《嫁给猎户后,他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1章 意外 彼时夏日正浓,车外日头很旺,连吹的风都像是热浪一样,令人烦躁。 夏墨咬了下唇瓣,干瞪着眼前开车的司机,心里既气愤又无奈。 事情还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正在开车的西装男带着几个人突然闯入他家,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他其实是燕京城豪门宋家二十年前不小心被人抱错的小儿子,他们是奉命前来接他回家的。 这消息宛若晴天霹雳,将本要报警有人私闯民宅的夏墨给劈傻眼了。 纳尼?他没听错吧?他们居然说他是豪门小少爷?! 夏墨卡壳了,两眼呆愣愣地看了他们几十秒,然后又低头瞄手机屏幕一眼。 嗯,没错,今天不是愚人节。 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 夏墨顿时呼吸一滞,小心脏也开始怦怦直跳,虽然他分辨不出他所言是真是假,但身为孤儿的他一直非常期望有朝一日能与自己的亲人重逢。 可是,这也只有电视剧才会这么扯吧…… 就在夏墨思绪飞散间,西装男又甩出两份亲子鉴定,是他和宋氏夫妇的。 夏墨抓起报告从头扫到尾,目光最终落在了最下边的关系鉴定上,顿时瞪大眼睛,居然都是99.99%! 他们说的,居然是真的…… 夏墨修长的睫毛颤动,底下闪烁着澄亮的光,他抬起头激动地询问来西装男:“他们呢?我是说宋先生,额……就是我的父母,他们在哪?” 说时还不忘伸长脖子朝往门外瞧去,然而他注定是要失望的。 “先生和夫人都非常忙,所以才托我们来接小少爷回去。”西装男面无表情地说道。 闻言,夏墨顾盼生辉的眼眸一凝,期盼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他的满腔热切像是被人无情地浇了一盆冷水,瞬间冷却了。 他尴尬地笑了笑,“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他们……在忙什么啊?”语气里的落寞无法掩藏。 西装男冷漠地俯视着夏墨,“抱歉,无可奉告。” “哦。”夏墨看了他一眼,垂下眼。 刚才他过于激动了,所以没注意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里面还带了几分鄙夷…… 夏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被欣喜淹没的理智回笼,看来他的生身父母对他这个被抱错的儿子也没多看重。 西装男们依然站在那里,一副笃定夏墨会跟他们走的样子。 夏墨扯了扯嘴角,良久才抬头,微笑道:“谢谢你们特地告诉我这事,但……它太突然了,请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一直与他交流的西装男眼里掠过讶异之色,他沉默看了夏墨半晌,然后表示可以给他三天考虑的时间,三天后他们来接他回去。 夏墨淡笑不语,听他意思不是让他考虑,而是让他收拾东西吧。 想来也是,毕竟他在自己所在期待的亲人眼中没什么份量,也难怪这些人会是这个态度。 说不难过不失望是假的。 夏墨在心里宽慰自己,最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顶级的豪门生活也不一定适合自己,也许各自安好,互不打扰才是最好的选择。 三天的时间转眼即逝。 当夏墨看到再次出现在他租房外的西装男时,便诚恳道:“我不回去了,麻烦你们帮我转告宋……转告我的父母,以后我会去看望他们的。” 这是夏墨认真考虑后的结果。 带头西装男闻言多看了他几眼,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他很快就将表情收敛。 “抱歉小少爷,我们的任务是将您带回去,请小少爷不要为难我们。” “我也很抱歉。” 他们僵持好久,好在到最后西装男没有强迫夏墨,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让夏墨松了一口气,以为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细胳膊终究拗不过大腿。 在那之后夏墨莫名其妙地丢了工作,后面更是求职无门,直到这帮人再次上门,他才知道原来这都是他那未曾谋面的父母下的通牒! 无奈之下,夏墨不得不去和他们见上一面,说说自己的想法。 而现在,他正在回豪门家的路上。 “嘎吱!” 突然间,车子行驶的轨迹骤变,夏墨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接往前撞去,一头磕在前靠座上。 前面的司机怒骂一声,“妈的!” 然后就是几个左右狂拐后猛刹车,刹车太急,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呼~,终于停下了。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夏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连忙问道:“怎么了?” 然而未等他坐直身,车内就被一片阴影覆盖,夏墨的心咯噔一下,朝车外看去…… “嘭!”的一声,夏墨只觉钝痛一瞬就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正漂浮在半空中,下面传来阵阵的笛鸣声。 夏墨低头,下面是大型车祸现场,警察和救护人员已到现场维持秩序,救助伤员…… “为什么会这样?”夏墨俯视着一切喃喃道。 突然间,他眼前凭空冒出一本书,书是翻开的,周身散着光芒。 “这……又是什么?” 夏墨的手指蜷曲一下,最终按捺不住好奇心,手缓缓抬起,附了上去。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书面的一瞬间,大脑骤然一阵巨疼,像是要炸开了一般,随之就有无数的影像似潮水一样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等夏墨再缓过神时,脑中已经多出许多陌生的记忆,而那本金灿灿的书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这世界是由一本主角强制爱的书衍生而成的异世界,主角之一就是宋家那抱错的假少爷,而他则是书里活不过三章的小炮灰! “我去你大爷的炮灰!”夏墨咒骂一句,真是他妈的倒了大霉了。 明明是炎炎夏日,夏墨却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宛若身处寒冰之中,他嘴唇微颤地低眉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脚在消散…… 夏墨笑容惨淡,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态度再坚决一点…… 第2章 泽哥儿 “当家的,要我说啊,泽哥儿他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瞧瞧咱们供他吃供他喝的,把他养大成人容易吗?他倒好,让他嫁个人他就撞头自尽,这要是传出去了,村里乡亲们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虐待他呢。”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对一个年纪比她大上许些的男人噼里啪啦道,说时还用衣袖摸了把眼睛,然后捂住脸颊哭泣起来,只是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用余光狠狠剜了床上人一眼。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额头上有一大块暗红伤口子的少年,他双目紧闭,两颧骨下方已经凹陷进去了,嘴唇干裂得像是几天没喝过水似的。 若再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少年和夏墨的面貌倒有几分相像。 “唉~”男人愁眉苦脸,长叹一声。 男人叫柳大志,而妇人则是他续弦李氏 ,而床上躺着的少年,则是他前媳妇生下的哥儿。 李氏跟了柳大志之后肚子非常争气 ,三年抱两,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和水灵的女儿,因此柳大志对她非常满意,柳家的财政大权也逐渐落入李氏的手中。 见柳大志不说话,似在犹豫,李氏不悦地撇了下嘴。 “我知道把泽哥儿卖给人家你心有疙瘩,可你也要为大宝着想啊,他学院的束修不能再拖了,而且唐夫子也说了,大宝将来是考取功名的。” “再说了,咱们的大宝可是个汉子,是柳家的根 ,咱们家啊能不能光宗耀祖都得靠他了。” 李氏说得一套一套的,因为她知道柳大志爱听什么,不想听什么。 果然,柳大志一听到光宗耀祖,顿时就眼神松动了,那张木讷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是啊,他儿子以后可是要当官的啊。 李氏见状,嘴角勾起,趁热打铁道: “我瞧着泽哥儿也是个命儿硬的,虽说凌川身上煞气重了些,好歹他还有门狩猎的手艺不是?泽哥儿跟了他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这也不吃亏。再说了,哥儿终究是要嫁人的,这事儿咱们家也是没办法啊。” 李氏一通下来把柳大志拿捏得死死的。 嗡嗡嗡……好吵。 这女人的声音就像一只苍蝇似的,吵得夏墨脑壳疼,真是烦极了。 夏墨想让她闭嘴,可惜他说不出话,连眼皮子都像是被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压住了一样,睁不开眼。 嘶……夏墨不仅脑壳作痛,喉咙也疼,都快干涩得冒烟了。 渴,好渴……他好想喝水。 “水……我要,喝水……水。” “当家的你快看 ,我就说泽哥儿他没事。”李氏指着床上的少年大喊道。 “醒了?”柳大志也凑上前去看。 李氏点头,听到夏墨说要喝水,就立马转过身出去给他端了碗水来,喂他喝下。 哼,这小贱种可不能死了,她可不想把刚到手的钱吐出来,李氏暗暗想道。 夏墨喝过水之后,觉得喉咙的烧灼感减轻了,整个人也瞬间舒服了许多。 这时他耳边又传来他们的对话声,这一次,夏墨倒听清楚了,不再是一堆叽里呱啦的噪音。 嗯?难道我没死?夏墨脑里胡思乱想。 “唉,家里不容易啊,辛苦你了。” “当家的,你说的是什么话啊,咱们一家人可都靠你在撑着,你才辛苦。” 当家的?这是什么鬼称呼?夏墨惊。 柳大志一把握住李氏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那就按你说的做吧,坤儿还等着我们给他送钱呢。” “好,只想我们一家人好好的,到时坤儿高中,咱们也跟着脸上有光。”李氏笑道。 闻言,柳大志很是欣慰。 两人又嘀嘀咕咕说了几句才离开。 呼~,终于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夏墨实在太疲惫了,没过多久就又沉沉地睡过去。 夏墨做了个梦,梦里光怪陆离。 这个世界居然有三种人,分别是汉子,女人和哥儿,前两者和他生活的世界无异,唯独后者不一样。 哥儿也是男儿身,却容貌清秀,身材纤细,眉心上多了颗红痣,并且可以孕育后代。 夏墨没得及多想,就身形一晃,下一刻他就莫名被吸到一个小孩身旁。 小孩有颗眉心痣,是个哥儿。 夏墨打量的对方的小脸,单手托腮,心道这娃和他小时候长得真像,他都以为这小孩是他亲弟弟呢。 渐渐地,夏墨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够离开小孩的身侧。 小孩名叫柳泽,周围的人都叫他泽哥儿,是柳家村柳大志的大儿子。 他母亲在世时,长得粉嫩可爱,可惜好景不长,他的母亲病了,本来就虚弱的身骨子终究是没能抗住风寒的侵蚀 ,没多久香消玉殒了。 她走后不久泽哥儿的父亲柳大志便听从爹娘之命再娶,也就是现在的李氏。 于是泽哥儿的处境就变得尴尬了。 他爷爷奶奶本就不喜他个哥儿,没了母亲之后,又迎来一个心机极重的继母,日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 尤其是李氏进门后给柳大志生了一个儿子和女儿之后,柳大志这个父亲从此相当于摆设,放任让泽哥儿成了一家人蹉跎的对象。 失去母亲后,泽哥儿从小就渴望父爱,但得到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面对李氏他们的各种刁难,他都是沉默以对,渐渐的人也变得孤僻。 夏墨跟在他身边久,对泽哥儿有了护犊之心,只是每当他想伸手帮助泽哥儿时,指尖都会从对方的身体穿过去。 日复一日,他就犹如隐形人一样陪在泽哥儿的身边,看他慢慢长大,也看尽了柳家人干的下作事儿。 很快,泽哥儿十九了,再过半年就到了官配的年龄,李氏尖酸刻薄精打细算,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于是她私自把泽哥儿卖给别人做夫郎,反正又不是断亲,只要泽哥儿还活着,能不管柳大志这个父亲吗? 李氏居然要把泽哥儿卖给村里的地痞无赖王麻子,后来不知怎的,又换成了命中带煞的猎户! 夏墨看着气死了,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泽哥儿实在太招人疼了,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他当作自己的亲弟弟来看待,当他眼睁睁看着泽哥儿就要恶毒的李氏被卖给人家做夫郎时,愤怒犹如火山爆发般冲刺着他的胸膛。 然而,令他更加怒不可遏的事情还在后头。 夏墨怎么也想不到,柳家的小女儿柳宝莲见财起意,为了抢夺泽哥儿他母亲的遗物竟将他推倒在地上。 “嘭!” 泽哥儿一个不慎跌倒,额头撞到尖锐的石头,瞬间鲜红的血汩汩涌出,染了一地,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更可恶的是李氏她不仅包庇女儿,还跟柳大志污蔑泽哥儿是不想嫁人,所以撞头自杀。 夏墨抹了把眼泪,捂住眼睛,他恨不得打烂这母女俩! “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你的存在。”突然,一道糯糯的声音从夏墨的耳后传来。 夏墨身形一僵,慢慢转过头,是泽哥儿。 第3章 出嫁? 泽哥儿小心翼翼地望着夏墨,两只小手紧张交搓在一起,咬了下唇瓣小声道:“那,那个我,我能抱你一下吗?” 泽哥儿说完就立即低下头,不敢看夏墨,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也很……不知羞耻,因为眼前的人是个汉子,他肯定会拒绝的吧…… 可他……要走了。 夏墨凝视着这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少年,喉咙里像是卡了块石一般,嗓音沙哑道:“当然可以,我叫夏墨。”说完他主动走过去一把搂住了矮他一个头的小哥儿。 “那……我可,可以叫你一声哥哥吗?”泽哥儿激动得语无伦次。 夏墨伸手轻轻抚摸下泽哥儿秀气的小脑袋,只觉得眼眶有些湿热:“当然可以啊,你看咱们长得多像。” 泽哥儿闻言仰起头。 “我也觉得。”说时他那翘而卷的睫毛下闪烁着星光,笑得一脸纯真,“哥哥。” “嗯,我在。”夏墨哽咽着笑。 “哥哥,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哦。” “你知道?”夏墨瞪大眼睛。 泽哥儿点点头。 夏墨哑然,原来泽哥儿平时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和他说话,一想到他还因为这个被人误会,他心中一阵难受。 “哥哥,我要跟你说件重要的事,我床底下有个大木箱,里面有阿娘留下的东西,哥哥记得找找,阿娘说若是被欺负了,它有用的……”泽哥儿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但也越来越小,似乎在交代遗言。 夏墨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心有疑问,既然有用,那你自己为什么不用? 他注视着泽哥儿片刻,倏然瞳孔一缩,总算是发现对方身上哪里不对劲了。 此时的泽哥儿额头光洁秀气,根本就没有口子,而且他的身影也在默默虚化! “你要去哪?”夏墨抓住他的肩膀,惊颤道。 然而泽哥儿回不了他了,他消失了。 在黑暗中,夏墨倏然睁开眼 ,有湿热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 夏墨猛然坐起身,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喘气,然而胸口上那窒息的感觉尚未好转,随即就感觉到脑门上传来一阵剧痛。 “嘶……好痛。”昏暗的房间里,夏墨低垂着脑袋,痛苦的低吟从他唇缝里挤出。 他缓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然后环视着四周。 夏墨的夜视力很好,再加上一抔幽蓝的月光从破洞的木窗外照射进来,他能够将这小房间的环境看个大概,只是,这房间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这里……是哪? “嘶!”又是一阵脑瓜疼。 等等,他想起来了,这是泽哥儿的房间! 夏墨表情呆滞,短线的大脑中似有电光闪过,所有的记忆回笼。 他伸出双手,眼睛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它们,夏墨笃定这不是他的手,但是手型却和泽哥儿的似极了。 “嗬……” 所以他是占据了泽哥儿的身体?那泽哥儿呢?他怎么办?他去哪了? 夏墨痛苦的想,他思绪杂乱,直到好久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安慰自己:也许泽哥儿也像他一样,灵魂附到他的身体也不一定,毕竟他也算死了,就算是个炮灰那也不关泽哥儿什么事。 事已成定局,夏墨努力平复心情。 额头上的痛楚提醒他泽哥儿在这个家庭所受到的非人对待。既然占了你的身体,那些欺负你的,哥哥都会统统帮你讨回来! 夏墨幽幽道:“我会帮你讨回公道的。” 对了,泽哥儿说的大木箱。 夏墨一想这一茬立马翻身下床,险些摔倒,好在连忙扶住了床沿。 床底下有一个大木箱,夏墨将它拖了出来。 大木箱是用来装衣服了,可是泽哥儿的衣服就那薄薄的两件,夏墨没用什么功夫就衣服里翻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 夏墨眉头紧锁,他缓步走到月光照到的地方,遂打开一看,登时眼睛微张,这是一张卖身契?还是柳大志的卖身契! 泽哥儿他怎么会有这东西?难道柳大志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吗? 夏墨心中疑云重重,他垂下眼帘紧盯着卖身契,不可否认,这东西的确非常有用,尤其是对付柳大志一家。 想着,他眼底一道寒芒划过…… 第二日清晨。 李氏在柳大志的面前一直都是个贤惠的妻子角色,于是一大家子吃饱喝足后就端着一碗米汤给泽哥儿送去,恰巧在院里撞见女儿柳宝莲。 李氏眼尖,她没想到女儿居然这个时候把从泽哥儿那里夺来的银发簪戴在头上,顿时低喝道:“宝莲,你怎么又把这个戴头上了?摘下来!” 柳宝莲撇撇嘴,不满地说:“哎呀娘,你看我戴着多漂亮啊,而且这个不起眼,那小贱人都没戴过,不会有人注意到的。” “那也不应该这个时候戴,要是被那小贱人见了突然发起疯来怎么办?你可别坏我好事。”李氏说得严肃,从今早儿起来她左眼皮就一直跳,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柳宝莲不乐意了,她留了句“我偏不,娘就知道哥哥”就直接跑没影了。 李氏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女儿俏皮的身影,心想算了,就小贱人现在那副模样,量他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于是她端着米汤进了夏墨的房间,见人还未醒,便动作粗鲁地将米汤给他灌下。 汤水顺着夏墨的嘴角滑落到他颈脖间,可是少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氏扫了他一眼,嫌弃道:“真晦气。” 不过想来接人的人应该也快到了,便扭着腰出去了。 她一出去后,夏墨就张开眼睛坐起身,擦掉颈脖间的汤渍,望向门口的目光幽深。 其实在李氏进来之前他就醒了,所以母女俩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只是现在他身体非常虚弱,不适合与李氏正面交锋。 夏墨绞紧手指,眉头遽然皱起,若他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他“出嫁”的日子…… “砰砰砰!” “大志家的,我是柳勇,快来开门,凌川他来接泽哥儿啦!”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柳家大院外传来。 “哎呀,来了来了。”李氏匆匆跑去开门,只是她一打开门就瞬间傻眼了,怎么这么多人来了?就连村长柳正也来了…… 外面的一群人见门终于开了,立即开始起哄,七嘴八舌地问李氏泽哥儿装扮好了没有?说新郎官等急了之类的。 第4章 我来接你 李氏一听尴尬地笑了笑,“没想到大伙儿都来了呀,不过这场婚事咱家没重办,毕竟公公才去不到两年。” “大志家的,你说的我们都懂,不过泽哥儿她娘在世时可帮了咱们村子不少,这份恩情呐我们都记着,既然泽哥儿要嫁人了,我们寻思着哪怕不能兴办也要来祝贺一下。”村长柳正呵呵笑道。 “是啊,一转眼的泽哥儿都这么大了。”他边上的妇人附和,说完退开一些,刘勇将一个健壮的男人推到李氏面前。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婚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凌川。 凌川身材高大威猛,一米九有余,那双冷厉如刀的眼神和沉默寡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气势凌人,有些凶。 说实话,像他这样的往人群中一站,不管站哪里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我来接泽哥儿。”凌川面无表情道 。 他这样直白,在其他人的眼里都以为他是一心急要背夫郎,于是又是一阵打趣。 这时,柳大志和柳宝莲,还有一个老婆子也出来了。 老婆子三角眼,两边颧骨凸起,一看就是个尖酸刻薄的面相,她就是柳大志的母亲,余氏。 除了拿钱的李氏和余氏,柳家其他人都不喜凌川,尤其是柳大志。 不过有一大堆人在场他也不好当场摆脸色。他道:“泽哥儿前天不小心磕着了,你随我去他房里背他吧。” 柳大志一说完现场瞬间鸦雀无声,有些人的表情更是古怪,因为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凌川生母在世时给他说过一门婚事,可惜对方身骨子不行,没进门就去了。 这……不会真是带煞吧? 如此一想真有人悄咪咪地挪开步子,扯开了自己和凌川的距离。 凌川对此视若无睹,浑厚磁性的声音说道:“我去接他。” 柳大志听了抬脚往里走去,凌川见状便也跟了上去。 “泽哥儿就在里面。”柳大志站在门口板着脸道。 凌川点头表示他知道了,由始至终没唤柳大志一声岳父。 这让柳大志心里非常不舒服,对他更是看不上眼,冷哼一声,“你自己进去吧。” 说完就走,这是非常不待见的意思了。 凌川淡淡瞥了他背影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进去。 夏墨早就听到门外的动静,知道对方要进来,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他瞪着眼睛瞅向门口。 下一刻,一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出现在他眼前。 夏墨眨了眨眼,这就是他的新婚对象? 男人高大威猛气宇轩昂 ,鬼斧雕刻一般的五官,还看起来有点凶,但是非常有男人味。 夏墨在打量凌川的同时,凌川也在注视着他。 两人视线碰撞几瞬,夏墨立即低眉敛目。 他本就喜欢男人,尤其像眼前这款型的,以前一直努力生活,根本无心谈感情的事儿,既然重活一世,而且跟这人结婚还能脱离柳家这个虎窝,心想也不是不可以。 凌川走到夏墨跟前,眼神无波道,“我来接你。” 夏墨抬头望了男人一眼,低低“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能麻烦你帮我一件事吗?” 他声音沙哑干涩,唯有消瘦苍白的脸上那双瞳眸里有光,凌川面无表情地端倪他一会儿,沉默了半晌,道:什么事?” “到外面的时候可以把我放下来吗?我,我想处理一些事。”夏墨咽了咽口水,眼眸紧盯着凌川的脸。 见对方迟迟不答,他又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没有要悔婚的意思。” 凌川拧眉,新人未过门是不能下地的,可是这小哥儿看着真的很着急…… “很重要?”他问。 夏墨直点头,“嗯!非常重要,求你了。” 陵川又凝视了夏墨好一会儿才答应,“好,我背你。” 说完在床前蹲下身,示意夏墨上来。 夏墨望着男人的背影眸光微转,这人看着挺凶,没想到还蛮好相处的,他挪动身子抬手靠了上去。 凌川将人背起,颠了下然后走了出去。 还未到外面夏墨就听到别人的八卦声。 “哎嫂子,我瞧这柳大志怎么好像不喜欢凌川呐。” “我看也是,我看这事儿能成,说不定是凌川给的聘礼多。” “是有可能……”毕竟柳家那对婆媳那么爱财。 “出来了!新人出来了!” 有人一瞧见两人的身影就大声叫道。 人堆里,一个年轻的女子看着凌川背上的夏墨顿时凝眉,大婚之日,居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柳家这样做未免太过了些。 这时,她边上一个哥儿也直摇头。 “盈盈姐,泽哥儿他是不是又被欺负了?你看看柳宝莲头上戴的发簪,那个我在泽哥儿那里见过,这发簪看着朴素实则不便宜。” 柳玉阿爹是在镇上的铺里做小伙计,那家店铺就是卖饰品的,所以他也从他阿爹那里学了点皮毛。 “玉哥儿,你说那发簪是泽哥儿的?”柳盈盈眉毛微蹙,转向柳玉。 柳玉点点头,“泽哥儿说过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柳盈盈咬牙,瞪向柳大志一家,“真是太不要脸了。” “那也没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 凌川的为人尚可,泽哥儿嫁过去总比留在这家中强。”一个年纪大点的阿婆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 “也是……”柳玉附和。 随着距离的拉近,夏墨一眼望去,没想到门口那里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他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落到柳家人身上。 四人中,只有他那继母李氏一脸笑容,其他人不是板着脸就是一脸高傲。 夏墨心中冷笑,等着,小爷我今天就送你们一份大礼。 “出门后就把我放下来吧。”夏墨附在陵川耳侧小声道。 因为贴得太近的缘故,他湿热的吐息全部喷洒在了凌川的耳朵上,霎时间灼烫了凌川的耳尖。 凌川浑身一颤,顿足,只觉一股热气骤然腾到脸上,好在他皮肤黝黑又一脸正经,根本没人发现他的细微变化。。 夏墨盯着男人后脑勺,见他一直没吱声,还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为他反悔了。 他抿了下嘴唇,寻思着待会儿他要不要直接跳下来时,凌川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好。” 夏墨闻言愣了下,笑着道:“谢谢。” “你我间,无需客气。”依旧是浑厚低沉的声调。 第5章 告状 出了柳家门后,柳正就上前将一个小布袋塞到夏墨手中。 “泽哥儿,这是大伙儿集的一些贺礼,你且收着。” 小布袋里装的是银钱,不多,但是夏墨握在手里却觉得沉甸甸的。 夏墨知道,泽哥儿这些年一直受到村里人的关照,要不然以李氏他们的嚣张程度,泽哥儿几条命都不够他们蹉跎。 至于泽哥儿为什么不肯告发李氏他们,一是因为柳大志,二是因为李氏玩心计玩得贼溜,单纯的泽哥儿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柳正抬眼看了夏墨的额头一眼,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嘴上道:“以后啊,你们就好好过日子。” 柳大志就是个立不起来的,他家婆娘做的腌臜事,他心里清楚,可泽哥儿不说,他这外人也就不好插手。 “谢谢。”夏墨喏喏地道谢,他用手轻轻拍拍凌川的肩膀,示意把他放下来。 一旁的李氏和余氏一看到那小布袋,眼都眯起来了,而柳宝莲则一脸不高兴地撇撇嘴。 凌川突然蹲下身把夏墨放下来,让周围的人大吃一惊,连连喊道使不得。 “怎么下来了?于理不合啊。”柳正阻止也来不及了。 “村长,还有各位叔叔婶婶伯伯们,你们能来给我道喜,我很开心,谢谢你们。”夏墨说完深深鞠了一躬,然后道,“是我让他……相公把我放下来的。” “哎呀,这有什么的。”柳正道。 “就是啊……”其他人附和。 而柳大志则铁青着一张脸,对夏墨怒目而视。 他这是在感谢谁? 好啊,对别人感恩戴德,却对自己家人却只字不提,李氏说的果然没错,他就是条养不熟的白眼狼。 “简直胡闹,新人不能落地,凌川你还不快把他背回去。” “是啊是啊。”李氏嘴上附和柳大志,眼睛却从未离开过夏墨手里的小布袋。 夏墨听了心里冷笑一声,余光飞快瞟了李氏一眼,然后可怜巴巴地望向柳大志,绝望的眼里泪水似乎要决堤一般,真是欲语还休。 李氏瞧他模样,心中没由来地咯噔一下。 凌川侧头,在见识了夏墨绝妙的变脸后,素来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缝。 他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夏墨那楚楚可怜的小表情,看着冰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顿时微眯起眼,眼里晦暗不明。 夏墨眼里蓄满了泪水,哽咽道:“村长爷爷,我……有事儿要和您说。” 柳正沉着脸拍了拍夏墨的肩膀,道:“孩子,先别哭,有什么事儿先说出来,爷爷帮你做主。”说着还瞪了柳大志一眼。 他不说还好,一说夏墨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那是个肝肠寸断啊。 “莫哭。”凌川也被他这突然爆发吓一跳,干巴巴安慰道。 夏墨顺势拽住他的胳膊,似乎找到了依靠,然后才断断续续道:“呃…嗝…我,我想求村长爷爷,嗝,还有在场的各位叔叔婶婶们帮我评评理。” 李氏一听这还得了 ,立即上前阻止,“泽哥儿你在说什么傻话呀,你身子现在那么虚弱,凌川,你还不快把他带回去!” 夏墨见状眼里布满了恐惧,他躲开了李氏伸过来的手,然后一头扎进凌川怀里,身体还微微颤抖,像是怕极了。 凌川冷冷扫了李氏一眼,看得李氏心惊,也不敢再拉人。 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搂住夏墨,然后僵硬地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夏墨没想到这兄弟这么上道,心中对他的好感又上升一分。 平常人都能看出事情不对劲,更何况担任村长多年的柳正。 “大志家的有话好好说,扯孩子做什么。”柳正虎着脸道。 “我这不是太担心他了嘛……泽哥儿伤还没好全,不禁风吹。”李氏为自己辩解,心中却在暗骂夏墨。 现在这场面她根本不可能再牵制夏墨了,这小贱人最好不要乱说话,要不然看她改日不整死他。 “泽哥儿,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出来,不用憋着,大伙都在。”柳正安抚情绪崩溃的夏墨。 夏墨心中一顿难受,这次并不是装的,而是身体的自然反应,是来自泽哥儿的情感。 他从陵川怀里退出来,对柳正道:“谢谢村长爷爷。” 转过身面向柳大志,“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父亲了。” “你……你个孽子,说什么胡话?我是你爹!”柳大志怒喝,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那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儿子,居然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以后……就不是了。”夏墨梗着脖子道。 “好你个白眼狼,早知如此一出生我就该掐死你。”柳大志气极,手指发抖地指着夏墨。 “好你个小贱货,真以为嫁人了我就治不了你了是吧?真是养你还不如养条狗。”余氏也跳出来怒骂夏墨。 听听,这些人还真当自己对泽哥儿多好呢?夏墨眼底飞快掠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他一脸惊愕,嘴唇颤动,似乎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不屑一顾地摔在地上,成了零散一地的碎片,两行滚烫的泪水瞬间落下。 “余氏,你给我闭嘴。”柳正喝道。 “是啊……” “真是长见识了。” 一方楚楚可怜,一方气焰嚣张,周围人一对比两人的态度,心中的天平瞬间就偏了。 凌川一言不发,漆黑的眼睛注视着夏墨,他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这么……这么多端变幻,变脸个唱谱儿似的,但是,哪怕知道他是装的,自己却移不开眼。 这时,他看见小哥儿用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口,哭丧道:“我……我要告柳宝莲谋财害命……唔,还有李氏,她明知却包庇她女儿,私吞我母亲遗物!呜呜…村长爷爷帮我做主啊~” “什么?!”柳正瞪大眼,差点一个趔趄,泽哥儿居然说柳宝莲和李氏谋财害命?! 夏墨一番猛话彻底在人群里炸开锅了,柳盈盈和柳玉震满目震惊,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柳宝莲头上的发簪。 第6章 哭诉 “泽哥儿,我看你真是撞昏脑袋了,有你这么污蔑母亲和妹妹的吗?!” 柳大志被夏墨气得脸红脖子粗,认为他就是不想嫁人,为此不惜造谣污蔑李氏和宝莲。 “她不是我阿娘,我阿娘姓柳不姓李!”夏墨红着眼怼了回去。 “你个小贱种胡说八道什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柳宝莲眉毛倒立,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她尖叫着就要冲去挠夏墨的脸,一时着急连对泽哥儿平常的称呼都蹦出来了。 “这……柳宝莲平时也对自己哥哥这样大呼小叫的吗?这小丫头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有人回过神来嘀咕道。 “她一直都这样,我和泽哥儿一起洗过好几次衣服,我听到了……” “啧,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其他人附和。 哪有做妹妹的这样唤自己哥哥的?这柳大志家的闺女没嫁人就这么泼辣,以后嫁人了怕也是个不好相处的。 周围人见状,更是同情夏墨几分。 瞧瞧,多么可怜的一个小哥儿啊。 柳宝莲还是个未嫁人的黄花大闺女,这些要是盖在她身上恐怕就一辈子都洗不去了,李氏听着别人的非议声,眼里划过一抹狠戾。 她上前两步,望着夏墨苦涩道: “泽哥儿,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般污蔑我和你妹妹?我们养你不求回报,又时不小心忽略了你的感受,可是……就算你心里有气也不该这样毁坏你妹妹的名声啊,她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脉,你……你这样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李氏说完开始掩脸抽噎起来,这欲语还休的表情的确比她女儿那模样强多了。 柳宝莲见状也开始学她低低哭起来。 李氏苦心经营的形象还是比较深得部分人的人心的。 看,她一放低姿势就马上有人护住她了。 “泽哥儿,看你做的好事,还不快向你母亲和妹妹道歉!”柳大志心疼地护着李氏和柳宝莲,瞪着夏墨喝道。 夏墨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 “呵呵,柳大志,你不觉得这种场景非常熟悉吗?要不我来让你回忆一遍?” “我六岁那年,你明知我是被柳宝坤推到河里的,那时我差点死掉,可你却帮他撒谎,跟别人说我是我不听话,摔下去的……” “一派胡言,你个不省心的小贱人,看我不……”余氏急跳脚,开始破口大骂。 可惜夏墨不搭理她,微微提高声音继续输出。 “我十岁那年,柳宝莲偷了家里的钱,还污蔑是我偷,你就二话不说把我打个半死,丢到柴房里两天两夜,滴水未进……” 夏墨顿了顿,苦笑一声,“这样的事有很多,可我从未怪过你们……哪怕你们为了宝坤的束修将我卖给凌川,我都毫无怨言,可是……” 夏墨猛然抬头,熏红的眼逼视柳大志,声音如同杜鹃泣血:“唯有这事你太让我失望了!” “为什么柳宝莲她夺我母亲的遗物在前,害我性命在后,而你却依旧纵容默许她们的所作所为?难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吗?!” 夏墨说完就心力憔悴地晃了晃身体,又靠回凌川身上。 凌川低头凝望着小哥儿的脑袋瓜子,沉默半晌幽幽道:“有我在,以后不会。” 但不得不说,他的善意和安慰让夏墨很感动。 “你个扫把星,我看你是真撞坏脑袋了!”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余氏怒目圆瞪,激动得都嗓子破音了。 柳正望着柳家人面沉如水。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柳盈盈再也坐不住了,她拉着柳玉窜出来,义愤填膺道:“真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和玉哥儿他们都知道,柳宝莲头上那发簪就是芸姨留给泽哥儿的!” “是的,盈盈说得没错。”柳玉鼓起勇气跟着说道。 “你们说谎!你们是一伙的!你们就是想陷害我,污蔑我!” 柳宝莲怒视着柳盈盈和柳玉,暗暗咬牙,这两个小贱人给她等着,她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本是来贺喜的人莫名吃了大瓜,都一副晴天霹雳的模样,若泽哥儿说的都是真的,那柳大志一家真是罪孽深重啊。 有了柳盈盈和玉哥儿的话,大伙又看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泽哥儿,随后看向柳大志的眼神一言难尽。 柳大志一家能有今天的好日子,还不是靠泽哥儿的母亲?现在倒好,原妻不在了,他这个上门女婿居然虐待她留下的唯一骨肉,真是枉为人父,丢他们柳家村的脸。 “好啊,老婆子我今个儿总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些一个个的就知道污蔑我们家,还有你个小贱货,分明就是嫉妒宝坤和宝莲,好歹毒的心肠,我做奶奶的,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 余氏大喊间突然就抡起拐杖去打夏墨。 “余氏!你敢!”柳正铁青着脸,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他没想到余氏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打人,那么粗的拐杖,像泽哥儿这样病怏怏的一棍下去肯定会被敲出个歹事来。 就在众人以为要血溅当场之际,只见凌川眸光一凝,抬手一把握住了敲过来的拐杖,俯视着余氏的眼里一片冰凉,“谁敢动他。” 说完他手上一使劲,只听见“咔嚓”一声,拐杖竟硬生生被他折断了,吓得余氏两股战战,直咽唾沫。 哎呦我滴娘喂,这太……太吓人了。 余氏在凌川压迫的目光下拎着自己的半截拐杖麻溜地退了回去,就怕凌川气红眼反手给她来一棍。 夏墨愣愣望着凌川还拿着半截拐杖的手,喉咙动了动,吞咽道:“谢……谢谢。” 这……这力气也忒大了吧?若是他以后想离婚,会不会被他摁在地上摩擦? 凌川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拐杖朝空地一丢。 众人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余氏这一棍下去要是敲出人命来,可不好办,不但余氏要吃牢饭,对柳家村也会造成不好影响。 第7章 发毒誓 “急什么?这么多人在场还怕我会偏袒谁不成?”柳正严肃着脸厉喝。 他先冷冷扫了余氏一眼,然后目光从柳宝莲头顶掠过,最终转向夏墨,说道:“泽哥儿,告诉爷爷,你可有证据证明那发簪是你娘的?” “我们能作证。”柳盈盈立即说道。 柳玉也“嗯嗯”点头。 “哼,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帮他做假证,以前你们就老在背后偷偷说我坏话。”柳宝莲剜了他们一眼,撇嘴道。 柳盈盈:“我们才没有!” 李氏等人认定夏墨拿不出证据,心里正得意着,还一门心思地想着改日定要泽哥儿好看。 可她们注定要失望了。 夏墨强忍着抽噎,语气坚定:“村长爷爷,我有,有的。” 李氏和柳宝莲一听登时瞪大眼,脸色微变,这小贱人不会是真有证据吧? 李氏眸光微敛,脸色很快就恢复正常,倒是柳宝莲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手指绞紧,比起稳如老狗的李氏,她心里到底是虚的。 柳正瞥了眼李氏母女,对夏墨说:“说吧,大伙都在。” 夏墨吸了吸鼻子,点头道:“发簪就是我母亲的遗物,上面刻有我母亲的名字‘柳芸’二字,村长爷爷可以找几个识字的人来看看,还有…” 他顿了顿,糯糯看向李氏,“还有一个玉扳指在她那里,上面也是刻了字的。” 夏墨说得急有些喘,凌川抬手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同时另一只手则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纸来。 说道:“泽哥儿是我买下的,契书在这,毕竟一个村的,我便没说开,所以他的确不算柳家人了。” 坏了! 李氏和余氏闻言脸色骤变。 一听到发簪上有字的柳宝莲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可这么多人在场,她又能往哪逃。 柳正听完,扫向李氏他们的眼神顿时凌厉了几分,这一家人,真是打的好算盘。 柳盈盈见柳宝莲心虚相,立马呛声:“要是没做亏心事你们慌什么,还不快把发簪取下让大家看看,是不是有字,看完不就知道了吗?” “是啊。”有人点头。 “我不要,我的东西凭什么要给你们看!”柳宝莲尖叫,后退。 可惜除了柳家人,没人护着她。 “村长 ,我识字!”一年轻少年喊道。 有了他带头,后面又陆续跳出几个人。 “我也懂,村长也让我来看看吧,柳芸那丫头在世时也帮了我不少。” “还有我……” “既然如此,柳大志你是怎么想?”柳正看向护着柳宝莲的柳大志,板着脸道。 因为凌川突然亮出了契书,还被别人这样注视着,柳大志脸上只觉臊得慌,但他依旧认为发簪之事就是泽哥儿污蔑人的。 柳大志也不想受窝囊气,张嘴就想同意,“既然村长说了,那我同……” 然而他话没说完被李氏打断了。 “村长,你不能凭泽哥儿他说什么都信啊,要是发现他是在说谎呢?怎么办?”李氏问。 “我要是说谎 ,我愿承受相应的处罚,莫不是……你们怕了?”夏墨眸光澄澈,给敌人喘息的时间就等于把自己的咽喉献给对方观赏,他才没那么傻。 柳正闻言点点头。 “就这样吧,柳宝莲你把发簪摘下来给大家看看,若是泽哥儿说谎,这也证明了你和你母亲的清白,身为村长,我也会帮你们做主,绝不姑息撒谎之人。” 柳宝莲见夏墨一脸笃定,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发簪上面真有刻字?若真是这样,那她一定会被发现的,到时候她的名声也会毁了。 所以,当柳宝莲看着亦趋亦步向她靠近的柳盈盈时,就开始往柳家人身后躲,嘴里直嚷嚷,“不要,走开。” “你们想干嘛?泽哥儿看看你做的好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柳大志见柳宝莲害怕,既然女儿不愿意,就死命将人护住,不让柳盈盈等人拔她的发簪。 却不知凌川何时已经走到他身侧,仗着自己人高马大,长手一伸,发簪便轻而易举地被凌川拿走了,然后转头给柳正,一气呵成。 夏墨羡慕地看着凌川,心里感叹,手长脚长就是好啊。 而被拔了发簪的柳宝莲心里一片发凉,边上的李氏咬唇狠狠瞪了她一眼,她恨不得抽自己女儿两巴掌,叫她不要带出来偏不听,现在好了,出事儿了吧! “村长爷爷,你们快看看上面是不是有字,我娘来说这两样东西非常重要,让我带它们去寻找舅舅 。”夏墨补充道。 泽哥儿的母亲临走前跟他说过发簪和玉扳指很重要,叫他藏好不要被被人瞧去了,可泽哥儿经常被欺负,柳大志也是个不可靠的,所以他经常偷偷拿出来睹物思人,不巧被柳宝莲撞见了,也因此被柳宝莲推到,磕破了脑袋…… 但是,找舅舅这事却是夏墨瞎编的,因为柳芸是突然来到柳家村的,不过她人好,也帮柳家村人不少,所以柳家村的乡亲也渐渐接纳了她。 至于她从何而来,还有没有亲戚,还真没人说得准,也就因为没有娘家人,所李氏她们才敢那么猖狂。 柳正和几个识字的人一看,果然看见‘柳芸’二个字刻在发簪上。 “竟然真有字……是芸丫头的名字没错。”一人惊呼。 几番确认,这发簪真是柳芸的。 柳正微微眯起眼,目光锁定柳宝莲,冷声喝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是的……它……它是泽哥儿给我的,是他想害我!”柳宝莲被一堆如芒的视线看得直摇头,她狡辩道。 夏墨一脸受伤,“我与你虽有龃龉,可是我若要害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呢?还是在我大婚之前。” 李氏嘴巴动了动,刚想说话又被夏墨打断。 “难道我会为了陷害你们,把母亲遗物当做筹码,然后把自己摔死吗?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柳泽敢发毒誓,你们敢不敢?” 夏墨又哭,他完全不给李氏母女任何机会,竖起三指发誓:“我柳泽发誓,若我说了一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永不入轮回!” 说完他用冷冰冰的眼神射向柳宝莲,阴冷道:“你敢吗?” 第8章 摆脱 大伙闻言都变了脸色,他们对鬼神之说十分忌讳,更不会用来随便发誓,光想着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夏墨的额头看去。 嗨,好大一个口子,说不定以后要留下疤痕了,看来真是把人逼急了。 “不,不是我……我不要,我不要发誓!”柳宝莲被夏墨的眼神说吓得整张脸都煞白了。 她脑子里不禁浮现当时的场景,泽哥儿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鲜血从他额头上不停流出,她很害怕,她……她伸手去探他鼻息时明明是没有呼吸的! “你不是他,你不是泽哥儿……你是妖怪,对,你是妖怪!”柳宝莲双目通红,对着夏墨凄厉尖叫,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们不敢,我知道。”夏墨苦笑。 凌川冷着脸上前一步,扫了柳宝莲一眼,护犊之意明显。 “好了!”柳正怒了,虎着脸道,“看看你们做的什么事儿,是真想逼死泽哥儿不成?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柳大志家的,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柳大志一脸沉重,他对泽哥儿不怎么样,但对李氏生的两个孩子却是非常疼爱的。 见事情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不但没安慰夏墨,反而心痛疾首道:“泽哥儿,你妹妹她不是故意的,你母亲她也是爱女心切,你何必咄咄逼人?拿这些鬼神吓唬你妹妹!” “柳大志,你说这话太过分了。要不是泽哥儿她娘行善积德,神明保佑泽哥儿,他怕是就一命呜呼了,你倒好,这心都偏到旮旯去了,难道泽哥儿他就不是你的孩子?柳芸她对你们一家不好?”柳泓也是认字中的一人,柳芸在时他也接触过,可惜红颜薄命啊。 “我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余氏急跳脚。 柳正摆手,“安静!” 村长发话了,大伙也知道他有话说,都噤了嘴。 柳正看向夏墨,目光在落在他额头上的大口子上,沉默半晌询问道:“泽哥儿,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想好要怎么处理?是将她们先送去祠堂,还是报官?” 他虽然这样问,但他并不是想把这事闹到官府上去,他希望泽哥儿明白他的用心良苦,既然嫁人了,就和柳大志断个干净,以后和凌川好好过日子。 一听到报官,众人呼吸一窒,这事万万使不得啊。 柳家人闻言也懵了,尤其是柳宝莲,一个虚脱跌坐在地。 夏墨吸了吸鼻子,深呼吸,然后道:“都不用,她们虽然对不起我,但柳大志好歹是我生父,对我有过生育之恩,养育之情……而我死过一回,也算是偿还了他的恩情。” 夏墨低眉沉默一刻,才幽幽道,“我之所以会向她们讨个公道,也只是想拿回母亲的遗物,还有……既然我被卖了,恩情已还,那就让我们断绝关系吧,这样各自安好,不必在有瓜葛就好。” “我不同意!”柳大志一家人异口同声道,心想着断了亲的,以后就没关系,那他们还怎么对付泽哥儿。 柳正满意地看了夏墨一眼,然后不悦地瞪向柳大志他们,“那你们是想去见官?柳大志,我就问你,你的儿子还想不想考科举了?” 这对夫妻俩简直是猪脑子,要是报官,且不说他们的儿子会受影响,整个村子也会蒙上一层不好的评风,这让村子里的好儿郎好闺女们以后怎么抬得起头 ? 柳正对他们是越发的看不上眼。 “柳大志,泽哥儿这样做已经是顾念以往亲情了,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有人嘲讽道。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柳大志那样的,而且有些人也很担心影响到自己的儿女。 “我不管,这事儿你非得答应不可,我儿子也要考科举的,不能因为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 说到儿子,那可是柳大志一家的命根子,一时间柳大志犹豫了。 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夏墨觉得没错。 他乐意见到这样的效果,如果能够断亲,那他就没必要再拿出那张卖身契,留着以后再用,他就不信柳家那仨个娘们会不来找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泽哥儿,看见了吗?这只是个开始。 为了不让自己的表情被别人看到,夏墨直接躲进凌川的怀里,脸贴着对方硬朗的胸膛,反正靠多了,也不差这一次。 凌川见状,犹豫了下便有模有样地搂住他。 柳大志沉默了好久,又看见夏墨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长叹一声:“村长,写吧,我签。” “老大,不能签!”余氏阻挠。 柳大志沉沉看了他娘一眼,没说话。 柳正见状点了点头,转头找人送来纸张和笔,写下了两人的断绝关系书,柳大志和夏墨签字盖上手印便成了。 夏墨拿好契书,发簪已在他手中,但玉指板他可不会忘,“我娘的玉扳指呢?” 李氏想赖账,“我不记得放在哪里了,等我找着了明个儿给你送过去。” 夏墨很想翻白眼,真当他蠢啊,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不着急 ,你可以慢慢找,我们在这等。”凌川面无表情道。 “婶儿,你看凌大哥都说不急了,你去找一下要多久?不会是还想着私吞吧?”柳盈盈嘴巴快得很,直接把李氏的后路给堵死了。 在众人的审视之下,李氏只能乖乖认命,去拿东西。 两件东西到手,还成功脱离柳大志一家,夏墨再一次向众人表示感谢。 “谢谢村长爷爷,谢谢大家,要是没有你们,我……”夏墨哽着声音,眼里水汽氤氲。毕竟要是没有他们的神助攻,事情未必能这么顺利。 然而大伙则笑着说也没帮上忙,倒是揶揄他快跟凌川回家吧,你看他都着急了。 夏墨闻言歪头看向凌川,凌川似有所察,也低头看他,只是一脸平淡,夏墨没觉得他有多着急。 柳大志一家交出东西后就闭门谢客了,柳正笑道:“今天是你们的大喜之日,莫要再拖了。凌川,快把泽哥儿背回去。” 凌川点头,蹲下身。 夏墨再在大伙的嬉闹中趴了上去,揽住对方颈脖。 “接夫郎咯,起轿……”柳勇喝道。 夏墨闻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都这样了还讲究仪式感啊。 第9章 打个商量 凌川的家离柳大志比较远。 夏墨趴在凌川宽厚的背上,徐徐的微风吹来,男人的发丝时不时抚到他的脸上,不疼,就是有些痒。 “到了。”一路的沉默被打破。 夏墨放眼望去,房子虽是比较简陋茅草屋,前院用泥土堆成的矮墙头围着 ,里头还有一棵桂树,而房子的后边则是一个小山坡,坡上长满了青葱翠绿的竹子,随风摇曳着,还发出沙沙声。 还挺不错的,夏墨暗自评价。 进了凌川家,凌川将夏墨直接背回自己房里,然后放到床上。 直到这时夏墨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真的嫁人了,而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就是他老公,他咽了咽口水,紧张道:“今天的事,真的谢谢你。” “不客气,你是我夫郎。”凌川面无表情道。 夏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借这场婚姻摆脱了柳家,也解决了什么官配的问题,确实比较划算,但是让他跟头次见面的人那个啥,原谅他真做不到,虽然眼前这男人外表非常有型,是他的菜没错。 于是夏墨想也没想就直接蹦出一句:“天还没黑!”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一张小脸爆红,在凌川的目光下干巴巴地补救自己的形象,“那个,我……我饿了。” 凌川端倪了夏墨那红得跟涨血似的脸颊片刻,移开视线前,还扫了眼他额头上的伤口上,才淡漠道:“莫要多想,先休息,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然后让夏墨躺下,还体贴地帮他盖上被子,便出去了。 独留在这里的夏墨躺在木板床上,欲哭无泪地瞪着帐顶,我去,这脸真是丢大发了。 经过一天的接触,他对凌川有了简单的了解。 这人比较好说话,但话少,还护短 。 想他与李氏她们对质时,这人就一直护着他。 唉,太复杂了。 夏墨的脑子里已经开起了染坊,他一想到自己的肚子会一天天鼓起来,然后变成球,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之前他还跟凌川说自己不会悔婚的,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吗? 这边夏墨在胡思乱想,那边凌川在厨房里动作娴熟地将饭菜做好。 然后端到房里。 一阵饭菜香扑鼻而来,饥肠辘辘的夏墨顿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立马坐起来,双眼垂涎欲滴地望着凌川手中的饭菜。 唔~,实在是太香了。 凌川将碗放在下木桌上,见状说道:“过来吃吧。” “嗯!”夏墨应道,闻着米饭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虚了,疾步走了过去坐好。 盯着碗中的粒粒青白,夏墨顿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这么晶莹剔透的米饭,还有那色泽不错的肉块和青菜,他好像一辈子没尝过了这么好吃的白米饭了。 他抓起筷子就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嘴里含糊不清地对凌川说了谢谢。 凌川看夏墨这吃相,心想他真是被饿惨了,便给他倒了杯水,道:“慢点吃。” 夏墨边扒饭边点头,吃太快差点噎着,好在凌川有先见之明,帮他倒好水。 “咕噜咕噜,啊。”几口温开水下肚,夏墨顿时觉得舒畅多了。 很快,满满的一碗饭菜就见底了,夏墨意犹未尽舔了舔唇瓣,又看了眼饭碗,里面刮的光溜溜的,一粒都不剩。 凌川看他这模样以为他还饿,伸出手道:“我再给你盛一碗。” 夏墨摇了摇头,“不用,我吃饱了,呃……那个你吃了吗?没有的话你也去吃吧?” 吃饱喝足后夏墨才想起,他又把人家的忽视了…… “我还不饿。” “哦。” 若问夏墨什么最尴尬,估计就是气氛突然冷场,没有了外物的干扰,他突然觉得男人的气场变得非常强大,他根本没法忽略。 明明沉默不到一分钟,夏墨却觉得他们已经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夏墨按耐不住了,抬眼小心翼翼开口:“那个……我想和你聊聊。” 说完夏墨就开始满脑子思考等下要怎样和凌川谈判才不会惹怒他,毕竟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可一点都不抗揍啊。 凌川凝视了他一会儿,才道了声好。 “你……为什么买下我?” 夏墨在魂魄状态时一直跟在泽哥儿的身边,也知道两人是毫无交集的,而且据他所知,李氏可是狮子大开口,足足收了三十两银子。 所以,这人为什么舍得花这么大一笔钱买下与他不熟的泽哥儿?莫非是一见钟情? 夏墨心中摇头,他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你长得像我一个故友。”凌川淡淡回道。 “原来是这样。”夏墨小声嘀咕。 他就说嘛,这世上一见钟情的少之又少,更多的是见色起意,像凌川这样的,也不像娶不到媳妇的人。 凌川说的是实话。 他与泽哥儿只有一面之缘,那时他远远瞧见泽哥儿,就觉得他长得很像他的故友,所以后来在意外知道李氏要将他卖给王麻子,一时起了恻隐之心,便将人买了下来。 夏墨凝视着凌川,认真道:“你买下我,我真的非常感激,但是……我觉得那个……嗯……就是进度条太快了点,还有你看看我孕痣,这么暗淡 ,准是个不好生养的。”说完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的红点,表示他没骗人。 哎,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个好不好生养的问题会用到自己身上,夏墨在心中讪讪吐槽。 凌川打量他眉间一眼,得出了结论,“还好,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啊!夏墨在心中呐喊。 他默默吐了口气,脸上扬起礼貌的笑,“那个……凌,凌大哥啊,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凌川眼尾上挑,示意他说说看。 为了缓解压力,夏墨先喝了口水,决定一口气说完。 “咳咳,是这样的,我觉得凌大哥你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人高马大公狗腰的大帅锅,没必要娶我这个骨瘦如柴,又丑又矮的哥儿……要不这样?就当我欠你的,我先赚钱,然后再连本带利还你,到时你再娶一个美貌如花似玉的媳妇儿,怎么样?” 凌川听完眯起眼,小哥儿的话他没全听懂,但大意却明白了,薄唇轻启:“不悔婚?” 夏墨张了张嘴,没想到打脸来的这么快,不禁心中暗暗叹息,估计对方现在觉得他就是个过河拆桥的渣男,哦不,是渣哥儿。 第10章 胡思乱想 小哥儿的两腮微陷,尖尖的下巴向前探着,还转着两只溜溜的眼珠子,看起来就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凌川一直在关注着他,自然没错过他像风一样变换迅速的小表情。 眉毛微挑一下,道:“不急,无需,不娶。” 夏墨:“……”他只觉得一股无力感爆满了胸腔。 凌川目光幽深,不知为何,他看着这样的小哥儿竟觉得手心有点痒,想伸手去撸一撸对方的小脑袋,但触及对方额头上的伤口时,便作罢了。 哎,看来是逃不过先给人当老婆的宿命了。 夏墨突然觉得有点累,不想再说话了。 凌川见小哥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想了想,又补充道:“不必紧张,不会强迫你。” 夏墨瞬间来劲了:“所以你是同意我的说法了?” “不是。”凌川一口否决,眼神幽幽地注视着夏墨,其实在接亲之前他并没有要和这小哥儿过日子的想法,但是现在嘛…… 闻言,夏墨泄气地噢了声,吞吞吐吐回了句,“……好吧。” 凌川看起来虽然冷淡了些,却也看出夏墨的浑身不自在和疲惫,便寻了个理由出去了。 夏墨终究是个病患,先与李氏斗智斗勇累了半天,现在终于吃饱喝足了,又没什么事情,顿时困意袭来,便回到床上睡着了。 入夜,气温稍降,雾深露重。家家户户已是大门紧闭,足不出户,昏黄色的烛光从屋里的窗户映出,像一点一点的萤火虫似的。 远处,时不时响起阵阵虫鸣,甚至还能听到几声狗吠。 凌川打理好一切,见夏墨还在沉睡,不欲叫醒他,便打来一盆热水,然后动作轻柔地帮他擦脸。 擦好脸和手之后,小心地卷起小哥儿的裤筒,却不料,映入眼帘的是颜色或深或浅的鞭痕,看着这些伤痕,凌川的脸色逐渐阴沉,瞳色也变得幽暗。 他抿着嘴,将热毛巾敷了上去,也许是因为刺激到了小腿上的新伤 ,夏墨身体颤了一下,眉头微蹙。 只见他鸦羽般的睫毛微微抖动,然后嘤咛一声,缓缓睁开眼。 夏墨悠悠转醒,惺忪的眼眸有些迷茫,当他看清坐在一旁拿着毛巾给自己擦腿的男人时,神志顷刻间从混沌中回归。 他猛地将腿一缩,然后尬笑道:“哈哈,那个不好意思,我睡得太死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凌川睨了他一眼后,便将毛巾洗一下拧干水放到他手中。 夏墨动作利索,没过多久就擦好了。 他欲放下挽起来裤筒,却被男人厚实又粗壮有力的大手给拦住。 “先上药。” 说完就起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小瓶药膏,抠一些涂抹在夏墨伤痕累累的腿上,慢慢揉开,没给夏墨任何拒绝的机会。 夏墨有些诧异,乳白色的药膏涂在小腿上,竟然有一种薄荷一样的清凉感觉,不强烈,凉凉的很舒服。 “谢谢。”夏墨看向凌川 ,真诚地道谢。 凌川抹药的动作并没有停,只是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地瞟他一眼。 “你我无须客气。” “哦……”很熟悉的一句话。 擦好药膏之后,凌川将药瓶子的盖好,然后放到他手里:“你拿着,能消疤。” 夏墨默默看着手中之物,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瓣,心里叹气道,这个男人怕是真当他是媳妇儿看待了。 “饿吗?”凌川突然问。 夏墨刚想说饿,肚子就先发制人了,一窜“咕噜噜”的声音在两人间响起。 “……” 叫那么大声,夏墨觉得有点丢脸。 凌川没什么感觉,毕竟已经晚上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我也去。”夏墨道。 凌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厨房不远,夏墨跟在凌川后面,张望四周。 古代的乡村没有现代花红柳绿的灯光,月亮高高挂起,散发出幽蓝的光普照着四面山头,风有点冷飕飕的,夏墨不自觉扯紧了衣襟,双手抱于胸前,意图抵抗扑面而来的凉意。 于是夏墨加快脚步,躲进厨房里。 凌川将留好的饭菜端到大锅里放着,里面已经放好水和方形竹架子,然后盖上木盖子,开始用折子点火。 夏墨打量了非常简单的厨房一眼,上前道:“我来烧火吧。” 凌川“嗯”了声,起身挪开让他来。 夏墨蹲在灶口前,顿时觉得暖和多了。 他觉得若是凌川不蹲在他边上的话,他会更好…… 凌川本就是个话少的,而夏墨却相反,所以就这样闷着实在太难受了。 突然间,他想起还有一件事忘了和凌川说,于是道:“凌大哥,我娘的东西……我想自己收着。” 凌川侧头看他,“本是你的,无需给我。” 夏墨高兴地笑了,也不是谁都像李氏他们一样贪财的,不得不说,人品和相貌皆俱的男人非常有魔力,让人感到非常安心。 所以,夏墨决定好好适应两人的生活,哪怕他们日后不能成为一对夫夫,能成为好哥们也很不错。 凌川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墨,火光照印在他生动的表情上,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眸里,两簇小火苗在活跃的跳动着,一晃又一晃的,很夺眼。 一天的接触,凌川发现小哥儿和他之前看到的一点儿都不像,虽然是一样的外貌,性格上却天差地别,他之前是装的吗? “?”夏墨一脸疑惑地看向凌川。 凌川与他对视,凝眸一瞬,道:“应该热好了。” “哦哦。”夏墨猛地站起身,却不想蹲久了,一个用力过猛,眼前瞬间漆黑一片,险些栽倒。 凌川见状连忙站起来将人扶住。 夏墨站稳后,视线很快恢复正常,感激道:“谢谢。” 要不是凌川及时扶住自己,夏墨觉得他刚才要是真磕下去,肯定会撞到灶台的。 “到那边坐着。”凌川拧眉道。 他似乎不高兴? 夏墨没拒绝,乖乖去小方桌那里坐好。 这次凌川也一起吃,在吃饭的过程中,夏墨偷偷地瞄了对方几眼,最终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优良传统,他没再找话题和对方搭话。 吃完后,凌川便让夏墨先回房。 回到房后,夏墨坐在床上凝望着摇曳的烛光,喉咙滚动几下,心里有点发紧。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他说过不急的,应该不会反悔吧?! 夏墨又陷入了混乱状态,各种各样染布的画面在他脑里浮现,咳咳,不行,不能再想! 越是冷静,越是慌乱。 直到凌川带着一身凉气进来时,夏墨才止住脑子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他揪紧床上的被褥,心也不禁怦怦直跳,随着凌川的每一步靠近,他都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上了。 就在他苦恼今天莫非真要那啥啥时,凌川忽道:“我睡这边。” 说完就转身去搬了两把长凳子进来,然后平行隔开靠墙放着,往上摆上一些木板,铺上旧席子和薄被…… 刚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夏墨:“……” 哥,咱们商量一下,下次有话早点说怎样? 夏墨默默看着凌川将床搭好,好吧,纯属是他多想了。 第11章 八卦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经过夏墨一闹,柳大志一家虐待亡妻之子的事算是在柳家村开名了。 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虎毒不食子,到柳大志这儿倒好,明明借着亡妻之势发家,却纵容继室与小女儿这般欺辱泽哥儿 ,还真不是个东西。 腌臜的事儿突然被揭露于日光之下,李氏苦心经营多年的慈母形象瞬间崩塌。 而柳宝莲当天被吓懵了,回过神来时已是于事无补,再也挽救不了她的名声,谁会想到她一个女孩家家的,心思这么的狠毒,竟然连自己的哥哥都敢下毒手。 所以,当李氏和柳宝莲出门后逢人就被指指点点,娇生惯养的柳宝莲气不过,就和对方对骂起来,说不过就开打,啧啧,当场磕掉了一颗门牙。 柳大志家中,鸡飞狗跳。 自从泽哥儿的事完全扬开后,柳大志已经两天没去干活了,因为一出去村里的人都在笑话他。 他“啵啵”地抽着竹筒烟,吸烟时竹筒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吐一口烟雾,眼神也在缭绕的烟雾里似乎有些恍惚与晦暗。 而边上的李氏在安慰哭泣的柳宝莲,余氏则在不停地咒骂夏墨。 柳家的每个人都沉浸自己的情绪里,全然都忘了给柳宝坤送钱去。 至于在外求学的柳宝坤,对家中的事情一概不知,他看着自己荷包里仅剩的几个铜板,又瞟了一远处眼娇羞可爱的女子,心中满是愤懑,抱怨自己的父母怎么还不将钱送来。 这边,夏墨听到柳宝莲摔断门牙时,当场笑开了花,吓得从未见这样癫狂的他的柳盈盈和柳玉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险些跑去找凌川救命。 “盈盈姐,玉哥儿,我没事,我只是……太开心了。”夏墨努力收敛笑容,可惜高高翘起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肌肉都笑酸了。 柳盈盈和柳玉端详了他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你没事就好,你头上的伤还疼吗?” 哎,看来泽哥儿对柳宝莲的怨气很深啊,柳盈盈心中叹气,她并不觉得泽哥儿的笑是落井下石,要是她的话,她早就和柳宝莲干起来了。 夏墨点头道:“好很多了,凌大哥给我买了药膏。” 柳盈盈闻言笑着用胳膊肘了肘柳玉的小臂,眨眼道:“我就说嘛,凌大哥看起来虽然凶巴巴的,但他可会疼媳妇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没说凌川大哥对泽哥儿不好。” 柳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她非要来看看的,怕泽哥儿又被欺负,怎么到了就变成他的问题了? “谢谢你们。”夏墨真诚道,他记得那天,他们俩是最先站了出来替泽哥儿讨公道的。 “哎呀,客气啥,我和玉哥儿又没帮你什么,等你好了,咱们一起去挖野菜啊,我之前看见大东家附近的山脚下有一大片,还比较小,等你好了刚合适摘。”柳盈盈道。 “好啊,那你们到时候记得叫上我。”夏墨笑道。 “嗯嗯。”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柳盈盈和柳玉就和他告别了,说要去割猪草了,下次再来找他玩。 夏墨笑着告别两人,送他们离开。 凝望着柳盈盈和柳玉的背影,夏墨眉眼带笑,却又有些伤感,真是善良又温暖的人啊。 夏墨拍拍脸,关上门转身回到院里,既然能下地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白吃白喝,觉得也该帮忙做点家务事。 于是,当凌川拿着猎物回来,一进门就看见瘦弱的小哥儿在挥着笨重的斧头在劈柴…… 听到声音,夏墨停了动作,回头。 看见是凌川回来了,笑道:“你回来啦。” “嗯。”凌川放好弓箭和猎物,走到夏墨身边取走他手中的斧头。 “你不用干这些。” “没事儿,劈柴不难。”既然斧头被人拿走了,夏墨干脆走过去看看他带了什么猎物回来,定睛一看,背篓筐里装的是一只野兔和四只山鸡,都挺胖的。 凌川见夏墨盯着猎物,说道:“想吃野兔还是山鸡?” 夏墨歪头问:“不卖吗?” 相处几天,他也知道了男人平时都会猎一些野味去卖。 “不卖,今天猎得少,自己吃。”凌川顿了顿,又道:“我待会挑一只山鸡给村长家送去,顺到时候还得麻烦他随我去衙门一趟,帮你过户。” “嗯嗯。”夏墨猛点头。 夏墨一直都想报答帮了泽哥儿许多的柳正,还有这一次,若不是有他做主,他与柳大志家的事儿恐怕没那么容易断得干净。 只是他两兜空空,又不可能拿凌川的东西去报答别人。 所以凌川一提,夏墨立马双手赞成。 “那就先吃兔肉吧,明天我去山脚边附近看看有没蘑菇。”夏墨说道,一想起曾经吃过的爆炒兔肉,他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好。”凌川没什么意见。 夏墨问他:“那你吃辣吗?” “不吃。”凌川回道。 夏墨“啊”了一声,居然不吃辣 ,明明辣辣的滋味很爽啊。 凌川见他一脸自己不识货的模样,沉默了下又改口,“可以做辣的。” “哦。”夏墨睨了凌川一眼,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男人有点萌帅萌帅的?是错觉吗? 哎,真是吃饱没事干就开始胡思乱想,夏墨撇开眼,四周张望,目光定在房子后面茂密的竹林上。 “凌大哥,这个时候是不是有竹笋了?” “有。”凌川一边劈柴一边回他的话。 “多吗?”夏墨眨眨眼。 “不少。” “这样啊……那我去挖些回来。”夏墨说完就转身想去找锄头,反正他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得找点活干,不然他快要发霉了。 凌川迟疑地看着说风就是雨的小哥儿,微微站直身,似乎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夏墨见他定定看着自己,解释道:“凌大哥,我跟你说啊,竹笋啊可是个好东西,它虽性味甘微寒,但是具有清热消痰、利膈爽胃、消渴益气等功效,做食材能做出非常好吃的菜来。” 一想到竹笋、竹笋干还可以制作烟笋烧肉、烟笋烧鸭、油焖烟笋、烟笋火锅、泡椒酸笋等等好处的菜样 ,夏墨的眼睛就亮得发光。 “今天不是吃兔肉吗?今晚就做干锅兔,放些新鲜的笋头一起炖,可有味了……” 夏墨自顾自地说着,像完全没注意到凌川表情变化似的。 第12章 闹上门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小脸因为激动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凌川目光幽深地望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嘴角,垂下眼帘。 夏墨久久没等到凌川的回应,似后知后觉道:“怎么样凌大哥?” 因为和凌川相处了几天,夏墨觉得凌川这人除了话少,还是蛮好相处的,也不强迫他,所以也没有一开始的拘谨,心底便忍不住伸出试探的小触角。 只是见对方仍没反应,夏墨又叫了声:“凌大哥?”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莫非留意到了? 凌川喉结上下滚动,抬眼。 “嗯,你在家,我挖。”说着凌川眉心浅拧一下,又补充道:“我先送东西去村长家,回来挖。” “好啊,那我现在去烧开水,清理好野兔。”夏墨像压根没注意凌川低沉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回来。”说完夏墨拎起萎靡的野兔往厨房走去。 大病初愈的人就是不一样,凌川默默看着他健步如飞,一会儿就没影了。 沉默地站了半晌后,凌川才放下斧头,将劈好的柴抱到一边,然后拎起一只肥大的山鸡朝柳正走去。 只是他没想到,在去的路上被李氏瞧见了。 李氏眼睛提溜转了一圈,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险的笑。 …… “砰砰砰!”凌川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随即就是一道苍老尖锐的女声响起。 “小贱种,还不快开门,我是你奶奶!” “砰砰砰……”余氏拄着一条新拐杖,抬掌只直拍凌家木门。 她一双三角眼高高斜着,眼里闪烁的精光,嘴上不停叨叨:“好你个小贱种,居然敢与你父亲断亲,真是反了天了,还不快来开门……” 厨房里的夏墨扬了扬眉,他自然是听见了余氏的声音,只是懒得理会,继续将处理好的兔子剁成小块,腌制好放着。 他把生姜蒜切好后,突然想起凌川好像不太喜吃辣,于是只挑了两三个辣椒切好。 等他把厨房的事儿做好之后,余氏还在闹腾。 夏墨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这余氏的嗓门大得很,就像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不出夏墨所料,门外的确有陆陆续续的人走过来看热闹,可余氏是谁啊,她可不知道什么是脸皮,见人多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叫喊。 “哎呀,我苦命的儿呀,我老柳家是做什么孽啊,生了个泽哥儿这样狠心的哥儿,不但与父亲断亲,还污蔑自家妹妹名声……哎呀,这是想断了你弟弟的前程啊……现在还将奶奶都锁在门外,简直是目不孝不义啊……” 闻声过来看热闹的人看得来劲,还不忘在边上嘀咕几句泽哥儿和柳大志一家的事儿。 “我看也是,这事啊泽哥儿是做得绝了些,俗话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是啊是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们虽然也觉得柳大志一家过分了些,不屑于他,但就泽哥儿断亲一事,他们也觉得,这骨肉亲情,血浓于水的怎么能说断就断呢? 泽哥儿这样做实在是太狠决了些,他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不应该这样对自己的家人。 当然,也就知道凌川没在,他们才敢说这样评头论足。 余氏见有人是站在她这一边的,顿时更努力卖惨了。 哼!她就不信她不能把这个小贱种给折腾出来。 此时,夏墨已经走到了门口后面,恰巧将这些话听了个遍,心中不禁冷笑连连。 总有些自诩道德高尚的人,站在道德点上的至高处高谈阔论,认为父母怎么样对子女都是对的,但身为子女的却不行,、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哟,这不是柳老太吗?你怎么躺在凌大哥家门口呀?莫不是腿抽筋了起不来?”柳盈盈将装猪草的箩筐往边上一搁,调笑道。 是柳盈盈的声音,她怎么也来了?不是去干活了吗?夏墨暗道。 外面。 余氏瞪了柳盈盈一眼,继续哭喊:“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哦……泽哥儿不孝啊……” 柳盈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虔婆又倚老卖老来了。 “柳老太你可别瞎折腾了,你们家的事儿我当时也在场,村长也在,大伙都在。这事儿本是你们家做得太过了,都把泽哥儿磨的只剩半口气儿,泽哥儿大度,也不想和你们过不去,你现在又来这还想干什么?” “死丫头巴巴的尽胡说八道,我家的事你个外人插什么嘴!小小年纪就管得那么宽,小心以后没人要。”余氏愤怒地指着柳盈盈。 “我又不是没有未婚夫婿,你担心个啥,倒是你们家都把泽哥儿卖了,还断了关系,算哪门子的亲戚?”柳盈盈皮笑肉不笑。 “那不算,我没答应。”余氏觉得这个小贱人是故意跟她作对的。 “你们这不会是还想着就算泽哥儿卖人了也要供着你们一家吧?多大的脸呐。” “噗嗤——” 有人突然发笑。 “你!你简直……”余氏气得直抖擞。 “吱嘎!”一声,她身后的门开了。 大伙循声望去,就见夏墨拧着眉站在那里。 余氏一回头夏墨四目相对,她发现对方的眼里没有一丝对她的害怕与畏惧,反倒是像淬了寒冰一样的利刃,刺人于无形。 余氏被夏墨这样的眼神盯着,莫名觉得一股寒颤逆流背脊。 “你……有何贵干?” 夏墨眼角微挑,居高临下地望着余氏的耍泼样。 余氏故作淡定地站起身,开口就是心痛疾首的一句:“你个混账东西,我是你奶奶!” 这一家子怕不是戏精,一个比一个会演,要是到了现代,还真个个都是奥斯卡影帝级别的。 “我的家人只有凌大哥,你一个老人家的怎能乱认亲戚呢?呐你咋不说,你家的大米和钱都是我的?”夏墨无语。 他话音一落,柳盈盈和看热闹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个小贱种……竟然敢连祖宗都不认了,我……看我不打死你个不孝的!”余氏吼完就又开始抡起拐杖,动作非常娴熟。 夏墨冷笑一声,往后躲开。 柳盈盈怒目圆瞪,见状立马拉住余氏。 “你有事就说事,居然还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13章 挑拨 “是啊,柳老太啊,你可不能冲动啊。” 其他人也不敢再继续看戏,就怕夏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打伤,还出个好歹,传出去不好看。 夏墨没想到柳盈盈会这么维护他,心中感动不已。 他对柳盈盈颔首:“盈盈姐,我没事儿。” 然后转向被两个妇人拉开的余氏:“怎么,柳宝坤还没考上秀才呢你就先耍起了官威了?你这样藐视污蔑我国的大法例律,可是要吃板子的。” “你,你血口喷人!我可没说……大伙可听着呢。”余氏就是个窝里横的,夏墨一吓唬她就心虚了。 瞧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夏墨叹气:“哎~,这位阿婆你可别晕啊,我家已经没钱了。” 切,演戏谁不会啊,夏墨暗自吐槽。 据他所知,这老太婆非常贪财,是个典型的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李氏能那么对待泽哥儿,这老太婆可算是居头等功。 夏墨眼睛一转,忽然灵光一闪,眸子盯着余氏,一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度。 只见夏墨扫视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圈,突然眼里噙着泪光,非常难过道: “凌大哥为了我买下我足足花了三十两银子,早就掏光了家底,如今我只想安生过日……你为什么又来闹!我,我生是凌大哥的人,死是凌大哥的鬼!你身体不好,就不要再来找我了,要是突然发个什么病来,我家可没钱给你治病。” 夏墨说着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肉,顿时红了眼眶,两颗豆大的珠子从眼角滑落。 “什么!三十两!”有人惊呼。 不是三两,也不是十两,而是三十两啊,这笔钱,可以说是一户普通农民的全部家底了,凌川居然舍得给。 看热闹的人震惊了,震惊之余,对余氏投去羡慕嫉妒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泽哥儿被卖给凌川,却不知道柳家收多少,不说别的 ,这钱啊买断双方关系都是绰绰有余的。 柳盈盈也是一脸震惊,凌大哥这么有钱的吗?随即又想到柳家收了这么大一笔钱还好意思过来闹,顿时眉头一拧,暗骂真不要脸。 余氏这时也傻眼了,那张尖酸刻薄又皱巴巴的皮囊变得无比的滑稽。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非常满意的好媳妇居然欺骗她,自个儿昧下了十两,只上交二十两! 好啊,真是好得很,李氏你个贱人,竟然敢欺骗我!看来平时也没少贪墨!给我老婆子等着,看我回去后怎么收拾你!余氏在心中愤愤道。 随即她又瞪向夏墨,咬牙切齿道:“这是他自愿的,我们可没逼他。” 可惜她再瞪,她那双三角眼也不会大多少。 没逼个屁,夏墨瞪了回去,再怎么比,你那小眼睛也大不过我,哼。 “呵呵……”夏墨低笑,“你们本来是想将我卖给王麻子的,开价要二十两,是凌大哥瞧见了,于心不忍才买下的我……李氏她见凌大哥有意买我,就故意抬高了价的,凌大哥手里的契书里可是写的明明白白。” “哎呀!王麻子?那不是打死好两个媳妇的地痞流氓吗?不是被抓进牢房了?他出来啦?”一大婶儿一连飙出几问。 柳盈盈柳眉微立,她真想不到李氏居然狠毒至此,明知王麻子是个什么茬子还要将泽哥儿卖给他,这分明是……好在有凌大哥,泽哥儿与柳大志断亲断得好! 听了大婶儿的话,夏墨眼底也染上了一团稠稠浓墨,深不见底,冰冷冷地凝视着余氏。 他原本只以为王麻子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家暴男,李氏这是摆明着就是不让泽哥儿好过。 余氏被夏墨阴森的眼神吓得得狂咽口水,仿佛看到了他背后冒出的煞气,连忙跳起来往后退开些,这小贱种想干什么? 却不料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后退,像是在躲避什么脏东西似的。 余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这才发现刚才还觉得她有理,帮腔的人都一脸不屑地看着她。 夏墨冷笑,这就是人性,他们既能帮柳家指责他的不应该,也能嫉妒柳家赚了好大一笔。 “嗬嗬……泽哥儿,凌大哥回来了!”就在这时,柳玉匆匆跑来大喊道。 “泽哥儿你放心,凌大哥回来了,他绝对不会让你受欺负的。”柳盈盈对着夏墨喜上眉梢道,又瞥了一眼心虚害怕的余氏。 “嗯!”夏墨非常配合地点点头。 本想打秋风的余氏顿时不嚎了,她端倪着柳玉,见他一副不像说谎的样子,顿时撒丫子就开跑了,麻溜得很。 还等着看戏的大伙:…… 夏墨似笑非笑:“怎么?唱戏的都走了,你们是想留下来和我家相公吃完饭再走吗?” 不……他们不想。 听说凌川回来了,这些人不敢再逗留,也灰溜溜地走了。 夏墨不再理会他们,对柳盈盈和柳玉微笑道:“盈盈姐,玉哥儿,谢谢你们。” 一次又一次地帮了他。 “客气什么啊,乡里乡亲的。” 柳盈盈心底一片柔软,整个人都散发着母爱光辉,“以后有什么事儿就跟我们说,村子里还是有很多明辨是非的人的。” 夏墨见状嘴角抽了抽,还是回道:“盈盈姐,玉哥儿,要不你们先吃了饭再走吧,你们凌大哥射了只野兔回来,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 哎,又打脸了,夏墨暗叹,希望凌川不要介意他的自作主张。 “不了,我还要把猪草背回去呢。”柳盈盈笑着拒绝。 “我也是,我阿娘说了今晚给我做鸡蛋羹。”柳玉道。 三人又唠嗑了一会儿,夏墨才知道柳玉是骗人的,凌川根本没回来,看着柳玉一副我聪明吧的小摸样,夏墨笑了,真想撸一把他那毛茸茸的小脑袋。 两人没说一会儿就要走了,夏墨无奈地摸了摸额头上的疤,再过一两天他应该也可以出门了吧? 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透过树叶零零散散地洒落在地上,小村庄已是炊烟袅袅,而天边外几只孤鸟掠过天际,归巢之势。 这时,凌川正从村长家回来,因为在路上他已经听闻余氏过来闹,不由加快了步伐。 “凌大哥!”赶鸭子的柳盈盈叫住了他。 “嗯?”凌川回头。 柳盈盈尬笑地摸了摸自己的乌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道:“刚才泽哥儿被柳老太欺负了哭了。”她边说边窥视凌川的表情。 果然,凌川听完后脸色蓦地一沉。 第14章 不用忍 柳盈盈见状,心中顿时有了谱,故说道:“泽哥儿他说了,生是凌大哥你的人,死是凌大哥你的鬼,他,可喜欢你了……凌大哥,你可要好好对他啊。” 说完她讪笑两声,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去管别人夫夫的事,说出去多少都有点怪怪的,好在边上也没旁人…… 可是柳盈盈心想啊,既然泽哥儿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躲着他们了,更不排斥他们的帮助,这属实难得。 也让她回想起芸姨还在的时候,泽哥儿粉粉嫩嫩的,摇晃着小步伐,还会软软糯糯地喊她姐姐,要她抱抱,真是怀念。 柳盈盈垂下眼睑,陷入沉思,当初若不是芸姨救了她阿娘,他们家估计早已因没有买药钱而支离破碎了。 想着想着,柳盈盈眼里闪露坚定之色,这一次,她一定要扞卫泽哥儿的幸福! 她不知道的是,泽哥儿其实也很喜欢给他们,只是他身在柳家,只要他接受了,李氏就会变本加厉地给他下套,他根本没办法,久而久之,才学会了缄默和保持距离。 凌川盯着柳盈盈的眼神晦暗不明,沉默了半晌才点头,应了声“好”便疾步走了。 他答应了! 柳盈盈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睛微亮,下一瞬就会心笑开。 当凌川回到家时,就见小哥儿在烧水,嘴里还欢快地哼着奇怪的小曲儿,曲调虽然奇怪,但清澈婉转的声音却很悦耳,每一个音调都像是在撩拨着凌川的心弦。 凌川听着望着,不由身形微顿,立在原地。 因为他步伐沉稳,所以夏墨没发现他就站在厨房门口聆听,直到灶口里的柴烧得差不多,回头拿木柴时才发现。 于是夏墨冲他笑了笑,目光巡视到他手上的四根大竹笋,惊喜道:“呀,这笋瞧着还挺嫩的,我来剥壳吧。” 凌川闻言上前,将竹笋送到他跟前,又去提了个木桶。 “竹林里是不是还有很多?是公家的吗?多的话咱们多挖点,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可以做笋干。”夏墨叨叨道。 凌川眼神微动,“可以。” 夏墨满意点点头,然后拿起一根竹笋剥壳。 笋壳并不难剥,从竹笋顶部切一圈,再竖着划一刀,很快就能完全剥开,露出里面的笋子,然后再用刀把竹笋根部不要的部分削掉。 凌川见状也蹲下身,有模有样地剥另一根。 “四根有点多,咱们一餐吃不完,要不这样吧,吃一根,一半炖兔肉一半生炒,剩下的三根,用来腌酸笋。”夏墨道。 “嗯。” “兔肉我腌好,配料也准备的七七八八,今晚我给你露一手,保你吃完下次还想吃。”夏墨也不介意凌川的沉默寡言,自顾自说道。 因为小时候吃不饱的缘故,长大后他对吃的方面尤其在意,学了不少美食的做法,虽然不能媲美那些高级大厨,但征服普通人的胃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凌川斜视着夏墨,“好。” 他停顿一下,倏然又道:“听说柳家来人了,若有事,不用忍。” 夏墨诧异地眨巴眨巴眼,他这是让他遇事打回去,还是意思他他可以向他告状? “你知道了?没事,她奈何不了我了,而且盈盈姐和玉哥儿也在帮我。”只要他们敢闹,他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只不过…… 凌川凝望了他一会儿,“嗯”了声。 夏墨斜视了他一眼,竟莫名有种自己像被对方看穿了一般的感觉。 于是立马低下头,将剥好的竹笋放到木盆里,又拿起一根继续剥,岔开话题道:“家里有大一些的罐子吗?” “有两个,一大一小。”凌川说。 “在哪?我待会儿去拿去洗洗,先晾着,晚点干了就可以用。” “我去拿。”凌川放下刀,站起身大步朝里屋走去,不一会儿就提着两个罐子出来。 夏墨望去,“这罐子有盖吗?” 用来浸泡酸笋的罐子要密封,并且严格控油,然后将切好的笋片放到里面,再倒入烧开晾凉的开水,密封好好过几天就可以了。 “有的。” 夏墨点点头,把最后一根竹笋剥好,起身去大水缸里提了一桶水过来,两人开始洗刷罐子,然后放到木架框上倒放。 “凌大哥,你将这些竹笋切成这样大小。”夏墨用手比了下大小,他觉得自己现在很牛逼,居然敢使唤凌川了。 凌川没意见。 于是夏墨就拿着用来做干锅兔的竹笋去厨房,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吃上香香的干锅兔,他手上的动作也快上了许多。 熊熊的大火打在锅底上,夏墨用锅铲时不时翻炒着菜,蒸汽微冒,香味儿渐渐溢满了厨房,幽幽飘到了外边。 凌川在院子外就闻到了菜香,可惜笋片还有一些没有切完,便加快速度,将竹笋切好,然后大步流星般往厨房走去。 他进去时干锅兔肉已经出锅了,放在桌面。 瞧见他进来,夏墨马上献殷勤道:“凌大哥快过来尝尝。”说时还不忘往他手中塞一双筷子。 夏墨的眼睛亮晶晶,凌川在他的瞩目之下夹了一块兔肉放进嘴里,肉块不老,不但没有腥味,还滋味鲜美,油而不腻,浅浅的辣味刺激着味蕾,总体而言,极好。 “很好吃。”凌川对夏墨淡笑道。 他这一笑顿时让周身凌人的气势散了,令夏墨看直了眼。 真是难得,相处这么多天了他还是头次见他笑呢,虽然是浅浅的笑,但夏墨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看错。 啧啧,要是平时也这样就好了,一点也不凶。 “?”凌川见他一直不动筷,抬眼望他,似在询问。 夏墨笑笑,也伸筷子吃起来。 吃完后,夏墨舔了舔嘴角:“唔,真好吃,我真是越来越棒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说的就是夏墨这种。 凌川看着小哥儿一副享受模样,幽深的目光不由自主定焦在了那被辣得微微红肿的唇瓣上,瞬间眸色逐渐加深,凝望几瞬,又悄然撇开头。 而正在回味的夏墨压根什么都没发现。 说实话,夏墨的手艺的确不错,两人都是胃口大开,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他们一个洗碗,一个去将酸笋腌好,待一切搞好后已是夜色阑珊,天边的星星很亮,很多,就像一翁星池,只差仙人垂钓。 这样好看的星空,在环境污染严重的现代已是非常罕见的,夏墨遥望了繁星一眼,垂下眉,柳家的事急不得,可暂且先放一放,心中不禁打起了别的主意。 他侧头望凌川,“凌大哥,你和村长爷爷什么时候去城里啊?” 第15章 感觉被撩到了 凌川望着小哥儿像星星一样明亮的眼睛,吐出两字:“明早。” 今天他去了柳正家一提帮小哥儿过户的事,柳正就当即拍案说他明天有空 ,可以陪他走一趟。 “我也去!” 夏墨一听立即表态,柳家事不急,可赚钱急啊,人不管在哪里,有点钱傍身总是好。 凌川闻言眉头微蹙,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夏墨见他忽然变了脸色,有种自己做错事的感觉,他连忙解释道:“我就想去做个市场调查,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可以赚钱的生意可做。” 不过既然都一起生活了,夏墨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不行。”凌川想也没想地一口否绝,虽然他不知道市场调查是什么,可是小哥儿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 他顿了顿,又看了夏墨一眼,拧眉道:“我的就是你的。” 说完就起身朝里屋走去。 “哈……啥呀?”夏墨看着凌川消失的背影,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他什么意思? 直到凌川提了一贯铜钱出来,并交到他手中,夏墨才明白方才那句“我的就是你的”是什么意思。 呃,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变相地向他要钱吧? 夏墨眨巴眨巴眼,顿时觉得手中的铜钱有些烫手,赶紧还了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出去赚钱。”他认真道。 凌川低眼垂视着被小哥儿塞回来的铜钱,顿时微微眯起了眸子,眉心紧蹙,似乎很不悦。 气氛瞬间有点微妙,夏墨见状干笑两声:“凌大哥,我就喜欢赚钱,你带我去吧。” 凌川抬眼看他,薄唇依旧抿直,简言简语道:“不一样。” 夏墨狐疑,哪里不一样了? “你是我夫郎,我养你,应该。”凌川直视着小哥儿疑惑的双眸,一本正经道,同时突然靠近,再次将钱递到夏墨手上。 四目相对。 “赫!”骤然对上深邃的眼睛,耳边还传来浑厚磁性的声音,夏墨顿觉五雷轰顶,小心脏不受控制地扑通扑通直跳,霎时间,一股热气遽然涌上脸颊。 他呆了几秒,咽了咽唾沫,心中仰天长啸:妈呀,他,他居然被一个古代人撩到了…… “嗯?有意见?”凌川依旧保持近距离的姿势。 差点被勾魂的夏墨微微往后昂,眼神飘忽,赶紧岔开话题,“呵呵……没啊,我就是喜欢自己赚钱。” 他作为新时代欣欣向上的好青年,虽然名义上是对方夫郎,可是他也是男人啊,怎么能让另一个男人养着他呢? 夏墨甩甩头,不,他坚决不做软饭男。 不过,他好像忘了……创业需要资金的……夏墨摩挲着手中的铜钱,眼珠转动,飞快瞄了凌川一眼,决定换个策略。 “凌大哥,要不这样吧,这个权当我向你借的,等我赚钱了,一定还你。” “不用还。”凌川虽退开,紧蹙的眉却没有舒展。 这是个死话题,夏墨觉得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反正到时候给他还钱就是了,于是回归正传:“那你明天可记得带上我啊。” 可惜回答他的仍是凌川的一脸不赞成,夏墨顿时泪眼汪汪,恳求:“凌大哥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绝对不会到处乱跑的,也不会给你找麻烦。” 凌川迟疑了,嘴唇动了动:“你身子虚。” 夏墨一听不干了,是男人就不能被别的男人说你虚!于是他腾地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胸膛。 “你看,我一点都不虚,这点小病小伤可难不倒小爷我,况且,不是还有凌大哥你在嘛,我能有啥事?我就想去看看。” 凌川挑眉,看向夏墨的眼神说不出的古怪,小爷?看来他对小哥儿还是不够了解。 不过这样……也挺好。 夏墨被他漆黑又深邃的眼睛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发毛。 唉,一个人的习惯和性格真的很难改,他毕竟不是泽哥儿,突然性情大变,在别人眼里的确有点像中邪了,尤其古人都非常忌惮这个……咳咳,好吧,他也算是了。 那凌川他会不会也怕这个,到时候把他绑了?夏墨思绪万千,在外太空神游时,凌川说话了。 “非去不可?” 夏墨猛然回神,见凌川眼神松动,立马就跟小鸡仔似的猛点头,又下一副猛药,“一定要去,你要是不让我去,我就自个儿去……” 他音未消,就见凌川的表情遽然变得严肃起来,瞳仁黝黑如漆地凝视着他,身上的气息瞬间变得凛人了。 我去,这么凶?玩笑开大发了。 夏墨连忙改口:“我就说说而已。……” 闻言,凌川幽幽收回目光,不再看他,然后走了。 怎么又走了?这到底是让去,还是不让我去啊?夏墨看着凌川的背影不满地撇撇嘴。 夏墨仰头眺望了星罗密布的夜空一眼,呆了片刻才站起身,也走了进去。 一进去,夏墨就看见凌川正低垂着脑袋,用小刀在小木头上左削右刻,木屑掉落。 他走上前去看凌川在刻什么,嘴上继续道:“凌大哥,你不说我就是当你答应了。”说完狡猾一笑。 凌川像锯了嘴的葫芦,没说话。 夏墨闭嘴了,在他旁边的凳子坐下,目光落到对方手上捣鼓的小玩意上。 刚才只是个笼统的外形,夏墨看不出他在刻什么,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刻的是猫儿,没一会儿功夫,一只栩栩如生的猫儿脑袋就呈现在他眼前。 夏墨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猫儿的脑袋却活灵活现,生动极了,很有张力感。 “真好看。”夏墨由衷说道,真看不出来,人高马大的凌川竟然还会刻这个,“凌大哥,你是不是会木匠活啊?” “皮毛。”凌川掀起眼皮望了夏墨一眼,似乎问他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就问问。”夏墨单手托腮,有些无聊。 哎,还是很不习惯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世界。 夏墨默默看着男人雕刻的手,骨节分明,刚劲有力,这样的大手怎么能雕刻出那么可爱的猫儿木偶呢? 夏墨看着看着就出神了,渐渐思绪发散。 凌川眼角的余光斜睨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第16章 出发 直到他见小哥儿一直没吱声,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刚想说明天可以带他去,只要他不乱跑就行时,小哥儿迷离的眼神中迸发出一道光芒,像他曾经见过的猫眼一样,雪亮而耀眼。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挺直身,嘴角也跟着上扬了一个度。 凌川敛眉,指腹不轻不重地抚摸着猫儿的小脑袋,经过几天的相处,他见识过小哥儿各种不同的表情,变幻自如,当真有趣的紧。 “凌大哥!我有个赚钱的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夏墨眼里冒着精光,亮得骇人。 别的东西他会的也不多,但是他会做很多菜呀,既然想赚钱,那他完全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凭借这优势,他可以自己去卖吃食,也可以尝试看能不能卖个菜谱什么的,说不定都能赚到钱。 夏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凌川无奈,原来小哥儿还没歇了赚钱的心思,敢情方才发愣就是一直在想这个? 望着对方澄澈而明亮的眸子,凌川松口了:“说说看。” “我会做菜呀,我觉得我可以去试试卖糕点什么的。” 卖糕点……这就是小哥儿想做的生意? 凌川想了想,摇头:“太麻烦。” 卖东西是件累人的活儿,在村里卖的话估计赚不了多少,但若是去县城的话,只要东西可以应该还是能赚点钱的,只是柳家村与县城路程遥远,来来回回太折腾,小哥儿的小身板恐怕吃不消。 而且,一个小哥儿在外做生意,容易被人欺负。 “我就打个比方,我们明天不是要进城嘛,我先去看看,做个市场调查,也不一定要做这个的。”夏墨望着凌川又道。 凌川现在有点明白市场调查什么意思了,见小哥儿热情高涨,又不忍破坏他的心情,沉吟片刻后才道:“可以。” 夏墨顿时笑颜逐开。 他这样答复,应该是对他想做生意这事而不反对了吧? 第二天清晨。 太阳越升越高,射出万丈金黄色的光芒,渗透过云霞,一缕缕的阳光就像一条条金线,穿过树梢,穿过露珠,穿过鸟儿的啼鸣声。 因为说好要去县城,夏墨过于激动一宿都没怎么睡,但这完全不影响他早早地起床。 而此刻,他和凌川正朝村口的方向走去。 夏墨来到这世界后,除了被凌川背回家的那天,之后的几天他都没出过远门,对柳家村周围的一切也不太了解,于是他跟在凌川身后,一路四处张望。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时候已经很多人在田埂间劳作了。 夏墨观望着,偶尔还会和靠得近的乡亲打声招呼。 晨风微凉,即使太阳一高高挂起也没将温度改变,夏墨深吸一口气,啊,早上的空气果真不一样,呼吸起来清新又舒服。 “呦,是凌川啊,你们这是要去哪?”一个弯腰在小道边的田里除草的老伯抬起头来,对两人笑道。 夏墨循声望去,老伯身材精壮,黝黑色的皮肤,头发黑里间白,岁月虽然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痕迹,但面容却神采奕奕。 老伯姓卢,是个很友善的人,他跟在泽哥儿身边时见过,他曾给过泽哥儿蒸熟的番薯填肚子。 “卢伯伯早啊,这么早就过来干活了啊。”夏墨笑道。 凌川也对卢伯点头,“去城里办点事。” “办事啊,那还是早点去得好,到了晌午,日头可热了。” 卢伯说完又眯起眼打量起夏墨,泽哥儿与柳大志断了亲的事他也是知道的,没想到泽哥儿脱离了虎窝,在凌川家养着反倒是精神多了。 于是笑呵呵调侃:“呀,一段时间没瞧见泽哥儿了,现在人都灵气多了,看来凌川是个会疼媳妇的啊,哈哈。” 夏墨没想到一大早还能被一个阿伯打趣,顿时脸上一热,余光下意识瞄向凌川,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才虚虚回道:“那是,我家凌大哥可好了。” 夏墨说完就不敢再看凌川,理所当然错过了对方脸上浮现出愉悦的表情,可卢伯看见了,他是过来人,有什么不懂的。 于是道:“那就好,你家凌川是个老实人,还上过战场,有担当,好得很,你莫要听信那些传言,日子啊只要自己努力过才会更好……哎呀,一不小心又巴啦多了,你们快去吧。” 卢伯摸了摸脑袋,讪笑几声。 唠叨是大部分老人的通病,夏墨知道卢伯也是在表达自己的善意,所以他一点都不介意对方的话。而且,凌川这人的确是可圈可点,只是他没想到他还当过兵,上过战场。 古代的战争场面夏墨只在电视剧里看过,但那也非常血腥,难怪这人的身上会有普通庄稼人没有的凌人气势,原来是见过真章的。 夏墨好奇地看着凌川,直到凌川蓦然扫向他,他才撇开探寻的目光,和卢伯告别。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当他们到达村口时,柳正已经在那里等他们了。 “村长爷爷,早上好。”夏墨对柳正露出一抹乖巧的笑。 “呵呵,好啊,泽哥儿你也去啊?”柳正笑着,目光渡到夏墨的脸上,见他气色不错,额头的伤口也没有那么狰狞,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瞧着,他俩搭一对儿也挺好。 “嗯,我也想去城里瞧一瞧。”夏墨回道。 柳正有些不赞成地看了凌川一眼,虽然泽哥儿在康复,但还是需要好好休养,进城路上颠簸,中午只有日头又旺盛,跟去了也是瞎折腾身子。 凌川道:“他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夏墨立即附和地猛点小脑袋,他自然没错过柳正的表情,他好不容易让凌川改变主意,带他进城看看,可不能让村长爷爷给他搅糊了。 于是秒变小白莲的夏墨就垂眉敛目,凄凄道:“村长爷爷,我害怕,我奶……余氏她昨天来找我了。” 柳正一听顿时收敛笑容,这事他昨晚也听说了,他是真没想到柳大志要了三十两还敢去凌川家闹事的。 凌川默默看了夏墨一眼,又道:“婚事操办得急了,家里很多东西都没准备好。”尤其是小哥儿的,他都没为他准备什么。 想着,凌川的视线落在夏墨满是补丁,已经洗得发白的衣服上。 柳正一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反对夏墨同行。 夏墨见状心中松了一口气,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要是这一次他去不成县城,那下一次想去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第17章 过户 要去县城这么远的路程,徒步行走是不可能的,像柳家村一般都会有专门跑路用的牛车。 “走吧,我们坐柳青的车去,他今天刚好要进城,已经在那里等咱们了。”柳正指向不远处停在大榕树下的牛车说道。 夏墨放眼望去,就看见牛车旁站了个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的小伙,没有眉心痣,是个汉子。 柳青见他们过去就连忙朝他们招手:“喂,村长,凌大哥,泽哥儿,快过来呀。” “来了来了。”柳正回道,只是走路的步伐没啥变化。 夏墨和凌川也跟了过去。 “柳大哥早上好。”夏墨对柳青微笑道。 柳青讶异地看着夏墨,似乎没想到以往话都不敢多说几句,走路还老是低着头的泽哥儿居然敢主动和他打招呼了,于是愣了两秒,才爽朗地笑道: “嗯,泽哥儿早上好,快上车吧,我记得泽哥儿你都没去县城了,今天刚好是赶集日,可以好好逛逛。” “真哒,那真是太好了。” 一想到待会就能见识到古代的繁华街市,夏墨就眼冒星光。 凌川淡淡扫了柳青一眼,对夏墨道:“上车吧。” “哦哦,好。” 夏墨赶紧抓着牛车边上的围栏,刚想爬上去时就被一只手突然插入胳肢窝里面,他臀部也被一手掌拖住,还轻轻捏了两下,随后一把将他带了上去。 凌川动作很快,夏墨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完全上去了。 夏墨:“……” 我去,好像被……捏了屁屁! 夏墨背对着凌川小脸微红,粉粉的颜色还染到了耳尖上。 凌川的动作太快了,他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而且边上又有别人在,像凌川这样一本正经的人,不至于对他耍流氓吧? 夏墨边宽慰自己边走到里面坐好,当了回鸵鸟。 等村长上去坐好了凌川才上去,他直接坐在夏墨边上。 夏墨心里有别扭,就是不想看他,一双眼睛到处瞄。 凌川见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刚才托住小哥儿的手垂在衣摆下轻轻摩挲了下指尖。 嗯,还是太瘦了,得再养养。 在稀稀簌簌的树叶声中,柳青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都坐稳喽,要出发了!” 见三人坐好了,他才一扬右手的鞭子虚虚抽在老水牛的屁股上,老水牛立马开始沿着大路出发。 从柳家村坐牛车到县城,大概用了一个多时辰,进了县城后,柳青说了下午也在这里汇合就和他们分开了,夏墨他们自然没意见。 “走吧,我们先去衙门给泽哥儿办过户。”柳正说道。 “嗯。”凌川点头。 夏墨自然没意见,本来就是麻烦村长爷爷,肯定是要先办正事要紧,而且在去衙门的路上,夏墨也能看到古代的市集。 街道两旁是各种各样的店铺,一些招牌的锦旗高高悬挂于店铺之上,随风搬动。 路边也有摆小摊的,卖家在大声地吆喝,来来往往的人停停走走,车水龙马,好不热闹。 夏墨饶有兴趣地这里看看,那里瞧瞧。 凌川见状,生怕小哥儿被人群挤散,大掌无声无息的拉住了夏墨的手。 夏墨回头看他:“?” “抓住,不易散。”凌川解释。 “哦哦。”夏墨看了眼周围,这么多人,的确是挺容易走散的,所以便放弃了要抽回手的冲动。 被对方宽厚又温暖的大手牵着,夏墨先斜视了凌川一眼,随后垂下眼,乖乖让他拉着。 哎,夏墨暗自叹气,他觉得就凌川那张皮囊,要是再来几次,自己迟早要沦陷。 凌川走在边上,不知道夏墨在想入非非,瞅了眼小哥儿安安分分任由他握住的手,眼底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就连早上因小哥儿甜甜向别的汉子问好,而冒出的那股不舒服的情绪也都消失了。 柳正走在他们前面,完全没发现身后两个小年轻间的微妙气氛。 一路无言,三人穿过街巷,便到了衙门。 有柳正这个村长出面,又有了断亲契书,夏墨的户口迁办得非常顺利,没一会儿他们就从衙门里出来。 这一刻,夏墨真正的脱离了柳家,成为凌川的夫郎,以后不用担心被官府分配了。 “凌川,我也要去买点东西,你和泽哥儿买好东西后记得回到与柳青约好的地方,还有,看着点泽哥儿,赶集的人多,他人生地不熟的,冲散了可不好找。”柳正语重心长的叮嘱凌川。 凌川“嗯”了声,表示他会注意的。 夏墨见状也连忙表态,“村长爷爷,你去忙吧,我会跟紧凌大哥的,你放心。” “那就好。”柳正呵呵笑,他还记得凌川说过要帮泽哥儿置办一些东西,便道,“你们也去吧。” 柳正走后,凌川就带着夏墨朝集市的中心走去,他时不时环视周围情况,人多了就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护住小哥儿,不让他被人挤开。 “想去哪?”凌川忽然问夏墨。 “啊?”夏墨看得正欢,一时间被他问住了。 “市场调查?”凌川回想了小哥儿说过的词,提醒道。 夏墨恍然大悟,“我在看啊,不过,有时间的话也可以去酒楼看看。” 夏墨一路东张西望,就是在观察别人做什么生意,其实这里的小吃不少,不过基本都是馄饨,面,包子和糕点什么的。 “酒楼?”凌川挑眉,眼底浮现疑惑。 “嗯,不过还是以后再去吧。”夏墨觉得就他现在这身打扮,估计没进去就被人轰出来了。 然而凌川却说,“可以去。” 夏墨抬头看他,“真不会被人轰出来?”在电视剧里头,像他们这样贫穷的老百姓,一般都是进不去高级的酒楼吧? “不会,走吧。”凌川说着就拉着夏墨朝一家酒楼走去。 “客官,想吃什么?” 店小二说着就有些嫌弃地看了夏墨和凌川一眼,到底没赶人,但这服务态度嘛,非常差。 夏墨见状眉头微蹙,扯了扯凌川衣角,小声道:“还是算了吧。” 凌川还没说话,店小二就先不干了,呛声道:“不想吃进来做什么,真是晦气,瞧那穷酸样。”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不知道顾客就是上帝吗?就算不知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来你这吃饭的都是大爷,不然你老板赚什么钱!”夏墨不客气的怼回去,真是狗眼看人低。 “呵,就你们这样的,口袋里能有几个铜板?”店小二嘲笑完就挥手赶人,“走走走,我们广聚轩不欢迎你们这些穷鬼。” 第18章 狭路相逢 凌川沉下脸,凌厉的目光射向店小二,店小二顿时被他看得背脊发凉,结巴道:“看,看什么看!你们这些死穷鬼,就是想吃白食的,赶紧走!” 夏墨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一个当差的都快把自己当成酒楼老板了。 周围还有其他食客,听到动静也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夏墨逡巡一圈,意外发现这酒楼的掌柜居然非常淡然地看了他们俩一眼,然撇开眼,完全没觉得自己伙计态度有问题的模样。 呵,夏墨心中冷笑,就算留他,他也不想在这儿吃,更别说考虑卖菜谱什么的。当然,菜谱这事还没说准,但是就他们这样的,肯定是不能合作的。 于是他一把拉起凌川,道:“凌大哥,咱们走。” 凌川低头看向夏墨,拧着眉应了声。 店小二有点怂凌川,便将矛头指向一脸无语的夏墨身上,他蔑视的眼角上挑,假笑一声:“慢走,不送。” 夏墨也不欲和他多费口舌,拉着凌川就疾步走出广聚轩,真是活久见。 “莫气,我们换一家。”广聚轩外,凌川定定看着一脸不开心的小哥儿说道。 “我没生气。”夏墨摇了摇头。 “算了,凌大哥,你要买什么,咱们先买东西吧,我这个我再琢磨琢磨。”是他想得太理所当然了,这里的酒楼又不是现代的饭馆,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凌川端倪着小哥儿,沉默半晌才点头道,“好,跟我来。” 凌川带着夏墨去了一家生意非常兴隆店铺,夏墨一进去,就看到各自款式的布料,还有做好的套装长衫。 店里的伙计一见到夏墨和凌川就眼里冒光,堆着笑道:“二位客官是要买布料还是买成套的?店里这两天刚拉了新货,二位也可以瞧瞧。” 看看,同样是当伙计的,区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夏墨心中腹诽。 这时,凌川对伙计说道:“哥儿穿,成品。” “哦?哦!有的有的,二位跟我来,我们店里有很多哥儿穿的衣服,都在里面呢。” 伙计没想到眼前这汉子居然是要给边上的小哥儿买衣服,还是成品的,看他自己穿着的挺朴素的,居然舍得,这年头真是少见咯。 夏墨没想到凌川真的要给他买衣服,讶异地看向他:“凌大哥,你说的买东西,就是给我买衣服?” 凌川点头,补充道:“还要买床被褥。” “哦哦……”夏墨抓了抓发尾,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自从他进了凌家后,不仅霸占了人家的床,还一直穿他的衣服,虽然他的衣服自己穿起来像小孩偷穿大人的一样,只是,这钱…… 夏墨想归想,心知衣服还是要买的,不过买件便宜点的就好,村长爷爷他们给他的钱还在,也不知道够不够。 伙计走在前面,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一听到凌川还要买被褥,立即开口道:“二位还要买被褥啊,这个小店也有,你们可以一起买,买的多可以便宜些。” “嗯。”凌川应了声。 闻言,伙计的步伐更加轻快了。 两人跟着伙计进到里面的空间 。 一到里面就看见了各式各样的成品套装,看的夏墨眼花缭乱。 “客官,你看这件怎么样?这位夫郎肤白,穿这套更显气质,而且这料子柔软,不搁皮肤,穿着舒服。”伙计热情地给凌川介绍衣服。 凌川看了一眼那衣服,又看看夏墨,浅蓝色的布料的确很适合小哥儿。 夏墨也抬手摸了一下,是挺舒服的,但是这料子这花色,应该不便宜吧? 伙计将两人的表情一览眼底,尤其是凌川的眼神,照他以往的经验,这笔买卖,有戏。 果然,还没得夏墨表态,凌川就开口了,“就要这件,再挑两件。” “好勒,客官也可以看看这边的……”伙计一听,顿时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夏墨扯扯凌川衣角,小声道:“凌大哥,太贵了……我们买便宜的吧,而且,也不用买三件,两件就够换了。” 场面如此熟悉,然而伙计却没有面露不悦,反倒礼貌的笑笑,看来这小夫郎也是个体贴人的,难怪他汉子舍得。 “不用担心,钱够。”凌川道。 “可是……” 夏墨还想说,却见凌川似有不悦,眉心紧锁,然后直接地打断他,对伙计道:“继续。” “好的,客官。”伙计非常上道。 最终,凌川自己什么都没买,就帮夏墨买了三件成品衣服和一床被子。 伙计做了笔大买卖,和和气气地送他们出门,还让他们下次再来。 夏墨手上拎着着自己的新衣服,而凌川则提着大大的一团。 “谢谢你,凌大哥。”夏墨干巴巴道谢。 “无需。” “想不到快到中午了还这么多人,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呢!” 凌川微挑眉:“等你好了,我带你。” “嗯嗯,以前在……都没仔细逛一逛,看一看。”妈呀,差点说漏嘴了,夏墨立即撇开眼,假装看向前侧方的一家店铺。 凌川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见小哥儿一直盯着胭脂铺看,不假思索道:“有看中的吗?” “啊?”看中什么? 夏墨不明就里,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竟然是胭脂和饰品! 夏墨不由嘴角一抽搐,他要这个干嘛?当如花吗? “咦,不要,不想当如花。” “如花?谁?”凌川回想一下,村子里似乎没有叫这名字的哥儿。 夏墨:“……” 你别管,反正不是你家的! “你……你是柳泽?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夏墨耳畔响起,随即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 夏墨回头,瞳孔骤然收缩,表情瞬间变得冷漠无比,他冷冰冰地甩掉对方的手,自己还没去找他们算账,这些人倒是一个一个的赶着找上他。 抓住夏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家的宝贝儿子柳宝坤,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书生和一个妙龄女子。 “你,你谁啊?这般无理!” 夏墨厌恶地甩甩手,一把躲到凌川身后,然后探头,看向柳宝坤的眼神却满是讥讽和轻蔑。 柳宝坤还想去拉夏墨,却被凌川一把挡住。 凌川人高马大,他若有似无地挡在小哥儿前面,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神审视着柳宝坤。 柳宝坤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他瞟了眼陪同的女子,又看看夏墨手里抓了不少东西,冷脸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你弟!” 然后又指向凌川,“好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居然敢偷偷勾搭汉子,败坏门风,看我回去不告诉阿爹阿娘,让他们打断你的腿!” 第19章 唇舌之战 因为柳宝坤声音之大,说的又是未出嫁的哥儿勾搭汉子这种丢人的事儿,他们的周围瞬间就围上了不少人,其中有些不明觉厉的,上来就开始对夏墨碎嘴,就差没对着他吐唾沫星子了。 “哎呀,小小哥儿怎么能做出这种丢人的勾当呢,真是家门不幸。” “是啊,要是我家哥儿敢这样,老子我打死这丢脸的玩意儿。” “会不会是误会了,我看这小哥儿不像那种人……” “你懂个屁……” 他们嘀嘀咕咕,可凌川和夏墨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清楚? 凌川眸色一沉,冷冷地扫向这些听风就是雨的好事者,他的小哥儿,岂能容许这些人随意诋毁? “滚!”凌川低喝一声。 柳宝坤见他人高马大的还一脸凶相,额头上还青筋暴起,一副要捶死他的模样,就觉得手足发麻,汗出如注。 他狂咽两口唾沫,仰着脖子道:“你个野男人插什么嘴!” 夏墨瞪大眼睛,登时眼眶红彤彤的,他道:“你简直枉为一介书生,我与你毫无关系,你乱认亲不说,还污蔑我和我夫君的名声,真是太过分了。” 此时,小哥儿的一句“我和我夫君”在凌川耳中就犹如一束天籁之音,他低下头俯视小哥儿的眼神浮上少见的柔光。 但是,现在居然有人要欺负他的小哥儿,他绝不允许! 如此一想,凌川的目光又猛地扫向柳宝坤,他眼神犀利如刀,身上肆溢着逼人的煞气,大有拧断对方脖子的气势。 柳宝坤心中害怕,但爱慕的女子在旁,他不能怂,梗着脖子大声道:“不可能,你就是柳泽,你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束的发。” 夏墨冷冷瞟柳宝坤一眼。 呵,化成灰都认得出来,这是多大的仇呀, “这位哥儿,柳兄为人小生再清楚不过,他不可能说假,你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这个人逼迫你的?” 与柳宝坤同行的书生上前假好心道,眼神却是色咪咪地盯着夏墨的脸,没想柳兄家竟有如此这么秀丽的小哥儿。 凌川眸子一凌,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握成拳头,就在他想动手的前一刻,夏墨说话了。 他嫌弃的看着书生,语速飞快。 “你既有眼疾又有耳疾,你是怎么进入青山书院学习的?我与这谁哪里像了?不要见个人就乱认亲戚。而且,我已全束发,已有夫君,你却唤我为‘这位哥儿’,啧,真不知道你在学院学什么礼仪,连这点常识多没有。还有你也是,真是招摇撞骗的一把好手,理由都给我寻好了,真是什么人交什么朋友。” 书生什么时候被人这么看低过?气得指向夏墨的手指直哆嗦。 “你,你,你休要胡言乱语!年纪轻轻的,就知道勾搭汉子,不知羞!” 夏墨无奈看着书生,“哦,居然连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居然还是个结巴。” “柳泽,你不要太过分,我今天就回去告诉阿……” 柳宝坤拿出以往对付泽哥儿的伎俩,威胁道,然而夏墨根本不搭理他,炮火依旧冲着书生去。 “啧,真没想到,你的嗓子也有问题。我怎么记得身有残疾者,不得考科举?还有,你羡慕归羡慕,我与我家夫君恩爱有加,怎么到你这就变味了?难不成别人夫妻情意深重的都是下流的东西?” 夏墨一句接着一句,说完又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对方,堵得书生面红耳赤,白眼微翻,险些厥过去,偏偏夏墨还不打算放过他。 “哟,大哥,我瞧你这白眼要翻不翻的,嘶~,这又是啥病?不会是体虚气短吧?啧啧,有病就要早点治,不然喇叭一吹邻里邻居就有席子吃喽,少年啊,要听劝,不要给家人添加负担,知道吗?” “你,你!”书生浑身抖索几下,白眼一翻,居然真的直直往后倒去。 “啊,真的晕了。”有人震惊,然后纷纷看向夏墨。 嚯,这小夫郎的嘴巴可真毒呀,莫非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边,柳宝坤手忙脚乱地扶住书生,先是掐人中,又是给拍背缓气儿的,嘴上紧张道:“赵兄,你没事吧?赵兄!” 站在他们身侧的唐玥儿则目瞪口呆地盯着夏墨,然后又看向柳宝坤怀里的书生,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夏墨吐吐舌,与凌川对视,然后笑了,他眼里透着一丝丝狡黠,好像写着:呵,打嘴仗我就没怕过谁。 凌川瞧他这傲娇的小模样,心底蹭蹭直冒的怒火瞬间熄灭了,同时,另一个情绪更加浓烈。 而书生有了柳宝坤帮忙顺气,人总算能自己站稳了,只是,他居然被一个哥儿说得差点晕过去,多少觉得脸面无光,于是一眼睛愤怒地瞪着夏墨。 就这目光,对夏墨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切,我还怕你?小样。 “长得不像是因为咱们同父异母,你一个哥儿家家的,怎么能口出狂言,污蔑我朋友呢。”这回,终于有机会插话的柳宝坤吼道。 他是欺负泽哥儿欺负惯了,压根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胆小如鼠的泽哥儿反抗,更想不到这闷葫芦居然变得那么伶牙俐齿。 “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们忙着呢……”夏墨不雅地掏了掏耳朵,然后转向唐玥儿。 “哦,对了,这位姑娘,以后交朋友挑夫婿什么的要睁大眼看清楚,现在这世道啊,什么妖魔鬼怪都有,披着皮囊的可不一定是人,说不定是衣冠禽兽呢。” 夏墨早就注意到柳宝坤对唐玥儿的过度关注,就柳家那虎坑,这么水灵灵又漂亮的姑娘要是栽进去了,估计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唐玥儿傻眼了,这话题怎么跳到她身上来了?等她反应过来夏墨说了什么内容后,顿时小脸爆红,只是嘴巴动了动,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他的话。 柳宝坤和书生顿时被夏墨气得两眼发黑,还想和他理论。 可夏墨才不愿继续当猴子让人观赏呢,他侧头对凌川道:“凌大哥,咱们走,懒得理这两个神经病。” “好。”凌川威胁扫了两人一眼。 两人说完就想走,但是受了奇耻大辱的书生和柳宝坤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开始借助群众舆论力量。 第20章 反击 只见柳宝坤一脸失望的看着夏墨,皱着眉说道:“柳泽你不能走,大娘她虽然不在了,可阿爹阿娘含辛茹苦将你养大,你不能这么贪慕虚荣,不能跟这个野男人走啊!” “啊这……这位小哥儿,你这样就不对了,你还是跟你弟弟回去吧……” 柳宝坤的话一落,就有人开始帮他劝告夏墨了。 夏墨闻言凉凉地扫了那看似好言相劝的老大婶一眼,嘴角勾了勾,这人怕不是姓海?管这么宽,就算想管那也得先了解事情的真相吧? “要是我儿子,就直接绑回去得了。” “唉……” “就是就是,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的好,乖乖跟柳兄回家吧……啊!”书生见众人火焰高,顿时眼里满是得意,虚伪地劝诫道。 只是上一刻还在说话的他,下一刻就被凌川猝不及防的一拳撂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凌川冷峻着一张脸,又飞快在他腹部补上一脚,冷冽的眼神睥睨着他,冷声道:“再说一句,死。” 随即他又侧过头,目光犀利地扫向那些嘀嘀咕咕的人,最终落到脸色大变的柳宝坤身上。 嘴碎的人见识到了书生的惨状,又看看一脸凶神恶煞的凌川,霎时间噤了声,有的还往后退开两步,恐殃及池鱼,更别说继续帮柳宝坤出头了。 打的好,孰能忍孰不能忍,这狗叫个屁,叫谁野男人呢?说谁下作呢?夏墨在心中给凌川默默鼓掌,然后大步走上前,掏出刚到手还没捂热的官府契书。 沉声道:“你们这些看热闹的可看清楚了,这可是衙门公证的契书,凌大哥就是我夫君,你们都知道名节对一个哥儿来说多么重要,说不定除了我以外,还有不少人就是用这种手段,欺负逼迫人的,你们可要擦亮眼睛,不要被人当刀子使!” 夏墨说完又望向柳宝坤和书生。 “还有你们,若是再敢败坏我们的名声,我就去找你们的夫子问问,问问他都教了你们什么?再不济,我倒要去衙门问问看,这契书有没有效,还是你们说的才有效!”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年头还有人随身带这东西,也有靠前的凑上去看,登时看到契书上的官方公章,便大声道:“啊,还真有公章,这小夫郎没说谎!” “我也看看,呀,和我家的一样,不假哩。”一个中年男子伸长脖子细瞧,讶然道。 “嚯,既然有了契书证明,那这两个书生不就是在撒谎吗……” 事情有了反转,原先为柳宝坤他们义愤填膺的人知道了自己真被人当枪使了后,个个心中恼怒不已,立马开始对柳宝坤和书生破口大骂。 “真是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敢利用我们去欺负人家良家小夫郎!” “就是……这位小夫郎啊,大婶我刚才还……哎,真是对不住啊。” 有人骂柳宝坤后书生,也有人开始向夏墨道歉。 夏墨讥笑一声,也不知道是笑柳宝坤他们,还是笑这群人。 面对别人的指指点点,柳宝坤和那位姓赵的书生吓得直直后退,脸色更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涨成紫红色,就连边上的唐玥儿也被波及了。 她是没脸再待下去了,道了声,“我还有事,先走了。”便匆匆离开。 柳宝坤和书生见状,咬牙切齿的瞪了夏墨和凌川一眼,也灰溜溜地走人,不敢继续和夏墨打嘴仗。 “跑的真快。”夏墨嘟囔一句,然后将契书收好。 他懒得搭理那些愧疚地看着他的人,转头对凌川道:“凌大哥,咱们也走吧。” “嗯。”凌川凝望着心情愉悦的小哥儿点点头。 他们走远后,夏墨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凌大哥,你瞧见没,那俩鳖犊子真是太蠢了,居然骂人都不会,还晕了……哈哈哈。” 凌川见小哥儿笑得有些癫狂,心里有些涩然,他虽是柳家村的人,可他常年在外,对小哥儿的事一概不知,后面他即使知道了一些,也没有帮上什么,哪怕买下小哥儿,也是因为…… 但是现在,他后悔了。 小哥儿很乐观,可他听村里人说,柳家一点都不善待他,凌川不禁又想起他去接人的那天,小哥儿非常孱弱,衣服下也是一身的伤痕 …… 凌川垂着眸,阴翳下看不出眼里五味杂陈的情绪。 “凌大哥……凌大哥?!”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夏墨一脸狐疑地看着凌川,叫他几遍都没反应。 “嗯?”凌川垂眼望向小哥儿,他刚才说了什么? 夏墨摇头,“没什么,就是想问凌大哥待会儿去哪?” “快中午了,先吃东西。”凌川徐徐道。 “好啊。”夏墨一口答应,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柳青的声音,“凌川,泽哥儿!你们也在这啊……哇,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 夏墨回头,原来是村长和柳青不知啥时候碰到了一起,几人提前汇合了,于是便一起去小吃摊吃了碗馄饨。 吃饱之后,柳正开口问:“你们还有什么要买的?” “没有。”凌川道。 柳青也摇摇头,看了眼牛车上大包小包的货物,道:“我全都买好了。” 至于夏墨,他本来就不是来买东西的,而现在,他觉得这一趟估计也就他花最多钱了。 只是柳正见他没表态,又想起他刚进城时的兴奋和好奇,便以为他还想逛逛,又道:“既然没什么要买的,那就先回去吧,东西有点多,回去时牛车会走得慢些。” 夏墨一抬眼就对上他的眼睛,连忙点头,“嗯嗯,早点回去好。” 因为大家都买了东西,所以回去的牛车坐起来比较拥挤。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尤其是柳青知道了凌川帮夏墨买了三套成色极好的衣服后,都对他们投去揶揄的目光。 而柳正的眼里更多的是欣慰,挺好。 夏墨被他们看得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撇开眼,挪了挪身子,哪知牛车一个颠簸,整个人惯性地往后仰。 “赫!”完了,他要掉下去了。 “泽哥儿小心。”柳正惊呼。 此刻,夏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是掉下去的话,肯定很疼,可是自救已经来不及了,夏墨认命的闭上眼。 第21章 平静?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凌川眼疾手快地大手一揽,将险些倒下去的给夏墨扯了回来,他语气僵硬道:“当心点。” “砰。”夏墨额头猛地撞上男人坚硬的胸膛,秀挺的鼻子顿时一酸。 他下意识抓紧对方的衣服,下一刻某人特有的冷冽气息就扑面而来,耳畔还是对方强烈而有力的心跳声。 “呼~,好险,谢谢你凌大哥。”夏墨道,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对方怀里,霎时间白玉般的脸上爬起了可疑的红晕。 他就手抵住男人的胸膛,想要退出来,可是对方的手却如钢筋一般,将他死死地箍住。 夏墨挣扎几下,然而对方俨然不打算放手,于事无补。 “泽哥儿你没事吧?”柳正关心的声音响起。 “我没事。”夏墨抬起头嗡嗡,窘迫不已。 这时牛车已经停了下来,本来还担心夏墨的柳青一回头,登时觉得没眼看了。 瞧瞧,这还是他认识的总是一脸面无表情,就像个没情绪的铁人凌川吗?啧,真是老铁树开花,要燃烧啊 。 “咳咳。”柳正干咳两声。 “柳青,没事儿,继续赶路吧。” “好嘞。嗐,搞得我也想早点娶个媳妇回家。”柳青调笑一声,然后鞭子一甩,牛车继续前行。 这边夏墨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小脸充血了,干巴巴道:“凌大哥,热。” 快点放开我吧,太难为情了。 凌川低头默默注视了小哥儿一会,视线落在他赤红可爱的耳尖上,喉结微动,才慢慢的松开手。 重获自由的夏墨赶紧坐好,他挺直背脊正襟危坐,就是不想和凌川再贴在一起。 凌川感受着双臂间的余温渐渐散尽,眼眸里飞快掠过一抹郁色。 古代的夏天也非常热的。 又过了一段路程,夏墨望了眼高高挂起的太阳,用衣袖擦了把汗,白皙的脸颊被蒸得红彤彤的,额头上也是细汗。 “喝口水。”凌川将水袋拧开,递到夏墨跟前。 夏墨的确是渴了,接过后就急急灌了几口,顿时喉咙舒服不少,就连刚才躁动的心情,也慢慢恢复正常。 “谢谢。”夏墨笑道。 “嗯。”凌川望了他一眼,拿回水袋收好。 就这样,四人一路摇摇晃晃,终于回到了柳家村。 夏墨远远就看见村口的树荫下坐着几个闲聊的老人,他们摇着蒲扇,神情依然,边上还有两个小孩儿在边上玩石子儿。 老人忽然听到牛车木轮子碾地发出咕噜噜声,回头一看,便瞧见柳青驱赶着水牛缓缓驶来。 一大爷眯起眼,“呦,是柳青他们回来了,这大包小包的,买得不少东西啊。” “是啊,没想到凌川还将泽哥儿跟去了,我早上还以为老卢他在说笑呢。”另一个大婶回道。 牛车在大榕树底下停下,凌川和夏墨跳下牛车,因为东西多的缘故,他们简单地和这些老人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去了。 他们走后,柳青是个大嘴巴的,和人聊着聊着就把凌川舍得给夏墨花钱的事儿说了出来,于是没过多久,这事就传开了。 “绵丫头,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柳青他们了,他们今天去县城了,凌川也给泽哥儿买了好多好多的东西。唉,真好,我也想要,啥时候我家大勇也能给我买些啊,真令人羡慕。” 田埂里,一个年轻妇女对边上的少女道。 柳绵停下锄地动作,调笑她,“晚上回去体贴一点,温柔贤淑一点,也许大勇哥改明儿就去给你买。” “去你的,我要是学得来,就不用在这儿锄地了。”妇人笑了笑。 “那是那是,前几天我还瞧见你拿了个扫帚追着大勇哥跑呢,啧啧啧,还是你厉害。”柳绵抿嘴笑她。 “得了,他皮糙肉厚的,这点又不疼,况且打是亲骂是爱,没事儿。”妇人辩解。 顿了顿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泽哥儿是嫁对人了,他家这几天天天都飘出肉香味,嘶,馋得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那不是,今个儿瞧着人都水灵多了,唉,这好吃好喝地养着,不知比那谁家好多少倍,气色能不好些嘛。” “也是……咳咳。”柳绵眼角的余光意外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这不是那个欺负泽哥儿的继妹吗?她什么时候来的?他们的对话她听多少了? “怎么啦绵丫头?口干吗?我带了水……”妇人刚抬眼问柳绵,就看到瞪着他们的柳宝莲,“呦,走路鬼鬼祟祟,听墙角呢。” “谁偷听了,你们这些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的,也不怕烂嘴巴。”柳宝莲瞪着眼怼道。 “我有什么好怕的?我一没做亏心事,二没撒谎,呵,倒是你,人在做天在看,当心点。” “你,你休要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柳宝莲将木勺子丢回桶里,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他们。 “呵,老娘我还害怕你不成!”妇人讥笑一声,手中的锄头往前一凿,大有要干就干的气势。 “你,你们给我等着……”柳宝莲刚补完牙,还真不敢和她撕逼干架。 “等着就等着。”妇人翻了个白眼,切,什么德行,人家泽哥儿过得好了还碍着她的眼了是吧?自己又没和她说话。 柳宝莲气得连地都不淋了,直接跑人。 当她一脸怒容回家时,刚进门就看见她那已久未归家的哥哥居然从书院回来了,看着一家人都围着他,对他嘘寒问暖,委屈顿时浮上心头。 余氏上一秒还是:“我的乖孙,怎么变瘦啦?”这样的关切话语,下一秒眼角的余光瞥见提着木桶站在院门口的她时,立马拉下脸来。 “死丫头,怎么这么快回来啦?地里都浇好水了吗?” 柳宝莲咬唇,握住桶柄的小手攥紧几分,眼眶里腾起水汽,在泽哥儿被卖之前,这些活都是他来做的,凭什么他走了后这些脏活累活全就都落到她身上,而他却在凌川越过越好。 还有,就连她的奶奶也变了,这是为什么呀?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小贱种才离开几天而已,奶奶就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要是这样,那当初还不如留下他继续使唤呢。 柳宝莲哪知道,余氏对她这个态度都是夏墨的功劳,哦不,应该也算李氏的一份,若不是她使坏,夏墨也没那个机会挑拨离间,让余氏对李氏和柳宝莲开始各种挑剔。 “宝莲你站那儿做什么,快进来,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红豆糕回来。”柳宝坤见她呆呆站在那里,说道。 闻言,柳宝莲再也忍不住了,她提木桶的手一松,木桶滚落在地,然后委屈地掉起了眼泪。 余氏不悦地扫了柳宝莲一眼,一想到给她补牙花了她一两多银子就心疼不已,当时她是想让李氏掏这钱的,可惜李氏也是个人精,儿子又偏着她,自己也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将钱出了。 余氏没好气道,“哭什么哭,还是坤儿懂事。” “娘,你不要这样说宝莲。”李氏柳眉微蹙,上去询问柳宝莲,“告诉阿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第22章 不许去 “我……呜呜呜!”奈何柳宝莲一听她娘的话,哭得更大声了。 柳宝坤也走到柳宝莲跟前,安慰道:“是啊宝莲,你先别哭,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就先告诉我们,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是谁欺负了你?放心,哥哥绝不会让你平白受人欺负的。” 柳宝坤望着衣服上沾染了泥土的妹妹,视线又落到她脏兮兮的鞋子上,心里顿时感到非常奇怪,他妹妹怎么去干活了?以前不都是泽哥儿干的吗? “呜呜……”柳宝莲听到母亲和哥哥的话后,擦了擦眼泪,憋屈的心顿时舒坦不少,她哽咽道:“是有人一直说咱家的闲话,我气不过,就和他们互怼了几句。” 余氏闻言三角眼顿时一凌,立即骂骂咧咧道:“是不是又是因为那小贱种?好哇,早知如此,老婆子我就该在小时候掐死他个白眼狼……” 李氏见余氏狠毒地咒骂泽哥儿,嘴角微微上扬,嘴上假惺惺道:“唉,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泽哥儿他做得太绝了,这闹腾,是存心让咱们家在村里头抬不起头做人啊,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当后娘的没做好,苦还是苦了我的莲儿和坤儿。” 余氏凉凉瞥了她一眼,嘴巴动了动,嘴上没说话,心里却冷哼一声,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她们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就她? “哎呀,不说我差点忘了!”柳宝坤突然大声道。 见宝贝孙儿大惊,余氏连忙询问道:“忘了啥?” 柳宝莲也不哭了,目光齐刷刷看向柳宝坤。 “奶奶,今天在县城里看见泽哥儿了,他居然,居然勾搭汉子,还让对方给他东西!我就说他两句,他竟还佯装不认识我,不仅当众说我妄为书生,污蔑我名声,还扬言要去我的学院闹!”柳宝坤愤愤道。 当时,在夏墨拿出契书后,柳宝坤回去后想了想,便觉得夏墨拿出来的契书压根不可信,因为就他对他娘的了解,她是不可能让泽哥儿脱离掌控的。 “什么!” 余氏气得直跳脚,眼神凌厉,咬牙切齿道,“真是把他给能的,居然敢对我孙儿下手,真当我老婆子怕他不成?走,咱们现在就去找那小贱种去!” “诶~,娘,等等。”李氏赶紧扯住要去找夏墨算账的余氏。 余氏一把甩开她的手,虎下脸来道:“你拉我做什么?难道你这个当娘的就任凭那小贱货毁我孙儿名誉,好你个李氏,我孙儿以后可是要当官老爷的,你这当娘的居然还坐的住?”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氏顿了顿,问柳宝坤。 “坤儿,跟阿娘说说,那汉子长啥样?” 柳宝坤开始回忆凌川的长相,“那汉子长得人高马大的,还一脸凶相,就因为我们道出了他们的奸情,他居然动手还打我朋友。” 李氏拧眉,照他儿子描述,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凌川。 “泽哥儿怎么称呼那汉子的?他姓什么?” “阿娘,哥他说的就是凌川,我刚才听说了,今天他带着泽哥儿去县城买了不少东西。”柳宝莲插话,说着心中就嫉妒不已。 柳宝坤一脸诧异地望向他们,眉头微蹙,“你们认识那汉子?等等……所以泽哥儿拿出来的契书是真的?他嫁人了?!” 柳宝莲撇撇嘴,小声嘀咕:“才不是嫁,明明是卖才对。” “死丫头你不要乱讲话。”余氏瞪了她一眼,别人说他们家卖哥儿就算了,怎么自己家的也这样说,真是不懂事的玩意,她以前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柳宝莲被她一瞪,似有不甘地动了动嘴唇,然后偏开头,不再说话。 “奶,阿娘,你们倒是告诉我啊,泽哥儿他是……嫁人了还是卖人了?” “哼,还能怎样,当然是他翅膀硬了呗,那小贱种已经和咱们老柳家断绝关系了,我呸,真是养他还不如养条狗,狗看见主人,还会摇个尾巴讨欢心呢!”余氏咬牙切齿道。 “什么!断绝关系?”柳宝坤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氏。 李氏点点头,便开口将夏墨如何与他们家断亲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一遍,柳宝坤听完,就开始责怪夏墨的不对。 “泽哥儿怎么能这样做?这,这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咱家养他这么大也没少缺他一口吃的,他居然这样回报阿爹阿娘,还污蔑我们名声。不行,我必须找他理论去,有他这样为人子的吗!” 柳宝坤说得一副大义凛然,若是夏墨见了,估计会给他鼓掌。瞧,听得他都险些感动了。 “哥,你真要去吗?我也……”柳宝莲话未说完,柳大志就回来了。 他扛着锄头,后头还挑了担子,一抬眼就看到目视着他的四人,他沉默片刻,目光最终落到柳宝坤身上,皱眉道:“宝坤你怎么回来了?”钱他不是刚送去不久吗? “阿爹回来啦,我今天遇见泽哥儿了,和他发生了点口角,就回来看看,才知道……”柳宝坤发现他爹的情绪似乎有点沉闷,和以往不太一样。 “嗯,知道就行。”柳大志将担子放下,然后看向余氏,道:“我刚才遇到村长了,你们以后的莫要再去找泽哥儿,他与我们家没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老大,不是我说你,哪怕签了断亲书又怎样,他身上可还是流着咱们老柳家的血呢,这羁绊他这辈子都甭想不认!”余氏呛声道,她刚才还想去找那小贱货替她宝贝孙儿出气呢。 “是啊当家的……我。” “我说了不许去!”柳大志阴沉着脸,睨了帮腔的李氏一眼。 李氏没想到柳大志居然一口否决了,还是用以往少有的严肃口气,那老不死的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居然让当家的这态度? 几人一脸狐疑,面面相觑几眼,还没开问柳大志为什么不许去找夏墨,对方就已经朝屋里走去了。 李氏转头望着他消失的背影,抿嘴一言不发。 “阿娘,阿爹他这是怎么了?”柳宝莲有点害怕地问李氏。 李氏摇摇头,“阿娘也不知道。” 余氏瞪着里屋门口呸了声,“发什么疯,别理他坤儿,改天奶和你去,我就不信治不了那小贱种。” 李氏闻言又回过头看向余氏,眨眼睛,微垂的睫毛掩盖住了她眼底的幽光。 柳宝莲一听她奶改日要去找那个小贱人出气,刚得意就被余氏吼了句,“宝莲,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烧水!”顿了瘪下嘴来。 余氏说完又呵斥李氏 ,“还有你个懒婆娘也是,还不快去做饭,是想饿死当家的和坤儿吗?!” 第23章 心思 李氏不欲与她犟嘴,讪讪便应了声,“知道了娘。” 随后叫上一脸不情愿的柳宝莲,“宝莲你先去洗手,吃块红豆糕再来厨房打下手。” 柳宝莲不敢看余氏,闻言“嗯”了声立马溜了,李氏也直径朝厨房走去。 余氏见状忍不住低低骂了句赔钱货。 “阿奶,那我先回房温书了。”柳宝坤望着余氏说道。 “呵呵,去吧去吧,等饭菜好了,阿奶叫你。”余氏一听到宝贝孙儿要去温习书本,顿时笑得一脸欢心,那张老脸都快皱成菊花了。 “好,谢谢奶。”柳宝坤笑笑便回房了。 日头西落,一天时间悄然无声的流去,这时已是晚霞满天,有一角天空上还漂浮着火烧云,颜色艳得很。 夏墨在院里舀了盆水洗新衣服,晾好之后,抬眼看了那片天一眼,觉得它很像一个火红的翅膀,脑中不由地想到了网站上的凤凰图片。 嗯,别说,还真像。 凌川从屋里走了出来,他刚将新买的被褥给小哥儿的床换上,而他自己则用睡旧的那床被褥。 看了眼小哥儿刚挂好的衣服,又望了眼天边,凌川说道:“过段时间就是雨季了,明天我得上山一趟,估计逗留两三天左右。” “这么久?住哪?”夏墨好奇道,说时看着满天的云霞。 都说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就这天色不应该是好天气吗?不过凌川说得也不无道理,夏季的天经常变脸。 凌川道:“山上有住处,你在家里没事不要出门,他们若来找你麻烦,不必理会。” “嗯。”夏墨点点头,他又不傻,不过这人居然一口气那么多字眼,真是难得啊。 见小哥儿没有意见,也没有其他反应,凌川的心里忽地有点不舒服,很轻微,却又挑不出源头。 他默默望了夏墨几秒,然后闷头转身把堆在院里的木柴搬到屋檐下。 不知为何,瞧凌川这模样,夏墨居然觉得好像看到了垂头丧气拖着尾巴的大狗狗,而他,就是欺负狗狗的恶毒主人…… 唔……夏墨眨巴眨巴眼,斯巴达了,我怎么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夏墨又看了凌川两眼,甩甩脑袋,就像是将脑中怪异的想法甩出去一样,然后他也走了过去,帮忙搬木柴。 直到夜里,夏墨才发现凌川居然把新被褥给他了,他诧异地看着凌川冷峻的侧脸,又望向自己之前用的那套被褥,这人对他真的很用心。 夏墨第一次怀疑,凌川是不是对他有意思,虽然凌川也曾说过他是他夫郎之样的话,可他更记得对方说过,他买下他,是因为他像他故友…… 唉,有点烦躁。 夏墨默默收回目光,在床上躺下。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如此,他竟觉得这一床躺起来软软的,床板都没那么硌背了。 夏墨望着帐顶,觉得自己很矛盾,其实他知道自己有点依赖凌川,算是雏鸟情结吧,谁让凌川是他来得这陌生的世界后第一个伸出援手的人呢。 哪怕他想替泽哥儿报仇,想继续活着,可孤独异旅,心底到底是有种荒芜感,就像没有归属一样。 凌川对他不错,他想抓住他,却又不想抓住他。 夏墨承认,他对凌川是有好感,只是他一直跟自己打哈哈,不太敢踏出第一步罢了,毕竟…… 唉,思来想去,又回归原点。 夏墨眼睛一闭,索性将眼里洋溢着的烦躁掩藏。 凌川见他翻来覆去,又渐渐没了动静,以为他睡着了,便起身将蜡烛熄灭。 漆黑的夜里,夏墨又张开澄澈清明的眸子,然后侧过头,透过蚊帐看向凌川那边。 翌日,凌川背上弓箭早早出门了。 这一天夏墨也起得很早,他顶着黑眼圈给凌川准备了可以存放两三天的食物。 “凌大哥,这些你带上,山中野兽凶猛,万事小心些。”夏墨将东西塞进装了弓箭的背篓里,叮嘱道。 凌川拿起背篓,低头俯视着一脸困没睡好的小哥儿,沉声道:“嗯,回去再睡会儿,等我回来。” “好。”夏墨无疑有他地点点头。 凌川定定看了他几秒,才转身离去。 在灰蒙蒙的天光里,他漆黑又深邃的眼神夏墨看得不是非常真切。 送走了凌川,夏墨将大门锁上,然后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便又窝回被窝,乖乖补个觉。 凌川进山的第一天,因为柳大志在家,他说了不许他们再去找夏墨,余氏也不好打自己儿子的脸,便忍下了。 只是她在心里却暗戳戳地想,等大志他出去了,她再去找那小贱人算账也不迟,到时候,她非要他向她的宝贝孙儿赔礼道歉不可。 因此,无人打搅的夏墨见没什么事,便拿了个竹篓子,扛上锄头跑去后山挖竹笋。 这一趟他也不敢挖太多,因为凌川说雨季快来了,这样的话对晒笋干还是有很大影响的,所以他就先做少一点。 他不知道是,因为柳大志在家的缘故,余氏硬生生忍了两天没来找他麻烦。 余氏好不容易等到第三天,柳大志前脚一走,就立马坐不住了,她先让柳宝莲去凌家看看凌川在不在家,这也是李氏的意思,毕竟凌川在的话,事情不好掌控。 而柳宝坤本来只请了四天假,他回来就是为了报夏墨当街辱骂他的仇,本以为只有向阿爹阿娘他们告状即可,哪知他真的卖人了,还敢断亲…… 柳宝莲对上三双不容抗拒的眼神,只能认命地跑去凌川家附近,偷偷摸摸地窥探情况。 她蹲在墙角,偶尔被一两个过路人奇怪地看了她几眼,却也没说什么。 其实村里没什么秘密,要想知道凌川在不在家其实也不难。 柳宝莲等了好一会儿,看着大门紧闭的凌家,决定找人问问,只是她还没转过身,凌家大门就忽地开了,随即一抹昳丽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柳宝莲倏然瞪大眼睛。 竟是泽哥儿,不,是不一样的泽哥儿! 他穿着一身靓丽的衣服,不到半月的时间两颊就已长回了肉,明眸皓齿的,简直就像某富贵人家养出的哥儿似的。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柳宝莲第一次瞧见夏墨。 果然,别人说的都是真的,没想到凌川看起来那么凶残的一个人,居然对泽哥儿那么好。 柳宝莲目光灼灼地盯着夏墨看,心中满是羡慕和嫉妒,她都没穿过那么好的布料,倒是这小贱人先穿上了,凭什么? 夏墨自然也瞧见了柳宝莲,俗话说得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夏墨眸光一凝,柳宝莲来这做什么?想着,他的右眼皮忽地跳了跳。 第24章 嚣张的余氏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一大早就遇见这么晦气的人,还鬼鬼祟祟地蹲他家墙角,并用一双怨毒眼神地瞪着他,似乎想从他身上凿穿一个窟窿来。 夏墨扬眉,定睛望了柳宝莲两眼,然后淡漠地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新衣,就柳宝莲的秉性,一下子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既然柳宝莲敢来他家蹲点,那八成是有人指示她的。 莫非是李氏他们又想作妖? 夏墨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顿时不禁皱起眉头。 不曾想他的一脸漠然,在柳宝莲的眼里竟是高高在上的模样,被人贬低的感觉非常不好受,尤其是这个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泽哥儿。 柳宝莲暗自咬了咬后槽牙,呵,不就是草鸡染了色,还真当自己是真凤凰了,呵,给我等着! 柳宝莲还不至于傻到直接问夏墨凌川在不在,或直接闯进去。她没那个胆,要是凌川在家,那她不就自投罗网了嘛? 于是她狠狠剜了夏墨一眼后,就转身跑开了。 夏墨微微眯起眼,盯着柳宝莲的背影陷入沉思。 这就走了?难道是他想多了? 既然人都走了,夏墨觉得再想这些也毫无意义,便转身回了屋里。 这边,柳宝莲跑去找了在路边玩耍的小孩们。 小孩子对大人的事不怎么敏感,而现在,嫉妒使得柳宝莲非常想让她奶去把夏墨狠狠收拾一顿,于是她贡献出自己偷偷藏在身上的红豆糕。 “你们认识凌川不,他在家吗?告诉我这红豆糕就给你们吃。” 几个小孩的眼睛瞬间被柳宝莲手中印有花纹的红豆糕吸引了,甚至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唾沫。 一个胆子大点的男娃子望向柳宝莲,向她确认道:“说了……红豆糕真的给我们吗?” 柳宝莲点头,“当然,前提是不许骗我。”否则,你怎么吃进去我就让你怎么吐出来。 男娃子眼睛看看柳宝莲,又看看她手中的红豆糕,才道:“那你可不许反悔。” 柳宝莲耐着心思点点头。 “我这几天都没看见凌叔叔,听我阿爹说,他上山去了。”男娃子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红豆糕,小脸上就差没写上我都说了,你快把红豆糕给我吧。 柳宝莲一听大喜,但是瞧见男娃子伸出的小手,心中又非常舍不得将红豆糕给他。 男娃子见她这样,立即鼓着腮帮子道;“你,你不能说话不算数!不然我告诉阿爹,你骗小孩!” 闻言,柳宝莲心里头那口气顿时不上不下的,堵得难受,但她也怕小屁孩回去瞎告状,只好将红豆糕给了男娃子,然后匆匆回家报信儿。 “哇,这红豆糕看起来好漂亮,好好吃的样子。”柳宝莲走了后,其他小孩就凑到男娃子身边 。 “铁蛋哥,能不能给我也尝点儿,我都没吃过这样的糕点。”另一个孩子盯着红豆糕砸吧砸吧嘴,糯糯道。 “我也想……” “还有我。” “要我分你们吃也可以,不过你们以后得叫我老大。”铁蛋昂首挺胸道。 一听到只要叫老大就能吃到红豆糕,小孩们纷纷开始一口一个“老大”地对铁蛋叫唤。 铁蛋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没一会儿就将红豆糕分了,自己也吃了一块。 “唔,真好吃……你们刚才怎么都不说话啊?”铁蛋吸吮了下指尖的碎屑,含糊不清道。 一个小孩歪过脑袋看他,道:“刚才那个姐姐很凶的,上次她和别人打架,都出血了,我怕。” 其他小孩跟着点点头。 铁蛋闻言忽然愣住了,幽幽道:“那她打听凌叔叔做什么?” “不知道耶……不过,她好像是新婶婶的妹妹。”另一个小孩插了句。 铁蛋呆了两秒,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站起身撒丫子往家里跑去,看得身后一众新收的小弟们一脸懵圈,老大怎么突然跑了? 柳大志家里。 柳宝莲从铁蛋口中得知凌川不在家的消息后就急匆匆赶了回来。 她一进门就喘着气道:“奶!我去看了,凌川他不在,就柳泽一人在家,他还穿的光鲜亮丽的一嘴油光,离开咱们才多长时间?人都长胖了!” 余氏这对婆媳一听,顿时双眼放光。 余氏更是直接跳起身,激动道:“走,咱们这就去找那小贱种去!” 柳宝坤也跟在三人身后出了门。 他没想到那个汉子居然如此看重柳泽,脑中不由自主地忆起那天对方黑沉着一张脸,仿佛地狱罗刹一般对赵兄拳打脚踢的画面,顿时打了个寒颤。 不过,既然那人不在,那他们就无需担心这些。 而远在凌家炖鸡汤的夏墨压根不知道自己一语成谶,柳家几口子正有备而来。 余氏几人风风火火杀到凌家门外,看见大门微掩,又闻到肉香,顿时喜上眉梢,更是加快了脚步,上前一把踹开了门,闯了进去。 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夏墨立即抬头望去,就看见气势汹汹的余氏几人,顿时眉头紧蹙,他们来干什么? 余氏盯着夏墨,渐渐眯起眼睛。 宝莲那丫头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小贱种在这果然过得非常滋润,难怪他敢那么猖狂,原来是有人给他撑腰啊。呵,这次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还能帮他! 李氏一进门,目光就紧锁在夏墨身上。 见他一身靓衣裳,气色红润的脸,眸色不禁暗了些,早知凌川那么在意这小贱人,她当初就应该多要点钱,真是大意了。 夏墨沉着脸站起身,目光在几人身上掠过,冷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出去!” “我们怎么就来不了?呵,就算把你卖了,只要你还活着,你就还是我老柳家的种。”余氏刻薄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呦呵,这脸真是够大的,夏墨翻了个白眼。 “是啊,泽哥儿,这血脉相连的可不是你说的算,这就是命。”李氏见状附和道。说时一双眼睛东张西望的,从夏墨刚摆出来晒的笋干挪到被篱笆圈着养的两只山鸡上。 第25章 干架 难怪他们还没进门呢就闻到鸡肉的香味儿,原来是在炖鸡汤。 没想到这小贱货嫁过来后倒过得有滋有味的,瞧他模样,怕不是天天有鸡吃? 李氏想着,又斜睨了夏墨一眼。 除了李氏,余氏他们自然也闻到了,对他们而言,但凡是肉香味,再淡他们也能嗅得出来,更何况院子离厨房那么近。 嗅着溢满院子的香气,他们不禁暗自咽了咽唾沫。 尤其是柳宝莲,她已经很久没吃到肉了,肚子里的馋虫在闹腾,就差没直接朝往厨房跑去。羡慕起夏墨的好命。 这几人中,也就柳宝坤的表情淡然一些,毕竟他手头有点钱,可以在县城里吃好的喝好的,不像其他三人,十天半个月才吃一顿肉。 夏墨没错过他们脸上的贪婪,眸光微动,不禁想起柳宝莲跑来蹲墙脚的事,顿时明白了什么。 难怪这几人这么肆无忌惮,原来看准了他一人在家,呵,真当他夏墨好拿捏是吧? 夏墨微微眯起眼眸,沉声道:“你们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了。” 余氏提起拐杖指向夏墨,鼻孔朝天道:“好你个小贱货,敢和你奶叫板?今天我非收拾你不可,让你个小贱种四处败坏我老柳家名声!” “名声?就你们这种烂人还能有什么名声?呵,有的估摸也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心思。”夏墨皮笑肉不笑地讥讽道。 “好啊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坤儿,你去把他绑了。”余氏指挥柳宝坤,她就不信他们四个人还收拾不了一个哥儿片子。 柳宝坤闻言应了声,立马上前去要抓夏墨。 夏墨又不是傻的,乖乖站在原地让他逮住,于是他趁躲开之际还连忙从边上抽出一条竹竿,然后往前一伸,大有柳宝坤再敢靠前一步,他就不客气的姿势。 “真是反了天了!”从未被如此对待的余氏气得老脸涨红,还未说什么,就余光恰巧撞见魂都给厨房里鸡汤勾走的柳宝莲,心里顿时更是不舒畅了。 她扭过头对着柳宝莲就是一阵尖锐的叫吼,“死丫头就知道吃!还不快来帮忙!真是没眼力见的玩意。” 柳宝莲无端被她吼了几句心里也非常不舒服,小声反驳:“就知道指使别人。” 余氏年纪是大,可耳朵还是尖得很,闻言立马竖起眉毛和眼睛瞪向柳宝莲。 “死丫头说什么?还不快去!”果然和李氏一样,两面三刀的贱胚子,真是白瞎了她以前的宠爱。 李氏见夏墨在笑话她们,眼睛一转,便说道:“娘,你别跟宝莲她一般见识,她也是许久未吃到肉了,不像有些人就知道偷偷吃,都不孝敬您,你想,宝莲以前哪次有吃的不记着您一份儿?” 余氏闻言动了动嘴皮子,没说话。 夏墨修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觉得好笑至极。 这李氏根本就是没脸没皮的,他和柳家又没关系,他的东西凭什么要拿去孝顺这个折磨泽哥儿的死老太婆,他没跑去他家水缸下毒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赶紧滚,别跟我瞎几把扯犊子。”夏墨没好气道。 李氏朝柳宝莲和柳宝坤使了个眼色,到底是母子,只要一眼他们就明白了李氏的意思。 只见柳宝莲突然往厨房的方向跑去,夏墨见状眸色一凝,这可是他给凌川炖的,他们休想染指! 于是他挥着竹竿就拦了上去。 柳宝坤见他注意力在柳宝莲身上,也跑去扯了条棍子,只是没想到他这一扯,上面摆好的木条就失去了平衡,晾在上面的笋干全部掉到了地上。 夏墨一回头就看见自己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居然就这样被不要脸的渣渣给毁了,顿时怒了。 “我看你们是找打。”夏墨吼完就挥着竹竿朝柳宝坤打去,柳宝坤用棍子回击。 “坤儿,给奶狠狠地打!”余氏在边上助威,而李氏和柳宝莲见夏墨自顾不暇,一人跑去抓山鸡,一人溜进厨房。 夏墨被这几人的强盗行为气笑了,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来越犀利,虽然哥儿的力道不如汉子,但比起文弱书生柳宝坤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前世学过一点身手的夏墨渐渐占了上风。 “哎呦!”柳宝坤的肚子被夏墨狠狠抽了一棍,痛得他直哀嚎。 俗话说得好,趁你病要你命,夏墨趁机又抽向他拿棍子的手腕。 只听“啪嗒”一声,柳宝坤吃痛地松开手掌,随即棍子落地。 “你居然敢打我宝贝孙儿!”余氏怒目圆瞪,说着就挥杖要打他。 夏墨侧头,也不客气地对着她横扫竹竿,结局显而易见,余氏的拐杖短,根本碰不着夏墨,只能避着竹竿后退两步。 夏墨飞快扫了他们一眼,就立马朝厨房走去。 当他走进到门口时,就看见柳宝莲在喝鸡汤,剩下的居然连瓦罐都装进菜篮子了,打算打包全部带走。 柳宝莲一抬头就看见一脸阴沉的夏墨,视线又落到他手里的竹竿上,吓得手中的碗都掉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 “鸡汤好吃吗?”夏墨一步步上前,面无表情道。 柳宝莲后退,这不是她认识的泽哥儿…… 忽然,她看见对方脸上露出一个恶劣的笑,那红艳的嘴唇翕动一下,然后说道:“好喝就多喝几碗,前几天我可特地给你买了点砒霜,怎样,好不好吃?” “你……你骗人!”柳宝莲捂住脖子,小脸煞白。 “骗你作甚,我死的好冤呐~”夏墨学着恐怖片里的腔调。 “啊,不要过来!呕——” 柳宝莲干呕,她还不想死,呜呜…… 他没想到柳宝莲这么不经吓,也是,就算她心思再恶毒,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崽。 夏墨还想继续吓唬她的,就听到了脚步声传来,眼角微斜,没想到李氏他们这么快来了。 而柳宝莲也不知夏墨说的是真是假,在害怕和怒恨的情绪交织下,她竟直接抓起那罐鸡汤朝夏墨的脸泼去。 好在夏墨反应及时,往边上躲了去。 可惜他躲过了第一波,没能躲过第二波,身上的衣服顿时湿落一大片,好在瓦罐早已熄火,鸡汤是温的,不然非得脱一层皮不可。 第26章 有人来了 柳宝莲见李氏他们也进来了,顿时恶向胆边生,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的空瓦罐朝夏墨用力掷去。 嚯!夏墨险险跳开,随即“砰!”的一声,瓦罐砸在地上碎成稀巴烂。 看着地上的一地碎片,夏墨脸上登时阴云密布,居然敢用瓦罐砸他,怕不是想把他砸死? 夏墨冷笑一声,目光一寸一寸渡到柳宝莲紧张又害怕的脸上,随即他手中的竹竿一动,下一秒就狠狠朝着她小腿肚抽去。 在他眼里,眼前这个人已经没有男女之分了,她就是一个刽子手,该打! “啊!好痛!” 柳宝莲痛得尖叫,捂住小腿往后跳。 听到女儿的李氏最先冲了进来,她指着夏墨恶人先告状道:“泽哥儿你个没心肝的,你对宝莲她做了什么?” “呵,贼喊抓贼,你们不但私闯民宅,还敢毁坏我家东西,李氏,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也活够了,你们要不赔钱,今天就别想走出这个门,大不了咱们一起去阎王那儿报道去!” “我呸~,就凭你个小贱货能把我们怎样?”余氏说着又命令柳宝坤他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抓起来了。” “知道了奶。”想着刚才被夏墨打了几棍子,柳宝坤的眼神阴恻恻的,新仇旧恨,他都要讨回来。 面对几人的夹击逼近,夏墨胡乱挥舞竹竿,可惜他根本没路可走,一下子被他们逼仄到一角落里去。 夏墨咬了咬牙关,下颚线绷得死紧紧,眼睛警惕的望着步步紧逼的三人,双手攥紧了竹竿。 噔噔——就在余氏他们得意之时,从院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随即就是一道极其败坏的女声响起。 “柳老太,你们想干什么!” 几人抬头望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妇人急匆匆跑了进来,她一把推开挡路的余氏,将夏墨护在身后。 夏墨拧眉,诧异看着这个陌生妇人的背影,她怎么知道他家里有人闹事?更重要的是她一介女流居然敢独自进来,就不怕吗? 夏墨不认识妇人,并不代表余氏他们不认识,尤其是柳宝莲,她那天差点和这妇人干起来。 没错,来人就是两天前在田埂里和柳绵一起怼柳宝莲的那个年轻妇人,她姓戚,是柳勇的妻子,也是铁蛋的娘。 真是冤家路窄。 余氏瞪着妇人道:“大勇家的,这是我们柳家的事,你一个外人还是少管的好。” 戚氏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讥笑道:“还柳家,蒙谁呢,就你们那点破事儿,谁不知道?要不是我儿子贪吃,你以为我稀罕管你们?”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夏墨,眼里透着微微歉意:“泽哥儿,真是对不住了,柳宝莲她给了我儿子一块红豆糕,向他打听了凌川在不在家的事,哎……我没想到,他们真的敢来找你麻烦。” 柳宝莲闻言倏然瞪大眼睛,她没想到那小屁孩吃了她的红豆糕还敢告状,真是可恶,现在她恨不得狠狠爆捶那小子一顿,让他敢坏她好事! 夏墨睨了柳宝莲一眼,才道:“不关他的事,就是他不说,他们也会找来的。” 事实的确如此。 戚氏听了夏墨的话,见他一身湿漉漉的,眼睛又扫向地上撒着鸡块和瓦片,心中不禁又同情这可怜的小哥儿几分,真是造孽啊,摊上这样的血亲。 “走,先回房换件干净的衣裳。” 夏墨抿着嘴,眼睛紧盯着柳宝坤他们,似乎担心对方突然对他下手。 戚氏瞧他这模样,抬头狠狠瞪了柳宝坤一眼,虎着脸道:“怎么,还想继续闹不成?我告诉你们,我已经让铁蛋儿去找村长了!赶紧让开!” 她话音一落,余氏几人表情瞬变。 趁他们犹豫间,戚氏拉着夏墨疾步走出了狭窄的厨房,只是他们前脚刚走到院子,余氏就阴沉着脸的追了出来。 李氏眼珠一转,对一双儿女道:“走。” 柳宝莲和柳宝坤点点头,也跟了上去。 外头,余氏冲着戚氏喊话:“今天你请谁来都没用,识趣的你赶紧走,老婆子我不为难你。” 戚氏直接无视余氏,她一把抢过夏墨手中的竹竿,安慰他:“泽哥儿你先进去,放心,我在这儿守着。” 夏墨:……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把防身武器给她,他可不觉得余氏他们会善罢甘休,奈何这人动作实在太快了,他又不好意思拿回来。 这时,铁蛋冲了进来。 他望着被他娘护着的新婶婶,心里非常后悔,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就不贪吃那块红豆糕了。 于是,他握紧拳头大声喊道:“凌川叔叔回来了!” 然而余氏根本就不信他的话,上次就是被玉哥儿给骗了,她信以为真才让这小贱货逃过一劫。 她头也不回地嚷嚷道:“呵,我信你们个邪,还想骗我?没门!今天我非得打这个恶毒玩意儿,让他在外造谣他弟的名声,让他妄想毁他弟的仕途!” 既然余氏在前头顶着,李氏他们自然没道理放过夏墨。 戚氏没想到余氏这么冥顽不灵,她努力护住衣服被鸡汤淋湿的夏墨,可惜四手难敌八手,她很快就被李氏和柳宝莲两个人扯开。 铁蛋见他娘被人欺负,气得像头愤怒的小牛,眼眶顿时红了。 他边喊着“你个坏巫婆,放开我阿娘!”边低着头就朝李氏的后腰撞去,见坏人不松手,又扭头在她手上咬上一口。 “哎呀,我的腰……我的手!你个死兔崽子,老娘打死你!”李氏痛得嗷嗷叫,转头反手抽向铁蛋。 “嗷呜呜……”铁蛋大哭,但就是不松嘴。 戚氏看见自己的儿子被打,也怒了,她发狠地扭动身子撞开柳宝莲,扯住李氏的头发,暴喝道:“好你个恶婆娘,敢打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一时间,她们互撕起来。 而另一边,没有竹竿傍身的夏墨,只能赤手空拳地和柳宝坤硬拼,因为见到过夏墨的厉害,柳宝坤这回小心谨慎多,两人扭打成了一团。 余氏见宝贝孙子吃了招,竟然也抡起拐杖要揍夏墨…… 场面一片混乱。 凌川远远就听到院里传来小孩的大哭声,眸色一凌,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立即大步流星般朝家中走去。 第27章 愤怒 凌川一进家门,就看见小哥儿被人压着打的景象,当即面沉如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从未这么愤怒过,哪怕曾经被人背叛,都能坦然接受。 可是现在,当他看见小哥儿被人欺负得一身狼藉,眼角殷红时,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一样,痛得几乎要窒息。 这边,夏墨好不容易踹开柳宝坤和胡搅蛮缠的余氏,就瞥见门口处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顿时眼里迸发出一道亮光,惊喜道:“凌大哥,你回来了!” 然而,就是这样希翼的光,让凌川无处宣泄的怒意爆满了胸腔。 此时此刻,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将这些欺负小哥儿的人统统撕个粉碎! 于是,在夏墨震惊的目光中,凌川漆黑的眼眸里似淬了腊月寒冰一般冷酷,他见他拿出弓箭,拉弓满月,随后拉箭的手一松。 只听到“咻!”的一声,那箭破空而出。 箭矢在日头下冒着寒光,对准了柳宝坤的后脑勺。 戚氏和刚赶来的柳正等人见了纷纷倒吸一口气,铁蛋也不哭了,呆愣愣地看着它。 夏墨咽了咽口水,这一箭若是射中柳宝坤的脑袋,那不就是要当场表演酱爆狮子头了吗?! “儿子别看。” 戚氏怕即将要发生的血腥场面吓到儿子,一把松开了李氏的衣服,转而捂住铁蛋睁得圆溜溜的眼睛,就连自己也撇开脑袋,不敢再看。 察觉到不对劲的李氏猛然回过头。 她一看,当场被那支冲儿子飞疾而来的箭吓得瞪大双眼,顿时声嘶力竭地冲柳宝坤叫道:“宝坤!快闪开!” 余氏和柳宝坤闻言慢慢转过头,得意的表情尚未掩去。 余氏刚想骂李氏,就看到脸色黑如包公的凌川,以及那即将插入宝贝孙儿脑袋的利箭,当场吓得张大嘴巴,脸色发白,只发出“啊啊”的尖叫声。 而柳宝坤,已经彻底失声了,他盯着那锋利的箭矢瞳孔骤然收缩。 彼时,周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他则宛如脚下生根一般,只能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箭越来越近…… “嗖——” 箭一把插入了柳宝坤头顶的发结上。 “呼~”夏墨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高高悬起的心也跟着落下,不过还是被凌川这一举动惊出一身冷汗。 他虽想报复柳家,可他也不打算取这些人性命,毕竟人死了一了百了,要惩戒这些人,只有一点一点地摧毁他们的希望与信念,让他们走投无路,让他们艰苦痛苦地活着,才是最好的报复。 而且,若这一箭真爆了柳宝坤的脑袋,那他不就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吗? 夏墨抿嘴,眼睛直勾勾望向正朝他走来的凌川。心想,他一点都不想这人因为这几个烂人而搭上自己。 凌川黑着脸直径走到夏墨跟前,犀利的目光从小哥儿脏兮兮的脸上落到湿了一大片的衣服上。 夏墨冲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还是那种公主抱! 夏墨惊呼一声,赶紧搂住对方的脖子,稳住身形。 这时,上方传来男人沉闷的嗓音:“抱歉,我回来晚了。”说着便无视院子里的所有人,抱着小哥儿转身朝里屋走去。 “我没事,真的,你先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夏墨道,只是回答他的却是男人的收紧几分的臂膀。 夏墨就这样被凌川牢牢固在怀里,他看不见男人手腕暴起的青筋,更看不到男人眼中的恐慌和忍耐。 “嘭!”房门被凌川一脚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哭嚷。 “凌大哥,我没事……” 夏墨被放在床上,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深如稠墨又无比锐利的眼眸,这一刻,夏墨觉得自己像是被凶猛的野兽锁定一般,无处可躲。 凌川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夏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低低重复道:“凌大哥……” 凌川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端倪着小哥儿的脸,然后抬手抹去他脸颊的脏痕,薄唇轻启,“脱衣服。” “啊……啊?”夏墨倏然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幻听了。 见小哥儿不为所动,凌川直接俯下身,伸出修长的手指拉开他的衣襟。 “!”大白天的,外面那么多人……他要干嘛? 反应过来的夏墨顿时涨红了脸,一把拍开男人的手,可看着对方阴沉的脸,又讪讪解释道:“别……凌大哥,我真没事,你先出去,我换件衣裳就出去,别让他们走了啊。” 凌川望着他:“就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想歪的夏某人:…… 咳咳,好吧。 “我真没事。”所以你出去吧。 凌川沉默了,态度坚决。 于是,两人僵持住了,气氛有点尴尬。 其实夏墨也不是不能给对方看,毕竟他有的对方也有,以前他也去过游泳池,在那里头,哪个男的不是袒胸露背的?可是……可是当对象变成凌川后,他又觉得别扭得很。 难道,这就是…… “看了我就出去。”凌川顿了顿,望着小哥儿又低沉着嗓音道了句,“乖。” 轰!对上男人真挚的眼睛,夏墨觉得自己血槽已空。 于是,中了美男计的他……从了。 当上身衣服脱落,夏墨的头低得不能再低,而凌川,他望着小哥儿白皙的皮肤眸光暗了暗,随后瞥到两处已经淤青的地方,眼底瞬间被暴戾覆盖。 他站起身,抚摸了两下小哥儿秀气的脑袋,遂给他找来衣裳,道:“穿上吧。” 而夏墨接过,直到凌川出去,他才抬起头,深吐一口气。 好险,差点没忍住。 …… 外面。 李氏三人已经围在惊吓过度,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的柳宝坤。 “哎呦哦~,我的乖孙啊,你怎么啦?有没有伤到脑袋啊,你倒是说句话呀,别吓奶……”余氏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孙儿不行了。 李氏看着六神无主,宛若失了魂的儿子,轻轻拍着他的脸,哭丧道:“是啊宝坤,阿娘在这呢,你怎么样了?倒是说句话啊!” 柳宝莲也拽住柳宝坤的衣服摇晃。 “哥,哥……” 可惜柳宝坤吓破胆了,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只顾颤抖着身体,脑中不停地回放着那支箭朝他射来的画面。 他差一点,差一点就死了! 第28章 争吵 李氏见儿子还抖得厉害,抓着他两肩摇晃几次都没反应,只能咬牙狠心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嘴上大声唤道:“还不快醒过来!” 余氏见状不干了,她对着李氏狂喷,“李氏你个杀千刀的干什么!坤儿都这样了你还打他?要是打出什么好歹来,看我不……”就差没糊她一脸口水星子。 “娘,我不是……” “阿娘……” 李氏还没说完,就听到柳宝坤虚弱叫了句。 余氏见自己的宝贝孙儿人总算清醒了,便放过了李氏,没再对着她怒骂,转头关心起柳宝坤。 “哎呦我的孙儿啊,你可算回魂了,真是吓死奶咯……你等着,奶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此刻,柳宝坤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还完好无损的架在脖子上,他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然而他高兴不过两秒,欣喜的表情就僵在脸上。 因为,他清楚地感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异样,他的裤裆湿湿的,还有一股骚味从胯间飘出…… 柳宝坤大脑顿时一阵轰鸣,尤其看见柳正等人正朝他围了过来,就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可惜来不及了,因为铁蛋指着他的裤裆冲戚氏他们喊道:“阿娘,你看,他吓尿了!” 铁蛋的话,扯掉了柳宝坤最后的脸皮,他望着一张张看向自己古怪或嘲笑的脸,不由夹紧双腿,颤抖的嘴唇发出“吓吓”的声音。 戚氏飞快扫了柳宝坤一眼,还真是。 余氏她们也反应过来了,但看到脸色一阵青一阵紫的,几乎羞愤欲死的孙儿,口不择言的冲戚氏怒骂:“看什么看,你个荡妇!” 戚氏本来就是个暴脾气的,这死老虔婆居然敢这样诋毁她,登时就火了,她蹲下身就捡起两块未干的笋干朝她脸上砸去。 “好你个老不死的整天不是想着怎么磋磨泽哥儿,就是向别人泼脏水,我呸!就你家那豆芽菜,谁稀罕……今天这事我跟你们没完!” 余氏气得直接跳起来,指着戚氏与她互骂:“你,你个不要脸的,我才跟你没完呢!你看看你把我的孙女和儿媳都打成什么样了!” “那也是你们先动手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的狠小的毒,要不是我家铁蛋跑来找我,说柳宝莲用一块红豆糕和他换取凌川在不在家的消息,我都想不明白她怎么这么心善呢!” “呵,结果倒好,原来是趁凌川不在家,上门找茬来了。要不是我来得及时,泽哥儿不就被你们围在厨房里打死了!” 戚氏噼里啪啦一通,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直阴沉着脸的柳正一眼,她是气不过,可她也知道怎样说才更占理儿。 果然,她一说完柳正的脸上就仿佛是乌云密布,盯着余氏几人的目光说不出的冷肃。 “你胡说!”余氏反驳,在心里暗骂柳宝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而被戚氏一语架到台面上批判的柳宝莲,则用一双充满了愤怒的眼射向铁蛋。 铁蛋被她一瞪,立即往他娘身后躲了躲。 戚氏见了一把挡住柳宝莲的视线,厉声喝道:“你再瞪一个试试看!信不信我把眼珠子挖……”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吱呀”一声,是边上的房门开来了,随即就看见一身肃杀之气的凌川从里面走了出来。 凌川将门扉掩好,才一步步走向柳正他们。 柳正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余氏她们,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沉着嗓音道:“说说吧,怎么处理。” 越是平静,越是严重。 后面进来的人也不敢议论了,只就站在一旁默默看了几眼已经乱成一团的院子。 就在刚才,他们闻到了肉香味,还特地偷偷跑去厨房看了。 当他们看到洒在地上的鸡汤和鸡肉块时,无一不是一脸肉疼模样,虽然这东西不是他家的吧,可这么浪费粮食是要遭天谴的。 鸡肉是脏了,但用水洗洗干净再炒过还是能吃的,有人闻着厨房里弥留的肉香味,就忍不住想伸手去捡,但碍于有旁人在场,于是都作罢,便又回到院子里看看他们怎么处理这事。 就他们看来,依刚才凌川想杀人的举动,柳大志家想这事儿简简单单掀过,是不太可能咯。 柳正话一出,余氏眼睛微动,指着柳宝坤头发上未拔下来的箭虚张声势道:“处理?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们想怎么个处理法,大伙们可都看到了,是他想杀我孙儿,这凶具还在呢,别想耍赖!” 戚氏没想到余氏这么无耻,她望向凌川,想看看看他怎么说,毕竟这箭的确插在人家发髻上了。 然而凌川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见他直径走向柳宝坤。 余氏和李氏以为他又想对柳宝坤下毒手,双双护在他跟前。 余氏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大家可看着呢,休想再动我孙儿一根汗毛!” 可就凭她们俩,哪能拦住人高马大的凌川,尤其是怒不可遏的凌川。 “让开。”凌川冷冷道,冰冷的眼神犹如视她们为死物。 李氏被他一注视,顿时头皮发麻,但事关儿子安全,她强忍着害怕梗着脖子道:“不让,我家宝坤的脑袋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就等着坐大牢吧!” 凌川眸光一凛,出手如闪电,当众人反应过来时李氏已经被他踹飞出去。 而他则一把扯出扎在发髻上的箭,也不管因被箭矢勾住头发,被扯得头皮发疼的柳宝坤。 “阿娘!没事吧?”柳宝莲放开她哥,直接扑到她娘跟前。 凌川斜睨着哀嚎的李氏一眼,然后对手一折,那箭“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随后被他丢到柴堆上面。 他道:“没伤,没箭。” 柳宝莲害怕得攥紧她娘衣服,偏偏一个不小心,抓到了她娘的伤口,又引的李氏嗷嗷叫了两声。 “你,你居然还敢踹我儿媳……就算你毁了箭,也别想洗脱这些事实!”余氏颤颤巍巍道。 说时她警惕地盯着凌川,就怕这恶煞也给她这老骨头来一脚。 戚氏没想到凌川会这样做,还没来得及拍手叫好就又听到余氏在满嘴喷粪。 她“呦呵”一声。 说道:“就你有一张巴巴的嘴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想报官?我呸!我可没瞧见他伤人,我只瞧见他在打堂皇入室盗窃的小贼!” 第29章 赔钱 “你…信口雌黄!”柳宝坤也顾不得害臊了,急急道,他们可不能背上小偷这罪名。 “你闭嘴吧,我跟你说话了吗!真是枉为读书人,刚才的时候,就你在捶打泽哥儿,还一点不留情的!”戚氏反口呛道。 “你胡说……”余氏尖叫。 柳正见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太阳穴又开始突突直跳,好不容易平复的怒意再次腾起,大声喝道:“够了!” 此话一出,戚氏便噤了声,而余氏也悻悻闭了嘴。 就在沉默之际,换好衣服的夏墨走了出来,他前脚刚踱到凌川身旁,柳大志后脚也来了。 他没有说话,只一脸阴郁地疾步走向柳宝坤。 夏墨看着柳大志,心道:嚯,很好,该来的人都到齐了。 柳大志目光看向灰头土脸的李氏,又转向其他几人,最后落到努力遮掩裤裆的柳宝坤身上,顿时气血上头,喉咙里一阵腥甜。 那可是他的希望啊,老柳家的希望啊!他好不容易供养出来的读书人,今个儿却在众目之下失了态,这脸真是丢尽了! 见儿子脸色不太对,余氏连忙关切道:“老大,你怎么啦,我……”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大志阴狠的目光吓一跳,那是她许久未见过的眼神。 柳大志深吸一口气,对柳宝莲道:“宝莲,先带你哥回去。” 柳宝莲闻言,立即松开李氏去扶她哥起来,而夏墨也是这时才发现柳宝坤他失禁了! 哈哈哈,夏墨在心里狂笑。 他侧过头咬紧唇瓣努力忍着,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暴笑出声,可不管他怎么忍耐,都掩盖不住眼底的笑意,和那压不住的微微翘起的嘴角。 凌川一直关注着小哥儿的一举一动,自然没错过他这般模样。 因此,他浑身冷冽的气息顷刻间收敛了不少,眼底蕴藏的暴戾也稍稍退却。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夏墨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嗯? 凌川道:“有我在,这次,我帮你讨回来。” 帮他讨回来?是指他和柳宝坤他们干架的事吗? 其实要真说起来,柳宝坤在他那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两人你一棒我一棍的,顶多半斤八两。不过要是说到钱财上,还是他们亏了。 夏墨望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的笋干,又想到厨房里被打掉的鸡汤,顿时又气上了,这可都是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就算拿去卖了,也是白花花的钱啊。 于是他狠狠点头,“嗯”了声后小声道了句,“要他们赔钱。” 柳宝坤要走,凌川一开始没有阻拦,直到人即将走出门口时,他说话了,他看向柳大志道:“要走可以,先赔钱,否则,我可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一听到要赔钱,柳正和柳大志还没说话,余氏就先跳出来了。 “赔什么钱?要赔也是你赔我们,看看你们都把我们打成什么样了,还有坤儿,你还拿箭射他,你这是谋杀!” 柳大志一听,登时看向凌川,然后视线落到夏墨身上,咬牙道:“泽哥儿,你奶她说的是真的吗?” 呵,还我奶? 夏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一个个的真会给自己加戏。 但思及有外人在场,他又不好直接暴露本性,于是懦懦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不说话。 凌川一把挡住夏墨前面,凝视柳大志的眼神极冷:“柳泽不是柳家人,你也不必威胁他,没用。” 闻言,柳大志脸色顿时无比难看。 这时,旁观已久的柳正再次开口:“柳大志,之前我刚和你说过,你家与泽哥儿既然无缘分,那便好好地各过各的,你也答应了,怎么还纵容他们上门打搅泽哥儿的生活?” 柳大志被堵得哑口无言,他也没想到他的家人居然敷衍他,嘴上满口答应,转头就打他的脸。 之前断亲的事已经够让他抬不起头来了,别人都笑话他是块软骨头,什么都听李氏和他娘的,而这一回…… 柳大志想着又望向被别人故意堵住的门口,和一脸无地自容的儿子,这一回怕是更加没脸了。 见儿子沉默了,余氏又急急道:“明明是那小贱货先在外头诋毁坤儿名声的,还说要去书院闹,我也是为了替坤儿出气,才来找他理论的。” 柳正拧眉,还有这事? 他看向夏墨,似乎在询问他余氏说的是真是假。 夏墨与之对视,眼里满是受伤地点了点头,随后接着道: “村长爷爷,事情是这样,那日我和凌大哥买好东西后,就遇到了柳宝坤和他好友们,他们……他们不仅当街辱骂凌大哥,说他是野男人,还说我下贱……勾搭野男人不知羞……他朋友还,还调戏我,所以我才那样说的。” “什么!所以那日吃馄饨时,边上那几个人说书生污蔑一对小哥儿夫夫的就是你们?!”柳正反应非常大。 夏墨咬唇,点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柳宝坤也参与进来。 同时,凌川也明白了缘由,他后悔了,他就不该这样轻易地放过柳宝坤。 事到如今,在场的人又吃了一大瓜,说来说去,还是柳大志家的问题,尤其是这柳宝坤,身为一介书生,不仅没有读书人的半点风范,还像个妇人人家一样能搅事,真是少见。 柳正看向柳大志一家,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怎么没有,反正都是那小贱种的错,我……”余氏喋喋不休。 “你闭嘴!柳大志,是男人,你来说!”柳正没好气道。 柳大志望向夏墨,沉默半晌叹息道:“泽哥儿,这事是你……是我们的不对,一这次,看在曾经生养你的份上,就算了吧。” 柳正闻言,刚想呵斥他一句,就被凌川说了先。 “我再说一遍,他是我的,他和你家没关系。”语气里的占有欲极满。 夏墨闻言倏然瞪大眼睛,猛然看向他,眼睛眨了眨,他……凌川他居然说,他是他的! 柳大志还想夏墨答应他,可惜夏墨的注意力都被凌川的话勾走了。 于是他只能认命道:“村长,就照你说吧。”说完又转向柳宝莲,吩咐她,“宝莲,送你哥回去。” 这时,拦路的人也识趣地让开,让柳家兄妹走人。 柳正点点头,说道:“好,那就赔钱吧,凌川,你们说说看,赔多少。” 第30章 没完没了 “不能答应他啊大志,咱们家哪来的钱啊?而且我们又没错,凭什么赔他们钱?!”说着余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继续哭嚎。 “哎呦,咱们老柳家造的是什么孽啊,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白眼狼呐,他这是要逼死老婆子我啊……” “娘……” 李氏低低叫了声,似要要扶余氏起来,可手上都没使什么力,就任由她继续耍泼,同时偷偷撇了柳正一眼,她就知道这老不死的一直都是帮小贱人那头的。 现在,能让她们拿捏的也就只有那小贱人了,于是她哭着看向夏墨,道:“泽哥儿啊,这事你我皆有不对之处,我们……也是爱子心切,冲动了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往日情分上,就算了吧。” 切,说的比唱的好听,还往日情分?也不想想是谁一开始火上浇油,然后又去抱他家山鸡,分明就是打着口号来占便宜的。 李氏的伎俩看多了,夏墨觉得自己都快眼疲劳了,他已经不想这帮渣渣演戏。 于是他故作沉默,小声道,“我……我听凌大哥的。” 言外之意就是,找我,没用。 柳正锐利的眼色在李氏和余氏身上转了转,面无表情道:“你们不必为难泽哥儿,柳老太,李氏,这事你们要是不同意,大可离开柳家村。” 什么?离开柳家村,那不就是变相驱逐吗? 余氏闻言顿时不嚎了,她没想到柳正会这样说,眼睛也张得像牛铃一般大,呆愣愣望着柳正,若真将她赶出去,就她一老婆子,还能活? 可瞧柳正神情严肃,根本就不像是在说假。 柳家婆媳两人嘴唇动了动,又看向一脸阴沉的柳大志,见他没有说话,没男人撑腰到底不敢吱声了。 她们这麽样看得戚氏好不痛快,心中的郁气也跟着泄了一大半。 夏墨暗暗给村长爷爷竖起大拇指,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蛇打七寸,两句话就将搅事精收拾得服服帖帖。 柳正道:“很好,既然还是大志说的算,那凌川你继续,说完我再做评断。” “泽哥儿身上有几处淤青,以及这些被他们破坏的东西,药钱和赔偿,三两。”凌川道。 “什么?三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没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余氏一听又开始嚷嚷,然而没人搭理她。 夏墨觉得凌川这个要价实在太对了,尤其看到柳家三人像是被人剜肉一样的表情,他就心里痛快。 “三两,过了。”柳大志铁青着脸,这分明就是狮子大开口。 一如李氏想法,柳大志也知道他奈何不了凌川,唯有将矛盾对准自己的儿子,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于是痛心道:“泽哥儿,就算你不认我这个父亲,那你也要为自己以后着想啊,你这样绝情,就不怕你们的孩子受人唾弃吗?” 呦呵,居然还拿孩子威胁他。 夏墨大大的无语,就算他真的有孩子,就是他孩子受到别人一两句不好言论,那也正常,毕竟这人千千万万,长舌妇肯定也不少,人多嘴杂嘛。 夏墨是不痛不痒,可凌川就不一样了,他一想到一个和小哥儿容貌相似的崽子被人欺负,心里就非常非常不高兴,连拳头都硬了。 瞬间,一双夹着寒霜的眼神猛地射向柳大志,凌川沉声道:“一个子不能少。” “你……别太过分!”柳大志恼怒不已。 他转向柳正,“村长,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愿赔,他分明就是故意为难我。” “是啊村长,你可不能这样偏着泽哥儿他们啊!”余氏喊道。 还未来得及表态的柳正闻言顿时吹胡子瞪眼,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做事有失公允吗! 柳正斜睨了心疼不已的余氏一眼,干脆不想了,立即拍案道:“好,那就三两,希望某些人能买个教训,省得她整天嫌日子过得太舒坦,尽不干人事。” “哇,居然真要赔三两……”有旁观的人再也忍不住了,小声惊呼。 而柳大志则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地看向他娘,真的是…… 柳正余光扫了一眼哗然的乡亲,冷着脸道:“今天这事就当杀鸡儆猴,若他日谁家也想效仿,就罚不误,这就是柳家村的规矩。” 其他人听了后,有的一言不发,有的则点点头。 夏墨油盐不进,柳正都不帮他,柳大志实在没法子,尤其他边上还有个凶神恶煞盯着,这让他觉得如果自己不给钱的话,今天他们估计都得横着走出这个门。 最后,余氏再怎么哭喊不公平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柳大志把钱给了柳正。 柳正看看没问题,便把钱递给凌川,结果凌川一把塞进夏墨手里。 夏墨先愣了下,怎么把钱给他了?但一看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尤其是余氏和李氏两人,看他的眼神都快变成刀子了。 于是夏墨坏心眼地冲她们一笑,然后乖乖把钱收下。 凌川这一举动,却是折煞了在场的人,尤其是当别人媳妇的,瞧瞧,为什么区别就那么大呢?就连戚氏看了也不禁泛酸。 就在大家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正准备走人时,一道人影就像风一般冲了进来,是柳勇。 柳勇一来,就看见自己婆娘搞得一身凌乱,脸上还有指尖留下的抓痕,又看向小的,也没好到哪里。 一侧脸颊肿的老高,还有红红的指印未消去,顿时气得眼睛红了。 他婆娘他小子他自己都舍不得揍,现在,居然被人打成这样! 柳勇想也不想,上去就抓起柳大志的衣领,狠狠给了他一拳。 “唉!你怎么乱打人呢……”李氏连忙扶住险些栽倒的柳大志,瞪着柳勇道。 “打得还轻了!柳大志,你们家的破事我们不掺和,但你女儿利用我家铁蛋在先,又打他们在后,这伤还印在脸上呢,说,怎么办吧!”柳勇一脸怒容。 “你胡说,他们明明也打了我们,你看我这手,还有我这脖子和脸,都是他们干的!”一听到又像是要被讹钱的说法,李氏一把掀开袖子,又指指自己的颈脖和脸,咬牙切齿道。 铁蛋抱着他爹痛哭:“哇!是她们先打阿娘的,一起打,还抽我脸,我……呜呜……我才咬她,让她松手。” 第31章 一记耳光 柳勇听完儿子的哭诉,握紧的手背上顿时青筋暴露,一脸凶恶,吓得还想反驳的李氏瞬间往后退了两步。 柳正等人已经反应过来,见柳勇似乎还想动手,连忙喝住他,“住手!”说着便走了过去,拦在柳勇与柳大志中间。 柳勇一脸不甘心地退回戚氏和铁蛋身边。 柳正将人分开后,目光在李氏戚氏还有铁蛋三人脸上审视一番,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也说说你们想怎么办吧。” 余氏好不容易理顺气就听到柳正还要管这事,立马挤到柳大志跟前,对着戚氏母子就是一通叫嚣道: “你个不要脸的娼妇,也想照猫画虎讹钱是吧,我呸!今天你们要是再敢讨钱,我就吊死在你们家门口,让邻村的看看,你们是怎么逼迫我们老柳家的!” 嚯,这柳老太还真敢说啊。围观的人在心中暗叹,目光不由自主朝柳正看去。 果然,柳正的脸霎时间黑如锅底,而柳勇气得再次暴起,然而却被戚氏一把拽住了。 戚氏朝柳勇努努嘴,然后对余氏咧嘴轻笑一声,眼神轻蔑道:“你倒是去吊啊,你看我拦不拦你?要是没绳子我家倒有几捆结实的麻绳!” “你,你……你个毒妇!”余氏气得咬牙切齿,指着戚氏的手指直颤抖。 “我什么我,你可别动气,当心连绳子都省了。”戚氏大大翻了个白眼。 “噗嗤……唔咳咳。”夏墨没想到这嫂子嘴巴这么厉害,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声,反应过来故作小声低咳掩饰。 好在也有别人在笑,而他站得比较靠后,面前又有人高马大的凌川给他挡着,所以没人注意到他。 “啊,我要撕烂你的臭嘴!”余氏怒叫一声就跳起来要抓戚氏的脸。 好在柳勇早有防范,两步上前一把拍开余氏的手,并将戚氏护在身后,不然她的脸上估计又要多几杠伤痕。 “你个死老太婆还想打我媳妇?信不信我连你也抽!”柳勇威吓道。 “娘。”柳大志也上前扯住余氏,李氏见状也不敢放任她继续嗷,怕适得其反。 柳正盯他们好一会儿,嘴角压得死死的,都深陷进去了。 直到双方歇战了,他才厉声道:“柳老太,我柳某人当村长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人,为老不尊便罢,还想拿柳家村的名声作威胁?好哇,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哪个胆儿!” 余氏攥紧拐杖,怒瞪了柳正一眼,又看看周围一圈看好戏的人,尤其是当她瞄到一脸嘲笑她的夏墨时,差点咬碎了牙齿,就恨不得将这小贱种千刀万剐。 夏墨挑了挑眉,冲她做了个口型,‘就你们,差得远呢。’ “你个小贱种,当初我就该把你丢到粪坑里淹死,让你跟着你那贱货娘一起去见阎王!”余氏被夏墨激得暴跳如雷,冲着他一顿臭骂。 夏墨眼神一冷,骂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骂泽哥儿和他娘! 只见他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握紧,然后一个疾步挤开旁人,对着余氏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余氏的脸被打偏。 周围的空气瞬间陷入死寂,不少人都张大嘴巴一脸震惊地看着胸脯急促起伏的夏墨。 夏墨红着眼,浑身颤抖:“咒我可以,但不能说我娘,不管是谁,再敢辱没我娘,我照打不误!” 夏墨说完趁众人没反应过来,像泥鳅一样钻了出来,直接冲回了房里。他到底不是泽哥儿,没忍住打了余氏,可他一点都不后悔。 凌川望了已经紧闭的房门一眼,随即撇开眼,没说话。 而余氏则一屁股坐下,开始撒泼打滚,嘴里不停的念叨“泽哥儿没人性,要打死亲奶奶咯”之类的话。 柳大志和李氏也是大大的震惊,看着他们老娘脸上的巴掌印愣了好久,等他想发火,肇事者已经跑了。 柳大志怒气冲冲地想去找夏墨,却被凌川挡住了。 柳大志大喝道:“你让开!” 凌川没说话,冷着一张脸,就是不让。 戚氏他们已经回神,她眼珠一转,扯了扯柳勇的衣角。 柳勇会意,立即上前抓住柳大志后衣领,“怎么,想借机跳过我这一茬?柳大志我告诉你,没门!就算泽哥儿打她怎么了?她个为老不尊的连人家娘死了都不放过,哥儿就那点力气,打得都是轻了,要是我,敢说我娘的不是,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村长,我也不想让你为难,就我家婆娘和小子的伤,让他们赔我们一两银子好了,就买膏药钱,不够的我们自己出。” “那我们也被打了,你们也要赔钱。”李氏大声道。 “是,必须赔。”一扯到钱财,余氏立即附和,都不继续咒骂夏墨了。 柳正沉默了许久,又看了眼闹腾的余氏,道:“就依柳勇的,柳老太,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说完他看向柳大志,仿佛这句话也是给他的一样。 哪怕余氏怎么闹,李氏怎么哭,柳正也没改变说法。 而柳勇也说了,他们要是不给钱,他就直接叫兄弟上门搬东西,逼得柳大志不得不从。 一想到他们找小贱人兴师问罪不成,还赔了四两银子,余氏一时间气急攻心,晕了过去,最后被柳大志背了回去。 “既然没什么事,就散了吧。”柳正说道。 村长发话了,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继续逗留,便也走了。 柳正走前对凌川无奈道:“下次别那么冲动,弓箭无眼,还有泽哥儿他刚才……也是冲动了些,人言可畏啊。”到底还是小年轻,脾气暴躁了些。 凌川闻言点点头。 柳正又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便走了。 于是,院子里就剩下戚氏一家三口并没有跟着离开,而一直在门后偷听的夏墨也出来了。 望着夏墨,戚氏无奈地推了推一脸犹豫不决的铁蛋,道:“去吧。” 铁蛋看着和煦的夏墨,又望望一脸凶巴巴的凌川,小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害怕。 他很想向小婶婶道歉,可是凌叔叔的眼神太可怕了,他会不会揍他啊?毕竟,要不是他贪吃,小婶婶也不会被人打…… 铁蛋一脸唯唯诺诺,小手指紧张地交搓在一起。 第32章 升温 夏墨见状笑着走到铁蛋跟前,抬手揉了揉他低垂的小脑袋,轻声道:“谢谢你啊铁蛋。” 说着又侧头满含谢意地望向戚氏,“还有嫂子,要不是你们,我估计要受大罪呢。” 夏墨说的没错,要不是他们把村长爷爷找来了,事情还不知道会朝什么方向发展呢,哪能那么快解决。 戚氏不好意思地撩了下耳际的发丝,“哪里,还不是我家小子贪吃惹的事儿。” 铁蛋闻言飞快望了夏墨一眼,又低下头去,心里更难受了。 那么温柔的婶婶,就因为他,被人打了…… 夏墨将铁蛋的一系列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明白这只小崽子在自责,遂蹲下身让自己与对方一般高度,与他平视。 “这事不怪你的铁蛋,就算你不吃她的红豆糕,他们也会找来,而且呀铁蛋还是个小英雄呢,是你及时告诉阿娘,才救了哥,咳咳,救了婶婶。” 夏墨连忙改口,看着铁蛋红肿的小脸颊,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因为他的语气很轻柔,难过的铁蛋才悠悠抬起头,迟疑地问他:“真的吗?” “当然啦。”夏墨坚定地点头,又给他一个认可的微笑,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可不能让他因这件事留下心理阴影。 戚氏见状心里的不痛快瞬间消去,毕竟,她嘴上虽说这事怪铁蛋,可心里却不全然这样想,就如夏墨所言,归根到底,这还是他与柳家人间的恩怨使然。 “既然没什么事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柳勇挠挠头道,他媳妇和儿子脸上都有伤呢,得回去上药才行。 “这个给你。”这时,凌川拎着一只山鸡走过来,递给他。 “不用,我家也有。”柳勇摆手推却,他也是猎户,自己家就有野味,哪好意思要凌川的,而且这年头啊,大家都不容易。 “是啊。”戚氏点头附和道。 “不一样,拿着,回去后杀了给铁蛋补补,这次多谢了。”凌川一把将山鸡硬塞到柳勇手中,由衷道。 不管怎样,他都很感谢铁蛋和戚嫂子的挺身而出,要不然他回来时看到的就不单单是两人压着他家小哥儿打了。 如此一想,瞬间又有冰冷的暗芒在凌川的眸子里闪烁,稍纵即逝,柳勇尚未察觉就消失了。 夏墨也站起身,走到凌川身旁道:“嫂子,这回真多亏了你们,就拿着吧,你们要是不拿,我心里过不去。”说着又瞅了一脸茫然看着他们的铁蛋一眼。 戚氏见状先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真是歹竹出好笋,没想到就柳大志一家的秉性,也能生出这样善心的哥儿。 “这……”柳勇看向戚氏,有些拿不定主意。 戚氏收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无奈笑了笑,“那我们就收下了。” “应该的应该的。”夏墨回以一笑。 见自家婆娘没再拒绝,柳勇便收下山鸡,“既然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夏墨和凌川点点头,没再留人。 柳勇一家三口走后,院子里就剩下夏墨和凌川两人。 夏墨望了一眼凌乱一地的笋干,还有被糟蹋掉的鸡汤,虽然也从柳大志身上讨回了本,可是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可惜。 他转头对凌川道:“凌大哥,抱歉啊。”因为他的缘故,余氏他们才敢那么猖狂。 说着他又将那三两钱掏出来,还给凌川,“凌大哥,这个还是你自己收着吧。” 然而凌川却一直不做声,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夏墨,眼底还有一丝黯然一闪而过。 在他的认知里,媳妇是值得最好的,可是他的小哥儿似乎非常抗拒他的靠近,也不想要他的钱,难道,是他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夏墨狐疑地看着凌川,“拿着呀。” 望着小哥儿锃亮如宝石的眼眸,凌川有些懊恼自己一开始和小哥儿说的太清楚了,搞得现在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小哥儿交流了。 “你留着自己用,身上的伤涂药膏了吗?”凌川转移话题。 夏墨摇头:“还没,晚上再涂。” 不过,凌川刚才看他的眼神似乎怪怪的?还有这人真的很大方啊,这一次两次的,都没把钱看在眼里。 夏墨犹豫地看了两眼手中的银子,还没等他考虑好,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就握住了他手腕,随即男人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走,先去上药。” “诶?等等……还是先把院子和厨房收拾好了再涂吧……而且只是小伤而已。”夏墨一边被男人拉着走,一边说道。 “不行。”凌川头也不回道。 于是夏墨再次被凌川拉回了房内。 “我帮你涂,顺便揉揉,这样淤血散得快。”凌川俯视着有些紧促的小哥儿,拧着眉顿了顿,刻意放柔声音,“你不必怕我的。” 本来有些尴尬的夏墨听到最后一句话后倏然抬起头,他看向眉头紧锁,困惑道:“凌大哥,我没有怕你啊。” 这是实话,他的确没害怕这个看起来有点凶的男人,而是他太了解自己了,到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对这个人下手,毕竟,一旦关系变了,他眼里就容不下一粒沙子…… “那就好!”凌川声调微扬,提紧的心也瞬间安稳落下,嘴角勾起。 那是一个非常明显的笑,登时让夏墨看呆了,他吞咽了下喉结,原来,这个有点凶的男人笑起来那么帅气,夏墨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万点暴击。 凌川很喜欢小哥儿这样的眼神,一寸不离自己,似乎他的世界里就剩下自己一人。 他低低地蛊惑道:“让我来吧。” “好……吧。”夏墨喃喃道。 凌川很满意。 衣衫脱落,凌川的指腹一点一点按摩着小哥儿的皮肤,引起身体一阵颤栗。 药膏被涂抹开。 “唔,嘶……” “疼吗?” “不疼。”夏墨闷着头,嗡嗡道,一对白玉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嗯。”凌川低哑的应了声,手上的力道收了些…… 揉着揉着,夏墨感觉自己眼皮子有点重。 见小哥儿的眼皮子在打架,实在困得不行的模样,凌川道:“睡吧。” 夏墨绵绵地“唔”了声,脑子有些混沌,过了半晌才小声嘀咕了句,“好,那等我起来再收拾……”院子…… 凌川望着困倦的小哥儿应道:“好。” 先帮他穿好衣服,又放下帐帘,夏墨努力撑起一条缝的眼睛终于闭上,沉沉睡了过去。 待他睡下后,凌川便出去冲了个冷水澡,回来时身上仿佛带上丝丝凉气。 第33章 顺其自然 房内静谧无声。 凌川喝了碗温开水,抬眼间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瞟向被帐帘挡住的小哥儿,这样看去,只能看一个模模糊糊的侧脸…… 凌川注视了许久,不知是因为看不够,还是觉得那层帐帘碍眼,遂而站起身,跨着大长腿踱步到床前把它掀开。 这样一来,他垂眉便可清晰地看到呼吸均匀的小哥儿。 凌川视线似乎在一遍遍描摹对方的眉眼,眼神逐渐变得幽深几个度,最终定格在对方粉色水润的唇瓣上,顿时喉咙一紧,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 也许是男人的目光太过炽热,夏墨忽然嘤咛一声,鸦羽般的睫毛微动,吓得做贼心虚的高大身形骤然一僵,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在夏墨又很快若无其事地继续沉睡下去,凌川方敢放松宛若遽然停止的心脏。 他坐到床沿,定睛凝望着小哥儿,眼里浮现无奈之色。 唉,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只怕吓到一人。 凌川抬手,粗糙的指腹轻轻点在小哥儿的嫩唇上,遂又抬起撑到床的里侧,缓缓俯下身。 阴影之下,男人冰凉的薄唇浅浅印在了夏墨秀气的眉心上。 我心悦你……你逃不了了,我的小夫郎。 浅尝辄止,凌川坐直身,他深深看了毫无觉察的小哥儿一眼,才起身放下帐帘离开,不再打搅他休息…… 而夏墨对此一概不知,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等他醒来之后已经是下午了。 夏墨先是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忽然脑中似有电流闪过,睡前那令人眼红心跳的画面瞬间浮现在脑海里。 嚯! 夏墨一个激灵,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只见他惺忪的眼眸也立即清明起来,然后低下头掀开被子一看,随即又大大松了一口气,衣服完好无整地穿着…… 呼~,真是太好了,他还没有色令智昏到做出上演饿狼扑食的胆大壮举。 夏墨胡思乱想了一下,又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有点精分了。都怪凌川,他的手指简直就像根小型电流棒似的,搞得他心湖荡漾,还有之前也是,老做出一些勾人的举动! 可是,尽管这样,他也没有感觉到被人冒犯到的意思……完蛋了,他不会真的喜欢上凌川了吧! 这个认知让夏墨倏然瞪大眼睛,嘴巴微张,他在心里哀嚎一声,然后整个人软软地往前趴下,将绯红的脸蛋埋到被子里拱了拱。 闷了好一会他才接受自己轻而易举就沦陷了的事实,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若对方也能视为唯一,那他也不亏…… 夏墨甩甩脑袋,随后翻身下床,然后走了出去。 他在院子里环顾一圈,没发现凌川的身影,不过凌乱的场地倒是收拾好了。 见状夏墨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毕竟把家搞得一团乱后,他这个祸源跑去呼呼睡大觉了,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不过话说回来,凌川人呢? 夏墨又转到厨房里,依旧没看到人,但锅头里面应该是温着饭菜,不会是刚出去了吧? 闻着菜香,夏墨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抗议声,于是他想了一下,便走到灶前掀开罩在上面的木盖子。 一看,里面放的是一碟鸡肉和米饭,夏墨想到院子里的那只山鸡还在,那这些鸡肉应该是被打翻的那蛊鸡汤的,看来是凌川把它们捡起来洗干净重新炒过了。 夏墨对着此没有任何意见,想当初他在孤儿院时,因院里资金有限,他们很多时候连块瘠薄的肉都吃不上,所以他也懂得食物的来之不易。 夏墨将饭菜端到方木桌上,又朝外面看了几眼,仍未见凌川回来,于是重新拿了个碗挖了半碗米饭,然后坐下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饭后,凌川还没回来。 看着就连自己上午那件脏衣服都被人洗好了,夏墨挠挠头,家里好像暂时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做的。 干农活的话,到现在为止,他也就只知道家门口对出来的那块菜地是他家的,但这草他前两天已经除过了。 所以,现在要做什么呢? 夏墨有点无聊,望了眼天,便决定到附近转转,毕竟柳大志一家才闹腾完,还折了四两钱,夏墨想他们最近都没那心思到他面前蹦哒了。 就算有,估摸也会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口袋,哈哈。 想着,夏墨心情不错地往外走,只是他刚打开门,就看见用锄头挑着两大麻袋竹笋的凌川,原来他是挖竹笋去了。 凌川没想到小哥儿这么快就醒了,遂问道:“吃了吗?” “吃了,刚吃,凌大哥你快进去吧。”夏墨说着连忙把木门全推开,自己也跟着退回院子里,让他进来。 凌川没多说,脚步稳健地挑着两大袋走了进去。 而夏墨见他回来了,便也改了出去逛逛的主意。他先将门扉掩上,然后走到凌川跟前,望着竹笋道:“凌大哥,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挖这个啊?” “之前的坏了很多。”凌川答道。 之前那些笋干都是小哥儿辛苦做出来的,尤其小哥儿一开始就兴致勃勃跟他讲了很多关于笋干的做法,于是他想也不想就挑着锄头去挖了两大袋回来。 “哦~。”夏墨望了一眼之前他晒的那些,的确被糟蹋得不剩多少了,“那这些全部用来晒笋干吗?” 凌川摇头,“不,你上次做的生炒也很好吃。” 夏墨笑,他没想到凌川会喜欢吃,“那就留些生炒吧。”虽然对方说过雨季即将来临,但是挖都挖了,而且两个人在家,也不怕下雨时一个人赶不及收拾。 看小哥儿一脸笑容,凌川的嘴角也跟着微微上扬,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觉得小哥儿面对他时,似乎比以前更坦然了。 “你先去吃饭吧,厨房里我给你留了些,我先剥壳,等搞好就把它们煮了。”夏墨道。 然而凌川的关注点全在他前半句话上,只见他眉头微蹙,语气有点闷道:“我吃过了,那是留给你的。” “哦,没事,我吃饱了,那我们就一起把这些剥好吧。”夏墨从善如流地改口,也许换了种心态,他居然觉得男人这副神情看起来莫名地可爱。 而凌川端倪了小哥儿灿若繁星的眸子,那微蹙的眉心很快就舒展开来了,点头道:“好。” 第34章 恶有恶报 见凌川没意见,夏墨便跑去拿了两把矮木凳到桂树下。 而凌川则将锄头放到一旁,顺便从边上抽了把柴刀和竹筐过来,然后坐到小哥儿身边,开始剥笋壳。 夏天的风带着许些热气,徐徐拂过,头顶的树叶发出动听的沙沙声,两人就这样静谧地各做各的。 凌川剥完一颗后,终于忍不住微微侧过头望向小哥儿。 小哥儿正低着头,眉眼低垂的,从自己的角度看,刚好看到他四分之三的侧脸,而那鬓角的发丝则悠悠飘着。 凌川抿了抿嘴,觉那发丝就像小柳枝似的,不重不轻地撩拨着他的心湖。 也许是他看久了,夏墨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嗯?他看我做什么?难道他脸上有脏东西?夏墨想着就抬起手,用手背在自己脸上擦了擦。 “没脏……还疼吗?”凌川望着他眉心道。 “啊……早就不疼了。”夏墨觉得有些好笑,他又不是娇滴滴的贵人家小姑娘,哪有那么脆弱。 不过话说回来,他忽然想起还不知道家里有没有别的要耕种的田地呢,遂又询问:“哦对了凌大哥,咱们家就种了门前那块地吗?还有没有别的,我也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地了。” 凌川摇摇头,“有田地,但未耕种,之前就我一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所以也就在门前那块地种了点青菜。”说着他便将手中那颗剥好的丢到竹筐里,又拿了一颗新的继续。 “哦,也是。”夏墨表示理解,的确也是哦,就他一人,三天两头就跑到山上的,的确没必要种那么多的农作物。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了,凌川忽然想到往后他就不是一个人了,而且,若是能与小哥儿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夫夫生活,也非常不错,于是对夏墨说:“你想种地吗?” “种地啊,可以啊。”夏墨觉得自己要入乡随俗,而且他的加入也相当于多添了副碗筷。 “那好,改明儿我就找人买点适合这个季节的种子种上。”凌川立即道。 夏墨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就聊种什么比较好,而凌川则浅浅地笑着回答。 一个话题结束,凌川又很快挑起下一个话题,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凌川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脑中里全都是如何拉近自己与小哥儿的距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到后面,凌川还特地说了关于自己打猎上的事,比如,他一人打倒了一只大熊,听得夏墨满眼都是佩服佩服。 他们时而嬉笑有声,一时间居然都没有发现对方的改变。 也许是因为心情非常好,所以干起活来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他们眼前的笋壳堆积成小山堆,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 剥完最后一颗竹笋,夏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啊~,终于搞完了。” 凌川也跟着站了起来,“接下来要怎么做?” “用大锅放水煮就好了,这些笋壳就让它在院子里先晒一阵子吧,干了直接当柴烧。”夏墨望着那堆笋壳道。 凌川点点头,然后将两箩筐的竹笋搬到厨房里去,而夏墨缓了一会儿,也跟着进去。 接下来两人又开始分工合作,夏墨在厨房里烧火,凌川则在院子里用细竹竿弄了个大架子,用来搁置竹笋,这样平时晒起来方便许多…… 直到日落西山,他们才将竹笋全部切好,这时已是炊烟袅袅,已经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 夏墨看着两人的劳动成果,心里非常高兴,眼里也满是细碎的光,他对凌川道:“等这些笋干制作好了,到时候可以吃很久呢。” “嗯,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凌川回道。 夏墨眨眨眼,随而笑开。 “好啊。” 一天的时间,就这样在两人的忙碌中悄然流去…… 深夜。 在一小村人的沉睡中,一道被幽蓝月光包裹的漆黑身影悄然无声地翻入柳家院墙,然后在每个房门外小心查看一番。 直到听到熟悉的打鼾声,那黑衣人才果断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而房内,正在呼呼大睡的柳宝坤一点都没意识到有人偷偷潜入他房中。 黑衣人站在床前,唯一显露在外的狭长眸子微微眯起,冷若寒冰地注视着床上睡得像死猪一般的人。 他盯着柳宝坤的脸望一会儿,然后目光挪到他右手上,就是这只手,拿棍子打他的小哥儿!想着,黑衣人的眼底只剩下寒戾与怒意。 没错,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来找柳宝坤报仇的凌川。 凌川想,他的小哥儿,他自己都舍不得他磕着碰着,这人倒好,直接打上门来了,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思及此,凌川上前就给了柳宝坤的脖子来了一手刀,于是睡梦中的人就毫无意识地晕死过去。 凌川也不想多费时间,只见他先在柳宝坤背上点了几下,然后将其右手折断,再拎起丢到柳家的茅房外面,悄然离去…… 翌日,凌川带夏墨去看了自己别处的田地,回来时恰巧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柳盈盈。 柳盈盈对凌川颔首,然后转向夏墨,关心道:“泽哥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夏墨笑道,看来柳家昨天来他家闹的事传开了。 “你没事就好,对了泽哥儿,我跟你说啊,昨天晚上柳家那个柳宝坤上夜厕时不小心摔断了右手,那可是握笔杆子的手耶,哈哈哈,真是恶有恶报,老天都看不过去了。”柳盈盈眉飞色舞道,激动得直拍掌。 夏墨闻言一脸惊讶,“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作甚?我还听到柳老太在他们院里嗷嗷叫呢,虽然看不到人,但就她那大喇叭你又不是不知道,到现在啊估计早就传开了。”柳盈盈道。 想来她还听到有人说这是余氏她嘴贱惹的祸,说她骂谁不好,偏偏连死人都不放过,还有柳宝坤,他打虐人家儿子,人家这是看不下去了,给他个教训。 这些风言风语也不知道的是从谁嘴里传出来的,但柳盈盈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云姨生前那么宠爱泽哥儿,说不定真显灵了呢,当然,这些她也不会和夏墨说就是了。 “没有,我当然相信盈盈姐你说的啊。”夏墨眉开眼笑道,他不是不相信她的话,而是觉得难以置信罢了,毕竟柳宝坤白天才在他这受了点惊吓,晚上还摔断了手,真是实惨。 “那你下次看到他们就远着点,要是自己在家的话,记得把门给锁了,省得他们又来烦你。”柳盈盈叮嘱道。 夏墨受教地点点头,又笑着说:“我知道了,不过他们最近估计都不会来找我了,而且有凌大哥在,我不怕。” 柳盈盈瞟了凌川一眼,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也是,就他们家自己还一团乱呢。” 第35章 去摸鱼 夏墨点头附和,然后不厚道的笑得更欢了,原谅他也是个俗人,仇人越倒霉他当然会越开心。 柳宝坤可是柳家几个大人的心头宝啊,这伤的不仅会影响到他考科举,还得花不少钱治疗,柳家现在啊估计是愁云笼罩咯。 凌川看到小哥儿一脸幸灾乐祸之后,素来凌厉的眉眼有些松动,薄唇也微微上扬,满眼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柳盈盈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下,自然没错过凌川的神情,还有对方那双似乎只装下泽哥儿一人的冷眸,不禁柳眉微挑,然后露出欣慰的姨母笑。 不过,他们两手空空的,这是要做什么去?遂问道:“话说回来,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因为我不清楚家里的田地,所以凌大哥就带我来看看,盈盈姐呢,你这是上哪去?”夏墨望着她手里拿着的簸箕,好奇道。 “去摸鱼啊,玉哥儿他们还在那边堵小河堤呢,你要不要一起?”柳盈盈问。 “真哒!”夏墨闻言登时眼睛亮了,一闪一闪的,就像一颗瑰丽的黑宝石。 柳盈盈点头,泽哥儿真是越来越活泼了,不过她的询问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破坏别人约会是最讨人嫌的,想着她眼睛飞快地扫了凌川一眼。 果不其然,某人眉间微蹙了下。 夏墨见状误以为她是在怕凌川不同意,于是歪头望向凌川,说道:“凌大哥,咱们也去看看吧。”说不定他也能大显身手一回呢。 凌川低头与夏墨对视一眼,然后似宠溺又无奈地点点头。 他承认,他只想与小哥儿两人单独相处,可他又一点都不想从对方那双亮得恰似繁星的眼眸里,看到一丁点儿失落的情绪。 “那我们快走吧,说不定玉哥儿他们已经等不及了。”见凌川答应了,夏墨就开始催促柳盈盈带路。 柳盈盈讶异地瞟了凌川一眼,那眼神就像是料不到他会答应似的,不过又见到夏墨一副急切的模样,便笑道:“那走吧。” 临近小溪,夏墨看到除柳玉以外,小溪里还有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姑娘,以及几个小孩子,其中,昨天那莫名卷进他家破事的铁蛋居然也在。 夏墨不认识那位姑娘,可对方却认识他,姑娘不是别人,就是与戚氏交好的柳绵。 也因有她在,铁蛋才有机会下河摸鱼,而其他的小孩则是铁蛋那日用一块红豆糕收买的小弟们。 因为有小孩在,所以他们选择了浅水区域,以防意外发生。 在场除了柳绵,其他人个个把裤筒卷到了膝盖上,那几个小孩子更是弯着腰将双手伸进水里,还一脸聚精会神,似乎生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什么一样。 而柳绵和柳玉则是一头一尾。 他们一人蹲在上游的大石头上,用石块砸碎藤根,然后将水攉到汁液上,随后再全部流回河里。 另一人则在下面把河道里的沙石堆起,欲将这片小区域和下游分开。 夏墨凑近一看,才惊奇地发现河里居然有小鱼自己浮起来了,还是翻着小肚子的…… 这鱼是死了吗? 想着,他目光就不由自主看向柳绵手中的藤根。 不用猜,肯定就是它的作用,不过这是什么植物?这么神奇。 见夏墨一脸吃惊地看着柳绵手中之物,柳盈盈觉得好笑,给他解惑道:“那是鱼藤根,适量的汁液能让鱼儿陷入昏迷或者死亡,这样比较省时省力。” 毕竟,这河里的鱼儿精着呢,可难抓了。 夏墨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同时心中不禁暗叹起大自然果然是合格的造物主,万物相生相克啊。 难怪这群小孩子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原来是在捡鱼儿。 柳玉他们听到柳盈盈的声音,皆抬起头,他们还没出声呢,铁蛋就先猛地站直身板子。 只见他一边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一边兴高采烈地对夏墨大喊,“婶婶你看!我抓到鱼了,是七星鱼!” 夏墨见状也笑着对他招了招手,定眼细看了他的手一会儿,才故作吃惊道:“哇,我瞧瞧这个儿挺肥的,铁蛋真厉害啊。” 那是! 铁蛋听到夏墨的夸奖,瞬间挺起胸腔下巴微昂,那贱兮兮的小模样仿佛就是在和自己的小弟们彰显自己的厉害一样。 除了小孩子,几个大人都无奈地摇摇头,笑了。 “泽哥儿,要不要一起,这溪水浸着脚还特别舒服。”柳玉对夏墨道。 他还是有点怂凌川的,只敢和夏墨搭话,而且男男有别,他若邀请对方的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啊是啊,一起呗,这水可凉快了。”柳绵笑着附和。 “好啊,我本就是厚着脸皮跟盈盈姐过来的,你们赶我都不走。”夏墨说着就开始挽袖子,脱掉鞋子,弯腰卷起裤筒。 等他搞完一切,才想起被自己忽略了好一会儿又变得沉默寡言的凌川,摸摸鼻子道:“凌大哥,你呢?要不要一起啊?” 凌川摇头,“你去吧,我待会买点种子,小心些。” “好的,那凌大哥再见。” 夏墨说着还冲他挥挥手,然后就兴冲冲地朝小溪里跑去了,看得凌川好气又无奈,让他真想把人拉回来,揉一把他的小脑袋出气。 夏墨一脚踏进水里,两只小脚丫瞬间被冰凉凉的溪水包裹,脚趾蜷缩一下,顿时发出舒服的感叹,“真爽。” 铁蛋将手里的那条鱼放到木桶里,刚转身就看见夏墨小腿肚附近有条小鱼儿浮了起来,随着水势要流走,立即大声道:“婶婶,你快看你脚边,有一条鱼儿翻肚子了!” “啊!我也看到了,婶婶你快抓它啊!”离夏墨近的一个小孩也瞧见了,他想去捡,奈何这时自己边上也有。 “好嘞,像这种小鱼儿,你婶婶我一手抓一个。”夏墨便吹虚边把那条鱼儿捞起。 “我也可以。”铁蛋道。 “我也是。” “还有我……” 其他几个小孩也不甘落后道,说着就欲比试起来,偏偏夏墨也要掺和一脚,一时间和他们耍成一团,就跟个小大孩似的,看得柳盈盈一脸无奈,看来这个簸箕他们是不需要了。 而凌川望了夏墨一会儿,才和柳盈盈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而他身后,是绿树青山,是阳光明媚,是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中,小哥儿洋溢着开心的笑与欢悦……都是他心中的模样。 凌川再次觉得,他回到柳家村,买下他的小夫郎,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对的选择。 第36章 忽悠 这边,小孩子们见吓人的叔叔走了,立即没那么拘谨了,很快就和夏墨打成一片,更有甚者,居然开始八卦凌川。 只见夏墨边上那小孩瞥了眼凌川消失的背影,忽然挪到夏墨跟前小声询问:“婶婶,你不怕凌叔叔吗?他看起来好凶呀。” 夏墨闻言先愣一下,遂而哈哈大笑,瞧小孩一双眼睛滴溜转,说事还不忘朝路口那方向看了看,就像生怕被人抓包一样。 于是他很给面子地凑到小孩面前,故意压低声音道:“当然不怕啦,你凌叔叔也就看起来有点凶而已,其实啊他就是只纸老虎。” “真的吗?可是我听老大说,昨天凌叔叔他拉弓射那谁,都把人家给吓尿了……他亲眼看到的。”小孩狐疑地看着夏墨,眼神里透着不太相信的意思。 夏墨挑挑眉,原来小孩会这样问他,是因为背后有老大啊,啧啧,还亲眼看到,难怪他不相信自己呢。 夏墨好奇道:“老大说的?那你老大是谁?” “老大就是铁蛋啊,他跟我们说的,他还亲眼看到了呢,我阿娘也说了,要是我们不听话,就叫凌叔叔把我们抓走,说你们家还有很多箭呢,都能把我们扎成刺猬……”说到后面,小孩儿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夏墨:“……” 真没想到,凌川竟然还成了大人拿来吓唬不听话小孩的可怕叔叔,不过嘛,既然这小孩那么怕凌川,那他为什么不怕自己呢? “婶婶?”小孩见他不说话,歪着头又叫了声。 “嗯……咳,那你为什么不怕我啊?你就不怕我回去后告诉你凌叔叔,说你偷偷说他坏话?”夏墨坏心眼地看着小孩。 果不其然,他话音一落,小孩就脸色大变,身子立即后退开,还鼓着腮帮子咬唇瞪着他,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哈哈哈,骗你的啦。”夏墨也不太忍心欺负小孩,说着就伸手捏了把小孩粉嫩嫩的脸颊,继续道: “还有哦,你凌叔叔他也就长得凶了点,人呢其实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而且啊,那天是婶婶被人欺负了,你凌叔叔他可是英雄救美。” “英雄救美?” 仗着小孩不懂,脸皮堪比城墙厚的夏某人点点头,“对啊。那你说,打跑坏人保护弱小的人,是不是英雄?” “是哦。”小孩毫不犹豫应道。 “那就对了嘛,所以你凌叔叔就是大英雄对不对?” “嗯,对……?”小孩看着婶婶翘得老高的嘴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啦好啦,咱们还是快摸鱼吧,你看铁蛋他们,一个个的都摸了不少了。”作为一个精明的大人,夏墨巧妙地转移小孩注意力。 小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其他人都在认真抓鱼,不行,他绝对不能被他们比下去了! 于是小孩立即不纠结夏墨的解释了,他重新加入摸鱼大队,成为里面兢兢业业的一员。 夏墨见状笑了笑,也开始摸鱼儿。 没过多久,柳玉也把下面的堵好了,也加入了他们。 而柳盈盈则走到柳绵边上,笑道:“你歇会吧,我来捣一会儿。” 柳绵摇头拒绝,“这也不是累活。” 说着她停下动作看向小溪里的几人,目光最终落到笑容灿烂无比的夏墨身上,又道,“倒是泽哥儿,变化真大。” 柳盈盈点头,“是啊,越来越调皮了。” 同时蹲下身弯腰在河里捡了块石头,和柳绵一起砸鱼藤根。 两人都是姑娘家,这里又是溪边,随时都会有人来,所以也不方便把裤脚卷起,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而留意一下小孩子的身影,看看有没有瞎跑的。 而夏墨他们则不但比赛抓鱼儿,还开始摸石螺子。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等石螺子摸得差不多了,为了增加难度,他们居然开始比起了抓虾,远远从溪边路过的人,都能听到小孩因为摸到大个的而发出惊叫声和得瑟声…… 大半天的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几个小孩们也玩了个尽兴,都跑到溪边围着两个木桶看。 这时也算收工了,就夏墨他们也赤着脚站在边上。 柳盈盈伸长脖子望了眼木桶里的量,说道:“可以了,这些已经够我们分着吃了,我下午还有事儿,今天就先到这吧。” 柳玉也点点头,他也是,下午要去干农活。 柳绵凑了过来,道:“那就先将它们分了吧。” “好嘞,今晚有鱼儿吃了!”小孩们高兴极了,一想到能吃到香香的小鱼儿,嘴都馋了,七嘴八舌地叫道。 夏墨点头,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毕竟他就是来凑热闹的,现在脚丫子在水里泡了半天,都已经发白发皱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也不知道凌川买好种子了没。 夏墨想着,直到柳盈盈叫他,他才回过神,“?” “给,这是你的。”柳盈盈将一些鱼虾和石螺子用簸箕装着,递到夏墨跟前。 夏墨是真没想过要这个,他跟过来也只是觉得好玩,于是连连摆手,“不用了盈盈姐,这些你们自己分着吃吧,我就是过来玩的。” 可柳盈盈却不干了,“给你就拿着,你要是不拿,那下次我们可就不叫你了,你们说是吧?玉哥儿,阿绵妹妹。” “对啊对啊。”柳玉点头。 柳绵也跟着附和,“这么多的河鲜,泽哥儿你可不能让我们背上吃独食的名儿啊……” 小孩子们不太懂这些,更不明白婶婶为什么不想要,难道爆炒的鱼儿不香吗?都愣愣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推搡着。 最后,夏墨盛情难却,便无奈地收下了那份河鲜,他笑着对柳盈盈说,“盈盈姐,那这簸箕我到时候再给你送回去。” “嗯,这个不急。”柳盈盈笑,然后又转向小孩们,“好了崽子们,你们的鞋子都穿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落下的?没有的话就回家咯。” “我们都好了。”铁蛋道,其他小孩点头。 夏墨瞧见他们那模样就好笑,真没想到昨天面对他还是唯唯诺诺的铁蛋,居然是这群孩子的老大。不过细瞧,就他站在几个小孩前面,还真挺像一回事儿。 柳盈盈逡巡一圈,确实没发现落下什么,便道:“那就走吧。” “好嘞,回家咯!”小孩们边喊边蹦蹦跳跳往前走。而夏墨他们,则一脸笑意地跟在身后…… 第37章 无声 夏墨抱着簸箕回到家口时,就看见家里的木门大开,看来是凌川回来了。 于是他加快步伐朝家中走去,还未进入院子就愉悦地朝里喊道:“凌大哥,我回来了,你看我带了什么回来!” 直到夏墨踏入院子,抬眼一看才发现院里的桂树下站了两个人。 除了凌川,还有一个皮肤黝黑,大概五十来岁的中年大叔,对方侧着脸,他看不到对方的样貌。 然而对方也听到了声响,和凌川一同转头,夏墨也因此看清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这中年大叔虽然比凌川矮一个头,但他严肃的表情几乎是和凌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虽然岁月在他眼角上留下了几道褶皱,却让他那双锐利的眼神看起来更加锋芒。 夏墨被对方这样的眼神一审视,顿时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错觉……好在这大叔长得一点也不像凌川,而且,他也晓得凌川父母早故,所以…… “这位是?”夏墨走到两人跟前,询问凌川。 “他是老杨,我平时打的猎物就是由他代卖,你叫他老杨即可。”凌川介绍。 “哦……” 夏墨点头,可一对上老杨的眼神,那句“老杨你好”就像是卡在喉咙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口,索性改了个口,“杨叔你好,我是泽哥儿,是凌大哥的夫郎……” 老杨对他微微颔首,“你好,我知道,凌川他说过了。” 夏墨点头,也不想杵在这里打扰别人谈话,便笑着说了句:“那你们先聊,我进去了。” 老杨望了他一眼,摇头,遂对凌川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嗯。”凌川淡漠地应了声。 见老杨要走,夏墨不禁觉得他是不是回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不过一想到对方与凌川是合作关系,便开口挽留:“杨叔,要不先留下来吃个午饭再走吧,刚好有下酒菜。” 夏墨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簸箕,还往前伸,让他们看看他的劳动成果。 “不了,家中还有些事。”老杨摆了下手,余光飞快睨了凌川一眼,而凌川却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只目视着小哥儿手里的河鲜。 夏墨狐疑的点头:“那好吧……”总觉得他们有猫腻。 老杨说走就走,他这一走,院子就剩下夏墨与凌川两人。 夏墨目送老杨离开,直到他背影消失在门口后才悠悠收回目光,只是一回头就撞见凌川眉宇微凝地注视着他。 “?”夏墨一头雾水,他说错话了吗? “老杨就这样子,别介意。”凌川低沉着嗓音道。 “哦……没介意啊,话说回来,凌大哥你都买了什么种子?”夏墨仰头问他。 “空心菜,豇豆角,萝卜……”凌川将自己买回来的种子一一说了个遍。 夏墨点头,“都挺好的,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工?” “开弓?”凌川挑眉,是拉弓的意思吗? 夏墨看对方有点懵逼的表情,笑着解释:“就是什么时候开始下地干活,是今天下午?还是明天?” “原来如此,不急,等你好了再开工。”凌川学以致用。 可夏墨一听却不干了,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不服气道:“你看我像身体虚得不行的样子吗?” 凌川闻言,认真端倪了小哥儿半晌,方才开口:“像。” 夏墨无语了,默默翻了个白眼,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算了算了,不和他瞎扯蛋了,他还得尽快把簸箕还给盈盈姐呢。 “我去把这些河鲜倒出来,这簸箕是盈盈姐的,待会儿去她家一趟。” 夏墨边说边走向厨房,凌川也跟了上去,还帮忙拿了个木盆装了点清水,然后放到了木桌上。 有人帮忙就是好,夏墨直接将簸箕里头河鲜倒到木盆中,然后舀了勺水将簸箕冲洗干净。 忽然,夏墨想起一个关键问题。 “哦对了,凌大哥,盈盈姐她家在哪里啊?” 凌川凝望着小哥儿,说:“我和你一道。” 夏墨扭过头,“你下午有空吗?” “嗯,我还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啊?”夏墨好奇。 “你先吃午饭,到时边走边说。” “回来再吃……”夏墨觉得他还不饿,刚才也是看见老杨在,他才说要做午饭的,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凌川就先板着脸打断了他。 “不行,现在已经晌午了,吃了再去。”凌川语气坚决,他哪舍得小哥儿受饿啊,况且小哥儿真的是太瘦了,要不然,到时怎么经得起他…… 如此一想,凌川瞬间撇开停留在小哥儿身上的目光,还轻咳一声。 “可我不饿啊。”夏墨眨了下眼道。 “但我已经温好了,你就吃一点。”凌川已经将那些不该有的画面丢掉,又面向小哥儿,他的声音闷沉沉的,眼神也直勾勾的。 这夏墨觉得,如果自己再拒绝人家,就像是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儿。 “好,好吧……那一起?”夏墨将簸箕搁到一旁的柴堆上。 “嗯。”凌川转身就将热好的饭菜端出来。 两人坐下吃饭,午饭比较简单,而且夏墨本来就不饿,所以很快就吃好了。 而凌川也很迅速,夏墨刚搁下筷子,他也饱了。 于是他们洗好碗筷后,拿上簸箕,就一起走出家门,朝柳盈盈家方向走去。 “凌大哥,你刚才说有件事要和我说,什么事啊?”夏墨侧过头看向凌川的硬朗的轮廓,询问道。 凌川低头与小哥儿对视一瞬,薄唇启:“你之前不是说要做市场调查吗?关于酒楼的。” “凌大哥你居然还记着这事啊?!”夏墨眼底闪过惊讶之色。 他是真没想到,对方要和他说的事儿居然和他有关,哦不,应该说本来就是他想要做的事。 凌川没错过小哥儿微微呆滞的震惊,好心情地点点头:“记得,我问过老杨了,他有些门道,对县城里的酒楼也有一定的了解。” 夏墨闻言心中有点感动,这就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吗? “那他怎么说?” “县城里的酒楼不少,但规模不一,小的基本是家常小菜,大的则是菜色多样,有自己的特色菜。若说比较有名的,就广聚轩,福星酒楼和天然居了。”凌川徐徐道。 夏墨一边听一边点头,直到他听到广聚轩时,眉头顿时微蹙一下,毕竟这家酒楼的服务态度真是让他印象深刻啊。 第38章 无题 “广聚轩就算了吧。凌大哥,其实我就是想尝试一下去卖菜方子,也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夏墨讪讪道。 “卖菜方子?” 凌川沉吟片刻,心想小哥儿卖这个的话,的确比做其他的买卖轻松些。若是能成,那小哥儿定会非常开心,不妨就让他试试吧。总之,身后还有自己呢,于是道:“可以去看看。” 夏墨点头,“嗯,还有我觉得大酒楼会比较好些,小酒楼的话就是算收菜方子,估计也赚不了什么钱,所以凌大哥,杨叔他可有说哪家大点的酒楼的信誉比较好?” “天然居。据他所知福星酒楼和广聚轩实则是同一个东家,而两大东家竞争,搅和了不少天然居的食材货源,也因此天然居也一直收我们的野味。”凌川道。 “原来如此。”听到这夏墨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既然他们是竞争关系,那他到时候要是拿出他们都没有的菜谱,那不就更值钱了吗? 光想着,夏墨仿佛就看见了冒着金光,数不尽的钱朝他飞来,顿时笑得眼睛就剩下一条月牙缝了。 “你想什么时候去看看?”浑厚磁性的男低音骤然在头顶上方响起,瞬间惊醒了做白日梦的夏某人。 夏墨闻声脖子一僵,立马收敛过于呆傻的笑容,故作思考道:“嗯……等种完地再去吧,到时候说不定还有费点功夫。” 凌川凝望着他忽闪忽闪的眸光,点了点头,道:“可以,到时我与你同去。” “好啊。”夏墨爽快道,就算凌川不说,他其实也想忽悠他与自己同行,毕竟他现在是个哥儿,单独一人似乎有诸多的不方便。 只是这也会麻烦到凌川,一想到这个问题,于是打哈哈道:“那凌大哥你最近都打不了猎了。” “不急,家里事重要,而且,本就打算先歇一阵子。”凌川说着眼角的余光瞅了眼一直挂着笑容的小哥儿。 “那就好。”夏墨闻言心里的别扭瞬间消失了。 两人边走边聊,好在他们走的那一侧偶尔有树荫遮挡一下毒辣的阳光,要不然,夏墨觉得自己估计会被晒成阴阳脸了。 当然,若是忽略这温度问题,这也算是不错的午后闲步。 只是夏墨没想到,他们居然还能遇到柳大志和柳宝莲,他们身后还跟了一个肩膀上背了个小木箱子,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 瞧他这身打扮,又联想到柳家情况,夏墨想这人应该就是传言中的赤脚大夫了。 既然夏墨能看到他们,那柳大志这对父女自然也看见夏墨和凌川,顿时本来就阴沉的脸更加难看了。 一看到这对夫夫,柳大志心里就呕血,就因为他老娘带着一家子去闹,闹到最后,他们面子里子没了不说,还赔了钱,到现在他唯一的根和指望也躺在床上哀嚎,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早知道这小白眼狼就是个祸害,他就该……柳大志瞪着夏墨,眼里闪过夏墨从泽哥儿记忆里从未见过的狠戾。 夏墨见状,不禁扬了扬眉。啧啧啧,瞧这眼神就跟刀子似的,看来柳大志是非常怨恨他啊。 还有那柳宝莲,那看他的眼神都跟见了鬼似的,躲躲闪闪。 “不是说很急吗?怎么慢下来了?”赤脚大夫不知这里头的曲曲勾勾,见一直催促他的人忽然慢下步伐,不解道。 “哦走走走,快走!”柳大志一听到他的声音就理智回笼,立即收回驻足在夏墨夫夫身上的目光,连声道。 他们与夏墨擦身而过,急匆匆朝家中走去,他们刚走不远,夏墨和凌川就看见从别人家里走出来的货郎。 货郎挑着货担,嘴上还大声吆喝:“有糖果哩,有酥饼……” 当他目光与一脸好奇的夏墨对上时,还特地冲他来了个大大的笑脸,疾步走到他跟前,询问道:“这位小夫郎有什么要买的吗?我这里的货都是刚拉回来的,新鲜。” 夏墨回了他一个微笑,摇头道:“不用,谢谢。” “真不要?”货郎又扭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凌川,哦他差点忘了,他问人家小夫郎有什么用,要问也该问一家之主才是,这太阳真是够辣的,都把他晒懵了。 凌川淡淡扫了货郎一眼,“有冰糖或者砂糖吗?” “有的有的。”货郎一听到这个问题,顿时眉开眼笑地将担子搁下,然后从中翻出两个纸包,小心翼翼打开,“大哥你看,这糖的质地,我绝不骗你。” 凌川望了一眼,点点头。 夏墨歪头看向凌川,“凌大哥,你要买糖啊。” “嗯,给你吃。”凌川说完又对货郎道,“就要这两包吧。” 货郎闻言乐开了花,这是他今天遇到最爽快的买主了,“好的好的……” 夏墨先是愣了一下,又摇摇头,这里的糖肯定不便宜,于是道:“算了吧,凌大哥你要是想吃,我给你做……麦芽糖。” “好。”凌川一口答应。 然而货郎却失落了,他尬笑问凌川:“那这糖你还要不要?” 凌川点点头,“要。” “好嘞……”心如死灰的货郎瞬间又活过来了,嘴角多快咧到耳根去。 夏墨:“……” 他们在这买东西,在距离微拉太远之前,柳宝莲还是听到了几句,尤其是货郎激动的大嗓门。 她终究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她就看见凌川用宠溺的眼神望着夏墨,顿时咬紧了唇瓣…… 而凌川付完钱后,他们继续沿着大路走去,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们终于走到柳盈盈家门前。 “盈盈姐,你在家吗?”夏墨站在门口朝里面东张西望,嘴上喊道。 “在的!泽哥儿你怎么来了?”柳盈盈的声音一落下不久,人就从里面小跑出来了。 夏墨笑着将手中的簸箕往她身前递了递,说道:“我是来还簸箕的。” 柳盈盈低下眼看向他手中的簸箕,接过后无奈道:“嗨呀,这个不急啊,瞧我一时都记不得,麻烦你们专程跑一趟了,要不先进屋坐会儿。” “这么有什么麻烦的,是我们要谢谢你才对,是吧凌大哥?”夏墨笑着看向凌川。 第39章 甜吗 凌川闻言淡淡地“嗯”了一声,然而他扫向柳盈盈的眼神简直与他语气如出一辙,淡漠得让柳盈盈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也因为这一细瞧,她才注意到对方手里还提了两包东西,只是这纸包有点眼熟啊?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想起来了,是在刚才那个货郎那里,糖的质地她阿娘倒是想买点,可惜太贵了,只好作罢,没想到竟然被凌川买走了。 认出了是什么东西后,柳盈盈便飞快收回目光,毕竟在自己家门口一直盯着人家手上的东西看,是件比较失礼的事。 夏墨不知柳盈盈所想,他无奈撇了凌川一眼,然后对柳盈盈抱怨:“盈盈姐你看他,就跟个闷葫芦似的。” 哪曾想他话一落,本来就有些吃味儿的凌川瞬间挑起眼尾,深邃的眼就这样直勾勾地凝望着小哥儿,似在控诉他撒谎一样。 夏墨见状小人得志地瞪回去,怎么,不服? 柳盈盈看他俩眉来眼去的,就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味。 真是的,来还个簸箕也要秀上一波,唉,真是哥儿大了不中留啊。 于是忍不住掩嘴揶揄夏墨。 “得了吧泽哥儿,就你个小话唠,也就凌大哥比较有耐心。”说着又见日光即将爬到墙根,都快晒到人了,又道,“进屋里头坐吧,这里快要被晒到了。” 夏墨闻言抽回幼稚的目光,又想起柳盈盈之前说的她下午要干农活,便笑着摇了摇头,“不了盈盈姐,家里还有些活儿要干呢,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我再来找你唠嗑啊。” “也成。”柳盈盈笑道,也不强留人。 “那盈盈姐再见!”夏墨走前对她挥了挥手,看得柳盈盈也照样学样,也笑着冲他们挥挥小手。 告别了柳盈盈,夏墨和凌川原路返回。 回到家中,夏墨一进到里屋就给自己和凌川倒了两碗水,咕噜噜喝下后舒叹一声,瞬间觉得整个人都凉快多了。 “这天实在是太闷了。” 夏墨不禁有些怀念起在现代穿大短裤配体恤的日子,还有冰镇西瓜、可口可乐等等,哪像现在,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凌川也端起碗喝水,刚喝完就瞥见小哥儿那忧愁又无奈的小表情,顿时动作一顿,他这是怎么了? 不明就里的凌川放下碗,他低下眉眼,视线落在桌面上的纸包上停留片刻后眸光微动。 只见他伸出骨骼分明的手将捆扎两纸包的绳子解开,然后打开上面那包纸包,并从中捏起一块冰糖,递到夏墨嘴边。 于是乎,刚从记忆里出来的夏墨就看见过眼前多了一块冰糖,等他抬起眼时,就看见凌川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这是干嘛? 夏墨眨眨眼,就看见对方嘴巴动了动。 “给你吃。”凌川记得别人说过,要是家里的那口子不开心,吃了甜甜的糖,就好了。 看着一脸认真的男人,夏墨眼睛微张,他知道了,他这是要喂他! 所以,他会买糖……就是为了和他蜜里调油吗?! 凌川见小哥儿不动,以为他介意,正在纠结要不要让小哥儿自己拿时,手指瞬间就被湿润又温热的柔软覆盖。 待他看去时,小哥儿已经将叼着的冰糖吃进嘴里,还含糊不清道: “嗯……好甜啊,凌大哥你也尝尝。” 夏墨说着就伸手到纸包里拿了一颗,笑眯眯地递到凌川面前,见他呆愣愣的还往前伸了伸手,示意他快吃呀。 凌川看着一脸单纯的小哥儿,咽了口唾沫,才微微低下头,一口咬下那块冰糖。 夏墨单手托腮,“怎样?很甜吧?” “嗯……很甜。”说时凌川深深望了他一眼。 夏墨认可地点点头,不得不说,古代手工艺制作的冰糖,真的是比现代的甜太多了。 两人吃完冰糖,暂时没什么事情,便说了要怎么安排那些田地。 他们聊了好一会儿,便基本都将那些种子分配了。 其实很多人都是趁着上午,或者下午没有日头的时候去地里忙活,闲来无事,夏墨眼珠一转,便对凌川提议道:“凌大哥,要不我们下午就去翻地吧。” 凌川一听,摇了摇头,小哥儿旧伤未好,昨天又被柳家那几个不要脸的打上新伤,不管怎么说,他不愿意让小哥儿跟着他去锄地。 “不急,等你好些先。”凌川说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顿了顿又道,“下午我先去翻一些。” “凌大哥,你不能这样子啊。”夏墨撇撇嘴,搞得他都怀疑自己是重病患者一样。 凌川睨了他一眼,用哄小孩似的语气说了句:“乖乖听话。” “不行,我要去,你不让我做点事,我都快闲得发霉了,而且……别人可肯定说我是个好吃懒做的哥儿。”夏墨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子就找好了说服对方的理由。 可惜他对面是一个希望快点把小夫郎养好,并想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凌川,怎么可能让他再去地里折腾。 于是温声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夏墨一脸不相信。 当然不会,就算说也应该是羡慕他家小哥儿才是,可小哥儿似乎很在意这个。 因此凌川决定换个说辞,反正就几块地而已,只要他动作快点,总能半天内翻好,故而道:“要不你明天早上再和我一同?” 夏墨摇头,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还真当他是三岁小孩啊。 凌川看着执拗的小哥儿,没辙了。 “真要去?” 夏墨点头,然后起身走到墙角边拿起一个锄头,这种锄头是个长方形锄刃,没那么笨重,最适合翻土了。 凌川见状在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他想去就去吧,于是松口道:“还得带上水,还有草帽。” “嗯!我这就去把水袋子洗一下,然后烧点水去!”夏墨将手中的锄头搁置,笑嘻嘻道。 第40章 下地 望着说风就是雨的小哥儿,凌川无奈地应了声。 于是乎,夏墨就开开心心地将两个碗拿去洗了,然后又拿出水袋子冲洗晾着,再去厨房烧了锅开水。 而凌川则将要带的东西都放到院子里,然后也走了进去,看着正在烧火的小哥儿,他踱步到对方跟前,说道:“泽儿,缸里还有些面粉,可以煎几个薄饼带上。” 这样的话,就算小哥儿饿了,也无须只靠喝水充饥了,凌川一门心思地想着。 然而夏墨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泽儿”唤得有些失神,只是眼底的情绪流转太快,夏墨又面向灶台,边上的男人毫无觉察。 等夏墨才将手中的柴棍塞进灶口里后,他才转过头看向凌川,笑着道:“好啊。” “你做吧,你做的,好吃。”凌川说着往边上站了站,意示让他出来,自己顶位烧火。 夏墨见状也不别扭了,他站起身,顺手在边上拿了菜盆子,趁着洗手顺便把菜盆子也冲洗一下。 在盛好面粉后,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望向凌川,“凌大哥,是吃甜的还是咸的?” 凌川闻言,在转过头之际心中就有了答案,于是直接道:“甜的。” 其实在农家子家里做薄饼什么的,大部分都是做咸的,毕竟糖价比盐价贵了不少,但是糖本来就是给小哥儿买的,刚好又听到他这话,凌川自然觉得甜的好,养人。 夏墨没多想,他点点头,便端着面粉走到里屋加了点白砂糖,然后又回到厨房里拿筷子把糖和面粉拌匀。 没过多久开水就烧好了,夏墨倒了点用来搅拌面粉,剩下的凌川便倒出来晾着,还去将大锅头洗好,等小哥儿弄好就可以开煎。 俗话说得好,夫夫搭配,干活不累。 煎薄饼不是什么多难的事儿,没多久就出锅了,看着碗里煎得两面金黄的薄饼,又嗅着空气中淡淡地香味,凌川倒有了想先尝一尝的念头。 夏墨一回头刚好撞见他那渴望的小眼神,顿时笑了。 真没想到,他还能在对方硬朗又非常正经的脸上看见这翻模样,于是说道::“凌大哥,你尝尝看,我好久没做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 “嗯。”凌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就往嘴里塞,快得夏墨多来不及阻止,毕竟刚出锅的薄饼,多烫嘴啊。 夏墨看凌川一口吞咽下后,脸上还淡定模样,呆愣愣问他:“凌大哥,你不烫啊?” “烫,不过好吃,你也吃。”凌川望了眼手上的薄饼,对夏墨一本正经道。 “噗嗤!” 夏墨没忍住笑出了声,心中痴嗔一声,真是个呆子。 凌川的视线深深被他这样的表情吸引了,小哥儿充满笑意的眼里有他喜欢的碎光,就连眉眼,都似在娇嗔。 凌川情不自禁地起嘴角,他一点都没选错,就是要甜的,如此想着,他又咬了一口薄饼。 本就不饿的夏墨看他吃得津津有味,也馋了,便也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他可不敢和凌川这个铁嘴比,吃前还是先吹了吹。 两人吃完后,心满意足地洗好碗筷和大锅头,然后又将晾好了的开水倒入水袋子中,再拿竹篮子装好薄饼和碗筷。 收拾完后,他们就走出家门,朝田地的方向走去。 小路上,夏墨头戴草帽,肩膀上有模有样地扛着锄头,手里还提了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薄饼和两双筷子。 而走在他边上的凌川也是同样装扮,只是他锄头后面多了个撮箕,撮箕里放着柴刀和水袋子。 水袋子夏墨本是想放到竹篮子里的,可惜凌川觉得小哥儿拿有点重了,便不愿让他拿。 两人偶尔东聊西聊,一路上也遇到不少出来干农活的,遇见熟人,也会打上一两声招呼。 他们走着,在路过被日光照到的时候,两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却又亦趋亦步地相伴在一起。 到了地里后,他们挑了个地方将东西放好,然后开始干活。 听凌川说他不在家的这些年,地里是有人种过的,所以也没有变成草比人高的荒地,但也有一些草及膝盖高。 “我先拿柴刀砍掉一些,待会儿再除根翻土,你先在那边坐一会儿。”凌川忽然道。 夏墨:“……不,我用这锄头也可以斩的。” 让自己坐在一旁看着他干活的事,估计也就凌川想得出来。 凌川定定看了他两眼,才应了声,然后走到外头,弯下腰开始拿柴刀横扫。 别说,凌川的刀功还是非常可以的,一扫而过的地方,野草根被削得平平齐齐,看得夏墨都忍不住想给他竖起大拇指。 夏墨收回视线,朝四周环顾一圈,然后也拿着锄走到地沟里,从外往内开始挥起锄头斩草。 锋利的锄刃落去,并没有刨到土里,锄头的确也能将野草斩断,只是没有柴刀快速罢了。 斩去草茎后,夏墨再一锄头下去,将草根除去,一时间两人不再言语,都在专心致志地干活儿。 凌川扫到一大片之后,才抬起眼看向小哥儿,也不知道是大热天的问题,还是干了累的问题,又或者别的,凌川一眼就看到小哥儿那染上绯色的脸,哪怕对方带着草帽。 凌川站直身,眉眼微拧,思量片刻走了过去,并将自己手上的柴刀递到夏墨跟前,“你用这个吧。” 夏墨疑惑地看着他,“啊?” “换一下,这个轻点。”凌川解释。 夏墨闻言无奈地笑了笑,“凌大哥,不用换,这个真的不沉,而且,你用柴刀比我利索,干活也快。” 凌川一听顿时迟疑了,小哥儿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小哥儿看起来很累。 “真不换吗?” 夏墨点点头。 哎呀,他真的没那么娇气啦。但是又看看凌川的表情,以及他无微不至的替他着想,夏墨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开心和泛甜,就像是吃了蜂蜜一样。 凌川见小哥儿是真不愿意,便也不勉强,只是他回去后的动作更快了,手中的柴刀就差没被他甩出残影。 第41章 较劲儿 凌川这无影刀法不但让夏墨傻眼,更是让坡上头的几个大婶大叔的下巴都惊掉了,没想到凌家小子的手法这么牛。 期间还有个大婶忍不住羡慕地道了句,“果然是年轻好啊,身强体壮,这臂力威武得跟着干活都是舒服啊。” 然而她话音刚落,边上的大叔就“啧”了声,“怎么,你是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嘛?” 偏偏这位老大叔的嗓门儿不小,又不自知,霎时间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目,包括夏墨在内。 受到一堆视线的大婶转过头去,眼神淡淡瞥了老大叔一眼,道:“现在有点儿了,瞧瞧你那酸样,臊不臊!” 说完就转过身走到里面去,开始干活,留下一众调笑的目光。 夏墨见状也笑了,但见一脸想不通的老大叔正看着自己,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后又将头顶的草帽压低一些,挥动锄头继续除草。 这个小插曲完全影响不到专心致志的凌川,夏墨锄了好一会儿,当他站直身再看对方时,对方已经削掉一大片的草茎了。 我去,这么神速的吗? 夏墨低头看看自己搞的,又抬头看看凌川做的,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过家家…… 不行,我得再加把劲,不能差太远了! 于是夏墨也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他不知道的是,凌川是不关注别人,但却不会不关注他啊。 所以当凌川一看见小哥儿这仗势,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松动与无奈,盯着他已经从绯色变成红彤彤的脸颊看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弯腰继续。 两人埋头苦干,而且动作迅速,不像别人干会儿歇会儿,因此他们很快就将一大块地的草除去一大半,这让累了停下来的人看了都不禁赞一句:多勤快的夫夫啊,要是他们家里的就好了。 等凌川将草茎全部割掉后,他才走向小哥儿,同时还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帕子。 凌川走到夏墨边上,夏墨听动静也抬起头,这时才发现对方已经搞完了。 凌川瞧着小哥儿满头的细汗,伸出手,将帕子递到他跟前,道:“满头大汗的,容易痒,擦擦吧。” 夏墨没想到他还有这东西,不过满头大汗的的确不舒服,于是笑着抬起手,刚想接过时,凌川却动了。 “还是我来吧。”凌川说着手一抬,帕子就抚上了小哥儿秀气光洁的额头。 夏墨眸光微荡,动了动嘴唇,似乎想拒绝,却在与对方深邃的眼神对上之后,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躲着。 反正他都想好了,是对方先来招惹他的。 于是夏墨便乖乖地让凌川帮他擦汗,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及很短暂的时间,却让他们觉得时间宛若停滞一般,就连对方神情的细微变化都清晰可见。 “咳咳,凌大哥,好了吗?”最终,还是夏墨撇开眼,干巴巴道。 唉,真没想到,会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嗯。”凌川闻言默默收回手,然后收起帕子,又道,“先去喝口水吧。” 夏墨点了点头,刚想将锄头放下却被凌川一手接过。 “嗯?不是要去喝水吗?” “你先去,我还不渴。”凌川说着又将手中的柴刀递给夏墨,“这个放到撮箕里吧。” 夏墨接过,应了声“好。”然后飞快的溜走了。 凌川默默看着他背影一眼,然后拿着锄头去把地上那一层草抅在一起,决定等全部抅成堆后,再拿撮箕清到边上。 而夏墨则走到撮箕前,将柴刀放到里面,在竹篮子里拿了个碗后,又拎起水袋子将其拧开,便一屁股坐在锄头柄上,朝碗里倒了碗水,然后仰头狼吞几口。 哪怕不是冰水,喝下后也能缓解部分干渴与燥热。 夏墨毫无形象地坐了会儿,真是不歇不知道,一歇顿时还觉肩膀和手腕有点酸,不过话说回来,凌川刚才的操作才是猛如虎吧,怎么到头来像个没事人一样,连汗都没流…… 想着,夏墨疑惑的看向凌川,莫非这就是哥儿和汉子的区别?算了,想这个有啥用,以后多锻炼锻炼就是了。 夏墨甩掉脑里的想法,先把自己用过的碗放好,然后拿了个新的,便朝着凌川走去。 “凌大哥,你也喝口水吧。”夏墨说着也不等凌川答应就给他倒满了一碗。 凌川倒没拒绝,反倒非常享受小哥儿的体贴,只是表面不显罢了。 于是他将手里的锄头搁下,接过碗后一饮而尽。 见他喝完,夏墨又问,“还要吗?” 凌川摇摇头,“你去歇会先,饿了就吃薄饼。” 夏墨闻言笑了笑,“嗯,饿了我会吃的,还有刚歇过了,不累。倒是凌大哥你,都不累的吗?” 凌川点头,“不累。” 夏墨看了他两眼,才道:“好吧,那我去将撮箕和另一把锄头拿过来。” “嗯,待会儿你把这些装到撮箕里就可以了。”凌川指了指地上的草堆,锄草根这事,还是他来比较好,等小哥儿装好一担后他就挑去倒掉。 夏墨对凌川的想法一无所知,对安排自然也没什么意见,毕竟早点完事早点收工,他也不想拖拖沓沓,于是便去把手上的东西放好,又挑着撮箕走过来。 夏墨先将叠在一起的撮箕分开,然后将凌川抅好的草堆抅进撮箕里,两人分工合作,直到夏墨将两只撮箕装满了,凌川才道明他挑起去倒掉。 夏墨其实想自己来的,可是看着一脸不赞同甚至有些蹙眉的男人,他妥协了。 于是夏墨装草的时候,凌川在锄草根,等夏墨装好之后呢,凌川则挑去倒掉,而夏墨呢便留下了除会儿草根,他们就像形成了一种默契。 很快的,地里的草就被他们清理的干干净净,然后他们又开始翻土,毕竟田地久了不用,得松一松。 等地全部搞好之后,夏墨便觉得有点饿了。果然,干活与不干活是不一样的,毕竟体力消耗,干着活更容易饿。 其实在这一片,他们家是有两块地的,另一块也在不远处,只是那块地没这块大,也没那么长草,所以夏墨觉得等吃饱后再继续,也能在日落之前整好。 凌川自然没什么意见,毕竟在他心里,小哥儿的事,才是头等大事。 第42章 不是哥哥,是婶婶 于是两人便将撮箕和柴刀放在一起,然后拿着锄头坐到竹篮子边上。 夏墨拿开竹篮盖子,将凌川之前用过的碗递给他,并分了他一双筷子,而自己也用自己刚才用的那个,然后夹起大碗里的薄饼大快朵颐起来。 香甜可口的薄饼既好吃又充饥,碗里总共有十一个,夏墨一口气吃了四个后便觉得饱了,剩下便留给凌川吃吧,毕竟他人高马大的,真正辛苦的也是他。 “再吃一个。”凌川望了眼大碗里的两个薄饼,对小哥儿道。 夏墨摇摇头,给自己倒了半碗水,“我吃饱了,凌大哥你吃吧。”要是吃不下,拿回去就是了。 凌川见状也不勉强,毕竟依小哥儿的饭量,吃下四个薄饼后的确是差不多饱了,所以吃完碗里的便又夹了一个吃了起来。 夏墨仰头喝水润喉,刚喝两口就瞥见对面隔了块地的玉米地里钻出一个小哥儿,正用怯弱又渴望的眼神盯着凌川手里的薄饼。 夏墨挑了挑眉,放下碗。 他还没说什么,对方就似乎已经发现自己被注意到了,便又钻了回去。 夏墨见状好笑的摇摇头,这是谁家的小孩啊?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再冒头时,小孩儿又钻出来了。 只是这一次对方没有完全钻出来,反而抓着玉米杆子半隐半藏地偷偷看,倒有点像掩耳盗铃。 凌川就坐在夏墨边上,不可能没看见那偷偷摸摸的小身影,遂开口道:“那是卢伯的孙子,逸哥儿。” “啊,原来他是卢伯伯的孙子啊。”一提到卢伯,夏墨就想起那个黝黑和善的老人,于是他转向凌川,“凌大哥,你吃饱了吗?” 吃饱的话,剩下这个薄饼就个逸哥儿吃吧,泽哥儿以前也吃过卢伯伯的东西呢。 凌川点点头,“饱了。” “哦,那这薄饼……可以分他吗?”夏墨问。 “可以。”凌川拧着眉道。 他不喜欢小哥儿这样问他,是怕他不同意?还是别的?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非常不喜欢,这让他觉得自己跟小哥儿间有着无法忽视的隔阂。 凌川凝眸思索,殊不知他这表情却让夏墨瞬间误会了,他讪笑了下,道:“还……还是算了吧。”说罢便抿了口水掩饰自己的尴尬。 凌川闻言直勾勾地看着小哥儿,眼神如炬,盯得对方浑身不自在,佯装喝水后才幽幽开口:“泽儿,我曾说过,你我乃夫夫,无须分得这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夏墨听完抓碗的手一顿,他低垂着眉眼,翘而卷的睫毛之下波光微动,原来他是这个意思啊,那刚才他不就…… “嗯?”凌川不容小哥儿像往常一样敷衍自己。 见逃避不了了,夏墨只能硬着头皮看向对方,笑得极度献媚,“哈哈,是我狭隘了,凌大哥你别放在心上啊。” 凌川定定看了他两眼,才撇开眼,“不会,去把薄饼给他吧。” “好!”夏墨如得了特赦令一般,端起菜篮子里的碗就朝逸哥儿疾步走去,似身后有猛狼追捕。 而躲在一头的逸哥儿,瞧见夏墨竟端着大碗朝自己走来,他脚丫子动了动,想走又舍不得走。 就在他犹豫间,夏墨已经走到他跟前,弯下腰望着他喊了声:“逸哥儿,来吃个薄饼。” 卢逸是认识泽哥儿的,他爷爷总和他说他是个可怜的娃儿,直到前段时间,他爷爷改口了,那句常年的叹息也变成了是个有福气的。 “逸哥儿,不认识我了吗?我是……” 夏墨以为自己吓到人家小孩了,刚想开口解释时,对方就放开了那张挡脸的玉米叶,露出整张脸来,并且糯糯地说道:“我认识你,你是泽哥哥。” 夏墨闻言开心地笑了,他蹲下身,“记得就好,呐,这个给你,快点拿哦,哥哥还要回去干活呢。” 卢逸望着碗里的薄饼,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夏墨,而夏墨则将碗往他面前伸了伸,催促道:“快点,跟哥哥还那么客气,我可要生气啦。” “谢谢。”卢逸道完谢才伸手抓起那只薄饼。 等他拿了后,夏墨揉了揉他小脑袋,笑着说了句“哥哥先走了”后,便转身回到凌川身边,而逸哥儿则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捂住薄饼又钻进玉米地里。 “凌大哥,走吧,咱们开始整理下一块地。”夏墨边说边将大碗放到竹篮子里。 “嗯。”凌川抿着嘴,盯了他后背好半晌,才闷闷应了声,然而开心过头的夏大哈一点都没发觉。 于是,他们就这样收拾好农具后,走到小的那块地里去。 这一块地无需像之前那样先用柴刀割一遍,因此二人放好东西后,便开始挥动锄头清理杂草…… “泽哥儿,凌川。” 就在两人低头干活时,一道年迈又洪亮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听到熟悉的声音,夏墨回头一看,居然是卢伯伯和逸哥儿。 看到和蔼可亲的脸,夏墨笑道:“是卢伯伯啊,几天不见,卢伯伯依旧精神抖擞哇。” 卢伯闻言笑呵呵说道:“我过来没啥事,就是这几个玉米棒子,给你们拿回去煮着吃。”说着他便将手里的玉米放到撮箕里,逸哥儿也跟着把自己手里的放在一起。 也是这时,夏墨才发现对方手里还拿了玉米,转念一想,他瞬间就明白人家是为什么会特地送玉米给他们了。 就因为他给了逸哥儿一个薄饼,对方竟然回他们几颗饱满的玉米。夏墨觉得卢伯真是朴实又心善,但这东西他们不能要,于是道:“卢伯伯,不用啦,玉米你们留着自己吃吧。” 凌川点头附和,“卢伯,还是拿回去吧。” 然而卢伯却摆摆手,“玉米我家地里还多着呢,就给你们俩尝尝鲜,这可是我从李村带回来的种子……你们继续啊,我和逸哥儿就先回去了。”说着他碰了碰逸哥儿的手。 逸哥儿抬起头,先对夏墨道了句“泽哥哥再见。”然后又诺诺地看向凌川,“凌叔叔再见……” “逸儿,不能叫泽哥哥,要叫婶婶了知道吗?”卢伯好笑地拍拍自己孙子小脑瓜,纠正道。 “哦……婶婶再见。”卢逸望了眼倏然瞥向自己的凌川,从善如流地改口了。 “呵呵。”卢伯笑了两声,便和逸哥儿走了。 唉!夏墨望着他们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叹息,他好不容易听到一声“泽哥哥”啊,就这么没了。 而凌川则斜视着他,一丝不落地将他眼里的惋惜看在眼里,没说话。 第43章 补偿 这一回,也许是因为凌川的视线太幽怨了,夏大哈刚回过头就注意到他的目光。 “嗯?”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唇角还抿得这么紧?夏墨一脸疑惑,遂问道:“凌大哥,怎么了?” 凌川闻言摇了摇头,遂转过身去,然后挥起锄头继续干活,留下一头雾水的的夏墨干瞪着眼睛。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可是为什么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夏墨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暗暗想道。 想归想,可活还是要干的,于是夏墨手上锄着地,只是脑子却在不停地回想着凌川刚才那一记眼神…… 啧,怎么越想越觉得像电视剧里面的怨夫眼神啊? 夏墨震惊,忍不住抬起头瞄了凌川几眼,可他又觉得这说法不通,因为刚才也没发生什么事啊。 于是乎,满脑子都是某人眼神的夏墨边锄地边分析到底是哪出了问题,他一遍又一遍地筛选着记忆,终于在过滤了好多遍之后,抓住了被自己忽略的小尾巴。 只见他停下动作站直身,眼睛好笑又无奈地看着凌川的后脑勺。真没想到,这么高大的一个人,居然还会因为一个小孩称呼而生闷气。 但……真是太可爱了!夏墨想着,嘴角越翘越高,明亮的眼睛也弯成一对月牙儿。 就在这时,凌川转过身。 唉,小哥儿时不时就冲他投来探究的目光,都数不清多少次了,这让他没法继续佯装。 然而当他想开口询问时,却见小哥儿正看着自己笑得正欢,竟让他一时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同时,心中的那股淡淡的郁气也随之消散。 凌川还没说话,夏墨倒先开口了,“凌大哥,咱们动作快点,回去我给你爆炒小河鲜,怎样?” “好。”凌川道。 得了回应的夏墨见他似乎已经没生闷气了,便笑了笑,“包在我身上,保证你吃了回味无穷。” 说完他就弯腰继续干活,想通了问题在哪后,夏墨干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而凌川默默注视了小哥儿一会儿,见他忽然这么卖力,自己也回过身,挥动锄头开始大干特干起来。 于是在两人的共同努力,这块地很快就整理好了。 凌川将撮箕叠在一起,又将玉米柴刀和水袋子都放进里面,才抬头对小哥儿道:“回去了。” “嗯嗯,我也收拾好了。”夏墨笑眯眯道,其实他也没什么收拾的,也就是把草帽子戴上,背好锄头而已。 凌川应了声,他挑起锄头,并把竹篮子挂到前头。 “还是我来拿竹篮子吧。”夏墨说着就伸出手,想让凌川把竹篮子给他,然而凌川却拒绝了。 “我拿,这样稳一点。” 夏墨闻言望了他身后的撮箕一眼,顿了顿,“那好吧。” 见小哥儿讪讪收回手,凌川眉眼微动,开口转移话题:“不是说要给我做爆炒小河鲜吗?我饿了。” “你饿啦?!那快走快走。”夏墨一听他饿了,顿时也不磨蹭了,说着就大步流星般朝小地沟走去…… 彼时已是黄昏时分,天边的白云被金灿灿的余光半遮半掩,像是娇娘子戴上了面纱。 “走稳点。”在路过狭窄又长草的田埂时,凌川在身后叮嘱道。 “知道啦。”夏墨心情不错地哼着调调,头也不回地对凌川挥挥手。 凌川望着小哥儿的背影,听着他哼唱的小曲儿,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不尽的柔意,与浅笑。 他们穿过一块块田地后终于走到了平坦的乡间小路上,凌川也终于不用担心小哥儿站不稳了…… 回到家后,为了补偿某人,夏墨放好东西就直奔厨房,然后开始淘米做饭……而凌川也后脚跟了进去,帮忙打下手。 这一天他们过得非常充实。 尤其是夏墨,上午玩疯了,下午又到地里忙活,就算精力再怎么充沛,吃饱喝足后,都会有些困倦。 凌川见状温声道:“水烧好了,先洗个澡吧。” 夏墨打了个哈欠,站起身,“那我先洗咯。” 凌川点点头,说道:“快去吧。” 夏墨也不推辞,拿了衣服就到澡房去,去到那时,才发现凌川已经帮他把热水准备好了,而且瞧这量,凌川估计是把烧的水都给他用了吧。 他伸出手指试了试水温,刚好。 啊,真贴心,不愧是他看中的男人。 夏墨边想边宽衣解带,待衣裳褪尽后,便将长发全部绑起,然后踩上踏椅,伸出大秀腿跨入桶中。 等夏墨整个人都坐入水中后,瞬间被热水包裹的舒适感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啊,热水果然是缓解肌肉酸痛的好东西啊。” 说着他拿着浴巾开始搓澡,搓的差不多了见水还挺暖和,便决定再泡一会儿,于是他靠着浴桶,枕着桶沿开始闭目养神。 水汽氤氲,过了好一会儿后,夏墨白玉般的脸就被蒸得绯红。 啊,好舒服啊,再泡一会儿,再泡一会儿就起来……夏墨闭目想着。 第44章 爱与克制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而此刻,正坐在房间里的凌川拿出了之前雕刻到一半的猫木偶子,借着莹莹烛光,开始细细刻画起猫身的毛发。 只是他又雕刻了许久,仍未见小哥儿回来,不禁眉头微蹙,停下了动作朝门口方向看了看。 怎么还没洗好? 凌川又等了片刻依旧没见人回来,心里有些担心,便放下东西起身朝澡堂走去。 于是他踱步到了澡堂外,沉声道:“泽儿?你洗好了吗?” ……房里毫无动静…… 怎么不吱声?凌川眉头紧锁地又唤了两声“泽儿。”还抬起手敲了敲门,可仍旧是无人应答。 难道出事了?凌川顿时眸光一凝,也顾不了那么多,当即推门而入。 一进去,就看见半颗乌溜溜的后脑勺正对着他。 呼,人没事就好。 悬着的心瞬间放下,凌川便挪步退出去,刚走两步却又硬生生顿住了。 不对,小哥儿都没察觉他进来,不会是……睡着了吧? 如此一想,凌川顿时觉得喉咙发紧,就连古铜色的耳尖都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 因为他知道,不叫醒小哥儿的话,小哥儿肯定会受凉的,可他去了,那肯定会看见…… 一想自己到即将要看到什么旖旎风光,凌川就忍不住“咕噜”一声,喉结滚动了几下。 只见他先在原地踌躇片刻,似乎平复了过于激动的情绪后才转过身,然后迈着步伐走向睡得死沉的夏墨。 当凌川走到浴桶旁时,他才发现,哪怕他在心里怎么暗示自己,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水光下的风景吸引,顿时迷了眼。 真美……幽深了几个度的眸子微微往上抬,最终落到小哥儿被水汽熏得粉红可口的脸上。 小哥儿歪着脑袋,因为水汽的缘故,他那翘而卷的睫毛就像是被墨汁染过一样重,映衬得他的脸颊更加白皙……还有那可爱的鼻子,粉嫩微张的小嘴,都那么生动。 凌川默默看了半晌,才深吐一口浊气,他想把人叫醒,可又觉得直接把人叫醒后,小哥儿估计就不想搭理他了。 这是万万不行的! 于是他找了个合适的位置,一把把人抱起,并随手扯下搁在边上的衣服将人裹住,然后大步流星般朝房里走去。 到房中,凌川想到小哥儿身上的水渍未擦,便转了个方向,将人先放到自己的床上,然后转身去拿干毛巾和衣服。 夏墨一碰到床就舒服地翻了个身,只见他抱住被子,还一脚压到被子上,导致了身上的衣服滑落,半遮半掩的盖在小臀臀上…… 于是乎,刚拿着衣服和干毛巾回来的凌某人一看到如此冲击视觉的画面,差点当场不想当人了。 好在最后还是强忍住了,因为他不想伤害到自己的小夫郎,更不想看到他露出受伤或难过的表情。 凌川走上前,俯下身就在小哥儿的后肩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像是在泄气,然后低沉又沙哑道:“就你能欺负我。” 说完就抬起身,将手中衣服放置一旁,然后小心翼翼扯掉小哥儿抱住的被子,和被他压住的衣角。 唉,心爱之人寸丝不挂地躺在自己面前,也只有凌川稳得住心思,他认真且速度地帮人擦拭穿衣,好在小哥儿没洗头,要不然他估计还要煎熬好久呢。 凌川边想边把人抱回他自己的床上去,却在刚放下去时对方就嘤咛一声,吓得顿时他浑身紧绷,僵住了动作。 “唔……咂咂。”夏墨砸吧了下嘴,然后又继续呼呼大睡过去。 凌川见状才放下提紧的心,然后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并给给小哥儿盖好被子。 “你啊,真是个小磨人精。”凌川盯着小哥儿的脸宠溺又无奈道,还刮了刮对方秀气的小鼻尖。 嗐,他也得去洗个澡了,凌川深深望了小哥儿一眼,才放下帐帘离开…… “啾啾啾——”清晨,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从外头传来,同时还有一缕缕地光线照射进来。 夏墨眼皮子抖动几下,“唔”了声,才缓缓张开眼,可能是不太习惯光亮的原因,他眼睛几闭几睁地才彻底睁开。 同时脑子有些发懵,他那双惺忪的眼眸呆呆地看着帐顶,就像是喝断片后的小酒鬼,一时间想不起事儿了。 唔……嗯?! 看清周围的环境后,夏墨倏然瞪大眼睛,猛地坐起身。他……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澡堂泡澡吗?! 等等,外头的天是亮着的……瞬间,他想要的答案呼之欲出。 夏墨瞪着眼,吞咽了口唾沫,然后挪了挪屁股,嗯……没有事。 呼~还好还好,夏墨大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转念一想家里又没别人,那抱他回来的不就是……那,那他不是被人看光了吗?! 一想到男人冷峻的面容,夏墨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呜,他为什么要多泡一会儿?他为什么要睡的那么死呢? 夏墨羞愤欲死地在心中哀嚎一声,贼老天害我啊,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哪怕他再想躲避,究竟还是要面对现实的。 “泽儿?你醒了吗?”一道夏墨此刻非常不想听到的声音突然从外面响起。 夏墨眼珠微转,咬着嘴唇不想回应,可是不回的话,凌川肯定会进来,那不就是要见面嘛……不行,他还得再缓缓。 于是他瞥向门外,干干巴巴道:“嗯……嗯,我,我醒了。” “醒了待会儿记得喝粥,我先出去一趟。”门外,凌川脸上洋溢着不厚道的笑意。 “嗯,好,好的!那凌大哥你先忙!”一听到对方要出门,夏墨就差点激动得跳起来。 呜,老天爸爸还是爱我的。 凌川“嗯”了声,然后步伐轻盈地离开。 而房内的夏墨立即翻身下床,只见他毫无形象地踩着鞋子贴到门边,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直到消失不见,他才悄咪咪地拉开一条门缝偷看。 嗯,没看到……应该是出去了。 于是夏墨又把门掩上,回到床上坐了半晌才开始整理自己,然后揣着一颗砰砰直跳的小心脏出去洗漱。 第45章 哥儿的心思你别猜 夏墨出去后小眼神就东张西望的,直到再次确定那抹高大的身影不在之后,他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 “呼……走了就好,走了就好。”夏墨喃喃自语,说着他麻溜地去洗漱,然后马马虎虎地吃了个早餐。 等他吃完后才发现,要带去地里的开水已经烧好放在边上晾着了,夏墨倒了一点,是温的,看来凌川很早就起床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的缘故,凌川昨天晚上压根就没睡,毕竟他也是个正常男人,一闭上眼就看见楚楚动人的心爱之人,哪能睡得着呢?无奈之下,精力旺盛的凌川只好跑到院子里去,打了大半宿的拳。 而现在,凌川之所以踩这个点出去也是刻意为之,以退为进,这样的话他的小哥儿估计不会躲得那么紧。 莫约半个时辰后,凌川就回来了,他手里还提着绑在一起的两根排骨和五花肉。 夏墨一看便知他是去村东头的柳屠户家了,因为在村里,也就他家有猪肉卖。 不过俗话说得好啊,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该面对的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唉,夏墨默默长叹一声。 他飞快扫了凌川一眼,便将无处安放的视线挪到排骨上,然后无声地清了清嗓子,才故作淡定道:“凌大哥,你怎么买这么多啊?” 凌川微挑了下眉,盯着他,“不多。” 哪怕夏墨故意垂下眼睑,也无法忽视对方正看着他的事实,不禁把小脑袋瓜又低了一个度,同时还在脑里抱头尖叫: 啊!大哥啊,你倒是先别盯着我看呀! 哪怕夏墨现在穿得整整齐齐的,可他被对方这一瞧,他竟有种寸丝未缕的错觉,真是,真是太难为情了。 凌川的目光仍投注在夏墨身上,就在夏墨觉得自己尬得脚趾头都快能将鞋底抠穿时,对方终于大发慈悲地抽回视线,并说道:“今晚就吃这个,青菜下午回来再去摘点。” “好啊!那凌大哥快去把它们放好,我们早点去把其他地也整理好,等播好种后,就进城一趟。”夏墨眼神飘忽,语速飞快道。 “嗯。”凌川应了声,便抬步往厨房走去。 夏墨见状大大吐了一口气,心想真是太好了,只要他不提自己不说,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 凌川将排骨和五花肉放好后,就瞧见水袋子已经装好开水,便顺手将它拿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小哥儿已经把草帽戴好了。 凌川将水袋子放到撮箕里,对有些发愣的小哥儿道:“走吧,吃的就不拿了,中午日头大,到时候回来歇一阵。” “嗯嗯,那走吧。”夏墨点头如捣蒜,说是又将帽檐压得更低一些,只露出了一小节下巴,然后就扛着锄头往外走去。 凌川见了顿时忍俊不禁,随后便挑起撮箕,跨着大步伐跟了上去…… 虽然两个当事人都是揣着明白当糊涂,氛围也有些微妙,但总体还是过得去的。 因为夏墨很快就想通了。 夏墨本就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他一想着他和凌川同住一屋檐下,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这次也是事发突然,凌川也没对他怎么着。 唔……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凌川这样都能忍着,是他魅力不够吗?还是他…… 夏墨咬着唇,忽然侧过头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向凌川,然后落到对方的臀上。 咕噜……夏墨瞪着眼,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也许是因为他的目光太灼热,正在锄地的凌川似有所觉,便停下动作转过头来。 一回头,他就看见小哥儿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着他。 “……?” 凌川眉头一皱,总觉得小哥儿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没事!”夏墨一口回道,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他又补充了句,“我就是想去喝口水,想问你要不要?” 凌川闻言眼角微抬,审视了小哥儿几眼,才“嗯”了声。 夏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拿水,压根没发觉自己刚才是在画蛇添足,更惹人生疑。 凌川望着小哥儿的背影,眼里不动声色地掠过一抹幽光。 呵呵,不急。 …… 两人在地里忙活了两三天,终于将所有地整理好,并播上种子。 他们在家歇了一天后,本想进城去天然居探探情况的,结果天色骤变,眼看即将下雨,这个念头只好作罢。 于是他们赶紧将笋干收起,然后把架子抬到厨房的角落里,搁置在两长椅上,再将收起来的笋干重新晾回去,省得堆在一起发霉了。 “没想到真的下雨了,凌大哥你说的真准,厉害啊。”夏墨听着沥沥淅淅的雨声,不禁想起凌川前阵子说过会下雨的话,顿时佩服道。 “不是我厉害,而是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雨,不过早晚罢了。”凌川一听到小哥儿夸自己,眼里顿时浮现浅浅的笑意。 “还是很厉害的,凌大哥你不但会打猎,还会手工活……”夏墨直白道,他可是看过那个半成品木偶猫的,雕的是那个栩栩如生啊。 凌川被夏墨的马屁拍得脸上笑意更甚,“你若喜欢……这个给你。”说着他就从衣襟里掏出那只昨天刚刻好的猫儿给他。 夏墨震惊地接过,然后抬眸反问,“真的给我啊?” 毕竟这东西凌川刻了那么久,他还仔细留意过了,对方就连刻这玩意时眼神特别的柔和,可见他是非常喜欢猫啊。 “嗯。”凌川点点头,他不知夏墨所想,若是知道了,恐怕肯定会暗戳戳道,那是因为你就是那只挠人的小野猫啊。 见凌川没有不舍之意,夏墨道了声谢便爽快地收下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猫儿木偶,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忽然有些担心刚种好的地。 “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凌大哥,你说它会不会影响到那些地啊?” 凌川摇摇头,这个不好说,但一般问题不大,于是道:“到时候去看看。” 夏墨点点头,心想也是,种都种了。 第46章 善解人意? “砰砰砰……” 忽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随即就是一道洪亮的男声从院外传来。 “喂!凌川在家吗?!” 夏墨闻声立即甩开脑中的想法,他站起身朝外面张望,这语气听着挺着急的,一时间也分辨不出是谁来,于是转向凌川道:“凌大哥,这么大雨还来找你,怕不是有什么要急的事?” “嗯。”凌川点头,遂拿起笠帽披上蓑衣朝大门走去。 而夏墨也踱步到屋檐下张望,想看看是谁来着。 凌川将门闩打开,就看见神情凝重的老杨站在外头。 老杨一看到凌川,登时仿佛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当即就想开口说话。 凌川见状眉头微紧,说道:“进来说。” “好好好。”老杨忙点头,然后跟着凌川走了进去,因此夏墨也看清了他样貌。 原来是杨叔啊,难怪他一时间没听出是谁的声音来着。 瞧他一身雨水的,夏墨连忙进去给他倒了碗温开水,道:“杨叔,先喝口水。” “谢谢夫郎。”老杨谢过,却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身上的蓑衣和笠帽解下。 凌川淡淡瞥了他一眼,当即看得老杨一个激灵,立马把它们摘下,挂到边上。 “坐着说。”凌川说。 “是。”老杨恭敬回道。 不料这时夏墨刚好走了出来,看着两人诡异的对话方式,不禁挑了挑眉。 这是寻常人间对话该有的态度吗? 触及夏墨探究的目光,老杨脖子顿时一僵,便对他微微颔首,讪笑一下后便疾步走了进去。 夏墨见状眼珠微转,下一刻眼底划过了一抹了然之色。 屋里,凌川望着对面的老杨道:“说吧,何事。” 老杨放下碗,眼角的余光瞟了眼还站在门口的夏墨,看得凌川刚抚平的眉头瞬间又蹙了起来,似有不悦道:“无碍,直说即可。” “啊……好,是这样的……”老杨刚想说就被夏墨打断了。 “诶等等。”夏墨话音一落,凌川和老杨就纷纷看向他。 夏墨见状,心中更是觉得有些好笑,他又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杨叔刚才是在顾忌他,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还不能有点秘密? 于是夏墨冲他们笑了笑,“你们聊,我先回房了。”说完不待他们说话就走了出去,转个弯消失在两人眼前。 直到小哥儿不见后,凌川才收回视线,眼神锋利地射向老杨,冷冷道:“再无下次。” 老杨被他这目光一注视,顿时如坐针毡,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是。” 凌川又睨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 “是这样的,乔公子他出事了。”老杨急切道。 凌川闻言动作微顿,沉默片刻才淡淡道:“他出事,和我说没用。” 老杨闻言面露难色。 “这……那头也是没办法了,才托我来传话的,说……希望您看在乔公子曾经救过您的份上,再帮他一回。” 凌川一听,眉梢顿时拧紧了三分,他手指也不轻不重地敲击着桌面。 而老杨他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如今该做的,就是安安分分地坐着等待答复。 过了一会儿,凌川倏然抬起眼看向他,眉宇间尽是冷漠,“我可以再帮他一次,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好!那我们走吧!”老杨激动地站起身。 凌川扫了他一眼,嫌弃道:“你在外头等我,我先去和泽儿说一声。” 老杨嘴巴张了张,才应了声“好”,穿好蓑衣戴好笠帽后就溜到大门处等他。 而凌川去找夏墨了。 夏墨一见凌川进来,就诧异地看着他,这么快就聊完了?杨叔走了吗? 他话还没问出口,凌川就先说话了,“泽儿,我有点事,得和老杨出去一趟。” 夏墨哦了声,“那你们路上小心,下雨天的,路滑。” “嗯,那我走了。”凌川道。 “好,走吧走吧。”夏墨笑着朝他挥挥手。 凌川眉宇微凝,定定望了他一会儿才转身出去。 待他走后,夏墨单手托腮,无聊地玩着手中的猫儿木偶。 唉,下雨天只能窝在家里,偏偏昨天他休息太好了,搞得现在精神满满的,睡又睡不着…… 夏墨戳了戳猫儿圆溜溜的脸盆,玩了会儿觉得实在太无聊了,便一把将它收起,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看了眼细密的雨,夏墨直径穿到厨房,然后撸起袖子,舀了盆水开始打扫卫生。 他搞完厨房又去把屋里房里的东西擦了一遍,当然不乱翻凌川的东西就是了,一通忙活下来总算把大半天的时间消耗掉。 “啊,搞定了,刚好可以吃午饭。” 夏墨将抹布晾好后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又朝外面看了看,才发现雨势已经变小了。 不过,凌川一时半会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夏墨想着便决定不等他了。 夏墨猜的没错,直到他吃饱喝足了,凌川都还没回来。 于是,又闲下来的夏墨搬了把凳子到屋檐下坐着,一双明眸透过绵绵细雨眺望远处的山头,被雨水冲洗过后,那里雾气飘渺,看起来就像泼墨画一般。 “真好看啊。”夏墨评价道。 可惜风景再好看,也按捺不住夏墨那颗躁动的心。 他坐了半晌,终究是坐不住了。 啧,不行,我得再找点事做,夏墨摩挲着下巴呢喃:“嗯……可以做些什么呢?” 好像没什么…… 等等,有了! 等天气好了,他们不是要进城一趟吗?既然要做生意,那他不妨再做点别的带上? 如此一想,夏墨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动人的亮光。 那他做些什么好呢? 夏墨寻思着站起身,正在他打算在家里头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点启发时,抬眼间目光就留意到了挂在墙上的竹筛。 “呀!我怎么忘了,可以做些麦芽糖啊!”夏墨一拍脑袋道,这个他之前还和凌川提过呢,居然忘了。 制作麦芽糖并不难,它只需要小麦和番薯两种原料,想想白砂糖都卖那么贵,若是他拿着麦芽糖去城里卖,应该也能赚点钱。 说干就干,夏墨上前一把将竹筛取下,然后拿去厨房里冲洗干净,并找个地方晾着。 放好竹筛,夏墨又想到家里没有小麦和番薯,番薯在村里肯定是好找的,但是未去壳的小麦就不一定了,不过,应该还是有人会有的吧? 夏墨望了眼已经细如牛毛的雨,觉得可以出门一趟,于是他带上钱,然后戴好笠帽和蓑衣,就朝柳盈盈家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凌川后脚就回来了,更是在发现他不见后,当即沉了脸。 第47章 不是外人 凌川负手站在屋檐下,他目光逡巡一圈,最终落到少了笠帽和蓑衣的地方,脑中又联想到厨房里还在滴水的竹筛,以及其他打扫过的痕迹,丢失的理智终于回笼。 看来小哥儿是自己出去了,而并非被有心人带走,只是这下雨天的,他出去做什么? 凌川拧着眉,他想出去找小哥儿,却担心他出去了后,小哥儿又刚好回来,这不就错过了吗? 而且他能滞留的时间不多,这一趟回来也是为了和小哥儿告别,那事比他想的还要复杂,必须他亲自前往才行。 凌川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在家等着,毕竟外面下着细雨,小哥儿应该也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 可惜事实恰恰相反,他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也仍未见小哥儿回来。 这边,夏墨刚到柳盈盈家外头就撞见了柳玉。 柳玉望着夏墨惊讶道:“泽哥儿,你怎么来了?” 柳玉家和柳盈盈家不远,两家关系也亲近,因为下雨天的缘故,他上午就是跑到柳盈盈家,和她一起削编织用的竹篾片,没想到回家吃个午饭来,竟然和夏墨撞上了。 可能听到了柳玉的惊呼声,柳盈盈没一会儿就出现在门口,看向他们道:“泽哥儿真的来啦,我还以为玉哥儿说笑呢。” 夏墨瞧见她,立即笑着唤了声,“盈盈姐。” 泽哥儿为什么冒着雨来她家?柳盈盈虽然很好奇,但还是决定先把人招呼进门再说。 于是道:“你们别站在那里了,鞋子都快被雨水溅湿了,进屋里聊吧。” “好。”夏墨点头,跟着他们进去后才发现柳盈盈的母亲周氏也在,便问了声:“婶儿好。” 周氏仔细端量着正在脱蓑衣的夏墨,眼里含笑,却又似埋怨道:“婶儿当然好,不好的是泽哥儿都不来看看婶儿。” 夏墨挂好蓑衣,看向脸色不是很好却又一脸慈爱的周氏,乖巧讨好道,“知道了婶儿,我以后肯定经常来,就算盈盈姐她烦我也没用。” “得了吧,这莫有的虚名我可不背。”柳盈盈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子,而柳玉则不客气地“咯咯”笑起来。 夏墨脸皮厚,被人拆台也没什么感觉,倒是周氏怕自己女儿把恩人的小孩吓唬走了,于是瞪了她一眼,然后对夏墨说道:“以后记得多来婶儿家串串门,来,吃点花生,养人。” 周氏说着就转过身扒开一个麻袋,抓出一大把干花生塞给夏墨。 夏墨见状连忙伸开双手接过,“谢谢婶儿。” “啧,客气啥,还有玉哥儿,你也吃。”周氏说着又抓了一把给柳玉。 然而边上的柳盈盈等了又等,也没见她娘给她分点儿,顿时微撅着嘴巴,眼神略带控诉道:“阿娘,我的呢?” “你还想吃啊?也不看看自己吃多少了,当心上火。”周氏说罢余光扫了角落一眼。 夏墨和柳玉顺势瞧去,一眼就看到那只浅箩筐里的花生壳,顿时不厚道地笑了,这么多,难怪婶儿不分给她。 “哎呀,别干站着,坐。”周氏道。 夏墨脸上笑意未敛,毫不别扭地寻了把凳子直接坐下。 见夏墨坐好了,柳盈盈他们也拉了把凳子坐下。 言归正传,周氏开始询问夏墨,“泽哥儿,你冒着雨来婶儿家,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嗯嗯……”夏墨点点头,他吞下花生就见他们个个神情凝重,一瞧便知道是误会了。 于是赶紧解释道:“哎呀,你们别那么严肃,我要说的其实就是,我想买些小麦和番薯,小麦要那种未去壳的,婶儿,你们知道哪有买吗?” 周氏等人一听,皆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原来只是想买东西啊。 “番薯咱们村里多的是,婶儿家就有,你不用买,到时候直接拿些回去就是了,不用浪费那个钱。至于小麦的话,咱们村的人种的少,基本都是种水稻,你让婶儿想想……”周氏道。 “嗯,我不急的,婶儿您慢慢想,不过这番薯啊我可不能白拿。”夏墨笑道。 “你这孩子,有什么白不白拿的。”周氏皱眉。 夏墨剥了颗花生,笑了笑,“要是婶儿不收钱,到时我就换个地儿买。” 周氏还想说话,倒是因为柳盈盈和柳玉非常好奇夏墨买小麦和番薯做什么,先她一步开口道:“泽哥儿,你要它们做什么?” “闲来无事,打算做个麦芽糖试试。”夏墨如实道。 “麦芽糖?那是什么?”柳玉疑惑,他都没听说过,不过这名字既然沾了“糖”字,那应该是“糖”吧? 一时间,三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夏墨。 夏墨解释:“麦芽糖也是糖,可以做成液体的,也可以做成固体软糖,软糖……就像糖果一样。” 柳盈盈和柳玉一听顿时来兴致了,“真的?和白砂糖一样甜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了?盈盈姐,玉哥儿,等我开始做了,你们来我家看看就知道了。” “好啊。” “我也去。” 柳盈盈和柳玉有点激动。 “咳咳,泽哥儿,你别听他们胡说,若你真会制那什么麦芽糖,也算会一门手艺活,挺好的。只是以后啊就别当着外人的面说了,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莫张扬,总是好的。”身为一介长辈,周氏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和小辈说一说这些道理的。 夏墨闻言眨了眨眼,笑道:“我也没跟外人说啊。” 周氏三人微愣一瞬,然后笑逐颜开。 “你个小滑头。”看来盈盈说的没错,泽哥儿真的变了。望着他那狡黠的眼眸,周氏暗自庆幸这孩子没被柳家毁掉。 “真的可以吗?”柳玉再次确认。那可是制糖耶,他怎么可能不想学? 就连柳盈盈也是直接无视她娘,目光灼灼地看向夏墨。 夏墨点头:“当然是真的啊,只要买到小麦就可以开工了,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这两个现成帮手?哈哈哈……” “好啊,真是白感动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哥儿,只想让我们给你打下手。”柳盈盈放下篾片,微微偏头,故作受伤地捂住胸口。 “就是就是。”柳玉故意鼓起腮帮子附和,和柳盈盈一起谴责他。 “我是啥样的?难道不是聪明伶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夏墨脸皮厚,句句像问,却又句句的是自信的光芒。 “噗!哈哈哈,还花见花开,你当自个是蜜蜂成精啊。”柳盈盈哈哈大笑。 “哼,就算是,那我也是最勤劳最帅气的那只。”夏墨微扬下巴,傲娇道。 柳盈盈和柳玉见状更是笑成一团,就连周氏也咧着嘴,眼角笑出了一道道褶子。 夏墨也跟着乐呵,压根没想到凌川在家中是等了又等,等得他的嘴角都绷成一条直线了,也不见人回。 第48章 吃醋了 偏偏凌川身边还有个一直催促他的老杨,这让凌川更加不悦,眉头也渐渐拧成一个“川”字。 老杨也是因为等了凌川许久,未见他前来汇合才又贸然上门的,毕竟事关乔公子的安全,他也只好以下犯上了。 “主子,还是别等了吧,主君他会理解您的。”老杨再次劝道。 凌川淡漠地睨了他一眼,“你们先出发,我随后就到。” “可是乔公子他……”老杨还想再说,却被凌川音质极冷地打断。 “没有可是,去或不去,随你。” 老杨闻言噤了声。 哎,比起光华夺目的乔公子,主子买回来的主君既没什么过人之处,又柔柔弱弱的,他是真想不明白,主子喜欢他什么? 老杨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报个信儿。 于是老杨走了。 凌川抬起头望了眼天空,彼时雨已停,天空的乌云层正慢慢散开,有数道亮光从中迸射出来。 他既然要离开一段时间,不告而别肯定会让小哥儿担心的,也会让他们间产生猜疑,所以在离开之前,他必须和小哥儿说清楚才行。 只是,小哥儿出去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他会去哪里? 凌川脑中蓦然浮现出柳盈盈的身影,也是,小哥儿就和他们玩得比较来,那日还簸箕时小哥儿也说了,改日要去她家玩的。 如此一想,凌川心里便有决定,只见他大步离开,朝柳盈盈家方向走去…… 这头,夏墨边和柳盈盈他们唠嗑,边帮忙削竹片子,完全没料到凌川会来找他。 所以当他正在背后说人家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泽儿”,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而凌川一进院门,就注意到了那抹背对着自己熟悉的身影,正抖动着两肩,还发出嗤嗤的笑声,也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他未进门就听见他们的笑声。 “周婶。”凌川对最先发现他的周氏微微颔首。 “哟,是凌川啊,快进来坐啊。”周氏笑着伸出手拉了把凳子朝夏墨方向推了推,意示让他坐那里。 这时,坐在夏墨对面的柳盈盈和柳玉也抬起头看了凌川一眼,然后就冲着夏墨挤眉弄眼的,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就差没写上“你完了”几个大字。 凌川见状微微挑眉,莫非他们刚才是在谈论他的事? 夏墨察觉不对劲,一把扭过头就与凌川的视线对个正着,顿时虚虚笑道:“哈哈,凌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去,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 “刚到。”凌川端倪着有些心虚的小哥儿,平淡道。 “哦哦。” 夏墨像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然后转移话题,“你和杨叔办完事了?” 凌川摇头,“没有,我有事儿要和你说。” 有事? 夏墨闻言立即摆正脸色,转身和周氏他们告别,“那婶儿,我就先和凌大哥回去了,还有盈盈姐和玉哥儿,你们记得来找我啊。” “去吧去吧,记得常来婶儿家玩哈。”周氏点头道。 柳盈盈回了句,“等找到小麦了,我就和玉哥儿去找你。” 夏墨点头,应了声好,然后就拿起自己搁置在木架上的蓑衣和笠帽,对凌川道:“凌大哥,咱们走吧。” “嗯。”凌川上前拿过他手中的蓑衣,然后两人一起走出了柳盈盈家。 直到走远了,夏墨才侧过头问凌川,“凌大哥,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什么事啊?” 凌川闻言身形微顿,遂停下脚步看他,答非所问道:“泽儿,你要小麦做什么?” “哦,那个啊,那是用来做麦芽糖的,之前不是说过嘛,我寻思着最近也挺闲的,就打算做些,除了咱们自己吃,也可以拿些进城卖,说不定能赚大钱呢。”夏墨也停下步伐,眸光闪烁道。 凌川望着小哥儿灵动的双眸,又忆起对方曾说过要给他做麦芽糖的话,顿时心中一软,眉眼都柔和了几分,更是不想走了。 “嗯,挺好的。” 夏墨误以为他是认同自己卖麦芽糖的点子,心里头开心极了。 但开心归开心,他可没忘记凌川找他的目的,于是问道:“对了,凌大哥你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呢?” 凌川一听,还未来得及翘起的嘴角瞬间又压了下来。 他沉吟片刻,才抬眼凝望着小哥儿,低沉着嗓音道:“泽儿,我有件事要去处理一下,得离开几天。” “啊?离开?”怎么那么突然? 夏墨凝眸,他是真没想过凌川要离开这个问题。 凌川望着一脸吃惊的小哥儿,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好啊。”夏墨垂下眼睑,抓着笠帽的指尖轻轻拨了下。 于是两人边走边谈。 “老杨上午找我,其实是希望我去帮一个人,那人曾救过我性命。” “啊?那他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吗?等等,所以你说要离开几天,就是这事还没解决?” “算是吧。” 其实这救命之恩他早就偿还了,但凌川又觉得这些事太复杂,一时间说不清楚,便随口又道:“事情比我想的棘手些,所以只能走一趟了。” “嗯,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嘛,我懂,不过凌大哥,若是事态严重的话,你可千万要小心啊。”夏墨拧着眉叮嘱。 从他一见到杨叔对凌川的态度是那般恭敬时,就猜测凌川是有别的身份的,但他不想多问。因为在他心里,凌川就是凌川啊。 望着小哥儿担忧的眼神,凌川心里一片热乎,“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也会尽快回来。” “哦哦,那就好。”夏墨笑了笑,虽然有点舍不得,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是吗? 夏墨自以为将情绪隐藏得很好,殊不知他那一闪而过的落寞早就被凌川捕捉到了。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小哥儿,但这不就证明了,其实在小哥儿的心里有他的一席之地吗? 凌川想着,嘴角忍不住上扬,就连眼里也染上了动人的笑意。 “……” 这人怎么忽然笑得那么愉悦? 霎时间,夏墨更加郁闷,他咬了咬唇瓣,不禁心中暗想: 离开就那么开心吗?还是因为将要见到谁…… 不知为何,这念头一出,夏墨的脑子里就蓦地想起了成亲那日,凌川说过的那位故人,这一个个的…… 淦!别想了! 夏墨暗骂自己没出息,同时鼻子又忍不住泛酸,于是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脚步,压根没留意到边上的凌川,正用促狭的眼神望着他。 第49章 我等你回来 直到夏墨按捺不住,又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瞄了凌川一眼时,才瞥见他那眼神,以及嘴边噙着的笑意。 夏墨顿时更不想看他了,于是他收回视线后,直径大步往前走去。 完了,小哥儿似乎生气了…… 凌川见状立马敛去笑意,赶紧追上小哥儿的脚步,他虽高兴小哥儿心里有他这事,但也不想弄巧成拙啊。 望着小哥儿微鼓的脸颊,凌川忽然想到一直横在他们中间的问题,到底是什么让小哥儿时而接受他,又时而抗拒他? 想到这,凌川的眸光倏地一沉,眉眼也皱得有棱有角的。 夏墨不知凌川所想,他现在只觉得心里很不舒坦,暂时不想看他,所以当他一见对方靠近时就有意走得更快。 其实夏墨心里也明白,自己这样子是不占理的,也有些小家子气,可是……他就是不想搭理这个人! 不是要走嘛?赶紧的,走了他就能好好平复心情了,到时候他就一脚将他踢出自己的心房去,哼!夏墨愤愤想道。 然而想法是想法,现实是现实,就他那小身板,短胳膊短腿的,他走两步都不如人家凌川跨一大步。 所以,凌川一下子就走到了他跟前。 “你是不是,不想我走?”凌川问。 “哈哈,怎么可能,你要是不去我不就罪过了吗?他好歹是你救命恩人……凌大哥,你什么时候走啊?”被逼停的夏墨眼神有点飘忽,干巴巴笑道。 凌川端倪着他半晌,直言:“送你回去,我就走。” \\\"哈?这么快!”夏墨闻言猛地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凌川。 他还以为他是明天走呢,结果倒好,居然是马上就要走了,原来他只是来和他告别的,这个认知让夏墨心里五味杂陈,一时间失了声。 凌川点头,“我走后,若是还有人来找你麻烦,你就……” “这个凌大哥你放心啦,我和盈盈姐,还有玉哥儿他们已经约好了,有他们在我才不怕呢。而且,那些想欺负我的人自己都一团糟,哪有闲工夫来找茬?”夏墨道。 凌川听了没说话,只用那双深邃得像是能够看透一切的冷眸,直勾勾地凝视着夏墨。 夏墨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但还是说道:“咱们还是快回去吧,不要再耽搁了,不然你去晚了,就……” 夏墨承认,他是有些吃味儿,但事情的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他也不能拿凌川救命恩人的事来造,若是那人真出点什么事,他就罪过大了。 凌川幽深望了他良久,才“嗯”了一声,随后微微退开一点,略淡然道:“那走吧。” 夏墨闻言眸光微凝,就连抓住笠帽的手也是紧了又松,随后笑着“嗯嗯”两声。 于是,他们缄默了一路,诡异的氛围一直笼罩着他们,直至家中。 两人站在屋檐下,凌川先背过身去挂手中的蓑衣,而夏墨则站在边上,打算等他好了再去挂笠帽。 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夏墨抿了抿嘴唇,还是开口道:“凌大哥,你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凌川闻言举着蓑衣的手微顿一下,道了句“不用。”后继续把蓑衣挂了上去。 “……哦。” 夏墨垂下眼帘,抠了抠帽檐突起的小疙瘩,只觉得什么也不想说了。 凌川转过身就看见仿佛被雨水冲蔫了的小哥儿,狭长的冷眸里顿时浮现出显而易见的悔意。 是他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是他想要把温养的鱼儿一下煮熟,是他想逼一逼他,斩断他的退路…… 但他发誓,就这一次,以后他再也不让他难过了。 凌川想着,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夏墨面前,高大的身影像座山一样,瞬间挡住了对方的光线。 而忽然被阴影罩住的夏墨疑惑地抬起头,还未来得及问对方怎么了,眼睛就先撞进一双深情款款却又充满掠夺之意的眼眸。 凌川望着愣住的小哥儿,直接大手一抬,一把扣住他的后脑勺,然后低下头去,在对方一脸惊愕中吻上了那光洁秀气的额头。 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哪怕凌川很快就撤开了,可夏墨却觉得,那印在额头上的吻像是烙在了自己心上。 也令他的脑袋瓜像是炸开了爆米花一样,乱哄哄的,险些抓不稳手里的笠帽。 夏墨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满脑子都是“凌川亲他了?!” 再三确认这是事实之后,他僵硬地眨了眨眼,白皙的小脸瞬间犹如充血一般红透了。 霎时间,什么郁闷啊吃味儿啊,都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只是,凌川为什么要亲他? 就在夏墨急切想知道答案时,凌川说话了。 “泽儿,听我说。” 男人浑厚磁性又低沉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听得夏墨的心怦怦直跳。 他不敢抬眼,只好保持低着头看地面的姿势,然后似若蚊蝇地“嗯”了声。 凌川垂眼望着小哥儿,道:“我虽曾说过买下你的缘由,但我更说过你是我夫郎。以前我没有什么挂念的,但是今后,我有你,所以,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都是我唯一的夫郎。” 夏墨听着他坦诚又十分霸道的剖析,顿时顿住了抠帽檐的手。 他这是在和他告白吗? 我去!好像真的是!! 夏墨依旧是低着头,只是阴翳之下却是眸光闪闪。 然而凌川看不到,他见小哥儿仍不想搭理自己,也不介意,毕竟刚才是他过分了,那样对他。 “刚才是我之过,你莫气了……还有,我把钱都放在了……你记得吃饭。唉,真想把你也带上,可是不行,所以泽儿,等我回来,好吗?” 凌川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这是夏墨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 夏墨眼珠微转,他想答应的,可喉咙却像被石头卡住了一样,一声“好”怎么也说不出口。 凌川见小哥儿还是不吱声,便无奈揉了揉他乌黑的小脑瓜,然后毅然转过身,朝院门口方向走去。 唉,看来是用力过猛了。 挡在眼前的高大阴影没了,夏墨才幽幽抬头,定定望向那个正一步步远去,像是被孤寂包裹着的背影…… 他是喜欢这个人的,他一直都知道,而现在,这个人却先向他告白了,所以,你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夏墨扪心自问:没有。 于是他抓紧笠帽,冲某人大声喊道:“凌大哥,我等你回来。” 刚好走到桂树下的凌川,闻声倏然转过身望向小哥儿,随即笑开:“好!” 那笑,像是瞬间拂去了他周身的灰蒙与孤冷,夏墨和之对视着,也慢慢跟着弯起了眼,灿烂地笑了。 呼,风吹过,是一树桂叶声也掩藏不住的,两颗怦怦直跳的心动声。 第50章 定情信物? 凌川走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夏墨才收回目光,然后抬起自己的右手,摸了摸刚才被对方吻过的地方。 他们这样……算是正式确认关系了吧?夏墨想着,嘴角情不自禁上扬。 于是他转身把笠帽放好,然后就一溜烟地跑回了房里,直径走到自己的床边一瞧,果然在枕头里边看到了一个小匣子。 没错,里面就是凌川留给他的钱。 夏墨想了想,还是把匣子抱到了桌子上,决定打开看一看。 他没想到的是,这匣子里面除了银子以外,竟然还躺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夏墨眨巴眨巴眼,呆呆地看了那匕首半晌,既然这东西也放在里头,那就是送给他的吧? 望着匕首,夏墨不禁想起在他们回来的路上,凌川那句骤然被他打断的话。 所以,他当时是想和自己说这个吗?这匕首就是他要送给自己的防身之物?夏墨想着,心中顿时懊悔起来。 唉,他当时怄什么气啊!难怪当时凌川那么冷漠,都不想理他了…… 夏墨在心中哀嚎一会儿,才又将目光放回匕首上。 只见他伸手抓起匕首,先细细打量一番后,然后用指腹摩挲了几下鞘身上盘虬着的纹理。 唔……在古代不都有定情信物之说吗?那刚才凌川也向他表白了,这匕首算不算他们的定情信物啊? 嗯,应该算是吧…… 自问自答的夏墨点点头,心中也跟着忽然一乐,顿时又把玩了手中的匕首好一会儿,甚至爱不释手,直接愉快地决定了以后天天都带着它……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而心情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的夏墨,却久久不能平复那荡漾的心。 乃至时已入夜,他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 最终,在辗转反侧好十几回后,他终于躺不住了,直挺挺坐起身,然后抿着唇,眼睛不由自主地朝那张空空的床位望去。 原来,心中那股强烈的不适感,是因为这屋里头突然少了一人,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了……夏墨垂下眼睑想着。 他定定坐了一会儿,仍是毫无睡意,于是转过身,一把拿起放在枕头旁的只猫儿木偶,然后用手指头狠狠戳了几下它的小脑门,咬牙切齿道:“哼,把我的心情搅成一团乱就跑了,看把你能的,真狗。” 很显然,他这是把它当成某人了。 …… 翌日,因为昨晚睡得比较晚的缘故,夏墨起得也晚,起来时都日上三竿了。 于是在他吃饱早餐后没多久,柳盈盈和柳玉就上门了。 “泽哥儿。”是柳盈盈的声音。 在院子里晾竹笋的夏墨闻声转过头,就看见她和柳玉站在门口,当即惊喜道:“盈盈姐,玉哥儿,你们来啦!” 两人笑着“嗯”了声,然后直径走到夏墨跟前。 柳玉望着那一大架子的竹笋,疑惑道:“泽哥儿,你晒这做什么?又不好吃。” “当然是晒来吃啊,怎么不好吃了?你吃过?”夏墨反问。 柳玉点点头,“以前家里晒过,后来炒着吃硬邦邦的,味儿也不好。” “我觉得也是。”柳盈盈也附和了句。 硬邦邦的? 夏墨一听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确定地问他俩:“你们不会是直接用水泡一下吧?” “当然不是,就简单煮了一下,又泡了一下。”柳玉回道。 “哦,难怪会硬邦邦的。玉哥儿,盈盈姐,这个是要煮很久的,煮的时候最好换一下水,煮好后切薄一点再泡一泡啦。”夏墨解释道。 柳玉嘴上道了句,“原来是这样呀。”心里头却是半信半疑,寻思着要不回去试试? “对的……哦对了,要不你们先去坐着吧,我先把剩下的竹笋晾完,很快的。”夏墨边说边加快手上的动作。 柳盈盈见状笑了笑,“不用,我们又不累,是吧玉哥儿,而且我们来也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关于小麦的事儿。” “啊?小麦找到了?那谁家有卖啊?”夏墨闻言眼睛瞬间亮了几个度,只要买好了小麦,他的制麦芽糖大业的第一步就可以开始了。 “村里有四五家种有小麦的,我和玉哥儿昨天去打探了 ……你想买的话,泓叔家的价格比较实惠。”柳盈盈徐徐说道。 夏墨闻言登时瞪大眼睛,一脸吃惊地看着他们,“你们昨天就去打听了?” 夏墨是真没想到,柳盈盈和柳玉对这事儿居然那么上心,说实在的,若非他们俩今个儿来找他,他可能暂时想不起这茬儿。 要怪就怪昨天搅和他心思的人,哼。 柳玉见夏墨惊讶模样,顿时好笑道:“别那么惊讶啊,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只要向人一打听就知道了。” 咳咳,其实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当时太过兴奋了,所以昨天泽哥儿和凌川前脚一走,他们俩就坐不住了…… “既然泓叔家的好,那就买他家的吧,你们待会儿有没有事?要不你们陪我走一趟?凌大哥他不在家,我怕我一个人可能搬不回来。” 夏墨直接拍案就买泓叔家的了,别人的话他是不信,但柳盈盈和玉哥儿的话,是绝对信得过的。 “啊?凌大哥不在?”柳盈盈讶异道,随之与玉哥儿对视一眼。 夏墨刚好弯下腰去拿竹笋,没看到他俩为难的表情,继续道:“对啊,他要出门几天,昨天就是和我说这事儿。”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泽哥儿,凌大哥知道你要做麦芽糖吗?还有,就我们三能做得出来吗?”柳盈盈含蓄道。 其实她想说的是钱,毕竟小麦又不便宜,她就怕是泽哥儿这边挑头担子一头热,结果凌川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到时候不好受的,还是泽哥儿。 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事儿,坏了他们的感情。 夏墨闻言笑了下:“当然知道啊,我们三能做的,盈盈姐放心啦。” 柳盈盈和柳玉一听,眼里的担忧顿时抹去,“那就好……我们有空的。” 第51章 买小麦 夏墨“嗯嗯”了两声,然后飞快地把竹笋全部晾好,就拿上麻袋和他们一起朝柳泓家走去。 柳泓家在村东头附近,当他们走到柳泓家外面时,恰巧看见他正与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妇人在说话。 真是巧了,夏墨想着就疾步走到柳泓边上,然后笑着冲他唤了声,“泓叔。” 而正在与人说话的柳泓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便立即转过头去,一瞧竟发现是泽哥儿,眼底顿时掠过讶异之色,随即笑道:“是泽哥儿啊。” “泓叔好。”柳盈盈和柳玉见柳泓看了过来,也跟着上前打了声招呼。 柳泓呵呵笑着应了声,随之目光又在三人身上梭巡一圈,才开口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我们是来找泓叔你的。”夏墨开门见山,直接道。 “哦?找我?”柳泓一听倒是疑惑了,就连站他边上的妇人也是用惊奇的目光看向夏墨,毕竟在他们的眼里,主动找人这事放在泽哥儿的身上,属实有点儿少见。 “是的,我听盈盈姐和玉哥儿说了,泓叔你家有小麦。”夏墨望着柳泓道。 小麦? 柳泓闻言眸光一动,像想起了什么。 只见他先看了柳盈盈他们一眼,然后又看向夏墨半晌,才恍然大悟道:“莫非,昨天他们说的那个想买小麦的人,就是你?” 夏墨笑着点点头,“是我没错,主要因为我不清楚谁家中种有小麦,所以才拜托盈盈姐和玉哥儿帮忙打听的。” “原来如此……”柳泓说着又垂下视线,瞄了夏墨手里的麻袋上一眼。 看来泽哥儿是诚心想买他家小麦的,只是他家去好壳的小麦没剩多少了,而且昨天盈丫头和玉哥儿来问时,瞧着也挺急的。 想到这,柳泓也不想欺骗小辈,他坦诚道:“小麦我家的确有,只不过都是些尚未去壳的。” “那敢情好啊,我就是要没去壳的,如果是去了壳的,我才不要呢。”夏墨调笑道。这本来是他想询问泓叔的,没想到竟是对方先开口提了。 什么?泽哥儿他就是要没去壳的?柳泓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不能怪柳泓太过惊讶,因为一般人都是买可以直接下锅的,现在想来,昨天柳盈盈他们好像是问了一嘴? 除了柳泓,一直在旁听的妇人更好奇了,她看了夏墨几眼,插话道:“去壳的不要,要不去壳的?泽哥儿,若是你买了这些回去后再想去壳,估计挺费活儿的。” “是啊。”柳泓点点头,同意她的说法,“泽哥儿你可要想好了。” 夏墨知道他们也是替自己着想,便拍了拍胸脯道:“泓叔放心啦,我就是想好才来的,不信你问盈盈姐和玉哥儿,我当时就是托他们找要不去壳的。” 柳泓和妇人闻言,登时扭头看向柳盈盈和柳玉。 柳盈盈收到几道目光,便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泓叔,你就放心吧,泽哥儿要买没去壳的小麦,凌大哥是知道的。” 柳盈盈一张嘴就直接搬出凌川,柳泓和妇人听了,瞬间就把心中的犹豫和疑惑丢了。 既然泽哥儿的汉子都同意了,那他们自然就没什么意见,毕竟,就算泽哥儿拿回去后要去壳,那不是还有凌川嘛。 “那成,泽哥儿,你要多少?我给你装去。”柳泓问。 夏墨没想到柳泓态度转变的那么快,但这些都不重要,只是他要买多少呢? 夏墨思考了一下,才道:“要四斗吧。”说着并把手中的麻袋递了过去。 “好。” 柳泓接过后就往家门口走去,只是他刚走上台阶就顿住了,然后回过头,看向夏墨道了句,“你们也跟着吧。” 他的心思夏墨自然明白,不就是让他去看着称量嘛,但他觉得没那必要,泓叔一看就不是那种耍奸之人,他相信他,他相信一个能站出来帮他认字的人。 没错,夏墨想起来了,断亲那日柳泓曾帮过他。 于是他摇摇头,并故意催促道:“不用,泓叔你快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就好。” 柳泓闻言深深望了他一眼,才道了声“好”,然后进屋去装小麦了。 他没让夏墨等多久,很快就提着一袋小麦出来了。 最终,柳泓收的价格比柳盈盈跟夏墨说的还便宜一些,算是相当照顾夏墨了。 夏墨付了钱,再三谢过柳泓后便和柳盈盈他们抬着麻袋朝家中走去…… 回到家后,他们先将小麦放在地上,就进到屋里面坐着,歇歇脚,喝喝水。 “真是辛苦你们了。”夏墨抿了口水后,对柳盈盈和柳玉道。 “不辛苦,咱们三个一起抬,一点都不重。”柳玉道。 四斗小麦,一共大概是六十斤左右,三个抬着确实不算很沉。 只是这六十斤的小麦若全部用来做麦芽糖,一个竹筛肯定是不够用的。 夏墨想着又望了地上的麻袋一眼,他记得家里好像还有一个小的竹筛,但是,就算再把它洗了估计也装不了多少啊。 于是他转过头看柳盈盈和柳玉。 “盈盈姐,玉哥儿,你们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竹筛,我家里只有两个,估计装不了那么多的小麦,因为要等它们发芽,所以要等好几天的。” “原来小麦不是直接碾磨啊?我还以为是直接把它们捣烂呢,没想到居然还要等它发芽。”偏离重点的柳玉惊讶道 。 夏墨闻言登时咧嘴笑了,然后故意咬重‘麦芽’二字说道:“捣烂还是捣烂的,不过它都叫麦芽糖了,肯定是得先有麦芽才行啊,哈哈哈……” 柳盈盈一听,噗嗤一笑道:“原来它的名字是这样来的,别说,倒挺贴切。” “还真是,不过啊你们要是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这一点。”柳玉也忍俊不禁道。 他们嬉笑了一会儿,夏墨才言归正传,再次问道:“所以你们家有多余,且暂时不用的竹筛吗?若没有的话,就先做少点。” “有的有的,我家里有好几个,你要多少,我这就去给你拿来。”柳玉道。 夏墨:“嗯……就借我两个吧。” 第52章 友谊 夏墨话音刚落,柳玉就站起身要回去拿竹筛。 夏墨见状,望了他那仍有些泛红的脸颊一眼,说道:“玉哥儿,还是再歇一会儿吧,也不急一时半会的,等下我和你一起去拿。” 柳玉摆摆手:“不用,竹筛又不重,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们在这儿等我就好,我去去就回。” 说完也不等夏墨和柳盈盈反应,就直接小跑出去了,看得夏墨和柳盈盈一阵无奈,同时又觉得有点好笑。 看来玉哥儿对制作麦芽糖是真的非常感兴趣啊。 柳玉走了,柳盈盈看了他背影半晌才收回视线,然后转过头问夏墨。 “ 泽哥儿,既然小麦买好了,那你需要多少番薯啊?改明儿我给你拉过来。” “番薯,让我想想……”夏墨道。 柳盈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便耐心地等他想好。 在古代好像是“半斤八两”,那一斤就是十六两,比现代的多了六两? 那么,如果小麦与番薯的比例是一比二的话,六十斤的小麦就需要一百二十斤的番薯,所以,他只需买七十五斤番薯就可以了吧? “盈盈姐,就要七十五斤吧,嗯……番薯最好是那种放久一点的,这样做出来的麦芽糖更甜。”夏墨道。 “哦?新鲜的不好吗?”柳盈盈一脸诧异地看着他,她娘见给泽哥儿他不要,非要买,所以都想好了要给他挑一些新鲜的,个头大的。 “不是不好,而是放久了的番薯里面糖分比较多,难道盈盈姐你都没发现,放久了的番薯比较甜一些吗?要说啊还是我挑剔了,你和婶儿比较亏。” 夏墨说着还笑得贼兮兮的,一副他占了大便宜模样。 柳盈盈一听顿时细想以前吃过的番薯,发现还真是像夏墨说的一样,于是笑道:“原来是这个理儿啊,不过也没什么亏不亏的,番薯放久了也会烂。” “哈哈哈……好像也没错。”夏墨大笑道。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好吧。”柳盈盈纠正他的说法,她是真的不觉得泽哥儿占了便宜。 “嗯嗯,盈盈姐说的有理。”见柳盈盈一本正经,夏墨也非常给面子的附和了句。 随后又道:“不如这样吧,七十多斤的番薯可不轻,到时候我上你家去拿吧,小麦发芽也要几天时间,到时候凌大哥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正好可以叫他搭把手。” 一听到有凌川帮忙,柳盈盈便点点头,“那好,就按照你说的吧。” 夏墨见她同意了,笑道:“嗯,这不急。” 于是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儿,直到夏墨歇够了站起身,“盈盈姐,你先坐会儿,我去清洗一下待会儿要用的水桶和竹筛。” 柳盈盈闻言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也帮忙洗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好啊。”夏墨毫不客气地同意了。 于是等柳玉提着两个大竹筛进来时,就看见夏墨和柳盈盈在搓洗小麦,顿时加快步伐走到他们跟前。 “你们居然开始了?!怎么不等等我?” 夏墨一听乐了,这是赶着想帮干活啊。 遂笑道:“刚开始的,现在天热,小麦搓洗干净后就直接用清水浸泡一夜,然后捞起再装到竹筛里,摊开……还有每天给它们洒点水,莫约一天三次这样,等个五六天,等它们长出一食指长的绿油油的麦芽,就可开始捣鼓下一步了。” “原来是这样,那倒和谷种子挺像的。”柳玉边说边把竹筛放置一旁,然后撸起袖子准备加入搓洗队伍。 “本来就是同一个道理,所以要是冬天的话,就用温水浸泡。”夏墨接话。 “嗯嗯,明白了。”柳玉说着就蹲到他们边上,跟着搓洗小麦。 小麦本来就不多,三人一起没多久就洗好了。 一个水桶是装不完全部的小麦的,所以就分别装到两个水桶里,舀好水之后就抬到里面放好。 夏墨张开手扭动了下肩膀和腰,抬头望了眼天,日头正中照,居然不知不觉间到中午了。 于是他转过头对他们道:“盈盈姐,玉哥儿,中午了,先吃午饭吧。” 然而柳盈盈和柳玉一听,顿时摇头摆手拒绝,“不了泽哥儿,既然小麦已经泡好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是啊泽哥儿,我们明天再来。”柳玉跟着搭腔。 两人说完就要走,动作都是出奇地一致。 夏墨见了立马一个箭步上前,拦在他们跟前,故作生气道:“不行,你们要是这样走了,以后我可就不敢再让你们过来帮忙了啊,不然的话,别人肯定会说我是个扣死鬼的。” “不会的,是我们自己……”柳盈盈话未说完就被夏墨打断了。 “就会,到时候肯定都会说我柳泽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夏墨顿了顿,眼珠滴溜转了圈,然后直接拿出杀手锏,“反正你们要是直接走了的话,改天制作麦芽糖,我只好叫别人帮忙咯。” “不行!” 柳盈盈和柳玉异口同声道。 也不怪这两人的反应会这么大,除了一部分私心外,他们更多的是担心泽哥儿,傻傻地把自己的手艺传了出去都不知道,到时候不就正应了周婶的那句话吗? 可惜夏墨才不理他们的话呢,反而直接让出路来,然后撇开头,一副你们要走就走的模样。 柳盈盈和柳玉见状无奈对视一眼,然后妥协道,“好吧好吧,就依你,我们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说是吧玉哥儿?” “是的!”柳玉重重点头。 夏墨闻言微侧过头斜视着他们,“那留下来吃饭?” “嗯嗯,这回啊,就算是你赶我们走,我们都不走了。”柳玉嬉笑道。 柳盈盈也展齿一笑,“就是就是。” 夏墨见状也忍不住翘起嘴角,然后转过身对他们说道:“那你们可等着啊,我现在就去做,很快的。” “好好好,你放心,咱们不走。”柳盈盈应道。 夏墨又瞅了他们一眼,确认对方不是糊弄他之后就麻溜地去开始做午饭了。 第53章 调侃 柳盈盈和柳玉瞧夏墨那急匆匆往厨房钻的模样,就又忍不住相视一笑。 “走吧,我们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柳盈盈提议。 柳玉应了声,两人遂朝厨房走去。 “咦?你们怎么进来了。”在洗米的夏墨听到一动静就抬起头,便看见柳盈盈和柳玉走了进来。 “就进来看看,随便打下手。”柳玉张望着,随口道。 夏墨笑了下,“厨房有什么好看的,全是油烟。” 的确是没什么好看的,柳盈盈扫了一圈后直接走到灶前坐下。 “我来烧火吧。” 柳玉见柳盈盈已经坐下去,便转头问夏墨:“泽哥儿,还有什么要做的?你别跟我客气啊,是朋友坦率点。” “那你就帮我洗下青菜吧。”夏墨闻言不禁暗自好笑道,这玉哥儿真是的,有样学样,还学得挺快。 “好嘞。”柳玉得了准话便转身去拿了木盆子,然后去洗青菜。 突然多了两个帮手,夏墨洗好米之后反倒觉得自己没啥活可做了,于是他拿出腌制好的肉,和三个鸡蛋。 柳盈盈和柳玉没想到夏墨要做那么丰盛,便阻止他。 “泽哥儿,随便炒点青菜就可以了,肉和鸡蛋你留着。” “是啊。”柳玉也一脸不赞成地看着夏墨。 夏墨笑了声,“不用,这肉还是昨晚腌的,再不吃就要坏了,况且我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 “那鸡蛋可以留着。”柳盈盈改口道,边上的柳玉也点点头,吃肉又吃鸡蛋的,真的是有点奢侈了。 夏墨犹豫片刻,见他们是真的有点介意,遂作罢。算了算了,反正也可以等改天他们来帮忙时再煮。 于是他们中午就吃了炒肉和炒青菜。 吃饱喝足后,柳盈盈和柳玉又待了一会儿便回去了,他们走后,夏墨就把柳玉带过来的两个竹筛冲洗一遍。 等一切都做好之后,夏墨就闲下来了,无所事事的他坐了半晌后,便拿出了别在腰间的匕首,开始睹物思人。 嗐,他之前也是一人呆着,也没觉得这么难熬啊。 凌川离开的第一天,夏墨就这样草草度过了…… 第二天清晨。 与夏墨约好的柳盈盈和柳玉早早就过来了,好在今天夏墨起得早,不然他们到的时候估计门都没开。 “泽哥儿早啊。” “早。”夏墨笑着回了句,然后就带着他们去把小麦捞到竹筛里铺平。 “这样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每天给它们洒点水,等麦芽长好。” “嗯,那洒水的事就泽哥儿你自己来吧,等麦芽长好了,我们再来。” “嗯嗯。”夏墨没意见。 柳盈盈:“泽哥儿,我们待会儿打算去挖野菜,就是上次我们和你说的那个,要不要一起?” “挖野菜?好啊。”夏墨寻思着自己一个人在家呆着也挺无聊的,便一口答应了。 柳玉道:“那咱们走吧,早上凉快。” 夏墨点点头,遂拿上竹篮子跟上他们,然后朝目的地出发。 就像柳玉说的一样,夏天的早上是最凉快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有些颓的夏墨瞬间精神几分。 当他们到达山脚下那片平地时,果然远远地就瞧见那一片绿油油的荠菜,也许是因为有了前天雨水的滋润,每颗荠菜的个体都不小。 柳玉和柳盈盈找了个好位置便开始挖了,当他刚挖了一颗后,才发现夏墨还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泽哥儿,你也快开始挖吧,昨天下午我就看到有人在附近挖野菜了,这一片长得这么好,八成也被人瞧去了,说不定待会儿就有人来呢。” 夏墨回头应了声好,便挑个位置开始挖荠菜。 夏墨就一个人在家,自己吃不了那么多荠菜,但是荠菜是可以做荠菜干的,所以他挖好自己的之后,就开始帮柳盈盈他们挖。 有些荠菜根比较难挖,夏墨便拿出匕首,可惜他还没拔出来呢就舍不得了,便打算找来树枝代替,虽然树枝的效果不可能和利器比的,但总比…… “呀!泽哥儿,你手上的是……匕首?”柳玉的声音忽然从他上方传来。 夏墨抬头一看,才发现柳玉不知道啥时候挪到了他边上,正两眼放光地盯着他手中的匕首,吓得他不由得把手往后缩了缩。 “你吓死我了。”夏墨道。 柳玉一听终于舍得将目光挪到夏墨身上,先是狐疑地打量了他半晌,随而露出一副我知道了的揶揄眼神。 “哦~泽哥儿,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凌大哥送你的?” 夏墨被他那眼神看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嗯”了声便微撇开脸,但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柳玉啧啧啧了几声,说道:“你这匕首好漂亮啊。”这么精致的匕首,肯定非常非常贵。 “那是。” 夏墨一听到他夸自己的匕首,努力绷着的脸再也憋不住笑意了,当即甜蜜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也不想想这是谁送的,当然最好看啦。 这时,柳盈盈也凑了过来,她艳羡地看着那把匕首,“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匕首呢,瞧把你乐的,看来凌大哥真会疼媳妇儿啊。” 同时被两人调侃的夏墨,小脸不禁一红,想也没想就直接反驳道:“我也是很疼夫君的好不好。” 柳盈盈噗嗤笑道:“哦?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疼凌大哥的?” “是啊是啊,泽哥儿啊,我也很好奇,你就说说呗。”柳玉蹲下身,望着他兴致勃勃道,澄澈的眼里充满了探知欲。 “……咳咳,你们两个未出阁的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是你们该听的吗?”夏墨眼尾一抬,虚张声势道。 柳盈盈掩嘴低笑,“怎么不能听了,等我的顾郎回来了,我可也是有夫君的人。” 夏墨闻言心中有些诧异,但脸上丝毫未显,“那不算,反正你们就是单身……”狗。 “嗯……?”柳玉盯了夏墨片刻,总觉得他似乎卡掉了什么词儿。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快点挖荠菜吧,你们看,太阳都升得老高了。”夏墨转移话题。 “真不说?别呀泽哥儿,这样太吊人胃口了。”柳玉不想放弃。 “说啥?”夏墨装傻充愣,然后收起宝贝匕首,开始用树枝挖荠菜,直接忽视身后那两个八卦心旺盛的家伙。 第54章 失落一瞬 到最后,就算柳玉和柳盈盈的目光差点没把夏墨的后背凿出个洞来,也没能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想听的字眼。 等荠菜挖得差不多后,夏墨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各回各家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里,天就又开始唱起了脸谱,这雨啊是说下就下,好在当天夏墨在家,不然的话,那晾在院子里的竹笋就白晒了。 同时,小麦也在他细心的照料下长出了嫩黄嫩黄的麦芽,瞧这长势,再长个两天就可以拔了。 夏墨先给麦芽洒了点水,然后走到屋檐下抬头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尤其是不远处山头的上方,那里黑云压顶,看来待会儿还有一场大雨降临。 今天是凌川离开的第五天了,他说过离开几天,可到底是几天呢?毕竟,十天之内的都算是几天吧? 夏墨想着就垂下眼睑。 当他再抬起眼皮时,那带着愁绪和思念的目光,便转落到了被雨珠砸下而四溅的小水洼上。 夏墨抿了抿嘴,他忽然觉得凌川真的是坏得很。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自己要走的时候才说,这不是成心吊着他嘛? 哼,也就他由着他,若是他敢骗他,敢带个小的回来,看他不咔嚓了它…… 夏墨胡思乱想着,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啥手段,小脸不禁猛地蹭起一股热气,霎时间染上了红晕,就连鸦羽般的睫毛也都轻轻颤了几下。 “咳咳。”夏墨虚虚咳了两声,随即眼睛又朝紧闭的大门方向望了一眼。 唉,也不知凌川能不能在这两天内回来,若不能的话,他只能自己去盈盈姐家拉番薯了,毕竟麦芽过长了也不好。 然而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你越想,你越期待,它就越和你唱反调。 没错,两天后凌川仍没有回来,这让夏墨有点失落,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自言自语道:“没事,也才七天而已,到时候他回来,刚好可以吃上麦芽糖。” 夏墨说着眼睛一眨,就抹去了眼里的消沉,随后就拿起两个麻袋和木棍,打算去柳盈盈家把番薯担回来,顺便告诉他们一声,明天就可以开始制作麦芽糖了。 等夏墨走到柳盈盈家后,发现她家门是开的,于是直接走了进去。 只是走进院子后却没瞧见人,于是他便朝里头张望道:“婶儿,盈盈姐,小麦长好了,我来拿番薯了。” “泽哥儿你来啦?直接进来啊。”柳盈盈闻声从里面小跑出来。 夏墨笑了笑,说道:“盈盈姐,麦芽长好了,我是来担番薯的,你和玉哥儿明早来我家吧,今天有点晚了。” “可以,我会和玉哥儿说的,番薯已经挑好了,我们去装一下就好了……” 柳盈盈说着说着就顿住了,原来是她这才注意到只有夏墨一人,便问道,“泽哥儿,凌大哥呢?” 夏墨挠挠头,笑了下,“凌大哥他还没回来……没事儿,我可以分两次担的。” 柳盈盈闻言登时柳眉倒竖,瞪了夏墨一眼。 “你说得是什么话啊?待会儿我有空,我帮你担一半,省的你来来回回跑。” “不用那么……”麻烦二字夏墨还未说出口,就被柳盈盈打断了。 “还叫不叫我一声姐?”柳盈盈挑眉道。 “叫的……” “那不就成了嘛。”柳盈盈好笑朝他招招手,“快点啦,这天可不好说,磨磨蹭蹭的,要是待会儿走到半路下雨就麻烦了。” “那好,那就谢谢盈盈姐了。”夏墨道谢。 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尴尬,毕竟他一开始拒绝了人家的好意,结果又需要人家帮忙……有点打脸了。 不过有了柳盈盈的帮忙,夏墨就没有再多跑一趟。 柳盈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走前夏墨再次对她说道:“盈盈姐,你和玉哥儿明天记得过来哦。” 柳盈盈闻言含笑道:“你放心吧,我们俩肯定会来的。” “那就好。”夏墨笑着点点头。 ……翌日。 晨光熹微时,柳盈盈和柳玉就上门了,夏墨打着哈欠望着眼前的两人,含糊说道:“你们俩也太早了了吧。” 柳盈盈和柳玉见状,略带不好意思地对夏墨笑了笑。 “没办法,太过激动了,那个泽哥儿你还困吗?要不你先告诉我们怎么做,再去睡会儿?”柳玉转悠着眼珠子,建议道。 夏墨闻言嗤嗤笑了,没办法,小伙伴们太好玩了。 “不用,我们一起做吧,嗯……先把麦芽拔下来洗干净,还有番薯也是,要削皮……然后都剁碎……麦芽加点水捣出汁液,而番薯剁碎后则全部加水煮烂……然后再把它们放在一起发酵两个多时辰那样……再过滤完渣子,就开始熬汁,至浓稠即可……” 夏墨噼哩吧啦说了一堆,没一会儿就将制作麦芽糖步骤说好了,其实真的一点不难,难的是那份耐心。 “好的,那就开始吧!”柳玉一把撸起袖子道。 三人忙活到下午,终于将麦芽糖熬制出来了,他们兴奋地拿了根筷子尝了点,登时眼睛就亮了。 “啊!真甜啊!” “泽哥儿,你真厉害,居然做出来了,真好吃!”柳玉激动得小脸通红。 “是啊,真的好厉害。”柳盈盈也笑得格外开心。 “不是我厉害,是我们都厉害,这可是咱们一起做出来的。”夏墨也笑了,但嘴上却极度认真道。 柳盈盈和柳玉闻言相视一眼,又看向夏墨,然后重重点头道,“泽哥儿说得对!” “噗嗤……哈哈哈!” 吃着又香又甜的麦芽糖,三人瞬间又笑成了一团。 辛苦又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在柳盈盈和柳玉走前,夏墨拿碗各分了他们满满的一碗,当场有些吓到柳盈盈和柳玉了。 “泽哥儿,真的不用,你都把手艺教给我们了。”柳盈盈拧眉道。 柳玉也郑重地点点头,“是啊泽哥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回家后自己做,刚好尝试一下。” “给你们就拿着,我家里还多着呢,你们不吃,我给叔叔婶婶们吃。”夏墨说着直接将碗朝他们手里一塞。 “你们可拿稳咯,掉了就浪费了哈。” 夏墨给了就直接撒手,逼得柳盈盈和柳玉不得不抓稳。 嗐,真是拿泽哥儿没办法,不过这份情谊,他们是记下了。 柳盈盈和柳玉再三谢过夏墨后,才端着麦芽糖,健步如飞地朝家中走去。 第55章 乌龙事件 送走了柳盈盈他们后,夏墨便开始收拾厨房,并存放好麦芽糖。 一天的时间悄然而过…… 深夜,灯托里头本就剩小半截的蜡烛,在燃了大半宿后终于快要燃尽了。 因此,夏墨屋里的光比往常昏暗了好几个度。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然后轻轻关上门。 当他转过身时,那隐匿在阴影里的脸被微弱的烛光照到后,瞬间清晰可见,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没错,是凌川回来了! 只见他在那里定定站了好一会儿,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夏墨的床,然后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像是怕惊扰了对方一样。 凌川不知道的是,本来好不容易有点睡意的夏墨在听到他的动静后,瞬间一个激灵,就被吓醒了。 听着一步步靠近的脚步声,夏墨倏然瞪大眼睛,顿时心跳如雷,大脑里不停地回响着“他家进贼了!”的危险信号。 这个认知让夏墨紧张得轻轻地咽了口唾沫,他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小心翼翼地将那藏在被子里的手朝床头摸索,抓住了那把被他压在枕头底下的匕首。 一握到匕首,夏墨的心瞬间没跳得那么快了。唉,还是凌川有先见之明,他怎么就这么衰呢,家里居然招贼了…… 就在夏墨无力吐槽时,那道人影就遽然伫立在他床前,吓得夏墨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握紧手中的匕首,半埋在被子里的眼眸中闪烁了冷光,暗道若这人想谋财害命,他就借机奋起,跟他拼了! 然而夏墨等啊等,等得他手心都冒汗了,那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是在跟他玩心理战术吗? 夏墨皱紧眉头,不得不说,对方这一招实在是高,他承认自己更虚了,就怕对方出其不意给他来一刀,那他不就连拔匕首的机会都没有,就血溅当场了吗? 而正站在床沿边上深情注视的凌川压根没想到,自己不忍心吵醒对方的举动,会给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哥儿带来怎样的煎熬! 因此,隔着一叶帐帘的两人,都活在各自的水深火热中。 凌川定定看了半晌,终究是抵不住对小哥儿的思念,他想看一看他了,于是他缓缓伸出手,撩开了那层薄薄的帐帘。 他要动手了?! 夏墨大惊。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因此,当凌川再次伸出手要掀开那盖住他半张脸的被子时,夏墨一把拔出匕首,就朝上方划去。 好在凌川手疾眼快,一把躲开了,要不然他脸估计会多一道长长的疤。 夏墨吓得脑袋发昏,他只知道自己没有伤到贼人,便又想再给对方一刀子。 然而这一回却被早有防范的凌川一把钳住了握匕首的手腕,并欺身将他压制在床上,利器无眼,凌川恐他不小心伤到自己。 “泽儿,是我。” 熟悉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夏墨闻声立即停下了挣扎,他猛然抬头,霍然就看到一张无比熟悉的俊脸。 压在他身上的人,分明就是凌川! “凌大哥?怎么是你!” 夏墨瞪大眼,握匕首的手顿时一松,匕首“啪嗒”落下。 他呆愣愣望了凌川半晌,心中的惊吓是没了,可委屈感却如潮水一般疯狂地涌上心头,差点将他淹没。 “泽儿,抱歉,我回来晚了。” 凌川见他这样顿时心疼不已,便松开了小哥儿的手,然后支撑在两侧,再微微抬起身,将压在小哥儿身上的身体移开。 然而他不说还好,一说夏墨就瞬间憋绷不住了,只觉鼻子一酸,喉咙也有些梗塞,随即,就连眼眸也不受控制地蓄上水雾。 小哥儿哭了! 凌川见状也吓到了,开始紧张地询问夏墨:“泽儿,是不是伤到哪了?” 夏墨咬着唇不说话,努力不让眼睛里的眼泪掉出来,他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娇情,可理智是一回事,委屈得想哭也是一回事! 见夏墨不说话,凌川便坐起身,开始检查他的手和脸。 望着男人关切的眼神,夏墨直接撇开脑袋,嗡声嗡气道:“我没受伤。” 凌川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没受伤就好,吓到你了,是我不好,我以为你睡着了……”凌川说着又摸了摸小哥儿额头上的细汗。 唉,他回来晚了就已经够对不住小哥儿了,结果一回来还把人吓成这样……真是该死的,凌川想着,心中更加愧疚了。 夏墨听了后“嗯”了声,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凌川,他暂时还不想搭理这人,因为他的心太乱了。 他是气凌川回来晚了,也气他吓到自己……可他刚才也差点刺伤他了,还是用他送他的匕首…… 凌川见状,目光沉沉地盯着小哥儿的后背半晌,才挪开视线,然后伸出手想拿起那把躺在床里头的匕首,想把它插回鞘里。 结果他刚拿,小哥儿就要去抓住他的手,并回过头,眼眶泛红的瞪着他道:“我的,不许拿走。” 凌川蓦然对上一双楚楚可怜的眼,顿时心中一片柔软,以及满满的疼惜。 “嗯,是你的,不拿走。我帮你装起来,小心伤到。”凌川温声解释。 夏墨闻言端倪了他两眼,才松开自己的爪子,然后又把头转回去。 凌川把匕首收好后就放到夏墨面前,表示他是真的只是怕他伤到自己,所以只是帮他收好而已。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但凌川没有走开,他只是一直看着夏墨,看得夏墨都无法忽视他那如炬的目光。 于是他闷闷道:“凌大哥,挺晚的,舟车劳顿,你也去休息吧。” “我不累。” 凌川薄唇抿了抿,晦暗的眸光动了动,随即俯身贴了上去,半搂着夏墨可怜兮兮地道了句,“泽儿,理理我好不好?” 身后突然贴上一具炽热的身体,对方湿热的吐息也喷在自己的颈脖间,这让夏墨浑身一僵,心脏又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起来。 咕噜……夏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 他……他想干嘛?! 第56章 真想…… 就在夏墨的心里有只土拨鼠在尖叫时,凌川又骤然将脑袋低下一个度,性感的薄唇凑到夏墨的耳际上又喑哑地唤了声。 “泽儿。” 每说一个字,薄唇像是若有似无的触碰到了他的耳尖,更甚的是那股灼烫的气息,它就像电流一样瞬间窜入夏墨的大脑。 轰隆! 明明是在如此静谧的房中,夏墨却觉得自己大脑里一阵轰鸣,耳垂也红得滴血。 呜呜……这样的凌川太吓人了,小小墨在心中凄凄咬着手绢。 夏墨不敢回头,他怂得像只鸵鸟一样窝着不动,可身后之人却不依不饶。 “可是还在生我的气?”望着努力想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哥儿,凌川眼神幽幽道。 夏墨涨红着小脸,眼神飘忽不定,磕磕巴巴回了句:“没……没有,你别搂着我了,热。” “不放,我想你了。” 凌川垂下眼帘,幽深的目光在小哥儿的侧脸上游离,他们是靠得如此近,近得好像被对方的气息包裹住一样。 “泽儿,你可有想我?”他又低声问道。 果然,男人在情话和撩人上都是无师自通的。 本来脑袋瓜子就已经被轰炸得嗡嗡作响的夏墨,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砸中后,想也不想地应了声,“想的。” 夏墨话音刚落,就听到一连串磁性又挠心的笑声,“呵呵,真好,我的泽儿也想我了。” “……有什么好笑的!”反应过来的夏墨有点恼羞成怒,却也只敢梗着脖子,动动眼珠子,没敢回头。 “没……就是高兴。”在夏墨看不到的地方,凌川鹰隼一般锋利的眼神逐渐晦暗,就像是盯准了猎物的猎人。 夏墨闻言不满地嗯哼了两声,可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原来,思念从不止他一人。 殊不知,就他这两声嗯哼,和那无法隐藏的笑意,彻底让凌川脑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崩了。 他眸光一凌,随即便抬手握住了小哥儿的肩膀,将人掰了过来,让他面对自己,同时另一只手以迅雷之势,一把扣住了里面的只手腕。 “……你!”夏墨怒目圆瞪,眼角微醺,所有的情绪都在对上那双黑如稠墨般的瞳孔时,瞬间哑火了。 望着心仪之人,凌川喉咙发紧,落到落到了那朝思暮想的粉色上,低下头…… 男人的俊脸在夏墨的眼中逐渐放大,紧接着自己就被人吻住了…… “等……”夏墨倏然瞪大眼,忍不住痛吟一声,却不料正合着了某人的道。 男人的狂风骤雨让夏墨觉得自己不是被人吻了,而是被狗啃了。 他抬起没被抓住的那只手拍了拍对方的胸膛,可那人却像一座巍峨的山一样,无法撼动。 无可奈何的夏墨只好乖乖认命地闭上了眼,默默承受……不知不觉间,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对方的衣角。 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就在夏墨以为自己将要窒息而亡时,那颗拼命夺取他呼吸的头颅终于舍得移开了。 “呼……”凌川深喘一口气,望着小哥儿红肿的嘴唇……以及那泛红的鼻尖和眼尾,遂松开了扣住的手,轻轻抚摸上那阖紧的眼缝。 “抱歉……”他扯着低哑的嗓音道。 云里雾里的夏墨眼皮子动了动,沾湿了的眼睫毛颤了几下才慢慢张开眼。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微喘着气的夏墨撇开眼,唉,新手上路,果然都半斤八两,凌川的嘴角好像也破了。 凌川不知夏墨所想,还以为自己的逾矩伤到了小哥儿的心,便耐着心思开始道歉:“泽儿,我是真的太喜欢你了,所以才……” “呆子!”夏墨抬眼瞪了他一眼。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不能换个话题聊吗?真是的,不说还好,一说他就又忍不住想害羞了…… 凌川被小哥儿一嗔一瞪,瞬间闭嘴了,但很快又勾唇笑开,他坐起身望着小哥儿道:“我去去就回。” 夏墨微愣一瞬,红着脸一把背过身去,“我先睡了。” “呵呵……好。”凌川愉悦地笑出声,又望了小哥儿的后背两眼后,才大步走了出去。 等他走后,夏墨才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顿时刺痛得他“嘶”了一声,忍不住又低骂了句。 淦!他们这样子,明天还能见人吗? 夏墨有点担忧。 他胡思乱想着,当身上的热气慢慢褪去时,消失已久的倦意就再次袭来…… 等凌川冲完冷水澡回来后,就看小哥儿已经呼吸均匀的睡过去了。 他坐在床沿直勾勾地望了小哥儿半晌,然后才脱掉鞋翻身上床,并在睡下之前弯腰轻轻吻他的眉心一下。 ……第二日。 光线从外面透射进来,刺的夏墨眼皮子动了动。 唔?天亮了? 脑袋还是浆糊的夏墨砸吧砸吧嘴,动了动后才发觉自己抱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他好看的眉眼微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未等他睁开眼,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别动……” 磁性又压抑的声音遽然响起,吓得夏墨顿时打了个激灵,他猛地睁开眼,随即就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登时心中似有火山爆发…… “凌……凌大哥,你怎么在这?!”夏墨说着就想往后缩了缩,却被人一把抱住。 “莫动。” 夏墨瞪着面色难明,像铁钳一样禁锢着他的男人,结果被搂得更紧了。 “……” 为了自己着想,夏墨索性头一撇眼一闭,开始装死,只是那酡红的脸颊,和赤红的耳尖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过了良久,才得以自由的夏墨立即起身下床,然后蹬着鞋,麻溜地跑了。 望着小哥儿仓皇逃离的背影,凌川眼底飞快闪过一抹郁色,若非他还得再走一趟,真的很想把这折磨人的小妖精…… 第57章 坦白 夏墨逃离房间后,就跑去洗漱了,凉凉的清水拍在脸上,发烫的脸颊瞬间舒服不少。 洗漱好之后他就赶紧去厨房里忙活,企图用这些活儿来掩饰自己的失措。 好在这期间凌川没有立即进厨房,不然夏墨觉得,他所做的自我催眠,一定会功亏一篑的。 等早饭都做好之后,夏墨先深吐一口气,才迈起步子走到门口,然后故作淡定地朝凌川喊道:“凌大哥,可以吃早饭了。” 在院里头晾竹笋的凌川回过头,应了声,“好,等会儿就来。” 夏墨与他对视一眼,飞快挪开视线,想了想又上前几步,瞧见那筐里还有不少的竹笋没晾,便揣着一颗逐渐加速的心走去帮忙。 为了不让气氛显得那么尴尬,夏墨便说起了他们制作麦芽糖的事,说着说着竟真的意起来了,那双闪烁的明眸里像是布满了璀璨的光,格外招惹眼。 “凌大哥,我们做的麦芽糖可香可甜了,待会儿你也尝尝。” “好。”望着眼眸熠熠生辉的小哥儿,凌川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眼里亦是溺人的包容。 夏墨把最后一块竹笋拿起,忽然想起凌川出去了一趟,还不知道情况怎样了呢,便随口道:“凌大哥,你恩人他没事吧?” 凌川闻言顿时神情一凝,眉头微蹙,就连薄唇也抿成一条直线,他没想到小哥儿会突然提起这事,一时间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等了片刻不见回应的夏墨抬起头看向凌川,顿时就发现他的神情不太对,心里没由来地咯噔一下,表情这么凝重?莫非那人情况不太好? 一想到这个可能,夏墨的嘴巴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毕竟那人是凌川的救命恩人,若真的出事了,那凌川的心里肯定也有些不好受吧? 凌川垂眸,见小哥儿一脸欲言又止,眼神担忧的模样,便开口轻声道:“他暂时无事,泽儿,先吃饭吧,吃饱了我再和你说。” 暂时没事? 暂时……那就是尚未解决咯? 夏墨眉心微蹙,他掀起眼皮,用含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审视着凌川,忍不住问道:“不能现在说吗?” 见小哥儿神色不悦,凌川也知道这事若再不说清楚,肯定会在小哥儿的心里留下疙瘩,也会让小哥儿对他有所误会。 思及此,凌川的瞳色一沉。 他不想有任何东西横在他和小哥儿中间,影响他们的情谊,于是垂眸道:“泽儿,你可记得我曾上过战场?” 经他一说,夏墨立即记起了前段时间他们去县城时卢伯说过的话,点了点头,“嗯,记得,卢伯伯说过。” “泽儿,我不想骗你,等吃饱后,我们就进屋里说,可好?”凌川目光幽深地看着夏墨,说着便握住了他的手。 夏墨瞄了眼自己被牵住的手,看了看对方深邃的眼,才点了点头。 于是凌川便一把将他还抓在手里的竹笋拿过并放到木架子上,然后牵着人往厨房里走。 “泽儿,这就是你做的麦芽糖?”凌川看着碗里黄褐色的稠液,未等夏墨开口就拿起一个干净的筷子,往里面一戳。 麦芽糖非常粘稠,所以凌川把筷子拿出来时瞬间扯出了一条由粗到细的糖丝,于是他便把筷子转了两圈,卷了点然后放进嘴里尝了尝。 “真甜,还很香。” 凌川浅笑,哪怕他之前深信小哥儿能做出像糖一样甜的麦芽糖来,可他却没想过他会这么成功,于是他又由衷地夸赞了夏墨一句,“我的小夫郎真厉害。” 不管年纪多大,人都非常喜欢被别人夸赞,夏墨也不例外,更何况夸他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不过,夏墨虽然很开心,心里也像是吃了蜜一样甜,可他却没忘了这人还有事儿憋在心里。 于是故作淡然地斜睨他一眼,道:“油嘴滑舌,快吃……别想糊弄我。” 凌川笑了笑,“糊弄谁也不会糊弄你。”说完又挖了一点麦芽糖吃了后,才坐到夏墨身边,开始吃饭。 等两人吃饱之后,就如约好地回到房里坐下。 凌川深深看了眼安静等待的小哥儿,既然是自己认定之人,他的确没必要藏着掖着。 于是他略加思索后缓声道:“这事说来复杂,却也不复杂。自我上了战场后,便深知唯有杀出一条血路来方能苟活,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就从一个无名小卒成了一名将军。” “将军?!” 夏墨倏然瞪大眼睛,说完他觉得自己声音过大了,怕隔墙有耳,便又连忙捂住嘴巴,刻意压低声音问道,“凌大哥,你真的是个将军?” 夏墨是想过凌川或许有别的身份,毕竟就他那凌人的气场,在普通的猎户身上的确少见的,只是他没想过,他竟会是个将军! 真没想到,他夏墨有朝一日还能和一个将军谈恋爱……哦不,他们结婚了,应该算先婚后爱? 不过……古代的将军耶!那他是不是能像电视剧里面的一样?轻功了得,能飞檐走壁? 如此一想,夏墨瞬间就激动了,毕竟他也曾是个有武侠梦的少年,于是他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凌川,“凌大哥,那你是不是会飞啊?” 凌川眸色一滞,他没想到小哥儿听到后会是这个反应,抿了下嘴道:“泽儿,你一点都不惊讶吗?” “是挺惊讶的啊。”夏墨眨眨眼,再次问道,“所以凌大哥,你会飞不?” 望着小哥儿一脸迫切想知道的小表情,凌川点点头,“会……” “那真是太棒了!凌大哥,你看我,你看我还能不能学?” 夏墨说着就一把抓住凌川的大手,眼里满是希翼的光,此刻的他早就偏离了重点,只记得眼前这人会武功。 第58章 以后都不走了 “有点难,这都是打小学起的……”凌川盯了夏墨半晌,委婉道。 “啊……不能啊。”夏墨瘪嘴,眼里的光也瞬间消失了,整个人看起来蔫儿耷拉的,像极了被冷水浇过的小猫儿,可怜巴巴的。 没办法,本以为能够实现的武侠梦还没揣热乎呢就破碎了,一场空欢喜的落差有点大,让夏墨的心里头痒痒的,不是滋味。 唉,真羡慕凌川,他也想飞飞…… 眼看着小哥儿那期待的眼神逐渐被失落替代,凌川于心不忍,忽然灵光一闪,有个另类的想法浮现脑海中。 不如让小哥儿学些拳脚功夫?这样不但强身健体,还能防身。 凌川想着眸光一动,顿觉这个很不错,于是便半安慰半试探道:“泽儿,要不到时候我教你一些拳脚功夫?可好?” “拳脚功夫……可以吗?”夏墨抬眸望他,若他真多会几招,那以后他跟人干架可以少吃点亏,这个好! “当然可以,不过比较苦……若是不行就算了,有我。”凌川说着就有点后悔了,即便小哥儿愿意吃苦,他却有点担心自己到时候舍不得了。 夏墨哼了声,嘀咕了句:“少看不起人。” 哪曾想凌川耳力过人,一字不落地听去了,顿时忍不住笑了下,如实道:“没有,是我舍不得。” 夏墨闻言脸颊顿时一热,赶紧假咳两声,转悠着眼珠子开始转移话题,“对了凌大哥,你还没说你恩人他现在怎么样了呢。” “泽儿,我还有一事未和你说清楚。”凌川凝视着小哥儿,微微收敛脸上笑意,未等夏墨问是什么事,他就先道了。 “我之前的确是将军没错,可我现在已远离朝廷,不过是一介布衣罢了。” 夏墨一听立即摆正脸色,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尤其像凌川这样的寒门将军,能爬到那个位置上很难,又安然无恙从上面退下更难。 夏墨有些心疼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了,他伸手握住对方的大手,浅笑道:“这样也挺好的,以后咱们就简简单单过日子。” “嗯。”凌川也笑了。 真好,他小哥儿的眼里从来都是他,哪怕知道他曾是个将军,也丝毫不感到有所遗憾。 “老杨找我,是让我去救乔王爷之子,他虽救过我,可救命之恩已偿还,这一次我愿意帮他,也是看在他父亲的份上。” “那你说他暂时无事,你是不是……”话说到这份上,其实夏墨心里早有猜测了,凌川藏着的事儿恐怕就是这个了。 “泽儿,我……” 凌川话未说完,夏墨就抢先开口了。 他仄仄道:“凌大哥,我知道了,你到时候万事小心。” 事关王爷世子,可见事情非同一般,搅和进这深潭里,稍有不慎恐怕就…… 一想到这,夏墨的心乱了,他瞬间放开了抓住的手。 凌川见不得自己的小哥儿被低迷笼罩,于是反手覆上他的手,不让他撤离,嘴上低低唤了声,“泽儿。” 夏墨“嗯”了声,闷闷望他,“你什么时候走?” “泽儿,我发誓,等这事解决了,我以后都不走了。”凌川答非所问,若是可以,他真想把小哥儿揣兜里一起带走,可是太凶险了。 夏墨点头应了声“好。”他明白,凌川有自己必须去的理由,可他就是怕。 “放心,有你在等我,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凌川说着捏了捏他的手心,又徐徐道:“泽儿,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我这人比较后知后觉,我也不想让我的事儿惹你不开心……” “那……那你之前说过的那位故友呢?就是……和我很像的那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夏墨说着瞟了凌川一眼,随后垂下眼帘。 他虽知道凌川对他情谊不假,可他却依旧没法忘记对方一开始说过的话,他是因为和那人长得像才买下泽哥儿的。 这个问题一日不说开,他的心里头就像有根刺一样,只要每每想起,它都会不轻不重地扎他几下,难受得紧。 夏墨觉得不如就借此说开,省得他日因此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望着小哥耷拉着的小脑瓜,凌川不禁恍然大悟,心中既是开心又是有点心疼。 莫非这才是小哥儿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的真正原因?这也怪他,若非不是他话没说清楚,小哥儿又怎么会因这个而不舒心? “泽儿,抱歉。”让你受委屈了,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柳秋悟他只是我战友,还是个汉子,我对他绝无非分之想!” 凌川顿了顿,又继续道,“虽然一开始我的确是因你们容貌长得相似,才不忍心你被人祸害了,但是现在,我无比庆幸……” 若不是自己的一时不忍,他的小哥儿极有可能就被人糟蹋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凌川就心里一阵抽痛,冷眸里也飞快掠过一抹寒戾,哪怕这只是假设,他也接受不了。 “所以,我很感谢他,若非是他,我可能就白白错过你了。”凌川凝望着夏墨,目光坦诚道。 这是真的,不管是他回到柳家村,还是他因为柳秋悟而对泽儿起的不忍之心,都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好选择。 “哦……原来是这样,我只是……”没啥安全感,后面几个字夏墨说不出口,因为实在太别扭了。 第59章 离别前(一) “我懂的。”凌川郑重道,若将小哥儿的处境与他对换,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夏墨抬眸就对上一双无比真挚的眼眸,唇瓣微抿,沉默半晌后释然地笑了。 在茫茫人海中,能遇到一个这么温柔的男人,属实难得,是他之幸。 这让夏墨心里滚烫得很,一时间也有些意动,很想告诉对方他也不是真的泽哥儿,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们的性质是不一样的,凌川是别有身份,但抛开这层身份之后他还是他,可他就不一样,若抛开这身躯而谈,他夏墨甚至连人都不是…… 夏墨不敢赌,于是在凌川静待的目光中改口道:“那你这一次要去多久?” “十天,最晚十天,我定会回来。”凌川深眸凝视着夏墨一字一句道,似在和他保证自己定会准时归来。 十天啊…… “那么久。”夏墨忍不住低声道。 其实不只他一人觉得久,凌川也是这样想的,他同样非常舍不得,明明他们才互诉衷情,结果自己却又要走了,是个人心里都会不舒坦。 可是那事他要么不插手,插手了就得不留一丁点儿痕迹,这已不仅仅事关乔王府,更关系到他和小哥儿的日后生活,他不想因他的缘故,小哥儿受到别的伤害。 凌川眸色一暗,不管怎样这都是最后一次了,以前他了无牵挂,可往后余生,他只想和小哥儿好好生活。 如此一想,凌川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泽儿,你再等我一次。”他嗓音低沉,脸上的轻柔也布满了眼底。 夏墨望了他两眼,垂下眼皮,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眼里的失落,没一会儿又抬起,浅笑道:“好,我会等你的。” 虽然他心里很担心,也很不舍,但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时时刻刻粘糊在一起,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夏墨不想因为他,而让凌川加重了步伐。 凌川重重“嗯”了声,“我会尽快回来的。”说着他严肃的表情上顿时浮现浅浅的笑意,他就知道,他的小哥儿会等他的。 之后夏墨又问了凌川什么时候出发,好在这一次不像上回那样说走就走。 “我明天再走。”凌川回道。 夏墨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凌大哥,有什么需要带的吗?可以提前收拾好。” 凌川闻言本想说不用的,毕竟他一大老爷们的有什么可带的?可转念一想,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于是犹豫地问小哥儿:“泽儿,那些麦芽糖可以给我带些走吗?” 虽然带不了小哥儿,但是若能带点这个去也不错,不过小哥儿曾说过要拿去做生意的,也不知道够不够? 夏墨望着眼前的男人微愣一下,噗嗤一声笑了,瞬间什么情绪低迷的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什么傻问题? “当然可以,不过那些是液体的不太好带,凌大哥你若是喜欢,我帮你做成固体软糖吧。” “好,需要怎么做?我帮你打下手。”凌川见小哥儿拂去了郁闷,更殷勤道。 “好啊。”夏墨一口答应。 这么魁梧有力的下手人选不用白不用,以他的身手,说不定还能帮他多做一些呢,省得他到时候自己一个人慢慢磨。 要把液态的麦芽糖做成固体软糖,主要就是把它们反复拉丝,使得糖体不断充气变白,然后再冷却成型,轧做成软糖之后,再放些熟面粉裹身,以防糖块们黏在一起。 两人把事儿说开之后,便又回到厨房里,决定尽快把软糖做出来,有夏师傅的指导,凌学徒很快就掌握了拉丝技巧。 夫夫搭配,干活不累。 凌川在用木棱拉丝,夏墨则用大锅头烧文火干蒸面粉,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大半天的时间就做了不少软糖,直到下午觉得差不多了,他们才停下。 “凌大哥,你说谁家卖有小陶罐啊,这些液体的麦芽糖只要密封保存好,可以存放将近一年呢。”夏墨转头面向凌川,问道。 “货郎和村长家都有。”凌川边说边睨了那些麦芽糖一眼,没想到它们能放那么久。 “唔……那正好,就去村长家吧,我本来就打算给他送点。”夏墨咽下一颗麦芽糖,说道。 “好,我同你一道去吧。”凌川自然没意见,柳正对小哥儿的维护之意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心里也甚是感激,在没有他的曾经,是他们在照顾小哥儿。 没错,就是他们。 望着眼前不少的麦芽糖,凌川又笑道:“也给铁蛋送点吧,那娃子嘴馋得很。” “那是当然,铁蛋他可是老大,我怎么可能忘了他。”夏墨说着就不禁想起凌川被一些大人拿去吓唬小孩的事,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大?”凌川挑眉,细看瞧见小哥儿的鼻尖上似乎沾了点面粉屑,便凑过去抬手帮他拂掉。 夏墨笑着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得呼吸一窒,笑声瞬间弱下去了,“怎……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沾了点粉末。”视线落到小哥儿唇上的凌川眼眸一暗,喉结也滚动一下,随即如无其事地退开一些。 “哦哦。”夏墨点头应了声,也抬起手摸了摸鼻子,又扯回刚才的话题,“当然是孩子们的老大啊,我瞧铁蛋啊,以后可有出息了,小小年纪就这么行。” 凌川瞳色微晃,嘴角一扯,“那是挺厉害的。” “我就说是吧,没想到凌大哥你也是这样想的,嘿嘿,说不定我这麦芽糖以后就多个老大小迷弟呢。”到时候,他也能在孩子堆里一呼百应……哦不,几应吧。 夏墨乐滋滋想着,俨然没瞧见边上某人的嘴角微抿,随即夹了块麦芽糖,一口咬下,吃掉。 “凌大哥你等我会儿,我先去拿几张纸儿来包一下,收拾好了咱们就走。” 夏墨说着就要转身走人,却被某人一把拽住手腕,然后用力一扯,整个人猛地撞进一个宽厚结实的怀里。 “……?”夏墨一脸懵圈地抬起头,还未来及问他怎么了,就被人抚住后脑勺吻住了…… 第60章 离别前(二) 一吻尽,凌川才慢慢松开了托住小哥儿后脑勺的大掌,他低着头颅,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对方,气息不稳地调笑道:“真甜。” 刚汲取到空气,还没缓过神儿的夏墨就听到头顶上传来男人浑厚磁性的笑声,一抹绯色噌地就从他脸颊上染到耳尖上去了。 他猛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瞳眸嗔道:“大白天的,不知羞。” 不知为何,凌川觉得这样的小哥儿甚是可爱的紧,真想狠狠蹂躏一把,可惜太不适时了。 于是他也悻悻放开了搂在小哥儿细腰上的手,嘴上却有些欠扁道:“那可不,我在自己家里头亲自个儿的小夫郎,怎么就羞了?嗯?” 凌川的回答让夏墨咋舌,他是真没想到,平日总是一副面容淡漠,生人勿近的男人,居然也能变得这么油腔不要脸来? “不跟你贫。” “呵呵,那是我言之有理。” 夏墨剜了他一眼,这话真是没法接了,索性直接转过身疾步去拿纸张。 而被留在原地的凌川,等小哥儿走出去后,则好心情地又捏了一块麦芽糖吃起来。 嗯,又香又甜,还软糯糯的,和他媳妇儿的小嘴真像。 等夏墨拿着纸张回来,凌川也正经起来了,两人把糖分好后,夏墨给他扎了大大的一包,让他到时候带走。 直到他们提着东西出门,夏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好像忘了和盈盈姐他们说了,那些糖也可以做成软糖的事,罢了罢了,等下次遇到了再说吧。 因为柳勇家离他们家近的缘故,所以夏墨他们便决定先去他家,然后再去村长家。 “有人在家吗?”夏墨和凌川站在柳勇家的竹篱围外,朝里喊道。 因为柳勇家没有围墙,所以夏墨一眼就能将院子里头瞧得清清楚楚。 里面有一群小鸡苗正在刨着地面觅食,还有一只壮硕的大黄狗被拴在木头柱子上。 大黄狗闻声头一扭,见到人后就立即站起身,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狂吠,“汪汪汪!” 戚氏听闻了狗叫声便从屋里头走出来,先对它低喝一声,“大福,不许叫!” 说时又朝外面看去,就看见泽哥儿夫夫正站在外头,她刚想开口打招呼,铁蛋就从她身后窜了出去。 铁蛋刚才在里头就瞧见夏墨了,登时眼睛放光,他还记得上次婶婶摸鱼儿可厉害了! 于是,他边喊着“婶婶来了”边跑去开门,那蹦蹦跳跳的小模样,惹得几人顿时忍俊不禁。 戚氏也跟着走了出去,当目光触及他们的脸上时,便稍稍移开眼问道:“凌川,泽哥儿,你们这是?” 夏墨低头撸了撸铁蛋的小脑瓜,“没什么,就是家里做了点小零嘴儿,顺道儿带点给铁蛋尝尝。” 戚氏一听刚抽回的目光瞬间又落到凌川的手上。 凌川听完小哥儿的话,便将其中一包麦芽糖直接递给一脸欣喜的铁蛋。 望着叔叔递过来的纸包,铁蛋的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可是他娘在边上盯着,他不敢拿,遂抬起头看向他娘。 夏墨见状好笑道:“快拿啊,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当然,后面那句话夏墨是说给戚氏听的,反正东西被包裹着她又看不见。 戚氏犹豫了下,便对铁蛋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还不快谢谢叔叔婶婶。” “谢谢叔叔婶婶!”铁蛋接过纸包后笑得一脸灿然。 夏墨又没忍住撸了他一把,“拿去吃吧。”说着又看向戚氏,“嫂子,我们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啊?这么快就走啦?要不先进屋坐会儿?刚好家里煮了咸花生,还没起锅,不过很快就好了,等会儿吃点再走吧。”戚氏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走了,盛情邀请道。 夏墨摇头,婉言谢过,“不了嫂子,以后空闲了我再来你家坐坐。” 戚氏看了他们两眼,见他们当真是不想进来,便作罢,“那好吧。” 夏墨冲他们笑笑,便和凌川走了。 待他们走后,铁蛋就蹬蹬跑进屋里,然后迫不及待地把纸包打开,顿时一块块白色的小麦芽糖就呈现在他眼前。 戚氏没一会儿也进来了,凑到桌边上一瞧,一时间也没看出这一块块的是什么东西来。 边上的铁蛋也不知道,但是这东西闻着就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于是他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顿时又香又甜的味道在他嘴里炸开,登时瞪大眼睛,整个人都跳起来。 “唔!好甜……咕噜!阿娘,你也尝尝,这是糖儿!”铁蛋激动道。 唔,他婶婶真是太好了。 铁蛋说着砸吧砸吧嘴儿,又伸出手抓了一块。 戚氏闻言一惊,见她儿子模样不似说假,当即也捏起一块放进嘴里,登时她就尝到香甜可口的滋味,她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糖了! “居然真的是糖!”戚氏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桌面上的麦芽糖,自语道。 “唔,婶婶的手艺真好!”铁蛋边吃边含糊地夸赞。 戚氏赞同地点点头,她是真没想到泽哥儿还有这般手艺,更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舍得…… 铁蛋吃完还想再拿,却被眼尖的戚氏一把挡住了,“你已经吃了两块了,这些我先放着。” 铁蛋嘴扁,控诉道:“这是婶婶给我的!” 戚氏将剩下的糖包好,斜视着他。 “是给你没错,但这不能多吃,我先收起来,还是你的。”这么多的糖儿,若一下子就吃光了,她肉疼。 于是,铁蛋只能鼓着两腮,眼神幽怨地看着他阿娘把东西拿走了。 这边,夏墨和凌川边走边聊,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柳正家。 柳正家是开门做点小生意的,他们一来自然就看见他正坐在大门口逗娃子。 “村长爷爷。”夏墨笑着唤了声。 柳正闻声抬头望去,顿时乐呵呵笑了,“哟,是泽哥儿和凌川啊。” 凌川先对他微微颔首,然后直接道明来意,“村长,我和泽儿是来买罐子的。” 柳正闻言便站起身,牵着娃子的手就要往屋里走,还不忘询问他们:“你们要多大的?” “我还没想好。”夏墨摸摸脑袋回道。 “那进来看看吧。” 于是夏墨和凌川便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柳正家里面就像现代的百货铺子,虽然卖的东西不少,但都摆放得有条有理。 “样式基本都在这里了,你们且先看看。”柳正手一抬,就指向专门搁置瓶瓶罐罐的地方。 夏墨应了声好,就走过去看了,而凌川见柳正抱着娃,则直接将手中的纸包放到桌面上,对他道:“这是泽儿捣鼓的小零嘴,村长你也尝尝。” 柳正闻言眼里掠过一抹讶然,随即又摇头笑道:“你们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零嘴儿什么的我自个家就有卖,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第61章 离别前(三) 夏墨虽在看罐子,但他们的距离本就不远,他们的对话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村长没别的意思,可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于是他转过头笑道:“村长爷爷,我家还有呢,也就捎丁点儿给你尝尝味儿。” 凌川闻言也点头附和了句,“泽儿的手艺不错。” 柳正帮怀中的娃子擦了擦哈喇子,抬眼就见这对小夫夫如此态度,心里寻思也就一些小零嘴,便也没再推迟。 “那好,既然是泽哥儿的手艺,老头子我待会儿定会好好尝尝。” 柳正说完又是一阵呵呵笑,怀里的娃子以为是在逗他玩,也咯咯笑了起来。 凌川望了娃子一眼,眉头飞快地蹙了下,遂而转身走到夏墨边上。 两人挑了片刻,最终挑了三个大的,两个小的陶罐。 小的罐子主要是方便到时候进城携带,毕竟是试探麦芽糖的市场,夏墨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将所有的麦芽糖全部带进城里去。 挑好罐子之后,凌川的目光又瞥到了另一边专门摆放山货的架子,想着家里还有只山鸡,于是便拿了些干蘑菇,打算晚上把它杀了,做小鸡炖蘑菇。 若不然,单小哥儿一人在家,他八成是舍不得吃的。 要买的东西都挑好之后,凌川便付了钱,柳正本想再给他们抹个零头的,但凌川一眼就看出这些东西已经是实价了,便摇头拒绝。 夏墨见状也笑着帮腔:“不用啦,再抹零头村长爷爷你就折本了。” 柳正笑笑,“也没几个仔儿。” “积少成多,做生意可不能这样,我阿娘说的。” 柳正闻言便把钱收了,然后转身拿出一些用来绑陶罐的细麻绳,这样方便拎一些。 两人道别了柳正,自然也不会知道待他们走后不久,柳正的儿媳妇小柳氏就回来了。 小柳氏刚想抱儿子就瞧见桌面的小纸包,便随口问了句,“公爹,这是什么?” 柳正闻言呵呵笑道:“是泽哥儿做的小零嘴。” “哦?”小柳氏有点惊讶,虽然她最近曾听人说泽哥儿变了不少,倒没想到还能做到这份上。 “那孩子心善,随他娘。”柳正感叹道。 小柳氏望着纸包点点头,泽哥儿遭受了那般不公平对待后,还能心存善意,确实难得。 “公爹,你拆开看看呗。”小柳氏也挺好奇里头是什么东西。 柳正闻言便动手将纸包打开,结果不外乎和戚氏他们一样,一开始也没能瞧出这是什么零嘴,直到柳正吃了一块后倏然瞪大眼眼,激动得站起身。 甜的……这是糖! 柳正震惊之余又想起这是泽哥儿做的,一时间沉默了,不过很快他就大笑开来,“哈哈哈,好啊,还是凌川那小子慧眼识珠。” 小柳氏见她公爹表情瞬息几变,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她也尝了一块麦芽糖之后,才明白她公爹是什么意思…… 而夏墨和凌川回到家后,就开始洗刷陶罐。 凌川侧过头看向小哥儿,提议道:“待会儿我把那只山鸡宰了。” 夏墨没什么意见,一是凌川明天就要出发了,二是他也许久未吃小鸡炖蘑菇了,一时忆起那鲜美滋味,瞬间就馋得紧。 便含笑道:“好啊,那等我把这个刷完后,就去烧锅开水。” 于是等他们把罐子都洗完之后,夏墨先将干蘑菇泡好,就去烧开水,而凌川则将几个罐子拿到边上倒晾着,然后到外头去抓山鸡。 只是他刚走到鸡笼边上,就听到了柳勇的叫唤声,遂转身出去开门。 柳勇不是一个人来的,还跟了一条小尾巴。 铁蛋端了一碗花生,他一看见开门的人不是温柔婶婶,眼神有些小失落,但还是有礼貌地向凌川问了声好,然后将自己手里的碗递向他。 “凌叔叔,这是我家煮的咸花生,给你和婶婶吃。” 凌川低头看了眼虎头虎脑的小孩儿,还未伸手接过,边上的柳勇就笑着拆儿子台了。 “这小子吃了泽哥儿做的糖儿后,就来过一趟了,不过恰巧你们还没回来,便又回去了。” 铁蛋虽脸皮厚,但到底还是有些怂凌川的,被他爹这一戳破,好不用容易鼓起的气势瞬间就瘪了下去,只能抬起手将碗朝凌川跟前又伸了伸。 “凌叔叔,这个可好吃了,婶婶他肯定喜欢!”铁蛋笃定道。 凌川闻言,淡漠的眸光瞬间柔和了不少,同时将碗接了过来,“嗯,有心了。” 铁蛋见他终于收了,心中顿时开心不已,抬手挠着小脑瓜嘿嘿笑了起来,而柳勇见儿子成功把咸花生送出去后,也不打算逗留。 “凌川,那我们先回去了……哦对了,你什么时候上山?到时候记得叫我一声。” 凌川点头,想了想又道:“大勇哥,我有事要出门一段时间,最近能麻烦你和嫂子多帮我看着点泽儿吗?” 唉,到底是放心不下。 刚要走的柳勇闻言眉头微蹙,“你要出远门?” “嗯,那家人心思不正。”凌川意有所指。 柳勇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哪家,只是他不是才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了? 柳勇想了想,也不好过问太多,便点头答应,“放心吧,大伙都在呢,况且就他们家那情况,估计也没那个心思来找事儿。” 凌川点头,“那就多谢了。” 柳勇摆摆手,“这有什么的。” 说完就拍拍疑惑地看着他们的铁蛋,“走了,你阿娘还在家等咱们呢。” 柳勇父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他们走后,凌川就端着碗进去了。 在烧火的夏墨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望去,就发现他手里多了个碗,诧异道:“凌大哥,这是?” “是大勇哥和铁蛋送来的咸花生。”凌川说着就直径走到小哥儿边上,然后蹲下,“吃个?” “嗯,戚嫂子他们真客气。”夏墨也不嫌手脏,直接就抓起一颗开始剥壳。 “来,赏你的。”夏墨剥开后没有立即吃掉,反而是笑盈盈地看向凌川,手里捏着外边的花生壳往他嘴边递。 凌川看着小哥儿映着火光的面容,遂笑着低下头张开嘴,随即就吃到了小哥儿的赏赐。 “好吃,你也吃。”凌川目光潋滟道。 “嗯。”夏墨又剥了一颗自己吃。 “凌大哥,碗可以放在灶台上,水还没开,先吃会儿花生再杀鸡吧。” 凌川听话地把碗放到上面,然后抓起几颗放在手里,开始剥壳。 “给你。” 夏墨手里抓着木柴,见状也不客气地让某人喂食。 于是不知不觉间,大部分变成了凌川在帮夏墨剥花生壳…… 第62章 离别前(四) 开水烧好后,有凌川在,杀鸡这活自然用不着夏墨。 夏墨见竹笋收好后瞧时间逝去,悄然已黄昏,彼时人家已有炊烟飘起,便觉得时候不早了,也开始做起了晚饭。 没多久,在他们的默契配合下,一顿丰盛的晚餐就做好了。 汤汁滚滚的小鸡炖蘑菇歇了火后,就被倒到一个大瓷碗里,再配上一碟清淡的青菜,荤素搭配,吃起来也不会腻嘴儿。 也许是因为分别在即,随着时间的越来越少,哪怕两人再羞涩,也抑制不住两颗炽热的心也变得更加依依相惜起来。 所以在夜幕降临时,凌川见小哥儿在遥望星空,又想起小哥儿知道他会武时那满是星光的眼眸,便一把揽住对方的腰际,将人轻而易举地带上屋顶。 夏墨惊呼一声,待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在屋顶上了……这就是飞的感觉? “坐下吧,这个方位尚可。”凌川说着就松开小哥儿腰间的手,改而抓着他手腕。 夏墨望了他一眼,坐下。 而凌川见他坐好后,也就地而坐。 于是两人并排而坐,适意的晚风拂来,乱了他们的发丝,似有交缠。 夏墨目视前方,眺望远处的夜景,正如对方所说一样,这个位置很好,能将整个小村庄看个七七八八。 由于今晚月色极好,他目光所及之处,都仿佛覆上了一层幽蓝色的薄纱。 良久的静谧后,凌川终于将想了一晚上的话说出口:“泽儿,我走后先不要独自去县城做生意,城里龙鱼混杂,你一个小哥儿容易被人盯上。” 夏墨闻言嘴角勾起,望着远方的星眸里蓄着笑意,“嗯,会的。” 凌川一听,担忧的心顿时放下了不少,只是他还没开心几秒,就见小哥儿忽然转过头,眸光锃亮地看向他,紧接着就说出一句差点让他绷不住表情的话。 “倒是凌大哥你才应该多加小心,不然的话……我就再找个人过日子……” 夏墨就是故意的,反正他话就撂这儿了,若这个人还记得他在家等他,就不要出个什么歹来。 凌川薄唇抿直,下颚线也绷得紧紧的,深沉又危险的目光锁了夏墨良久,才低下头靠近他,咬着后槽牙低低吐出两字:“做梦。” 夏墨与他对视片刻就败下阵来,他撇开头,却抑制不住嗤嗤笑出声。 嘿嘿,不知为何,他竟觉得他家川哥有种霸道总裁的既视感。 “还笑?”凌川挑眉,又靠近一点点,并将一只手撑到小哥儿的另一侧。 他的突然欺身,压迫感瞬间强上数倍,惹得夏墨顿时噤了声,整个人支撑着手往后仰。 咕噜,夏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不,不笑了。” 我去,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嗯……可是我不开心。” 凌川将小哥儿的窘迫与紧张看在眼底,可他却不打算那么轻易放过他,哪怕他知道小哥儿是故意吓唬他的。 夏墨:“……” “所以……你要怎么弥补我受伤的心?嗯?”凌川双目低垂,漆黑的眼注视着他的嘴唇,意有所指道。 “……嗬!” 夏墨闻言心尖遽然一颤,鸦羽般的睫毛也不禁抖动几下,他飞快地望了凌川一眼,咬着红唇,眸光流转几瞬后骤然染上一抹坚定,似乎在须臾间已经做出了什么决定。 就在凌川觉得主动的崽才有奶吃时,被他困住的人儿竟然闭上眼,然后猛地凑了上来,那柔软直接覆在他的唇上。 很轻,很痒。 就像有根羽毛在凌川的心里刮着一样。 这是小哥儿的第一次主动吻他,凌川怔了片刻才闭上眼,化被动为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对方拍了拍他,才依依不舍的退开。 眼前少了高大的阴影,夏墨缓了半晌,他昂头望着远不可及的星空,低声道:“不管怎样,凌大哥,我都等你回来。” 凌川闻言,大手直接握住了小哥儿的手,“放心,我定会回来的。” 夏墨笑笑,“好。” 两人又在上面坐了许久,直到夜渐深,他们才下去洗洗,然后同枕而眠…… 佛晓未及,凌川就起来了,他本不想惊扰小哥儿的,可他刚起身小哥儿就迷迷糊糊地醒了。 “凌大哥,要走了吗?”夏墨坐了起来,望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凌川问道。 “嗯。”凌川应了声,又望着他道,“你再睡会儿,天尚早。” 夏墨摇头,也翻身下床,“不睡了,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凌川拦住了他,“不用,有人在外面等我。” 夏墨闻言顿住脚步,抬起头看他,“那你该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吗?” 凌川点头,他要带的也就一包麦芽糖 ,昨晚就放好在桌面上了,看着小哥儿眼底的青痕,不禁放柔声音道,“乖,再睡会儿。” “我等会儿再睡。”夏墨再次拒绝。 凌川见状也知道小哥儿是不可能再继续睡了,罢了,送送也无妨。 于是简单洗漱后,凌川就拿着那包麦芽糖走出了院子,夏墨也跟在他身后。 “吱呀。” 凌川拉开门后,夏墨就看到一人两马立在外面,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人的气势看着就很不一般,就连坐骑也是那般的高大壮硕,确实挺符合凌川以前那身份的。 那人看见凌川和夏墨,立即走上前对凌川恭敬地唤了声“将军。” 然后又转过头,以同样的态度对夏墨道了声“主君”,愣是把夏墨叫懵了。 “龚鸣,无需如此称呼我们,我已卸甲归田,不过是一介普通百姓。”凌川面无表情道。 “是……老大!”龚鸣语调依旧恭敬。 夏墨见他这模样没忍住笑了,没办法,一个和凌川差不多的大块头,装傻充愣起来 也是挺别致的。 凌川睨了他一眼,没再纠正他的叫法,转而对夏墨叮嘱道:“我走后,照顾好自己,遇事就找人帮忙,不要一个人扛着。” 夏墨“嗯嗯”几声,点头如捣蒜,“我会的,快去吧。”早去早回…… “嗯。”凌川亦点头,遂和龚鸣走向俊马,只是他没走几步便又折了回来,一把抱住站在原地的小哥儿,“抱一下。” “好。”夏墨笑笑,也不介意边上有个大电灯泡在看,也抬手搂住对方。 半晌,他松手:“去吧。” 凌川也放开他,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就大步走向俊马,然后一个翻身上去,马鞭一扬,就和龚鸣绝尘而去。 第63章 被拦? 直至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夏墨才收敛了脸上寡淡的笑意,转而被轻愁替代。 他在原地伫立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然后带上门。 直径回到房后,他就闷闷褪去外衣,然后爬上床继续躺着,可惜翻来覆去好半晌,却已无睡意。 此刻,被窝里某人留下的余温早已褪去,夏墨抱着被子将头埋进去蹭了蹭,随之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叹。 哎,人刚走,他就开始有点想他了。 想着又有点担忧,莫名地滋生了一股患得患失情绪,它们杂糅在一起,让夏墨烦躁得很。 这回是彻底睡不着了。 于是夏墨一把踢开了被子,又坐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把这些干扰他的负面情绪统统拍飞。 他缓了片刻,又侧过头望了眼从窗缝里泄进来的荧荧月光,这才翻身下床开始穿衣,遂又把蜡烛熄了,便出去洗漱了。 等夏墨把早餐都煮好草草吃了后,天也才刚泛鱼肚白。 早上的空气极好,夏墨本想去柳勇家把碗还了的,可是又觉得这时候去太早了些,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去把家门前那块菜地的杂草除了先。 算下时间,这菜地已有将近半月时间未清理杂草了,而且前段时间雨水充足,这杂草估计也是滋润得很,八成都蹭蹭往上长了。 于是夏墨扛上锄头,就去将菜地的杂草清理了。 菜地里还种有南瓜,有两个大点的,估计再过段时间就能摘了。 夏墨顿足,看了看那青葱翠绿的瓜苗儿,便顺手摘了一把打算煮来吃,可惜家里没有花生麸,要不然泡些一起煮可下饭了。 夏墨回家把东西放好后,就拿着碗朝柳勇家去了。 当他带到柳勇家外时,就看到铁蛋拿着一条小树枝儿在院子里追赶小鸡仔,而大福则吐着舌绕在他屁股后面转,惹得边上晾衣服的戚氏一阵无语。 “铁蛋。”夏墨笑着叫了声。 铁蛋闻言猛地停下动作,一回过头就看见是温柔婶婶,登时将手里的树枝儿一扔,欣喜若狂道:“婶婶!” 说着他屁颠屁颠地跑向夏墨,身后大福也跟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戚氏呵斥过的缘故,它今天居然没对着夏墨狂吠了。 戚氏自然也看到夏墨了,两人不过相视笑了下,而铁蛋就小跑到夏墨跟前了。 他瞪着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说道:“婶婶,你做的小零嘴儿可真好吃!” “呵呵,是吗?那铁蛋喜不喜欢?”夏墨低头笑问。 “超级喜欢!” 铁蛋握住小拳拳,说着忽然想起他阿娘把剩下的糖都没收了,顿时嘴巴一撅,“可是,都被我阿娘收去了……” 夏墨瞧他小嘴儿撅得都可以挂油壶了,顿时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嘴上却道:“你阿娘收着也是怕你一下子吃多了,容易蛀牙,而且啊,有你阿娘帮你收着,才能吃得更久啊。” 铁蛋思考了下,“好像也是哦……” 夏墨又笑了两声,才将手中的碗递向他,“来,这是你的碗,谢谢你昨晚送的咸花生,婶婶和叔叔都非常喜欢吃。” 铁蛋接过碗,昂头望着夏墨,“真哒?” 夏墨点头,“嗯,当然是真的。” 铁蛋听到自己送的小零嘴儿婶婶也很喜欢,也开心极了,他还想再说话儿,他阿娘就出来了。 “铁蛋,快去把碗放好先。” “哦,知道了。” 铁蛋虽然对他阿娘的独裁专制心有不满,但还是乖乖地回去放碗了。 见小家伙走了后,戚氏无奈笑了笑,“这个小泼猴。” 说完随而看向夏墨,“泽哥儿,进来坐坐吧?你吃了吗?要不去吃点?今早儿熬了南瓜粥。” 见戚氏如此热情,夏墨连忙摆手,笑道:“不了嫂子,我吃过了,就顺道过来还个碗 ,待会儿还想去之前种的菜地看看呢,也不知道那些种子发芽了没。” “有十来天的话应该发芽了,况且之前雨水不大不小的,刚好。”戚氏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趁现在凉快,去看看心里踏实。” “也是。”戚氏点头同意,便也不强留人,不过忽然想起昨晚大勇跟她提的话儿。 遂又道:“大勇他今早上山去了,你若没事的话就来我家坐坐,反正我在家也是闲着……哦,对了,过两天我们可能会去城里一趟,你要不要一道?” “去城里?”夏墨很诧异戚氏会邀他同行。 “嗯,大勇上山应该能猎点野物,到时候拿去卖,顺便再买点东西。”戚氏回道。 夏墨闻言飞快考虑了下,便笑着同意了,“那再好不过了,不过,嫂子你们要走的前一天记得吱我一声。” 夏墨心想,他虽然答应过凌川不独自去做生意,但和嫂子他们进城探探底,也没什么,应该是可以的吧? 戚氏见他答应了,便笑着应了声好。 两人又唠嗑了一会儿,夏墨就走了,沿着自家新种的菜地出发,反正没什么事儿,所以他走得也不快 ,就当散步了。 一路走来偶尔也能遇到几个熟人,也会停下寒暄一两句,然后又继续前行,各去忙各的。 未等夏墨完全走近自家菜地,就远远瞧见了那显眼的嫩绿色,真正如戚氏所说的一样,这几天的雨下得不错,大部分的种子都发芽了。 待他走到地里后,就绕着小地沟里走了一圈,便发现菜地里有些泥土被雨水冲刷到小地沟里去了,边上还有一些小杂草。 夏墨望了眼天,此刻太阳已高高挂了,估摸着过不了多久,大地将被热气笼罩。 他寻思会儿,便决定等下午后再拿锄头来把它锄回地里去,顺便再把边上那些小杂草也清一下。 这一片的地看完了,夏墨便转移到下一个地方。 因为后面要去看的地方已经被日头照到了,所以夏墨就抄着有树荫的地方走了,却没想竟会因此遇到一个早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人。 夏墨一开始也没什么反应,毕竟在路上与人擦身而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直到他听到对方轻浮的语调从身后响起。 “呦!这不是我那未过门的前夫郎嘛!” 第64章 压制 夏墨闻言眉头一蹙,他可不记得泽哥儿什么时候有过未婚夫,便权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可是对方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只见男人目测四周一眼,见没其他人之后就直接跟了上来,更口无遮拦道:“啧啧啧,真是今日不同往昔啊,这么火辣,早知道老子就不省那点钱了。” 夏墨听到遽然靠近的脚步声,微蹙眉宇瞬间拧成一团,这人怕不是有病? 他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身高莫约一米七左右的男人,男人长得也不算丑,就是脸颊两侧有些斑点,以及那眼神太过猥琐。 夏墨拧着眉搜索记忆,再次确认泽哥儿的确不认识这人,顿时眉头夹得更紧了。 他是谁?为什么会用这么熟稔这么恶心的语气和他说话?还自称他前未婚夫? 男人见夏墨转过身,目光先在他身上下端量了片刻,见他明显没认出自己来,登时就转悠着眼珠笑得一脸淫邪。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个儿人主动给他送上门来了,真是好极了。 于是,他摩挲着下巴桀桀笑道:“忘了也没关系,既然遇到了那就证明咱们有缘得很。” 有缘个屁,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墨冷着脸暗暗呸了声,遂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嘿嘿,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省得到时候……桀桀,你连老子是谁都不知道。”男人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并又往前迈了两步。 夏墨见状也后退了两步,看来是来者不善,他眼底飞快掠过冷冽的光,冷哼一声,“小爷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听你放屁,最好别招惹我。” 夏墨说完就想走,可男人先诧异一瞬,随即又笑嘻嘻地绕到他前面,一把拦住了他的去路。 “呦,别走啊。”男人勾起邪气的嘴角,视线依旧让人非常不适。 夏墨凝眸低喝:“让开!” “让开?怎么可能,看来真和他们说的一样,够味儿,老子喜欢!”男人说着就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下唇。 继而又道:“要不是那死猎户横插一脚,你早就是我王麻子的人了,不过也不打紧,别人调教过的……更爽。” 夏墨闻言眼睛瞬间危险地眯起,话说到这份上了,哪怕再迟钝的人也明白了对方想干嘛,真是晦气,一大早就遇到这么个玩意,不过……他说的他们又是谁? 夏墨想着眼睑一垂,修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底浮现的戾色。 去他大爷的,总有贱人想害他,居然连这种烂招数都使出来了,夏墨顿时觉得自己拳头都硬了。 转而一想,若说他得罪过什么人,那也就柳大志一家了,该不会真的是他们干的吧? 夏墨觉得有很大的可能。 王麻子见夏墨沉默了,便以为他是被吓到了,瞬间更兴奋了。 也是,就他一个小哥儿,怎么可能反抗得了高大魁梧的自己?还是识趣儿的好啊,既然如此,那他待会儿也会温柔点,让他欲罢不能,嘿嘿…… 望着皮肤白皙,整个人都圆润不少的夏墨,王麻子一阵口干舌燥,决定不想等了,于是他伸出手就朝夏墨抓去,想把人拉到小树林里去…… 知道王麻子打什么鬼主意后,夏墨就一直留有心眼关注着他的举动。 所以当他瞧见一道人影骤然罩来时,就立即抬起冷冽的眼,随后一把扣住对方的手往他身后用力一扭,并一脚踢在对方的后膝关节处,将人一把压跪在地上。 “扑通”一声,王麻子猛地跪在了石子路上,顿时痛得一张脸都扭曲了。 他痛吟一声,随即就想另一只手回击,却在伸到一半时脖子忽然一凉,便硬生生地僵住了。 “咕噜。”王麻子小心地咽了咽唾沫,抵着他脖子的是什么? 夏墨冷笑一声,“呵,你倒是动手啊。”说着他握匕首的手就紧了紧,似乎只要稍微一使劲,某人的脖子就会血溅当场。 “啊!别,别呀!刀剑无眼,我……哈哈,我就和你开个玩笑,莫动气莫动气,你先放了我,我马上滚蛋……”王麻子垂眉瞪着眼珠子,小心翼翼道,就怕夏墨手一抖当场给他一刀子吃。 夏墨笑了,当他是傻子啊,放了他自己遭殃吗?不过,不给他点苦头吃吃,恐怕是不会轻易招龚出那些出馊主意的人。 于是夏墨抿紧唇瓣,眸色一沉,随即对王麻子冷冷道:“说,是谁让你怎么做的!” 王麻子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提就被人抓住了话柄,但这事他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于是他眼珠一转,含糊其辞道:“没,没有别人,是我瞧你样貌如此动人,一时心动,才……啊!” 脖子的吃痛让王麻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心跳都快被吓停了。 娘啊,他这是动真格的! “说不说?不说的话,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反正这周围又没人,到时再抛尸荒野,这夜里头又有野兽出没,被啃个骨头都不剩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谁会在意一个烂人的消失?” 夏墨低头恐吓道,冰冷的眼眸尽是寒霜,就连语气也是冻人的冷。 王麻子不信夏墨有这个胆儿,他本还想继续忽悠他来着,结果他还未张口,抵在脖子上的匕首就重了一分,瞬间,刺痛袭来,脖子的红痕上又有血珠溢出。 哪怕王麻子再混,他也知道命最可贵,因此,什么守口如瓶啊瞬间就被他扔到旮旯里去了。 他连忙喘着粗气喊道:“别!我说,我说!” 夏墨闻言便将匕首挪开一丢丢,“快说,敢骗我,跟你没完。” “好……是,是你娘她们让我来找你的!” “我呸!你别污蔑我娘,我娘她早不在了。”夏墨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刻意纠正道。 王麻子一听立即改口:“口误口误,是李氏和她女儿,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们还给了我二两银子呢,说……” “说什么?”夏墨追问。 第65章 吃瘪 “说……让我毁了你名誉,找个机会偷偷潜入你家,让你男人抓奸……可我没想到会先在这遇到你……”说到这王麻子的心里是那个后悔啊。 也是,世上哪有那么美的差事啊,既有钱拿又能享受一番,他也是鬼迷心窍,才信了李氏她们的邪! 他娘的竟敢糊弄他,给老子等着!王麻子眼里闪过狠戾的光,在心中狠狠道。 “真是她们?”夏墨眼里泛着冷光。 “千真万确,真的是他们啊,你看我这小命都在你手上了,哪还敢骗你?”王麻子嚷嚷道。 看来柳宝坤的事也没让她们多费心,还有心思来搞他,夏墨想着又给柳大志一家记上一笔。 哼,泽哥儿的事他们还没算清楚呢,新仇旧恨,我们走着瞧。 “活菩萨啊,该说的我都说了哇,你行行好,放了我吧……要不,先把它拿开也行啊……”王麻子恳求道。 夏墨挑眉,“拿开它?” 王麻子不敢点头,“嗯对对对!” 夏墨闻言似笑非笑,“我若是把它拿开了,你反咬我一口怎么办?” 王麻子听他语气似乎有所转变,眼珠一转,立即誓言旦旦道:“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出手的,否则天打五雷轰!” 夏墨轻笑一声,他可不信他。 于是两人就继续僵持着。 王麻子跪久了,膝盖又疼又麻,可他却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刀子还架在他脖子上呢,于是只能边暗骂李氏母女,边不停念叨着让夏墨放了他。 夏墨听得耳朵都快长茧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先发制人把人敲晕时,就听闻身后传来簇簇的动静。 真是巧了,夏墨喜。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手刀就把人劈晕。 为了不让人误会,等脚步声近时夏墨就立马抽回匕首,同时将人往前一踹,然后就立即踱步到边上,用一副惊愕的眼神看着王麻子。 “啊呦!” 王麻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吃了个狗啃屎,五体投地趴在石子路上,痛得他声音都变调了。 夏墨见状心里瞬间乐开了花。 哼,想搞他,怎么不摔死他个王八瘪犊子。 王麻子痛嚎了几声才回过神,他这是自由了?顿时欣喜若狂,却没想因太过激动而扯到了伤口,“嘶”了好几声。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憋屈样,王麻子就怒火中烧地爬起身,然后转过身,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就想找夏墨算账去。 好啊,好个小贱人,居然敢威胁他?要不是他粗心大意,哪能着了他的道! 夏墨见他这副模样,嘴角立即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看得王麻子气血直冲太阳穴,额间的青筋也突突直跳起。 气急败坏的王麻子已经没心思去留意有人来着,他怒目横眉地吼了句“找死!”,就一个箭步上前,势要扑向夏墨。 夏墨瞳孔收缩,慌慌张张的躲开了,王麻子已经急红了眼,再次冲向他。 就这时,一道震惊又中气十足的女声倏然从他们身后响起。 “啊!这是作甚?!” 来了!夏墨眼角的余光往后一瞥,随即一把压下自己的嘴角。 只见他灵敏地躲过王麻子,然后小跑向来人,可怜楚楚地看着对方,并伸手指着身后的王麻子害怕道:“婶儿,刚才这个人自个儿摔倒了,还想讹我钱,我没有……他就想对我动手。” “什么?摔倒了?讹钱……” 中年妇人看着惊慌不已的夏墨,听了他的话后立即加快脚步走上前,却在看清王麻子的脸后瞬间闭了嘴。 王麻子的脸虽然摔得有点惨,可眼儿尖的中年妇人一眼就瞧出他是谁了,这不是地痞无赖王麻子吗?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妇人瞬间蹙起眉头,这又是演哪一出? 她先瞅瞅王麻子,虽然脸有伤,却一脸凶相,狰狞得很,又转头害怕得攥紧衣角,连眼眶都红了的夏墨,心瞬间就偏了。 只见她一把冲到夏墨跟前,放下锄头,眼睛警惕地看着王麻子,避重就轻道:“呦,这不是王小子,看着摔得不轻啊,怎么还站在这,不回去擦点药?” 王麻子绷着脸瞪了妇人一眼,嫌她多管闲事,继而又用阴狠的目光射向夏墨。 妇人见他一脸怒容未消,还敢当着她的面恐吓夏墨,顿时越发笃定心中的想法,更加认为就是他想对夏墨心怀不轨。 于是她一把挡住王麻子的视线,柳眉倒立道:“你自己摔着了看人家做什么?” 王麻子没想到这死老太婆这么维护夏墨,偏偏她又是柳正的弟媳,他若出手了,事情肯定会捅到柳正那儿去,估计就没那么容易了了,到时候不仅这贱人的男人饶不了他,就连柳正那老匹夫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如此一想,王麻子的心里一阵呕血,却又无可奈何。 而躲在妇人身后的夏墨早就看出他的退意,更是一脸嚣张地看着他,气得王麻子险些咬碎后槽牙。 呵,小样,能耐我何?等小爷我以后向凌川他学了功夫后,像你这种渣渣,来一个老子打一个,非打得满地找牙不可!夏墨暗暗想道。 因此,拿夏墨没辙的王麻子表情是越发的狰狞啊,而夏墨却不甚在意,要是能气死这个渣滓就更好了。 只是挡在夏墨身前的婶儿却也愈发不善地盯着王麻子,她看着半晌,遂转过头看向夏墨,似安抚性说道,“泽哥儿,你这是要去哪啊?婶儿陪你去。” “我想去看看我家新种的菜……”见妇女回过头,夏墨立即收起小人得志的表情,眨了清澈又无害的眼睛温声道。 妇人回想了下,“可是直走那一头的?” 夏墨猛点头,“嗯嗯,就是那里。” “那正好,婶儿我也是要去那边,一起走吧,刚好有个伴。” 夏墨闻言飞快地扫了王麻子一眼,然后感激地看向妇人,重重地“嗯”了声。 他这模样看得早为人母的妇人心中一片柔软。 造孽啊,这么温顺的哥儿差点被那无赖摊上了,好在她来得及时,若不然…… 第66章 因果 妇人啧了声后甩了下了脑袋,一把将自己脑中的悲惨画面甩掉,然后又狠狠剜了眼不愿离开的王麻子。 王麻子看着同仇敌忾的两人,就明白自己这会儿是真没办法再对夏墨动手了,于是他愤愤瞪了夏墨一眼,就一瘸一拐走了。 等他走远后,夏墨才收回目光,转而对妇人微笑道:“谢谢婶儿,要不是你,我刚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嗐,客气啥,不过你以后要是再遇到这人,就绕开走,知道吗?这人混得很。” “嗯嗯,我知道了。”夏墨乖巧应道。 夏墨的听教让妇人很受用,她露出了和蔼的笑,说道:“那走吧,再过会儿天就热了。” “好。” 于是,两人便朝田地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开始都是黄氏在安慰“受惊”的夏墨,而夏墨也是在这过程中记起她是谁来,原来是柳正的弟媳黄氏,难怪刚才王麻子那么忌惮,明明上一秒还恨不得撕了他,下一秒就夹着尾巴灰溜溜走了。 不过,虽然收拾了王麻子,也得知了是李氏母女在背后搞鬼,但夏墨的心里还是非常不痛快,因为他的宝贝匕首沾染了那么恶心的血! 可恶,看来回去后得好好清洗才行。 “泽哥儿,我家的地就在这边了,你待会儿回去也莫怕,直接朝大道儿那边走,人多没事的。”黄氏停下脚步对夏墨说道。 夏墨微笑点头,“嗯,知道了,婶儿你去忙吧。” 黄氏认真地打量了他两眼,见他脸上的惧意已散去,便咧嘴笑了笑,说了声“那好。”就扛着锄头走了。 与黄氏分道扬镳后,夏墨就伫立在原地看了她背影半晌,才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 他家的菜地还需再走一段路程,莫约过了十来分钟,夏墨才到达目的地,这里除了他家外,还有好几块别家的也是刚种的。 夏墨站在上面的田埂上,放眼望去,下面黄色的泥土上长着一簇簇或青或黄的芽儿,看上就像块别具一格的碎花布。 因在上面就能将自家菜地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夏墨就不下去了。 总体而言,这些幼芽儿的长势基本是很不错的,日后只需注意给它们按时浇水或除草就好了。 夏墨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匆匆从大道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比平时多留了个心眼,毕竟他也猜不准王麻子会不会去而复返,来堵他,好在直至回到家中,也没瞧见王麻子的身影。 夏墨顿时松了口气,他关上门闩后就直接跑去舀了盆水,然后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冲洗匕首和鞘,洗干净后又拿帕子把它们拭干。 现在回想起来,若非有这匕首傍身,以他刚才的处境,赤手空拳的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把王麻子那个渣渣擒下,更别说后面的逼供了。 望着手中的匕首,夏墨轻轻抚摸了两下刀身,不禁自豪起来,还是凌川有先见之明啊,送个东西都能想得那么周到,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如此想着,夏墨的眉眼在顷刻间染上了轻柔的笑意,脑中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与他的朝夕相处了,以及对方对他的尊重与珍惜…… 嗐,真是个傻大个! 相比夏墨这边的绵绵好心情,王麻子心里就没那么舒坦了,毕竟他就脱个裤子都痛得龇牙咧嘴。 没办法,小道上的石子又硬又利,他的膝盖承受了二次暴击,有些磕破的皮肉更是直接与布料黏在一起了,撕下来不痛才怪。 等衣服脱好后,王麻子就坐在凳子上给自己擦药酒,药酒性烈,刺痛感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真没想到,他王麻子有朝一日居然会在一个哥儿身上栽了个大跟头,吃了一肚子憋屈。 一想到夏墨小人得志又无比轻蔑的模样,王麻子就恨不得牙痒痒。 可是他不能去,且不说那贱人有没有将这事告诉他男人,就凭他现在这副模样,斗他肯定是斗得过那小贱人的,但就对方那狠戾劲,自己估计也别想好过。 所以拿夏墨没办法的王麻子越想越气,偏偏这口郁气就卡在他胸腔里,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 “真是他娘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爷蹲牢子也没这么憋屈过!”王麻子恶狠狠道。 若不是那死婆娘哄骗他说那贱人好上手,他也不会一时间迷了眼,欣然接下这交易。 等等,小贱人那儿他是去不了,但坑他的死婆娘那里却是可以啊,就他这一身伤,她们非得赔他钱不可!否则…… 王麻子的眸光蓦然一沉,就别怪他翻脸无情,直接将她们让他害那贱人的事儿捅出去! 自觉抓住李氏把柄的王麻子,越想越觉得这很可行,便猛地站起身,显然是忘了自己的膝盖还伤着,突然间的剧烈拉扯令他疼得险些栽倒。 于是,又是一阵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从他嘴里飙出…… ……柳家。 去不成书院的柳宝坤正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郁郁寡欢地坐在案桌前,桌面上的书是摊开的,可他压根无心学习。 因为那日在凌家所发生的事不仅让他的名声染上了尘埃,就连他的断手也成为了别人的饭后笑料,柳宝坤接受不了,便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李氏也是因此恨极了夏墨。 柳宝坤瞪着前方,心有不甘,因为他的手根本就不是摔断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日他被宝莲扶回家后,除了沐浴他就没出过房门一步,就连吃饭还是他娘端给他的,怎么会一觉醒来就躺在茅房外呢?还摔断了手! 这分明就是有人害他,可是他又拿不出证据,只能硬生生咽下这一口哑巴亏。 “坤儿,怎么了?是不是饿了?阿娘给你去蒸碗鸡蛋羹补补身子。”李氏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儿子依旧是那副失魂的模样,小心翼翼询问道。 都怪那死贱蹄子,要不是他,她的坤儿怎么会变成这样?还耽误了他考科举如此重要的事! 李氏想到这低下眼睑,阴翳之下尽是狠毒。 若早知道把他卖给那死猎户就相当给他找了座靠山,还专找他们的不痛快,还不如当初直接掐死他! 第67章 得意 不过,只要王麻子事成了,那小贱人定会身败名裂,她倒要看看,到时候还有谁愿意帮他! 如此一想,李氏的嘴角就噙起一抹阴险的笑,那表情就像是她已经看到了夏墨会有多惨一样。 于是当柳宝坤回过头时,就看见他娘正笑得无比瘆人,刚想说的话瞬间哽在喉咙里。 收到儿子投来的目光,李氏立马从幻想中出来了,她敛去脸上狰狞的笑,转而温声道:“坤儿可是还在担心自己的手?”说着她就把鸡蛋羹放在案桌的空地儿上。 柳宝坤望着鸡蛋羹点点头,他现在是一日都不想呆在柳家村,但是他的手一日不愈,他就一日没法重回书院,是该好好补补。 李氏望着儿子吊在胸前的手,心里也是一阵心疼,刚松缓的脸瞬间又紧绷起来,但嘴上却耐着心思道:“你的手不会有事的,大夫也说了,只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按时换药就会好了。” 柳宝坤闻言抓调羹的手微顿,沉默片刻后才闷闷地“嗯”了声。 李氏见状也勉强地笑了两声,然后转移话题,“那坤儿你先吃,你爹啊今天还买了一大块肉回来呢,晚点儿娘就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南乳肉。” 一听到今晚有肉吃,最近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的柳宝坤,心情总算是好了一点。 而李氏见儿子眉宇间堆积的郁色少了不少,跟暗暗松了口气,就她儿子刚才那状态,书哪能看得进去啊。 “那娘就先出去了,蛋羹吃完了碗就先放着,待会儿我让宝莲进来拿。” 柳宝坤应了声“好”后,李氏便出去了。 她转个弯,就直接朝厨房走去,并在进去前侧头对正在剁猪草的女儿唤了句,“宝莲,待会你去帮你哥把碗洗了。” 李氏说完也不管柳宝莲的反应,就一头扎进厨房里。 柳宝莲闻言蓦地停下了的动作,她攥菜刀的手紧了紧,眼神幽怨地瞪着厨房门口的方向,那里早已没有李氏的身影。 哼,一个个的就知道使唤她,真是太偏心了,她哥不用干活就天天有鸡蛋吃,而她呢,每天忙得就跟个陀螺似的,却连鸡蛋的影儿都没见着! 柳宝莲想着就收回视线,又垂眼看了看自己粗糙了不少的手,心中更是不爽了,于是她咬着唇,又埋头用力地猛剁起来,剁得猪草四溅,发出刺耳的剁剁声。 坐在里屋的余氏忽地听到如此暴躁的剁剁声,顿时就蹙起眉,心道这死丫头在搞什么鬼?不行,这声音太吵了,肯定会吵到她宝贝孙儿温习功课的! 于是她站起身,板着脸走了出来。 这不看还好,一看到那溅落一地的猪草,余氏就忍不住心里来气,她上前两步,猛地将拐杖往前用力一轴,然后对着仍在猛剁的柳宝莲就厉声喝道: “死丫头,你剁那么用力做什么?你看看你剁得到处都是,能有几把菜刀给你这样糟蹋的!” 柳宝莲没想到她奶会突然出来,遽然被她这么一喝,当即就回过神来,当她抬起头看到飞溅得到处都是的猪草时,便知道她奶为什么那么气了。 可是,不就散了些吗?到时候再捡起来就是了,至于这样对她大呼小喝的吗? 柳宝莲抬眼看向正怒瞪着她的余氏,顷刻间觉得那好不容易宣泄出去的委屈瞬间又回来了,于是她一张脸拉得老长。 她就知道,他们就是看不惯她,所以才这样对她,处处鸡蛋里挑骨头! “看什么看!别想偷懒,还有地上这些猪草,赶紧给我捡回来,否则,今晚的猪肉你别想吃了!”睨见柳宝莲眼里的不服气,余氏没好气道。 不就说她一两句,竟然就敢跟她摆脸色了,她就不信了,她治不了会吹枕边风的李氏,还治不了一个小丫头片子,真是白瞎了她往日的疼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余氏的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掐住了柳宝莲的命脉。 没错,许久未吃到肉的柳宝莲怎么可能不想吃?所以一听到余氏拿这个作威胁,她立即放下手里的菜刀,起身去把溅远了的猪草捡了回来。 余氏见状,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捡得差不多了,才满意地想转身回屋里。 却不想,不经意间的余光一瞥,就瞧到大门外头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顿时眸光一沉,转而直径朝门口方向走去。 而忍着疼痛在努力往里瞧的王麻子,压根没想到他等来等去,等到的不是李氏,而是老泼妇柳老太。 “哟,这不是王家小子吗?呀!这张脸是怎么回事啊?看着挺严重的啊。”余氏皮笑肉不笑道。 他们都是明白人,对方是什么货色,他们心里一清二楚。 王麻子看向余氏,有她在,就算那臭婆娘出来了他也没法要到赔偿 ,看来,他只能想办法把她约出来了。 于是他随口回了句,“嗐,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倒是柳老太你,这是要上去哪啊?” 余氏假笑一声,“不去哪,就出来瞧瞧,就怕有人来踩点,三更半夜来我家翻墙儿。” “你!”王麻子一听也不想装了,他怒视着余氏,刚想咒骂这死老太婆,就看见她身后走出一个人儿,是柳宝莲! 就在刚才,郁闷又委屈的柳宝莲忽然听到王麻子的声音,一时间还以为她是听错了呢,没想到真的是他! 他这时找上门来,是不是意味着那事儿成了? 如此一想,柳宝莲心中不禁一顿狂喜,若真是如此,那那小贱人不就……哈哈哈,真是太好了,看那小破鞋以后还怎么跟他们狂! 而看到柳宝莲出来的王麻子也立即转变了态度,只见他眼珠微转一下,便说道:“柳老太,你这是多虑了,就你家那么高的墙头,一般人想进都进不去。” “那是。”余氏瞪着她那三角眼,眼神轻蔑地斜睨着王麻子。 王麻子见状暗自咬牙,手掌也是攥紧了又松开,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这样看他! 第68章 得意? 因此,王麻子那张痞笑着的脸登时就冷却下来了,眼神也阴狠地瞪着余氏。 这死老太婆,给她两分薄面还真当自己有多能耐了,就你家这小土墙,老子分分钟都能翻进去!等着吧,等老子的伤好了,定要让你悔不当初! 王麻子暗暗想着就深吐了口气,他到底还记着自己是为什么来的,可不能让这死老太婆给搅和了,遂扭过头,望向正两眼灼灼盯着他看的柳宝莲。 两人四目相对,柳宝莲眼里的询问之意再明显不过,王麻子一眼就看穿了,顿时不禁啧啧几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这老柳家的一个个的都他娘的够狠啊! 瞧她表情,八成是误以为他是“报喜”来的,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再找其他借口把她们约出来。 打定主意的王麻子心中冷笑一声,便对抬眼对柳宝莲点了下头。 而柳宝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再也按耐不住疯狂滋长的痛快了,于是她咧着嘴,然后癫狂地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太好了!” 一想到自己因那贱人所受的白眼和指指点点,柳宝莲就觉得解恨,从今以后,她倒要看看他怎么活! 站她边上的余氏骤然被她这毫无预兆的大笑吓了一大跳,她非常不悦地转过头,却没想到会看到柳宝莲像得了失心疯一样的狰狞表情,当即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声,柳宝莲的脑袋被余氏打偏了,紧接着脸颊上就浮现出一个显眼的巴掌印。 余氏微眯起眼,扯着大嗓门对柳宝莲一阵狂吼,“死丫头笑什么笑?是想吓死你奶我吗?还有你出来做什么?还不快滚回去继续切猪草!”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彻底把沉浸在喜悦中的柳宝莲打懵了,她捂着脸愣了好半晌,是火辣辣地疼,随即泪水就夺眶而出。 她凭什么打她?! 柳宝莲噙着泪,猛地转过头愤怒地瞪向余氏。 “哭个鬼哭,再磨磨蹭蹭的想偷懒,当心我抽你!”余氏压根就不把她的控诉看在眼里,说着她就动了动手里的拐杖,那双吊高的三角眼底下尽是凉薄。 柳宝莲咬紧唇瓣,垂在另一侧的手死死攥紧,眼睛就是倔强地瞪着余氏,看得余氏火气又上来了,提起拐杖就想抽她的小腿肚。 “哎呀娘!你这是作甚?你这一棍子打下去,宝莲她的腿估计都要折了。” 原来是想到院子里拿些木柴的李氏发现情况不对,便立马飞奔了出来,她一把握住了余氏拿拐杖的手,阻止了她要打柳宝莲的动作。 柳宝莲一看就到她娘出来了,就马上躲到她身后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作甚?你怎么不问问那赔钱货她想作甚?简直跟犯病似的,老婆子我不就说她一两句吗!她倒好,居然瞪我,她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余氏说着又剜了她后面的柳宝莲一眼,遂一把抽回自己拐杖。 “原来是这样……那确实是宝莲她的不对了。”李氏说着就回头面向柳宝莲,并推了她一下,“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回去干活!” 柳宝莲委屈巴巴地看着对她使眼色的李氏,然后就抿了抿嘴,转身小跑进去了。 见女儿走了后,李氏便又回过头看向仍一脸愠色的余氏,笑着道:“娘你也消消气,宝莲她还小,就爱耍小性子,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晚上我会好好说道说道她的。” 余氏嗤鼻一声,“是该说说了,要不然以她这性子,以后哪个婆家敢要她?” “娘你说的是。”李氏低眉顺眼地附和道。 余氏淡淡瞟了她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没再揪这事儿不放,只是她一回头就看到对王麻子没走,正饶有兴致看着她们,登时不乐意了。 “呦,王家小子,怎么还在啊?这大日天的,伤口容易发脓。”余氏假笑。 王麻子闻言立即收敛了幸灾乐祸的表情,“呵,不劳您费心。”说着他就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氏一眼,然后走了。 而李氏,其实也早就注意到王麻子了,但碍于余氏在场,便歇了想上前询问他的心思。 不过他会来她家转悠,怕是有事找她,莫非……是关于那小贱人的? 一想到王麻子脸上的伤,李氏的眸光一凝,难道,这也是因为那个被发现了才被打的? 如此一想,李氏的眼睛瞬间迸发出夺目的亮光,嘴角渐渐勾起,若真如此,那就真是太好了。 余氏见王麻子终于走了,便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呸了声,又低低咒骂了几句,感觉骂得舒坦了才转身进去。 李氏见状也跟着进去,她可不想这死老太婆突然一个心里不痛快,又蓦地把矛头对向她。 走进院子后,余氏朝柳宝莲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在认真切猪草,便抿了下嘴没说什么,就直径回里屋了。 李氏瞧余氏彻底进去后,就抱着手里的木柴走到柳宝莲跟前,小声问道:“宝莲,你可知王麻子他来做什么?” 柳宝莲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她低着头头,过了半晌才闷闷地“嗯”了声。 “是不是关于那小贱人的?他得手了?”李氏闻言赶紧放下木柴,蹲到柳宝莲的边上,急切道。 柳宝莲一听到这个问题,终于舍得理她了,遂转过头,吸着鼻子说:“没错,他应该是找娘要那半两押金的。” 得到了女儿的肯定,李氏忽然觉得一直压在心里头的不痛快瞬间消失了,哈哈哈!想跟她斗,嫩着呢! 此刻,李氏无比想跑到夏墨跟前狠狠落井下石一番,可惜她去不了,一是她若贸然跳出来的话,不就徒然给人留把柄吗?二是家里的肉还等着她做,宝坤等着吃呢。 柳宝莲不知她娘在想啥,但看她表情一个劲地变换,不禁有些疑惑,但这都不是她关心的。 她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说道:“阿娘,既然事都成了,那钱还要给他吗?那可是半两银子耶,可以买很多东西了……” 柳宝莲说完又掀起眼皮子看了李氏一眼,觉得把钱给王麻子还不如给她呢。 “嘘,小声点。”李氏说着眼睛就朝四周扫了一圈,防止被人听了去。 第69章 撞破 没办法,她家那死老太婆人是老了,可那眼睛和耳朵却灵得很,尤其是关于钱的。 不过一提到钱,李氏也有点舍不得,但是王麻子是什么人啊,一个从牢里出来的地痞无赖,哪有那么好糊弄? 算了算了,就当花钱消灾吧,反正那小贱人现在已经被毁了,她们也不算亏,遂摇头小声道:“这钱不能不给,若是因这,他经常来找咱们的麻烦,就难办了。” 柳宝莲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便点点头,“也是。” “好了,这事你不用管,如今那小贱人毁了,你受的气也算出了,还是快切猪草吧,切完后记得去把你哥的碗拿去洗了,然后来厨房烧水,娘去南乳肉,省得你奶她又出来找你不痛快,又拿这一点治你。”李叨叨氏道。 柳宝莲一听到李氏催她干活,心里还是有点不爽的,但还是乖乖应了句“我知道了。” 李氏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就抱起地上的木柴,回厨房忙活去了…… 当天晚上,家务活都干完之后,李氏就在院子里转悠,只是她眼睛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朝门口方向瞟去。 没错,是因为李氏觉得王麻子还会来找她,所以才特地在院子候着,只是等来等去,结果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李氏等了好久也没瞧见外头有人影出现,直至余氏去把门闩锁上后,她也没听到任何暗号声响起,于是作罢,反正钱还在她这儿,王麻子肯定会来找她的。 事情果然不出李氏所料,在第二天早上,她和柳宝莲在前往田地的路上就被王麻子给拦堵了。 “不是说好了吗?大白天的人多咱们不接触,就算有事情也尽力量找人少的地方。”李氏不悦地瞪着眼前的王麻子。 王麻子望了她们两眼,忽然觉得这死婆娘说得没错,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确实不是个好商量的地方,于是说道:“那我们换个没人的地方聊吧。” “不用聊了,这是押金,你拿着,咱们以后不必再联系了。”李氏说着就掏出昨晚准备好的半两银子,递给王麻子。 王麻子垂下眼,看向她手中的半两银子,心中冷笑连连:呵,打发叫花子呢,这点钱顶个屁用,他这一身伤可不能白受了。 看不上归看不上,但送上门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于是王麻子一把拿过钱。 不过……对方钱都给他了,八成是不会再想跟他细谈了,这可不行,他得想法子把人弄到别的地方去。 于是他眼珠一转,说道:“那小贱人是被我拿下了没错,但你就不想知道,他在你们家里留了什么宝贝吗?” “什么?宝贝!”本想走人的母女俩闻言倏然瞪大眼,异口同声道。 王麻子斜睨了她们一眼,笑道:“没错,你们也知道,那贱人的母亲活着的时候可有钱了。” 王麻子如此一讲,李氏和柳宝莲瞬间又信了他几分,因为她们之前就有得到过,可惜还没捂热呢,就被那小贱人撬了回去。 “什么宝贝?”柳宝莲按耐不住开口询问,而李氏也目光炽热地看着王麻子,等他下言。 王麻子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桀桀笑了两声,“告诉你们可以,不过东西找出来后你们得分我一半。” “一半?你怎么不去抢!”柳宝莲瞪着眼睛呛道。 “那就算了吧,反正也没我的份。”王麻子两手一摊,皮笑肉不笑道。 李氏看着他沉思片刻,到底是抵不住诱惑,便一咬牙道:“好,我答应你,可以说了吧?” 王麻子摇头。 “你逗我?”李氏眯起眼。 “怎么可能,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聊吧,我在躲那死猎户呢,若被人看到了,到时候你们……” 李氏闻言表情蓦地一沉,她明白王麻子的意思,这事她们的确不能暴露……还有这无赖,瞧他这态度,俨然也是不可放弃的。 于是她心一横,同意了:“好。” “娘!”柳宝莲有些不放心地朝李氏低低唤了声。 李氏侧头看到她手上的竹篮子,又想到已经在地里干活的柳大志,还有那死老太婆,心中有些犯难。 “宝莲,你先将东西送过去,我随后就到。” “可是……”柳宝莲望了王麻子一眼,欲言又止。 “快去吧,要不然你奶她又要说你了。” “好吧。” 最后,柳宝莲自己拿着东西去地里了。 而李氏则跟着王麻子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一路上她几经询问王麻子,都会被对方以随时会有人来的借口搪塞回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李氏停下脚步,望着走在前面的人说道,其实她早就悔跟着王麻子来这了。 王麻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再走远一点,这里也容易被人看到。”说完他就继续往里走,直到绕到了小树丛后面才停下。 也许是因为这里太偏僻了,李氏心里也开始有点虚了,“王麻子,你有话快说,还有那宝贝到底藏在哪里?” 李氏又不是真的傻,除了宝贝,这人肯定还有事要说,也是因此她才同意私下一谈的。 前面的王麻子闻言猛地回过头,他的表情已经变得无比阴沉,上前两步:“呵呵,宝贝?什么宝贝?我告诉你,我在小贱人那受得罪你必须赔我钱,否则……” 李氏微怔了一下,随即就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骗了,又惊又怒:“你……你不会是根本就没把他怎样吧?” 王麻子冷笑一声,她还好意思说他?要不是她说好上手,他也不至于此! 李氏见状就知道什么是真相了。 “你个废物!你居然还敢骗我,还让我赔钱?我呸!你,你快把钱还给我!”说着她就去抓王麻子的衣襟,想要回她那半两银子。 王麻子被她毫无章法地乱抓一通,尤其是被对方抓到伤口后,也火了。 他绷着脸扯开像赖皮狗一样的李氏,嘴上威胁道,“你要是不赔钱,我就天天上你家去闹,再把你让我做的事扬出去。” “我呸!”李氏对着他的脸就吐了一唾沫,“你倒是说啊,无凭无据的,你看看谁会信你!” “你!”看着一脸你能把我怎样的李氏,王麻子眼睛危险地眯起。 “你什么你!快把钱还我!”李氏吼完又开始去扒王麻子的衣襟,想要把藏在里面的钱拿回来。 王麻子也不是好惹的,一把就擒住了她的手,呦,这臭婆娘瞧着尚有几分姿色,顿时邪念横生,便一把将人扯了过来…… 柳勇这两天在山上的收获尚可,便提前下山了,好巧不巧的是,他走的方向是某人所在的那个方向。 所以当他听到簇簇声后,就停下了步伐看了好半晌,见声不止,还以为有野物在哪呢。 于是他将背篓放到地上,提着的两只野物也堆到上面后,这才拿着弓箭一步步朝那个方向走去。 只是柳勇没想到,待他靠近了之后,野物他还没看到呢,倒先听到了两只野鸳鸯在另一头叫春! 闻声,柳勇的表情瞬间龟裂开来,眼里也浮上一抹异色,真是没想到,他柳勇走了那么多回的山路,还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大胆的鸳鸯嬉戏呢。 第70章 真的? 秉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柳勇转过身就想离开,却不料就在这时,一道喘着粗气的男声倏然从他身后响起。 “怎样?老子是不是比你家那死鬼厉害?” “桀桀,就算你不说,我王麻子年轻力壮,也定比你那快半截入土的柳大志强上数倍!” “唔!” 将话不落全听去了的柳勇瞬间宛若晴天劈雷,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这不就是说明了,另一只野鸳鸯就是柳大志的媳妇吗? 我滴娘啊喂!他没有听错吧? 柳勇惊愕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了那小树丛一眼,一时间他竟有些同情柳大志了,毕竟村里人都知道,这柳家老大可宠媳妇儿了 结果却…… 而小树丛另一头的两只野鸳鸯,还不知道事儿已经被人撞破,仍在絮絮叨叨说着一些令人恶心的话儿,听得柳勇都起鸡皮疙瘩了。 为了不让自己被他们恶心死,柳勇头一扭便疾步走了。 他动作并不算小,然而浑然忘我的两人却没有丝毫察觉…… 柳勇脚步匆匆,他刚回到家门外时,铁蛋就看见他了,于是欢呼雀跃地小跑出去迎接,并朝屋里叫了声。 “阿娘,阿爹他回来了!” 在屋里编竹晒垫的戚氏闻声抬起头,然后停下动作,站起身走了出去。 “哈哈哈……儿子,来,这只小兔崽子给你。”柳勇俯视着跑到跟前的儿子,随手就将用细藤曼绑住双腿的小兔子递给他。 铁蛋望着毛茸茸的小兔子,一把地接过,喜欢极了。 “谢谢阿爹,我会好好养他的,保证把它养的肥肥胖胖!” “嗯,阿爹相信你。”柳勇说着就看到媳妇儿也出来了,便冲她嘿嘿笑了两声。 戚氏见他这副憨样,无奈笑道:“还站在外头做什么?厨房里有饭菜,进来洗洗手快去吃吧。” “好叻,感觉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想念得紧啊。” 望着媳妇儿,又看看早就跑到院子里逗小兔子玩的儿子,柳勇不禁又感叹一句,“果然还是家里好哇。” 看得戚氏忍不住嗔了他一眼,“别废话,快去。”说着就接过他手中的野物,往里走去。 柳勇笑着“嗯”了声,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起走到院子里后,柳勇把背篓放到地上后,然后一一把里面的猎物拿了出来。 “这次我的运气不错,这些野物的品种都非常可以,而且基本都没伤到要害,改明儿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戚氏也低下头细看一番,点点头,的确都挺不错的,不过她可没忘记刚才的话题,“好了,你这点儿到家,怕是一早就下山了吧?肯定还没吃……快去吧,这些我来处理就好。” 柳勇闻言笑着应了声“好。”随后走向厨房,他确实还没吃饭,肚子之前没啥感觉,但是听媳妇儿一提再提的,便觉得有些饿了。 等他吃完饭,戚氏已经把那些野物安置好了,人也又回到屋里继续她刚才的活儿。 戚氏见柳勇进来,忽然想到她之前邀请夏墨一起去县城的事,便开口说道:“对了大勇,咱们明早儿进城,今天记得去告诉泽哥儿一声哦,我之前和他约好了。” 戚氏不知道的是,她不提夏墨还好,一提柳勇就不禁想起他下山时撞见的奸情,顿时整张脸无比诡异起来了。 戚氏等了片刻未见他回应,便抬起头,恰巧瞧见他这副古怪的神情,不禁疑惑道:“有问题吗?” 戚氏以为是柳勇对她的自作主张有意见。 “哈?没有……就是突然想起一事情。”柳勇收到她投注过来的视线,干巴巴道。 戚氏见状眉宇微凝,她打量柳勇几眼,才问:“什么事?” 柳勇见她问起,不禁干咳两声,又朝门外看了一眼,确定铁蛋不在外头后凑到戚氏跟前,“你真想知道?” 好奇心被吊起的戚氏眼尾上挑,眼神淡淡地撇了他一眼,“你说呢?” “那你再凑过来一点。”柳勇说着就对她勾勾手指头,戚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听话地侧头靠过去。 于是下一秒,柳勇在附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了一通。 戚氏听了后,眼睛和嘴巴瞬间张得圆溜溜的,眼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她嘴巴翕动一下,才转过头看向柳勇:“你确定是他们?你看了?” 柳勇闻言眉头蹙起,摇了摇头,“我没看,是他们自己说的。” 戚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收回目光,“真没想到,这李氏居然会和王麻子搞在一起,之前她还想把泽哥儿卖给王麻子呢,啧,真是……真是太恶心了。” 柳勇认可地点点头,“就是不知道柳大志知道了后会是什么心情。” 戚氏没忍住笑了声,“都成绿王八了,能有啥心情?” 柳勇挠头嘿嘿笑了声,“也是。” 此时此刻,除了他们在说李氏,远在地里的柳大志一家也在说她,尤其是余氏,她已经开始对李氏一阵臭骂了。 “这死懒婆娘啊,拉个肚子拉这么久,怕不是掉粪坑了?呵,我看她就是装的……” 拉肚子是柳宝莲给李氏找的借口,她觉得就说几句话的功夫,应该很快就回来了,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眼看着都快晌午了,李氏还没来,也不怪余氏为什么会逮着她不放。 柳宝莲听着她奶绵绵不绝的骂声,嘴上不敢多说一句,就怕引火上身,可心中到底是有些担心她娘的,毕竟王麻子这人混得很。 “娘,少说两句。”柳大志听得有些烦了,开口道。 “难道我有说错吗?你看看这地里的活都干多久了,她却连个影儿都不见!”余氏见儿子还替那懒女人说话,心里更火了。 柳大志看了眼正在气头上的老娘,索性不说话了,继续埋头苦干。 而见父亲开口,自己也想帮母亲说一两句的柳宝莲见状,立即闭上嘴巴,啥也不说了。唉,算了,反正她娘也不在这,被多骂几句也没什么。 至于这些事儿的主人公李氏,此刻正努力地避乡亲们,步伐怪异地朝家中挪去…… 第71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李氏一回到家后就立马躲回了房里,她倒是想好好洗个澡,可又怕被人撞着,便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并好好整理一番,然后就忍着不适把衣裳拿去清洗。 她先舀了桶水,然后低垂着脑袋开始洗衣服,阴翳下满是阴狠与毒怨,这该死的混账东西,居然敢这样对她! 李氏在心里狠狠咒骂着王麻子,搓衣服的手也越来越使劲。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心想安排在那贱人身上的事,最终怎么会落到自己身上? 偏偏那死无赖还威胁她,说这事跟她没完,现在啊,李氏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可世上哪有后悔药? 就在李氏暗暗磨牙时,柳宝坤忽然从房里走了出来,看见他娘居然在家,不由得诧异道,“咦,阿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氏骤然闻声,身形顿时一僵,随即就像受惊一般猛地抬起头,然后紧张地看向他。因此,她那张苍白的脸瞬间印入柳宝坤的眼里。 柳宝坤见状眉头蹙起,担忧道:“阿娘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不会是生病了吧? 李氏闻言蓦地攥紧手里的衣服,虚虚笑了下才回道:“感觉身体没什么力气,可能是夜里一时没注意,受凉了。” “哦,这样呀,那娘你洗好后就回去歇着吧。”柳宝坤道。 “嗯。”李氏连连点头,儿子的关切让她很受用,乱糟糟的心情也因此得到了一丁点安慰。 柳宝坤本就是出来上茅房的,见他娘答应了便也没再说什么,于是放了水之后,又窝回房里了。 而李氏把衣服晾好之后,就依她儿子的话回房里躺着。毕竟,就她现在这情况,地里肯定是去不了了,而且再过不了多久,宝莲他们也快该收工回来了,至于那爱挑刺的死老太婆,就到时候再说吧。 于是,身心疲惫的李氏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直到她的房门再次被人粗鲁地推开,她才悠悠转醒。 余氏拄着拐杖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李氏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她劈头盖脸地大骂起来。 “好你个懒婆娘!我们在地里晒太阳,忙得跟老黄牛似的,你却在家里舒舒服服睡大觉,真是好样的!你赶紧给我起来!别给我装死!” 李氏看清来人后眉头微蹙一瞬,随即语气虚弱道:“娘,我不是,我是真的不舒服,所以才没去的……” “我呸!你赶紧给我起来,还有下午地里的活你全包了,若是做不完,哼!今晚就别想吃饭了!”余氏怒目圆瞪,这死贱女人还敢跟她装病! “娘,我没有……” 李氏垂眉敛目一脸憔悴,她还想说什么,可余氏才不管她呢,更是直接就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势要把她拽起来。 李氏本来就一肚子的气没处使,如今被余氏这样咒骂和几番拉扯,就瞬间爆发了。 这死老太婆专门和她过不去是吧?好啊,那谁也别想好过!于是她就势被余氏拉起,却在下床之时整个人猛地压到了余氏身上。 余氏就一个老婆子,哪能经得住李氏这刻意的一压?于是两人双双倒地,遽然成为人肉垫的余氏痛嚎一声:“我的老腰啊!” 随即又抬头瞪眼,对着李氏狂吠,“你,你个死婆娘还不快起来!是想压死老婆子我吗?” 刚想起身的李氏闻言,眼底瞬间掠过一抹寒光,忽然觉得下手太轻了,便嘴上连连应是,结果刚爬起一些她就又像没力气一般又重重地倒了下去。 “嗬!”承受二次伤害的余氏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痛得脸都白了。 李氏见状心里终于舒坦些了,但脸上却满是歉意,“啊……娘,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这时,听到声音不对劲的柳大志和柳宝莲冲了进来。 却不想一进来,竟看到她们叠在了一起,登时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就赶紧上前将人扶起。 只是,直到他们扶到余氏时才发现她闪到腰了,于是接下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相对于柳家这边的混乱,夏墨这边倒是惬意得很。 因为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他在家里的木头堆里翻翻找找,最终找了根好的木头料子,然后做了个秋千,用麻绳固定在了桂树上。 看着自己大半天的劳动成果,夏墨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然后走过去坐上去轻轻荡了几下,“嗯,挺结实的,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夏墨出品,哈哈。” 有了它,闲暇之时,他就可以抓着小零嘴坐在上面荡悠荡悠了,尤其是晚上,不仅可以吹吹晚风,还能看看星空什么的,挺好。 夏墨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 就在他吃着小麦芽糖,悠闲地荡秋千时,戚氏和铁蛋儿正朝他家走来。 只是当他们走到夏墨家门前时,却见大门紧锁,于是戚氏抓起门环敲了敲,并朝里大声喊道:“泽哥儿,你在家吗?” 夏墨自然是在家的,但因王麻子之事,他独自在家,便多留了个心眼,毕竟他担心他们贼心不死,再次找上门来。 现在忽然听到戚氏的声音,夏墨立马跳下秋千,“嫂子,我在家的!” 说着他就疾步朝大门走去。 听到夏墨的声音,戚氏和铁蛋便耐心等待,没一会儿门就“吱呀”地开了,夏墨笑盈盈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嫂子好。”夏墨对戚氏问了声好,随即又低下头,对仰着脑袋看他的铁蛋说道,“铁蛋也好啊,哇,这小兔子真可爱。” “婶婶你也好!” 铁蛋咧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随即对他认真道,“小兔子是我阿爹给我的,我一定会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到时候分给婶婶吃!” 夏墨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是这样想的,毕竟很多人自己养的小东西都是舍不得吃的,尤其像小兔子这么可爱的小动物。 夏墨笑完,就很给面子地点点头,“好啊,那婶婶等着哦。” “嗯!”铁蛋重重应了声。 戚氏见状也是一阵摇头,随而无奈地笑了,看来这臭小子真的非常喜欢泽哥儿啊,她刚才还纳闷呢,出个门怎么还把兔子带上了?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好了,别站着了,进屋里坐吧。”夏墨说着就让开路来。 戚氏见时间尚早,也不急着回去,便点点头,于是就跟着夏墨进去了。 铁蛋一进到院子后,就看到桂树下的秋千,瞬间,他的眼睛就像粘上去似的,愣是看了好半晌,才幽幽转过头,眸光忽闪忽闪地看着夏墨。 夏墨见了又是一阵好笑,心想反正有树荫挡在晒不到,便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去吧,小心些。” “好耶,谢谢婶婶。” 铁蛋道完谢就抱着他的小兔子撒丫子地奔向秋千,看得戚氏又是一脸无奈,“这小子皮的很,像个泼猴似的。” 夏墨闻言又看了眼蹦蹦跳跳的铁蛋,没忍住又嗤嗤笑了,“活泼点好。” 第72章 提醒 戚氏闻言也扬起了嘴角,眼里露出了认可的笑,于是他们又站在屋檐下看了铁蛋好一会儿,确定他一个人也没什么问题后便进了屋里。 戚氏坐下后,夏墨就给她倒了碗水,“嫂子,喝水。” 其实夏墨大概也猜的出戚氏的来意了,毕竟刚才铁蛋也说了,他爹回来了,那她这一趟来八成就是和他说进城的事儿的。 果不其然,夏墨刚想着戚氏就开口了。 “泽哥儿,其实呢我来就是想和你说一声大勇他回来了,我们决定明早就进城,你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明早记得来我家,大勇他已经去找柳青借牛车了。” 夏墨笑着应了声,“好,麻烦嫂子你特地走一趟了。” 戚氏刚喝了口水,闻言抬眸见怪地扫了他一眼,“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就几脚路的路程。” 受了戚氏一记眼神的夏墨讪讪笑了下,不再揪着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于是问道:“那嫂子明早什么时辰出发?” “卯时吧,这样一来咱们去到县城时也不会太晚,就可以先去把野物拿到酒楼看看能不能多卖点,然后再去逛逛。”戚氏回道。 夏墨没什么意见,“那好,明早我会早点过去。” “准时就可以了。”戚氏望着夏墨,忽然就想起了大勇跟她说的事儿。 说来这李氏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又和那无赖搅和在一起,也不知道会不会再生出什么坏心思…… “怎么了嫂子?”夏墨见她突然有些愣神,不禁疑惑道。 戚氏闻声回过神,浅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哦?什么事啊?”夏墨好奇。 戚氏犹豫了一下,“……就是大勇今早下山时,瞧见李氏和那个王麻子在一起了。” “什么?李氏和王麻子?他们怎么走到一起了?”夏墨闻言眼睛微张,一脸惊讶地看着戚氏。 然而心中却暗想道:这两个渣滓居然又走在一起了,还被柳勇撞见了,啧,不会是又想整什么妖蛾子吧? “不知。”戚氏摇了摇头。 虽然她也很奇怪这两人是怎么搅和在一起的,但她也不是什么八卦之人,会说起他们也只不过是想提醒泽哥儿一下,让他多留点心眼。 毕竟那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他们间的腌臜的事儿,他自己都觉得恶心,还是不要说得好,省得脏了泽哥儿的耳。 “罢了,就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管他们是怎么走在一起的呢。” “也是……”夏墨莞尔。 看着一脸无害的泽哥儿,戚氏心里默默叹气。 唉,就柳家的那些人,在泽哥儿嫁给凌川后就不止一次上门搞事了,尤其是知道了李氏也那么混后,她总觉得单单留泽哥儿一人在家不太妥当。 于是又问:“那泽哥儿,凌川他可有说要多久才回来?” “有的,他说过十天之内会回来的。”夏墨轻挑了下眉,如实回道。 “那还好。”戚氏点点头,十天之内也不算很久,“不过你平时最好把门拴好,咱们村里就有人家招过贼,你一个哥儿家家的独自在家,当心些好。” 夏墨听完她的话后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凌川什么时候回来了,说不感动是假的,于是脸上笑意更甚 。 “嗯,我会的,谢谢嫂子。” 戚氏噗嗤一笑,“这有什么好谢的?” 夏墨一脸认真,“有的!” 接着,两人又聊七聊八,渐渐地戚氏就在夏墨家坐了莫约半个小时,而夏墨也从她口中得知,原来在凌川参军时,柳勇就开始打猎了,所以他有自己的渠道。 夏墨一听就觉非常好,这样一来,他完全可以看看这家酒楼如何,毕竟做买卖嘛,肯定是多做个参考才能知道哪个比较好呀。 “这个点大勇他应该回来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泽哥儿,明早记得过来啊。”戚氏站起身。 夏墨也跟着站起身,“嗯嗯,嫂子放心,我可是非常想去城里呢,上一次来去匆匆,我都没来得及多看看就回来了。” “那这一回你可以看个够了。” “哈哈,那是。” 两人说着就一起走了出去。 戚氏对让小兔子坐秋千自己在后面推的铁蛋招招手,喊道:“铁蛋,快过来,回家咯。” 铁蛋玩了那么久,对荡秋千早就没什么兴趣了,要不然也不可能给小兔子坐。 所以当他一听到他娘的叫声,就一把拉住了麻绳稳住了秋千,然后抱上自己的小兔子就朝他们奔去。 “瞧你玩的满头大汗的,走了走了,快和婶婶说声再见。”戚氏轻轻拍了下铁蛋的后背。 铁蛋闻言立即看向夏墨,大声道:“婶婶再见!” 夏墨笑了笑,也回了句,“那铁蛋明天见。” 铁蛋重重点头,表示他会等婶婶的,然后就和他阿娘走了…… 次日早上。 夏墨早早就收拾好东西,然后就拎着一小包麦芽糖朝柳勇家走去,他到时铁蛋正坐在牛背上耍威风,因为水牛是被系在树上的,柳勇夫妇也不怕他坐不稳。 “婶婶你来啦!”铁蛋冲夏墨摆摆手。 夏墨笑着“嗯”了声,“没想到你还会骑大水牛啊,可真厉害!” 铁蛋骤然被他这么一夸,顿时挺了挺自己小胸膛,下颚微昂,瞬即就把小老大的气势侧漏出来。 可惜还没得意多久呢,就被他娘勒令下来,让他坐到后面去,于是下一刻,他就被他爹抱到后面去了。 铁蛋很不开心地瘪着嘴儿,气鼓鼓地瞪着他阿爹,奈何柳勇忙着去帮媳妇拿东西,压根没注意到他的严重不满。 夏墨本来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接触过的小孩儿多得去了,所以就铁蛋这点小别扭,他一眼就出来了,遂爬上牛车,坐到他身边。 “铁蛋,来,张手,这个给你吃。”夏墨说着就像变戏法一般,张开的手掌里多了一颗麦芽糖。 “啊!是糖!” 铁蛋一瞧见麦芽糖,瞬间什么心思都没了,就眼睛紧巴巴地盯着它看,然后吞咽了下唾沫。 “拿去吃呀。”夏墨见他明明馋得很,却迟迟不伸手,于是又把手往他面前伸了伸。 铁蛋看了麦芽糖好半晌,才侧过头看向夏墨,摇头道,“婶婶自己吃,你给我的还有,在家里。” 夏墨闻言顿时忍俊不禁,“婶婶也还有,这个给你。” “真的吗?”铁蛋有些犹豫,他阿爹阿娘说了,这东西可贵了。 “当然是真的。”夏墨对他重重点头。 铁蛋又望了他一眼,最终还是伸手把麦芽糖抓起来吃了,“唔……好吃,谢谢婶婶!” “呵呵,铁蛋喜欢就好。”夏墨笑道。 瞧他这一脸幸福的小表情,夏墨忽然觉得,也许他的麦芽糖也会很有小孩的市场呢。 第73章 再次进城 戚氏刚好回头,恰巧瞧见她儿子鼓着腮帮子在嚼着麦芽糖,以为是柳勇早上给他的,于是说道,“铁蛋,怎么又吃上了?” 铁蛋抬眼望向他娘,含糊地道了句,“唔,婶婶给的。” 泽哥儿给的?戚氏眼里闪过诧异之色,毕竟这可不便宜,之前也给了他们不少了,于是她不太赞同地看向夏墨,:“泽哥儿,你别给他了,之前给的还有呢。” 夏墨笑了下,“这有什么的嫂子,我家也还有呢。”说着他又将手里捆得扎扎实实的纸包提了起来,“之前我和凌大哥说了,想进城看看这小零嘴能不能拿去卖,但他又不在家,正好今天可以去试试看了。” 戚氏听到夏墨的打算,立即笃定道:“这个想法不错啊,你做的糖又香又软,还甜得很,肯定很受人喜欢的。” “对呀对呀,婶婶,你做的糖糖真的好好吃,肯定可以大卖的!”铁蛋刚咽下麦芽糖,就听到夏墨说这个是做来卖的,于是也仰起头看向夏墨,一脸认真道。 夏墨闻声顿时乐了,笑得眉眼弯弯,低头俯视着铁蛋,说道:“那就承铁蛋吉言咯,要是真大卖,那婶婶给你包个小红封。” “好耶,那婶婶你可要说话算话。”铁蛋欣喜的小脸泛红,眼睛熠熠生辉。 毕竟小红封只有过年时,他阿娘才会塞一个到他枕头底下,因此他又伸出了小手指,要和夏墨拉勾勾。 夏墨见状也伸出手指,主动勾上他的小手指,“拉勾勾,一百年不许变。” “嗯!”铁蛋满意了。 莫名间插不上话的戚氏默默扫了他们拉在一起的手一眼,眼尾微微上挑,这就说好了? 就在她想说铁蛋不许胡闹时,柳勇就提着装满野物的竹笼子先开口了,“媳妇,你也去牛车上坐着吧,把这个放到后面就可以出发了。” 戚氏点点头便直接走了过来,然后爬上牛车,坐到铁蛋身边,而柳勇也将竹笼子放到牛车的后面,并将一根麻绳系牛车两侧的围栏上,以防路上颠簸,东西往后颠落。 麻绳打好结之后,柳勇又走到前面把绑在树上的牛绳解开,然后牵着牛掉了个头,才从侧边坐前面去。 “都坐稳咯,要走了。”柳勇道。 “早坐稳了,阿爹你快走吧!”铁蛋现在已经等不及了,一是他好久没进城玩了,二是婶婶可要去做生意的,只要他婶婶赚钱了,他就有小红封了,嘻嘻…… 柳勇呵呵笑了两声,随即鞭子一扬,牛车就开始缓缓行驶起来。 此刻天虽亮,但月牙儿的仍在天上挂着,所以在他们走出村落前并没遇见几个人,不过所路过的每家基本都有炊烟飘起,看来基本是已经起做早餐了的。 因为路程挺远的,所以夏墨就和铁蛋说起来了小故事。 于是乎,一个精彩绝伦的简版西游记就被夏墨绘声绘色的说了出来,听得铁蛋的小表情都跟着变幻了,就连戚氏和坐前面的柳勇也听得一脸意犹未尽…… 再次进城,张望着逐渐兴旺起来的街市,夏墨的心依旧是无比激动的。 “婶婶你看,那边有好多风筝!”铁蛋也是激动不已,他猛地站起来指向前方右边的小摊贩,然后对夏墨大声喊道。 “嗯,看见了看见了。”夏墨连忙抬起手抓住他的衣服,以防他站不稳栽倒。 戚氏也挺无奈的,毕竟儿子的嗓门不小,他这一喊瞬间就引来不少人的侧目,于是她尴尬地扯了扯铁蛋的衣角,虎着脸道:“坐好,不许大声嚷嚷。” “哦,知道了。”铁蛋一见他娘这样,就立马乖乖坐好,声音也瞬间降低了不少,只是小眼神却有些不服气地看着他娘。 噗嗤,夏墨撇开头,在心里暗暗偷笑起来,这算不算小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哪怕夏墨努力地憋着笑,但笑意还是染上了他眼角,他不知道的是,在前方客栈的楼上,有一个人站在窗前,正眼神怔怔地看着他…… 第74章 怀疑 “爷?”正当男人看得入迷之际,一道清澈的男声骤然从他耳边响起,瞬间把他惊醒了。 男人眉宇微拧,他转过头,极度不悦地看向突然出声惊扰到他的小厮,“毛毛躁躁的,何事?” 小厮眼神怯懦地看了男人一眼,自知惹他不喜,于是飞快地道明缘由,“爷,是表少爷他到了。” 男人一听果然立即拂去脸上不喜,连声道:“阿季他来了?快让他进来。” “是。”小厮察言观色,见状如释重负地应了声,然后麻溜地去请人。 小厮一走,男人就又转过头看向街道,当他再搜寻到那个令他震惊的小哥儿时,对方已经坐着牛车走远了。 真是太像了……这世上竟会有如此相似之人,男人定定望着夏墨的背影,眸色逐渐深沉。 就在男人陷入沉思时,那位表少爷就走了进来,在看见他这番模样后,不禁开口打趣道:“呦,一来就心不在焉的,这是在想谁呢?” 男人闻声回头细细打量来人,还没看两眼对方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还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于是无奈道:“阿季,你莫要打趣我,倒是你来这都几年了,还是老样子啊,这么随心所欲,真不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我在这里当个小掌柜,吃好喝好的,乐着呢。”表少爷说着眼皮子一抬,看向对面的男人,“别想转移话题,真没想那谁?我怎么听小礼说,你都为他茶不思夜不寐了。” “没。”男人没好气道,然后走过来,在他身旁的座位坐下,“小李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听风就是雨的,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表少爷笑笑不语,回了他一个‘信你个鬼’的眼神。 不提到这还好,一提到这男人就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小哥儿,于是侧头问道:“阿季,你说世上会不会有非常相似的两个人?” 表少爷看了男人一眼,他觉得对方是故意转移话题,所以也随口道:“有的吧,要不是他们有点关系,就是他们前世有点关系咯,哈哈哈。” 看着哈哈大笑的表弟,男人的脑中瞬间如有电光闪过,他想起来了,秋悟曾经跟他说过,他有个离家多年的姐姐……好像叫柳秋芸。 莫非,那个小哥儿真和他有关系? 如此一想,男人猛地站起身,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看得表少爷瞬间止住了笑声,不禁疑惑地看着他,“嗯?怎么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变脸了? “我刚才看到了一个和秋悟很像的哥儿。”男人道。 “哦,原来你刚才是因为这才问我啊……等等,你不会是想找他代替他吧……”表少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了。 “说什么混话!他们一个汉子一个哥儿的,我怎么可能会认错?还替代!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浆糊啊?”男人瞅着自己的小表弟,有时候他真想撬开他的脑子看看,为什么他会有如此清奇的想法。 表少爷嘴一撇,“呵,还说不在意人家,我就说说而已,这么激动做什么?谁不知道你李景然对柳秋悟情根深种啊。” 李景然:“……” “别瞪我了,你不是想说那哥儿吗?继续啊。”表少爷说着又低头抿了口茶。 “你可记得秋悟他有个姐姐,叫柳秋芸的?”李景然凝视着表少爷。 “柳秋芸?我想想……啊,我想起来了,你是说柳家那个为爱私奔的大小姐?”表少爷端茶杯的手一顿,恍然大悟道。 “我记得她在柳秋悟很小时就走了啊,等等,你不会是觉得刚才那个小哥儿和她有关系吧?” 李景然点点头,“没错,就是她。刚才那小哥儿和秋悟太像了,我觉得很有可能。” 秋悟是柳家老来得子,年纪比柳秋芸小上不少,算算时间,若那小哥儿真是她的孩子,也说得过去。 第75章 好奇 “要不你现在就让人去查查看,若是真的,说不定柳秋悟他会非常感谢你,以身相许呢。”表少爷睨了李景然一眼,说道。 李景然闻言眸光一凛,他薄唇轻抿一下,当即就转身疾步走了出去。 望着大步离去的高大背影,表少爷摇头嗤笑一声,唉,就这说走就走的态度,还说是人家小李胡说?骗谁呢。 表少爷想着,随即也放下茶杯站起身,跟了上去,毕竟他也挺好奇的,那小哥儿到底和柳秋悟长得有多像,才让他这不言苟笑的表哥如此笃定他们会有联系? 另一头,夏墨和戚氏他们坐着牛车缓缓前行,铁蛋被他娘说过一回后,倒没再那么咋咋呼呼了,但依旧睁着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偶尔遇到新奇的东西也会拽住夏墨的袖子,和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渐渐地,牛车穿街走巷,越来越偏离热闹街道,夏墨忽然觉得戚氏说的酒楼不大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这里人流少,虽说好酒好菜不怕巷子深,但多少也会点影响。 看着一路后退的屋宇,夏墨转头问戚氏:“嫂子,我们要去的酒楼叫啥名字啊?快到了吗?” 戚氏笑了声后手一抬,手指就指向前方十余米处悬挂着的黄色招牌幌子上,“看,那就是了。” 夏墨闻言定睛一看,“好再来”三个大字霍然映入眼帘,不得不说这名字让他挺有感触的,因为他上大学那会儿,学校附近就有个叫“好再来”的木桶饭。 唉,真是怀念啊。 夏墨想着又看了那招牌幌子一眼,“嫂子,这家酒楼的生意如何啊?我瞧这儿人挺少的……” 戚氏明白夏墨的意思,笑盈盈道:“尚可,这里人是不多,但他家的滋味不错,老熟客不少呢。” 夏墨点点头,也笑道:“我瞧街市那边赶集的人挺多的,说不定这些野物他们能全要了呢。” “哈哈,那就再好不过了。”柳勇头也不回道,说着他就扯住了缰绳,让牛车停了下来,随即跳下牛车。 原来是已经到酒楼边上了。 早就不想坐牛车的铁蛋也站起身,他走到围栏边,向柳勇伸出小手,道:“阿爹,先抱我下去。” 柳勇见状便直接将他抱了下来,而夏墨和戚氏则帮忙把系在两边的麻绳解开,等柳勇把装野物的竹笼子拿下去后,他们才一一跳了下来。 柳勇把牛车拉到一旁放好后,才提起竹笼子说道:“我们进去吧……” “唷,是柳老弟啊。”就在他们刚要走进去,一个肩膀上搭着帕子的微胖男人恰巧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到柳勇后顿时眉开眼笑道,说完他眼睛又看向柳勇手中的竹笼子。 嗯,这些野物个个看着都膘肥个儿壮,还挺精神的,不错。 柳勇抬眼看见对方也是哈哈笑了几声,“真是巧了,刘老哥啊,我这刚想进去找你呢你就出来了,正好,老哥你看看,这次的野物不错,要不要多拿几只?” “哈哈,看过了,柳老弟运气不错啊,这些野物的品质上乘,刚好昨天也有人在我这定了几桌,就直接拿到后厨吧,我都要了。”男人爽朗道。 听到对方全要了,柳勇夫妇顿时笑开了花,连忙答应。 “好,我这就给你送进去。”说完柳勇提着竹笼子进去了。 而夏墨见野物大卖,也替他们高兴,便和戚氏还有铁蛋站在原地等他出来。 刘老哥是认识柳勇一家的,便也笑道,“弟媳,你和这位夫郎,还有铁蛋也进里头坐着等吧。” “好的,谢谢刘老哥了。”戚氏笑道。 “哈哈,无需客气。”刘老哥笑了笑,便转身走了进去。 于是夏墨便也跟了进去 ,毕竟人家是要做生意的,他们一大早就傻傻地杵在人家门口,确实不太好。 第76章 打听 他们一进去后,就坐到比较靠边的空桌上,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笑眯眯的小哥提了壶茶水过来了。 正在打量酒楼环境的夏墨见状立即和戚氏对他微微颔首,表示谢意,小哥见了也对他们轻笑一下后,就走了。 “先喝口茶吧,估计要等好一会儿呢。”戚氏笑吟吟地看向夏墨,说着她就拿起三个茶杯,先给他和铁蛋一人倒了一杯茶。 “不急,时间还早呢,咱们慢慢等就是了。”夏墨微笑着说,然后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瞬间唇齿间茶香四溢。 “嗯。”戚氏点点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接着抿了一口。 铁蛋见婶婶和阿娘都喝了,犹犹豫豫间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就立马放下了,然后还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了句“还是糖水儿好喝。”看来是非常不喜欢茶里的苦涩味儿啊。 夏墨在心里笑了笑,然后放下茶杯,开始继续打量这家酒楼。 总体上来就是酒楼虽小,但里面却五脏俱全,该有的装饰和氛围一样不缺,尤其是一面墙上的图文并茂,一看就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嫂子,这酒楼是专门做地道的野味特色吗?”夏墨开口询问。 戚氏点了点头,“算是吧,也有一些家常小菜,都挺好吃的。” “这样啊……那挺不错的。”夏墨觉得这家酒楼还可以,便暗暗将它列入了名单中,决定等凌川回来,到时候再和他一起来看看。 “怎么?是不是想尝尝他家的滋味?我们可以中午时过来。”戚氏笑着说道。 夏墨摇头,讪讪笑了下,“不了嫂子,我就好奇罢了。”这里一看就不便宜,吃还是算了吧。 见夏墨拒绝,戚氏也不再说要来这里吃了,毕竟他们虽然是卖了野物,但这钱也算不多,压根不够他们大颐大朵的。 于是又他们莫约等了一刻钟,柳勇就满脸笑容地出来了,“好了,咱们走吧 。” “嗯。”戚氏应了声,几人便离开了酒楼。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小厮后脚就带着李景然他们来到了酒楼的外面,指着好再来的招牌说道:“爷,就是这里。”心里却是很是不解他主子怎么突然找起一个小哥儿来。 “嗯。”李景然淡淡应了声,便也抬头看了眼酒楼的牌匾,随即侧头看向悠哉闲哉地扇着扇子的表少爷,“阿季,我们进去看看。” 表少爷闻言眼尾上挑,有些无语地看着李景然,要看就直接进去啊,问他做什么? “走啊。”表少爷收回目光,哗然一声收起扇子,就迈出步伐先朝酒楼走去。 李景然见状不再说什么,也大步跟了上去,小厮见两个主子都进去了,自然也连忙跟了进去。 两个英俊潇洒品貌非凡的人一走进酒楼,就吸引了店小哥的注意。 只见他脸上立即堆起了十二分笑意,然后一个箭步上前,手里的抹布也习惯性地往肩上一甩,便对着四周巡视的李景然二人吆喝道:“呦,二位客官一看就是贵人,可要来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特色酒菜。” 李景然并没有立即搭理店小哥的话,而是在再三确认那小哥儿不在这里后才幽幽收回目光,转眼看向店小哥。 “你可有看见过一个样貌秀气的小哥……小夫郎,是坐着牛车来的,我听人说他进了你们这里。” 表少爷闻言看了他表哥一眼,没想到那小哥儿已经婚配了。 而店小哥听到对方向他打探人也不恼,反正这人瞧着也不像是去找茬的,“客官是要找人啊?嘶,容我想想……” 李景然点点头,也不催他。 “哦,我想起来了,你说的那小夫郎是不是和一家三口坐牛车来的那个?”店小哥一拍脑袋笑道,“今早也就他们是坐牛车来的,我还给他们上了壶茶呢。” 李景然闻言眸光微闪,“正是,他们已经走了?” 店小哥点点头,如实道:“刚走了,他是陪同那对夫妇来卖野物的。” “原来如此。”李景然借机又问,“那你可知他们是哪里人?” 店小哥闻言眉头微蹙,虽然这人不像是找茬的,但总归有点不太对劲,于是道:“客官,我瞧您这好像也不认识人家小夫郎,你打听他做甚?” “噗嗤……哈哈哈!” 表少爷见店小哥有些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表哥,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办法,一个汉子贸然打听自己不认识的小哥儿,的确是挺容易让人误会的,也不怪人家多想,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就是知道那小哥儿是哪里人咯? “你放心,我们是来寻亲的,那小夫郎极有可能是他媳妇的外甥,和他媳妇像极了,所以才想打听一下的。”表少爷笑完了便直接和店小哥由衷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呀。” 店小哥看了眼周身气息忽然间变得柔和不少的李景然,也笑了下:“那对夫妇是柳家村的人,那小夫郎是跟他们来的,应该也是柳家村的,你们可以去柳家村看看。” 李景然和表少爷对视一眼,然后向店小哥道谢,“多谢了。” 店小哥摆摆手,表示无需客气,然后又道,“你们去街市看看,说不定能看到他们呢。” 李景然点点头,然后转头对小厮说,“你在这儿等着,打包些吃的回去。”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瞬间明白他意思的小厮连忙应道:“是,爷。” 吩咐完小厮后,李景然就和表少爷先走了,决定去街市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碰上夏墨。 第77章 见上面了 而夏墨几人在将牛车寄放好之后,就绕着小巷走到了繁华的街市。 几人慢悠悠地闲逛着,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听着不停呦喝的叫卖声 ,闻着时而扑鼻而来的淡淡香味,个个心情都很不错。 就连被戚氏牵着的铁蛋也兴高采烈地东张西望着,只是没走一会儿,他就被一家小摊子给吸引了。 只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小孩手中那被竹签串着的晶莹剔透的钵仔糕,顿时咽了咽口水,然后转过头摇晃了几下戚氏的手。 “嗯?怎么了?”戚氏低头,疑惑地看向他。 铁蛋昂着小脑瓜,手指向那摊子就嚷嚷道:“阿娘阿娘,我想吃那个!” 三个大人闻言就不由自主地循着铁蛋所指方向望去,便瞧见一家挤满了人的小摊子。 居然是又软又甜,还富有弹性的水晶钵仔糕! 夏墨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这么可口的小吃,瞬间嘴也馋了。 戚氏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结果一低头看见儿子渴求的小眼神,无奈笑道:“好好好,等着,那里人多,让你阿爹给你买去。” 戚氏话音刚落,柳勇就直径朝那小摊子走去,夏墨见状也跟了上去,打算也买两个解解馋,就是不知道这钵仔糕贵不贵。 “泽哥儿,你去作甚?”戚氏见夏墨也跟去了,便开口叫住了他。 夏墨回头挠着脑瓜冲戚氏笑了笑,“这小糕点看着挺不错的,我也去买两个尝尝。” “哎呀不用去,大勇他会买的,咱们再在这里等着就好了。”戚氏说着就朝夏墨招招手,“来,我们站到边上等着。” 夏墨摇头拒绝,这年头谁家的钱都不好挣,故笑眯眯道:“不了嫂子,我自己买,凌大哥有给我钱的。”说完也不等戚氏回答,就直接朝小摊子走去了,看得戚氏好气又无奈。 夏墨一下子就站到人堆后面,伸长脖子朝里面瞧了瞧,发现钵仔糕是两文钱一个,而且味道还挺多,有红豆味、绿豆味、桂花味等等。 同样在边上等待的柳勇看到夏墨也过来了,顿时讶异道:“泽哥儿,你怎么也过来了?” 夏墨闻声扭头对他笑了下,“这小糕子瞧着好好吃的样子,我过来看看都有什么味儿的,想买点。” “不用不用,我买就行了,你回去和铁蛋他们等着就好。”柳勇大手一摆,野物大卖的他表示这点还是请得起的,况且泽哥儿还给他家送了糖呢! 夏墨再次拒绝,“大勇哥,真的不用,要不然我下次都不敢再和你们一起来城里了。” 看着一脸认真的夏墨,柳勇挠挠头,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了,遂而看向戚氏。 接收到他求助目光的戚氏耸耸肩,表示她也没办法,泽哥儿啊看着性子柔软,其实骨子里执拗得很。 柳勇暗自叹气,罢了罢了,泽哥儿想自己买就自己买吧。 柳勇想着就转过身,结果一回头就发现夏墨已经钻到里面去了,手里头还多了两块钵仔糕。 夏墨见他终于看过来了,便对他挥挥手,开口喊道:“大勇哥,你们要什么口味的?要几个?我帮你买。” 人高马大却挤不进去的柳勇:“……要五个吧,什么味都可以。” “好嘞,那大勇哥你等着。”夏墨应了声后就回过头去,等待时机,见老板手一停他就马上开口要了五个,老板见他手上还抓着两个,便立马给他串了五个,并用纸包着。 夏墨付了钱后就拿着纸包小心挤了出去,然后走到柳勇跟前,“喏,大勇哥你拿着。” “多谢了。”柳勇笑着接过纸包,便将准备好的十个铜板递给夏墨,夏墨见状也干脆利落地收下。 而另一边等了好一会儿的铁蛋早就等不及了,一见他们买好了就立马拉着戚氏过去。 铁蛋看到婶婶手里抓了两个,便立即道,“阿爹,我也要两个。” “好,喏,你自己拿。”柳勇弯下腰,遂将纸包打开,任由铁蛋挑选。 铁蛋看了夏墨手里的钵仔糕一眼,便也拿了两个口味和他一样的,等他拿好,柳勇又让自己的媳妇挑一个,而剩下的他也不吃,就拿着。 于是他们边吃边逛,钵仔糕个体不大,夏墨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嗯,除了不怎么甜外,这钵仔糕总体来说还是挺不错的,毕竟这里的糖比较贵嘛,夏墨表示能理解。 几人走着,遇到杂货铺子了就停了下来,决定走进去看一看,毕竟他们可都记着夏墨想去卖糖呢,尤其是铁蛋,恨不得婶婶快点把糖卖出去,这样他就有小红封了,嘻嘻。 他们一踏入杂货铺子,就有热情的伙计迎了上来,“几位客官要点什么?本店不仅有粮,还有各种调味料和零嘴儿。” 夏墨微笑了下,“你们这里的糖在哪里?我想看看,或者甜的零嘴儿都可以。” 伙计一听顿时喜上眉梢,要买甜的,那可是好生意啊,于是立即将夏墨几人带到专门搁置糖的地方。 夏墨伸手拉开罐子里的布袋子一看,里面装的分别是砂糖和冰糖,质地和凌川买的差不多,便随口问了下价格。 伙计当然是立马回道,他报了个价格后又和夏墨说了一堆这个糖多么的好,现在买也优惠。 夏墨点点头,这里的价格是比货郎的便宜一文钱,但他却觉得货郎真是个良心卖家。 “我们先看看。”看着无比热情的伙计,夏墨无奈说道,毕竟他不是来买东西的,他也不想让对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伙计闻言微愣一瞬,随即笑开:“没事,客官先看,若有喜欢的再买就是了。” “嗯。”夏墨点点头,于是他们又转头去看了看甜的小零嘴。 就在这时,李景然和表少爷走了进来,也许是他们的气场太强了,样貌也十分招人眼,所以夏墨他们一听到伙计的夸张语气后,都齐刷刷回过头。 于是,在看到夏墨正脸的那一刹那,表少爷的心里无比震惊,就连呼吸都快屏住了。 我去,难怪他表哥那么笃定这小哥儿会和柳秋悟有关系,原来他们长得这么像! 若说他们哪里不同,大概就是眼前这小哥儿看着纤细娇弱些,而柳秋悟的身形则要高大一些。 其次就是柳秋悟的棱角也更分明,没有眉心痣的他看起来更加的锋芒毕露,不好惹。 看着眼前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两个陌生男人,夏墨狐疑地挑了挑眉,暗道他们看他作甚?还是以这种怪异的眼神? 第78章 我全要了 表少爷见夏墨被他看得眉头微蹙,就他连边上的那对夫妇眼里也浮现了警惕之色,便立马回过神来,遂侧头看向李景然,发现他居然还在发愣,于是赶紧伸手肘了他一下。 表哥啊,你再这样看下去,人家会以为你是道貌岸然的登徒子的。 被表少爷提醒的李景然也发觉他们太唐突了,于是故作淡然地挪开眼,在小铺子里扫视了一圈后,他就对眼前的伙计胡诌道:“你这儿可有干果片儿卖? “有的有的,二位客官随我来。”伙计笑眼眯眯,说着就转身朝一个夏墨的方向走去。 没错,干果片儿也是小零嘴。 李景然见状暗道真是巧了,嘴上淡淡“嗯”了声后,便和表少爷一起走了过去。 而夏墨见他们俩不再古怪地盯着自己看,便也回过头细瞧这些小零嘴。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甜甜的零嘴儿也卖那么贵,那真是太好了,哈哈! 夏墨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不是他吹牛,他做的麦芽糖肯定不比其他的小零嘴差,虽说制糖技术不止他一人会,但他更相信会的人应该不多,不然它们也不会卖那么贵。 如此一想,夏墨就扬起了嘴角,眼底也闪烁着锃亮的光。嘿嘿,看来是到他实现小梦想的时候了。 夏墨想着就抬起熠熠生辉的眼眸,他干咳两声,遂对耐心候着的伙计说道:“小哥啊,其实我呢是想来卖东西的,你看看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你家掌柜。” 伙计呆愣一下,什么?是卖东西?他没听错吧?随即他眼睛就在夏墨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见对方除了手里提着一纸包外就没什么东西了。 这确定不是来错地方了? 伙计犹豫片刻,便提醒道:“客官,您怕是走错地儿了。这里是杂货铺,不是当铺,您若是想当东西的话,可以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前走,那里就有家当铺。” 夏墨笑着摇摇头,“我没走错,就是想问问你家掌柜收不收麦芽糖。” “麦芽糖?”那是什么? 伙计没听说过这玩意,所以看向夏墨的眼神更加疑惑了,就连边上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李景然他们也忍不住好奇地看过来。 铁蛋见这个叔叔一愣一愣的,便在夏墨开口前抢先说道:“叔叔,就是很甜很香的糖!” 戚氏和柳勇见儿子突然插嘴,都倏地低下头,当下就用严肃眼神看向铁蛋,让他不要多嘴,怕他说错话搞砸了泽哥儿的好事。 夏墨见状对他们笑了下,“不碍事,铁蛋说的对。”说着并抬手撸了撸铁蛋的小脑瓜,然后继而对伙计道,“没错,我想卖的就是糖,小哥可否帮通融一下。” “原来还真是糖啊。”伙计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只不过,就算对方想卖糖,他也不敢贸然前去找掌柜啊,毕竟这两天掌柜的心情看起来似乎很不好,于是他又面露难色,难以抉择,“这……” 李景然看了好半晌,终于逮到了这是个好搭话的时机,故迈开步子走向夏墨。 然后一脸诚恳道:“这位夫郎,你可是要卖麦芽糖?那麦芽糖可否给我看看?我表弟他就很喜欢吃甜的,若合适我想买些。对吧,阿季。” 李景然说着就看向表少爷,而表少爷收到信号后立即点头如捣蒜,“嗯啊,对对对,所以可以给我们看看吗?” 李景然:“……” 这是什么反应?他还不如不问呢。 夏墨转过头,眼神淡淡地睨了他们一眼,无力吐槽:这位仁兄啊,其实你还可以再敷衍一点。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倒是在听了李景然和表少爷的话后都露出了讶然之色,毕竟这两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存在,居然会对一个普通百姓的手工小零嘴感兴趣。 于是下一刻,他们的视线又纷纷落到了夏墨身上,看他会作何答复。 夏墨对众人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他与李景然对视片刻后就浅笑道:“当然可以。” 他又不傻,虽说这人一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但这并不影响他做生意啊。 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况且对方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儿,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若是这笔买卖成了,他日后再卖麦芽糖时,也算有个靓名声。 于是他转头将纸包递给戚氏,“嫂子,你帮我拿一下,我解下绳子。” “好嘞。”戚氏应了声,赶紧伸出双手捧住纸包。 夏墨小手灵活,没一会儿功夫就将绳子解开了,并打开了纸包,霎时间,一块块白色的小方块映入众人眼帘。 杂货铺的伙计放眼一瞧,顿时觉得这麦芽糖看起来有些索然无味,还好他刚才没有立马答应这小夫郎去找洪掌柜,否则他八成会挨一通说。 “这就是麦芽糖,公子可以先尝尝看,若觉得可以,咱们再谈价格。”夏墨望向李景然说道。 “好。”李景然一口答应,他伸出手指捏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其实,他对这些平平无奇的麦芽糖的看法和那些伙计们差不多,但当甜甜的麦香味儿在味蕾上炸开时,他就明白自己是看走眼了。 “很不错,我全要了。”李景然如实道。 夏墨见对方如此爽快,便也不瞎扯其他,直言道:“好,这些麦芽糖是液体糖做成的,消耗的成本也不低,价格就和那些白砂糖一样吧,二十钱一两。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做生意,十五钱一两即可。” 李景然点点头,没意见。 除了无所谓的表少爷,其他都以为这麦芽糖卖不出去的,硬是被这神速的发展趋势看得一愣一愣的,这……这就卖出去了?还是十五钱一两! 夏墨见状立马将麦芽糖重新包好,然后笑着看向仍在愣神的伙计,“小哥,能帮我称一下它的重量吗?” “哦……哦,可以的。”小哥窘然地接过纸包,转身就去帮他们称了下重量,“客官,总共是一斤二两。” 夏墨笑着道了声谢后,便把纸包递给李景然,“公子,总共二百七十文。” 李景然闻言眼里掠过惊讶之色,随即点头应了声“好。” 第79章 意外之喜 他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向表少爷,两人对视片刻,只见表少爷无奈地开始摸索袖子,然后从里面掏出一个钱袋子扔给他。 直到夏墨收下钱后,柳勇夫妇才阖上惊愕的下巴,他们是真没想到,那小小的一包麦芽糖,居然能卖那么多钱,真是太令人震惊了。 同时又不禁想起泽哥儿之前还送给他们一份,真是……一时间,夫妇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相对心情复杂的他们,铁蛋却是直白得多,他激动得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夏墨接过来的钱,里面满是明亮的光,因为他和婶婶拉过勾勾了,若是赚钱了,婶婶就要给他包小红封! 夏墨在伙计的艳羡中将钱收好,抬眼间余光恰好扫到铁蛋的小表情,顿时觉得手痒痒的,于是撸了他一把,笑道:“回去后婶婶就给你包个大的。” “好耶!婶婶最好了!”铁蛋笑得一脸灿然,开心得蹦了起来。 好不容易缓过神的戚氏无奈地道了一声,“铁蛋,不许胡闹。” 铁蛋见他娘突然板起脸说他,顿时委屈得耷拉下了嘴角,他才没有胡闹呢,明明他和婶婶已经说好了,现在怎能又说他是胡闹呢?哼! 夏墨见状也连忙开口,“嫂子,没有的事儿,我能卖出去还是靠铁蛋的吉言呢,而且我们做大人的,更重要的是以身作则,言行于表。” 其实戚氏的想法他懂,但做人更重要的就是言而有信,尤其是对待小孩子,这样才是最好的教导。 戚氏瞧了眼瞬间又笑嘻嘻的儿子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对夏墨含笑道:“也就你由着他。” 夏墨摇头,笑了声,“哪有。” 话落,两人相视一笑,便不再揪着这个话题。 而李景然和表少爷买了麦芽糖后,既没有立即离开,又没有贸然上前询问夏墨的底细,只是竖起耳朵,有意无意地窥听他们的对话。 所以,当他们听到夏墨的那翻话后,对他的看法啊是瞬间又升了一个档次,虽然怀疑他和柳秋悟有关系,但看他这衣着打扮,应该也只是个普通的良家小夫郎,能有这般看法,属实少见。 还有这小娃子唤他婶婶,那他八成就是柳家村的人了,若想知道他是不是柳秋悟的外甥,到时他们只需派人去柳家村调查一番即可。 这边,夏墨和戚氏他们心想这麦芽糖都卖出去了,也不想继续呆在人家店里碍人家做生意,于是便决定走人。 在走前,夏墨见李景然又朝他看了过来,遂对笑着他微微颔首,然后和柳勇夫妇说道:“嫂子,大勇哥,咱们走吧。” “好。”柳勇夫妇点点头,遂拉着铁蛋就要往外走。 就在夏墨也跟着转身离开时,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突然掀开了柜台边的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是,正要离开的几人纷纷顿足,回眸。 夏墨瞧他这身装扮,猜他应该是这里的掌柜了,心中不禁觉得有些惋惜,若是这人早点出来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和他谈谈麦芽糖的事了。 不过,麦芽糖已经卖了,他也只是感叹一下而已。毕竟他虽然没拉到长久的大顾客,但也不算亏,至于家中那些麦芽糖,还等凌川回来后再一起去看看吧。 而洪掌柜一出来就收到了众人的注目礼,顿时有些疑惑,“怎么了?” 这一个个的,干嘛都盯着他看?洪掌柜的视线在众人脸上掠过,最终落到一个伙计身上。 伙计接收到掌柜投来的询问,便立即上前,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遍。 “掌柜,是这样的,刚才这位夫郎说要找您,说想和您谈生意,而这位公子看那东西不错,就买下了。” “哦?”洪掌柜闻言诧异地挑挑眉,然后看向李景然手中的小纸包,接着视线就顺着纸包往上挪,飞快地打量了李景然一眼。 这人仪表堂堂,衣着上品,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那夫郎的东西竟能入了他的眼…… 洪掌柜眼珠微转一瞬,凝眸沉思,不过片刻的功夫,他心里已千回百转,将盈亏得利想了个遍。 于是他抬起头看向又准备走人的夏墨,笑得一脸和善:“这位夫郎且慢,不知能否稍留片刻,老夫对你要卖的东西很感兴趣,可否和我说道说道。” 夏墨一听顿时喜上眉梢,笑着回道:“当然可以。”哈哈,真是太好了,意外之喜啊! 夏墨心里乐开了花,于是转过头望向柳勇夫妇,结果他还没开口呢,对方却先笑着说了:“去吧,我们等着。” 第80章 约定好了 “嗯!”夏墨回以粲然一笑,微微点头后便回头朝洪掌柜走去。 洪掌柜见夏墨愿与他交谈,便也从柜台后方走了出来,他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开口说道:“不知夫郎想卖于老夫的东西是何物?可否细说一番。” 夏墨闻言轻笑一声,“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接着他明眸一抬,与洪掌柜对视,“其实我想卖的东西很简单,说白了它就是一种纯手工糖,我称之为麦芽糖。” “它呢有两种状态,刚才这位公子买走的就是其中一种状态,为方块状;而另一种则是粘稠的液体状态。”夏墨说时还意有所指地瞟了李景然手中的小纸包一眼。 洪掌柜见状眸子微挑,他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倒没想这夫郎年纪虽小,心性却这般沉稳,面对他时没有任何多余的怯意与紧张,甚至不想透露的,是真的一个字儿都没说啊。 洪掌柜暗自感叹一下,然而面上却丝毫不显,还夸赞夏墨道:“原来是手工制糖,夫郎真是好手艺啊。” “哪里哪里。”夏墨笑了笑,停顿了片刻又道,“我这麦芽糖还有助湿生热、美容养颜、养胃止咳等功效,若存放得当,它可保质一年之久。” 洪掌柜等一众人听了夏墨的话后,皆露出震惊之色,尤其是刚从见过麦芽糖的,真没想到那平平无奇的方块糖,居然还有这等功效。 洪掌柜闻言眸光一亮,遂抿着嘴凝望着夏墨,“此话当真?” 夏墨誓言旦旦地“嗯”了声,又补充句:“这可是我阿娘家祖传的秘方,洪掌柜您见多识广,我相信您应该对这方面比我更了解。毕竟世界那么大,这麦芽糖应该不止我家会做,不过,虽说配方上可能有些出入,但这功效嘛,应该大同小异。” 洪掌柜又是被夏墨的话一惊,随即脸上再次浮现笑意,心中顿时感慨万千,没想到小小夫郎竟也能看得如此透彻。 夏墨说得没错,洪掌柜确实在别的县城见过与此相似的糖,见它销路不错也曾想过进些货,只可惜对方提价太高,又做的是垄断买卖,洪掌柜无奈只好作罢。 而如今,若这小夫郎做的麦芽糖当真是他想要的那种糖源,洪掌柜觉得对他而言,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他思考片刻,就掀起眼皮子对夏墨诚恳道:“你这麦芽糖若真是我想的糖源,质地尚可,且价格也合理的话,我想我这小铺可以全部收下……若是可以,也许还可以长期要货。” 洪掌柜此话一出,瞬间就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就连一直比较淡然的李景然表兄弟都为之惊叹,这和秋悟似极的小夫郎,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 而惊呆地看着夏墨的柳勇夫妇,此刻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若那麦芽糖符合洪掌柜的要求,那泽哥儿他不就是做成了笔大生意了吗? 夏墨点点头,他对自己的麦芽糖还是很有信心的,于是对洪掌柜提议:“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就各带一份试品过来让您尝尝,若您觉得可以,咱们就在商谈价格,可好?” “尚好。”洪掌柜亦满意地点了下头。 于是,在别人惊愕的表情中,两人就这么愉快地说定了。 见事情说好,夏墨便也不想继续逗留了,毕竟戚氏他们还在等着他呢,遂又说道:“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明日我再来拜访。” 洪掌柜应了声“好”,夏墨便走向柳勇一家,对仍没回过神的他们好笑道,“走啦,嫂子,大勇哥,铁蛋。” “嗯……哦,好。”戚氏应了句,然后就茫然地跟着夏墨他们走出杂货铺,好在铁蛋乖乖拉着她,不至于被小门槛绊到。 而他们身后的李景然见状眼神一动,随即随便要了点干果片儿,也疾步走了,一旁的表少爷匆匆跟上。 待他们都走后,杂货铺暂时恢复安静。 一靠洪掌柜比较近的伙计见他一直盯着远去的背景看,便挠头有些不解道:“掌柜,你一直看他们做什么?” 洪掌柜闻言侧头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便转身走回柜台里侧,开始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唉,还是太年轻了,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没看到后面那两位公子是冲人家小夫郎去的吗? 而夏墨几人出了杂货铺后,缓过神来的戚氏就激动不已地抓紧铁蛋的手,“泽哥儿,你真是太厉害了!一下子就把洪掌柜说服了!” 柳勇也附和地点点头,“是啊。”他觉得,从此刻起,他应该摒弃那些以前对泽哥儿的错误看法。 “哪有,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得等明天看看。”夏墨摇头轻笑了下,不过总归是好的开始呢。 戚氏不太认可他的说法,重重点头,一脸笃定:“一定可以的!泽哥儿,你做的麦芽糖真的很好吃,我们都吃过了。” 说完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想啊,若现在再让她去吃那些麦芽糖,是真有些下不去嘴了。 第81章 回来了 铁蛋闻言小眉头一拧,也昂起头眼眸亮晶晶地看向夏墨,一脸认真道:“婶婶,你做的麦芽糖真的非常非常好吃,铁蛋向你保证。” 说时他还不忘拍拍自己微挺的小胸膛,一副让夏墨信他的模样。 哼!他就知道,温柔婶婶是最厉害的! 夏墨噗嗤一乐,低头看向他,“嗯,婶婶相信你的品味,更相信你的金口玉言哈。” 铁蛋点点头,眼珠一转,“那婶婶明天带上我呗。” 他刚说完,夏墨还没回话呢戚氏就先瞪了他一眼,“不行,你明天在家,我让阿绵看着你。” 说完她也不管铁蛋的反应,又转向夏墨,“泽哥儿,明天我和大勇陪你走一趟,虽然我们其他忙帮不上,但就你一个小哥儿去,我不放心。” “是啊泽哥儿,我可答应凌川了要帮他好好照看你的。”柳勇说道。 夏墨闻言心里一阵感动,他真不知道凌川走前还和他们打过招呼,难怪戚氏会邀自己进城,但不管怎样,他都很感谢戚氏和柳勇对他的照顾,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们这么善良的。 “好啊。”夏墨笑着答应。 他想,若是这笔生意能成,若有机会与洪掌柜长期合作,到时便问问戚氏和柳盈盈他们愿不愿意做这个。 虽然这个比较费人力物力,但他们不但可以卖麦芽糖,还可以挑出一些好木炭保存,等到了大冬天他们也可以卖给有钱人家,这样一来,多少还能再赚些钱。 夏墨越想越觉得可行,便笑得眼睛的眯成一条缝,而柳勇夫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于是也被他笑意感染,也无声地笑了。 他们又逛了许久,中午了还去面摊吃了碗面,因为心情都格外好的缘故,所以每人都点了加肉沫的。 “嗝!”铁蛋吃完后,重重打了个嗝,还一脸促狭道,“嗯,好吃,阿爹阿娘,咱们下次来还要吃这个。” 听得边上的老板娘顿时乐开了花,还大声吆喝了句,“喜欢吃记得再来啊,下次俺给你多放点肉沫。” “好了,也逛了大半天了,泽哥儿你可还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没有的话咱们就回去吧,到时候你准备,明早咱们早些出发。”戚氏说着侧头问夏墨。 夏墨摇头,他们都逛了大半天了,该买的都买了,是时候回去了。 “没了,先回去吧。”夏墨道。 “好。”戚氏点点头。 于是他们便去要回了牛车,就沿着路回柳家村了…… 第二天,夏墨几人依言早早汇合,给了铁蛋一个大红封之后,便匆匆朝县城赶去了。 他们去到杂货铺后,洪掌柜刚好也在,倒省了不少时间。 而洪掌柜品尝过麦芽糖之后,对它的品质甚是满意,于是两人商谈一番后,便以十三钱一两收购麦芽糖。 对于此事,不仅夏墨开心,就连柳勇夫妇也替他开心。 时间一天天过着,转眼间,几天的时间就在夏墨对某人的思念中悄然而过。 又是一天夜里,夏墨坐在院子里的千秋上荡悠,心情却莫名地有些郁闷和烦躁。 他抬起头仰望着忽闪忽闪的星空,低声轻语,“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怎样了。” 别看夏墨平日间该忙得忙,该干的干,和往常没什么两样,其实他的心里头却慌得很,他比谁都害怕凌川出事。 凌川于他而言,太重要了,若说他是浮萍,那凌川就是他停泊的海湾。 但也就因为夏墨心里太清楚了,所以那种只能在家干等着却什么都做不了的处境,让他感到那么的难受。 这无力的破败感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每当他思念起对方时,它就会突然窜出来狠狠揪他几下,以至于每天夜已渐深,他都忧心忡忡地睡不着觉。 算算时间,十天期限将至,凌川他也该回来了吧?也许,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夏墨想着就用脚抵着地面,止住晃动的秋千,遂歪头靠在麻绳上,眺望天边亮堂堂的明月。 夜色很美,可惜一人独赏,多无趣啊。 垂眸间,又是一声无力的叹息从夏墨的唇缝间飘出。 他又坐了良久,才收回视线,坐直并站了起身。 他深吐一口气,想把积压在胸腔的郁气一吐为快,然而却一点效果都没有,那低迷的情绪依旧缠绕着他的心。 “去洗个澡吧,洗洗就好了。”夏墨拍拍脸,淡笑一声就转身欲回房拿衣服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开门声。 夏墨身形骤然一顿,他缓缓回过头,眼神怔怔地看着门口方向。 会是他吗? “吱呀”一声,木门在夏墨期待的眼中被人打开,紧接着一道高大又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发丝凌乱,明明大夏天的周身却也好似笼罩着一股寒气。 夏墨喉咙发紧,真的是他! 而另一头,凌川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都这个时辰了,小哥儿竟还在院子里头,顿时眉头微蹙。 月下,两人四目相对,视线交缠,明明无声却似有千言万语。 夏墨嘴唇动了动,片刻后他才扬起嘴角,笑眼弯弯看着大步朝他走来的男人,说道:“凌大哥,你回来啦。” 见他平安归来,夏墨整日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就连那萦绕于心间的郁气也顷刻间拂去了。 而凌川望着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哥儿,周身肃杀的冷冽气息瞬间化为乌有。 只见他刚走到夏墨跟前,就一把将人揽入了怀中,遂低下头嗅了嗅对方乌黑的发丝,熟悉的幽香让他感到心安。 “嗯,我回来了。”说时他手上的力道又收紧几分,像是想将人狠狠地嵌入自己的骨血里一般。 夏墨也伸手搂上凌川的腰,侧着小脑袋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再次确认,这人是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真好…… 两人抱了会儿,凌川才幽幽松开手,刚想问小哥儿怎么这么晚还不睡,眼角就瞥见桂树下的秋千,不禁眸色一沉,这是小哥儿自己做的吗? 第82章 生气与惩罚 夏墨没注意到凌川的目光,反倒开始因为刚才的拥抱而有点小羞涩,他瞟了下眼神,无声轻咳一下才说道:“凌大哥,这么晚回来肯定饿了吧,锅里还有饭菜,我去给你热热。” 凌川闻言抽回目光望向他,盯着他眼底的青痕说道,“不用,这么晚了,你先去睡吧。” 至于他擅自爬树装秋千的危险事情,明天再和他好好说道。 夏墨以为凌川是嫌麻烦,又笑着道:“我不困啦,很快的,一会儿就好。” 凌川摇头,“泽儿,我不饿,乖,快去睡吧,我冲个澡就好。” 夏墨抬眸,指腹捻了捻衣角,打量着凌川半晌才不确定地问:“真不饿啊?” “嗯。”凌川点点头,拉起他的手就往屋里走。 夏墨“哦”了声,便乖乖地由他牵着。 一回房后,凌川将人压到房门上狠狠吻了一通,技术没什么进步,一样激动的夏墨也试探地回应了一下。 一吻尽,夏墨心跳如雷地抬起头,涣散模糊的视线里就看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眸,它就像是无底的深渊一样,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心魂。 紧接着他就被人抱到了床上,就在他紧张地以为会那啥时,那囚困着他的高大男人却起开了。 “睡吧。”男人吻了吻他眉间,便转身拿起衣服走了。 看着男人离去背影的夏墨:“……” 过了半晌,平复心情的夏墨好气又好笑,嗯……还很庆幸。 待凌川洗完澡回来,就看见小哥儿抱着衣服在那里坐着,他还以为等他回来时,哥儿八成睡下了。 还没等他询问你,夏墨就先开口了,“咳咳,我还没洗澡。” 凌川闻言眉头一蹙,想说让他别洗了,却又觉得小哥儿肯定是不会听,便道:“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吧。” “不用,有热水的……你刚才走太快了,我没来得及说。”夏墨说完就立马溜了。 凌川见状笑了下,便随他去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夏墨去了澡堂后,瞧见他换下的衣服不小心掉在地上了,便弯腰捡了起来。 其实,捡起来后夏墨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直到他想将衣服重新挂到一旁时,才意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夏墨以为自己是闻错了,于是皱着眉头又闻了好几遍,确认不错后当即沉下脸,连澡都不洗了就直径朝房中走去。 “嘭!”房门被他粗鲁地推开。 凌川诧异回头,见他一脸阴沉,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担心地问:“泽儿,怎么了?” 夏墨依旧面沉如水,他看了一脸不明就里的男人一眼,上来就是一句:“把衣服脱了。” “嗯?”凌川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受伤了。”夏墨俯视着男人,咬牙切齿道。 凌川没想到会被小哥儿发现,一时哑然,“……泽儿,我……” 见小哥儿如此动气,凌川心中也是一阵懊悔。哎,到底是大意了,竟不小心中了别人的阴招,若他真的出点什么事,那他的小哥儿…… 凌川一想到离别前小哥儿威胁他的话,顿时心里也是一阵惊慌。 夏墨怒瞪着眼珠子,咬了下唇重复道:“脱不脱?” 凌川见他眼里是似有雾气升起,顿时心头一紧,连忙握住他垂在身侧攥紧的手,“莫气,我脱就是了。” 于是在夏墨的威逼下,凌川不情不愿地将上衣脱了。 夏墨垂眸看向男人被绷带一圈圈捆绑着的腰腹,视线最终定格在上面的血渍上,心脏就倏地一阵阵抽痛起来。 他就这样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一语不发,看得凌川的心都慌了,他试图宽慰眼眶微醺的小哥儿,“泽儿,我没事,这小伤很快就好了。” 然而夏墨没搭理他,只是上前两步,指尖轻颤地抚上那血迹之处,微湿的触感让他知道,这人伤口刚才可能裂开了…… “你骗我。”夏墨垂着眼帘控诉道,若不是被他无意发现了,这男人可是死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自己受伤的事。 “没有,泽儿,我只是不想你……”凌川欲要解释,可惜被正在气头上的夏墨一口堵了回去。 “没有只是!”夏墨抽回手,瞪了他一眼后就直接走到一凳子上,背对着他坐下。 看着小哥儿的背影,凌川深知这次他是真把人惹恼了。唉,早知如此,他就听龚鸣的好了,只有媳妇心疼了,才有肉吃,何至如此? 凌川边后悔边走向夏墨,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可惜才拍下两下,就被人躲开了。 “泽儿,我错了,以后我都不瞒你。” 夏墨不理。 “泽儿,要不你先睡,这事咱们明天再说?” 哼!不可能!夏墨心中愤愤道。 “泽儿……” ……许久后,凌川见他油盐不进,无可奈何地上前一把将人抱起,决定将人抱到床上去。 夏墨挣扎,这男人一点都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不说清楚,他怎么睡得着? “嘶~”凌川皱眉痛哼一声,怀里的小哥儿果然不动了。 最终,夏墨被某人如愿以偿地放到床上,但他就是不躺下,同时气鼓鼓地瞪着坐在床沿的男人。 凌川看着一脸倔强地小哥儿,一字一句认真道:“泽儿,我不是有意想骗你的,我只是觉得,我既然已无事归来,便无需让你再操这份心……” 夏墨望着对方漆黑又深邃的眼神,心里还是有些堵,于是他一把吻了上去。 直到颈脖间,夏墨才微微将唇瓣挪开。他低垂眉,盯着那滚动的喉结轻轻吐息,又是引得某人浑身一颤。 “不许动。”旖旎的氛围在昏黄的烛光里弥漫,偏偏夏墨是狠了心要惩罚某人。 凌川忍着不动,他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小哥儿一口衔住了脖子,继而听到沉沉的低音,“我怕啊……所以,这是惩罚。” “唔!”凌川沉吟一声,大掌一把扣住那颗作乱的小头颅,暗哑着嗓音安慰道:“莫怕,我真的回来了。” 夏墨松开嘴儿不说话,在昏暗中,他睁着泛红的眼。 第83章 莫名的气?莫名的原谅? 凌川僵持着身子,凝望了小哥儿乌黑的发顶片刻,漆黑如墨的眼眸里亦闪烁着极度渴望的幽光。 他好看的薄唇动了动,喉结吞咽一下才轻柔地唤了声,“泽儿。” 哪怕他看不见小哥儿的表情,也知道这回怕是难哄了。 果然,夏墨听了后就垂着脑袋不吭声。 只见他红红的眼睛先是淡漠地扫了男人的下腹一眼,随即又挪到他腰腹的绷带上,这受伤的位置,稍有不慎恐怕就…… 如此想着,夏墨的瞳孔就猛地一沉。 他绷紧下颚骨,险些咬碎后槽牙,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每天都是为他提心吊胆的,不就是怕他出什么意外吗? 可结果呢?对方受伤了,却装作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瞒着他。 若不是被他发现了,那他是不是等伤好了,都不告诉他一声? 也是,反正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夏墨想着忽地鼻子一酸,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几下,遂而他又负气地凑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因此,还在想怎么和小哥儿解释的凌川骤然被他重重一咬,顿时没忍住发出了隐忍的闷哼声,眸色也深了一个度。 真是太磨人了,脖子上传来的刺痛让凌川既刺激又难受,可他偏偏心甘情愿地弯着腰杆子,由着小哥儿出气。 夏墨咬着,直到尝到了咸咸的铁锈味才松开嘴,然后退了出来,并坐直身。 凌川见状立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生怕错过他的一丝情绪,所以哪怕夏墨有意将头偏到一侧不看他,凌川也没错过他水汽氤氲且红红的眼睛,顷刻间心中涟漪阵阵。 他伸手覆在夏墨揪住被角的手上,幽幽道:“泽儿,这次受伤……其实我也很害怕,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但是我一直都记着,你还在等我回家,所以不管如何我都会活着回来的。” 他稍停顿了下,又抬眸望着小哥儿继续道,“我也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这伤……有点狰狞,我怕吓着你,所以才……” “才不会!”听了凌川发自肺腑的话后,夏墨咬了咬唇回过头瞪向他。 “我是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这让我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我在家明明担心得要死,却只能干等着你回来一样,真没用……” “不是。”凌川否决。 他没想到自己会让小哥儿感到如此不安,心里一阵疼惜,于是郑重其事地道歉,“是我的疏忽,以后有事,我绝不瞒你。” 夏墨闻言抿了抿嘴,深吐了口浊气后才平复了剧烈起伏的胸膛,人也似乎冷静下来了。 他再次掀起眼皮子,看向正深情款款地注视着他的男人,有些迟来地难为情,尤其是…… 夏墨飞快扫了男人脖子和某处一眼,便有些无地自容。 “……抱歉,我……刚才太激动了。”有些失控…… 凌川摇头,“泽儿,你无需向我道歉,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考虑不周。” 夏墨眼神飘忽,嗯哼了两声后爬起身,欲翻身下床。 “你去哪?”凌川见状以为他还在气自己,于是连忙拉住他的手腕。 夏墨抽回手,嗡嗡道了句“去洗澡。”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直奔澡堂。 在温水浸泡的那一瞬间,夏墨脑中紧绷着的弦终于才松下,他低头俯视着水面,捂脸。 苍天呐,他刚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但冲凌川乱发脾气,还咬了他两口,后面那一口都出血了…… 真是……唉! 夏墨洗了很久,以为能躲过尴尬的场面,结果他一回来就看到凌川正坐在他床上,眼神巴巴地看着他。 “……去你床上睡。” “你别气我了。” “嗯,原谅你了……你也原谅我吧。”夏墨挠头,干巴巴道。 “好。”凌川浅笑。 ……隔天早上。 因为睡得晚的缘故,所以他们起得也晚。 也许是因为昨晚发泄了一通,觉得尴尬的夏墨有意避着凌川,便躲在厨房里忙活。 凌川对此无奈又好笑,他刚想走进厨房就听到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泽哥儿,起了吗?” 是戚氏的声音。 凌川望了眼厨房里小哥儿忙碌的身影,便转身去开门。 “呀!凌川你回来啦。”戚氏一看到前来开门的人竟是凌川,顿时惊讶道。 凌川“嗯”了声,退开两步,想让对方进来,“昨晚回来的,这段时间多谢你们帮我照看泽儿了。” “说的是什么话呀,邻里邻居的。”戚氏笑着摇头,她目光一转,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凌川脖子上那明显的牙印,顿时立即挪开视线,眼里的笑意更甚了。 不过,既然凌川回来,戚氏心中的大石头也瞬间落下,但有些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是要替泽哥儿说一说的,省得凌川误会了。 于是道:“我就是想看看泽哥儿,这两天外头有些不好的风言风语,我有些担心他往心里去,就过来看看了,不过既然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凌川闻言眉头一蹙,“什么风言风语?” 戚氏一想起那些污秽的话语就柳眉倒立,“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心肝造的谣,说王麻子他把泽哥儿……” 戚氏边说边窥探凌川的神情,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已被她省去,但凌川又怎么可能听不明白? 只见他眼神一凌,眼里瞬间染上了寒霜,到底是谁这样诋毁他的小哥儿! 戚氏一时间看不出他是因什么而愤怒,于是又连忙替夏墨解释道:“凌川啊,你莫要听他们的,这些天啊,泽哥儿他天天和我一道,前段时间也是一起去城里,他们说的那些都是污蔑人的。” “嗯,我信泽儿,多谢了。”凌川看向戚氏,再次谢过。 第84章 尊重你的选择 “那就好。”戚氏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她眼睛又有意无意地瞄了凌川脖子一眼,寻思着这小两口子小别胜新欢的,情谊正浓呢,也不打算进去打扰了。 故又扯了个借口道,“既然你在家,我就先回去了,铁蛋还在家等我呢。” “好。”凌川应了声,戚氏便离开了。 她离开后,凌川的脸色瞬间更差了,他身侧的拳头也是握得咔咔作响,上面青筋暴露,就像是极度忍耐着怒意一样。 他在原地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的暴虐之气,然后抬手关上门,才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厨房走去。 而在厨房里烧火的夏墨一瞧见他进来,就不禁想起昨晚自己的抽风行为,顿时有些尴尬,便对他赧然一笑,唤了声“凌大哥。” “嗯。”望着眼前一脸涩然的小哥儿,凌川心里又一阵钝痛,难怪昨晚小哥儿会那么生气。 原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不仅整日为自己担心受怕,还要忍受那般歹毒的诋毁,是他没有护好他啊…… 凌川想着心中就是一阵悔意,他的小哥儿,他自己都舍不得欺负,他们怎么敢? 此刻,他恨不得马上揪出那造谣之人,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夏墨不知凌川所想,却也清楚地注意到了他晦暗不明的眼里飞快掠过的狠戾之色,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嗯?他这是怎么了?就昨晚那点小事,应该不至于吧? 夏墨想不明白,便又试探地问了句,“凌大哥……怎么了吗?” 然而沉浸在浓浓的自责中的凌川没有回答,因此夏墨又等了他片刻,却见他仍是一言不发,顿时眼里的笑意褪去。 他瞪着男人嘴巴翕动一下,最后却什么也没说,低下头烧火去了。 不想说就算了……哼! 而凌川在夏墨失望地转过身后才猛然惊觉,自己似乎又不小心惹小哥儿难过了。顷刻间眸色一凛,这怎么可以! 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夏墨身边,然后一屁股坐在矮板凳上,侧过头端详着直视灶口的小哥儿,开口道:“泽儿,刚才戚嫂子来过了。” “啊?”夏墨诧异地回过头,“嫂子来了?那她人呢?” 凌川点点头,“她是来找你的,不过见我回来了,便在门口说了两句,就走了。” “哦,这样啊。” 夏墨眼珠微转,心想戚氏应该也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否则也不会还没见到他就走了,但为不让此刻的气氛变得那么怪异,故又随口一问,“她可有说是什么事?” 却不想他话音刚落,凌川的表情就变的无比沉重与严肃。 “嗯?”怎么一惊一乍的?莫非还和他有关系? 等等……夏墨脑中倏然地似有电光闪过,他瞳孔微张,似乎揪住了某件事的小尾巴。 该不会是那件事吧? 如此一想,夏墨好看的眉头瞬间蹙起,然而他还没开口呢,凌川就先给他确认了。 “她有点担心你,怕你把那些流言蜚语听进去了。”他低沉的声音里掺杂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冷意。 果然是这件事! 夏墨眸色微动,随即他立马就想到了刚才男人表情忽地变得冷酷的事来,不禁有些怀疑这人是不是把那些流言听进去了?误会他了? “那些都是假的!” 夏墨说着就抬眸瞄了凌川一眼,见他眼里没有别的情绪后又补充道:“清者自清,就王麻子那么丑的东西,我看一眼都怕辣眼睛,凌大哥你要信我,我喜欢你这样的。” 凌川听了后大脑顿时一阵轰鸣,他听到了什么?他好像听到了小哥儿说……他喜欢自己! 见男人瞬间敛去眼底的寒意,表情也由惊愕变成惊喜,夏墨在心里暗暗偷笑,这也算为他昨晚夸张行径做的一点补偿吧。 不过想归想,他脸上却还是故意板着脸,“怎么,你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凌川说完一把扣住的手腕,“泽儿,我方才只是气自己无能,居然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嗯,相信我就好,不气啊,这事不怪你。”夏墨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明亮的眼里亦浮起粲然的笑意。 “其实这件事我本想等咱们吃完早餐后再和你说的,还有关于卖麦芽糖的事,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先说吧。” “好,泽儿你说,我听着。”凌川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说道。 夏墨笑了笑,“嗯,其实关于流言一事,我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不过你听了之后可先别动气,听我说完啊。” 凌川应了声,正襟危坐。 夏墨满意了。 “这事啊八成是李氏母女干的,之前她们就找上了王麻子,然后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对我下手,不过好在当时我有匕首防身,他不但……” 然而,后面的得意话夏墨还没说出口,就被“哐当”的一声给打断了。 原来是凌川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腾地站起身,因用力过猛而导致矮板凳翻倒在地。 此刻,无边的愤怒爆满了凌川的胸腔。他怎么都没想到,他们竟如此胆大妄为,对小哥儿下如此毒手! 若非小哥儿当时有幸逃过一劫,那他回来后会看到什么?凌川不敢想象。 “李氏母女,王麻子!”凌川磨牙凿齿,硬邦邦地从嘴缝里挤出几个字,赤红的眼里也满是杀机。 话一落,他就要转身出去,好在夏墨一把扯住了衣角,连声阻止道:“凌大哥,你先冷静一下,我没事。” 夏墨心里甜蜜又无奈,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后凌川肯定会生气的,可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凌川动作一顿,然后回过头,饱满歉意地看向拉住他的小哥儿,低哑着嗓音闷闷唤了声,“泽儿,我……” 夏墨暗暗叹气,遂站了起来。 他说出来并不是想让他心生亏欠,觉得对不起他,然后把事情全往自己身上揽。他也只是想一步步地,慢慢地向这个男人坦诚啊。 夏墨昂起头,与那双愤怒的眼睛对视,“凌大哥,这事因果皆在我身上,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要想太多……还有,有些事,我想自己解决。” 凌川沉默不语,静静望了小哥儿良久才应道:“好,我都听你的,但你要记得,你的身后永远有我。” 第85章 小心机墨 夏墨闻言心间蓦地一颤,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誓言旦旦的男人好半晌,才翘起嘴角,笑靥如花地应道,“嗯,我知道。” 望着眉眼含笑的小哥儿,暴怒边缘的凌川算是冷静了许多,便放弃了马上去找李氏他们替小哥儿报仇的打算。 “凌大哥,咱们坐下聊聊吧。”夏墨说着就松开了扯住衣角的手,弯下腰去把翻倒在地的矮板凳立好,随后又起身握住男人宽厚的大掌,将他拉了回去,坐下。 “凌大哥,自我磕破脑袋的那一日起,我与柳家的仇怨就已经无解了,所以就算他们不来找我的麻烦,我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算了。但是,若一下子就让他们跌入深谷的话,太便宜他们了。” 夏墨自顾自地说完,冲凌川微微一笑,翘而卷的眼睫毛轻颤了几下,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担心对方会觉得他是个里表不一,两面三刀的人一样。 凌川怎可能看不出小哥儿眼里的不安,于是他反手握住了他的小手,低沉着嗓音说道:“泽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就算捅破天了,我都帮你顶着。” 夏墨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捅破天?他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啊,不过知道这人对他没有其他不好的看法后,夏墨的心就放松了。 之前他不是不想马上替泽哥儿报仇,而是因为那会儿他刚重生不久,孱弱的身体也需要时间调理,以及想办法稳住泽哥儿被柳家人受欺负的立场。 好在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柳家人越来闹,他就越可怜,向着他的人就越多,这也给他性格的转变找足了理由,这样一来,柳家村的人也不怎么会怀疑他为何性情大变的问题。 当然,除了眼前这个男人。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夏墨眨了下眼,眼底飞快掠过一道暗芒。 那是因为他总是都在言语上暗戳戳地试探对方啊。 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这人的接受程度,毕竟同住一屋檐下,若他想做点什么,这一亩三分地的,的确很难瞒住对方。 而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既已情定,夏墨也是打从心底地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告诉眼前这个男人,喜欢他的人是他夏墨呀。 夏墨脑里思绪万千,眼底笑意逐渐淡去,故而调笑道:“真不怕我给你找个大麻烦啊?” 说时他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着凌川,想从对方的表情上窥视出他最真实的想法。 他夏墨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之人,人若害他,那他必加倍奉还,所以他不想等他对李氏他们出手时,凌川觉得他的手段太过于毒辣。 凌川闻言眼眸一凛,语气又似有无奈,“泽儿,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真不必顾忌我的。” “好啊。”夏墨端倪了他两眼,满意地收回视线。 他刚想说下去,眼角的余光就瞥见灶口里的火光暗了,便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身去往里头加了把柴,然后用火筒吹了吹,小小的火苗没一会儿就大了起来。 熊熊的火焰燃烧着锅底,夏墨望着灶口里的火光,继续方才想说的话题,只见他被火光映得红艳的薄唇轻启:“所以,我想让她们也尝尝,被人唾弃到尘埃里的滋味。” 凌川听了没意见,他觉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好。 遂问:“可是想好了法子?” 夏墨轻轻点了点头,转头看他,一字一句道:“凌大哥,她们之前不是想把我卖给王麻子吗?那这个王女婿,我要柳大志他不想认,也得认。” 一说到这,凌川的脸就刷地冷了下去,想当初,他的小哥儿差点儿就成了别人的媳妇,还是个地痞无赖!他心里就非常不舒服。 于是抿着嘴道:“怎么做?要不我去把他们扔一起?” 夏墨看着眼前跃跃欲试的男人,好笑地摇摇头:“这个不急,咱们再等等。” 凌川拧眉,不解小哥儿为什么还要等?难道这事还要分日子的吗? “凌大哥,这事情没那么简单,咱们要搞,就搞个大的。”夏墨说着对他勾勾手指头,笑得一脸狡猾。 “哦?”凌川挑眉,遂又拉着矮板凳坐过去一点,并将头颅压低一些。 夏墨眼珠滴溜一转,也伸长脖子靠了过去,虽然这家里头就他们两人,但他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一点我没说,外面虽然在传我的谣言,但我怀疑,真正和王麻子搅和在一起的人,极有可能是李氏。” 凌川一听顿时眼眸微滞一瞬,“此话当真?” 夏墨摩挲着下巴点点头,回忆道:“这事我一开始也是没发觉的,那天嫂子来找我说进城里时间后便提了一嘴,说是大勇哥在下山时撞见他们俩了,现在想想,嫂子当时的眼神可是充满了厌恶啊。” 夏墨说完还啧啧了两声,然而凌川却觉得有点说不通。 “泽儿,就凭这似乎不太能确定他们苟且啊。” “当然不是仅凭这一点啦。这两天那谣言不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吗?嫂子一听到风声就赶过来安慰我了。后来我才听盈盈姐说嫂子她好像遇到过柳宝莲,并听到她在那儿添油加醋地败坏我名声,便怼了几句,其中一句就是‘你娘才是不要脸的东西’。凌大哥你说说,这里头听着是不是有点关联了?” 夏墨说完便冲凌川眨眨眼。 凌川沉吟片刻,才“嗯”了声。 夏墨又嘻嘻笑了两声,继续说道:“还有哦,那就是大勇哥撞见他们的那天,听说李氏回去后就病了,然后因为她没去地里干活,后来与余氏发生了冲突,还把余氏的腰给压伤了,哈哈哈!” 第86章 怀疑的种子 夏墨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一想到那对尖酸刻薄的婆媳掐在一起,他就忍不住想跑去她们跟前敲锣打鼓,鼓掌叫好。 见小哥儿眼泪花都快笑出来了,凌川的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擒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居然还有这事。” “是啊是啊,所以凌大哥,咱们就先盯王麻子一段时间,他一个没媳妇的地痞无赖,若真和李氏勾搭上了,估计是不会轻易放过李氏的,尤其他还在我这里吃了苦头呢,我他是动不了,但有把柄的李氏可就不一定了。” 夏墨一脸坏笑,那双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耀眼的光,看得凌川的心一时间像是被羽毛不轻不重地刮了几下,痒痒的。 小哥儿清脆的嗓音在继续,“只要他们真是暗通款曲,咱们就过段时间再出手,这样不仅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说不定还能给柳大志一个三重大惊喜呢……” 夏墨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直到瞄见灶口里的柴又烧得差不多了才闭嘴,转过头将柴往里面塞了塞,顺便又添了把柴火。 这才记得凌川还没表态呢,于是他又侧过头,干咳两声,语气不太确定地问凌川:“凌大哥,你觉得呢?” 凌川点点头,“不错。” 一石三鸟之计。 “嘻嘻,我也觉得可行。” 得到满意答复的夏墨咧嘴一笑,这样才有好戏看嘛,到时候就该轮到他夏墨看看那对母女要如何自处了。 还有自诩高人一等的读书人柳宝坤,他还有什么脸面在外面风流快活? 余氏就算了吧,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若被气到了顶多就多躺几天,至于柳大志嘛,心情肯定也是非常的酸爽,哈哈。 不过一说到柳大志,夏墨就总觉得他与泽哥儿他娘间的事非常可疑。 不说别的,就凭她留下来的遗物可判断她的来历肯定不简单,毕竟这年代里,像玉扳指这样的珍贵物品,可不是普通家庭能拥有的。 其次就是她既然能让柳家村大部分的人记住了她的恩情,便可见她的为人处事非常深得人心,看着也不像是眼瞎之人,怎么就看上了柳大志这个棒槌? 还有她留下的那张卖身契也是非常的玄乎,看柳家村人的反应,很明显都是不知情的,再退一步说,就算她想与人合作,也该找一个好拿捏一点的才是…… 夏墨想着就不禁敛去了笑意,蹙起了眉头,他都有些开始怀疑泽哥儿不是柳大志的种了。 还有,柳大志到底知不知道卖身契的存在呢?若说他不知,那卖身契上可是明明白白地写着他的大名,还摁了手印呢,所以这一点好像说不通。 莫非,是柳大志以为这卖身契已经销毁了,而他本就对泽哥儿他娘有怨,所以才如此猖獗地任由李氏他们虐待泽哥儿? 夏墨摩挲着下巴,越想越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也许是泽哥儿他娘发现了柳大志身怀异心,暗戳戳来了个偷龙转凤也不一定。 夏墨已经陷入了忘我的沉思中,丝毫没注意到一直关注他的凌川,见他上一秒还是一副坏坏的小模样,下一秒就皱起了一张小脸,不禁有些担忧。 “泽儿,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夏墨摇头,看向他的眼眸里似有不解,“我在想,柳大志他不仅吃我娘的,用我娘的,还住我娘的,他为什么会那样对我?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哥儿吗?” 夏墨说完就眯起眼睛,愈加笃定他以前看得的只是表面,而这里头,兴许真的掩盖了不为人知的真相。 “你很好,不是你的问题。”凌川一听到小哥儿的自我怀疑后,就立马拧眉否决了这个说法。 他很想伸手抚平小哥儿蹙起来的眉头,他的小哥儿,他只想他快快乐乐的,偶尔去挠挠人也没关系,反正有他在。 于是想着,凌川确实这样做了。 所以当夏墨想向他解释自己并不觉得这是泽哥儿的问题时,他就被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了眉心,还轻轻抚摸了几下。 刹那间,什么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夏墨只觉得那被略微粗糙的指尖拂过的地方烫烫的,好在某人很快就把手撤开了。 “真的。”凌川漆黑深邃的眼眸凝望着夏墨,再次说道。 夏墨灿然一笑,“嗯,我知道,我并没有自弃啦,只是……哦!粥开了。”然而他话说到一半,锅盖就开始噌噌作响,冒白泡了。 于是他连忙起身把盖子拿开,同时决定先暂停话题,“凌大哥,我先炒个青菜,咱们吃了早餐再继续谈吧,待会儿我有个东西给你看。” “好。”凌川答应,心想不急一时。 于是两人一人烧火一人炒菜,青菜易熟,没一会儿就出锅了。 吃完早餐后,夏墨就依言领着凌川朝房间走去。 在路过小院时,凌川扫了桂树下的秋千一眼,便对夏墨说道:“泽儿,爬树这种危险的事情,以后若没旁人在场,就不要做了。” 夏墨也知他是在担心自己,便笑着半调戏半保证道:“知道啦凌大哥,以后若没你在场,我绝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第87章 震惊的凌川 凌川望着说完还冲他眨眼睛的小哥儿,顿时低笑了声,宠溺地吐出一字来,“对。” 瞬间,夏墨就有种自己调戏不成,反倒被调戏了的感觉?不禁又定睛看了高大魁梧的男人两眼。 果然啊,大多数男人在这方面都是天赋异禀,夏墨暗叹一声就撇了下嘴,不料目光一斜,无意间落到了男人受伤的腰腹上,顿时心中一梗,眸光微凝一瞬。 遂抿了抿嘴,歪着头不太放心地男人问:“凌大哥,那乔公子的事儿……这一回解决完了吧?” “嗯”凌川应了声,又肃然道:“泽儿放心,以后就算有人再来找,我都不去了。” 想想小哥儿在他离开以后受到的欺负与诋毁,凌川就忍不住心疼,像这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小哥儿再独自承受什么了。 夏墨闻言刚提的心也瞬间落下了,发现他们这时已经走到房门外,于是边抬手推开房门,边含笑道:“那就好,咱们进去吧。” 其实他也就问问,若凌川真的还要像这样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别人的话,他肯定是不许的,若对方执意如此,那他会觉得……他们或许不合适。 凌川见小哥儿眉眼间瞬间多了几分欢快之色,眼底也浮现淡淡的柔意,遂连忙加快步伐跟了进去,关上房门。 小哥儿到底会给他看什么呢?凌川心中莫名有些期待。 “凌大哥你先坐着。” 进了房后,夏墨说着便直径朝床头走去,然后开始掀开枕头和被褥,没一会儿就从底下拿出一个折得方方正正的小布块。 看清小哥儿手里拿着什么后,凌川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失落,“这是?” 夏墨没理解回答,而是先一屁股在边上坐下,随后抬眸凝视着他,措辞严谨道:“凌大哥,既然我们是一体的,那我也不想继续隐瞒你了,所以待会儿你看到这东西后,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说我与柳家的怨无解了。” 凌川看着神情凝重,一副我要豁出去了的小哥儿,顿时心头一片柔软,遂握住对方搁在桌面上紧扣的小手,无比真诚道:“泽儿,莫紧张。” 夏墨闻言释然一笑,“嗯,我不紧张的。”说完他又深深看了小布块一眼,然后递了过去,“凌大哥,给。” 凌川深深望了他一眼,便将东西接过,然后抽回了另一只大手,再井然有序地将小布块一一掀开。 当最后一层布料被他修长的手指拿开后,被严密包裹在里面的东西的庐山真面目终于呈现在眼前,那是一张折着的泛黄的纸。 看着纸张,凌川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也抿紧了几分,不知为何,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看看吧。”夏墨见他停住了动作,便开口道。 凌川点点头,遂放下了布块,将纸张打开,垂眸一看,刹那间纸张上面的内容映入眼帘,顿时脸色大变。 这居然是柳大志的卖身契! 凌川震惊地看向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哥儿,低沉着声音道:“这是真的。” 夏墨点点头,他望着柳大志的卖身契,眼里染上淡淡的忧伤,他想泽哥儿了,那个傻傻的,却又可爱善良得让人心之动容的小哥儿。 “这东西,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夏墨看着凌川,一字一句,无比坦诚道。 所以,这不是假的。 “嗯,我信你。”凌川的黑眸涌动着,一时间他觉得喉咙有点儿发紧,原来他以为的小哥儿在柳家所遭受的罪,都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嗯。”夏墨暗淡一笑,“凌大哥,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柳大志他到底是不是我父亲,因为他对我一点都不好,而我也曾对他死心过无数次,可又有什么用……” 第88章 都依你 夏墨说着顿了顿,又看了满眼都是震惊与心疼的男人一眼,便低眉嗤笑一下,“我阿娘不在了,在外人的眼里,柳大志就是我的父亲,这一张纸若拿出去了,也顶多就揭示了他的虚伪与欺骗,能耐他何?” 望着眼神凄然,被无尽悲伤包裹着的小哥儿,凌川的心猛地一抽,钝痛感瞬间袭来,骤然间,他英俊的脸庞沉如稠墨,周身亦迸发出犹如寒冬腊月般冷冽的气息,令人望而生畏。 “泽儿……”凌川漆黑的双眸直直凝视小哥儿,嘴巴动了动,最终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以后有我。” 不管是谁,都别想欺负你,包括我。 “嗯,我知道的,你说过很多次啦。”夏墨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男人,浅笑了下,又继续道,“所以我才想对你坦诚啊。” 凌川重重点头,紧绷的脸色亦稍稍缓和了一点,小哥儿的遭遇他非常心疼,但对方的坦诚也让他非常的开心。 “凌大哥,对于柳家,我一次次的容忍,最终得到的却是得寸进尺,他们对我,与对柳宝坤兄妹俩终究是不同的,所以我才会怀疑这份血缘关系……这一回,我也不会再让他们好过了。” “嗯,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凌川说着就站起身踱步到小哥儿的身后,然后俯下身,从身后抱住了他。 “就算你要杀人,我也帮你磨刀。” 男人低低的嗓音从耳边响起,灼热潮湿的吐息也喷在了夏墨的颈脖间,瞬间让他抖了个激灵。 夏墨怔了片刻,便勾起了嘴角,低头望向男人手中的卖身契,眼眸里闪过一道暗芒,“不用,不沾血的刀子,更疼。” 凌川闻言立即改口,“好,都依你。” 夏墨“嗯”了声,乖乖让人抱了一会儿后,就开始要执意要查看对方的伤口了。 当他看到男人腰腹间那皮开肉绽,狰狞无比的伤口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当时得有多疼啊。 于是夏墨抿着唇瓣,小心翼翼地给人上好药。 两人又在房里徐徐聊了许久,便又听到外面传来阵阵响亮的拍门声,以及“老大!你在家吗?”的叫唤声。 “谁啊?”这声音听着有点陌生,但夏墨还是站起了身,对凌川交代了一句,“凌大哥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后就走出去了…… 夏墨拉开木门,就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高大男人站在外面,还没等他想起来,对方就先恭敬地唤了声,“主君。” 于是乎,夏墨瞬间就想起他是谁了,他不就是上次和凌川一道离开的那个男人吗?怎么又来了?不会是和那个杨叔一样,又是让凌川去帮谁谁谁的吧? 夏墨想着看向龚鸣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探究与芥蒂,“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还有叫我泽哥儿就好。” 夏墨说完双手依旧抓着两扇木门,丝毫没有要请人进去的意思,不要怪他小肚鸡肠,他这也是防护于未然,毕竟是吓的。 龚鸣见状也不恼,礼貌地对他笑了笑,然后直接道明来意,“我是来找凌川的。” 夏墨闻言眉毛一拧,问:“找他做什么?他还没好。” 所以想再让凌川去帮谁什么的,没门! 龚鸣看出了他眼里的淡淡敌意,也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毕竟老大伤得那样重,于是他刚想把来意说得更清楚点,他老大就出来了。 “龚鸣?”凌川站到夏墨身后,他见小哥儿去开个门开了么久,还以为有什么事情,便不放心地走出来看看。 “老大,我是来说说落户的事情。”龚鸣一看到凌川,就立马说出自己的来意。 “落户?”夏墨诧异地看着龚鸣。 龚鸣点点头,“嗯,我也没什么家人,以后也没什么事,便想找个落脚的地儿,我瞧这依山傍水的,挺好。” “哦,原来是这样啊。”夏墨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然后松开爪子往边上让开,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凌川直视着龚鸣,“可想好了?” “想好了。”龚鸣毫不犹豫道。 “既然如此,我就陪你去村长家一趟吧。”凌川说完就低头看向一脸疑惑的小哥儿,笑道,“泽儿要不要一道?” 丝毫不在意满眼难以置信的龚鸣。 这还是他那冷酷无情,铁面无私的将军吗?怕不是人冒充的吧? “去村长爷爷家?好啊。”夏墨一口答应,反正凌川都邀他了,就落个户,应该没有什么他听不得的。 “那走吧。”凌川道。 “嗯嗯。”夏墨点点头。 于是龚鸣刚来到凌家门口没一会儿,就立马又朝柳正家方向走去。 在路上三人走走聊聊,夏墨也从中了解了龚鸣的基本信息,这人是个孤儿,今年二十又五,尚未娶妻生子,曾是凌川的属下。 难怪他一开始唤自己主君呢,原来是这样,夏墨想着就微侧着脸看了龚鸣好半晌,看得凌川嘴角都压下去了,于是他直接抓住了小哥儿的手,在对方不解的眼中莫名其妙地道了句,“当心。” 夏墨:“……?” 而边上心里无比通透的龚鸣在心中暗暗摇头,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老大啊就是个醋罐子。 他们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村东头,夏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柳盈盈。 见她柳眉紧蹙,面脸不悦的,夏墨连忙上前去询问:“盈盈姐……你怎么了?” 柳盈盈转过头,也看见他们了,于是难看的脸色瞬间收敛了点,扯起嘴角微笑道:“就是碰见几个碎嘴的,没事。泽哥儿?你们怎么在这?是要去哪里吗?” 说时她的目光好奇地看向边上的龚鸣,这人是谁?长得人高马大的,那周身不好惹的气势倒和凌大哥挺像,她好像没见过…… “哦,我们要去村长家一趟。”夏墨如实回道,见她眼神在龚鸣身上打转一下,便立即和她简单地介绍龚鸣。“盈盈姐,这是龚鸣,凌大哥的战友。” 夏墨说完又立即转向龚鸣,“龚大哥,这是柳盈盈。” 龚鸣一听立马对柳盈盈微微笑,瞬间如同冰川融化,“盈盈姑娘你好。” 柳盈盈没想到这男人竟会直唤他盈盈姑娘,顿时愣了一秒,随后也微微颔首,回以一笑道:“嗯,你好。” 见两人相互问了好,夏墨便又把话题扯回原始,拧着眉说道:“盈盈姐,刚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柳盈盈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凌川一眼,凉凉道:“他们怎可能欺负得了我?我只是听不惯他们以讹传讹,说啥都不经大脑罢了。” 真是的,别人说什么都信,这一个个的脑子都是用来装粪的吗?一想起那些口无遮拦的人,柳盈盈心里就气! 第89章 有人要完? 凌川闻言,剑眉微蹙地望了柳盈盈一眼,其实从刚才她看向他的第一个眼神,他就笃定她是对他有意见了。 想来也是,柳盈盈将泽儿当亲弟弟一样对待,而他身为泽儿的男人,不仅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能成为他的依靠,反而让他受尽了委屈,是他之过…… 不过,听她这话的意思,方才不会是又有人在背后嚼泽儿的舌根了吧? 如此想着,凌川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于是在夏墨欲要开口之前,他紧锁深眉地问:“他们在议论泽儿?” 柳盈盈闻言笑了声,但看向凌川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呵,凌大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那回事呢。” 原来真的是在说他的小哥儿,凌川眸色一沉,对于柳盈盈投来的质问眼神,他没有任何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盈盈姐。”夏墨唤了声,他没想到柳盈盈是因为而与人发生了口角,心里甚是感动,但他也不想她误会凌川,因为他比谁都清楚,这人有多么珍重他。 于是又道,“盈盈姐,谢谢你这么维护我,莫气莫气,气坏身子不值。还有啊,这事不能怪凌大哥的,他又不是神仙,哪能想到会有这一出?” 柳盈盈看了一脸感激她却又努力地想帮凌川解释的泽哥儿,心里无奈叹息:唉,真是傻哥儿,还没开说呢就护上了。 唉,算了算了,这事的确也不是凌川的问题,她想说只不过也是想让他意识到泽哥儿的不容易罢了,毕竟哥儿的名节也是非常重要的。 于是她又撇了凌川一眼,就顺着夏墨的话半将半就地哼了声,“知道啦,你们找村长做什么?” “是龚大哥他想以后在咱们村住下,所以我们就带他去见见村长爷爷。”夏墨见柳盈盈没再敌视凌川,也笑着说道。 柳盈盈看向龚鸣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赶紧去吧,我就先回去了。还有泽哥儿你,听到什么不舒心的就顶回去,别憋着知道吗?实在不行,不是有他在嘛……” 柳盈盈说完又看向凌川,虽然心底上她对这个人还是有点畏惧的,毕竟气场太强,但是事关泽哥儿,这些算个毛。 “我会的。”凌川望了小哥儿一眼,然后无比诚恳地直视着柳盈盈保证道。 “那就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柳盈盈这才勉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嗯,盈盈姐再见。”夏墨道。 龚鸣望了柳盈盈的背影片刻才收回目光,方才自从和对方打过招呼后,他就一直站在边上默默看着。 他虽然嘴上不说话,但见到她面对气场如此骇人的老大都不带怯意的,不禁心生佩服,毕竟战场上的不少兵,对老大可是怕得很呐。 “走吧。”凌川突然开口,说完就拉起夏墨的手,直接往前走。 “凌大哥,去那边做什么?不是去村长家吗?”见凌川拉着自己就往村东头大榕树的方向走去,夏墨昂头看他,疑惑道。 而心如明镜的龚鸣却没什么要问的,刚才一看他老大的脸色臭臭的,就是被气到了,现在肯定是去找那些妄自非议主君的人,替主君出气呗。 事情不出龚鸣所料,凌川的确就是顺着刚才柳盈盈走来的方向去的,最后果然在靠近大榕树时,就看见了两妇人一夫郎站在那里叽里呱啦地说着话。 “真没想到啊,泽哥儿看着安安静静的,私底下却是个浪胚子,你们也听到过那些绘声绘色的描述了吧?啧啧,真是羞死人!之前我还想他在柳家时挺可怜的,现在看呐,这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然你们说说,后娘不喜是常事,这亲奶奶亲爹爹的都不喜,那不就是他的问题吗?” 一个背对着夏墨几人的妇人正挥动着一只手,慷慨激昂道,压根没注意正主正一步步朝她们走来,还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听了去。 凌川的脸色瞬间沉得如乌云压顶,薄唇也抿出了一条冷冽地直线,就连握住夏墨的手也攥紧了几分。 而夏墨冷冷地看了眼说他坏话的长舌妇一眼,蜷起手指轻轻抓了抓凌川的手,还安慰地看了他一眼。 得了,有人要完。 龚鸣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个背对着他们的妇人,偏偏就在这时,她边上的一个年轻夫郎也开始附和了。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理,你们看看啊,他家汉子才离开几天?他就和人厮……” “厮什么?”凌川冷冷开口,冷冽如刀般的眼神直勾勾的锁定着他们。 “当然是……”那夫郎也是背对着夏墨他们的,一时间没反应是谁打断他,又要重复问他,所以他刚想不悦地回答时,就被一个看到已经看向凌川的一妇人扯住了衣角。 其他几人见她脸色不对,还惧怕地盯着后面看,不禁纷纷转头,所以当他们看见脸色黑如包公的凌川后,都吓得脸色大变。 这个煞星什么时候来的?他,他们听到了多少? 三人刚才聊得有多嗨,此刻就有多恐惧,毕竟凌川一脸凶神恶煞,眼里满是怒火的,看起来像随时会走上去暴锤他们一顿,尤其边上还有个一样高大的陌生男人。 看着瞬间安静如鸡的三人,夏墨将手从凌川手里抽出,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冷笑一声,“刚才不是说得挺尽兴的吗?继续啊,也让我这个主人公来听听,你们的精彩说辞?” 第90章 惩戒止谣 三人被夏墨一阵冷嘲热讽,心里自是非常不服,尤其在对方轻蔑的眼神下。 但碍于对方身边还站着两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他们只能颤抖的嘴唇硬忍下想反驳的欲望,什么都不敢说。 夏墨瞧他们如临大敌,却只能干瞪着他的模样就想笑。 “怎么?不敢说?那我来说好了,啧。”夏墨边说边跨着步子走向对面三人。 站在最前面的妇人见状误以为他要动手,于是紧张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警惕地看着夏墨,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什么?不要以为带了两个汉子就想欺负我们!” 夏墨勾起嘴角,“呵,我想干什么?当然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眼瞎啊?若不然,怎么会觉得我放着自家帅气的夫君不要,去找那个连他脚趾头都比不上的恶心玩意儿?” “你才眼睛不好使!分明是你自己不守夫道去勾搭野汉子,凌川啊你可别被他骗了,这种哥儿要不得……” 有了第一个开口壮胆,就有第二个妄想佯装苦口婆心的长辈,想借机挑拨离间让夏墨孤立无援,可惜他的如意算盘终究是打错了。 只见凌川那没来得及翘起的嘴角瞬间压下了,他冰冷的眼眸猛地射向那当着他的面诋毁他小哥儿的中年夫郎,阴冷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中年夫郎被他这眼神骤然一看,顿时就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盯上一样,令他背脊发凉,瞬间什么小心思小伎俩都不敢再说了。 龚鸣再次见识到了自己老大的夸张变脸,不禁满是钦佩地看向身形娇小的主君,还是主君厉害啊,居然能把老大拿捏得死死的。 夏墨和凌川不知他所想,两人的注意力全在那三个长舌妇身上。哦不,他们现在畏畏缩缩的,脸色还难看得很,应该说是三个鹌鹑蛋才是。 不过即便如此,夏墨也不打算放过他们,于是他目光在他们的脸上流连几下,下一刻就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 “我懂了,我一说他长得丑不东西,你们的反应就那么大,不会是你们和他才有一腿吧?啧啧啧,难怪会在听到这个谣言之后那么气,还添油加醋地抹黑我,真是蛇鼠一窝,恶毒得很呐。” 三人一听,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有一个妇人更是气得已经直接忘记凌川了。 她抬起手指着夏墨就大声骂道:“嗬......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自己不检点就算了,休要污蔑我们!” 因为村东头周边本就有不少住户,这大路平时就有不少人会路过,所以在妇人怒喝完之后,就逐渐有人走出来,远远地围观了。 凌川危险地眯起眼睛,他看了那咒骂他小哥儿的妇人有以后,就飞快扫了四周一圈,最终目光落到一户人家的门口上定定看了两秒。 龚鸣见状,便抬眼看去,就见那户人家家门口的柴堆上挂了一捆麻绳,于是他眉头一抬,瞬间明了,就走了过去...... 这边,夏墨翻了个白眼,继续气死人不偿命地巴巴。 “解释就是掩饰,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怕不是做贼心虚?也是,瞧瞧你这年纪也不小了,估计也是丢不起这个脸,不过啊还是养生得好,毕竟都一把老骨头了,容易闪到腰。” “啊!你......你个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敢诋毁我的名声,老娘我跟你拼了!”被夏墨狂喷的妇人气得什么也不顾了,她举起抓着蒲葵扇的手就朝夏墨冲去。 此刻,龚鸣已经暗戳戳地把一捆麻绳拿了过来,递给凌川:“老大,给。” 凌川一把接过后疾步向前,只见他手一甩,一条麻绳就如灵蛇一般灵活地飞向那个欲要打夏墨的妇人,然后在她身上绕了几圈,将人捆了起来,最后还打上结。 “啊!你个煞星快放开我……”妇人尖叫,奈何没人理她,因为大家都被凌川这一出给惊呆了,包括夏墨。 然而,令他们更加震惊的事还在后头呢。 只见凌川突然跃起,将没有绑人的另一头麻绳往上一扔,那绳头瞬间穿过了高高的树枝后,又落回凌川手中,紧接着他手用力一拉,那直嚷嚷的妇人就被他猛地拽到了半空中,吓得她拼命挣扎,大叫一声。 “啊!救命啊!” 咕噜…… 与妇人一同的另外两人昂起头,他们呆呆望了那妇人一眼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随即就纷纷往后退几步,生怕下一个被吊上去的是他们自己! 可惜,不管他们想不想,凌川已经将手里的另一截麻绳打好了结,弄出一个圈,然后“嗖”的一声就朝那惊恐万分的中年夫郎套去…… 等绳子套中人后,凌川就马上松开了抓着麻绳的手,于是乎,在半空中飘荡的中年妇人瞬间多了个伴。 第91章 无题啊 “啊!救命啊!有人要吊死人啦……” 遽然被吊起的中年夫郎恐惧地看着地面,也开始扯着鬼哭狼嚎起来。 看得唯一一个没被吊起来的妇人霎时间白了脸。 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着被高高挂起的两人,地上唯一幸免的妇人悔不当初。 早知道她就不插嘴那些八卦了,可如今被那煞星用鹰隼一般凶狠至极的眼神盯着她,她想溜都溜不了……因为她腿软。 而远远围观的人见事情突然闹大,渐渐就走了过来。 就连偶尔过路的人都停下了脚步,疑惑地抬头看向被吊在树枝的两人,然后转头问边上的人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看看那个被吊着女人,她不是咱们村有名的大嘴巴吗?还有那个一脸怒容的男人,他是泽哥儿男人凌川。依我看呐,这八成就是他们在八卦前几天在传的事儿,不小心被正主听到了。” 被询问的大婶睨了眼半空中的两人,就有板有眼地回道,几乎分毫不差地还原了事实真相。 过路人闻言瞬间就忆起了关于泽哥儿偷人的那个传言,于是他目光先在几个主人公的脸上一一掠过,当他看到那妇人又恐又悔的脸色后,便认可地点点头。 “听着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本来就是。”另一个听到他们对话的大叔摩挲着下巴看了过来,“刚才柳盈盈那丫头还因这事和她吵了一架呢。” 被吊起来也纯属活该,谁让他们没事在背后胡说八道嚼舌根?要是他家哥儿被人这样诋毁,他也绝不会放过对方的。 大叔想着就抬眼嫌弃地看了在半空大声咒骂的妇人一眼。 “都是吃太饱了闲的,没事招惹人家夫夫做什么。”大婶嘴一撇,无语道。 过路人觉得也是,他“嗯”了声后便又看向已经从惊愕中回过神的夏墨。 只见他微拧的眉宇瞬间舒展开来,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一般,然后就咬着嘴唇走到凌川身边,伸手扯了扯对方的衣角,用掺杂着忧伤的语气说道:“凌大哥,算了吧。” 凌川垂眸望着满脸委屈的小哥儿,又立即抬起眼剜了边上抖如筛糠的妇人一眼,硬邦邦地从唇缝中吐出两字,“不放。” “可是……”夏墨斜眸,瞥了眼边上围观的人,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泽儿莫怕。”凌川说着就一把握住了他的小手,仿佛像是要给他更多的安全感一样。 紧接着他眼神凌厉地朝四周扫了一圈,眸光一敛,冷声道:“人多正好,今日我非替你出这口恶气不可,让那些恶意诋毁你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 “……嗯!”夏墨忽地鼻子一吸,哽着喉咙应道,他那双凝视着男人的明眸已是感动得波光潋滟,眼尾也微微泛红。 看得边上的龚鸣一愣一愣的。 这……这还是他刚才看到的那个牙尖嘴利的主君吗? 龚鸣嘴角抽了抽,但很快便接受他老大喜欢这一类型的事实。还有主君啊,居然是有着两幅面孔的人,看来他以后也要机灵点才行。 就在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和事佬走了出来,他望了眼空中荡悠的两人,不忍道:“那个凌川啊,有话好说,乡里乡亲的,你先把人放下来吧,这样吊着……容易出事。” “造谣诋毁我夫郎的乡亲,我凌川可不认。”凌川眼眸冷漠道。 “唉。”和事佬见他态度坚硬,长叹一声,“不管怎样,他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吊着不好,还有啊已经有人去找他们的家人和村长了,到时候你恐怕也……” “聒噪,闭嘴。”凌川冷着脸一口打断他,“要来就来,正合我意。” 那名和事佬本就仗着年纪大点,想倚老卖老,奈何凌川不看他的数,顿时气得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胡须是抖了又抖,最后一甩袖子,鼻子出气道:“冥顽不灵。” 夏墨见他背过身去,心中一阵无语,这人的脸是得有多大啊,才好意思开这个口? 虽然他现在也不想搭理这个人,可他也得帮他家凌川说两句才行,于是他指尖轻轻勾了勾凌川的掌心,抬眸深深望了他一眼,意思让他待会儿看他的。 凌川见状微不可见地低头点了下头。 夏墨见他会意,便满意地低下头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把眼睛,然后才幽幽转向那个和事佬。 “凌大哥也是护我心切,这诋毁名誉的事,不管是放在谁的身上,都受不得……” 夏墨说完眼眸一转,又看向那位极力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妇人,泛红着眼,忍着哭腔道:“我问你,你们说我与王麻子纠缠不清,那你们可有亲眼看到?” 第92章 哎呀,离间计? 夏墨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瞬间侧过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位已经无处可躲地的妇人,毕竟像这种八卦性超强的话题,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吃瓜的态度。 于是,妇人一时间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在一双双灼热的目光下,她左顾右盼一下,最终发现没有人要帮她讲话,才惊慌地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没看见,可……可是,是大家都这么说的。” “所以,你没有亲眼看到咯?所以,你所说的那些……连我是否真的见过王麻子的证据都没有?你怎么……怎么那么的坏心肠啊?你年纪比我大,吃过的米比我走过的路还要多,你应该也知道我身为一个哥儿,身为一个夫郎,这名节于我有多重要!” 夏墨越说越激动,他握起拳头,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妇人,到了最后竟有些声嘶力竭起来。 说完后,他更是难过地阖上眼,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几下,顿时两行清泪落下,看得旁人瞬间替他难过起来,于是纷纷谴责地看向那妇人。 “泽儿莫哭,莫怕。”凌川见状心里一堵,也不管他的小哥儿是不是演戏了,他几步上前握住对方攥紧的手,低头沉着嗓音安慰道,同时又恶狠狠地瞪了那妇人一眼。 妇人被他一吓,顿时觉得腿更软了,还有边上那一道道谴责的目光,以及嘀嘀咕咕的嘲讽和非议,都让她非常的难堪。 于是她只能梗着脖子,手一抬就指向上面那两人颤巍巍道:“我,我是没看见,但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他们说他们亲眼看见了……” “啊!你个死婆娘,别想着甩锅给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亲眼看见了!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被吊着的妇人心里本就非常不平衡,凭什么话是一起说的,遭罪的却是他们俩? 那位夫郎也是如此,他一听也怒视这低下的妇人,先是对她一阵难听的咒骂后又指控道:“你个老不要脸的,分明是你说亲眼看到的,还说他把衣服脱……” “你给我闭嘴!”凌川猛然抬头,眼神寒戾地打断了他,阴狠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拔了你的舌头。” 那中年夫郎一瞧,顿时噤了声,因为他觉得这男人说的都是真的……哎呀!他怎么这么倒霉啊,遇上这煞星…… “所以……你们都没有亲眼看到?那你们为什么还要那样说我?污蔑我?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啊!要这样逼我致死?”夏墨顶着一脸泪痕,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们,红着眼眶凄凄质问道。 “居然这样污蔑人家小夫郎,真是太过分了……” “是啊是啊……” 渐渐有人看不下去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还不快把我媳妇放下来!” 就在这时,几道人影匆匆跑了,远远地就冲着凌川他们大声喝道,然而凌川和夏墨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 ……另一边…… 柳正夫妇俩正在和他们的儿媳妇小柳氏,还有他们的弟媳黄氏坐在家里在逗娃子,聊聊家常什么的,就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气喘吁吁的急切声。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村长,凌川他……他把人吊起来了!” 人未到声先到,屋里几人一听,瞬间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朝外面望去。 柳正媳妇抬眉嘶了声,不太确定道:“这声音……听着挺像柳吴家小子的,这么着急,不会真出什么大事了吧?” 她说着就撇眼看向柳正,却见他早已敛去笑意,那双充满睿智与沉着的眼睛微眯,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渐渐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人影。 小柳氏抱起孩子,刚想和黄氏走出去看看就见人已经跑进来了,便双双顿住了脚步,定眼一看,还真是柳吴家的小儿子,柳长工。 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柳长工,柳正媳妇开口询问:“长工啊,这是怎么了?跑得这么急?” 柳长工闻言猛点头,然后扭头看向严肃着脸的柳正,喘着粗气道:“……是,是这样的,凌川他把柳平的夫郎和柳民的媳妇给绑了,还吊在了大榕树上。” 他话音一落,柳正几人皆是惊愕不已,把人绑了还吊在大榕树上?他们没听错吧? 柳正凝眸,审视着他道:“长工,你确定不是和我们开玩笑?” “真不是啊村长,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拿来和你们开玩笑?我来这的时候那边已经集了不少人看了。”柳长工缓了一下,话都说得顺畅多了。 柳正等人打量了他好几眼,见他神情不似说谎,顿时感到更加震惊和疑惑了。 “不是……长工啊,婶儿问你,你可知凌川为什么要把他们吊到树上啊?”黄氏开口道,直接问出了几人心中的不解。 柳长工挠挠头,有些尴尬道:“好像是因为他们在说泽哥儿偷人事儿,被凌川当场抓到了……” “砰!”柳长工的话音未落,柳正就倏地站起身,沉着脸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瞬间吓了边上几人一跳。 他怒不可遏道:“好啊,一个个的看来是真的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说了多少遍了泽哥儿他不会,他是大家一起看着长大的人,不可能与人……他们这是想逼死泽哥儿吗?” 看着一脸怒意的柳正,他媳妇立即安慰道:“阿正,先别动气,你前天还头疼着呢。” “是啊是啊,公爹,现在凌川不是从山里回来了吗?泽哥儿不会有事的啦。”小柳氏也赶紧附和。 而黄氏着抿着唇,也是一脸愠色,“真是活该被吊,我之前也和他们说过了,他们所说的那天早上,泽哥儿是遇到了王麻子没错,但他差点被那无赖讹钱了,幸好我当时经过,那无赖才没讹成,这些人怎么还在乱传?” 柳长工见他们还在说话,柳正也丝毫没有要去主持的意思,他踌躇再三后说道:“那现在咋办?人已经被凌川吊起来了,好像已经有人去找他们的家人了。” 柳长工的意思很明显,柳正绷着脸就要往外走去,却没走两步后突然顿住,然后扶额转过头看向黄氏,似头疼道:“淑珍啊,你去吧。” 第93章 维护 柳正媳妇见状哎呀一声赶紧上前搀扶住他的手臂,叨叨道:“阿正啊,是头疼症又犯了吗?啧,都说了有事你先别着急别动气,怎么老是不听呢。” 她说着就将柳正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随后抬头望向黄氏,“淑珍,要不就你去一趟吧,趁大伙都在,你帮泽哥儿再澄清一次,顺便说一下凌川,让他快把人放下来,要是吊出什么事儿来,对大家都不好。” “嗯。”黄氏闻言点点头,对他们说道:“我正有意去看看,既然大哥你身体不舒服,那就我自己去吧,你且放心,凌川那小子看着虽然是凶了点,但秉性不坏,要不然就上次柳老太几人上门闹事时,早就横着出来了。” 柳正媳妇一听也认可地点点头,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柳正的后背,说道:“你就放宽心好了。” 柳长工见他们一下子就决定好了,不禁有些呆愣地看着眉头紧锁,用手肘着桌面,不停按揉着太阳穴的柳正,过了好半晌才不确定道:“……村长不去了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柳正媳妇闻声抬眸看了他一眼,“不会的,就他现在这样,去了估计也没啥力气管那么多,还不如让淑珍去呢。哎呀,你们快去吧,别拖了。” 柳长工望着一副头痛欲裂的柳正思考两秒,忽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于是看向黄氏,开口催促道:“那婶儿咱们快走吧。” “嗯。”黄氏应了声就跟着他疾步走出去。 而小柳氏见他们走远了,便低下头看了眼怀里的娃子,唉,她也想去看看啊。 “你想去就去吧,孩子我们看着,要是有点什么,你就快点回来报个信儿。”柳正放下揉太阳穴的手,板正脸色对小柳氏说道。 小柳氏诧异地回过头,“公爹你……” “去吧,记得看着点。”柳正媳妇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随后走到她跟前伸手抱过小奶娃,并逗弄他道,“哎呦呵呵,小鑫乖哈,奶奶带你去玩唷。” 小奶娃像是听到了她的话,抓着她的衣服咯咯笑。 “那我去咯。”小柳氏道。 “嗯,快去吧。”柳正挥挥手,让她赶紧去,有个人帮他看着,多少放心点。 于是小柳氏便也踩着大步伐子朝村东头的大榕树方向走去…… 而此刻,村东头大榕树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毕竟像凌川这种雷厉风行的手段属实少见,他们见过拿东西干架的,却没见过直接把人吊起来的。 “凌川,你再不把我阿娘放下来,我跟你们没完!还有你,赶紧给我让开!” 柳平的儿子看着自己被吊在树上的母亲,心里是又气又怒,气的是他娘那张没把门的嘴,怒的是眼前这个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拦住他的陌生男人。 “不让。”龚鸣俯视着冲他叫嚣的汉子,面无表情道,他又不傻,老大和主君还没表态呢,他怎么可能让这人去爬树放人? “你!”那汉子气极,想动手却又打不过,于是一张怒容铁青不已。 因为刚才他们就仗着人多想把场子找回来,结果没两下就被凌川和龚鸣给踢飞了,至于夏墨,他们是连个衣角都没碰到啊。 夏墨见龚鸣替他们拦人,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虽说他曾经是凌川部下,但他刚决定在柳家村住下就与这里的人结怨,很可能会给其他人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吧?他不介意吗? “泽儿,你没事吧?”凌川突然出声问道,瞬间把夏墨停在龚鸣身上的视线转移开来。 夏墨眼睛还是红红的,昂起头对着关心他的男人笑了笑,“我没事啦。” “嗯。”凌川沉沉应了声,又问,“你可有什么还想要问的?” 夏墨点点头,当然有啦,他刚才就想质问他们是谁传出来的谣,就被他们的家人打断了。 “那就继续吧。”凌川说着眼角的余光睨了周围一眼,只是在龚鸣身上微不可见的停滞一下,遂逐挪开。 夏墨回了个“好”,就扭头看向那些愤愤看着他的人,无力一笑后讥讽道:“你们有什么资格闹?你们可知我这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哈!要不是有嫂子和盈盈姐他们一直在宽慰我,让我等凌大哥回来,我恐怕早就这被这些恐怖的流言蜚语给……逼死了!” “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又不止我夫郎他一人说,你若行得正坐得直,还会怕别人说吗!”柳平眯着眼睛嗤之以鼻道,直到现在,他丝毫不觉得自家夫郎有什么不对,不过就是碎了个嘴罢了。 “放你娘的狗屁!”他话音刚落,一道暴怒的女声就从人群外传来。 只见戚氏怒气冲冲地挤开围观的人,疾步走到夏墨跟前,用那双蓄满愠色的圆目瞪着柳平,嘴角一扯道:“若这样,那我们日后是不是也可以到处说你夫郎和那王麻子有染,而你也和别人偷情呢?就算传到别村去了也无所谓,反正清者自清!” “你给老子闭嘴!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柳平被戚氏一噎,登时就坐不住,对着她就是一阵威胁。 戚氏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怎么?只许你们造谣迫害人家,落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呵,树要皮人要脸,就你这样的,是得有多厚颜无耻啊!” “你胡说……这不关你这婆娘的事,赶紧滚开,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柳平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能赤着脸威吓道。 “否则怎样?还想打我媳妇不成?”柳勇也来了,他说着就撸起袖子,大步走到戚氏身边。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柳平看见夏墨他们这边突然多了两个人,心里暗暗呕血。 “是你们欺人太甚,不要贼喊捉贼,既然泽哥儿他唤我一声嫂嫂,那这事就是我们家的事。” 戚氏说着就回头看了一眼哭过的夏墨,心里更加气愤了,心地那么善良的小哥儿,好不容易摆脱了柳家那虎坑,可不能再被人推入另一个深渊啊。 第94章 到此为止(一) “嫂子……”夏墨低低唤了声,水汽氤氲的眸子直直看着她。 他是真没想到,戚氏与他非亲非故的,却能一次又一次地站出来维护他,还有盈盈姐他们,说不感动是假的。 在他曾经的世界里,大多数人都是明哲保身,也不是说非要人家帮忙或者出头不可,毕竟没人有这个义务,只是如此一对比,夏墨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么纯朴又善良的人罢了。 “没事的,不要怕啊。”戚氏看着似乎又要哭的夏墨,像个姐姐一样放柔语气安慰道。 “嗯!”夏墨重重点了下头,随即抬眸环顾了周围一眼,视线最终停在了躲在人群后面笑得正欢的柳宝莲身上。 看着幸灾乐祸的柳宝莲,夏墨垂下眼帘,眼底瞬间掠过一道暗芒,居然还敢跑来看热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戚氏见状误以为是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让他难过了,于是又大声道: “难道你们都觉得他说得对吗?既然这么无所谓,那么以后别村的姑娘哥儿都不愿意嫁到咱们村来是不是也无所谓?毕竟,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恐怕都不会愿意自己有一天莫名其妙地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浪荡胚子!” 她顿了顿,审视着已经开始微微变脸的人,继续道: “这不单单是咱们村小伙子的事,就连咱们村的姑娘哥儿也是如此,人言可畏啊,别村的汉子们估计也不会想娶了被扣上不知羞耻的姑娘和哥儿。还有咱们村也有不少读书人,若是他日高中,上面官人下乡一探,就咱村这种风气,怕是会失望透顶!” 戚氏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瞬间就拿捏住了不少人的心理,尤其是家有读书人的,那脸色是变了又变,看得夏墨不禁都想替她鼓掌了,可惜处境不许他怎么做。 “大勇家的,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都不关我们家的事。”有人虚虚辩解。 看着仍冥顽不灵的人,戚氏勾起一个不达眼底的笑意,“怎么不行?一人成行三人成虎,现在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谣言说多了,就成真了,反正大家都不在意,他日祸若临其身,别人亦是如此态度,种什么因,就是什么果。” 那人一听嘴巴动了又动,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同时,他边上更是有人开始左右交谈起来,毕竟戚氏说的很有理。 至于被吊两人的家人,看到周围人纷纷倒戈,顿时气得胸口发疼,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脸怒意地瞪夏墨几人。 啧,不是说已经有人去找村长了吗?怎么还不来? 夏墨瞧局势对自己愈来愈有利,心里快乐开了花,他侧头斜眸望向凌川,见对方也看过来,于是对他狡黠地眨了下眼。 咳,接下来,应该又轮到他上场了。 也不知凌川是不是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极淡却又充满包容的笑来,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在说‘去吧,我看着呢’一样。 夏墨见状收回目光,两人视线交汇不过短短一刹,根本没人注意。 于是,夏墨在暗暗清了清嗓子,遂走上前,先是对戚氏感激道:“谢谢你,嫂子,谢谢你们这些天一直在开导我。” “有什么好谢的,我说的都是事实,凌川他不在家,但你这段时间经常和我们呆在一块,还一起去县城,这早出晚归的,哪有时间与他人见面。” 戚氏说到后面就故意提高嗓音,让边上的人也听听,泽哥儿可是都和他们一块儿,他们可是证人。 夏墨闻言便对她笑了笑,将这份情谊收入心里,然后又看了眼柳平柳民几人,幽幽道:“你们想放他们下来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让他们开口,说出这些谣言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去找那人对峙。” 还没等柳平柳民几人开口,上面被吊久了受不了的两人就开始争先恐后地大喊大叫了。 “我说我说,是胡氏她先说的!那日我们在河里一起洗衣服……”妇人道。 “就是胡氏,还有下面那个臭婆娘也说了!胡氏还说那可是村长弟媳黄氏亲眼看到你和王麻子在一块的……”夫郎也直嚷嚷。 “不可能是黄婶儿!”夏墨一听到他们说到目击证人居然是那个替他解围的妇人时,想也不想就一口否决道,眼睛也微微眯起,不可能是她。 “那天早上我差点被王麻子讹钱,就是婶儿她帮了我,你们污蔑我就算了,居然还想拖婶儿下水,真是太可恶了!”夏墨抬眸瞪着他们愤愤道。 “不是,不是我们说的,是胡氏!”收到凌川冷酷无情的眼神,那夫郎立即补救道。 “胡氏是谁?”夏墨蹙眉头。 “她就在那里!你们不要让她跑了!”上面两人激动得晃动了几下,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因为有了他们的指示,那一小片的人纷纷往边上挪开,而凌川冷眸一凛,就轻而易举地锁定了一个正欲偷溜的年轻妇人,然后厉声道:“再走一步试试。” 那妇人闻言身形一僵,已是知道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只能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僵硬地回过头去。 夏墨看着模样文静秀丽的年轻妇人,真的非常难以相信这谣言是从她嘴里说出的,真是人不可貌相,不过,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你为什么要造谣污蔑我?我不曾和你有任何往来,更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夏墨张大眼睛,看着她难以置信道。 成了众人之矢的胡氏嘴巴一张一闭,最终冷笑一声,“我可没说谎,你一开始不是说要别人说出你何时何处与王麻子见过吗?怎么,现在不就不打自招了吗?” 我去,这女人的脸皮居然这么厚,还抓他话柄,不过这是一个性质的吗?夏墨看着死到临头还嘴硬的胡氏,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 “就因为他想讹我钱,所以你就造谣诋毁我,你怎么……怎么这么蛇蝎心肠!”夏墨回怼,凌川的嘴角也抿出了一个深陷的小沟壑。 “就是,你到底是何居心?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泽哥儿,污蔑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戚氏也厌恶地看着胡氏,厉声道。 胡氏被他们一道道逼问的视线紧盯着,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了衣角,她咬了咬唇,眸光一闪后又道:“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反正黄氏也不在这里,就算他再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他见过王麻子的事实,然而她想得太好了,随着她的话音刚落,黄氏和柳长工就急匆匆地走来了。 有人眼尖,一看到她就立刻激动地叫了声,“大家快看,黄淑珍她来了!” 什么!胡氏闻言猛然抬头,眼神怔怔地看着挤开人群走进来的黄氏,她怎么会来?不是去娘家了吗? 第95章 到此为止(二) 真是好巧不巧,黄氏的确是去她娘家了,不过今天她早上就回来了,还带了点东西回来,正和柳正他们唠嗑呢,结果椅子还没坐热,柳长工就急匆匆跑来了。 其他人一看还真是黄氏来了,于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就先七嘴八舌地问她是不是看见夏墨与王麻子搅和在一起了。 黄氏一听顿时虎起脸,骂道:“放他娘的狗屁!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我说多少次了,上次有人说误会泽哥儿时我就说了,那天王麻子摔得惨,见泽哥儿一个柔弱哥儿就想从他那讹点药钱,好在当时我要去地里,刚好从那经过,后面我还和他一道去了地里呢,怎么到你们这里就传成这样了?还想让我当刽子手?做梦!好在我来了,不然我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黄氏说完就逡巡周围一圈,她还未收回视线就从边上的人口中听到了答案,原来是胡氏造的谣,当即就气红了脸,想想她那日已经和对方解释过了,结果她倒好,倒打一耙不说,更说是她看到的!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婶儿已经帮我作证了。”夏墨揪准时机,不想再拖了,他们待会还有事做呢。 黄氏的作证让胡氏身处绝境,看着一双双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或厌恶或难以置信,她就知道,这事若她一人背下,她家婆母肯定是不会再留她了。 于是她朝柳宝莲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得柳宝莲心里一个突兀,她想干嘛?拿了她的好处不会是想反悔吧! 柳宝莲想着就一步步往后退,刚想跑就被胡氏大声叫住,“柳宝莲,你不能走!” 此话一出,大多数人都是懵逼地看着胡氏,她叫柳宝莲做什么? 而夏墨则眼尾上挑,目光凉凉地看着那个鬼鬼祟祟要溜的身影。 其实他早就猜到了这事极有可能是李氏母女俩搞的鬼,毕竟王麻子那天也向他招供了,就是她们想要对他下手。 不过,若李氏当真和王麻子搅和在一起的话,那这事就极有可能不是她声张的,毕竟她也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所以总结前后,夏墨便觉得这事八成就是柳宝莲干的。 如今一看还真是,倒省了他还要把事往她身上引了这一步,于是他故拧紧眉道:“胡氏,我问你话,你喊别人做什么?” “等等,我好像有点懂了,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一个围观的小哥儿眨眨眼,干巴巴道。 “你懂什么了?”边上的人一脸不解地看着他。 然而他话音刚落,那位小哥儿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只听见胡氏对着夏墨大声说道:“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让我说的!” “你说什么?” 夏墨的瞳孔遽然收缩,他身形一晃,似乎瞬间被什么抽去了力气一般,险些栽倒。 凌川见状立连忙前揽住他 ,眼神紧张道:“泽儿!” 夏墨这一晃,瞬间收到了不少人投来同情的目光,真是没想到啊,造谣诋毁泽哥儿的人居然是他的继妹柳宝莲,虽说断亲了,但也不至于如此恶毒地想要逼死对方吧? 啧,现在看来,泽哥儿与柳大志家断了也不想再搭理他们,也是情有可原啊。还有这柳宝莲年纪轻轻的也太歹毒了吧,真是少见,亏她家还有个读书人。 “龚鸣,去把她给我拎过来。”凌川冷若冰霜道。 “是,老大。”一直看戏的龚鸣骤然被点名,就立即迈着大步伐子朝他看的方向走去,也不再阻拦他一走就跑去爬树的人。 黄氏见了便直接咽下了让凌川先放人的话,而另一边见情势不对的柳宝莲想跑,但却被早就看不惯的人给拦下了,尤其是那些未婚的小年轻们,他们个个义愤填膺,毕竟戚氏的话犹在他们耳边历历在目呢。 于是龚鸣轻而易举地就把人逮住,然后揪着对方后衣领子将人拎了到了夏墨面前,并一把嫌弃地丢到地上。 “唉呦!”柳宝莲磕到膝盖痛叫一声,一抬头就看到夏墨几人个个高高在上,冷漠地睥睨着她。 “我没有,不是我……她撒谎!”柳宝莲害怕极了,想退却无路可退,只能握着拳头瞪着眼睛反驳道。 胡氏走了过来,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一个普通的小布袋,“我缺钱,你给了我三百文,让我帮你宣传开来,这小布袋就是你给我的。” “你胡说,这不是我……”柳宝莲话摇头,可惜还没说完,夏墨就一把打断了她。 只见他失神地看着那布袋,哽着喉咙道:“到这时候了你还想狡辩?这分明是我以前做的布袋,后来被你拿去了……” 夏墨此话一出,众人更同情他了,然而柳宝莲却依旧接受不了,于是她爬起身继续叫嚣,“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想污蔑我!” “啪!” “啊!”柳宝莲的头突然被扇偏,顿时痛呼一声,“你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夏墨收回火辣辣的手掌,咬牙切齿道。 他忍她已经很久了,现在不要跟他说什么不打女人这样的废话。“你现在立马给我道歉!” “凭什么?我就不道歉!”柳宝莲捂着脸双眼冒火地瞪着夏墨。 “道歉。”凌川望着她冷冷道。 “就不!”柳宝莲怕,但她不能承认,哪怕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 “龚鸣,去拿把刀来,这歉不用道了,我要她一手指,以后甭管是谁,再敢污蔑我夫郎,我照剁不误。”见柳宝莲不为所动,凌川直接对龚鸣说道。 “不用老大,我身上就有匕首。”龚鸣说着就弯下腰从靴子侧边掏出一把匕首来,然后递给凌川。 凌川见状立即放开夏墨,伸手接过并拔出,瞬间一把刀面泛着冷光的匕首出现在众人面前,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咕噜……他不会是真要动手吧? 柳宝莲见凌川一步步向她走来,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尤其是龚鸣一把抓住她的手压在地上后,她就彻底崩溃了。 “我道歉我道歉!哇呜,不要啊……”柳宝莲尖叫。 第96章 见好就收 黄氏见状咳了声,遂劝阻道:“那个凌川啊,你先把刀子收一收。” 接着,她又低下头嫌弃地看了哭得撕心裂肺的柳宝莲一眼,低喝一句:“还有你,好好跟泽哥儿道歉,哭个屁哭,没事做就多帮帮你奶她刨刨地干干活什么的,别没事尽找事,再说了,你干的这是人事吗?” 大家都知道见好就收,夏墨已知道不能太过,于是他扯了扯凌川的衣角,抬头望着他道:“凌大哥,先把刀收起来吧,我想和她说两句。” 凌川定定看了望着他小哥儿半晌,才应了声“好”,遂一把把匕首插回鞘里,还给了龚鸣。 夏墨见刀子收好了,便再次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痛哭流涕的柳宝莲,“你,给我道歉。”他眼帘下垂,修长的眼睫挡住了他诡异恐怖的眼神。 那是柳宝莲从未见过的轻视与傲慢,还有狠戾,霎时间吓得她更加用力挣扎,哇哇哭喊:“呜哇……是我的错,我我错了,泽哥儿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夏墨勾起一个嘲弄的笑,语气平淡到冷酷,“我不会原谅你的,柳宝莲,永远不会,事不过三,若今后你再敢害我,休怪我无情。” 夏墨说完后就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转而对戚氏夫妇和黄氏道谢,“真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这事恐怕没那么容易说清楚。” “瞧你说的是哪里话啊。”戚氏笑笑。 “是啊。”黄氏附和了句,又饱含歉意道,“嗐,没想到这事还有我的一份,泽哥儿你莫怪婶儿啊。” 夏墨摇头,“才不是,这事不关婶儿的事,倒是我要谢谢婶儿你才是。” 黄氏笑了笑,然后看向周围,被凌川吊在树上的两人此刻也被他们家人放了下来,也许是因为受了惊吓,他们手脚发软,最终是被被人搀扶着走的。 凌川冷冷看了眼还呆在原地碍眼的柳宝莲,又不耐烦地喝了声“滚”。 于是柳宝莲拽着裙摆哭着跑了,其他人见主谋都跑了,也知道事情是到此为止了,便也有人开始离开。 黄氏扫了一圈,见还有人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看,便挥挥手大声道:“没什么事了,大伙都散了吧,就是以后啊大家说话都注意些,毕竟这种事啊落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可不能再这样败坏自己村子的名声了。” “知道了知道了……”有人连声回道,也有人摆摆手,表示他们不会后便也逐渐走了。 眼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夏墨刚想和他们说自己也要去村长家一趟,结果就看到一开始那个和事佬还没有走,人家不但没走,更是直接抓住柳长工一顿质问。 “柳长工,不是让你把村长叫来吗?怎么不见村长来主持公道?像这样动不动就绑人吊人的,还拿刀子威胁人的,这么严重的事情他怎能不来呢?若是以后人人都效仿了怎么办!” 啧,能怎么办?凉拌呗。夏墨无语,就连黄氏几人闻言也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公爹他不舒服,所以我就和二婶她一起来了,而且二婶知道事情始末,由她来解释清楚最好,我也是公爹叫来帮忙看着点的,一有什么事就立即回去汇报,公爹他还说了,要真有事儿,哪怕他再不行也要把他抬过来,而且大伙看着呢能有什么事?”小柳氏听闻立即上前解释,同时心里暗道还好她跟来了,不然这事铁定说不过去。 “是啊是啊,村长他真的非常不舒服,而且他也嘱咐好了婶儿,不会有事的,况且大伙都在呢。”柳长工听到小柳氏的话也立马附和道。 “但也不能这样……”和事佬还想说什么,却被凌川锋利如刀的眼神一盯,瞬间未说完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不能什么?凌大哥他又没真的把他们怎样。倒是老大爷你为何老是揪着我们不放?一开始你就替他们说话,莫非这事还和你有一份儿?又或者说,你很赞成这种诋毁他人的做法?”夏墨反问。 面对夏墨的质疑,又被无数双眼睛盯着,和事佬的脸颊顿时涨红,就跟个猴屁股似的,但他很不服,于是又吹胡子瞪眼道:“你休要胡说!我才没有!更没有说要赞同这种事情!” “赶紧滚。”凌川不想听他废话,冷冷斜了他一眼。 “你们……”和事佬气得直哆嗦,还从未有人对他这么无礼过,他刚想骂对方野小子,目无尊长,却瞥见龚鸣已经对着他坏坏地上下抛着匕首了,顿时一口气卡在胸腔里,未到嘴边的话再次硬生生地憋下,都快憋得心口疼了。 夏墨见状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忽然觉得这龚鸣挺有意思的。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眼底短暂的笑意早就被某个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男人捕捉去了,只见那人忽地抿起薄唇,似打翻了醋坛子地伸出手在他的手心捏了捏。 “嗯?”夏墨侧头,疑惑地看向凌川。 “我们走吧。”凌川垂眸,他幽深色的眼眸凝望着不明所以的小哥儿,现在他只想让龚鸣快点把事办好,然后麻溜滚蛋,别老在他的小哥儿面前晃悠,乱勾搭人。 夏墨自动理解为是让他不必跟这种人多费口舌,于是乖巧地应了声“好啊。”然后转向戚氏夫妇说道,“嫂子,大勇哥,我和凌大哥他们还有事去村长家一趟,就先回去了,今天真的是谢谢啦。” “去吧去吧,不要再重复了。”戚氏见他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道谢,都快说成顺口溜了,无奈地手一挥让他快点去吧。 “那正好,咱们一道吧。”小柳氏笑眯眯道,知趣地不问夏墨要找她公爹啥事。 夏墨“嗯嗯”两声,于是他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好了,是说走就走,压根没留一个眼神给已经快气出内伤来的和事佬。 戚氏夫妇见夏墨他们走了,也不多待,于是随着一个个人的离开,原来最终就剩下和事佬和被他拉着的柳长工。 柳长工见人多走光了,眼珠一转后对和事佬笑嘻嘻道,“大爷啊,我家阿娘她还在家等着我回去磨豆子呢,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晚上肯定少不了一顿抽,我就先走啦。”说完他就拉开和事佬的手,然后麻溜地跑了。 “你个混小子跑什么跑,大爷我会吃人吗?哈!”被留在原地的和事佬胡子都吹起来了,他对着柳长工大声喝道,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对方渐渐缩小的背影,和一阵夹着热气的风尾。 第97章 热心的黄氏 至于那和事佬后面如何了,夏墨几人是根本不在意,倒是在去往柳正家的路上,黄氏和小柳氏对刚才拿刀子吓唬人的龚鸣挺好奇的。 但碍于对方那周身不怒而威的气势打住了询问的心思,只是她们的眼睛总是频繁地瞟向龚鸣那边,这动作想让夏墨当做没看见都不可能。 他寻思了会儿,暗道她们迟早会知道龚鸣想要落户的事的,索性笑言道:“婶儿,小嫂子,他叫龚鸣,是凌大哥曾经的战友,嗯……就是一起出生入死的那种。” “哎呀,原来是这样!难怪婶儿我怎么看他都觉得这小伙子非常不简单呐。真没想到他竟是和凌川一道上过战场的,难怪这气势啊和凌川他一样吓人呢,咯咯咯~”黄氏一脸恍然大悟,爽朗地大笑开来,就差没拍一掌大腿。 夏墨和小柳氏闻言飞快地瞄了龚鸣一眼,然后又看看一样板着脸的凌川。别说,还真是,顿时也跟着笑了。 “哈哈,婶儿你别说,我也觉得挺像的,尤其是他们拧眉时。”感觉一样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哈哈哈……当然,后半句夏墨没胆儿说,他只笑得两眼弯弯,眼眸发亮,让总觉得他话犹未尽的凌川挑了下眉,多看了他两眼。 而黄氏知道了龚鸣是凌川出生入死的战友后,登时打量得更认真了,同时也越发和蔼可亲起来,只见她眉眼一挑,忽地就对他熟稔地问道:“龚鸣啊,你今年多大啦?” “二十又五了。”龚鸣如实回道。 于是乎,这两人就这样开始聊了起来,至于怎么聊,基本是黄氏问什么,龚鸣回什么咯,因此还没到柳正家门口,龚鸣的基本信息就被热心肠的黄氏套了个七七八八。 黄氏还说他既然有意在柳家村定下,那她改日若是看到适合婚嫁的姑娘哥儿了,就帮他多留意留意,到时候让他娶个媳妇儿生几个娃什么的热炕头,非常好,搞得龚鸣非常不适,他不是挠头就是抹脖子,都不知如何作答了。 于是他向凌川和夏墨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然而凌川只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眼神。 而夏墨呢也不遑多让,其实他见龚鸣被黄氏关怀了一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巴不得黄氏继续呢,所以接收到他求救的眼神后,更是恶劣地对他挤眉弄眼,甚至附和了句,“我觉得婶儿说的非常有理儿。” 黄氏听了夏墨的附和后,又见龚鸣一脸赧然,又是一阵开怀大笑,“哈哈哈,就是嘛,小伙子不要害羞啊,这男大当婚,哥儿姑娘大了也当嫁的,是理之常情。” 龚鸣:“……” 原谅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老大和主君两人。 好在这话题没延续多久,他们就到达目的地了。 看着柳正家的大门,龚鸣心里差点流下了感动的热泪啊。 “呵呵,别傻站着了,进去吧。”黄氏见他站在那儿发愣,便以为他是怯场了,心中不禁暗自好笑,能上战场杀倭寇的壮汉子,居然会在这事上感到为难,确实是有点憨得紧啊。 “嗯……好的。”这婶儿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但龚鸣觉得,就这样吧。 于是几人一同走了进去。 然而他们进去后并没有看见柳正本人,只看到他的媳妇坐在那里面逗娃子,也许心有忧虑,她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门口的动静,所以一有声响她抬头望过去了。 “奶奶好。”夏墨与发鬓斑白,眉目和善的老妇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在心中暗暗吐舌。 其实对于她与黄氏的称呼是有问题的,因为两人是同辈份,但由于柳正比他弟弟大了将近二十岁,因此黄氏自然也就比她年轻许多,所以才会有这种不对调的叫法。 “嗯,好好好。”柳正媳妇望着夏墨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便也笑道,“泽哥儿不打紧吧?有些事啊咱不往心里去,人活着呐也管不了那么多张嘴儿是不是,咱自己过好就行。” “嗯,我知道的,谢谢奶奶。”夏墨点头,又回了一个绚丽夺目的笑。 “那就好。”柳正媳妇见状笑了笑,见这娃心宽,不认死理就放心了。 “对了奶奶,村长爷爷他没事吧?我听小嫂子和婶儿说他身体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夏墨想起那个一直善待他和泽哥儿的老人,不禁担心道。 见对方如此关心自己的老伴,柳正媳妇心里甚是欣慰,“阿正他啊是有点不舒服,但不打紧的,泽哥儿不用担心。” 夏墨瞧对方脸上确实没有忧神囧囧的模样,他才放心道了句,“那就好。” 柳正媳妇笑了笑,才将目光挪到眼生的龚鸣身上,还没等她询问这是谁来,黄氏就抢先道了:“大嫂,他是凌川的战友,龚鸣。这小伙子无父无母的,就想来投奔凌川,想在咱村落户,所以就一道跟过来,想问问大哥的意思。” “哦?”柳正媳妇抬头看向龚鸣,开始细细打量起来,那双慈祥却又似深潭一样的眼眸让龚鸣猛地挺直了腰杆子,就连肩膀都有点紧绷起来,因为他莫名地想起了他奶奶了。 柳正媳妇看出了他的紧张,于是对他笑了笑,打趣道:“小伙子不要紧张啊,阿奶我就一个老太婆,不吃人的。” “呵呵,我没有。”龚鸣摸了把脑袋,干巴巴道。 柳正媳妇见状也不再说他了,此时小柳氏已经上前要抱奶娃子,于是她收回目光笑着把乖孙递给小柳氏,然后就直接起身往里面走去,瞧这模样八成是去和柳正说事了。 果然没多久,她就扶着柳正出来了。 夏墨见柳正眉宇紧锁,神态不同往日,确实是多了两分不适感,于是他上前两步,等对方坐下之后才关切道:“村长爷爷,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好些?” 柳正朝他摆了下手,呵呵笑了两声,“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 然后侧头端倪了夏墨两眼,就悠悠转眼看向凌川和龚鸣了,丝毫没有要提及关于他们在村东头吊人那件事的意思。 只见他锐利又深远的目光在他们俩间来回打转好几回,才定格在龚鸣身上,开口道,“听说你想落户我们柳家村?” “正是,还望村长您能同意。”龚鸣对柳正对视,一脸认真道,这也是他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柳正闻言垂下眸子,搭在大腿上的手掌弯曲着手指,其中食指和中指不停敲着大腿,似在深思。 第98章 误会大发了 见到柳正考虑,夏墨三人便不再出声打扰,都安安静静地候着。 柳正媳妇见状笑了,她的眼角堆起了褶子,开口道:“你们别傻站着啊,自己随意坐,不必那么拘谨的。” 经她这么一说,夏墨笑应了声后突然又想起凌川身上还有伤,想想刚才在路上磨了不少时间,于是,他立马迈步到凌川跟前,然后抬手轻轻扯了他的衣角,“凌大哥,咱们到那坐着吧。” “嗯。”凌川对此没意见的,便和夏墨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龚鸣左看右看,见大家都坐着,而且黄氏和柳正媳妇都笑吟吟地看着他,所以他看到离自己最近的夏墨边上还有张空椅子后,索性也过去坐下了。 只是他刚坐下,就见他老大微侧过脸,眼神淡漠地看着他。 嗯?龚鸣疑惑。 然而当他眸光微转,视线刚挪到他家主君时,就发现老大看他的眼神更加晦暗了! 呃……他似乎有点明白老大他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了。 一时间龚鸣坐如针毡,心里更是暗暗叫屈。不就坐到了边上吗?至于吗?这该死的占有欲也太霸道了些吧? 唉,天地可鉴明月可表,他对主君绝无非分之想啊,可现在坐都坐下了,也不好众目睽睽之下换个地儿坐吧? 纠结不已的龚鸣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权当啥也没发现,就这样顶着某人那若有似无的灼灼目光,若无其事地挺直背坐着。 好在没过多久,考虑得差不多的柳正问话了,他看向龚鸣,再三确认道:“可当真想好了要落户我柳家村?” 龚鸣点头,“柳家村依山傍水,落户这事是我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家里没什么人了,我这人的朋友也不多,思来想去也就老大他在边关时帮过我数回,所以我才决定来投奔他的。” 柳正闻言将目光投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凌川,凌川视线与他交汇须臾,便微微颔首道了句,“龚鸣人尚可。” 虽然很不喜这人这么没眼色,居然坐在他小哥儿边上,但他也知道早点完事早点回去。 柳正收到凌川的肯定后,就微不可闻的嗯了声,随后又转向龚鸣,问道:“那关于房屋的问题,你是怎么想的?可有什么要求?” 龚鸣凝眸思考了下,才回道:“我住哪都可以的村长,只要您同意我落户,再划块宅基地给我建房就行了,至于买地的钱我也没啥问题,这些年我多多少少存了点,只要它能建房能住人就行。” 说完他就嘿嘿笑了两声,那憨憨的模样让柳正瞬间拂去了严肃的表情,随后摇了摇头,亦无奈地笑了,既然是来投奔凌川的,不如就让他们住得近一点吧。 于是说道:“既然如此,我记得凌川家附近就有地,你待会儿先去看看,至于钱就按柳家村历来的价格就好,不过落户这事,得等过两天我好些了,才能同你去衙门添户。” 见柳正这么快就答应了,龚鸣高兴地扬起嘴角,“这个不急,等您好了再去不迟。” 啊,真是太好了!他终于可以不用再坐在主君边上了,要不然他的侧脸都快要被他老大盯出个洞来了。 夏墨也笑了,转头对龚鸣道:“这样的话,等龚大哥你建好房子后咱们就是邻居了,多多关照啊,对吧凌大哥。” 夏墨说着又回过头去看凌川,却见对方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嘴角也抿着,就连眼神中也多了两分凌厉。 夏墨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眉梢微蹙地再唤了遍,“凌大哥?” 这是怎么了? 夏墨一头雾水,不禁回想起他刚才也是这样,脸色似乎都不太好的样子,莫非是伤口痛……发炎了? 一想到这个问题,夏墨就有些担心了。 也是,这么热的天,他们走了那么远的路,还和那几个碎嘴的一番对峙,算起来确实挺费人心神的,看来回去后得让他拆开绷带看看才行。 还有刚好这里也有熬汤用补品卖,他可以顺便买的回去好了,等回去后再去屠户家一趟,看看有没有猪蹄排骨什么的,买点炖个汤给凌川补补,这样应该会好得快点吧? 夏墨想着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越发觉得可行,反正龚鸣的落户的事村长已经同意了。 所以没在意凌川有没有回话,反而对离他最近的柳正媳妇道:“奶奶啊,你有家没有好些的白芍、当归、熟地黄和川芎啊,我想煲个四物汤,嗯……没有的话别的也行,只要是能炖汤,能滋补身体和气血就行。” 夏墨话一出,在场其他几人就纷纷诧异地看向他,然后又看向凌川。 柳正媳妇沉默半晌,才问:“泽哥儿啊,你这是要炖什么汤啊?” 夏墨腼腆地笑了下,应该是“猪蹄或者排骨汤吧。” “这样啊。”柳正媳妇点点头,看向表情古怪的老伴。 而柳正则斜睨了凌川一眼,干咳了下,“……这样啊,这些有是有的,不过比起猪蹄排骨汤滋补身体气血的话,猪鞭汤更好。” 本来很感动小哥儿替他着想的凌川,突然听到柳正这话后表情忽地一僵,硬邦邦吐出三个字,“不需要。” 这时,后知后觉的夏墨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尤其龚鸣笑了,他这一笑顿时让夏墨发热的脸颊瞬间像充血一般,熟透了。 妈呀,误会大发了。凌大哥,我对不起你! “不,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凌大哥他上山时不小心撞伤腰了,流了好多血,所以我才想炖些滋补气血的汤的!”夏墨连忙解释,若真被他们误以为凌大哥他……那他就罪过大了。 “咳咳,原来是这样啊。”柳正干笑两声,“那就买些炖汤滋补滋补就好了,我这里都有的。” “嗯嗯……”夏墨扯起嘴角干巴巴道,这么尴尬的氛围他是一秒都不想待了。 于是买了四物之后,夏墨就拉着凌川赶紧走了,至于笑话他的龚鸣,夏墨是话都懒得和他说话,但凌川见了,自己被人误解的心情是瞬间好了不少…… 入夜,漫天星辰。 白天的事虽然有点尴尬,但两人很快就释怀了。所以回家后,夏墨就言出必行地检查了凌川的伤口,见并没有化脓或在流血水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勒令对方乖乖在家休息。 凌川倒是想时时刻刻跟着他的小哥儿,但见对方态度强硬,便妥协了。 于是夏墨跑去屠户家买了只猪排骨回来,放了些补品一起炖了老汤,而现在,吃饱喝足的两人坐在院子里聊天。 夏墨坐在秋千上,左手抓住边上的麻绳,忽然想起早上自己话说到一半,于是豁然道:“呀,早上龚大哥突然上门,我都忘了和你说麦芽糖的事了,不过现在说也不晚。” 凌川“嗯”了声,顿了顿又幽幽道了句:“你不要这样叫他了。” “哈?”夏墨以脚尖抵着地面,不解地看向坐在他家前侧方,眉头微蹙的男人。 凌川与他对视,皱着的眉头不仅没松开,反而拧得更紧了,他抿了抿嘴,更加直白道:“你唤他龚大哥,与唤我的一样了。” 第99章 岁月静好? “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夏墨嘀咕着就突然顿住了声音。他眸光一闪,似乎在猛然间明白了什么,然后掀起眼皮子定定看向眉宇紧锁,一脸阴郁的男人好半晌,才粲然笑了。 他清澈的眼眸端倪着对方片刻,才刻意拉长了调子,轻佻道:“哦~我懂了,凌大哥你是不是在吃醋?” “嗯。”凌川眼睛不躲不闪,紧锁着小哥儿的视线重重应了声,那深邃的眼眸满是认真。 “这么诚实?”夏墨挑起眉梢,眼里笑意更浓。 “一直都是。”凌川眼帘一垂,继而用低沉着嗓音郑重要求道,“所以改一个。” “噗嗤!”看着因吃味而十分可爱的高大男人,夏墨瞬间没忍住笑了出声,但见男人还在执拗地等他回答,所以努力抑制了笑意。 “唔……咳!要改也不是不行,不过凌大哥想我怎么改?是直接叫他龚鸣?还是叫你川哥,或者……夫君呀?”夏墨说着就故意放缓了声音,尤其到了后面,他那双灿若星光的眼眸还故意对某人坏坏地眨了下。 咕噜……凌川呼吸微窒,他凝眸望着小哥儿那晕染着粲然笑意和恶意挑逗的星眸,直觉喉咙发紧。 尤其那披着月光的乌发顺着他肩膀垂落而下,像是给他周身都镀上了一层莹光,就连那翘而卷得像蝶翼一般的眼睫毛,挺可爱的鼻子上都是细碎的光影,还有因说话而翕动的亮泽唇瓣,每一处都那么的生动与耀眼。 他是他心中明月啊。一时间,凌川的心中似有柳枝拂过湖面,涟漪阵阵。 这人是他的,真好。 凌川想着,眸光就逐渐幽暗下来。他性感的喉结滚动,在对方那狡黠与揶揄的表情下倏然站起身,然后上前一把握住了对方抓秋千绳子的手,另一手也捏住了他光洁的下巴,迫使对方直视自己。 夏墨自然知道撩人肯定会容易起火的,所以他虽然害羞地攥紧了手里的麻绳,但身体却乖乖地不动,甚至还昂着头,那双凝视男人的眼里还溢着挑衅的笑。 凌川忽然一笑,“呵,很好,我都很喜欢。”幽深的目光慢慢落到在了小哥儿更加红润的嘴唇上,“泽儿,我想亲你。” 夏墨笑着调侃:“呦,这回怎么这么有礼貌了?” 回应他的是男人更明显的低沉而浑厚的笑声,“不知,就想说而已。”紧接着就是对方逐渐放大的脸。 看着他犹如冰川融化笑意,夏墨心头一颤,暗道果然还是笑着的更好看,于是也心甘情愿地闭上眼,等待性感的薄唇印落。 唇瓣相贴的那一刻,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让夏墨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睫毛轻颤,紧接着他一把将垂于身侧抓着木板儿的手抬了起来,然后箍住了男人的后脖颈,人也微微前倾,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 于是,炙热的吐息在两人的鼻尖间缠绕,暧昧不已的氛围瞬间蹦至顶峰,两颗相依的心脏更是怦怦地跳着。 小哥儿的主动让凌川动情不已,于是浅尝辄止变成了相互嬉戏,你躲我闪,你追我赶。 两人玩得乐此不疲,直到某人有些呼吸不畅了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才得以结束。 呼……夏墨喘着气,抬眼就见男人仍直勾勾地盯着他,晦暗的眼里是野兽一般的渴望,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一口吃了一样。 咳咳,大家都是成年人,该懂的都懂,但夏墨知道现在还不行,于是他挪开屁股往边上坐,喑哑着声音道:“凌大哥,你坐右边。” 凌川抿嘴不动,过了两秒才道,“叫夫君。” 夏墨闻言嗤嗤地笑了,“好好好,那我的夫君大人,请右边坐?” 凌川满意了,乖乖坐到秋千上,虽然很想直接把人抱回房里,但小哥儿显然还不想,那他再等等又何妨?反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他离开自己的。 “凌大哥,几天前我和戚嫂子他们进了城,就顺便拿了点麦芽糖去杂货铺卖,那洪掌柜以十三钱一两收购了,他说要是卖得好,以后会长期要的。”夏墨侧过头,和喜欢的人分享自己第一笔生意的成功。 “泽儿真厉害。”看着小哥儿一闪一闪的眼眸,凌川由衷地替他高兴,也没有纠正对方一贯的称呼。 “那是。”夏墨臭不要脸的应下。然后又道,“所以我想啊,盈盈姐,嫂子他们对我那么好,若是这麦芽糖生意能做,我想带上他们,其实这玩意儿不难,难在火候和把握,我们先做的吃早批利润,后面就不好说了,还有这烧出来的木炭,也可以挑些尚好的存着,等天冷了,不急自己可以用,还能拿去大户人家卖……凌大哥,你觉得这样可行不。” “可以,很好。”凌川道。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心存感恩,却又在乎自己看法的小哥儿,心中一片柔软。他说过的,他想做的他都会支持,“那我们改天进城看看。” 夏墨摇摇头,“不管是卖菜方子,还是麦芽糖现在卖得如何了,这些都不急,日子还长着呢,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起进城看看。” 是啊,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凌川很开心,自己在小哥儿的心中终于是排第一位了,如此想着,他又不可抑制地勾起嘴角,笑应了声“好,都听你的。” 夏墨见状也跟着弯眼笑了…… 因凌川的雷霆手段,还有夏墨的声嘶力竭地叫屈,柳宝莲造谣害继兄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于是柳大志一家在余氏闪到腰后,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更是笼罩上一层浓浓阴云,至于柳宝莲有没有挨抽,夏墨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流言蜚语不攻而破后,决定放长线钓大鱼的夫夫俩,小日子却是过得简单又幸福。 他们不知道的是,远在县城里李景然和表少爷却因夏墨的事迹震惊不已。 虽说他们在杂货铺时对这位小夫郎已经另眼相看了,但是当他们听完探子的汇报后,更是觉得他非同一般。 不过惊愕之余,他们也遇到了一个非常困惑的迷题,那就是他的母亲柳芸,到底是不是他们要找的柳秋芸。 第100章 中秋播外(与无关) [欢迎各位新生来到百灵兽学院] 百灵山是灵兽大陆最有名的神山,这里不仅灵气丰裕,山景也是一等一的美。 一年四季同时,凛冬与赤霞同在,还有那山花烂漫的源谷,以及红红火火的枫树岭,都是十分迷人又浪漫的约会圣地。 所以,屹立于百灵山上的百灵兽学院成了灵兽大陆上不少学子向往的学府,包括佘山上那只小学渣——灰毛垂耳灵兔,夏墨。 “墨墨啊,东西都收拾好了吗?上学第一天可不许迟到啊。”看着背对着自己捣鼓背包的儿子,头顶上垂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夏妈妈催促道。 哎,真没想到,她的学渣儿子居然也有考上一流大学的一天,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她夏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夏墨检查完,见要带的东西都没落下后就一把将书包背好,然后回过头对站着门口的夏妈妈道:“妈妈放心,不会迟到的,爸爸他昨天送了我飞舟啦,完全来得及。” “这样啊,那就好……真不需要妈妈陪你一起去吗?”夏妈妈望着长得软软糯糯,一脸可爱得想捏他脸揉他小脑瓜的儿子,不太放心道。 “真不用。”夏墨摇摇头,心道他可不能再让那狗崽子嘲笑他了。 “要不妈妈去问问你凌叔叔吧?也不知你凌哥哥他去学校了没有,要是没有,可以和他……” 夏妈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夏墨一口拒绝了,“不要!我先走了,妈妈再见!” 他才不要和他一起呢,哼! 夏墨说完就屁颠屁颠地小跑出去,然后唤出他爸送他的飞舟,接着一跃而上后,便朝心心向往的百兽灵学院飞去了。 压根没发现讨厌的凌哥哥不知何时走在他家口,正和他妈一起仰望着他离去呢…… 百灵兽学院果然不同凡响,夏墨站在学院外面仰着小脑瓜,眼睛亮晶晶地观摩着巍峨壮观、十分气派的学院大门。 呜,我的梦中情院,我来啦! 夏墨在心中高昂一声,就抓住双肩包兴致冲冲地走了进去。 “同学你好,你是今年的新生吗?” 夏墨进入学院还没张望几眼,就有人过来搭讪了。 于是他循着声源的方向侧过头,就看到了一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少年。 少年三千墨发如瀑布一般垂着,妖艳修长的眉眼如丝,还有那微微上扬的薄唇,一袭招人眼的红衣飘飘…… 嗯,是和他家狗崽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也是个少见的美男呢。 夏墨评价完就狐疑地问:“你好,有事吗?” 这人长得这么妖艳,莫非是狐族的少年吧?夏墨想着朝对方的身后瞄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三条在晃悠的红尾巴。呀,还真是赤狐一族的,难怪长得这么妖孽。 少年对夏墨明显的打量并不介意,他回以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险些闪瞎了夏墨的双眼,美人果然就是美人,笑起来更加美了哇。 见对方仍呆呆的,少年笑道:“没事,我是灵药系的学长,看到你在张望就过来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帮上你的?” “哦哦,学长好,我是灵药系的新生夏墨,刚来报到!”夏墨摸摸脑袋,腼腆地笑了笑。 “呵呵,那真是巧了,既然这样,那我带你去报名吧,反正我有空,顺便带你熟悉一下这个学院。”少年笑盈盈道,“还有我叫白黎,你可以叫我白学长。” 夏墨一听对方要给他当导游,就立即扬起一张笑脸,“那就麻烦白学长了。” “哪里,咱们走吧。”白黎浅笑。 “好啊。”夏墨点点头,便跟上对方步伐。 看着依旧好奇得东张西望,满眼纯真的小可爱,白黎又笑了下,并暗暗添了下唇,是他的菜…… 于是,夏墨在白黎的游说下,不仅成功报了名,还对百灵兽学院有了一定了解,更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学长,便交换了通讯。 至于后脚追来的凌川,没两下子就听到了自己的小兔子被人盯上了,毕竟白黎在学院可是有名的“猎食者”。 哎,还是傻乎乎的,凌川想着脑中浮现出小兔子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耷拉着耳朵,气鼓鼓怒视着自己的模样,不禁心里就痒痒的。 啧,果然就算知道会变成这样,开学前他估计还是会忍不住逗弄他啊,真是难办。 “凌学长,你是要找白学长吗?”被凌川询问的那名蝶族少女好奇道。 凌川抬眸,唇角微勾,浅色的瞳孔里洋溢着无奈与宠溺,“嗯,他把我的小可爱拐走了,我当然要找他。” 少女顿时张大眼睛,惊呼出声:“哈?学长的小可爱?” “嗯,就是我家小兔子,我未婚夫,谢谢你了。”凌川说完就大步流星般朝少女所指的方向走去。 居然这么容易就跟陌生人走,呵,看来到时候他得好好惩罚一下他才行。 “不用谢……啊!你听到了吗?凌学长他居然有未婚夫!”少女愣了两秒,然后一把抓住边上的好友激动道。 而边上的好友也怔怔地看着她,“额额,听到了,好像就是刚才被白学长带走的那个新生……” 她话音一落,两人便面面相觑。 我去,她们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百灵兽学院高冷的学神居然有未婚夫!而且这未婚夫还被妖孽校草给看上了!啊,这不就是妥妥的,劲爆的三角恋关系嘛?嗷嗷嗷,太刺激了。 “不行,我忍不住了,我要发贴昭告天下!”蝶族少女激动得声音发抖,随即就拿出通讯器开始激情四射地打字发帖。 于是不过半晌功夫,百灵兽学院的两大风云人物为爱相争的帖子就爆红了学院贴吧,而夏墨这蓝颜祸水的名生也瞬间传开了…… 因此,在白黎将夏墨送到新生楼下,目送他进去后,就眯起眼环视了一圈那些老是偷偷摸摸窥视他们的人。 钓个人而已,至于这样狗狗怂怂地盯着他嘛? 受到白黎的视线的学生纷纷撇开头,佯装若无其事地各玩各的,各聊各的。 白黎蹙眉一瞬,当他欲要离开时,突然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朝他冲了过来,那人一手举着通讯器,另一手颤抖地指着白黎一顿臭骂。 “好你个白黎,居然为了一个有夫之夫甩了我,还骗我说咱们什么不合适?我呸!就你还想争得过学神,做梦去吧!” “你发什么疯?”白黎拧眉,不喜地看着眼前对他叫嚣的前任。 “还想装傻充愣?你自己看看吧!”眼里噙着水汽的少年气得一把将通讯器怼他脸上。 白黎抿嘴,睛一看就见屏幕里那蝶族少女的已经几千层高楼的热帖。 “……”啧,没想到那小可爱居然是有主的,还是炼器系天才凌川的,难怪刚才突然有人一直看着他们俩。 “哼,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少年吸吸鼻子,瞪着皱眉的白黎。 白黎抬眼看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摇头:“阿挽啊,我们真的不合适,但这也不关墨墨的事,他就一新生,我与他也是刚认识……” 被叫阿挽的少年嘴巴微动,还想说话却有人先他一步开口了。 “白同学,我不喜欢有人叫我家小可爱墨墨。”一身深色衣服的凌川一步步走来,他直视着白黎道。 白黎看着凌川眉梢上扬,遂勾唇挑衅:“凌同学,只是称呼而已,而且……刚才我也是这样叫墨墨的,他也没意见。” 凌川挑眉,“哦,是吗?” 白黎笑,“当然。” 虽然他不打算继续对那小可爱出手了,毕竟他也是有职业操守的,有主之人他不碰,但是在他人面前,他可不想矮这人一头。 凌川睨了他一眼,忽然笑了,“很好。” 白黎:“……?” 什么意思?他说的话很好笑吗? 偷偷围观的人也一头雾水,然而凌川并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他无视所有人,与白黎偏身而过,直直朝胆大包天的某人的宿舍走去…… “咚咚咚。”五二零宿舍房门响起。 夏墨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他侧过头看了房门一眼,暗道不会是新室友来了吧?想着夏墨站起身,然后扬着笑脸小跑去开门。 “你好呀,我是……啊,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看清门外站的人是谁后,夏墨的笑脸瞬间僵住了,垂在头顶两侧的耳朵差点儿炸起毛来。 凌川倾身,低头注视着浑身警惕地看着他小兔子,勾起唇瓣笑了笑,“怎么?来了学校就不想认我这个未婚夫了,还让别人叫你墨墨?” “我,我才没有……你,你也不是我的未婚夫!”夏墨结结巴巴吼完就想关门,却被对方手一抬,轻而易举地撑住了。 “怎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们的婚书还在呢。”凌川说着,眸光就意有所指地瞥向小兔子右耳朵上戴着的小银圈。 夏墨使劲关门关不上,又看到对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右耳瞧,顿时涨红了脸,“我说不是就不是,我回去就让爸爸妈妈把婚书退了……” “这么不想和我一起啊?”凌川低低道,银灰色的瞳孔里掠过一道幽光。 咕噜……夏墨见状有点发怂,但还是梗着脖子道:“就,就不想。”谁让你老是欺负我,前几天还说我是没胆儿的小兔崽子,哼! “哦,知道了。”凌川点点头,放下撑着门的手。 啊哈?夏墨愣了,这是愿意和他解除婚契了吗?这么快就同意啦? 果然,狗崽子就是狗崽子,真狗,轰轰轰!给我滚!夏墨想着眼睛忽然一涩,心里也非常非常不舒服,他咬着嘴唇瞪了凌川一眼就欲要关门。 然而门还没关上,自己就被某人一把抱住,接着天地颠倒。 “啊,你干什么?!”骤然被人扛上肩头上的夏墨顿时一惊,前一刻的闷闷不乐瞬间烟散云消了,只觉腹部被对方坚硬的肩膀顶得难受。 于是他瞪着一双愠色的眼睛,乱蹬着两条腿,冲对方大声喝道:“你个混蛋,快放我下来!” “不放。”高大的少年对夏墨的嚷嚷无动于衷,继续步伐沉稳地往前走去,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 夏墨闻言,登时被这一向自大狂妄的狗崽子气得肝疼,偏偏又受制于人,于是当他目光扫到某人那条油光雪亮的尾巴时,兀地恶向胆边生,咬了咬唇就伸出了小爪爪,一把揪住了对方那招摇的尾巴。 “唔。”凌川闷哼一声,耳朵染上了薄红,银灰色的眼神也顷刻间幽暗下来,他喉结滚动,蹙着眉低哑着声音道:“兔崽子,快放手。” “我偏不!”夏墨倔强道,说完更是直接双手齐上,一把抱住了毛茸滑溜的尾巴,看他能耐自己何! “呵,很好。”凌川侧眸,不但加固了搂住小肚子腰间的力道,还抬另一只手在方翘而圆润的屁屁上轻拍了一巴掌。 被人扛在肩头的夏墨顿时浑身一颤,倒吊着的小脑瓜更是红得充血,“呜哇……你个大坏蛋又欺负我!” 他带着哭腔大叫,气红眼过报复性地也在对方臀上重重回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完后他手都麻了。 “呵呵,这么想摸?不急,待会儿给你摸个够……不过,居然让人叫你墨墨,啧,听着就令人火大啊。” 凌川的声音从上方幽幽传来,小兔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你……你想干嘛?”其实夏墨打完就后悔了,呜呜,都忘了自己还在对方手里,这个大坏蛋是绝对不会放过蹂躏他的机会的…… “不做什么,当然是好好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小兔崽子啊。” 凌川说完,手中骤然就多了一个传送符,随即轻轻捏爆,转瞬间两人就消失在原地,来到了某人的专属房间…… “啊,你个狗崽子!居然乱啃?赶紧给我松嘴,唔……”被欺负的小兔子嗷嗷直叫,然而无力反抗的他只能红着眼睛,楚楚可怜。 “呵。”少年性感低笑,“墨墨宝贝啊,你又叫错了,我不是狗崽子,是狼崽子哦……而现在,是狼崽子要吃兔崽子。” 少年后面的声音极低,说完他就低下头,轻柔地吻了吻对方泛红的眼尾…… ……(中秋播外完)…… 第101章 心相依 因为柳芸是二十几年前突然来到柳家村的,这人虽是一介女流,却也是个十分有手段的性情中人,她不但在柳家村买地建房,还伸出援手帮了柳家村不少的困难之人。 也正因她这一善举,所以在她不在之后,那些人也经常会对她那处境可怜的小哥儿伸出援手,只是再怎么帮,那到底还是别人的家务事。 抛开这些不谈,就这样一个十分富有,且来历不明的女子,不管是性情和善,还是生下和秋悟十分相像的小哥儿,都让李景然觉得她极有可就是柳秋芸。 可矛盾之处也在此处,柳秋芸是为爱私奔的,就算她流落之处,与她成亲的也不应该是从未离开过清河县的柳大志啊。 他们虽然不知那男人是谁,可照他从秋悟那里的了解,柳秋芸是绝不可能和像柳大志这样的人结婚生子的,更别说他还有一对非常不安分的父母了。 还有她留下来的两件遗物,上面也只刻了“柳芸”,而并非“柳秋芸”! 李景然凝眸,世上真的会有毫无关系,却又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吗? 李景然想着就皱起了眉头,抬手捏了把眉心,那小夫郎和秋悟实在太像了,秋悟也一直想找回姐姐解开父母心中的郁结……所以,他不想放过这次机会。 也许柳芸就是柳秋芸呢?也许她是有什么逼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招柳大志这么一个上门女婿掩人耳目呢? 表少爷见他表哥神色变来变去,却依旧抿紧唇瓣,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找来柳秋芸的画像,让柳家村的人好好辨认一番了,还有那两件她留下的遗物。” 李景然点点头,但拧紧的眉宇没有松开,他抬眸看向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茗茶的表少爷,开口道:“阿季,我决定亲自回去一趟,在还没查清楚柳泽是不是秋悟的外甥前,我希望你能帮我先看着点。” 表少爷点头,搁下茶杯笑道:“嗯,这点你放心,毕竟我也挺希望你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李景然闻言扫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 于是当日下午,李景然就快马加鞭地赶回京城,而远在柳家村的夏墨压根不知道有人为了他的事而劳碌奔波,正和凌川过着夫唱夫随、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呢。 时间辗转,半个多月的时间悄然而过。 傍晚时分,柳家村。 凌川家,屋里。 夏墨站在床前,手里抓着拿着一个药罐子,弯腰凑到男人跟前看那已经掉了痂,变成暗浅粉色微凸的伤口,不禁由衷道:“凌大哥,这药膏挺好啊。”这么狰狞的伤口,才半个多月的时间,就好到了这程度,属实少见啊。 夏墨说着伸出手指在上面戳了戳,真是神了,本以为他之前给自己用的药膏已经很神奇了,没想到这个药膏的药效比那个更显着,两者一对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夏墨边感慨边趁机揩油,修长白皙的指尖在男人结实的腹肌上拖泥带水地摸了好几下,心里啧啧了两声,暗道手感真好。 小哥儿触碰他身体的那一瞬,凌川的眸色蓦地一沉,薄唇抿紧。 他本来就极度渴望与忍耐小哥儿的靠近与触碰,尤其是尝到甜头之后,偏偏某人摸上头了,压根没注意男人的身形逐渐紧绷,和那紧盯着他的晦暗眼神。 所以眼看自己又要把持不住的凌川一把抓住那只胡作非为,摸得他心头痒痒的小手,并低低唤了声,“泽儿。” “……嗯?”见手骤然被人抓住了,夏墨悻悻抬头,不想一眼就撞进了那双注视着他的深邃眼眸里。 我去,哥啊,你别这样看着我。 夏墨似乎想到了什么,被握着的那只手的手指抖了抖,随即咧嘴一笑,“我就看看,这康复得挺好的,凌大哥,这药哪来的?药效好神啊。” 夏墨眸光忽闪忽闪,俨然是想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醉色熏心,以及想蒙混过关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没办法,都说小别胜新婚,这段时间他们天天粘在一起,这干柴烈火情不自禁的也是人之常情,所以除了没真正完成生命大和谐,夫夫俩也算恩爱有加,毕竟某人见识过就怂了。 然而凌川是谁,小哥儿这两天的刻意躲闪他一眼就明了,于是他眼睑一垂,隐去眼底的渴望,如实说道:“是稀有贡品,乔王爷给的。” “这样啊,难怪药效这么好。” 算那老头子还有点良心,他家川哥可是为了帮他儿子才受伤的,夏墨想着又偷偷瞄了男人一眼。 就算凌川已经极力想将情绪掩藏于阴翳之下了,但还是被夏墨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 一看到对方浑身被低迷气压笼罩,闷闷不乐的摸样,夏墨觉得自己已经无药可救了。啊,果然还是舍不得。 于是他站直身一把捧住了男人的脸,迫使让对方直视自己,“凌大哥,你再等等我。”说着就在男人惊愕的表情中轻轻地吻了他紧蹙的眉心一口。 凌川怔然,而夏墨发觉自己头脑一热就说了非常了不得的话后,顿时觉得自己的脸颊超烫,包括耳朵,就像被火烧似的。 不知是尴尬,还是害羞,他转悠着眼珠道:“咳,时候不早了,这绷带就不要了吧,我先去做饭了。酸笋淹了这么久,肯定够味儿,今天就做道酸笋炒肉吧?啊,对了!改天有时间咱们再去捞点鱼儿回来,酸笋爆炒小鱼仔也很好吃!” 凌川见状,注视着小哥儿粉红扑扑的脸颊和耳郭,勾唇笑道:“嗯,那到时候炒一个,我想吃。” 夏墨望了他一眼,只觉刚消下去的的热意似乎有了去而复返的意思。 咳咳,不行不行,他得去冷静一下。 “那个……我先去厨房了。”夏墨说完就麻溜的跑了。 虽说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可他刚才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啊……夏墨捂脸。 “呵呵。”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小哥儿,凌川低低笑了,遂而穿好衣服,步伐轻快地跟了出去。 他的小哥儿啊,真是可爱。 第102章 意外? 凌川迈步走进厨房,就见小哥儿在弯着腰夹酸笋,便大步走了过去帮忙。 于是,搓洗酸笋的事便交由凌川来做,而夏墨则去准备其他配料,和切肉片。 两人一起默契地准备晚餐。 接下来也是毫无疑问,掌厨的依然是夏墨,打下手的是凌川。 闻着浓郁的菜香味,望了眼晃悠悠的火苗后,凌川将木柴往灶口里推了推,遂抬头看向拿着锅铲子翻炒的小哥儿,说道:“泽儿,我伤势已愈,明天进城看看吧。” 夏墨停下动作,看他:“进城?” “嗯。”凌川点头。 其实他心里一直记着小哥儿想做生意的事,因他的缘故,这事一拖再拖,现在他伤也好了,也是时候开始着手了。 夏墨想了想,觉得可行,便道:“那我们明天起早点,刚好家里的米和面粉吃得差不多了,还有油,回来时记得买点。” 凌川听他一言,才想起米缸里的米的确没剩多少了,不禁意念一动,升起了想耕田的心思。 这也不怪他,以前就他一人,还经常上山转的,所以也无所谓家里种不种粮,可今后他有小哥儿,更可能会有小奶娃子,或许……还是自己种点好。 “凌大哥,在想啥?”夏墨见他有些晃神,问道。 凌川收起思绪,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咱们还有三块水田,之前都是给别人耕种的,现在早期的稻子已经收了,我在想要不要去把田要回来自己种,再过段时间,就刚好可以种晚期的水稻了。” “种田?当然可以啊,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嘛。这样的话,我们明天也可以顺道看看有没有好点的谷种子。”夏墨抓着锅铲子,眸光亮闪闪的。 他顿了顿,又道:“那咱们回来之后,是不是就该开始犁田了?” 凌川看着一脸兴致盎然的小哥儿,瞬间有种他们聊的不是要干农活,而是去踏青似的,顿时没忍住闷笑出声。 犁田可是很辛苦的,还脏,不过由他来就好。 到底不忍打破小哥儿的好心情,凌川说道:“嗯,那我改天和老伯家说说。” 夏墨点点头,“是要尽快和他说一声。”免得对方不知道,到时候多浸了谷种子就尴尬了。 于是,明日进城要买的清单里又多了一样东西,谷种子。 翌日早上。 就如他们前天晚上所言,两人早早的起了床。 在夏墨烧早饭时,凌川便出门一趟,他去柳青借了牛车回来,所以等吃完早饭,准备好东西后,两人就坐着牛车赶往城里了。 “凌大哥,你说咱们大清早的就直接去天然居询问人家要不要菜方子,会不会太唐突了些啊?”夏墨盘腿坐在牛车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托腮道。 “不会,也是生意。”凌川赶着牛车,没回头。 夏墨闻言笑了下,“也是哦。”他犹豫做什么?本来就是去做生意的。更何况他手里头可有百来道菜方子,只要菜方子好,他就不信哪家酒楼能把他拒之门外。 如此想着,夏墨微虚的心瞬间稳了许多。 前生的记忆就是他最好的作弊利器,他得好好利用才行,就算菜方子不够吸引人,不还有火锅,串串和烧烤嘛?机会多着呢。 只要能赚钱,多尝试一下也没什么。 夏墨摩挲下巴,越想越觉得未来可期,不禁神采飞扬起来。 他抬眸看向男人笔直又宽厚的背影,眼睛忽烁了下,半开玩笑道:“凌大哥,等我赚钱了以后,我养你哈。” 凌川抓鞭子的手微顿一瞬,遂回头,莞尔道,“好。” “嘻嘻,那你等着啊。”夏墨笑弯了眼。 凌川闻言笑意更浓了,“嗯,我等着。” 不管谁养谁,都是他的小哥儿。 凌川说完就转过头去,继续赶牛,而夏墨像是得了某种力量一样,露出了一个粲然又志在必得的笑。 进城后,夏墨和凌川来到了专门寄放牛车的地方,倒不是上次柳勇寄放那个地方,而是在城门口附近。 凌川付完钱后,就侧过头对夏墨叮嘱道:“泽儿,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先去把牛车拉进去。” “嗯,凌大哥你去吧。”夏墨笑着对他挥挥手,表示自己会乖乖等他出来的。 凌川见状满意地转过身,牵着牛车沿着伙计指的方向拉去。 他进去后,夏墨便站在原地朝四周张望,他们来得早,所以很多小摊贩也是刚开始摆摊,也有一些卖早点的,已经开始吆喝了。 都是为了生活而努力的人啊,夏墨感慨。 正当夏墨看得入神之际,城门口方向忽然传来极乱的“嘚嘚”声,不禁好奇地转过身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不得了。 妈呀,居然是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正朝着他这个方向疾速冲来! 靠近城门的人早就受惊地纷纷躲开,夏墨也拧着眉往后退了几步,暗道这要是被撞到了,可不是小问题啊。 啧,到底是谁家的马车啊?驾驶的人都没有,也不管一管! 夏墨无力吐槽,哪知余光一瞥,就见一个想避开马车的小女孩不小心摔倒了! 眼见发疯的马就要朝那小女孩奔去,周围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娃怕是凶多吉少了…… 夏墨看着吓得眼泪直流,半趴在地上哇哇直哭的小孩,不禁心头有些触动,于是头脑一热的他想也不想地冲了出去,想将小孩抱起,躲开。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马儿的速度,就在他将人抱起之际,那烈马就已经冲到了他跟前,眼看下一刻就要撞上他了,夏墨浑身一僵,脑里只剩下凌川那不怒而威的面容。 完了……川哥,对不起! 夏墨双目紧闭,他侧身背对着马车,然而疼痛感并没有降临,只听到了一声“吁!”随即就是马儿震耳欲聋的嘶鸣声。 他……是得救了吗? 夏墨悠悠转过头,就发现马背上多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然而还没等他开口答谢对方,就被刚走出来目睹了肝胆俱裂一幕的凌川给叫住了。 第103章 情敌相见? “泽儿!”男人微颤的嗓音从边上传来。 夏墨蓦然回首,就见脸色铁青,眼里仍未拭去惊恐之色的凌川正以电驰星掣般的速度朝他奔来,心中不禁升起万般情绪。 在危机时刻,他唯一想到的,只有这人。 也是在那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这份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他对这人的喜欢,变成了深沉的爱…… 凌川见小哥儿张大眼睛怔怔看着自己,目光触及那距他只有一步之遥的马车时,大脑里就不断上映着刚才小哥儿差点被踩踏的那一幕 ,猝不及防间,心头又是一钝痛。 他想,从今往后,他再也不想尝试那种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攥紧的难受滋味了。 “凌大哥……”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阴郁之气的男人,夏墨弱弱唤了声。 然而他话音未落间,怀里仍嚎啕大哭的小女孩就被男人一把拎开了,下一刻自己也被一只大手扯入了剧烈起伏的炽热胸膛,紧紧抱住。 差一点,差一点他的小哥儿就……他没事,真好。 凌川想着就将人揽得更紧,就好像只有感知对方的体温和跳动的脉搏后,他才能安心一样。 感受着男人逐渐收紧的力道,夏墨嘴唇动了动,倒也没把人推开。 他虽不知道男人刚才到底看到了多少,却也能从对方那狂跳得几乎蹦出胸膛的心脏明白,他是真的吓到了。 现在回想起来,夏墨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后怕,毕竟人的生命是那么的脆弱。 于是,他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凌川的后背,瓮声瓮气道:“凌大哥,我没事。” 夏墨的音调闷闷的,在男人的臂弯里,他低垂的目光中掺杂着显而易见的懊悔。 他在安慰对方,也在谴责自己。 刚才是他太冲动了,救人是人的本能反应,这没什么,但他太欠考虑了,如果他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最难过的还是在乎他的人啊。 凌川沉着脸没说话。 夏墨见状咬了咬唇,便由他抱着,心想别人看就别人看吧,夫夫抱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少顷后,凌川才放开了他,却抓着他的双臂开始上下左右地检查起来。 “凌大哥,那马没碰到我……”夏墨小心翼翼解释,但身体乖乖地任由对方检查,到了最后他更是主动转了两圈,还活动了四肢,让男人知道他真没事儿。 “凌大哥,你别生我气,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再也不这么鲁莽行事了。”见男人依旧绷着一张脸,夏墨便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他衣角扯了扯。 凌川薄唇抿紧,定定看了一脸歉意的小哥儿良久,才“嗯”了声。 其实他虽然生气,却也不怪小哥儿,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哥儿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 夏墨见状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是搭理他了。 也是,若处境对换,他要是看到了无自保能力的凌川跑去救人而让自己陷入困境,他也会生气,所以也不怪对方会生闷气。 啊,看来以后真得量力而行了,不能再让对方替他担心受怕了。 不过话说回来,方才那么凶险,连他自己都以为是在劫难逃了,心里都有些怕凌川出来后会看到不想看的画面了,没想峰回路转,有人竟在千钧一发之际牵制住了狂奔的烈马,真是万幸啊。 想到这,夏墨才想起自己还没向人家道谢呢,于是抬头对脸色稍微好点的凌川道:“凌大哥,刚才是有人制伏了那烈马,要不然我早被它撞飞了,我还没向他道谢呢。” 凌川闻言,这才想起那个救了小哥儿的人。 望着毫发无损的小哥儿,凌川心道是该好好谢谢人家。 于是他点点头,正想和小哥儿说话,身后就传来陌生男人关切的声音,“原来是你啊,你没伤着哪吧?” 很显然,这话是对小哥儿说的,哪怕凌川没回头,看小哥儿那惊讶的表情他就知道他们应该是认识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看到小哥儿对他身后之人扬起了一抹笑,开口道,“嗯,我没事,没想到是公子救了我,真是谢谢你了。” 凌川眉头微蹙一瞬,努力回想那一跃跳上马背之人,然而因为他当时太过担心小哥儿了,所以也没多留意那人的样貌,如今也只记得对方好像是穿着一身华丽锦袍? 华丽锦袍……显然不是什么乡野之人,小哥儿他是什么时候认识这样一个人的?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不过既然能在这儿遇到你,也是一种缘分……” 凌川本还纳闷小哥儿什么时候认识的人,就忽地听到这么一句话,便再也站不住了。 只见他转身,一口打断了对方:“是挺有缘的,在下多谢兄台了救吾家夫郎……怎么是你?” 然而当凌川完全看清那人的面容时,眸光就倏地一沉,刚抚平的眉宇也瞬间皱起。 这人怎么会在这? 没错,救了夏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回到清河县不久的李景然。 此时,李景然也认出凌川了,也是表情瞬变,他僵着脸先看看夏墨,又看看凌川,脑里满是那句“吾家夫郎”。 于是半晌后,他才干笑道:“是我,没想到在这也能遇见凌将……凌兄啊,真是巧啊。” “嗯,我也没想到是李兄救了泽儿,多谢。\\\"凌川面无表情地道谢。 他可没忘记这人刚才还想勾搭他小哥儿来着,况且,还是一个素来对他充满敌意的人,所以凌川并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什么不对之处。 “呵,我说过,举手之劳而已。”李景然皮笑肉不笑道。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疑是秋悟外甥的小哥儿,居然会是凌川的夫郎! 之前探子来报他也没多在意,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他怎会料到,那猎户就是他认识的凌川啊? 想到这人以前就整天和秋悟同吃同住,现在又娶了柳泽,李景然就觉得拳头发痒。 夏墨眨眨眼,讶异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片刻,才道:“凌大哥,你和这位公子认识啊?” 凌川看向小哥儿,点点头:“嗯,李景然。”说完后他又警惕地盯着李景然,据他了解这人可没那么好说话,尤其是见了他之后,这会怎么还站在这?不甩袖就走? 等等……他好像听人说过,李景然好像爱慕柳秋悟来着? 一想到这,凌川不禁又想起他刚才那分明是想与小哥儿套近乎的话,顿时眸光一凛,看向李景然的目光就越发不善起来。 啧,物极必反,非奸即盗。 第104章 承诺 这边夏墨丝毫不知凌川已经开始怀疑李景然图谋不轨了,露出了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他道:“原来是李公子啊,幸会。我叫柳泽,是凌大哥的夫郎,你叫我泽哥儿就好,还有方才的事真的谢谢你了,都不知该怎么答谢你才好。” 其实,夏墨在杂货铺第一次看到李景然时,就觉得这人身份不简单,如今一听凌川这么简洁明了的介绍,就更加笃定了。 难怪这人当时会用那么古怪的眼神地盯着他看了,这人应该也认识凌川提过的那位故友吧? 嘶,这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看他,他和那人真的有那么像吗? 夏墨想着心里就不禁升起一丝好奇来,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和那人见上一面,一睹真容,看看有多像呢。 李景然闻言笑了笑,他飞快扫了眼面沉如水,警惕盯着他的凌川一眼,勾唇道:“既然如此,那泽哥儿你也不要李公子李公子地叫我了,叫我景然,或者李大哥就好。” 李景然说完又挑衅地冲凌川一笑,瞧这小子的脸黑得跟包公似的,看来是挺在乎这小哥儿啊。 如此一想,李景然的心情就更好了。 所谓风水轮流转,不是不转,是时候未到! 见对方这么说,夏墨笑应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叫你李大哥吧。” 毕竟不熟,直接叫景然的话也太过熟络了点,而且他家大醋缸还在边上站着呢,上次就因他叫人家“龚大哥”而吃醋,所以想想,相比景然,还是李大哥更好些吧? 想到这事,夏墨就侧头瞅了凌川一眼,果然见他眉头紧锁,正一脸敌意地看着李景然,不禁暗自好笑又无奈。 啧,真是太可爱,太犯规了,看来待会儿得和他好好说说,这么爱吃醋可不行啊,溢出的味儿都快熏到他了。 夏墨想着,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李景然本就在暗中揣摩这两人夫夫关系如何,所以自然将夏墨看向那凌川那宠溺又包容的眼神尽收眼底,不禁暗哼了声。 这小子运气真好,再想想自己那坎坷又遥遥无期的情路,一时间李景然都有些艳羡了。 于是他又刻意道:“泽哥儿,你无需与我客气,那马应该是受惊了,若不及时阻止它,任它在城中横冲直撞的话,恐怕会引来更大的祸端,我也不过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其实,事实确实如此,李景然一开始走在后方,根本没有注意到差点被马车撞的人是夏墨,所以现在想来,李景然也是无比庆幸自己还好没有袖手旁观。 要不然还没等事情调查清楚,主人公就先出事了,若是到时候再发现他真是秋悟的外甥,那就更难办了。 凌川看着对小哥儿笑得一脸和煦的李景然,又看看小哥儿对这个别有居心的人笑得那么毫无防备,一时心里是闷得慌。 于是他看向李景然,冷声道:“不管怎样,是你救了我夫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只要我能办到的,你可以来柳家村找我。” 夏墨闻言眸光骤然一凝,嘴角的笑意微敛,然后抬头看向凌川。 李景然与凌川对视须臾,忽而一笑道:“如此,我便记下了。” 凌川淡淡嗯了声,遂收回目光转向定定看着他,似有不悦的小哥儿,不禁担忧道,“泽儿,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夏墨垂眸,鸦羽般的睫毛瞬间掩去眼底的情绪,再抬眼时便什么都不剩。 “我没事。”夏墨摇头,遂而望向李景然,笑吟吟道,“就这样吧,李大哥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来柳家村找我们便好,能帮上忙的,我们定义不容辞。” 其实,夏墨一点都不想用这种的方式报答恩情,因为这人肯定知道凌川以前是什么身份的,他就怕对方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毕竟像乔世子那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但话已说出,夏墨觉得总不能让他家川哥在别人面前下不了台不是?尤其他发现,这两人的气场似乎有点不对? “好。”李景然挑眉,目光在两人间流转,若有所思。 夏墨瞄了眼有些不耐烦的凌川,说道:“那李大哥,我们还有点事儿,就先告辞了。” “嗯,后会有期。”李景然笑。 他话音刚落,一直在边上踌躇不敢上前的妇人终于逮到了机会,在夏墨要走前连忙喊话道:“那位恩公等等!我还没谢谢二位恩公呢!” 此话一出,夏墨便顿住了脚步。 他们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补丁衣服的中年妇人拉着红着眼睛鼻子,还打着哭嗝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她们的身后还跟着长得老实巴交的男人,手里提着两篮鸡蛋。 收到夏墨他们的目光,妇人蜡黄的脸上忙不迭地堆起了急促的笑,更是加快了步伐走到他们跟前,自我介绍道:“我是这丫头的阿娘,刚才真的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闺女她可能就出事了……” 妇人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想想刚才那惊心的场景,要是没有一人站出来的话,她闺女极有可能就被那马给踩踏或撞飞了。 “是啊是啊,太谢谢了……那个咱家里没什么,这点儿鸡蛋就当薄礼了,还望二位恩公莫嫌弃。”她身后的男人见状也赶紧走上前道谢。 望着穿着比他们好上数倍的三人,又看看寒酸不已的自己,男人有些赧然,但还是伸出手来,将篮子往夏墨和李景然面前递了递。 夏墨看着一脸感激,却又有些紧张的夫妇,目光一挪便落到了男人那装得满满的两篮鸡蛋上,摇头婉拒:“婶儿,叔,我也没帮上什么,这鸡蛋就不用了,你们留着自己卖吧。” 没错,这对中年夫妇就是卖鸡蛋的,夏墨三人一眼看出了。 因为他们刚才站的地方放着一担竹箩子,里面还有碎木屑子,周边的地上也散有,估计是刚才捡鸡蛋时抖落的吧。 “那怎么行,二位恩公还是收下吧。”妇人见夏墨不收,着急道,然后低头看向糯糯的小女儿,“丫丫啊,快和叔叔婶婶们说声谢谢。” 抓紧母亲手指的小女孩听了后,便慢吞吞地昂起头,她先看向夏墨,又怯懦地看了李景然和凌川,才沙哑着嗓音道:“丫丫谢谢叔叔婶婶。” 夏墨低头,弯眼对她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不用谢,丫丫没事就好。” 第105章 聊心 夏墨接着又抬头看向那执意想把鸡蛋给他的男人,“叔,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这怎么行?恩公你还是收下吧!”妇人急得嘴巴冒泡,他们家虽穷,却是真心实意想地想道谢的。 夏墨了摇摇头,安抚性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看向凌川,青葱玉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手,微微一笑道:“凌大哥,咱们走吧。” “嗯。”凌川早就先走了,闻声后反手就握住小哥儿的手指,牵着人就走了。 “恩公,等等,这鸡蛋……”妇人还想说什么,可惜两人是真不打算要,所以都没有回头。 待两人走远后,一家三口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投到了李景然身上。 李景然有所察觉,便抽回了停留在凌夏两人身上的视线,转向他们。 “那个恩公啊,这……这鸡蛋你就收下吧。”男人望着面无表情的李景然干巴巴道。 对于一直没表态的李景然,一家三口的心里都是有些惶恐的,毕竟像他这样气势强大、不怒而威的人,在他们的心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有着天堑一般的存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样的人竟然对他们笑了,还说了句,“无需如此,举手之劳罢了”,便也转身走了。 夫妇俩皆是一愣,等他们反应过来,人也走出几米外了,妇人嘴巴动了动,到底没再喊话。 他们凝望着李景然离开的背影良久,妇人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遂而转头与男人相视一笑,“他爹啊,咱们今个儿遇到好人了。” “是啊。”男人低低回了句,今天生意还未开张,这些鸡蛋算是他们身上的全部家当了,他也头一次觉得,手上的鸡蛋沉甸甸的…… 这边,夏墨由凌川拉着小手在逐渐开始热闹起来的街市上行走。 他侧头瞟了沉默不语下颚线绷紧的男人一眼,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后,便晃了晃对方的手开口道:“那个凌大哥,我想和你谈谈。” 凌川一回头,就见小哥儿明亮又澄澈的眼眸正直勾勾地望着他,薄唇微启:“泽儿你说,我听着。” 夏墨咬了下唇,“凌大哥,刚才那人的身份不简单吧?” 凌川眸色一敛,他没想到小哥儿会问起李景然的事,虽然心里有些郁闷小哥儿怎么还记着这人,但嘴上却很诚实地答道:“他是吏部尚书的三子。” 夏墨眼睛微眯,“吏部尚书之子!”他是想过这人身份不简单,可他没想到来头会这么大啊。 霎时间,夏墨更是忧心忡忡了。 “凌大哥,你不该随意承诺他的,他是救了我没错,这恩理应由我来还才是。”夏墨颓然地看向凌川。 凌川抿唇,凝视着脸色瞬变的小哥儿,低沉着嗓音道:“泽儿,你我本一体,他救你,我许他个承诺也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要是他到时向你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怎么办?我眼睛亮着呢,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们俩的氛围怪怪的,还有……要是你再受伤怎么办?” 夏墨有些激动,但声音却越说越低,尤其是到了后面更简直细若蚊蝇,都撇开眼不看凌川了。 不过即便如此,凌川也一字不落地听全了,他这才明白,原来小哥儿问起李景然并不是好奇对方,而是在担心自己啊。 瞬间,凌川闷闷的胸口豁然间开朗了,只觉似有甜丝丝的甘泉涌入心田。 于是,他顿住了脚步。 见男人突然间顿住,本来就担心的夏墨心中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也跟着停下了步伐。 他瞪大星眸看着男人,有些艰难道:“凌大哥,不会……真有问题吧?你可别瞒着我啊。” 见小哥儿倏地紧张上了,心情极好的凌川赶紧保证:“泽儿你放心,这事我自有分寸,以后他要是向我提要求了,我绝不瞒你,可好?” 夏墨端倪着男人,想了想才应了声好,“凌大哥,咱们是要好好过日子的,不是玩猜谜语,更不是自以为是……虽然这样说有点那啥,但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不要轻易应下一些事,或者一丝事,尤其像李景然这种背景极深的。” 李景然的人情欠下就欠下了,只是以后若再遇到类似情况,他希望他能慎重考虑。 “好,我知道了。” 凌川笑了,看着如此为他着想的小哥儿,他怎能不答应? “其实我与李景然并无仇怨,我们只是气场不合罢了,泽儿,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柳秋悟?” “当然记得,怎么说他也算咱俩的半个红娘。”夏墨说着摸了摸鼻子。 他当然不可能忘记啦,毕竟他曾一度因那人对自己的感情举棋不定呢。 说到底都怪这人,说话说一半,也不说清楚点,那段时间可苦了他了,搞得他总担心自己,怕自己把持不住,一不小心就成了别人的替身什么的。 “嗯,就是他。”凌川浅笑。 “你提他做什么?莫非,你们关系不好还和他有关?”夏墨挑眉。 凌川点头,语气平静无波道:“李景然他爱慕柳秋悟。” “哈?”夏墨倏然瞪眼睛,“那个,我怎么记得你说过他是汉子来着?难道是我记错了?” “你没记错。”看着小哥儿浮夸的表情,凌川低笑一声,又继续道,“在京城,吏部尚书三子痴恋富商之子传得沸沸扬扬的,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哦哦,原来如此。”夏墨恍然大悟,眼里有亮光闪过,同道中人啊。 不得不说,这事若是真的,夏墨都不禁有些佩服李景然了,毕竟在这个世界,汉子和哥儿才是正常的,汉子和汉子恐怕没那么容易被人接受吧。 想到这,夏墨的心情忽地有些沉重起来,其实原本的他也算是汉子吧?如果以后有机会告诉凌川他不是柳泽的话,他会接受自己吗? 感觉有点……啧,有点想多了,在坦白性别之前,人鬼好像更吓人吧? “怎么了?”见小哥儿情绪遽然低迷,凌川有些担忧。 莫非小哥儿很抵触这些?也是,大多数人听到这些都会觉得有违常理吧。 夏墨摇了摇头,甩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说道:“没事,就是在想你以前是不是老和柳秋悟走一起,所以他吃你的醋了,才不给你好脸色?” 凌川拧眉回忆了下,沉默了半晌,“也许吧,但也没经常一起,就他偶尔来向我讨教武功,只是不怎么搭理李景然罢了。” “噗!哈哈哈……难怪。”夏墨不厚道地大笑开来,这换作谁,谁都不会对老霸占着自己爱慕之人的人有好感吧? 第106章 只因他想 凌川垂眸看着哈哈大笑,差点笑出泪花的小哥儿,嘴角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上扬。 直到对方的笑声快歇了,他才郑重其事道:“所以泽儿,你不要和李景然过多接触,刚才他就用那种轻浮的语气和你说话,分明是不怀好意。” 夏墨见他说得一本正经,还言辞凿凿,就好像李景然真对他有意思似的,脸上那未敛尽的笑意瞬间又浓了两分。 他“嗯嗯”了两声,然后爽快道:“好,我都听你的。” 于是,得到满意答案的凌川心里美滋滋的,他那向来让人觉得过于锋利的眼神里也是闪烁着细碎的光。 笑容很容易传染,幸福感也是,所以夏墨又笑了,和这人相处,真的很舒服啊。 他感觉到了对方真诚实意的对待,全心全意的喜欢,也感受到了对方的需要……所以,他也想回馈更多,不是因觉得亏欠,而是他想。 因未来可期,所以他也要多多为他们的家添砖加瓦才是,而且海口已经夸下了,岂有不养之理? “好了好了,凌大哥,咱们先去天然居酒楼看看吧,再过会儿人家生意就多了,估计就没空搭理我们了。”夏墨笑意盎然道。 “好。”凌川莞尔。 因此,说好的两人继续前行,自然而然地把李景然的事丢到脑后了。 只是他们走着走着,就忽地有一股浓郁的香味从前方不远处飘来。 夏墨吸了吸鼻子嗅了下,暗叹真香啊,就朝着香味最浓的方向看去。 那里有一个小摊档,前面还站了好几个人,依稀能从他们的缝隙间看到小摊档的招牌。 “原来是烧饼啊,难怪闻着那么香。”夏墨笑着收回视线。 不得不说,这味儿闻着真不错,让他有点怀念以前在小吃街吃过的油炸食品了。 凌川刚好转过头,就见到他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开口道:“泽儿想吃吗?” “嗯?”夏墨侧头,刚摇头想说不想吃时,男人就牵起他的手直接朝小摊档走去了,于是他只好边走边道:“凌大哥,不用买,还不饿啊……” 然而,对方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小摊档旁丢下一句,“等着。”便转身去买烧饼了。 夏墨见状有些无奈,其实他真的不饿,毕竟早上刚吃饱,现在才过多久?晌午都没到呢,多看两眼也只因有些怀念罢了……等等,他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误以他很想吃的吧? 真是……望着男人等候的身影,夏墨只觉胸口发烫,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捻了捻。 没过一会儿,凌川便买了两个金灿灿的烧饼回来,将一个递到夏墨眼前,“吃吧。” 夏墨低头望了眼,才伸手将热乎乎的烧饼接过,然后送到嘴边一口咬下。 “唔!好吃!”夏墨瞬间睁大眼睛。 “外裹酥香麻脆,里面的肉馅儿也很纯正,真不错啊,果然高手在民间啊,凌大哥你也快尝尝。”夏墨说完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凌川见小哥儿吃得两腮帮子鼓鼓的,一脸促狭的模样,轻笑道:“慢点吃,我去再买几个带上。” 夏墨闻言立即摇摇头,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后赶紧说道:“不用不用,凌大哥,咱们尝尝鲜就好了,吃多了会腻的,等中午了咱们去吃点别的吧。” 凌川觉得多买几个没什么,但当听到夏墨说想吃别的后便作罢了。“可以,听你的。” 夏墨笑了笑,眼一撇见他还抓着的烧饼没开动,便又提醒道:“你快吃,别干站在看我吃啊,这肉馅的烧饼冷了就不好吃了。” 凌川“嗯”了声,便也吃了起来。 吃个烧饼并不耽误多少时间,两人吃完后就直奔目的地了。 大酒楼就是大酒楼,不仅于集市繁华地带,外表看起来也气派得很,果然非同一般啊。 天然居外面,夏墨暗赞道。 凌川:“泽儿莫怕,咱们进去吧,有我。” 夏墨闻言凉凉扫了他一眼,嗯哼了声,嘀咕着“我才不怕呢”,便迈开了步子朝酒楼走去。 天然居的店小二一看见有人进来,就紧忙上前笑脸相迎。 “二位客官好,是要厢房还是往里坐?可要来点什么?本店有上好的京城风味美食。”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就有生意了。 夏墨是第一次来天然居,所以他飞快地巡视一下四周环境,才看向边上笑容可掬的店小二。 到底不想浪费人家的一腔热情,于是摆了摆手,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用了小哥,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不知你家掌柜可在?可否帮我们引荐一下?我们有笔生意想和他做。” “哈?做生意?”看着眼前样貌清秀,神采奕奕的小夫郎,店小二表情微愣,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夏墨点点头,“小哥你没听错,不过你放心,我和我夫君只是想和掌柜见上一面,交流一下,若不能成便罢了。” 确认对方不是开玩笑后,店小二的眉头微蹙,重新开始打量眼前的夫夫来。 虽说这汉子的气势有些凌人,小夫郎的举止也落落大方,但就他们的衣着,怎么都不像是有人家的少爷,看起来顶多也就是家境稍微好点的普通人家,更不像之前来找掌柜的那些人…… 嘶,还两手空空的,到底是想和掌柜做什么生意? 店小二想着又看了夏墨和凌川两眼,见他们依旧从容的等待,略加思索片刻便道:“不知二位可否明说一下是想做何生意?这样的话,我也方便和掌柜说明一二。” 其实要见秦掌柜也不难,就像之前那些人,多守几天就可以了,毕竟他家秦掌柜为人随意得很,三天两头不在店里。 “当然可以。”见对方没有推辞,夏墨感激一笑,没办法,谁叫他来得总是这么不凑巧呢,一进来就看到掌柜该在的地方空空如也。 为了更容易见到人,夏墨又扯起一抹涩然的笑,说道:“这说来也无奈啊,家里头最近不太宽裕……这都快砸锅卖铁了,刚好手上有本祖传的菜方子,我就寻思着,这东西留在我手里也没多大用处,所以来问问,看有没有人收。” “原来如此。”店小二见小夫郎明眸直视着自己,一脸真诚得不似说假话,不禁眼珠珠微转,便答应了。 “那二位先坐会儿吧,我这去和掌柜说一声。”既然这二人是来卖菜单子的,那就和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吧?反正现在又没什么客人,至于他们菜方子能不能卖成,就不关他的事了。 当然,若是能成就更好了,那他也相当于在秦掌柜前卖了个好,嘿嘿。 如此想着,店小二就加快了步伐,踩着楼梯“噔噔”地朝楼上厢房走去了。 由始至终,他都没注意到,当那小夫郎说到砸锅卖铁时,边上汉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古怪表情。 第107章 该死的缘分 “咚咚咚。”店小二走到了最里边的天字号厢房外,他顿了顿才抬起手敲了敲房门。 此刻的厢房中,刚调笑完李景然以后不用再担心媳妇被人抢走的表少爷,闻声轻挑了下眉,疑惑这个点有人来找他,是有何事? 李景然噙着笑,他看了表少爷一眼表示不用在意他,然后就端起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自从方才得知那老是缠着秋悟的小子已经成了婚,还在自己这里吃了瘪后,李景然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就如阿季所言,若那小夫郎真是秋悟的外甥,那以后他和秋悟在一起了,论辈分而言,那凌川不就比他低上一头了吗? 哈哈哈,真是太痛快了! 哪怕只是想象,李景然依旧兴奋不已,他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回。 这厢,李景然已经完全沉沦入角色之中,把自己当成了凌川的长辈,然后对他开始各种挑刺,给他找茬子。 那厢,在楼下陪同夏墨一起等待的凌川,莫名间鼻子发痒,他眉宇微蹙,忽然觉得心里有些不爽…… 而坐在李景然边上的表少爷望着笑容逐渐变态的表哥,硬生生止住了让人进来的话,开始在心中疯狂吐槽。 啧,感情这东西果然害人不浅啊。 看看他那一脸的痴傻样,还是他那个英明神武,不言苟笑的表哥吗?这要是让那些仰慕他表哥的人看到了他这副模样,肯定会印象破灭的。 表少爷想想就直摇头,眼里的嫌弃也都快溢出来了,然而他发现某人压根不看他。 表少爷:“……” 真不至于,实在太没眼看了。 于是,无语至极的他默默收回目光,转向房门,对外面的店小二说道:“进来吧。” 门外的店小二得到了准许,便推门而入,没一会儿就踱步到表少爷跟前。 只是他刚唤了声“秦掌柜”,对方就直接开口询问了,“说吧,找我何事?” 店小二讨好地笑了笑,才说道:“秦掌柜,是这样的,店里来了两位客人,说他们手里有本祖传的菜方子,所以想见见您。” “哦?菜方子?”表少爷,也就是秦季好奇地掀起眼皮子,他眼神示意店小二,让他继续说下去。 “是的,秦掌柜。”店小二见状连忙将那小夫郎的话一一道出,“来的是一对夫夫,说的是家里头最近困难,都快揭不开锅了,逼不得已才将祖传的菜方子拿出来卖,所以想和您谈谈,您看这……” “哦,原来是这样啊。”秦季道,他没有立即让店小二离开,也没有说要不要见那对夫夫,反而是眼睑微垂,若有所思。 见此,店小二便默默在边上站着,等候答复。 卖菜方子,夫夫?莫非这又是那些跳骚想出的新招数?秦季凝眸。 但也不对,那些人气焰嚣张得很,哪次来不是声势浩大,搞得熙熙囔囔的? 若真是来卖菜方子,那见见也无妨,毕竟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呢。 思来想去,秦季抬眼又问店小二,“小唐,那对夫夫长什么模样?” “嗯…那汉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看着有点凶,倒是小夫郎长得挺白皙清秀的,只是额头上有个疤痕,不过被碎发挡住了大部分,衣着打扮也一般,不像有钱人家。”店小二回忆着夏墨和凌川两人的长相,大致描述道。 秦季闻言眸光微转,他沉吟片刻,才道:“那你带他们上来吧。” 既然是普通人家,那见见也没什么,就算是那些人派来的也无所谓,他又不是真的怕他们,只不过是嫌吵罢了。 “好的,我这就去带他们上来。”店小二应道,然后转身麻溜地去叫人了。 楼下,夏墨侧坐着,他又望了楼梯口一眼,见店小二还没下来,便扭头问凌川,“那小哥去这么久还不下来,凌大哥,你说那掌柜是不是不想见咱们啊?” “不知,再等等吧。既然上去通报了,不管见不见都会告知我们一声的,若不行,我们再去别处看看便是。”凌川望着有些坐不住的小哥儿,浅笑着让他稍安勿躁。 “嗯,我知道啊,就是有点小激动嘛,嘿嘿。”夏墨笑嘻嘻道,不过听了男人的话后,人倒是冷静了许多 。 本以为还要再等好一会呢,没想到话音刚落,店小二就面带微笑地下来了。 他走到夏墨跟前,道:“二位客官,我们秦掌柜愿意和你们谈谈看,请随我来吧。” “真的?秦掌柜他愿意见我们?”夏墨激动地站起来,向店小二再次确认。 店小二点点头,对于对方欣喜若狂的表情,他表示理解。 “那真是太好了。”夏墨笑得星眸粲然,侧头,目光生辉地看向凌川,他这算是成功踏出第一步了。 凌川见他笑得如此欢心,也勾起嘴角,然后看向店小二:“劳烦带路。” 店小二点头,“请随我来。”说完他就转身往楼上走去,夏墨和凌川紧跟其后…… “二位客官进去吧,秦掌柜他就在里面等着二位。”店小二推开房门,然后退到一边说道。 “好的,多谢小哥了。”夏墨点头谢道。 “客官客气了。”店小二回道。 夏墨对他笑笑,与凌川相视一眼后便抬脚走了进去,凌川也紧跟在他身后。 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里面的人对他们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房里的人亦是如此。 所以当夏墨一进去,刚想问候时,就看到坐在里面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的秦季和李景然,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 我去,怎么会是他们? 夏墨的视线先扫过李景然,然后再落到他边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身上,这屋里就两人,不用想都知道谁是秦掌柜了。 哎,他们才与李景然分道多久?这么快就又遇上了?这缘分……真是没话说了。 还有当掌柜的,一般不都是像洪掌柜那样的吗?就这秦掌柜,二十出头,温文尔雅的气质中透着三分洒脱之意,不知道的人都会以为他是富贵人家的书生吧?谁能想到,他就是这偌大酒楼的掌柜呢? 夏墨对此暗暗吐槽,但表面上却早已敛去那短暂的惊愕,他先对李景然微微颔首,道了声好后,便笑盈盈地转向秦季。 “真没想到这位公子就是秦掌柜啊,幸会幸会,我是柳泽,身后这位是我的夫君,凌川,想必秦掌柜也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了吧? ” 秦季点了点头,笑道:“我听小唐说了,二位先坐下再聊吧。” “好。”夏墨没有推辞,便和凌川进去坐下。 第108章 语出惊人 等两人都坐下后,李景然就眸子一抬,笑吟吟道:“泽哥儿,没想到我们挺有缘的,方才若是知道你们也是来找阿季就好了,这样可以一道坐马车过来。” 夏墨翘起嘴角,明眸在他与秦季间打转了下,随意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李大哥你呢,若早知你与秦掌柜熟识,我们就省得走过来了。” 可以直接去别家酒楼看看了,呵呵。 夏墨心中干笑一声,毕竟他们间的称呼那么熟络,可断定他们的关系铁定不一般。 不过,有李景然这么有身份的背景,那之前杨叔所说的天然居被其他酒楼打压的事,似乎变得不太可能,除非对方身份比他更略胜一筹。 但若是这样的话,那这小小的清河县不就真是卧虎藏龙了吗?应该也不太可能,所以天然居处于劣势,极有可能只是表面现象。 一时间,不太确定两人是何关系的夏墨有些犹豫了,这菜方子……到底还要不要和这位秦掌柜细谈呢? 思索间,他不由自主转向一脸漠然的凌川,就在这一瞬,李景然又开口了。 “方才听小唐说,泽哥儿你有一本祖传的菜方子想卖?”他问得一本正经地,丝毫不觉得自己有点喧宾夺主了。 夏墨点点头,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没错。” “原来真是这样啊。”李景然拉长音尾,只见他微拧了下眉,随后目光幽幽转到一直板着脸的凌川脸上。 另一人察觉,于是两道凌厉的目光交汇一瞬,无形中似有火光在噼里啪啦作响,看不见的硝烟在两人间弥漫。 见两人“深情”对望,一旁的夏墨和秦季都莫名地紧张起来,就怕这两个“一生之敌”再也维持不了明面上的和睦,来个热情交流,好在过了片刻,凌川先撇开眼,扭头看向一直紧盯着他的小哥儿。 罢了罢了,虽然这人老挑衅他,但今天他可是陪小哥儿来做生意的,可不能因他而坏了小哥儿的事。 就在夏墨以为他们不会针锋相对时,李景然嘴角一扯,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凌兄啊,你也是见外了,家里头都快揭不开锅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自己吃苦点无所谓,但怎么能让泽哥儿跟着你一起吃苦呢?” “噗嗤!咳……”秦季刚好低头喝茶,就忽地听闻他表哥来了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句,顿时惊得茶水都呛到鼻子上了。 论噎人的本事,还是他表哥高啊,之前探子就有说过那小夫郎有个很宠他的夫君,那个宠啊简直就是把小夫郎当成了宝贝疙瘩,他表哥这一番挖苦,真是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但是,表哥你能不能先看看现下是什么情况?你就不怕对方一个火气上头,把我酒楼拆了吗?你就不怕那小夫郎真是柳秋悟的亲外甥,让你的追妻路变得更加遥远吗? 秦季默默擦去唇瓣上的水渍,瞄了眼脸色黑如锅底的凌川后暗暗摇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图一时之快。 至于夏墨,此刻是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他咋舌地看着脸上写着‘我有说错什么了吗’的李景然,嘴角一抽一抽的。 他怎能料到,自己为了快点见到人而随意找的借口,竟然成了别人挖苦他川哥的话柄,看来这人对川哥的怨恨不是一般地重啊。 夏墨想着有种想捂脸冲动,他偷偷看向满面寒霜,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男人,若眼神能化为实质的话,那他已经和挖苦他的某人过上几十招了。 这一刻,夏墨觉得他有必要站出来解释清楚,“咳咳,那个李大哥啊,你误会了,其实我家还没到那个地步,凌大哥他从未让我吃过一丝苦。” 他说着顿了下,又歉意地冲秦季笑道:“方才为了见秦掌柜,才和那位小哥扯了个慌,还望秦掌柜莫介怀。” 秦季扯起一抹牵强地笑意,“不会不会,景然他说话也不太中听,但到底是因为关心你们啊,也望你们不要介意才好。” “呵呵,不会的,对吧凌大哥?”夏墨说着就扭头看向绷紧下颚的男人。 唉,千错万错,归根到底还是他这个罪魁祸首的错,是他直接把话柄送到别人嘴边的。呜呜,川哥,我会补偿你的。 察觉到小哥儿投过来的目光,凌川便收回了刮在李景然身上的眼刀子,对上小哥儿那双乌溜溜的,好似会说话的星眸。 瞬间,他心口上的浮躁之气奇迹般地慢慢泄了,他又怎能让小哥儿失望呢?至于某人,呵…… “不会。”凌川淡淡睨了有点得意的李景然一眼,然后对秦季面无表情道。 “那就好那就好。”秦季笑眯眯道,“既然话儿说开了,那咱们言归正传,说说菜方子的事?” 说时他眸光一转,双目直视夏墨,而夏墨也眼神锃亮地迎上他那倏然变得认真几分的目光,从容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不过在聊之前,我还有一点要和秦掌柜说明,我这菜方子并不是整本卖的,而是只卖其中的十道菜方子,如若秦掌柜有异,算我们打扰了。” 夏墨说完就耐心地等待着对方让他们走人,毕竟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算是谎话连篇,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人家了,就这如此恶劣的态度,是个有脾气的应该都会让他们赶紧滚蛋吧? 小哥儿的想法凌川一眼就看穿了,倒也没开口阻止,倒是李景然先开口了。 “毕竟是祖传秘方,泽哥儿莫担心,阿季是他不会在意这些的,是吧阿季?”李景然望向秦季,这可是对方自己送上门的,你可别给我整跑咯。 秦季一眼便明白他的意思了,顿时非常无语,现在知道让他把人留下多套近乎了?那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嘴一张就把氛围搞得那么尴尬,估计就是你把人得罪了,对方才会这么说的。 不得不说,心思缜密的秦季真相了,夏墨的确是想多多卖的,毕竟赚钱嘛,哪有嫌赚多的?他本就碍于李景然的身份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对方都这样挖苦他家川哥了,还是拿他的话柄怼他家川哥,瞬间就有点不想多谈了。 秦季是个生意人,就算他表哥没说这话,自从他看到来人是夏墨的那会儿起,就决定和对方认真交谈一番了,毕竟他也尝过对方的麦芽糖,自己就能做出这样的糖来,属实不简单。 据他所知,对方卖给洪掌柜的那些糖售卖得很不错,这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他这祖传的菜方子,也值得探究一番不是吗?说不定也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呢。 所以李景然的话音刚落,他就笑着点头道:“没错,景然说得对。来都来了,咱们就先聊聊这十道菜方子吧,若是好菜,天然居是不会将它们拒之门外的。” 第109章 机会难得 夏墨没想到自己都摆烂成这样了,对方居然还愿和他详谈,不禁有些错愕。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也先放下成见,和他谈谈看?本质上有钱赚他肯定是想的,但心里头仍有些顾虑。 于是纠结不已的他难以抉择,遂侧过头去看向凌川,想看看对方的意思,结果怎知,他一扭头便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四目相对,凌川一眼便看出了小哥儿眼里的犹豫,他明白小哥儿会这么纠结是因他的缘故。 就如小哥儿之前所说的,遇事先商量这一点的确很受用,所以此时此刻,凌川心头上被挖苦的不悦感消失一空,随之涌来的是被人在意与看重的喜悦。 于是他眼角微微弯起,严肃的神情一松,便对那睁着圆溜溜眼睛,直直看他的小哥儿微微点头,只是卖个菜方子而已,不必在意那么多,只要他开心就好。 见男人毫无预兆地笑了,还让他和对方继续交谈,这让夏墨刹那间有些怔然,但他很快也笑了。 遂转头对秦季道:“既然秦掌柜有意向,那我们就好好谈谈吧。”是啊,赚谁的钱还不是赚?像这种难得的机会就更应该狠狠宰对方一笔才对,嘻嘻。 如此一想的夏墨,心思瞬间就活络起来了,因此他看向秦季的眼神亮得吓人,“要不这样吧?秦掌柜你先说说感兴趣的菜样,或者菜样原料?我再结合你的要求说说菜谱上菜方子,当然,我也可以给你推荐一些。” 他转变的态度太快了,这让与他对上视线的秦季眉心骤然一跳。 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眼前这个笑吟吟的,一脸无害的小夫郎有点恐怖?呃,是错觉吧? “当然可以,泽哥儿你这想法不错,阿季你快想想有什么要求。”李景然见秦季不语,便抢先道。 他话音一落,夏墨眼底的笑意瞬间更浓了,只见他又与凌川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道,看样子他们非常想买他们的菜方子呢。 不可质否,这时他们就像是抓住了对方的小尾巴一样,意会神明的两人心中都有了各自的算盘。 例如,眸底划过暗芒的凌川,他虽然很不喜欢李景然这个见他就吠的狗崽子,但对方品行尚可这点是不可否认的,否则,就他曾经那一次次嘴欠地挑衅他,早就被他打残了。 不过这人突然对他的小哥儿过分关注,气他估计也只是其一,至于背后的深意究竟是什么,他暂时还不敢妄定。 目前看来,对他的敌意并没冲着小哥儿去,也许是因为小哥儿和柳秋悟很像的缘故,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但都无所谓了,这些他多多留意便是。 因为他相信,只要对方对小哥儿有所企图,总有一天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不管是谁,想动他小哥儿一根汗毛,得先越过他才行! 看着忽然笑得眸光闪烁的夏墨,还有那突然脑子断弦,凭白露出自己意向的表哥,嘴巴微张的秦季只觉那股微妙的感觉更甚了。 作为一个合格的奸商,他确信,他方才从那人畜无害的小夫朗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于是干笑一下,“没问题,那我就说说吧。其实天然居还算是收集的各方美食,但其中以地道京味为主,因此在其他特色美食上有一定的欠缺。” 夏墨点头,“所以秦掌柜是想要其他地域的特色菜方吗?” “没错,京味主香与甜,味道鲜美,是天然居一等一的招牌,但这是远远不够的。” 秦季沉吟片刻,又端睨着夏墨正色道:“不瞒二位,最近天然居备受其他酒楼打压,他们做出了很多我们这边的菜样,虽然味道上有许些差别,所但对我们影响很大,所以我觉得效仿他们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嗯,确实可行。”夏墨笑应,这也算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你夺我招牌,那我也以牙还牙。遂反问:“所以秦掌柜是想让卤香辣之类的菜方子吗?” “没错,所以就劳烦你推荐一下了。”秦季笑道。 “哪里哪里,既然这样我就说说菜名、主要原材料,以及它的味道吧?如此一来等秦掌柜选好了,我再将这些做出来,待你尝试后再看看意下如何?”夏墨回答,他也没做过这方面的买卖,便按自己的想法询问对方意见。 要说到香辣或麻辣的等等,他第一反应就是火锅,但现在这还是大日天的,还是再等换个季节再说吧。 于是,他便开始搜索记忆,将一些现代比较有名的菜样徐徐说来,其他三人则认真听着。 途中,遇到疑问或者有别的想法,秦季和李景然偶尔会出声询问,只有凌川由始至终一言不发。 他默默看着滔滔不绝,落落大方的小哥儿,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意味不明的光。 时间在夏墨的声音中悄然而逝,转眼间他们就聊了许久,秦季也挑好了十一道菜方子。 没错,不是十道而是十一道,主要是因为夏墨说的都很好,听得他们都想现在就尝尝了,但现下显然是不行的。 一是时间太赶,厨房里的材料不齐全。 二是毕竟天然居也要做生意,他要是现在进厨房,不但会影响到对方,还会泄露菜方子。 三是夏墨还是先想去洪掌柜那儿探探情况,说不定另有情况也不一定,所以不急一时。 因此,秦季便主张他买好原材料,让夏墨明天再来一趟。 夏墨看向凌川,凌川没意见,于是便决定好到时再来做菜样。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夏墨和凌川起身。 “再会。”秦季也跟着站起身笑道。 于是夏墨和凌川一前一后离开了,只是当凌川走到门槛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 恰好瞧个正着的秦季:“……”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门外,秦季才收回视线,转向翘着二郎腿,有些懒洋洋的李景然,无力吐槽:“表哥啊,不是我想说你,你知道你刚才犯了多大的错吗?” 李景然顿住了要喝茶的动作,他掀起眼皮子,含着浅浅笑意的眸子睨了秦季一眼,道:“不知。” 很显然,他的心情好得很,秦季见状嘴角一抽,有种想扶额的冲动。 看来他表哥已经被对某人的怨恨蒙蔽了心智,忽略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110章 好事成双(一) 李景然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无奈表情,不禁眉峰一挑,随口道:“怎么?难道我方才有不当之处?” “当然。”秦季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呸,他才不是太监! 睨了气定悠闲的某人一眼,秦季忽地觉得自己真的没必要,于是他一屁股坐下,抿了口茶缓缓气儿后,才悠悠道:“表哥,你是不是忘了方才拿柳泽的话去挤兑凌川了?” “哦,那事啊,没忘。”李景然放下茶杯,他现在因这事爽着呢,想想对方那黑得跟锅底似的脸,他就浑身舒畅。 秦季瞟见他眼底的得意之色,心中又是一阵无奈,他好好的一个表哥,怎么一遇到凌川,就变得跟个没头脑似的傻大个呢? “没忘,那你有没有看到他们眉来眼去的秋波阵阵?事情过阵子就有答案了,你就不怕他真是柳秋悟的外甥?那人回去和他吹吹枕头风什么的,日后整死你?” 李景然闻言笑容一僵,“不至于吧。” “你说呢?”见他终于笑不出来了,秦季的心就瞬间舒坦了。 一半是终于把人给敲醒了,另一半是为了自己即要将被那只小狐狸坑走的钱…… 李景然:“……”这么一说似乎有点儿,但依他的意思,若真找对人了,到时他莫不是还要去讨好姓凌那小子不成? 这想法一冒头,李景然的大脑里就不由自主浮现出自己对凌川卑躬屈膝,鞍前马后的画面,顿时心中一片恶寒,这也太惊悚了,他发誓让他这样做还不如杀了他呢。 秦季对他那丰富的表情视而不见,云淡风轻道:“还有,他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怀疑便怀疑,若柳泽真是秋悟的外甥,他迟早也会知道。”李景然甩去脑子里的画面,泰然道。 “嗯,确实。”秦季点头认可他的说法。那人身为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哪怕隐退了也是像猛虎灵敏一样的角色,就他们对柳泽的态度,哪能瞒得过他? 所以他方才的那个眼神,是警告吧?是在警告他们,他已经洞悉了一切,他会在暗处紧盯着他们,只要他们露出一点恶意,他就会猛地扑上来咬住他们的咽喉。 李景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季:“嗯,不过我觉得他对你的怀疑,八成不是这方面的。” “那是哪方面的?”李景然追问。 “应该是觉得你前路迷茫,所以见异思迁,心生不轨,想移花接木吧。”秦季说着,就笑得一脸恶趣味。 李景然冷笑一声,“呵,我看只有你这样想。”之前就是。 “信不信由你……”秦季耸耸肩。 两人在厢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夏墨和凌川一离开天然居,就马不停蹄地直向杂货铺。 杂货铺里,低着头打算盘的洪掌柜突然听到伙计兴奋声音。 “掌柜掌柜,柳夫郎他来了!” “什么来了不来了,咋咋呼呼做什么……等等,你说谁来了?”洪掌柜头也不抬,说了那伙计两句后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内容,顷刻间抬起头朝门口望去。 当他看到夏墨那张熟悉的面容时,便再也站不住了。 只见他疾步从柜台里走了出来,迎上前大喜道:“哎呀,柳夫郎啊,老夫日盼夜盼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见洪掌柜笑脸相迎,表情还如此夸张,夏墨不禁心头一喜。他想,对方这么盼着他来,是不是就意味着那批麦芽糖售卖得很不错? 应该是这样的吧?否则对方堂堂一个大掌柜,哪有闲工夫搭理他? 夏墨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顿时心中狂喜万分,眼里也是抑制不住的高兴与激动。 他侧头飞快看了凌川一眼后,才对洪掌柜笑道:“呵呵,洪掌柜说笑了,这些时日身体抱恙,一时间没法进城来看看,但我这心啊,可是时时刻刻都记着这事呢。” 小夫郎的话洪掌柜自然是信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为了和他谈这笔生意,来来回回地往城里跑了。 “难怪没见你来铺里,原来是这么回事,柳夫郎现在身体可好些?”洪掌柜说着,视线从凌川身上挪开,开始打量起夏墨来。 见他唇红齿白眸光锃亮,气色尚可的模样,心想应该是无大碍了。 “多谢洪掌柜关心,不过最近一直在家中调养,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不就立即赶来您这看看了嘛。”夏墨笑意吟吟,说起谎来眼睛的不带眨一下。 当然,这也不完全算谎言,毕竟他们确实是因在家养伤才没来城里的,尽管要养伤的人不是他,而是凌川。 ”那就好,那就好。”洪掌柜闻言是彻底地放心了,他还想和他谈一笔大生意呢,要是对方的身体垮了,那就难办了。 “既然来了,我们到里面去谈谈吧?” 夏墨点点头,“好的。”这个点早已有顾客上门,所以他刚才时不时就察觉到别人投过来的好奇视线,再站在这里寒暄的确不好,这不但谈不了事,还影响店铺做生意。 他回答了洪掌柜,便转头对默默陪在身侧的男人说道:“凌大哥,咱们进去吧。” 凌川应了声,而洪掌柜见夏墨要带上这个高大魁梧,还有点凶的汉子,不禁停下脚步好奇地看了凌川两眼。 上次他和柳夫郎谈生意时,柳夫郎并没有邀请与一道儿来的人,但他现在却要带上这汉子一起,莫非这汉子是柳夫郎的家中亲属? 其实一开始他就注意到这汉子了,哪怕对方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就他往钟秀的小夫郎边上一站,便让人无法忽视,咳,毕竟不管怎么看,都像不好惹的存在。 夏墨一回头,刚好将洪掌柜探寻的目光尽收眼底,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介绍自家川哥这重要的事情,遂一拍脑门赶紧道:“啊!洪掌柜,忘了和您介绍了,这位是我夫君,凌川。” “哦?原来这位就是令夫啊,幸会幸会,凌兄弟好福气啊,娶到了这么一位心灵手巧的夫郎。”洪掌柜看着凌川,笑呵呵道。 赞美的话谁不爱听?尤其是这种夸赞。所以凌川听了洪掌柜的话后,难得地露出了一抹笑来,“确实。” 于是向来厚脸皮的某人,不知为何,在男人灼灼的目光下竟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假咳一声,“咳咳,那个咱们还是先进去吧,待会还要去买东西呢。” 洪掌柜见状笑了笑,开口道:“那咱们就先进去吧。” 第111章 好事成双(二) 洪掌柜说完便抬脚走在前头,而夏墨和凌川随后跟上。 于是三人便一同进了上次交谈的房间,围圆桌坐下。 他们坐下没多久,就有伙计送了壶新沏的茶进来,放下后对他们微微颔首便又离开了。 “柳夫郎,凌兄弟。来,先喝口茶,这是我新进的碧螺春,品着味道尚可。”洪掌柜笑着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看着眼前飘着白气儿的茶,夏墨眼神一动,笑言道:“这茶光闻着烟儿就嗅到了浓浓的茶香味儿,喝起来肯定很不错。” 他说着就端起茶杯抵到唇边吹了吹,然后浅尝一口,顿时不禁赞叹一声,“嗯~香醇甘甜,味尽不涩,洪掌柜果真是慧眼识货啊,又淘到好东西了。” 洪掌柜见他一脸回味,忍俊不禁道:“那哪里哪里,柳夫郎夸张了。” “没有夸张,这确实是好茶啊。”夏墨摇头,他才没说假话,遂放下茶杯扭过头问凌川,“凌大哥你说,这茶喝起来是不是甘甜可口,醇香不涩?” 凌川对上小哥儿那明亮的眼眸,点头道:“确实不错,唇齿留香。” 茶好不好,一品便知。 这蛊碧螺春茶显然是茶中的上品,对方能拿出如此好的茶水招待他们,看来小哥儿的手艺是深得人心啊,凌川想着不禁莞尔。 “呵呵,既然二位喜欢,不如我待会儿让伙计去包些茶叶给二位带回去吧。”洪掌柜笑盈盈道。 “不用不用。”夏墨一听连忙摆手拒绝,“您的心意我们先领了,不过我和凌大哥就一乡野之夫,这茶偶尔品品就好了,拿回去就算了。” “这样啊……”洪掌柜见他们是真不想要,便歇了送茶叶的心思,忽地又想起夏墨说过他们待会还有事,便不再言顾其他浪费时间。 于是他捋了捋小胡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柳夫郎啊,我也不跟你们卖关子了,你之前卖我的那批麦芽糖卖得很不错,不仅品相好,甜分足,还软香可口,所以很受一些大户人家的人喜欢。” 洪掌柜说着停顿了下,深深看了他一眼,继而又道,“所以,我想向你们预定一大批麦芽糖,但只要颗粒的,我打算将它运一半到别县去试试水,你们能不能接?” 当然接,夏墨欣喜若狂,承应的话险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的理智制止了他。 不过,也不能怪夏墨会这么激动,毕竟他虽猜到上批麦芽糖可能卖得不错,但他没想到会卖得这么好啊,好到洪掌柜居然想引到别县去! 高兴不已的夏墨看向凌川,两人对视片刻,他才耐住心中的激动询问洪掌柜,“洪掌柜想要多少?” “六百斤。”洪掌柜眼皮子一抬,直视着他们,淡淡吐出一个数字来。 “六百斤?”夏墨惊呼出声。 我去,这么多,他没听错吧?夏墨眨巴眨巴眼,就差没掐自己一把看看会不会疼,是不是幻听了。 凌川的心里也是震惊不已,他和夏墨一样,都没想到洪掌柜会这么大的手笔,一口气就要六百斤,不过,这也证明了他家小哥儿很厉害,不是吗? 如此一想,凌川就忍不住看向眼眸熠熠生辉,浑身像散落着光泽的小哥儿,不禁心中动容万分,他的小哥儿,今日给他的惊喜太多了。 感觉到凌川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夏墨弯着月牙似的眼睛,回以粲然一笑。 啊哈哈,就这趋势,养他家川哥完全没问题啦,突然间觉得自己真牛的夏墨,不禁在心中暗暗得瑟起来。 望着两人的互动,身为过来人的洪掌柜笑了笑,才继续道:“还有,那边有一户人家的管事算与我交好,他家老爷下月家中摆宴,上回他们尝过了你这麦芽糖,便有意订一百斤,并要求最好是单颗包装的,所以时间上可能会有点赶,最好是在月末前能做好。” 其实,这就是洪掌柜天天盼着夏墨来的主要原因。 有钱人家摆宴,来得道贺的人定不少,身份就更不用说了,肯定都是大户人家的,所以他们若能借此机会推广麦芽糖,让它入了这些人的眼,以后的销路只会更敞。 听了洪掌柜的话后,夏墨瞬间冷静下来了,让他制作几百斤的麦芽糖粒不难,像糖果一样单颗包装起来也不难,难就难在时间上,毕竟现在已是中下旬,既然是别县的,那这运送也得消耗时间。 这确实是个难题啊,夏墨凝眸深思。 六百斤的固体麦芽糖,在这么紧迫的时间下,单凭他和凌川两人确实没法保证能不能按时完成,看来只能像之前说的那样,找盈盈姐他们商量一下看看了。 好在这种情况夏墨和凌川谈过,不过只是提前罢了。 于是夏墨直接道:“洪掌柜,我也不瞒您,这种纯手工制作的麦芽糖本就耗费在时间和火候上,还有它需要大量的麦芽原料,就单麦子发芽也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您收购的量也大,所以就凭我夫夫二人肯定是不能那么快完成的。” 听了他的话,洪掌柜的表情变化不大,也许是他早就猜到夏墨会这么说。 “既然这样,那便算了吧……”洪掌柜也知道月末就要交货确实强人所难了些。 夏墨见他误会了,摇头道:“洪掌柜您误会了,我们并没有说不接这单的意思,您且先听我说?” “请说。”洪掌柜点头示意道。 “其实要缩短制作的时间不难,只需解决人手问题就可以了。所以我打算今天回去后先找人聊聊,若他们愿意帮忙的话,这笔生意我们就接下了,不管怎样,我们明天都能给您一个答复。若是能成,关于那单独包装的部分,价格肯定是不能和之前的一样,至少需要人工费,洪掌柜您看意下如何?” 夏墨说完就不出声了,他边喝茶边等待洪掌柜的答复。 他这人做事,向来是喜欢摊开来说的,尤其是钱财这方面,还是说清比较好,省得日后扯起来麻烦。 所以对于单独包装这事,他可以不收纸料费,但这人工费不得不收,提前说出来也是为了以后考虑。 凌川见小哥儿说得头头是道的,也没什么漏点,便没有开口,他继续陪在他身边,和他一同等洪掌柜考虑好,就像他之前承诺他的一样,会一直陪着他的。 第112章 好事成双(三) 洪掌柜拧眉思索片刻,觉得夏墨提出的要求都尚能接受,毕竟与对方拿出的制作工艺和方子找人帮忙相比,他这点要求不算什么。 况且就算他们拒绝了这笔生意,他也依旧会向他们收购麦芽糖的,只不过是量多量少罢了。 既然对方有意争取,而他自己也不愿轻易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所以再等上一天又何妨? 思来想去,洪掌柜最终还是决定给双方一次机会,于是正色道:“那就依柳夫郎所言吧,若你们能接下这笔生意,定金什么之类的,我们到时再谈。” 夏墨见状顿时开心地扬起了嘴角,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眉眼笑意道:“好的,多谢洪掌柜了,我们明天定会尽早给你答复的。” “如此便好。”洪掌柜呵呵笑了两声,又道,“那老夫就恭候二位佳音了。” 夏墨点点头,这么大一单子错过了就怪可惜的,所以他们得尽快回去才行。 因为他们回去后,不仅要找柳盈盈他们商量此事,还需提前写好那十一道菜方子,注意里头有哪些调料是欠缺的,得先找好替代品,以及熬好明天会用到的入味料汁。 总而言之,时间对夏墨来说,是非常紧迫的,因此他也不打算多留了,便对洪掌柜微笑道:“洪掌柜,这时间挺赶的,我们还需去买些东西,就先告辞了。” 洪掌柜闻言连声答应,“好好好,那咱们改日再谈。”他也不想耽搁对方,毕竟早点回去早点商量好,对他也好。 夏墨颔首,对凌川道了句“凌大哥,走吧”后,三人便一起走出了房间。 因为米面油之类的这杂货铺里都有,所以夏墨他们就顺道在这里买了,洪掌柜见状立即给了他们优惠价。 于是夫夫两人付了钱,便匆匆离开了。 之后他们先去把寄放的牛车拉了回来,随后又把该买的东西全都买好,就直接打道回府了。 六百斤的麦芽糖,夏墨打算先只找柳盈盈,柳玉和戚氏三人帮忙,至于其他的,还是等麦芽糖有市场了再说。 其实夏墨也想叫上柳正的,但他身为一村之长,心中必然是会关心乡亲们的,也不是说他会泄露此事,而是怕他期望太高,毕竟,这市场以后是怎么样的还不一定。 其次就是,这批糖若能做出来,他们几人顶多每人也就分得二三十两那样,除去成本并不算很不多。 当然,这都是夏墨大概的预算,他也是第一次拉人合伙做生意,具体的事项还得等双方坐下好好谈谈才行。 所以在回来的路上两人细谈过后,他们刚到家中,夏墨就将手里的东西往桌面一搁,便转头对凌川急切道:“凌大哥,咱们现在就去找盈盈姐他们吧。” 凌川正弯着腰放东西,闻言抬头望他,视线在小哥儿那粉扑扑的小脸蛋盯了半晌后,一口否决道:“先吃午饭,吃了再去。” 夏墨摇头,“先商量好再说吧。”不先找他们,他有些坐不住,话说还也不知道盈盈姐他们在不在家呢,要是刚好错过了就可惜了。 看着执拗的小哥儿,凌川薄唇抿了抿,站直身凝眸道:“已过晌午了,不差这会。” 突然被男人专注又不容质疑的目光注视着,夏墨瞬间犹豫了。 “……那好吧。” “嗯。”真乖。 凌川嘴角微勾,他三两下踱步到小哥儿跟前,然后伸出大手揉了下对方秀气又柔软的发顶,“走吧,待会我们一起去,这个点他们在家的。” 夏墨眸光一转,微微撇开视线后细若蚊蝇地应了声,便任由对方宽厚的大掌在自己头上胡作非为。 唉,果然美色误人啊。 盯着小哥儿突然泛红的耳尖,凌川就像是被诱惑了一般,眼神一暗,放在对方头顶的大手也不由自主地挪到对方的后脑勺上,接着又往边上挪了挪。 最终,男人的指尖如愿覆上那已经又红了一个度的耳尖,继而轻轻地捏了捏,真软…… 轰隆!夏墨浑身一震。 耳朵本就是他的敏感点,突然间被男人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只觉全身的气血猛地涌上头颅,紧接着整个耳朵都像熟透了似的烫。 很可爱……凌川深深望了眼小哥儿欲要躲开的小脸,沉沉的目光往下一扫,瞬间锁定了对方那瑰丽色的唇瓣,遂猛地低下头,做了他一上午都想做的事情。 “唔……”夏墨艰难回应着,津液在支支吾吾中交融,哪怕这种事情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可他的心脏依旧激动得像快跳出了胸膛一样。 渐渐地,夏墨就有些站不住了,整个人的重心都交负给对方,所以他的双手在不知不觉间攀上了男人的脖子,紧紧搂住。 直到漫长的一吻待尽,男人才拿开了扣住他后脑的大手。 夏墨则有些气喘地靠着他胸膛,论肺活量,他还真不是这男人的对手,所以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退开,“咳咳,那个我们先去吃午饭吧。” “嗯。”凌川喉结滚动,低沉暗哑的嗓音里夹着压抑,显然还有些气息不稳。 夏墨一听顿时又害羞上了,只见他眸光一垂,震惊之余脸皮一热,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便脚底抹油似地一溜烟跑没影了,活像是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一样。 凌川见状无奈一笑,接着又是长叹一声。 接下来有大生意要做,小哥儿肯定会忙得团团转,看来引诱小鱼儿上钩的事还得再等等,还是继续温水煮青蛙吧,嗯……应该可以加点儿火候。 夏墨不知自己屁颠屁颠跑了后,一直被他认为的正经男人,因舍不得又暗戳戳地改变了计划,至于以后会不会双倍反弹,就不好说了。 饭后,他们本打算先去找戚氏的,然后再去柳盈盈家,结果他们还没出门呢,柳盈盈就提着篮子上门了。 “咚咚咚……泽哥儿,你在家吗?” “在的在的!”夏墨边回话边小跑出去开门,心中是万分欣喜,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盈盈姐!”看着自己送上门来的柳盈盈,夏墨大声道,那双漂亮的星眸更是亮得骇人,看得柳盈盈没由来地扬起眉毛。 没办法,泽哥儿看她的眼神太灼热了,就像是戚嫂子家饿了好几顿的大福,突然看到眼前有根大骨头似的……令她无法忽视。 柳盈盈想着想着,又抬眸瞄了眼眸光锃亮的夏墨,也许是想象太过于形象了,她一时间没忍住,嗤嗤地笑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夏墨见她忽地笑了,本就高兴的他眨了下眼,也跟着笑了。 第113章 好事成双(四) “咳咳……不用那么大声,姐我听得见,喏这个给你,我家上午磨豆子了,这些豆腐是我阿娘叫我送过来的,快拿着。” 柳盈盈脸上笑意未退,说着她一把将手里的菜篮子递到夏墨跟前,让他赶紧收下。 夏墨低头瞧了那菜篮子两眼,想了想便接过了,“谢谢你了盈盈姐,刚好今晚可以做个豆腐酿,还有盈盈姐你回去后,可要记得替我跟婶儿她问好声啊。” 柳盈盈嗔了他一眼,“谢什么?几块豆腐不值什么钱,话说我也是听柳青说你们回来了才过来的,难得去城里一趟,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可以多逛一会啊。” 夏墨闻言笑容一顿,忽而低落地叹了口气,“因为有事,所以才不得不先回来。” 说罢他的眉毛嘴巴也都耷拉下来了,活像遇到了非常棘手的事一样。 柳盈盈见他忽然这般模样,一时间关心则乱。 只见她瞬间屏住笑意,蹙着眉头询问:“泽哥儿,发生什么事了?你莫急啊,先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一二呢。” 柳盈盈本还想再宽慰他两句来着,结果没想到她的话音刚落,夏墨就立即回了句“肯定能的!” 望着眼眸明亮,目光殷切地注视着自己的夏墨,柳盈盈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套话儿了啊。 于是当即腹诽道:好哇,泽哥儿跟某人待久了,居然学会坏心眼了! 故她嘴巴一撇,板起脸道:“好你个泽哥儿啊,居然敢戏弄我,真是……太伤心了啊。” 话落她又受伤地看了夏墨一眼,便垂眸转身欲走,夏墨见状瞬间懵了,赶紧开口道歉留人。 “唉!别别别,别呀盈盈姐,你别走啊,是我错了,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帮忙的。” 唉,早知道他就不拐弯抹角了! 看看,这玩笑开大发了吧?让这么好的人生气了,是他的错啊。夏墨懊悔。 柳盈盈闻言“嗯哼”两下,便顿住要走的动作,然后侧头斜睨了眼着急的夏墨,眼底霍然浮现出出淡淡的笑意与戏谑来。 “说吧,什么事?” 触及她眼里的情绪,再听到她话里愉悦的音调,夏墨瞬间就明白,自己这是被反套路了。 “盈盈姐……”夏墨叫了声,虽说学以致用,但她这也学得太好了吧,瞧瞧她刚才那小眼神,他都信以为真了。 啊,他就说嘛,向来大度、善解人意的盈盈姐怎么会突然间变得那么小气呢?原来是在诈他呀! 夏墨想着暗自好笑,遂坦然道:“盈盈姐,我们进去坐着谈吧。” 既然要谈正事,当然是应该先坐下来,再好好谈才行。 柳盈盈点头答应,于是两人便一同走了进去,只是他们刚踏入小院时,就见凌川大步朝他们走了出来 。 夏墨就见他显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便开口问道:“凌大哥,你这是要去哪?” 凌川视线从他脸上移到柳盈盈脸上,对她微微点了下头后,又挪回一脸诧异的小哥儿身上,然后几步走到他跟前。 “见你那么久没回来,便出来看看。” “哦……呵呵,刚才一时没注意,和盈盈姐多聊了两句……那个凌大哥你看,这是盈盈姐给咱们送的豆腐,咱们晚上吃豆腐酿吧?” 凌川望了他手里头的菜篮子一眼,“嗯,听你的。” 继而他又伸手将菜篮子从小哥儿的手里拿走,接着道:“你们去里面坐着聊吧,我放好之后就去大勇家看看嫂子在不在家,在的话就把她叫过来,还有玉哥儿。” “这样啊……行吧,你快去快回啊。”夏墨挠挠头,犹豫了下便同意了,虽然说好和对方一起去的,但盈盈姐在这,他总不好丢下她一人也跟着他去吧。 “嗯。”凌川应了声,便转身去厨房了,对于柳盈盈和小哥儿独处这一事,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柳盈盈听了他们的对话后,便知道他们这是还要找戚嫂子和玉哥儿帮忙,顿时倍感疑惑,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居然要叫他们仨一起帮忙? 她望着凌川的背影思索着,嘴巴动了动,到底没有问出口夏墨,反正待会就知道了。 “盈盈姐,咱们进去吧。”夏墨收回目光,对柳盈盈笑道。 “好的。”柳盈盈心里虽没底,但看夏墨还能笑得出来,便猜测事情问题应该不多。 所以,完全没往好事方面想的柳盈盈,在她听到夏墨说出找她们帮忙的事,就是为了一起制作麦芽糖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双目圆瞪,嘴巴微张,眼睛凝视了一脸淡定的夏墨半晌,才难以置信道:“泽哥儿,你确定不是在寻我开心?莫要逗姐啊……” 六百斤的麦芽糖,其中五百斤的价格是一两十三钱,而剩下的一百斤还未定……这个,这个应该能赚很大一笔钱吧? 咕噜——柳盈盈想着就艰难第咽了口唾沫。 她虽没法算出大概的金额,但她也知道这是个大数目,所以泽哥儿他是真的想拉她一起吗?不是寻她开玩笑?毕竟这哪叫帮忙啊?这分明是来送钱的! “是真的盈盈姐,我没骗你。”夏墨顿了下,又语速飞快道:“价格我是不会压低你们的,但具体怎么分配才合理,还得等凌大哥把嫂子和玉哥儿叫来,到时我们再商量这个问题。所以盈盈姐,我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我不想错过这笔生意。” 柳盈盈对上他真诚无比的眼,一时间心里堵得说不出话。 她自知自己待他一般,而对方却记住了她因芸姨而给予的一点小恩小惠,还回以她更多…… 柳盈盈心绪十分复杂,她渐渐红了眼,有些变腔道:“我,我当然愿意啊,这么难得的机会我怎会不愿意?只是,只是我还不太会……” 柳盈盈说着说着就又有些气馁,她虽学过,但到底只算是会点皮毛吧,因为在泽哥儿那里做了一次后,她和玉哥儿就也尝试着做了一次,结果熬糊了…… 夏墨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对劲,却只字不提这些,只让她不用太担心。 “盈盈姐,有我这个监工在,你怕什么?放心啦,我相信我们可以一起做好它的。” 柳盈盈闻言嫣然一笑,朱唇轻启,“也是啊 ,有你这小师傅看着,我们肯定能行的。” “那是那是。”夏墨下巴微扬,信誓旦旦道。他澄澈的眼睛里满是耀眼的光彩,就差没站起身拍拍胸膛跟柳盈盈保证了。 柳盈盈见他自信满满,眸里不禁蓄满了笑意,心中的胆怯也在瞬息之间拂去了一大半。 第114章 好事成双(五) 于是,豁然开朗的她便抓着夏墨,开始问东问西起来,夏墨见状也一一细谈。 也是因此,她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泽哥儿三天两头和戚嫂子去城里,就为了把他们一起做的麦芽糖卖给杂货铺。 得知了这一点后,柳盈盈心里的最后一丝担忧也泄去了,她殷切地询问夏墨,第一次做买卖是什么心情等等,而夏墨则瞬间得意了,亦笑嘻嘻地开始吹起牛来。 于是,等人二人组就这样叽里呱啦地聊了起来,一刻没闲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戚氏和柳玉先后到来。这两人看起来也是非常的激动,也不知凌川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尤其是柳玉,气喘吁吁的,两颊还红得跟熟透的苹果似的,额前还有些细汗,一看就是跑过来的。 夏墨见他这般模样,眸底暗芒一闪而过,看来他不用担心这笔生意做不成了。 他给柳玉倒了碗水,笑道:“玉哥儿莫急。来,先喝口水缓口气儿,坐下再谈。” 柳玉渴急得了倒也没推辞,他一把接过碗后头一仰,就咕噜咕噜的几声,一饮而尽了,随后碗一搁,却没有立即坐下,而是他抬手擦去唇边的水渍。 随后,他迫不及待地询问夏墨:“泽哥儿,凌大哥他说你要找我们一起做生意,是真的吗?” “当然啊。”夏墨笑了下,“这么大的事我哪敢用来开玩笑?你先坐下,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盈盈姐,还有嫂子她,她可是亲眼见过我和洪掌柜做生意的。” 戚氏比柳玉来得早些,所以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如今听夏墨这么一说,便立即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泽哥儿他可厉害了,当时啊我都被他那表现给惊呆了。” “哇,居然是真的!你们知道吗?我刚才看到凌大哥时,见他突然来找我,还一脸严肃极了,真是吓我一跳呢。”柳玉边说边拉开凳子,一屁股坐下。 夏墨一听便咯咯笑了起来,他想象到画面了,话说回来,玉哥儿好像本来就有点怂凌川来着。 “哎呀,泽哥儿你别笑,你都不知道你家凌大哥看起来有多凶。”柳玉两手一摊,非常无奈。 “哪有。”夏墨笑着否认,他家川哥一点都不凶好吧?那是男性的魅力! “呦呦~这就护上了?”柳玉一脸坏笑,瞬间和戚氏,还有柳盈盈眉来眼去起来。 三人眼里的调侃与揶揄之意再明显不过了,夏墨见状轻咳一声:“咳,那个时间不早了,咱们就言归正传说正事吧。” “好啊。”三人异口同声道,却依旧都是一副我懂我懂的模样,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无奈的夏墨眼观鼻,鼻观心,索性当自己是个睁眼瞎,便直接岔开话题,提起了要如何分配这笔生意的投入本金和利润分配,以及制作时间等问题。 除了夏墨,其他三人都没过自己做生意,戚氏稍微好一些,她好歹陪柳勇去卖过野物,但柳盈盈和柳玉就不一样了,谈起来是那个热情高涨啊。 于是四人就嘀嘀咕咕讨论了许久,直到凌川去趟大爷家,告知了对方秋季水田要自己种的事情后又回到家中,他们仍在慷慨激扬地谈论着。 “还没商量好吗?”凌川在夏墨身边坐下。 “说好了说好了,我们一共五个人,相当于五份,那投入的本金就各占一份,至于要投入多少钱,先看看洪掌柜给多少定金,不够的话,到时我们就平均每人都贴点,所以获得的利润也平分就好。”夏墨如实道。 他怎么觉得,凌川一回来氛围似乎就得变有点压迫呢? “可以。”凌川道,小哥儿决定的事,他无意见支持。 “呵……”夏墨闻言扬起嘴角笑了,然后对柳盈盈他们道,“我就说凌大哥不会有意见的,你们还不信我。” 他会怎么说,是因为在这之前,柳盈盈他们是想让他占大头的,毕竟这笔生意是他找来的,其次就是他们手艺还未到家,不值这份钱。 戚氏看着神采奕奕的夏墨,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们绝对信你,行了吧?” “嗯,那还不错。”夏墨重重点点头,突然间又想起有事还没交代完,遂一拍脑子道:“哦对了!我待会还有事,所以抽不出空来,这竹匾竹筛、番薯和小麦的事,就麻烦待会你们费点心思去打听一下了。” “嗐,我还以为有多大的事呢,你忙你的吧,这些就包在我们身上吧。”柳盈盈见他一惊一乍的,险些误以为又是什么重大事情呢。 “还有那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就莫要再说了,既然大家一起赚钱,那这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柳盈盈说着又侧头问戚氏和柳玉,“嫂子,玉哥儿,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泽哥儿你太见外了。”戚氏和柳玉附和。 夏墨被他们说得不好意思,遂挠挠头讪笑一下,“嗯……那番薯倒不用担心,但小麦或工具不够的话,你们今晚记得和我说一声,明早我们还要去回复洪掌柜,到时可以直接买些回来。” 柳盈盈闻言他们连声答应,既然时间紧迫,夏墨又说了他有事要忙,他们也迫不及待地想为这笔生意做好准备,所以几人又闲谈了两句后,就一起离开了。 而他们离开后,夏墨和凌川又坐了会,便开始写菜方子,凌川则帮忙找出哪些是没有的配料,偶尔也会说出一些味道或作用相似的配料来。 因为两人配合得非常有默契,所以这事并没有夏墨想象中的那么焦头烂额,就连后面煮入味用的汤汁也是。 到了傍晚上,柳盈盈他们也把下午去调查的消息送来。 竹筛之类的工具,他们都能从家里拿一些,但还是不够用,同时村子的小麦也不多,这些都是要买的,至于番薯,就像夏墨说得一样,完全不用担心。 夏墨笑着说了声辛苦了,便想留他们下来吃个饭,然而却被他们一口拒绝了,都说是家里已经煮好他们的饭菜。 夏墨见状也不强留,心想着等赚钱了,大家再一起搓一顿也不迟。 第115章 赚翻了(一) 因为一切都安排妥妥当当、条理有序的,所以次日清晨,两人便毫无压力地找到洪掌柜,告诉他这生意他们接下了。 洪掌柜闻言顿时喜上眉梢,笑脸盈盈。 于是,三人再次坐下详谈关于单颗包装种类的单价,以及定金。 经过夏墨巧舌如簧的奋力争取,提出了单颗包装的麦芽糖可以走高档货的销路后,终于说服了洪掌柜。 因此,单颗包装的收购价为十五钱一两,而定金则是总价的五分之一,也就是二十八两八百钱。 待一切都谈好之后,双方都觉得这不是普通的小生意,尤其其中一百斤单颗包装的,这可是大户人家要用来摆宴的,关系洪掌柜声誉,可马虎不得。 所以双方便又签署了简单的合同,一式两份,都摁上了指模。 洪掌柜忧心一晚上的事终于有着落,整个人瞬间容光焕发起来,便有意让伙计去酒楼买上一桌酒菜,和夏墨夫夫喝上一壶,然而夏墨和秦季有约,便推辞了。 “洪掌柜,我们与人约好了,就不必了,还有这酸笋是我自家做的,你收下吧,可以用来炒一两道开胃小菜。” 夏墨说着就拿出一份装好的酸笋放到桌面上,而剩下的那坛则是要带去天然居的。 洪掌柜闻言笑眯眯地收下了,“呵呵,那就多谢柳夫郎了。” 夏墨摆摆手,“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洪掌柜不用那么客气,我们与人约好了,就先告辞了。” 洪掌柜扫了眼地上的酸笋和菜篮子,连声道:“好好好,那柳夫郎,凌小兄弟,改日再聚。” “嗯。”夏墨应了声,便揣着刚到手的钱和凌川一起走出了杂货铺,心情极好地朝天然居走去。 所谓开门红,这麦芽糖的生意谈妥了,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喜气洋洋的。 尤其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压都压不住,好看的眉眼间也满是惬意与自信,看得凌川的心里痒痒的,要不是还有要事,他真想把人拽进小巷子里亲个够! 然而夏墨压根不知边上男人的思想已经逐渐狼化,依旧在兴高采烈地说东说西,那一张诱人犯罪的小嘴儿一阖一张的…… 咕噜,凌川眸色一暗。 “凌大哥……凌大哥!你有听我说话吗?”夏墨歪着头,斜视着神情忽然变得严肃的男人,不确定道。 凌川目光幽深,“嗯,你说,我听着。” 夏墨:“……” 这么说来,刚才就是没在听咯? 凌川等了半晌,见本来想和他说话的小哥儿不吱声了,反倒是停下步伐,用那双明亮的星眸直勾勾盯地着他看,看得他不由自主地蹙起剑眉,跟着停下步子。 “嗯?怎么了?泽儿。”凌川想不明白刚才还是言笑晏晏的小哥儿,怎么突然就板起脸来了。 夏墨没搭腔,他望着眉头遽然间又皱更紧的男人,心中无奈叹息:是因为待会儿可能会见到李景然,所以才这般郁闷吗? 除了这个,夏墨一时间想不出还有什么事会让他家川哥这副神情。 毕竟他们才刚谈好了生意不仅,定金在他兜里还没捂热呢,而现在,他们又正好在前往天然居的途中。 所以夏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与他家川哥气场不合,而且嘴巴特别欠的李景然。 此刻的凌川,压根不知道小哥儿彻底想歪,所以当他想开口再次询问小哥儿时,对方竟突然踮起脚,随后猝不及防将手伸到自己的面前,不轻不重地弹了他额头一下! 凌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亲昵地对待,不禁有些愣神 ,只觉被弹到的那一处特别烫。 夏墨看着一脸惊愕的男人,微微吐舌,然后缩回手,嬉笑道:“凌大哥,你不要老是皱眉头啦,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李景然,但他今天也不一定会在天然居,而且就算在,等咱们忙活完这一单后,除非他来柳家村找我们兑现承诺,应该是见不着的。” “还有啊,嗤嗤……咳!你看看你昨天都把玉哥儿给吓着了,这眉头皱多了,眉心这里就会有更深的褶子,我虽然不介意,但这样的话,我的朋友估计都不敢来咱们家了。” 当然,也会老得快…… 最后一句话夏墨可不敢说出来,毕竟这个男人有都能钻牛角尖,他可是深有体会啊,这底线可不能乱踩。 听小哥儿语速飞快地说了一通,凌川这才明白他是误会了,遂眸色一动,便将错就错地应了下来,以掩盖自己方才不适宜的邪念。不过,他认下这事可不代表他怕见李景然。 “那咱们快点过去吧,早点开始早点结束,我已经想好要好好宰他们一笔了,到时候,赚到的钱都给你。”夏墨眉飞色舞道,说完还冲凌川狡黠地眨了下眼睛,显然是对自己的手艺非常有把握。 只要赚下这笔钱,他就能还掉之前向凌川借的钱了,还有那卖身钱…… 虽然这些凌川压根不在意,甚至可能已经不记得了,但在夏墨心里,唯有把自己说过的话和应过的事都兑现了,他方能真正地,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另一种给予。 看着两眼发亮,就像是在磨刀霍霍,欲要大展身手的小哥儿,凌川不知道怎地就想到暗戳戳使坏的小狐狸。 顷刻间,他的心湖像是被毛茸茸的小爪子拨撩了一下,瞬间泛起圈圈涟漪。 “好,狠狠宰一笔,待会儿我给你打下手,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嗯嗯,少了你这个左右手,我可是会手忙脚乱的,哈哈。” 所以,就算你什么都不做,站在我身边就好。 夏墨想着就又抬起眸,与男人的对视片刻,继而笑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中途的短暂停留并不影响两人多少时间,所以等他们到达天然居时,时间也并不算太晚。 同时,他们刚踏进天然居时,上次帮他们引荐秦季的那位店小二小唐一看到他们,就欣喜地迎上来。 “二位客人来了,我们秦掌柜就在楼上,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上去告知他二位来了。” 夏墨笑着点点头,“那就麻烦小哥了。” “哪里哪里,不麻烦的,二位先坐,我去去就回。”小唐说完又笑了声,就匆匆跑去找秦季了。 第116章 赚翻了(二) 待小唐跑没影后,两人便将手里的菜篮子和酸笋坛子一把放到了桌面上,然后拉开长椅子齐排坐下。 夏墨便扭头,眼睛逡巡一圈后见没人注意他们,遂凑到凌川跟前小声嘀咕。 “凌大哥,等待会儿菜样做好了,你先尝尝,若是有喜欢的,咱们回家后自己做着吃。” 凌川见小哥儿倏地靠过来,倒也十分配合地附耳倾听,同时见他眼珠子轱辘地转,顿时忍俊不禁,遂应了声好,也压低声音道:“肯定都好吃。” “呦呵,我的凌大哥似乎越来越会说话了。”夏墨闻言咧嘴轻笑,斜睨着眼前脸不红心不跳的男人戏谑道。 “那你爱听吗?”凌川深色的瞳孔注视着他,轻声反问。 “爱呀,当然爱……毕竟像你这么识货的凡夫俗子,是少之又少咯。”夏墨说着便眼睑一垂,微摇头,露出了一副怀才不遇,吾甚是痛心的小表情。 凌川见状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涓泄而出的笑意,不过嘴上倒非常配合小哥儿难得的小趣味,“众人平庸,卿之厉害,吾一人懂,足矣。” 男人此话一出,夏墨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抖了抖,妈呀,这一口一句的小情话说得可真溜哇,还那么自信! 不过……他喜欢!嘻嘻。 夏墨嘴角上扬,眼皮子一抬便看向唇边笑意未退,满脸写着‘我是认真的’的男人,顿时心花怒放地“嗯哼”了一声,给了对方一个算你有胆的眼神。 “既然如此,那我这亲自封诩的神厨小……咳,小泽就恩准了。”夏墨说完就立即撇开光洁的下巴。 他秉着演戏要演完,表面上是那个稳如老狗,实际上内心正在揪着头发尖叫:妈呀~好险好险,差点就嘴瓢说出自己的真名了! 凌川注视着突然间有些讪然的小哥儿,瞳孔凝眸一瞬又散开,到底是这小性情更深得他心啊。 于是他嘴角的浅笑变浑厚而低沉的低笑,“呵呵,泽儿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见男人似乎没有留意到自己方才的小失误,夏墨瞬间觉得自己又可以了,只是,可爱是什么鬼? 夏墨嘴角一抽,是男人怎能被说可爱呢?应该是酷和帅才对! 于是他伸出手,对男人勾了勾手指头,让对方再靠近些。 凌川见状眉峰微挑,看不出小哥儿的意图,但若能与他靠得更近些,他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所以他听话地将头压得更低,因此小哥儿那姣好面容瞬间放大了几个度,细至皮肤的小纹理,大至那灵动的明眸,及上边翘而卷的睫毛…… 凌川没说话,在等小哥儿开口的同时,他边用眼神一遍遍描摹对方精致的五官。 “凌大哥,你看我。”夏墨手指指向自己的脸,然后眨眨眼。 又认真道:“像我这么俊秀的脸,是不能用可爱形容的,要用帅气!知道吗?嗯……就是清秀俊逸。” 凌川一听,又审视了一本正经的执意要纠正自己的小哥儿两秒,顿时又笑逐颜开。 “好好好,知道了。”不过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么可爱又可口的。 夏墨闻言瞬间像被撸顺毛的小兽崽,收起了微露一点锋芒的小爪子,他满意地点点头,给男人一个孺子可教也的赞赏眼神。 能与心悦之人这般相处,凌川觉得以前枯燥的生活变非常鲜活,他很喜欢这样过日子,也很乐意配合对方,因为看着他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所以,见要等的人仍未下来,两人又嘀嘀咕咕聊了一会。 看着笑容灿烂,眼里似有星河的小哥儿,凌川刚想趁机向小哥儿开口索点福利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非常不适宜的声音。 “泽哥儿,凌兄,没想到你们这么早就来了。”是李景然特有的音调。 呀,还真在啊。 夏墨想着便立即坐直身,然后转头朝楼梯的方向望去,果真就见笑意吟吟的李景然,正和秦季一前一后地从上面走下来。 凌川也挺直背脊回过头去,只是他脸上早已恢复往日的淡漠神情,就像刚才与夏墨附耳倾谈,笑颜艳艳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他目光凉凉地看向李景然,暗道这人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这么没眼力见,难怪追不到人。 而李景然自然没错过凌川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与怜悯,顿时垂在身侧的拳头硬了。 他的心里很火大,这小子一大清早在他面前秀恩爱就算了,鄙夷他就算了,还怜悯他?我去他娘的怜悯!有个夫郎很了不起嘛! 李景然暗骂着,犀利的目光直射座下凌川,而凌川也毫无畏惧地回击。 于是乎,两人视线交汇处似有妖风狂刮,这么熟悉的场面感顿时让夏墨和秦季两人都一脸无奈。 两人对视一眼,索性不管他们了,只要这两人没干起来,他们权当没看见。 于是夏墨站起身,对完全走下了楼梯,正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秦季扬起微笑道:“秦掌柜。” 秦季也笑着对他微微点了下头,并余光又扫了眼他们放在桌面上的东西。 才开口道:“柳夫郎,后院的厨房我已经命人打扫过了,还有你昨天提到过的食材,我也一早让人处理好了,不过……” 他说着顿了下,继而双眸直视夏墨,用更加郑重的语气说道: “待会儿我会叫上我们酒楼的掌勺与我一起试菜,若是你做出来的菜与你之前所说的相差甚远的话,那么你们就得自己出这笔食材的钱。” “那是当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些是早就商量好的条例,我们自然会信守承诺。”夏墨笑道。 “那便好……”秦季应了声,目光在夏墨和凌川身上流转一下,又问:“可需要人手打杂?” 夏墨扭头看了凌川一眼,便摇头拒绝,“不用,凌大哥帮我就好,人多了我反倒有点不习惯。” 若是让别人来打下手,且不说泄不泄露菜方子,那他家川哥到时候还怎么第一个尝菜啊? 夏墨说完便笑了笑,秦季见状也笑了下,便不再多言其他,“既然这样,那你们就随我来吧。” 第117章 赚翻了(三) 夏墨闻言应了声好,便转身拿起菜篮子,然后跟上秦季的脚步,朝天然居的后院走去。 而前一秒还在和李景然斗眼神的凌川,见小哥儿就这么跟人走了,顿时也不想搭理眼前人了。 他果断收回视线,然后一把提起桌面上的酸菜坛子,欲追上小哥儿的步伐,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景然见状冷哼一声,手中扇子一甩,亦大步跟了上去。看得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小唐,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抓起帕子虚虚擦了把额头,暗道可算是走了,要是再对峙下去,就他们那骇人的气势,这上午他们这儿恐怕都甭想做生意了。 也不知道那对夫夫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他家掌柜如此重视,那祖传的菜谱真有那么厉害吗? 小唐看着几人消失在转角的背影,想了又想,却仍想不出来其他的所以然来,索性就不想了,也转身去后厨找掌勺,替他家掌柜传话儿去。 而另一边,秦季刚领夏墨进了厨房,凌川和李景然也前后脚地跟了进来。 进去后,夏墨便转悠了一圈,开始打量屋内的环境与食材。 不得不说,这厨房不是一般的大,还有那洗好一堆食材,以及放置一旁的各种调料,准备得非常齐全。 秦季见他目光落到食材上,浅笑道:“柳夫郎,你看这些食材和调料,若有欠缺的就直说,我差人去买。” 夏墨摇摇头,“不用,这些食材已经足够了,秦掌柜准备得很周到。”十一道菜而已,就这些食材已经绰绰有余了。 不过,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夏墨想着就抬眸看了凌川一眼,遂又问秦季。 “秦掌柜,既然食材也准备好,我们是现在开始?还是再等等?”毕竟对方好像提到要与天然居掌勺一同试菜的。 当然,夏墨会这么问,其中一半也只是客套话而已,因为他肯定是希望越快开始越好啊,这样一来早点做完早点有钱,然后早点去米铺买小麦嘛。 至于竹筛子,经早上戚氏匆匆来他家提醒,倒是可以直接在村子里柳大牛家买,他家媳妇就是编织篓、筛、匾之类的一把好手,平时就是编这个拿去卖的。 “可以开始了,我们在外头候着。”秦季说着就朝窗外头看去,那边的树下有个方形石桌。 夏墨闻言笑眼弯弯,“那好,那待会儿做好了我就让凌大哥给你送过去。” 其实夏墨是有想过这上菜的问题的,十一道菜,要是放在一起品尝的话,且不是辣油放久了会冷掉,就连菜色和味道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所以经他深思熟虑后,最终还是决定做一道上一道,这样也不容易串味儿。 秦季自然没意见,然而他刚“嗯”了声,就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景然唇角一勾,就开始说话了。 “泽哥儿,可有想好先做哪道菜?” 夏墨嘴巴一抿,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会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但人家都开口问了,他又不能当没听到。 “这倒无所谓……” “那要不就先做那软嫩酸爽的沸腾鱼片吧,你不知,经你昨天一提,我对它是念得很,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 “沸腾鱼片?”夏墨说着扭头看向秦季。 秦季收到他的视线后心中一阵无语,他就知道,李景然一遇到凌川就会脑子不太好使,但他又不能不帮着他。 故一笑道:“柳夫郎,景然确实是念叨了好几次,就先做这个吧,听着也挺开胃。” “那行。”大主顾都开口了,他就一个想赚钱的,自然没理由拒绝对方。 见夏墨同意了,李景然眸光一转便得意地看向凌川,然后轻飘飘吐出一句话:“既然如此,那等菜做好后,就劳烦凌兄端过来了。”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夏墨嘴角一扯,眼睛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凌川,然而他想象中的冷脸并没有在男人的脸上浮现。 只见凌川神情淡然地扫了李景然一眼,目光幽幽道:“李兄不用客气,毕竟我想吃,天天有泽儿给我做。”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这让本想借机挖苦他的李景然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他暗暗咬了咬了下后槽牙,“呵,凌兄不介意就好。” 夏墨目睹了两人的短暂交锋,见他家川哥两句话把人堵了脸色都铁青了,一双小眼神顿时亮起了崇拜之光,以及淡淡的羞涩感。 而同样“观战”的秦季则无语凝噎,不知为何,他家意气风发的表哥,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只斗败的落汤鸡。 不过,真不值得同情,哈哈哈…… 秦季忍着笑道,连忙撇开眼看向夏墨,“咳,你们开始吧。”说完后他才唤了李景然一声,然后两人就双双出去了。 夏墨见人走了,便立马跳到凌川跟前,笑嘻嘻地对他竖大拇指,这小嘴炮打得厉害哇。 “凌大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都说蛇打七寸,就刚才那李景然的脸上来看,是被戳个正着啊。 凌川被小哥儿一夸顿时轻笑出声,但到底没忘记他们该做事,“泽儿,我需要做些什么?” 夏墨闻言低头看向装鱼的木桶,“去鱼鳞或者洗点配菜,酸笋什么的……” 于是,两人开始在厨房里默契地为第一道菜准备,当然去鱼鳞这么脏又腥臭的活儿,凌川自然不舍得让夏墨动手,至于切鱼片,这就不是他能行的了。 厨房外,秦季和李景然坐在石桌边上,他们远远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两人。 “表哥啊,你怎么一见凌川就跳脚?”秦季头也不回道。 当然,他会这么问完全是出于好奇心,因为他并不能理解这种奇怪的情绪。 李景然闻言侧头凉凉扫了他一眼,“等你有喜欢的人,而他的目光永远只看另一人时,你就能明白了。” 秦季一听,顿时嘴角一抽。 “呵,那还是算了吧,讨个媳妇而已,至于吗?这罪我可不想受。” 就在两人谈话间,一个中年身材微胖的男人出现在了后门处。 他虎目浓眉,络腮胡,大概一米八有余,眉宇间还挂着淡淡不愉之色,似乎很不乐意过来似的。 第118章 赚翻了(四)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然居的掌勺,张毅。 别看此人身材高大魁梧,长相也比较粗犷,其实他的手艺却是一绝棒,就连那些眼馋天然居的人,都是三番五次地过来挖人。 所以像这样的人,在厨艺方面的确有傲人的资本,不过这一回,他恐怕是要看走眼了。 谁让夏墨看着年纪小小的,又不像什么见过大世面的人,谁能想到他的脑里,会有前世记忆这种天方夜谭的作弊利器呢。 当然,要打脸也是得等他把菜做好之后,现在的张毅可是已经断定他就是个信口开河的骗子了,没拿点真材实料出来是说不服他的。 只见他大步走到了石桌边,然后眼神犀利地射向正在厨房忙活的夏墨夫夫,两条浓密的眉头都快蹙成两条毛毛虫了。 瞧瞧他们那动作,还有那刀功……啧,简直是一言难尽! 张毅是真想不明白,他家向来精明的秦掌柜,怎么会轻易相信那什么鬼祖传菜方?还一本?这么空口无凭的话能信吗? 可事到如今不但是信了,还大费周章地把旧厨房修缮好,今早更是直接差人去准备好食材,而现在呢又让他来试菜! 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让他在厨房里捣鼓,自己尝试着做新菜呢。 秦季见张毅像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便笑道:“老张啊,快坐下,这才刚开始,时间还久着呢。” 张毅的心思都快写脸上了,秦季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但这些都无所谓啦,只要等菜做好了尝一尝,就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了。 当然,他个人还是比较相信泽哥儿的话的,毕竟胸有成竹的气势和那笃定的眼神,可不是心虚之人能随意驾驭的。 李景然的想法和他的差不多,若泽哥儿没有两把刷子,凌川又怎可能任他胡来? 他可不相信对方会愿意做那么有损脸面的事情,尤其是在他面前。 不得不说这表兄弟俩,一个虽偶尔吊儿郎当,一个遇某人也容易丧失理智,但这心,都是通透的很啊。 不过一想到凌川刚才噎他的话,李景然就有种捶胸咒骂的冲动,真是太可恶了! 而张毅听了秦季的话后,便收回了投在夏墨身上的审视目光,只是他刚一低头,就瞧见他家掌柜笑意吟吟,而那个贵客则一脸阴沉? “……?”张毅沉默了,这又是整哪出? 他狐疑地望了两人一眼,就在脚边的石凳子上坐下。 就算他心里有千百个不乐意,自家掌柜都在这等着了,他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外面几人的心思丝毫影响不到在里面的夏墨和凌川,他们条理有序地将第一道菜需要的食材和调料一一准备好,然后下锅。 时间在一丁一点地流逝。 渐渐地,就有菜香味儿从厨房里飘出。 在外面头等候的三人闻到香味后,皆微微变了脸色。 秦季嗅了两下,眉一挑就侧头笑问张毅:“这香闻着就挺有食欲感的,老张你说是不是?” “嗯……”张毅神色古怪地应了声,眼神有些不太确定。 李景然见状轻笑一声,没说话。 没过多久,凌川就用木托子将汤汁滚滚的沸腾鱼片送上,随后淡淡斜睨了李景然一眼。 “多吃点,毕竟我泽儿亲手做的,估计这辈子你就只能吃上这么一次。”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李景然一张俊脸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故攥紧筷子气狠狠道: “呵,怎么就吃不到了?信不信我改明儿就上你家去让泽哥儿给我做上几道!我就不信这救命之恩,还比不上你这只会吹枕头风的家伙!” 他此话一出,张毅瞬间惊得筷子都险些抖掉了,看向凌川的表情更是滑稽得很。 然而凌川不但对他们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还连脚步都没停,嘴角更是微微勾起。 毕竟若真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此一来,他的小哥儿也不会再因这点破事而忧心,他还可以趁机卖个苦…… 诸如此情此景见多了的秦季,倒是一脸淡然,但当他看到张毅那扭曲的表情后,到底是又忍不住吐槽一句。 “李景然你正常点,别一来我这就跟个傻子似的……” 还有旁人在呢,给自己留点脸面行不行,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官家子弟。 “呵!”李景然冲他冷笑一声,“秦季,你胆子是越来越肥了,信不信我回去就告诉……” “别,我信!算我多嘴了。”秦季皮笑肉不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又不傻。 于是连忙转移话题,“吃菜吃菜,老张,你也快尝尝,给点看法。” 张毅得了准话,便开始动筷,而李景然也不想和他扯,便也开始将筷子伸向沸腾鱼片。 于是,三人都开始动筷了。 “唔……酸辣鲜美的鱼肉非常爽口,好吃啊。”李景然感叹一声,不是他吹,像这种绝佳味道,他在京城也没吃过几回。 在尝过一口鱼片后,张毅也是瞬间变了表情,他瞪大了眼睛低下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碗里那噌噌冒着热气的沸腾鱼片。 这鱼片不但肉质不老,还滑嫩不腥,酸辣爽口,非常入味,让人吃了后忍不住想再吃一口,真的是非常开胃啊。 张毅暗赞着又拿起汤匙,然后挖了勺汤汁来品尝,再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汤汁的浓度刚好,若再淡一分,则会让鱼肉显得寡淡无味,若再浓一分,则会吃不出鱼味,甚至破坏整锅鱼的味道。 秦季目睹了张毅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忍俊不禁道:“老张,你看这菜如何?” 刚才还对夏墨有些看不上眼的张毅,如今听他家掌柜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尴尬,于是他讪笑一声。 “呵呵,小夫郎好手艺啊,之前是我拙劣了……像鱼这样的食材,我们平时都只会做清蒸,红烧,煎炸什么的,这道菜不仅开创鱼的新做法,还甩那几家酒楼的特色菜好几个档次,还是秦掌柜你眼光好啊。” 秦季闻言笑意更浓了。 他厚脸皮地点了点头,看来他这回是真的捡到宝了,不过这种送上门的好运,估计也就只有像他这么识货的人才能拥有吧。 秦季想着,又抬起眸看向厨房里继续忙碌的两道身影,轻笑道:“有点期待下一道菜呢。” “是啊……”张毅连连点头,现在他想想自己方才的态度,就觉得脸皮有点紧。 不过万幸的是还他没和那小夫郎碰上,要不然以自己的秉性,现在恐怕老脸都丢尽了。 张毅想着眸光一转,却见李景然吃了一片又夹一片,再不吃碗就要见底了,于是也管不了脸疼不疼了,多吃一口是一口! 第119章 赚翻了(五) 有了沸腾鱼片这道绝佳菜肴打头阵,接下来的十道菜也让三人赞不绝口,个个都吃得满面红光,肚子撑得鼓鼓的。 可见秦季对这些菜方子是满意得不行。 其次就是张毅,他在与夏墨交谈两句后,见他性格爽朗,言谈大方,丝毫不像别家小哥儿那样扭捏,更是笑哈哈地和他套起近乎。 还向夏墨请教一些像如何让肉不腥不老,仍保持还滑嫩之类的问题。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夏墨对他的虚心请教自然也不吝啬,所以他非常爽快地说出了如何锁住肉的水分,入味以及火候等等小技巧,让张毅对他是相见恨晚啊。 秦季对此感到好笑又好气,要是对方知道老张之前的态度,这讨教恐怕就没那么轻松自在了。 别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刚被这面皮白心肝黑的坑去了八百多两,而老张也是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二愣子! 夏墨收到钱后也明白自己是赚大了,十一道菜方子价格均在五十至一百两不等,已是很高的价格了。 虽说对方日后若能大卖,赚钱的必定是这钱的数倍,但那也是得它们有市场才行。 而且于他而言,烹饪这十来道菜并没什么难处,劳力和脑力就更是说不上,所以多多少少有点像空手套白狼的感觉。 呃,怎么说好像也不对,毕竟还是有点肉的。 所以他夏墨也尽心尽力地带着张毅重做一遍,并在结束后随口提了个建议,说到时候做个新菜推广新品活动什么的。 例如可以先打折优惠两三天,然后再恢复常价之类。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宣扬天然居出新菜样的消息,还可以让厨师利用这段时间多研究一下大众口味偏向等等,一举多得嘛。 秦季听完夏墨提议后,又看了看他那写得十分详细的菜方子,因荷包大出血的郁闷心情总算是舒坦了许多,同时也决定等改日大厨们学会了这些菜时,便试试此法子。 摸摸索索大半天的时间就这样被消耗了,夏墨心里还惦记着要去买小麦,便笑着向秦季三人辞行。 “秦掌柜,烹饪该注意的事项我已与张掌勺细说,剩下的只需多练一二即可,我家中还有活儿要忙,就先告辞了。” 秦季闻言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不留二位了,柳夫郎日后若有意再卖菜方子,可以优先考虑一下我们天然居。” 夏墨微笑道:“秦掌柜出手阔绰,忘记谁,也不会忘记你这阔老板的。” 好来话谁不爱听?哪怕铁公鸡秦季也不例外,所以听了夏墨的话后立即就眯眼大笑起来。 “哈哈哈,那就好,柳夫郎的话我秦某人就记着了。” 夏墨也笑了笑,随后扭过头望向沉默是金的男人,语气愉悦道:“凌大哥,咱们赶紧走吧,说不定盈盈姐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们把小麦带回去呢。” 头回赚了那么多的钱,夏墨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那双玲珑好看的眼眸更是熠熠生辉,光彩动人。 凌川凝视着欢颜悦容的小哥儿,心里也是阵阵欢喜,于是连忙应了声好,然而他话音未落,对方又一把将手里的钱全塞到他手中。 “凌大哥,这钱你拿着,说要养你就养你,我可是说到做到哦。”夏墨说完就俏皮地眨了眼。 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他这也算是靠别人的手艺发了笔大财,哈哈,人生在世,果然还是多一两个爱好,多学点东西准没错。 夏墨此话一出,惊得可不止凌川一人。 他们投在两人身上的目光灼灼,几乎要凝为实质,或嫉妒,或诧异,但无人在意。 尤其是凌川,心口像是瞬间被滚热的气流堵住,随时都要炸开似的。 只见幽黑的瞳孔注视着小哥儿一眼,遂垂眸望了手里的钱一眼,下一刻便毅然收下了。 呵,被人珍重的感觉真不赖啊,他的小哥儿总是那么的随心所欲,那么多出乎意料,总能不经意间让他更加关注他,更加喜欢他。 “嘻嘻,钱收了,那小郎君跟我回家吧?”夏墨调笑道。 唉,他家川哥果然就该多笑笑,瞧瞧,这一笑多有魅力啊。 凌川闻言笑意更浓了,十分配合:“好,那菜篮子给我,小郎君给你拿?” “不用,这轻得很……”夏墨手一躲,拒绝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直径朝外走去,完全没理会身后因夏墨调戏而震得目瞪口呆的三人。 反正招呼也打过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所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等夏墨和凌川离开天然居后,他们便拉着牛车去米铺买了满满一车的小麦。 老板见他们一下子要得多,便非常好说话地给他们算便宜点。 夏墨见状笑眯眯地道了谢,说以后需要的话还来他家买,听得老板瞬间笑得更欢了。 麦子买好了,夫夫二人便直接将它们拉回柳家村,并把定金和包装那批的价格说了一下。 柳盈盈三人看着那将近三十两得定金,个个激动得蹦起来,直到他们去买好了工具,又收购好番薯,都未能平静下来。 小麦和番薯的量是按照上一次的出糖率来买的,所以只稍稍多买了一些,以防原料不够。 同时为了方便指导柳盈盈三人,故麦芽糖的制作地点便定在了凌家。 所以在将所有的麦子都泡好,并用竹筛竹匾全部都装好后,柳盈盈他们三人便商量好要到山上去找些干柴,到时候直接挑到凌家。 省得被别人看见他们从自家里担柴去凌家而心生疑惑,追根问底什么的。 尤其像这种赚钱的事儿,真没必要大张旗鼓,尤其在大家都不富裕的情况下,就你家突然一跃而起,半个月就能赚上人家辛苦两三年的钱,不招人眼红才怪。 夏墨听了他们的想法后便没意见了,不过想到自己还要认真设计一下那批糖的包装纸,又见家里的柴够用,便没有和他们一起上山。 毕竟那批糖不管是对洪掌柜,还是对他而言,都意义非凡。 同时包装纸设计出来后,他还需找人做出来,这也需耗费时间的,当然是尽早做好比较好,以免后面出个什么差池又没时间补救。 还有就是他还需用面粉熬制一些浆糊,看看它黏不黏纸,毕竟是用来黏食品包装纸的,到底是担心去铺里买的不干净,或者味道大。 第121章 完美收工… 夏墨双手交叉抱于胸前,眼皮子一掀,就白了假正经的男人一眼,结果男人不但不收敛,反而是嘴角翘得更高了。 夏墨见了瞬间心中一哽,头次觉得这张刚毅又性感的俊脸看起来是那么的欠扁。 他嘴巴蠕动两下,一句‘有本事你多买几条鞭子回来,小爷我今就给你展示一下什么叫御.马.术!’险些脱口而出,好在被刚喝完绿豆沙还想要的铁蛋一口打断了。 “婶婶,婶婶!我还要!”铁蛋跑了过来,将喝个精光的碗举高高。 他的心早就被那凉爽又甜口的绿豆沙给捕获了,所以对于他阿爹阿娘说的,那什么小猪仔老猪仔的丝毫不感兴趣。 夏墨闻声眼珠子一斜,就骤然与近在咫尺的铁蛋对上眼。 “……”我滴乖乖,他险些当着小孩的面耍流氓! 夏墨心中既羞愧又尴尬,不过脸上却佯装淡定,可惜他还没开口呢,就被铁蛋下一句话给打回原形了。 “呀?婶婶你很热吗?脸好红啊……” 铁蛋歪着小脑瓜,狐疑地瞅着夏墨,现在眼见再过不了多久太阳就快要落山了,天又不热,他很是不明白婶婶的脸为什么还红得跟一脸热气似的。 夏墨骤然被他这么一问,还被他那双清澈又干净的眼眸注视着,登时老脸一红,只觉脑颅中那股刚消下去的血气瞬间又“噌”的全给他涨回来了。 他赶紧横扫周围一眼,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铁蛋他爹娘的身上,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心中万分庆幸。 幸好没人注意他们这边,铁蛋也没听到他们方才谈话的内容,否则,他恐怕就要现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毕竟以这小家伙的性子,一听到了什么要骑马买马的,肯定会兴奋得大声嚷嚷的,到时一不小心说了啥,就柳玉那小子那热衷于八卦的模样,他又不是没见过。 夏墨想着就眼睑一垂,对铁蛋干笑道:“啊哈……是有点热,刚好,婶婶也去喝一碗消消暑。” “好哇好哇,那咱们快过去吧。”铁蛋对他的说辞毫无疑问,因为在他心里,温柔婶婶说什么就是对的。 夏墨点头,笑得极度温柔,“那走起,婶婶先给你装去。”说时还不忘伸出手先接过他手中的碗。 铁蛋“噢耶”一声,咧嘴笑了,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虎牙,然后稚声稚气道:“谢谢婶婶!” 夏墨哈哈几声,“甭客气,铁蛋今天辛苦了,这绿豆沙啊想吃多少有多少。” 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因为方才多亏了这小家伙及时出声,才让他幸免于自己没挖坑把自己埋了。 什么展示御.马.术?要是说出来,不就正好着了老男人的道了吗! 一想到这夏墨就眼神一凛,于是趁着铁蛋不经意间,又凶狠狠剜了罪魁祸首一眼,然后继续迈起步子,带着纯洁的娃儿朝放绿豆沙的那边走去。 毕竟这么可爱又机灵的小崽子,可不能被那么不正经的人给霍霍了。 夏墨边走边侧目,望着边上蹦蹦跳跳活力十足的铁蛋,眸光瞬间柔和了几个度,便顺势撸了撸他的小脑瓜。 于是没一会儿功夫,两人就走远了。 夏墨以为没口误这事儿,这小插曲就这样揭过去了,却不知自己最后那一瞪,那眼神两分怒八分瞋的,愣是将眼尾上挑,脸颊绯红的他变得无比勾人,令身后之人的眸色是暗了又暗。 凌川锋利的眼微眯,黝黑的瞳孔始终紧盯着那抹身影,目光聚焦在对方那依旧白玉粉红的耳郭上,透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也知道是什么叫适可而止,循循渐进,于是他只能很不甘心地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盯着看了好半晌,才幽幽抽回视线。 毕竟好不容易才将小东西从龟壳里一步步引诱出来,可不能在开吃前用力过猛,把人吓得一下子又缩回龟壳里去了。 如此想着,凌川便渐渐歇了心底的火气,抿着嘴角看向别处…… 时间的脚步总是无声无息,它就这样从一方小院落中路过,在那偶尔传出来的阵阵笑声中溜走。 所以没过多久,院子里那一筛筛的青葱翠绿的麦芽就长好了。 于是悠闲了一两天的几人,终于要开始撸起袖子,大忙一场。 他们开始将麦芽一一剥下,然后清洗,剁碎…… 每个人分工有序,各司其职,再加上心中那股燃起的激动劲儿,这干起活来倒也没想象中那么累。 到了后面,为了提高熬制出糖稀的速度,戚嫂子更是让柳勇直接将家里的大锅头也拿来了。 如此一来一次就可煮两大锅,他们也能跟着学点儿,夏墨对此是非常支持的。 就这样又转眼间时至月末,六百斤的麦芽糖终于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了。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夏墨和凌川也不墨迹,糖做好的第二天便将它拉去给洪掌柜验收。 洪掌柜带了与伙计抽一些检查,见糖的质量依旧,单颗的包装外表也很喜庆,红色为主的糖果纸儿上既有花纹又有金边双喜的,心中欢喜不已。 所以他非常爽快地把剩下的钱结清了,同时还让伙计提前去天然居定好了一桌酒菜。 “柳夫郎,凌兄弟啊,这回你们可不能再推辞了。”洪掌柜笑道。 “老夫听说天然居最近推出了新菜样,还搞了什么新菜推广的彩头,可是火得很呐,刚好这活动就剩最后一天了,咱们也去尝尝看。” 面对洪掌柜的盛情,夏墨笑容微僵,前不久他还暗道以后不再也去天然居了,结果才过几天?就又要上门了…… 可事实确实如洪掌柜所言,他们之前就拒绝过一次了,所以这一次再怎么说也不能驳了人家这个大主顾的面子。 唉,打脸来得如此之快,夏墨无力吐槽,但不管怎样,没过多久他就心思复杂地跟着洪掌柜一同踏进了天然居。 至于凌川,他的表情由始至终都是淡然的,哪怕小哥儿又把钱丢给他了,他也只是目光稍微柔和了一瞬,不过这一幕倒是让洪掌柜挺讶异的,不禁多看了两眼。 主要是因为夏墨表现得太无所谓了,是真的一个子儿都没给自己留,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事,所以洪掌柜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122章 再去天然居 夏墨一入天然居就看到里面人满为患,以前的食桌间的空隙变小了,都不知道是多加了几个,心中不禁暗暗咋舌,这人也忒多了点吧? 他就着上楼梯的高度低头一瞅,便发现他们吃着的菜大部分就是自己卖给天然居的那些,顿时替自己一阵惋惜。 活动最后一天了还那么多人,看来秦掌柜以后稳赚不亏啊,他当初就应该多要点钱的,四舍五入凑个整,千两银也不过分。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夏墨感叹着,就和凌川跟着洪掌柜一同进了雅间。 天然居的小二很迅速,他们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上酒上菜了。 “凌兄弟,柳夫郎,来,老夫敬你们一杯。”洪掌柜端起酒杯对夏墨和凌川笑呵呵道。 夏墨和凌川见状也拿起了酒杯。 夏墨笑道:“哪里哪里,是我们该敬您才对,要不是洪掌柜您愿意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哪能赚上这一笔钱?”说完他就侧头看向凌川。 凌川与他对视,瞬间就明白他的意思,遂点头附和,“泽儿说得没错,敬你。” 洪掌柜闻言朗朗大笑,随后摇了摇头,“咱们做生意都是相互的,这啊那一头掉链子都使不得,就不相互恭维了,呵呵,干。” 夏墨闪烁着星光的眸子一弯,笑应了声,暗道这洪掌柜想法还挺前卫的,遂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便头一仰,一口闷了。 “柳夫郎好酒量啊,凌兄弟请。”洪掌柜见他这么豪爽,说完也跟着一饮而尽。 凌川闻声斜眸望了小哥儿一眼,见他脸颊依旧白玉如脂,便也一口抿了。 而夏墨则对洪掌柜摆摆手,“啊哈,一般一般,不过这酒倒是醇馥幽郁,挺好喝的。” 洪掌柜闻言砸吧了下嘴,像是在回味靓酒的后劲。 然后才道:“这佳酿是天然居特有的,在别家酒楼还吃不到呢,来来来,吃菜吃菜,这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夏墨和凌川将他已拿筷,自然也不扭捏,毕竟来都来了,肯定是要好好朵颐一番才对。 他们吃着,洪掌柜偶尔会夸赞一两句天然居新出的菜肴,说是比这一带其他酒楼的够味多了,当然也有简单提及生意上的事,说以后要是需要收购麦芽糖什么的还找他们。 夏墨一听自然是满口答应,这可是个好消息啊,只要洪掌柜拓展了麦芽糖的市场,那他就能多带几个人一起发家致富。 不过他能力有限,也不是什么圣人,所以想要回报的也只有那些对他和泽哥儿伸出过援手的人,至于其他的他不可能如此上心,毕竟升米恩斗米仇。 夏墨想着又喝了一口酒。 到底是高兴极了,此时的他已经不知几杯酒下肚子了。 凌川黑色的眼注视着小哥儿已经微醺的脸,便开口道:“泽儿,莫贪杯,爱吃的话,待会带些回去。” 夏墨眼睛一亮,“好啊,那凌大哥走时你可不要忘了啊。” “好。”凌川目光宠溺,暗道真是个贪杯的小酒鬼。 洪掌柜视线在他们身上转悠一圈,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他本以为只有柳夫郎对凌兄弟情意深重,却没想到这个看起那么冷硬的人,居然也会这么柔情地对待另一个人。 不禁暗叹一句,原来是鹣鲽情深啊。 就在洪掌柜要开口叫小二预定一些酒带走时,雅间的房门就被人敲了敲。 洪掌柜挑眉,道了声“进来。” 随着门一开,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门口方向传来。 “柳夫郎啊,你来了怎么也不招呼一声,要不是小唐来后厨找我,我都不知道来了。”人未到声先到,是张毅。 夏墨和看凌川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随着话音渐落,张毅人也跨步走了进来,出现在三人眼前。 洪掌柜看着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张毅,又飞快瞄了眼夏墨夫夫,眼里满是惊讶之色,瞧对方这态度,莫非柳夫郎他还和天然居有点关系? 张毅大步上前,先对洪掌柜表示歉意,颔首道:“洪掌柜,不请自来,打扰了。” 洪掌柜笑着摇了下头,“没有的事,张掌勺还和柳夫郎熟识啊?” 他说完就转眼看向夏墨,似在询问。 夏墨讪笑一声,熟倒真不熟,毕竟只见过一次面,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可人家就站在他跟前,这让他怎么回答? 到底是喝了点酒,夏墨的脑袋没那么灵光了,好在在他想好措辞之前,张毅先开口了。 “洪掌柜,你方才吃的沸腾鱼片,芋香兔儿,宫爆鸡丁,还有杏鲍菇尖椒鸭,可都是我们从柳夫郎那里学来的。” “什么!”洪掌柜一听顿时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夏墨,重复道,“张掌勺,是说这些都是跟柳夫郎学的?” 张毅点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洪掌柜望了望干笑的夏墨,脑中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柳夫郎真是好手艺啊。” “哪里哪里。”夏墨目光从凌川身上抽离,干巴巴笑道。 洪掌柜见状也不多问其他,遂让张毅坐下,然而张毅拒绝了。 “坐就不坐了,不过难得遇上柳夫郎,不如也帮我们把剩下的菜也尝一尝,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改进的。” 张毅说完一拍掌,端着菜候在外边的小二就立即陆续走了进来,将那十一道菜中洪掌柜没点的几道端上了桌面。 也是这时,夏墨三人才明白张毅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过菜都上了,夏墨也不是不好说话之人,于是便一一将菜品尝了个遍,然后将自己的看法简单说了下。 张毅闻言受教地点点头,然后就告辞了,而夏墨三人也不客气,对着免费送上门的菜肴开始新一轮扫荡。 吃饱喝足,洪掌柜对夏墨是更加另眼相看了,也越发明白他在美食上的造诣肯定不一般。 暗道以后还是多多关照的好,说不定有什么新鲜的吃食,他这杂货铺也能独来一份,就像麦芽糖一样。 既然吃完了,三人便也不想多留,于是相互告辞后便离开了天然居。 当然,在走之前凌川并没有忘记给自家小酒鬼捎上两坛美酒,洪掌柜见此笑了笑。 直到三人彻底走远了,隐蔽在天然居楼上窗扇后面的李景然和秦季才抽回视线。 第123章 有消息了… 想想也是,若没有天然居掌柜的指意,哪怕张毅是天然居的掌勺,他也不可能自作主张多做几个菜让夏墨试试味儿。 更别说什么自掏腰包了,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因为这几天天然居的生意很好,所以秦季眉眼间的笑意就从未消失过。 倒是他表哥李景然,却冷着一张俊脸,眉目间还掺夹着拂不去的淡淡郁色与寒霜。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两兄弟的心情,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李大公子如此愁苦呢?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他的心上人柳秋悟了。 秦季叹了声,然后走到太师椅上一屁股坐下,抬眼看向他那愁眉苦脸的表哥,宽慰道: “表哥啊开心点,柳秋悟他又不是真的要定亲,更不是要成亲,只不过是京中传言而已,再说了,你不是已经让人盯紧点吗?” 一提到柳秋悟的事,李景然透着寒光的眼眸就倏地一压,当即面沉如水,嘴角也抿出了一个锋利的弧度。 其实他也明白,这事伯父伯母肯定也插了一脚,否则也不会弄的沸沸扬扬,毕竟柳秋悟年纪一不小了,他们也想含饴弄孙,但是他又怎能让他们? 秦季见他沉默不语,目光森然,也知道他是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弃的。 唉,这些年来,他表哥对柳秋悟的执着,他一直看在眼里。想当初,哪怕姑父对他严加呵斥,又打又骂,就连逐出家门的招术都用了,也没能断了这小子对柳秋悟的情谊。 哎,爱情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竟让他睿智的表哥变得这般疯魔。 “阿季,我想把他引到这儿来。”李景然突然出声。 “啊?这里?”秦季讶然一瞬,反应过来了,“你不会是想现在告诉他,他姐姐在这吧?” 李景然黑如潭水的眸子与他对视,“是也不是,但他独在京城,太多人打他的主意了,我寝食难安。” 秦季点点头,但又忍不住腹诽:可你不也是在打他的主意吗? 当然,他也知道他表哥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就不戳他的心窝子了,省得殃及池鱼。 于是他好奇道:“那你想怎么做?” “卫五不是还在调查那两件遗物吗?只需他给秋悟留点痕迹便可。”李景然眯眼道。 他看起来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俨然看不出那个一遇到凌川就变得有点傻缺样的那个人是他。 “那你还不如直接告诉他呢,何必如此麻烦。”秦季说着脚一抬,遂两腿叠加,瞬间找了个舒服的角度翘起了二郎腿。 李景然睨了他一眼,摇头沉声道:“不行。” “为何?”秦季挑眉,不解地看向他。 “哪怕我们基本断定柳芸是柳秋芸了,可在还没查那两件遗物是不是柳秋芸所属前,也难免这其中会有什么纰漏。” 李景然说着顿了顿。 又凝眸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秋悟要是知道他姐有这些东西还好,要是不知道,那柳芸的身份还是有待进一步核实,再者她已经死了,而那柳大志也很可疑……” 没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有的话就是钱不够。 所以对于有钱有势,又迫切地想知道真相的李景然来说,想要在柳家村,乃至清河县找出当年关于柳芸的事迹并不难,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 而时至今日,他派出去的人经过数日的细查,顺藤摸瓜,总算是带回来了些有用的消息回来。 根据汇报,柳芸的长相和柳秋芸确实是九成九的像,这是李景然为什么断定她就是柳秋芸的原因之一。 而原因二则要说到她的钱财了。 柳秋芸私奔时可带了不少钱财,当然这个事当时并未公开。 因为柳家二老再气女儿不听话,也懂财不外露,若是傻傻地把事儿道出去,也只会给在外的女儿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小消息李景然也是最近暗查才知道的。 只是柳秋芸那神秘心上人,以及她为何一人来到清河县,还短暂失明过的事,则都要等调查后才能商榷了。 不过对于她为何会在柳家村落脚,还和柳大志成亲等等,这些发生在清河县上的事,他们倒是查到了始末。 柳芸初到清河县时,就遇到了在码头被赌坊打手扣押的柳大志。 具体来说,她当时眼睛尚未痊愈,而柳大志他爹却因在赌坊欠债不还,被赌坊的管事带人押着找上了正在码头搬货的柳大志。 柳大志就是一个普通的搬运工,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赌坊的人拿不到钱,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所以也不知柳芸是出于什么心情,在赌坊管事就要砍掉柳大志他爹一条胳膊,并将柳大志押走时,她居然开口了。 她向赌坊管事承诺替他们还钱,但柳大志归她。 得了钱的赌坊管事见状也不再纠缠,毕竟就算砍了那赌鬼的胳膊,再把他儿子卖掉,也没那么快把钱赚回来。 所以一来二去,柳芸就成了柳大志父子的恩人。 不过在那之后,柳芸并没有立即跟着他们回了柳家村,而是先住在县城里,直到她眼睛好了,她才和柳大志去了柳家村,甚至成亲。 在这期间里,柳大志倒是有情有义,朴实诚恳,可谁能想到,他在柳芸走后又是另一副面孔呢? 就他们一家子对泽哥儿的态度,李景然就觉这人很可疑。 所以对于柳芸,哦不,应该说是柳秋芸,她的事就像谜团一样,合理的不合理的一大堆,还得抽丝剥茧,一一查清才行。 言归正传。 秦季听了李景然一通话后,顿时拉长尾音“哦”了声,原谅他不懂其中有什么区别。 李景然淡漠地瞟了他一眼,自然也不指望这个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只会打算盘的人能懂什么。 秦季:“不过话说回来,你想把柳秋悟引来这里,你不怕他知道泽哥儿是凌川的夫郎后,直接找他去了?我听说他底下还有一批很厉害的人,论查事的能力,可不必你弱。” “不会,也不怕。在没查清真相之前,以秋悟的性子是不会直接跳到泽哥儿面前的。”李景然誓言旦旦。 “哦,这样啊。”秦季点点头,“其实有个问题我困惑很久了,不知当不当问。” 李景然眼皮子一抬,淡淡道:“既然不知,那就不问。” “……不,我还是比较想知道的。” 第124章 取名字… 李景然闻言掀眸,睨了贼心不死的某人两眼,忽地大发慈悲道:“嗯,说吧。” “哈哈,那我说啦。”秦季微微坐直身,然后语气一变道,“表哥,既然你知道柳秋悟对凌川只有兄弟之情,绝无非分之想,那你为什么每次见到他都那么……” “嗯?都什么?”李景然打断他,腔调不轻不重。 秦季被他凉飕飕的眸子一盯,脑中登时蹦出一句‘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来,于是他当即哈哈两声,改口道: “没什么……我是说既然表哥心里有数,就快点飞鸽传书给卫五,这样一来省得柳秋悟老被那些闺中小姐哥儿们惦记着。” 李景然认可地点点头,“说得没错,是该快点让秋悟快点动身前往,不过……” “不过什么?”秦季不耻下问。 李景然勾唇一笑,“不过阿季啊,你说你一个堂堂男汉,怎能像村中妇人夫郎一般八卦?这样很不太好,听哥一句劝,记得改改,省得日后娶了媳妇,却成了闺中密友。” 也是,未来媳妇险些被撬的李景然,又怎能见得他人在自己跟前整日云淡风轻,身心愉悦呢? “……”秦季闻言嘴角眉毛直抽搐。 什么叫做闺中密友?词是能乱用的吗? 呵,嘴这么毒,难怪讨不到媳妇! 秦季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里暗戳戳地怼李景然,毕竟他也知道,情场不顺的人多多少少有点红眼病。 于是,要把柳秋悟引到清河县来的事情,就在两人的谈话间一锤定音了。 而此刻,正哼着小曲儿打道回府的夏墨丝毫不知,在不久的将来,泽哥儿母亲的身世之谜会一一浮现。 他更没想到,那日为了摆脱柳家的所言所语,竟然一语成谶,泽哥儿他还真有个素未蒙面的舅舅,还是他家川哥熟人。 不得不说,真是缘分呐。 当然,这些都时候来话了,此时的夏墨正忙着和他家新成员混个脸熟呢。 没错,和洪掌柜分道扬镳后,酒后劲有点强的夏墨就开始念着要买马去,凌川想下次再买,可夏墨不愿。 于是面对一瞪一怒都十分撩人的小哥儿,魂都被勾走了的凌川哪能拒绝? 于是两人最终还去了一趟骡马市,买了一匹小骏马。 小骏马尚幼,通体棕色,且眉间有一撮小白毛,就是精神似乎不太好,否则也不可能被他们遇上。 不过就算它精神不好,夏墨呆呆与它对视半晌后,就相中了。 凌川挺诧异的,毕竟马儿还小,买回去不但不能用,还得先找郎中给它看看,然后养着它。 可是小哥儿似乎很喜欢它,因为他便在老板惊讶的目光下直接掏出钱来,“就它了。” 老板见状赶紧收了钱,然后眯着细长的眼再三重复:“一概卖出,绝不退货。” 凌川点点头,然后就一手拉着酒意微醺的小哥儿,一手牵着小俊马,走出了骡马市…… “凌大哥,你说给他取什么名字呢?”走到半路时,夏墨身上淡淡的酒气已经退去。 他坐在牛车上,看着边上乖巧的小骏马,心中甚是喜欢,所以对于它的名字也是格外的上心。 凌川感受到身后小哥儿投过来的目光,浅笑道:“只要你想的,都好。” “啊……这回答就跟没说似的。“夏墨撅嘴小声嘀咕,他都想了好一会儿,却总觉得自己想的不怎么好。 凌川耳力过人,夏墨的话他自然是全听去了,于是他眉峰一挑,目视前方的黑眸闪过戏谑的笑意,“既然泽儿这么相信为夫,不如就叫它墨影吧。” “墨影?”夏墨望着小骏马念道。 凌川嗯了声,“泽儿觉得如何?” “好听是好听,就是有点不够霸气。”夏墨挑刺道。 “哦?那泽儿取个霸气点的?”凌川头也不回问。 “我啊……我觉得叫它凌风就挺好的,威风凛凛,来去如风。”似乎受到了某种启发,夏墨转悠着眼珠子说道。 凌川闻言唇边笑意更浓了,抽了下缓慢下来的水牛后,赞道:“还不错,既然泽儿觉得‘凌风’比‘墨影’听起来威风些,那就叫‘凌风’吧,以后骑着也比较有气势。” 也不知道是不是污者自污,夏墨总觉得这话怎么听都有点不对劲,莫非这就是“被害”后遗症? 夏墨想着就蹙起了好看的眉宇,他抬眸,眼神不太确定地瞅了男人挺拔的背脊良久。 “嗯?”再次感受到小哥儿如炬的视线,凌川回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望着男人再正经不过的俊脸,夏墨不禁自我怀疑了: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没,我想了想,突然觉得还是凌大哥你取的好点,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主要还是要彰显它的快嘛,叫‘墨影’正合适,呵呵……” 面对男人深邃又正直的目光,摇摆不定的夏墨心头一紧,就这么直接把小骏马的名字定下了。 凌川低笑,“都行,那回去后泽儿记得让它多熟悉熟悉自己的名字。” 夏墨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 “我现在就要开始!”夏墨说着就扭头对边上的小骏马开始一声接着一声叫唤。 “小马儿,你听着,你以后就叫墨影。” “墨影,墨影……” 夏墨唤着唤着,就唤了一路。 不过直到柳家村,墨影似乎还是不太记得自己的名字,同时因为走了这么远的路,整匹马看起来是更加蔫儿巴拉的,没一点精神了。 夏墨对此也很无奈,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安顿好它才行,还得得它找点吃的。 等他们安顿好墨影没多久,提前与他们约好的柳盈盈三人就上门来了。 夏墨将人领进门,然后门一关,就把他们带到里屋去,开始分钱。 “泽哥儿……这,这些钱,真的是给我的吗?”看着被夏墨推到自己跟前的,足足有二十两出头的钱,柳盈盈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 表情与她同样夸张的还有柳玉和戚氏,因为夏墨虽然和他们算过数,但那对他们说太不是真实了。 “是,是啊,我没做梦吧?我最近老是梦到这个,可是我每次都没能拿到它,只能追着它跑……” 柳玉也不敢伸手,他眼巴巴地瞪着自己的那一份,说起梦境里的钱长腿跑了时,不禁带上委屈又可怜的意味。 第125章 不得了了… 夏墨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追着钱跑?玉哥儿你也是个有前途的人呐,不过这一回你大可放心,它们不长脚,你要是不信就先掐自己一把,然后再咬咬银子,看看它咯不咯牙?” 夏墨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柳玉还当真了,竟真的先狠狠拧了自己一把,然后抓起一个银子咬了咬。 “呀!”柳玉双目顿时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头一扭就对同样不敢相信的二人组激动道,“嫂子,盈盈姐,会疼,还真的咯牙!我不是在做梦!” 柳玉吼完后整个人就被狂喜笼罩了,激动得又叫又跳的,就连柳盈盈和戚氏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嘴里不是在夸赞夏墨,就是在重复我赚大钱了。 毕竟,能在半个月内就赚那么多的钱,是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象的。 “泽哥儿,我爱死你了!” 被喜悦冲昏脑袋的柳玉说着就一把抱住了夏墨,然后直呼他的后半生就靠他了,完全忘了他边上还站着自己比较怕的凌川。 不出所料,一直保持沉默的凌川忽地见自己的小哥儿被人猛地抱了个满怀,那张刚毅又有点凶残的脸就瞬间黑了下来。 只见他一拖一拽,就一把将夏墨从柳玉的熊抱里拉了出来,然后眼神凌厉地警告了有些得意忘形的柳玉一眼,像是在宣示主权。 柳玉被他这么一瞧,瞬间抖了个激灵,嘴上不自觉地结巴道:“啊…对,对不起了!” 呜,凌大哥果然是最可怕的!柳玉想着,就立马跳回柳盈盈和戚氏的边上去了。 倒是柳盈盈和戚氏见此却相视一眼,遂而眼里的笑意更加耐人寻味了 …… 夏墨见他们笑容依旧如此绚丽,心里也开心,然后才悄咪咪地扯了扯男人的衣角,小声道:“不要乱吃飞醋哦,会惹人笑话的。” 凌川垂眸,如深潭漆黑的眼眸凝了仿佛带上光晕的小哥儿两眼,才几不可闻应了声。 而另一边,他们依旧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直到过了好半晌他们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们又坐了下来,拉着夏墨唠了好一会儿嗑,说好了改日有时间后好好搓一顿后,才一一告别离去。 三人一走,凌家就瞬间安静下来。 夏墨整个上半身往前倾,手也肘着桌面,做出了单手托腮的姿势,然后半歪着脑袋自然自语道:“这事总算是彻底完成,真不容易啊。” 说着他就抬眸看向边上的男人,浅笑道:“凌大哥,这阵子辛苦你了。” 已经很久没听到小哥儿向自己道谢了,如今忽然一闻,凌川的嘴角就瞬间压下了一分。 他是很不喜欢小哥儿向他道谢,因为这样让他们显得很有距离感。 不过这次不一样,凌川心里是不喜欢,但眸光一动,竟然顺着杆子往上爬了,“那泽儿想怎么谢我?嗯?” 夏墨眸色一顿,开始认真地审视起男人来,然而却见对方的表情淡定极了,不禁笑道:“哦豁,凌大哥你变得油腻了。” “只对你如此,不行?”凌川拧眉,一本正经道。 夏墨见状哈哈大笑,“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你凑过来点。“ 凌川乖乖听话,于是他挪动位置弯腰靠近小哥儿。 然而就在他的头刚凑近夏墨时,夏墨托腮子的手突然往前一伸,就拽住了他的领子将对方拉得更紧,紧接着他自己也提起胸膛,伸长脖子,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下吻了上去。 男人也不傻,肉丁再小也是肉,于是他很快闭上了那双深情又炙热如火的眸子,然后抬手托住了小哥儿的后脑勺,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相贴交.缠,一吻尽后夏墨才松开了揪着对方领子的手。他坐了回去,难得挑着眉笑得胆大又肆意道:“这个谢法…可喜欢?” 望着楚楚动人的小哥儿,凌川默了默,“喜欢。” 夏墨一听星眸染笑,不禁撩着嗓音嗯哼了声,“我也喜欢。” 不过这次说完,他却没再给男人继续接话的机会。 也许是吃过酒的原因,也许是害臊,亦或者是钱终于给妥了,松懈下来的夏墨忽地有些疲倦了。 于是他直接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后边锤了锤自己的泛酸肩膀,边往外走去。 “凌大哥,我有点困…感觉脑子嗡嗡嗡的,先回房躺会儿,待会记得叫醒我啊。” 凌川望了他背影良久,直到他的声音渐渐变小了,才低低“嗯”了声。 啊,不行了,真要出大事了…… 夏墨以为凌川既然答应了,就定会及时叫他起床的,结果对方不但没有叫他,还自己给墨影找了郎中,并把晚饭和热水烧好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夏墨见状不禁调笑一句,“呀,别人家是有田螺姑娘,我家却有田螺汉子啊,真不赖啊凌大哥,哈哈……” 凌川被调侃了倒也无所谓,虽说他不知那田螺姑娘田螺汉子是什么,但见小哥儿笑得一脸盎然,他冷峻的脸上也情不自禁地扬起了浅浅的笑意。 夏墨还以为凌川会追着问呢,结果对方不但不问,反而让他快点去洗澡。 见男人是真的不好奇,夏墨便回房拿衣物去了,毕竟最近一直忙,他头发已经三天没洗了,所以再不洗洗,估计就要变成湿答答的海带了! 一说到头发,有时候夏墨觉得有点碍事,是挺想把它剪短的,但是这里到底和现世不一样,发之体肤受之父母,是不可随意削短的。 他是不把柳大志那个棒槌看在眼里,但他现在顶着的可是泽哥儿的形象,所以若是言行举止太过异类的话,肯定会招人怀疑。 不过话说回来,他在别人面前是小心谨慎的,但在凌川面前,却是一直刻意留了话柄啊。 只是都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是他表现出来的还不够奇怪?不够可疑吗? 夏墨想着就蹙起眉,凝眸望向在院子里捣鼓弓箭的高大男人。 想不透啊…… “……泽儿,不洗吗?” 夏墨想得太入神,直到男人浑厚的声音响起,他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直身,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突然间与男人深邃的眼眸对上,夏墨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抛开了脑里的想法,干巴巴说道:“哦…洗,洗的。” 夏墨说完就收回视线,抱着衣物屁颠颠朝澡堂跑去了。 第126章 你终于是我的了(1) 夏墨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男人的表情就瞬间变了。 他微翘的薄唇抿直,下颚线绷紧,狭长的眼睛也微微眯起,看起就像一只蛰伏了许久,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野兽。 哪怕此刻天地已经开始昏暗,也不能掩盖住他眼底闪烁着的幽光。 这是他,亦不是他。 人的忍耐与渴望往往都是有限的,所以望梅止渴对于凌川来说压根不管用。 就好像将凶残的野兽囚在牢笼里,然后天天在它眼前丢下一块肉,而它却只能看着不能吃一样。 垂涎已久,饥饿与渴望会让野兽变得更强横和凶猛,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冲破牢笼…… 而因此,正在澡堂里边洗澡边哼着小曲儿的夏墨,丝毫不知自己已经被野兽给盯上了。 等他洗好之后,已是夜幕降临,星罗垂幕,于是百般无聊的他便披散着一头秀丽的乌发,坐到了桂树下的秋千上。 他偶尔踢着脚尖,让秋千不快不慢地荡悠着。 呼,一阵晚风扑来,将夏墨如瀑布一般的发丝吹起,随后又轻柔落下。 直到嗅到风中掺杂着的淡淡桂花香,夏墨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已是九月,不禁暗叹一声时间过得真快。 夏墨感慨着便余光不留痕迹地瞟了眼澡堂的方向,他抬起头,嘴角情不自禁地翘起,带着甜甜的笑遥望星空。 他想,他似乎真的爱上这个人了。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但真心爱上一个人却很难。 男人明明不言苟笑,却总会因为他而做出一些非常可爱的事情,而他也心甘情愿地陷入他编织的温柔里。 啊,真是越想越不得了啊。 只要一回想起他们间的点点滴滴,夏墨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炸开了五彩缤纷的一样,甜甜的,软软的。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幸运,毕竟像他家川哥这样的好男人,别人打着灯笼未必找的到呢。 “呵呵,真可爱……”夏墨呢喃自语,发出来会心的低笑。 忽地“吱呀”一声,澡堂方向传来动静。 夏墨扭头望去,就见他家川哥穿的松松垮垮地从里面走出来,胸前还露出了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 妈呀,这也太性感了吧!望着那优美的线条感,夏墨顿时口干舌燥,心中有只小色鬼在垂涎欲滴。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男人一路,直到对方进了房里再也看不见,他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唉,走这么快走做什么,多看两眼又不会掉块肉……”心有不满的夏墨小声嘀咕。 殊不知男人一进房门后就立马侧过头,然后目光犀利地往身后瞥了下,嘴角还微微翘起,似乎对夏墨方才的反应很满意一样。 而坐在外面的夏墨则胡乱地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突然乱飞的画面甩出去,省得男人待会儿出来了看到他一脸怀.春的样…… 然而这哪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越是不准想,脑子里就越是浮现出男人那性感的俊脸,喉结,大胸肌…… 夏墨捂脸哀嚎,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饭包思淫.欲吗? 就在他陷入无语之际,让他如此纠结的另一个主人公就穿戴整齐地走出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坛酒? “凌大哥是要喝酒吗?”夏墨垂眸盯了他手中的酒坛子良久,直到对方走到跟前才抬起头开口询问。 “要不要到屋顶上去?”凌川直视着他。 夏墨与他对视一瞬,眼睛便下意识往下挪,扫到了他胸膛处,接着又赶紧移开。 夏墨你清醒点,那个东西不是你能挑战的!!快想想别的……对,想想他们最近赚了那么多钱! 说起来他俩还没单独地庆祝一番呢,刚好今晚月色正好,花香盈盈,上去看看万家灯火也不错。 夏墨转移想法很成功,便一把跳下秋千,睁着与天边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眸说道:“好啊,那你带我上去。” 看着眼眸锃亮的小哥儿,凌川应了声,便一把搂住小哥儿的腰杆,然后以后脚尖提劲,两人转眼间便跃到了屋顶上。 上去之后,夏墨便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向凌川伸出手,要酒坛子。 凌川见状便直接递给他了,说道:“你等我会儿,我去拿两个碗上来。” 夏墨挥挥手,“嗯,你去吧。” 于是凌川便又跳下去拿了两只碗上来。 不过当他再上来时,夏墨已经将酒坛子打开了,还凑到坛口上嗅着。 “凌大哥,快把碗给我。”夏墨笑望着男人说道,这会儿他是真的想喝了。 凌川没直接给他,而是在他边上坐下,然后一手拿一碗,道:“我拿着,你倒吧。” 夏墨也不推辞,于是他先给两个空碗都满满当当地倒上,然后再酒坛子一搁,便从凌川端走其中一碗。 “凌大哥,我敬你!”夏墨忽然对凌川举起碗,碰了下他手里的碗身。 谢谢你将我从柳家背了出来,也谢谢你的每一次毫不犹豫的维护…… 像瞧见了小哥儿眼里的深意,凌川应了声后也学着他碰了碰碗沿。 夏墨见状笑了笑,便仰头咕噜咕噜地喝了两口,然后“啊”了声后,遂看向像萤火虫之光一样,东一处西一落的柳家村。 笑问:“凌大哥,你下午给墨影找郎中了,他怎么说?墨影它没事吧?” “嗯,很担心它?”凌川侧头低头,与他对视。 “肯定的啊,相逢就是缘,它与我有缘呐,再说了,买都买回来,当然想它好好的啊。”夏墨说完笑着又抿了口酒。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其实我也觉得挺奇怪的,但就是觉得,我必须要带它回家呢。” “不奇怪。”凌川淡淡道,同时朝安置墨影的地方望了一眼,又道,“泽儿是因为这样,才突然想去骡马市的吗?” “嗯……也许是吧。”夏墨思考了下,也不太确定,“不过它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 “嗯,既然有缘,会把它养得白白胖胖的。”凌川道。 “噗!哈哈哈,凌大哥你是认真的吗?那是马崽,可不是猪崽,还是棕色的……确定不是膘肥体壮,英姿飒爽?” 夏墨像是被戳中了笑穴,爆笑出声。 凌川也笑了,然后从善如流地改口,“嗯,是我说错了。” 不管怎样,他在乎的只是眼前人。 第127章 你终于是我的了(2) “泽儿。”看着笑得肆意的小哥儿,凌川低低唤了声。 “嗯?”夏墨回头看他,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他那双柔情似水的眼。 在幽蓝的月光下,男人眼底的深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就如同海水般波涛汹涌,令他嘴边的笑声渐熄。 都说眼是透过心灵的窗,这一刻,夏墨就像是看到了对方的渴望一样。 他睫毛轻颤,光泽红润的唇瓣微张,静默间,空气已在灼热的吐息中逐渐升温,氛围也变得粘腻起来。 毫无意外的,两人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不由自主地贴近,他们轻轻试探,然后相拥在一起。 顷刻间,碗里的酒散了,坛子也倒了,玉露倾出,不知染到了谁的衣角,更加醉人了。 绵绵的一吻尽,凌川目光幽深地凝视着呼吸微促的小哥儿,视线在他楚楚动人的脸上游离片刻,便一把将人抱起,然后一跃而下。 “凌大哥!”骤然被腾空抱起的夏墨惊呼出声,他下意识搂紧了对方的脖子,贴近他炽热的胸膛。 所以他还没来得及说其他,男人就已经安稳落地了。 心跳似乎也是会感染的,听着那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夏墨的心也跟着悸动不已,他能感受着男人臂膀上传来的力道,也感知着他正大步流星往前走…… “嘭嘭”两声,房门开了又关,高大的男人便抱着把脸埋在他臂弯里的小哥儿一头扎进了房里。 他将人放到床上,然后自己也欺身上去,冰冷的薄唇准确无误地捕获那柔软…… 这一次不再是刚才那般沐浴春风的轻柔,而是带着急切之意。 凌川移开了性感的薄唇,微微抬起头,漆黑如墨的眼眸注视着面似春潮雨露,浑身脱水一般瘫软的小哥儿。 “泽儿。”他说着便用指腹抚摸着对方的侧脸,然后一寸寸慢慢往下,最终覆在红润又富有光泽的朱唇上。 他细细研磨着,就像个痴迷又虔诚的信徒,看得气喘嘘嘘,心跳如鼓的夏墨不知该作何反应。 过了良久,得不到回应的凌川收回了晦暗的目光,将脑袋埋在小哥儿的颈窝间。 “好痒,别……”夏墨刚想让他别闹,耳垂就被湿热的东西…住了,他倏然瞪大眼睛,红唇顿时发出抑制的颤音,手也忍不住揪住了对方的衣角。 没办法,耳朵是夏墨的敏感点,突然间被人这样不轻不重的对待,瞬间就觉得有一串电流从那里没入了,然后袭遍全身直攻颅顶。 然而男人对他的乞求罔若未闻,还报复性地加重了力道,就像是恨不得把它卷进肚子里去一样,直到夏墨“嘶”一声,他才善罢甘休。 凌川侧过头,像饿狼一般闪烁着幽光的眼眸紧盯着小哥儿白皙的颈脖,用像被砂石碾压过的低哑嗓音说道:“泽儿,我想……可以吗?” 他声落便头一低,瞬间又凑近那纤细的脖颈更近几分,其实他很想注视着小哥儿一字一句道的,可他又怕自己狰狞的面容吓到小哥儿。 男人的想法夏墨不知,但他却被他唇缝里喷洒在脖子上的炽热吐息弄得浑身一僵,如荡秋水的眼眸呆呆地望着帐顶。 咕噜,夏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这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但他似乎也溺酒了…… 凌川等待着,他们在静谧又暧昧的空间里,呼吸都似乎黏上了甜味与酒香。 男人等许久了仍未见小哥儿回他,便像只负气的大狗狗一般,一口咬上对方秀气的下.巴。 “泽儿……”他语气软了下来,可腔调里却带着点哀求的意味。 夏墨嗅着鼻翼间的酒香,听着那性感又蛊惑人心的低音,明白自己这次怕是是醉得彻底了。 他紧张得手心里热汗直冒,大脑更是晕晕乎乎的像一团浆糊,只记得自己恍惚间嘴巴微动,细若蚊蝇地“嗯”了声,而回应他的,则是某人如狼似虎地攻、略、城、池。 今晚,窗外夜空很亮,地上树荫婆娑,像是散落的一地星光。 时而有山风吹过,也许是知了羞,便吹散了真爱之人间的低语。 次日,等夏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先是有些茫然地望了眼透着光线的窗户,然后再呆呆地瞅着帐顶,好一会儿人还是懵圈的。 直到又过了好半晌,昨晚那一连串令人羞涩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才猛地清醒了。 嗬!他,他们竟然…… 夏墨面红耳赤。 他捂了把脸后,才拖着酸痛的身体缓缓爬起身,看了眼已经换过的被褥,身上感觉也比较清爽,应该是清洗过了…… 夏墨想着便挪动身子,欲下床去穿衣服,结果才移动一点就差点闪到腰了! 淦,无法忽视的感觉令夏墨暗骂一声,然而这还不算什么,随着身上被子的滑落,他才注意到那身上一大片格外醒目的… 夏墨顿时嘴角一抽,懊恼地挠了挠自己的鸡窝头。 我艹!这个牲畜分明是蓄谋已久啊! 夏墨越想越气。 若问他为什么那么生气,这还不得归于某人的小肚鸡肠。 夏墨是真没想到,男人至今居然还记着他曾经随口调侃他是闷葫芦的事,居然故意一直问他这问他那的,他那可怜的羞耻心都快被他问爆炸了! 若说夏墨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就是他因这事大脑宕机了,竟然恶狠狠瞪了男人一眼,还口不择言道了句“少废话!” 所以至今为止,夏墨仍记得男人嘴边噙着劣质的笑,然后刻意凑到他耳边压着沉稳又性感的嗓音说道:“遵命,我的夫郎大人。” 呜,这不就是妥妥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夏墨越想脸越红,他咬了下唇,然后连连甩头,心道不想了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然而就在他与天人交战之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随即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第128章 无题…哦 “泽儿你醒了?” 夏墨刚抬头,就听到男人愉悦的声音响起,随之便瞧见男人正神采奕奕地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同时他唇边还挂了一抹魇足的笑。 夏墨见状心中一哽,他刚想横眉冷对,却忽地想起了自己的窘境,于是他被子一拉,瞬间就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跟个大蚕蛹一样。 凌川见他这般掩耳盗铃的模样,眼里的笑意顿时更浓了,暗道该看的不该看的他都看过了,还尝过了,小哥儿居然还这么害羞,真是可爱得紧啊。 相对于男人表现出来的身心舒畅,如沐浴春风,夏墨却是皱着一张苦瓜脸,似乎更加不爽了。 只见他超级凶地瞪了一眼这个迎面走来的罪魁祸首后,就负气地将身子转了过去。 笑笑笑,还笑得那么可恶,是来嘲笑他的吗?夏墨心中愤愤道。 而凌川先收到了夏墨飞射而来的两记眼刀子,又见他背对自己,不但没有着急,反而是觉得心里的甜蜜都荡漾开了一样,所以他素来淡漠的墨瞳,也在须臾间染上了璀璨的光彩。 他大步走到床前,然后侧着坐下,开口对生闷气的小哥儿轻声询问:“泽儿怎么了?是不是身体还难受……” “你闭嘴!”夏墨低喝一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因为他完全听不得这个,一听到这个话题他刚降下去的热气就瞬间腾到天灵盖上去了,热得他头顶都快冒烟 。 “是我过分了,泽儿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凌川放软语气道歉,是难得一见的钢铁柔情。 “哼!”夏墨鼓着腮帮子,故意冷漠地哼一声。 这货晚不来早不来,偏偏在他这么尴尬的时候进来,还好意思问他这个问题,真是讨打。 “泽儿……”瞅着小哥儿那红红的耳尖,凌川莞尔,然后伸出大手轻轻扯了下被子一角,自顾自地说道:“我熬了瘦肉粥,还有鸡汤,现在饿了吧?要不我去给你端进来?” 夏墨:“……” 夏墨嘴角一抽,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不过……夏墨虽然无力吐槽,但却丝毫都不妨碍他因这事,而让他那憋屈的心情瞬间舒畅了不少。 其实夏墨也不全是生凌川的气,怎么说呢,他也是个男人,虽然在爱人面前难免会矫情些,但……也是个大好青年吧? 所以若真要明说的话,那应该是三分气男人,两分自弃,和五分羞涩吧。 毕竟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母胎单身,一朝被人吃干抹净就算了,结果呢?怎么男人就像个没事的人一样,而他却像是被狂风骤雨狠狠摧残过的风中残烛?这区别也忒大了点吧? 可怜的男人自尊心啊…… 夏墨不服。 “泽儿,我下次不会这样了,我是第一回……太激动了。”凌川说着就戳了戳他的后颈。 夏墨被他这一戳瞬间抖了个激灵,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同时心也软了。 心想着有台阶就下吧,于是他反问:“真的不会了?” 见小哥儿终于舍得理自己了,凌川赶紧保证道:“真的,我发誓,下次都听你的。”反正还有下下次…… 夏墨闻言半侧过脸,“且信你一回……咳!那个你先帮我把衣服拿过来,然后出去,我要穿衣服。” 望着十分别扭的小哥儿,凌川无声地笑了下,然后起身去给他找了一身衣裳来。 其实就他对小哥儿的了解,小哥儿现在的反应已经比他预想中的好太多了,毕竟昨夜那般欺负他,他还以为小哥儿这几天都不会理他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松口了。 凌川想着就忽地察觉到有一道灼灼的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 不用质疑,这房间里就他和小哥儿两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在偷瞄他。 呵呵,真是有趣得紧,让他都有点心猿意马了。 不过想归想,凌川也是个懂得持续发展的人。 于是他拿着一套干净的衣裳又踱回床前,垂眸询问小哥儿:“可需要我帮你?” 夏墨伸出一只似印有点点桃花瓣的小手,回头一把夺过了男人手中的衣服,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绝道:“不用,你快出去。” “真不用?”男人浑厚磁性的腔调里透着许些遗憾。 夏墨瞅了他一眼,瞬间就读懂了他眼里的意思,顿时老脸一红,暗骂一声这个不要脸的老流氓!然后开始轰人。 凌川见状也不想把人逗恼火了,便连声答应:“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有事就叫我,我就在外头。” 于是等他出去后,夏墨才颤巍巍地穿上衣服,没办法,像被车轱辘碾压过一样的身体动起来非常难受,所以四肢难免有些不协调。 等夏墨穿戴整齐后,凌川就鞍前马后地领着他去洗漱,还帮他盛好瘦肉粥和汤,服务起来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搞得夏墨是无奈又好笑。 “凌大哥,我又不是什么易碎的瓷娃娃,我自己来就好,还有都这么晚了,墨影它喂了吗?没有的话你给它找点吃的,或者带它出去吃草也行。” 夏墨说完又开始闷头喝粥。 哎,大哥啊你快别再盯着我看了,你再这么看下去了,我的侧脸都快被你的视线凿出个洞来了。 凌川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依旧专注地凝视着他。 他知道小哥儿看似在认真喝粥,其实眼皮子低下眼珠子却在一动一动地转悠着,显然,这摆明就是变相地让他走嘛。 凌川心中自是万般不舍,毕竟这么耀眼的小哥儿让他这么看都觉得看不够。 “凌大哥?”夏墨暗暗吐了口气,他是真没想到,他气势威武的川哥有朝一日居然也会露出痴汉一样的表情,真是……真是太犯规了! 凌川:“喂过了,早上去嫂子家拿了几捆稻草回来,暂时先让它吃着这些,等我下午回来后再带它去山脚下转转,那里有鲜嫩的野草。” 夏墨点点头,“喂过就好,下午我去吧。”说着他顿了顿,遂又好奇地看向男人,“凌大哥,你待会儿是要去哪?” 第129章 起疑… “我去犁田,你先乖乖在家歇一天,墨影还是等我带它去就好。”凌川认真道,因为他太了解小哥儿的性子了,压根就是闲不住的。 夏墨随意“哦”了声,“犁田啊,那犁田的工具和水牛你借好了吗?” “嗯,之前就有和人家说好了。”凌川说着又望了小哥儿一眼,见他碗里的粥喝的差不多了,遂问,“还要吗?锅里还有。” 夏墨连忙摇头,“不要了不要了,已经很饱了。”再吃下去,他肚子就要胀成球了。 凌川笑应了声,却没有立即起身离开,而是等夏墨吃饱后去洗了碗筷,才拿了个草帽和水袋准备出门。 走前,凌川见小哥儿的心和眼都黏在墨影身上了,顿时没忍住,便几大步挪到他身后又唤了声,“泽儿……” “嗯?”夏墨回头,刚缓缓站直身疑惑地看过去,就被男人粗糙的指腹捏住了下巴,随之阴影压下,湿润的触感印在他眉心。 “乖乖的,不要乱跑。”凌川垂眸望着小哥儿微张的小嘴叮嘱道,说完就立马退开了,他虽很想一亲芳泽,可又怕一发不可收拾。 “嗯……知道了。”夏墨先眨眨眼,然后拍开了男人的手,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道。 凌川见他又别扭上了,不禁低笑出声,又顺势抚摸了下他乌黑滑顺的秀发,才恋恋不舍地迈步离开。 待凌川走后,夏墨才大大地“呼”出口气儿,半晌又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然后对墨影没头没尾道:“小影儿啊,你要快快长大啊,等你长大后,咱们就去大草原上尽情地撒野……” 也许是幻想到了自己策马奔腾,又或与凌川骑马游岸观景的场景,夏墨望向墨影的眼神越发灼亮起来。 于是盯着它吃了好一会儿的稻草,才回屋里头歇着去…… “婶婶,婶婶你在家吗?我是铁蛋!”凌家院门外,铁蛋仰着小脑袋朝里面喊道。 放眼看去,便能瞧见与他同来的还有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娃子,同时他们脚边还放着几小撮野草。 这两个娃子夏墨也认识,一个是摸鱼时被他吓唬得一愣一愣的小竹子,而另一个则是卢伯伯的孙子逸哥儿。 也许是初次上门,所以除了铁蛋外,另外两只都是小眼珠转悠转悠的,看起来非常拘谨的模样。 而屋里的夏墨,突然间听到铁蛋的声音,不禁诧异地挑了下眉梢,怎么只有小家伙一人的声音?难道是自个儿跑来的? 夏墨想归想,起身去开门的动作却丝毫不磨叽。 于是门一开,他就看到了三只小人儿齐刷刷地昂起头看向他,并非常有礼貌地喊了他一声“婶婶”。 夏墨笑着点点头,目光朝边上扫了一眼,确定没有大人一起后才说道:“是你们啊……咦,这些草是?” 铁蛋见夏墨视线落到几小扎野草上,便立即回道:“婶婶,我们……是来喂马儿的!” 听了铁蛋的话,又看看他们眼底的希冀之光,夏墨唇边顿时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原来你们是想喂墨影啊,墨影真是有口福了,一大早就有你们给他送粮食,快进来吧,我带你们去看它。” “好耶。”铁蛋兴奋地蹦了一下,然后腰一弯就拿起了其中的两小扎野草。 小竹子和逸哥儿虽然没像他一样表现得那么激动,但脸上的迫切之意却也毫不掩盖,都跟着他飞快把自己的那一份野草抓起。 “快进来吧,你们凌叔叔不在家。”看着迫不及待,却又有些踌躇的小家伙们,夏墨下意识地补充一句,同时还往边上挪开一点点。 不得不说,夏墨的六感很强,所以他话音刚落,小竹子和逸哥儿的身体瞬间就没那么紧绷了,还跟着铁蛋呼啦啦地跑了进去,看得夏墨一阵好笑。 想想也是,铁蛋最近几乎天天随着戚氏往凌家跑,大家相处久了他对凌川的惧意自然就小了。 但小竹子和逸哥儿就不一样了,他们对这位有点凶的凌叔叔的印象还留在之前,会拘谨些也是情理之中。 三只小家伙一进院子就开始东张西望起来,没一会儿功夫就看见了被安置在一木蓬下的墨影,都不用夏墨过来给他们指方向。 到底不太放心小娃子们独与墨影相处,所以夏墨一锁上门就立马走了过来。 这时铁蛋已经拿着野草递到墨影面前,而小竹子则丢了一些到叫稻草堆上,倒是逸哥儿,似乎还有点害怕。 不过他很快就克服了,所以夏墨走到他们边上时,他们已经叽叽喳喳地叫着“它吃了。”“它吃我的了。”这样的话。 夏墨看他们喂得不亦乐乎,便又去拿了把凳子过来坐着看他们投喂墨影。 然后随口道:“铁蛋啊,你们是怎么知道婶婶家有小马儿的?” “早上叔叔说的,我听到了。”铁蛋回道。 “还有很多人也知道了,我是听大胖说的。”小竹子也跟着补了一句。 而逸哥儿则是“嗯嗯”地点了点头附和。 “难怪。”夏墨笑了下,又瞄了眼他们手里的野草,好奇道:“那这些草是你们在路边拔的吗?” “不是,是在山脚下拔的。”回话的依旧是铁蛋。 “这么远,就你们自己吗?”夏墨微拧了下眉,要是没大人的话,小孩子最好不要乱跑到草树多的地方,蛇鼠虫蚁多。 “不是不是,还有绵绵姐和玉哥哥,我们去挖野菜了,不过遇到那个很坏的人后,我们就走了。”似乎察觉得夏墨短暂的情绪,铁蛋解释道。 夏墨闻言瞬间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自己到处瞎跑就好。 不过……很坏的人又是谁? 夏墨好奇了,故一脸疑惑道:“很坏的人?” “没错,就是很坏的人。”铁蛋气鼓鼓道,说着小脸一皱,两条小眉毛瞬间竖起来了。 见婶婶还是想不起来是谁的模样,遂又愤愤道:“婶婶你忘了吗?她上次还上门欺负你来着,吼,她还打了我娘!” “李氏?!”夏墨惊讶,“她也去挖野菜了?” “不知道,她瞪了我们一眼后就往山上走去了。”喂着墨影的小竹子回过头看他,然后歪了下脑袋,似乎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婶婶…我觉得她不是去挖野菜的,她都没篮子,绵绵姐和玉哥哥说了,挖野菜要带上篮子的,还有小铲子……”逸哥儿犹豫了下,还是嗫嚅道。 第130章 好消息? 夏墨闻言,眼底的幽光一闪而过,低喃了句,“这样啊……”随后又冲逸哥儿笑了笑,才转眼安抚有点气呼呼的铁蛋。 “都是过去的事了,铁蛋莫气啊,婶婶觉得你当时可勇敢了,不但救了婶婶,还保护娘亲了呢,是个小男子汉了呢,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让自己的心胸变得狭隘了。” 说到底孩子还小,没必要这么小就懂得大人间的刀光剑影与虚伪,只需要快快乐乐,开心成长就好。 因此,铁蛋被他当着两个小伙伴的面骤然一夸,顿时不由自主地微微站直身,皱紧的小脸瞬间舒张开了,就连那能挂起油壶的小嘴儿也收了回去。 夏墨瞧他这下巴微扬,略昂首挺胸的神气模样,不禁联想到了傲娇的小孔雀,顿时忍俊不禁。 小竹子闻言扑闪着眼睛,佩服地望着铁蛋,说道:“我也听说了,铁蛋你可真厉害啊,我以后也要像你一样当个小英雄。” 倒是逸哥儿,睁着一双澄澈的眸子,懵懂地问夏墨:“婶婶,狭隘是什么?” 夏墨本是随口说的,所以没想到逸哥儿会问他这个问题,于是他略加思索了下才道: “狭隘啊,就是自己被那些令自己觉得不开心的事情左右了情绪,所以只有跨过它,就能变得更强大,然后变成真正的男子汉,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逸哥儿眨眨眼,仍是一知半解,他好像听懂了,好像又没懂。 于是他目光在铁蛋他们身上流转几瞬,然后才对着夏墨一脸认真道:“我也会成为男子汉,然后像铁蛋保护他阿娘一样保护爷爷。” “嗯,婶婶相信你们,你们都会成为小英雄的。”夏墨说着笑弯了明眸,暗道这些小家伙真是纯真得可爱,好想狂撸他们一通。 见小婶婶那么相信他们,三只小的开心极了,然后更是全身心投入喂马大业中,别看他们年纪小,却也知道小英雄以后是骑马儿的。 所以可怜的墨影啊,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眼前的小崽子给盯上了,还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嫩绿的野草。 喂完了马儿,三个小家伙又跑去荡了会秋千,夏墨见他们都乖乖地轮流玩,便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玩会儿,婶婶给给你们拿点小零嘴儿来。” 此话一出,三个小家伙望向夏墨的眼眸是亮极了。 “哇!零嘴!好啊好啊!”铁蛋鼓掌。 “婶婶,你去拿吧,我们在这儿不会乱跑的。”小竹子也是馋的紧。 逸哥儿虽不说话,却也是一脸的期待。 于是夏墨应了声后便先起身去屋里拿了一把之前剩下的麦芽糖,是单颗包装的那种,均分一人三颗,然后再去厨房端了一碟糍粑过来。 “唔~,这个糖好好吃……还有这个糯米条儿……咕噜,比我阿爹做的好吃!”小竹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说道,然后又拿起一条糍粑狼吞虎咽起来。 铁蛋也塞了满嘴,“偶说过了…婶婶他很泥害的……婶婶也吃?” 逸哥儿边吃边点头,却见夏墨只是笑看着他们没动筷,遂问道:“婶婶不吃吗?”他也没吃过这么香甜软糯的糯米条儿。 “呵呵,婶婶吃过了,你们喜欢吃就多吃点。”夏墨看他们吃得脸颊鼓鼓的,到底是没忍住揉了下离他最近的逸哥儿的小脑瓜。 糍粑是他觉得太无聊了才去厨房做的,寻思着等凌川中午回来就可以吃,同时,等下午去放马儿时也可以带一些去,到时饿了或想吃东西时能拿出来解解馋。 不过既然小家伙给了他那么有用的情报,还特地跑来他家喂墨影,他一个大人又怎能小气?更何况这些小崽子那么可爱。 当然,凌川那份他给他留着。 夏墨说什么三只小的都信以为真,所以他说吃过了就是吃过了,便也不多说什么,只顾着哼哧哼哧地吃起来。 吃完糍粑后,他们又在凌家玩了大半天才玩累了,然后和夏墨告别,说改天还要来喂马儿。 夏墨听了自然满口答应,还让他们不要跑到危险的地方玩。 小家伙们边走边回话,“知道了婶婶,我们去村东头找大胖玩儿。” “嗯。”夏墨应了声,直到三小只蹦蹦跳跳走远后,他才幽幽收回视线,然后关上门,低声呢喃了句:“李氏啊……” 随着音落,夏墨的星眸一压,嘴角一抿,方才面对小孩们如和煦春光般的笑脸,瞬间被冷冽寒冰覆盖。 李氏这人以前上山捡柴火的事都是压榨泽哥儿去做的,像她这么一个既恶毒又懒惰的女人无事怎么可能往山上跑?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她八成是约人了。 至于约谁?夏墨眼一眯,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被他坑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来。 “是王麻子吗?”夏墨自言自语,若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夏墨想着不禁唇角一勾,就像是一只嗅到猎物弱点的猎人。 于是等午后,凌川从田地里回来时就发现他的小哥儿心情似乎格外的好,还哼着小曲儿,面对他时表情都十分坦然了。 为此,凌川不禁眉峰一挑,看向小哥儿的视线里多了一抹探究。 夏墨似有所觉,回头与他对视,顿时便将男人眼里的一丝疑惑看在眼里。 “泽儿,可是有好事发生?”凌川主动开口。 “想知道?”夏墨笑着问。 “嗯。”凌川点点头,他当然想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他的小哥儿这么开心。 夏墨也不藏着掖着,“上午铁蛋他们带一些野草来咱家喂墨影了,我从他们话中无意得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 “哦?”凌川更好奇了。 “早上,他们和玉哥儿和柳绵去挖野菜了,你猜猜他们撞见了谁往山上走?”夏墨故意吊他。 然而凌川想也不想就回了句,“李氏?” “哈哈,没错,知我者川哥也。”夏墨又道,“像李氏这么懒的人,说她上山找野菜什么的我压根不信,更何况逸哥儿也说了她两手空空的。” “泽儿是觉得她是在与人私会。”凌川就像是夏墨肚子的蛔虫,直接道出了他心里的想法。 “嗯嗯。”夏墨点头笑了下,然后抬眸直视男人认真道,“凌大哥,我不想等了。” 他现在很幸福,可越是幸福,对泽哥儿的事就越发愧疚,既然说过会帮他报仇的,他定说到做到。 这段时间他与柳大志一家没有任何来往,还就就凭他之前在乡亲面前卖的惨,就算他们家真出点什么事,也不赖不到他身上。 况且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身无分文,连生活都要依附男人的异世浮萍了。 凌川望着眼眸逐渐深沉的小哥儿,亦真诚道:“那就不等了。”他说过的,只要小哥儿想,他都会全力支持。 想着他又话锋一转,说出一个令夏墨直呼天助我也的事来。 第131章 悔?怨恨? “我去还犁田农具是时看见柳大志了,听柳大爷调侃,说他宝刀未老,又要当爹了。” 夏墨闻言倏然瞪大眼,“真的?” 凌川点点头,“真的。” 得到肯定的夏墨眼眸一弯,顿时大笑出声,月牙似的黑眸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哦豁,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啊,看来我要好好想想怎么送上大礼了。” 凌川宠溺一笑:“嗯,不急,泽儿慢慢想。” 夏墨:“嗯。”当然要好好想啊,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干干净净。 中午,凌川小憩一会儿后,便和夏墨一起将墨影带到了山脚下有树荫的地方。 到那儿后,他让夏墨先在原地看着墨影,说他去去就回。 夏墨点点头,也没问男人要去干嘛自己,寻了个好乘凉的地方坐下,并将手里的竹篮子放到边上,然后看墨影在前面吃得津津有味。 凌川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一大捆稻草杆子,看样子是去附近田里拿的。 “泽儿,垫着这个坐。” “……”夏墨闻言呆了几秒,尚未问出口的话语也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他脸上闪过尴尬之色,但随着他下一刻的一声轻咳,神色又顷刻间恢复自然。 夏墨站起身,等男人将稻草杆子铺在方才坐的树根上,才又坐下。 而凌川也坐到他边上。 一时间两人并排而坐,无言目视前方,都望着吧咂吧咂吃得欢的墨影。 过了半晌,还是夏墨先开口打破了这一诡异又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 “凌大哥,我刚才一直在想要怎么对付他们……”夏墨说着,眼睛虽直视前方,手指却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脚边的一株野草,就是在逗弄什么小玩意。 “想好了?”凌川侧头。 夏墨弯下眼角“嗯”了声,然后也转过头与他对视,笑得一脸坏意,眼里就像是写着‘想不想知道?快问我快问我吧’。 于是凌川薄唇微勾,很上道地道了:“泽儿你说,有什么是需要我的,尽管提。” “那当然。”夏墨想也不想道,他又不是傻子,有男人不靠靠什么? 说完他对男人勾勾手指头,让男人把头压低一点,“凌大哥,你凑过来一点。” 凌川看着笑得跟狐狸一样狡猾的小哥儿,依言低下了头颅,将耳朵压到与小哥儿嘴巴一样的高度。 夏墨见状笑得更欢了,他眼珠一转,垂眸望了男人的耳朵一眼后,便坏心眼地在他耳朵上吹了一口热气,然后才正式进入主题:“凌大哥,咱们这样……” 夏墨小声在男人耳边嘀咕,若有旁人经过瞧见了,就他这笑得眼含碎星的模样,都会认为这是小夫夫俩在咬耳朵,恩爱着呢,压根想不到这是在暗戳戳使坏。 “凌大哥,怎样?”夏墨哔哩吧啦说完,然后眼神殷切地望着男人,询问他意见。 凌川一笑,他就知道他的小哥儿钟秀灵敏,“很好,就依泽儿说的去做。” “嗯,那我说的那些就交给凌大哥你了哈,不要坑我哦。”夏墨故意压着腔,咧嘴冲他一笑。 朕的复仇大业,精彩大戏,可不能关键时刻掉链子呢。 “泽儿放心,这点小事为夫定会帮你办妥的,只不过……泽儿是不是该给点甜头?”凌川笑道,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坏蛋刚在故意挑逗他。 “甜头啊……啊,凌大哥,篮子里有糍粑,可甜了,再吃点?”夏墨撇开眼,装傻。 凌川暗道一声小机灵鬼,但这样可爱的小哥儿他怎么可以放过? 于是他手一伸便将人面向自己,然后一口衔住了那么抹柔软的殷红。 夏墨唔唔两声,便两手抵着男人的胸膛,渐渐沉沦在男人的深情里。 此时风和日丽,蓝天白云,地上青草盈盈,一马儿低头觅食,而边上大树下,细碎斑驳的树荫中,两道身影正相依相拥…… 相对于夏墨和凌川二人的你依我侬,岁月静好,身在柳家的李氏心情却是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自从前些天她意外眩晕时,柳家刚好有郎中上门给柳宝坤拆裹手的木架子,当时柳大志见她脸色不对,便顺势让郎中给她瞧瞧。 这一瞧啊顿时不得了了,李氏她居然有了! 毫无意外的,柳大志和余氏当场就喜上眉梢,笑得合不拢嘴。 毕竟他们家最近一直都诸事不顺,先是泽哥儿大逆不道闹断亲,再是儿子脸面尽失还摔坏了胳膊赔了钱,后是家中老妈闪到腰,女儿因造谣陷害泽哥儿名声烂成了臭狗屎……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对于他们柳家来说简直是遇到了瘟神中的大瘟神,糟糕透顶,衰到底了。 所以,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就像是打破了这一层倒霉的禁锢一般,让压抑的柳家人一扫往日消沉,个个面露喜色。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不管放在什么人身上都一鸟样,所以没多久余氏的腰也彻底好了。 她是不喜李氏,哦不,应该说是憎怨,要不是这小贱蹄子她也不会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但她能这么快好过来,也是托了她未出世的乖孙的福。 余氏这人尖酸刻薄,但对自己认定的事也是确信得很,所以她苛待谁也不可能苛待她那能带来福气的小孙子。 所以她暂且放弃那些折腾李氏的伎俩,心想着等这懒婆娘把她的小孙子生下来后再找她算账不迟。 因此,没有了余氏的恶意刁难,李氏总算是过上了几天舒适又惬意的生活,可惜好景不长,她的一腔好心情终究被王麻子给破坏了。 事到如今,李氏对这恶心的男人是极度的怨恨,她本以为他逼迫她做了那种事后,他们间的事就算了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不过是她一人的想法罢了,王麻子就像只尝到了鲜的豺狼,压根就不想放过她。 王麻子不但拿她让他祸害泽哥儿的事威胁她,还拿他们睡过的事威逼她,让她失身又失财,还有肚子里这个……她都不敢确定是不是柳大志的。 别人是悔到肠青,李氏她是悔到都快紫了,她恨不得回到过去抽自己一顿,就算找人毁了那小贱种,也不必找上这一个无赖,惹得一身骚。 今天早上她约见王麻子,本想再拿一笔钱和他断个干干净净,结果对方钱收了,却仍不肯放过她。 还说她休想撇开他,否则他就大势宣扬,让柳家村所有人都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更是拿她坤儿的前程来威胁她! 李氏恨呐,她已经被王麻子逼得无路可退了!她知道,只要王麻子不再守口如瓶,她就毁了,还有她的家,她的好日子,统统都会被他毁得一干二净的!! 第132章 祸心暗起? 不行,这绝对不行! 只要一想到未来漆黑一片,李氏就不禁暗暗咬紧了牙关,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就连恐慌的脸上亦闪过一抹狠戾。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任由那个死无赖像条蚂蝗一样吸食她的血肉了! 李氏越想,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就愈发沉得骇人,就像是在酝酿什么风暴一般。 果然,不过几瞬之间,眼里再也无法隐藏的狠绝已经替代了其他情绪。 没错,那是一股森然的杀意。 李氏她,动了杀心。 是啊,唯有死人不会说话,也唯有死人,不能再继续要挟她…… 李氏眯起眼,抿直的嘴角越翘越高,就像是看到那个威胁她的无赖已经烂进了泥里。 所以李氏魔怔了,以至于柳宝莲走过来唤了她数声都没反应,直到余氏脾气上来了,冲她大喝一声。 “李氏!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把那碗安胎药喝了,要是我的小福孙受到什么闪失,老婆子我拿你是问!” 这声尖锐又刺耳的狮吼一出,总算是把神游的李氏给震醒了,望着对她横眉竖目的死老太婆,李氏嘴角一僵,随而飞快掩去了眼底的黑暗,然后对余氏讨好地笑了笑。 “阿娘莫气,我这就去把汤药喝了。还有小家伙他好着呢,倒是你身子刚好不久,可不能再气着了,等他呱呱落地了可还想你抱抱他呢。”李氏说完便赶紧走过去把放在桌面的汤药喝了。 而余氏见她这般走势,又没忍住努了努嘴想说她两句,然而余光一瞥恰好瞧见柳宝坤背着书篓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便瞬间歇了这个心思。 然后边上前,边直呼乖孙你可回来了,学院夫子待他如何如何云云。 话末了,更是直接帮柳宝坤卸下书篓子,然后丢给柳宝莲,让她赶紧帮她哥放好,不要像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整天只会装傻偷懒。 柳宝莲抱着书篓子,心里是那个憋屈啊。 她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着唇瞪了眼已经又开始对着他哥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奶奶,然后脚一跺就转身朝她哥的房间走去。 进去后柳宝莲便像迁怒一般,用力地将手里的书篓子往桌面上一掷,随即桌面应景地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霎时间引得屋外又传来一阵大大咧咧的咒骂声。 没办法,这种泥砖房的隔音本就一般,而她这带着怨气的一搁就更加明显了。 想想余氏有多宝贝柳宝坤,所以当她一听到这么声巨响,自然就像个点燃的炮竹,瞬间炸了。 柳宝莲听着他奶那一串接着一串的恶语,心里也是恨极怨极,但也怕她奶拿竹竿子进来抽她,遂狠狠踢了书桌桌腿一脚后,便脚底一抹油,躲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时至今日,柳宝莲仍未想明白,她在家里的地位为何会一落千丈?尤其是最近,自从她阿娘有了小弟弟之后,压在她身上的活儿越来越多了。 白天累死累活不说,还经常挨她奶咒骂,这都是轻的了,重的则是少不了一顿竹笋炒肉。 所以此时此刻的柳宝莲,早就没了刚得知即将要有个生来带福的弟弟时的欢喜。 因为她的日子不但没变好,反而更糟了,就连她娘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护着她了。 柳宝莲哪能想到,她娘自己的事都一团乱呢,哪有闲工夫为了这点小打小骂又去跑去得罪好不容易不再揪着她不放的余氏? 因此,目前的柳家不过是表面看起来比较祥和罢了,至于这平静之下又是何等汹涌,就不得而知了。 时间辗转,半月有余。 凌川家的禾苗儿终于育好了,可以开始插秧了。 由于他们本就比别人晚一步,所以今日一早,夫夫二人便带上农具和一些吃的去田里忙活了。 也正因为他们播种比别人晚许多,所以这个点边上并无其他人。 只见夫夫俩人都将裤筒和袖子卷了起来,他们弯着腰,站在相距一米之距的水田里,同时手里还各抓了一大把,插一穴大概插两到三株禾苗。 “凌大哥,你说李氏她会什么时候动手?”夏墨站直腰,目光巡视一圈,确定真没人来后才挪到凌川边上,小声问道。 没错,自从夏墨和凌川说了他不想等之后,凌川就派人在柳家暗自盯梢了,所以这段时间里,李氏做了什么他们都知道。 也因此,影莺便根据他观察到的李氏行为进行多次揣摩,终于在她再次被王麻子要挟后,受辱般花了大价钱在郎中那里偷偷买下砒霜时,明白了她的意图。 李氏她这分明是想杀人灭口哇! 当夏墨得知李氏的想法时,不得不对王麻子表示深深的同情,真是最毒妇人心,尤其是像李氏这种黑心肝的。 要是没有他们暗中看着,说不定王麻子到时候真被李氏搞死了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这么好的机会夏墨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呢?他只要稍稍改变一下先前的计划,这一出戏就会变得更加精彩绝伦。 而凌川见小哥儿挺关心这事,便也站直身笃定道:“快了,有影莺看着,他会把握好时机的,让王麻子乖乖听他意思行事。” 夏墨:“嗯,我当然相信影莺的实力啊,他可是凌大哥你的人,我就是好奇而已,说起来王麻子可坑了李氏不少钱呢,你说她会不会在动手之前,先把银子搞回来?” “想,但不敢要回了,为了摆脱谋害的嫌疑,在王麻子死之前,她不会让任何人注意到他们有所联系。”凌川说着又开始弯腰插秧。 夏墨见状也不干站着,遂也弯下腰,和男人边插秧边聊天,“也是哦,不过可惜了,这小算盘要被我截胡了,嘻嘻。” 夏墨嬉笑几声,又狡猾道:“凌大哥,等插完秧后咱们就到上山打猎吧,上面不是有屋子吗?我都没见过呢,刚好可以住上一阵。这样一来,等事成之后,那怕在柳家村炸开了锅,也牵扯不到咱们身上来。” 反正局已经布好了,到时只需凌川的人拎龟入瓮即可。啧,说到底还是他有眼光好,报仇都可以当起耍手掌柜来了。 “好,都听你的。”凌川抬眸含笑应了句,刚好可以借此机会带他去看看阿娘和师父。 “嗯,那咱们速度点,到时候墨影就先让……”夏墨说着便加快手上的动作,同时还不忘安排墨影到时候让谁帮忙看着。 第133章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对于夏墨的提议,凌川自然没意见,所以等他们把水田的都插好秧之后,他们便去了村长家买了一些干山货。 除此之外,凌川还准备了一些米粮,打算到时候一起带到山上去,毕竟他可舍不得他的小夫郎吃不好睡不好。 还有就是夏墨非常眼馋他弓箭的事,凌川见了虽不语,却在买完东西后就立即在家中翻出了制作弓箭的材料,例如蛇皮,榆木,牛筋和竹片等等,然后快马加鞭地给夏墨赶制出一个新的来。 其实山上住处并不是没有多余的弓箭,而是凌川嫌那弓箭太过笨重了,他的小哥儿这般纤细,还是小点轻盈点的好。 所以,当夏墨知道凌川要帮他制作新弓时,开心得当场就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待弓箭做好后,他更是爱不释手,恨不得连夜就跑到上山去,一显他的英姿。 凌川看着兴高采烈,对空气开始做拉弓的姿势小哥儿,寒眸带笑道:“喜欢吗?” “喜欢喜欢超级喜欢!凌大哥真是多才多艺,越来越棒了!” 夏墨笑意盎然,新的弓拉握起来非常有手感,所以在他表达自己对它喜欢的同时,也不忘吹一吹男人的彩虹屁。 “呵呵。”低沉磁性的笑声从男人唇缝里飘出,随即他便上前几步,站到夏墨身侧,垂眸凝视他缓声道,“喜欢就好,那泽儿有没有什么奖赏为夫的?” 夏墨闻言矍然转过头,漂亮的明眸瞬间对上男人笑得别样深意的俊脸,心中不禁“哟呵”一声,暗道这男人耍起‘小伎俩’来是真的越来越溜了哈。 于是他逐渐放下拉弓的两肩,咧嘴笑了笑,手指头也摩挲了几下弓身后,才故意拖着音尾对男人轻佻道:“奖赏啊,凌大哥想要什么奖赏?嗯?” 夏墨声落,便在心中做好了要被亲吻,或者主动送上香吻的准备,因为这男人每次讨福利,无外乎都是这个。 然而可惜的是,夏墨这一次猜错了,男人的胃口变大了…… “想要你。”凌川薄唇轻启,嗓音缱绻,目光也专注而深邃,像是一翁幽潭,倒映着小哥儿光滑细腻的脸庞。 轰隆! 明明是极简的三个字,可男人口中吐出重量却非同一般,它好似带着滚烫的气流一般,猝不及防间,就将本来有些意洋洋的夏墨灼得外焦里嫩,目瞪口呆,只能艰难地咽了咽口唾沫。 这,这才过几天?居然又想…… 夏墨似乎想到了什么,脸颊发烫。 唔,不行不行,他的老腰才刚刚好,要是再这么造作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他眨着翘而卷的睫毛,眼神飘忽道:“那个,咱们明天还要走山路呢,换个吧……” “没事,我们可以后天再走,或者,我背你上去?”凌川靠近他,说得一脸真诚。 “……”我在乎的是这个吗?夏墨嘴角一抽,竟无语凝噎,这男人一开口就把他后路堵死了,看样子是志在必行啊。 夏墨头大。 “早一天,晚一天没关系,泽儿你之前不是说信得过我的吗?”望着被月色镀上银辉的小哥儿,凌川觉得他就像一只误落凡尘小妖精一样,勾他心魂。 夏墨抿抿嘴:“我是信……” “既然泽儿信我,就答应我吧,嗯?”凌川半茶半哄道,语言艺术算是有了新突破,没办法,食髓知味啊。 而夏墨,则在男人深情款款的目光下犹豫不决,因为他们是夫夫,是爱人,所以这也是爱的必然表现,但他……怂啊! 高大的男人等了会儿,终究是按耐不住了,“泽儿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我会很小心的……” 凌川说着便蹲下身,两条粗壮结实的手臂便一把箍住小哥儿的大腿,然后将人猛然抱起,转身朝烛光橙暖的屋里走去。 夏墨妥协了,他一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在进入房间前顺势把手里的弓放好,然后底头对男人小声道:“那……那我说不时,你可要听我的啊……” “好,都听你的。”凌川满口答应,健步如飞…… 是夜,窗外暮色浓浓,银月细如钩,房里红烛燃泪,悄然无声…… 隔日清晨,迫不得已推迟一天上山的夏墨,终于背上自己的小弓箭出门了。 而此刻,他正跟在凌川身后,走在清幽静谧的山路上,他眼睛东张西望着,欣赏沿途风景。 他们时而边走边聊,偶尔会笑声低吟,又或者歇上一会儿,吹吹凉风,喝喝温开水,然后再继续赶路。 所以等到他们走到山中一院落时,夏墨便对凌川的童年时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当然也就知道了,眼前这房屋是凌川师父生前的住处,他走后,就是留给凌川了。 说起凌川的童年,夏墨不禁又暗暗心疼起来,同时他对这位在他幼年时伸出援手救他一命,并倾囊相授的人也非常敬重。 可以说没有老猎户,就没有今天的凌川。 想来那时凌母病重,凌川也才七岁。 他们孤儿寡母的,大人身体不好,为了赌一口运气,半大的凌川不得不冒险进山,凭着记忆找药材,然而可惜的是,他药材还没找到呢,就先遇上野狼,万幸当时有老猎户经过。 夏墨想着,就看向将箩筐里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的凌川,语气认真道:“凌大哥,等收拾好之后,你就去拜见母亲和师父他老人家吧。” 他想去敬酒,想告诉他们:往后余生,他都会陪在凌川身边的,与他相互扶持,然后白头偕老。 凌川闻言动作一顿,冷眸微滞,他本就有意想带小夫郎去见见长辈的,但又觉得不急一时,所以便没有和小哥儿说过此事,结果没想到,小哥儿自己先提了。 “不累吗?要不明天再去吧。”他端视着小哥儿询问。 夏墨笑着摇了摇头,他哪有那么娇啊,“不累,重的东西都在你那,我有什么好累的。” 第134章 见长辈… 凝望着小哥儿的笑眸,凌川仿佛窥见了眼底无声的深意,于是顿了顿,遂同意了:“好,那我们下午就去看他们。” 于是当天下午,两人便拿着祭品去了埋葬两位长辈的地方。 那里树木茂盛青翠,却不完全阻挡阳光,还面朝西南方,是个很好的宝地。 同时两块墓地是紧挨着的,想来是凌川怕他们孤单,所以才特地让他们靠近些,好相伴。 夏墨看着凌母的墓碑,然后深深鞠了一躬,暗道:抱歉阿娘,这么晚了才来看望您和师父,还有……我虽不是泽哥儿,但我既然来到这里,还意外与川哥成为了夫夫,我想,这是命里注定的姻缘,所以…… “阿娘,你放心好了,以后我会和凌大哥好好过日子的。”夏墨抬起头,站直身,然后望了身边男人一眼后,一字一句道。 也许是被他的真诚所打动,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就忽有微风拂过,不疾不徐,它撩动发梢,掠过树梢,然后发出飒飒的声音,轻柔极了,就像是在温柔地回应他一样。 而凌川闻言则心尖骤然一颤,只觉喉咙发紧,满腔的热忱难以言表,终皆化为一声“泽儿”。 他抬起大手,然后紧紧握住了小哥儿秀气白皙的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发誓:“黄泉碧落,永不负卿。” 夏墨的心一突,鸦羽般的眼睫毛微颤,曾经的他,从来的不知道这话会这么动听呢。 于是他与他相视,须臾间动动手,遂与之十指缠握,扬眉会心一笑,“嗯,我也是。” 呼,风尾卷走了他们的笑音。 ……翌日。 窗外传来一声声清脆悦耳的鸟叫声,一缕缕光线从窗缝穿入,斜照在屋内陈旧的木桌上。 夏墨眼皮子抖动几下,嘤咛一声后白皙的手习惯性地朝边上摸了摸。 嗯,空的,还有点凉……看来他家川哥已经起床很久了。 夏墨想着就迷迷瞪瞪睁开眼,刺眼眼的光扎得他将脸埋向枕头蹭了蹭,随后再伸了个懒腰,然后才一脚蹬开身上的被子翻身下床。 待他穿好衣服走出去后,就瞧见男人正坐在门口捣鼓他那把新弓。 他打了个哈欠,慵懒道:“凌大哥,早啊。” 凌川回头,见小哥儿出来了便放下手里的弓,瞬间冷眸含笑道:“泽儿早,早饭已经好了,去洗漱吧。” 夏墨嘴上“嗯”了声,脚步却是朝他方向靠了过去,眼睛还直溜溜地看着他手里的弓,询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凌川摇头,“再调一下,待会儿你用起来舒适点。” 夏墨一听顿时笑弯了眼,“哦,那调好了吗?我试试?” “嗯,好了。”凌川说着就将弓递给他。 夏墨接过,放到眼前细瞧,便发现弓身两头刻上了新图文。 图文栩栩如生,和之前一对比不仅精致了几分,还添加了一股神秘感 ,看来不仅仅是调一下啊。 夏墨身心愉悦,嘴角再次不可抑制的上扬,他作势试着拉了两下,点头肯定道:“手感非常好。” 看来待会他可要好好表现一番了,这样才对得起他家川哥的期望,对得起手里这把弓! 当然,这只是夏墨自己的想法。 对于凌川,他只不过是想他的小哥儿能拥有好一点的东西罢了。 所以见小哥儿如此满意,凌川微笑道:“那就好,快去洗漱吧,吃完饭咱们就出发,竹筒饭我已经做好了,有你喜欢的馅儿。” 夏墨本就对打猎的事非常期待,又听到男人说做了他喜欢吃的,心里更是像灌了蜜一样,他连连点头,笑眼似月,“嗯,我这就去。” 说完就拉起男人的手,把弓往他手中一放,屁颠颠地跑去洗漱了。 于是饭后,两人背上箩筐,拿上弓箭,到半山腰下打猎去了。 凌川眼力和耳力比夏墨好,所以他很快就发现猎物,是只白毛的野兔。 他用手指了指,然后眼神示意边上的小哥儿,让他试试。 夏墨点点头,志气满满。 他小心挽起弓,等箭头对准野兔后,拉箭的手一松,只见“咻”的一声,箭矢划破了空气,一把插在了野兔的前方。 夏墨没射中,而野兔惊了,便眨眼间蹦进身后的草丛了。 夏墨失落一瞬,但他很快就摒弃这股失落感,再次挽弓对准野兔射击。 他的姿势和动作看起来都是有模有样的,可惜这一次依旧没射中,而那只小兔子在受到了两次惊吓之后,早就屁股一提一跳地溜没影了。 本还想再射射看,却眼睁睁看着它跑了的夏墨:“……” 有点难度啊。 见小哥儿有点气馁,凌川站到他身后,然后大掌覆上了他手抓弓箭的双手,在他耳边低语:“没事,不难的,我教你。” 猝然间被男人抱住的夏墨身型瞬间紧绷,骤而又松下。 “……哦哦,好。” “左手持弓,上一点,对…两脚开立与肩同宽,腰杆挺直,重量落在双脚上……泽儿可懂了?”男人徐徐说道,冷冽磁性的嗓音里带着性感与轻柔。 于是那若有似无地喷洒在耳郭上的热气,以及从后背源源传来的温度,都让夏墨脸颊泛红,耳尖微烫,以至于越听越飘。 啊?这说完了? 不认真听讲的夏墨眼珠乱转,从被男人大手包住的左手上挪开,语气略虚道:“额……会吧。” 凌川垂眸,望着小哥儿那对粉红的耳尖,无声地笑了,深邃的冷眸里是细碎的星光,“那待会有野物了,我再教你射一次。” “好啊!”夏墨眼睛一亮,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虽然有点羞涩,但这哪有他的小面子重要啊? “呵呵。”凌川低笑出声,同时也放开了怀里的小哥儿。 啊,他的小哥儿呀,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好想把他抵在树上…… 接下来,夏墨在凌川的手把手教情况下,终于射到了第一只野物,山鸡。 这可把他高兴坏了,成就感顿时油然而生,兴致亦更加高涨起来。 除了打猎,凌川还带着夏墨一起设置了些陷阱,等猎物自投罗网,这些对夏墨来说都是非常新奇的事儿,所以一连几天,夏墨都乐此不疲。 因此,他们猎得的野物不少,只是这其中有一大部分是受伤的,或者死了的。 面对这情况,夏墨寻思着他们是不是要先拿出城里卖掉先,毕竟这么多就他们俩肯定是吃不完的。 不过夏墨也没纠多久,这问题就随着许久未见的老杨上门,迎刃而解了。 别说,要不是老杨自己出现,夏墨压根就忘了这一号人物。 而老杨对夏墨的态度,则恭敬了许多,毕竟这位看起来十分无害,还笑容满面的主君根本就是个黑芝麻馅儿的,还精明得很。 想想他对付李氏他们的手段,老杨就觉得一阵胆寒,心里直呼惹不起惹不起。 第135章 恐吓? 野物的问题解决了,夏墨夫夫在山上倒是过得有滋有味,十分惬意,但住在柳家村下边的李氏就不同尔语了。 砒霜她是买了,可真的要下起手来,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所以她每天都生活在无边的焦虑与恐慌之中,过得是万般煎熬。 于是渐渐地,惶恐不安的李氏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人也变得十分警惕起来。 警惕谁?当然是那个地痞无赖王麻子。 常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杀心已起的李氏俨然是一个蓄满火力的炸药桶,只要王麻子这根导火线再越雷池一步,就可以炸了。 因此,一直在暗中监视着她的影莺则在等待时机。 影莺这人,人如其名,戴着半张似莺的面具壳,个子也不高,莫约一米七五左右。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他那张暴露在空气中的殷红色的嘟嘟唇,以及两颊半遮半掩的婴儿肥,再配上面具之下的琥珀色大眼,简直就是阳光可爱大男孩。 嗯,就是那种可盐可甜的小奶狗…… 当然,以上皆为夏墨初见影莺时,个人对他的客观评价。 言归正传。 此刻,影莺现在正眺望着有些焦躁不安的李氏,在心里第五十六次叹息,‘唉,这女人今天又没动手……’ 他摩挲了下下巴,寻思着要不要推波助澜一下,毕竟老大和主君都上山好几天了,而他这边却啥动静都没有。 影莺沉思片刻,觉得还是再等一天好了,要是到时候这女人还不动手,那他就去她姘头那里丢点诱饵,让她不得不动手。 影莺想着,就又远远看了李氏一眼,愈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毕竟总不能这样干等着,否则要是这女人一直不动手,他不就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吗? 所以心里有了决策的影莺便耐着性子决定再等上一天,不过到了最后,他并没有机会这样做。 因为当天晚上,柳宝莲就趁着余氏他们不注意时,略神色慌张地找上了李氏,然后两人躲在院角里嘀嘀咕咕。 这么重要的事情影莺自然是不能错过的,于是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溜到了转角墙头处,竖起耳朵偷听李氏母女的对话。 “什么!你说王麻子他半路拦截你?”一听到女儿提到王麻子,李氏就表情瞬变,她一把抓住了柳宝莲的手腕,努力地抑制着拔高的音调重复道。 “疼,阿娘……是他,他还让我转告你,说……”柳宝莲被李氏的反应吓到了,喊了声疼后便不太敢继续说下去了。 而李氏听到女儿说疼,便立即松开了手里的力道,蹙眉追问,“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他说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要是你再不把上次答应他的事情给办好了,否则他就上咱家来……” 柳宝莲说着就掀起眼皮子望了面沉如水的李氏一眼,那眼神多少有点幽怨。 说到底,柳宝莲是怨李氏的。 因为她觉得,要不是她娘当初出这馊主意,想毁掉那小贱人,自己也不会背上那诋毁兄长的恶毒之名,也更不会被那死无赖半路拦截。 想想当时就她一人走在路上,这死无赖突然跳出来拦堵不说,还用那么淫邪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荡,看得她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直到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柳宝莲仍心有余悸,她希望她娘能快点把这事解决了,要不然那人又来找她怎么办? 而此时李氏,已经因为王麻子的恐吓陷入了绝境,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女儿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恨,满脑子都是王麻子要上门来找她的事。 该死的王麻子,居然敢这样威胁她! 李氏磨了磨后槽牙,黝黑的眼底燃起了两簇熊熊火焰,就连胸脯亦被这事气得剧烈地起伏着。 好啊,既然你不义,那就别怪我不仁! 想要银子?找阎王爷要去吧! 这一刻,李氏是下定了决心,要彻底除掉王麻子这只吸血蚂蝗。 一旁的柳宝莲本还想和她娘抱怨几句的,但瞧见她娘一脸森寒阴冷的狠戾模样,顿时噤了嘴儿,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李氏她在下定决心后,便深吐一口浊气,这才将心头的怒火压下。 转眼又见女儿正低着头扣着指甲盖闷不做声,便以为她是吓坏了,遂安抚道:“宝莲不用怕,不会有下次了。” “嗯,我知道了阿娘,早知道咱们当初就不找他去……”柳宝莲懊悔道,然而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氏冷声打断了。 “宝莲!听阿娘的,以后莫要再提此事,要把它烂在肚子里,知道吗?”李氏眸里泛着冷光,严肃道。 “还有……待会进去后,你就和你父亲说你今天遇见舅母了,她告诉你姥姥病了,对我甚是挂念,让我回去一趟……明白了吗?” “啊?”柳宝莲闻言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娘,然而她娘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还不欲多讲的模样。 于是她动了动唇,半晌后才回了句:“嗯,我明白了阿娘。” 李氏点点头。 “明白就好。”说着她拍了拍柳宝莲的肩膀,接着道:“进去吧,出来久了,待会儿你奶她那死老太婆又要找咱们的茬了。” “嗯,那我现在和阿爹他说去。”柳宝莲道。 她虽然不知道她娘为什么要她说谎,为什么要去姥姥家,但她若是也能跟着去的话,那家里干活就不用她干了! 柳宝莲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于是加快了回屋里的步伐。 李氏也换上一副愁容,跟在她身后。 而躲在墙头的影莺望,则眼神锃亮地盯着她们的背影。 啧啧啧,果然是个狠女人啊。 柳宝莲是想不明白她娘为什么要她撒谎,影莺却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既然要除掉王麻子,在没证人的情况下,又不想被被怀疑到,最好的脱身之法不就是当时不在场吗? 啊,和他家主君一样啊,不过可惜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影莺想着,就勾起一抹与他半张脸极度不符合的笑来,然后一个轻身跳跃,飞上了柳家屋顶,继续听墙角。 第136章 推手… 柳宝莲一进屋,就立即和她爹柳大志说了自己在路上遇见舅母的事,还说舅母她托自己传话母亲,让母亲赶紧去姥姥家一趟。 柳大志听完女儿的话顿时蹙起了眉头,遂抬眸看向一脸忧愁的妻子,既没有立即答应,也没有说不让她去。 李氏见状赶紧上前,表示自己是想回去看望母亲的,说她嫂子来得如此匆忙,自己不去不行,随后又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了一大堆,就连肚子里这个小福星都拿出来当借口了。 柳大志闻言,这才同意了李氏她回娘家一趟的事,见父亲答应了,柳宝莲就想开口借照顾母亲之由一起跟去,结果她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呢,刚冲好凉出来的余氏就先不乐意李氏回娘家这事了。 “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回去,要是你在路上不小心磕着了我的小福孙怎么办?”余氏那双吊梢眼里写满了不悦,连说话都略带着鼻孔出气。 李氏心里一哽,“阿娘,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而且你都说他是小福星了……” “你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就是不准去!你都说你娘她病了,要是我的小福孙不小心被病气传染了怎么办?”余氏不松嘴。 她不说这还好,一说柳大志也有些不想让李氏回她娘家了。 李氏将柳大志的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心里对搅局的余氏是火大得很,但脑子里却不得不想法子说服她。 “当家的,还有阿娘啊,我知道你们很担心这娃儿,但我嫂子都找过来了,他那边肯定不少人知道的,这回若是我不去,这别人传出去了肯定不好听,你们想想咱们现在……” 余氏和柳大志听到这,脸色都是一样臭,但李氏觉得这还不够,于是又加把火。 “还有坤儿他明年就可以考科举,要是别人检举咱们家这么薄情寡义,肯定会影响他的……” 说道后面李氏垂眸掩泣,像足了一个心善的慈母,看得屋顶的影莺默默翻了个大白眼。 但不得不说李氏这招很管用,因为在柳家,除了李氏肚子里的小福星,就是柳宝坤的事最重要了。 两人又想到李氏的娘家就在隔壁村,也不远,便双双松口了。 柳大志先开口道:“你去吧,路上注意些。” 而一旁的余氏,则是努着嘴直嘀咕,说什么要是她的小福孙出了什么事儿,她是绝不会放过李氏之类的话。 李氏对此非常无语,但她又不想这死老太婆临时反悔,便不停地回答她自己会小心注意的,同时还说会给她带点蛇药酒回来,让她擦擦骨头,去风湿什么的,这才让余氏彻底闭嘴了。 柳宝莲见状,觉得自己终于找到机会表达自己的意见了,然而当她话刚说完,她奶就跳起来大喝。 “死丫头你去什么去!你去了家里的活谁干?别想着偷懒……” 柳宝莲被说得眼眶发红,眼里氤氲,但她还是想去,她以为她娘会帮她说话的,结果她娘也让她留在家里,说她一人去就好,气得柳宝莲直接冲回房里,闷声啜泣…… 第二天早上,李氏早早起床了。 她做完早饭后,就趁着家人还没起床,又立马做了两份枣糕,一份是留给家里人吃的,而后面做的一份,则要拿去给“娘家”的。 李氏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自己在搅拌面粉时悄悄加入的砒霜,还将纸一把丢进火焰熊熊的灶口里的情景,早就被影莺看在了眼底。 啊呜~,影莺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唉,为了这事他好几天没睡好了,好在过了今天,他就可以暂时歇一会儿。 柳家厨房里,要送给“娘家”的枣糕一出锅,李氏就立马将它装好,她也不敢多在家逗留,就怕这篮子里的东西不小心被误食。 所以她飞快洗好锅,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后,就赶紧出门了。 影莺见状眼珠子一动,便也绕路跟了上去,他觉得,他或许可以让他们去个安静的地方聊,例如他们的老地方,小树林。 说干就干,于是影莺先一步到达王麻子家,把人用石子弹醒后,便学着他们的信号在外面叫了几声。 王麻子一听“李氏”的暗号,顿时就跳了起来,结果等他出去开门时,却发现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禁低骂一句:都到他家了,还去什么小树林! 但一想到又能从那臭婆娘那里拿到钱了,王麻子就麻利地关上门,朝他们的老地方走去。 李氏对王麻子的警告多了,但她没一次做到的,而且王麻子自诩自己也不是吓得的,他还怕她这臭婆娘不成? 所以在这种迷之自信下,王麻子压根就想不到狗急会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轻轻松松骗走了王麻子的影莺再次翻墙进入王家,然后坐等下一位有缘人…… 而这下一位有缘人李氏,倒也没让他等多久,就狗狗怂怂地摸到了王家的后门。 李氏很警惕,她一直注意周边的动静。 因为王麻子名声不好,所以这里本来就没几户人家,而李氏再三确定没人后,这才开始敲了几下木门,然后学鸟叫。 其实李氏心里很紧张的,她很怕这死无赖不在,又怕叫不醒他,更怕自己被人撞见了,不过好在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因为里头很快就传出了“王麻子”的回应。 “你快开门,先让我进去。”李氏压低声音说道。 她说完又等了好一会儿,却见王麻子还不开门,登时心中不禁有些纳闷,之前恨不得她进去的人这会儿怎么不一样了? 但心里有事的李氏还没来不及多想,里面的影莺就伸起手摸了摸喉结,然后舔了下唇瓣,翘着唇角说道:“桀桀……老地方见,我家有人。” 李氏闻言怔了下,随即明白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须臾后她才又羞又怒又恶心道:“我在老地方等你。” 影莺依旧吊儿郎当地倚靠在墙面上,他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听到李氏的话就琥珀色的眼眸一弯,就继续模仿着王麻子的声音回道:“好。” 李氏听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就一刻都不想待了,她边走边攥紧了握篮柄的手,眼里涌动着狠绝的戾色。 第137章 被恶心的李氏… 而另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氏的怨气太重了,正赶往小树林的王麻子忽然间觉得鼻子发痒,遂张大嘴巴一连就是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阿~嚏!”小路的幽静都被他打破了。 只见他胡乱地揉了把鼻子,又抬头望了眼才刚开始泛鱼肚白的天际后,便粗着嗓门不屑道:“呵,天未亮就偷偷摸上我家,还装什么贞操烈妇约小树林见?真是没事找事……” 王麻子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前行的脚步却丝毫没有减缓。 也是,就算他心中万般不乐意,却也不能阻挡金钱对他的诱惑。 于是王麻子一刻也不停歇地往山上赶,结果等他终于到达目的地时,却发现周围连个鸟的影儿都没有,更别说像李氏那么大的一个人了。 王麻子倏地压下了嘴角,他先是迈步朝四周看了看,还不虞地喊了几声,却依旧没人应答。 直到这时,王麻子才真的确认了李氏不在这的事实。 莫非他被耍了?不然为啥她约见了自己,而她自己却不见踪影? 如此一想,王麻子顿时心生不悦,他竖起了眉眼“呸”了声,然后恶狠狠道:“他奶奶的居然敢耍老子,看我回去后不削了她!” 王麻子说着就转身欲走,却好巧不巧被眼前的一棵大树挡了去路,心有不爽的他想也不想,抬起脚就踢了树根一脚,像是发泄自己被人愚弄的怒气一样。 然而却因为太用力了,顿时痛得他哀嚎一声,抱起了那只踢疼了的脚就原地蹦了好几下。 “呼…敢弄疼老子?老子改天就拿斧头来把你砍了,当柴烧!”缓过劲来的王麻子怒瞪着树根直嚷嚷。 这回他不敢硬碰硬了,只能放点狠话占占便宜,但看起来像个不太聪明的亚子。 看得刚匆匆赶来,躲在树梢上的影莺一阵无语。 就这么个色厉内荏的玩意儿,难怪斗不过心狠手辣的李氏,不过这样也好,便宜了他们了。 影莺想着就笑了笑,然后低头撸了把顺手牵来的松鼠,目光极怜悯地看着它。 唉,真是不走运的小家伙,一大早就撞到他手里来了…… 树下,王麻子本想一走了之的,但他刚踏出一小段路后,又突然觉得那女人没这个胆子敢戏弄他,也许是因什么耽搁了也不一定…… 因此他又退了回去,决定再等等看。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小路走上来,看来这死婆娘没有骗他。 望着愈来越近的李氏,王麻子直接走了下去,反正这个点这里也没什么人。 倒是李氏被突然从上面蹦出来的王麻子吓一跳,这人不是比她晚出门吗?怎么比她还快一步到达这里? 李氏诧异,然而她尚未来得及细究,就被王麻子骤然喷来的一句,“你怎么这么慢?”给打断了思路。 看着兴师问罪的王麻子,李氏蓦地又想起了他之前说家中有人的话,顿时胃里一阵翻滚。 为了抛开这种恶心的感觉,李氏故作愤然道:“你别跟我扯这些,谁让你拦去我家宝莲的!你要是再这样,休怪我跟你没完!” 而王麻子被她这么一打岔,瞬间也不揪着她为什么来得这么晚了,反而讥笑道:“要不是你躲着我,我能找上她?别跟我耍小伎俩,否则我不介意让大家都知道,你这肚子里的崽是我的。” “我呸,才不是!你再乱说一句老娘我今天就跟你死过!”李氏眸子一凛,恨得咬牙切齿。 她之前的确是故意躲着王麻子,毕竟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哪经得起他隔三差五的就狮子大开口。 不气不气,小不忍则乱大谋!过了今日这无赖就再也威胁不了她了! 李氏撇开眼不看王麻子,在心里不停地自我开导。 “是不是……就看你了。”王麻子看着眼前被他怒气染红了眼底的女人,一脸坏笑。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想说出去,只不过是见这女人吃这套罢了。 而且这苟且之事也不算怎么光彩的事,他王麻子再混,也不会傻到走这一步棋。 还有让别人帮他养儿子不好吗?等这崽子长大之后,他王麻子今生就算不娶媳妇生子,也照样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王麻子心中如意算盘是打得噼啪响,越想,他的嘴角就翘得越高。 好在李氏不知道他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估计影莺也不用多等这么多天。 心情瞬间舒畅的王麻子抬眸瞅了一脸怒容的李氏一眼,看在她今天主动来找他的份上,他就不跟她计较这点小事了。 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道:“上次说好的钱呢?快点给老子拿上,大清早就扰人清梦,老子我还要回去补个回笼觉呢。” 王麻子自以为大度,殊不知他这一番话反倒令李氏更加恶心了,如鲠在喉啊。 李氏隐忍胃里着翻腾的恶心劲儿,蹙着柳眉道:“我没有那么多钱了,因为我怀孕在身,所以家里的事都被大志和婆母他们揽着,我昧不下来。” “什么?这点钱你还没凑够!没凑够你这么早来找老子干什么?他奶奶的白开心一场了。”王麻子道。 李氏气笑了,“要不是你先跑去拦截我家宝莲,我会这么着急吗?”既然你自己赶着找死,就休怪我冷酷无情了! 王麻子闻言“啧”了声,不想跟她扯这个,只想要钱。 “先把身上的钱给我,剩下的……我以后再找你要。”能扣多少是多少,反正有这女人的把柄在手,谅她也不敢掀出什么浪花来。 李氏见他直接伸手要钱,登时心中一阵呕血,但是为了以后着想,她忍! 于是李氏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一个小布袋,一咬牙便将里面的二两银子全部倒了出来,递给了王麻子。 王麻子收到了钱后掂了掂,顿时眉开眼笑。 “钱你也拿了,你若是再敢骚扰我家宝莲,就别怪我拉着你一起下地狱。”李氏冰着脸道,并有意无意地将手里的篮子换了只手拿。 “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老子的,老子自然不会去为难你的家人。”王麻子语气轻浮,说时睨了李氏一眼,所以自然而然就注意到了她手中的篮子。 遂又扬眉追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第138章 你该报恩了… 李氏闻言瞬间打了个激灵。 她眸光一敛,暗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可以铲除这个该死的无赖了! 于是她指腹不着痕迹地捻了捻篮柄后,就揣着激动又慌张的心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身形一偏,欲盖弥彰地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 王麻子见她这般动作,愈发觉得里头装着好东西,遂一把将手里的银子塞进了衣襟里,上前就想夺过李氏的篮子。 偏偏李氏为了不被引起他的怀疑,势要把戏做足了。 只见她紧抓着篮子左闪右躲,硬是避开了王麻子伸过来的手,嘴上还不停说道:“没什么,这是待会要带去娘家的,不能给你。” “他娘的,叫你给老子你听到了没有!臭婆娘你再躲个试试看?信不信老子我现在就办了你!”王麻子眯起眼睛,一把揪着李氏的另一只手腕恐吓道。 李氏闻言表情一僵,心里刹那间像是被迫咽下一只屎苍蝇一样恶心,脸色五彩纷呈。 李氏没心情跟他耗了,现在她只想这个恶心的人快点去死! “别,我给你就是了!” 而王麻子见李氏终于不躲了,遂一把抢过了她手中的篮子,然后掀开盖子。 顷刻间,一大碟棕黄色的枣糕映入王麻子眼帘。 王麻子看清了庐山真面目后,顿时“切”了声,“还以为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呢,结果只是几块枣糕而已,不过正好,老子饿了。” 望着松软的枣糕,尚未进朝食的王麻子有了食欲,他抓起一块就想往嘴里送,却又被李氏给打断了。 “等等,那个枣糕你给我留点……” 见王麻子板下脸,李氏瞬间改口,“就算枣糕不给我,那个篮子得给我,要不然等我从娘家回来,我家那老不死瞧见我把篮子弄没了,肯定会揪着我数落的。” 王麻子闻言动作一顿,暗道一句屁事真多,但又想到自己以后还想继续从她身上捞好处,便又把手里的枣糕放了回去,然后将整盘枣糕端了出来,再把篮子丢回给李氏。 “不就一个破篮子嘛,拿去。” 重新拿回篮子的李氏眼眸一亮,也懒得搭理王麻子了,像往常一样丢下一句警告后就脚步匆匆地走了。 而王麻子饥肠辘辘,这时也没有折腾孕妇的心思,便任她去了。 而自己则往回走,决定先找个方便坐的地方饱餐一顿,然后再回去。 “哎……”果然不堪一击啊。 隐藏在树梢上看了全戏的影莺无力叹息。 就这趋势,若不是主君计划有变化,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祭日了。 而底下的王麻子,俨然不知自己正被人当傻子一样看着,正一屁股坐到裸露在地表的大树根上,然后捏起一块枣糕就往嘴里送。 眼看着他拿枣糕的手一寸一寸往上移,离嘴巴越来越近,影莺这才不急不忙地从靴侧拔出一把匕首来,朝他一掷而去。 嗖—— 只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匕首如电闪雷掣般从王麻子眼前飞射而过,不但削掉了一截枣糕,还“咚”的一声嵌在了侧边不远处的树身上。 骤然被吓一跳的王麻子下意识手一松,并身形往后昂,是故剩下的那半截枣糕也“啪嗒”落地滚了了几圈,而搁在边上的一整碟枣糕,也因为手肘碰到而散了一地。 王麻子见状心中怒意直飙,直接“噌”地站了起来,没看到罪魁祸首的他只能边骂边看向匕首方向。 “他娘的哪个龟孙子,居然敢吓唬老子……” 然而当他彻底转过头去,看清到底是何物袭击他时,挂在嘴边的粗糙之语瞬间戛然而止了。 因为他看见了,钉在棵树根上的居然是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 咕噜……望着冷光凛凛的匕首,王麻子顿觉脖子发凉,直咽唾沫。 这刀子刚才要是从他的颈脖上划过,那他不就…… 可怕的念头遽然升起,王麻子的瞳孔就骤然收缩,一时间他如踏寒冰,寒毛直立。 偏偏他方才环顾四周几圈一无所获,除了树梢上被风席卷得窸窣作响的树叶,啥也没有…… 越是神出鬼没,就越是令人心生恐惧。 所以王麻子在心里暗暗骂了声娘后,便撒丫子头也不回地朝下山的小路冲去。 树上的影莺见状却没有立即跳下拦截他,而是饶有兴致地看了许久,就像猫捉到老鼠后不立马吃掉,而是溜着它玩一样恶劣。 王麻子跑了好一会儿,跑到他险些踩滑滚下山去,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又过了片刻,王麻子见依旧没啥动静,便以为自己没事了,这才喘着粗气缓缓停下了步伐,还回头恶狠狠地“呸”了声。 “他娘的瘪犊子,就知道装神弄鬼,信不信老子我……” “信你什么?说来听听?”悄然飞到王麻子侧方树杈上的影莺勾起了嘴角,俯视着他笑盈盈道。 嗬!谁在说话?略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让王麻子悚然一惊。 他豁然朝声源望去,就与拿着枣糕逗弄松鼠的影莺对上视线,顿时脑中警铃大响——眼前这个笑得和煦的人,很危险。 “你,你是谁?”瞧见影莺手中的枣糕,王麻子便知晓了他就是刚才放冷刀的人,故梗着脖子道,说时还悄悄往后退了两步。 “我?我当然是你的大恩人呐,所以现在,是该你报恩的时候了。”影莺弯着笑眸认真道。 “你放屁,老子我方才还差点成了你刀下亡魂呢!”一想到自己险些又被抹脖子,王麻子心里就非常不爽。 “不信?”影莺反问。 骗鬼呢,我都没见过你,当然不信。 王麻子抿直嘴角,暗暗腹诽。 “那好,小爷我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影莺说着便纵身一跃,轻盈落地,动作利落的很,却看得王麻子神情越发凝重。 这人一看就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找上他,不行,他得找机会逃跑。 王麻子想着就朝下山的方向瞟了一眼,他自以为自己的心思隐藏的很好,却不知影莺火眼金睛,早就看透了他的意图。 于是他眼眸一垂,看着王麻子的腿嘻嘻一笑道:“不要妄想逃走哦,不然我会让你爬着下山的,反正这样的你也能报恩。” 第139章 我答应…(1) 越是柔软的话,杀伤力就越强,也就越令人胆战心惊。 所以王麻子听完他的话后只觉两耳嗡嗡,头皮发麻,双脚也似有千斤重般再也迈不开一步。 影莺见状满意了。这才对嘛,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嘛,乖一点才少受点皮肉之苦。 于是他收回视线,将手里的枣糕撕碎喂给松鼠吃,“来,小家伙,馋很久了吧,这就给你吃。” 王麻子拧眉,他暂不明白这面具男演的哪一出,直到对方把枣糕喂完松鼠后,那本来抖擞的松鼠就突然开始萎靡不振时,他才在倏忽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咕噜!难道…… 不,不会的!那贱人哪有这个胆! 王麻子否认,但他的身体仍不由自主的紧绷起来,身侧的手也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头,还有那双透着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眼眸,也死死地盯着被影莺放在地上,开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的松鼠。 李氏你这个贱人,你最好祈求事情不是老子想的那样,否则老子我绝饶不了你!王麻子暗道。 然而事与愿违,他眼底的光随着松鼠的“啪唧”倒地而瞬间凝固,心脏也因它身体抽搐几下后再也没有了动静而兀然一紧。 此情此景无一不在彰显着两个信息,所以哪怕王麻子再没脑子,也能看明白——李氏那个蛇蝎心肠的贱女人,是真的想毒死他!而眼前这个面具男,也的确是救了他一命! 得知自己当真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王麻子顿时脸色煞白一片,随后被铁青与眼底阴狠替代。 这该死的毒妇,居然敢对他痛下杀手!险些死亡的恐惧令他的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恨意。 影莺挪开搁在松鼠身上的视线,淡然落到被后怕和愤怒等等情绪交织的王麻子身上,说道:“怎样?这回信了?要不是我及时打断了你的进食,现在躺着的就不是它,而是你了。” 王麻子闻言猛然抬头,他面沉如水,目光犀利地射向影莺。 这人救了他这一点不可置否,但是……他是怎么知道那枣糕有毒的? 电光火石之间,王麻子惊觉,他揪住了事情的不妥之处。 于是他眯起了眼,用一种探究并带着警惕意味的眼神凝视着影莺,压抑着惧意,沉声质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它有毒的?” 影莺见此,琥珀色的杏眸微挑,看来这人也不算傻的彻底。 “当然是亲眼看到的。”影莺轻飘飘道,“本来我也不想救你的,毕竟像你这种渣滓活着也是浪费粮食,但谁让我家老大那么心善呢。” “什么!”王麻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表情像是似被狂浪袭卷一般惊心骇然。 他想过多种答案,甚至怀疑这人和那贱女人是一伙的,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的答案是这样的简单粗暴和吓人。 不过想想眼前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实力超群,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所以对方若真想杀了他,轻而易举。 这个认知让王麻子心生恐惧,也让他彻底的明白,自己唯有“报恩”方能逃过一劫。 此时,山路明明已被浅浅日光照到,但在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的杏眸下,王麻子只觉得遍体生凉。 他眼珠一转,便立马将衣襟里的银子全拿了出来,然后卑躬屈膝地送到影莺跟前,阿谀奉承道: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少侠和您老大一样心善啊,小的多谢少侠的救命之恩,这小小敬意,还望少侠笑纳。” 影莺垂眸望向王麻子双手奉上的碎银,不禁挑眉,这是贿赂他吗? 影莺想着勾唇一笑,伸出白皙的手拿走后轻轻抛了下,然后斜眸瞟了王麻子一眼,轻声道:“就这点钱?” “不,不是……小的身上就这些了,剩下的在家中,若少侠不嫌弃,小的这就回去给你取来。” 王麻子见影莺收了钱,以为能花钱消灾,便笑得更加谄媚了。 然而下一刻,影莺朱唇轻启,就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一厢情愿。 “不急,钱等我去你家时再给我也不迟,至于现在嘛,咱们就先谈谈‘报恩’的事。” “……少侠您说。”王麻子顿觉钱财两空,咬了咬后槽牙后笑得十分僵硬。 “别紧张,也不是什么要你去送命的事儿。”影莺见他这副模样就觉得好笑,“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就李氏那半老徐娘就满足了?” 一提到李氏,王麻子的眼里就闪过一抹凶残,但现在还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于是他放低姿态追问,“少侠您的意思是……” “你,娶她的女儿,柳宝莲。”影莺一字一句道。 什么?让他娶那小丫头?他没听错吧? 王麻子瞠目结舌,脑中也自然浮现出柳宝莲的身影,其实,这丫头长得还挺水灵的…… “少侠,您为什么要我娶她?”王麻子疑惑,想不透对方要求的‘报恩’居然是让他娶媳妇。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有人不识货,突然看不上我老大家的弟弟靓哥儿,转而看上他同窗的妹妹。” 影莺嘴角一扯,又开始给王麻子下引子,而王麻子也没让他失望。 “少侠是说同窗……莫非那人是柳宝坤的好友?” “没错,就是他,那书生本来和靓哥儿情投意合,也不知道柳宝坤这对兄妹俩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突然对靓哥儿弃之不顾……我家老大心善,也不想为难他们太多,所以你必须在三天内娶了柳宝莲。”影莺继续胡诌。 王麻子:“……” 所以你老大不为难他们,为难我? 所以这从天而降的‘恩情’,也是缘于柳家?他奶奶的真晦气,他王麻子简直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可是少侠啊,我这人名声不好,柳家是不会愿意把柳宝莲嫁给我的,而且三天内……就更不可能了。” 王麻子讪笑了声为难道,说时还小心翼翼地观察影莺的脸色,虽然对方戴了面具,但多少还是能从对方的眼和嘴看出点细节来。 “做不来?”影莺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要怎么娶到柳宝莲是你的事,我这人不看过程,只要结果,还有……” 第140章 答应你…(2) 说到这,影莺又故意停顿一下,只见他眼眸一压,视线又重新落到神经紧绷起来,却又殷切地想着仍有转机的王麻子身上。 “还,还有什么?”等了半晌没等到转机,只等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的王麻子紧张道。 影莺对于他的追问很满意,于是便大发慈悲道:“还有三日不行,那就五日吧,毕竟谁让我和我家老大一样心善呢。” “少侠啊,五天也不行啊……”王麻子还想再说点什么,然而却被影莺一口打断了。 “别讨价还价,听多了我容易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不想再听到你的声音了,明白吗?”影莺温声细语,却又透着莫名令人寒栗的冷酷。 受到威胁的王麻子顿时哑然,只能低低地了句,“明白了。” 影莺这才满意了,继而又道:“还有你最好把这事办好了,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在其他东西上,也尝到和这枣糕一样的味道,毕竟我这人还有一个优点,信守承诺。” 信守承诺个屁! 王麻子脸色铁青,都快在心里哭死了,偏偏打又打不过…… 一想到自己从李氏那里夺来的枣糕,王麻子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朝那只已经僵死在地的松鼠望去。 松鼠只吃一点枣糕就猝然倒地死了,要是他刚才全吃了的话,那他现在恐怕早就魂魄归西了…… 想着,王麻子就眸色一沉,眼里顷刻间布满了怨恨。 影莺见王麻子迟迟不语,还神色变幻无常,便也不出声要答复,反正他有的是法子让这人乖乖听话。 于是又自顾自道:“放心,只要你乖乖地把人娶了,这恩情也就一笔勾销了,而我也不会给你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王麻子:“……” 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够厚颜无耻的了,却没想到这人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是他咬咬牙,眼神一凛道:“好,我答应你……” 王麻子妥协了,面对神出鬼没的影莺,他自知自己几斤几两重,对方若真想取他的性命,他根本就防不胜防…… 李氏,既然你如此决绝,那就别怪我王麻子做得更绝了!想甩掉我,没门! 还有柳宝莲,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和你哥有眼无珠,什么人的墙角都敢挖!还摊上这么一个娘! 而影莺见王麻子答应后,没有什么交代了的,便举起左手动动指尖,意识他可以离开了。 王麻子见状如得特赦令一般,先谄媚地笑了两声,道了句‘壮士放心,小的保证会在五日之内娶到那丫头的’后,就火急火燎地跑下山去了。 远远看着,就像身后有什么凶残的野豹追赶他似的。 影莺望了他跌跌撞撞的背影后便回过头,然后蹲下身将松鼠的尸体拎起,拿出埋掉了。 到目前为止,主君交代影莺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所以他埋好松鼠后便直径往山上走去,决定先去主君家蹭一顿饭后,再好好歇个一两天。 至于王麻子娶柳宝莲的事,并不难办,所以就先让他自由发挥两天吧。 山上,陈旧的院落已经焕然一新,院子外围插上了新的木篱笆,底下边还移植了一些花草,引得几只蜂蝶翩翩起舞。 而院里面则有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低着头在捣鼓着什么,他边上不远处的几条竹竿上,除了随风飘荡的衣服,还挂着一串串被细竹条片儿穿插着的金黄色柿子和腊肉,这个小院看起都充满了烟火气息。 “凌大哥,先吃了早餐再弄吧。”就在这时,夏墨从屋侧的厨房里探出头来,对正在院子里削木棍的凌川喊道。 “你先吃,我把这个椅脚的形刮好先,快了。”凌川回头道,然后又转回去继续低下头忙方才的活儿。 夏墨闻言挑了下眉梢,“还要多久?” 凌川笑了下,回道:“一会就好。” 夏墨“哦”了声,就直接从里头走了出来,然后站到男人边上弯下腰细瞧,便发现被削地那一块地方的外轮廓造型已经快接近圆形了。 望着一条即将出炉的摇椅椅腿,夏墨的眼眸瞬间亮堂堂的,不禁有荣乃焉地想,果然没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家川哥的。 瞧这进度,等他们家桂花正盛时,这摇椅他们就能造好了,到时他刚好可以做上一些桂花糕,花茶…… 然后再在院中摆上一桌子两摇椅的,赏花赏月赏美男~ 就算以后天冷了,他们也能一起在院中晒晒太阳! 夏墨光想着就好期待,于是他也不催男人先去吃饭,而是直接就着边上的小凳子一屁股坐下,然后一手搭在膝盖,一手托腮看着男人一点一点地把它刮好。 “不用等我的。”见小哥儿直接到边上来了,凌川眉宇微蹙一瞬,掀起眸子说道。 “嗯,没等,我也不是很饿。”夏墨笑道。 “你啊。”凌川无奈,倒也没在说什么。 过了半晌,凌川终于把它削好了,便放下手头上的东西,与夏墨一起朝厨房走去。 就在两人刚转身要进入厨房时,影莺就飞跃到院门外,朝他们大声喊道:“老大,泽哥儿!” 夏墨闻声蓦然回头,惊喜道:“是影莺啊,吃早饭了吗?” 影莺古灵精怪,与夏墨可以说是臭味相投,所以他们初次见面时便一见如故了。 “没,正想来你们这讨点吃的呢。”影莺笑嘻嘻道,边说边走向他们。 “那正好,我今天做了新鲜的山药鸡肉粥。”夏墨说着就把他领进了厨房。 “那我就不客气啦。”影莺吸溜了下口水。 夏墨怒了他一眼,“客气啥。” 像是被遗忘了的凌川:“……” 饱餐后,夏墨听影莺说完他是如何糊弄李氏和王麻子后,顿时笑得前俯后仰,眼泪花儿都快飙出来了,他没想到这小子这么鬼才。 于是他对影莺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高,实在是高啊,估计李氏她现在都以为自己的阴谋得逞了……影莺,你就先好好歇几天,那王麻子也是个不禁吓的,而且李氏还这样害他,他肯定会想法子娶到柳宝莲的。” 第141章 流言四起…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女人铁定会因为自己刚杀了人而不敢那么快回来,等她回来时发现王麻子不但没死,还知道了她要杀自己,亦定会大惊失色,到时王麻子想娶她女儿,她又怎敢阻拦?”影莺接话道。 夏墨赞同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王麻子手里既有李氏的把柄,如今又添上一笔夺命之仇,到时候估计就不是不敢阻拦这么简单了。 “最近辛苦你了,要不这两天你就在这里歇下吧,家里还有间空余的房。”夏墨真诚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凌川就薄唇微抿,目光犀利地看向影莺,就好像在说:你敢答应试试。 影莺见状,在心中默默翻了个大白眼,切!小家子巴拉的,也不知道泽哥儿怎么受得了他。 影莺想是这样想的,但明面上还是要给凌川这个老大一点面子,于是摇头拒绝:“不了,我去县城找龚鸣去。” “现在去县城?挺远的。”夏墨拧眉道。 “没事儿,我刚到这不久,刚好趁机让他带我逛逛清河县。”影莺回道。 凌川闻言满意了,“随他去吧。” 夏墨方才只顾着和影莺说话,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对影莺的警告,而现在又听他也这么说,便也不强留人了。 “那好吧。” 影莺和夏墨又说了一会话后,便离开了,看着在在树木间飞跃自如的影莺,夏墨心生艳羡。 凌川见状,摸了摸他发顶,“你若想,我带你。” 夏墨闻言收回目光,忍笑地“嗯哼”了一声后一把拍开男人的大手,凶叽叽地警告道:“不许摸头,长不高!” 凌川低笑,收回大手,“好,知道了。” *** 影莺休息两天后再回柳家村,便发现王麻子还真有两下子,短短两天时间,他就让柳家村大部分人知道了柳宝莲是他的女人,他们早就私通曲款了。 虽然做法不太厚道,但影莺乐见之致,说起来,这也算以牙还牙了。 第三天,清晨。 柳宝莲与往常一样到河边洗衣服。 她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边上的人开始小声嘀咕,然后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所以她低头听了许多,无非又是说谁不要脸与人偷情…… 柳宝莲嗤之以鼻。 “好了好了,不说她了,你看你说再多,人家也没反应,压根不在意什么贞洁,什么廉耻。”一夫郎道。 他边上年轻的哥儿闻言很不屑地“切”了声,还故意冲着柳宝莲方向大声道:“人家脸皮厚着呢,之前还诬蔑继兄与人家有一腿,给咱们大伙唱了一出大戏,结果呢?贼喊抓贼,自己才是个水性杨花的浪荡胚子。” 这小哥儿的声音不小,所以知道这其中是怎么一回事的人都纷纷抬起头,然后齐刷刷看向依旧闷头捶衣服的柳宝莲。 于是就算不知道咋回事的人,也不由自主地顺着大众朝柳宝莲看去,毕竟在柳家村里,被诬蔑与人有染的继兄,只有泽哥儿一人…… 现在想来,当时要不是凌川回来得及时,并以雷霆手段揪出了罪魁祸首,就泽哥儿那性子,恐怕早就被逼上绝路了。 一想到这,本来只是想看两眼热闹的人的眼里瞬间染上了几分厌恶与鄙夷。 “水哥儿,你小点声……”边上一大婶见状觉得有些不妥,便用手肘轻轻撞了那小哥儿一下,不太赞同道。 水哥儿冷哼一声,又睨了眼仍背对着他们戳洗衣服的柳宝莲,“我凭什么要小声,人家压根就无所谓,要不婶儿你捋捋,他们会不会早就好上了。” 水哥儿这话一出,那大婶儿便直摇头。 虽然她也瞧不上柳宝莲这人,但当着当事人这样奚落总是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有热闹看看就好了,没必要引火上身。 那婶儿没再说话,倒是有人没忍不住轻笑嘀咕了句:“真不挑嘴儿。” “就是就是,果然人自贱则无敌,要是知羞耻的,这会儿早就羞愧难当不敢出门了。”水哥儿道。 说着他就直接站起身,“我去上边洗,那王麻子就是个流连花巷的混账,谁知道跟他会不会有啥病。”然后他又瞪柳宝莲一眼,就拎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与柳宝莲靠的近的人一听,脸色微变,也立即站起身欲走。 柳宝莲因为名声不好,所以很多人都不搭理她,而她也做不来冷脸贴人家热屁股,因此哪怕他们经常一起来这里洗衣服,柳宝莲与他们也没什么交际。 所以,平时就是他们说得热火朝天,柳宝莲也就默默听着,然后在心里无声地表示着自己的不屑与看法。 然而这一次却越听越不对劲,尤其偶尔落到她身上那如炬的视线,还有边上这两人,他们的衣服都还没洗好呢,就在那句话下突然起身走人…… 不对,太不对劲了……柳宝莲的心没由来地“咯噔”一下。 她霍然抬头,就看到了有些人仍未来得及收回去的厌恶表情。 等等,污蔑继兄与人有染,王麻子…… 他们刚才说的人,莫非是她?! 反应过来的柳宝莲整个人都是懵圈的,毕竟她刚听到这些人在嚼人耳根时,她心里还不屑道: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那小贱蹄子真和王麻子清清白白,王麻子的那些狐朋狗友又怎么会敢乱传? 可现在,当这艳事的角儿突然成了她自己时,柳宝莲就如遭雷劈一般瞪大眼睛。 她“噌”地站起身,环顾一圈后大声道:“你们究竟在说谁?!” 然而没人吱声,但看向她的眼神都十分不屑,这样柳宝莲越发觉得,他们就是在说她! 于是她又红着脸怒喝道:“问你们话呢!怎么?有胆议论是非没胆承认是吧?哈?孬种!” 水哥儿本来已经开始在上面拿棒子捶洗衣服了,突然听到这恬不知耻的人如此嚣张,顿时手上东西一丢,不干了。 他站起身面向柳宝莲,嗤笑一声:“没胆承认?孬种?你说谁呢?到底是谁不知羞耻与人苟且还没胆承认?大家心里清楚,就别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你……是在说我?”柳宝莲目光微滞,不确定地反问。 水哥儿翻了个大白眼,“你心里清楚。” 果然是在说她,柳宝莲气急败坏。 她握紧拳头就对水哥儿怒吼:“你给我闭嘴!我和那死无赖才没什么!你再敢造谣,坏我名声,我撕烂你的臭嘴!还有你们……” “有本事你来啊,我还怕你?” 水哥儿两手一摊,吊儿郎当,一副‘你快来打我呀’的模样,气得柳宝莲当即气血直飙颅顶,抡着洗衣棒子就朝水哥儿冲过去。 这一打肯定不得了,所以其他人见状瞬间衣服也不洗了,也顾不上恶不恶心,赶紧分成两队将人隔开,并夺走了柳宝莲手里的凶器。 于是,这气势汹汹的一架,尚未开始就被人灭了。 事后柳宝莲想回家哭诉,然而这事已经先她一步传到了余氏的耳里,余氏气死了,拿着藤条对着她就是追着打骂,好在柳大志及时回来,阻止了他娘。 柳大志知道,柳宝莲天天在地干活,在家干活,根本就不可能和那王麻子有什么。 可这事偏偏是从王麻子那些酒肉朋友口中传出的,有人不信,还特地等王麻子酒醒后又探了他。 结果王麻子也不避讳,直接口出狂言,道他与柳宝莲早情投意合,生米煮成熟饭了,所以流言这才越演愈烈。 第142章 威逼… 另一头,李氏怕王麻子的死会怀疑到自己身上,于是她提心吊胆地在娘家躲了三天,但她嫂子嫌她空手而来,这一住还是好几天,只出不进的,所以对她没好脸色。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以面对嫂子的冷言冷语,李氏也只能腆着脸忍着。 因此到了第四天,她见没特别的什么风声了,这紧张不安的心才悄悄落下,然后在她嫂子的冷脸下顺了点娘家蛇酒和米面,这才离开了娘家。 当李氏刚踏入柳家村时,她心里还是有点虚的,但走了一大段路后,发现并没什么问题,这才长吐一口气,然后步伐轻快地朝家中走去。 只是她这还没到家呢,就先看到几个妇人夫郎在自家门时而看她,时而又低头说话,并笑得一脸古怪,这怎么看着都有点诡,诡异得李氏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难道她做的事暴露了?李氏心里忐忑,但她回都回来了,若突然逃跑不就更引人猜疑吗? 李氏开始胡思乱想,自己把自己吓得一身冷汗,所以就连一个妇人突然逐渐靠近她都没发现,还险些被她的一句,“呦,这不是大志家的吗?这是打哪回来啦,满满一篮子的好东西。”狠狠吓了一跳。 “嗬!原来是柳民家的啊……”李氏抚了抚心脏险些跳出来的胸口,语气不稳道。 “嗯,是我。”妇人见她这副模样顿时呵呵一笑,只是这笑意多少有点不达眼底,但心事重重的李氏并没有注意到。 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凌川冲冠一怒为蓝颜后,被他一把吊到树上去的其中一个,至于她为何会上来和李氏搭讪,自然是落井下石来的。 李氏缓了口气,见对方还笑吟吟地望着着她,于是笑问道:“柳民家的,你笑得这么开心,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了?” “好事,当然是好事啊,不过不是我的,是你家的,我啊难得遇到你一回,这不就趁此机会是来给你道喜了嘛。”柳民媳妇手一挥,嗤嗤笑道。 “喜事?我家?”李氏一脸茫然,一时间想不出她家会有什么喜事。 “哎呦,当然是你又要当丈母娘啦,咯咯咯…额,口误口误,泽哥儿他不算,他都与你们断亲了,不过这女婿啊倒与你们家挺有缘的。”柳民媳妇夸张道。 李氏闻言柳眉一蹙,“什么女婿不女婿,有缘不有缘的?你到底在说啥?” “哦,我都忘了你这几天不在家了,不过你不就宝莲那么一闺女嘛,自然是她给你找了个女婿啊,我听说啊,他们早已私定终身,王麻子今天正上你家提亲去呢。” 嘭—— 李氏瞳孔一震,手里的篮子徒然落地,酒罐子顷刻间磕碎了,袋里的米面也散了出来。 “你说什么?”李氏失神道。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里全是: 王麻子没死! 王麻子去她家提亲了! 王麻子和宝莲她…… 一个接着一个的惊天大雷,早已将李氏震得大脑轰鸣,血色尽褪,柳民媳妇见了别提心里有多舒坦,于是她絮絮道: “哎呀大志家的,你这是咋了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开心点,有哪家闺女不嫁人的?这好歹也是一大喜事,还有王麻子这人虽然混点,但他家底不错,既然你家宝莲生情与他,你当母亲的,就莫当王母娘娘,棒打鸳鸯了。” 柳民媳妇叨叨一大堆后,李氏才逐渐缓过神来,然后抬起布满恐惧的眸子看向她,艰难道:“你是说……王麻子他,他和宝莲?” “是啊,大伙都知道了,估计啊也就你这当娘的还不知道,不过不晚,说不定你现在回去,还能看到准女婿呢。”柳民媳妇继续阴阳怪气道。 李氏一听,瞬间像是跌落冰谷,倒不是因为柳民媳妇的明里暗讽,而是因为王麻子居然没死,她怀疑对方是为了报复自己,所以才把她的女儿…… 如此想着,李氏连地上的东西都不要了,扭头就往家中跑去。 不行,她绝对不能同意这门婚事! 见李氏突然跑了,柳民媳妇便故意冲她背影大喊几声,“哎呦,大志家的你咋跑了?咱话还没说完呢,还有你这东西你不要了!” 柳民媳妇忙不迭地喊着,说完后抱起双手勾唇冷笑。 然而李氏可管不了那么多,所以她头也不回地往家中跑去,可惜她有孕在身,没一会就不行了,顾忌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放缓了脚步。 所以未等她到家中,就先遇到了被余氏和柳大志轰出门来的王麻子。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氏望着步步逼近的王麻子,就像见鬼似地往后退,可惜王麻子与影莺约定的期限将至,可没那个闲工夫跟她拉扯。 于是他倏地上前,一把抓住李氏的手腕后,低头凑到她跟前满脸狠戾道:“躲什么?我是人,又不是鬼,怎么?怕了?” 李氏心惊,但手上传来的体温确切地告诉她,王麻子确实没死,难道那郎中卖给她的是假的砒霜? 也不对……他说了是人,不是鬼,所以王麻子知道她下毒! 李氏瞳孔遽然收缩,她惊恐地看着王麻子,边使劲想甩开他的手,边颤着声音道:“你!你个死无赖,赶紧松手!” 这大白天人来人往的,如此拉扯,若被村里的长舌妇瞧去了可还了得? “哼!”王麻子冷哼一声,就是不放,然后阴沉道,“你个毒妇,不是想毒死老子吗?不是想甩掉老子吗?老子告诉你,没门!” “你……你胡说,我都没与你有过接触,何来的下毒害你。”李氏嘴硬。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今天我王麻子话就撂这了,你最好劝劝你家死鬼和那死老太婆,把宝莲嫁给我,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身败名裂,反正你女儿已经是我的人了。” 王麻子目光阴冷,说完就松开了抓着李氏的手,毕竟现在还不是收拾她的时候。 被威胁的李氏刷地脸色一白,他果然知道枣糕有毒…… 见李氏久久不吱声,王麻子又丢下一通碟,“你好好考虑考虑,明天我会再次上门提亲的,若是他们还不答应,嗯哼,有你好果子吃,自己掂量掂量吧。” 李氏闻言蓦然抬头,眼睛瞪得牛铃一般大,她绝望了。 这场面远远看去,活像王麻子欺负她似的,实则不过是屎苍蝇跟屎壳郎互欺罢了。 第143章 愁云笼罩… 王麻子搁下狠话后,便与李氏不欢而散了,而李氏则低垂着脑袋,在原地站了半晌才踏出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去…… 当她惨白着一张脸赶到家时,还未进门就先听到了余氏那几乎能掀开屋顶的咒骂声,“该死的混账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性,就他还想求娶我们家宝莲?做梦去吧!” 光听着余氏这火药味十足的口气,李氏就知道王麻子把人惹毛了,若是放在平时,见到余氏在气头上,她是绝对会当作没看见,然后转头走开的,这样避免这死老太婆心里不舒坦,迁怒她。 但这回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现在只想快点进去看看她的女儿怎么样了,还有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本以为王麻子这一回死定了,而她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但人算不如天算,结果那无赖不但没死,反而还把她女儿给霍霍了! 还有他刚才撂下的狠话,只要一回想起来,李氏就心乱如麻,一个头两个大。 “阿娘,当家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才到村口就听到了柳民媳妇她说,说宝莲她被王麻子给……”李氏一跨进家门口,就大步朝屋檐下的两人走去。 此时余氏正拄着拐杖,胸脯剧烈起伏着,倏然闻声便眸光一转,犀利的目光瞬间朝李氏望去,却见她两手空空,还一脸奔丧样,顿时又是一阵鼻孔出气。 “你还有脸问怎么回事?有你这么当娘的吗?哈!去娘家探望一去就是好几天,还是说什么带点蛇酒回来,我呸!要不是你这丧门星把我的宝贝福孙带走了,家里会遇上这么晦气的事情吗?” “阿娘,我……” 李氏心中钝痛,欲解释一二却无从开口,毕竟余氏的话没说到根本上,但李氏心里清楚,女儿会受这罪确实和她有着不可推脱的干系,在这之前王麻子就警告过她了,只是她以为她会成功的…… “我什么我!”余氏大气不喘,就跟个连珠炮似的继续朝她突突,“难道我说错了吗?要不是你这个当娘的不上心,跑去娘家赖着,那死丫头能被王麻子给盯上吗?” 李氏闻言眼睛微张,难道宝莲她真的被…… 如此想着,李氏就呆呆转过头,看向自她进门后一直面沉如水的柳大志,颤着哭腔问:“当家的,难道宝莲她真的,真的被那痞子糟蹋了?哈?你们倒是说清楚呀……” 柳大志被她这么一问,顿时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神更加阴郁了,里头还跳动着两股无法遏制的火焰。 “没有!”柳大志忍着胸中翻腾的怒火道。 然而正因为没有,所以这种有口难以辩虚假的现状才让他心里十分憋屈。 尤其是今天,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事呢,那该死的王麻子就腆着脸上门求娶柳宝莲。 说什么柳宝莲他娶定了,还说他们这辈子是注定要成翁婿的,让他莫要阻挠了,也更不要想着把柳宝莲嫁给他人,否则有一桩他就毁一桩,说到人尽皆知柳宝莲是他女人为止…… 所以可想而知,余氏和柳大志面对王麻子如此嚣张的强娶行为,心里会有多气愤。 一听到女儿没事,李氏眼神一松,悬着心终于落下了一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好什么好!现在村里的人都等着看咱家热闹呢!”余氏冷哼,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敲击着地面,“该死的混账怎么不掉粪坑里淹死,敢败坏我们老柳家的声誉,老婆子我诅咒他生孩子没屁眼……” 听着余氏的狂喷,李氏眼眸一压,亦咬唇附和:是啊,怎么不淹死他呢! 事到如今,李氏对王麻子是又恨又怕,可她现在能咋办? 这一切的一切,都怪泽哥儿那该死的小贱种,当初要不是他和那煞星合起来欺负她家坤儿,她也不会找上王麻子…… 李氏怨恨地想着,还在心里暗暗咒了夏墨几百遍,俨然忘了当初是他们自己上门闹去的,不过也是,像她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是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 一想到自己脖子上还架着一把无形的刀,李氏心里瞬间又乱糟糟的,回想王麻子方才那阵仗,怕是想娶定她女儿了,她该怎么办? 李氏心里没底,她总觉得王麻子肯定还有后手……不想了,不要再想了,先冷静下来。 李氏甩了下头,于是问道:“当家的,宝莲呢?” “在房里呢。”余氏眼皮子一掀,没好气道,因为这事那死丫头连门都不敢出了,整天就知道窝在房里哭哭哭,尽不干活儿。 李氏点点头,“我进去看看她。” 说完,她就朝柳宝莲房间走去,没有理会身后怨瞪着她的余氏。 “宝莲……”李氏对趴在床上呜呜咽咽哭泣的柳宝莲唤了声。 柳宝莲一看到她娘回来了,顿时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立马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一把扑进李氏的怀里哭喊。 “呜呜呜……阿娘你可算回来了,那个该死的王麻子他到处散播谣言,说我,说我和他……阿娘,你不是说他再也不会打扰到我了吗?为什么他还……” “嘘,小声点!”李氏一听脸色瞬变,她赶紧捂住了柳宝莲的嘴巴,同时往身后看了一眼,确定柳大志他们没跟进来后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又回过头去看柳宝莲,凝眸严肃道:“没事的宝莲,莫怕啊,不过在家里千万别提这个,知道吗?要不然你爹和你奶不会放过咱们的。” “真的不会有事吗?可他们一直都说我,说我是破鞋……以后是不是真的没人要我了,呜呜……阿娘,我后怕。”柳宝莲哭得眼泪哗哗,就跟止不住的水龙头似的。 “嗯,不会的宝莲,放心吧,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你奶也不会……对,不会有事的……”李氏先抬手抹掉了她眼角的泪花,然后抚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 只是说到了后面,李氏的神情就有些恍惚了,与其说她是在安慰柳宝莲,还不如说她在宽慰自己。 “好,我相信阿娘……”柳宝莲点点头,又压着哭腔将头埋进李氏的怀里,双手死死攥紧了她的衣角,就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毕竟王麻子这人是出了名的混,不但打死过媳妇,还入过狱,她要真的被嫁过去了,那她这辈子就毁了啊! 第144章 前夕… 李氏头顶愁云笼罩,与她分道扬镳的王麻子亦是如此,尤其当他回到家中,瞧见翘着二郎腿,慵懒地坐在唯一一把太师椅上的影莺时,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心中警铃大响。 可是进都进来了,他又不能转头就跑,他跑的过他嘛?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对影莺干笑几下,“少侠你怎么来了?” “呵~”影莺轻笑一声,抬眸望他,开口直接戳破了他想装傻蒙混过关的心思,“自然是来看看你进展如何了,不过瞧你这样,这亲事,应该是没成吧?” “呃呵呵……是没成。”王麻子边讪边搓手,怎料余光不经意一扫,便瞧见影莺手里多出了个小瓷瓶,顿时不由虎躯一震,赶紧打包票道,“不过少侠您放心,明天我定把人娶过门。” “嗯,我自然信你有这份魄力,你也放心,时间未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影莺没看他,而是弯着琥珀色的杏眸笑眯眯的,玩转着手里的小瓷瓶,笑得王麻子头皮发麻,连吞咽口水都觉得喉咙在隐隐作痛。 “明白,小的明白……”王麻子笑得比哭的还难看。 说完,他眼帘一垂,便悄然握紧双拳,阴翳之下划过一抹阴戾之色。 他娘的,看来想摆脱这阴魂不散的面具男,他只能下血本了。 影莺似有所察,遂低垂的眼皮子一撩,睨了王麻子一眼后又无声撇开。 毕竟他只是来敲击一下这小子的,不过瞧他这样,应该是留有后手啊。 至于对付谁?就显而易见了。 影莺可不觉得他有那个胆子跟自己刚,捏柿子,当然是要挑软的捏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若有好戏,怎能少得了编戏人呢。 仅此一想,影莺就霍然起身,吓得王麻子不由自主的往后跳。 影莺见状忽地又咧嘴一笑,他俯视着王麻子明知故问道:“你这是做甚?” 王麻子心中愤愤,脸色却笑得像个孙子似的,“小的胆小,不禁吓……” “哦?你这是说我长得很可怕咯?”影莺眼尾上挑,目光幽幽。 “不是不是,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少侠您……风度翩翩,貌若天……谪仙,当然长不可怕,哪像我这般磕碜。” 王麻子肚子里没啥墨水,搜刮一遍好容易才想出那么一两个词来还险些口误,于是只能心有不服地将自己贬一贬。 影莺笑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于是他决定暂且放这人一马,遂又道了句,“好好干,莫要辜负了我家老大的一番善心哪。”便步伐轻盈地翻墙走了,徒留下一脸便秘似的王麻子,在原地暗暗骂娘。 影莺离开了王麻子家后,就直径跑到山上找夏墨去了。 他兴致勃勃地和夏墨讲起了王麻子求娶失败的事,然后问他明天要不要下山去看看。 毕竟王麻子这人这么怕死,肯定会有后手的,而柳宝莲与王麻子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就算泽哥儿去看热闹,别人也说不得他什么吧? 夏墨沉思片刻便摇了摇头,“不了,还是等他们事成了之后我们再下去吧。” 夏墨是挺想看的,但这左右不过是道开胃菜而已,他还是等上正菜后再看好了,省得柳家那厚脸皮的扒拉上他们,影响事情进展。 影莺抿了口水,“真不去啊?” 夏墨点点头,“嗯,上次他们造谣我的时候,其实除了戚嫂子他们帮忙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凌大哥的雷霆手段给震退的。” 说到这,夏墨就不由自主看了在院子里比划木板长短的男人一眼,眼底流露出甜腻的笑意来,险些亮瞎了影莺的大眼。 啧啧啧,这种被爱浸泡着的感觉,果然就是不一样,容光焕发啊…… 夏墨不知影莺腹诽,继续道:“所以,为了避免他们一家想找凌大哥出头,还是算了吧。” 听了他的想法后,影莺觉得这也不无道理,“这样啊,那好吧。” 毕竟,若泽哥儿去看戏的话,他老大铁定也是会跟着去的,就柳家那家子的脸皮,的确堪比城墙厚,到时候想借机引战也不是不可能。 算了算了,反正他会帮忙看过仔细一点点,到时候再和泽哥儿细细说来就好了。 最终,夏墨夫夫不但没有和他下山,还把他留下了,并烧了一桌好菜三人好好搓了一顿。 影莺看着眉眼带笑,一动作,一眼神都十分默契的夫夫,顿时暗叹一声,啥时候他也能遇到一个宠他如命之人啊…… 是夜,影莺踏着银辉,如鬼魅一般串上了柳家屋顶。 他看着李氏夫妇房间透出的昏黄色烛光,唇角一勾,遂一屁股坐下,然后滚动喉结发出惟妙惟肖的鸟叫声。 李氏心中本惶惶不安,如今突然听到那声声皆似极她与王麻子暗号的叫声后,顿时如坐针毡,惶恐不安的心情更甚了。 不会是王麻子来了吧? 李氏掌心冷汗直沁,她看了眼已经睡着了的柳大志后,便焦躁翻了个身。 叫声仍在继续,明明清脆悦耳,但在李氏那里,简直就是魔音穿耳。 等等,声音的方向不对…… 于是李氏侧身细听,确定不是王麻子那死无赖来约她后,紧绷的背脊顿时一松,结果她还没完全放松下来呢,就被柳大志的骤然出声吓得呼吸一滞。 “怎么还不睡?”柳大志凝眉道。 李氏拍了拍自己胸脯,安抚了下自己险些跳出来的心脏后,才对柳大志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来,“当家的,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是我惊扰到你了吗?” “不是,鸟太吵了。”柳大志有些烦躁。 李氏笑容一僵,“哦,这样啊。” 她顿了顿,随即低眸轻叹一声,又道:“当家的,其实我觉得王麻子是不会轻易放弃宝莲的的,还有,还有这事传得如此沸扬,宝莲的名节肯定受到了影响,该如何是好啊?” 李氏说着说着就掩面低泣,她既害怕王麻子娶了柳宝莲,柳宝莲嫁过去后受苦;又害怕王麻子因娶不到柳宝莲而将他们的事情全抖出来。 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除非王麻子去死,但很显然,后者已经不可能了。 柳大志对王麻子是恼极,一听李氏提起他就瞬间眯起了眼睛,一脸阴戾道:“这癞子要是再敢上门闹,老子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我的女儿也是他这种下三滥能肖想的?!” 李氏闻声眼眸一沉,悻悻应了声,“当家的说的是。” “快睡吧,不要想那么多,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柳大志说到这,阴沉的脸色瞬间转好了许多,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孩子的在意与期待。 可越是这样,李氏的心就愈发拔凉拔凉的,但她却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含糊地“嗯”了声。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的夜…… 第145章 逼亲啊(1) 翌日,彻夜难眠的李氏格外憔悴,她心不在焉抓着一颗洗到一半的青菜,任由水珠从叶面滑落。 与她同在厨房里的余氏见她洗了这么久的菜还没洗好,遂头一转,便看见她神情恍惚地傻站在那里,顿时手里的柴火棍一丢,没好气道: “恍什么神?还不快把青菜洗了,锅头都烧冒烟了还没洗好,你不饿,我的小福孙还饿呢。” 李氏猛然惊醒,“啊,快了快了。” 她立即加快手里动作,余氏斜睨了她一眼后努努嘴,便回过头去,没再说她。 其实也不能怪李氏会如此魂不守舍,昨晚听了大半宿的鸟鸣,今早又没由来的心悸,眼皮子一阵一阵的跳得紧,种种迹象都让李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王麻子最后看向她的那个狠戾面容。 有时人的六感很微妙,它就像一种无形的预言,当你越怕什么的时候,它就越会来什么。 所以当李氏一遍遍在心中不停祈祷,王麻子那只不过是气不过她,所以才扬言吓唬她时,现实就冷酷又残忍地甩了她一巴掌。 那时他们一家子才吃完朝食,就忽地听到十分喜庆的敲锣打鼓声传来,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余氏挑挑眉,拄着拐杖踱步到屋檐下,那双三角眼直直往院门外看去,嘴里嘀咕着:“也没听说最近有哪家要办喜事啊。” 然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话音刚落,正收拾碗筷的李氏就手一抖,顿时没抓稳的菜碟子,“砰”的一声,菜碟子落地瞬间碎成数瓣,汤渍四溅,惊得余氏立马回头。 一看到地上的碎片,余氏就肉疼不已,怒瞪着李氏:“好你个败家精!收个碗筷都收不好,要不是怀着我的小福孙,老婆子我非收拾你不可。” “阿娘,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力不从心。”李氏一副病怏怏道。 她不说还好,一说余氏就更气了。瞬间收住了想出去看看热闹的心思。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一开始我就说了会感染病气你还偏要去,现在好了?要是影响到我小福孙,我跟你拼命!还有你个死丫头也是,别整日就知道要死要活地想偷懒,还不快把地扫扫,小心我抽你!” 余氏说着说着,火气就莫名地冲柳宝莲去了,而被吼的柳宝莲心里委屈得紧,却还是闷头去拿了个扫帚和抓专门装垃圾的簸箕过来,乖乖把地扫。 柳大志看了一眼,见他娘嘴唇抖动似有没完没了之势,便烦躁冷喝一声,“够了,少说几句。” 余氏被儿子冷目倏地一瞧,顿时噤了嘴,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话。 就在他们归于平静时,外头锣鼓齐鸣的声音就愈发响亮了,隐隐中还听到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看似来人不少啊。 余氏歇下的好奇心瞬即又升起了,心想若是附近哪家有喜,说不定她还能倚老卖老地去吃上一碗。 如是想着,余氏就欲抬步朝外面走去,结果她还没走两步,就先看到她隔壁家的三五个人突然站到了她家门口对面的空地上,更有甚者还端着碗,对她笑得十分意味深长。 余氏还没反应过来,她身后的李氏却没由来地心脏一抽,总觉得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事实证明,李氏的想法一点都没错。 所以当她看到隆重着装的王麻子带着一个媒婆,还有敲锣打鼓的乐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乡亲们时,瞬间如遭雷劈一般,只觉浑身血液逆流,耳边响起细长的嗡鸣。 偏偏王麻子就像是洞悉了她心中的恐惧似的,竟目光隐晦地冲她勾唇一笑,吓得李氏不自觉后退,险些因腿软而踉跄栽倒,好在及时稳住了重心。 而余氏和柳大志见到王麻子之后,神情也兀地冷了下来了。 “你来做什么?”余氏怒视着不请自入的王麻子,厉声喝道。 王麻子闻言眼珠一转,瞬间抽回了落在李氏身上的视线,转而对他们咧嘴一笑,接着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上前几步,规规矩矩地做了个文人才会做的辑,然后万分诚恳道: “奶奶,岳父……还有岳母,你们莫气,昨日我也是太过心切了,所以口气才冲了些,但我是真心实意想娶宝莲过门的,还请你们能成全我们。” “我呸!谁是你奶奶?谁是你岳父?你莫要胡搅蛮缠,乱认亲戚!你造谣诋毁我孙儿的名誉我们还没去找你算账呢,结果倒好,你这没脸没皮的狗玩意还敢带人上门闹?看我不打死你个混账东西!” 余氏说着就冷冷横扫了眼他身后的众人,她这人受不得别人看他家的热闹,所以说罢就抡起拐杖,势要把王麻子这闹事的轰出去。 可王麻子就跟条泥鳅似的,连蹦带跳地在柳家院子窜了一圈,余氏追着跑愣是没把人赶出去,反而适得其反,这么搞怪的一幕惹得旁人哄堂大笑。 在厨房里的柳宝莲早就听到动静了,在听到王麻子的声音后,她根本不敢出去,但并不妨碍她在里面窥视,所以当她看见他被她奶永着拐杖赶也赶不走后,顿时气得浑身发抖。 这人引这么多人来,怕是真的想毁了她啊,然后坐实他们之间的事! 柳宝莲垂头,恨意和恐惧像蜘蛛网一般爬上她的眼底,交织错乱着。 不行,她绝不能让他得逞!她得借此次机会证明清白! 柳宝莲想着猛然抬头,她握紧拳头,关节泛白,指甲盖也因为太过用力陷进了肉里。 如此想着,柳宝莲的眼神就愈发坚强起来,于是她鼓足勇气,一咬牙便转身冲了出去。 而此刻的外头,柳大志已经骂了王麻子好一会,见这人还死皮赖脸的不可肯走,便一把撩起袖子欲狠狠揍对方一顿。 王麻子又不傻,见人要动手就果断退闪到一边,结果他还没站稳呢,就瞥见柳宝莲红着眼眶冲了出来。 于是他灵机一动,遂直接头一转,边叫嚎着“莲儿啊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哇”,边朝柳宝莲飞扑而去。吓得柳宝莲脸色顿变,刚鼓起的勇气就像被针尖戳爆的气球,顷刻间泄了。 “你胡说!你别过来!” 柳宝莲身形一颤,躲开了王麻子的怀抱,跌跌撞撞跑到李氏身后。 柳大志见状气得半死,真是反了天了,真当他是空气不成! 只见恼怒不已的柳大志逮着王麻子的领子,然后就狠狠给了他一拳,而王麻子这回也不躲了,硬生生吃了这一拳,还不忘像苦情公子一样看着柳宝莲。 殊不知他心里正在痛呼:嘶……好痛!他娘的居然敢打老子,这一笔账咱先记着,等老子娶了你女儿,定加倍奉还! 此番场景,看得隐藏在人群中,乔装成普通农家小哥的影莺以拳抵唇嗤笑,试图掩盖住自己的声音。 唉,人的潜能果然是无敌的啊。 第146章 逼亲啊(2) 影莺感叹着,又抬了杏眸,朝热闹的柳家院子望去。 彼时,王麻子正痛心疾首地质问:“我没胡说,莲儿,你怎能这样对我?你忘了你曾对我说过的海誓山盟了吗?你都是我的人了,为何如今又不承认?莫非是你爱上了别人?” 他表情动作十分浮夸,那一声声充满控诉的话音里皆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所以落到众人眼中,死皮赖脸的王麻子,俨然是深情款款的模样。 而那被他控诉的柳宝莲,瞬间就成了吃干抹净,哄骗人心的却不想负责的负心女。 一时间,影莺耳边嘀咕声四起。 有看笑话,幸灾乐祸的;也有探究真假,低语大开眼界的…… 但不管是何种意思,这些嘈杂的声音都让柳家几口人怒火中烧,分分钟想去把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全轰出去。 然而吃瓜的人太多了,他们家的门口早就被堵死,所以这想法根本不可能。 因此,在众人皆以为王麻子是在看柳宝莲时,除了双方当事人外,也就只有影莺知道,他目视的人不是柳宝莲,而是站在她跟前的李氏。 所以不得不说,柳宝莲方才的那一举动,无疑正中王麻子的下怀。 而李氏突然对上王麻子那双黝黑又阴冷的眼眸时,只觉寒从脚起,身上的血液在一寸一寸的凝结、发凉。 这一刻,李氏终于明白了王麻子为何会大张旗鼓上门地上她家门来,原来他这分明是在要挟她,威逼她啊! 如果自己反对这门亲事的话,他定会当着这些人揭开她的遮羞布的…… 一想到自己被千夫所指的场面,李氏就呼吸不畅,像是一脚踏入冰窖。 她大脑嗡然一片,她想逃离此地,却无路可走,而她的女儿也正抱紧了她的手腕,捏紧了她的衣角。 看着红着眼眶,带着哭腔,还在与死无赖对峙的女儿,李氏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硬生生撕成了两瓣。 她该怎么办? 李氏抖着指尖,茫然。 而这场戏的另一个角儿柳宝莲,注意力都落在了王麻子身上,她压根不知自己视为倚仗的母亲此刻已经深陷泥潭,更不知手里抓着的衣角,可能不是她所想的救命稻草,而是会将她拖入泥潭的毒蔓。 柳宝莲仍与王麻子唇枪舌战着。 她道:“你放屁!我柳宝莲清清白白,根本就没做过你说过这些!这些天你尽造谣辱没我闺誉,是何居心?” “何居心?莲儿,我能哪有什么居心,我不过是想娶你罢了,你我都有肌肤之亲……” 王麻子黯然神伤,发挥了毕生最大演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铁青的柳大志再次拎着衣襟拽了起来,脚尖垫地,再加上红肿的侧脸,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你再敢乱说一句试试!”柳大志咬牙切齿,他手臂上经络鼓起,似若对方敢再多说一句,他就敢杀了他一样。 可王麻子显然不吃这一套。对他来说,前有狼后有虎,伸头缩头都不好过,但这毕竟有那么多人在这,量柳大志他有十个胆也不敢杀了自己,但那个面具男就不一样了,杀人无形! 于是王麻子不甘示弱道:“岳父啊,就算你打死我我也是不会改口的,我和莲儿两个月前就有联系了,你们不信大可问问岳母。” 哦豁,大瓜突然从天落,惊了一田的吃瓜人,于是皆齐刷刷地看向面白如纸的李氏。 而李氏也被王麻子这猝不及防的一句吓到了,面对一道道骤然投在她身上的炽热视线,以及边上女儿摇晃着她的手臂让她快说的话语,无一不将她推上极高又逼仄的审判台。 她就知道,这该死的无赖绝不会放过她的,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阿娘,阿娘你快说啊!阿娘……”柳宝莲殷切地看着六神无主的李氏,抓住她的力道也不自觉收紧了几分。 “你个死婆娘在发什么呆?怎么当娘的哈!还不快把事情说清楚,让这些人赶紧滚!”已经恼怒不已的余氏朝李氏怒吼一声。 李氏嘴唇发颤,惨白着脸横扫了眼门口嘀嘀咕咕的众人,最终落到王麻子身上。 此时王麻子已经扯开了柳大志攥着他衣襟的手,正直勾勾地盯着她,所以收到她视线后便嘴唇微勾,瞬间扯出劣质又得意的笑,然后无声地吐了几个字:该你选择了。 李氏拳头一紧,险些咬碎了后槽牙:这该死的无赖,果然是想将拖她下水。 即使知道了王麻子的意图,李氏却依旧束手无策,苦不堪言。 她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迟迟不语,吃瓜群众见状自然而然就开始发散思维。 “怎么还不说话,莫非王麻子说的是真的……” “就是就是,不过她怎么怪怪的?难道还有什么隐情?” 柳宝莲看着支支吾吾的母亲,心底哇凉哇凉的。她噙着泪水大喝一声,“阿娘!你快说啊!”试图让她娘快点发声,然后让这边恶意揣测诋毁她的臭虫们统统闭嘴。 然而李氏的嘴巴就像是合死了的蚌一样,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柳宝莲失望了。 柳大志和余氏也是越看她越窝火,越想越肝胆俱痛。 这还是他那个温柔娴熟识大体,又疼爱子女的媳妇吗?怎么女儿被人这么诬陷了还不赶快证明? ”李氏!你在干嘛!”柳大志恼了,声音和面容带上了厉色。 从未被他如此对待的李氏身型一抖,她知道自己不能在保持缄默了,于是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不知,你莫要乱说。” 等了大半天就等到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有人瞬间“切”了声。 “阿娘,你怎么可以这样?”柳宝莲松开了手,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氏。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么至关重要的一刻,她的娘亲,居然不帮她证明清白! 而心中涩然的李氏根本不敢面对自己的女儿,于是她躲开她的视线,低下头。 余氏听着一阵一阵的唏嘘声,又看了看李氏那怕事的模样,登时暴跳如雷。 该死的贱婆娘,这么好的证明机会就被她这样丢掉了! 于是她健步如飞,冲到了李氏跟前,抬起手就狠狠掴了李氏一耳光。 “啪——”李氏的脸被扇得侧向一边。 “你个死婆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哈?你还是人吗?那死丫头可是你的亲闺女!” 李氏捂着火辣辣的侧脸,不敢吱声。 而王麻子见状眼神微眯,心里冷笑一声。 这毒妇果然不敢跟他横,但现在也不是看他们狗咬狗的时候,他必须快点把柳宝莲搞到手才行。 “奶奶,你打我岳母她做什么?岳母不过是不会说谎罢了,而且她有孕在身,可不经你打。”王麻子假慈悲道。 “就是啊,再怎么气也不能打孕妇出气啊……”有人也看不过去,附和了句。 第147章 逼亲啊(3) 经王麻子这么一说,余氏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瞬间清醒了不少,只能瞪着李氏的肚子,愤愤地收回高高举起的手。 在别人眼里,王麻子这算是变相解救了李氏,否则余氏方才的火气,李氏估计还要挨上好一顿抽。 可李氏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因为她眼里的惶恐之色更甚了。 确实,站在李氏的角度看问题,结合王麻子威胁过她的话,这的确不像是在帮她,而是像条毒蛇,在阴冷地对她吐着蛇信子,无声地警告她。 无边的冷意袭上心头,穿透血肉,如附骨之蛆。 她知道,她终究是要愧对自己的女儿了。 柳大志的视线从李氏身上挪开,看向王麻子冷声道:“赶紧滚!我家宝莲清清白白,是不会嫁给你的,就算你故意把她的名声搞坏,再把乡亲们带过来进行逼亲,也是一样的结果!” “不!岳父你误会我了,我虽让人敲锣打鼓,可我不是逼亲啊,我是在向你们,还有宝莲表示我的真诚啊,而大伙瞧见了便跟过来,也不过是想沾沾喜气而已。” 王麻子说谎不打草稿,却有理有据的,瞬间就让个别被柳大志无声冠以逼亲帮凶之名的吃瓜群众的认同。 “大志啊,我瞧王麻子他确实对你家宝莲挺上心的,你家宝莲年纪也不小了,何不成全他?”说这话的妇人,显然是不嫌事大的。 “我呸!我的事哪轮到你一外人插嘴,赶紧从我家滚出去!”柳宝莲就像点燃的炮仗,对着那个一脸看戏的人怒喝道。 “切,谁稀罕管你家的事,不过是被人玩过的破鞋,也就你脸皮厚,要是我家女儿敢这样败坏家风,老娘我早把她赶出家门了。” 妇人嘲讽完,也不看柳家几人那五彩纷呈的脸色,就非常识相地挤开人群溜了。 不得不说,这人嘴巴也是够毒的,这一刀子戳的柳宝莲险些背过气去。 “放你狗娘的屁!我和这死无赖才没什么!我……我可以验身,对,我可以验身证明我的清白!”像是抓起了翻盘的机会,柳宝莲攥紧拳头豁出去了。 验身,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是一个未出阁姑娘敢随便拿出说道的,但柳宝莲却毫不犹豫地说了,这可是众人想不敢想的问题啊。 既然她如此笃定,那是不是就证明了,这事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是王麻子故意在搞臭她名声?有人不禁犹豫起来。 听到又开始偏离预期的喋喋声,王麻子眸光一暗,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只见他突然痛嚎一声,盯着柳宝莲悲戚道:“莲儿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们确实有肌肤之亲,但我也尊重你的想法,最珍贵的……定是要留到洞房花烛夜的,可现在,现在你怎能反悔?” “噗——” 影莺见状,顿时没忍住嗤笑出声。 偏偏这一笑非常不适宜,突兀极了。 于是他果断低下头,无视柳大志几人投来的眼刀子,继续抖动着两肩。 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玩了,要是知道老大这里有这么有趣的事儿,他早就来了…… 影莺自顾自地低笑着。 这不但让柳家其他三人对他怒目而视,更让好不容易想出如何自证清白,却又被王麻子轻易化解,激得眼泪狂飙的柳宝莲怒不可遏。 她愤恨地瞪向人群中的影莺,恨不得拿东西锤扁他,让他再也发不出任何嘲讽她的声音…… 还有这些人,统统都给她等着,今日他们加诸在她身上的耻辱,她日后都会百倍奉还! 柳宝莲噙着泪,通红的眼睛又飞快扫视了堵在她家门口的人一眼,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而王麻子则像是演苦情戏演上瘾了,见他们不语,便继续长篇大论,绞尽脑汁地让自己的形象深入人心。 “莲儿,我是真的真的非常倾慕你啊,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是我不该酒后失言,是我不该在兄弟们面前炫耀……所以,莲儿你就原谅我吧!我今日便对你负责 ,娶你过门,日后也定当加倍呵护你的。” 柳宝莲收回剜在影莺身上的视线,涨红小脸道,“爹娘,阿奶,你们看看他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我是清白的啊,他就是想坏我名誉在先,逼迫你们把我嫁给他在后哇,呜呜……” “不是,莲儿你听我说啊,你怎能如此扭曲我的意思?” 王麻子说完眸子微动,又似若无意地瞅了眼仍恐惧的李氏,便心念一动,瞬间冲向她们,势要趁机去拉扯站在她身侧的柳宝莲。 “啊!你想干什么!”柳宝莲一惊,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尖叫连连,一躲到了李氏和余氏的身后。 “儿子还等啥?还不快把这臭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打出去!”余氏怒吼。 柳大志也是忍无可忍,转身拿起一条大木棍就开始撵人,嘴里还嚷嚷着:“我打死你这混账玩意。” 王麻子看着朝他挥舞而来的大木棍,听着它划出的吓吓声,也知道这一棍下来若是打到要害,不死也得残。 于是他边躲闪袭来的大木棍,边嘴里大喊:“啊,岳父啊,您先听我说完啊!我是真心实意想娶莲儿过门的…不是莲儿说的那个意思,我还准备了一份大礼,大礼啊……” “闭上你的臭嘴,我才不是你岳父!”柳大志犹如横扫大刀,继续输出。 看到十分熟悉的场景,害怕被殃及的人纷纷往后退了一点,也有人想上前劝阻的,但看到柳大志显然是杀红了眼后,到底是怕自己被波及到,便歇了拉架的念头。 就在这鸡飞狗跳,尘土飞扬的时候,一道气势磅礴,如洪钟一般的愤怒男声传来。 “都给我住手!” “啊,是村长来了!” “真是村长来了,快让让让帮……你们还不快住手!” 听到躁动,影莺挑挑眉梢,遂也往身后望了一眼,便非常自觉地与其他人一起朝边上挪了挪步子,让那浑身散发着冷气的老人走进来。 哎,还真的来了,泽哥儿说得真准啊。 影莺对夏墨的料事如神啧啧称奇,心道柳家村的这位村长,为人刚正不阿,处事公正,也不知王麻子这事能不能成了。 第148章 逼亲啊(4) 在影莺思忖间,沉着脸的柳正就已经走到了柳家大院里头,他目光犀利地看着仍在你追我赶,你打我闪,掀起了阵阵飞土的两人,额前青筋直跳。 于是他负手而立,瞪着他们再次大声呵斥道:“住手!都给住手!再不住手统统押去祠堂!” 柳正吼完,便不悦地朝站在围墙边上的人看了一眼。 这一瞧,让本来犹豫要不要拉架的人像是收到指示似的,都不好意思地走了出来,欲要去阻止仍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柳大志见状动作顿了顿,紧了紧握着大木棍的手。 王麻子得到了喘息之机,便立马跳出了一米外,然后又退了几步,瞬间拉开了自己与柳大志的距离。 瞧这趋势,不太可能继续干架了。 柳大志咬了咬牙槽,怒目冷冷扫了一圈,不甘的视线从柳正脸上跳到才挨了他两三棍子的王麻子身上,这才慢慢收回了木棍,然后往脚边一丢。 “乓啷”一声,大木棍落地,反弹了几下,滚到了一边。 柳正垂下视线睨了它一眼,便又抬眸看向剑拔弩张的两人,绷着脸冷哼一声。 “说说吧,这又是演的得哪出戏,老头子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至今还不知道,我们柳家村竟是个供人乐趣的戏班子!” 听其声音,观其脸色,吃瓜众人便知村长是气狠了,都讪然地挪挪步子,或者撇开眼等等。 没人会选择这时候出声,除了事情的双方当事人。 柳宝莲见了她爹迫于无奈住手了,心中十分怨恨柳正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她爹收拾该死的混账时候来! “呜呜哇——”柳宝莲嘴一张,突然爆发出惊天的哭声。 紧接着,她就一把冲到柳正跟前,然后扑通跪地,大声哭喊:“呜呜,村长爷爷你可要替我做主啊,这人不但诋毁我,还上门逼亲!” 是的,柳宝莲决定转移战术,这个死老头不是自诩公平公正吗?那她何不妨就让他来替自己主持公道? 余氏也是个人精,见柳宝莲跑到柳正跟前哭喊,遂也脚一跺,老脸一皱,扯着大嗓门开始直嚎:“欺人太甚啊!我们老柳家是造的什么孽啊……村长,你可要替我家宝莲主持公道啊……” 余氏干嚎着,也疾步走到柳正边上,然后一屁股在他脚边捶打着地面,与柳宝莲演起了二重唱。 柳正抿了抿嘴,厌烦地瞪着地上撒泼似的婆孙俩,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又开始作痛了。 呼吸,深呼吸…… 柳正闭眼张眼,这才非常不耐烦地厉喝一声:“闭嘴!嚎个鬼嚎,再嚎一句,就等你们嚎完了再解决这事。” 余氏和柳宝莲被他这话一刺,瞬间像是被卡住了脖子一样,一个凄凄艾艾流着泪,一个努着嘴,一通哭喊都硬生生噎住了。 然而两人虽止了声,但柳正却仍没有要开口的意思,而是依旧严肃着脸,用深邃而威严的目光逼视着两方当事人,就像要将他们看透一般。 所以正在凝眸深思对策的王麻子倏然听到了柳正的话后,又收到了频频投来的视线,不禁眼眸一沉,狭眸中迸射出明显的恼意。 该死的老东西,看来这事他是管定了…… 王麻子磨了磨牙,有些肝疼,但一想到影莺那张面具脸,以及他那轻飘飘且令人胆颤的威胁,就又不由自主地抖了个激灵。 他深以为然,若他今日仍娶不到这死丫头,那面具男是不会放过他的! 一时间,王麻子的心里也不禁有些焦虑起来了。 而柳正见余氏和柳宝莲见终于不再在地上坐着了,这才冷着脸说道:“说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大早的就敲锣打鼓,哭哭嚷嚷,还大打出手。” “村长爷爷,是王麻子他这个无赖,一大早就带着大伙上我家逼亲的,呜呜,他之前故意毁我名誉,为的就是逼迫我,让我嫁给他……”柳宝莲带着哭腔絮絮道,看起来好不可怜。 余氏:“就是就是,村长啊,这混账这段时间都把我孙女的名声给霍霍了,他就是想白娶一门媳妇,所以你可要替我们宝莲讨回公道啊。 余氏说完,柳大志也附和了句,唯有心里有鬼的李氏,佯装不舒服地坐到一边,屁都不敢放一个。 见柳家人一口咬定自己逼亲,抓到话柄的王麻子也不甘示弱地回道:“不是,村长,我这人虽然混,但我是真真切切的想娶莲儿过门的,我没有逼亲,理由我方才也说过了……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啊,还有,我并没有想过白娶!” “我呸!还说没有,你分明就是这样想的,否则犯得着毁我孙儿闺誉吗!”余氏冷哼,反口吼道。 “我真没有,我刚才也说了,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王麻子解释着,尤其说到大礼时,他特意咬重了声音,听得以为躲起来当鸵鸟就没事的李氏心惊。 只见她猛然抬头,盛着愠色和滔天恨意的眼神瞬间射向王麻子。 而王麻子似有所察,哦不,应该说是他早就摸清了李氏的心思,故意刺激她的,所以当他看见李氏用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看着他时,就立马把她拉下水了。 “我真没有胡说,不信你们问问我未来岳母,问问大伙?方才我被追着打时,是不是说过这么一句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看到这是无赖又看向她娘,柳宝莲声嘶力竭道:“没有没有没有!就算有我家也不要,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王麻子一听瞬间又摆出受伤脸,“莲儿你怎能这么绝情……” “你滚……” “…………” 听着双方激烈的对峙,柳正始终插不上一句话,他薄唇抿得更紧,眼神也愈发冷冽了。 其实,柳正并不是不知道村里最近疯传他们的事儿。 而是因为他觉得,有过泽哥儿一事后,大家对于此类的事情会吃一堑长一智,毕竟像这种没有根据的又十分严重的道听途说,会轻易的毁掉一个人。 然而结果呢?事情不但没有解决,还越演越烈了。 当然,这其中他也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毕竟他初听到此事时,便纠于它尚未铸成大事,就想着借此看看大伙的反应,以及鉴于柳宝莲这丫头之前做事太没分寸了,心性不行,也该受受挫,受点教育了。 毕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他就决定等两天,到时候再找机会好好说道说道这事。 可惜事情的发展,往往都是不会按照个人的想法来进行的。 第149章 逼亲啊(5) 这不,他早饭还没吃完呢,就有人火急火燎地跑来他家报信儿,让他赶紧去柳大志家看一看,再不去恐怕就要出大事了。 柳正一听这哪还能等,遂碗筷一搁便跟着那人匆匆赶过来了。 如今,柳宝莲和王麻子双方各执一词,没完没了地直嚷嚷,非要争个你死我活似的,那聒噪的大嗓门几乎要穿破柳正的耳膜,听着他心中一直压抑着的郁火噌噌往上飙。 只见他黝黑的眼珠子一抬,目光辗转几瞬。 先看了看泪雨俱下,对王麻子的厌恶之意都快从眼里涓流而出的柳宝莲,又瞧了瞧情深不已,活似被柳宝莲伤透了的王麻子。 顿时不禁嘴角一阵抽搐,满头黑线。 看样子柳宝莲对王麻子是真无意了,反观王麻子倒是像认定了她一般,哪怕此刻他略有一嘴难敌众口之势,也咬死了柳宝莲和他是有一腿的。 如果两人性别对调一下,亦或者柳家是是那种脸面大过天的人家,王麻子这一闹说不定还真的行,可柳家人不是啊。 柳正无语,暗暗腹诽:重要的你们有一腿的事吗?重要的是人家压根就不愿意嫁给你! 就你这逼亲态度,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是你做得太不厚道了些,人家不拿菜刀劈你已经很不错了! 若真想娶人家姑娘过门,那就应该规规矩矩地上门求亲,向人家长辈表示自己的诚意,讨得人家欢心,而不是这轻浮地毁了人家清誉,然后再敲锣打鼓地来这么一出大戏! 想到这,柳正就又忍不住想要扶额。 若是那样,又何至于搞成现在这般乌烟瘴气,一地鸡毛…… 哎—— 眼看双方又越扯越远,隐隐有要干架的趋势,柳正这才立即收拢杂乱的思绪,对着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人怒喝一声,“够了!” 柳正当了那么多年的村长,这点威严还是有的,所以见双方暂时收声了,才肃声道: “我让你们说缘由,不是让你们吵架,吵吵吵,吵出朵花来就能解决事情吗?你们看看你们说的这些像话吗?还知不知礼义廉耻了?再这么闹下去,别说你们自己的名声变臭,咱们村子也要跟着遭殃!” “可是他一直揪着我不放啊,难道我就活该任由他污蔑我清白吗……”柳宝莲瞪着王麻子,红着眼睛反驳。 “那你当他在放屁不就好了?你之前不也挺能的吗?”柳正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好气道。 也许是这话戳到了某些人的笑点,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阵极度压抑的嗤笑声。 “噗嗤……就是啊,她以前还想用过这一招逼死自己的继兄呢……” “对啊对啊,凌川帮泽哥儿出头时,我就在现场看着……” “我也看到了……” 安静了一会儿的吃瓜群众又开始交头接耳,碎碎低语,瞥向柳宝莲的眼神都十分不屑。 柳正说完也察觉不妥,便眸光一转,扭头面向围在院门口小声嘀咕的人,绷着脸道: “笑什么笑,很好笑吗?你们也是,吃饱了没事干就去多刨几块地!不要觉得事不关己,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高谈阔论,是不是非要把咱村的名声搞臭了,你们才甘心?” 其实,也不怪柳正会这么生气,毕竟自他从自己父亲那里接任村长之位后,几十年来每天都兢兢业业,尽心尽责的,努力将乡里的大事小事做到最好。 尤其是柳家村的风气和形象这一块,对他而言,就像是他一砖一瓦堆砌起来的劳动成果。 结果呢?他努力了大半辈子才打造出来的祥和啊,却在最近的一起又一起令人咋舌的事情中险些轰然倒塌。 这种苦心孤诣多年,险些臻化成粉末的心情,搁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 然而可怜的老村长啊,此刻还不知道,还有更大的好戏在后头等着他呢,当然,这都是后来话了。 而当下,小声议论的人见村长突然冲自己发飙,都噤了声,就连蠢蠢欲动的柳宝莲他们也纷纷闭了嘴。 望着神态各异的乡亲们,柳正又默默叹了口气,继而苦口婆心道:“既然你们都记得发生在泽哥儿身上的事,那为什么都没引以为戒呢?是还人为这事影响不到你们吗?不,那大错特错了!柳家村可是大家的家,是大家的根啊!” 说罢,他抽回视线,锐利如刀的眼神又转到柳宝莲一家身上。 “泽哥儿的事既往不咎,但经过此事,我相信你们比谁都更加清楚这流言蜚语的厉害,也希望你们,以及大伙能够意识到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柳正此话一落,柳大志的怒容就僵在了脸上,下一瞬就肉眼可见地涨成了猪肝色。 而柳宝莲在一道道如芒的视线下忘了哭泣,刷白的脸上瞪着红红的眼睛,这咎由自取的感觉让人看起来滑稽得很。 除了他们,余氏和李氏也齐刷刷地跟着变了脸色。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几人眼中闪过的并不是后悔与愧疚,而是被人当众落面子的难堪和愤懑。 人群中,影莺一丝不落的将这些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朱唇轻抿,微微眯起琥珀色的杏眸,冰冷的暗芒在他眸子里闪烁。 “那事…是我对不起哥哥他,呜呜……”柳宝莲低下头,瓮声瓮气道,被泪水沾湿的睫毛挡住了她眼底的恨意。 柳正端视了她两眼,半晌后才无奈地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断亲了,就不要再叫泽哥儿哥哥了。” 其实柳正本不想多嘴的,但是想了想,这柳家老的小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提一嘴省得他们以后又起什么贪念,往泽哥儿家哭闹。 而柳大志几人听了柳正这一番话后,个个脸都青了,尤其是柳宝莲,她都开始怀疑柳正来这不是给她主持公道的,而是替泽哥儿那小贱人出气,驳他们面子来的。 但柳正说的都是事实,在众人投来灼灼的目光下,他们无从否认,最终只能一咬牙咽下这一口憋屈气儿。 毕竟他们还需要这人帮他们主持公道,还他们家宝莲一个清白,并把王麻子这条癞皮狗从他们家驱赶出去! 影莺见状眉心微微动了动,眼底的冷意渐退,他似乎有点明白主君为什么不私藏制作麦芽糖的方子了。 而王麻子,自从柳正打断他们的话后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在无声地揣摩着柳正的意思。 第150章 逼亲啊(6) 彼时,他已经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人不像其他人那样好忽悠。 可就算如此又如何? 既然提起了泽哥儿,那他就更有法子让李氏那毒妇引导柳家那死老太婆应下此事。 王麻子想着就微微勾唇,眼底精光乍现。 他像吃到了定心丸一般,浮躁不已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思绪辗转翻飞,暗暗得意时。 柳正也见柳大志一家还算识相,便不欲和他们扯这些,怕说多了适得其反,把火拱到泽哥儿身上,遂眸光一转,扭头看了过来。 好巧不巧的,刚好将王麻子那未来得及收敛的暗芒尽收眼底。 柳正目光一顿,眉宇一蹙,细细审视起王麻子来。而王麻子有所察觉,蕴着锋芒的眼神在须臾间又变得伤感起来,就像柳正方才看走眼一般。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些年,柳正沉淫乡亲间发生的各种大小事,小到鸡皮蒜毛,大到打架斗殴闹分家,哦不,还有闹到断亲的,所以也算得上是斗智斗勇,目光老辣了。 就王麻子这神情,若他没看错的话,那九成九是势在必得的眼神…… 难道,这事莫非当真如柳家人所言,是王麻子设的局?为的就是白讨柳宝莲这一门媳妇? 柳正凝眸沉吟片刻,才端视着王麻子沉声道: “人言可畏,祸从口出。王麻子有些话不管你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人家柳宝莲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这清誉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哪怕你们真有情谊,这事你也过了,你必须向她道歉。” 王麻子愧疚“嗯”了声,点头道:“我知道,这事确实怨我,是我之过。” 说罢,他竟真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转向柳宝莲,诚挚又卑微地道: “莲儿,这事是我错了,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真的对不起,你就原谅我吧,我今日来真的只是想对你负责而已,绝无逼迫之意啊。” 本来挺怨恨柳正方才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众让她难堪的柳宝莲,可如今却又突然听他在帮自己说话,心中的愤懑不满不禁一拂而空。 可惜她还没开心几秒,就又被王麻子后面的话恶心到。 “我呸!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凭什么你说的就是真的?而我却百口莫辩?搪塞谁呢!” 柳宝莲说着说着,眼泪就哗哗的流。 王麻子见状一脸心疼地让她莫哭了,气得柳宝莲更是牙痒痒的。 她吸吸鼻子尖叫道:“王麻子我告诉你,你别想拿此要挟我家人,逼迫我嫁给你,就算你说千遍百遍,我也是不会嫁你这死赖皮的,就凭你也配娶我?做梦去吧!” 王麻子闻言心蓦地一沉,像是被戳中要害一般,他直视着柳宝莲,心中冷笑连连:死丫头,爷今天就让你看看我配不配! “既然你这般看不起我,那当初为何又要主动接近我?” “……都是假的,本来就没有关系,哪来的当初!”柳宝莲怒气攻心,急得嘴巴快冒泡。 “就是,怎么就没有强迫了?村长没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个态度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我家宝莲会看上你?”余氏冷眸斜睨了王麻子一下,眼底的刻薄与嫌弃几乎化实质。 她看向柳正,“村长,你看看,到现在这混小子还死不知悔改,他这是想逼死我家宝莲啊!” 余氏说完就借题发挥,又开始一贯的哭嚎。 “唉,我可怜的孙女啊,怎么这么倒霉催的,被这死无赖缠上了……” 呵,单口头道歉有什么用? 既然觉得对不起我们家宝莲,那就该来点有意义的赔礼,想轻飘飘揭过,没门! 面对余氏的发难,王麻子微微皱眉,面露苦涩:“不,您真误会我了,我之所以愿意道歉,并非是说我所言皆为凭空捏造,而是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之处。” “村长爷爷,你看事到如今,这人还左右言顾其他,满口谎言,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啊,谁还敢要我这个名声受损的姑娘,呜呜……”柳宝莲扁着嘴啜泣。 王麻子:“我啊,莲儿……” “够了!” 柳大志见扯了那么久都没让王麻子承认诬蔑了他女儿的清白,反而又把女儿气哭了,不禁眉头深锁,一脸阴云,青筋直跳。 他目光沉沉,扫了王麻子一眼才看向柳正,压抑着心中的怒气道: “村长,我女儿这几月以来一直和家人干活,从来就没有一人单独跑去哪里过,算是去河里洗个衣服,河边也有大把的乡亲在,哪有其他时间和王麻子相处。” 柳正捋了捋胡子,说道:“言之有理。” 王麻子不干了:“莲儿她确实很辛苦,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我看在心里也很是心疼,但就算这样,也不能证明莲儿她与我没有联系啊,毕竟您又怎知,她和长辈在一起时,就一定没和我见过面呢?” 王麻子说着,眼睛就连连瞟向装死的李氏,动作之明显,明眼人想当没看到都难。 结合之前他奇葩地让李氏作证,李氏却支支吾吾上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情景,不禁开始怀疑李氏之所以那样,莫非是在替她女儿遮掩? 就连本来怀疑王麻子是说假的柳正,在察觉到众人神情古怪,又看到柳宝莲下意识的看向李氏,而李氏则因此短暂地面露惊慌之色时,也有些动摇了。 这对母女,怎么看着都觉得有猫腻,莫非他真想岔了?若不然就身体再不舒服,女儿都受人这般欺负了,居然还忍得住? 柳正越想越觉得这里面的水深着呢,打在柳宝莲脸上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和不虞。 柳大志也发觉处境微妙,顿时黑了脸。 “王麻子,你别一而再再而三地内涵我家人,我看就是故意以退为进,然后误导大家顺着你的想法,对我媳妇和女儿进行各种猜疑!” 柳宝莲再傻也能意识到柳正看她眼神的转变,她睁大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以试图掩盖自己短暂的惶然。 “呜呜,村长爷爷,你可别被他糊弄过去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他,他可是险些成为我哥夫的人呐,不,是泽哥儿……” 不知为何,这死无赖老是揪着她娘来说事儿,让柳宝莲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柳正皱眉,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但理由似乎牵强了些,毕竟一个人的表情动作以及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而李氏方才的反应,显然就是心虚之举,包括柳宝莲。 即便不是这事,却也能从侧面推敲出,她们与王麻子之间的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至少还隐藏了什么。 啧,事情比他想的复杂啊,柳正头疼。 第151章 逼亲啊(7) 既然三人都有问题,李氏似乎又对王麻子显然心存芥蒂,他何不妨就从这入手? 有了想法的柳正微微眯起混浊却又深不可测的眼,他斟酌一二后,一字一句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们双方都说自己说的是真的,为了真相,为了柳家村乡亲们的共同声誉,你们俩就对峙一场吧。” 他话音一落,就目不斜视地看向王麻子,锋利无比的目光似乎要将他看透一般。 然而王麻子已经心里有底,便毫无怯意地迎上了他的目光,还略带激动地应了声,“好。” 虽然方才事态发展蜿蜒曲折了些,但兜兜转转,最终还不是又到了他的掌握之中?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 觉得自己可以完成任务,很快就能够摆脱影莺的掌控的王麻子忍不住心中狂笑。 思及此,他就余光微动,飞快地瞄了自己请来的媒婆一眼。 而个看了大半天戏的媒婆也微微抬了下眼皮,在目光与他碰撞的一瞬,眉眼便闪动了下,紧接着,她那格外艳丽的大红唇微不可见地扬了扬,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边,柳正又斜睨了李氏两眼,深邃的黑眸微微挪动,视线从柳大志脸上掠过,然后拧着眉对仍在哭泣的柳宝莲正色道: “你先别哭,逼亲这种事情在柳家村是绝不允许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不想嫁给他,你的家人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就没人能够逼迫你。” 柳宝莲闻言眼神一松,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了一大半,遂慢慢止住抽泣。 王麻子这人不但混,年纪也比她大上一轮多,还打死过媳妇,她柳宝莲将来可是要做有钱人家的贵夫人的,怎么可能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折了大好将来。 于是她点了点头,然鹅尚未应话,早有算盘的余氏就扬起下巴,瞪着王麻子叫嚷道: “当然不同意,就他也配?还有,他诬蔑了宝莲可不能这么算了,村长你也说了,这姑娘家家的清誉最重要,所以他得赔钱……” 王麻子一听也欲欲发言,但见柳正已经抿下嘴角,眼神凉飕飕的看着他,大有你想说那就让你先说的模样,遂动动嘴唇,咽下了欲说的话。 柳正见状,这才继续道:“柳老太你放心,有辱风气的事,我柳正决不姑息,所以赔礼道歉,自然要等这事理清楚再说。” “那好,那就依村长所言,若待会证明了我女儿是清白的,这混账不但要赔礼道歉,还要挂牌游村。”柳大志见王麻子都答应了,亦眼神凌厉道。 在他心里,他女儿清清白白,铁定和王麻子这该死的混账没什么,只要一对峙,这人迟早会露出马脚来。 “好!”柳正一口同意了,说时他又深深望了李氏几眼。 若柳宝莲真是被诬蔑诋毁的,柳正这点确实不过分,反之,她的名声便会更臭。 种什么因,造什么果。 不管是谁,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希望这对母女隐藏的事,不是什么出格的事。柳正暗道。 这边,余氏见儿子都答应了便不再说什么,但李氏和柳宝莲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她们望着胸有成竹的王麻子,心中愈发不安起来。 尤其是李氏,柳正频频朝她投来探究的眼神,让她的心没由来地一紧。 这死老头年纪虽大,但眼神却锋利得很,脑子也灵活。 她,恐怕被他怀疑上了…… 如若可以,李氏倒想装晕,可是王麻子昨天对她的威胁仍历历在目,要是她装晕后,这死赖恼羞成怒,狗急跳墙咋办? 就单凭她和女儿买通他,让他去毁了泽哥儿那小贱种就够她们吃一壶的了,若再加上她与他有染,珠胎暗结,然后还妄想夺其性命…… 这些要是都曝光的话,到时不止她会毁了,她女儿也会毁了。 同时,柳大志和那死老太婆也是不会放过她的,他们那么重视她肚子的孩子,还有这死老头也是,他那么重视柳家村的声誉,怎么可能容得下她的所作所为。 李氏已经不敢再想象曝光后的结果了,所以哪怕她佯装身体有恙,却也不再继续待在里面。 因此,她撑着桌面站起身,然后顶着一张苍白的脸缓缓走了过去。 只是明明很短的一段路,李氏却走得极度费劲,就连喉咙里也好似涌上了淡淡的腥甜。 柳正见她幽幽地过来了,也没说什么,倒是炯炯有神地看向两位当事人,锐利如刀的视线在他们身上辗转,少顷后沉声道: “好了,既然双方没意见,就你们俩现在说说你们缘起何时何地吧。” 王麻子眼神微亮一刹,遂按捺着心中的激动道:“莲儿,是你先说,还是我?” 柳宝莲闻言柳眉紧蹙,她忽然觉得这说法不太合理。 因为她与王麻子之间本就没什么,她怎么先说?而且,这死无赖答应得那么干脆,莫不是在算计她? 柳正见柳宝莲迟迟不出声,还眉头皱了又皱,询问道:“可是有异?” 一时间,害怕掉入对方陷阱的柳宝莲进退维谷。 有异肯定是有异的,但她又无法自证清白,犹豫久了还遭人猜忌。 思来想去,似乎的确唯有反驳王麻子这一条路可走。 于是她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家人,才用带着沙哑的鼻音说道:“……没,让他先说。” 柳正点点头,“既然如此,那么王麻子就先说,你有异的可以直接反驳,我和大伙都看着,谁真谁假,一辩便知。” 王麻子应了声,徐徐说道:“就如莲儿方才所言,我之前的确险些娶了泽哥儿,这些大伙都知道,但是,事实上我一开始想要娶的人并非是他,而是莲儿。” “你放屁,我那时都没接触过你,我父母更不曾和我说过这事。”柳宝莲压制着瞬间又拱起的怒气反驳。 这该死的狗东西,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来,居然这么敢扯! “是,我们那时的确没有接触过,但我一直远远地看着你。”王麻子淡笑了下,“所以当凌川出更高的价钱买下泽哥儿时,我是庆幸的,所以才没有和他抢人。” “满口胡言,根本就没这回事。”李氏下意识否决道。 说完,她瞬间就成了众人目光的聚焦点,如芒刺背,就连掌心亦在汩汩冒汗。 李氏不敢看王麻子,更不敢看脸色刷地冷了下来的柳正。 该死的无赖,竟然在这个时候提那小贱种,他是不是想要把那件事说出来? 李氏骤然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心惊肉跳,心中的不安感在无限扩大。 第152章 逼亲啊(8) 除了柳正不喜他们把泽哥儿当物品一样买卖以外,柳大志和余氏也很不悦王麻子用“买”这个词。 特别是余氏,她只要一想到李氏曾经昧下十两,她心里就气得呕血,但现在俨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于是她剜了李氏一眼后,冷笑道:“我儿媳她说的没错,当时我也在,你压根就没说过这个,宝莲更不可能。” 余氏说完便做好了应付之势,结果王麻子却点点头,如实道:“你们确实不知道,毕竟当时我将心意深藏心底。” 他声落,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宝莲&李氏&余氏:“………” 该死的狗东西,有话就不能早点说吗?扯那么多废话干嘛! 竖起耳朵听,以为能听到大秘密的吃瓜群众:“…………” 说这么多,意义何在? 就连柳正和影莺都嘴角一抽一抽的,无语极了。 然而王麻子像是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一样,眼皮一挑,疑惑地横扫了一圈。 “不是要说说我和莲儿缘起何时吗?方才我说的就是我对莲儿的情起时啊。” 柳正干咳一声:“咳哼,没错,继续。” “好,那接下来,我就说说我与莲儿的第一次接触吧……不知莲儿你可还记得?”王麻子顿了顿,遂眼帘未垂,嘴角微勾,仿佛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 知道个屁!柳宝莲磨牙凿齿,无声道。 而李氏刚放松警惕,就又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眉眼一跳,呼吸的停止了好几秒。 该死的他又想说啥? 处于被动的李氏觉得倍受折磨。 众人见状,浓浓的八卦之心再次被吊起了,遂又高高竖起了耳朵,眼睛亮堂堂地瞩目着王麻子,就差没直接开口大喊‘你快说啊’。 也许是大家心声所致,上苍听到了他们灼热的期盼,王麻子这时似乎回忆完了。 只见他眼眸一抬,黑眸凝视着柳宝莲,一往情深道:“莲儿,你可记得两个月前,七月初三那天?那时你和你母亲都在……” 七月初三…… 轰隆——此话一出,李氏母女瞬间如遭雷劈一般,皆脸色大变,瞳孔亦猛到收缩、震颤。 七月初三,那不正是她们偷偷找上这无赖,让他收拾泽哥儿那贱人的日子吗?柳宝莲怎可能忘记? 果然,她就知道,这该死无赖一直在算计着她们! 柳宝莲怔怔看着忽然冲她露出一抹浅笑的王麻子,顿时不寒而栗,背脊发凉。 哪怕她再傻,也知道找人这般陷害毁掉继兄的事非同小可。 不行,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事,否则她就死定了,泽哥儿那小贱人和那煞星是不会放过她的! 柳宝莲从未想过王麻子会拿这事来说道,毕竟这件事情上他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 为什么?为什么它就变成这死无赖威她和母亲的筹码? 这明明是她娘的主意,为什么它种下的苦果会落到自己身上?! 柳宝莲脑子一片混乱。 不是浮现出柳家村所有人对她的唾弃和鄙夷,就是夏墨和凌川磨刀霍霍向她一步步走来,最后,还有笑得十分猥琐的王麻子突然咧开嘴巴,朝她扑来…… 太可怕了! 柳宝莲一时间被自己的幻想吓得六神无主。 她瞪大双眼,猛地扭过头看向自己的主心骨,眼里的惊慌失措和求助完完全全暴露在空气中,众人一览无遗。 李氏此时已经回过神,然而在接收到女儿投来的视线后,瞬间警铃大响,暗道一声坏了。 只见她疾步窜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柳宝莲的手,并一边艰难道: “……那天,我们确实与你碰过面,可这又能证明什么?大家都是一个村的,走动多了碰见几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李氏是个自私的人,但女儿到底是从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所以哪怕她现在也怕得要死,之前还曾摇摆不定过,但到底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女儿的。 因此,李氏想继续和王麻子拉扯,说不定还有转机。 然而柳宝莲太不给力了,附和慢了好几拍就算了,还结巴:“……就,就是啊,什么都不能证明。” 她到底是个小姑娘,心思没她娘深沉,脑袋瓜子亦没她聪明伶俐,隐隐不安的心在这一刻怕是彻底跌到了底谷,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两人反应之大,毫无意外地引来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而之前誓言旦旦的柳大志和余氏,此刻则是有些懵逼的。 他们听着耳边传来的一阵又一阵议论声,僵住的表情就由疑惑变为铁青。 就她们这像是被踩到猫尾巴一样的神情,是个人都能看出些端倪来,更何况他们自家人。 李氏,这该死的臭婆娘…… 余氏尖酸刻薄的老脸拉得老长,咬牙暗暗咒骂李氏一句后,便故作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偶尔碰上嘛,有什么好稀奇的,你喜欢我家宝莲,碰上几次她就和你有什么不成?” “当然不是,我们后面相约了好多次……”王麻子看向李氏,不急不缓地说着。 他每说一个时间地点,李氏的脸色就难看几分,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指也止不住地颤抖。 无疑,这些并不是王麻子和柳宝莲约的,而是和李氏约的。 所以,终于冷静不少的柳宝莲开始否认了,可惜王麻子只给了她一个你果然够绝情的表情。 “村长,你也看到了,我女儿她都说没有了,你是不是也该公平地说两句?”柳大志忽然开口。 他望向薄唇抿直,黝黑的瞳孔紧盯着李氏三人的柳正,顿了顿: “我活了几十载,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他若真心待我女儿,又怎会这般态度?若以后人人都这样效仿,先毁了人家名声,再死皮赖脸来上人家,不就乱套了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正闻言眼神一凛,眼底瞬间覆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 他面无表情道:“确实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这一回,他十分笃定王麻子说的肯定确有其事,只不过那至关重要的点,恐怕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否则李氏母女俩何必如此惊慌? 对于这事,柳正心中已有定夺。 第153章 定局(1) 柳正音量虽一般,但他神情严肃,不怒而威,所以他话一出,周边嘈杂的声音倏忽间小了不少。 就连王麻子也立即收回了咄咄逼人的视线,等他下言。 现在,不管这老头是信他也好,不信他也罢,李氏那恶婆娘恐怕已经没有勇气和他对峙下去了,除非她真不怕身败名裂。 柳大志斜睨了坦坦荡荡,略有些小得意的王麻子一眼,眸光沉了沉,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寒戾。 本来是他们占理的,可事情一经过对峙就像脱缰的野马,他们显然受制于人了,即便他这会儿欲先发制人,怕也是难办…… “大家静静。” 柳正举了下手,逡巡四周眼睛,最后因为看到手足无措的李氏母女而逐渐眯成一条缝。 三人对视,气氛寂静几秒。 柳正抿紧唇瓣没有开口,等议论声消退了,他才沉着威严的嗓音凝重道:“该说的,你们已经说得差不多了,谁真谁假,心里肯比我这个老家伙清楚。” “村长,自然是我说的是真的,你看看她们,一直都在含糊其词,左右言顾其他,哪点像真的?” 王麻子见他们深眸对视,便疾声抢先道,说时眼角的余光还略略瞥了李氏母女一眼。 然而柳正只赏了他一记冷漠的眼神,便把自己要说的话讲完。 “柳宝莲,我且问你,你与王麻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若你想挽回自己的名声,便如实说来,不得隐瞒。” 王麻子听了他这话,顿时暗道这还了得?依照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断定他话是假的,而李氏那贱人的话为真啊! 王麻子蹙起眉,对柳正不满地抗议:“不是,村长您这话是啥意思?难道您认为我在说谎,造谣莲儿吗?” 柳正掀起眼皮子凉凉扫了他一眼,冷声呵斥:“公道自在人心,没问你时不要插话,急什么?” 接着他又催促了柳宝莲一声,“柳宝莲?” 结果他视线一扫,却瞧见她正目光殷切地看着有些讶然的李氏,意料之中,她又是在向她娘求助了。 “不要看你母亲,自己回答,若你是因忌讳旁人在,亦可单独与我私说,否则,就如王麻子所言,我无法从帮你证明清白。” 所以,要不要自救,要不要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清誉,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被柳正再三催促的柳宝莲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当然想挽回名声啊,可是让她当着众人的面抖出自己和母亲的底,无疑是自投罗网! 这样一来,等待她的恐怕是更加恐怖如斯的谩骂与制裁。 她左顾右盼,眼神哀求婉转,想让她李氏以及另外两位家人帮帮她。 然而这个节骨眼上,柳正都发话了,大家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谁又能代替她说? 孤助无援的柳宝莲嘴唇颤了颤,睁得圆溜溜的眼睛里瞳色晃荡着,几番欲言,却像喉咙里卡了石头似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 随着时间悄然地流逝,寂静的场面也因她再次犹豫而非议四起,这使毫不知情的柳大志和余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都凛着脸色让她快说话,别傻愣在哪。 可惜余氏叫了她好几遍,嘴巴都快说得冒泡了,她仍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嘴巴支支吾吾张了老半天,也放不出一个响来。 余氏眼底冒烟,一把揪住她的手腕,然后收紧了力道,肃声道: “死丫头,让你说你就说呀,就算不替你自己想想,也要替这个家,替你哥,还有你未来的弟弟着想啊!” 平时不挺精明的吗?怎么这会儿连个谎都不会扯了?说到底,还是怪李氏这个贱人的! 余氏想着又恶狠狠怒瞪了眼李氏。 等这事结束了,看她怎么收拾这扫把星! 不得不说,余氏无意间真相了。 而收到余氏怒视,似乎想好措词的李氏也想开口,结果才说出“村长”二字,就被柳正义正言辞地打断了。 “说过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二次。” 看到唯一知情的母亲都帮不了她,满脑浆糊的柳宝莲只能用沙哑的声音,吞吞吐吐道: “没有其他事,这,这都是王麻子的无中生有,我和他真没关系啊,村长爷爷,他说的都假的,呜呜,你可要信我啊……” 原来,有苦难言是这般难受滋味。 因果报应,此刻,柳宝莲也算真正尝到,自己往日加在别人身上手段的苦果了。 “是啊村长,你可不能如此的不公平啊,就凭这就断定我家宝莲她与他相恋过,这公平嘛?有谁见过他们在一起?”李氏一急,居然妄想给柳正戴大帽子。 此番做法,无疑令柳正心寒,他向来光明磊落,一直都是对事不对人,所以对柳宝莲的态度也是报以同情,念在她还是个半大小姑娘,亦是他们柳家村的一员。 所以即便柳宝莲做错过事,他心里也是想着只要以后改正便是了。 可如今,不但李氏明目张胆地指责他有失公允,就连柳宝莲也点头如捣蒜,十分认同她娘的意思。 因为在她心里,柳正就是在为难她,对她步步紧逼! 柳正见此,漆黑如稠墨的目光微滞一瞬,然后无奈地合上了眼,对着这个怨他怪他的后辈是失望透顶。 上梁不正下梁歪,就像棵已经定型的歪脖子树,就算对它使再多的劲儿,也是白搭。 罢了罢了,既然人家不领情便算了。 柳正说道:“既然不愿说,那便算了,老头子我也不强人所难。” 说罢他话锋一转,望向柳大志。 “柳大志,你既是一家之主,又是柳宝莲的父亲,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你闺女和你媳妇都言辞闪烁,目光躲闪,期间无一不表现出她们隐藏了一些事情,既然你女儿不愿详谈,恕老头子我无能为力。” 柳大志眉头一跳:“这怎么行村长,事情还没解决……” 柳正摇了摇头,“甭说这些了,若你真心想求一个真相,一个事实的话,就去劝劝你家闺女吧,让她敞开心扉,珍惜机会,莫要日后后悔。” 见柳正心意已决,柳大志合上嘴巴,沉默了。 半晌后,他依旧愁眉不展:“村长,为什么偏偏要我女儿说,我媳妇她不行吗?” 第154章 定局(2) 面对柳大志的质疑,柳正神情淡漠。 “我说过,只让双方当事人进行对峙,但看在柳老太和李氏也算是半个当事人的份上,所以她们出来作证也合情合理,才没有阻止,但从她们撒谎开始,事情就不能混为一谈了。” 柳大志一时间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看得王麻子暗爽不已,于是他立马见缝插针道:“岳父,要不你就同意这事吧,我真的——” “你给我闭嘴!”柳大志猛然回头,语气狠厉地打断他。 在柳大志的眼里,王麻子这欢快语气无疑是在彰显他的小人得志! 想着母亲方才的话,柳大志只要想到到最后名声受辱、脸面扫地的还是他们家,就面容愈发狰狞。 柳正虽不知他所想,但见他表情都扭曲了,思索一二后到底是心软了,便决定再退了一步。 “让你媳妇说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的话只能借鉴,总归还是要结合你闺女的说法。” 柳大志闻言,面露感激。 此刻他深深地明白了,唯有女儿说出隐瞒的实情,或者造一个比较合理的谎言,才能解决这些问题。 但就目前而言,第一个显然被妻女抵制的,所以唯有第二条路子可走。 于是,有了想法的柳大志忍着心里的愤懑,语气平和地劝女儿,让她先说说,反正只要她说了,他媳妇平时那么精明,肯定能把事圆回来。 然而可惜的是,现在的柳宝莲有些嗡嗡然,唯剩不多的注意力也被王麻子时而闪烁的猥琐目光分走了,脑子早就被对方搅成一团浆糊。 见女儿都到这时候了还这么拎不清,尽给他掉链子,忍无可忍的柳大志怒喝一声:“柳宝莲,我让你说,听见没有!” 骤然被自己的老父亲冷脸一喝,柳宝莲更加委屈了,眼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呜呜,我都说了啊没有!根本就没这回事,嗝!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都没有的事你们要我怎么说?呜呜呜……” 柳大志顿时觉得呼吸困难,他满身散发着寒气,颈部肌腱也瞬间鼓起,肉眼能看清楚地看到血管的流动。 尤其当他看到柳正撇开头,王麻子又眼冒亮光时,脑中被怒火劈里啪啦燃烧着的理智悬“喀嚓”一声,断了。 只见他倏然一动,动作之快,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夺过了他老母亲手中的拐杖,对着柳宝莲的小腿肚招呼而去。 柳宝莲吓得小脸发白,一时间忘了哭泣,也忘了躲闪。 就在她以为这一棒自己受定时,却一个力道把她扯开了,险险错过了那带着萧厉声的拐杖。 “岳父!使不得!”王麻子喊话的同时,护在了柳宝莲跟前。 就他这灵敏的反应,外加上那疼惜的语气,顿时博得不少人的认可。看来王麻子对柳宝莲,是真的有情有义啊。 而柳正见王麻子及时把人拉开,也松了一口气,遂板着脸斥责柳大志:“你这是干什么?我是让你开导开导她,不是让你屈打成招!” 柳大志没吱声,只鼻孔出气,手里的拐杖也被余氏一把拿了回去。 “村长,我儿也是爱女心切啊,要不是她死倔,要不是你一直把她绝路上逼,我儿又怎么舍得下手?”余氏非常不要脸道。 同时,李氏也壮着胆子去把柳宝莲给拽了回来。 柳正一听顿时头痛欲裂,捏了捏鼻梁骨,心里乱糟糟的。 看来是他多管闲事了。 柳正见柳大志没有反驳他娘的话,心是凉了个彻底,正要开口说事情到此为止,欲转身拂袖而去时,蓄谋已久的媒婆就扭着腰杆子,晃着小步子,摇曳地走了过来。 她视线先从王麻子身上掠过,稍顿一瞬后便看向柳大志,说道: “哎呀,柳大兄弟啊,你看这闹腾的都成啥样了,要我说啊,再气也不打人不是?” 而柳正被她这一打岔,到嘴边的话也瞬间卡住了,其他几人也是动作一顿,几乎与他同时转头看向笑嘻嘻的媒婆。 余氏望着浓妆艳抹,笑得个骚狐狸似的媒婆,心里厌恶地朝地面啐了声,然后咬牙切齿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老婆子我忙,无暇顾及你,我早就抽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搅事精!” 女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不恼,依旧心平气和,笑盈盈地解释:“柳老太,你误会我了,鄙人姓陈,在镇上也算颇有名气,又怎么可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陈媒婆回答完余氏,便看向神情莫测,紧盯着她的柳正。 “柳村长,我虽不是这里的人,也明白您这样做的用心良苦,但是您瞧瞧他们,都快被您吓成什么样了?” “何意?”柳正敛眉,眉峰微微皱起。 陈媒婆以帕子抵着鼻尖,咯咯笑了几声,才道:“要我说呀,谁还不有点难言之隐呢,非要人家把事儿说出来,也不见得有多好。依我看呐,这其实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柳家人听了前半句,顿时恍然大悟,心道原来他们真的误会她了,尤其是柳宝莲,对这位帮她说话的陌生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可惜不过两秒,就被人家无情都浇了一盆冰水,瞬间透心凉。 顷刻间,柳家人像唱戏谱似的,个个拉长脸,嘴角一压。 “你个贱货给我闭嘴!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余氏一脸戾色,对陈媒婆怒目而视。 “老婆子我还以为你是良心发现了,替我家宝莲说话,没想到,这算盘打在后头!呵,还想趁机坑我们?没门!你既同他一起上门闹事,这笔账咱们决不能算!” “就是,你给我滚出去!”柳宝莲指着门口方向,让她赶紧滚。 陈媒婆眨了下眼,手里的帕子又习惯新地挥了挥。 她直接无视柳宝莲,继续回余氏道: “唉呀柳老太您别气,我们这真不是上门闹事的,要是真这样办事,我不就是自砸招牌了吗?以后谁还敢找我做媒,是不是?” 对方说的不无道理,可即便如此,余氏心里头仍不爽,于是冷冷道了句:“媒婆的嘴,骗人的鬼。” 柳正:“既然你说不是来闹事,那为何搞这阵仗?让柳家人下不了台。” “就是,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编!”余氏没好气道。 “不用编。”陈媒婆说着就看向王麻子。 “其实这事王小哥他已经说过了,他请我和乐人过来,只是为了表示他对这事的看重,不过你们显然都没放在心上。” 第155章 定局(3) “别唧唧歪歪不说重点,我看你们就是蛇鼠一窝,到现在还贼心不死!”柳大志语气含霜道。 “柳大兄弟别急嘛,我这不就是要正入主题了吗?其实这事办得的确有些欠妥,造成这番场面,我先在这里跟你们家赔个不是了。”陈媒婆真诚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对方放低姿态,柳大志一家也不好得寸进尺。 毕竟人家虽是王麻子请来的,可它既没敲锣打鼓,又没帮着王麻子和他们争个面红耳赤,所以听她说说也无妨。 说不定,他们还能从中找出破绽,趁机扳回一局呢。 柳大志如是想着,眼珠一转,下意识看向李氏。 “有话快说,说完就走。” 柳大志说完,柳正也点点头说了句:“说吧。” 见两位最有地位的人都发话了,陈媒婆也不藏着掖着,趁热打铁道: “我之所以愿意帮王小哥上门提亲,也是因为被他的真情打动,否则就这么棘手的事,我根本就不想接。所以王小哥,你之前说为了表达心意,要给柳家姑娘八十两的聘礼吗?还作数吗?” 陈媒婆话音刚落,安静瞬息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就连柳家几人都被震得目瞪口呆,皆震惊地看向王麻子。 八,八十两?!他们没听错吧! 受到众人灼灼的视线,王麻子语速飞快道:“作数,自然作数!” 他看起来非常急切,就像怕自己说晚了,别人就不信他一样,而实际上,鬼知道他忍得多痛苦。 呜,他的钱啊! 王麻子痛心疾首,可是现在为了活命,他只能将自己的血和泪往肚子里咽。 “哇,八十两啊,我没听错吧?婶儿你快掐我一把。”有人夸张道。 “是啊,咱们农村人家哪有这么高的聘礼,有个十来两就已经很高了。看来真是柳家误会他了,这若算是闹事,那还有几个真诚的……” 一时间局势扭转,王麻子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当然,也有不少人眼酸的,但并不妨碍柳正换了副心思。 既然王麻子有这份真心,而李氏母女怎么都不愿把事情道明,那柳宝莲嫁给了王麻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来,影响柳家村名声的传言便能迎刃而解了。 柳正想着,便沉底歇了要李氏母女把事说清楚点的心思,决定先看看柳家的反应。 而余氏抓着拐杖的手因激动抖了抖。 那可是八十两啊…… 她动动嘴巴,吞咽了口唾沫后,震惊的眼神已经被贪婪替代。 遂微微眯起眼睛,说道:“八十两,这不会是你们先串通好的说辞吧?” 王麻子正在注视着李氏,闻言抬头道:“当然不是,我若撒谎,又何必让他们敲锣打鼓?那不就成了让大家来看我的笑话吗?” “是啊是啊,其实我很早就想把事说了,可惜我就一张嘴儿,之前怎么也插不进话儿。”陈媒婆连声附和。 余氏听了,觉得他们说的也算有理,于是看向柳大志。 柳大志听到这混账要出八十两聘礼时也是难以置信的,虽然震撼,但他也没法做到立即答应此事。 一是他女儿显然不乐意。 二是他要是立马答应了,这不就落人口舌了吗?毕竟他们之前闹的那么凶。 三是就如他娘所说,谁知道王麻子是不是在给他们画大饼。 “就算这事确实是我误会了,但我也不……” 柳大志“同意”二字尚未说出口,就被陈媒婆打断了。 “柳大哥真不再考虑考虑?其实同意了这门亲事对大家都好,嫂子你说是不是?” 陈媒婆谨记王麻子嘱咐,特地对李氏笑盈盈道,硬生生把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李氏惊出一身冷汗。 她……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李氏瞳孔遽然一缩,本来就惨白的脸色刷地更白了,就像一张白纸一样,毫无血色。 “这,这……我看当家的。”李氏浑身紧绷,目光躲闪道。 陈媒婆点点头,“确实该如此。既然误会解除了,柳村长,不如你先想大伙们散了吧?这人多,不好商量。” 柳正没意见,便转身让那些看热闹的人退了。 虽然大伙还想看,但碍于一村之长的威严,便都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看了大半天戏的影莺挑挑眉,也退了出去。 柳家院门关上。 “奶奶,岳父岳母,村长,我是真心娶莲儿的,你看我钱都带来了。”王麻子子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布袋。 “我想尽快娶莲儿过门,一是我不想再让莲儿受到诋毁,二是我老是梦见家母,她让我快点把莲儿这么好的姑娘娶回去。” 看到钱袋,余氏眼睛都直了,“这里头有八十两?” 王麻子摇头,“没有,囊中羞涩,这只有六十六两,不过我承诺,只要你们愿意把莲儿嫁给我,这钱我今天就献上,剩下的,等我来接莲儿时再给。” 余氏:“谁知道你会不会骗人,到时候没了。” 王麻子:“我发誓,不会的。” 见自己奶奶心动了,柳宝莲心里的不安瞬间扩大,她仰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父亲和母亲,大声道:“我们家不要你的臭钱,你滚!” “莲儿。”王麻子唤了声。 陈媒婆:“柳姑娘莫气,而且不说你与王小哥之间的事,就你之前对待前继兄那事也传得沸沸扬扬的,不管如何这名声总归受到了影响,再想找个像麻子这样真心的人,难啊。” “就算我老死家中,也不嫁他!”柳宝莲不妥协。 但陈媒婆这些话说到余氏他们的心坎里去了。 于是他们有你来我往地长谈一番,最终,余氏把钱收下了。 “阿娘,你帮帮我啊!”柳宝莲再次向朝李氏求救。 “……我,我都听娘的。”李氏不敢看自己的女儿,一咬牙狠心道。 柳宝莲闻言猛抬头,看向她的眼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 她怎么也想不到,最终将她推给王麻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她一直认作救命稻草的娘亲!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第156章 定局(4) 柳宝莲看向李氏的眼神逐渐堆上了恨意,而李氏心中有愧,撇开了眼睛不敢与她对视。 “我不嫁,我不要嫁给他!要嫁你们自己嫁!”柳宝莲叫嚷道。 “这由不得你。”余氏道,“要不是你之前瞎闹腾,把自己的名声搞得稀巴烂,我会同意吗?再说了,我看王麻子还算有诚意,否则也不会为了娶到你而顶撞我们这些做长辈的。” “不!我不嫁,我不嫁他!阿爹,莲儿求求你了,你不要同意啊呜呜……求求你们了,他会打死我的……”柳宝莲苦苦哀求,眼泪鼻涕一把流。 然而她等了又等,等来的依旧是她奶的决绝,她娘的躲避,以及她爹的犹豫不决! 柳宝莲见状,心脏瞬间像是被刀子捅了一般,一阵一阵的抽痛着,她明白,自己被舍弃了。 于是慌不择路的的她转身扑向柳正,扑在他脚边嚎啕大哭道: “村长爷爷,我说,我什么都说,您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嫁给他……那件事其实是我——” “柳宝莲!”眼看女儿要将事情说出,李氏暴喝一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既然事已至此,她绝不能让女儿把事情抖出来,否则它就会变成一根导火线,烧到自己身上。 “村长,你看之前也说了婚姻之事,父母做主,那么这事便不劳烦你了。” 余氏也不想到手的钱飞了,下逐客令道,说完还朝柳大志使了个眼色,让他快把柳宝莲带回房里。 柳正看着被柳大志拖走,仍旧叫嚎着的柳宝莲,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便先走了。” 柳正身心疲惫,也不想多留,说完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现场就剩余氏婆媳、王麻子和陈媒婆等人。 “孙婿,那就这么说定了,这六十六两聘金我就先收下了,剩下的明天一道带来,我就让你把宝莲接回去。”余氏将手里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戳,掷地有声道。 “好,我听奶奶的。”王麻子同意。 虽然不能今天就把人带走,但娶到柳宝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就这一点小瑕疵,那个面具男应该不会为难他。 于是,随着他声落,一场戏剧化的亲事就在众人的惊愕中定下了。 …… 夏墨原以为,就算事情进展得再顺利,王麻子也不可能那么快娶到柳宝莲的。 毕竟柳正的人他十分清楚,他怎么可能会允许大张旗鼓的逼亲呢? 泽哥儿被柳家卖掉这事,柳正显然是不知情的,这不能怪他,其次就是这个世界观不一样。 若遇上饥荒,或者家中真揭不开锅等种种原因,这里的普通老百姓卖儿卖女也是常事。 哪怕夏墨曾经生活自诩文明的世界里,亦存在这种事情,更何况这里等级比较森严的古代了。 而王麻子被影莺逼上了绝路,本就拿捏着李氏命脉的他,又怎么会不好好利用一番? 所以柳宝莲这一事,说到底还是因为柳家人骨子里的贪婪和面子。 当他们面对金钱,和性命受到威胁时,一个名誉受损的闺女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就像柳民媳妇故意挤兑李氏的那样,闺女迟早是要嫁人的。 这不,一来二去的,哪怕柳正是真的想替柳宝莲主持公道,那也是心有余力气不足。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他就一个外人,就算再看不惯也没办法。 所以当夏墨了解到王麻子居然敲锣打鼓,引着一堆人去柳家逼亲时,就抚掌大笑。 “哈哈哈,真精彩,影莺你到底是怎么和王麻子‘沟通’的,这么损人的招式他都能想得出来。” 哪怕他不在现场,也能想象到李氏当时的处境是何等煎熬。 影莺耸耸肩:“也没什么,就说了句人如果他不如期把人娶回家,我就把李氏下的毒让他尝尝,哪能想到他这么不禁吓。” 想到王麻子那恨极他,却又不得不低声下气讨好他的怂样,影莺就勾唇莞尔。 夏墨闻言,不禁回想起王麻子当初在小道上拦截他那事,当时对方可是将色厉胆薄表现到了极致,遂也跟着扬起了嘴角赞同道:“确实。”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影莺,你也算是开发他潜能的‘良师’了,我想他这辈子都会受益匪浅的。” “良师?”影莺摩挲着下巴,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然后忽然笑了。 “所以,就算村长爷爷来主持公道了,被王麻子拿捏把柄的她们,最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夏墨忍住了笑,虽是问句,可脸色的神情却十分笃定。 影莺嘴角一勾,一脸嫌弃:“何止,你是不知道,当柳宝莲抱着她大腿痛哭样,苦苦乞求她娘能帮自己说几句时,她居然一脸愧疚和无可奈何地让她听话有多恶心。” “人性薄凉啊。”夏墨笑笑。 “不过这样也好,先被自己认定的救命稻草无情抛弃,又意外得知一切皆因她而起,影莺你说,柳宝莲到时会不会咽得下这口气?” 影莺闻言,眼眸倏然锃亮有光,啧啧啧几声后笑嘻嘻道:“咦,你个黑心肝的,坏得很呐,不过我喜欢,哈哈哈!” 夏墨对他抛了个‘果然是你’的眼神。 凌川见自己的小哥儿又与影莺笑成一团,俨然忘了他这个正牌夫君,不禁暗暗磨牙,心中升起十二分悔意。 他当初就不该让影莺接手这事,如今好了,隔三差五跑就往他家诱拐小哥儿! 似乎察觉到了男人周身的气压低迷,夏墨下意识扭过头,就见男人正目光灼灼。 呃不,应该说是目光幽怨地盯着自己,夏墨不禁觉得心尖像是被羽毛搜刮了一样。 居然真跟个小孩似的啊,真趣哇去哇,看来以后还是不要叫他凌大哥,叫他凌大醋缸好了。 夏墨想着,眉眼就不禁升起一股恶趣味的笑意,故意逗弄道: “凌大哥,影莺他真是太厉害了,你是打哪里找来的人啊?要是还有没事干的,多给我介绍几个呗。”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男人本来就不愉的脸色瞬间更臭了。 “要他们干什么,这事都快解决了,我不比他厉害吗?” 凌川漆黑的眸子深深瞅了小哥儿一眼后眼尾下垂,活像是被无良夫君欺负了的小媳妇,惹得夏墨笑意连连。 第157章 制糖坊… 见状,影莺眼尾上挑,饶有兴致地看着再次刷新他认知的老大,忽然也起了坏心眼。 “泽哥儿,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兄弟多着呢,你要多少有多少,要不我等下就去帮你搭个线?” “你闭嘴吧。”凌川倏然冷脸,赏了他一记冷眼,然后又剑眉微蹙,眼角嘴角耷拉下来,眼巴巴地看回笑意盎然的夏墨。 “泽儿你莫听他胡说,他们就是些不着调的,哪有我靠谱?有事我来就行。” 像影莺这样老是霸占他小哥儿时间的家伙,一个就够了,再来几个,他总觉得自己的拳头有点硬。 影莺撇嘴:“不是吧老大,为了争宠你居然开始睁眼说瞎话了的。” 夏墨噗嗤一笑,点了下头认可道:“凌大哥确实是最厉害的,不过啊——” 凌川微扬的嘴角听到停顿后瞬间压平,“不过什么?” “这个我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大他太闷太无聊了?所以想多找几个趣味相投的解解闷?”影莺故作恍然大悟,不怕死地戳某人小刀子。 “你很闲?”凌川斜眼睨了影莺一眼,语气凉凉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不闲啊老大,你哪只眼看到我闲了?这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这不是看到泽哥儿有需要~,想帮他排忧解难嘛。”影莺动动嘴皮子,皮笑肉不笑。 凌川漆黑的眼睛危险地眯起,看来还是太闲了,皮紧了。 “待会儿陪我练练。”帮你松松骨,凌川面无表情道。 “不要。”影莺拒绝,他又不傻。 “咳咳,我并没有觉得凌大哥他闷啦。”夏墨眨了下眼,适时道。 他又不是没看出影莺故意的,也不介意再喂他一盆大狗粮。 遂拉长尾音,对散发着冷气的男人道:“不想让你来,当然是因为舍不得你累着。” 凌川听了,绷得臭臭的表情顿时一松,笑逐颜开道:“不会累着我的,泽儿你放心好了,对我无需顾忌那么多。” “知道,你看我啥时候跟你客气过?”夏墨好笑地反问,要是他真有那么骄躁,就不会同意影莺帮他收拾柳家了,而是花钱找人。 “不过柳家的事要暂时搁下先,这些人虽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但如今火候添足了,就先让他们窝里斗一段,假以时日便能收网,所以我有点其他打算。”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敌人内部一点一点地瓦解,不愧是我夫郎!凌川一副有荣乃焉,像瞬间被撸顺毛似的大灰狼。 “泽儿说的是,泽儿想做什么?尽管说就是。” “嗯。”夏墨弯弯的眼眸里闪着锃亮的光。 影莺抿嘴,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仿佛又看到了那非常熟悉的粉红气泡在他们周围飞舞,顿时毫无形象地翻了个白眼,默默“嘁”了声。 一开始,他对老大他们的相处模式还觉得挺稀奇的,毕竟就他老大那闷得要死的性格,居然也会有将这铮铮的铁骨化成柔情水的一朝! 影莺朱唇微动,又瞄了一眼后便讪讪地挪开眼睛,愈发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拉上人一起看理由! 夏墨将影莺的反应尽收眼底,露出满意的笑容,同时心道自己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不过能在别人面前秀恩爱真他妈的爽啊,哈哈哈…… 嗯?怎么笑得这么嗨?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影莺和凌川见状一顿,皆定眸疑惑地注视着夏墨,而夏墨收到两股探究意味的眼神,决定收敛一下,努力压制上扬的嘴角。 于是他道:“影莺,你也知道我目前在和县上一老板做麦芽糖生意吧?” 影莺点点头:“嗯,老大说过。”关于主君的事,他们都知道。 夏墨见他知道,便继续说道:“到目前为止,麦芽糖生意还是比较可观的,所以要是洪掌柜能把市场打开的话,咱们单买一种糖就非常不划算,还有柳家村离县城也远,这传达消息不方便。” 凌川黑眸抬起,一点就通,“莫非泽儿是想在县城里开一间铺子?” 夏墨与他对视,“嗯,我一直都有这个想法,之前时机不成熟,诸多疑虑,但现在不一样了。” 夏墨顿了顿:“像柳家这些财狼一样的人已经不足为惧,所以我寻思着等事情解决后,就在柳家村建个制糖坊,并在城里开一间铺子,这样一来,不但我们自己能赚钱,还能带一带乡亲们。” 升米恩斗米仇,若自家富裕,定会惹人嫉妒,若单带一些有恩情的人,也容易招人离间。 思来想去,还不如给点空白,共同致富来得好,这样亦好管理。 “制糖坊,铺子……”凌川垂眸低喃。不禁回想起小哥儿起初来到他家没几天时,那时,小哥儿就眼睛亮晶晶地和他说要做生意,还有前段时间也说过要养他一辈子…… 顿时,凌川狭长的冷眸浮现出一抹浅笑,“还是泽儿有抱负,挺好。要怎么做?” 影莺见要谈正事,也收起慵懒地态度,作出倾听姿势。 夏墨沉吟片刻:“由于水土原因,我们这里基本种植水稻,麦子基本只能依靠大量收购,所以这供货源是一个问题,毕竟要是咱们这生意做大了,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凌川凝眸,“确实如此,这样一来难免会遇到麦子价格上涨问题,又或者同行打压。” 而且,制作麦芽糖并不难,就算被别人偷师了也很难说些什么。 “没错,所以我们还可以用甘蔗、玉米和番薯等原料制糖,这些制糖的工艺我懂,只要实验几次总能做出好糖来,所以这个不是问题,而且咱们这里本就很适合种植这些农作物,就现在,也有不少人在种植。” 影莺惊讶,他知道主君懂得挺多,也很会赚钱,没想到他的目光这么长远。 听这意思,恐怕处理柳大志一家,再建作坊开铺子的事,早就在他的计划之内了。 步步为营,不动声色,厉害啊…… 影莺眸光闪烁,觉得自家老大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才能遇到像主君这样心思缜密,却又玲珑通透的人。 “对于我们来说,以上这些都是很常见的农作物,除了咱们村别村也有,所以就算去收购,或者自己种植,都比较划算。” 这厢,夏墨仍在继续。 “我曾留意过咱们村,要自己种植的话,是完全可以在村里租一些地的,自己打理或雇人打理都可……” 第158章 约定好…… 夏墨说到这,见凌川替他倒了碗水,便直接拿起咕噜咕噜灌了几口。 喝完,见两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遂又道:“最后就是制糖工具的设计和工人了。” “工具我们可以自己设计,然后再找匠人制作即可;而工人村里也比较好找,唯有城里的铺子不一样,它不单单是我们生意的交接点,更是我们商品的门面,肯定得找几个心思活络点的,嘴巴溜的人坐镇。” 夏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见凌川在沉思,稍顿一下又补充了句,“当然,有些小问题肯定要等实施的时候才发现。” 说完,他又嘿嘿笑了两声。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所以凌大哥,影莺,你们有没有人推荐一下,工钱这方面肯定是不会亏了他们的。” 半晌后,凌川抬眸道:“泽儿想几时买地建制糖坊?” 夏墨闻言眼睛一亮;“凌大哥你答应啦?!” 凌川勾唇,“我就没想过不同意,只是在想,我的小哥儿真厉害。既然如此,铺子招人的事,就交给影莺吧。” 影莺没意见,到时候他正好替自己也谋一份。 夏墨本以为这事还要好好商量再做定夺的,没想到就他笼统把事说完,就敲定音了,连个质疑都没有。 “凌大哥,这里头不管哪一项,都是要投入很多很多的银两的,你就不怕我把家底都赔空了?”夏墨明眸微弯,夸大张道。 “不怕,泽儿放手去做就好。” “就是啊,老大他的媳妇本多着呢。” 凌川话音未落,影莺就撇嘴道。 毫不意外,又是一顿眼刀子在无形中交战,光影四射。 “不会说完就闭嘴,泽儿你别理他。”看看说的是什么话,太有歧义了。 夏墨痴痴笑了,“嗯,给夫郎用的媳妇本,没问题。” 被戳破小伎俩的影莺撅嘴,暗道不好玩,遂道:“找铺子的事就交给我吧,等铺子找好了,我就把把人带来。”影莺笑容可掬道。 凌川淡淡应了声,没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但影莺倏然站起身,头一偏全当没看到,转而对夏墨道:“泽哥儿,既然柳家之事暂时告一段落,那我就先走了。” “啊?这么快就走了?”夏墨诧然抬头。 影莺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心道你是没看到老大那龇牙咧嘴,宛如像母狗护犊样。 “太无趣了,我要找兄弟们唠嗑去,所以以后你要是还有这么好玩的事儿,记得叫上我啊。”影莺叮嘱道。 夏墨嗤笑一声,“怎么,你还上瘾了?” “上瘾倒不至于,就看戏虐渣挺爽的。”影莺如实道。 凌川眼神锋利地扫了还在废话的影莺一眼,眼里的‘没事快滚’几乎凝成实质。 呵,用完就丢,果然狗!影莺嫌弃地腹诽着,遂衣摆旋动,大步流星地走了。 夏墨望了会他背影,然后扭头转向凌川,“凌大哥,你不要欺负小孩子哦。” 凌川板着脸,满眼嫌弃:”他比你大。” 夏墨“哦”了声,嫣然笑道:“那也比你小……” 凌川望了小哥儿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声。 随后,两人便开始细聊关于如何实施建造制糖坊的事,聊到最后,拍案的第一件事就是等他们回去后去一趟县城,看看洪掌柜是否需要订制麦芽糖,要是有的话,就拉上村长干一票。 如此一来,铁定比他们那三寸不烂之舌强得多。 “那就这么说好了,那凌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是明天,还是再住上一阵?”夏墨神采奕奕道。 “泽儿想几时回?”凌川看着充满朝气与斗志的小哥儿,轻声反问。 夏墨想了下,“明天,怎样?” “明天啊……”男人微微凝眉。 夏墨见状不禁莞尔,“我都可以的,不然问你干嘛。” 他纤长如墨的眼睫根根分明,一颦一笑,一动一静,都如同星河般璀璨,又如秋波般潋滟,一时间晃了某人眼。 凌川眼神不自觉地暗了暗,“那……多待几天?” “好啊。\\\"夏墨从善如流道,反正在山上山下对来说却别不大,唯一一点就是他家墨影要拖戚嫂子多照看几天咯。 见小哥儿同意了,凌川陡然起身,走到他身后,然后一把把人按在怀里。 夏墨顿了下,倒是也挺配合,如果说有什么和以往不同的话,那就是他昂起头笑得极度的狡黠。 他们面对面,视线落在男人刚毅的俊脸上,故作后知后觉道:“为什么想多住两天?” 男人捧着他的脸颊,额头和他贴在一处,灼热的呼吸也融在一起似的。 “……想你。” “嗯?想我什么?我看那……哥哥这是分明事想白、日、宣、淫。” 凌川肩背肌肉骤然绷紧,心脏几乎要炸裂开。 此刻,所有血气上涌,注入那颗只为对方而跳动的心脏,无休无止。 怦怦,怦怦怦…… 他眼睑垂落,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皎容上,“嗯,特别想,永远都不够……怎么办?” 低沉浑厚的嗓音覆上了别样的性感,一顿一挫都像把小勾子似的撩拨夏墨的心扉。 还有对方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睛,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进汹涌暗流。 就像此时,他心甘情愿。 于是眼波粼粼,又凑近浑身紧绷的男人几分,卷着喑哑的音色道: “哥哥真是贪心啊,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回答他的,是男人稳而有力臂膀与突然腾空而起。 …… …… 夏墨身体软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的鱼,因为缺氧,所以肺部好像快要炸开一样难受,于是他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他渴望氧气,所以殷红泛着水光的嫩唇一翕一张,时而咬紧,发出细碎的气音。 直到他听到一声声宛若从远方传来,带着混响的低音,直到脸庞被人轻柔地捧起,吻了吻眉心…… 最后的一刻,凌川趴伏在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那几个字。 汗涔涔的夏墨力竭,勉强抬起手搭在男人的肩上,侧头在他耳边低哑道:“嗯,你也是我的。” 爱一字已无法表达,他们属于彼此。 从他来接他,他抬眼朝门口望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凌川,等我家事情解决了,我有话想和你说。”沙哑的低音幽幽响起。 男人身形微顿,沉沉地应了声“好。”看不清他阴影之下的面容。 第159章 下山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夏墨和凌川又在山上多待了三天,才拿着家当姗姗下山。 因为某人是个宠妻奴,所以夏墨一如他上山那会背的东西不多,哪怕他好说歹说,表示经常锻炼后身体已经体壮不少,却依旧改变不了男人固执的决定。 于是柔色的日光下,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穿过了青葱翠绿的树林,沿着小山路缓缓远去。 等他们回到下山后,毫无意外的,但凡遇到一个人,都会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神。 确切的说,基本都是在看夏墨的。 毕竟王麻子上柳家提亲时,可没少拿他们那段无疾而终的婚事来说事,以表他对柳宝莲的深情。 所以夏墨对他们这反应没什么诧异的,毕竟在要对柳家动手之前,他就设想过了。 不过,知道是一回事,该做的样子他们还是要做的,以免惹人怀疑。 因此,事不过三。 所以当夏墨第三次收到诸如此类的视线后,他便抬起白皙的手摸了摸发顶,露出一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困惑表情,好奇地看着他们。 那些人见他一脸茫然,还和凌川一样背了东西,猜想他们这是才从山上回来,还不知最近发生了何事。 倒是有人蠢蠢欲动,非常想上前和夏墨说道说道,但当他们看到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面无表情,频频蹙眉的冷厉男人时,便作罢了。 不过,也不能怪这些人会退缩,毕竟柳宝莲和王麻子的事也扯到了凌川,而凌川此时也对他们发出无声的警告。 不得不说凌川这是本色出演了,因为他非常不喜欢别人这样盯着他的小哥儿看,哪怕没有窥夺之意,也不行! 直至两人回到家中关上门后,夏墨才弯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笑不活了,凌大哥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瞧瞧他们那想找我八卦却又怂你的模样,真是简直了,害我差点当场绷不住脸……” 清脆的笑声一串一串的,像玉珠碰撞,就连修长的眼睫毛都被笑得一颤一颤的,没一会功夫就沾上了湿意。 凌川轻笑了下,见小哥儿只顾着笑都忘了把背的东西放下来了,无奈道:“东西沉,先放下。” “嗯。”夏墨含糊地应了声,动作慢吞吞的,“我觉得要是玉哥儿他们见了我,也会和刚才那些大叔大婶们一样,跟我八卦柳家趣事的。” “我看是你想找他们八卦吧。”凌川边放东西,边无情地戳破了他的小心思。 “哪有,我就说说而已。”夏墨撇嘴。 凌川笑笑,等他再抬头回眸时,发现小哥儿还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嘿嘿笑了。 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无声地唤了句‘傻哥儿’,同时迈起大步伐走到对方身后,起手欲要将他背着的箩筐卸下。 “肩膀酸不酸?”男人垂眸,轻声细语。 “不酸,也不痛。”夏墨侧头,虽然笑嘻嘻的,身体却很配合男人的动作。 “凌大哥你别不信,玉哥儿他那么八卦,怎么可能不和我说?要是影莺在,估计他们俩早就聊开了。”夏墨又自顾自道。 凌川“嗯”了声,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只手将箩筐往屋里拎。 夏墨瞧他进去了,没有立即跟上,而是先昂头环顾四周一圈,打量起久违了的家来,然后又低眉望向脚边落了一地的桂花,与细碎的枝叶,这才抬脚朝里走去。 当他走到里面,随手摸到桌面上一层薄灰尘时,便对凌川道:“凌大哥,看来咱们要大干一场了。” “嗯?”凌川猛然回头,却见小哥儿正拍了拍手,吹去沾染上的粉尘。 夏墨动作微顿,总觉得他反应过大了,但端视了几秒也没看出啥不同来,便继续道:“大扫除啊,这么久没住人了,你看都积灰了。” 夏墨说着指了指被他摸过一把的桌面,男人眸色微动,淡然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把屋里屋外打扫一遍,然后再把要晾晒东西的竹竿擦干净,晾上要晒的被子衣物。 忙完这些后,他们又开始擦拭桌椅,还有灶台等等。 一通打扫下来虽说不难,却也费了他们不少时间,所以等所有都收拾好后,已是中午。 “凌大哥,中午想吃什么?我去做。”夏墨伸了个懒腰,眺望了湛蓝的天空一眼后扭头问凌川。 凌川想到他们待会还要去柳勇家一趟,便想简单点,“青菜面吧,我去门前摘点空心菜。” “好勒,要不再加个煎蛋。” “嗯,都行,泽儿下面好吃。” 忽然想到某梗的夏墨脸颊一热,“……那你快去摘菜吧。”说罢他就脚底一抹油,溜进了厨房。 凌川狐疑,但也没纠结多久,反正来日方长,既然小哥儿已经渐渐向他敞开心扉,他总有搞清楚的时候。 一顿饭的时间很短,两人填饱肚子后便小憩一会,等过了饭点,这才拿了钱和一些半干的柿饼干去柳勇家。 “嫂子。”夏墨笑吟吟地朝正背对他和人聊天的戚氏唤了声。 戚氏闻声讶然回首,就看到了朝她挥手的夏墨和凌川,顿时眉眼带笑,“泽哥儿,你们回来啦。” 说时,她脚步轻快地走了出来,给他们开门。 “嗯,刚回来。”夏墨笑道,同时将手里的篮子递给戚氏,“这些是我们在山上晒的柿饼干,嫂子你们尝尝。”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戚氏瞪了夏墨一眼,话虽这样说的,但想了下还是收下了,并打开看了眼。 “正好,待会儿可以拿去给铁蛋他们分着吃,最近都是他们在放马儿。” 夏墨对此没啥意见,东西送人了,自然随别人处理,倒是好奇起铁蛋和谁一起看墨影。 “铁蛋他们?不会是一堆小屁孩吧?” 戚氏点头笑道:“就他那些小伙伴,还有玉哥儿和盈盈,他们今天刚好没事,就和小孩子一起疯去了。” 夏墨能想象出来那个画面,毕竟除了逸哥儿外,铁蛋其他的小伙伴个个都活泼得很。 就在夏墨脑中勾勒画面期间,那位和戚氏聊天的陌生老妇人也走了出来,只见她视线在夏墨和凌川脸上打量,最后停留在了夏墨的身上。 夏墨见状,礼貌对她笑了笑:“阿婆好。” 凌川眉毛微蹙,也淡漠地叫了声,但那老妇人俨然没那么在意他,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夏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夏墨忽然一笑的缘故,她的眼睛倏然张大几分:“你……你该不会是阿芸的孩子吧?” 第160章 窦婆婆… 阿芸?莫非她认识泽哥儿的母亲? 夏墨望着白发苍苍,激动得一把抓住他手的瘦小老妇人,眸光微滞一下。 “阿婆您是?” “她是来寻你母亲的窦婆婆,得知你母亲已去世多年后还跑去柳家,把柳大志和柳老太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戚氏替老妇人说道,然后看向怔怔地紧盯着夏墨的窦婆婆。 “阿婆,他就是芸姨的儿子,泽哥儿,你要找的人。而他边上这位便是他的夫君,凌川。” 窦婆婆得了肯定的答案,一直瞅着夏墨的眼里顿时涌上了怜爱与疼心,这孩子的眼睛、鼻子,和阿芸长得像极了…… “好孩子,让阿婆看看……嗯,白白净净的,你阿娘她九泉之下总算可以放心了。”窦婆婆细细打量了许久,哽咽道。 小哥儿星眸澄澈明亮,不带一点郁气,两颊气血红润,神采奕奕,不见丝毫曾被苛待过的神情,真如戚氏他们所说,他现在过得很好。 而给他了救赎的,便是他身旁这个沉默寡言的猎户。 想到这,窦婆婆就转过头看向身形高大魁梧,一身凛然之气的凌川。 男人面相刚毅,眼神凌厉,瞧着是凶了些,但她已知他为泽哥儿做了不少事情,是个心地好的孩子。 如今见了真人,窦婆婆悬挂着的最后一丝忧心,也悄然放下了。 只是一思及阿芸命薄,唯一的孩子还在柳家遭受了十几年的罪,那些从别人那里得知的桩桩事件,让窦婆婆眼里不禁升起一股水汽,眼角湿润。 悲喜交错,五味杂陈。 她微微低头,一手抹泪花,一手依旧握紧夏墨的手。 “阿婆,你莫要难过,我娘她虽不在了,但她若是知道你还挂念着她,定会很开心的。” 夏墨凝视着眼里感情十分真挚的窦婆婆,歇了追问她和泽哥儿母亲是何关系的话语,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窦婆婆先“嗯”了声,手又攥紧两下才默默抽回,然后轻笑一声摇头道:“阿婆不难过,看到你好好的,阿婆替你娘她开心,她生前啊最在乎的就是你了。” 夏墨闻言心情忽然沉重起来,沉闷一瞬才强颜欢笑地应了声,“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的。” 是啊,只有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窦婆婆口中的泽哥儿,更不是泽哥儿母亲最在乎的那个人,哪怕泽哥儿曾与他告过别,他心中仍是觉得亏欠了他。 这是个无解的题,很矛盾,却并不冲突,因为他想活着,比初临此世界时更想,因为他在乎的人…… 难以宣之于口的情绪汇聚眼底,被夏墨隐匿在浓密的眼睫毛下,转瞬即逝。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知早就被某人尽数看在眼底。 凌川深邃的黑眸一压,薄唇微抿,宽厚的大掌伸向白皙冰凉的小手,握住。 夏墨手背忽地一暖,指尖不禁蜷了蜷,下意识抬眼看向男人,就撞进了对方那双似乎能包容他一切的深眸里,低落烦躁郁闷的心像是得到了安抚,瞬间归于平静。 四目相对,夏墨醍醐灌顶。 也许,这人并不是什么都没发现,也许他一直在等自己…… 夏墨心尖微颤,悄悄摩挲了下男人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凌川见小哥儿扬起笑容,拂去了阴翳,微拧的眉宇一松,遂转眸看向戚氏和窦婆婆:“这里不太好聊天,不如进屋再叙?” “对对对,咱们先进屋里头坐着,话儿啊等坐下了慢慢聊。”戚氏笑着附和。 窦婆婆没意见,夏墨更加没意见。 既然对方与泽哥儿母亲相识,那她或多或少会知道一些关于泽哥儿母亲的事,这样一来,他或许可以从中探查一二,然后揭开那张卖身契带来的疑云。 三人被戚氏招呼到里屋坐着,每人倒了碗温开水,还将夏墨带了的柿饼干放到桌面上,让大家一起吃。 窦婆婆谢过,显然没有要吃的意思,她的目光,始终紧盯着夏墨的侧脸。 夏墨被她瞧久了,有些不自在,便弯起嘴角对她微微笑了下,开口道:“阿婆,你与我阿娘是很早就认识了吗?” 窦婆婆闻言重重叹息,也知泽哥儿年幼丧母,遂絮絮道:“阿芸她并非清河县的人,是独自一人飘零到了这里,还身患眼疾。” “什么,我阿娘她还曾失明过?”夏墨讶然,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情况。 窦婆婆点头:“没错,那会儿我与我家老伴在城里开了家医馆,她上门求医,只是病状奇特,这一来二去的,便熟识了。” 她像是陷入回忆中,然后将柳芸的旧事娓娓道来,和李景然调查到的差不多,听得戚氏一阵唏嘘。 柳家村的人皆知泽哥儿母亲是柳大志带回来的,是一位非常心善的姑娘,却不曾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段,这柳大志也忒不是东西了。 “芸姨她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上……”戚氏义愤填膺。 然而话到一半硬生生噤了声,因为她忽然想到柳大志虽与泽哥儿断了亲,但血缘上还是他的生父。 于是她略微尴尬地看向夏墨,夏墨见状淡笑了下。 “嫂子你不必忌讳我,我与他已恩断义绝,欠他的一条命早已还清,我也是如今才知道,这人有多绝情。” 说罢他微垂着眼睑,刻意掩盖眼中的深意,看起来却像明明饱受委屈,但努力作出释然之态。 这令本就恼怒柳大志的窦婆婆横眉竖目,慈善的眼里蓦地迸出两道熊熊火焰来。 “柳大志这个杀千刀的,狼心狗肺!当初要不是阿芸帮他,就他和他那赌鬼老爹早就不知被赌坊卖到哪个犄角旮旯当奴隶去了,哪有今朝这好日子?!” 窦婆婆骂完柳大志,看着与柳芸有几分肖像的夏墨,又是一声无奈叹气,“要是你娘她当初愿意跟我们走就好了。” 她是真的把柳芸当闺女来看待的,又怎么舍得她跳入虎坑? “我曾劝过你娘,哪怕当时柳大志装得人模狗样,老实敦厚,可家中有这样一对父母,这日子又怎可能舒坦?” “我阿娘她不在意这些。”夏墨凝眸,幽幽道。 “是啊,她不愿。我是过来人,家中开有医馆,怎样的病人没见过?但你娘她却总是笑着说没事,说柳家村才是她的归宿。” 夏墨闻言眼神一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最后这一句有点怪异,泽哥儿母亲为何说柳家村是她归宿?窦婆婆这话确定没有说错吗? 旧的谜团没解开,新的疑点再起,再结合他手里的卖身契,看来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复杂。 “我阿娘她为什么说?柳家村是她归宿啊?莫非我姥爷家以前就是从柳家的?后来村迁出去了?”夏墨追问。 “不是,我也曾以为是你娘她口舌快,口误了。”窦婆婆说着笑了下,眼角因笑容而叠起了数条褶子。 “我这人平时爱唠叨,那时子女不在身旁,就全使你娘身上去了,所以你娘这话也说了无数回,后来啊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告诉我,是一种感觉。” 说到最后,窦婆婆唇边的笑渐渐涩然起来。 唉,傻姑娘啊,感觉错咯…… 第161章 大胆的猜测… 见窦婆婆情绪遽然低迷,夏墨心知她是在替泽哥儿母亲感到不值,遂连忙说道: “阿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要不然我可能永远的不会知道……若是他们以后再来闹我们,我也能挺直腰杆地怼回去了,我不欠他们的,我阿娘更不欠他们的。” 窦婆婆眼神一冷,斩钉截铁道:“欠什么欠,要欠是他们家欠你们娘俩的。 若非我亲自登门,我都不知道这负心汉这么能装,不但装作不认识我,还说我讹他们!简直岂有此理!” 窦婆婆火药味的语气里透着霜天的冷冽,显然被柳大志一家倒打一耙的行为气得不轻。 “装不认识?”夏墨心念一动,重复道。 “是啊,当初还跟我誓言旦旦,保证以后会好好对你娘她,结果呢,呵!居然佯装记性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 窦婆婆冷笑连连,对柳大志的蹩脚理由嗤之以鼻,暗道这白眼狼果然是撒谎成性,若不然就他那时隔三差五就陪阿芸上门问诊的,怎么可能不记得她这个老太婆? “这样啊……”夏墨蹙眉低喃,不禁开始分析起柳大志为何会这副反应来。 他当真只是怕窦婆婆将他的假仁假义公之于众吗? 还是,他本就不认识窦婆婆? 电光石火间,一个大胆的猜想从夏墨脑中掠过,他瞳孔骤然收缩,目光怔然。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情况,但并不代它不存在! 毕竟他从未听人说过,柳大志有过失忆的事,排除此项,再结他之前的种种推测,柳大志是个冒牌货的可能性,很大。 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冷待泽哥儿,并任由他攥着自己的致命把柄就说得清了。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儿的夏墨顿时激动得指尖都在发颤,他猛然看向凌川,星眸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也心有灵犀地抬眸与他对视,须臾间,凌川好像读懂了小哥儿递来的眼神,幽深的冷眸刹那间沉了沉。 为了再次确认自己想法,套得更多有用的信息,夏墨很快又抽回视线,苦笑道:“阿娘生前为他做的事,他估计恨不得撇得一干二净才好。” 窦婆婆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前一秒还在替柳芸难过,后一秒恼柳大志虚情假意,而现在又因愁眉苦脸的夏墨感到揪心。 “总有他后悔的一天。” “就是啊泽哥儿,以后他们要是敢再来闹腾你们,你们就直接拿扫帚将他们打出去,别跟他们浪费口舌。”戚氏附会,眼底浮现出一抹厌恶来。 以前她觉得柳大志一家不太做人了,是典型的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不仅辜负良妻,还苛待良妻之子。 如今看来远远不止这些,还善于伪装,生性凉薄,忘恩负义,活该被李氏戴了绿帽。 转念一想,又联想到他还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王麻子,戚氏就不由得暗暗发笑。 这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戚氏愤懑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治愈,痛快不已,他们当真以为无赖的钱是那么好贪的吗?简直痴人说梦。 不得不说,戚氏是何等的钟秀灵敏啊,这点细腻的心思,竟与夏墨不相而合了。 毕竟王麻子本就被影莺坑了一笔钱,就算他父母留下的家底再丰厚,也有山穷水尽的时候。 而如今,柳宝莲搞到手了,架在脖子上的刀子没了,王麻子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忍受,因她们而受的窝囊气呢? 当然,他要如何与李氏母女周旋,夏墨和戚氏暂时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这些人渣,夏墨从不愿直接就将他们碾进泥里,因为这样子太便宜了,这哪有泽哥儿他受万分之一疼?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恶人自有恶人磨,等他们磨出个惊涛骇浪来,才是真正惩罚的开始。 对于李氏和王麻子的那点腌臜事,夏墨不会提,戚氏也不会和他说,以免脏了他的耳,毕竟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她始终相信,纸是包不住火的。柳大志一家丧尽天良,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惩罚,她都在看着呢。 彼时,再次受到维护的夏墨心中动容不已,他星眸灿烂,重重点头。 “嗯!只要他们敢来,我就送他们几个大扫帚,然后秋风扫落叶一般,把他们统统拍飞出去。” “还有我,一起。”凌川漆黑的狭眸注视着小哥儿,带着淡淡的笑意。 窦婆婆早就看穿了眼前这汉子,虽不爱说话,却是真真切切地将泽哥儿当眼珠子疼的。 一时间,她忽然觉得不必与孩子扯这些有的没的,以免适得其反,心生怨气,毕竟人总不能活在过去。 “好好好,阿婆信你们,以后啊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只要你们幸福了,你们的阿娘就安心了。” “嗯嗯。”夏墨下意识望向凌川。 是啊,他们还有无数个日夜可共同携手度过,虽然不知泽哥儿去哪了,但他的生活还需继续。 而他唯一能替泽哥儿做的,就是找出真相,替他出口恶气,然后维护好他唯有的声誉。 所以他由衷地希望,泽哥儿也能和自己一样,一样好好的,遇到疼他爱他的人。 安静旁听了会的戚氏觉得氛围过于沉闷,这会儿终于有点回暖了,便也笑着插了一嘴。 “别人我不信,但凌川啊我肯定信,在咱们柳家村方圆百里,还真没什么人敢在他跟前装大头的。” 夏墨忽然想起凌川确实‘恶名’在外,不禁也嗤嗤地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他:“不会是说凌大哥他脸一板眼一瞪,可止小孩夜啼吧?” “休要胡说,我不是说这个……”心直口快的戚氏哑然,而夏墨顿时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哈……原来嫂子也听过这个啊,不会是也拿来吓唬过铁蛋吧?” 夏墨这一笑,气氛彻底不一样了。 戚氏讪讪地瞄了凌川一眼,见他没有什么不悦反应,反而目光柔和地盯着夏墨,任他胡闹,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她眼睛一斜,嗔了眼连自己夫君都挖苦的夏墨,“我家那野小子早就和你们玩熟了,不吃这一套。” 想到自家小子不但不怕,还一脸崇拜样,戚氏心里就很是无奈。 窦婆婆听着他们的对话,眼神默默在他们身上打转,知他们邻里祥和,关系不错,遂也挽起嘴角,眯起眼笑了。 话儿被一打岔,几人又扯了些别的,许久后戚氏才忆起自己方才想要说的话来。 “阿婆,之前柳家那丫头不是对泽哥儿心生歹意嘛,后来啊就是凌川他把那些造摇的,嗖嗖地挂到树上逼问,才把事情解决了。” 心尖上的人再次被夸,夏墨的嘴角不受抑制地上扬,但嘴欠的他还是忍不住又拆自家男人的台。 “哪有那么夸张,当时嫂子你也帮了我们不忙呢,能说会道,要不然就凌大哥他这么个沉默是金的闷葫芦,难以服众。” 第162章 戏做足… 窦婆婆经他们一提,挂在嘴边的笑容都淡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小年纪心思就这般歹毒,日后你们也注意些,莫要再着了她的道。” 面对长辈的关怀,夏墨心思百转,乖巧应是:“阿婆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是不会在同一个坑跌第二次的。” 凌川眉宇微蹙:“那次是我疏忽了。”若非小哥儿心宽,身旁还有嫂子和柳盈盈他们帮忙照看着,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窦婆婆瞧见凌川眸底闪过的懊悔,又看看夏墨一脸的‘哪能怪你’,顷刻间敛去所有不虞,眼底的笑意都快涓泻出来。 “那就好,那就好。”泽哥儿能有这么个汉子陪伴着,同时也懂得体谅对方,窦婆婆很是放心,两人过日子,不就是互相珍惜和体谅嘛。 倒是戚氏想起他们才从山上回来,恐怕还不知道柳宝莲已经嫁人的事,遂笑道:“这点你们倒不必担心,柳宝莲几天前已经嫁人了,恐怕没这个心情找你们不痛快。” 戚氏话音一落,夏墨就倏然瞪大眼睛,震惊道:“什么?嫂子你说柳宝莲她嫁人了?嫁给谁啊?” 凌川也眼皮稍顿,虽不明显,却也能看清他眼里掠过的惊讶之色。近朱者赤,可见在戏精身边待久了,这演技也精湛了不少。 “这人你们也认识。”戚氏转悠着眼睛,故意卖关子。 “谁呀谁呀?该不会是柳宝坤的同窗吧?以前我老听他们说,柳宝莲可是要嫁个有钱人家的。”夏墨若有其事道,眼睛闪闪地盯着戚氏,让她快点说,别吊着他们了。 “就她那点破名声还想进钱人家的门?别做梦了,她嫁的是王麻子。” 对于柳宝莲抱有嫁高门的想法,戚氏并不觉得稀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但这中间隔了个天堑的,还真不多。 一想起当时的热闹场面,戚氏忍不住嗤笑出声,就王麻子那个地痞无赖,竟也能佯装成深情种,还似模似样的,真是难得。 “事情是这样的。你们上山后,王麻子吃了酒,一不小心就把他和柳宝莲私定终身的事给说漏嘴了,然后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戚氏说着缓了口气,看了眼一脸八卦的夏墨,笑着继续道: “后来也不知王麻子是咋想的,居然请人敲锣打鼓,上门提亲,当时好不热闹呢,可惜你们都不在,否则也能乐上一乐。” 夏墨笑得嘴角抽搐,眸里夹有几分难以置信:“这也行?柳家可不像能咽下这种气的人啊。” 戚氏耸耸肩,一回生二回熟嘛,秉性就是如此,卖个女儿不但能挽回点那快烂成臭狗屎的名声,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确实咽不下,但有钱能使鬼推磨,王麻子为了娶柳宝莲过门,可是足足给了柳家八十两的聘礼呢,你不知道,当时柳老太那个脸变得,简直跟个唱戏谱似的。” “八十两?这么多!”夏墨瞠目结舌,脸上的讶异更甚了。 他看向凌川,“凌大哥,你说他们是不是又缺钱了?要不然,柳家怎么可能愿意隔天就让王麻子将人背回去?连日子都不挑了,他们以前挺疼柳宝莲的啊。” 凌川故作凝眉:“不知,与我们何干?” “是啊泽哥儿,你管他们是什么情况呢,反正没作到你们家去就成。”戚氏附和。 夏墨应了声,像是解开了困惑一样小声嘀咕了句:“难怪他们一个个的样看着我俩,原来是因为这事。” “嗯?”窦婆婆和戚氏不约而同看向他。 夏墨微笑,便将自己下山后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下,戚氏听完一拍大腿。 “那八成就是了,当时王麻子为了在他老丈人面前表忠心,可是没少把你们的婚事拿出来说道……” 听了戚氏绘声绘色的一通细说,夏墨与凌川面面相觑,蓦而笑了,哪怕他们早已在影莺那里听过一遍,也丝毫不减他们再次旁听仇者痛的愉悦心情。 “真没想到,王麻子还是个痴情种啊。”夏墨有感而发。 “就他?得了吧。”戚氏非常不屑,能和心爱之人母亲搞在一起的人,真心又值几个钱? “日久见人心,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再像还不是假的?这叫因果报应。”窦婆婆道。 她吃过的米比王麻子走过的路还多,就算只是旁听,她也敢断定这人肯定不是真心的。 夏墨赞同地点点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王麻子这只屎壳郎,恐怕永远都不可能改掉自己爱拱屎的天性。” “扑哧!哈哈哈,还是泽哥儿你会说啊,该骂人一个不落下……” 夏墨声未落,戚氏就爆笑出声,没一会儿都笑软了半撑着桌面,要怪,只能怪夏墨说得太形象了,而她,想象力丰富。 窦婆婆听戚氏这么一说,顿时也反应过来,跟着抚掌大笑。 凌川亦笑吟吟地看着小哥儿,小哥儿的嘴儿有多厉害,他早就领教过了。 夏墨咧嘴,笑着摸摸鼻子,小声狡辩:“不是,我都想没要说他们是那啥的,阿婆,嫂子,你们信我啊。” 戚氏抹了下眼角,“嗯嗯”两声,“信,当然信啊。”只是脸上那浓浓的笑意,让她这话看起来十分言不由衷。 夏墨控诉地睨了她一眼,默默转向淡笑不语的男人:“凌大哥……” 触到小哥儿投来的糯糯的,又格外雪亮的眼,凌川脊梁微微挺直,启唇道:“嗯,哥信你。” 夏墨闻言立即化为星星眼,心里大吼一声:嘤,还是川哥你最好! 戚氏抬眼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想逗弄他一下,“哟,这回懂得找自己的凌大哥啦?” 夏墨又怎会没发现戚氏语气里的揶揄?遂也十分配合,傲娇地扬起下巴,“哼,不找找凌大哥找谁?他可是我坚强的后盾呢!” “是是是。”没等戚氏答话,凌川就先语气宠溺道了。 戚氏撇开眼,表示没眼看了。 瞧瞧这还是她认识的泽哥儿吗?几天不见,就被养成这样了。 默默看着小辈斗嘴,窦婆婆混浊的眼底里笑意就没消失过。 阿芸啊,你最放心不下的孩子他很好,遇到了真心爱他的良人,老婆子我替你看过了,错不了。 第163章 真相,远比表面复杂 四人聊完柳家的事儿后,夏墨又借着对母亲的追忆,再次暗戳戳地向窦婆婆打听了关于她和柳芸之间的日常琐事。 窦婆婆也是当母亲的,这孩子年幼失去母亲,对生母的孺慕让她倍感怜惜,对夏墨自然就言之不尽了。 于是她又将柳芸的事一丁一点说来,夏墨听到最后心蓦地一沉,幽幽地叹了声。 抛开其他不谈,就柳芸瞎着眼也要来柳家村这一点,他就觉得事情不简单,而她又与签订卖身契的柳大志假成亲,怕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真相,远比表面复杂得多。 想到这,夏墨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当初没利用那张卖身契来摆脱柳家,否则在还没弄清真相前,自己恐怕早已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中。 这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泽哥儿的名声,也关乎着他与凌川平淡的生活。 若那时他当真意气用事图省事,后果恐怕就不止这些,届时,柳芸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也会颠覆吧。 死人是斗不过活人的,尤其是在这个孝义为天的年代。 柳大志是签下了卖身契,可他本就是柳家村的人,他虽是个上门女婿,但他也是泽哥儿的‘父亲’。 追究来追究去,到了最后若柳大志真是本人,那他顶多就是动动嘴皮子,向他忏悔几句,然后得个忘恩负义的坏名声。 而他呢,如愿与他断了关系。 至于其他的,柳家不痛不痒。 转手卖了柳大志吗?夏墨倒是想的。 但是这显然是说不通的,哪有儿卖父的道理?就算闹到官府去,怕也是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又或者再来一句死无对证,他又能怎办? 而如今外加一条,柳大志可能是个冒名顶替的,那这卖身契上的指纹不就对不上了吗?而他,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面临的又是怎样的一番境地? 夏墨背脊发凉,薄唇抿直,瞳色愈发深沉。他不说,并不代表他从不思考这些。 他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人,除了对凌川他没给自己留退路外,其他的事,他都会先再三思考,觉得合理了才动手,比如对付柳家。 而现在不一样,既然是他先怀疑柳大志是个冒牌货,那么这一切就是他说的算。 只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一纸卖身契就极有能成为他扳倒柳大志一家的重要证据。 到时,有了柳家闹剧在先,柳大志冒名顶替和谋财害命在后,而泽哥儿母子就是与他毫无关系的苦主,这样一来,那些子虚乌有的指责与诋毁自然就不会落到他们身上。 “……泽哥儿,你说你娘她是不是太较真,做个饼儿的料,都必须一刻不多,一两不少的。” 彼时,窦婆婆刚好说完了一大段话,夏墨抬眸微笑,晦涩的眼神恰到好处。 “谢谢阿婆,经你一说,我总觉得记忆里的阿娘愈发清晰了。” “对了阿婆,你以后是回清河县长住吗?”夏墨又问。 “是啊,落叶归根,我与我家老头子在这里生活了大半宿,到底希望长眠的地方是故乡。” “呸呸呸。”夏墨手在嘴边挥了两下,不苟同道,“阿婆说的是什么话,长命百岁,长命百岁。” 窦婆婆呵呵笑,“好好好,阿婆不说这个,阿婆还等着抱你和凌川的小曾孙呢。” “……” 夏墨脸一烫,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 他下意识往边上瞄了一眼,就看见凌川正目光幽暗地瞅着他,顿时小脸更热了,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戚氏觉得未生过崽子的小夫夫就是有趣,“这个好啊,争取三年抱俩,给我们家铁蛋找个伴。” 嘤,越说越离谱了,还三年抱俩?你们这是在害我啊,夏墨欲哭无泪,头顶冒烟。 “你们别打趣泽儿了。”凌川道,若不是他语气里夹着丝丝轻愉的调儿,夏墨还真信了他的邪。 “呦,这么快就护上啦,好了好了,阿婆不说这个了。”到底是小年轻,脸皮薄。 唉,要不是我那孙儿潇洒惯了,我和老头子早就四代同堂了,瞧瞧,这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也不挺好的嘛。 看来回去后,得再好好说道说道他才行,窦婆婆想着,便自我认可地点点头。 “阿婆你肚子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都晌午了。”戚氏止住笑后问道。 “是啊,阿婆你今天要不就在我家住下吧。”夏墨附和。 凌川虽不太想,但看着对方方才帮他谋福利的份上,也不反对此事,还一板一眼地说了句,“泽儿他做菜,好吃。” 然而窦婆婆拒绝了,她一老太婆留什么宿啊,还是不打扰人家小夫夫比较好。 于是她只在戚氏家喝了点粥,便与他们一同去找铁蛋他们了。 去到铁蛋他们放马儿的地方后,夏墨才发现现场那么热闹。 除了柳盈盈和玉哥儿,一群叽叽喳喳,风风雨雨的小屁孩外,龚鸣竟然也在,还和柳盈盈有说有笑的,远远看着甚是熟稔。 “呵呵,真热闹啊。”窦婆婆望着此番场景,目光瞬间柔和了几个度。 “是挺热闹的。”夏墨认可的点点头,看向戚氏,“嫂子,他们是在玩过家家吗?” 瞧铁蛋他拉着缰绳,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墨影跟前,两边有一堆个小屁孩跟着欢呼,远远看去,他简直就像一个气势威武的小将军。 当然,忽略他头顶上那个帽檐边上别着几棵绿油油,还随时被墨影垂涎的小草外。 “……是啊,泼猴似的,就没个安静。”戚氏眼神飘忽一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讪笑道。 她话音刚落,玉哥儿刚好回过头,发现了他们,顿时眼睛一亮,起身兴高采烈地朝他们小跑过来。 “泽哥儿你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最近村里发生了大事呢……”玉哥儿眉飞色舞,上来就是激动地扒拉一通,都没留意到听得津津有味的窦婆婆。 夏墨连连点头,“嗯嗯嗯,这些我都听嫂子说过了,这样挺好,渣男劣女锁死,省得去霍霍他人。” “居然听过了啊,我还想多说点呢。”玉哥儿有点惋惜,惹得夏墨发笑,都开始怀疑他才是柳家的仇人了。 “啊,这位奶奶是?刚才有点上头了,所以才……”玉哥儿总算注意到窦婆婆了,摸头嘿嘿傻笑一声。 “不碍事,你叫我窦婆婆就好。”窦婆婆笑脸盈盈,这小哥儿眼神清澈明亮有光,一看就是个好人家的哥儿。 “嗯!窦婆婆好!”玉哥儿弯起月牙儿似的眼睛,甜甜地唤了声。 “他们那是在?”窦婆婆的目光挪到那群孩子身上。 “他们这是在扮演将军凯旋归来。”玉哥儿说着指向逸哥儿。 “你看到头上带着花圈,被一堆小屁孩簇拥着的小哥儿没?他可是将军的小媳妇,哈哈哈……”玉哥儿说着说着,就自己先爆笑开来了。 “还是小孩子会玩啊。”夏墨窥了身侧男人一眼,也跟着唇角扬起。 第164章 情窦初开? “那是。”玉哥儿大大滴赞同。 “泽哥儿你是不知道,自打你把马儿给嫂子帮养后,它都快成为这些小家伙过家家时必不可少的一员了,之前啊他们还扮了个夸张的,你猜猜他们扮了啥?” 玉哥儿说完冲夏墨挤眉弄眼,让他快猜猜看,却见夏墨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后,便悠悠转头,就见柳盈盈也过来了。 他溜到柳盈盈身边,用手肘了她手臂两下,“先说好,你可不许先露底啊。” 柳盈盈一脸懵看他,“说啥?” “没啥没啥,你先听就对了。”玉哥儿打哈哈,却夏墨又瞅向戚氏,“还有泽哥儿你不要看嫂子,嫂子她是不会说的。” 闻言,夏墨眉峰轻挑,狐疑的目光在玉哥儿脸上打转片刻,才随意道:“现在都是小将军夫人迎接他凯旋归来了,之前莫不是小将军刚成亲就率领十万大军征战沙场去?” 柳盈盈一来就听到这么一句,登时噗嗤一笑,“泽哥儿你真敢想啊,还是十万大军,就咱们柳家村子的鸡鸭大军都没有十万。” 夏墨心里“呀”了声,“不是啊,那是什么?不会是恶霸娶亲吧?噗噗噗!要是这样的话,咱们的铁蛋就厉害了哈。” “哈哈哈!也只有你想得出来啊还恶霸娶亲?不过也差不多了,你说是不是嫂子?” 玉哥儿笑弯了腰,小肩膀一抖一抖的,有些变了调的气音从底下飘出。 戚氏斜眼,没好气地剜了他后脑门一眼后丢下一句,“是个啥是,谁像你一样没事闲的还想当猴子?”就拎着篮子一扭头,走了。 窦婆婆见她朝小孩堆去了,眼睛铮亮铮亮的,也步伐轻快地跟了上去,相对于小孩儿们上回扮演了什么,她显然更想和他们玩儿。 望着一高一矮有说有笑的两道身影,夏墨眨眨眼,咋就走了啊? “凌大哥,我怎么总觉得嫂子她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凌川眼珠子微动,瞟了眼戚氏后看向摩挲着下巴的小哥儿:“泽儿为何这么想?” “你不觉得嫂子走得有点急了吗?就像身后挂了根骨头,有大福追着她要似的。” 凌川闻言瞬间冷眸含笑,“躲大黄?” “我是说好像——” 夏墨瞥见男人笑得促狭的黑眸,声音不禁一顿,总算品出了点话里的斜意来,遂嘴一撅改口道,“反正是嫂子她心里有鬼。” 凌川淡笑,“嗯,确实有点。” “别嗯嗯了,玉哥儿你说,铁蛋是不是扮演了啥惊天动地的角儿,才让嫂子落荒而逃的。”夏墨勾起一抹笑。 别说,这会儿他也挺好奇的。 柳盈盈听到这总算明白他们在聊啥了,抿嘴轻笑,而玉哥儿则对夏墨竖起大拇指,然后笑得极度欠扁。 “你记不记得,你之前给他们讲过的猪八戒娶媳妇?就是高老庄那个,噗…咳!铁蛋他为了娶个小媳妇,把家里晒谷子的竹耙子都盯上了,还用树叶别了两对猪耳朵……” 夏墨一听就梦幻联动了,他可还记着上回嫂子和大勇哥的拌嘴呢,难怪嫂子这副反应。 夏墨笑倒,靠在凌川刚劲有力的臂膀上不停抖动,真是笑不活了,这群小屁孩真是太他妈有才了。 “哈,那咱们如花似玉的高小姐是哪位?是不是…现在的小将军夫人啊?” 凌川见小哥儿笑成这般,无奈地抬起手在他背上轻拍了几下,给他顺顺气儿。 玉哥儿来劲了,“是啊是啊,铁蛋对逸哥儿可是情有独钟呢,依我看呐就这仗势,这小儿媳妇嫂子不认也得认了,那个怎么说来着,红梅绿马,两小无猜。” “哈哈哈……红梅绿马!红配绿,绝配啊。”夏墨捧腹大笑,真是个鬼才。 柳盈盈也笑得水眸氤氲,“你们是不是眼刀子还没吃够?小心嫂子回去叫大黄追着你们跑。” “别别别,这可是好事。”玉哥儿道。 “是啊是啊,铁蛋打小就聪明,知道自己的媳妇自己讨。” 夏墨附和完还不忘推推凌川,像小孩子找帮手,“凌大哥你说是不是?” 凌川能说啥?自然“是”了。 “喂!你们几个要不要过来吃柿饼干?”就在这时,被一群小屁孩围着的戚氏朝他们喊一声。 而她边上,窦婆婆正笑呵呵地给小孩们分柿饼干,一张脸都快笑成菊花了,就连龚鸣都在她怜爱的目光下分得一个。 “要的!”玉哥儿回了声,然后又道,“走,咱们也过去,吃个解解馋。” 夏墨翘起嘴角,“嗯,过去吧。”吃他就不吃了,他家里还有。 不过,夏墨虽是这样想的,但铁蛋拿到柿饼干后,却想也不想就给他送来了。 夏墨自然不会拒绝小朋友的友好,尤其是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的。 于是收下后掰成两半,和凌川分着吃。 就这样,蓝天碧绿的平野上,老人和小孩玩成一团,几个大人也不知聊到啥,忽而哈哈大笑,东倒西歪,与小孩子的欢呼声相得益彰。 所以当窦婆婆的孙子来接她时,就蓦地看到这岁月静好的一幕。 而他的奶奶,更是精神抖擞,虎虎生辉,那眼神锃亮得像是镀了层光。 “奶奶。”文质彬彬的男人先对夏墨等人微微颔首,然后冲窦婆婆唤了声。 窦婆婆听到声音抬头,“是阿豫啊,你怎么来了?”问完谢豫,她又开始介绍他与夏墨他们认识。 “这是我孙子,谢豫。这位就是你芸姨的儿子,泽哥儿,他边上的是他夫君凌川,而这位呢……” 一番下来,几个大人算是简单的认识了,毕竟大家对双方的第一印象都挺好的,所以接下来相处得也十分融洽。 趁着去给小屁孩摘野花的空隙间,玉哥儿鬼鬼祟祟地凑到柳盈盈身侧,小声道:“盈盈姐,你说这谢公子婚配了没啊?” 柳盈盈停下动作,定定看了他两秒,又飞快了了远出的谢豫一眼才幽幽道:“怎么?你喜欢谢公子这样的?” 玉哥儿娇羞地撞了她一下,“就觉得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怪好看的。” 闪闪发光?好看?柳盈盈默了默。 第165章 情窦初开… 谢公子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是挺优雅的,但听泽哥儿他们的意思,窦婆婆与他们也是今天才见上面的,只是芸姨的故友而已…… 但就玉哥儿这反应,哪是普通的看对眼啊? 柳盈盈想了想,犹豫道:“要不,让泽哥儿去给你去探探底?” 虽说谢公子家境好,但他们玉哥儿人也不差。 玉哥儿思索了下,摇摇头:“算了,我就,我就一时间觉得,你别告诉泽哥儿,怪尴尬的,他上回还调侃我呢。” 柳盈盈盯了他一会,轻笑道:“那好吧,要是你想了就跟我说。” 玉哥儿点头,“嗯嗯”两声,还没来得及说啥,一道沉稳的男音就从他们身后倏地响起,“说什么?” 吓得玉哥儿魂都快飞了,他拍拍胸口回头一看,竟是抓着一大把野花的龚鸣,“呼, 是龚大哥啊,走路也太小声了吧。” 龚鸣站直,面色狐疑地看着他们,暗道确定不是你们聊得太入神了吗? 不过他想归想,倒也不会傻到戳破这一点,而是自己将手里的花递给柳盈盈。 “给你……小孩要的。” 既然是送小孩的,柳盈盈自然笑着接过,还不忘夸了句“还是你手速快啊,我两个采的还不及你一个呢。” “哪里,摘个花我都是随便薅一把的,没你们挑的那么好看。”龚鸣笑着回道。 玉哥儿托着腮,在龚鸣递花那一霎噌地亮了的眼眸,又在听到对话后暗了下来。 嘁,还以为龚大哥要送盈盈姐花呢,害他白高兴了。 龚鸣不知玉哥儿所想,柳盈盈却略有所察,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和龚鸣聊了两句。 没一会儿,龚鸣就被一小孩拉走了。 只是他一走,玉哥儿就开始深深地端视起柳盈盈来,那亮堂堂的大眼睛里满是蠢蠢欲动的八卦。 柳盈盈被他看得浑身恶寒,挪了下屁股蹲,“干嘛这样看我?” 玉哥儿一脸纯真:“不干嘛啊,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柳盈盈:“……”我信你个邪。 “赶紧把你脑子里的乱七八糟想法去掉。” 她声落,玉哥儿就霍然一笑,“哦~,原来我没看错啊,龚大哥他对你——” “休要乱说。”柳盈盈遽然打断了他,柳眉一蹙,“我有顾郎了,你不要瞎起哄。” 玉哥儿瘪嘴,有些不服气,他觉得龚鸣大哥也挺好的。 忍不住嘀咕:“你都等他好几年了,都快成老姑娘了也不见他捎封信回来,你也不看看他们都怎么说你,还好姑娘家没有婚配令,否则……” “好啦。”柳盈盈知道玉哥儿是为她着想,无奈一笑,“他们说他们的,随他们去,反正我又不会少几斤肉。” 感情这事如饮水,冷暖自知。 她等他,思念他,虽会难过,也会害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他们既然说好了,那么再久,她也会等他。 “好好好,我不说你。”玉哥儿妥协。他也就说说而已,又不是不知道盈盈姐有多倔,要是能说得动,婶儿早就说服她了。 “嗯,不说她什么?” 反应慢半拍的二柳幽幽回头,就对上夏墨咧着嘴,放大的笑容。 “……” 得嘞,敢情一个两个的走路都跟鬼飘似的,真是服了。 于是在夏墨的淫威之下,眨眼的功夫,玉哥儿就被柳盈盈卖了,玉哥儿心里苦啊。 “啧,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老远就见你俩低着头苟苟怂怂的,原来是咱们家玉哥儿情窦初开啊。”夏墨好笑道,吓得玉哥儿紧张得赶紧去拉他的手,让他小声点。 “嘘!你小声点,要是被听去了我还要不要脸了?” “这有什么的?既然红鸾星动,那我这个紫微星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谢公子他还是没婚配,不过呢,这红颜知己蓝颜知己就不得而知了。” 玉哥儿被夏墨看得脸红,却又因他后半句噎得如鲠在喉。 “……那真谢谢你了。” 真是的,泽哥儿越来越坏心眼了。 “心动不如行动,要不要我去帮你打听打听?”夏墨鼓励地看向玉哥儿,就像只要他点头他就马上去一样。 玉哥儿也被这个想法惊到了,连声道:“欸,泽哥儿你可别乱来,我就是一时间的,还不确定。” “好了好了,你就别逗他了,看他小脸红的,不知道的都以为中暑了。”柳盈盈大发慈悲,让夏墨收一收,看把孩子吓的。 “好吧……”夏墨有点惋惜,但也不再怂恿玉哥儿为爱冲锋。 这让玉哥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又趁着抬眸间,余光飞快扫了眼远处那道被阳光沐浴,衣袂翻飞的俊朗身影。 夏墨见状挑挑眉,与柳盈盈无声对视了下…… 惬意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柳家村与县城距离不短,所以窦婆婆和谢豫看时候不早,就先告辞了。 因为马车停在别处,窦婆婆又不让大伙送,所以只有夏墨夫夫跟上去了。 上车前,窦婆婆嘱咐夏墨,让他和凌川以后要是去城里玩了,就常去她家坐坐,陪陪她老人家。 望着慈眉善目,给他提了不少线索的老人,夏墨哪能不答应?当即就应下了,“阿婆珍重,等我和凌大哥把农活干完了,定去城里探望你。” “好好好,那我在家等着。”窦婆婆说完便由着孙子搀上马车。 而谢豫等他奶奶进去坐好后,也跟着跳上马车坐在了外面,他望向夏墨两人爽朗一笑。 “两位不必相送,再会。” “好,那后会有期。” 夏墨和凌川对他微微颔首,便目送他马鞭一甩,扬长而去。 送走了婆孙俩,夏墨逐渐收敛唇边的笑意,他看看凌川,总归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匪夷所思,还一时半会说不清,便没将憋心底的事儿说出来。 直到入夜,万籁俱寂,盈月细如勾。 在烛光盈盈的房间里,纠结不已的夏墨翻来覆去,没半点睡意。 忽然间,腰际被一只大手抓住,然后猛地一收,自己就被禁锢在身后之人的胸前。 贴背抱住不太安分的小哥儿后,凌川黑眸幽深,低头询问:“怎么了?” 夏墨动了动,翻了个身后蜷缩着腿,额头抵男人的胸膛,沉吟再三后才道: “凌大哥,虽然我这想法有点异想天开,但是,我真的怀疑柳大志他很有可能是人假冒的。” 第166章 说出怀疑 “假冒的?泽儿何出此言?” 凌川眸色一凛,锋利的眉宇骤然紧蹙,若真是这样的话,这事就非同小可了。 今日听窦婆婆一说,再结合岳母生前的种种事迹,确实让凌川心中警铃大响,深怕有他不知道的危险在觊觎他的小哥儿。 如今听小哥儿这么一说,心就不由得蓦地悬起,脑子那半点旖旎之思也立马收了起来。 他凝眸思忖着,既没说话,又没催促小哥儿,只是无声地搂了搂,将两人间仅剩的缝隙贴合。 在昏暗的光线下,刚毅的脸庞显得无比严肃,不怒而威。 哥,你搂太紧了。 夏墨又动了动身子,勉强挪了个比较舒适的位置后,才组织了下语言缓缓道:“我是将窦婆婆的话捋了遍,还有之前的种种存疑,才会做出这么骇人的猜测的。” “嗯,万事皆有可能,泽儿慢慢说,我听着。”凌川并没有觉得小哥儿异想天开。 世间险恶之事屡屡皆是,有为权背信弃义手足相残的,更有为钱为美人而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的…… 这些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他冷眼看过的肮脏事远远比这些更甚,但是,若有人胆敢将算盘打到他的小哥儿身上,那就得先问过他准不准了。 凌川微微眯起冷眼,鹰隼般的眼神冷冽如刀,里面席卷着滚滚风暴。 平淡如水却又充满温馨的日常并不是久经沙场的人改变本质,就算他放下锋芒的刀刃,收起吃人的眼神,他依旧是一头无人可欺的雄狮。 发觉男人肌肉忽然有点紧绷,夏墨抬起头,然而还没来得及看清男人的凶样,就被对方一把摁了回去。 哦豁,他知道了,这人肯定又是在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夏墨勾唇无声低笑,小手开始作乱,嘴上却铮铮有词:“放松点,我腰快被你勒断了啊,还有我之所以会怀疑他,原因很多,当然也不一定真的是这样。” 凌川没说话,但夏墨感觉到他说完话后,对方的肌肉确实没那么紧绷了,腰间的力道小了,于是继续道: “阿娘走前走后,他转变的太快了,待我与待柳宝坤他们不同为其一;不知卖身契为其二,我的东西很少,所以东西也藏得不深,而他却什么的没有发现;其三,他居然不认识窦婆婆,这让我想到了我们刚成婚那会儿……” 说到这夏墨顿了顿,反问凌川:“凌大哥,你不觉我当时与他这个亲断得太简单了吗?再怎么说断亲都是大事,哪怕再怎么口诛笔伐他,放在寻常人家也不一定会这么轻易同意的吧?” 愿意断亲,不就坐实他们一家对我的不公了吗?虽然说当时有物证,若不是柳宝莲心里有鬼,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但现在仔细想来,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反正我就觉得,柳大志的反应要是像柳老太那样死也不同意才对。”夏墨道。 “确实。”凌川沉沉的眸子瞅着小哥儿的发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说是吧,还有柳老太带着李氏母子三人上门闹事那次也是,柳大志他妥协得也太快了。” “所以泽儿茅塞顿开,觉得他是假的?”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差不多吧,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说不定瞎猫撞上死耗子,说对了呢。” 夏墨回想着柳大志在他面前做出的种种反应,就连上门闹那件事,柳大志当时看起来好像也挺怨恨他娘与李氏他们生事来着。 而且当时柳大志赔他家三两,赔了柳勇家一两,总共就四两了!这笔钱搁在普通人家就相当一巨款,不挣个头破血流才怪,更何况他一家爱财如命。 转念一下,既然柳大志能够轻易拿出四两,那是不是就说明了柳宝坤的束修对柳家来说本就没什么问题,那他最初听到的可能也只是表象? 所以,当时看似是李氏开导柳大志,实则是表面木讷老实,沉默寡言的柳大志想将泽哥儿卖给王麻子,借机除了他,结果却因凌川横插一脚,而李氏见钱眼开,事情背道而驰…… “啧,真是脱缰的野马啊,越想越乱,越想越不得了了。”将柳大志设为大反派的设定后,夏墨居然觉得这样也很合理的,不禁笑着摇摇头,下意识地蹭了蹭男人的胸膛。 “嗯?” 男人快被他拱出一身火来,却依旧耐着性子不动声色道,“泽儿方才说的不无道理,既已怀疑他,那接下来想怎么做?” “当然是先将剩下的大礼送完啊,至于他身份有疑的事,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暗中调查就好。” “还有,卖身契上那指印的指纹那么清晰,若能搞来柳大志的全部指纹,再对比一下就好办很多,但这显然不太可行,所以还是等大礼奉上后,他无暇这些时再看吧。” 说不定到那时候,他们都找到线索了也不一定,夏墨默默想着。 “看来泽儿早就想好了。”凌川低笑,放在小哥儿背后的手勾起一小撮青丝卷了下。 “嗯,我都想了一天了,却一直纠结怎么和你说这事,憋死我了。不过凌大哥,这些只是我的想法,你有没有什么高见啊?” “泽儿想的很周全,我没什么可提议的。” “哦,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多事,很麻烦,你看,从咱们成亲到现在,我的事情就没断过,我……” “泽儿。”凌川沉声打断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他光洁的下巴,粗糙的指腹,摩挲时带着粗粝的感觉,还有点痒。 他深邃似海的眼眸里,除了一线烛光外,全是他。 “嗯?”夏墨埋头与对方胸前,只嗡嗡回了他一个气音。 “休胡思乱想,为夫从不觉得泽儿事多,更不觉得你的事是麻烦……泽儿这样说,为夫心里痛。” 忧伤不成的夏墨被他逗得呵呵笑,沉重的心情拂之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想顺着他的话说:“哪里痛了?我给你呼呼。” “真的?呐……不可反悔。”凌川头颅凑得更近,与他耳鬓厮磨。 “当然啊……嘶?!”夏墨拍了拍男人箍紧自己结实的臂膀,刚想挣扎起身,就被某人不轻不重地在屁股上打了下,然后往里一托,安全的空隙瞬间没了…… “干,干嘛?”夏墨声抖,想往后缩。 这氛围,显然不对劲…… 但都羊入虎口了,羊还想蹬腿跑,就得问对方愿不愿意了。 “泽儿,我这儿疼。”男人音尾微卷,答非所问,说时就抓住小哥儿暖和的小手往被窝里探。 当手触碰到肃然起立的傲视群雄那一瞬间,夏墨这个人都服气了。 我艹,这是什么新技能啊?居然!!! “川哥你快撒手,我告诉你,这样是不行的……咱们要讲究可持续生态发展,犁多了容易水土流失。” 夏墨就是朵娇花,虽一脸绯色,但到底是坐过小马车去见大世面的,所以偶尔间歇性浪出天际的他,此刻尚能强装镇定。 怎料,不知他这话戳中了男人那个笑穴,如沙砾碾碎的笑音就一声接着一声窜入他耳膜。 “泽儿多虑了,为夫只听过耕不坏的地,和累坏的农夫。” 豁!!面对忽然如此骚气的凌某人,夏墨绝倒…… 第167章 意想不到的人 自从夏墨将对柳大志身份的怀疑说给凌川听了后,除了让人多留意他一些并无其他其行动,生活照旧。 他们先花了几天的时间去清理田地里的野草,便再次坐着牛车晃晃悠悠进城。 既然想赚大钱,总得开始第一步,于是时隔半月,夫夫俩再次踏入洪掌柜的杂货铺。 不过他们刚进门,就被眼尖的伙计看到了,伙计笑脸相迎,直接将他们往里头请。 进去后,夏墨就瞧见了正低着头算数的洪掌柜,勾唇笑道:“洪掌柜,近来可好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洪掌柜抬起头,在看到靠近的夏墨夫夫时当即展露笑容。 他起身相迎:“哎呀,是凌兄弟和柳夫郎啊,快请坐,快请坐。” 招呼两人坐下后,洪掌柜又赶紧让伙计去沏壶茶水来,这才悠悠道:“托了你们的福啊,上次那批糖深得宴会主人的喜爱,因此其他的麦芽糖在那里也很畅销,要不是知道你们还会来找我,店里还有点货,我早就想去柳家村找你们了。” 洪掌柜的开门见山,正是夏墨此番想要探寻的结果,这无疑比任何恭维他的话都来得动听。 他笑着与凌川对视一眼,说道:“洪掌柜说的是哪里的话,咱们这叫互惠共赢,要是没有你的销路和尽心尽力,我这麦芽糖做得再好,也是白搭。” “哈哈哈,柳夫郎言之有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不必相互吹捧了。”洪掌柜眯起眼笑了笑,又道,“不知二位最近可否有空,还接不接单子?” “自然是接的。”夏墨觉得有些好笑,哪有不喜欢赚钱的?况且他此次前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单子可接的。 毕竟,若能带着村长直接干一票,定比他们千言万语都来得厉害。 “洪掌柜,实不相瞒,我此番来你这,其一就是想看看你这里有没有活儿可接的。” “有的有的,我方才不是说了?你们要是再不来啊,我就得去柳家村找你们咯,哈哈……不知这其二?” “其二就是想请教一下洪掌柜,糖的售卖销路如何?你看我也算半个手艺人,最近啊和凌大哥在家里琢磨了一些事,心里想着也许我们可以在村里办个小糖坊,然后研究一下老祖宗传下来的其他制糖方子。” 洪掌柜一听动作微顿一瞬,继而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着夏墨,“柳夫郎你是说,你还能做出其他糖来?” “现在还不太确定,洪掌柜,你与我合作过这么多次了,是我唯一的也是重要的合作老板,所以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要是我到时开办制糖坊,我希望咱们能继续共赢。” 洪掌柜听完后哈哈大笑,“自然!还是柳夫郎有远见啊。糖是很珍贵,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这些,只要你能做出和麦芽糖一样有品质的糖来,不管在哪,都不用担心它的销路问题。” 倒不是洪掌柜夸下海口,若夏墨真能制出优质糖,确实不用他自己去找销路。 首先,麦芽糖就是一个很好的招牌。洪掌柜生意大卖,早就引起了同行的注意,只是夏墨不知道,已经有人向洪掌柜明里暗里打听他这手艺人了。 其次,就是糖的垄断市场太严重 导致糖供不应求,或糖价太高。所以,若夏墨真的能建制糖坊并生产出糖来,定会有商贩主动找上门的。 “多谢洪掌柜告知,这样一来,我们这心里就有底了 你说是不是?凌大哥。”夏墨言笑甚欢,心道这一趟没白跑。 “嗯。”凌川也浅笑,“洪掌柜你沉淫商贸多年,见识等自比我们觉厉,在这一方面你就是我们的前辈,若不来询问一番,我们的确不敢拿钱胡来。” 洪掌柜笑着摆摆手,“柳夫郎才高胆大,凌兄也是慧眼识珠,思想广益,一般人可没有你们敢想敢做呢。” 说着说着,现场又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互拍马屁了,夏墨不禁一乐,洪掌柜也后知后觉,于是三人面面相觑须臾后一笑泯然。 不得不说,在商言商,个个都业务熟练啊,夏墨在心中默默腹诽了句。 最后,夏墨和洪掌柜言归正传,说了下关于上次有包装那些麦芽糖的小问题,怎么说呢,也不能说是问题吧,就精益求精,洪掌柜希望这一次夏墨能都设计一些新样式。 夏墨也有这样的想法,卖东西,除了商品本身价值,它的花样和方式,也一个卖点。 和洪掌柜签了新的单子后,夏墨和凌川也并没有立即赶往米行卖小麦,而是直接在他的店里要了许多礼品。 他们打算先去拜访窦婆婆,看望一下不方面行走的谢老爷子,毕竟人家窦婆婆都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泽哥儿母子俩,还特地跑去柳家村看他们,给他们带了那么重要的信息,他们来了又只能能不去看望一下? 于是俩人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朝着谢豫留给他们的地址缓缓走去,只是未到目的地就被人叫住了。 “喂!前面的两个你们等等!”一道娇柔的女声忽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夏墨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个身着粉色石榴裙,淡黄色的棉衣裙上带有粉色的绸带的姑娘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走来。 没见过,应该不是和他们说话。 夏墨想着便收回视线,然后反手握住凌川的手,牵着他想往边上让一让,结果那姑娘拦到他们跟前就不动了。 唐玥儿见眼前这对夫夫没认出自己,又略有些尴尬地说了句:“我是在和你们说话,我们见过面的。” 夏墨挑眉,还是不记得自己或者泽哥儿认识有这一号人物,难道是凌大哥认识的人? 夏墨想着便幽幽转向凌川,而凌川察觉到小哥儿投过来的视线后不禁眉头微蹙,他淡漠望了女子一眼,冷声道:“不认识。” 本就不苟言笑的他,因担心小哥儿误会更是绷着一张脸,于是凶巴巴的面容看起来更加冷硬而不好惹了,吓得唐玥儿都想打退堂鼓了,但还是忍住了。 而夏墨看到凌川的反应后,心道他也不认识,莫不是对方认错人了? 也许是他的想法太明显了,所以唐玥儿讪笑了下后,就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 “那个,我们之前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你们认不出我也正常,不过二位放心,我此番叫住你们并不是想生事,而是有些问题想请教这位小夫郎。” 第168章 纠结的唐玥儿 “见过一次?”夏墨又瞅了有点紧张的女子几眼,再次搜刮大脑,总算有那么点儿印象了。 这人不就是他头次跟川哥进城时,碰到和柳宝坤走在一块的那个姑娘嘛?有事问他?他有什么好问的?当时他可是把柳宝坤那瘪犊子往死里怼呢。 夏墨懒洋洋地想着,而唐玥儿见他眼里划过明了之色,不禁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看来你想起来了。” 夏墨点了点头,是有点印象了,“找我何事?”既然遇上了,对方也说不是来找茬的,那听她说两句也无妨。 夏墨如是想着,结果唐玥儿却像一时间被他问住了似的,不但“我我我”个没停,还眼神怯懦地窥了凌川两眼? 这几个意思啊?夏墨无语。于是他直接抬了下手里的东西,示意道:“姑娘,你有话直说便是,我们待会儿还有事呢,要是他听不得那就算了,毕竟我俩无话不说。” 唐玥儿闻言顿时咬了咬唇,才交搓着手指一鼓作气道:“我向人打听过了,你明明就是柳宝坤的兄长,你上回为什么要说谎?” “你拦住我们,就是为了和我探讨这事?”夏墨眼神微冷,这还不算找事怎样才算找事? 凌川的脸也刷地冷了下来,薄唇微抿,锋利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唐玥儿。 唐玥儿瞬间缩缩脖子,连忙否认:“不是的……” 她觉得自己有点脑抽,但这还真不是她本意,她只不过是不想死心而已。 毕竟柳宝坤待她是真的好,然而事实却有些幻灭,偏偏这时又恰好看到了曾经告诫过她的小夫郎,所以才没忍住开口叫住他。 “那你想说什么?”夏墨汗颜,“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族里自然也有族规。我与那家早就断了亲,现在是凌家人,还有文书作证的,哪能算说谎?” 凌川本非常不悦,他明知小哥儿对柳家深恶痛绝,结果这女的还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指责他的小哥儿,简直太可恶了。 然而忽然又听到小哥儿说自己是凌家人,于是他下压的嘴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了。 唐玥儿恍然,只觉周围的冷冽温度瞬间乍暖,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她愣神间,凌川淡淡道:“泽儿,走吧。” 虽然小哥儿的话令他很开心,但他觉得,没必要和一个不相干的人多费口舌。 夏墨也是这样想的,对上来就指责他不是的人,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见两人要走,唐玥儿赶紧道歉:“别!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抱歉……” 夏墨顿住脚步,斜眼看她。 “其实……柳宝坤他还说他的手是你们下的毒手,是因为你们他才不得不休学一段时间的。我,我并不是来指责你们的……我父亲给我寻了门婚事,不是他,但他对我确实挺好的,我很犹豫。”唐玥儿磕磕巴巴道。 夏墨听完后眼尾微抬,忽然觉得这丫头有点儿好玩,明知他与柳宝坤有隙,居然还来问他,这不就是赶着听柳宝坤的坏话吗? “你成你的亲,问他做什么?”夏墨佯装听不懂,而唐玥儿又开始“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夏墨摇头低笑,忽然想起他与柳家的恩怨还有得扯呢,要是这白白净净的姑娘嫁进去,于他而言也是个麻烦事。 罢了罢了,既然都问道他头上了,给她个忠告也没什么,当日行一善好了。 于是他侧过头,眼睛亮亮地问凌川:“凌大哥,你觉得柳家怎么样?” 凌川闻言,像是收到信号一样淡漠道: “柳家前段时间嫁了个闺女,听说她早与柳家现在的女婿私定终身,但柳家眼高,足足要了八十两聘礼才同意这桩婚事。” 夏墨勾起一抹坏笑,附和:“是啊是啊,这卖儿卖女的,不就是为了柳宝坤这一个宝贝读书人嘛,哦不,现在还有一个小福星尚未落地呢。” 卖儿卖女?私定终身?聘礼八十两?唐玥儿脸色瞬息万变,其实她父亲也跟她说过,哪怕柳宝坤待她再不错,也不是个能立起来的…… 唐玥儿很是失落,两肩都耷拉下来了,“这,都是真的吗……他知道我父亲要把我嫁给别人,让我别同意,他说回去就让他爹娘上门提亲。” “姑娘,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谈这些,但是,你父亲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米多,做父亲的哪有不爱女儿的?”当然,柳大志那棒槌除外。 “柳宝坤,乃至柳家人如何,我们不予以评价,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夏墨说着眼皮子一抬,直视她:“也许,你心中早有答案。” 夏墨说完,也不等唐玥儿反应,就挠了挠凌川手心,示意他走了。 而凌川早就想走了,所以当小哥儿一表态,他就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连眼神都懒得留给屁话有点多的唐玥儿。 路上,夏墨倒是和凌川聊了几句关于她与柳宝坤的。 “凌大哥,听她的意思,柳宝坤似乎要回柳家村了,啧啧啧,提亲肯定得花钱,你说柳老太那钱还没捂热呢,舍得花吗?” 看到小哥儿眼里的戏谑,凌川勾唇:“舍不舍得,有什么区别?” “哈哈,也是。”人家姑娘要是下定决心,就不会做出拦截他问他话了。 夏墨笑笑,便将这个小插曲丢到脑后,和凌川一起走向谢家。 窦婆婆看到夏墨和凌川真的来看望他们,登时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夏墨去让谢老爷子认。 显然,谢老爷子对柳芸也是有感情的。混浊的老眼在看到夏墨那和柳芸有些神似的眉眼时,顿时湿润了。 亳不已意外的,夏墨和凌川在谢家一呆就是大半天,所以等他们拜别窦婆婆他们,再去米行买小麦时,已经是下午了。 所以等夏墨和凌川快到家时,天色已晚,夜幕像巨兽一般吞噬微弱的光明,又因为是初秋,所以晚风带着许许凉气。 只是,他们家门口前怎么有火光? 待两人走近些,夏墨才看清楚是有人举着火把,门前还围着好几个人,就连柳勇夫妇和柳正他们都在。 再仔细看去,便见他们中间还有四个腰间别着大刀的穿着衙门制服的男人。 这是……官差! 第169章 被官差抓走了 但官差为什么会堵在他们家门口?夏墨眉头紧蹙,不妙的感觉盘旋上心头。 可都快到家门口了,总不能这回掉头就走吧,而且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他们的家就在这里。 夏墨拧着眉看向男人,问道:“凌大哥,你说这是?” “先过去看看吧。”凌川沉着脸,事发突然,他也想不出是何缘由。 这时,也有人看到他们了。 于是人堆开始骚动,而柳正和柳勇夫妇更是疾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村长,大勇哥,嫂子,这是怎么了?”夏墨秉眉问道。 柳正看向他们,又扫向两人牛车上的货物,凝重僵硬的脸顿时柔和了许些,“你们是刚从城里回来的?” “是啊村长爷爷。”夏墨应道,余光又瞥了眼正走过来的官差,“这些官爷为何来我家啊?” “有个小人说你把一个姑娘拐走了,结果他们比你们还回到柳家村,我呸……”戚氏一脸愤怒,而柳正和柳勇也脸露难色。 柳正刚欲言,官差就先一步走到了他们跟前,头领的官差面无表情地扫了夏墨夫夫一眼:“你们就是柳泽和凌川?” 夏墨蹙眉:“正是,不知官爷这么晚了来我们家,是所为何事?” 头领官差没回他的话,只皱着眉又看了他们几秒,然后朝身后的人群喊了一句,“那谁过来仔细瞧瞧,是不是这两个人?” 两头官差声落,夏墨和凌川就被其他三个官差围住,紧接着,夏墨就看见到一个驼着背,畏畏缩缩的男人溜了过来。 夏墨和凌川见状双双皱眉,这人他们显然没见过,但男人却在打量了他们片刻后突然夸张地跳了起,指着他俩大声嚷嚷:“官爷,没错!就是他们!我亲眼看见他们和唐姑娘一起的。” 头领官差手一抬:“你们涉嫌拐走唐玥儿姑娘,得跟我们走一趟。”说罢 其他的三个衙役就又上前一步,将他们后面的路堵住。 “不是,官爷这是不是搞错了?你看他们比你们回来得还晚,怎么可能……”戚氏着急道,却被领头官差低喝一句。 “闭嘴!干扰本差爷办事,当心连你们一起带走!” 戚氏一听脸色刷地白了,柳勇沉脸握住她的手,让她先别和对方起争议,柳正也一脸难办。 “官爷啊,老头子我当了几十年的村长了,这俩孩子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能不清楚嘛?还有凌小子也是去参过军的,为人光明磊落,真的不可能拐卖两家姑娘的事啊。” “是啊官爷,给我们夫夫俩百八十个胆我们也不可做那等事啊,我们真的是良民啊,而且你说的那唐姑娘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夏墨听了些对话,现在已经了然这些官差是为什么要抓他们了,但是指证他们的男子显然不想罢休。 “怎么不认识?我今天亲眼看见你们在我家铺子外头说话来着!” “说上两句话就算认识了吗?当时我与我家夫君走得好好的,是她自己突然拦住了我们,硬是要和我们说是两句,若是这样也能赖上我们,说我们认识,是不是强人所难了些?而且,你当真看到她与我们一起走的吗?” 这都什么破事啊,敢情那姑娘自己走丢了,就把屎盆子往他和川哥身上扣? 听小哥儿说完,凌川也目光鹰隼地看着那个男人,“既然看见了我们说话,那你应该也看见我们并没有同行,你这么诬蔑我们,意欲何为?” “所以那姑娘根本就没有与你们在一起?”柳正语气微急,看到夏墨郑重地点头后,又立即面向领头官差。 “官爷啊,这看他们都说没有了,两娃子真的是我等看着长大的啊,他们绝不可能做出诱拐姑娘这种缺德之事的。” 常言民不与官斗,柳正和柳勇夫妇在这种情况之下还力保他们,为他们说话,夏墨和凌川心里甚是感激。 “有没有,你们先跟我们回去一趟,清官大老爷自然会主持公道。”官差的口气有些烦躁。 “就是,要是你们没有干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什么不敢走一趟。”那男人不敢看黑着脸,气势十分吓人的凌川,却躲在官差身后叫嚣。 夏墨眼底划过一记冷光,脑中思路清晰:“官爷,今日我们是与唐姑娘有过短暂的交谈,但那之后我们真的分道扬镳了。我与我家夫君便去拜访了谢老爷子,只要找他们问上一问,就能证明我俩并没有带走那女子。” “明明就是你们,我亲眼看到……”男人还想说话,但被官差头领抬手打断了。 “够了!”他低喝一声,随即又对夏墨和凌川道,“此事尚有疑点,我等回去定会向大人禀明,但你们必须跟我们走,在废话,休怪我们刀剑无眼。” 看来这一遭,他们不走也得走了。 夏墨与凌川对视一眼。 无言间,他们明白了这极可能是小人设计,但是何人设计了他们,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凌川握住小哥儿的手,眼底浮上一丝愧疚。而夏墨见状却冲他摇了摇头,无声地笑了下,人又不是无所不能,什么都了事无神。 “快点,别磨磨蹭蹭了,老子还等着回去吃饭呢。”一官差不耐烦道,还警告性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刀。 “好,我们跟你们走。”夏墨说着又看柳正他们,拜托他们:“村长爷爷,大勇哥,还有嫂子,这些东西就麻烦你们帮我们安置一下了。” 戚氏:“泽哥儿,凌川,你们真的要跟他们走啊,这……” “别废话!”领头官差再次打断戚氏。 夏墨对戚氏摇摇头,硬碰硬不过是以卵击石,既然他们暂时无法脱身,他们只能顺其自然了。 柳正也深知这一点,也只能说着苍白的说辞:“你们放心,清者自清,自会水落石出的,这些东西,我们会帮你们放好。” “嗯。”夏墨应了声,便和凌川跟着不停催促他们的官差走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夜幕里的背影,柳正和柳勇夫妇无力的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柳正横扫了眼刚才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却开始嘀嘀咕咕,非议夏墨夫夫被带走的众人,神情严肃地呵斥一声,让他们赶紧散了。 第170章 柳秋悟… 于是不过一刻钟,夏墨夫夫被带走的事就在柳家村炸开了。 瞬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柳盈盈和玉哥儿,还有龚鸣也闻讯而来,他们向柳正他们询问事情经过,在听完始末之后,柳盈盈气得当即拍桌。 “这群混蛋,显然就是给泽哥儿和凌大哥下套来的!” 玉哥儿攥着手,竖起眉毛愤愤道:“就是,我看他们分明就是一伙的,盈盈姐,该怎么办啊?” 戚氏凝眸思索了下,才肃声道:“泽哥儿说过,今天他与那个姑娘分道扬镳后,就和凌川去拜访窦婆婆了,或许,我们可以找窦婆婆作证!” “对对对!我还记得窦婆婆他们家在哪,要不我们赶紧去找他们吧。”玉哥儿眼睛噌地一亮,只要顺藤摸瓜,除了窦婆婆他们,定也能找出其他能够证明泽哥儿他们清白的人来。 “那我们现在走吧,我先回去和我娘说一声。”柳盈盈说罢起身要走,玉哥儿也跟着,却被龚鸣和村长叫住了。 “盈盈姑娘,玉哥儿,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现在天太晚了,你们去了不太安全。”龚鸣望着一脸着急的柳盈盈道。 柳正点点头,也不放心让他们去,说道:“没错,还是让龚鸣去吧,这么晚了,衙门就算要审,那也是明天的事。” “我也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媳妇你在家看着铁蛋。”柳勇道。 戚氏连连点头,“是啊,就让大勇和你一起去吧,这样我们也放心。”家中有小孩,她确实脱不开身,但有大勇跟着,也多个帮手。 龚鸣见这些人真的很替他家老大和主君着想,心中有些动容,难得柔和了整张脸:“那行,我们走吧。” **** 远在清河县天然居的天字号房内,一个长相与夏墨非常相似,身材却十分修长的男人正微微蹙眉,神似不悦。 只是即便如此,也未能影响他的彰显出来的矜贵与淡雅。 他抬眸看向李景然,“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他在柳家吃了那么多苦,我必须将他带回柳家。” 至于那些欺他姐姐,负他姐姐的,还虐待泽哥儿的渣滓,他定会一一清算。 “难。”李景然直言。 “泽哥儿虽是你外甥,但他尚未脱离柳家之前确实过得挺苦,亦从未知道你们的存在,这显然是你姐姐不曾和别人说过你们的事,况且他现已成家,又怎会愿意和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离开?” 说罢,黑眸便紧盯着眼前面容如寒霜的男人,似乎想捕捉对方脸上细微变化。 然而过了好几秒,并没有看到对方露出令他难过的情绪,不禁心头一松。 看来这人对那小子是真无其他想法。 李景然捻了捻指腹,唇角微勾,语气不自觉软化几分。 “你不用太过担心,那孩子看着温和可人,其实人机灵得很,阿季与他做过一笔买卖,算是遇到劲敌了。” “所以,若你直接去找泽哥儿的话,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认你,更别说将人带走了。” 望柳秋悟仍凝着眉宇,李景然忽然又想到前些天从探子听闻的柳家趣事,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他没有确切的证据,泽哥儿和凌川也恰巧上山住了一段,但他总觉得柳家这事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所以还是不要贸然去认亲比较好,省得到时候不但坏了人家计划,还被迁怒。 “再等一阵吧,等下次见到凌川,我把他单独约出来,咱们先谈一谈,让他去探探泽哥儿。” 柳秋悟听完始终不语,就在李景然讪讪然又张嘴欲说些什么时,他动了。 只见他突然踱步到李景然跟前,低头,然后一手撑在了李景然靠坐着的太师椅扶手上,惊得李景然瞬间僵住了。 即便男人个头比他矮上许些,可对方的轮廓本就锋利而又立体,眼睛狭长眼尾弧度上行,瞳色较浅,唇色也是淡淡的粉色,看起来有冷漠而疏离。 更何况两人一站一坐,李景然的气势自然就比对方略逊一筹,不过彼时,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上面。 只见柳秋悟半垂着眼,冷清的眸子俯视着李景然,眼中隐隐多了股他自己的没发现的滚烫炙热。 “为什么?”他薄唇轻启,声音如潭下冰泉一般冷冽,敲击着李景然的耳膜。 “……什么为什么?”李景然大脑空白一瞬,呆呆望着上方那张放大数倍,却又冷清得几乎没有情绪的俊脸。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地跳动着,像是重重砸在胸骨上,砸得他呼吸困难,他唇舌发干,陡然升起一股血气,汇聚某处。 于是,向来张扬霸道又冷酷的李景然俊脸瞬间赤红,他滚动喉结几下,有些无地自容地瞥向别处。 柳秋悟眸光微凝,冰凉的目光下移,沉默半晌,才语气毫无起伏地问出一个困惑他已久的问题。 为我……“值得吗?”他紧盯着对方,似乎还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什么。 李景然面红耳赤,浮想联翩,偏偏对方依旧一副淡然,似乎什么都激不起他一点波澜。 窘然、羞愧、尴尬、刺激等等情绪如海啸在李景然境中席卷而过,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迎上对方那双像是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反正他早就没脸没皮了。 “值,当然值,满大京城的人都知道我非你不可,就你不把我当一回事,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李景然说着说着,语气里逐渐带上了点委屈的意味,却又在说完后,眼底升起一股懊恼之色。 毕竟一直都是他自己死皮赖脸跟在人家屁股后转的,人家向来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可算是拒绝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压根就没有立场去埋怨对方什么。 但他改不了,像罂粟一样,明知有毒沾染不得,他却甘愿伏低在下,仰起头亲吻它的美艳。 只是,他现在又是几个意思?莫不是真如表弟所说,他看到自己为他找到亲姐踪迹,心存感激,以身相许? 第171章 踢到铁板了(1) 然而这念头刚升起就立马被李景然给一把掐灭了,伴随着那短暂的欣喜,因为这是本根不可能的事。 虽然他是渴望稀罕眼前这人的,哪怕对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多停留半会,他都可以开心好几天。就像是贫瘠的心久逢甘霖,一丁点儿就能让他酣畅淋漓,如印入骨髓。 没错,他就是这么变态,这么饥渴地想获得眼前这男人,从他第一眼看到他时起,便是个无解题。 “你……”不必如此。 柳秋悟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抿唇不语,他从来未想过,一个人的情绪和表情能够如此丰富和生动,还是因为另一个人。 这让他再次想起自己最近频频做起的梦,梦中很多画面朦胧,但他唯独记住了一双癫狂却又透着森然死灰的眼。 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悲壮苍凉?柳秋悟不知。 而被心爱之人困于身下的李景然,满心都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只觉蜷曲的指尖发麻,微微颤栗。 他忍耐着血液要炸开血管的冲动,泛红的眼睛紧盯着男人如幽潭般深邃的狭眸,然后一点一点往下挪,黏在了对方锋利又性感的薄唇上。 咕噜,他好想…… 下一刻,李景然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了柳秋悟的衣领,然后用力一扯,柳秋悟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被他往下拽,等他反应过来时,李景然已经撞上他胸膛,并凶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巴。 温润柔软的触感,充斥着灼热狠厉气息,令柳秋悟浅色的眼眸倏然张大,他大脑咣当一声直接宕机好几秒,然后满脑子都是他被强吻了?! 因为对方的痴滞失神,李景然心跳如鼓,动作亦愈发急切,想直驱长入搅起一番风雨,然而随着嘴唇一痛,腥甜的味道在蓓蕾上炸开,他的渴望落空了。 是柳秋悟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只是紊乱的呼吸和破碎的淡定彰显着他的心也刹那间乱了。 偏偏李景然还直勾勾地盯着他,伸出舌头舔了下嘴角上的血迹,那露骨的暧昧的眼神像是没有得到满足,仍在虎视眈眈。 “你越界了……”柳秋悟眉心紧皱,有些恼怒李景然的行为,可惜他话未说完房门就被人“嘭”地推开了,紧接着,一身寒气的秦季走了进来。 两人双双望去,就见他火急火燎道:“表哥,柳公子,不好了!泽哥儿他们出事了……” 秦季靠近,却在抬眸时不经意间瞧到两人那被咬破了的嘴唇,当即瞪大眼睛,忘了下言。 我去,这么激烈的吗?他进来之前发生了什么?秦季目光下移,嗯,衣服也有点乱!难道这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吗? 秦季想着不禁又佩服地瞄了自家淡定自若的表哥一眼,心中啧啧几声,心道这是开窍了啊。 而柳秋悟一听到自己那可怜的外甥出事了,心思早就不在这上了,他凛着眉,语气微急:“秦公子你说泽哥儿他怎么了?” 秦季猛然回神,端正表情道:“是这样的,我们派去暗中留意他的人方才回来汇报,说今天下午有人带着官差去柳家村抓他们,他们现在恐怕已经被带往衙门了。” “官差为什么要抓他们?不行,我得赶紧去把他们救出来。”柳秋悟狭长的眼微敛,说罢就转身欲走。 他目深鼻高,浅色的瞳孔里还折印着盈盈烛光的他看起来十分冷厉。 秦季见人要走,赶紧的说道:“柳公子毋急,他们一发现事情不对就已经兵分三路,去调查事情原委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而且有凌川护着,现在天色已晚,柳夫郎不会有事的。” 李景然此刻已经平复好心情,也认同道:“确实,快一时慢一时,没搞清楚前的确不好要人,再等一会儿吧。而且,他若是连自己的夫郎都护不了,那也不过如此,到时你若想将人接走谅他也不敢说什么。” 秦季嘴角微抽,嘴上附和了句,“是啊,只要等人回来,我们就能去要人了。”心中却是真的服了他表哥,都这时候还不忘记编排一下自己的死对头,给人家未来舅舅上眼药。 像是看出秦季眼里的嫌弃与无奈似的,李景然掀起眼皮子淡淡扫了他一眼,似在警告。 秦季见状白眼一翻,心中毫无形象地呦呵一声,腹诽这人只会窝里横,专欺负自己人,活该被柳大公子吃得死死的。 柳秋悟不是没看到表兄弟俩眉来眼去,好看的眉宇微蹙,薄唇抿了又抿:“那我再等一会,要是还不回来,我就去找……” “咚咚咚!”房门响了。 “应该是有消息了,快进。”秦季抿起一抹笑。 柳秋悟闻言,冷瞳立即着门口方向。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开了,一个劲装打扮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 男子尚未开口,柳秋悟就先问了,“可是有消息了?” 男子显然是知道柳秋悟这号人物的,态度无比恭敬:“是,已经调查清楚了,是有人利用一姑娘的失踪,来设计凌家夫夫……” 男子条理有序地将事情始末说来,原来,借这事设计夏墨夫夫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酒楼的对家。 天然居自从夏墨那里买了新菜方后,生意火爆,可以说是一骑绝尘,瞬间甩对家几条街。 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知道了菜方子是夏墨夫夫卖出的,然后见他们不过是对农家子,遂勾结衙门里的冯师爷,想欺负老实人顺便出口恶气,便有了这么一出。 “岂有此理!”柳秋悟怒道,“那姑娘呢?真的失踪了?” “没有,我们顺着她离开的迹象打听,人进了他们楼酒就没有出来过。”男子回道。 听到这,秦季眼神也冷了,他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是因他而起。“柳公子,抱歉。这事是我们大意了,才给柳夫郎他们招来这祸事。” 柳秋悟摇头,“不关你的事。”他又不是不懂理,这本是买卖,是别人心术不正,又怎能迁怒卖主? “既然已经查清楚了,我们去接人吧,至于那姑娘,你们把她带出来。”李景然对男子说道。 第172章 踢到铁板了(2) “是。”男子应道,听吩咐地走了。 而心系外甥的柳秋悟早就等不及了,在秦季让人备好马车后,便直直朝县令家中驶去。 此时,远在另一家酒楼听曲儿,戏美人,啜小酒的冯师爷几人,还不知自己惹错了人将大祸临头,正相互拍着马屁,拍得一通舒畅呢。 “冯师爷,我这个做大舅子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总而言之,这回啊还是多亏了你,你放心,等我们拿下那祖传菜方,咱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绝不忘你的大功劳。” 冯师爷一听顿时笑得更甚了,他一边搂着软如无骨的美人,在她白皙的颈脖间深嗅了下,一边颇虚荣道:“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农家子不禁吓,恐怕今晚虚虚一吓,那祖传菜方就乖乖双手奉上了。” “哈哈,冯师爷说的是,我们已经让人都招待他们了,等咱们拿到了东西,这清河县就咱们一家独大,到时候那姓秦的,我看他还怎么目中无人。” 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附和道,他眼中毕露的得意,仿佛看到了天然居在他眼前轰然倒台,秦季也在他面前跪地求饶。 “哈哈哈,沈老弟这话我爱听,这人呐太自以为是,就得吃尽苦头!”冯师爷的大舅子笑吟吟道,其他几人连连点头,非常认同他的说法。 这会,几人仍有恃无恐地吃吃喝喝,俨然断定了一切都照他们的计划进行。 殊不知此时此刻,清河县的县令大老爷家中氛围冷凝,正冷汗涔涔地招呼着李景然他们。 看着堆着笑的何县令,李景然神情严肃,开门见山,直接将冯师爷等人的所作所为一一说来,人证物证俱在,当即吓得何县令脸色苍白,背脊发凉。 这这这, 这分明是在太岁爷头上动土啊!谁能想到,天然居的秦掌柜,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来头居然这般大? 何县令顶着三张冷酷无情的脸,只觉压力山大,叫苦不迭,心里对冯师爷是怨极恨极。 这该死的混账东西,行事如此猖獗,是要害他乌纱帽不保啊! 为了表明自己的公正廉明,不得罪吏部尚书之子,何县令横眉怒目,义愤填膺:“没想到这冯原如此狡诈,竟敢欺上瞒下,与人勾结,利用职务之便以公谋私,简直目无王法,岂有此理!” 何县令骂完冯师爷,又对着李景然开始谄媚奉承,“唉,多亏了李公子提醒,否则我还不知被他糊弄到什么时候……” “何县令,这是小人谋事,自然不能怪您,但您看唐小姐如今已经找到了,我这含冤入狱的朋友是不是也该放了?”秦季笑道。 人家好歹是个县令,敲打一下就行了,这面子还是要给的,俗话说得好,小鬼难缠,他们也没必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僵。 而且这事的主谋是冯师爷他们,何县令顶多就是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糊涂虫而已。 柳秋悟没说话,只冷眸一瞅,何县令就顷刻间抖了个激灵,小腿肚哆嗦。 “要放的,要放的!” 这人虽不说话,但就李公子和秦掌柜对他的态度就非常耐人寻味,怕是也不简单。 柳秋悟不知他所想,满心都是待会儿即将见到姐姐的孩子,他的外甥。 李景然窥了他一眼,对没和他们绕弯子的何县令还算满意,也不想多留,于是道: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何县令派人与我等去牢房一趟了,我那朋友是个哥儿,自小身体羸弱,牢房如此阴寒,我怕他受不住。” 何县令:“当然!我陪你们走一趟吧,至于冯师爷他们,我这就派人将他们押入大牢!” 李景然淡淡道:“那就劳烦何县令了。” 何县令哪敢应下?只干巴巴道:“李公子说笑了,不麻烦不麻烦,这回还得多亏了你们,我才有机会除一除这蛀虫。” **** 另一边,地牢。 随着“哐啷”一声,牢门就被铁链拴着上了锁,夏墨和凌川便被锁在了里面。 夏墨逡巡一圈,望着非常简陋,只有一地乱糟糟稻草,连窗户都被铁框封死,只留下能渗入几缕月光的牢房,心中感概万千。 真想不到,自己竟也有蹲大牢的一天,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也太冤了吧。 微弱的火光从牢道间照过来,忽明忽暗地映照在他脸上,凌川望了他的脚一眼,便默默转身去角落里,将稻草堆在一起,然后抓住他的手一同坐下。 “泽儿不要怕,会没事的。”凌川凝视着似乎有些好奇的小哥儿,认真道。 夏墨回头笑了下,索性靠着他:“嗯,我没怕。”不过就因一个店铺老板指证,官差便将他们抓来坐大牢,就很有猫腻了,毕竟要证明他们的清白并不难,当时街上的人多得是。 “凌大哥,那人肯定有问题,贼眉鼠眼的,分明像有备而来,你说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凌川边说边低头,去脱小哥儿的鞋子,现在他更担心小哥儿的脚腕,“别动,让我看看有没有扭到。” 在路上,小哥儿被一官差推搡了下,好在当时凌川反应快,及时稳住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凌川只觉浑身血气直冲颅顶,想直接将那人的手折了,毕竟他的小哥儿,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温柔啊。 “我没事啦,真没扭到。”夏墨有点不好意思,也深知男人没有亲眼看到是不会信的,便脚一挪,避开了男人的手自己去解。 毕竟都走一天的路了,就算对方不嫌弃,夏墨自己也是嫌弃的。 凌川也看出小哥儿的别扭,只好作罢。 在看到夏墨光洁白皙,确实没有淤青淤肿的脚踝后,凌川微拧了一晚上的眉宇,总算松开了。 “我就说吧,我没事。”夏墨又重新把袜子鞋子穿好。 “凌大哥,你说,要是能证明我们清白的人都做了伪证,我们怎么办?” “纸是包不住火的,要相信影莺他们。” “我信啊。”好吧,是我庸人自忧了。 夏墨一笑,声线总是会不自觉地变柔和。 “凌川黑眸瞋瞋,望他,“冷吗?” “不冷。”夏墨撇嘴,忽然有些不爽。 阴笑道:“不行,等我出去了非要那老鼠男赔偿我们不可!” 第173章 踢到铁板了(3) 要不是这人暗戳戳搞事,他明天就能找村长说正事,然后一起赚大钱了,夏墨心里冷哼。 凌川瞅小哥儿话上愤愤不满,眼神却格外锃亮,还盛着狡黠,不禁嘴角上抿,眼眸含笑,“好,让他赔我们……” 凌川说着忽然声音一顿,柔和的狭眸瞬间冷了下来,犀利地朝牢房外面射去。 发现他的异样,夏墨也跟着看了过去,“怎么了?” “有人来了。”凌川凝眸,沉声道。 果不其然,他声刚落,外面就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踏踏,踏踏踏…… 步伐声愈来愈大 ,怕不止一人。 夏墨与凌川相视一眼,缓缓站起身。 “藏得真紧呐,奴家费了不少功夫,可算是把人给找着了。”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说话的是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她走到牢房外,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锦衣男,和几个随从打扮的壮汉。 看来真是有备而来,夏墨眼神幽暗一瞬,秀眉微蹙,“什么意思?你们是谁?” 女人上前两步,以捏着帕子的手指抵住鼻尖,望着夏墨和凌川笑得十分矫揉造作。 “我们是谁?我们自然是你们这些贱骨头仰视的存在,躲猫猫可不好玩,不想受皮肉之苦的话,就乖乖把我们要的东西奉上。” 见女人如此自视甚高,声音还嗲声嗲气的,夏墨就忍不住只起鸡皮疙瘩,心中一阵恶寒,只不过,什么叫乖乖把他们要的东西奉上? 莫非,是他们觊觎他们身上某样东西,所以才设局陷害他们,将他们押入大牢吗? 夏墨心思转的飞快,疑惑的表情已经被震惊与薄怒替代,他瞪着女人大声道:“是你们!是你们陷害的我们!为什么?” “为什么?呵呵,当然是你们有眼无珠,挡我们的财路了。”女子说着便转过头,对狱卒嫣然一笑,风情万种道:“开门吧。” 同行锦衣男人见状,略嫌弃地瞥了她一眼,“柔姬,别卖骚。” 等狱卒把门一开,也不搭理女人对他的瞋视,就大步走了进去,而狱卒也很有眼力见地离开了。 锦衣男人看向夏墨和凌川,倨傲的视线最终定在气息阴沉逼人的凌川身上。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厉害,就识相点把那祖传菜方交出来,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显然,自以为摸清两人底细的锦衣男人,打心底认为这祖传菜方是凌川的,所以才不正眼看夏墨,而夏墨则心中讶然。 菜方?居然是冲这来的,难道这些人是秦掌柜的对家派来的? 故眨眨眼,微蹙的眉拧更紧些,眼神茫然道:“什么祖传菜方?你在说什么?” 见夏墨装傻充愣,男人眼神骤然一凛,板下脸冷哼一声,“哼,别装蒜了,我们已经查清楚,就是你们将菜方卖给天然居的。” 夏墨“啊”了声,张嘴说了句“没装蒜啊”,便抬眸望向凌川,“凌大哥,咱家有那东西吗?他们是搞错了?” “没有。”凌川眼神淡漠道。 夏墨点点头,露出一副‘我就说嘛’的神情,然后看向脸色瞬间沉了个度的男人,道:“你看,没有哦。” 见他俩一唱一和的,死到临头还不承认,柔姬嗤笑一声,走到男人边上。 “陈浩,我都说了是块硬骨头你还不信,要我说啊,就该先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陈浩冷笑。 夏墨见他气焰嚣张,眼睫扑棱扇动几下,又看向凌川,指指自己的脑门道: “凌大哥,你说这人是不是这儿有大问题啊?我都说我们没有了,他还非要说我们有。” 陈浩顿时气得牙痒痒,决定动点真格,看他还敢不敢跟他扯嘴皮子。 只见他抬手一挥,身后那些孔武有力的壮汉就开始扭动关节握拳,大步围向夏墨和凌川。 凌川眼神一寒,表情骤冷,周身的煞气霎时间倾巢而出,黑眸嗜杀地看向一拥而上的壮汉,一手把小哥儿扯到自己身后。 夏墨看着男人宽大后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成一片,不可否认,他很喜欢这种维护,哪怕他也是男人。 不过—— “凌大哥,打架我也可以的,是时候让你这个师父看看成果了。”夏墨轻拍了下凌川的后肩,扫了轻视他的壮汉们一眼,笑意盎然道。 以前他就会打架,如今还有凌川全囊相授,咳,虽然只是拳脚功夫,但应该会有所长进的吧。 凌川回头,见小哥儿笑眸里的蠢蠢欲试,思索了下便往边上挪开一点。 算了,既然小哥儿有兴致,就随他吧,反正有他在,待会儿他多留意点就是了。 陈浩和柔姬见夏墨如此大言不惭,不禁面露讥讽,就他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想打过这些壮汉不成?简直痴人说笑。 “动手,早点拿到东西早点回去复命。” 陈浩一声令下,壮汉们动了。 显然,这些壮汉也是不把身纤细娇小的夏墨放在眼里的,他们的火力都集中在凌川身上,只留了一个人对付夏墨。 结果可想而知,当那壮汉的手还没碰到夏墨,就被夏墨一手擒住了,然后一个过肩摔,将他狠狠摔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登时,壮汉扭曲了面容,痛吟连连。 居然有两下子,旁观的陈浩和柔姬瞬间瞪大眼。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哥儿居然这么凶猛,当即板正脸色,然而令他们更加目瞪口呆的,还在后头。 因为凌川出手了,他动作狠戾迅速,头个被他抡倒的壮汉还来不及爬起身,就被他一脚踹出数米远,那重重咂在地上的犹如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听得人心一沉。 霎那间,本想相继而上的壮汉们都纷纷胆怯了,一时间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被打脸的陈浩顷刻间面沉如水,他大声喝道:“还愣着干嘛?给我往死里打!” 犹豫不决的壮汉被他这么一催促,顿时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握紧拳头就硬着头皮上了。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所以他们也不敢再小看夏墨和凌川,可就算如此,他们也不是夏墨和凌川的对手。 凌川本来就会武,又力大如牛,以前打猎遇到再难缠的大型猎物他都能胜之,更何况还上过战场,所以这些四肢发达的壮汉于他而言,就跟绣花枕头差不多。 只见他出拳迅猛有力,狂打暴踢,想以多胜少的壮汉一下子飞了出去,逐个倒地。 而夏墨这边也不落下风。 他动作灵敏,身形一躲一闪就轻巧地躲过了那壮汉的攻击,并趁着下蹲之际用腿猛地横扫,将对方绊倒在地…… 于是,没一会功夫,这些壮汉就全被放倒了。 陈浩和柔姬看着满地打滚,痛苦叫嚎的壮汉们,皆脸色大变,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他们这回,怕是遇到硬茬了。 第174章 踢到铁板了(4) “嗨呀,也不过如此嘛,还是我家川哥厉害。”夏墨拍了拍手,像是拍去沾染上的灰尘,然后斜睨了眼脸色铁青的陈浩和柔姬,笑得星眸弯弯。 而陈浩被他这么一说一笑,脸色顿时青了白,白了又红:“你!” “我什么我?你以为就你们有关系,能够瞒天过海,整死我们易如碾死只蚂蚁吗?我呸!还真当自己多牛似的。”夏墨大大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口出狂言!”柔姬仍不相信这对农家子有什么大来头,顶多就是拳脚功夫厉害了点。 “小子,老娘我纵横清河县多年,就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劝你们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否则的话——” “别否则否则了。”夏墨毫无形象地抠抠耳朵,这到底是谁大言不惭啊。 “滚。”凌川冷眸一瞥,冷冷道。 “就是就是,赶紧滚回去告诉你们老板,邪不胜正,就算他想要也不能无中生有不是?而且我们只是一介良民,要是有早就发大财了,还等他来要?”夏墨附和。 陈浩见夏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凌川又冷气森森,不禁暗暗磨了磨后槽牙:这该死的贱民,居然软硬不吃。 柔姬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她下意识看向陈浩,用眼神询问他怎么办。 毕竟见识过这夫夫的能打,他们显然也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就这么灰溜溜回去,又很没面子。 一时间,进退维谷的两人大眼瞪小眼,而夏墨则笑吟吟地望着他们,那欠扁的小模样简直让人脑充血。 陈浩怒火中烧,微眯着眼瞪着夏墨咬牙切齿道:“这里可是我们说的算,想吓唬我……” “我怎么不知道,这清河县衙门的牢房什么时候是你们说的算了!”振耳发聩的声音骤然从外面响起,语气里夹着勃然的怒意。 完了!陈浩和柔姬的心蓦地一沉。 他们猛然回头,就看到被狱卒簇拥着何县令和李景然三人正疾步走来,顿时脸上血色褪尽。 要论倒霉,谁有他们倒霉? 这分明是直接撞到枪口上去了啊! 而夏墨和凌川看到李景然和秦季时,都闪过讶异之色,显然没想到先来找他们的会是这对表兄弟。 当他们再微微转眸,扫到那和夏墨有着几分相似的柳秋悟时,眼里的诧异更甚了。 凌川是诧异这人什么时候来清河县的,还和李景然在一起。而夏墨此时的心情,则更是可以用震惊来形容,因为他从未想过,还有人和他长得如此像的! 没错,相对于他和泽哥儿,眼前这个面容姣好,冷清矜贵得犹如雪峰之巅冰莲一样的男人,和前世的他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除了这身气质以外。 毕竟前世的他,在尚未知道身世之前不过是个孤儿,整日都为了生活而奔波辗转,所以他是个世俗之人,是烟火气的。 但这也太微妙了吧,这世界上居然有两个和他长得相似的人。 夏墨看呆了。哪怕他与柳秋悟那双浅色的瞳仁对上,依旧是呆愣愣的,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这让凌川和李景然都不约而同地微蹙起眉头。 就在这时,被陈浩的话激怒了的何县令疾言厉色:“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胆敢在这造次,简直目无王法!来人,将他们统统拿下,明日听候发落!” 此话一出,夏墨瞬间回神。 而狱卒们得令,则边铿锵有力地回“是”,边提刀将陈浩和柔姬围住,至于地上躺着的,也一个个被拎了起来带走。 陈浩看着泛着冷光的刀刃,又瞅见笑得跟狐狸似的秦季,只觉背脊发凉。 不行,他们绝不能被带走! 于是眼珠一转道:“县令大老爷,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这对夫夫是人贩子!他们把唐夫子的闺女拐走藏起来了,却嘴硬不如实招来,所以我们才这么说的,我们只是想吓吓他们啊!” 柔姬也一改原先嚣张妩媚气势,颤抖着嗓音附和:“是啊,奴家与唐姑娘同为女子,这姑娘家家的流落在外,多危险啊。” “停停停,你们别演了,我今天累死了,一点都不想看你们这贼喊捉贼的蹩脚戏。”夏墨开口喊停。 一如既往欠扁的语气,让陈浩和柔姬恨不得用眼刀子将他活刮。 “县令大老爷,你别听他的……”陈浩还想狡辩,却被何县令凌厉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何县令冷笑连连,真是反了天了,一个个都当他是糊涂虫不成? “闭嘴,唐家姑娘已经被李公子派人安全送回府中,尔等藐视王法例律,自然依法处置,拿下!” “不,我们可是替冯师爷办事啊……” 何县令顿时气笑了:“他也逃不了!” 最终,陈浩和柔姬惨白着脸,狼狈不堪地被狱卒押走了。 他们一走,何县令就让人将夏墨和凌川放了,同时还说了几句,表示他已经知道事情真相了,这事还是他这个父母官责任重大,望他们能谅解。 在场的谁不是人精?哪有不给父母官台阶下的道理?于是夏墨开口了,他不但把陈浩口中的冯师爷贬落尘埃,还一通马屁将何县令拍得身心舒畅,眉开眼笑。 何县令对这个小夫郎很有好感,本想多留,顺便探探对方的底细,结果李景然很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没事快滚的眼神。 无可奈何,何县令只能识趣地走了。 于是,空旷狭窄昏暗的牢房里,就剩下夏墨他们几人。 秦季笑了笑,对夏墨和凌川歉意道:“你们这一遭属是无妄之灾,是我们酒楼对家觊觎你们手中的菜方,所以才出此计谋,妄想威逼你们交出菜方,抱歉了。” 夏墨摆摆手,“没有的事,这哪能怪你?到底是他们心术不正,我们又管不着不是?还有,该我们谢谢你们才是,要不是你们,我们现在肯定还得蹲大牢。” 夏墨说着望向凌川,“是不是啊凌大哥?” “嗯。”凌川应了声,对秦季和李景然说了句:“多谢。” 李景然见他们说完正事了,便调笑一声,“好了,不用谢来谢去了。泽哥儿,之前我就说对你一见如故,你看,我这位朋友是不是和你很像?” 夏墨顺势看向柳秋悟,点头笑道:“确实,刚才看到时还吓一跳呢,没想到还有和我长得如此相似之人,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第175章 心塞的柳某人… 夏墨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在第一眼看到对方时,他就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了。 和他长得像,又与李景然在一起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柳秋悟了。 果不其然,柳秋悟见他终于注意到自己了,便目光幽深地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叫柳秋悟,字无忧。” “原来你就是柳公子啊,幸会幸会。”夏墨微仰头,同样端视着星眸含笑道。 一旁的凌川见他俩又‘深情对望’上了,顿时剑眉微蹙,有些不悦。 方才小哥儿就看柳秋悟看得入神,如今柳秋悟居然也用这么晦暗幽深的目光盯着他的小哥儿看,这怎么行? 于是他冷眸微凛,对柳秋悟淡淡道:“何时来的?” 柳秋悟闻声,亦抬眸淡漠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回了句,“刚到不久。” “嗯,住哪?”凌川说着,便意味深长地扫了李景然一眼,“与李兄一起? 李景然听到这,本刻意佯装淡然的眼神瞬间幽深起来,继而紧紧黏在了柳秋悟的脸上。 柳秋悟见状莫名心哽,偏偏又无法忽略李景然那灼灼的目光。 可要说住一起吧又太有非议了,虽然他住天然居后这人也赖着不走了。 于是他定了定心神,道:“不是,住天然居,刚好听闻你们出事了,就一起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凌川目的达到了,随意说了句便没了下言,看得边上的夏墨嘴角直抽搐。 这就说完了?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他见过很多久别重逢的故友寒暄,大多都是热情的,哪怕再怎么生疏,至少也能微笑以对,却从未见过如此冷漠的。 夏墨想着,视线不禁在他家川哥和柳秋悟三人身上打转了下,最后定在柳秋悟身上。 望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夏墨不得不再次感叹命运之神的妙不可言。 也许等他和川哥坦白一切时,他也会感慨万千吧。 之前不正是因为泽哥儿和柳秋悟容貌相似,才起的恻隐之心吗?这回就不是像了,而是一样了。 夏墨边想象着凌川到时会露出什么反应,边欲将搁在柳秋悟脸上的视线抽回,结果却在不经意间,余光瞥到他那破了的嘴角,顿时表情微滞。 远看不明显,但这细看就…… 在意识到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后,夏墨的眼里就遽然迸发出八卦之光,然后猛看向李景然。 果然,李景然的嘴唇也破了。 啧啧啧,瞧他发现了什么,夏墨的眼睛瞬间亮堂堂的。 而凌川的心里则呕气的很,他的小哥儿不但老是盯着柳秋悟看,还对李景然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 “泽哥儿,虽然柳公子玉树临风,我表哥也风流倜傥,但你一直盯着他们看,就不怕凌兄吃醋啊?” 秦季忽然出声,眼里语气里满是揶揄之味,显然是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夏墨斜了秦季一眼,顿时悟了。 看来这秦掌柜是知道李景然和柳秋悟,还有他川哥间的‘爱恨纠葛’啊。 虽然他很想回他一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一想到他家川哥是个醋缸,为了自己着想,他还是不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好。 “才不会呢,在我心里凌大哥最帅。” “帅?”李景然扬眉,他还是头次听到这么形容人的。 “对啊,在我眼中他最帅,世界都不及他好看。”夏墨嘴皮子一扯笑嘻嘻道。 而他话音未落,凌川就垂眸望他。 那黑瞋瞋的眼里,满是细碎如星光的笑意:“原来在泽儿眼中,我是这样的。” 很好,某大忠犬的毛瞬间撸顺了,泽哥儿果然御夫有术啊,秦季感叹。 而说了土情话的夏墨后知后觉,在男人盈盈目光中有些赧然,面上却佯装淡定。 “知道就好。”所以不要乱吃飞醋,伤心又伤身。 边上,明白了这“帅”是什么意思的李景然,也目光幽幽地转向柳秋悟。 柳秋悟似有所察,与之对视一瞬便立即撇开眼,像被灼到一般。 看着这样的他们,秦季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唉,他太难了…… 眼看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夏墨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对于这样的柳秋悟,他心里是升不起任何厌恶感的,他也庆幸当初选择信任凌川。 于是他扬起一抹微笑,打破这短暂的寂静。 “其实早就听凌大哥提过柳公子你了,只是没想到咱们会这么像,若柳公子不介意的话,就和李公子他们一样,喊我泽哥儿吧。” 柳秋悟闻言眸光一凝,没想到他外甥早就知道有他这一号人了。 就连李景然和秦季闻言,也都下意识地看向夏墨。 骤然被几道视线齐刷刷盯着的夏墨:……干嘛都这样看着他?他说的话很有歧义吗? 柳秋悟心情十分复杂:“泽哥儿,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啊。”夏墨说着抬眸望了下凌川,笑得格外灿烂,“说起来,你还算我们俩的红娘呢。” “你说,我……是你们的红娘?”柳秋悟瞪直了眼,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嗯,不过你们不要误会,我们的感情很好,没问题哦。”夏墨笑道。 虽说尚未下定决心和凌川在一起时,他曾是纠结和犹豫的。 哪怕当时他们已经成了亲,是夫夫,凌川对他也很尊重,可心理上的抵触是没那么容易消失和妥协的。 毕竟,谁会愿意当另一个人的替身呢? 不过自从凌川和他说开后,他是相信他的。 所以当他看到这曾令他对这份感情一度产生过误解和踌躇的柳秋悟,除了震惊于他那副和自己前世一样的容貌外,就再无其他了。 明明久别重逢的朋友,态度却那么冷淡,这让夏墨不禁怀疑,他们经常交流武艺是真的吗? 尤其是现在,当他说完他是自己和凌川的红娘后,气氛就又陷入诡异的沉默中。 同时,他似乎还从柳秋悟那双冰清的明眸中看到了——错愕与痛心疾首,还有淡淡的晦气? 呃……他没看错吧?夏墨眨眨眼。 柳秋悟抿嘴,缓了下才勉强挽起一抹生硬的微笑来,略咬牙道:“是这样啊,那真是有缘啊。” 夏墨笑着点了点头,和他长得一样的人耶,不就是有缘吗? “所以我一直挺好奇柳公子你到底长啥样的,如今一见,只能感叹造物之神奇。” “咳!”秦季轻咳一声。 他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一圈后,提议道:“夜深露重,这牢里寒气也浓,而且凌兄和泽哥儿还没吃东西吧?不如我们先回天然居坐下,填饱肚子再叙?” 凌川经他一提,也想起小哥儿今天就晌午时吃了碗馄饨,现在怕早就饿了吧?于是直接应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秦季笑笑:“凌兄不必客气,那我们走吧?” 第176章 啥来头… 随着秦季声落,几人便离开了昏暗的牢房,去了天然居。 夏墨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走后不到半个时辰,龚鸣和柳勇便跟着谢豫找上了何县令。 对于即将要面见县令大老爷的柳勇,心里是有些发怵的,毕竟他只是普通猎户,但到底关心凌川他们的安危,遂也挺直腰杆子跟在他们身后。 而何县令因冯师爷假公济私的事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还尚未睡下,便被下人告知又有人上门拜访了。 何县令心里烦着呢,直接挥挥手道:“不见。” 下人犹豫,他倒是想退下,可是这些人也是因冯师爷的事而来,尤其为首的那名谢公子,怕也有来头。 见下人还一脸为难地杵在原地不动,何县令嘴角下压,深吸了口气后道:“是何人来访?” “是一位自称姓谢的公子及两位农夫,也是为了冯师爷的事来的。”下人语速飞快,说完就将头颅垂得更低,大气不喘一下。 “砰!”何县令重重拍桌,搁在案桌上的茶杯都震了震,又是冯原…… 何县令目光阴冷,心中又将冯师爷这小人骂个狗血淋头,不过,敢直接上他府邸的,怕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有了前车之鉴,何县令凝眸深思,喃喃自语:“这对乡野夫夫究竟是何来头?怎么这么多人替他们出头?” 下人深知他家老爷不是在问他,依旧保持缄默,静待吩咐。 过了半晌,何县令才抬眸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下人闻言麻溜退下了。 片刻后,谢豫三人便齐步走了进来,在何县令跟前虚虚作了个礼。 “大人,我等是为朋友之事而来,深夜造访,打扰了。” 何县令睨了他们一眼,见谢豫从容不迫,龚鸣也神色淡然,唯有柳勇有些局促,心中有了想法。 “无妨,听下人说,你们也是为了冯师爷一事来的?” 谢豫淡笑:“正是,凌川和泽哥儿乃在下朋友,为人正直善良,今日下午与那姑娘一别后便上我家拜访,并无诱拐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何县令微眯眼,直视着他:“事情已水落石出,你们的朋友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谢豫讶然,转头与龚鸣和柳勇相觑一眼。 何县令道:“没错,是天然居的秦掌柜和两位公子接走的。” “原来如此。”谢豫笑了下。 既然有人先他一步把事情解决了,那他准备的满腔腹稿和信物就不必亮出来了。 “还是大人明察秋毫啊,这么快就替他们洗去冤屈。既然他们无事,如今又夜已渐深,我等还得回去告知家人,就不打扰大人您休息了。” 被恭维的何县令笑了笑,也不留人:“去吧,替百姓伸张正义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告辞。”谢豫说完,便对他微微颔首,然后就和龚鸣他们转身离开了。 至于何县令,则在目送他们离开后幽幽叹了口气。 他虽然没打探谢豫的身份,但他混迹官场多年,也明白这人不是没底的。 罢了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他也只想做个芝麻小清官而已,只求问心无愧。 而谢豫三人,在离开的县令府后就直径去了天然居。 当夏墨看到他们时,是大大的震惊,在又得知家中一堆人为了他们而担心时,更是感动得难以言表。 于是几人又坐下聊了一会儿。 由于谢豫他们的到了,本就犹豫要不要与夏墨相认的柳秋悟最终还是把话咽下了,决定等改日有合适的时机再提。 最后,夏墨和凌川再次郑重地谢过众人,便与柳勇和龚鸣一齐坐着马车,踏着洒落一地的盈灰月光回了村里。 彼时,柳盈盈他们已经回去了,唯有家住附近的戚氏见他们没事,一扫眉间愁绪,嘴里直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着这样的戚氏,夏墨笑眸璀璨,如天上闪动的星星。 “嗯,我们没事了。嫂子,大勇哥,还有龚大哥,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炽热又纯粹的友情。 “谢什么谢,你们还没吃东西吧,累一天了,我去给你们做点……”戚氏直接打断他,说完欲转身给他们做吃的。 柳勇见状拦住她,“媳妇等等,我们吃过了。”别说,这天然居不愧是清河县排名前卫的酒楼,那滋味真是绝了。等下次进城,他定要带媳妇和铁蛋去尝尝才行。 戚氏诧异:“吃过了?” 夏墨笑着点点头,“嗯,真吃过了,现在很晚了,嫂子你和大勇哥先回去休息吧 还有龚大哥也是。” 戚氏见他们不像说假,便作罢:“那你们也早些歇下吧,有事我们明日再聊。” 夏墨连声应好,经她一说,他确实觉得有些疲惫了,尤其是这双腿,有点酸痛。 于是,不想打扰他们的戚氏夫妇走了,沉默是金的龚鸣也走了。 “泽儿,你先在屋里坐会儿,我去烧水,等水烧好了叫你。”凌川黑眸瞅着小哥儿道。 夏墨摇摇头:“不要,一起。” 凌川闻言也没拒绝,反而忽然俯身轻笑着吻了他眼角一下,“呵,那就一起。” 要不是边上一直有人,他早就想亲亲他小哥儿了,谁让他说,他是他眼中最帅最好看的人呢。 ***** 彼时柳家。 正如唐玥儿所言,重新回归学院的柳宝坤彼时已经回到家中,正在纠结要怎么和家中长辈开口,说自己想娶媳妇的事。 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眼高于顶的妹妹居然已经嫁作人妇,嫁的还是王麻子那死无赖,这简直是太难以置信了。 这事对于柳宝坤来说,好坏参半。 好在听说当时收了八十两聘礼,这就意味着家中有钱,他若想怂恿父母去上门提亲,那这礼金就不用担心。 而坏则坏在王麻子这人不行啊。 若是他以后学有所成当了官老爷,他不但给不了他任何助力,还游手好闲人品低贱,有他这么个妹夫怕也是件糟心事。 想到这柳宝坤深感无力,但事已成定局,他又能说什么? 就在他想得入神时,耳畔就突然响起一阵爆笑声,是他奶的,隐隐还有他娘的。 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柳宝坤寻思着,下一秒就从他奶的话中得知的答案。 “哈哈哈,老天爷长眼啊!那小贱蹄子和那死煞星都被官差抓走了,我看他们以后还怎么得瑟!” 第177章 算盘落空 里屋,余氏正仰头大笑,手里的拐杖直敲击地面好几下,只要一想到夏墨他们的悲惨下场,心中就觉得总算扬眉吐气一回。 一旁的李氏也痛快不已。 这段时间,她身心遭受一波又一波的打击,都险些落红了,人也瘦了不少。 偏偏那该死的无赖得逞后不但不放过她,更是拿宝莲来威胁她……这一切都因泽哥儿那贱人而起! 想到这,李氏就恨不得他和凌川立即去死,不禁眸光微动,心生一计。 只见她先瞄了眼正在门口抽竹筒烟的柳大志,才转向余氏故作惋惜道: “阿娘,听说他们今天回来时可是买了一车东西呢,想来是凌川赚了不少钱,你说他们要是回不来了,那这凌家的东西不就充公了吗?” 余氏动作一顿,三角眼幽幽转向她:“充公?充什么公?泽哥儿身上有我们柳家的血脉,他们要是死了,那这东西就必须是咱家的!” “我觉得阿娘说的对,但就怕别人不是这样想的,毕竟泽哥儿与我们断了亲……”李氏欲言又止,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瞄着柳大志,见他不为所动后心里暗暗一松,随即眼底划过阴毒的笑意。 “我看谁敢!”余氏眼一凌,大声道,一副有人敢跟她抢,她就敢跟他们拼命模样。 李氏见状微微敛目,嘴角上扬,嘴里轻叹一声,才道:“唉,还真不好说,到嘴的肥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我可听说了,泽哥儿和凌川一被官差带走,村长他就将那车东西收起,谁都不准动,你说要是他们没了,不就正好昧下吗?” 余氏抿嘴沉默了一下,然后冷哼:“呵,我就知道这老东西是个假仁假义的。不行,明早我就上凌家看看,他要是敢私拿东西,我就将他这假面孔公之于众,看他以后还怎么服人。” 李氏闻言又飞快瞥了默默抽烟的柳大志一眼,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顿时眼底的笑意瞬间更甚了。 这时,同样因夏墨和凌川被抓而欣喜不已的柳宝坤疾步走出了房间,迈入里屋。 “阿奶,娘,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们被抓了?” 李氏见儿子过来,心知他对那两贱人同样有怨,立即点头道:“是啊,说是拐了个姑娘,啧!好在与咱们家没关系,要不然怕影响你前程了。” “哎呦,我都忘了这一茬了。”上一秒还在责怪儿子过于独断,直接与泽哥儿断亲的余氏倏然换了个态度。 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要是那小贱种影响到她乖孙的前途,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嘛!这亲断得好,断得好哇,哈哈! “乖孙,你怎么出来了,莫不是饿了?”余氏问。 柳宝坤摇摇头,犹豫了下,转头看向门口的父亲,一鼓作气道:“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请爹娘帮我去唐夫子家提亲的。” “什么?提亲?”李氏惊呼,立即将夏墨他们的事抛之脑后。 余氏也眼睛微张,就连“啵啵”吸着竹筒烟的柳大志也停下动作,幽幽回过头来。 柳宝坤被家人注视着,决定打铁趁热,于是他道:“没错,其实我心仪唐夫子的女儿已久,但唐夫子却要把她许配给别人,所以我想阿爹能帮我上门提亲。” “我不同意!”余氏听完就不干了,不就是一个夫子吗?居然还看不上她乖孙,我呸!她还看不上他家闺女呢! 柳宝坤皱眉:“奶,玥儿她很好的,你们就同意这事吧,要不然我都看不进书了,整日就想着这事……” 看不进书,这怎么行!她儿子可是要考科举,以后当官老爷的!李氏柳眉紧蹙。 “坤儿,当真那么喜欢那玥儿?” 见他娘有些松动,柳宝坤连连点头:“嗯!阿娘你们放心,要是我娶了玥儿,定会好好习书的,到时她也会孝顺你们的。” 余氏还是不太想,但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努努嘴,而李氏也做不了主,所以转睛看向柳大志。 “爹,我也不小了,我想娶玥儿为妻。”柳宝坤也知道这一点,遂也殷切地看向他爹。 柳大志抿着嘴,目光沉沉,没有立即答应,柳宝坤见状又唤了声,希望他能同意。 沉默了半晌,柳大志见儿子仍那么执拗地看着他,才道:“当真想娶她?” “嗯!”柳宝坤重重点头,“爹你放心,玥儿她自小读书识字,聪慧伶俐,若能娶她,以后也能多多帮我,照顾我。” “这么一说,这玥儿姑娘也还行。”余氏眼珠一转,嘀咕了句。 “当家的,你怎么看?”李氏看向柳大志。 而柳大志沉吟片刻,虽然他也不太喜儿子娶个夫子女儿,但到底还是同意了。 “既然坤儿想娶,那我们明日一早便进城准备东西,去唐家提亲吧。” ……翌日清晨。 因柳宝坤要去唐家提亲,所以父子三人便早早进了城,独留余氏一人在家。 因此,本来想和儿媳一起去凌家看看的余氏,怕凌家的东西真被柳正他们贪了,便一人跑去凌家。 所以当她看到凌家有炊烟升起时,就当即怒了,认定是柳正他们在霍霍属于她家的东西。 于是她开始大力拍门,还不停说着柳正怎么怎么假公济私,妄想私吞她孙子孙婿的东西,没一会儿就引来了好几个要去干农活的乡亲围观。 而夏墨和凌川本在厨房里好好做着早饭,就倏然听到外面传来余氏刺耳的叫声,不禁相视一眼。 这个不要脸的老虔婆,怎么又上他们家来了? “凌大哥,你先看着火,我去看看。”夏墨道。 “嗯。”凌川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反正粥也快好了,他随后就到。 于是夏墨抬脚朝院外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总算听明白余氏在叫嚷什么了。 原来是以为他们死定了,上门要争“遗产”来的,真是打的好算盘。夏墨冷笑一声。 “吱呀”一声,他就从里面将门打开,然后对着齐刷刷看向他,面露惊愕的众人咧嘴一笑:“早啊各位,不过……你们这么早上我家来,是有什么事吗?” 望着笑吟吟的夏墨,余氏顿时像是失去了声音,任由嘴巴眼睛张得老大,看起来好不滑稽。 他怎么会在家?他不是被抓走了吗?他……是人还是鬼?!余氏乱哄哄想着,人也下意识往后挪了几步。 瞧着像是吓破胆的余氏,夏墨心中嗤笑一声,暗道就这胆子还敢上门闹,也不怕天天梦到鬼。 “呀,真是泽哥儿啊,你们昨晚不是被带走了吗?啥时候回来的?”一婶儿心直口快,盯着夏墨水灵灵的脸庞直接道。 第178章 你居然敢咒我… 其他人闻言也好奇地点点头,瞧夏墨这气色红润眼眸锃亮的,也不像是坐过大牢的样子啊。 夏墨抽回搁在余氏身上的视线,对他们笑道:“昨晚确实走了一趟,不过县令大人他英明神武,我和凌大哥被询问一番后很快就破案了,所以我俩就连夜归来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没事就好,回来就好,哈哈……婶儿我也没什么事,就路过的,听到柳老太在嚷嚷便过来看看。”婶儿说着露出了憨憨的笑容,看着是个面善的人。 夏墨没想到这婶儿这么耿直,斜了脸色铁青的余氏一眼后也跟着笑了。 而其他人听夏墨说明了事情经过,也纷纷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还七嘴八舌地附和了几句。 “还是县令大老爷厉害啊,这么快就破案了,不过泽哥儿,突然看到你在家还真吓叔一跳呢……” “是啊是啊,好在虚惊一场……” “……” 他们就说嘛,泽哥儿性格软糯,凌川平日看着虽也是冷冰冰的,但他们柳家村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等拐卖良家姑娘的劣事。 一时间,在场的几个乡亲无一不替夏墨和凌川没事而感到高兴的,唯独余氏紧绷着一张老脸,死死地瞪着夏墨,绷得脸上皱纹都如沟壑一般密布纵横。 余氏心中暗恨:没想到这小贱种这么走运,被官差抓走了还能毫发无伤地回来,她这一遭真是大意了。 想到这,余氏又愤愤横扫了和夏墨有说有笑的几人一眼,然后就想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走,结果却被夏墨硬生生给叫住了。 这一叫,蹑手蹑脚的余氏顿时如芒刺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骤然间想起她方才叫嚣了什么内容的婶儿几人,都无不骇异地看向她。 哎呀,他们怎么忘了,柳老太刚才可是在说村长要霸占凌家家产来着,如今一看里面的人分明是泽哥儿和凌川,那她这不是在诬蔑人了吗? 霎时间,婶儿几人脑中不约而同蹦出柳宝莲造谣陷害泽哥儿的事,不禁暗暗咋舌。 莫非这糟糕的秉性也是一脉单传?等等,这么说也不对,毕竟泽哥儿就不一样! 见他们这副反应,夏墨微微勾唇,灵动的星眸里有道暗芒一闪而过。 说实在的,余氏这个节骨眼上他家找茬儿,还把柳正往死里得罪,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再好不过了。 他们越作,他以后就越有利。 于是他抬眸凝视着被迫留下来,回过头怒瞪着他的余氏,攒眉道:“柳老太,你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说清楚,昨晚我和凌大哥走得匆忙,所以才会麻烦村长爷爷帮我们看着东西的,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想霸占我家东西。” 余氏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脸皮有些挂不住,但嘴上仍是死不认账:“我是你奶!就算与你断了亲,我也是担心你们的,所以才特地过来看看。” “真是这样吗?”夏墨反问,说着他顿了顿,然后微垂下眼睑显得有些无奈。 “罢了罢了,就当是误会你吧。不过,村长爷爷他为人公正,一直都很替我们大伙着想,所以就算我们当真有一劫,这家中东西也随他处置。” “这怎么行!你们非亲非故的……”余氏想也不想就大声否决,等她反应过来时,其他人已经露出了然之色。 “我就说她怎么一早就来这里叫嚷,原来是无利不起早啊,真是开了眼界了,能势利眼到这份上的还真是少见啊。”另一婶儿轻蔑地望着余氏讥讽道。 居然是想吃绝户,还是自己孙子家的,虽说断亲,但这柳家人的心肝也忒黑了点吧。 夏墨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同时他还要彰显自己的容忍,所以自余氏开口后他就佯装出被她话给震住了的样子,任由自己嘴巴微张,瞳孔放大。 “你!你个死婆娘乱说什么啊你!我都说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他们有没有事,一时情急才误会了,你休想给我扣帽子!”余氏气极,跳脚。 “我才没胡说,刚才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你在诬蔑村长,要不是泽哥儿回来了,这事你想怎么收场?” “就是,就她刚才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故意的,村长要是知道,定会被她这不要脸的气出病来。” “你们给我闭嘴,老婆子我才没有!”余氏怒吼一声,然后又把矛头指向夏墨,“泽哥儿,你还有没有良心,你奶我关心你们,你就这样任由他们说我的不是……” “不需要,滚。”凌川冷冰冰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来,下一刻他就一身冷冽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并走向夏墨。 “不要伤心,不值得。” 夏墨抬头定定看了他两秒,忽然一笑:“我没伤心。” 然而他话是这么说的,但就他那耷拉的小表情,闷闷的腔调,怎么看怎么听都充斥着失落与受伤,同时还隐隐带着淡淡的释然。 “那就好。”凌川心知小哥儿在做戏,但还是忍不住抬手在他乌黑的发顶上摸了下。 夏墨歪开小脑瓜,小声嘀咕了句“有人呢,再摸我就要缩水了。”本来就矮…… 凌川闻言黑眸微弯,抽回手,然后眼皮子一抬,面容冷酷地看向余氏:“这是最后一次,下场再敢上我家闹腾泽儿,休怪我无义,让柳宝坤他考不了科举。” 余氏是看不上凌川的,但同样深深地畏惧着凌川,毕竟这人可是能徒手折断她的拐杖…… 所以凌川一出来,余氏就瞬间没了嚣张气焰,但当如今又骤然听到对方拿她的宝贝乖孙做威胁,于是当即气炸了。 她怒目圆瞪:“你敢!” 凌川面无表情:“你看我敢不敢。” “你个煞……”余氏被噎了一下,正准备破口大骂,上演自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拿手好戏,就又被夏墨打断了。 “唉,别你你我我了,柳老太,你回去吧,凌大哥他也是关心则乱,你放心,他不会对柳宝坤做什么的,倒是你——” 夏墨说着顿了顿,像是在犹豫,“都一把年纪了还整天上蹿下跳的,当心气急攻心,我听说这对身体不好,严重的话可是会两腿一蹬的。” “噗嗤!”夏墨话音刚落,原先那位和余氏争了两嘴的婶儿就痴笑出了声。 其他人有跟着笑的,但也诧异地看着夏墨的,毕竟这关心的话语听着怎么那么气人呢。 他们这一笑,余氏彻底气红了眼,她颤巍巍地指着夏墨怒吼:“你居然敢咒我死?” 第179章 是你想岔了… 咒你怎么了?我还想捶断你狗腿子,让你爬呢!夏墨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秀宇微蹙,有些黯然神伤。 他道:“不是的,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你瞧你呼吸那么急促,眼睛都充血了,要是倒在我家门口可不关我们的事啊,所以还是早点回去,找人看看比较好。” “看个狗屁!老婆子我好着呢!”余氏气鼓鼓地瞪着他,犀利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阴恻恻的。 夏墨瑟缩了下,像被她吓到了,半晌才启唇嗫声道:“好吧,当我没说。” 而凌川则眼神一凛,下意识地往小哥儿的跟前挪,并目光凶狠地瞪回去。 望着婊里婊气的夏墨,被凌川狠戾眼神紧锁的余氏,只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火气瞬间更盛了。 狗娘养的咒都咒了,怎能当作没说过?余氏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她心思一转,三角眼便蓦地扫向婶儿几人,肃声道:“我就说这小贱种心思歹毒你们还不信?看看,现在不就露出真面目了?不但咒长辈去死,还拿亲弟威胁长……” “我没有!是你想岔了……”夏墨的声音骤然拔高,又渐渐低下: “罢了,反正我说什么都错的,既然断了就该断个干净,你还是快走吧,还有……下次没搞清状况前就先别叫嚷了,省得徒生尴尬。” 夏墨说完也不给余氏反驳的机会,头一扭就直接转身进去了,在别人眼里,像是伤心离去。 也是,自己还没死呢亲奶奶就惦记着自己的家产,还好心当成驴肝肺,是个人都受不了。 唯有凌川知道,小哥儿与他擦肩而过时,狡黠的明眸曾对他眨了下,里面盛着坏坏的笑意,那是得逞后的促狭与揶揄,还有淡淡的傲娇。 凌川性感的喉结滚动,捻了捻指腹后才绷住表情,没让自己嘴角上扬。 而一旁的大叔见夏墨走了,心里也门清得很,虽说他话是不中听了点,但柳老太是什么人他们还不知道吗? 她这上凌家本就不安好心,还险些坏了村长的名声,好在人家小夫夫在家,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于是未等凌川放狠话,他就率先望向余氏,语重心长道:“泽哥儿说的没错,柳老太你也别激动,既然误会一场,他们也没事,就回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啊,阿訇说的对,退一步海阔天空,柳老太你就别揪着泽哥儿不放了。” 有人跟着好言相劝,但这无疑戳中了余氏的气管子,令她气急败坏,磨牙凿齿。 “退个屁!我看你们就是狼狈为奸!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太婆!”余氏一脸怒容。 然而对方也不是个好扣大帽的,只见她眼稍一抬嘴角一扯,反唇讥诮道: “闭嘴吧,谁狼心狗肺还不一定呢!就算泽哥儿他真是骂你你也是活该!就许你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许人家气不过怼你两句?天底下哪有这道理的?” “就是,想想她刚才怎么说村长来的?换个人现在早就灰溜溜走了,就她死不悔改还贼喊抓贼,这脸皮都多厚啊。” 余氏一时语塞,涨红了脸:“你才是贼,我都说了我是来看他们的,你们不要诬蔑我……” 见余氏依旧如此,最先询问夏墨的那婶儿直摇头:“反驳我们是没用的,眼见为实,走吧走吧,一日之计在于晨,不要浪费时间,再隔会儿,就日上三竿了。” 与余氏互怼的人笑笑,“阿琳说的是,走喽走喽。”说罢,便拿着自个儿的农具走了。 其他人也明白,跟余氏这老娘们是说不通的,遂也扛着板锄,挑着撮箕或木桶,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睁睁看着人一个个走光了,余氏顿觉得胸口发疼,偏偏人家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她能咋办? 这时凌川也“嘭”的一声关上门,震得她眉心一跳,只能一人在原地骂骂咧咧好一会,才悻悻离去。 里面,在盛粥的夏墨听到动静后回头,就见凌川大步走来,不禁微微一笑:“都走了。” 见状,凌川刚毅冷硬的轮廓瞬间柔和下来,黑眸含笑:“嗯,走了。” “那就好。”夏墨笑着点点头,“咱们也先填饱肚子吧,待会儿去找盈盈姐和村长他们报个平安,顺便提一提这新订单的事儿。” “好。”凌川应道,走近后在凳上坐下。 而夏墨顺势递了双筷子给他,然后也一屁股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期间,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凌大哥,你说秦掌柜他们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啊?咱们前脚刚进大牢,他们后脚就来救驾了。”夏墨咽了口米汤,有些不解道。 凌川顿住欲夹菜的筷子,抬眸望向直勾勾看着他的小哥儿,“泽儿担心他们另有所图?” 夏墨思忖了下摇摇头,“也不是,就觉得他们有点怪怪的,尤其是你那朋友,你没发现他一直……嗯,就是一直盯我看吗?” 凌川薄唇一抿,心里忽然有些吃味:“泽儿关注他做什么?他没你好看。”更没我好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夏墨闻言顿时乐了,张着清澈明亮的眼眸笑吟吟看他:“真的?他没我好看?” “嗯,你最好看。”凌川认真道,没觉得自己有啥问题,殊不知日后得知真相的他,恨不得穿回这一刻把话咽回去。 夏墨拉长声音“哦”了声,“那我可记住了啊。” 凌川动动嘴唇,总觉得小哥儿话里有些意味难明的味道,但又说不出哪里怪,最后还是应下来,反正夸夸媳妇儿准没错。 “呵呵,好了好了,你先别乱吃味儿。”夏墨说着止住了笑,然后冲凌川眨眨眼,又神秘兮兮道: “跟你说个新发现,你朋友他和李景然肯定有一腿,他俩的这里都破了。”夏墨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看到男人眼里闪过惊讶之色后不禁有些得意洋洋。 哈哈,看吧,还是他眼睛厉害! 凌川心思复杂地盯了小哥儿半会儿:“你就因这才看了他们许久?” 第180章 甘愿被你桎梏 夏墨吃了口菜,微微点头:“对啊,不过后面就不是了。” “嗯……嗯?!”什么叫做后面就不是了?凌川瞳色微滞,薄唇下抿。 夏墨眼尾轻挑,在脑中搜了个比较合适的词后才道:“就是你朋友他看我的眼神,唔,好像有点过于热忱了。” “……” 什么叫看你的眼神过于热忱?朋友妻不可欺!莫非他真是觊觎他的小哥儿? 凌川想着就倏地黑了脸,活像是被迫吞了只苍蝇似的,黑眸瞋瞋,眼神骤冷:“他看上你了?” “噗嗤!”夏墨一听差点笑喷,好在及时捂住嘴,不然这些饭菜就被他霍霍了。 “不是……凌大哥你想啥呢!我才刚说完他跟李景然有暧昧,你就怀疑他喜欢我?怎么可能。还有像他这般冷清绝尘的人,也不似朝三暮四的。” 凌川松了口气:“那他为何那般看你?” 夏墨耸耸肩:“不知道啊,就和你顺便聊聊而已,不过我觉得他不是震撼于我们相似的容貌,就是他家中还有人和我长得更像,哈哈哈……” 那小说电视剧怎么演来着?有个失散多年的兄弟,夏墨心中痴痴笑着,转眸间又飞快地把这逗人的想法拂去,继续道: “不过这回还真得谢谢他们,有了这一出,等咱家以后有坊子和铺子了,但凡知道这一茬的估计也会先掂量掂量自己。” 毕竟,就连冯师爷这种地头蛇都搞不定他们,说出去多唬人啊。 如是想着,夏墨登时笑得更加欢了,嘴角都差点咧到耳根子去。 望着小哥儿一副赚大了的表情,凌川紧绷的轮廓线柔和了下来,狭眸含笑:“泽儿早想到这一点了?” “没有,就刚想到而已。”他又不是时时刻刻都算计着,不过这回确实便宜了他们,因祸得福了。 凌川嗯了声又浅笑了下:“还是泽儿脑瓜子灵活,我都没想过。” “那是。”夏墨下巴微扬,忽然就傲娇上了,回应他的是男人一串爽朗的笑声。 “呵呵呵,对,泽儿最聪明……” 在对方深情款款的笑眸下,夏墨一颗小心脏既羞涩又甜蜜,明亮的眼眸里也染上了化不开的情意。 一顿早餐的时间很短,两人没多久就吃饱了,于是他们收拾收拾,就直接奔柳盈盈家去了。 至于戚氏,关于洪掌柜又要收麦芽糖的事他们昨晚回来时就和柳勇提了,同时还问了龚鸣要不要一起。 毫无意外的,两人都是愿意的。 当夏墨和凌川去到柳盈盈家,敲开她家门时,担心了他们一宿的母女俩看到是他们后顿时大吃一惊,紧接着就卸下了心中的大石,迎他们进门,并直言他们没事就好。 夏墨连连点头,说了些让她们担心了的客气话后长话短说,大致地将事情说了下。 当然,不该说的他一句也没说,可即便如此,周氏和柳盈盈听完后还是怒了。 她们你一嘴我一句的,嗓音高亢地将毕生国粹统统送给那诬蔑夏墨和凌川的坏人,算是让夏墨见识到了彪悍的一面。 期间,柳盈盈思及玉哥儿还不知夏墨他们已经没事,便直接跑去他家告知一声。 不过没一会儿功夫她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欣喜的玉哥儿和他母亲。 玉哥儿母亲本就是柳家村人,姓柳名琳,和柳盈盈母亲有缘,名中都带了“琳”字,还是邻居,这一来二去地便熟识了。 意料之中,这对母子在得知夏墨和凌川因和被抓后,皆义愤填膺。 于是那些搞事情的人,又在他们的长篇芬芳中得到了人格上的升华,听得夏墨笑得嘴巴疼,一直点头附和。 等大家骂痛快了,他才絮絮把掌柜又要麦芽糖的事说来,并问道:“盈盈姐,玉哥儿,你们还来不来?” “来来来,当然来!泽哥儿你说的是什么话啊,赚钱的事谁会嫌多啊?”玉哥儿激动道。 他母亲见状好笑地瞋了他一眼:“瞧把你激动的,真是掉钱眼子里去了。” 玉哥儿一听哼哼唧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可是正经生意,机会难得,我说的又没错。” “你说的对,泽哥儿,凌大哥,记得加我一份啊。”柳盈盈道。 “好。”见他们当即就答应了,夏墨也心里高兴。 周氏和玉哥儿母亲见事儿就这么订下了,只笑呵呵地让他们好好干,别偷奸耍滑辜负了,小夫夫俩的一番好意。 夏墨闻言连摆了下手,表示没有的事,“婶儿,盈盈姐和玉哥儿都很勤恳的,干活认真又细致,上手也快。要没有他们帮忙,我和凌大哥哪敢乱接洪掌柜的单子啊。” 听到自己的女儿和儿子被认可,两位长辈倍感欣慰,然而嘴上却道:“不是骗婶儿?” “是啊,泽哥儿,凌川,要是他们做得不好,你们也别不好意思说他们,该说道的就说道,别有顾虑。”玉哥儿母亲也认真道。 夏墨轻笑了下:“当然不是啊,这可是洪掌柜和客人们认可的,不是我们说的算,是吧凌大哥?” 凌川应了声:“没错。” “呵呵,那就好……” 周氏和玉哥儿母亲见夏墨和凌川不似说假,登时笑得合不拢嘴,心里放心了。 特别是周氏,她略略瞥了眼柳盈盈,看向夏墨夫夫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而柳盈盈则微微吐舌,侧头小声在玉哥儿耳畔嘀咕了句:“你看,我们说的还没泽哥儿和凌大哥说的令她信服呢,就爱瞎操心。” 玉哥儿嗤嗤低笑,眼睛也眯成一条缝:“我娘她也是啊,起初看到我赚了那么多钱都吓呆了,要不是我拦着她,她还非要给泽哥儿和凌大哥送东西去了呢……不过,被这样的唠叨也挺好。” 柳盈盈听了瞬间眉眼带笑,又深深望了健朗许多的周氏后赞同道:“确实。” 她何曾不知,因为她的任性与执着,她阿娘不但陪着她承受了许多,还一直关心着她的未来。 “你们就放心吧,这么好的机会,我俩肯定会好好把握的。”玉哥儿说完本想对夏墨眨眼来着,却在瞄到凌川后硬生生转向他娘。 夏墨见了心里一乐,说起来就他们间的相处,关系上应该算不上生疏了,但他总能在玉哥儿脸上捕捉到“老鼠撞上猫”的蠢萌表情,他家川哥真有那么吓人吗? 夏墨想着便抬眼,恰好对上与凌川看过了的视线,不自觉扬起嘴角,笑了。 唉,与其说别人感激他,他又何曾不感激他们呢? 尤其是眼前这个像高山一样巍峨可靠的男人,若没有他的默默支持,很多事都不可能那么顺利的。 这些他都记着,以后也会一直记得。 所以,他心甘情愿成为那只被呵护着的风筝,被他攥着另一端线头的风筝…… 第181章 天生一对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夏墨和凌川便告辞了,他们还需上柳正家一趟,不过走前倒是约了个下午时间,等人齐了再详谈其他。 对此,柳盈盈和玉哥儿并无异议,反正泽哥儿怎么说他们听安排就是了。 离开柳盈盈家后,夏墨想起玉哥儿的反应,就开始调侃起凌川来,说他这凶帅凶帅的也就他敢收。 凌川一听不但不恼,反而寒眸带笑,不但说是他之幸,还说小哥儿有眼光,他们俩是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夏墨哈哈大笑,说看把他美的。 凌川也不否定,他心情确实挺美的…… 于是两人就这样一路有说有笑,猝不及防间吓了那些偶遇他们的乡亲一大跳。 这对小夫夫昨晚不是被官差抓走了吗?怎么会在这?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毕竟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普通农家子来说,被官差带走是件非常恐怖的事。 就算大难不死,也会脱层皮,哪有像夏墨他们这样的红光满面? 面对乡亲的疑问,夏墨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直接借此机会,挑明他和凌川是被人诬蔑的,如今那姑娘已平安归家,他们自然也就无罪释放了。 说到最后,夏墨还不忘大肆将何县令的英明神武歌颂一番,听得几位乡亲一愣一愣的,竟也跟着赞扬起何县令来。 对此夏墨乐见之至,空隙间他还俏皮地对凌川笑笑。 看吧,这不就有免费送上门的好帮手吗?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何县令的英明就会代替他们被带走的八卦。 如此想着,夏墨就身心舒畅,斗志昂扬,迈向柳正家的步伐都跟着轻快起来。 当他们真正走到柳正家时,小柳氏正弯着腰,在院前打扫卫生。 “小嫂子,早啊。”夏墨挥挥手。 听到动静的小柳氏猛地停下动作,抬头望去,就见夏墨正笑吟吟地对她招手。 边上的凌川在对上她视线后,也微微颔首,顿时惊得小柳氏双目瞪大,松掉了手里的扫帚。 “哎呀!这是啥时候回来的?”小柳氏满目震惊,心道她没看花眼吧? “昨晚就回来了,不过当时太晚了,所以才没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夏墨浅笑道。 昨晚?小柳氏眯起眼,再三确定自己没眼花后喜上眉梢,转头就朝屋里大喊一声:“公爹,泽哥儿和凌川他们回来啦!” “噔噔噔”几声,没几秒钟,柳正就和他媳妇抱着孙儿出来了。 “村长爷爷,奶奶,早上好哇。”夏墨朝他们笑意盎然地唤了声,凌川也跟着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柳正夫妇见他俩面色如常,凝肃着的眉宇骤然一松,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来。 柳正上前,混浊的眼睛凝视着他们:“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你看吧,我就说他俩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柳正媳妇道。 “是是是,夫人说的对。”柳正点头,也不戳穿是谁昨晚一直长吁短叹,直言他们命苦。 夏墨见状忍俊不禁,视线在俩老人身上流转须臾,暗暗说了声真好,才道:“让你们担心了。” 柳正摇摇头,任由把扫帚放好了的小柳氏抱走孙子,“不过突然有官差进村,还直言要你们,属实吓大伙一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既然你们回来了,那个带官差抓你们的人呢?”柳正媳妇也皱起眉问。 “他作伪证污蔑我与泽儿,事情查清后就被捉拿了。”凌川回道。 旁听的小柳氏闻言直说活该,害人终害己,夏墨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他心里明白,若他们真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白丁,这事恐怕还真让对方得逞了。 夏墨敛去心中幽叹,直接道明来意:“村长爷爷,我们来除了和你们报声平安外,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哦?”柳正微挑眉,与媳妇相视一眼后都猜不准他要说什么事,遂道:“既然有事相谈,不如先进屋里坐下?” 夏墨和凌川自然没意见,便跟着他们一同进去坐下。 柳正媳妇不禁联想到他们昨晚被带走一事,眼里瞬间又升起一丝担忧,“难道事情还没完全解决?” 柳正和小柳氏一听,望向小夫夫俩的表情也肃然起来。 夏墨见他们想岔了,赶紧解释:“不是的奶奶,那事已经水落石出,官差是不会再来找我和凌大哥的,我们要说的是别的事。” “不是就好。”柳正媳妇拍拍胸口,又笑了声:“那你们说的是何事?” “好事啊,村长爷爷,你可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带的那小零嘴?”夏墨说着,眼睛转向柳正。 然而未等柳正发声,小柳氏就抢先道了,“我记得我记得!就是那个很香很甜的糖块儿,可好吃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嘴还馋着呢。” “哦!是它啊。”经小柳氏氏一提,柳正夫妇就瞬间记起来了,当时他们还一致夸泽哥儿手巧,凌川捡了个金疙瘩来着。 夏墨勾唇微笑:“没错,就是它。” 而凌川也不等柳正他们询问,就接着小哥儿的话音说道:“其实,我与泽儿最近都在做这麦芽糖的生意,现在刚好接了新单,所以才过来问问,村长你要不要参一份?” “做生意?参一份?!”柳正三人惊呼。 显然,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事情。 夏墨直视着他们:“没错,我们就是为了这事而来,之前盈盈姐他们也和我一起捣鼓过,成果还不错,像上次我给你们尝的,一斤能卖……” 随着夏墨用平缓的声音吐出麦芽糖的两种收购价后,柳正三人皆目瞪口呆,大吃一惊,俨然没想到那糖居然这么贵。 一想到泽哥儿和凌川上他们家是为何,小柳氏的心尖就忍不住轻颤,“泽哥儿,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不是逗我们开心吧?” 夏墨无奈一笑:“小嫂子,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拿来寻你们开心,就算不信我,也得信我家川哥不是?” 小柳氏下意识看向凌川,额……这确实不像个会开玩笑的人。 柳正同样震撼,但也深知他们不是说着玩的,于是在平复心情后,正色道:“若你们不介意我们生手,就让阿瑛去吧。” “我?”小柳氏讶然,转向柳正。 柳正:“嗯,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这些手艺活就该留给你们这些年轻人,至于孩子,我和他奶会好好带。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多学多做,莫要声张。” 小柳氏激动万分,没想到这个好馅饼会落到她头上:“公爹,我明白的。” 第182章 又进一步… 见儿媳如此懂事,柳正满意地“嗯”了声,转睛看向凌川和夏墨:“钱就不必给了,阿瑛她什么都不会,就当去学个手艺活。” “是啊是啊,就按阿正说的办。”柳正媳妇附和。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制糖的手艺有多贵重,又怎么好意思再伸手拿钱呢? 夏墨眉毛一蹙:“这可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只要你们到时莫要嫌我手笨就好,还有你们放心好了,这制糖之事我会藏在肚子里,不会到处乱说的,别可不可是了。”小柳氏说。 夏墨:“真不行……” “哎呀,别纠结这个了,反正这钱我们不要。” “没错,这既跟你们学手艺又跟你们要钱的,不就净占便宜了吗?我这老脸以后往哪搁啊……” “就是啊,凌川,你也别由着他……” 柳正三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根本不给夏墨插话的机会,只能干瞪着眼睛,嘴巴动了又动。 说实话,夏墨其实没想到柳正会这么快同意的,不但不质疑他们,还一致推托着不要钱,并许言说定会守口如瓶! 所以,他心里没半点感触是假的。 虽然他并不觉得教小柳氏制作麦芽糖有多了不起,更不认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一说会发生自己身上,毕竟他本身就是个作弊利器。 其次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非常纯朴的,既然他与泽哥儿都受了他们的恩,那不如还之以渔,共同富裕。 柳正三人见夏墨不语,凌川也没出声反驳,便以为他们被自己说服了。 结果夏墨却道:“小嫂子,该属于你们的你们就收下,盈盈姐他们也是这样分配的,我们总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这……”柳正一时语塞,与他媳妇儿媳面面相觑两眼,不知该怎么回他。 见柳正仍有迟疑,一直静坐旁观的凌川适时开口了:“村长,并不是我由着泽儿,既然你们愿参一份,那么这一份制糖的原料钱是由你们自己出的,所以赚得钱自然也归你们。” 凌川言简意赅,声音也是素来的冷感和低沉,若换作平时,它总能让夏墨的耳朵略微有麻意,但彼时显然不是。 只见夏墨“啊”了一声,然后摸摸鼻尖对柳正他们讪笑了下。 “看我这脑子,一激动都忘了说明这一点了,好在凌大哥及时提醒……那个村长爷爷,你们对这个有异吗?若是不想了也没关系的。” 毕竟还没赚钱呢就先花钱了,多少有点像画大饼,细究起来还很不靠谱。当然,他们是靠谱的,夏墨腹诽了下。 而柳正并没有多做思考。他收起了严肃的神情,淡笑开来,一双眼睛平静而从容,带着历经风霜的智慧。 “甭说这些,参一份就参一份,爷爷我是年纪大了,但这眼这脑还利索着呢,你们俩连糖的买主都找好了,这一趟不就是现成的小财神吗?我们哪有送财神的道理。” 柳正说得直白,他媳妇听了咯咯直笑:“就是,我们家从来都是迎财神爷的。” 财神爷啊?夏墨睨了凌川一眼后忽地笑了,这么高这么壮实,还凶得可爱的财神爷,还真……喜人啊。 凌川眉峰轻挑,一眼便从那眼神中看透小哥儿的想法,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谁不是呢,那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啊。” 夏墨说着忽然灵光一闪,蓦地想起那个三番两次挺身而出,维护他的热心婶儿来。 “对了,黄婶儿她在吗?让她也来吧。” 拿不定主意的柳正三人骤然间被他这一打岔,瞬间偏移了注意力。 “你说淑珍她啊,她一早就去地里了,不过她家哥儿倒是在家。”柳正媳妇蹙眉道。 虽说这事对他们来说是稳赚不赔的,但他们也不好直接叫她家哥儿过来商谈,毕竟是要先花钱的事儿,总得和大人说明才行。 小柳氏也深知这点,她寻思了下说:“要不我现在去地里一趟,把婶儿她叫回来?” 柳正觉得儿媳说的可行,“那阿瑛你去一趟吧,我们在家等着……” 见公爹同意了,小柳氏也不磨蹭,起身就要走,却被夏墨喊住了。 “小嫂子你等等。” “嗯?”小柳氏顿住低头,与柳正他们一起齐刷刷望向他,以为他还有什么要交代。 “婶儿她中午会回来的吧?到时候你们帮我问问她就行了,不用多跑一趟,要是婶儿她愿意,下午就让她和你一同来我家,我已经和盈盈姐他们约好了。” 小柳氏闻言朝外边看了一眼,犹豫道:“可现在距中午还有好久一段时间呢。” “不急,事关钱财,还是大家坐下详谈一番比较好,这样一来也好分配工作。”夏墨解释。 柳正沉吟了下:“甚好,那等淑珍她回来了我问问她。” “嗯,那就劳烦村长爷爷了。”夏墨星眸一弯,侧头看向凌川,然后粲然笑了。 离他们的计划又近了一步,真好。 然而柳正媳妇听了他这话后却表情一皱,斜起眸子嗔了他一眼,含着点无足轻重的责怪半开玩笑道:“真是的,还跟阿奶客套上了,再这样我们可要反悔了啊。” “唉!别别别,别啊奶奶,我就心直口快习惯了,你可别反悔啊。”夏墨小嘴微撅,忽然也戏瘾上身,小眼神跟着生动活泼起来。 “这就对了,咱们就不兴人家那套。”柳正媳妇这才露出笑容,眼睛也随着笑意挤进了褶皱里。 老人和蔼可亲的笑容渲染力极强,夏墨也嘿嘿笑,等笑够了他才开始大略地说了下麦芽糖的市场,虽然没说及要建糖坊子的事,但就凭他说的那些好处,就已经让柳正三人热血沸腾,激动不已,连呼吸都粗重几分。 夏墨这番话摆明是告诉柳正他们,若他们学会了这制糖手艺,以后何愁赚不到钱! 一时间,柳正夫妇又觉得他们不该收钱了,钱出了就出钱吧,毕竟他们儿媳啥也不会,就连小柳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而已。 夏墨和凌川在柳正家唠嗑了许久,要离开时柳正媳妇热情挽留,让他们吃了午饭再走。而他们则笑笑,然后婉言谢绝了。 由始至终,他们都没提及余氏上门编排柳正之事,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俩不说,余氏那贪相还是被人绘声绘色地传了出去。 到最后,那些不堪的话依旧传入了柳正耳中,听得柳正当即黑了脸,直骂岂有此理,他媳妇也都气笑了。 第183章 一语成谶 “这都什么人啊,泽哥儿可是她亲孙子,就算断了关系也不该如此决绝,居然还想吃死……唉!” 柳正媳妇说不下去了,所有负面情绪终化作一声无奈又愤然的叹息。 柳正心里也是那个气,但他总不能像柳老太那样没脸没皮,找她理论去! 他负手在背,来回踱步,等愤懑的心情平复,他才瞪着柳家方向冷喝一声: “呵,这人心黑了,看什么都是脏的。” “就是,面对这样的血亲,泽哥儿他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想想小哥儿今天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他们聊了许久,柳正媳妇就觉得自己像是窥见了对方笑容下血淋淋的伤痛。 柳正何曾不知?他一个外人被这么误解就非常恼怒了,更何况泽哥儿他还是…… 唉!柳正心中暗叹,然后沉声道:“没事的,有凌小子照看着,他会好的。” 柳正媳妇闻言不由回想了下小夫夫俩那情意绵绵的互动,眉宇中夹着的郁气总算散了些。 “唉,希望如此吧。” 心伤需要心医,虽然不能忘记伤痕累累的过去,但是总有被治愈的一天。 在柳正夫妇对柳老太的所作所为感到鄙夷和恼怒的时候,对方正在家中忙着安慰她那上门提亲,却吃了闭门羹的宝贝孙子。 毫无意外的,唐玥儿一家被嘴毒的柳老太喷了个遍,在她心里,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拒绝了她孙子也是别人有眼无珠! 然而这并不能让情绪低迷的柳宝坤开心起来,反而直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见孙子不理自己,余氏只能转头去询问李氏和柳大志。 这不问还好,一问顿时炸毛了,因为唐夫子看中的未来女婿也在,还让柳宝坤别纠缠他未过门的妻子。 “我呸!到底是谁纠缠谁啊!不过是个夜不归家的小娼货,还真当自己是名门千金了……” 余氏扯着大嗓门,凶厉的眼神外加她那刻薄的面相,竟显得口中之人像是犯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一般。 好在彼时她尚未知道唐玥儿晚归之事还和夏墨夫夫被抓有点关联,否则,估计连他们也免不了被这老太婆一通咒骂。 当然,就算被骂了夏墨也不痛不痒,毕竟他一个人哪听得懂狗吠?更何况他正忙着赚大钱呢。 制糖期间,夏墨和凌川倒是去了两趟城里,一是专程去向秦季和谢豫他们正式道谢的,二是为了找人定制一些礼盒,小日子过得再充实不过。 只不过柳秋悟依旧没有与夏墨相认。 因为李景然之前趁机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夏墨对此的看法,而夏墨听了后却只是摇头笑笑,所以柳秋悟迟疑了。 其二就是关于柳大志的。 由于李景然本就怀疑他,所以顺藤摸瓜,还真被他调查出一些十分隐秘的事来。 那就是柳老太居然还有个妹妹! 柳老太的妹妹算是高嫁,因不能生育曾抱养了柳老太一子,而那孩子,恰巧就是柳大志的孪生兄弟柳大向,过继之后取名为林文斌。 只不过,这户人家早在十四年前就因山匪拦路打劫而不幸丧命,绝户了。 一般人听闻此事顶多就唏嘘几句,然后对遇害者表示同情,就不会再深究其他了。 毕竟是遇匪嘛,山匪不就是杀人如麻,只认钱不认人的恶人吗?有什么好细究的。 因此事情调查到这里时,李景然见没有什么收获也是想收手了的。 但后来他又意外得知,当时的柳大志竟在林家遇害前后与林文斌联系过,这让他觉得非常不妥。 活人,怎能和死人联系? 所以,李景然便收起作罢的念头,让人继续往下查。 这不查还好,一查吓一跳,没想到世界竟会有如此狼心狗肺之人。 没错,林家这桩灭门惨案,竟然是有人与山匪暗中勾结造成的! 而这凶手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养子,林文斌。 引发这一血案的故事很老套,也很悲哀。 无非就是林家夫妇成亲后久而不孕,林夫人姐姐柳老太假好心,忍痛割子过继一个给她。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落了空,因为她的妹妹居然能生了,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而林家夫妇一朝喜获亲子,自然是将其捧在掌心里宠,渐渐地,就变成了亲子事事都压养子一头。 所以养子担心亲子继承家业,想除之而后快,便悄然与山匪勾结。 若事情到此为止,那就没柳大志什么事了,也更不会让柳秋悟恨不得直接提刀去柳家村劈了他。 林文斌得逞后又不甘心当土匪,毕竟那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马前萃。 可与虎为谋容易,想摆脱就难了。 于是他祸心再起,竟狠心杀害了自己的孪生兄弟,不但冒名代之,还结婚生子。 听清一切来龙去脉后的秦季咋舌不已。 “这人,够狠啊。” 所以,并不是柳大志在柳秋芸走后性情大变,而是他根本就不是柳大志! 唉,苦就苦了泽哥儿他,竟因为这人渣而生活在苦难里十几年。 秦季想着,不禁抬眸看向浑身散发着冷气,面沉如水的柳秋悟,沉重着语气问:“柳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柳秋悟淡色的眼眸里盛着怒意,冷冰冰地吐出四字:“杀人偿命。” 虽然他的姐姐不是这人害死的,但他的外甥可是被这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无数次都与死亡擦肩而过,这他怎可能忍! 秦季暗暗叹息,“那泽哥儿呢?要和他说明这事吗?你与他……” 柳秋悟摇头:“先不告诉他。李兄曾说,泽哥儿似乎想对柳家动手,既然如此,我且等等,等他泄了这口恶气,再收拾他不迟。” “这样挺好。”秦季点头。望着眼前冷清矜贵的男人,忽然间想起自家那为他忙里忙外,四处奔波的表哥。 不禁犹豫道:“柳公子,你与我表哥他……怎么样了?” 柳秋悟闻言动作一顿,掀起眼皮子凉凉看他,随后淡然道:“没怎样。” 秦季“哦”了声,遂端起茶杯装模做样地抿了口。 啊,看来他表哥也不是没长进。 第184章 突破界限? 而清楚地瞥见他唇角上扬的柳秋悟,则眼神微凝,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李景然俊逸的脸庞,顿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与李兄只是朋友。” 柳秋悟咬字清晰,说完却又自觉话中莫名多了股欲盖弥彰的味道,登时薄唇抿紧。 秦季一听,低垂的眼睑下笑意更浓了,只不过在抬眼间又飞快敛去。 毕竟,要是不小心把表哥费心费力讨好的媳妇儿吓跑了,就不怎么美好了,但…… 秦季心思一动,边感慨自己真是个好人,边故作无奈道:“知道,只是我表哥这人比较执拗,但为人不坏,所以柳公子,若你对他无其他想法的话,只需稳住内心,坚定不移就可。” 闻言,柳秋悟忽地有些烦闷。 近日以来,李景然那密不透风的,几乎钉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以及步步紧逼的架势,都让他难以招架,心力交瘁。 他依旧想不明白,这人是究竟看上他什么了?是小鸟依人的姑娘不够可爱?还是纤细贤淑的哥儿不够美好?非要喜欢同自己一样硬邦邦的汉子? 显然,就算是李景然自己也想不明白。 总而言之一句话,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若要非说点什么,那就是初见对方时只觉惊鸿一瞥,再见时便想将人占为己有,长大后更是想狠狠欺负…… 当然,以上只是李景然的个人想法而已。 而柳秋悟也是个聪明人。 他虽不愿承认,但现实残酷地告诉他,唯有情绪被对方牵动才会有所反应。 最重要的是,他的厌烦,郁闷,和深感无力,都不是因为他不讨厌对方,而是因为他太被动了,最近还老是梦到…… 见柳秋悟陷入沉默,秦季露出了欣慰的神情,继而站起身,“柳公子,账房里还有点事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柳秋悟回神,瞳色如常:“好……等等,李兄他如何了?” 秦季忍住勾唇的冲动,还以为他不会问呢。 “他没事,已经回来了,剿个山匪还能伤个胳膊,真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群小喽啰都打不过……呵呵,不过养两天就好。” 秦季语气里带着略微嫌弃,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柳秋悟。 “嗯。”柳秋悟微微坐直身,躲开秦季的视线后颔首,表示知道了。 秦季见他没有再说的欲望,便转身步伐轻盈地走了,至于他表哥,能不能抓住机会,就得看他自己懂不懂得把握了。 秦季走后,柳秋悟又静默地坐了半晌,才起身走向窗户,推开。 外面华灯初上,圆月如盘,星罗密布,银辉洋洋洒洒,如与暖光交融。 呼,带着秋气的晚风凉凉。 它撩动着男人飘逸的鬓发,搅动着男人荡漾着的久久不平静的心湖…… 时间悄然,在不经意间流逝。 转眼间,夏墨夫夫被官差带走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而现在,早就没什么人关注这事,除了冥顽不灵的柳老太外。 只不过,她越是揪着事情不放,别人就越懒得搭理她。毕竟,敢这么明目张胆想吃亲人绝户的,还真没几个。 所以事情扬开后,柳家村的人都对柳家敬而远之,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小人,惹得一身骚。 对此,柳大志心里苦,偏偏阻止了老母亲很多次都于事无补,柳老太啊,是将她的两面三刀表现得淋漓尽致。 搞到最后,连深受情伤的柳宝坤也待不住了,天未亮就东西一收,匆匆去了书院,省得碰见人后被指指点点。 相对于柳家的低气压,夏墨这边倒是爱情事业双丰收,小日子过的有滋有味。 没错,自从夏墨带着柳正儿媳小柳氏干过一票后,彻底地打翻了他们一家对这麦芽糖的看法。 所以当夏墨夫夫将他们想买地建糖坊子事告诉了柳正时,柳正除了觉得自己老了以外,更多的是激动。 按照夏墨夫夫的说辞,他们想雇些乡亲给他们上工,只要诚实肯干,就能收到和进城当伙计差不多的工钱。 这无疑是个改善大家生活的好机会,柳正哪能不答应?所以夏墨想要那块地,他也没多犹豫就圈了,并火急火燎地去给他们办了地契。 而夏墨和凌川也不拖泥带水,地契一到手就立马找人建房,修路,动作之大引得柳家村不少人侧目。 虽说这路修的也只是连接制糖坊和村子那一段,但这又是建房子又是修路的,得多费钱啊,莫不是有大户人家要搬来他们柳家村? 如此一想,有些人就心思浮躁了,最后没忍住悄悄跑去问了柳正,而柳正也不想提前漏人家小夫夫的底,便笑着跟他们打起了哈哈。 见状,得不到满意答案的乡亲也不好继续多问,遂笑笑离开了。 于是日子又在忙碌中归于平淡,直到一日中午,柳宝莲提着酒和肉走到自家门口,却被一个婶儿从身后叫住。 “呀,这不是王麻子家的嘛,这是又去给你家汉子打酒去啊?” 听到熟悉的大嗓门,柳宝莲顿时柳眉微蹙,回过头去,“郭婶儿,有事吗?” “哟,还买了肉哩,娶到心仪之人果真不一样,都懂得要好好招待岳母了。” 被称为郭婶儿的妇人答非所问,眼睛一眨不眨,几乎黏在她手上,垂涎又羡慕地盯着她手中的酒和肉。 柳宝莲见了心中不喜,同时又莫名地升起了淡淡的虚荣,但转念一想,对方好像说的是她娘又来了? 又?她娘经常来吗?柳宝莲忽地抿嘴。 对于李氏,柳宝莲是恨的。 她认为,要不是因为她,自己也不会断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夙愿,还被迫嫁给一个无所事事,只会混吃混喝的死无赖! “你说我娘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平时常来怎么也不和她提一声?柳宝莲眉头紧蹙一瞬,到底是敛下心中的不得劲。 郭婶笑呵呵回道:“就是你出去之后,都来一上午了,还带了一篮子东西呢……” 一想到自己时长闻到王家飘出的肉香味儿,郭婶就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她依旧很久没吃到荤了…… 柳宝莲看到她这反应,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但面上却点点头,又寻思着她娘应该是给她带了什么农作物。 如是想着,柳宝莲愤懑的心情总算是好了那么一丢丢,也不欲与郭婶多聊,拎着东西就转身走了。 呵,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人典型就是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经常在别人面前编排自己的不是。 第185章 撞破奸情(1) “嘭!”柳宝莲关上大门。 前一秒还笑嘻嘻的郭婶见状顿时笑容一僵,紧接着就刷地换了副嘴脸,对着紧闭的大门就狠狠啐了声。 “我呸!不就是个不要脸的贱蹄子嘛,还真当自己有多高尚了,还看不起老娘……”自觉被落面子的郭婶对着空气狂喷一通。 当她喷累了想走人时,却倏然听到王家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显然是酒坛子破碎的声音。 不禁当即顿住欲走的脚步,还“呦”了声,随即眯起眼睛幸灾乐祸道:“啧啧啧,这碎的真是可惜,多好的酒啊,咯咯……” 说罢她又眼珠微转,然后伸长颈脖,故作担忧地朝里面大喊一句:“王麻子家的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婶儿进来帮忙啊?” 郭婶嗓门大,彼时又正是晌午,干农活的人基本都在家中小憩,所以她这一喊,没一会儿就有人好奇地探出头来,询问郭婶这是怎么了。 郭婶刚想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又忽然想到柳宝莲刚才那么看不起她,遂眼神闪烁了下,含糊其辞道: “我也不知道咧,刚才和王麻子家的打了个照面,见她买了酒和肉回来,还以为她是想招呼自己母亲呢,就和她寒暄了两句,结果听她那语气,那神情,怎么都像压根不知道这似的。” “哈?就这你咋呼个什么劲?我还以为发生多大的事了。”好奇的人顿时觉得她有些大惊小怪,嘁了声就想走,却被郭婶一把勾住了手肘。 于是不得不回头看向郭婶:“婶儿,干了一上午的活儿,我这肚子还咕噜叫呢,就先不陪你唠嗑了。” 其他三两人闻言也笑笑,都想走。 然而郭婶显然是和柳宝莲看不起她的事杠上了,只见她先“哎呀”一声,然后挤眉弄眼道: “午饭晚点吃有什么的,你们是没听见,方才王麻子家的才进去没多久,里面就传出‘嘭’的巨响,偏偏这人是一点声都没有,你们说这怪不怪?要是我不小心打破个碗,我早就心痛死了,更何况有可能是酒……” 不得不说郭婶儿还真不负柳宝莲对她的评价,就几句话的功夫,人就被她挑起了浓浓的兴趣,站在原地八卦起来。 人性本劣,尤其是对一些身上污点较多的人,话题方向往往都有点不太友好。 对此,郭婶心里乐得开花。 殊不知,前一刻还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人,此刻正受着怎样的冲击与煎熬,根本没心思管她。 “别!你个该死的混账,快……快放我!宝莲,宝莲她回来了,你啊!” “嘶……你个臭娘们,回来就回来……她要是敢乱说,老子打死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男人语气凶狠。 一想到外面还被人窥听着,这种违背伦理的刺激感就直冲头颅,令他头皮发麻,癫狂不已。 而隔着一扇门听动静的柳宝莲,则双目圆瞪,脸上血色褪尽,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 纵使当初她千百个不愿,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于混不吝的拳头,所以里面在发生什么,已为人妇的她再清楚不过…… 柳宝莲攥得指关节发白,像幽灵一样伫立在门外一动不动,就这样死死瞪着那扇门,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两道叠加的身影。 她脚底宛若生了根,任凭那放荡又污秽的声音像绵绵不绝的毒针,狠狠刺入自己的血肉和骨髓,扎肺腑抽痛,不知不觉间,腥甜味就卡上她咽喉。 偏偏有人怕她伤得不够深,恨得不够沉,又给了将险些一脚踏入深渊的她致命一击。 “呜……你走开……” “我呸!装什么忠贞烈妇!怀着老子的种还把女儿嫁给老子,你说,要是柳大志知道了会怎样?……柳家村哪还有你们俩的容身之地……嗯!” 男人的语气里充满了得意,自大地认为柳宝莲和她母亲一样不敢外传,却不知恨不得撕了他的李氏听到这的话时,彻底绝望了。 知女莫若母,她女儿就是个按不住性子的,如今被这么一刺更不可能忍,更何况她心中还有怨! 李氏想的没错,随着王麻子的话落,怨恨就犹如荒草滋雨一般,在柳宝莲的心头疯长。 原来,她阿娘早就…… 咔嚓,柳宝莲仅存的理智线崩断了。 她磨牙喋血,瞪着房门的眼里迸射出滔天恨意,下一刻就头一扭,不管不顾地跑出去。 屋里的两人听到脚步声,顿时如大梦惊醒一般,也知这事真扬出去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遂手忙脚乱地起身穿衣。 李氏也吓傻了一瞬,然后边慌慌张张地冲王麻子大喊“快拦住她”,边胡乱穿衣。 然而越是慌乱,就越是不顺。 王麻子衣服穿的松松垮垮,脸上还有李氏的抓痕,结果一出房门就因过于急切而摔了个狗啃屎。 眼看着柳宝莲就打开大门了,于是他只能瞪大双眼冲其发狠道:“你敢出去,老子就打死了你!” 柳宝莲回头,在对上男人恐怖如斯的表情后,梨花带雨的脸颊又骤然惨白了一个度,就连握在门闩的手,都在发颤发抖。 王麻子见状,以为柳宝莲被喝住了,胆怯了,刚想松一口气爬起身,却见对方头一转手一动,门闩“啪”的开了! “你!”王麻子目眦尽裂,怒火中烧,可惜他已经阻止不了了。 而外头的郭婶几人,本来见里面一直静悄悄的,都想走人了的,却突然听到王麻子的一声怒吼,都纷纷驻足回头。 结果还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就被痛哭流涕,好不可怜的柳宝莲扑了个满怀。 “哎呦,王麻子家的这是咋了?是不是吵架了?”郭婶拉住柳宝莲,故作好心道。 “是啊,刚才他那一吼我还以为是他追着你打呢,这人下手不知轻重,以前就是个狠心的。” “嘘!提以前的事做什么?没见她哭得……哎呀,别哭了。” 郭婶几人围着柳宝莲七嘴八舌起来,而柳宝莲则依旧眼泪簌簌,失声痛苦。 “呜呜……他,他和我娘,呜呜……” 第186章 撞破奸情(2) 郭婶几人面面相觑,这话是啥意思啊? 难道是因为柳宝莲打翻的酒很贵,所以王麻子才气得要打她?所以连岳母都拉不住架? “哎呀,先别哭了,有事说事,哭哭啼啼是解决不了事情的。”郭婶拍了拍柳宝莲的后背道。 “就是,大伙都在呢,晾他也不敢胡来,咱们有事就先说事啊。”其他人亦附和。 然而柳宝莲依旧泪如雨下,呜呜咽咽老半天,也只断断续续吐出几个“他们”来。 这欲言又止,苦不堪言的可怜模样,不更加引人心生好奇了吗? 果不其然,探究欲旺盛的人霎时间像是嗅到了什么,忍不住抬脚迈向王麻子家。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跨进去一看究竟,就被脸色铁青,骤然走出来的王麻子拦住了。 “没你们的事,滚滚滚,还有你个死婆娘,赶紧给老子回来,方才的事我就既往不咎。” “我不!”柳宝莲连连摇头,整个人都瑟缩躲到郭婶他们身后,并死死抓住郭婶的衣角。 众人见王麻子一脸凶相,衣服松松垮垮,脸上还有指甲印,眼神恨不得吃了柳宝莲似的,又瞅瞅害怕的恨不得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柳宝莲,心中唏嘘不已。 看来这柳家的闺女,也不是吃素的。 只是夫妇打架,李氏这岳母不也在吗?怎么就任由女儿女婿打成这样呢? 如是想着,众人谴责的目光就下意识地往王家大门方向投去。 而郭婶旁侧的妇人则对王麻子苦口婆心道:“王麻子,不是婶儿说你,这事确实是你不对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媳妇呢?之前你上门讨人家时不是说对她情真意切,会好好待她的吗?怎么能食言呢。” “就是啊,听说你岳母也在,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还有你岳母呢?” 一提到李氏,王麻子和柳宝莲的脸色就瞬息万变。 不同于他们一个是神情略显慌张失措,另一个则面露阴郁,如同乌云罩顶。 王麻子见大伙还不明状况,便眼珠一转放低语气道: “岳母她方才为了拉开我和莲儿,不小心崴到脚了……莲儿,刚才是我不对,我只是一时间收不住脾气,我道歉,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说罢他就像箭矢一般,“嗖”的冲到柳宝莲跟前,然后伸出大手,一把擒住柳宝莲的手腕,欲将人拖回去。 奈何柳宝莲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回去容易,出来就难了。还有,她凭什么要忍?是他们先毁了她的! 于是柳宝莲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慌乱中她死死地抱住边上的人的胳膊,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嘴里不停尖叫:“啊!放开我!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一时间,又有其他人闻声出来围观。 王麻子见情势不妙,心慌不已,可眼前这个死女人还像头蛮牛一样挣脱自己! 不行,得赶紧把人带走…… 王麻子想着,眼底就飞快闪过一抹狠戾,遂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顿时,柳宝莲痛的都以为自己的手腕快被扯断了,小脸也跟着扭曲起来。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不管不顾地挣扎。 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就算王麻子使出了浑身劲儿,也没能如愿把人拽走。 甚至因为两人的死命拉扯,还让那个被柳宝莲当成救命稻草的大叔受到了波及。 “嘶!痛……拧到我肉了!真是的,怎么闹得这么凶?你们快把他们分开啊!我的肉都快被扯下来了!”大叔痛呼。 同时,他心中忍不住吐槽,早知如此他就站远点好了,省得被当成人肉柱子扒拉着不放! 不过好在他声音震耳发聩又有魄力,其他人听了瞬间像是得令似的,立即分成两拨,帮他将这对糟心的夫妇分开。 “都冷静一下,都冷静一下!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吵架床尾和,没有什么过不去坎不是?” “是啊,先冷静冷静。王小子你也真是的,媳妇娶回来是用来疼的,就算是她不对你说道说道就是了,何必动手?还有宝莲丫头啊,你也不该如此,既嫁作人妇,就该以夫为天……” 有人秉着以和为贵姿态,将柳宝莲和王麻子各自说了一通,说得柳宝莲都要吐了。 还以夫为天,为她狗娘个屁! 而王麻子见状则心一横,“噗通”朝柳宝莲跪下,然后自扇耳光,抬头注视着她目光恳切道: “莲儿,是我犯浑,是我不对,咱们先回去好不好?咱娘还在家等着咱们,就不要让人再看笑话了好不好?” “哎呀!怎么就突然跪下了?有话站着说啊。”有人被王麻子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 “是啊是啊,男儿膝下有黄金,王麻子家的,我看他也是知错了,不如你就先和他回去?” 王麻子见有人帮腔,立即化身深情人设,伏低做小:“我知错了莲儿,我千不该万不该……” 柳宝莲眼看着这卑鄙小人就这样拢惑人心,赤红的眼里更是泪眼婆娑。 想当初,这死无赖就是用这一招让她百口莫辩的! 她恨!她不得杀了他!还有个枉为人母的母亲!都是因为他们!是他们毁了她! “闭嘴!别叫我莲儿,我嫌恶心!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敢合伙设计我和我爹,你们都不得好死!那孽种也不得好死!” 柳宝莲吼完,空气就蓦地陷入了诡异的死寂中,而她人都像被抽去气力一般,霍然瘫靠在郭婶身上,掩面而泣。 而郭婶等人早已瞠目结舌,傻愣愣地看着跪着的王麻子,都忘记呼吸似的,更别说安慰柳宝莲了。 直到过了好几秒,他们才幽幽转动眼珠,顺着对王麻子的脸往下瞅。 衣服松垮而凌乱,颈脖和脸上都有…… 嚯!难道这压根不是夫妇厮打的后果?而是偷情后留下的丰功伟绩? 而这偷情的对象,还是自己已怀身孕的……脑中浮现的画面生动而形象,众人一片哗然,同时心中一阵反胃。 只觉这王麻子太饥不择食,偷情就偷情了吧,找谁不好偏偏找自己的…… 顷刻间,众人转向柳宝莲的目里充满了同情。 唉,真是个可怜的娃儿…… 第187章 撞破奸情(3) 就连本来只想看个热闹的郭婶,也彻底傻眼了,毕竟她之前确实是怀着这门心思,想把话题往这方面引导的。 但那都只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闲话而已,哪曾想它还成真了,真是无巧不成书,心思那个复杂啊。 而王麻子的心,也凉了。 他双目怨恨地瞪着柳宝莲,他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死女人居然如此狠心!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就算毁了他也不让他好过,那就谁都别想好过好了! 如此想着,王麻子就一改前姿。 只见他缓缓站起身,然后头颅着高昂,对柳宝莲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 “桀桀……恶心?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我有什么不对的?一开始可是你母亲她自己赶着上让老子睡的,还有你——” 王麻子说着便微微眯起眼,故弄玄虚地顿了顿,然后转睛横扫了惊愕不已的众人一圈。 最终,他的视线落到了面白如纸,干瞪着眼珠子都快忘了哭泣的柳宝莲身上,心里只觉非常痛快。 “……这是真的吗?”真的李氏率先勾引的王麻子吗?有人偷瞄了柳宝莲一眼后,艰难道。 “……”众人无言,表情却五彩纷呈,毕竟这还真不好说。 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俩人都珠胎暗结,偷情偷到家里头去了,显然不是第一回了。 而柳宝莲早被王麻子的倒打一耙气得肝疼,她重新支棱起腰杆子: “你放屁!就你这磕碜模样我看得上你?做梦!当初要不是你和我娘……和那个贱人一起作戏逼迫我,诋毁我清白,让我有口无言,我会嫁给你?!” “啥?这又是哪一出?”难道说柳宝莲之前当真和王麻子清清白白? “额……不知道,先看着吧。” 就在众人对他们三的关系升起各种猜疑时,王麻子忽地嗤笑一声,然后视线在柳宝莲身上打转片刻,轻浮道: “你看不上我?我就看得上你了?身上干瘪的没几两肉,要不是你自荐枕席老子会收你?连你娘都比你有姿色。” “你!”感受到别人异样目光的柳宝莲瞬间涨红了脸,浑身颤抖,恨不得扑上去撕烂这死无赖的臭嘴。 然而王麻子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在她反应不及之时,又丢下惊天一雷。 “不知大伙还记不记得这女人造谣诋毁亲兄之事?不记得也没关系,在这我就告诉你们,这女人在造谣之前还真与她娘一同找过我,她们给我钱,让我趁那猎户不在之际把泽哥儿给毁了。” “嗬,什么?!”众人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嘴巴缓缓张大。 没想到这其中还掺了这事,那泽哥儿他有没有被…… 惊愕之余,离柳宝莲靠得近的人都下意识挪开了与她之间的距离,就像是躲晦气似的。 一时间,柳宝莲只觉自己似被千夫所指,孤援无助,而这一切都是拜这死无赖所赐! 于是她怒目瞋瞋,反驳道:“你胡说八道!我没有!这些都是你编造的谎言!” “怎么就没有了?那你倒是说说,你们娘俩七月初三在干啥?还有,你以为你娘她为什么同意你嫁给我?”王麻子讥笑。 “那是因为她想去父留子,想让我儿子去当柳家的种,只没想到我命大逃过一劫,既然如今被你发现,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王麻子话音未落,大门里头就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动静。 众人转睛去看时,便见穿戴整齐的李氏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而她身下裙摆上还印着一滩刺目的血迹…… “哎呀这是落红了!快,快去找郎中!顺便把柳大志和村长找过来,此事非同小可……” 李氏的所作所为虽然令人唾弃,但性命攸关,柳家村也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所以郭婶他们也不知该怎么处理 ,遂还是决定先把人救了再说。 而李氏听着炸呼呼的声音,意识模糊的她嘴巴翕动几下,想说让他们别去,让他们放过她,然而最后却什么都说不了。 随着意志被黑暗侵蚀,她的天也彻底塌了,待她醒来会是何番处境,李氏不敢想。 见大家都扎堆冲向自己家,然后急忙于救人,王麻子就不禁暗道好时机。 于是他就悄悄往后挪动步子,想趁人不注意时溜之大吉,却不知已经从恍惚中回过神的柳宝莲正毒怨的盯着他。 所以当王麻子刚转身撒腿就跑时,看穿他意图的柳宝莲就暴喝一声:“王麻子你别想逃!” 柳宝莲这一喝,成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以王麻子没跑几步就被两个高壮的男人拦下了。 于是,被人死死钳制住了双肩,整个身体都动弹不得的王麻子侧过头,怒瞪着柳宝莲,笑得阴狠: “贱人,你以为把老子拦下,老子就会有事吗?我呸,这一切都是你们心思不纯的结果,是你们色诱我,是你们想借此除掉泽哥儿……” 听着不堪入耳的话,王麻子家算是鸡飞狗跳,而遭到荼毒的众人,都盼着村长和柳大志,还有郎中快点到来。 ***** 乍然得知李氏与与王麻子在家苟且,被柳宝莲抓奸在床的事时,柳大志和柳老太正在地里干活。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他是我的小福孙啊!他可是我的小福孙啊……” 余氏双肩发颤,胸脯剧烈起伏着,这回终于瞪圆了她的三角眼。 然而到底是年纪大了不抗压,只要一想到自己日盼夜盼的小福孙居然是个孽种,还是她钦点的孙婿的,余氏就忍不住气急攻心,呼吸不畅。 所以她根本没来得及去找李氏那娼妇算账,自己就先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好在被柳大志及时接住了。 而柳大志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刚听到消息时他只觉两眼发黑,心道这绝不是真的! 但当他看到传信的几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瞅着他时,他就知道这事假不了了。 王麻子是谁?那可是他的女婿啊! 居然跟自己已有身孕的岳母搞在一起,这简直就是将他柳大志的脸皮丢在地上无情践踏! 孰可忍孰不可忍!柳大志双目赤红:“李氏!你个贱人居然敢这样对我!” 然而抱着余氏的他根本不好发泄,遂低头,一脚蹬飞了边上的粪桶,怒不可遏地咆哮:“啊——” 第188章 暗爽不已的夏墨 而特地过来报信儿的人则满头黑线,好在柳大志踢粪桶时他们闪得快,没被溅到! 他们绷着脸,本想呵斥柳大志几句,但想想人家已经够可怜的了,便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那个你待会儿要不要先去王麻子家一趟?我看你闺女她情绪也不太稳定?”有人观察着柳大志的反应,小心翼翼询问。 去不去?当然要去!这对该死的奸夫淫妇!他要砍死他们! 柳大志早已被怒火吞噬了理智,所以听了他们的话后,更是直接转过身,一把将自己不省人事的老母亲丢给边上的一妇人。 然后弯腰捡起一旁的锄头,就火气冲冲地朝王家方向冲去。 这架势,看得远远站着的几人都缩了缩脖子,生怕他气红了眼,反手给他们脑壳一锄头吃。 但若真让柳大志拿着锄头去王麻子家,王麻子和李氏恐怕得血溅当场,一命呜呼。 于是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纠结了好半晌,却依旧没人愿意开这个口。 直到柳大志走远了一点,那个被迫扶着柳老太的妇人才幽幽喊道: “……那个柳大志啊,你先别走呀,你走了你娘她怎么办?你家宝坤还在书院吧?这没人在家的,要不你先将她背回家中?” 不得不说,当柳大志听到“宝坤”二字时,崩塌的理智总算是重新找回了那么一丢丢。 只见他猛然回头,冷冽又愤然的目光直直射向妇人。妇人头一缩,但见他并无其他动作后又梗着脖子,语速飞快道: “你还是先把你娘带回去吧,他们有人看着,谁也跑不了,但你要是抡着锄头去,直接把人打死了,就不好处理了。” 闻言,柳大志眼神一凝,下颚线骤然绷紧,就连脖子上的肌肉都因为极致忍耐而鼓起了。 “是啊,你看柳老太她的晕厥了,还是她老人家身体重要。”另一人见状也干巴巴道。 柳大志沉默了许久,才负气地将锄头一丢,然后去接回自己的老母亲,背回家中。 其他几人见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但依旧没人敢乱说话,直到目送柳大志走远了,他们才开始嘀咕。 “啧啧啧,你们说这柳大志家是不是犯太岁啊,要不然怎么就娶了李氏这么个既恶毒又水性杨花的女人,连柳芸的千分之一都比不上。” “谁知道呢,不过泽哥儿才是真的可怜。这事搁柳大志身上,那只能怪他自己眼蒙心瞎娶了这么个玩意儿。泽哥儿就不一样了,他本就是李氏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知受了多少罪……” “是啊,希望王麻没有得逞,否则哪个当夫君的能容忍这个?要被凌川知道了,泽哥儿就没有活路了!” “真是娶妻当娶贤,走,咱们赶紧过去看看,说不定村长他已经到王家了。” “好……” 于是几人也不多逗留,说罢就脚步匆匆地赶往王家,生怕去迟错过什么。 画面反转,同一片天空下的另一侧田地里,夏墨和凌川正在除草。 “凌大哥,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人总在盯着我们看啊?”夏墨移步到凌川边上,狐疑道。 凌川蹙眉,遂站直身蓦地朝不远处那位刚过来不久的中年夫郎扫了一眼。 也许是心虚的缘故,那中年夫郎被这一瞥吓得立即佯装干活。 夏墨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禁眉峰轻挑。 只是他与凌川相觑一眼后,遂又低下头继续忙活,只不过这回他倒是分了点心神留意对方。 果不其然,对方在他们低下头后没一会儿,就又开始悄咪咪地窥视他。 夏墨心中疑惑不已,遂直接放下板锄,然后直径朝中年夫郎走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夏墨回过来,一瞬间眼神有些无措,但到底没到让他丢下农具就跑的地步。 夏墨笑问:“阿婶儿,我感觉你一直盯着我看,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 被他这么一问,中年夫郎顿时愣住了。 他端视这眼前这个眉眼带笑,心地善良的小哥儿,心里不禁暗暗叹息。 “我没事,倒是你……” 中年夫郎刚想说起王麻子家的事,就见人高马大的凌川也过来了,瞬间闭了嘴。 “?” 夏墨眨眨眼,咋就不说了? “怎么了?”凌川也问。 他这一问,中年夫郎的眼神下意识躲闪了下,才结结巴巴道:“没,没什么……” 哈?没什么?不对啊,方才还一副神情凝重地看着他,怎么也不像没事的模样啊,难道是忌于他家川哥? 夏墨心想着便转头,对凌川说:“凌大哥,我有点口渴了,你去帮我拿下水袋子过来吧。” 凌川眼神微动,应了声好就走开了。 见凌川走远,夏墨才回过头,笑盈盈看着中年夫郎: “他已经走了,阿婶儿你有事就说吧。” 而中年夫郎凝视着他,突然叹了口气,其实他也知道,这事瞒不了凌家小子多久。 “泽哥儿,其实我来之前听说王麻子家出事了,其中还有些是关于你的。” 夏墨讶然:“啊?我?” 中年夫郎点点头,言语晦涩道: “没错,就是李氏和王麻子苟且,被柳宝莲抓了个正着,然后他们在争吵中,王麻子他说,说李氏母女花钱让他对你下手。” 夏墨倏然张大眼睛和嘴巴,艰难地挤出声音来:“阿婶儿,我,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是李氏跟王麻子?!” “没错,是他们,那你有没有被……”中年夫郎觉得小哥儿的注意力有点偏了,难道不是自己的清白更重要吗? 夏墨再次得了肯定后,心里顿时有个小人儿一蹦九尺高:啊哈哈哈,期待已久的好戏总算开场了! “泽哥儿,你没事吧!”中年婶儿瞧他面容古怪,还以为他真的被霍霍了,登时担心不已。 夏墨徒然清醒,只好努力压下欲往上翘的嘴角,认真道:“谢谢阿婶儿担心,我没事,我也没被他怎么着。” “呼,那就好。”中年夫郎道。 “嗯,那阿婶儿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去和凌大哥说一下,省得他从旁处听到了心生误会。” 中年夫郎摆摆手:“没事了没事了,你快去和凌小子说清楚吧。” “嗯嗯,那我先回去了。”夏墨说罢就疾步走了。 第189章 为你荣幸之至 中年夫郎见状无奈笑笑,末了又忍不住交代一句,省得小年轻吃亏: “对了,虽然你没事,但大家可能已经被王麻子的说辞给带偏了,你和凌小子解释清楚后不妨让他陪你去趟王家,趁着人多早点把事说清楚,免得继续被人误会。” 夏墨回头:“好嘞,谢谢阿婶儿提醒,我和他说明之后就去。” 站在自己地里的凌川见状,拿着拧开塞子的水袋子迎向小哥儿,“先喝口水。” 夏墨笑笑,一边接过一边拉住男人的手,将人牵到一旁,背对着中年夫郎坐下。 “凌大哥,要不要猜猜阿婶儿他跟我说了啥?”夏墨说完“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想借此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 凌川抬眸:“去王家?莫非是收网了?” 夏墨嘿嘿笑:“凌大哥好耳力。” 凌川淡笑应下:“那是。” “咱们再坐会儿再去吧,阿婶儿他还在身后看着咱们呢。” “嗯。”凌川没意见。 所以,等夏墨觉得装得差不多了,他们这才起身朝王麻子家走去。 路上,他们已经商量好要如何做戏,要怎么收拾王麻子,让他自己吐出真相了。 “乌鸦鸦的,看来喜欢看热闹的人真不少呢。”夏墨望着被一堆人围着的王家,啧啧说道。 凌川薄唇微勾:“不正合泽儿的意吗?” “当然,走吧,凌大勇士,请开始你的精彩表演?”夏墨昂头,对他狡黠地眨眨眼。 “荣幸之至。” 于是,得令的凌某人瞬间化身为替夏某人披荆斩棘的大勇士。 他敛去所有柔情,将自己隐藏已久的一面暴露出来。 因此,当气焰骇人的凌川黑沉着脸迈向众人时,他们就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来。 “他们怎么来了?” “应该是听到风声了吧。” 有人看到凌川和夏墨后小声议论。 彼时,李氏仍在昏迷中,而王麻子已经被人用绳子捆住。 至于柳宝莲,她虽没被绑着,却被郭婶几人看着不准逃跑。 显然,柳正还没过来。 这个好啊,夏墨暗道。 而柳宝莲在看到夏墨时,则瞬间从愣神中醒来,眼神憎恨地瞪着夏墨,像是要从夏墨身上咬下一块肉似的。 这边,凌川已经将王麻子一脚踹翻在地,然后对着他脑门一顿招呼,痛得王麻子哭爹喊娘,也无人敢阻挠。 凌川薄唇抿紧,黑瞋的眼里蒙上一层寒霜,他直接无视王麻子的痛苦哀嚎,脚一抬就狠狠碾压在了他的手背上,凶悍道: “说你动了泽儿,那你倒是说说,是你的那只手动了他!” “呜……痛!我……我没,没碰他!”王麻子疼得表情狰狞了。 “有?还是没有?”凌川余光瞄了眼咬着嘴唇的小哥儿,又倏地加重了力道。 “啊!”王麻子痛哭流涕,但为了让对方快点放过他,只能忍痛说道: “没有,我真的没有!她们,她们确实是收买了我,但……但是我失败了,那日黄,黄淑珍她也在!” 凌川闻言收了些力道:“此话当真?” 王麻子点头如捣蒜,晃着他的猪头脑袋,吐着血水道: “真的,你就算不信我也要信你夫郎不是?那时他不是锁在家,就是和柳勇媳妇在一起,我又磕破了膝盖骨,就算想爬墙也爬不了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泽哥儿他清白的,这人好生无赖,居然还想把我们当枪使!”有人怒了。 “就是,不行,这样的人决不能让他留在柳家村当祸害!”有人义愤填膺。 而凌川,则终于大发慈悲地挪开了脚,踱步回到小哥儿身旁,朝四周逡巡一圈后才沉声道: “我从未怀疑过泽儿,之所以过来就是想让大伙知道,若日后谁还像他这样迫害我的泽儿,我凌川绝不轻饶,这还是轻的!” “……”听明白他话是什么意思的众人顿时心塞,不适感有,但又能理解他的行为。 夏墨见凌川的戏儿好了,心里暗戳戳激动:啊!轮到我了,轮到我了! 只见他倏然转眸看向柳宝莲,然后一步步走向她。 而柳宝莲就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大声尖叫:“你想干什么?别过来!” 然而夏墨不为所动,依旧没有停下。 于是柳宝莲连连后退,一不小心自己踉跄跌坐在地上。 见状,夏墨闭上眼,故作平静地呼了口气。 然后缓缓睁开眼,冷冷地俯视着跌坐在地上捂着乱嚎的柳宝莲,说道: “我从不知道你们娘俩居然这么恨我,我自认为我在柳家时勤勤恳恳,大活小活重活我都愿意包揽,毕竟柳家至少给了我一口吃的,但是我现在不这样想了。” 夏墨顿了顿,抽回视线后又幽幽道: “前段时间我遇到一个很好很慈祥的窦婆婆,她告诉了我很多关于我娘与柳大志的相识,说来可笑……” 他语速不急不缓说道,音色亦无比冷清而平静,但没有人打断他的叙述。 夏墨每说一分,众人的表情就愈发凝重一分,尤其是某些受过柳芸恩惠的人。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 现在的柳家分明就是柳芸的才对,而柳大志不过是个上门女婿而已。 只是,他们为什么会忘记? 对了,是因为柳芸把柳大志的父母接去一起住,柳老太总与人说道那是他们柳家,而柳芸她又不在了…… “所以,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厌我憎我害我?”夏墨淡漠地反问柳宝莲。 没有!众人心里异口同声道。 但柳宝莲并没有出声,显然,这不是她的答案。 可是与不是,对夏墨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会浪费一丝力气,去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凌川是清楚这些的,但让小哥儿这样硬生生将它扒露在众人面前,心里还是忍不住怜惜他,心疼他。 于是下意识握住小哥儿的手,低低唤了声:“泽儿,都过去了,以后有我。” “嗯,我知道,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夏墨摇摇头,说着扯出一抹苦涩又无奈的笑,然后看向柳宝莲。 “我就是觉得害人终害己,落到这个地步,也是她们咎由自取罢了。” 夏墨的懂事让人心疼不已,不禁直言:“柳家真是造孽啊。” 对此,夏墨很满意。 现在,就等柳大志上场了。 第190章 绝倒,甘拜下风 于是,成功先入为主,让自己的苦主人设立于众人心中不倒的夏墨,心情愉悦地牵着凌川的手站到少人的角落里。 众人见状,不禁频频侧目看他们,尤其是当夏墨与凌川说悄悄话时,八卦心厚重的就忍不住竖起耳朵窥听。 当然,他们也就偶尔听到个别含糊的字眼而已,至于确切的内容是啥,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过有人见夏墨时而眉头紧蹙,时而星眸里浮动着伤感之色的,凌川又低头用安抚怜惜的眼神看他,就不禁认为他们是在说李氏母女俩了。 想来也是,泽哥儿都和柳家恩断义绝了,李氏母女却还不愿放过人家,换作谁都想不透,伤心不已吧? 如此一想,众人就觉得小夫夫俩确实有留下来的必要,毕竟李氏母女与王麻子之间的孽缘,起初还是为了让对方去祸害泽哥儿的。 虽说李氏母女已经自食其果,但这事在泽哥儿这里,若不说清楚,这坎儿怕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期间,被郎中救治过的李氏性命无忧,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保不住了。 夏墨闻言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保不住,也挺好。 虽说他这样想挺无情的,但就这孩子的复杂身世,早就注定了他要背负常人不该背负的一切。 “别不开心,这不关你的事。”凌川见小哥儿眉宇间染上了薄薄的愁绪,轻声道。 夏墨低低“嗯”了声,“我没不开心,其实我还挺乐见这样的结果的,这孩子的身份,若真被生下来,是注定得不到善待的。” 说着夏墨就昂起头看凌川,对上他漆黑深邃的黑眸,淡笑着问:“凌大哥,我这样想,你不觉得我很残忍吗?” 凌川一听,眼里升起淡淡的无奈,抬手就在小哥儿屁屁上拍了下:“又胡思乱想,看来是为夫做的不够好,才让泽儿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夏墨被他这一拍,啥伤感悲秋的情绪瞬间没有了,只觉小脸一热,瞋目而视:“你注意点!”大庭广众的…… 盯着既羞又凶的小哥儿,凌川不禁勾唇轻笑,浑厚低沉的笑音从他性感的喉咙里滚出,听得夏墨耳朵的都快怀孕了。 “注意也行,就是凌大勇士他很受伤,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得到小公子的信任了,却不想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某人茶气飘飘。 夏墨表情一瘫:“……” 很好,很厉害,青出于蓝胜于蓝! 于是他若有其事地点点头:“这么说来确实是小公子的不对,那么凌大勇士,小公子他向你道歉,你原谅他好不好?” 凌川笑眼微挑:“原谅也不是不可以,大勇士他知道小公子有个魁宝盒,不如就让他见识见识里头的观音坐莲如何?” 夏墨:“……” 淦!骚不过骚不过,在下甘拜下风! 他小脸绯红,眼神飘忽:“要点脸吧。” “嗯?不行?”某人步步紧逼,显然是得不到承应就誓不罢休的姿态。 无可奈何的,某夏小公子最后为了深表歉意,矫揉造作地应下了。 咳咳,他当然不会承认,是因为某人的功夫见长,他也渐渐食髓知味了。 小夫夫俩的互动,在旁人看来,无非是凌川把伤心欲绝的泽哥儿哄好了。 而柳宝莲看着这样的他们,只觉得无比的刺目,凭什么他过得怎么好?自己却要遭受这些恶事?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就在柳宝莲心中暗恨时,柳大志来了。 夏墨没想到,他居然会比柳正先到。 毫无意外的,柳大志可是这劣事的男主人公啊,众人见到他自然是纷纷让路,目光同情看着他。 “阿爹……”柳宝莲一见到自己的父亲,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就又刷地流出来了。 然而柳大志并没有心思去安慰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她,就面色阴郁地直奔王麻子去了。 王麻子挨了凌川一顿胖揍后,身体现在还疼着呢,所以当他看到一脸凶相的柳大志朝自己走来时,就忍不住想逃。 然而被捆绑着的他就像搁在砧板上的鱼,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于是他只能往后挪:“你,你别过来啊!是李氏那臭婆娘自己先勾引我的,我只是个普通男人而已!还有,也是她给钱我让我去收拾泽哥儿的……啊!” 王麻子企图把锅全甩李氏头上,然而这些话落到柳大志耳中,无疑是在添油加火,是在将他那破烂不堪的脸皮捡起来,再次进行无情地践踏! 夏墨听了都忍不住默默替王麻子竖根蜡烛。 果不其然,王麻子话未说完就被柳大志一拳撂倒,再次发出痛苦的哀嚎。 “痛痛痛!岳父,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王麻子求饶。 可惜柳大志已经气红了眼,他的这声“岳父”更是像戳爆了的气管子,瞬间下手更狠了,直接把人往死里打。 “唔!”王麻子无处可躲,只能蜷缩着身体承受柳大志的拳打脚踢。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这一切分明是李氏她们的错! 王麻子想着,就对李氏母女恨之入骨! 过了许久,夏墨瞅了眼已经被打得没什么气力求饶的王麻子,才出声制止: “别打了,再打下去他就要被你打死了!” 柳大志猛然回头,眼神鹰隼般射向夏墨,赤红的眼里充满了警告,可夏墨丝毫不惧他,甚至上前一步。 “刚才你也听到了,是李氏和柳宝莲收买他来害我,既然柳宝莲不愿说,你现在若是把他打死了,我拿怎么质问李氏?死无对证吗?” 柳大志嘴角下压,头微侧,就瞥了眼瑟缩的柳宝莲,顿时险些咬碎了牙齿,但嘴上却死不承认:“一派胡言,这混不吝的话也能信?” 凌川冷眸微眯,长腿一跨就走到小哥儿跟前,阻隔了柳大志威胁的眼神,并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冷冷吐出几字:“狡辩无用。” 柳大志心哽,欲反驳,却被从底边飘出的声音抢了先,是王麻子的。 第191章 就是幸灾乐祸怎么着 “不!我没说谎!我和泽哥儿无冤无仇,而且他还是凌川的夫郎,是李氏她们给了我钱,还说凌川不在,泽哥儿也好上手,我才利欲熏心答应的!” 他的一口咬死,还有柳宝莲那陡然间变得煞白煞白的小脸,无一不再次告诉众人,这事是真的。 柳大志见状心里那个恨哪,恨柳宝莲将事情捅到日光之下,恨自己刚才下手太轻,没直接把王麻子揍死。 “泽哥儿,事情已经够乱的了,你就别再掺一脚了,你不也没事不是?看在我是你生父的份上,这事你就别管了。”柳大志一脸苦涩道。 夏墨心中冷哼,果然是人至贱则无敌,都这时候了还妄想跟他打亲情牌。 “伤害就是伤害,我是不会退让的,还有说句难听的,你也别老拿那断了的身份来压我。” 夏墨说的直白,不但将柳大志后路堵死,更让他觉得脸面无光。 于是他脸一沉气急道:“泽哥儿,你何必如此绝情?非要揪着这不放?” “我绝情?”夏墨痴笑一声,这话说得也不怕闪了舌头,便也话锋一转,犀利反问: “是我自己让李氏和柳宝莲来害我吗?是我让她们三番两次上我家闹的吗?哦对了,还有柳老太她,上回还想来我家吃绝户来着,也是我让她来的吗?” 柳大志再次被说得哑口无言,偏偏耳边还传来阵阵众人的谴责之词。 一时间,柳大志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有些无地自容。 见柳大志表情无比难堪,夏墨心中冷笑,于是又淡淡道:“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不要再道德绑架我,我也只求一个原因而已。” 柳大志一听只觉他这是在不依不饶,遂也火了,“求什么原因?我看你分明就是在落井下石,在伺机报复我们!非要把这个家搅得鸡犬不宁,支离破碎不可!真是养条狗都比你好!” “柳大志,你这话过了。”一位年长的伯伯看不下去了,沉声喝道。 这事是泽哥儿造成的吗?显然不是。 若真问是谁养人不如养条狗?想必在场的人八成都和这位老伯一样,想到了柳芸。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夏墨的先见之明,只不过后来的柳大志并不知道这一点罢了。 所以,他越是指责夏墨的不是,众人看到的就是他如何的偏颇李氏他们。 因此,本来挺同情柳大志遭遇的人,再看向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意味难明起来。 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恶语伤人六月寒,然而对于夏墨来说,柳大志的这些话在他心中压根掀不起半分波澜,全当他在放屁。 对于众人的围护与抱不平,夏墨很满意,这证明了他很成功,所以并没过多情绪。 唯有当他看到凌川的表情忽然间变得骇人,黝黑的瞳孔里也似乎燃起了两簇小火苗,仿佛下一瞬就要对柳大志动手时,胸膛里那颗百炼成钢的心就不由一甜。 他就知道,他川哥是永远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的!想到这,夏墨就不禁为自己先前说过的胡话儿愧疚两秒。 只不过,这种事还是他这个当事人来处理比较好,于是他轻轻抓了下男人的袖子。 凌川见状,立马忍住动手的冲动。 而夏墨则眼皮子一抬,那犹如黑曜石一般的瞳眸坦荡荡地看向柳大志,讥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有,这都是你的报应而已。” 他说着轻笑了下,也不给柳大志插话的机会,“别不信,为父,你不仁不慈,有子不教,任其欺兄诋兄毁兄;为夫,你耳聋眼瞎心更瞎,所以头上绿帽顶呱呱,但这又与我何干?” 一时间,不但柳大志被夏墨的直言气得脸红脖子粗,四下也寂静无声,都呆愣愣地看着他,显然是被夏墨这冷冷一嘲讽给震傻了。 “牙尖嘴利!目无尊长……”柳大志缓过神来,脸色铁青道。 “尊长?那也尊该尊的,值得尊的,就你这样不分是非黑白无理取闹的,算了吧。” “还有,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的忍耐也是有限的,你别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可不是你的出气筒,受了气就往我这儿使!” 夏墨说得飞快,一副既然你迁怒于我,那我也懒得将就你模样。 所以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没忍住嗤嗤笑了,没办法,话糙理不糙,人家泽哥儿那是言之有理,他们不得不赞同嘛。 他们不笑还好,这一笑,更是让那被夏墨诛心之言气得嘴唇直哆嗦的柳大志一张老脸黑如锅底,沉得都快拧出墨汁来。 只见他额前的青筋直突突,然后用吃人似的眼神瞪着夏墨,抬手指着他怒骂:“孽障!别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掩盖你想报复我们的事实!” 夏墨被他指着鼻子骂也不恼,倒是眼尾轻挑,笑得十分随意,然后反唇相讥道:“我看你真是魔障了。” 这死棒槌越是跳脚他就越是开心,不过是戴个绿帽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能抵过泽哥儿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吗? 夏墨想着就倏然压下唇边的弧度,眼睑低垂那瞬,浓密翘卷的睫毛适时挡住眼底突然迸发的寒芒,不被周边人窥见一分一毫。 “我不否认,看到你被这奸夫淫妇耍得团团转后很开心,毕竟我也只是个凡夫俗子,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 “你终于承认了!”柳大志声音拔高。 夏墨默默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转头看了眼凌川后又自顾自道: “但怨归怨,我可不会傻到因为这怨,去毁了我在爱人心中的形象,更不想让这将我拉出泥潭的人伤心难过,背负上不好名声。所以,收收你那毫无根据的猜忌吧,就算你不觉得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你,你……”柳大志气急败坏,若不是有所顾忌,他早就抽上去了。 真没想到,养了十几年的闷葫芦居然这么能说,还处处不留情面,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心软! 第192章 你在怕什么 柳大志想着,瞥向夏墨的眼底就划过一抹狠绝之色,虽然转瞬即逝,但凌川可曾是个刀刃上过活的人,岂会略过? 如此熟悉的暗芒,他敢笃定,是杀意。 凌川寒眸微凝,深不见底的瞳色让他整个人变得冷冽而凌人,冷不丁地想起了小哥儿曾对这人身份起的种种怀疑。 也许,还真被他小哥儿说中了也不一定,否则就柳大志一普通农户,又怎会轻易动杀念?还是对有着血缘羁绊的儿子? 彼时,柳大志还不知自己一个无意的动作泄露了心思,只觉凌川看他的眼神变得森然和恐怖,黑瞋瞋的,盯得他心底发毛。 柳大志抿紧嘴角,心中愤懑,都说这死猎户是煞星会克妻,可到头来这小杂种不但活得好好的,还光彩照人,倒是他们家…… 想到这柳大志就忍不住想捶胸顿足,心里呕血,这哪是克妻啊,这分明是克他们! “凌大哥,咱们到那边去吧,有些人冥顽不灵说不通的,我不想浪费口舌了,累人。” 夏墨清润的嗓音拉回凌川的神智,他垂眸望着小哥儿故作烦闷蹙着的秀眉,心里既是心疼又是庆幸,“好,我们站远点。” 至于柳大志,既然他对他小哥儿起了歹心,那他就绝不能掉以轻心! 凌川瞳色幽幽,神情凝重地想着。 夏墨不知他所想,更不知自己还曾意外道破过柳大志的一切,只在心中感叹他与川哥越来越有默契了,这配合简直满分! 而本来就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见小夫夫俩末了还不忘唱个双簧,含沙射影讥讽柳大志一番,就又忍不住发笑。 虽说泽哥儿娇弱的形象出现了裂缝,小嘴儿也犀利的叫人叹为观止,但那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兔子逼急了咬人呢。 当然,这些只是大部分人的想法,毕竟人的思想是参差不齐的,也见得个个都如此明辨是非。 所以偶尔听到那么几句说夏墨不孝,这种情况下还顶撞生父的,夏墨也无所谓。 嘁,他才不和这些愚孝的人一般见识。 这一边,被挤兑的柳大志倒是想继续和夏墨一争高下,但他还未出声,人群中就传来一阵骚动。 循声望去,毫无意外,是柳正来了。 和他一道来的,还有个拄着拐杖,头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耄耋之年,脸上刻满了岁月留下的沟壑,佝偻干瘦的身躯也显得老态龙钟,但那双深陷的眼睛却格外深邃而明亮,看起来精神矍铄。 嗯,看着是个很有威严且不好糊弄的老人,夏墨评价道。 片刻,他就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这老者的身份,原来是专门管理柳家村柳氏家族祠堂的族老,身份德高望重。 难怪看着那么有气势,夏墨腹诽,想想也是,家族最注重的是什么?无非是利益和脸面。 而李氏与女婿苟且并珠胎暗结,算得上是给家族蒙大羞了。 夏墨勾唇,暗啧几声,漂亮的星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再无翻身之地。 所以,这个人的下场,你喜欢吗? 夏墨望向远方,无声地问了句,即便他知道那个软糯糯喊他哥哥的人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夏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而他边上的男人,虽一言不发,但剑眉下寒星般深邃的双目却始终注视着他,晦暗而深远。 另一边,柳正和老者正被一群乡亲团团围在中央,听他们七嘴八舌讲话,奈何人多口杂,个个都争先恐后的,实在太吵太乱了。 于是柳正不得不先让他们安静下来,然后指了个边上的妇人,让她来叙述一下。 被钦点的妇人顿时那个激动啊,大嗓门一张就跟染上情绪似的:“村长,族老,事情是这样的……” 其他人听她眉飞色舞地把事情讲了遍,都连连点头,表示是这样的没错。 而柳正和老者听完,眼睛就不约而同地看向柳大志和那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王麻子,登时只觉呼吸不畅。 但他们现在还不能倒下,于是只能连做好几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才抬步走向柳大志。 柳宝莲见柳正和族老要过来,小跑到柳大志身后,害怕地叫了声“阿爹。” 她怕什么,柳大志哪能猜不到,但只要一想到她居然和李氏瞒着他干蠢事,他心里就滋滋冒火,只是现在不是责骂她的时候。 柳大志望向靠近柳正和族老,压着声音交代了句,“待会儿尽量别说话。” 柳宝莲也知说多错多,遂垂着头闷闷地“嗯”了声,也许是太过恐惧和委屈了,难以克制地,她又开始抖着双肩啜泣起来。 夏墨见柳正他们似乎要正入主题了,遂抬手勾了勾凌川的手指,“凌大哥,走,咱们也去看看。” “嗯。”凌川应了声,跟在小哥儿身后。 柳正斜睨了地上的王麻子一眼,然后神色复杂看向柳大志,一时间不知是该先宽慰他好,还是责怪他好。 倒是他身旁的老者两眼直直地望着柳大志,轻叹了声:“唉,世事无常,后生,看开点。” 闻言,柳大志脸色骤然发青,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握成拳,显然,他并没觉得有被对方安慰到。 看开点?这让他怎么看开?这些耻辱不但让他颜面尽失,更会如附骨之蛆一样跟着他,让他这辈子都成为别人的饭后笑资! 见柳大志闷不吭声,柳正转向柳宝莲,眼神一凛肃声问道:“柳宝莲,我且问你,之前王麻子造谣诋毁你清誉时,你不愿明说的事可是你们收买他,让他去毁泽哥儿之事?” 突然被问的柳宝莲只觉心脏骤停了下,然后整个人无措起来,她没想到柳正会问她,连问题都那么的犀利。 于是她不安地看向柳大志,而被柳正和老者四目紧盯的柳大志根本不能教她回答。 柳正眯起眼,表情越发严肃,“到底是是?还是不是?” “我……我……”柳宝莲支支吾吾,脸上挂着泪痕,手指也焦躁地捏着布料。 “村长,就是她们让我去害泽哥儿的,还给了我钱,后面的事也是……唔!”王麻子突然出声,同时他蠕动身体,试图想爬到柳正跟前。 却不料竟被恼怒不已的柳大志一脚狠狠踢在肚子上,登时痛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到嘴边的话也被迫咽了回去。 “柳大志,让他说完。”柳正不悦,警告地看了柳大志一眼。 柳大志却怒极而笑,“说什么?他一个满口谎言的地痞无赖,说的话能……” “停,柳大志,其实我真想不明白,这明明已经是不可扭转的事实了,你为什么还那么抗拒我们追问她?还是说,你在怕什么?” 第193章 敢动他,杀了你 夏墨话音一落,柳大志就瞬间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就连默不作声的老者都朝他投去了质疑的目光。 没办法,这话说得太有内涵,太引人深思了,毕竟,若柳大志心里没鬼的话,那他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阻挠追问呢? 又是这个小杂种! 柳大志脸颊绷紧,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墨凉凉瞟了他一眼,“没什么意思,就有感而发而已,你不必一惊一乍。” 柳大志险些被他一口气噎死,什么叫做有感而发,他一惊一乍? 于是他怒目而视,愤恨指责:“你非要看到自己血亲家破人亡才开心吗?宝莲她已经够痛苦够委屈的了,是不是非要将她逼上绝路你才痛快?” 夏墨嗤笑了声,心道还真是。 嘴上却说:“家破人亡?还挺贴切的,但这可不是我的因果。所以你冲我叫冲我嗷也没用,罢了,多说无益,我还是等二位爷爷把事情审清楚了再问吧。” 夏墨这话无疑是在柳大志的伤口上撒盐,毕竟,在场的谁不知李氏流产了?这可不就是家破人亡嘛…… 俨然,柳大志也听出来了。 所以,被怒火烧掉理智的他想也不想就扬起手要打夏墨,只是高高举起的巴掌还未落下,就被人一把擒住了手腕。 “敢动他,杀了你。”男人的音质极冷,背着光线的面容更是凶如罗刹一样阴森。 只一眼,柳大志就觉自己像是被凶残的野兽盯上,浑身阴冷,无处可逃。 咕噜,他狼狈地咽了口唾沫,欲把手抽回,却不料凌川反手一扭,手关节处就发出“咔擦”的声音。 随即,剧烈的痛意袭来,柳大志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五官也因剧痛而皱成一团,然而凌川并没有立即松手,而是又在他膝盖上补了一脚后才作罢。 “啊!”柳大志痛得直跳脚。 奈何他另一只手也痛,顾得东墙顾不了西墙的,所以一时失了重心,整个人摇晃了几下,最后还是没逃过摔个狗啃屎的结局。 “哎呦!”柳大志抖着身躯,抱着那只承受了二次伤害的手痛苦呻吟。 见此,夏墨心里拊掌大笑。 彼时,反应慢半拍的人看到柳大志的惨状后,心里都“嘶”了声,没想到凌家小子这么护夫。 “阿爹!你没事吧……”柳宝莲见唯一的靠山倒地,也脸色大变。 她扑过去扶柳大志,期间还不忘用红肿的眼睛怨恨地瞪向夏墨。 夏墨见了心中一阵好笑,敢情这人现在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 “凌川,适可而止。”柳正眼睛微凌,对凌川出手打伤柳大志的行为深感不满。 然而凌川则剑眉微蹙,嘴角也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反击而已,子不教父之过,这一下,比不上泽儿曾经受的。” 柳正:“那你也不能……” “嘤,刚才我好怕哦,还好有你。”夏墨适时道,声音也恰好盖过柳正的,说时就整个人扑到凌川怀里,然后将脸埋到里面,无声大笑。 而男人感觉到小哥儿抖动的身体,眼底的寒意瞬间褪了一些,并抬手抚上小哥儿后背轻轻拍了拍:“不怕不怕,有我。” “嗯,凌大哥最好最厉害了!”夏墨嗡嗡又带着哭腔的气音飘出。 “……”柳正嘴巴动了动,憋在嘴边的责怪话语怎么得说不出。 “唉,这都什么事啊。” 无奈之下,他只好转头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族老,恭敬地询问他该怎么处理。 老者横扫几人一眼,才一脸正色道:“凌川打人不对,但柳大志也不对,怎能一言不合就动手呢?若李氏和柳宝莲当真做了对不起泽哥儿的事,那他想要追究事情,想知道原因也正常不过。” 族老的话让已经站起身的柳大志面容扭曲了一瞬,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了,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活该被那煞星打吗? 而搀扶着他的柳宝莲同样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心中暗恨,这些果然一丘之貉! 柳大志望着卿卿我我的夏墨夫夫,心里越想越气,张嘴就想反驳族老和柳正的不公,却不想被一道娇喝抢了先。 “就是,泽哥儿你别退让,我倒要看看这人心到底能有多脏。”是一脸怒容的柳盈盈。 她与柳玉挤过人堆,走到夏墨跟前。 夏墨闻声后立即揉了把眼睛,然后从凌川怀里退了出来,望着他们俩惊讶道:“盈盈姐,玉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柳玉清澈明亮的眼里刻着薄怒:“当然是替你抱不平来啊,哎呀,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他们又欺负你了?” 说着柳玉就双手叉腰,难得硬气地瞪了凌川一眼,眼里的责怪之意明显。 夏墨见了摇摇头,解释:“不关凌大哥的事,他一直护着我。” 柳玉“哦”了声,头一撇就厌恶地看向柳宝莲,愤然道:“所以说就是他们欺负你?” 夏墨不做声了。 这无疑是默认。 于是柳盈盈冷笑一声,“来之前我就在想,这人那时怎么敢造这么大谣来诋毁你,原来是环环相扣啊!” 柳盈盈声落,柳宝莲就顿觉如芒刺背,周边的议论声在这一瞬间开始逐渐放大。 “哎呀,盈丫头不说,我都快忘了这一茬了,这么说来还真有点关联。” “我也是,看来王麻子说的才是真的,你们看这时间点都对得上,包括黄淑珍帮了泽哥儿那天,还有胡氏……” “哎呀我嘀娘呀,怎么说来,李氏她们不就是一次害人不成又心生一计吗?这分明想置泽哥儿于死地啊!” “这得多大的仇啊……” 众人议论纷纷,柳正和族老眸色渐沉。 而柳宝莲,随众人每多说一句,她的小脸就多惨白一分,身上恶毒人设也愈发牢固,突出。 其他人能想到的,柳正和族老又怎会想不到? 尤其是柳正,想想柳家村的好名声就被这么一对恶毒的母女搞得乌烟瘴气,他就气得心肝疼! 于是他表情骤冷,看向柳宝莲的目光如剑,厉声道:“柳宝莲,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最好如实招来,否则严惩不贷!” 柳宝莲恐慌不已,扶着柳大志的手不断使劲,渐渐变成了抓的。 她连连摇头,但耳边的一声声抨击早已将她精神击溃:“呜呜,真不是我,我……” “村长,宝莲她……”柳大志欲言,却被柳正厉声打断。 “既然不愿坦白,那就先押回祠堂,等查清后听候发落,我柳家村,绝不能留下这么恶毒的人。” “不!不是我,是我娘做的,我只是赔她去而已,是她!都是她……对,我没钱,都是她干的,不是我啊呜呜……” 柳宝莲破防了,嚎啕大哭,都是她娘毁了她! 第194章 他在不安什么? 若是夏墨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估计会嗤之以鼻,暗讽她真是甩锅的一把好手。 而现在,现场早就随着柳宝莲的承认而彻底沸腾了。 “钱?果真是李氏啊,刚才我还纳闷柳宝莲她就一丫头片子,哪来的钱收买胡氏呢,原来是李氏给的。” “啧啧啧,这女人自己不干人事就算了,居然还带上闺女,真是是少见。” “嘁,带上闺女算什么,有她同时绿了自家汉子和女儿强吗?还怀上了,要不是孩子没了,你说这孩子是该叫柳大志爹啊?还是外公啊?” “呕,停停停,你别说了,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听着耳边肆意的嘲笑,柳大志脸上五彩纷呈,跟个调色盘似的,现在他不但手疼脚疼,浑身哪儿都在疼! 只是女儿都承认了,他想再说些什么,也无力回天了。 偏偏这些人踩他们一脚的同时,还不忘对那小杂种深表同情,这些听着就很令柳大志火大。 而感受到柳大志投来阴狠目光的夏墨,突间想到他此番作为的怪异,不禁心思一动,遂也斜眸睨了他一眼,并嘴角一扯,冲他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毫不意外的,充满讥讽与得逞的坏坏表情瞬间让柳大志表情错愕,然后瞳孔收缩、震荡。 但当柳大志再看时,夏墨已经恢复自然,像个无事人一样偏过头,对安慰他的柳盈盈和玉哥儿扯出了一抹淡笑来。 “盈盈姐,玉哥儿,我没事的,我早就知道他们……” 他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在柳大志的耳边逐渐消弭,包括四周的…… 这小杂种为何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又是为何要执意于追问她们害他的事因?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柳大志脸色瞬息万变,脑中不由回想起自他与小杂种断亲后发生的桩桩事件。 这些事,哪一件不是将他家处境往劣境上逼的?又有哪件,是没有这小杂种的身影的? 几乎都有! 不但有,还每次都是他家吃亏,而这小杂种却安然无恙,还半点腥儿都不沾! 这一切,真的都是巧合吗? 柳大志越想越心惊,雾霾沉沉的眼猛地射向巧笑嫣然的夏墨。 不行,那些事是他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决不能因这小杂种而被翻起。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柳大志眼神一暗。 既然那贱人目前尚未醒来,他不如直接休了她,让村长将她逐出柳家村,省得那贱人发疯,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边,一直都有留意他的夏墨倒没有错过他的焦躁与不安。 但是,柳大志为什么会不安呢?这问题值得深思。 边上,柳宝莲还在哭得稀里哗啦,涕泗横流的,但柳盈盈瞅着就是觉得不解恨。 一个冥顽不灵、不知悔改的使坏者,哭也不过是因为她没退路了,而不是因为她知道错了! 若不是有村长和族老在场,她早就抽这女人几个耳巴子,哪有这么欺负人的?男的不打女的,但她一个女的可就没那么多顾忌! 没错,柳盈盈就觉得夏墨和凌川之所以不动手,一个是顾忌男女,一个是顾忌关系。 相对于柳盈盈的忿忿不平,柳正则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张开时已是凌人的锋芒。 “这事,不能简单处理。” 族老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糊涂啊。” 柳正转眼看向柳大志,深声道:“柳大志,咱柳家村也是要脸的,是容不得这种做派的人留下,所以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柳大志尚未回答,柳宝莲就闻之色变,心神全被恐慌攫住了,她赶紧让她爹帮她说情。 “阿爹,我知道错了,呜呜,你帮帮我,让村长他别赶我走好不好……” 对女儿,柳大志到底于心不忍:“村长,宝莲她还小,不懂事,都是她娘……唉,村长,族老,就饶她一回吧。” “至于李氏,这种有辱家风败坏村风的女人,我自是要休弃的,至于剩下的,就按族规处理吧。” 柳正与老者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看向夏墨,然后才道:“此事非同小可,柳宝莲她多次陷害泽哥儿,虽是帮凶,但也心狠手辣……” 听柳正这么说,吓破胆的柳宝莲再也硬气不起来,转头对着夏墨就是一通乱磕。 “泽哥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呜呜呜……” 她没有一技之长,离开了柳家她又能去哪?还有若是不能与王麻子离合,就她这一闹,日后怕也难逃对方报复…… 柳宝莲脑子乱哄哄的,磕头的劲儿也因恐惧而更加重了,只要不被逐出柳家村,让她做什么都行! 夏墨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脚步长磕不起的柳宝莲,心里没有半点怜惜。 柳大志瞧见女儿磕得发青的额心,倒是想说两句,但是一想到夏墨那的诡异笑容,就猛地歇了心思。 不行,得让这事尽快收场。 可惜天公不作美,柳大志刚这样想,就有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对着人群就直嚷嚷道:“村长,李氏她醒了!” 醒了?柳大志眼睛微张。 而屋里才幽幽转醒的李氏,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到床边有人“噔噔噔”跑出去。 紧接着,她就被一句“村长,李氏她醒了!”给彻底震醒。 顷刻间,晕倒之前的记忆如翻江倒海般涌来,是王麻子猖獗又恶劣的嗓音! 李氏顿时表情呆滞,脸色煞白,刚想起身逃离,腹部就传来一阵绞痛,疼得她冷汗涔涔,痛苦呻吟。 就在李氏不停咒骂王麻子,恨不得将王麻子千刀万剐时,耳边就响起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她猛然侧过头,就被一窝蜂涌进来的众人吓得呼吸一滞,瞪大了双目。 望着步步逼近的众人,触及他们那一张张或愤怒或鄙夷或不屑的面容,李氏大脑一阵轰鸣,瞬间如履薄冰。 “嘭!”王麻子被人押到众人跟前,然后丢到床沿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 重而沉的响声刺得李氏身躯一颤,猛地闭上眼,狠狠的抖了个激灵。 “李氏,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对我的?”柳大志握紧拳头,望着六神无主的李氏恨声道。 李氏猛摇头,眼泪哗哗地流:“不是的!当家的,你听我解释啊,我是被这死无赖逼的!是他要挟的我……” “别狡辩了,柳宝莲和王麻子都招了,就是你给他钱,还让他害我的。”夏墨冷不丁出声提醒。 第195章 引蛇出洞? “你胡说!”李氏杏目圆瞪,顾不得疼痛坐起身,眼刀子像淬了毒似的“嗖嗖”射向夏墨。 夏墨视若无睹,“我是不是胡说,问问你女儿不就知道了?”既然柳大志这么可疑,那他何不妨主动出击,来个引蛇出洞? 如是想着,夏墨心生一计,“柳宝莲,你方才不是想我既往不咎吗?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现在告诉你母亲我有没有说谎即可。” “不可能!宝莲,你别听他的,他这是在挑拨你我关系!”李氏怒目切齿,却在瞥见女儿躲闪的目光后心凉了半截。 可即便如此,她仍不死心,依旧哀求地望着柳宝莲,声音发颤道:“宝莲,你信阿娘啊,阿娘知你很难过,可阿娘,阿娘也是被逼无奈啊……” 柳宝莲紧咬唇瓣,撇开头不看她。 夏墨摇头:“你这样对她,何需我一外人挑拨离间?说实在的,就算你不替她着想,你也该替在书院就学的柳宝坤着想吧?” 本欲反驳的李氏听他提及柳宝坤时,像是被人戳了哑穴一般嘴巴微张,一脸愕然。 是啊,她的坤儿可是要考取功名的,可她如今却是这般境地…… 见李氏哑口无言,夏墨心里冷哼了句“小样”,然后滚动眼珠,正眼对上柳大志。 柳大志迎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不由蓦地一沉,眼神也兀地警惕起来,越发笃定夏墨憋着什么阴招。 无声无息间,两人就正面交锋上了,旁人不知,静默一旁的凌川却全看在眼里。 而彼时,柳宝莲也被李氏的反应深深伤到,仅剩的一丝纠结也彻底没了。 果然,她阿娘心里只有她哥哥! “不想说就罢了,我也不为难你,省得我又莫名担了个欺负你的罪名。”夏墨漫不经心道,余光却轻描淡写地掠过她额头上的青痕。 就一眼,便令对母亲失望透顶的柳宝莲觉得额头又在隐隐生痛。 它在提醒她,只要她说了,她陷害他这事就会就此揭过,以后也不用再为此担惊受怕,即便会遭人白眼,但她至少能留下来。 “我……”柳宝莲张口,音色粗嘎,但一“说”字尚未挤出,就霍然被王麻子的话音覆盖了。 “泽哥儿,她不说我说我说,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也帮我求求情好不好?我也只是个倒霉催的啊,要不是被这母女盯上,我会做错事吗?都是因为她……” 脸肿成猪头,连说话都会扯痛嘴角的王麻子在众目之下唾沫飞溅,泪雨俱下,看起来滑稽又可怜。 这回王麻子也不做隐瞒了,前前后后地把事情都说了遍,包括李氏是怎么勾引他去小树林,然后想毒杀他的经过。 至于影莺威胁那段,王麻子很识相地听从了影莺交代,只字不提,并改成了枣糕是松鼠自己抢的,毕竟就算他提了影莺,估计也没人信,反而还会徒增弊端。 众人闻言皆倒吸一口凉气,都难以置信地看向李氏,尤其是站人群中的柳民媳妇。 之前,也就是李氏刚从娘家回来那天,她为了撒气,还故意上前挖苦李氏一番,难怪她当时一副活见鬼似的表情,原来是怎么回事! 柳正和老者两人也额前青筋直跳,这事显然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劣质,隐忍的怒意使得他们眼神更加锋利,嘴唇也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我没有!王麻子,你不但逼迫我,现在还无中生有说我下毒害你,你有什么证据?”李氏看到众人表情后,重新找回了战斗力。 王麻子气极而笑:“你管我要证据?好啊,既然你下药害我,那总得买药吧?我就不信这查不到!还有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只破荷包在我这里……” “够了!”眼看这对该死的奸夫淫妇要开始狗咬狗,乌云罩顶的柳大志怒喝一声。 李氏噤若寒蝉,既委屈又害怕地望着他,但柳大志却闭上眼,深吐一口浊气。 这让柳氏心惊胆战,不安与恐惧在她心头疯狂增长,最终还是忍不住嗫喏地唤了声:“当家的,我……” 而柳大志则冷冷地回了她一眼,然后直接面向柳正和老者:“村长,族老,这女人柳家休了,剩下的……你们处置吧,家母也因这事病倒,我就先带宝莲回去了。” 他说什么? 李氏瞳孔震荡,满目惊愕,一时间像被掐住了咽喉似的,愣愣地呆看着柳大志。 “不!当家的你不能这样对我!”李氏崩溃,把她交给那两个死老头处置,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那我该怎样对你?你看看,你张开眼好好看看,这个家都被你毁成什么样了?你让我,你让坤儿他以后如何自处!”柳大志眼泛凶光,声音也震耳欲聋。 李氏心肝发颤,自知理亏,所以对于柳大志的一连几问她只能缄默以对,泪花簌簌,心底凄凉一片。 可休她就休她吧,为什么非要将她交给他们处置?就不能看在她服侍了那么多年的份上,不送她入祠堂吗? 换作以往,看到模样如此可怜的李氏,柳大志会怜香惜玉地伸出手来扶她,而如今,他不但纹丝不动,冷眼旁观,甚至拉上女儿就想走! 望着如此绝情的柳大志,李氏心如刀绞,悲戚间怨念众生,可她再恨柳大志的薄情寡义,也只能伏低认错,乞求他放过。 所以,眼看柳大志就要抛下她的李氏心急如焚,她想也不想就要翻身下床。 奈何刚小产的人,身体虚得很,突然一个重心不稳,她就这样直挺挺地栽了下去。 “啊——嘭!”的一声,巨痛袭来,李氏摔的头昏眼花,惨白的脸拧成一团,眼泪狂飙。 可她依旧扒着地面,半挪半扑地跪到了柳大志跟前。 她抱着他的腿,昂着头:“呜呜,当家的我错了,你就饶了我一回吧,我真的是被王麻子逼迫的,不要送我去祠堂……” 因李氏抱腿而阻断了退路的柳大志,则恨不得一脚将她踹飞,多好的机会啊,就这样轻易地被该死的这贱女人给毁了! 柳大志眼神阴翳:“松手!” 李氏抱得更紧了:“我不,当家的……” 这一幕,看得众人直摇头。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夏墨也在一旁看得饶有兴致,低垂的眼底闪过阴谋得逞的促狭。 第196章 不想想题目 而柳大志一时甩不掉李氏,竟冷不丁回头对柳宝莲说:“宝莲,你先回去看看你奶,她刚才晕倒了,也不知现在醒了没,醒了的话就好好安抚她。” 柳宝莲愣了两秒,然后“哦哦”两声,道了句“我这就去照顾阿奶”便转身就走,脚步匆急得活似被鬼追一样。 众人见状皆眉头微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直到细究一下后才明白是为什么。 让女儿去照顾被气倒的老母亲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柳宝莲本就犯了事儿,就这样鞋底一抹油走了,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众人心中有异,可见村长和族老都没要发话的意思,所以也不敢出口阻挠。 同样的,一旁的柳盈盈和柳玉也是气鼓鼓地瞪着柳宝莲的背影,只觉这也太不要脸了,可见小哥儿和凌大哥岿然不动,他们再愤懑也不好说什么。 柳宝莲见没人拦她,心底不禁升起一股侥幸与窃喜,只要她先离开这里,到时候有她阿爹护着她,事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柳宝莲想得很好,可惜事与愿违,眼看就要钻出人堆时,身后就兀地响起一道令人生厌的声音。 “等等,柳宝莲你还不能走。”是夏墨。 没错,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耍柳宝莲玩,反正柳大志存的什么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了。 不就是想装傻充愣先把人支走嘛?切,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既然入了局,那什么时候喊停就由不得他了。 柳大志怒目斜视:“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我叫宝莲去照顾她奶怎么了?” 夏墨淡漠地笑笑,好整以暇道:“不怎么样,这么急的话不如你先回去好了,再说了,看着这对狗男女你心里都不难受的吗?” 被戳到痛处的柳大志面色铁青,眼神阴鸷刮了夏墨一眼,然后用力甩开了像狗皮膏药一样粘在他脚边的李氏,同时呵斥柳宝莲:“还傻站着干嘛,快去。” “啊,是……” 柳大志的催促像是给了柳宝莲莫大的勇气,所以她揣着如雷打鼓的心继续往前走,哪怕那投在她身上的视线几乎要在她后背凿洞来,她也佯装毫无觉察。 夏墨微微眯眼,攒眉,声音渐冷道:“方才给了机会不要,现在又想蒙混过关,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声音刚落,静待已久的凌川就动了,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眨眼间的功夫就跨到了柳宝莲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高大的阴影袭来,眼前突然多了堵肉墙,又慌又急的柳宝莲抬头就想怒喝,却在看清那张十分凶悍却不好惹的面容后,顿时惊得后退两步。 “泽儿说了,你不能走。”凌川滚动眼球,俯视着脸色骤变的柳宝莲面无表情道。 咕噜……柳宝莲咽了口唾沫,僵着脖子好半晌,才颤颤巍巍地道:“你,你让开!” 显然,柳宝莲是畏惧凌川的。 时至今日,这人叫人拿刀要剁她的手指那一幕仍历历在目,如今又冷硬地往她面前一站,那身凌人的气压让柳宝莲两条腿忍不住直打哆嗦。 面对柳宝莲要求,凌川依旧板着脸,不予理会,夏墨见了不禁心里偷偷给他比个赞:哈哈,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 夏墨端了端心态,才神情淡然地走过去:“柳宝莲,虽然我理解你迫切想回家的心情,但身为受害者的我觉得,我还是有那么点资格多留你这个加害者一会儿的。”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还需要她协助什么?我看你就是不安好心。”女儿再次被拦令柳大志恼怒不已,一口一个受害者加害者的,就知道这小杂种不安好心。 夏墨悠悠叹了口气,“随你怎么想,反正我还是那个问题,既然进来了,她必须听完再走。要不然,我怎么知道这女人有没有说假诓我?” 说着,他的余光就凉凉地瞟了眼趴在地上呜呜哭泣的李氏。 听着夏墨敷衍的话,柳大志咬牙,心里那个恨啊:“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句,我看你分明就是想……” “够了!都住嘴,嚎什么嚎?还有完没完?”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柳正阴沉着脸大声喝止。 身为一村之长,这点威严还是有的,所以随着他声音落下,周边嘈杂的声音就瞬间小了不少。 柳正这才略微满意,遂扭头朝族老投去询问的眼神:“族老,你看柳宝莲这事……” 然而族老却没有立即回他话,而是目光犀利地审视了夏墨几眼。 夏墨似有所察,抬眸与之对视上,便对其微微颔首,表示礼貌。 虽说这老头不好糊弄,但事实就事实,摆在眼前的和某些没有凭证的疑点,后者显然不堪一击。 更何况,他可是将要兴办制糖坊的小老板耶,比较本身就犯了错的李氏等人,他这卖糖这小玩意儿应该还是比较有看头,比较诱人的。 果不其然,族老抽回了视线,并说道:“就让泽哥儿先问吧,事情说清楚了,也好了去心结。” 闻言,柳大志心哽,夏墨则乐开了花。 “多谢族老爷爷体谅,那我也不多废话了。”夏墨说着话锋一转,两眼直勾勾看柳宝莲。 “看你这么可怜,又那么有孝心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只要你说出你母亲怂恿你害我的理由,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如何?” 一笔勾销?柳宝莲眸光微动,如果这贱人不再揪着她不放,她是不是就能从这破事中抽离? 见柳宝莲犹豫不决,夏墨拉开凌川,开始循循利诱:“你只管说好了,大伙都在呢,还害怕我反悔不成?” “再说了,细想之后其实我也挺同情你的,本正值豆蔻年华,却因摊上这么个不称职的母亲,被玩弄于股掌中不说,大好的年华还染上污尘。” 夏墨的话像一把利剑,狠狠刺入柳宝莲的胸膛,瞬间让她迟疑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而坐在地上的李氏见柳宝莲如此,不禁则面呈菜色:“宝莲,你别听他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话是我在县城一茶楼里听到的,柳宝莲,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你母亲死不悔改,是她的选择。” 夏墨又开始胡扯,却听得柳正和族老连连点头,就连柳大志都不禁开始怀疑,这小杂种这样反复横跳,演的又是哪一出? 柳正语气感慨道:“泽哥儿说的没错,柳宝莲啊,上回我就让你实话实说,实事求是。唉,要是你能明白这一点,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了。” 柳宝莲听了后悲愤交加,又掩面哭泣。是啊,是她太傻了,没想到当时母亲就已经放弃她了。 “好……我说。”柳宝莲沙哑的嗓音从掌下飘出。 第197章 你不是阿爹亲生的 闻言,夏墨的眼底闪过暗芒,也不催柳宝莲了,虽然他不知这招能不能套点有用消息,但他相信人总有疏忽的时候。 哪怕没别的收获,就他这样瞎折腾,只要柳大志这棒槌心里有鬼,也定会吓得够呛,就算不是,这些也够他吃一肚子的气了。 想着夏墨的眉梢就情不自禁上扬,锃亮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柳宝莲身上。 彼时,柳宝莲已经放下了掩面的手,转为不安地交搓着,她先是抬眸瞄了夏墨一眼,又立即低下头,半晌才细若蚊蝇道: “你与柳家断亲后,我怨你毁了我名声,所以当阿娘说你让哥哥出尽洋相,还把他手弄断了,想给你点教训时,我就……” “你被怨恨淹没了理智,也不管她是不是在胡说,就屁颠屁颠地跟着你娘去找王麻子,想看我万劫不复?却不曾想他们自己偷偷搅和上了,还窝里反?” 柳宝莲咬唇:“是……是的。” “所以,你娘为了掩盖事情,在王麻子诋毁你清誉时,她不但不帮你还多加阻挠,而你奶奶贪钱,更是直接把你卖了?” 夏墨眼神犀利,声音却平缓,他看似在叙事,却因只字不提柳大志反而道出了柳宝莲有苦难言的涩然。 没错,他就是在不留痕迹地引导柳宝莲,既然想要消除对方的警惕,那软硬兼施攻心为上再适合不过了,届时再来个出其不意…… 早就摸透小哥儿心性的凌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刚毅冷峻的脸不知不觉间就柔和了许些。 而深陷自怜的柳宝莲头垂得更低了,她一口哭腔:“是!王麻子曾经还拦截过我,是逼我娘要钱的,我回去就和我娘说了,她让我不要慌张,还说她会解决的,结果……” “我是拦过你,但那只是想让你给那贱人报信而已,谁曾想她会想杀人灭口啊……”王麻子突然插嘴,却被凌川阴戾的眼神一瞅,顿时头皮一麻,噤了声。 “怎么?威胁人家姑娘你还有理了?”夏墨转眸,斜楞了王麻子一眼。 然后又看回柳宝莲:“结果,你却被这混账造了谣,关于你们的流言蜚语还越演越烈。” “……嗯。”柳宝莲吸吸鼻子,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那时我娘去了姥姥家,回来前我就被王麻子讹上了,还逼亲,都不信我!呜呜……” 柳宝莲絮絮说着,转眼又哭上了,看起来好不伤心。 众人没有插话,都竖起耳朵听他俩的对话,听到这后表情一言难尽,唏嘘不已。 再结合王麻子的反应,以及李氏现在那张白的跟死人一样的脸,他们几乎能笃定,事情就像柳宝莲说的那样。 柳大志的表情也很难看,但听他们鬼扯了这么多,也没见这小杂种说什么出格的话,高度紧绷的状态不禁慢慢松了下来。 也许是他多虑了,就一个眼神而已,估计这小杂种只是想看他跳脚出丑罢了。 而边上的柳正和族老,神情肃然,眉头紧拧,毕竟这些话显然比他们之前所听到的只字片语,更好地了解此事。 “唉,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夏墨摇头轻叹了声。 “柳宝莲,其实我从未想过,咱们关系会变得这么恶劣,说起来,曾经我还那么地期待过你的出生。” 以为自己幻听了的柳宝莲猛然抬头,可惜看向夏墨的眼里盛满了水雾,眼前一片朦胧,看得并不真切。 “嗝……什么意思?” 夏墨勾唇,扯出一个寡淡的笑:“小时,我与你哥不合,他老是欺负我,偏偏家中无人帮我。” 说着他顿了顿,便直接略去了后边类似埋怨的话,“所以当她怀了你时,我就想,就算他们都不喜欢我,但新生的妹妹不一样,那么小那么纯真,应该不会对我有偏见的,只要我待她好,她也会和我好的吧?” 夏墨瞎几把胡扯一通,贵在他那炸裂的演技,以及充沛的感情,不但听得旁人心生怜惜,更听得柳宝莲沉默不语,泪水决堤。 “你说,要是那样该多好,至少今日的我们都不会落到这般境地,而你自幼长得娇嫩水灵,寻一门好亲事也不难,何至于此?” 是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要是她不针对他,阿娘要去找他麻烦时自己也不掺和,就不会这样子了…… 夏墨眸色暗淡一瞬:“流言蜚语很轻,可它却能化作一把无形的利剑,轻易地毁了一个人,你啊,也算尝到苦果了。” 柳宝莲抿唇,尝到了咸而哭的泪水。 他说的没错,她确实尝到了,所以无力反驳,心中更加凄然。 夏墨望着她:“讲了这么多,我也明白实际情况了,想必村长和族老爷爷也了解了。你也是个可怜的,所以咱俩间的恩怨就此作罢,至于剩下的,你也是受害者,他们明事理,自不会重罚你。” “嗯,呜呜呜……”柳宝莲点了下头,只知道自己应该是没事了。 “只是我仍想不明白,你那时明明那么小,为什么也讨厌我呢?难道就因咱们不是一个娘生吗?”夏墨嗓音忧愁,毫无预兆道。 而小小年纪人生就经历了大起大落的柳宝莲,彼时已经彻底被他绕了进去,遂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才不是,是阿奶和阿娘说你是野种,不是阿爹亲生的……” “柳宝莲你给我住嘴!”柳大志骤然暴喝一声,硬生粗暴地打断了柳宝莲的话,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 众人哗然。柳宝莲竟说泽哥儿不是柳大志的种?啊也不对,是柳老太和李氏说的,嘶~,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如是想着,他们就像是嗅到了令人兴奋的隐秘一样,在柳大志和夏墨身上打转的视线,转瞬间灼热了好几个度。 就连一旁的柳正和族老俨然也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的,惊愕之余又是一脸震怒,敢情这怨还得从上一辈人说起? “泽儿。”凌川上前,对着表情呆滞,几乎像被打碎一般的小哥儿低低唤了声,眼里满是心疼,可小哥儿却像没听到似的。 他张着茫然的眼,呆呆地望着柳宝莲,小嘴翕张好半晌,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你刚才说什么?” 第198章 有人撑腰就是好哦 可惜柳宝莲刚被柳大志暴戾地吼过,整个人都在发怵中,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无措极了,哪还敢多说一句? 夏墨等了片刻,见她仍缩着脖子絮絮掉泪珠子,眼眶也渐渐红了,遂拔高声音:“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是不是因为他在?” 夏墨说着就猛地转过头,水光潋滟的星眸又凶又怒地瞪向已经被猪队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柳大志。 “好,她不说你说!柳大志,我就问你一句,柳老太和李氏这样诬蔑我阿娘,你这个当家的到底知不知道?” “知道?我怎么知道!难道我柳大志是个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人吗?”柳大志积压着满腔怒火无处宣泄,切齿反问。 人群中的汉子闻言无一不点头认同,戴绿帽子这种事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好吧?谁会喜欢!更别说自己给自己戴了…… 啧,这么说来,难道泽哥儿也不是柳大志的种?要不然,柳老太那老家伙对三个孙子的区别怎么那么大? 有人目光闪烁,开始动摇了。 而柳大志反驳完夏墨后,对着柳宝莲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还有你也是,出了事就知道哭哭哭,还尽说胡话,有什么用?还不快滚回去照看你奶奶。” 想他千防万防,却没料到这小杂种的心思这么深沉,竟然给他女儿下套子,连他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柳宝莲见她爹又凶自己,瓦凉瓦凉的心彻底麻木了,她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为什么到头来还是她的错? “你拿她撒什么气?你闺女遇到这种破事已经够憋屈的了,你这个当爹的不安慰就算了,还指责?” 夏墨一脸愠色,笑意不达眼底:“哈,也是……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分是非不明事理的父亲,才造就了她的悲剧!” 柳大志被他这帽子扣得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赤红的眼杀气腾腾,奈何夏墨说完就直接转头去,转而对柳宝莲苦笑道: “你走吧,我柳泽说话算数,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至于剩下的,我会问清楚,绝不让那为老不尊的人辱了我娘名声。” 说罢,他蕴着水色的眼骤然一凛,本来纤细又脆弱的人顷刻间变得冷清而孤冷,看得一旁的凌川揪心,同时也万分庆幸。 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哥儿待他,由始至终都是与众不同的。 凌川瞳色微沉,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要忍,他的小哥儿并非软弱无能之人,自己不能因为自己的心疼而坏了他的好事。 柳宝莲同样晃了神,她没想到,到最后替她说话的人,居然会是那个一直被她找不痛快的,险些被毁掉的继兄…… 她张着毫无血色的嘴,像在无声地问为什么,可惜没有人听到,也不会有人回答。 而事情突然变成这样,族老和柳正也是身心疲惫,他们相觑一眼,短暂地思量后便微微点头。 柳正说:“既然如此,那柳宝莲你就先回去吧。”说到底,这事还是李氏和余氏这两个搅事精的错,当然,这柳大志也很有问题。 “嗯!”柳宝莲如得大赦,重重点头。 她胡乱擦了把眼泪,本想转身就走的,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生生顿住了。 只见她回过头,眼神复杂地对夏墨道了声“对不起”,然后也不等夏墨回应,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夏墨是惊诧的,只觉匪夷所思,出乎意料。 毕竟,柳宝莲之前还一副死不悔改,恨不得用眼刀子将他戳穿呢,现在居然肯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向他道歉? 夏墨抿着嘴,眯起狭眸,目送她踉跄离开的背影,直到出了房门后再也看不见。 “咳!”柳正重咳一声。 众人视线瞬间抽回,齐刷刷望向他。 夏墨也看他,于是两人四目相对。 望着前阵子还笑得十分恣意,扬言说要带柳家村发家致富的小哥儿,柳正情不自禁地放缓语气。 “泽哥儿,你先别急,芸丫头是怎样的人我们大家心里明白,这中间定有什么误会。” “是啊泽哥儿,芸姨她人那么好,温柔又善良,定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人。”柳盈盈见他情绪缓和了些,也跟着开导,只是眉眼间布满了阴云。 柳家那死老虔婆太可恶了,要是没有芸姨,她能过得那么好?用着前媳妇的东西还和后媳妇造谣她的不是,简直是简欺人太甚! 柳玉狠狠剜了李氏一眼,直接开怼:“就是,有些人自己心思歹毒不守妇道就算了,还见不到别人好,尽想往别人身上泼脏水,我呸!” “泽哥儿,你放心,我们是绝不会让这些恶心的人诋毁你和芸姨的。” 夏墨攥了攥双拳,低低“嗯”了声,“我知道,也明白,但我就是气,也替我阿娘不值。” “没错,泽哥儿可是阿芸足月生下的,你们可不能因为一句没凭没据的话,就往我恩人身上泼脏水。”一道夹着怒意的女声从众人身后响起。 众人退开,是周氏和戚氏。 “阿娘,你怎么来了?”柳盈盈看到她娘后,连忙过去扶她。 “婶儿,嫂子。”夏墨也唤了声。 “唉呀,怎么眼睛都红了?凌川,你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夫郎被人欺负的吗?”周氏脸一板,直接对凌川发难。 凌川也不反驳:“是我不好……” “不关凌大哥的事,是我的问题。”夏墨打断他,“还有婶儿,你身子那么弱,怎么过来了……” “还好意思问婶儿过来做什么?我再不过来,你这双眼睛估计要变成兔子眼了。”周氏抬手,没好气地点了点夏墨光洁的额心,当然也没怎么用力就是了。 “就是,要不是听到点风声,我和周婶儿都不知道你被人陷害了呢。”戚氏柳眉倒竖,心里再次将李氏和王麻子这对臭不要脸的狗男女骂上千万遍。 夏墨心中一暖,本是假哭的他这会儿还真有点儿鼻子发涩,想哭了。 见他这表情,周氏心生怜惜,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也不想再说他什么,遂眼皮子一垂一抬的,分别在李氏及众人脸上掠过。 然后忽地冷嗤一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在场的各位也有好些是受过阿芸恩惠的吧?怎么?如今她遭人辱没了名节,连站出来替她含句冤的都不敢吗?” 周氏这话说得格外刺人,让有些人羞愧难当,也让某些人觉得她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婶儿你莫气,这不关他们的事,我想我阿娘当初伸出援手时,也未想过要挟恩图报。” 夏墨知道周氏是想替他出头,也明白她是在帮泽哥儿母亲抱不平,可人情这种东西,哪是能拿来打人脸的? 当然,柳大志家除外。 所以,他并不希望这位心善的妇人因此而和他人生了怨,结了仇。 周氏无奈,但冷静下来的她也知自己方才的话过了,“你啊你,都让婶儿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了。” 第199章 李氏结局(1) 夏墨挽起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我知婶儿你们是担心我,但朗朗乾坤,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这事还是由我自己处理吧。” “好好好,你都这样说了,那婶儿我就不给你拖后腿了,只是——”周氏语顿,侧过头,余光斜睨了柳大志一眼。 吐出来的话得跟冰碴子似的:“不过我周罄琳丑话可搁在前头,要是某人到现在还偏心那俩毒妇,就休怪我去衙门讨教一下青天大老爷何为礼义廉耻!还有这做上门女婿的,竟有卖主妻唯一血脉的本事!” “婶儿,我也去我也去!她们太坏了,要不是凌大哥人好,泽哥儿走运,准被这对恶毒婆媳给害死了!”柳玉鼓着腮帮子接话。 “还有我。”柳盈盈冷若冰霜。 “加我一个。”戚氏也皮笑肉不笑。 “还有我。”凌川低头注视着小哥儿,黑眸深不见底,“我们都在你身后。” 夏墨心底再次升起一股暖流,笑意乍暖,轻轻地“嗯”了声。 柳大志\\u0026众人:“……” 面对周氏带头的声讨,柳大志是怒不可遏,拳头都握的“咔哒”作响,偏偏又无计可施。 毕竟若真把事情捅到衙门里去,且不说会影响到坤儿,就连他那极力隐瞒的身份恐怕也会…… 柳大志神色凝重,在不知这小杂种打什么算盘的情况下,他根本赌不起! “好了好了,越说越没边了,你们一个个的别添乱。”柳正紧锁深眉,颇为头疼地打断他们,深怕待会一言不合还真打起来。 柳玉不服,但碍于对方的威严,只撅着小嘴嘟囔:“我才没添乱呢,换作你,你乐意被人这样说道?” 当然不乐意! 他要是敢说乐意,估计两老能直接从坟头里蹦出来,赏他几大棒子吃! 柳正心里没好气地回了句,接着额头上就青筋暴动。 瞅他这反应,怕是将话一字不落地听去了。 族老也嘴角微抽,遂无奈摇头,柳家那老婆子确实错的离谱。 玉哥儿的话,夏墨同样也听到了,没想到平时对上凌川就像只鹌鹑似的玉哥儿,今天居然这么勇! 呜,好感动…… “唉——”族老叹了口气。 “老头子理解你们想维护家人,维护朋友的行为,但你们也要相信我和阿正不是?都冷静冷静,再这样扯下去就没完没了。” 他深邃的眼睛转动,分别端视了夏墨和柳大志几眼后,又重重的一叹息。 “泽哥儿,我知你委屈,只是方才柳大志他也说了,这事他并不知情,而你也是芸丫头她足月诞下的,所以你的身份不可能有异。你说是不是?柳大志?”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族老三言两语的内容,就是要将事情快速解决掉的趋势。 夏墨沉默不语,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柳大志的一举一动。 再次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柳大志:“……是。这事是我没做好,我母亲她也是个老糊涂,是我们对不起阿芸,对不起你……” 听柳大志隐忍地说着虚情假意的道歉,夏墨心中冷哼一声:呵,一句老糊涂了就想揭过一切罪孽,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哦,是他想岔了,这一家子本来就是没脸的。 联想那张卖身契,还有这十几年间发生在泽哥儿身上的诸多不公,以及柳大志刚才的百般阻挠,夏墨可以肯定,柳宝莲说的才是真的——泽哥儿不是柳大志的亲骨肉。 只是,柳大志为何不直接跟他撕破脸皮,道出实情呢?毕竟就现在这种境况,他说出来的话,还能把他推到风尖口上。 困惑再生,夏墨眸光微敛,当即决定先到此为止,反正他有的是耐心。 当然,夏墨也没等多久就是了,因为远在县城的柳秋悟可等着把他这个亲外甥带回京城,认祖归宗呢。 现下,夏墨虽有决策,但他也不想太便宜了柳家那死老太婆。 “既然你也知对不起我娘俩,那是不是该诚意点?别紧张,柳家我不要,也不用你赔什么钱,但柳老太她苦了我大半生,也辱了我娘几十年,是不是得到我娘坟前磕个响头认个错?” “你!你别欺人太甚!哪有长辈向晚辈磕头的?你奶…我娘她现在还在家躺着呢!” 柳大志怒发冲冠,俨然没想到夏墨会提出这么刁钻的要求。 夏墨眼眸一眯,冷笑连连。 “我欺人太甚?我要是欺你们我就直接让她来跪我了,有或者进城击鼓鸣冤去了!反正大牢我也去过一次了,再进一次又何妨?” 柳大志脸色兀地一沉,蠕动嘴巴想反驳,然而夏墨就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还真得谢谢你们用那么下作的手段教会了我做人不能太软弱,所以若想作罢,那就磕头道歉,其他免谈。” 说罢,夏墨心口就忽地一松。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不用再隐藏自己真正的性情了。 但也因他提出了让柳老太去跪柳芸认错这样的要求,令旁人有异。 对他们而言,哪有婆婆跪媳妇认错的?哪怕是柳老太失德在先,对方已故…… 听着他们的嘀嘀咕咕,夏墨充耳不闻,且态度坚硬,寸步不让。 柳正皱眉,这事还是交个族老处理吧。 于是他瞅了眼地上的李氏和王麻子,然后肃声问李氏:“李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氏双手撑着地面,垂着脑袋突然发出瘆人的低笑。 “说?呵呵呵……我有什么好说的?那小贱人就是个野种!你们……你们和这小贱种一伙的!你们狼狈为奸,你们就是想置我于死地……”李氏歇斯底里,语无伦次。 “简直是冥顽不灵!”骤然被指责的柳正勃然大怒,族老也面色阴沉。 “李氏,你别装无辜了,也别想着霍霍村长他们,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和王麻子搅和在一起了。”戚氏面无表情道。 戚氏声落,众人瞬间神色各异,柳大志也错愕地看向她。 戚氏也不隐藏了,不紧不慢地将柳勇那日打猎回来时意外撞见将李氏和王麻子在小树林里打野战的事一一说来。 “我本不欲多管闲事,但人在做天在看,既然让我得知你们所做的一切竟是为了毁掉泽哥儿,我就不得不站出来。” “你个贱人!”柳大志怒喝,在众人猝不及防间狠狠踹了李氏两脚,痛得李氏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也是,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被奸夫淫妇在背后编排自己的不行! 所以对于李氏被殴,在场无一人觉得她可怜,只觉她活该,咎由自取。 “住手。”见柳大志还想继续胖揍李氏,族老出声喝止,“李氏不守妇道,自会有族规处理,你再气也要三思而行。” 柳大志身型一僵硬,半晌才不情不愿地抽回脚。 第200章 李氏结局(2) 见状,族老这才收回视线。 只见他闭了闭眼,然后手一抬,轻咳一声令大伙肃静,郑重其事道: “李氏不守妇道,欲残害泽哥儿,虽自食恶果,但事态恶劣,自是按照族规处置,刺字为“淫”,明日游村示众后逐出柳家村。 王麻子,虽被李氏蛊惑,但与李氏狼狈为奸,且做出了苟且、诬蔑等勾当,亦同样处置,刺字为“奸”。 至于柳宝莲,虽被母亲利用,但明知是害人却仍去执行,本不能轻易作罢,但看其可怜,彼时又取得泽哥儿的原谅,且尚未铸成大错,此事便算了,望其痛定思痛,一改前非,否则,逐出柳家村。 而柳老太,其品行不端,经常惹是生非,还诋毁主妻,苛待主妻之子,故遵主妻之子意愿,令其去主妻坟前认错,不得有异。” 族老苍老沉稳又有力的声音落下,吃瓜的众人皆愣,显然没想到族老居然同意了夏墨的要求。 柳大志也不满地大声抗议:“族老,我娘那可使不得啊,现在她还不知被气成啥样了,要是还得知自己竟要去跪自己媳妇,定会气出病来的啊。” 本以为跳开了这话题,他娘的事就翻篇了,却没想到这该死的老匹夫竟然直接妄下定论! 柳大志心中暗恨,那贱人说的没错,这两个老不死的就是偏着那小杂种! 柳大志怒火中烧,奈何有怒不敢言,只能不停地求族老网开一面,背地里却暗搓搓地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那就让她先养几天再去,我等得起。”夏墨截胡了柳大志的话,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但你们若是敢糊弄我,就别怪我到时把你家搅的天翻地覆。” “你敢!”柳大志猛地瞪他,鼻孔放大,眼冒火光。 “你看我敢不敢?”夏墨眼尾上挑,口吻不咸不淡。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柳正张口让他俩莫要再吵时,人群中就有人先捏着鼻子,发出了嫌弃的声音。 “呀,王麻子失禁了……” 夏墨抿嘴,侧头,也嫌恶地瞥了那瘫软在地,裤裆处湿了一片的王麻子一眼。 “泽儿别看,辣眼睛。”凌川抬手掰过小哥儿的脸,让他面向自己。 夏墨倏然听到“辣眼睛”这词,扑哧一声笑了,没想到他家川哥还挺会学以致用啊。 他抬头,“好,我不看他。”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就这点破胆子还敢在柳家村当无赖,早该收拾了。 凌川满意了,而夏墨也说到做到,接下来他还真连个余光都没再往王麻子那方向扫过。 至于李氏,早在听到自己的处置后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族老见了,便命人把李氏和王麻子押回祠堂,改日执行族规,直接无视跟在他身旁欲纠正他判决的柳大志。 柳正也严肃地讲了几句,无非是希望大伙日后在柳家村要和睦相处,更别再生什么歹念,害人终害己,否则严惩不贷! 有了李氏和王麻子这一典型,众人连连点头,毕竟这代价也太大了点,安生地过活它不香吗? 见众人一副受教的态度,被这件事搞得脑壳痛的柳正也不再多言其他,他挥挥手,让大家都散了。 夏墨闻言便向两位老人道了谢,然后拉着凌川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周氏等人依旧替泽哥儿和柳芸抱不平,尤其是柳玉。 他本来是想安慰人来着,结果越说越偏,越说越气,自己倒先张牙舞爪起来,像只要挠人的猫,气呼呼的。 夏墨望着这样的他,就像是看到他身上那层闪耀着的无形暖光,荡漾在唇边的笑久久不散,连眸里都跟着盛上了异彩,顾盼生辉。 “好了好了,我都不气了,你可别自己给自己找气受啊,当心成了气包子。”夏墨调侃起柳玉来。 “我才不是找气受呢,我就是觉得太便宜他们了,你看看那个柳大志,什么德行?都这样了竟还有脸想恳求族老收回成命?!” 柳玉说着扭过头,问柳盈盈他们:“盈盈姐,你们说是不是?这哪是拎不清啊?这分明就是厚颜无耻!就他娘是人啊?” 柳盈盈点了点头,“确实太便宜了他们,但就柳家目前情况,这结果还算不错的。” 周氏也笑道:“阿盈讲的没错,经过这事,柳家以后应该都不敢再来打扰泽哥儿和凌川的生活了。” “再给他们十个胆都不敢。”戚氏说时又略微歉意地看向夏墨。 “唉,说起来我和大勇都没想过这那事居然还和你有关,你能没事真好。”要不然,他们就愧对凌川离开时的交代了。 ”嫂子你可别钻牛角尖,你又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她们要作恶关你什么事儿?”夏墨将戚氏的神情尽收眼底,好笑道。 要说起来,当时他还多亏这对夫妇的照顾呢,为了与洪掌柜谈成生意,这对夫妇可没少陪他东奔西跑,否则就他一人,地方还没混熟呢就来来回回地折腾,非得手忙脚乱不可。 “再说了,嫂子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提醒过我要我小心李氏来着?”夏墨笑吟吟道。 “居然还有这事。”周氏母女和柳玉闻言,都惊讶地看向戚氏。 戚氏确实忘了自己提醒过夏墨一事,但现在经他这一说,就有点印象了,又见大家都惊诧地看着她,遂撩了撩耳际的发丝回以一笑。 “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就寻思着这王麻子是出了名的混不吝,李氏还把泽哥儿当成眼中钉肉中刺的,凌川又不在,还是多留个心眼好。” “还是你机灵。”周氏看向戚氏的眼中多了丝赞赏,想她刚听闻李氏母女竟用这么卑劣恶毒的伎俩去害泽哥儿时,她就觉一阵后怕,万幸她们没得逞,不然…… “哪里,是他们太猛浪了,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做那臊人的勾当……” 戚氏说着忽然想起柳盈盈和柳玉这两位还是个未婚嫁的,便顿时打住了嘴,岔开了话题。 “不过现在好了,柳家村以后不但少了个人憎狗嫌的地痞无赖,就连柳家那几个估计也得夹着尾巴作人。” “这肯定的啊,脸都丢尽。”柳玉认同地点点头,又有点儿幸灾乐祸地说了句。 “话说,若这事传到那心高气傲,惯用鼻孔看人的柳宝坤耳里,怕是都不想再回柳家村了。” 柳盈盈冷嗤:“上回自己丢个了脸地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回啊,我看他也恨不得来个断亲。” 夏墨噗嗤一乐,“要是这样的话,那柳老太不得气死?”毕竟那糟老婆子对这孙子可是宝贝得很呢。 柳盈盈耸肩,也笑:“要真是这样,那也是她的命数,怪的了谁?” “哈哈,盈盈姐言之有理。”夏墨佩服。 第201章 故技重施? 柳玉眸光锃亮,仿佛已经看到了柳家婆孙俩鸡飞狗跳的喜感场面。 “她不是经常上你们家寻死觅活吗?哼,也该让柳宝坤那臭搅屎棍尝尝这滋味。” “她去不了的。”人间清醒凌川难得融入大家一回,却有些煞风景。 画面破碎,爽感顿无的柳玉耷拉着眉毛“啊”了声,然后问:“为什么?” 夏墨替他回答:“当然因为她要给我娘下跪啊,还有,柳宝坤现在可是柳大志唯一的指望了,他舍得他娘去闹腾柳宝坤?” 再说了,柳老太这回有没有被李氏娘俩气出病来还不好说呢,毕竟听影莺说,这糟老婆子还挺期盼李氏肚子里的金孙的。 “好像是这个理儿,唉,可惜了……” 夏墨瞅他一副惋惜模样,不由痴痴发笑,周氏也跟着笑了,暗暗摇头,心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小孩心性。 她眉眼祥和地注视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孩,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笑声卷进了风里。 日光散落,边上树荫斑驳,他们发丝上也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让人看着只觉光阴正好…… 由于凌家路程最远,夏墨和凌川在途中分别告别了周氏等人,最后只剩小两口。 这一带除了干农活的人途经,平时鲜少有人路过,而现在这时辰基本是无人。 所以夏墨踩着轻盈的步伐,歪着头感叹了句,“盈盈姐他们真好啊。” 凌川“嗯”了声,然后冷眸含笑地问他:“就他们好?” “当然……不止!嘻嘻,我家川哥也超级无敌酷,超级无敌好,尤其是这样吓唬柳大志的时候。” 夏墨边说边竖起两条眉毛,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逗得凌川忍俊不禁,手都痒了,想捏捏他的小脸蛋儿。 “原来我方才是这样的啊?” 夏墨嘿嘿笑,“没错,柳大志那狗玩意都被你吓得老脸发白了。” 特别是他抓住柳大志的手放狠话那一幕,还真那么有点天凉王破的霸总范儿,帅的他春心萌动,想扑倒…… 思维发散的夏墨眼神飘忽,又忽地想到了男人之前向他讨要的骑士歉礼,顿时小脸通黄。 啊!!!夏墨你要点脸好不好!不要老想着坐飞机!这太变态了…… 夏墨心中咆哮,然后错开视线到处乱瞟,不敢再与男人对视一眼。 好在男人也因他提及了柳大志而陷入了思索,并没有没注意到自家小哥儿在短短几十秒内竟直上云霄兜了一圈,小表情都一连变幻了好几个。 “泽儿,我觉得柳大志很可疑,也许柳宝莲和李氏所说并非虚假,因为你与他对峙后,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意。”凌川说着眼底渗上一层黑雾。 柳大志居然真想做掉他?谈到正事,夏墨无声地清了清嗓子,敛去眼里的躁意,“你看到啦?” 凌川点头:“我对这个比较敏感。” 夏墨也点了点头,男人说的他都信,虽然他并没有看到,“其实我也是觉得柳大志心里有鬼,才会想诈一诈他们的。” 哪曾想,还真被他诈出点东西来了。 既然泽哥儿不是柳大志的血脉,那泽哥儿的母亲又为什么非要和柳大志做戏?还有,据窦婆婆的叙述,她似乎有什么非来柳家村的原因不可,又或者,非柳大志不可? 思及此,夏墨眼神一暗。 其实,对于泽哥儿母亲的身份,他并没有想要深入探究的意思,可他又怕这谜团下暗藏祸害,毕竟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还有他现在这副身躯,若是日后替这人孕育了……如是想着,夏墨愁绪翻飞,之前存的那半点旖旎的心情,早就被这暗淡的忧愁冲刷干净,星点不剩。 见小哥儿突然不语,还渐渐皱起了小脸,隐隐的担忧都刻在了他好看的眉宇间,凌川看着就忍不住想抬手帮他抚平。 “怎么了?有心事?”他注视着他,轻声问。 夏墨突然被问,一时也不知怎么回他,但也不想瞒着对方。 于是组织了下措词,说道:“就是我娘,我总觉得她身上似乎也有很多秘密,我怕这些会影响我们的未来……” 凌川一听,心中万分动容,见四下无人便长臂一伸,直接将小哥儿揽入怀中。 “泽儿什么都好,就是容易想太多,今天跟我怎么保证来着?结果转眼又忘了,就这么不相信为夫?” 男人低头,视线幽幽落到小哥儿的发顶上,沉沉的语气里也似乎带了点委屈意味。 夏墨的额头抵着男人的胸膛,鸦羽般的睫毛扑棱几下,垂下眼睑,玻璃球似的眼珠子也往下滚,“自然是信的。” 信归信,他的心里仍会不由自主地想,会情不自禁地担心和忧虑,因为这都是他的软肋啊。 凌川轻笑了下,“那就不要怕。” 夏墨默了默,应道:“嗯,好哦。” 虽然想法是不可能立即消除,但就这么说出来,心情似乎瞬间好了很多。 唉,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太多估计也只有掉头发的份,算了算了,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见小哥儿答应了,凌川便微微退了一步,眼睛端视起他的眉眼来,发现确实没再拧成一团了,这才放开他,然后大掌无比自然地握住了他的小手。 自从他俩亲密无间后,小哥儿动不动就喜欢牵他的手,对于这个无比平凡的动作,凌川无疑是非常喜欢的,就像他们都抓住了对方一样。 还有就是小哥儿的手不像他的那么粗糙,软软的,还暖呼呼的,尤其是养了这么久后,不管是握着他,还是被他握着,触感都很好。 小夫夫俩感性了一会儿,便牵着小手继续往家走去。 “凌大哥,等李氏游村的时候,咱们也去看看吧。” “好,泽儿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 “故技重施,刺激李氏?” “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凌大哥你是不是有透视眼啊?一眼就看穿了我内心?” 夏墨转向凌川时,小手指也在对方掌上胡作非为,不轻不重地挠了两下。 凌川薄唇微扬,像是被痒到了,直接握紧了作怪的手指。 “没有。”是因为你的坦诚,所以才懂你。 “李氏精神崩溃,最痛恨的就是你,要是倒时再又跑去告诉她,她沦落到这番境地皆拜你我所赐,不管能否从她嘴里套出有用的消息,她定会气极败坏。” 夏墨眼睛一亮,“继续。” 他喜欢听男人讲话,锯了嘴的葫芦可不能让它自己又合上了。 第202章 嗯,你最厉害 “只要李氏不被气晕,便会朝你我叫吼,届时别人定会觉得她是得了失心疯,但生性多疑的柳大志经你今日一闹,倒时极可能会自乱阵脚。” “然后我们就守株待兔。”夏墨笑得星眸弯弯,本盛有两分水色的眼在日光映照下光影绰绰,灵动不已,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唉,咱们真是太厉害了,这叫什么?这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声东击西,混淆视听,请君入瓮!” “对对对,我家泽儿冰雪聪明,他们都不是你对手。”凌川毫不吝啬地夸赞,浑厚磁性的语调中,笑音短暂而轻促。 “不过……既然我都说对了,那今晚是不是可以拿个双份奖励?” “……”夏墨脸皮一热,微张着小嘴顿时语塞。 这弯拐得也太大了吧?虽然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兜回了原点,但他为什么会那么难为情呢?难道这就是调戏人与被调戏的区别? 夏墨余光轻瞟,有那么瞬间很想调戏回去,但在扫到男人硬朗的笑脸时,该死的有魅力,登时觉得自己像被拿捏住了…… “嗯?”某人仗着无人,对小哥儿穷追不舍,步步紧逼,将小哥儿问得浮想联翩,耳尖赤红,喉结耸动。 “……嗯个屁嗯,回家啦。”小哥儿含糊地道了句,遂加快了脚步将男人抛之脑后,只不过两人的手依旧紧紧牵着。 男人见状 ,唇边的笑意不断放大。 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于是当天夜里,明月罩乌沙,虫鸣娇花艳,有了甘露的滋润,更是勾人得紧。 相对于小夫夫俩的情意绵绵,如胶似漆,远在县里的柳秋悟听闻此消息时却是气红了眼,冷面如霜。 若不是李景然抢了他的缰绳,秦季也在一旁好言相劝,恐怕当天傍晚他就能杀到柳家村去,将柳家那几口恶人斩尽。 “柳兄你先莫激动,泽哥儿没事,如今我们有林文斌杀兄证据在手,这些欺负了你姐姐和外甥的人,一个都跑不了的。” 秦季望着马背上一脸愠色的柳秋悟,见他仍与自家表哥僵持,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心中暗暗叹息。 又道:“之前我们不敢确定这事是否是他们的手笔,但现在可以确定了,想他忍辱负重多年,我们贸然行事也不好。” 闻言,柳秋悟薄唇微抿,滚动眼珠,终于扭头看他。 秦季再接再厉:“你和泽哥儿相像,这一去定会引起旁人猜测,不如先让我表哥他先问清楚他们有何打算?再说了,突然蹦出个舅舅来,泽哥儿他不一定能接受。” 柳秋悟思量片刻,视线挪到李景然身上,“你打算怎么和凌川说?” “自然是全盘托出。”李景然仰头与他对视,“凌川是泽哥儿最亲近最亲密的人,有些话由他来说比较好。” 柳秋悟不太喜欢这话,却又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反驳什么,毕竟泽哥儿确实是因为有了凌川才没被柳家那帮恶人霍霍掉。 如此想着,柳秋悟面色稍霁,但他还是得去柳家村一趟,除了认回外甥和惩治恶人以外,他还想弄明白姐姐为何要去柳家村… 所以最后,柳秋悟虽没有当即要走,但他要去柳家村的想法却十分坚定。 见他已经冷静下来了,秦季也没再说什么,倒是不知李景然咋想的,自那之后竟寸步不离地跟着柳秋悟,活似怕人溜了一样。 柳秋悟:“……” 柳秋悟烦得很,夜深不睡。 李景然自然也不可能睡。 所以当柳秋悟瞅见他像门神一样杵在外面时,心里更加烦躁了。 于是冷着脸赶人:“你走吧,我明日再去找他。”说罢就想关上房门,眼不见为净。 结果对方不但油盐不进,还直接身形一偏,撑开门缝挤了进来,然后像块狗皮狗药似的懒着不走。 很好,既然你不走,那他自己走。 柳秋悟负气地想。 只是他才刚转过身还没跨出门槛,就猝不及防地被李景然从身后点了穴道! “你想干什么?”柳秋悟动弹不得,眼珠子往后面瞟,冷清如玉的嗓音里掺杂着丝丝火气。 李景然走到他面前,对上他锋利的冷眸哄道:“阿秋别气,先好好睡一觉好不好?明日一早我就上柳家村去找凌川那小子谈谈。” 柳秋悟蹙眉,抿嘴沉默一下,“我也去,我乔装打扮,你给我解开。” 李景然凝视着他,淡笑着摇摇头:“解开可以,但你可不能拐了外甥就跑路。” 什么叫拐了外甥就跑路? 柳秋悟攒眉,“有话直说。” “你先答应我。”李景然说着也不管对方抗议的眼神,直接把人横抱起,大步迈向里边雕花大床。 柳秋悟知这人对自己心思,虽然他不觉得他敢对自己乱来,但今夜他心情本就不好,所以身上冷气还是噌噌往外冒。 “李景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李景然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人放到床上坐着,然后蹲下身去给他脱鞋。 柳秋悟干瞪着那捏着他脚踝的骨节分明的手,冷冰冰的脸上掠过截然相反的薄晕,唇线压得更紧了。 “你起开,我自己脱。” “那你先答应我。”李景然头也不抬,脱个鞋而已,动作却慢吞吞的。 他指尖移动,明明隔着一层鞋袜,可柳秋悟却像是感受到怪异的温度从他指尖透过,麻麻的。 浮躁的心情似乎被另一股难明的情绪代替,他敛目,低声问:“答应什么?” 答应我不要娶别人,要不然,我会发疯的……李景然无声道。 同时垂下了眼睑,恰好遮住了眼底刹那间迸现的风暴,没让上方的人窥见分毫。 “当然是回京城时记得捎上我啊。”鞋子脱好了,李景然抬头朝他笑了下。 遂起身,“外袍也脱吧。” 柳秋悟见他还想给自己宽衣解带,下意识想躲,才猛地记起自己被点穴了,不能动…… 眼看对方要解他衣扣,柳秋悟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慌乱,转瞬即逝。 “能找到家姐下落,还有泽哥儿的事,都归功于你,你便是我柳家的恩人,我怎可能一声不吭就走?” “恩人?”李景然动作微顿,脑中不自觉想起了阿季调侃他的话来。 许是心之所向,所以不知不觉间,一句“以身相许”竟脱口而出。 刺啦—— 毫无预兆的,那层横在两人中间的岌岌可危的薄膜,再次被无情地戳破了。 第203章 不会放弃… 霎时间,房中静谧无声。 柳秋悟目光微滞,定定望着李景然。 李景然只懊恼一瞬,便是长松一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好矫情的,他所求的一直都是他,大家心知肚明。 等处理完柳家的事,到时舅甥相认,这人怕也不会在清河县多待。 半晌,柳秋悟才张口说:“李景然,我很感激你,柳家也很感激你,但是……” 李景然听了到这就明白对方还是不愿接受自己,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扯动嘴角笑了下,轻声打断他。 “秋悟,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知你对我是有感觉的。” 因为喜欢得近乎疯狂,所以这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鲜明。 若他对自己无意,就不会在他养伤时步步退让,让他胡作非为,有机可乘。 李景然想着,幽暗的目光就落到他那泛着光泽的粉色唇瓣上,喉咙发紧,停在衣扣前的手也像被蛊惑了一般,往上抬。 他想细细摩挲它,想一吻芳泽。 果然,一旦品尝过,想戒掉就难了。 望着男人深邃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眼眸,柳秋悟不由屏住呼吸,冷硬的心微微发颤,一时忘了出声制止对方。 李景然的指尖最后并没落到他朝思暮想的地方,而是手一偏,轻轻拨开了几根掉下来的碎发。 如柳秋悟所想,并无其他越界行为。 不可否认,李景然确实是会令他变得怪异,但单凭这些,还尚未到让他抛开世俗,忤逆年事已高的父母的地步。 “抱歉。”柳秋悟目不斜视,认真道。 虽不忍这人受伤,但他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还是不要拖泥带水的好。 给人希望,再拒绝,便是践踏。 李景然心中刺痛,勉强笑笑:“不用道歉,没必要道歉,你不接受是你的事。” 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又撞见他眼里的执拗,明白他是不会放弃的柳秋悟想扶额。 无果,遂转移话题,“你先把我解开,我要回京城,不会不告而别。” “……好。” 声落,李景然解开了他的穴道。 心上人就在眼前,不是他不想做什么,而是他舍不得。 没关系,这次拒绝了,他还能下次再问,下下次问…… 又是一阵沉默。 柳秋悟转眸望向摇曳的烛火。 唇启:“你先回去吧,我累了。” 经他这么一折腾,他对柳大志一家的满腔怒火算是泄掉了。 李景然注视着他,“那明日一起。” “好。”柳秋悟应了声,同意了。 李景然又看了他两眼,这才转身离开,只是那直挺挺的背影落在另一人眼里有点孤寂与挫败。 柳秋悟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目送他走了出去,看着他给自己带上房门,然后低下头盯着双脚,似乎陷入思忖中。 他不知道的是,方才李景然转过身后,上一刻还抿的笔直的嘴角就微微上扬。 也许,也只有他自己不知,那自以为的冷硬,早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个不知脸皮是何物的人捂得软化了许多。 毕竟,李景然自点了他的穴道,和抱起他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做好了会挨上一拳的准备,结果却是没有! 他的秋悟,果然是个面冷心软的人!! 李景然昂头眺望夜空,看着那如薄纱般的乌云一点一点从明月上挪开,眼中光彩更甚,亮的像是能把人灼穿。 就算他是块冰疙瘩,总有一天他也会把他捂暖了,捂化了,让他心里只装他一人。 月落日升,金灿灿的日光抹去天边最后一丝灰蒙,唤醒了沉睡的大地。 柳家村。 昨天夜里得到了满足的男人神清气爽地在厨房里忙活,给自家小哥儿准备好朝食。 等他把饭菜做好,小哥儿仍埋在被窝里昏昏欲睡,小嘴翕张,小脸也粉扑扑的。 凌川坐在床沿望了他许久,才舍得弯下腰去,轻声唤他起床。 夏墨眼睫抖动,嘤咛一声直接翻身转向他,小脑瓜还往被子蹭了蹭。 “唔……什么时辰了?”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被子下飘出。 “巳时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吃饱了再睡会。”凌川浅笑,黑眼里像散布着熠熠的碎星。 “嗯……嗯?巳时了?那不睡了……”夏墨说着又赖了一会儿,才抬起手将被子往下打压,睡意朦胧的小脸来。 懒洋洋道:“川哥,要贴贴。” 见小哥儿撒娇,男人心里软成一片,不禁莞尔。 低沉的笑声连绵动听,一声声往夏墨耳朵里坠。 他半阖的眼缝睁大了一丢丢,就瞧见男人的笑脸在一寸寸地放大,然后面额相贴,男人不带情欲地吻了吻唇瓣。 凌川的双手直接穿过小哥儿腋下,欲将人抱起。夏墨也非常配合了地抬起手,搂住对方的脖子。 温情似水的一吻尽,夏墨彻底张开了迷迷瞪瞪的眼,但话还是哼哼唧唧的:“唔……不想动。” 男人的大掌顺了顺他后脑的青丝,然后往后退开一点,“那我先去你给拿衣服。” “好哦。”夏墨抽走搭在男人肩头上的手,坐在床上看他去给自己外衫,笑的慵懒惬意。 眨眼的功夫,凌川就把衣服拿过来了。 他把它放到床沿上,转头又把小哥儿带出了被窝,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才慢条斯理地给他套衣服。 鼻尖嗅着幽幽清香,凌川突然说:“待会我帮你束发吧。” 夏墨翘起嘴角,“好啊。” 经过漫长的一夜,他身体现在还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力,有人代劳就再好不过了,反正他俩是夫夫。 所以这个时候,夏墨用起凌川来是丝毫不客气,当然,凌川也甘之如饴,乐在其中就是了。 待夏墨穿戴整齐,他踱步到铜镜前照了照,然后对身后的男人夸赞道:“川哥手艺真好,绑的比我好看。” “真的?”凌川垂眸凝视着铜镜中的小哥儿,眉眼柔和,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夏墨笑着摸了摸发梢,微侧过脸:“当然是真的啊。”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束发,那时扎得歪七八扭的,看起来就像个傻憨憨,好在他家川哥很给他面子,没笑过他。 “那我以后常帮你梳。”凌川微笑。 “饭菜烧好了,有你爱吃香菇排骨粥,快去洗漱,待会坨了不好吃。” “嗯,这就去。”提到香喷喷的香菇排骨粥,夏墨顿时觉得饿了,也不磨蹭了。 “川哥,饭后咱们去一趟制糖坊那边吧,有几天没去看看了。” “好。”凌川答应。 第204章 找上柳家村… 肚子填饱后,夏墨和凌川就带着一篮子东西去了制糖坊那边查看建筑进度。 时隔一日,李氏母女的‘丰功伟绩’早在柳家村传开,所以匠人们看到这对年轻雇主时,都忍不住频频投去探究性的视线。 对此,夏墨和凌川不是没有觉察,但这有什么的,臭了名声的又不是他们。 见两人像个没事人一样和领工沟通现场,匠人们也不好意思提及此事,遂继续埋头苦干。 夏墨逡巡一圈,望着和自己要求差不多的建筑物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不得不说,这些工匠做事很用心。 “庞工,做的不错,辛苦大家了,这些糖果就分给大家尝尝鲜吧。”夏墨由衷道。 说完,凌川就将手里提着的竹篮子递到皮肤黝黑,浑身腱子肉的领工面前。 “糖果?不用不用,东家既发工钱又包三餐的,这些还是留着卖吧。”庞工婉拒。 相比他以往接过的活儿,这对年轻雇主给出的待遇无疑是最好,也不像那些价格给好点了就趾高气昂的人。 夏墨笑着说:“也没多少,你就拿着吧,大人不吃可以拿回去哄小孩,小孩应该喜欢的。” 庞工犹豫下,便笑着接过了篮子,“既然这样啊,那我就替大家多谢二位了。” “不必客气,你先忙吧,我和川哥在这里转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和我们说。” “好勒。”庞工咧嘴笑笑,也不打搅人家小两口了,识趣地走开干活去。 夏墨见他并没有立即分发糖果,而是将篮子搁到一旁继续原先的活儿,不由抬头与边上的男人相视一笑。 人都喜欢与踏实的聪明人打交道,庞工是个有能力的,他带的这队匠工也没有敢偷奸耍滑,所以这进度比夏墨预期的快得多。 当夏墨和凌川在巡查工地时,乔装打扮的柳秋悟和李景然就坐着马车直奔凌家,很不巧地吃了闭门羹。 不过突然有这么华丽的马车进村,还是非常引人注目的,不免有些好奇的人远远跟随一路,当然,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比较多。 李景然和柳秋悟敲了好几次门都无人应答,便猜到他们是不在家中了。 “我们是在这里等,还是直接去找他们?”李景然转头问柳秋悟。 今天的柳秋悟粘了假胡子,还头戴灰白色冠帽,身着浅色衣袍,且手执玉扇,看起来像个学富五车的官人。 他朝远处的人看去,“问问他们吧。” “好。”李景然应道,便朝那些大人小孩走去,柳秋悟也紧跟其后。 突然看到李景然他们靠近,好奇的大人和小孩们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甚至有个别小孩直接跑开了。 “各位莫怕,我们是凌川和泽哥儿的好友,今日特地上门拜访,只是这院子无人回应,各位可知他们在哪?”李景然彬彬有礼道,让本有些怯意的大叔大婶淡定了许多。 “你们真是凌家小子和泽哥儿的好友?”一中年夫郎打量着眼前两位贵公子,不太确定道,心中疑惑,这凌家夫夫啥时候认识的这么有派头的朋友了? 李景然:“如假包换,若不是朋友,我俩又怎知他们姓名?还有这住址?” “没错,所以这位夫郎,你可知他们在哪?”柳秋悟也看向中年夫郎,迫切询问。 中年夫郎看他们也不像什么坏人,便点了点头,“知道,凌小子和泽哥儿好像望新建房那地儿去了,就是那个方向,沿着小路直走,能看到的,那里有很多匠人在干活。” 柳秋悟眸光微动,流露出笑意:“多谢这位夫郎告知了,我们这就去寻他们。” 见对方那么有礼貌,中年夫郎也笑了,他随意摆摆手,“不用,不客气。” 得知人在何处,李景然和柳秋悟也不再多谈,谢过后就直径朝夏墨所在方向走去,留中年夫郎几人在原地闲聊。 “九婶婶,你说凌家这对小夫夫那认识的人啊,你看看那辆马车,多金贵啊,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就是就是,也不知这么俊俏的小兄弟俩成亲了没?要是没有,我看我家桂兰挺不错的,要不改明儿问问泽哥儿……” 毫无疑问,她话未落就被人嘲笑了,但并无恶意,“得了吧你,你家桂兰是个好的,勤劳肯干,但人家一瞧着就不是咱们普通人能肖想的。” “哎呀你也真是的,我就说说而已。”被说道的妇人也不恼,只嗔笑着瞪了那拆她台的人一眼,然后看了眼两道狭长的背影已经变成了小黑点,心道走的真快。 李景然和柳秋悟确实走得快,他们顺着中年夫郎的话走,没多久就找到了正在建造的制糖坊。 “秋悟,你看到他们了吗?”李景然朝里面望了许久,都没瞧见凌川和夏墨的身影。 柳秋悟蹙眉,“没有。”难道是走了? “也找个人问问吧。”李景然说着就想进去找人询问,结果他还没走几步,庞工就先走出来了。 对于匠工来说,在这么偏僻的郊外突然出现两个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男子,是引令人诧异的。 所以庞工听到边上人的议论后,一抬头往外看就瞧见了探头探脑,似乎在找人的李柳二人。 “二位公子可是在找人?”庞工问道。 李景然点点头,“我们找凌川和泽哥儿,这位兄台可有见过他们?” 哦,还真是找东家的。 庞工并不像其他匠人那样惊诧,反倒觉得就该如此,想他奔波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 既然这东家建的是制糖坊,那么眼前这两位看着非富即贵的人,就极有可能是他东家的生意伙伴。 如是想着,庞工也不敢怠慢,怕坏了良心东家的好事,遂连声回道:“在的,东家就在后边的平地上放马儿,我带二位过去吧?” 柳秋悟欣喜,上前一步:“那就有劳这位兄台引路了。” “不劳烦不劳烦,很近的。”庞工挠了挠头,冲他憨笑了下。 第205章 我是你舅舅! “东家,有人来找。” 庞工带着李柳二人绕着外围的小径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制糖坊后面,然后朝背对着他们齐坐在田埂上的两人唤了声。 夏墨和凌川正说着话儿,脸上还刻着甜甜笑意,就突然听到身后响起庞工的声音,遂双双回头看去。 两人视力极好,一眼就看清了走在庞工身侧的人是李景然,而他身旁还跟了个浑身上下都透着熟悉感的书生? 嗯,有点眼熟…… 夏墨摩挲着下巴,又端视了好几眼,脑中突然电光闪过,一道冷清绝尘的身影蹦了出来。 啊,是他! 于是他扭头看向边上的男人,说道:“川哥,我怎么觉得那个戴帽子的人,看着有点像你朋友柳秋悟啊。” “嗯,是他没错。” 夏墨“哦”了声,然后继续看向柳秋悟,不由心生疑惑,这人这打扮又是为哪般? 于是他们起身往回走,而李景然三人也朝他们这方向走来,片刻便齐聚。 望眼前两人,夏墨率先询问:“李公子,柳公子,你们怎么来了?” 柳秋悟没想到他一眼就认出自己来了,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激动。 “我们有事想和你们商量,可否坐下详谈?”李景然直接道明来意。 庞工见状,便告辞:“东家,我手头上还有活儿,就先回去了。” 凌川看了他一眼:“去吧。” 走前,庞工又对李柳二人微微颔首,现在是认定了这二人是东家的生意人伙伴。 夏墨微微挑眉,等庞工走了,才笑吟吟道:“若二位不嫌弃,就到寒舍谈吧。” 自李景然帮了他们一回后,夏墨对他也没原先那么芥蒂,就算有事相求,待他们说来再自行斟酌就好。 能帮就帮,帮不了的他们也没辙不是? “不嫌弃的。”柳秋悟连忙回道,说着又转头看了眼正在低头吃草的小马儿。 “你这马儿可要牵回去?” “不用,墨影它还没吃饱,这有工人在,会帮忙留意的,咱们走吧。”夏墨笑道。 于是四人就一起回到了凌家。 路上,夏墨和凌川倒也没问柳秋悟为何要这身装扮,只闲聊了几句其他的。 屋内,夏墨给李景然和柳秋悟各给斟了碗温开水,笑着让他们莫嫌弃。 柳秋悟摇头,端起来就喝了一口,他怎么会嫌弃呢? 李景然只默默看着他,不说话。 直到夏墨问起:“李公子,柳公子,方才你们说有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柳秋悟放下碗,很想直接说明自己是他亲舅舅,但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一时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凌川见李景然一直关注着柳秋悟,而柳秋悟则直勾勾盯着他小哥儿看,还一脸欲言又止的,不禁眉峰微凛,神思不虞。 夏墨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禁想:或许有事找他们的不是李景然,而是柳秋悟。 只是,他来找他们是所谓何事呢?夏墨想了想,又说:“柳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柳秋悟应了声,随后竟抬手揭掉了贴在脸上的假胡子,然后冷目灼灼地看着他,“泽哥儿,我们长得很像吧?” 夏墨没反应过来:“确实很像。”像的我都怀疑这里是不是平行世界了。 当然,这想法刚冒头就被夏墨立即掐没了,毕竟这儿要是平行世界,那看着另一个自己在和别人谈恋爱也挺怪异的。 夏墨默默摇头,心里的想法与柳秋悟期待的背道而驰,差了十万八千里。 沉默不语的凌川却眸色渐深,他看向李柳二人的目光似剑,比之前锋利许多。 像是注意到他的变化,李景然与他对视须臾便撇开视线,看向夏墨神情严肃道: “泽哥儿,可还记得我那日在酒楼同你开的玩笑,若你娘亲她尚有亲人,且来寻你,你当如何?” 夏墨一听,哑然失笑。 “能如何啊,我又没有……” 他说着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然后像是捕捉到什么似的猛抬头,怔怔地看向对面正目光盈盈地瞅着他的柳秋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秋悟盯着他,目光闪烁,一字一句道:“没错,泽哥儿,我是你舅舅,你的亲舅舅。而你娘亲,本名叫‘柳秋芸’,是我们柳家的嫡长女。” 夏墨脸色骤变,身体下意识往前倾,满目震惊:“你说什么?” “我是你亲舅舅。”柳秋悟看着他放大的双眼,又沉沉地重复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多少……”夏墨呢喃自语。 凌川狭眸微眯,安抚性地拍了拍小哥儿手背,对李柳二人道:“你们早就知道泽儿身份了?可我不曾听说你还有个姐姐。” 后面那句,是对柳秋悟说的。 李景然对上他目光,不闪不躲,“没错,我第一眼看到泽哥儿时就心生存疑,遂留在了清河县细查。还有芸姐的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说道的人自然少,而你当时归来没多久又匆忙辞官离去,自然不知,更别说芸姐还改了名。” 当然,秋悟没有和他提过这一点的事让他很开心,看来,他们的关系也没他想的那么好。 第一眼?夏墨蓦地回想起了他和秦季那奇葩的搭讪,“是我和嫂子他们去买糖那次?” “正是,那时我尚未确认你是不是芸姐的孩子,所以就派人去柳家村调查一番,后来还拿了你娘的画像让人相认。”李景然目光坦然,非常自觉的当上夏墨的长辈。 夏墨心情复杂,好看的眉宇紧蹙:“也许,我娘只是和你们要找的人长得像呢。” 有过一次认亲经历的夏墨莫名有点抵触,柳秋悟见状,眼里闪过暗淡的光。 “不会的,你手上那两件东西,确实是姐姐的,我小时见过。上面刻的皆是‘柳芸’吧?那时我还曾问姐姐是不是因大师吃了酒儿,所以才会刻漏一个‘秋’。” 柳秋悟说完又十分坚定道:“所以你就是我的亲外甥,绝不会假。” 夏墨失言,能感觉到他的在乎,到底是不一样的……遂起身欲朝外走去,想回房中拿出泽哥儿母亲遗物,却被柳秋悟误以为他这是接受不了,也跟着起身。 他着急道:“泽哥儿,我知道这事对你来说太突然了,但是我,还有你的外祖父外祖母他们都很想你娘,我们一直都在找她,也曾想过你的存在……” 夏墨顿住脚步,回过头对他笑笑,“我知道,我只是想去把我娘的东西拿过来。”随便冷静一下。 第206章 谜团重重… “哦,这样啊,那好,那你去吧。” 柳秋悟放下手,僵硬的背脊也瞬间松弛了下来,心里跟着吐了口浊气。 只要不是接受不了就好。 望着柳秋悟那希翼的眼神,以及那一系列紧紧得不似不作假的反应,夏墨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他没想到,自己与泽哥儿竟会有如此相似的命运,但这相似的命运中,却又有着大大的区别。 相对被保镖歧视的自己,眼前这个表现得拘谨的男人才像真正要寻亲的人,可惜造物弄人,本该被这真心以待的人早已不在。 夏墨敛目,睫毛下压,无声地叹了口气,心里是五味杂陈,只能无奈地感叹一句世事无常,阴差阳错。 若柳秋悟能早点来到柳家村,早点找上泽哥儿,早点将他带走,就不会…… 唉—— 又是一声无用又无可奈何的叹息。 此时,夏墨的心情是复杂的,难明的。 他希望泽哥儿好,但这一切早已不可逆转,他已经成了他,他不是真的泽哥儿,更不是这人的亲外甥。 “你们等会。”夏墨掀起眼皮,又看了他一眼,便出去了。 人走了,柳秋悟也默默地坐了回去。 也因他这一走,屋里头的三个高大的男人不由开始大眼瞪小眼,诡异的氛围在他们中间弥漫。 尤其是凌川和柳秋悟的。 最后,还是凌川先开的口。 只见他眸光淡淡地瞥了李景然一眼,然后问柳秋悟:“是他告诉你的?” 柳秋悟微微点头,认下:“是景然告诉我的,要不然到现在我可能还不知你娶了我外甥。” 凌川眼神淡漠,“他认你,你才是。” 想他曾一度以为李景然打他小哥儿的主意,如今得知真相,心中难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不排斥我。”柳秋悟冷声道。 “我父母年事已高,尤其是家母,这些年思女成疾,如今姐姐不在了,所以不管如何,我都要带泽哥儿回去。” “他要去,我便同他去。”凌川面无表情,毫不畏惧。 在他这里,小哥儿的选择最重要,只要小哥儿不愿,那谁也不能强迫不了他。 柳秋悟危险地眯了眯眼,定定盯了凌川半晌,忽然笑了。 “凌川,外孙婿迟早是要见长辈的。” 他这一笑,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消弭了。 如冰雪融化,空气回暖。 李景然挑眉,听秋悟这话,这是承认凌川的身份了。 对于凌川来说,朋友变长辈,怪异感虽有,但尚未重到令他感到不适。 他眼珠微转,视线落到了桌面的假胡子上:“你们今日来,怕是不止只想和泽儿相认吧?” 李景然轻笑了下,刚想替柳秋悟回答这个问题,夏墨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夏墨将从李氏那里要回的扳指与发簪放到桌面上,然后往柳秋悟跟前推了下。 “这就是我娘的遗物,你先看看吧。”夏墨说着,便在凌川边上坐下。 至于那张卖身契,他带倒是带上了,但目前还不能完全确认对方就是泽哥儿的亲人,所以他寻思了下,还是别拿出来的好。 柳秋悟看到扳指和发簪后就变了表情,他拿起它们,不用夏墨说就先找到了上面的刻字:“没错,是它们……” 柳秋悟的声音低而沉闷,继而抬眸看向夏墨,“泽哥儿,其他东西或许我认不出来,但就这两样,我绝不可能认错。” “姐姐她比我大上许多,小时经常带我玩,也很护着我,所以我也时常想,等我长大以后也要保护姐姐,可是,姐姐她并没有等我长大。” 柳秋悟徐徐说道,清眸里染上了丝丝伤感,没人打断他的回忆。 就连夏墨也只嗫喏了下嘴巴,他无法告诉眼前之人,现在的外甥,是假的。 “说来你可能不信,姐姐她可能很早就想离开柳家了。” 此话一出,其余三人惊讶。 夏墨追问:“为什么?” 难道是柳家对她不好?可看柳秋悟的神情,夏墨又觉得不应该。 柳秋悟苦笑了下,接着道出了鲜为人知的密事:“泽哥儿,你方才也很惊诧我的年龄不是?毕竟我比姐姐她小那么多。” 夏墨点了点头。 确实,要不是柳秋悟自己说明他是泽哥儿母亲的弟弟,自己压根不会往这方面想。 “我一开始也没这个想法,也和他人一样,认为姐姐是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后来才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我的父母,也就是你的外祖父母,他们不但明事理,为人也很开朗,还那么宠爱姐姐,所以根本不可能做出这棒打鸳鸯的事。” “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确实,但我的出生却是因为姐姐。”柳秋悟说着眼珠子一抬,幽幽看向夏墨。 “我娘身骨子不好,生完姐姐后医师就诊断出她不可能再孕育子嗣了,好在我爹也不在意这个,只求我娘平安就好,后来也正如那位医师所言,我娘一无所出。” 听到这,夏墨眉头皱更紧了,凌川和李景然也表情微变。 夏墨:“你说你的出生是因为我娘,难道是她找了名医给外祖母料理身子?然后有了你?” 突然听到夏墨喊自己母亲为“外祖母”,柳秋悟冷清的眸底划过一抹亮光。 “不是,是姐姐她,母亲的身体是姐姐调理好的,姐姐她自小聪慧,所以医术了得。” “什么?你说我娘她会医术?”夏墨大吃一惊。 “没错。”柳秋悟点头。 又轻声道:“这些并不能说明姐姐她早想离开,直到我无意间看到了母亲抱着父亲哭诉,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姐姐曾和我娘说过,以后有了弟弟陪她,她就放心了。” 夏墨张大嘴巴,眼睛瞪的溜圆。 这回,他是彻底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泽哥儿母亲居然会医术,还是高超那种,家中父母恩爱有加,还待她如掌中宝,那她为何会流落到柳家村? 难道是被渣男抛弃?也不对,窦婆婆说了,她好像非来柳家村不可。 难道是渣男在柳家?又或者渣男让她在柳家村等他? 啊,想不透…… 夏墨的脑瓜子乱哄哄的。 第207章 没有可比性 除了夏墨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得不轻,李景然显然也是不知道这些的,如今突闻其事,整个人都是一愣一愣的。 忽然间,李景然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去好好祭拜一下这个姐姐,要不是她,这世上哪有他的秋悟啊! 倒是凌川,他情绪没有他们那么大,短暂的震惊之后便恢复淡定,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由始至终只关注着他的小哥儿。 夏墨有所察,抬头看去就蓦地撞进了男人无比包容的眼里,刹那间,他烦乱的心竟离奇地平静下来了。 “无需多想,阿娘这样做自有她的想法,我们无需过多揣测,刨根究底。”凌川说道。 夏墨瞬目,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是了,其实想太多也没用,就像现在,他从未想过泽哥儿还会有亲人寻来一样,万事难料,又焉知是福还是祸? 倒是忧虑过重,反倒容易伤己。 眼看着自己外甥快拧成一团的眉毛就因为凌川道一个眼神两句话给抚平了,柳秋悟再次明白他是来晚了。 人都有雏鸟情结,对泽哥儿来说,在绝境中拉他一把又一路为他护航的人,远比突然冒出来的亲人分量重吧? 柳秋悟摇头,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将扳指和发簪递到夏墨跟前,认真地说:“泽哥儿,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你好好收着吧。” 夏墨掀起眼皮,黑溜溜的眼珠看向他,然后又垂眸望向摊在他掌心上的东西。 东西本是泽哥儿母亲留给泽哥儿的,如今泽哥儿也不在了,按道理说这两件饰品应该物归原主,还给柳家才是。 可他要真这样做,不知真相的柳秋悟,还有那两位素未谋面的老人怕是会心生误会,认为是泽哥儿不想认他们,而泽哥儿母亲那么希望他们过得好,他夏墨又怎能做这个恶人? 于是扳指和发簪,夏墨只想了一下便拿走了发簪,因为这个看起来比较便宜。 “舅舅,我娘的东西我留一个就好,你对它们记忆深刻,扳指你就收着吧。” 一声“舅舅”,险些把面容冷清的男人喊得热泪盈眶,令他连声应好就算了,还大声说:“等回去以后,舅舅把柳家属于大房的那份家产全都给你……” 夏墨哭笑不得,“不用,我和川哥现在过得很好,等制糖坊建好了,以后也会有自己的生意。” “别跟舅舅客气,泽哥儿,这本来就是为你们挣的,现在给你都是晚了。” 柳秋悟语气不容拒绝,一副夏墨再拒绝他就是夏墨不对的模样。 见画风逐渐歪斜,凌川黑瞋瞋的眼珠一抬,就斜睨了李景然一眼,眼底意思明了:快管管你家败家子,有钱也不是这样耍的。 而李景然本有点吃味的,但在瞥见凌川的眼神后就开始变味了,他勾勾唇,回了对方一个吃软饭的还好意思让他管的眼神。 于是两人你来我往,锐利的眼刀子就不动声色地斗上来,直到夏墨说,“真不用,这样的话我会觉得很不适,还是不要和你们相认的好。” “这怎么行?舅舅你都叫了。”柳秋悟凝眸,语气里夹着难以置信和淡淡的委屈。 李景然有点被这样的他可爱到了,拳抵嘴边轻咳一声:“好了好了,秋悟,先说正事,再提钱当心你这外甥就跑了。” 夏墨目光转向他:“正事?” 难道他们不单单是来找他认亲的? 李景然吐出一个人名来:“李氏。” 李氏?夏墨心思转的飞快,唯一想到的就是李氏被他设计的事,难道他们知道了? 夏墨看看自家川哥,见他没什么表情,便觉得不可能是他和他们说的,遂问:“你们知道?” 李景然随意地“嗯”了声。 “一开始不知道,后面知道了,这也是秋悟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来找你,昨天他差点就再次提刀来柳家村砍人了。” 再次?等等…… 夏墨像是抓到了关键点。 “你们很早就查清我娘的身份了?” 柳秋悟:“就你们上山住的那几天,那时还不确定王麻子和柳宝莲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怕突然相认坏你好事。” 夏墨没想到他们那时就知道一切了,不由哑然一笑,“我还以为这坏事做的神不出鬼不觉呢,结果没想到居然一直被人看着。” 好在是自己人,要不然这事还不知演变成什么样呢,夏墨心里喟然长叹,看来以后行事还是谨慎一点好。 看出夏墨心思,柳秋悟善解人意道:“你们做的太隐秘了,一般人是不会想到的,我们之所以会发现,那也是因为景然的人一开始就在关注你们,并多加分析,所以不必担心。” “原来是这样。”夏墨笑笑,又把话题绕回去,“那舅舅你为何这副打扮?” “对这柳家,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我和你长的太像,所以还是那个原因,担心影响到你收拾他们。” 夏墨吃吃发笑,“有是有的,但舅舅你不必担心这些,也许他们看到我还有这么个亲戚,估计会更加心惊胆战,神经兮兮吧。” 柳秋悟听到自己外甥并不在意这个,莞尔而笑,“那好,以后我不乔装了。” 看他们聊得不错,凌川突然说道:“柳大志有问题,泽儿极可能不是他的骨肉,他对泽儿起了杀心。” 柳秋悟脸上笑意顿失,眯着眼冷冷道:“泽哥儿确实不是柳大志的孩子,这个柳大志是个假的。” “什么?真是假的?那他是谁?”夏墨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曾经那毫无根据的小脑洞居然成了事实! 李景然讶然,然后解答夏墨的疑惑,“他是柳大志的双胞胎兄弟,林文斌,由柳老太的妹妹养大……” “后来,柳老太的妹妹喜得一子,自是欢喜,养的又是个白眼狼……” 李景然和柳秋悟两人断断续续把夏墨和凌川不知道的事道了出来,听得夏墨倒吸一口凉气。 这柳大志,啊呸!这林文斌简直不是人啊,不但把养父母一家干掉了,还把一母同胞的哥哥也干掉了,只为冒用他身份! 第208章 你想怎么做? 简直猪狗不如!!! 夏墨心中怒骂。 他就说嘛,泽哥儿母亲也不像没脑子的人,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人合作? 原来如此!原来是个冒牌货! 可怜泽哥儿他,十几年都在这恶魔的喘息下艰难过活! 想到这,夏墨就觉心痛不已恐怖如斯! “所以泽哥儿,你想怎么做?”望着一脸懵逼的外甥,柳秋悟心里不是滋味。 凌川也说了,这恶人已经对泽哥儿起过杀心,他是决不能再让这恶人逍遥法外,披着人皮继续过活。 “泽儿,莫怕,没事的。”凌川厚实又温暖的大掌覆上小哥儿泛凉的小手。 夏墨看向他,想说自己没怕,因为受苦的不是他,可嘴巴动动,喉咙鼻子也有点发涩,所以啥都没说,转而掏出兜里那张卖身契,推到柳秋悟前面。 见柳秋悟拿起卖身契,凌川代自家小哥儿说道:“这是阿娘留下的卖身契,柳大志的,也是因为这个,我和泽儿才会怀疑他。” 李景然也凑过去看:“没想到芸姐她还有留了这个,这么说来,泽哥儿不就和现在这柳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柳秋悟脸色一点一点变差,暴戾之气在他眼底疯狂涌动,看完后将卖身契重重拍到桌面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桌面上的碗都震了震。 “姐姐不可能嫁给柳大志,尤其是这种,她曾说过,她的婚姻必须是平等的。” 夏墨本就觉得柳大志不是,如今得知她身份,又听他一言,也认同他的看法。 除非柳大志是个天仙,又或者才艺非凡,但这显然不可能,林文斌都能干掉他,有冒出他这么多年,可见他两者不占。 “柳大志变化那么大,柳老太这个当娘的会不知道?我怀疑她是帮凶。”夏墨声音冷冰冰的。 “知不知道不重要了。”柳秋悟咬牙道,他不可能让这些玩弄了他姐姐,又虐待他外甥的人活着。 “你想动手?”凌川问。 “若泽哥儿没计划了,我就动手。”柳秋悟望向他们。 “我和川哥发现柳大志有问题后,是想设计套话李氏的,看看能不能获点消息,但你们今日一来,这些就没必要了。” 柳家人最在意的东西已经被他统统毁掉,现在他们不但心力交瘁,怕是恨他恨不得咬死他吧,但真相在他手里,他们彻底翻不了身了。 “等李氏游行完在处理这些人渣吧,至于柳老太,也不用她去跪我娘了,省得污了我娘坟前的清新。” “还有林文斌,死前舅舅你让我见他一面,我去送送他。” 柳秋悟没意见,他手里证据足,林文斌作恶多端,沾染了数条人命,可直接送官,柳老太视为帮凶,亦是如此。 剩下的,他自然有别的手段。 “等事情办好了,一起去祭拜你娘吧。”柳秋悟提议。他来这里后,曾去过几回,但这一次的意义是不同的。 “好。”夏墨和凌川没意见,李景然更没意见,他可是一直想着要好好祭拜这位大姑姐的。 ***** 得知柳大志底细后,夏墨就不想再和他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所以李氏和王麻子被押着游行那日,小夫夫俩只远远看着,并未上前。 短短几天,李氏就已经苍老得不像样。 白脸黑字,眼神空洞,凌乱的头发半湿,还挂了几瓣烂菜叶,像个行尸走肉的老妪。 她边上的王麻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脚瘸了,脸上的淤青也纵横交错,加上那刺字,整张脸看起来恐怖极了。 好死不如赖活,这人就算沦落到这地步,眼里还是有活气的,也不像李氏那样人生无望。 这个时代虽没手机之类快捷的通讯物,但丝毫不阻碍消息传播得迅速。 所以李氏的恶心事转眼就传遍了十里八乡,而她娘家本就是隔壁村的,想不知道都难。 李氏不但自甘下贱还行事歹毒,这可让李家人在村子里彻底抬不起头,遭人评头论足。 李家人可谓是被这气死了,直接扬言他们老李家没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 对此,本就不喜李氏的李家嫂子心中冷笑连连。 她就说这小姑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不?这把火都烧到他们家门前了,还影响到她儿子,真是晦气! 自此,李家嫂子看自家公婆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说话都是含讥带讽的。 李氏想进这个门,根本不可能! 当然,这些都不关夏墨他们的事。 至于柳家,已经大门紧闭好几天,若不是里头曾传出柳老太的鬼哭狼嚎,旁人都以为这家子打算举家迁走呢。 但是,这柳老太的叫声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呢? 有人诧异,遂悄悄去问给柳老太诊治的郎中。 郎中心想这柳老太迟早是要见人的,也不藏着掖着,就说出她这是中风了。 倒也不是很严重的那种,能走能跑,就是嘴巴不利索,俗称歪嘴儿。 夏墨知道后拊掌大笑,用玉哥儿那句话就是:这老巫婆坏心眼太多,还到处喷粪,老天爷终于看不过眼了。 “缓缓,别笑岔气了。”凌川坐到他边上,拍了拍他后背,给他顺气儿。 夏墨嗯嗯啊啊几声,还是在笑,凌川也很无奈。 等夏墨笑够了,他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川哥,我觉得这一切都像梦一样。” “不是梦,你看那。”凌川往地上一指。 夏墨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两人叠交在一起的影子。 这下好了,有莫名戳中了他的笑穴。 “哈哈哈……我从不知道川哥你这么会讲冷笑话啊,不是做梦就看影子,难道不是是不是人才要看影子吗?” 夏墨笑着,说完声音就突然虚了。 后知后觉,他……确实不是人。 但他有影子啊! 凌川淡笑,像是没注意到小哥儿那细微的失措似的,思索了下回了句:“你说的对。” 夏墨先望着他,然后又看看地上的影儿,也跟粲然笑了。 心想:等事情结束,祭拜了泽哥儿母亲后,就告诉他吧。 第209章 柳家母子被抓 正当在夏墨想的入神之际,边上的男人突然飙出一句:“我好看?” 昂!你看我都看呆了,能不好看吗?夏墨思绪顿收,心中腹诽一句。 面上却不露神色地端量起男人那锋利又极具攻击性的五官来。 简直男人味十足,越看越酷,这样的型男,放在他那个时代那个圈就是天才一样的存在,可望不可及! “嗯,好看,帅气,是我的。”夏墨单手托腮,勾唇莞尔,双瞳剪水,浅浅日光点缀,白皙的小脸仿佛镀上圣洁美好。 “呵~”浑厚低沉的笑音从男人的声带里滚出,他手指蜷曲,抵着小哥儿的下巴,低头靠近。 “是你的,要不要尝一口?” “又不是果子尝一口。” 夏墨好笑地说着,目光不禁微微下移。 “这里……倒是可以。”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光线被挡,然后湿热的气流喷洒在他脸上。 于是他轻笑,头一伸就覆上了薄唇。 男人化被动为主动,而他也不甘示弱,大胆回应,反正人在家中无人扰,怕个啥? 亲完后,两人的气息都有些紊乱。 夏墨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唇边,边偷窥男人同样殷弘得像涂上浅色唇膏的薄唇,心中略微得意。 凌川瞧见了,不禁目光缱绻,笑容放大,他的小夫郎总是奇怪得可爱。 俊男一笑,夏墨也跟着心花怒放,觉得自己以后或许还可以再放开些…… 咳咳! “对了川哥,咱们恐怕要去一趟京城。” 既然选择与柳秋悟相认,那去京城拜见两位老人自是少不了的,这是他的因果,他无法推托。 “嗯,到时我与你同去。”当小哥儿唤柳秋悟一声舅舅时,他就知道此趟必行。 “都说京城繁华迷人眼,好吃的好玩的都特别多,川哥,等拜别他们后,咱们就先在哪里游好玩一阵好不好?反正去都去了,等玩够了咱们就再回家,然后操办咱们的制糖生意……” 夏墨徐徐说着自己的小计划,眼睛亮闪闪的,对于人人向往的京城,他也好奇,也向往,但并不沉迷。 男人默默听着,眼底的柔光更甚了,因为他听到他的小哥儿说,这里才是他的家。 夏墨说着说着,突然话锋一转:“就是不知舅舅他啥时候动手?” 现在他觉得,让林文斌这个人渣多活一天都是在污染空气,对受害者的不公! “快了。”凌川说道。 柳秋悟对这些人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如若不然,否则,就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两次想提刀杀人。 事实证明,凌川说的没错。 柳秋悟确实忍不了了,所以李氏一被驱逐出柳家村,就立马被他的人抓走了。 隔日上午,就有一队腰间别着大刀的官差直奔柳家村,风风火火上柳家逮人。 那时,林文斌尚不知自己的底细已经彻底暴露,正眯着眼坐在屋里头“啵啵”地抽水烟,吐云吐雾。 而里面,柳老太则又开始大发脾气了。 她冲着这家中唯一的出气筒柳宝莲大吼大叫,真是嘴歪了都阻止不了她口吐芬芳。 柳宝莲低低哭泣,自那日回家后,她就成了她奶的受气包,非打即骂。 她哀求地看向她爹,结果她爹却不闻不问,仍由她奶随意冲她撒气。 柳宝莲心里万般委屈,明明她也是受害者,为什么她要承受所有?事情回落到这个地步,难道就是她奶自己造事生非吗? 只是柳宝莲还没想明白,外面就传来震耳欲聋的拍门声,“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听着面色阴郁的林文斌心烦不已。 于是他头也不抬地朝里面喊了句:“宝莲,你去看看。” “好!”柳宝莲如得大赦,看都不看柳老太一眼,就拎着裙摆跑去了出去。 结果门一开,人傻了。 官,官差怎么会上她家来? 领头的官差可不管她被吓傻了,板着脸冷声问:“这可是柳大志家。” 然而柳宝莲早被对方的威严吓得嘴唇发抖,两股战战,恐惧得说不出话。 官差见她这样不由虎目一瞪:“再不配合,连你也一起抓!” 柳宝莲猛然惊醒,磕磕巴巴道:“是,是的,官爷,柳大志他,他是我爹……” 知道没找错地儿的官差扭头,对边上的官差扬了扬下巴,使了个眼色。 那官差立即会意,上去就将门全部推开,带着几人大步朝里面走了进去。 而腿软的柳宝莲,早就因对方的急推而踉跄往后退,一屁股蹲跌坐在地,傻傻地看着他们鱼贯而入。 没一会儿,里面就响起混乱的叫声。 “啊!鬼菜(官差)乱抓人呐……” “你们凭什么抓人!放开我……” “哼,杀人偿命……” 杀人偿命?柳宝莲瞪大眼,她是不是听错了…… 最后,林文斌被擒,戴上手镣和脚镣被押了出来,柳老太亦是如此。 柳老太还想用她那招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人家,但官差可不是普通人家,没那么好讲话的,他们的任务就是抓人,现在人抓到了,那自然就是带走。 所以不管柳老太她怎么耍泼耍赖,最终还是和林文斌一样被带出了柳家大门。 “卵(冤)枉啊!日(你)们不能抓我啊,呜呜……” 被强势架出柳家的那一刻,柳老太仍大声叫冤,企图能被放掉,结果却惹得嫌她魔音刺耳的冷面官差怒目一瞪。 “冤不冤,青天大老爷自会定夺。” 说罢还有拔刀之势。 柳老太见了,瞬间面色如生,像被掐住了咽喉一样,害怕地缩缩脖子,不敢再嚎一句。 官差的耳根子终于得了清净,遂又吊着眼珠扫了面如死灰的林文斌一眼,眼底满是厌恶:“带走。” 一声令下,便有官差将跌坐在家门口的柳宝莲拽出,然后“嘭”地一声关上大门,拿出封条贴上。 见他贴完,其他官差就开始推搡柳老太和林文斌,虎着脸让他们“快走”。 柳宝莲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破了胆,傻愣愣地看着她爹和她奶被带走。 事发突然,逐渐围过来的众人也只看个尾声,不明就里地瞠目而视。 这柳大志和柳老太到底犯了什么事?被官差扣上手镣脚镣带走不说,就连这大门都被贴上封条! 众人云里雾里,但官差办事他们岂敢多问?转头欲问柳宝莲,可看她那副呆傻模样,又能问出个啥? 第210章 险些被气死的… “哎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哩?难道是泽哥儿去报的官了?” “不可能,我今早碰见他和凌川了,他们背着弓箭说要上山打猎,怎么可能去县里?再说了,要是泽哥儿去报官,也不至于被贴封条吧?” “言之有理。啧,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说着的人头一扭,就看向柳宝莲。 忍不住问道,“柳宝莲,那些官差是怎么说的?你有没有听到点什么?” 柳宝莲:“……” 这让她怎么说?说杀人偿命吗? “呜呜呜……”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就是,这家都被封了,这回要住哪?要去李家村找她姥姥姥爷?” “难啊,我可听别人说了,李家早就扬言说他家没李氏这个女儿,更和柳大志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望着一张张不停催促她说话的脸,柳宝莲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是啊,家都没有了,她住哪啊…… 见她哭得撕心裂肺,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摇头叹气地离开了。 既然人家不愿说,那他们干嘛非要多问啊?活似他们欺负她似的。 “你这样是决不了问题的,你最好去书院找你哥哥,让他想想办法。”有人于心不忍,离开前给了她指了条明路。 柳宝莲虽在大哭,但对方的话她倒是听进去了,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身无分文的她边哭边朝县城方向走去。 没办法,常人借钱都难,何况就她家那样的烂名声,更别说她爹她奶还被官差抓了。 所以等柳宝莲走到书院时,那已经是大半天后的事了。 从柳家村到县城,她的腿都快走废了,所以看到书院气派的大门口时不禁潸然泪下,好不可怜。 恰好有一书生路过,就看到柳宝莲在哭,他寻思了下,便上去询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柳宝莲被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一问,眼泪就流的更快了,而好心询问她的人,一时间也被她这样的反应搞的无措。 好在柳宝莲还记得自己来这的目的,没被对方迷的晕头转向。 “我是来找我哥哥的,家中出了事,这才来寻他,公子,我哥哥叫柳宝坤,你能帮我喊他出来吗?你跟他说,我是他妹妹,柳宝莲。” “原来如此,柳姑娘你且莫急,我这就代你传话,去把你哥哥叫出来。” “嗯,多谢公子了。” “不谢。” 书生说完又看了柳宝莲两眼,就转身进去了。 没一会儿,柳宝坤就蹙着眉走了出来。 看到自家哥哥,柳宝莲人直接扑了上去,稍稍收住的眼泪瞬间飞迸而出。 “呜哇哇……” 哭声震得柳宝坤头疼,他无奈地拍了拍她后背,半哄半问道:“宝莲,你先别哭,听说家中出事了?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唔嗝!是很多事,阿爹那奶被官差抓了走了,阿娘也被逐出柳家村……” 柳宝莲话还没说完,柳宝坤就差点被她这几句话的内容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你说什么呢?别逗哥哥!” “当然是真的,要不是我,我……” 柳宝莲嘴一瘪,又是要哭的姿势,却被柳宝坤低喝一句,“别哭了。” 柳宝坤努力调节呼吸,然后一把将人拉到偏僻的地方,让她重新说来。 柳宝莲现在也只能指望这个哥哥,那敢隐藏什么,遂先把今早官差突然上门抓人的事说了,再把前几天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柳宝坤听完只觉两眼发黑,一口老血卡喉咙,呼吸不畅…… 脸色也由白转青,青转紫。 可惜柳宝莲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想到他是自己的主心骨,还抓着他的手不停地摇,不停地哭诉。 “呜呜呜,哥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啊?家都被封了……” “砰!”人影倾斜,柳宝坤眼睛一闭直挺挺倒地,再次吓坏了柳宝莲的胆儿。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别下我啊,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呜呜,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哥哥……” 什么都不会的柳宝莲只能放声大哭,好在她嗓门够大,一下子就引来了人,及时帮柳宝坤祛掉了卡在喉咙里的瘀血。 柳宝坤醒了,却一动不动,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他的天,黑了。 “哥哥你总算是醒了,你要是再出个好歹,我该怎么办啊?呜呜……”柳宝莲哭道。 “是啊,好在你妹妹叫得及时,要不然你这小命恐怕就交代了,这世上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小小年纪想开点,会好的……” 救了柳宝坤一命的人在一旁开导,但柳宝坤却明白,这个坎他是跨不过去了…… 他娘偷人,偷的还是自己女婿,怀了野种,这身污名,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的。 而他,是她之子…… 他爹他奶,也可能是因杀了人被官差抓走,还被封了家。 而他,同样是他们的儿子孙子…… 他这样的身份,仕途无望!人生无望! 柳宝坤想着,泪珠就从眼角滚落。 那人见他这样也不劝了,随便交代了两句,便留下这对难兄难妹离开了。 而柳宝莲则一直守着她哥,想她哥快点振作起来,然后去衙门救人,要不然,他俩就真无家可归了…… 柳宝莲惶惶不安。 初秋的风,如冬日的冷。 画面翻转,柳家村。 柳老太和柳大志被抓,家还被封了,这事显然非同一般,所以柳宝莲一离开,这事就立马传开了。 柳正听闻时异常的沉默。 他媳妇看着他,放下手中的络子,幽幽叹气:“阿正,不要多想。” 她知道她家老头子注重什么,但有时候,有些事不是自己尽力就能成的。 “这人啊,作恶多半是秉性问题,跟大伙无关,与村风无关,与你,更无关。” 柳正苦笑一声,“是无关,但咱这柳家村的名声,怕是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影响肯定有,但咱们村到底好不好,却不是一个人,或一件事就能决定的。” 第211章 动手了? 柳正摇头,眉心紧锁,他知道他媳妇说的没错,可绝大多数人都是以讹传讹的。 想他兢兢业业多年,柳家村不说比别的村好上多少,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被别的村子看尽笑话。 想他柳家好儿郎好闺女会被这这事影响到,柳正就痛心疾首,非常不好受。 结果倒好,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本以为事情最差也就如此了,却不知这柳家母子又在暗地里犯了什么事,突然间被官差抓了。 柳正想想就脑壳疼,他揉捏自己的眉心,心道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回,他们柳家村怕是不知道又会被传成什么样了,真是杀千刀的柳家! 柳正心中怒骂一句。 他媳妇见他闷不吭声,头疼症都犯了还顾着生闷气,无奈下只好再次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向他。 边替他按揉太阳穴,边苦口婆心地叨叨道:“你啊就是犟,钻牛角尖,看看,头疼了吧?别想了,总会好的。” 柳正闭眼思量片刻,沉沉地“嗯”了声。 “明天看看有谁进城,到时让他们打听看看,这柳家母子到底是犯了何事。” “也只能这样了。” 是啊,事已至此,他们又能如何? 正如柳正所言,柳家母子被抓一事,当天下午就在几个邻村里传播开了,成为众人长谈的话资。 尤其是李家村。 没办法,谁让村中有户人家与柳大志家沾亲带故呢,即使他们已经单方面说与柳大志一家断绝亲戚关系,可这有什么作用? 人家还不是一口一个他们亲家,他们女婿的?所以不出意外的,李家嫂子给儿子说好的婚事当天傍晚就吹了,人家还将聘礼尽数退回,说他们闺女高攀不起,当场把李家嫂子气得够呛。 人家一走,她就再也忍不了地把气全往自家公婆身上怼。 “看看!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好女儿,好亲家!以往就因为有个会读书的外孙,你们就老拿我儿子比长比短,还老挑我毛病,现在好了?怎么不比了?分家,我要分家……” 李家二老被以前屁都不放一个,最近却突然变得阴阳怪气的媳妇指着鼻子骂,脸色自然是无比难看。 他们反驳,他们怒斥,但完全说不过怒火中烧的李家嫂子,于是只能将求救的视线投向他们的儿子孙子。 换作以往,就算孙子不搭腔,儿子也总是和他们同一战线的,但这会儿没有,不但没有,还直接起身走了。 李家嫂子见了嗤笑一声,“怎么?到现在还想让你儿子欺压老娘呢?也不看看你宝贝女儿一家都做了什么缺德事儿!” “钟氏,你别……” 李家两老气得身体直哆嗦,话未说完就又被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 “别什么别?你以为我稀罕你们老李家啊?要不是怕儿子被你们欺负,老娘我早就跑了……” 一通互掐,没了儿子支持的李家二老没啥战斗力,压根堵不住儿媳那张突突突说个不停地嘴,所以也不出意外地落于下风。 不得不说,柳家这股妖风不是一般的大,把自家的房子刮没了就算了,风尾还扫到李家,险些把人家的家也打散了。 对于柳家事情带来的副作用,和凌川上山打猎的夏墨一概不知。 这天他们的手气还算不错,除了两只兔子和三只山鸡以外,他们还猎到了一只野猪崽子,可以算是满载而归了。 夏墨和凌川从山上下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刚好遇到几个同样归家的乡亲。 看到凌川扛着野猪崽子,还有他和夏墨手里提着的其他猎物,几个乡亲不禁露出了艳羡的眼神,暗叹这凌家小子真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啊。 唉,到底是那个不长眼的胡说八道?说人家是煞星的? 也不看看,人家不但小日子过得滋润,还把夫郎养的白胖又水灵,哪里像煞星了? 若非要说他是煞星,那也给他们家来几个好了,这样他们何须愁生活过得不好? “凌川啊,你这个野猪肉卖吗?卖的话我想要点。”扛着锄头的大叔问。 凌川想了下回道:“卖的。” 一只不大不小的野猪,他和小哥儿两人是吃不完的,拿去县里卖也赚不了几个钱,还不如直接在村里卖。 “那也给我留点。” “还有我,好久没尝过鲜了。” “今天有点晚了,晚上我会处理好,你们要的明早来。”凌川道。 夏墨觉得也是。 其他人没意见。 “对了泽哥儿,今天柳家又出事了,你知道吗?”有个婶儿突然道,同时还偷偷观察夏墨的反应。 夏墨面露吃惊,“柳家……是我想的那个吗?” 柳秋悟动手了? “没错,就是柳大志家。”其他人大大咧咧的,没婶儿那么多心思。 夏墨惊愕,继而又眉头微皱道:“我今天一早就和川哥上山去了,中途也没回来过,他家出啥事了?难道是李氏回来闹?” 那婶儿没从夏墨脸上看出什么猫腻,便叹了口气,说:“柳老太和柳大志被官差抓了,家还被封了,造孽哦。” “什么?!”夏墨惊呼,停了下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婶儿几人:“我没听错吧?你说他们被官差抓了?为什么啊?” “谁知道呢,问柳宝莲她又不说。” “就是啊,不过她应该是去找她哥了。” 夏墨小眉毛拧紧,听了他们的话后更是表情复杂,咬着唇不说话。 凌川看向他:“别胡思乱想,你和他们没关系。” 夏墨抬眸望他一眼,又低下头应了声:“我知道。” 凌川话一出,氛围就有些微妙了。 也是,这话若是夏墨自己说出的,这些人估计会觉得他态度不对,毕竟人的同情心都是趋于弱者的。 “啊哈哈……凌川说的没错,泽哥儿你不要多想,我们也就是随便聊聊而已。”大叔摸着脑门讪笑。 “柳家是柳家,你现在是凌家人。” “是的哩……” 其他人也附和。 见状,夏墨点点头,也露出了腼腆的微笑。 由于凌川的一句话,几个乡亲也识相地岔开了话题,在后面的一段路程里都没再提及柳家的事。 第212章 空间? 夏墨和凌川回到家后,就开始烧水,做饭,然后磨刀霍霍宰了野猪。 一通忙活下来,已是入夜。 凌川体谅小哥儿,便催着他去泡个热水澡,剩下的卫生他自己打扫就好。 夏墨确实有点腰酸背痛,见要收拾的东西不多,又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便乖乖先去洗了。 待他洗完,院子也被男人收拾得干干净净。 “凌大哥,你也去洗吧。”夏墨洗了头发,边用厚帕子擦拭边对男人说道。 凌川本想帮他的,但看看自己宰猪时被溅的一身血,身上味道还重,便作罢了。 “好,要是想待在院子里,记得多披件衣服,现在入夜渐微凉了。” 夏墨笑着答应,“知道了。” 见小哥儿如此听话,凌川不再多言,笑着去拿衣服洗澡了…… 秋风徐徐,月明星稀。 夏墨倚躺在摇椅上遥望夜空,并将一头长长的墨发搭在椅柄上晾着。 “快结束了啊,该怎么跟他说呢?”夏墨自言自语,好看又细长的眉眼间聚拢了淡淡的忧愁。 如今,林文斌和柳老太已锒铛入狱,凭他们的所作所为,就算柳秋悟不使手段他们也难逃一死。 至于柳宝莲和柳宝坤,他也不打算继续关注了,反正他俩在乎的东西已经被毁得差不多,剩下的,随柳秋悟怎么处置吧。 夏墨想着,就掏出那枚发簪轻轻摩挲。 “泽哥儿,哥哥说过要帮你报仇的,虽然没有整死柳宝莲,但这个程度上的应该可以了吧?” 有的人活着,还那么年轻,罪孽却要伴随她的一生。 当然,这些都是夏墨自己的想法,并不能说明柳宝莲和柳宝坤一定能活着,毕竟也只是他到此为止而已。 至于柳秋悟,还那个柳家。 就不一定了。 夏墨扯扯嘴角,又握紧发簪。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进入你身体,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也希望你也好好的。” 就算今生不能,来生也一定要! “说你人胆小吧,你这人的胆子也有忒大的时候,被个阿飘跟了十几年都不怕……你说,我要是和他说了,他会怕吗?会不会直接不要我啊?” 毕竟我的秘密是那么的骇人听闻,换作谁,都难以接受枕边人其实是个阿飘附体吧…… 夏墨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心里没半点底气,丝毫没发现自己手中发簪的顶端,有翠绿色的流光流动。 “这样的话,还不如不说呢……” 夏墨怂了。 可他已经和川哥说了,而且川哥生来敏锐,他自己也故意留了许多痕迹…… “唉,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墨愁绪翻飞,然而他还没想到破解之法,手里的发簪就大绽光芒。 夏墨大惊失色,可惜他还没反应过来,就一阵天旋地转。 本来在摇椅上躺得好好的他突然一个失重,整个人直直往下坠。 “啊——” 夏墨尖叫。 他以为自己会摔个粉身碎骨,毕竟掉了那么长时间。 结果没有! 他不但没跌在地上,还非常不符合常理地,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站稳之后,夏墨是懵圈了。 他的摇摇椅呢?院子里的桂树呢?院子里的澡堂呢?他的川哥呢…… “这是哪啊?”夏墨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只是一个奇怪的空间,莫约一亩地大。 他脚下踩的是块平地,而他面前的却是一片小湖,占据了这地方的三分之一大,湖面上还漂浮着雾气。 夏墨不敢随意靠近,又望向别处——空间了的唯一的绿色,一棵小树苗。 “……” 这是哪?难道他又穿了? 别啊!他的川哥还在等着他呢…… 夏墨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 他想离开这里,迫切地想离开这里! 可就在这时,那小树苗动了,发出飒飒的响声,明明没有风…… 夏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眼睛干巴巴地瞪着它。 妈呀,这倒是什么鬼地方啊?太诡异了! 还有那个冒着白雾的湖里,会不会有怪物啊…… 夏墨突然觉得,他现在的心情丝毫不亚于他想告诉凌川他不是人时,对方的心情。 真的很吓人…… 一时之间,夏墨筑起来的心房垮了。 “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他大声叫喊,但好似没什么卵用。 夏墨倒退,又喊了几遍。 依旧无用。 难道他以后都要被困在这里了吗? 不要! 夏墨心慌得不行,他不想! 就在这时,那棵小树苗又动了。 夏墨警惕地看过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妈惹,这小树苗居然伸出一根藤蔓,朝他这边飞来! 夏墨连连后退,电视剧看多了,怕它是什么妖精,把他绑了,吸食精气什么的。 夏墨精彩的幻想并没有发生。 那藤蔓既没捆他又没抽他,只是给他带来了一张纸。 没错,就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夏墨见躲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接过。 “以命换命,你好他好,无需介怀——柳芸。”夏墨看着纸张一字一句念道,心中的恐惧也足渐被狂喜代替。 聪明如他,一点就通。 难怪柳秋芸身上迷雾重重,那是因为她本就不是一般人! “泽儿!泽儿你在哪!” 就在夏墨抱着那张纸发笑之际,空间的上方响起了男人着急的呼唤声。 不行,他得赶紧出去,川哥已经发现他不见了,会着急的…… 可夏墨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去。 于是开始对空间乱喊: “我要出去!他在等我,我要出去……” 夏墨喊完,眼前场景瞬变。 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川哥……的背影! “我在这!”他想也不想道。 凌川刚想出门,就听到小哥儿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不由身形一顿,猛地转过头。 他没有幻听,他的小哥儿就站在摇椅旁,还紧张地望着他,眼神糯糯,欲言又止。 男人的表情很冷很冷,夏墨呆呆看着,宛如脚下生了根,不敢上前。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比他告诉男人他不是人更有直观性,毕竟,都亲眼目睹了…… 呜呜呜,夏墨想哭,这空间也太坑他了吧!早不出晚不出,偏偏这个时候放他出! 就在夏墨心里哭唧唧,绞尽脑汁想要怎么解释时,男人就大步流星般冲了过来,抱住他。 “你去哪了?” 男人嗓音轻颤,将头埋在他颈窝。 夏墨腰肢被死死箍着,钢铁一般的臂膀还不断收紧,一时动弹不得,遂抬手拍拍对方后背。 放轻声音道:“川哥你别抱这么紧,我腰疼,喘不过气了。” 第213章 说出来历 夏墨说完,就感受到腰间那双铁臂稍稍松开了许些,力道也变小了,但自己人却依旧被男人禁锢在怀中。 “家里我都找遍了,连床地都没错过,就是不见你……”男人闷声闷气道,低沉的声音里夹着浓浓的委屈与后怕。 明明那么大的个头,却硬是要缩在一个比他小上一圈的人怀里,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像极了怕被抛弃的大狗狗。 见他不但没有追问自己为什么会凭空冒出来,也没有害怕自己或恐惧自己,夏墨那颗狂跳不止的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刹那间冷静下来了。 他环抱住男人,嘴角在一点一点翘高。 “傻瓜,像川哥这么好的对象,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我怎么舍得一声不吭就走呢?除非你赶我走……” “不会!”男人猛抬头,立即否定道,“就算你是山精野怪,我也绝不会放你走的。” 听了后半句,夏墨低低笑了。 没想到啊,他家川哥的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忍不住想逗他。 于是夏墨眼梢一抬,也不否认:“我若是山精野怪,就不怕被我吸食精气吗?” 男人印着淡淡月色的薄唇抿紧,松开一手,退开许些距离,然后挑起小哥儿的下巴,黑漆漆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夏墨也因后背被对方大掌托着,下巴也被捏着,只能昂着头看对方的脸。 “不怕,吸精气也好,吸阳气也罢,只要你留在我身边,什么都可以。”凌川情真意切道。 夏墨一听,动容之余却又有些哭笑不得,吸精气就算了,但这个吸阳气是什么鬼? 啧啧啧,没想到啊,他家川哥居然还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意向啊。 一时间,夏墨的小脑瓜有些想歪了,不禁嗤嗤地笑了出声,盛着流光溢彩的星眸更是明媚动人。 “想什么呢,我是人,和你一样的人。” 男人黑眸瞋瞋,目光沉沉,没说话,夏墨也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 “真的,你摸摸,我的手是暖呼呼的。” 他说着就抬起手来,一把握住了男人捏着他下巴的手,然后眨眨眼,“怎样?暖的吧?” 凌川随他握着,盯了他好半晌才“嗯”了声,但眼睛仍是直勾勾的没有要挪开之势。 夏墨暗暗叹了口气,觉得他们一直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事儿,还不如直接进屋里头坐下好好说呢,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把刀…… 呃,这么说好像也不对,毕竟他川哥艺高胆大思想前卫,这态度俨然是不带怕的。 “川哥,咱们进屋说吧?”夏墨试探道。 “好。”凌川动动嘴唇,答应了。 只是他虽放开了夏墨,但眼睛却依旧紧紧地粘在对方身上,眨都不眨一下,活似他一眨眼对方就又会消失不见一样。 夏墨也知男人是被自己吓着了,所以握着的那只手没松开,就这样拉着男人朝房间走去。 他没回头,嘴里没头没尾地说着自己以往见不得光的心思。 “这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尤其是你当喊我泽儿时,我的心里就既甜蜜又酸涩,但又不敢跟你说出真相,怕你怕我……” 凌川任由小哥儿牵着,深邃如冰潭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沉声道:“不怕的。” “嗯嗯,现在知道了,所以等我说完后你可不许反悔啊,要不然我抽你。” 夏墨说完刚好走到房门前,于是他回过头,冲男人龇牙咧嘴,作出一副我很凶的样子。 见状,男人冷冰冰的脸终于有了变化,下颌线也没再绷得那么紧了。 “不反悔,看路。”他眼睑一垂,瞥了眼小哥儿身后脚边的门槛提醒道,生怕对方只顾着说话忘了踮脚。 夏墨咧嘴一笑,像是得了保证似的,心底最后半丝不安也随之拂去了。 “我看着呢。” 说罢便拉着人兴冲冲往里走,迫不及待想告诉男人一切。 想告诉他,自己是夏墨; 想告诉他,自己刚才得到了救赎。 泽哥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也好好的,他没亏欠他,他没鸠占鹊巢…… 夏墨满腔腹语,却在坐下之后,在男人那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有点嘴秃…… 你这样盯着,我有点虚。 但箭在铉,不得不发,尤其男人还在等着他。 于是夏墨下意识瞟了眼自己被男人反握着的手,才鼓足勇气道:“其实我不是真的泽哥儿,我本名叫夏墨。” “是夏天的夏,墨水的墨。”自我介绍我,夏墨又有怕男人误会别的,遂干巴巴补充了句。 “这具身体是泽哥儿的没错,但他在你来接亲的前一天晚上就把身体给我了,而我,只是一只跟了他十几年的异世阿飘。” 凌川面不改色,他看得出小哥儿又紧张上了,“所以与我成亲的人是你。” 夏墨点头如捣蒜:“嗯嗯!是我是我!” 凌川心里一松,嘴上却问:“阿飘是什么?” 夏墨张张嘴巴,眼睛有些躲闪。 “阿飘……阿飘就是鬼,我故乡那边人死后的另一种的称呼。” 他小心机地故意咬重“人”字,殊不知在对方耳中,那个“死”字才是最响的。 男人的心就蓦地一紧,抽痛袭来,握着的手也不自觉收紧了几分,他没办法像小哥儿那样云淡风轻。 “墨儿,你……是怎么死的?”凌川艰难地问,称呼都从善如流的改了。 夏墨听到了,眼睛弯了下,也不觉得自己的死因有什么不能说的。 “车祸,车是我们那里的一种交通工具,和这里马车很像,但它的速度很快。” 夏墨解说着,就看见男人脸上尽是心疼之色,不禁对他笑笑:“我没事,不疼的,真的,车速很快,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我都没反应过来。” “真的吗?”不是骗他? “当然是真的,我再次有意识没多久,就莫名来到这里了。”嗯……他好像多手点了一本书,但这不重要。 男人又不说话了,还眉心紧拧。 夏墨觉得这样的氛围有点沉重,便对男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 然后坏坏道:“川哥,你就不怕我生前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又或者奇丑无比?” 夏墨声落,男人就表情微滞,怔住了。 “噗哈哈哈……你还真信了啊……” 夏墨哈哈大笑。 突然间,他也觉得是只阿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是只又老又挫的阿飘。 夏墨笑得前俯后仰,眼泪的飙出来了。 凌川面露无奈,知道自己这是又被小哥儿打趣了,但他还是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娶都娶了,若我的墨儿真是这样,我也认了,反正几十年后,我终会老去。” 第214章 又进空间 “咳!才不是呢,你的小墨儿我天生丽质,前世也才二十出头,好看着呢。”夏墨止住笑臭屁道。 凌川被他一逗再逗,阴郁的心情消散了不少,也无脑吹了起来:“嗯,我的小墨儿最好看了。” “不过墨儿,你一开始是在试探我吗?” 小哥儿的变化之大,简直与原先打听到的判若两人,他想不起疑都难,虽说他一开始也只以为小哥儿是在忍辱负重。 但后来却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一个人性情可以大变,可他懂的学识却无法伪装,想泽哥儿从未离开过柳家村,更没离开过柳家,他会做菜他能理解,但会做那么多好吃的菜,还那么熟练,就难以解释了。 以柳家的家境,不可能常吃这些,还有那制麦芽糖的手艺,赚钱的手段,柳家若有,他们压根不可能外传…… 还有就是,小哥儿的说话方式也随意,有些词明明很新颖,自己闻都未闻,小哥儿却说得无比熟练,像口头禅一样。 夏墨展齿一笑:“没错。” “我想替泽哥儿报仇,而且咱们成亲了,住一屋檐下,也明白这日子久了,我身上的疑点迟早会被你发现,所以还不如诚实点。”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当时看你顺眼啦,然后头脑一热,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这句话夏墨没说。 凌川听完,觉得他的小墨儿是个很讲道义的人,同样的,他也很感激泽哥儿,要不是他让出身体,他俩恐怕不会有交集。 “如今柳家母子被抓,也算大仇得报,至于那两个小的,你有何打算?” 夏墨摇头:“没有了,柳宝坤和柳宝莲就随柳秋悟处置吧。” 凌川点头,余光扫到小哥儿手里一直攥着的纸张,问出了他方才到现在一直想问的话。 “你刚才去哪了?”以后会不会也这样,突然消失…… 夏墨留意到他瞥向那张纸的视线了,便直接将它递到他面前。 “川哥,你看吧。” 凌川望了小哥儿一眼,接过一瞧。 纸张的内容赫然呈现眼前:以命换命,你好他好,无需介怀——柳芸。 “这是……”凌川难以置信。 夏墨对他点点头:“没错,是她。” 凌川震撼,这么说来,泽哥儿的母亲算是有通天本事了。 难怪,难怪她会帮自己母亲调理好身体,原来她早就算准了一切! “之前我不是和你约好,等事情结束后就告诉你真相吗?” “嗯。” 凌川当然记得,他一直都在等小哥儿跟他敞开心扉。 “所以,我刚才就是在纠结要怎么和你说这个事儿,毕竟事情也算结束了。” 夏墨说着,顿了顿。 “于是我拿出了那枚发簪,和泽哥儿说说话,哪知说着说着,那发簪竟绿光大放,然后毫无预兆的,我掉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信纸也是从里面得来的,抱歉,吓到你了……” 夏墨说着就觉得心累。 毕竟他本来就还没做好要告诉男人事情真相的准备,结果发簪整这么一出,他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凌川看到小哥儿的两条小眉毛都耷拉着,小嘴也撅着,不禁失笑:“的确吓的不轻,但不用道歉,对我来说,你还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夏墨扑过去抱住男人,额头在对方胸口上蹭了蹭:“我也被吓到了好吧?掉进去被吓,出来也被吓,害怕死了都,好在虚惊一场……” 好在你还愿意理我。 唉,今晚的心情简直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好在他和川哥都没啥心脏病什么的,要不然,这不得被这神出鬼没给活活吓出病来? 凌川摸摸他乌黑的发顶,安慰道:“没事了。”想来也是,他只受了一波冲击,但小哥儿确是双重的。 夏墨“嗯”了声,然后退了出来。 有些后知后觉道:“对哦,发簪好像没了,也不知道那个空间还在不在……” 夏墨话未说完,眼前场景骤变。 夏墨:“……” 凌川:“……” 很好,在的。 前一秒还坐在床上的两人,此刻竟直接坐在了空间的平地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进来的。”夏墨挠挠头,尴尬道。 凌川知道小哥儿没说谎,应该是这个空间感应到了小哥儿说的话,才把他们拉进来的。 “没事,进来就进来了吧。” 他率先站起身,然后伸出手将小哥儿拉起,才开始打量起空间的环境。 “居然有湖。”凌川视线落到那片冒着雾气的湖面。 夏墨也看了过去,“我刚看到的时候也吓一跳,也不知湖底面有什么东西,都不敢过去看。” 凌川闻言露出会心的笑,小哥儿能对未知的东西保持警惕,这样很好。 “对了,那个小树啊,谢谢你把信给我啊。”夏墨头一转,便对那棵小树苗诚恳地道谢。 要不是对方硬塞,他都不敢拿,恐怕也不会那么快知道真正的真相。 夏墨喊完,小树苗就又无风而动,回应他,惊得凌川赶紧抓住他的小手。 得嘞,刚才还想小哥儿是山精野怪来着,现在看呐,眼前这棵树才是! “它应该不会伤害我们的。”夏墨凭感觉道。 凌川剑眉微蹙。 这一方空间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当然,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是如此,但他唯一能快速接受的只有小哥儿。 夏墨察觉到男人的紧绷,心想还是先出去,对于冲击力强的新事物,接受,也是需要时间的。 他觉得,这空间应该是这棵小树苗管的,便又说道:“小树啊,你先把我们送出去吧。” 小树枝叶抖动,但没反应。 夏墨:难道不是? “墨儿之前是怎么出去的?”凌川问。 “啊?” 夏墨抬头望向男人:“哦,我就是说我要出去啊,然后就‘嗖’地出去了。” 凌川眼睛微眯,“试试吧。” 夏墨明白了,川哥的意思是出去需要他的意念,或者话。 于是他握紧男人的手,聚精会神道:“出去。” 第215章 被赖上了? 声落,空间环境一变,昏黄幽暗的烛光已经替代了方才白炽的光线。 夏墨瞬目,如大梦惊醒般呢喃:“真的出来了,难道真的是我的意志才行?” 电光火石间,前世网络上各种流行的穿越文尽在他脑中闪过。 夏墨不由呼吸微窒,心脏也不禁怦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这玩意……不会就是他想的那样吧? 金手指?随身空间?! 一时间,夏墨激动得心尖发颤,抓着男人的手是抖了又抖,这让男人误以为是那怪异空间带来的不适,神情也倏地紧张起来。 “墨儿,你怎么了?” 男人说着就开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检查小哥儿的身体,最后还是不放心,欲褪下他衣袍检查。 “欸等等!”夏墨一把抓住了男人要扒他衣服的手。 “我没事,我就是在想,既然空间它只听我意愿了,那是不是说明,它是芸姨赠于我的礼物?” 凌川动作稍顿,紧蹙的眉宇下眼神凌厉如刀,脸上没半点喜悦之情。 喜形于色的夏墨见他表情如此严肃,心头瞬间像被浇了一盆凉水,人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川哥不喜欢吗?” 凌川敛目,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担心它会给你带来危害。” 他只求他的小哥儿事事顺遂,人好好的,然后与他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夏墨的心顷刻间软得一塌糊涂,原来他川哥是在担心他的人身安全啊。 于是他想也不想,非常色令智昏道:“既然川哥觉得不妥,那就不要了吧。” 虽然也不确定它是不是…… 凌川闻言表情一松,刚想和小哥儿说话,就见小哥儿的右耳垂上有颗米粒大的绿光闪了闪。 凌川:“……” 夏墨:“………” 面对如此熟悉的的感觉,小夫夫俩似乎看懂了这粒光芒的意思。 夏墨嘴角微抽,抬手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垂道:“那个,莫非这就是空间?与我融为一体了?” 绿光又闪动了下,似在回应他的问题。 夏墨:呃,他这是被赖上了吗? 凌川凑过来,低下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哥儿耳垂上莫名长出来的“痣”。 “你对墨儿他可有危害?” “痣”没反应。 敢情这东西还认人? 夏墨见状,便与男人晦暗不明的眼神相视一眼,重复道:“会吗?要是不会的话你就闪一下,会就两下。” 对于他来说,能和川哥好好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金手指的都无所谓啦。 夏墨如是想着,那个“痣”就又闪了下。 得了,还真的认人。 夏墨眸光闪烁,与男人视线交汇后又道:“那空间里的湖呢?小树苗呢?它们会不会?老样子,嗯……要不确定的话就闪三下,好让我防范于未然嘛。” 说罢两人就紧紧地等这“痣”回答,虽然画面看起来很怪异,但没办法,这是他们唯一的沟通方式了。 “痣”也没让两人等太久,又闪了一下。 凌川眼神微动,故作困惑:“墨儿,这样真的靠谱吗?要是它不识数胡乱闪的怎么办?” 凌川本意是想探探这“痣”的,结果话音刚落,就被一条横空出世的飞鱼抽了一脸巴子,而鱼打着人后,就“啪嗒”落地了。 小夫夫俩双双低头,看着又肥又硕的鱼因离了水,在地面上一蹦一跳地拍打着。 夏墨愣了几秒,他家川哥这是被打了? 凌川却不恼,反而边拂去脸上的水渍,边轻挑着眉峰道:“莫非这是恼羞成怒?” 这回倒不再有鱼飞出,但夏墨的耳垂上却是像戴上了电子灯似的,绿光不停地闪着,像接触不良。 有幸见到跨物种吵架的夏墨:“……” 不得不说,这样的川哥真是蔫坏蔫坏的,夏墨非常想笑,却又不得不努力憋着笑意,生怕耳垂上的东西炸毛了。 嗯,虽然它没毛可炸…… “咳咳。”夏墨清了清嗓子,开始唱红脸,“川哥,我看你是误会它了,要不我让它闪几下,它闪对了你就跟它道个歉?” 此话一出,屋里的绿光就瞬间消失了,只剩下昏黄的烛光,不再像瘆人的鬼宅了。 夏墨心中暗自好笑,感叹一句还真听得懂了啊,只是心这心性,像个孩子。 凌川耐人寻味地望了小哥儿一眼,嘴上无比认真地说:“那是自然,若我误会了,应该道歉的。” 夏墨压着想往上翘的嘴角,“那好,那……空空啊,你就闪个五下吧,对了我让他跟你道歉好不好?” 事实证明,人家是识数的,说闪五下就闪五下,一次不多,一次不少。 夏墨一拳抵鼻,看着男人,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川哥,空空都闪对了,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给人家道歉了?” 凌川点头,大丈夫能屈能伸。 “空空,抱歉,是我目光短浅了。” 于是在小夫夫俩的默契下,“痣”有了名字,叫空空。 而绿光微闪,颇有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意味,又或者……是在傲娇的冷哼? 夏墨脑补了下,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咳咳,既然歉都道过了,那就是握手言和了啊,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哈。” 夏墨开始胡说八道,然后又瞅了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肥鱼一眼,“这鱼……应该能吃吧?” 绿光一闪,答案是能。 吸溜……夏墨眼冒精光。 这么肥硕的鱼,做剁椒鱼肯定很不错! 他舔舔唇瓣,看向男人:“川哥,咱们把它放盆里养着吧。”明天就吃了它。 凌川想了下,点点头:“可以。” 夏墨见他没反对,弯下腰就把没啥活力的鱼抓起,然后噔噔往外跑。 凌川也跟了出去,给他往木桶里舀了几勺水,免得慢两步这鱼死了。 “哟,川哥你快看,我指尖还冒水了。”夏墨惊呼,另一只手还不停拍打着凌川的手臂,让他快看。 凌川看到了,眼角微微抽搐,下意识瞟了眼小哥儿那闪过微光耳垂一眼,然后默默把手里的瓢子一搁。 “这鱼看起来似乎又精神了。”夏墨望着木桶里的鱼,狐疑道。 凌川瞄了一眼:“确实,也许你加入的水质不一样。” 夏墨抬头,眼睛亮亮的,显然是非常认同凌川的说辞。 他决定,明天就去淋个地看看! 凌川见小哥儿这副神情,薄唇微勾,无声地笑了。 经过试探,他已经可以确定,小哥儿身上那古怪的空间是有灵智的,但这智商嘛,像个小孩,同时也听小哥儿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凌川想着,便遥看了星光黯淡的夜空一眼,今天晚上,恐怕是他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一晚了。 是怪事,亦是好事。 但我,只要你无事。 第216章 就像小狐狸 夏墨和凌川把鱼放到木桶里养着后,就顺便去洗漱,然后回房里躺下了。 夏墨平躺着,凌川侧躺并揽着他的腰,还问了他许多话儿,都是关于夏墨前世的。 夏墨事无巨细,一一回答。 直到他困了。 “唔…哥,咱们明天再聊,我眼皮子都快打架了。”夏墨翻了个身,直接滚入男人的怀里,呓语道。 今天上山打猎本就费了不少体力,回来后还折腾了那么久,高度紧绷的精神和肉体一旦松弛下来,疲惫感就如大河决堤,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所以,就算和男人坦诚了心事,又意外获得了金手指,夏墨依旧是提不起那双沉沉的眼皮。 天大地大,舒舒服服睡一觉最大,有什么事,等他睡饱了再谈…… 夏墨想着,呼吸渐于平稳。 凌川望着他乌黑油亮的发顶,十分清明的眼底里是无限的宠溺与淡淡无奈。 “这就睡着了,我怎么办啊?” “唔……睡。”意识模糊的人低喃了句。 凌川低头,鼻尖蹭了蹭小哥儿的发顶,许久又自顾自道:“睡不着,脑子会忍不住想,我的小墨儿以前到底长啥样。” 说着他又笑了笑,“肯定像只小狐狸。” 早知道刚才就先问好了。 而夏墨听着头顶上的嗡嗡声,阴暗里的眉头皱了皱,决定在睡之前尽最后一把努力,好让他川哥也歇下。 于是他断断续续,颠三倒四道:“不像狐狸…像…长得像,唔…和,和柳秋悟一样。” “……?” 凌川一字不落听去了,表情有些龟裂。 和柳秋悟一样……是他想的那样吗? 凌川脑中下意识浮现出柳秋悟那张高冷又矜贵的脸,顿时无语凝噎。 他想再问问怀中的小哥儿,可惜回应他的是对方匀称又轻盈的呼吸声。 唉,这回是彻底睡不着了。 凌川暗叹。 又不禁想到,自己还曾跟小哥儿说,他这样的最好看…… 那时的小哥儿好像笑了?笑容难明又古怪,现在想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唉,你啊,就像小狐狸。” 浑厚又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房中响起,含着寡淡的笑音。 清晨,鸟儿鸣乐。 阳光透过窗缝懒洋洋地照了进来,在陈旧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桌柜上留下光斑。 夏墨抖动眼皮,嘤咛一声幽幽转醒。 感觉到边上的热度,即使眼睛还未睁开,他就知道男人还没起床。 “是什么时辰了?”夏墨揉了把脸问。 “不急着起,累的话可以再睡会儿。”男人嗓音清明,显然早就醒了。 夏墨摇头,睁开眼。 “不睡了,咱们不是还要卖野猪肉吗?啊~”夏墨说着打了个哈欠。 又继续道:“还是起来吧,都和大叔大婶他们说好了。” 凌川见小哥儿坚持,便掀开被子坐起身,“那就起来,对了墨儿,以后在外人面前,我唤你什么好?” 夏墨也坐起身,浆糊一般的脑子已经清醒,他扭头看向男人,“你想怎么叫?” 他也没想好…… “就叫墨儿,要是他们问起,我就说是这是咱们间的秘密爱称。”凌川回道。 夏墨失笑,“有几个人敢问你啊?” 他觉得被问的,被打趣的对象是自己可能性比较大。 “我不管,就叫墨儿。” “好好好,随你。对了,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青痕好重啊……” “你睡着之后。”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问这个……” 夫夫俩边拌嘴,边起床收拾自己,然后一起去洗漱,准备早餐。 不得不说,坦诚相对后的小夫夫俩,看起来更加恩爱和腻歪了,整个厨房里都冒着粉色泡泡。 只不过,他们的早餐还没煮好,就有人上门来买野猪肉了。 “凌川,凌川家的,野猪肉处理好了吗?我爹叫我来买只猪蹄回去炖汤呢。” 生意上门,自然不可能把人往外送的道理,夏墨坐在灶口前烧火,对凌川说:“你先去卖肉吧,这里我来就行。” 凌川应了声好,便起身去开门了。 来的人是个小伙子,夏墨在厨房里听他们对话,才知道这小伙子就是昨天晚上那大叔的儿子。 “叔,我要前蹄。” “好。”凌川没啥表情,小伙要哪给哪,只要合理。 送完第一位小客人,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有些估计是从昨晚那几位叔婶那里听到了风声。 彼时夏墨已经把早饭做好了,他将没烧尽的木柴抽出,放到下灶口的草木灰里捅了捅,然后又拿出搁在外面,往上面浇点水,灭掉呛烟, 这才走出去帮忙。 夏墨一出来,冷清的买卖氛围就瞬间变得热络起来。 一是因为凌川人太冷,看着就不是个会聊天的;二是因为夏墨现在也算是柳家村的风云人物了。 想想他与柳家的孽缘,又想想如今柳家全体遭殃,就他一人过得逍遥自在好好的。 “泽哥儿啊,听说柳大志和柳老太都被官差抓走了,这柳宝莲昨日去寻她哥,现在还没回来呢。” 夏墨手里绑着猪肉,听了回了句:“还没回来啊?婶儿知道他们为啥被抓吗?” “谁知道呢,不过看着也怪可怜的,一大家子就这样散了。” 夏墨抬头,笑吟吟地将手里的猪肉递给她:“是啊,所以说做人要心地善良。” 那个婶儿看着夏墨,表情像是被噎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拿过肉,付钱走了。 有这位婶儿起了头,其他人难免被挑起兴趣,继续话题。 所以有人感概世事无常,有人同情柳大志,刚被媳妇绿了又蹲大牢,也有同情柳宝莲和柳宝坤的。 当然,他们并没他说夏墨的不是,就算有些觉得夏墨态度过于决绝的,也不会在这个档口上讲。 毕竟,还想不想买肉了? 夏墨偶尔会草草地应他们一两句,但并不多言,他们可怜,谁又不可怜呢? 泽哥儿,真正的柳大志,收养林文斌的一家…… 夏墨甩甩头,不欲多想,只管收钱,找钱,和帮忙打下手。 第217章 无题… 许是见夏墨兴致缺缺,聊的嗨的人聊了一段后便没再扯柳家的话题,倒是说上了正在建造中的制糖坊。 夏墨神思微动,也不插话,竖起耳朵听这些叔叔婶婶对制糖坊是什么看法。 女一号:“我听人说,那房子是用来制糖的,是有钱的糖商想在咱们这做生意。” 男一号:“自己制糖自己卖,这老板真阔绰,估计也是个厉害的,没半点手艺谁敢胡乱造啊。” 女二号:“我想也是这个理儿,你说这糖坊子开了后需不需要人手啊?” 女三号:“这还真不好说,你看这可是制糖耶,纯纯的手艺活,会找我们来做?” 男一号:“咱们大半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也挣不了几个钱,若家中小辈能捞份好差事,这裤腰带就不用勒那么紧了。” 男二号:“是啊,所以我要好好留意,要是收人,我就撺掇我家夫郎去,现在孩子大点了,也不用怎么看,就农忙的时候忙些,平时都挺闲的。” 女一号:“我也去……” 夏墨默默听着,觉得稍稍露点口风还是有点作用的,至少他能从中得到乡亲的想法。 “泽哥儿,你觉得呢?要不要以后一起去看看?”拎着肉和人聊的火热的年轻夫郎突然扭头问夏墨。 夏墨抬头,回以一笑道:“好啊,到时候记得叫我。” 年轻夫郎也爽朗地笑了,“必须记得,大伙一起有个伴,希望那老板是个好讲话的,就算不要人,也别像邻村那个……” 等年轻夫郎说完,话题就又开始歪了,从制糖坊跳到了邻村的那什么酒坊去,夏墨抿嘴轻笑,也听了一耳。 直到他们都买好了才结伴而去。 “墨儿,你先进去吃。”凌川将剔出来的骨头丢到案板上,对小哥儿说道。 夏墨朝门口看了一眼,暂时没人来。 “那好。”吃个早餐用不了多久时间。 “对了川哥,待会儿还要把准备好的几份肉给盈盈姐他们送去呢,要不我自己去吧。” 柳盈盈他们那样帮他,平时也有往来,既然家里杀猪,送几斤肉也是应该的。 “不急,一起去。”凌川看了看小哥儿的细胳膊细腿,又补充道:“路远,肉沉。” 夏墨张嘴,刚想回他话儿,就又有个挑着撮箕的人走了进来,瞧他一身短打且裤筒卷起的装扮,估摸着是正要去地里干活的,然后突闻他家有肉卖,转个弯就进来的。 “叔早啊。”夏墨笑着打了声招呼,对方闻言也笑呵呵地回了句“早”,然后看向案板上的野猪肉。 豪爽道:“不错不错,看着就是头壮实的,凌川,给叔来六斤猪腩,回头我让我婆娘做扣肉吃。” 夏墨听到他要六斤猪腩,微微诧异,毕竟今早买肉的,除了猪蹄重些以外,就没人一下子要那么多了。 凌川点头,直接就给对方切了,称上。 夏墨想了想,转身就去拿了几根凌川方才剔出来的骨头,“叔,这骨头就搭给你煲汤吧,这初秋天燥,熬点骨头汤喝对身体好。” 对方见夏墨要送他骨头,心里高兴,但眼睛却下意识瞥向凌川,见他没反应后这才满脸笑容地接过。 “那叔就不客气啦。” “乡里乡亲的客气啥?叔你现在还帮衬了我家的生意呢。”夏墨笑道。人家要的多,他们做生意的总不能一毛不拔。 “哈哈哈,那好,以后你们要是再有肉卖,叔我保准来。” 夏墨笑眼弯弯:“那我等着哈。” 因为送了骨头的原因,这位叔给钱的时候都是十分痛快的。 送走了这位客人后,夏墨便转身进来厨房,没一会儿就端了碗饭出来吃。 见没人,他便踱步到了男人跟前,夹起一块软烂入味的红烧排骨递到对方唇边。 “川哥,吃个,这味真的绝。” 男人望了那排骨一眼,然后又脸上写着你快尝尝看的小哥儿,笑着低下头,然后将排骨叼走。 “怎样?不错吧?”夏墨说着自己也吃了一块,吐出骨头后继续咀嚼,最后露出了吃货满满的幸福感来。 哇,真是大大的好吃,我手艺真棒! 凌川见小哥儿吃得脸颊鼓鼓,眼底尽是满足,“很好吃。” 夏墨嘿嘿笑,傲娇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出手,来来来,哥哥今早心情好,再赏你一块。” 他若是长有尾巴的话,这会儿估计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凌川看着,忍俊不禁,也勾着尾音道:“那阿川谢谢墨哥哥的赏赐。” 夏墨被他一声“墨哥哥”喊得心花怒放,别说要块排骨了,将小心肝掏给他都愿意。 两人含情脉脉,一个开心投喂,一个弯下腰低下头接受,远远看着,真是险些闪瞎了不速之客影莺的大眼睛。 “咳咳!” 影莺站在墙头上,重重地咳了声。 好不容易来一趟,结果还要被迫吃个狗粮,简直太没天理了! 夏墨和凌川同时扭头看去,然后非常有默契地又回过头,若无其事地把手里的排骨喂完/吃下。 被无视了的影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轻盈地翻下墙头,朝他们走了过去。 “见者有份,泽哥儿,你也喂我一个尝尝呗。”影莺盯着他碗里仅剩的一块肉,不怕死道,丝毫不理会某人射过来的眼刀子。 “别开这种玩笑,当心川哥他找你练手,活动筋骨。”夏墨笑眯眯的,“锅里头有,自己去打,饭也在大锅头里蒸着。” 影莺斜眼瞟了板着脸,警惕看着他的老大,吐吐舌头,心道真小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影莺一笑,琥珀色是眼眸微眯,露出两颗小虎牙。 主君手艺了得,吃过一次便回味无穷,就这炖排骨,光看着就很好吃。 夏墨朝他挥挥手,同时调侃道:“快去吧,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了。” 影莺闻言,脸上没半点尴尬,还嘻嘻笑了几声,这才一溜烟进了厨房。 夏墨见了只觉一阵好笑,影莺在他这里,就像个活泼又有点皮的小弟弟。 “对了,下次来别翻墙头了,大门又不是不能进。”现在李氏和王麻子已被逐出柳家村,所以也没必要再躲着了。 “嗯,知道了。”影莺的注意力早就被那锅飘着香味的排骨勾走了,随意回了句。 第218章 消息传来 “川哥,要不你也先吃吧。”夏墨看是实在人来,便对转头对面无表情的男人道。 凌川眼神淡淡地瞥了眼正在厨房里吃的忘我的影莺一眼,撇开头:“我待会再吃。” 夏墨见他似乎和影莺杠上了,心底发笑,面上却是点点头,“行吧,那川哥你先看着啊,我就进去了。” 影莺会来找他们,应该是之前托他找铺面的事有结果了。 凌川黑溜溜的眼珠滚动,望了他一眼,视线又挪到只剩白米饭的碗上。 “去吧。” 于是夏墨回到了厨房,和影莺坐在小方桌上一起吃早餐,而外面的凌川,在他进去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新客人。 所以也没再继续关注他的小哥儿。 “泽哥儿,你手艺真棒。”影莺吃得满嘴是油,也不忘对夏墨竖起大拇指。 心里再次有感而发,他家老大娶到主君,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好吃就多吃些,锅里有很多。”夏墨被夸心里乐滋滋,毕竟,就没有人不喜被夸,被认同的。 影莺就喜欢他这样的直性子,于是两人吃着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也没食不语那一套。 “你来找我们,是不是找到合适的铺面了?”夏墨开门见山。 影莺含着菜“嗯”了声,直到咽下去之后才道:“没错,铺面在集市的中心,铺子的主人惹了人,生意做不下去,却又不想便宜那些人,所以我捡了个漏。” 夏墨笑了:“运气不错。对了,你之前不是说也有兄弟有意向吗?” 影莺点头,“有啊,大家目前都在清河县呢,有的扛货儿,有的当小贩,要是知道老大这里要人,估计削尖了脑袋也想来。” “太夸张了吧。”夏墨认为,他川哥的身边的人个个都是拔尖的吧,好比眼前这个,又好比龚鸣,又或者老杨…… “一点都不夸张,我跟你说,他们知道我和龚鸣以后能跟你们混,一个个悔不当初,还让我问问你和老大差不差人,不是一两个,是一群。” 这么多? “真的假的?” 夏墨眨巴眨巴眼,停下吃饭的动作。 “当然是真的啊。”影莺咬着筷子,一副‘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这样啊,那我想想……” 夏墨说着就陷入了思考中。 他要制糖的计划已经和村长交过底了,就算找工人基本也是找柳家村的,肯定不能出尔反尔,所以人恐怕要不了那么多…… 但是,他要做生意啊。 若这生意越做越大,彻底打开了市场,那商品就需要运输。 而影莺提到的同行,定也和他一样有身手了得,做这些再适合不过了。 “要是要,但没那么快,而且可能会有些辛苦。”夏墨斟酌道,这事还得先和川哥谈谈 看看他的想法。 “真有啊?他们知道了估计会高兴得发癫,我回去就跟他们说。” “先别,我再看看,还不确定……” “哦,好吧,那我先不提。”影莺无所谓,反正他也只答应那些家伙帮问问而已。 事情转述了,影莺吃饱喝足后就在凌某人凉凉的视线下溜了。 夏墨看见了也佯装没看到,低头将手里的衣服抖开,然后晾上。 凌川抿抿嘴,眼神略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便去吃早餐了。 饭后莫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小夫夫俩觉得也不会有什么人来了,便拎着肉出门,分别给戚氏,柳盈盈,玉哥儿,还有柳正家送去。 他们也不多待,就寒暄几句便回家了,然后提着木桶,去了离家门前的菜地里。 就如昨晚所言,他们决定先拿一小块菜地来做实验,看看这空间里的水是不是真的和他们想的那般神奇。 “川哥,你望风啊。”夏墨叮嘱道。 “好,我帮你看着。”凌川没意见。 于是夏墨拿着水瓢,凌川跟着他边上帮移动木桶,若有人经过,他就能用自己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帮小哥儿挡一挡。 如此,夏墨装模作样地给菜浇水来。 清澈的水从他指尖汩汩流出,一如昨晚,没什么不适之感。 凌川一开始还挺担心他的,但见他面色如常,那个“痣”也没在白天乱闪,便又暗暗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向被浇过地菜地。 乍一看,人就瞬间愣住了。 他们之所以会挑这一块地来做实验,是因为这块地的菜叶子发黄,有被虫子啃食过的痕迹,还有一些是蔫儿巴拉的。 结果现在回头一瞧,被小哥儿用水浇过的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青葱翠绿! 凌川无比震撼,再次见识到那诡异空间的非凡能力。 彼时,夏墨尚未发现这一点,正感慨这样淋菜地来还真是轻松又省事,毕竟自己相当一个移动水库,哈哈…… 所以待他淋完整块后,再回头一看时,也惊呆了,张大的小嘴都忘了合上。 本来长得最不好的菜,犹如上演一场丑女变形记,瞧它那绿油油的曼妙身躯,叶面上的小水珠还折射着光芒,单看着就很有食欲…… 午后。 进城的柳青回来了,除了货物以外,他还带回了关于柳家母子为何被抓的消息。 “什么?命案?”柳正腾地站起身,眼珠子瞪得跟牛铃一般大。 他媳妇和小柳氏同样是瞪眼咋舌,一脸难以置信,连怀中咿咿呀呀叫的小娃子都忘了逗了。 半晌,小柳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青哥,你没听错吧?真的是命案?” 柳青摇头,轻吁了口气后道:“你没听错,这事已经在县里传开,就是命案。” “昨天,柳宝坤和柳宝莲应该是去过衙门了,他们本想喊冤的,结果却被官差驱赶,说这事已经证据确凿,我一找附近开摊的人打听,他就跟我说了他目睹全场。” 柳正铁青着脸听完,然后无力地坐了回去,“命案啊……柳大志和柳老太这样的,怎么会犯下命案呢?” 在场没一个人想得通…… “不知,具体的我没打听到,但他们都说柳家母子罪孽之重,怕要斩首示众。”柳青如实道。 闻言,柳正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此话当真?”柳正艰难地问,柳老太母子才被抓都久,就要被砍头了? 千真万确。”柳青认真,不似有假。 “这……”柳正媳妇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嘴巴一张一合,最终担忧地望向柳正。 命案,就是杀人了。 但柳大志和柳老太,到底杀了谁啊? 第219章 忧虑… 莫非是芸丫头? 不,这不可能,芸丫头确实是病逝的。 若真是芸丫头的话,那报官的理应是泽哥儿才对,但他今天上午还和凌川给他家送野猪肉来呢,明显昨天是上山打猎去了。 那么,这对母子到底杀了谁?又是谁报的官呢? 四人面面相看,又聊了几句,依旧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无力叹息。 柳老太人是不咋地,平时贪图小便宜嘴还碎,老了更是无德无能,但看着也不像个敢杀人的啊。 至于柳大志,沉默木讷,平日里只会埋头苦干,若说不足,那就是他待泽哥儿苛刻得几乎像个后爹。 但就如那日所言,这一切的背后少不了柳老太与李氏的撺掇,所以同样的也不像个会杀人的啊。 柳正媳妇直摇头,多说无益,现在她只希望她家老头子莫要多想,气坏身体不值。 今日去县城的,除了柳青还有其他人。 所以当他把消息告诉柳正时,村中其他人也从这些从城里回来的人口中得知了此事,皆大惊失色。 震惊之余又是一阵胆寒,尤其是那些和柳老太有隙,或者嘲笑过柳大志的人,毕竟是个人的都怕死。 “嘶,怎么突然就蹦杀人的事来?是不是你听错了啊?”有人还是不太相信,蹙着眉道。 边上一大老爷听了,也认同地点点头:“是啊大石啊,你是不是听岔啦?不小心把别人犯的事儿错听成柳老太和柳大志的了?” 柳大石一脸无语看着怀疑他话的乡亲,耸着肩无奈道:“反正我打听到的是这样的,你们要是不信,问问其他人就是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身后一群又七嘴八舌聊起来的大叔大婶们,拿着进城买的两袋东西回家了。 其他人见他要走,也不好再拉着。 “我听说柳青和大坤也进城了,要不咱们找他们问问去?”一老婆子说着,眼珠子就滴溜地转了一圈,提议道。 “走,这就去。” 迫切想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说完就转身去打听消息去了。 其他人见状,有些站在原地笑笑,有些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于是柳青刚从柳正家出来,就又被一众好奇地乡亲给围住。 他大概也猜到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所以在他们开口询问之前,自己就先把柳家母子的事情说了。 几人听了后是一愣一愣的。 一个人可能会听错,但两个三个的,甚至后面好几个都这样说了,那这事便九成九假不了。 所以,在确认柳家母子确实是因杀人而被抓后,那些觉得他们家可怜的人,瞬间没了声音。 还有之前对柳大志遭遇深表同情的人,此刻心情也十分复杂。 这事算什么?只能说已经因果报应。 所以一时间,柳家母子俩杀了人的事,外面是传的沸沸扬扬,各种版本都有。 比如他们是谋财害命啦,又或者过失杀人啦,当然还可能是情杀…… 对此,丝毫影响不到正窝在家里开始新实验的夏墨和凌川。 他们虽然见识到空间之物的不一般,但还并没有大意到直接将鱼煮了吃的地步。 而是将淋过空间里水的菜叶摘给猎回来的野兔和山鸡吃。 当然,还有空间的的水。 毕竟植物都测过了,活物也总得看看效果吧?至于这些猎物,有两三只是伤的比较重些。 “川哥,你快过来看那只鸡!” 夏墨站在鸡舍外,眼睛锃亮地盯着那只山鸡受伤的部位看,嗓音里尽是激动和兴奋。 他没有回头,一只手不停地朝身后晃动,示意男人快点过来。 凌川见小哥儿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不禁眼尾上挑,“有效果了?” 他放下劈材的斧头,大步走了过去。 “嗯!太神奇了,简直是逆天啊。” 夏墨听脚步声,感觉到男人的靠近,是故扭过头看向他,感慨道。 凌川垂眸一看,瞬间瞳孔震荡,良久才恢复平静,遂似呢喃,又似感叹道:“确实神奇。”这世间,怕没有比这还厉害的药物了。 如是想着,凌川是寒眸不禁蓦地一沉,神情凝重地看向仍欣喜不已的小哥儿。 “墨儿。”他沉沉地唤了声,将沉浸在喜悦里的夏墨叫醒。 “怎么啦?”夏墨歪头看他,弯弯的眼眸,浅浅的梨涡。 凌川静静看了他,看得夏墨都想问他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他才肃声道:“你这金手指太厉害了。” 金手指一词,是他从小哥儿那学到的。 夏墨闻言“嗯嗯”两声,觉得他川哥似乎还有话要说,便默默等他下言。 “所以除了我以外,墨儿千万不要告诉旁人此事,人心叵测,如此逆天之物,若被发现了,必遭人觊觎。” 人心这东西,他赌不起,他的小哥儿更赌不起!就算他会点保身功夫,怕也敌不过人家的千军万马。 夏墨一听,弯起嘴角笑了,然后主动握起男人的手道:“川哥,你看我像那么傻逼的人吗?” 他有宝贝干嘛要告诉旁人啊?又不是嫌日子过的太安逸,想搅动这陌生王朝。 凌川抿抿嘴,“不像,我怕……” “怕啥哦。”夏墨捏捏他的手。 “你看,你也能进空间吧?要是真不走运被发现了,咱们也可以隐居山林啊,打不过还躲不过吗?” 凌川薄唇抿嘴,拧着眉没说话,似在思索他话的可行性。 “没有发生的事,就不要想那么多,这明明是你告诉我的,结果才过几天,这话我就又要送回去了。” 凌川怔然,随即眼里掠过无奈的笑意,他这是被小哥儿拿自己的话回堵了? “那你小心些,虽然我不怕隐居,也不怕逃亡,但——” 他稍稍顿了下去,视线开始从小哥儿的脸上一点点往下移,落到了他平平的小肚子上。 这才继续道:“我不想你,还有咱们的崽子过上那样的生活。” 夏墨听得认真,被他这一断句,心里还想着会说些什么呢,结果突然被提及这一茬,小脸和耳朵登时腾地热了。 是哦,他是能生崽子的…… 话说他们最近经常那么造,会不会已经揣上了? 第220章 公布真相 夏墨想着就松开了男人的手,错开视线看向远处的山头,突然冒出一句: “要是真那样,当个野猴子也不错。” “什么野猴子?”凌川破功了,直觉告诉他,小哥儿是在说他们的崽。 夏墨瞟了他一眼,暗道这人明明听懂了还问他,于是嘴一扯,笑道:“说你啊。” 凌川被他皮了下,“我是野猴子,那你是什么?野猴子的娇娇小夫郎?” 夏墨闻言直接赏了他一铁砂掌:“我去你的娇娇小夫郎,我是你的饲养员!” 他说着,打着,眼底的笑意却是无限绵延,没有尽头。 于是,本是十分凝重的氛围,莫名其妙地除去了压抑,飘起了爱情的甜腻味。 第二日。 本就因柳家母子杀人被捕而感到震惊的柳家村众人,再次被即将公之于众的事情真相砸懵了。 当时,由于柳秋悟和李景然带着官差来到柳正家,还站在外面,所以周围人见又有官差进村,身后还跟了两个贵公子,便渐渐围了上来。 “你就是柳家村的村长?”官差问柳正。 “是,是的,不知官爷找我,是为何事?”柳正努力让自己去冷静,但说起话来还是有些惶恐。 “柳大志知道吧?”官差又问。 “知道,他和他母亲柳老太犯了事被抓了。” “没错,但我们抓走的并不是柳大志。” “什么?不是柳大志?怎么可能?难道我那日看错了?”有人诧异。 “不可能看错的,被抓的就是柳大志和柳老太!我亲眼看到的,官爷进了柳家,然后将他俩押出来,还戴着脚镣手镣呢。” “就是啊……” 众人小声非议。 奈何人多,声音一下就大了起来。 毫不意外的,引得官差虎目一瞪。 怒斥道:“安静!再打扰本差办事,待会统统抓回去问责!”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自古民不与官斗,所以官威在这些普通的小老百姓眼里,还是非常可怕的。 那官差见状,满意了,这才回过头看向柳正,继续方才的话。 “我们抓的确实不是柳大志,而是林文斌,他是余氏之子,柳大志的孪生兄弟,小时过继给余氏妹妹养……” 官差也不废话,直接揭开了林文斌的身份,并宣布他与柳老太的恶行,听得众人哗然,大跌眼镜。 所以,他们后面十几年接触的人压根不是柳大志,而是杀人魔林文斌。 如此一想,但凡与林文斌接触过的人都遍体生寒,一阵后怕。 “这人好歹毒啊,养父母的不放过,真是个白眼狼。”有人忍不住厌恶道。 “柳老太也是够狠的,虎毒还不食子呢,她倒好,竟然合着另一个孩子杀了柳大志,还那样对泽哥儿!” 议论声再起,也许是被官差警告过,所以并没有方才那么肆无忌惮。 因此,那官差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愣神的柳正说:“可听明白了?” “听,听明白了。”柳正干巴巴回道,神情怔然,显然还没从真相中回过神来。 官差点点头,“那好,既然你知道了,那这查封的柳家,经过调查,本是柳芸所有,但她人已故,自然由其子继承,可有异?” “无异,无异!” 柳正和众人哪敢有异啊。 “如此,待本差揭去封条后,此事便又你去知会其子一声,若他日因房子纠纷而告上衙门,绝不轻饶。” “是是是。”柳正连连答应。 结果官差讲完就不理他了,转头对柳秋悟毕恭毕敬道:“柳公子,事情已解决,您要认亲便去吧。” “劳烦差爷陪我走一趟了。”柳秋悟嘴上说着客气话,腔调却没什么情绪。 “不劳烦不劳烦。”刚才对柳正他们还是十分倨傲的官差,此刻对上柳秋悟,脸上竟露着淡淡的谄媚与奉承。 柳秋悟高冷地“嗯”了声。 于是,被柳家恶事夺走注意力的众人一听,皆齐刷刷看向他。 柳秋悟逡巡一圈,薄唇启:“我是柳芸的亲弟弟,柳秋悟,亦是泽哥儿的亲舅舅,多谢诸位这些年对我姐姐,和外甥的关照。” 众人傻了,包括柳正。 这位气度不凡的人居然是柳芸的弟弟,难怪柳芸那么有钱,原来她是富家小姐! “原来那日泽哥儿他发的誓是真的,他真的有个舅舅,长得这么像……” 有人呆呆道。 于是在众人的簇拥下,柳秋悟和夏墨上演了认亲戏码,好在两人之前通过气。 期间,凌川眼睛一直盯着柳秋悟看,看得李景然都不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突然对他家秋悟起心思了,登时十分不爽地站到前面,一把挡住了他的视线。 见状,凌川瞟了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对于以上这些,夏墨也有留意到。 毕竟李景然那老母鸡护崽子,谁来啄谁的模样,想忽视都难。 “川哥,你干嘛老盯着柳秋悟看啊,李景然都被你看的快要暴起了打你了。”趁着边上没旁人时,夏墨跟凌川悄悄咬耳朵。 结果男人却直勾勾望着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还是你好看。” 我当然好看啊,等等,这话题是不是扯远了?咱们现在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显然,夏墨没有那天晚上睡着前的记忆,所以一时半会的,脑袋瓜子也没立马转过弯来。 凌川也看出来了,遂勾了勾唇:“你不是说,你和他长的一样吗?” “你怎么知道?不对,我什么时候告诉你了?”夏墨搜索了下记忆,确实没印象。 看着一脸狐疑的小哥儿,凌川含笑道:“睡梦中说的。” 睡梦中?难道他做了什么自恋的梦,然后呓语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你就框骗我吧,肯定是你趁我不备时套我的话了。”夏墨哼哼道。 凌川轻笑一声,丝毫没有谎话被戳破的尴尬,反倒是在脑中将小哥儿这番生动的表情和那张脸糅合起来。 瞬间,修长的眉眼舒展,尽管他们相貌一样,但感觉确实是不一样的。 所以,还是他的小哥儿最好。 第221章 他都叫我然然的 还笑?夏墨用手轻轻肘了他一下。 “下次别这样盯着人家看了,挺让人误会的,待会人家来兴师问罪我可不管你。” 凌川笑意更甚:“真不管呐?”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凌川低沉的音尾刚落,李景然的声音就倏然从身后响起。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望着挂着笑意的凌川,心中冷哼: 呵,刚才还那么猥琐地盯着他秋悟看,现在又和他小外甥言笑晏晏,简直渣男行径! 夏墨转过身,对李景然笑道:“李公子你怎么过来了?不陪陪我舅舅?” 李景然眸光微动,眼底闪过幽光,继而笑得十分和蔼可亲。 “秋悟他正和村长说几句,我闲来无事,便过来看看。” 啊,还是他这小外甥懂事,要不是自己现在还没得到正名,他都想给他长辈的见面礼了! 至于另一个…… 李景然眼神淡淡地扫了凌川一眼。 又默默哼了一句:毛都没有! 夏墨被他亮亮的眼神看得发毛,心道这人怕不是真的为爱疯魔了吧?要不然他就这么随意说一句,他就瞬间变成这样了? 哎,烈女怕郎缠。 像柳秋悟这样的冷男,估计最怕被火烤了,尤其是像李景然这种有大无畏的自我燃烧精神的。 夏墨想着,就默默朝屋里的柳秋悟投去深深的同情,然后言归正传,一脸正色道: “确实得和村长爷爷说清楚,就官差的那短短几句,村里的大伙估计都是一头雾水。” 李景然回想了下当时的情景,认同地点点头,“柳家那宅子本是芸姐的,官差也和村长他们说好了,不会有人和你们争抢的。” 说话间他又瞥了凌川一眼。 那眼神就好似说:你听到没,我和秋悟才是一辈的,而我,以后也会是你的长辈!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夏墨心里高兴,直接无视他们间的不对付。 虽说大家都知道宅子是柳芸的,但有了官差这番话,可是帮他们免去不少麻烦呢。 而凌川则敛去唇边笑意,面无表情地看了李景然一眼,心道这人怕不是脑子有坑,他和小哥儿恩爱着呢,谁稀罕他的人了? 于是他低头对小哥儿道:“墨儿,改天我与你回去看看吧。”既然泽哥儿母亲是位奇人,他们去看看也好。 “好啊!”夏墨答应。 不得不说,这两人是想到一处去了。 夏墨笑着,又对李景然道谢:“对了,这事还得谢谢你和舅舅呢,你们要是不提,想必那官老爷也不会管这些。” “这是你舅舅的功劳。”李景然随意道。 其实,他的注意点根本不在这话上,而是刚才凌川对泽哥儿的称呼上。 以前都“泽儿泽儿”的喊,怎么就变成“墨儿”了?之前还以为是人多,是他听错了。 于是他好奇地问:“泽哥儿,他干嘛喊你墨儿啊?” 呃,这要怎么回答? 夏墨想着,凌川就一脸鄙夷地看着李景然,欠扁道:“自然是我们夫夫间的爱称,你有吗?” 淦!好想打烂他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李景然暗暗咬牙,强忍着动手的冲动。 没办法,凌川那轻飘飘的眼神和略带嗤笑的语气,简直是拿针往人家的气管子上扎啊。 见他没吭声,凌川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李景然:笑个屁! 于是他嘴巴一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道:“我怎么没有?他都叫我然然的!” “什么然然?” 冷不丁,柳秋悟走了进来,刚好听到李景然吼出来的后半句,看着他们狐疑道。 李景然脸一红:“……没什么。” 夏墨瞧着莫名有点想笑,撇开眼。 凌川看到李景然的窘迫样,也笑。 柳秋悟看他们这样,越发觉得不对,但既然没人想说,他也不是那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 遂对夏墨道:“事情我已经和村长说清楚了,想必不会乱传。” 夏墨:“嗯,这一趟辛苦舅舅了。” 柳秋悟摇头:“不辛苦的。” “对了,我进来是想告诉你,你的那些好友都来了,还有你之前提到的窦婆婆。” “窦婆婆?她怎么来了?那我先出去招待了啊。”夏墨惊讶,说时就疾步走出去了。 也不怪夏墨会惊讶,住在村里的知道并不出奇,但窦婆婆住县里,应该不会这么快知道的吧? 小哥儿走了,凌川便也跟上。 于是,原地就剩柳秋悟和李景然两人了。 “咳咳,我们也出去吧?” 李景然在柳秋悟那双淡色的眼眸注视下,有些眼神飘忽道。 那副神情,柳秋悟眼皮一压,忽然联想他方才听到的话来…… 然然,是指他自己吗? “好。”柳秋悟说着便抽走审视的视线。 等他们出去,窦婆婆已经在拉着夏墨,苦着脸替他抱不平了。 “我就说,这柳大志怎么突然不认识老婆子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太可恶了,可怜了泽哥儿你啊……” 夏墨笑着安慰她,“我不苦的,阿婆你看我现在不好好的吗?我现在有川哥,有舅舅,还有大家……” 原来窦婆婆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她一直担心夏墨,所以便让他孙子,也就是谢豫留意柳家。 而何县里也知谢豫有身份,便在新师爷的建议下,在官差来柳家村之前把事情透露了。 夏墨好哄歹哄,总算哄好了窦婆婆。 于是他们便一起坐在院子里,闲聊。 彼时,李景然正在和柳盈盈他们吹嘘,说他是如何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识人,认出泽哥儿就是柳秋悟的外甥的。 “李公子,原来你当时就怀疑泽哥儿是柳公子的外甥了?”戚氏和柳勇恍然大悟。 “正是,你看他们多像啊。” 李景然对戚氏等人笑的温文尔雅,对凌川却是不断彰显自己的得意。 显然,这孩子被凌川刺激得不轻。 可惜,凌川已经不想搭理这个傻缺了。 根本没意义。 第222章 柳家兄妹结局 柳家村柳大志被孪生兄弟林文斌与生母杀害,并被凶手冒充了十几年,还娶妻生子一事在清河县扬开了。 杀兄杀子本就骇人,外加林家的灭门惨案,就更加令人毛骨悚然了。 “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等黑心黑肺的人,再怎么说林家也给了他一口饭吃,结果倒好,他竟与山匪勾结将林家门殚户尽!” 有人愤恨道。 “就是就是,活脱脱的农夫与蛇啊,泯灭人性!这样的人必须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这是肯定的,听说这对恶人不日便会被推出来问斩。” “真的?”那人追问。 “当然是真的啊,我有个朋友在衙里当差,这消息绝对可靠,我连臭鸡蛋都准备好了,怎么可能骗你?” “那就好那就好,还是青天大老爷英明,没让这些恶人继续逍遥法外……” “是啊,既然你们的准备了东西,我也要回去准备准备,不打他们我这口怒气压不下去……” 林文斌和柳老太将要被问斩是板上钉钉的事,这让流落街头,蓬头垢面的柳家兄妹俩无比绝望。 林文斌东窗事发后,心如死灰的柳宝坤就被书院扫地出门,之后还遭人欺凌,现在他和柳宝莲就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们想回柳家村,却发现柳家村已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了,想去投靠外公外婆,却吃了闭门羹,还被大舅母隔着门大骂,骂他们是丧门星,是杀人凶手之子…… 没有盘缠,又处处受到排挤兄妹二人,最后连份工都找不到。 于是只能乞讨。 但乞讨也是有门道的,他们得了钱,却不小心惹上了地头蛇,柳宝坤在群殴中被打断了一条腿,钱也被抢走了。 至于柳宝莲,她虽没断胳膊也没断腿,但也受了不少拳打脚踢,这让本就艰难的生活的他们,雪上加霜。 后来,被这种泯灭掉人性的柳宝坤疯了,他将柳宝莲卖了,而他自己拿着那笔钱,疯疯癫癫地跑了。 只是这钱,依旧被人抢了。 这是柳秋悟对他们的报复,他不要他们的命,他要他们尝试他外甥所受过的苦。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话了。 彼时,唐家。 唐夫子也听闻了柳家事,对林文斌深恶痛绝的同时,心里是万分庆幸自己当初没由着自家女儿,同意她和柳宝坤的事。 要不然,就算他女儿再无辜,一旦与这样的恶人有所牵连,就别想置身事外,留有清名了。 “阿爹,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之前是我不懂事。”唐玥儿端着茶和点心走到唐夫子面前,垂着脑袋低低道。 显然,她也是知道柳家的事情了。 唐夫子抬头,看着自己闺女无声地叹了口气,嘴上却没好气道:“谢什么谢,我是你爹,我就说那个柳宝坤不靠谱,你看,我会害你吗?” 他说完,一个长相温婉,和唐玥儿有几分肖像的中年妇人就走了进来。 她慈眉善目,笑得温柔:“是是是,还好老爷你慧眼如炬,要不然咱们家玥儿就有罪受了。” 唐夫子的山羊胡子随着动作抖动了下,他淡淡瞟了女儿一眼,对来人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瞧瞧你们这对倔驴和好了没有。”唐妇人温声细语,说的话确是将唐家父女噎的一脸赧然。 她接过女儿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有台阶就下了吧,说到底啊,你也有不对之处。” 唐夫子一听,登时吹胡子瞪眼,眼睛虎虎的:“我哪有错?” “你真没错?嗯?”唐夫人轻声反问。 唐玥儿听到这,也忍不住看向她爹。 唐夫子:“……” “咳咳,那个我……” “阿爹没错,之前是我太执拗了。” 就在唐夫子要屈服于自己夫人的淫威时,唐玥儿抢先说了,若父亲当时不是那个态度,她或许会真的选择柳宝坤。 还有那个两次给她忠告的哥儿,他也是受害者吧,听说他被虐待多年,也不知道他突然得知这残忍的真相会怎么想。 唐玥儿想着,就咬了咬唇。 必定会很难过吧…… 而唐夫子丝毫没想到女儿会这样说,心中动容不已,既然女儿认错了,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太落后。 “知道就好,不过你娘说的没错,我也不该不顾你意愿,就给你寻了门婚事……你要是真不愿意,爹我回头就去和他们赔礼道歉,这事就算了。” 唐玥儿飘远的思绪立即被她爹这一番话拉回,她见她一脸认真,她娘也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她很幸运,有这样一对疼爱她的爹娘。 “不用,我和冯公子接触过了,他人很好的。” 说罢,唐玥儿就觉得自己似乎太直白了,一时间有些羞涩难当,便红着脸跑了。 唐夫人见状,捏着帕子掩嘴轻笑,“我就说那丫头喜欢,你还不信。” 唐夫子也愣了愣,然后无奈摇头,“唉,还是夫人看得清,险些我就去给她退亲了。” “所以啊你就该多听听,多看看,小姑娘心思很好猜的。” 唐夫子端起茶杯,浅呷了一口,低垂的眼底却是不以为然。 当然,他又不会傻到说出来就是了。 对于唐家好事将近,唐玥儿还对他心存感激,满心担忧,夏墨是丝毫不知的,毕竟他们只有两面之缘。 他和柳秋悟祭拜过柳芸之后,就坐下商量进京拜见柳家二老的事宜。 夏墨想了想,觉得还是让柳秋悟先回去,找时机告诉柳家二老实情后,让二老有个心里准备。 毕竟柳家家大业大,突然冒出个外甥来,虽然夏墨没有觊觎柳家的东西,但他也怕生事端,又或者惊吓到两位老人,这大悲大喜的…… 柳秋悟想了想,遵从了夏墨的意见,也收下了他给二老准备的补品。 想来也是,他家父亲是柳家大房,这大户人家,每一房之间虽不至于像天家那样斗个你死我活,但也不见得有多和睦。 要是他突然带个外甥回去,那些人不信就算,就怕他们还胡来,伤了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外甥的心。 思来想去,柳秋悟决定快马加鞭回京,先把消息带回去,李景然知道柳秋悟要走,自然不可能留下。 此次秦季表示,他这表哥真是无药可救了,简直见色忘弟,想他在自己这里吃好的喝好的住好的,自己也给他出谋献策,结果连个告别都没得到! 第223章 恩怨两消 柳秋悟走后没多久,林文斌和柳老太就被推上了断头台。 令牌下,闸刀落,夏墨与他们间的恩怨在那一刻就彻底断了。 夏墨到底是个现代人,对观看别人掉脑袋的血腥场面不感兴趣。 所以在他们行刑之前,他倒是去了地牢一趟,然后拿空间装神弄鬼吓了他们一番。 看着对他又惧又怕的恶毒母子,夏墨扯出诡异的笑,对他们甜甜道:“我在地狱等你们哦——” 夏墨说完,就看到恐惧在他们眼中放大,可惜他并非善人,遂勾勾嘴角又是一句,“我等你们,呵呵呵……” 说罢便抖抖衣袍,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于是柳老太疯了,林文斌也疯了…… 何县令知道这事后也不甚在意。 他和那些狱卒想的差不多,认为他们无非是亏心事做多了,临死前想太多,所以硬生生把自个逼疯了,这种人多的是。 柳家母子被处决后,柳正也赶紧召开了集会。 村中发生了这等恶事,令人痛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他们也不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引以为戒,希望大家日后能和睦相处,好好做人,不要生什么歹心。 其次,就是共同挽回柳家村的名声。 在柳正的慷慨激词下,深有感触的柳家村乡亲是非常配合。 自从出了柳家一系列毁三观的事后,他们也是深受影响,在几个邻村中特别抬不起头。 尤其是宜婚嫁的年轻汉子哥儿姑娘,是被波及最深的。 没错,除了和柳家有关系的李家被毁了一桩婚事以外,柳家村也一连黄了好几桩婚事。 两者一对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对此,夏墨心思复杂。 虽说是柳家造的孽,但他这个幕后推手也不能说一点责任都没有,嗐…… “墨儿,他好看吗?”正当夏墨想的入神之际,男人浑厚低沉的声音突然在他耳畔响起。 “……什么?”夏墨侧过头看他,有些懵。 凌川没说话,只是眼睛却朝小哥儿方才一直看着的方向望去。 夏墨也顺着他视线看去,顿时“扑哧”笑了:“你确定要跟他比?” 凌川抬眉,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你说呢?” “哈哈哈,那你再等五十年吧,到时候记得提醒我啊,我再帮你和这位大爷一比高下。” 凌川见他笑了,眉宇间的浅浅郁色也随之烟消云散,也含笑说:“我会提醒你的。” “嗯,那你可得记得……” 夏墨笑得眸光潋滟,望着男人的眉眼想了想。 五十年后啊……嗯,就算五十年后,他觉得他家老头子依旧是最帅气的那个。 当然,他现在才不会告诉他呢。 两人你看着我笑,我也看着你笑,在这么严肃的集会上便显的有些不适宜。 于是凌川拉起小哥儿的手,提议道:“墨儿,不如我们去柳家看看吧?” “好啊。”夏墨也觉得他们待在这里的意义不大,便跟着凌川绕出了人群,悄悄溜了。 再次走进柳家,看着熟悉的院落,夏墨无声地张望着。 那时,就在这院子里,被欺负了的泽哥儿总会偷偷哭泣。 而他虽是阿飘,却灵魂之力有限,有时会跟在他身边,有时会没有意识。 就算他在他身旁,也没什么用,连个人都吓不到…… 好在他知道了他也好好的,否则这辈子,他恐怕都会对这可怜又善良的小孩儿心怀愧疚。 夏墨想着便露出了释怀的笑。 随即他回首,视线从大门口转向泽哥儿的房间,像是触境生情般,目光也柔和起来。 那日,他便是从那里被川哥背着出去的吧。 “墨儿可有什么发现?”凌川在柳家看了一圈,走了过来问。 夏墨摇摇头,“没有,我们去每个房间看看吧?或者问问空空。” 凌川瞄了小哥儿耳垂一眼,“嗯”了声。 于是他们在柳家翻看了大半天,企图从找出柳芸为何非要来这的原因,又或者说这宅子有奇术八卦之类的。 但到最后并没有什么发现。 夏墨伸了个懒腰,然后攥着小拳拳捶捶自己弯久了有些僵的背脊,说:“找不到就算了吧,反正我们现在也好好的。” 凌川思索了下,无奈地说:“好吧。” 其实他有时仍会隐隐不安,怕还有什么未知隐患,然后毫无预兆地把他小哥儿带走了。 若是那样,到时他要去哪里找他的小哥儿啊?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夏墨拍拍男人的手臂,半开导半安慰他道。 他也知男人的心事,尽管对方没有直说,但男人平时看他看的更紧了。 睡觉时不但会搂紧他,但凡他有动静就会猛然惊醒,一惊一乍的,还经常梦魇. 唉—— 夏墨能理解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他偶尔也会有点担心。 但相比这些,他更相信他们的红线是跨越了时空,所以他才会为他穿越而来。 夫夫俩在柳家一无所获,便把门关上,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夏墨决定回去后再和男人好好聊聊。 与其在为未知的不安而心有余悸,还不如珍惜当下,好好赚钱逍遥过活呢。 说到钱,夏墨就忍不住眉头微蹙。 他们刚在县里盘了家铺面,这边又是建制糖坊的,等这制糖坊建好了后,他们还要购置工具,材料,还有雇佣工人的工钱…… 等柳秋悟递消息回来,他们便要进京拜见长辈了,到时总不能空手而去吧? 更别说,他还想多领略一下首都的繁华…… 啧,真是不算没什么,一算哪哪都需要钱啊。 夏墨想想自己的荷包,突然觉得他们真的得尽快赚钱了。 凌川听小哥儿这么一说,转头就把自己的家底全部上交了。 夏墨看着男人掏出的钱,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儿。 得嘞,原来他川哥还是个隐形富豪啊。 可即便如此,夏墨已经动了赚钱的心思,毕竟钱这个东西没人会嫌多的。 ……入夜,夏墨和凌川躺在床上。 “川哥,要不这样,咱们现在努力一点,等钱赚够了咱们就早点退休,然后去游山玩水,看遍这大好江山如何?” 闻言,凌川眼底浮现笑意:“退休……在你那里是不干活了的意思?” 夏墨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嗯,可以这样理解。” 第224章 饿了… 凌川低头与他面额相贴,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翘而卷的睫毛,喑哑着声音道:“那墨儿可想好要做什么生意?” 夏墨眼睛一亮,知他者川哥也。 于是他头一伸便在男人的薄唇上“啵”了一口,响响的,然后退一些浅笑道:“当然是吃食啊,我打算去找秦掌柜。” 清河县里,他认识的人里除了洪掌柜,就属秦季最有钱了。 凌川浓眉微挑,“找他卖菜方子?” “是也不是。”夏墨黑溜溜的眼珠轱辘转,故意拉长尾音吊着男人。 “哦?那是什么?为夫不懂,还请墨儿赐教。”凌川带笑道,被窝里的大手在暗暗使坏,捏了捏小哥儿腰间的痒肉。 夏墨瞬间抖了下,他一把拍掉男人的手同时还嗔了男人一眼,“说话就说话,不带威胁的啊。” 凌川低低笑开:“好,为夫道歉,墨儿现在可以告诉为夫了吗?” 夏墨“嗯哼”一声,也配合对方,露出了一副我大人有大量的表情来,“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我就偷偷告诉你。” “嗯嗯。”凌川一副我很听话,绝不乱传地应着,只是配上他那略显凶悍得锋利的脸,看着怎么都有点儿逗。 夏墨有被搞笑到了,于是他清清喉咙,故作高深莫测地吐出三个字来:“卖火锅。” “卖火锅?那是什么?”又是一个新鲜的词,凌大宝宝非常好学地追问道。 “一种很适合天冷的吃法,它的底料和蘸料都非常重要,要不改天咱们吃一个试试?” “好,墨儿出手,必是精品。”凌川满口答应,并开始了他的无脑吹。 彩虹屁谁不爱听?夏墨被他这么一吹,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 于是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男人胸前的衣襟,说道:“现在已经是秋天了,过不了多久,天气就会变冷,这冰天雪冻的,推出火锅再好不过了。” “而且这火锅适合几人齐食,到时年关将至,普通百姓辛辛苦苦奔波一年,和家人齐聚吃个好的必然少不了。” “所以我就寻思着,这么好的赚钱玩意儿,自己搞太麻烦了,还不如去拉秦掌柜合作,当个收钱的。” 凌川默默听着,一边想这火锅到底有多好吃,才让小哥儿言行溢表,说着说着自己就先咽口水了。 “听着很不错,墨儿打算怎么合作?”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川觉得小哥儿必是想好了才和他商量。 夏墨笑嘻嘻:“当然是我出方子,其他的他全包啊,咱们也不贪多,就要他一两成利润就好。” 毕竟卖火锅少不了储备好干净食材,这青菜还好,这肉类要是没有低温就非常容易变质,所以要是对方没有制冰法子,他也可以用此表示诚意,无偿奉上。 凌川点点头,“尚可。”论赚钱的脑子和手段,还是他家小哥儿厉害。 “嘻嘻,还有待和秦掌柜商量啦,他愿不愿意还不一定呢,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只能自己做咯。” “不怕,他要是不愿意,我们自己开。”凌川说着就一把抓住了那只胡作非为,让他忍耐了许久的手。 “之前你不是说,他们让影莺找你讨活儿吗?大不了再盘个小酒楼,让他们来经营,这样,咱们依旧可以当个只收钱的。” 夏墨猛抬头,明澈的眼底上闪过精光,“哇,川哥威武啊,你不提我都把他们忘了,那他们手艺如何?嘴巴溜不溜?” 凌川回想了下,然后在小哥儿期待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没有,但吃得下去。” 闻言,夏墨心中打得噼里啪啦响的算盘珠子瞬间散了,却又不愿放弃,于是退而求其道: “那你这帮兄弟里,像影莺这样可爱又好看的人多不多?火锅底料不难的,接待好就行了。” 凌川黑眸一沉,嘴巴微抿了下。 “影莺那样的?”这个小骗子,之前还说他好看,结果用到人的时候就暴露了。 “对啊,有没有啊?川哥,要是都像你这样的就算了,他们看到了估计都不敢进。” 夏墨说着,就联想到了火锅店里全是孔武有力,还凶巴巴的店员,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吓人。 显然,站在大众审美角度的夏墨还没发现自己马前失蹄,掉坑了。 凌川不动声色,心里暗暗记仇,同时继续给小哥儿挖坑。 “就他一个,墨儿想要几个?” “肯定不能少吧?要是生意兴隆的话,人太少容易手忙脚乱。” 夏墨思路通畅,却在坑底一赖不起。 呃,这么说也不对,毕竟他压根不知自己已经掉坑底。 也难怪,他边上这位可是非常有职业操守的猎户,挖坑捕捉猎物什么的,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不过,既然你都说没有了,咱们还是先去找秦掌柜看看吧,要是不行咱们再琢磨琢磨。”夏墨又道。 凌川沉沉的“嗯”了声,“墨儿考虑得很周到,很好。” 夏墨眼睛一弯,说干就干。 “那就这么说定了,最近也没啥农活,不如我们明天就去吧?” “明天不行,后天吧。” “啊?为什么明天不行?” 夏墨眨眨眼,难道川哥明天有事? 男人没说话,身一翻就压在了小哥儿上面,笑得贱兮兮。 “墨儿说了那么多,为夫听着都饿了。” “……饿了,厨房里有饭菜,唔……” 夏墨手抵着男人的胸膛,未说完的话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呵呵,但是我最喜欢吃这一道菜……” ……夜很长,也很短…… 事实证明,第二天他们确实去不了县里,倒不是因为昨天用力过猛,而是因为制糖坊遇到了点问题,庞工也不好私做决定,便来寻他们了。 因此,小夫夫俩便去工地看看,三人细谈后,他们选择听取庞工的意见,照他说的那样做,所幸问题最后顺利解决了。 只是等问题处理好,大半天的时间都过了,所以小夫夫俩想进城的事宜,不得不往后挪一天。 而这一天里,夏墨又恰好碰到玉哥儿,得知他明天也要进城给他爹送衣物,便邀请同他同行,路上好有个伴。 玉哥儿一听当然是满口答应,现在的他虽然依旧还有点怂凌川,但也没以前那么怕了,再说了,有泽哥儿在他怕啥? 第225章 失恋的玉哥儿 所以,即便凌川对这个突然插进来的电灯泡颇有微词,也的确不好说什么。 玉哥儿有了伴,得意洋洋,他母亲知道了也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年轻的哥儿独自在外也不见得比姑娘家安全多少。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三人便乘着村里专门拉人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进了城。 到了城里后,夏墨见小小的玉哥儿一个人要拎那么多东西,大包小包的,有干货,有衣服,还有两罐腌菜。 便决定帮他拿些,先送他去他父亲那儿,然后再去天然居,反正时间还早,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再说了,指不定他们到天然居时,秦季这甩手掌柜可能还未起呢。 夏墨想帮忙,但玉哥儿哪好意思啊。 “真不用,泽哥儿,你和凌大哥去忙你们的吧,这路我熟得很,从这儿到我爹那里没多远,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没多远啊,那就更不碍事了,是吧川哥?”夏墨说着,就伸手要拿走玉哥儿手里的包裹,而玉哥儿想躲。 这边,凌川见小哥儿已经上手了,也直接拎起搁在地上的两个腌菜坛子,淡淡道:“我们不急,这个我拿。” 玉哥儿见状愣了下,夏墨便趁机劫走两个包裹,然后对他笑盈盈道:“走啊,你带路。” 玉哥儿有些哭笑不得,但东西都被他们拿在手里了,他总不能和他们在这里继续拉扯吧?泽哥儿他是不怕,但和凌大哥抢东西就…… “那就先谢谢你们了,跟我来,从这边走。”玉哥儿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 “不客气。”夏墨随意道,要真说谢谢,想必他们之间应该是都可以互磕了的。 果然,人推辞时说的话不可信,玉哥儿说的不远,结果他们走了将近半小时! 夏墨相像了下玉哥儿自己驮着一堆东西,像只乌龟一样,慢吞吞地朝铺里走去就想笑,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在他当时没作罢。 将玉哥儿送到饰品铺子后,夏墨和凌川便径直朝天然居走去。 他们一进天然居,就被眼尖的伙计看到了,毕竟这小夫郎可是他们这里的大红人,主厨可没少夸他,就连秦掌柜都说,要是他们来了,直接迎为上宾。 所以两人才跨入门口,就被热情的店小二接待到了天字号房,同时立马帮他们找来秦季。 若别人来找,秦季估计不会鸟,但夏墨不一样啊,他可还记得他手里有本祖传菜方呢。 虽然他曾起过坏心思,想等他表哥攻入柳秋悟心房时,悄咪咪把这菜谱向柳家讨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就他表哥那样的,不拿他的倒贴就不错了! 所以现在,他望着夏墨假惺惺道:“你们一早就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夏墨喝一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对秦季露出甜甜的笑来:“我们来,自然是来给秦掌柜送钱的。” “送钱?”秦季眼尾轻挑,他看看夏墨,又看看凌川。 笑道:“我是爱钱,但你们可不能说送钱来寻我开心啊,不然我会信以为真的。” 夏墨摇头轻笑:“没有,秦掌柜和李公子帮了我和我舅舅那么多,我怎么会来这事寻你开心呢?” “哦?”秦季好奇,“怎么个送钱法,说来听听。” 夏墨与凌川相视一眼,便开始了自己最强营销,把火锅吹得神乎其神,又把制冰和其他菜方做诱饵,一通下来真是天花乱坠。 而秦季也很吃这一套,于是越聊越激动,聊到后面就差没直接抱在一起称呼知己啊,毕竟边上还有一个冷飕飕盯着他们的凌妒夫。 所以毫不意外的,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签订了合同,夏墨入股,入股资金为制冰法子,十道菜方子和十个糕点方子,而分红,则是这些吃食每月获利的两成。 夏墨这边事事如意,心情好到飞起,但玉哥儿这边却不一样了。 因为他在他爹干活的店里,碰到了他心仪的谢公子!可惜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尝到了失恋的苦涩……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玉哥儿正在帮他爹忙,结果惊鸿一瞥,就看到了周身镀着光辉的谢豫。 于是他望眼欲穿,看了又看,就差没掉出哈喇子。 咳咳,夸张了…… 心上人就在眼前,玉哥儿就搓着手指,想上前又不敢上前,但若不上前,人走了他准后悔。 玉哥儿暗暗握拳,忽然间,他想起泽哥儿那句心动不如行动,于是他又定定看向谢豫,然后僵着背脊走了过去。 “谢,谢公子,你来买东西啊?”玉哥儿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干巴巴地搭讪道。 谢豫侧过头,见到是熟人,便微笑回道:“嗯,想买个手镯,你也是来买东西的?” 玉哥儿心里有些羞涩,但脸上却强装镇定,“不,不是,我爹在这里当伙计,我是给他送东西来的。” 谢豫闻言,望了他酡红的小脸颊两眼,眼底闪过讶然,继而笑道:“既然伯父在这里卖货,那你应该也耳目有染吧?不如给我介绍一二?” 玉哥儿欣喜,眼睛亮堂堂的,暗道他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不但没有看低他父亲,还那么温柔地让自己介绍。 “好啊好啊,谢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款式?”他语气里的雀跃与激动,想让人忽视都难。 本来只是怀疑的事,在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听到这样的声音后,谢豫就肯定了。 那就是——眼前这个小哥儿喜欢他。 “谢公子?”见对方似乎愣神,玉哥儿放轻嗓音唤了声,像是怕惊扰到他一样。 结果,他并没有惊扰到对方,对方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击,心都碎了。 “嗯,我想送个姑娘的,她和你差不多大,喜欢白玉……”男人眉眼含笑的说。 玉哥儿:“……哦,好……” 得知对方有喜欢的人,还是在给喜欢的人挑镯子之后,玉哥儿就蔫了。 给人家挑起手镯来,都老是想哭。 直到对方挑好,跟他道谢,付了钱离开…… 第226章 顾温琅 初恋夭折的玉哥儿好不伤心,送走了谢豫之后就直接赖在铺里蹲蘑菇,默默忧伤,连他爹让他一起去逛集市他都不想去了。 他爹见他突然这样,这是无奈,便拜托店里的伙计帮他照料一下,他去去就回。 接班的店伙计和玉哥儿他爹挺熟的,也了解玉哥儿秉性,见他还帮他们买过东西,便笑着答应了。 只是他没想到,一对夫妇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这美好的想法。 “那是……顾温琅?” 在铺里闷久的玉哥儿本想出去透透气,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张熟悉的脸,顿时惊讶得顿住脚步。 他呆愣愣看着那个浅笑着的,在帮边上女子试发钗的男人。 没错,真是他,那他这是在干嘛?! 玉哥儿想着就直接冲到两人边上,对着他们拔高声音道:“顾温琅!” 于是,本来暧昧的两人像是被惊扰到一样,双双看向他。 顾温琅看清喊他名字的人后,表情瞬间凝固,嘴边的笑也一点一点消失。 而他身旁的女子有些困惑地看着玉哥儿,柳眉微凝道:“你是?” 玉哥儿迁怒地瞪了她一眼,又看向顾温琅,略咬牙切齿道:“顾温琅,别说你不认识我。” 顾温琅抿了下嘴,眼睑一压,还真对他歉意道:“抱歉,真不认识,这位哥儿你可能认错人了。” 早被他们方才那郎有情妾有意的画面刺激到,却一直压着怒火的玉哥儿,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不可能!你就是顾温琅!你怎么会在这?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为什么没去柳家村?还有她!她是谁?你这样对得起盈盈姐吗!盈盈姐她一直都在等你……” 玉哥儿炮语连珠,语无伦次地质问,声势之大让旁人频频侧目,甚有人上前观看。 顾温琅见状打断他,“够了!我都说我不是!”然后拉起女子的手,“……熙儿,我们去别家铺子看看吧?这里的发簪衬不上你。” 女子看着他,蹙着眉沉默了一下,便同意了,“好,我们走吧。” 于是顾温琅也不看玉哥儿,拉着人就想走,但玉哥儿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他走? 于是他顾不得那么多,一把扯住了男人手臂上的布料,“不行!不说清楚你不能走!还有她是谁?我可不记得你还有个妹妹!” 玉哥儿说时,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女子,这让女子很不适,白净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一个哥儿家家的拽着我夫君不放是几个意思?还知不知礼义廉耻了?” “什么?夫君?你说……他是你夫君!”玉哥儿瞪大双目,瞳孔震荡,然后难以置信地望向顾温琅,“你娶妻了?” “正是,所以你且先放开我。”顾温琅皱眉道,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熟人。 玉哥儿纠结,他也知自己一哥儿这样抓着汉子很不对,但是他要是放开了,这负心汉跑了怎么办? “你放开!我夫君都说你认错人了,你还不快撒手?”女子见他这样,只觉他不知羞,脸上也浮现一抹愠色。 在众人灼热的视线下,玉哥儿默默松开了爪子,但他想的没错,他一放手顾温琅就疾步想逃。 于是他身形一闪,直接跳到他们前面拦截,不让他们出去。 “你在躲我,就是顾温琅!”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顾温琅欲躲闪的脸,掷地有声道。 顾温琅却是不敢与他对视,便又拉着妻子想从侧边绕过他,但玉哥儿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想想盈盈姐为了等他,受了多少冷言冷语和讥笑,他倒好,妻子都娶上了! 女子见玉哥儿这么冥顽不灵,胡搅蛮缠,明亮锐利的凤眸顷刻间染上怒意。 “你赶紧让开!” “我就不让,除非你让他把话说清楚!” 玉哥儿的眼眶微微红了。 “你!” 女子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是傻子,她从这些只字片语中,以及丈夫的躲闪中明白了对方说的极可能是真的。 但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确实不是好发作的地方,于是她头一转,就将压力施加给店铺的伙计。 “你们这是怎么开店的?就由着这么大一个人在这儿发疯?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被点名的店伙计犹犹豫豫上去,他看看一脸怒容的女子,又看看瞪着眼拦着大门口的玉哥儿,有些头疼。 最后还是劝玉哥儿:“玉哥儿啊,有事好商量,要不你们出去找个地儿聊聊?” 玉哥儿咬着唇,看他一脸为难,遂对顾温琅道:“……好,我们出去说。” 但女子却不干了。 她看着点伙计和玉哥儿,知道他们相识后不由火气更甚,出说来的话都咄咄逼人起来: “难怪被缠了那么久都没人帮忙,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有我们这样的,其他的就更不用想了吧?怕是习以为常。” “客官,小的不是这个意思,玉哥儿他可能是误会了……”被扣大帽子的店伙计赶紧赔笑道,可惜话未说完就又被女子遽然打断。 “还不是?我看分明就是!” 不能对丈夫兴师问罪,一旦有了发泄的小口子,它就会慢慢扩大。 玉哥儿眉头蹙紧,“你别扯其他,这不关他们的事,更不关这家铺子的事。” 说着,他视线便挪到顾温琅身上。 “既然你说他是你夫君,那你已经知道你夫君的名字吧?我就问你两句,他是不是叫顾温琅?祖籍是不是清河县大水村的?” 女子敛目,暗暗咬牙,手不自觉攥紧,“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一直沉默的顾温琅感受到女子的力道,他突然抬头,也两眼直视玉哥儿一字一句道:“我真不是,你认错人了,休要在胡言乱语,影响我与我妻子的感情。” 玉哥儿张张嘴巴,只觉鼻子一阵发酸,眼睛更红了。 他替盈盈姐不值! 于是恨恨道:“不,你就是他!你就是顾温琅,就算你想另娶,你也不该这样一声不吭地娶了别的女人,好歹,好歹你回去告诉她一声啊,让她不要等你了!” 话到一半,已是哭腔。 而顾温琅听他吼完,脸色是变了又变,有难堪,有懊悔,也有不知所措…… 第227章 没拦住人… 他这样的反应,落在玉哥儿的眼里分明就是心虚之相,而女子的面色也随之铁青。 显然,顾温琅对这哥儿口中的女子是有情愫的,且不说现在,曾经必是! 围观的人也唏嘘不已,看向顾温琅的眼神逐渐变得鄙夷。 听这小哥儿的意思,不就是这汉子与他姐姐曾有一段,并对他姐姐许诺,让人家姑娘等他嘛。 啧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长得斯斯文文的,结果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旁人的小声非议,及轻蔑视线让顾温琅和女子顿觉如芒刺背,一秒都不想多待。 女子瞪着玉哥儿的眼里淬了小火苗。 “既然你问我,好,那我就告诉你,我夫君他不叫顾温琅,他叫顾熠,更不是你说那什么村的人!” “不可能!他就是!”彼时的玉哥儿已经认定这人就是顾温琅,所以想也不想反驳,眼里满是水光,聚在下眼睑上要掉不掉。 女子见话说到这份上,对方还执意要和她过不去,不禁危险地眯起眼,说出来的话也更加犀利。 “世上容貌相似之人多的是,你姐姐被人欺骗,我同为女子,我能理解你难过的心情,但我夫君却因被你莫名的纠缠而背上莫有须弥的罪名,他就不无辜不可怜吗?” “我才没……”玉哥儿想说他才没有认错人,这言辞闪烁的家伙就是顾温琅那个负心汉,但是女子声音再次盖过他的。 “还有我,我夫君莫名其妙被你说成负心汉,那我又是什么?是被他欺骗的妻子?还是插足了他和你姐姐之间感情的不知羞耻的第三者?!” 女子说完眼睛也渐渐红了,玉哥儿看着这样的她,心里也很难受。 他是替盈盈姐不值,但他并没有要多加指责另一个女人的意思,不管她知不知情,要是顾温琅不愿,就什么都不能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你没任何想法,我质问的是他,至于你,我何曾说过你的不是?” “呵,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女子吸吸鼻子,眼泪唰的落下。 顾温琅见她哭了,赶紧抬手替她抹去眼泪,温声细语地哄道:“熙儿不哭,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女子睨了玉哥儿一眼,抬眸问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顾温琅言辞恳切。 女子定定注视着他,下一秒破涕为笑,“好,你说的我都信。” 旁人见他们情深意切,又回想了女子方才说的话,不禁开始动摇。 也是,世上长得像的人又不是没有,而且就一个哥儿突然跳出来说人家是谁,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啊,又没其他证人。 于是,风向不由开始朝顾温琅他们那边倾斜。 玉哥儿不在意这些,他只觉眼前的一幕更加刺眼,一股怒气直冲脑门。 就在这时,顾温琅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不管你问我多少遍,我答案依旧不变,我是顾熠,是赵熙儿的夫君,不是你说的什么顾温琅,还请自重。” “不,你就是……”玉哥儿死死盯他,咬死也不改口。 “哎呀,这位哥儿,人家都说他不是了,你就别再拦着人家了,不好看。” “唉,你姐姐也是痴儿,男人的话能信吗?这年头啊,有几句话是真的?” “就是……” 见人家小夫妇都说不认识玉哥儿,玉哥儿也没有别的说辞,有些看不过去的顾客便好言相劝,让他别在纠缠人家了。 “我没认错,他和我姐姐在一起时我还帮他们传过话,递过东西呢。”玉哥儿对那些劝他放手的人倔犟道。 说罢又觉得不够,遂又补充了一句:“还有,他们也不是口头上的诺言,他们是有婚书的!” “嗐,你这哥儿,现在你就一人,又说不清他是谁……” “我说了他是顾温琅!”玉哥儿眉头紧蹙,想不明白这些人要和他争什么。 “唉,说不通……”那位想劝玉哥儿的夫郎无奈摇头,选择闭嘴了。 赵熙儿斜愣他一眼,对顾温琅说:“顾郎,我们回家吧,我不想要簪子了。” 顾郎……她也喊他顾郎…… 玉哥儿充满愤然的眼怔然一瞬,惊诧与不能接受在他眼底翻滚。 太恶心,太可恶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出去聊,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 顾温琅和赵熙儿不可能答应,所以就算玉哥儿挡着路,她也强势地撞开他,拉着顾温琅就走。 玉哥儿被撞得肩膀生痛,痛“嘶”了声,见两人疾步离去,抬脚便要追去,却被一个顾客故意挡了去路。 是刚才被玉哥儿定了一嘴的夫郎,他不但故意挡着路,还贼喊抓贼。 “欸,小哥儿你追人就追人,撞我干什么?” 一人起头,其他人纷纷效仿。 “就是啊……” 他们拦住自己就算了,还倒打一耙,这让玉哥儿又急又怒,眼泪再也藏不住了。 推搡间就冲着他们就是厉声吼道: “你们懂什么?!他就是顾温琅!他让盈盈姐苦等了他五年!五年啊!一个姑娘家有几个年华可蹉跎的!” “就算他不想娶了!那他回去告知一声不行吗?!盈盈姐又不会赖着他!更何况他现在有了妻子!那他就更应该说清楚!而不是当缩头乌龟!” “换作你们,你们闺女被人这么欺负了,你们怎么做?当你们看到那负心汉时,大家都去拦着你,你又当如何?!” 他一句接着一句,别人想插话都没缝儿。 “………” 玉哥儿大显神威,吼完铺里鸦雀无声。 那些拦着他的人也一脸讪然地放开他,并悻悻让出路来。 玉哥儿见状也没功夫跟他们瞎扯,只歉意地看了店里的伙计一眼,便追了出去。 玉哥儿一走,店里的氛围就有些诡异,店伙计怕顾客跑了,对他们深表歉意后,就赶紧推销起他们店里最近主打饰品。 有些顾客很是尴尬,觉得自己方才好心办坏事,也有些无所谓,反正也不关他们的事,但这些都不过是他们一时间的想法罢了。 最后,在店伙计的力挽狂澜下,铺子里的生意并没有受到影响,这让笑脸送走客人的店伙计暗暗松了口气。 但跑出去的玉哥儿就不一样了,等他追出去时,顾温琅和赵熙儿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第228章 藏不住事儿… “到底跑哪去了……” 望着人来人往的街市,玉哥儿懊恼地抓抓头。 该死的顾温琅,你怎么可以对不起盈盈姐? 想起他之前劝盈盈姐放弃时,盈盈姐和他说的那些话,玉哥儿心里就非常难受。 谁都劝不动的盈盈姐,要是知道自己被负了,会怎样? 玉哥儿不敢想,同时对顾温琅恨得牙痒痒。 不行,他必须找到他,让他给盈盈姐一个交代! 如是想着,玉哥儿就在偌大的街市中开始漫无目的寻找。 于是,平时不觉得清河县有多大的玉哥儿头次觉得这里不是一般的大,想要找到躲起来的人,更是如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 结果不出意外,他找了大半天都一无所获,倒是被他误认的其中一人臭骂一顿。 玉哥儿能咋办?只能苦哈哈地道歉。 人找不到,事又不知该怎么和柳盈盈说的玉哥儿垂头丧脑。 他心事重重地在人群中走着,就连再次遇谢豫他都没注意。 当然,两人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不过谢豫倒是瞧见他了,见他嗒然懊丧,不禁纠结要不要和他打招呼。 迁思回虑,又觉得他之前才用借口婉拒了人家,现在又上前和人家搭话,似乎不太好。 如此一想,谢豫便歇了打招呼的心思。 只是他刚做好决定当作没看到时,玉哥儿却因太过走神没注意到有人朝他冲来。 那人似乎犯了事,被好几个家丁装扮的人追着,所以可想而知,他撞人的力道有多猛。 这一撞,玉哥儿硬生生被撞的踉跄连三步,甚至要往后倒。 就在玉哥儿以为这一跤他摔定时,他竟然人揽住了肩头! 玉哥儿顺势抓住对方,悬着的心眼落下。 啊,得救了…… 玉哥儿想道谢,便笑着抬起头。 结果这一看人都傻了。 嗬!他是被……被谢公子抱了?救他的人是谢公子?!这半搂半抱也是抱吧?!! 短短几秒内,嗅着对方身上淡淡药香的玉哥儿在心中尖叫,如有万只草泥马在他脑中疯狂过境。 “你没事吧?”温润又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很好听,但语气中的客气与疏离却让玉哥儿瞬间惊醒。 谢公子他是有意中人的…… 顷刻间,玉哥儿像是抓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赶紧松开了抓着男人衣料的爪子,并像小钢炮似的立即从对方怀里弹跳出来。 “谢谢谢公子!”玉哥儿红着脸着急道谢,说时不忘主动拉开距离。 见状,话到嘴边的谢豫顿了顿,他眸光微凛,眉心也隆起了小山丘。 看了玉哥儿好半晌,才道:“举手之劳,玉哥儿不必客气。” 对男人的视线,玉哥儿觉得有些无法招架,所以下意识躲着。 “要谢的……那个谢公子,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他,玉哥儿就又猛地对谢豫鞠了一躬,然后跑了。 没错,就是跑了。 顾温琅的突然出现,以及他辜负了盈盈姐的事在他心里敲响了警钟。 既然谢公子有心上人,那他就更应该快刀斩乱麻,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妄想。 而谢豫,则站在原地定定望着玉哥儿跑远的身影,也不知在想些啥…… 夏墨对玉哥儿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但玉哥儿并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 所以他们一道回去时,他就发现他愁眉苦脸,魂不守舍,整个五官都是耷拉着的。 夏墨与凌川无声地对视几眼。 夏墨想了想,试探地问:“玉哥儿在想什么啊?这么入神。” “……嗯,啊?没,没什么。” 玉哥儿的反应慢半拍,说时眼睛就不自在地左右乱瞟,看起来非常的欲盖弥彰。 夏墨瞅着,不禁暗叹果然是个乖小孩。 “是吗?我看你一直在发呆,还以为你遇到什么事了。”夏墨随意道。 玉哥儿玩着手指,对他局促地笑了下,“我能有啥事啊,就是今天帮忙卖东西,险些卖混了,然后被我爹一顿臭骂。” 说完,他皱皱鼻子,有点委屈。 夏墨余光瞄了他的手一眼,浅笑说:“原来是被骂了啊,没事的,咱们左耳进右耳出就好,别放在心上。” 玉哥儿“嗯”了声,又低下头。 之后,除非夏墨挑起话题问到他,他就又不怎么讲话了。 夏墨和凌川心思通透,玉哥儿这模样,一看就没说真话。 就在夏墨以为他不会提时,玉哥儿又犹犹豫豫地问他。 “泽哥儿,要是你发现,你一个很好的姐姐被人辜负了,她又不知道,你会告诉她吗?” 十分明白这话套路的夏墨心思一动,他看着眼里写满为难的玉哥儿,思索了下道: “得看是什么事,严不严重,还有那个姐姐的能不能接受,当然,最好还是先确定这事的真伪。” “真伪?”玉哥儿咬字。 “没错,要是这事若是假的,轻的话应该不会影响两人间的友谊,重的话就不好说了,若由误会再产生误会,说不定会影响感情。” 夏墨这么一说,玉哥儿双肩一垂,笼罩在身上的氛围更低迷了。 “这么严重啊……”那我该怎么办? 玉哥儿心里有只爪子,在挠心挠肺。 夏墨眼神晦暗。 “也不一定,这事其实还看人的,也得看看那个姐姐的性子,毕竟有些人是明白事理的,有些会觉得你多管闲事。” “她肯定是前者啊。”玉哥儿想也不想道。 “嗯,所以是什么事啊?”夏墨顺口问。 “就是我……”玉哥儿刚想说,就猛地抬头看向夏墨,张着远圆溜溜的眼睛恍然大悟道,“泽哥儿,你诈我话!” 夏墨弹了下他额头:“就你一张苦瓜脸,什么都写脸上了还需我诈你吗?” 玉哥儿看看他,又看看依旧淡然的凌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个……我想和你单独说。”玉哥儿说着,偷偷掀起眼皮窥了凌川一眼。 “可以啊。”夏墨一口答应。 而凌川表情淡淡,没啥变化。 于是回去后,夏墨对凌川挤眉弄眼。 “川哥,我和玉哥儿去逛逛,你先把东西拿回去吧,顺便把墨影牵回家,都吃了一天了,应该吃饱了。” 凌川黑亮的眼瞳盯着他,余光有掠过一旁有些别扭的玉哥儿,应了声“好。” 待凌川走后,夏墨和玉哥儿就沿着清幽小路,朝人少的小溪边走去。 “说吧,是不是关于盈盈姐的?” 没走多久,夏墨就直接把问题抛出。 玉哥儿震惊:“你,怎么知道?!” “结合你说过的话啊。与你好的姐姐,我想最怕被辜负的,还能让你这样闷闷不乐,一脸为难的,恐怕只有盈盈姐她吧。” 玉哥儿张张嘴挤出一句:“你真聪明。” 第229章 暂时瞒着… “那是。”夏墨一副‘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的表情,顿时逗得玉哥儿紧蹙的眉宇一松,浅笑开来。 只是这恬静的笑没绽放多久,就忽地消失了。玉哥儿看向远处,主动省略了关于自己失恋的那一段,语气忧愁道: “今天我不是在我爹铺里搭把手吗?不经意间,我看到了那个和盈盈姐有婚约的人了,他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到铺里挑首饰。” 夏墨眼睛一眯,眼底浮现淡淡的凉意,但很快又压了下去,问道:“确定是他吗?” 玉哥儿回过头,盯着夏墨的眼言辞恳切道:“是他,我不会认错的,他就是顾温琅,盈盈姐一直喊他顾郎的。” “那时,他俩经常走在一起,而我也时常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转,所以就算他走了几年,容貌也变得成熟了,我也绝不会认错!” “嗯,你先别急,我自然是信你的。”见玉哥儿有些激动,夏墨便用稍安勿躁的眼神看他,又问:“他叫顾温琅?” “没错,他是大水村的人,明明是他先向盈盈姐示好的,结果他倒好,留个诺言让盈盈姐苦等了他五年,杳无音讯不说,自己转头就娶妻生子去了!” 说到后面,玉哥儿几乎咬牙切齿。 夏墨听着就蹙起了眉,不禁回想起他们一起去挖芥菜的那次,盈盈姐露出的那抹甜蜜又涩然的笑。 盈盈姐她,很喜欢那人吧…… 夏墨垂下眼睑,压下心里火气,说道:“结婚生子,你是说那个与他一道的陌生女子是他妻子?你上去质问了?”玉哥儿说的如此笃定,他完全有理由这么怀疑。 “嗯。”玉哥儿扯了下嘴角,苦笑一下,“但还是让他们逃走了。” “我们在铺里发生了争执,他不承认他是顾温琅,还说自己是顾熠,是赵熙儿的夫君……赵熙儿,就是那个挑发钗的女子。” 说到这玉哥儿就垂下脑袋,又开始丧丧的,看的夏墨很想揉他小脑瓜一把。 “一个装睡的人,你是永远都叫不醒的。”夏墨宽慰他说,“既然你在铺里撞见他,那就说明,他应该就在清河县,除非他们连夜离开。” 玉哥儿瘪着嘴“嗯”了声,又愤愤道:“他怎么能这样啊,盈盈姐那么好,就算……就算他移情别恋了,也该说清楚啊。” “泽哥儿,现在怎么办啊?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和盈盈姐说?我怕她承受不住……”玉哥儿求助地看向夏墨,眼里满是担忧。 夏墨眸光微冷,却也如实的说:“这事确实不好处理,尤其咱们现在又不知他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 闻言,玉哥儿小脸皱的更紧了。 “难道要瞒着盈盈姐吗?我不想……最可恨的是那些故意拦我路的人!要不是他们多加阻挠,顾温琅绝跑不了!” “不,不瞒着。”夏墨摇摇头,语气严肃道:“既然被我们发现了,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让盈盈姐继续守着承诺过日子,这不是朋友。”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玉哥儿重重点头,又看了夏墨一眼,“那我们怎么和她说啊?我怕我把握不好度……” 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往盈盈姐的心窝送刀子,他怕他说了以后盈盈姐会想不开。 玉哥儿想到的,夏墨怎么想不到? 若不是真爱,不是真的心里有他,谁会傻到愿意相信最虚无,最不可靠的空话?更何况这里本就是对婚嫁比较苛刻的时代。 夏墨思考了片刻,才沉声道:“暂时先别告诉她,川哥路子比较广,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们就先让人去查查,要是再无所获,我们再商量如何和盈盈姐她说。” 受了情伤,固然痛苦欲绝,但要真为渣男守一辈子才是最傻的,所以不管找不找得到顾温琅,这事最终还是要和盈盈姐说。 换作别人夏墨可能不会这么上心,但柳盈盈不行,她是他除了凌川外,第一个站出来维护他的人。 这么好的姐姐,值得被人珍惜。 “那要多久?我怕我瞒不住,盈盈姐她眼神老厉害了。”玉哥儿皱眉,他俩是一起长大的,所以他真没什么信心能瞒过盈盈姐。 “确实,你太好懂了。”夏墨认同。 “……”毫无城府的玉哥儿扎心了。 见他这样,夏墨轻咳了声,“咳,你保持常态就好,我让他们尽快,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好吧,我尽量……泽哥儿,还好有你,不然我可能愁掉头发也不知该怎么办。” 夏墨对他笑笑,“所以说有事情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们是朋友,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再说了,盈盈姐是你姐姐,就不是我姐姐了?” “……嗯,她是的。”玉哥儿忽然有些想落泪,心想,要是当时泽哥儿和凌大哥也在铺子里就好了,这样那负心汉绝对逃不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也许,盈盈姐她比我们想的还要坚强。”夏墨遥望着日落,然后低眸,看向倒映着霞光的溪面,幽幽道。 玉哥儿也看过去,勉强的笑了笑:“希望如此吧。” 事情说清后,两人并没急着回去,因为夏墨瞅玉哥儿依旧萎靡不振的,眉眼间尽是伤感。 也许,玉哥儿自己也有心事吧。 夏墨想了想,既然他不愿说,那自己也不必多问,陪他散个心就好。 于是他们在溪边漫步,直到幕色降临,怕家人担心,两人才回去。 “谢谢你,泽哥儿。”分开时,玉哥儿对夏墨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 夏墨也回以一笑:“傻小孩,谢啥?快回去吧,晚了婶儿该担心了。” 玉哥儿不服地哼句,“我才不是小孩呢,你比我又大不了多少。走啦走啦,凌大哥见我霸占了你那么久,估计会这样对我的。” 说罢玉哥儿就眉毛一竖,眼睛一凛,做出一副冷冰冰的睥睨之相,惹的夏墨哈哈直笑,“就你敢打趣我。” 玉哥儿吐吐舌头,嘟囔了句“才不是”就屁颠颠跑了,跑远后还回头朝夏墨挥挥手,让他别傻站着,赶紧回家。 第230章 我负责吧… 正在厨房里烧火的凌川听到动静,便抬头朝门口望去,就看到小哥儿走了进来,说道:“回来了?” “嗯。”听到问候,夏墨看着男人印着火光的脸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脸。 他逡巡一圈,发现菜已经切好了,就差下锅,于是拉了把小板凳到男人边上坐下,“饭都煮好了?” “嗯,好了。墨儿饿了吗?饿了的话就先炒菜。”凌川说道。 夏墨摇摇头,笑了下:“我还不饿,你呢 ?饿不饿?” “我也不饿。”今天和小哥儿在县里吃了挺多的,有点撑。 “……哦。”夏墨应了声,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他脸看,打量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川哥,你都不好奇的吗?” 一般人知道人出去谈事了,不应该是很好奇的吗?而且他和玉哥儿聊了那么久,他川哥怎么一点反应的没有? “好奇?”凌川剑眉微挑,手将柴往灶膛里推了推,眼睛却不解地看向小哥儿。 “……就是我和玉哥儿都聊了啥啊。” “不好奇。”凌川嘴角微勾,漆黑的瞳孔里写满了认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一样,我不一定要非要知道不可,只要你记得,不管怎样我都无底线支持你就好。” 果然,会说情话的男人最致命,尤其是会说情话的心上人。 “我才没什么秘密呢,现在在你这里啊就跟个透明人似的。” 凌川低笑:“我知道。” 嗯哼,知道就好,夏墨心声道。 然后开始提及玉哥儿和他聊的事。 “川哥,你认识顾温琅吗?” 凌川眼神微动,“名字有点印象,应该是见过的,但模样不太记得了,玉哥儿今天看到他了?” 夏墨本来就是想找他商量的,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没错,所以川哥,你知道他和盈盈姐的事吗?他是盈盈姐的未婚夫。” “刚回来时不知道,后来听说了。”凌川所言非虚,他决定从军时柳盈盈和顾温琅还小,尚未到订婚书那一步。 夏墨自然是信自家男人的。 “今天,玉哥儿在铺子里看到他了。不但看到他,还看到了他的妻子,两人恩恩爱爱,把玉哥儿气得够呛。”夏墨没好气道。 凌川眉头一拧,看着气呼呼的小哥儿,说:“他成亲了?玉哥儿没看错?” “不可能看错吧,他们一起长大的,这里又不是我家乡,能整容,除非那姓顾的也有个什么孪生兄弟。” 但这怎么可能,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双生子,还是长的一模一样的双生子。 “玉哥儿和盈盈姐感情深厚,看到他负了盈盈姐不说,还和另一个女子那样,便上前质问了,但那姓顾的却咬死说自己不是顾温琅。” 夏墨说着说着,在玉哥儿面前没有显露的火气,在男人面前瞬间就冒头了。 凌川知道柳盈盈在他小哥儿心中的分量,同样的,他也很感激对方那样照顾、维护他的小哥儿。 “墨儿想怎么做?”凌川注视着小哥儿,直言道。 “川哥,你那帮兄弟在清河县找人容易吗?我想把他找出来。我已经和玉哥儿说好了,暂时先别告诉盈盈姐,一是怕盈盈姐承受不了,二是怕另有隐情,闹了个大乌龙。” “交给他们吧,这事对他们来说不难,再不济,我们借用一下李景然的人。”凌川不假思索道。 “他们还没走?”夏墨讶然。 “你还在这,他那么在乎你舅舅,你舅舅在乎你,而你还尚未认祖归宗,他才舍不得把人调走呢。”凌川解释。 夏墨:“呃……” 为什么这话他听着那么怪异呢? “好吧,还是尽快把人找出来,我担心他被玉哥儿撞见后心里有鬼直接跑了。” “嗯,明天咱们就去和影莺说。” “哦对了!玉哥儿说那男的谎称自己叫顾熠,妻子叫赵熙儿,川哥你帮我记一下,这也算一条线索,我怕我到时候说漏了。” “好,我帮你记着。”凌川应道。 “水开了,墨儿要不要先沐浴?”反正都不饿,洗好了再炒菜吃饭也是可以的。 夏墨闻言,伸长脖子朝冒烟的大锅里看了一眼,锅壁上有小小水泡,确实快开了。 “好啊,川哥,你灭火后帮我煨两条番薯呗,我要花心的,香喷喷,好吃。” “好……” 第二天,夏墨和凌川进城后并没有先去找秦季,而是直接找上影莺,和他说了找人的事情。 “影莺,龚大哥,这事难不难?需要多久?要不要多叫些人?”夏墨还是不太放心。 当然,他不是不放心影莺他们办事,而是不放心玉哥儿。毕竟那小孩太诚实了,他怕他穿帮得太快,盈盈像他那样一诈,他就倒豆子似的直接兜出来。 “不难,你放心好了,就算掘地三尺,我们也会把人找出来的,对吧龚鸣?”影莺拍拍胸膛道,同时朝凌川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怎么能让主君觉得他们不中用了呢?也不知道老大怎么和主君说的,居然让主君怀疑他们的能力! 凌川视若无睹,“墨儿,会找到的,我们先去找秦季吧,时候不早了。” 他们昨天和秦季谈妥了火锅生意后,秦季就决定重新开一家专门吃火锅的店,不与天然居混在一起。 对此,夏墨是没任何意见的,毕竟天然居生意本就火爆,其次就酒楼内陈设,装饰与格局都不太适合吃火锅。 所以对于新店的模式,夏墨便结合他那个时代的快捷方式,给秦季提了适当的建议,听得秦季非常满意,直接拍案说就按他讲的来。 因此他们待会还得去和秦季汇合,去看看新店,他俩好歹也算合股人。 “好。”夏墨道,“那影莺,这事就交个你了,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影莺:“嗯嗯嗯,会的。”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龚鸣突然出声。 “找人这事,还是交由我负责吧。”龚鸣顶着夏墨三人审视的目光,面无表情道。 夏墨若有所思,半晌忽地笑了,露出一口小白牙,“那好,这事就拜托龚大哥了。” 影莺见状,有点摸不着头脑,狐疑地看了龚鸣和夏墨两眼。心想这事需要谁负责吗?还不是大家一起找? 第231章 挖墙脚? “嗯,我会给盈盈姑娘一个交代的。”龚鸣像看不见影莺的困惑似的,一本正经地回夏墨话。 夏墨满意地点点头:“好,我信你。” 说罢他又笑着转向影莺,“差点忘了说了,上回你跟我提的事儿,我已经和川哥商量过了,是有两个可行的,但现在没空,等我们空了再和你说。” 影莺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不急不急,你们先忙,不过他们要是知道了估计乐开花,哈哈……” 夏墨浅笑:“只要你们不怕吃苦就好。” 影莺嘿了声,“这有什么苦的?我就没见过比行军打仗苦的。” 夏墨想了想,那倒是,遂丢下一句“空再谈”便和凌川走了。 既然主君说有可行的赚钱法子,那肯定是行的,影莺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用手肘撞了撞龚鸣道:“喂,龚鸣,咋这么冷淡?咱们兄弟以后要有营生的活了。” “……嗯,知道了。”龚鸣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也不知在想啥。 影莺转睛看他,方才遗忘的感觉再次升起,嘶,这人很不对劲,主君方才也是…… 影莺一手抱胸,一手摩挲着下巴端详着龚鸣,琥珀色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龚鸣:“……看我做什么?” 影莺摇头不语,半晌谐谑道:“兄弟啊,你有事瞒着我,太不厚道了。啧,让我猜猜是什么事让你突然间变得这么积极的……” 龚鸣闻言,眼珠一转,扫了他那亮堂堂的写满八卦欲的眸子一眼就,默默撇开,“你想多了,快去把兄弟召集一下,有活干了。” 说完,他就转身疾步走了。 影莺一副我才不信的样子,倒没有立即跟上,“你这是在岔开话题。” “……”龚鸣充耳不闻,走的更快了。 影莺盯着他直挺挺的背脊,以及有些慌乱的步伐,不禁嘴角一扬,逐渐露出了变态的笑。 他大步追了上去,对佯装镇定的龚鸣拖着尾音道:“喔~,我知道了,是盈盈姑娘~” 龚鸣扭过头,冷冷送他两字:“聒噪。” 影莺不怕他,依旧笑嘻嘻:“看来我是猜对了,难怪这么积极,原来是去撬墙角啊。” “………闭嘴吧你。” “也是,彼时不撬待何时?走走走,赶紧的,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浪费了,我得和其他兄弟说一声,让他们搜仔细一点……” 龚鸣薄唇轻抿,瞪着说风就是雨,话未说完就已经飘出几米外的影莺,无奈道:“你别乱说。” 影莺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只是这跳脱的调子,怎么听都让人觉得非常不可信。 …… 清河县,某宅古色古香的房屋中,女人几声孱弱的咳嗽声倏然响起,随即就是男人关切的声音。 “夫人感觉如何?要不我们还是去找大夫看一看吧?”顾温琅坐在床前,握着赵熙儿的手蹙眉道。 赵熙儿一脸虚弱相,对他笑笑:“不用,我这是老毛病了,夫君,香儿她回来了吗?” “还……”顾温琅刚想说没有,一道娇亮的女声就冲屋外传来。 “小姐小姐!我回来了!” 闻声,赵熙儿想坐起身,刚朝外面看去的顾温琅瞧见了赶紧回过头扶她。 “慢点,香儿那丫头又不会跑掉。” 男人的温柔让赵熙儿微微勾唇,她直接垂头倚靠在对方怀里,额头抵着颈项,甜丝丝地“嗯”了声。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快进来。”赵熙儿回了句。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名唤香儿的丫头走了进来。 结果进去就看到主子们恩爱的一幕,顿时掩嘴偷笑,心道她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赵熙儿见她如此,有些娇羞,瞋了她一眼说:“香儿,还愣着做甚?我让你打听的人打听到了吗?咳咳咳……” 顾温琅脸一板,“话慢点说……香儿,快倒杯水来。” “欸,好!”香儿边应边给她斟了杯水端过来,顾温琅抬手接过,然后要喂赵熙儿,“喝点润润嗓。” 赵熙儿浅呷了两口,就不想喝了,便对顾温琅柔声道:“夫君,可以了。” “好,那我先拿着,待会儿你要是再喉咙发干,可以直接喝。” “嗯,夫君你真好。”赵熙儿仰起头,笑望着眉目俊朗的男人道。 “那是,就没人比姑爷好了。”一旁静看的香儿忍不住打趣道,毫无疑问,又招来了赵熙儿一记嗔视,“就你多话。” 顾温琅则轻咳一声,“咳咳,好了,你刚才不是等香儿都等得急了吗?先问问她吧,问完后就让她给你叫个郎中来,这样熬着,我也不放心。” “那,那好吧。”赵熙儿眼神微动,犹豫一下便同意了,然后抬眸看向香儿,说:“香儿,有打听到他吗?” 说到正事,香儿也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道:“小姐,我去那几个村都打听个了,并没有叫夏墨的人。” “没有?怎么可能?!” 赵熙儿声音徒然拔高,表情骤变,有那么一瞬狰狞,人也往前倾,好在顾温琅环搂着她的柳肩。 “香儿,你告诉我,这几个村你们真都打听过了?没有纰漏?”赵熙儿仍想伸手去抓香儿的手,香儿见状,也主动上前握着她。 “小姐,全打听过了,真的没有。就算你不信香儿,阿桃阿全他们也去了啊,要不我现在就去把他们叫来,供你问问?” 顾温琅蹙眉,“不用。” 接着又对赵熙儿道:“熙儿,你先别急,也别激动,要是急坏了身子咋办?” 男人担心的语调了夹着淡淡的不愉。 他就想不明白,就一个远房亲戚而已,值得她这么激动吗? 赵熙儿听他这口气,瞬间惊醒,然后低眉顺眼,委屈道:“抱歉,我只是……” 顾温琅见状幽幽叹了口气,“熙儿不必动不动就向我道歉,我不是要责怪你的意思。” “我知道的,我知道夫君你不是在凶我,所以我也是在为我的任性向你道歉,要不是为了来寻他,夫君也不必同我奔波劳累,千里迢迢从京城回到清河县。” 赵熙儿低低说着,人也像无骨的蛇一样跌在男人怀里,就她这态度,是个平常男人都顶不住。 果然,顾温琅的语气软化了。 “你我夫妻一体,不必如此客气,还有你这表亲,既然有人说他在这里,那我们不妨去其他村庄打听打听?或许,他落户到别的村也不一定。” “嗯!”赵熙儿点头如捣蒜,看着男人的眼里满是感激和感动。 果然,这男人和她上辈子看到的那样,那么的温柔,那么美好,宠妻无限…… 这一辈子,他终于是她的了!! 也只能是她的了!!! 第232章 有人打听我? 赵熙儿内心疯狂大笑,揪着男人衣角的手也不断收紧。呵,柳盈盈啊柳盈盈,这辈子你就守着那破承诺过吧! 男人我要!那贱人的宝贝我也要!迟早,迟早我会把他找出来的,然后再把东西哄骗到手!啊哈哈哈…… 如是想着,陷入魔怔的赵熙儿突然嗤笑出声,让香儿和顾温琅都惊了一下。 “熙儿,你笑什么?”顾温琅没看到赵熙儿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与狠戾,低头询问。 赵熙儿笑容一僵,转眼间又恢复平常的文静样,“我就开心而已。” 顾温琅不疑有他:“呵,熙儿开心就好,你身子弱,平时就不宜思多虑多,更不宜在屋里闷着,等你好些,我陪你走动走动。” “好啊,不过我不想出门了,夫君你陪我在院子里走走就好。”赵熙儿眸光闪烁的说。 想她之前就是抱有侥幸心理,想和顾郎在他故乡留一段美好回忆,哪曾想出门没看日历,当天就被一个哥儿认了出来。 想到这,赵熙儿就气得牙痒痒,当时恐极顾郎会就此弃她而去,所以都有些自乱阵脚了,险些暴露自己疯魔的一面。 好在,好在顾郎即使恢复记忆,也没有要从她身边逃走的意思,至于柳盈盈,那小哥儿会和她说吗?敢和她说吗? 赵熙儿细想,忽然觉得柳盈盈可能不会守着那诺言过日子了,但这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是个老黄花闺女了,就是找个人嫁也不见得有多好…… 顾温琅见她又开始愣神,便朝立在床前的香儿吩咐道:“香儿,你去找位郎中来。” 香儿也觉得她家小姐有些不对劲,自是满口答应:“好,我这就去!” 说罢就快步走了出去,并贴心掩上门。 两人一对话,赵熙儿就再次醒神。 但顾温琅态度略微强势,抓着她双肩欲让她躺下,“熙儿,你精神不太好,先歇一歇吧,我坐在这里陪你。” 赵熙儿看着男人深邃的眼眸,乖乖躺下,“那我要是睡着了,你也不许走哦。” 顾温琅浅笑,“好,我不走。” 赵熙儿也翘起了嘴角。等她把人找到,他们就立即回京,她就不信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能经得住荣华富贵的诱惑。 这边,赵熙儿胜券在握,笃定了前世这时候仍在艰苦生活的夏墨不是她的对手。 殊不知,夏墨当天坐马车回家,就意外在村东头的大榕树下听到了几个叔叔婶婶闲谈富人家寻子的消息。 起初夏墨和凌川是并没有多关注他们聊什么的,但看到长辈,有个别还是熟识的,所以经过时打声招呼也是应该。 小夫夫俩打完招呼,夏墨就被人塞了一把炒过的南瓜籽,“泽哥儿别客气啊,拿回去嗑,婶儿自家的南瓜剥下的,嗑着香。” 夏墨对热情的婶儿笑了下:“那就谢谢婶儿了,单闻着就香喷喷的。” “还是泽哥儿嘴儿甜,要不婶儿回去给你多拿点,家里头还有……” “不用不用,这些已经够我和川哥吃的了。”夏墨还真怕对方回去拿,遂岔开话题,“不过婶儿,你们方才在笑什么呀?我老远就听到你们豪爽的笑声了。” 婶儿听他这么一问,眼角瞬间笑的皱起了几层褶子,“在说婶儿我今天捡到馅饼了。” 夏墨“扑哧”一笑,还以为对方是逗他们呢,结果边上就立即有个年轻妇人把事简叙了遍。 原来,今天被香儿三人拉着打听夏墨消息的人就是这位阿芳婶儿。 突然间从他们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夏墨不禁眼神一暗,凌川也微微敛目。 “等等,嫂子你是说,今天有两姑娘,一个汉子,向你打听一个叫夏墨的哥儿?”夏墨按捺住心底杂乱的思绪问道。 “是啊,不过咱们村没有叫夏墨的,倒是有个叫夏青的。”她点点头,然后弯腰去抓了把南瓜籽嗑了起来。 “吐……不过夏青就算了吧,就先不说名字,单这年龄就对不上,人家要找的小哥儿才十九岁,夏青他多大啊?都三十又一了。” 边上的人却忍不住泛酸道:“唉,要是也有人这样向我打听就好了,一两银子啊,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似的。” 夏墨和凌川不动声色地听他们聊了几句,直到这夏墨才故作震惊地“嘶”了声。 他瞪圆了眼睛说:“婶儿,你们没骗我吧?打听个消息居然给一两银子?!” “没有没有,是真的,你婶儿她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呸呸呸,我这才不叫狗屎运好吧,我这叫命中遇贵人!” “哈哈哈,阿芳说的也没错,这叫夏墨的小哥儿不就是你的贵人嘛。” “婶儿,你们越说越稀奇了,我都听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再次听到他们提自己的名字,夏墨忍不住问道。 “他们说这个叫夏墨的哥儿是他们小姐的表亲,是小时意外走丢的,经这么多年顺藤摸瓜,总算是确定他流落到我们这一带,而他们就来寻这哥儿认祖归宗的。” “原来如此。”夏墨说着又叹息道,“这小孩流落他乡,也是苦难事儿,希望能早日被找到吧。” “是的咧,早点找到的好。” “其实想要找到,还真不容易……”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有些本想说有富贵命没享福命的,但看到夏墨后就觉得这话太有歧义,听起来有点含沙射影的感觉,便硬生生咽下了。 夏墨和凌川又听了好一会儿,确定已经听完全部消息了才若无其事地离去。 “川哥,有何感想?”当他们走到没有人的地方时,夏墨问凌川。 第233章 猜想 凌川闻言眼神一冷,低下头凝视着小哥儿沉沉道:“他们可能是冲你来的。” 夏墨凝眸,认同道:“我想也是。” 既然对方能直接找到柳家村,并指名道姓找人,甚至连年龄生辰都和泽哥儿对上,让人不怀疑都难。 想想柳秋悟,他之所以能寻到这还是因为李景然的怀疑,想他寻姐寻了十几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有个外甥。 而这个自称是亲人的富人小姐却什么都知道,就像是知道柳芸来到这,并看着她成亲生子似的。 当然,以上皆为夏墨没边际的腹诽。 “墨儿,找你的人会不会同你一样,也是来自你的故乡?”见识过夏墨的怪异后,凌川的三观和想法已经重组,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疑。 穿越?另一个穿越者? 夏墨攒眉,“川哥你怀疑她是穿来的?” 凌川点头,“不过这说法有点牵强,她好像掌握你的信息,但又不全面。” 就算那人同小哥儿来自同一处,也不可能未卜先知,除非她在穿越之前已经知道了小哥儿的一切。 思及此,凌川不由心惊,低垂的眼底暗潮翻涌,周身冷气也嗖嗖冒头。 他的小哥儿如今身怀异宝,若对方是个觊觎他宝物的歹人…… 越想,凌川的眼神越凌厉。 而夏墨听了他的话后,思维就瞬间发散开来了,不禁想到了自己前世灵魂状态时看到的书。 若说他以前的世界是一本书,那是不是也可以推断出,他现在所处的世界也是一本书?而那什么富家小姐,先得知了这个世界的资料,然后穿了进来? 可这说也不对,因为他并没有改回原名,他在别人面前依旧是“柳泽”,除了他家川哥,就没人知道他是夏墨了。 所以她又是怎么得知,清河县柳家村有叫夏墨的哥儿的?还是说这剧本有变动? 夏墨思绪混乱,总觉得遗漏了什么。 凌川见他拧眉皱脸的,眉眼间还积着焦虑,便出声打断他,“墨儿,她在明我们在暗,我们不妨暗中观察?” 闻言,夏墨看向男人,清澈的明眸与漆黑的瞳孔对上,“川哥的意思是把人找出来,然后盯着?” “是,这事疑点重重,在不确定对方是何意图的情况下,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凌川眸光幽深,目不转睛盯着小哥儿白皙的小脸。 别的他都敢赌,唯有小哥儿不行,只有这样,他方能安心。 夏墨点点头,既然觉得对方可疑,他们确实不能大意,还是让人盯着比较好。 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也得防患于未然嘛。 不过,说到找人…… 夏墨不禁回想了下几个婶儿的谈话,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阿芳婶儿收到的赏钱。 是了,这赏钱给的也未免太多了点吧?最主要是人都没找到也给这么多,就太不符合常理,难道对方还趁着打听消息时,顺便济一下贫? “一两银子可不少,打个赏钱而已,几个铜板就已经很高了,而他们问个话儿就打赏一两银子,啧……这是真大方呢?还是在彰显自己的财力引人上钩啊?” “后者。”凌川不假思索道,他的小哥儿果然聪慧,都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赏钱给的多,事情就传得快,相信不日这事便会在其他村子传开。”凌川说着顿了顿,又瞅了小哥儿一眼才继续道: “届时普通人会想着遇贵人,回个话拿赏钱,而他们符合要求的,又或者心思活络的人,八成会主动认亲。” 夏墨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给那么多赏钱呢,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得不说这脑子挺灵活的啊……这么说来,他们应该是不会那么快放弃寻找‘夏墨’的。” 凌川眯眼:“没错,所以想要找到他们背后的小姐并不难。” 夏墨点头,这么一说,想要找到对方确实不难,只要让人去其他村子候着就好,到时再跟随这些办事的下人回去,便能找出他们的小姐是谁了。 “川哥,这事又要辛苦你那帮兄弟了。”夏墨道,想他除了会赚点钱以外,其他事情还是得靠他川哥啊。 凌川浅笑,“没什么辛不辛苦的,你不是已经给他们想好了营生的活吗?就当收个报酬好了。” 夏墨勾勾唇,“这么说好像也行。” 经过细聊,明白自己才是占据有利一方的小夫夫相视而笑,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凝重氛围也拂之一空。 正因如此,心情好转的夏墨思路清明起来,只见他走着走着,突然攥着拳头“啊”了声,眼里迸发出灼灼亮光。 凌川还以为他怎么了,语气颇为着急:“墨儿怎么了?” 夏墨笑着摇头,眼睛弯的跟新月似的,“川哥,我想通了!” “嗯?”想通什么? 凌川满眼疑惑,但见小哥儿不是因为不适才叫出声的,提起的心便放了下来。 “川哥你不是怀疑她是穿来的吗?我想了又想,突然觉得有一种情况更符合她。”夏墨语速飞快,激动得犹如侦破一大案子的侦探。 凌川没想到小哥儿还在想着这事,不由剑眉微挑,问他:“哪种情况?” “重生啊?”夏墨拍掌,又怕男人听不懂,继而把这种现代十分流行的重生文学讲述一遍,听得男人眉头一点一点皱紧,最后直接皱成了凌川本“川”。 夏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望着男人道:“重生就是这样的意思,川哥你听明白了吗?” 凌川没立即回他,黑瞋瞋的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直到夏墨误以为他还没听懂想再细说时,他才低沉着嗓音“嗯”了声。 “墨儿是说,她本是这个世界的人,世界轮回,她死后魂魄回到了曾经的某个节点上,例如现在。” “嗯嗯!”见他听懂了,夏墨连声应道。 然后开始分析:“川哥你看,既然她知道有‘夏墨’这号人,还知道这人来自何处,包括生辰这种隐秘的信息她都了如指掌,按道理说她应该是认识我的。” 夏墨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脸蛋,又道: “但很显然,她认不出。要不然,她可以找人画像啊,让下人拿着画像找人不容易得得多?其次,就是她不知道‘夏墨’就是‘柳泽’。” “所以综上所述,是不是就说明了,这些信息都只是她的‘听闻’而已?又或者说,如果她是重生的,她死前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夏墨说完就眼巴巴看着男人,等他像往常一样夸他一下,结果男人听完就沉默了,还沉默了许久。 “……墨儿的意思是,墨儿在上一世就穿过来了?只是这一世的轨迹与上一世不同,因为你没有改名,所以她才找不到你?” 第234章 两世情缘? “呃……”夏墨愣了。 他想的时候,重心都在那女的行事怎么解释才合理上,压根就没想这么多,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也没多注意他是不是上一世就穿过来这个问题。 “……这只是我单方面猜测而已,而且是一个是不是我也不一定啊。”被男人目光盯得有些讪然的夏墨干巴巴道,不知为何,他觉得男人的心情似乎变差了。 于是,他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张口就给了男人讲了另一个天马行空的推测。 “也许,是她穿过来之前拿了剧本呢,呵呵,只是我们在这个世界里都被赋予了灵魂,所以和她看到的剧本有所出入。” “剧本?那是什么?”凌川眉心皱在一起,显然,他并没有被安慰到。 “就是书,小说,和流传民间的小人书差不多,很多茶楼里不都是有百晓生的吗?” “……嗯。”凌川依旧绷着脸。 夏墨轻咬了下唇瓣,用自己的看法解释了下:“剧本相当于他们说的故事,而故事里的人和事都是定好的。” 凌川似懂非懂,但不管怎样,他都觉得小哥儿方才那个假设最符合。 若真如小哥儿所说,那人有剧本的话,那她应该知道柳泽就是夏墨,更应该明白改名字的原因。 “川哥,川哥……” 见男人顿足,夏墨也跟着停下了脚步,只是男人停下来后就陷入了深思,他一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反应。 夏墨闭嘴了,心想还是等川哥他想好了再说了,自己还是不要打搅他好了,说不定他也有什么想法呢。 然而夏墨想多了,他川哥没多久就回神了,只是他并没有什么想法,只将左手里的东西全部放到右手上,然后左手主动牵上他的手,拉着他径直朝家中走去。 “?”夏墨歪着头看他,轮廓线绷紧,嘴唇也抿的直直的,怎么看都像是不开心…… 望着面色骤变,眉眼阴郁的男人,夏墨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通他这是怎么了?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就算他是上个轮回就穿了也没什么啊…… 得吧,原来不止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心也一样。夏墨心中暗道。 “川哥,你放心,就算她是重生的,她另有所图,也不见得她是咱俩的对手。” “再说了,你不会真觉得护不了我吧?打算归隐山林?让咱们的崽崽去当野猴子?” 夏墨不喜他皱眉,开始巴拉巴拉乱说。 果然,男人的尊严,不管是哪一方面,都是不容置疑的。 “怕,但就算我死,我也要护着你。” 夏墨听他说死,顿时像村里老人那样“呸呸呸”几声,然后用力捏了捏对方的手,虎着脸瞪了他一眼。 “尽瞎说,以后可不许提这么不吉利的字……再说了,你要是不在,我也跟你走。” 凌川盯着他,良久:“好,我不说了。” “那你方才在想什么?”夏墨乘胜追击。 凌川瞧小哥儿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有些气闷道:“要是,你方才说的重生成立,那我们的上一世……” “嗯,我们的前世什么?”夏墨眨眨眼。 “我们有在一起吗?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墨儿,我越来越贪心了,我遗憾你的前世没有我,而现在,我又怕这上一世,你也不是我的。” 毕竟,哥儿到了年龄仍未婚配,是会被官配的,要是小哥儿当时没遇到自己的话,是不是就与别人…… 听完,夏墨感动之余又忍不住嘴角直抽搐,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然后好笑道:“你就想太多,要是真有前世,我估计会当个汉子,直到遇到你才恢复哥儿身。” “真的?!”凌川表情一亮。 “当然,你看,你刚才说的是你想的,而我说的,就是我想的,合在一起,那咱们不就是两世情缘了吗?” “是!!!” 夏墨见他终于笑了,心里也美滋滋的,嗐,看来自己哄人的技术见长呐。 夏墨此时美滋滋,晚上哭唧唧。 因为这个两世情缘惹的祸,入夜后男人彻底化身为最凶猛的狼,叼着他的后颈一直说“墨哥哥真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羊肉串”,简直了。 夏墨能怎样?他只能泪眼婆娑,眼角泛红,谁让他是只可怜的小羔羊呢,命脉都被饿狼拿捏,想逃,是逃不了的…… …… 远在清河县装病的赵熙儿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意图早早暴露就算了,就连身上的马甲,也被人家小夫夫俩连猜带估地扒光了。 同时,她也不知道,顾温浪每夜待她睡下之后,都会独自一人到院子,朝着柳家村的方向遥望,眼神晦暗…… 龚鸣和影莺一连找了几天都没有找到顾温浪和赵熙儿的存在,不禁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早走了。 于是又派人快马加鞭出了城门,但依旧一无所获,就影莺哭嚎打脸时,凌川派去其他村盯梢的人回来了。 他们不但跟着香儿三人找到了他们的小姐,还意外发现,他们要找顾温琅就是这位小姐的夫君!他们就在清河县!! 于是龚鸣和影莺赶紧把话带给夏墨和凌川,夏墨听闻此事直呼真是太巧了。 “顾温琅娶的人就是赵熙儿,而赵熙儿,就是要找‘夏墨’的人,这是什么鬼循环?” 问题越是刁钻,夏墨和凌川就越觉得这赵熙儿有问题。 “你们盯紧点,他们一有什么动静就立即汇报。”凌川神色凝重道。 是…… 最近,柳盈盈觉得玉哥儿看她的眼神有点怪,总会在不经意间用担心,又欲言又止的眼神望着她。 当她看过去,或与他对视时,他又会立即装作若无其事地撇开眼,或者言顾其他跟她打哈哈。 一系列不寻常的反应,都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只是,玉哥儿为什么会心虚呢? 一般来说,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如此,又或者是愧对于某人时,才会底气不足,面露虚相。 柳盈盈并不觉得玉哥儿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所以首项理应排除,那剩下的就是他有事瞒着她,而且,极可能还是关于她自己的…… 第235章 起疑心… 而今日的玉哥儿亦是如此。 柳盈盈微侧头,又瞅了眼连割猪草都心不在焉,只在一个地方薅的玉哥儿,不禁暗暗叹息,心道再这样走神也不怕割到手。 “玉哥儿,想什么呢?当心手。” “…啊?没!没想什么,呵呵……” 完了,盈盈姐她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玉哥儿懊恼,黑亮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自然,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 但柳盈盈眸光幽暗一瞬,才不会觉得他真没什么,她敢说,要不是因他一手拿柴刀一手抓着猪草的,照他性子估计早就抓耳挠腮了。 真是的,人一慌小眼神就开始乱闪…… 于是她搁下柴刀,并把手里的猪草往边上的背篓里一塞,然后在玉哥儿略微慌张的呼吸下直接蹲到他身边。 “聊聊吧,你都好几天这样了。” 玉哥儿下意识挪挪腚,哈哈笑了小声,“盈盈姐,你说啥呢?什么这样那样的?” 柳盈盈可不是好糊弄的,她抿抿嘴,双眸就这样盯着他,盯得玉哥儿恨不得丢下东西就跑。 呜,他就说自己瞒不过盈盈姐的火眼金睛,这才几天啊,也不知道泽哥儿那边现在查的怎样了,他快顶不住了…… “嗯?不能说吗?不能说就算了。”柳盈盈见他笑的都快跟要哭了似的,心里一软,决定不逼他了。 “不过,你要是真遇到什么难事的话不妨说出来,能不能帮上忙我不敢说,但我这人嘴巴严实,总比你憋在心里好。” 柳盈盈说时看了他低垂着眉眼的侧脸一眼,然后微笑着望向远处。 他们彼时在半山腰,这一眼望去,能将大半个柳家村景象看在眼里,尤其是那一片尚未成熟的青绿色稻田,点点人影在除草。 风吹来,四周树叶声沙沙作响。 玉哥儿暗咬了下唇,抬头侧目,端正视线看向柳盈盈姣好的面容,柳盈盈也似有所察地回过头,与他目光对上。 她冲他一笑,同时抬手拨开了被风吹到嘴边的发丝,“你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这哪是会说话的眼啊,这分明就是傻白白的眼!玉哥儿备受打击,忍不住自我嫌弃。 可就算这样,他也不敢和盈盈姐说顾温琅的事儿,于是他心一横,决定把自己失恋的事情说出来挡一阵。 遂皱着小脸道:“盈盈姐,你眼睛太毒了,我都这样努力藏着了你还看得出来。” 柳盈盈笑了声,“那是,你盈盈姐我洞若观火,像你这样虚虚怂怂的,一眼就能看穿了好吧。” 玉哥儿长吁了声,“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柳盈盈:“哦?” “盈盈姐,你还记得谢豫,谢公子吗?”玉哥儿问。 谢豫,那不是玉哥儿一见钟情的人吗?难道她猜错了?玉哥儿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的缘故? “记得,莫非你在县里遇到他了?”柳盈盈半信半疑地看向玉哥儿。 玉哥儿被她盯的心里发虚,但话题都开头了,他只能继续说下去,好借此打消她的好奇心了。 “嗯,我往常不是也会偶尔帮我爹卖一下东西吗?然后就瞧见谢公子他进铺里,我……我不是对他有意吗?” 说到这,玉哥儿有些尴尬,亦有些丢脸,是为自己那天的举动。 柳盈盈将他神色尽收眼底,便知道他现在说的事是真的,张口也不由放柔了声音:“之后呢?” “我想着泽哥儿那句‘心动不如行动’,鼓足勇气上前搭讪,然后想给他挑最好的,还想着借我爹那伙计的福利给他打个折,结果……” 玉哥儿顿了顿,手开始薅地上的草茎,而柳盈盈静心等待,没有追问。 “结果他说他想买手镯,是想给心上人的,还是个姑娘……”玉哥儿说着说着嘴就瘪了,现在回想,他心里还难受着呢。 呜,他给他前情敌挑了礼物啊…… 柳盈盈听完,叹了口气,遂拍拍他肩头以示安慰,“没事的,我们家玉哥儿长得钟秀灵敏,就算此缘无分,日后也定会遇到真心待你好的如意郎君。” “嗯,我知道,感情是不能勉强的。”说罢他抬起眸,瞄了她一眼,“……盈盈姐,你还等他吗?” 柳盈盈本来还想继续安慰他的,结果被他这一问,不禁哑然失笑,“怎么突然扯到我身上了?” “没什么……就想问问。” “……嗯,等吧。” “哦……” 一通谈话,柳盈盈以为玉哥儿情绪会好转,结果表情更加抑郁了。 这让她很奇怪。 中午,两人各背了满满一筐猪草回家。 吃过午饭后,柳盈盈趁玉哥儿不在的空隙,凑到他母亲跟前压着声音问:“婶儿,我问你个事儿啊,你有没有觉得玉哥儿他最近老恍神啊?” 玉哥儿母亲一副你也发现了的样子,“还真是,唉,这哥儿大了有心事也不和娘亲说了,难道他也没和你说?”毕竟这两个小的好的跟亲姐弟似的。 “没有。”柳盈盈摇头,关于玉哥儿初恋夭折这事,她并不打算和婶儿说。 然后又问:“婶儿,玉哥儿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就前几天,我让他给他爹送点东西去,哦,是和泽哥儿还有凌川一道去的,那天回来之后就这样了,唉。” 柳盈盈点点头,眼底眸光流转,“原来是和泽哥儿他们啊。” “是啊,一哥儿单独进城我不太放心。本来我还想问问其他人有没有要一道的,结果泽哥儿和凌川刚好要去,所以他们就一块了……我也悄悄问过泽哥儿,毕竟他们那天回来后两人还去逛小溪边了,但泽哥儿说没事,是我多虑了,玉哥儿他估计就是累的。” 玉哥儿母亲像是打开了话夹子,一口气说了一堆,听到柳盈盈微微眯起了眼。 玉哥儿和泽哥儿去小溪边?他俩为什么要去小溪边?真的只是聊玉哥儿遇到了谢公子的事吗? 柳盈盈忽然觉得,答案应该不是。 “盈盈啊,你觉得我家玉哥儿他这是在想什么啊?问他又说没事,那样子像没事的人吗?”玉哥儿母亲愁道。 柳盈盈套得了消息,也不想让人家继续愁下去,遂笑道:“既然泽哥儿都说他是累了,估计是真的累了吧,过一阵就好。” “真的?”玉哥儿母亲见她也怎么说,却有些不太确定。 没办法,谁让她家就他这一个哥儿呢。 “婶儿放心好了,要真有什么,我会好好开导他的,这不是入秋了吗?这天气舒服又不冷,最适合犯困了。” 玉哥儿母亲想了想,觉得也是,微蹙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第236章 她被弃了 “婶儿,我待会还要剁猪草呢,就先不和您聊了哈。”柳盈盈道。 “去吧去吧。”玉哥儿母亲闻言笑着挥挥手。 于是,按耐住心思,打算改天再找夏墨好好聊聊的柳盈盈就先回去了。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未等柳盈盈去找夏墨问个清楚,夏墨和玉哥儿极力隐瞒她的事情,就毫无预兆地被一个旁人给戳穿了。 下午,柳盈盈剁完猪草后,就开始用铁锅头煮,等傍晚时好喂猪。 就在这时,一男子立在柳盈盈家门外,伸长脖子朝门里张望,并大声喊道:“请问,这儿是柳盈盈姑娘家吗?” 正在屋里头缝补衣服的周氏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对正在煮猪食的女儿喊了声:“盈盈,快去看看是谁人找来。” “欸,好嘞。”柳盈盈放下大锅铲,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把,然后边走边将其脱下挂到墙面的木钉子上,走了出去。 瘦高的男子瞧见柳盈盈,便赶紧上前询问,“敢问姑娘,这可是柳盈盈姑娘的家?” “是的,我是柳盈盈,大哥您是?”柳盈盈打量着男人,心道这人好生面生。 就在柳盈盈疑惑男子上她家干嘛时,男子也同样打量着她,片刻道:“姑娘不必尊称,姑娘当真是柳盈盈本人?” “嗯,我是,如假包换。”柳盈盈说着眉梢就微微上扬,心想这人莫非是寻她来的? 得知眼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男子当即面露微笑,然后直接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书来,递给柳盈盈。 “在下只是个帮忙送信的,不用什么尊称,这信还望柳姑娘收下。” 柳盈盈盯着那封信,又掀起眼皮望向男子,并没有要接过的意思,而是凛着眉问他:“这信……是谁送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把信交给我的人看样子是个家仆,倒也没说什么,只让我务必转交给您。”男子如实道。 他会愿意跑这一趟,也是因为对方给的赏钱大方,要不然他才懒得跑呢,从县城跑到柳家村,可不近。 “当真是给我的?没送错人?”柳盈盈重复道,会给她写信的人,不多,除了他…… 会是他吗?柳盈盈瞳孔骤缩,心尖在颤抖,连呼吸都缓慢了下来。 男子见她质疑,就差没竖起手跟她发誓:“千真万确,就是要给柳家村小平坡这头的一个叫柳盈盈姑娘的,莫非这小平坡还有其他名唤柳盈盈的姑娘?”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难办了。 柳盈盈摇摇头,倒是有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小姑娘,不过人家住山脚岔那边,不属于小平坡这一带。于是她如实道:“山脚岔也有个小姑娘名唤柳盈盈,不过你若确定是小平坡的话,就我一个。” “那就是你了,那人千叮嘱万嘱咐让我把信交给你,地址我是不可能记错的。” “如此…这信我就收下了,多谢大哥了。”柳盈盈伸手接过男子手里的信,而男子见她收了后连连摆手。 “不谢不谢,我这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既然东西送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了。” “大哥慢走。”见男人如此直白,柳盈盈也知问不出什么,便也不留人。 待男子走远,柳盈盈才垂眸看向手里的信封。半晌,她朱唇一抿,像下定决心似地打开了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见字如晤:此生负卿,来生愿作牛马随卿鞭挞,望卿珍重,岁岁平安,毋等——顾温琅” 一字千斤,看完后,柳盈盈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捂着抽痛痉挛的胸口蹲了下去。 她……被弃了…… 她被弃了!!! 顾温琅…… 柳盈盈低垂着头,将五官埋在阴影里,捂住胸口的手也蓦地攥紧,指关节泛白,指甲都陷入肉里,也毫无察觉。 一滴,两滴,三滴……泪珠砸在了泥土里,炸开了土黄色的花。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嘶哑的声音如喉哽铅球。 悲戚,愤怒,不敢置信和恨绝在叫嚣。 呵,呵呵呵…… 年少相好,他教她在地上用树枝写字认字,如今,算是派上用场了。 柳盈盈心痛的不能呼吸,她的青春年华,她的无怨等待,在这一刻统统变成了笑话,就连她,也变成了一个大笑话…… 原来,人心是真的会变的。 即使她一直不愿相信,以为她的顾郎是与众不同的,但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的顾郎,再也不会回来了。 柳盈盈蹲在外面无声地哭了许久,直到院里响起周氏的声音,“盈盈啊,是谁啊?别在外面聊了,把人请进来啊……” 柳盈盈猛然惊醒,怕她娘突然出来,赶紧用手背胡乱擦抹眼泪,可眼泪却好似不要钱的,越擦越多。 等柳盈盈好不容易止住眼泪,把信收好,佯装若无其事进去时,周氏刚好起身,打算把手里的布料搁一旁,想要出去看看,不过见女儿进来了,便又重新坐下。 周氏望去,刚想问女儿是谁,人呢,就瞧见女儿的眼眶红红的,顿时眉头一拧。 “盈盈啊,你眼睛怎么红了?”莫不是被人欺负去了?! “啊……刚才起风了,不小心进了沙子,揉过头了。”柳盈盈说着对她娘笑了下。 “哦,这样啊。”周氏见她笑着,便不疑有他,便继续方才想问的话,“是谁在外面叫唤啊?怎么不进来?” “就一问路的,面挺生。”柳盈盈故作随意道,心里却不停地默念:不能让阿娘看出来…… “啊?问路的?那他干嘛问这里是不是柳盈盈家啊?”周氏觉得有些怪异。 “这我就不知道了。”柳盈盈耸耸肩。 “那真是怪咧…不行,盈盈啊,你平时出门注意点知道吗?最近我眼皮老是跳。”周氏顿觉那人可疑,不禁担忧起自家闺女来。 “好好好,我知道了……阿娘你放心好了,我平时可比你还有伴,割猪草都有玉哥儿陪着,怕啥?”柳盈盈被母亲这么一关心,极力忍耐着的情绪险些溃不成军。 于是她话音未落,就直接朝厨房跑去,嘴里还不忘喊道:“啊!忘了猪食还在煮着,可别糊了……” 周氏张着嘴巴,话到嘴边却见女儿一溜烟跑了,最好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嘀咕一句:“多大了,还毛毛躁躁的。” 第237章 伤心欲绝… 柳盈盈冲进厨房后,泪水再次决堤。 面对她娘习以为常的关心,她是多想不管不顾地扑进她怀里啊。 可是不行,她娘的身体不好,她不敢让她知道,她怕她气坏身体。 柳盈盈失魂落魄地游到灶口前,坐在小板凳上环抱着自己,泪眼朦胧地瞪着灶膛里熊熊的大火。 他是回来了吧?可为什么不愿见她?是怕她纠缠不清吗? 柳盈盈心里,脑子里都乱哄哄的,她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柳盈盈在厨房里窝了许久,那封被她抓得皱巴巴的信,最后并没有被她丢进火里,而是被她重新收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她喂猪的喂猪,干活的干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但知女莫若母,柳盈盈的异常沉默,还是让周氏觉察到了她的异常。 可惜闺女的嘴儿就像蚌一样,什么都不说,所以她也不知该从何问起,便在心里决定默默留意她的言行来。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傍晚。 彼时,火红的霞光满天,远处青山外树影重重,归鸟形单影只,掠过了炊烟袅袅的小村落,看着有些凄凉,一如柳盈盈的心。 “盈盈啊,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啊?”盯梢已久的周氏看到女儿出门,赶紧停足问道。 “阿娘,我去泽哥儿家一趟,很快回来。”柳盈盈微微侧头,回了句。 周氏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女儿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喑哑,背影看起来也有些孤寂,不由眉心一跳。 “这么晚了就别去了吧?等你回来天估计都黑了,这黑灯瞎火的,路不好走,有事儿明天再说也不迟。”周氏说道。 且不说闺女是不是有心事,就她一姑娘家家的独自走夜路也不安全啊,这让她怎么放心得下? 如此一想,周氏就愈发觉得她还是不要去的好,又或者她也跟去。 “没事的阿娘,我快去快回,保证天黑前回家。”柳盈盈说完就要走,怕再和她娘多扯一句,她好不容易铸起的心房坍塌。 其实,她也想过等明天再问泽哥儿的。 可是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安抚住那颗不停叫嚣着的,几乎快要崩溃的心。 她想要知道答案!迫切的想知道! 直觉告诉她,泽哥儿和玉哥儿恐怕早就知道此事!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去溪边,玉哥儿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并试探她的想法,却又在得到她的答案后人更加萎靡了。 她之所以不找玉哥儿,不是气他,更不是恼他,而是因为他的性子比较跳脱,还有点胆小,要是自己去找他了,这事恐怕就瞒不了她娘了。 柳盈盈狭长的眼睫眨了下,鼻子又开始发酸,眼睛发涩。 于是她像要逃离一样,步伐越来越快。 “盈盈啊,要不阿娘同你一起去吧?”周氏追了出去,不放心道。 “不用!”声音急,还带着重重梗塞。 喊完,柳盈盈就后悔。 她没控制好情绪…… 而周氏一听,就立即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遂放缓了脚步,停了下来。 犹豫片刻,又上前两步,轻声道:“盈盈啊,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要是有事儿,别憋在心里啊,和阿娘说说。” “呵,我能有啥事啊?阿娘你就别过问了,我去去就回啊。” 柳盈盈头次觉得自己的嘴是那么的笨,但为了不让她娘继续跟来,她还是回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真的没什么。” 周氏心里不信,但瞅见女儿笑眼里刻着的哀求,她努努嘴,最后还是妥协了。 “那你快去快回,阿娘在家等你啊。” “……嗯” 闻言,柳盈盈心里酸涩涩的,然后转身,疾步走了。 此时,正在和凌川商量熟食生意的夏墨还不知柳盈盈已经知道了真相,正大步流星般朝他家赶来。 所以当他在房里奋笔疾书写配方时,就听到门外的动静。 “川哥,好像有人喊我耶。”夏墨抬起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凌川耳力极佳,自然也是听到了,他放下墨条,对小哥儿说:“你继续,我去看看。” 夏墨低头看了眼自己就差一点点没写完的配方,点了点头:“好,我写完这张就出去。” 于是凌川出去了。 在看到眼睛微肿的柳盈盈那一刹,凌川眼神微动,又瞬间敛下。 “凌大哥,我找泽哥儿。”柳盈盈道明来意,她没有笑,因为笑不出来。 凌川点点头,偏开身:“墨儿在里面。” 柳盈盈满腹心事,也没多注意他喊的是“墨儿”还是“泽儿”,礼貌地颔首后便直接进去了。 里面,夏墨刚好搁下笔,走了出来。 “啊,是盈盈姐啊,你怎么来了?” 夏墨迎上前,但在看到柳盈盈那张略显憔悴的脸色时,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这眼睛,这鼻子,分明是哭过!不会是玉哥儿他没瞒住?盈盈姐知道了吧?! 夏墨心惊之余,更多是怜惜。 柳盈盈没错过他脸上一晃而过的惊愕,眸光微凝,越发笃定自己想的没错。 泽哥儿他,果然知道…… “我想和你单独聊点事儿,可以吗?”柳盈盈抿了下唇,直接开门见山,说时还歉意地看了凌川一眼。 “当然可以,我也好久的没和盈盈姐聊天了。”夏墨一口答应。 “你们聊,我去烧水。” 凌川不多言,说完就非常有眼力劲地离开了,将空间留给小哥儿和这可怜的女子。 “盈盈姐,进屋吧,我这里有刚买的花茶,喝着不但能美容养颜,还能滋心润肺,可好喝呢。”夏墨干巴巴道。 柳盈盈没拒绝,“好。” 两人进了屋里,坐下。 夏墨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碗用灵湖水泡的花茶,“盈盈姐,先喝口水,我看你唇挺干的。” 柳盈盈默了下,便将碗端起喝了口。 花茶很甘甜,但柳盈盈无心品尝,喝了一口后就放下了。 然后目不转睛地望着夏墨,道:“泽哥儿,你和玉哥儿他是不是见到顾郎了?” 夏墨眼角微张:“盈盈姐你知道了?!” 柳盈盈苦笑一声,“果然,难怪玉哥儿他最近老是走神,都不敢与我对视。” 第238章 我想见他… 等等,听盈盈姐这意思,敢情事不是玉哥儿告诉她的?而是她自己发现了玉哥儿的不对劲,然后过来诈他的话? 但就算发觉不对劲,若不是玉哥儿提及此事,盈盈姐她又是怎么发现事情和顾温琅那狗逼有关的?! 见夏墨沉默了许久,柳盈盈就像是看到他所想一样,深吸一口气道:“不是玉哥儿说的,我收到他的信了。” “什么?!”夏墨瞪圆了眼睛,一脸惊愕,视线触及她微红的眼时,险些拍桌而起。妈的狗逼男人,最好没在信里欺负他盈盈姐,否则他要他好看! “盈盈姐,他都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欺负你了?”夏墨忍住怒气道。 但他面色阴沉,眼里冷冽乍现,是柳盈盈从未见过的一面。 柳盈盈愣了下,咬咬唇,垂下眸说:“他……让我别等他了。” 夏墨一听,心里顿时更火了,直接将顾温琅那狗逼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遍。 嘴上却温声道:“盈盈姐,我并没有看到他,看到他的是玉哥儿,他和他们发生了争执,只是依旧没能把人留下。” 不管如何,都不能让盈盈姐误会了玉哥儿。 “他们?”女人的六感永远都是那么的敏锐,瞬间抓住了关键点。 夏墨嘴巴微张,半晌才道:“…嗯,玉哥儿是在铺子里撞见他们的,顾温琅他,他已经娶妻了,玉哥儿气不过,就和他们……” 后面的话,柳盈盈一字都听不进去。 原来,他已经成亲了啊。 这才是他不愿回来见她的原因吧?他果然是怕她纠缠,怕她打扰他的生活。 见柳盈盈脸色刷白,呆呆地坐在那里,夏墨心慌不已,可他不知要怎么安慰对方。 遂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眼,放轻声音,略显笨拙道:“盈盈姐,你还有婶儿,还有我们的。” 柳盈盈朱唇,眼睫轻颤,偏过头,似看向别处,又似不想被夏墨看到脆弱的一面。 夏墨嘴唇翕张,担忧地望着她的侧脸,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默坐着。 自古“情”字最是伤人,越是纯粹,越是痴情,就越是受伤。 唉—— 过了好一会儿,柳盈盈才抬起手,拽着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重新转过头。 然后强颜欢笑道:“我知道的,泽哥儿,这事你先别和我娘说。” 夏墨盯着她,见她彼时最担心的是周婶儿,紧提着的心稍稍松了点。 “盈盈姐放心,我是不会说的,婶儿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的。” 所以你也不要做什么傻事,让她担心,也让我们担心。 柳盈盈点点头,小哥儿的言外之意她也懂,对她娘,她已经够自私的了,所以她不能再自私了。 “盈盈姐,要不我们去套他麻袋,然后狠狠揍他一顿,打得他哭爹喊娘好不好?”夏墨握紧拳,脸上尽是蠢蠢欲动。 也许是小哥儿的表情太亮,真像要这样干似的,柳盈盈的脑中就不禁浮现出画面来,顿时,难受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纯属被逗的。 也就那一刻。 不过,她很快就注意到夏墨话中的信息,问:“泽哥儿,你知道他在哪?” “嗯,我怕有所误会,就让人去找了,却没想到,人刚找到,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起,他就先给你送信了。”夏墨耷拉着眉。 罢了罢了,迟早都要说的,既然盈盈姐已经知道了,那也好。 柳盈盈心里一暖。 原来,她的好伙伴们在背地里为她做了那么多,找人很不容易吧。 “谢谢你,泽哥儿,还有玉哥儿。”柳盈盈目光柔和地望着他,诚心道。 夏墨连连摇头,他什么忙都没帮上,“盈盈姐,我一直当你是我姐姐,姐弟之间,无需客气。” “再说了,我被人欺负时,你和婶儿都一次次挺身而出,想比起来,我这不算什么。” 柳盈盈听到夏墨这么说,哀伤的眼底又拂去一些阴霾,露出了真挚的笑意。 “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感谢你。”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母亲会对他好,一半都是因为芸姨。 夏墨挠挠头,还想说什么,柳盈盈又先开口了,“泽哥儿,我想见他,可以吗?” “见他吗?”夏墨蹙眉。 说实在的,他并不想盈盈姐去见渣男,见上一面,怕是又要伤上一回,毕竟感情东西,哪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夏墨思量片刻,同意了:“好,不过得晚上。”白天绑人不好绑,还是晚上比较方便。 夜黑风高,杀人……咳,痛打落水狗! 柳盈盈想了想,“可以,但是我得找个借口和我娘说。” 夏墨眼睛一转,“我有办法。” 柳盈盈表情微动:“真的?” “当然,盈盈姐,你要信我……” “好……” “……” 入夜,夏墨和凌川一起将柳盈盈送回了家,不安了一晚上的周氏看到女儿后,顿时表情一松,眉开眼笑,对着夏墨和凌川一个劲地道谢。 夏墨连连摆手,随便提了一嘴,说他们聊的是关于营生活儿的事,以消除一下老人家心里的不安。 柳盈盈知道他好意,便对他笑笑。 和夏墨聊了许久,性格本就坚韧的柳盈盈不再自顾自地钻牛角尖。 这是幸事。这一趟,去的值。 翌日,夏墨便告诉玉哥儿,柳盈盈已经知道顾温琅的事了,当即吓了玉哥儿好大一跳。 玉哥儿完全没做好柳盈盈发现自己瞒着她的心理准备,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个人是又急又丧。 “完了完了,盈盈姐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够朋友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居然瞒着她……” 夏墨见他这样,有些好玩,故意逗他,蹙着眉若有所思道:“嗯……好像有点。” 玉哥儿闻言脸色大变,快要哭了。 “那,那怎么办啊……” 夏墨没忍住笑了两声,“骗你的啦,盈盈姐昨晚还说很感谢你为她出头来着。” 玉哥儿被夏墨耍了也不生气,关注点全在柳盈盈不生他的气上,眨眨眼,“真的?” “千真万确,要不你去和她说说?”夏墨提议。 玉哥儿想了想,重重点头:“好!” 只是想法是一回事,当面又是另一回事,当玉哥儿真正面对柳盈盈时,又怂了。 他驼着背在原地踌躇,下巴几乎要贴到胸口上,他既不敢上前,也不敢看柳盈盈。 “对不起,盈盈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和你说,我怕……” 柳盈盈走到他跟前,抬手拍拍他肩膀,打断他:“不用多想,也不用自责,我都知道的,你们都是为我好,也从未想过一直隐瞒我这事。” 玉哥儿猛然抬头,眼睛红红:“嗯!” 第239章 决定进城 “不过,这事你还得帮我瞒着我娘。”柳盈盈望着他,目光曈曈道。 “我知道,我保证一个字都不会说的。”玉哥儿表态。呜,只要盈盈姐没气他,没不想理他,让他干什么都行。 “好啦,别皱着脸了,再皱都快成小老头了,我信你的。”柳盈盈浅浅笑了下。 玉哥儿也笑了,见盈盈姐不但不怨他,也没因那负心汉而要死要活,担忧了数日的心总算落下。 遂嘟喃一句:“才会像呢。” 见他俩说开,夏墨心里也高兴,然后想到正事,便上前对玉哥儿循循善诱道:“玉哥儿,想不想去县城住一晚,看看好看的夜市啊?” “夜市?盈盈姐也一起吗?”玉哥儿说着就瞄了柳盈盈一眼,心想泽哥儿是不是想带盈盈姐去散心。 “当然一起,我,你们,还有川哥。”夏墨说道,“其实是这样的,盈盈姐她想去见顾温琅一面,但就她自己进城的话,怕婶儿会多想,所以不如咱们佯装去逛夜市。” 玉哥儿听闻柳盈盈要去见顾温琅时,两条眉毛瞬间竖起来了。 “盈盈姐,你要去见他?为什么?!”那该死的负心汉有什么好见的?难道盈盈姐她对他恋恋不舍?! 看着炸毛的玉哥儿,夏墨心道果然和他一样,第一反应都是不想盈盈姐她去见那人渣,但仔细一想,还不如让他们见上一面,这样一来也没什么遗憾,好死心。 “玉哥儿,你先别激动。”他道。 玉哥儿气的脸颊鼓鼓,干瞪着眼:“要是那人又欺负盈盈姐怎么办。” 夏墨眉一挑:“这不是还有咱们吗?” 好像是这样的哦,他们人多,尤其凌大哥已在,一个顶俩…… 如是想着,玉哥儿表情稍稍缓和了些。 但他之前死命拦堵对方,对方都不肯承认,也不愿来柳家村见盈盈姐,所以他们约他,他会应约吗? 对于这个问题,玉哥儿性子直,直接问了出来,“他敢来吗?” 柳盈盈眼睑一压,没说话。 玉哥儿瞧见了,恨不得抽自己这嘴两巴掌,让你犯浑,说什么不好?干嘛非要说这个啊! 夏墨冷笑一声,“自是不敢来的,连送个信都是偷偷摸摸的,他敢见盈盈姐吗?有脸见盈盈姐吗?” “他没有!”玉哥儿义愤填膺,像是找到战友一般,眼里的火星子瞬间又燃了。 “那不是,所以我也不打算邀请他。”渣滓而已,邀请这种礼仪,可不是畜牲能享受的。 玉哥儿望了柳盈盈一眼,然后又重新看向夏墨,“所以……你是想直接将他绑来?” 夏墨对他弯弯眼,露出一口小白牙:“是啊。” 玉哥儿:喔!这个好!最好揍上一顿,给盈盈姐出口气! “所以你去不去?”夏墨问他。 “去!当然去!我怎么能不去!”化身正义之光的玉哥儿激动道。 在他脑里,他已经拿着一根木棒对那负心汉暴捶了。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啊。”夏墨一锤定音。 “嗯嗯嗯!”玉哥儿重重应了声,他愿为盈盈姐她冲锋陷阵,痛殴人渣。 “对了,我们晚上八成是要留宿的,定房包在我身上,至于婶儿那里,你自己能说服她吗?要不要我们一起?” 这一点很重要,拐人家哥儿出门,还夜不归宿,确实有点难搞。 “可以的,我娘她很好说话的,而且盈盈姐也去。”玉哥儿说道。 夏墨看向柳盈盈,他知道两位婶儿人好,平时也好说话。 但一事归一事,这事关她们儿女的人身安全问题,夏墨还真不敢说这两位婶婶还会不会那么好说话。 柳盈盈收到夏墨询问的眼神,也点点头说:“我可以的。”本来就是她的事,她的小伙伴们可以,她自己又什么不可以的? “谢谢你们。”柳盈盈看着眼前这两个为她担忧,给她鼓励和勇气的人,突然鞠躬,由衷道谢。 夏墨和玉哥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动作吓一跳,赶紧把人扶起。 “盈盈姐,你这是干嘛?!” “就是!我小心脏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玉哥儿边说便拍胸膛,安抚一下他那颗险些蹦出来的心。 下一刻,三人相视,皆眼眸一弯,嘴角上扬,清浅的笑音里,是名为最真挚的友谊。 “盈盈姐,泽哥儿,你们想那天去逛夜市啊?”玉哥儿问。 夏墨也转眸望向柳盈盈,显然,也是在等她的答案。 “就今晚吧。”柳盈盈道。 她之所以想去见他,并非是想纠缠不清,而是因为她想亲耳听到他说,他放弃这段感情的理由,让自己彻底死心。 然后信物交还,她无悔,也问心无愧。 “好,那我这就回去和我娘说。”玉哥儿说完就风风火火跑了,看着比当事人还急。 柳盈盈无奈一笑,说:“他没被伤到,真好。” 夏墨望着他跑远的背影点点头,随之也笑了,“确实。” 他就说,玉哥儿那天丧成那样,不可能是只因盈盈姐的事情。 “先回去吧,我们下午见。” “好。”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古代的夜市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很好看,与天上的星河相得益彰,看起来就像一幅绝美的夜市图。 夏墨感慨,他是第一次站在高楼上观赏呢,上回被人坑进了大牢,都没来得及好好观赏一番。 玉哥儿和柳盈盈也占他边上,一起朝底下望去,眼里眸光澄暖,倒映着重重光影。 看了许久,玉哥儿收回视线,问夏墨:“泽哥儿,凌大哥要多久才把人带过来啊?” 柳盈盈也转过头,看向夏墨。 “别急嘛,咱们等着就是了,他和龚大哥会把那贱人带过来的。”夏墨道。 噗……玉哥儿听到他喊顾温琅贱人时,差点绷不住脸,只能努力把注意力挪到另一个人身上,“咳……原来龚大哥他也在啊。” 夏墨“嗯”了声,一本正经道:“他和川哥兄弟多,找人容易。” “原来如此。”玉哥儿点点头,余光偷偷窥了柳盈盈一眼,怎么看都有点耐人寻味。 第240章 绑人 夏墨撇开眼,假装没看到。 柳盈盈也没什么反应,是没看懂,还是装不懂,夏墨认为是后者。 没办法,这傻小孩想什么都写脸上了,他们能不懂吗? 夏墨心里一阵好笑,若是可以,他倒也挺想撮合他们的,但现在俨然不是时候。 很多人都说,结束一段感情最好的治疗方法是开始新的感情。但他不这样认为,因为这是不公平的,是对另一个人的不公平。 而且盈盈姐显然也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只希望经过今晚,她能慢慢放下,然后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 至于龚鸣,人还不错,若盈盈姐日后愿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祝他好运吧。 另一边,当凌川和龚鸣蒙着面潜入顾温琅所在的宅子时,顾温琅正在房里哄赵熙儿睡觉。 两人坐在房顶上,面无表情地听着。 好在下面两人没做什么长针眼的事,否则他们估计得晚点再来。 其实,凌川完全可以不来的,但他家小哥儿说要是他留在那里的话,玉哥儿会紧张,柳盈盈也会憋着话儿不好意思说,所以他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了。 等了许久,等的两人眉心都能夹死一只蚊子,顾温琅终于功成身退,走出房门。 就在他们相视一眼,打算动手时,一个家丁鬼鬼祟祟从另一侧出来了,还对着顾温琅笑得十分谄媚。 “姑……” “去那边说。”顾温琅在他张口欲言时,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欸,好。”阿全答应。 于是两转个弯,来到无人的庭院。 顾温琅环顾一圈,才问:“阿全,信可送到了?” “回姑爷,已经送到柳姑娘手中了。”阿全两手交叠,有一下没一下搓着,压低声音道。 顾温琅默了默,忍不住又问:“她可曾有说什么?” 阿全摇摇头表示没有,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信不是他送的,但他不可能告诉对方。 其次就是,就算有话他也不会和他说,他本就想拿点小钱,可不敢把小姐得罪死。 顾温琅眉头微皱,薄唇一抿,眼睛直勾勾盯着阿全:“真没有?” 不知为何,倏然听到这样的答案,他心底不禁异感顿生,像是在告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这样,那该是哪样? 是他不该娶熙儿?还是他不该负盈盈?又或者是,盈盈她不该是如此冷淡的态度? 阿全见他脸色变幻莫测,心中疑惑,同时还有点担心对方不给钱了,那他不就倒贴了吗?于是他壮着胆儿唤了几声:“姑爷……姑爷?” 顾温琅从恍惚中回过神,锋利的眼神射向他,冷冷道:“这事莫要跟熙儿提及,我怕她多想,气着自己,知道吗?” “欸,是是是,小的谨记在心,绝不让小姐听到一点风声。”阿全被他骤冷的面色吓一跳,立即点头哈腰,保证道。 顾温琅压下心里的烦躁,睨了他一眼后便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他,“嘴巴严实点。” 阿全被这雪白的银光一晃,顿时笑的眼睛都挤进肉缝里,赶紧双手接过。 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谢谢姑爷,谢谢姑爷,小的别的不行,但这嘴儿却是最严的,姑爷放心。” 顾温琅见不得他这有奶就是娘的模样,烦躁地挥挥手,让他赶紧走。 阿全见状,拿着银子笑嘻嘻地走了。 而顾温浪则臭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等阿全走没影后才呢喃一句:“为什么呢?” 他不知自己在纠结什么,居然会因一瞬间的想法而苦恼烦闷,这不是他的性格,可他就是忍不住会想…… 顾温琅思忖了许久,也没有确切答案,便揉了揉发胀的脑袋,决定先回房。 只是他才走到屋檐下,就忽地感觉身后有动静,便扭头一看,余光只来得及瞥见一抹残影。 当即,顾温琅背脊一凉,脸色遽沉。 “谁?!”他低喝,并猛地转过身,结果身后空旷旷的,连只影儿都没有。 难道是他看错了? 顾温琅蹙眉自疑。 结果下一瞬脖子就骤然一痛,他“唔”了一声,救命的话还没喊出口人就晕了过去。 看到人要倒地,身后的凌川完全没有要接手的意思,只冷冷看着。 这时,吓唬他的龚鸣也走了过来,只不过,他手里多了一条麻绳和一块抹布,是在这儿的厨房里顺的。 “你处理。”凌川丢下一句,就脚尖用力,借着围栏跃上屋檐,飞走了。 而龚鸣则低着头绑人,“嗯”了声,也不在意他老大有没有听到。 将人捆绑好后,龚鸣就捏开他的嘴,将味道绝佳的抹布塞了进去,然后扛起,飞走…… “川哥,你回来啦?”看到凌川,夏墨赶紧走了过去,然后朝他身后张望两下,“事情办的怎样?人呢?” 柳盈盈闻言,心里一紧,手不自觉捏紧衣角,遂也和玉哥儿一起走了过去。 凌川看了三人一眼,“龚鸣扛,我先回来,他随后就到。” 夏墨“哦哦”两声,然后转向柳盈盈,说道:“盈盈姐,你别怕,也别慌,待会儿我们就在外面守着,你想问就问,想揍就揍。” “是啊是啊,盈盈姐,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冲进去,咬死他!”玉哥儿也恶狠狠道,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可信性,他还龇牙咧嘴。 夏墨见他这样顿时忍俊不禁。 而柳盈盈心里负面的情绪也瞬间冲散开许多,朱唇微翘:“好。”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龚鸣就拎着人飞檐走壁,回来了。 绑了人,自然不可能走大门,即便这里是秦季的地方,所以他是翻窗进的。 玉哥儿看到这一幕的那一刹,嘴巴张的老大,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彼时,他忘了他最怂的凌大哥,一只手猛地拽住夏墨的袖子,然后猛拉,另一手指着龚鸣,结巴道:“飞,飞……龚大哥他居然会飞!!!” 夏墨见他这样笑了笑,好吧,原来不止他这个异世人感到震惊,土着也会震惊啊。 第241章 泼醒 “嗯嗯,我看到了。” 还不止一个,夏墨心道。 “原来龚大哥是绝世高人啊,小时候,阿爹就跟我说过,咱们大晋天下有不少能人异士,功夫高强,但他们行踪隐秘,我都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一个呢……” 玉哥儿巴拉巴拉说着,看向龚鸣的眼睛已经变成星星眼,亮的吓人。 以前他就觉得龚大哥和盈盈姐很般配,现在一瞧,简直是天仙配呐,吼吼吼,比那姓顾的不知好多少倍! 玉哥儿想着,就十分嫌弃地瞥了眼被龚鸣五花大绑,拎在手里的顾温琅一眼。 柳盈盈眼底也是一片愕然,显然,她同样震撼龚鸣会有这般身手。 她看向龚鸣的同时,龚鸣也看向她,两人视线交汇后,龚鸣率先开口:“盈盈姑娘,人给你带来了。” 说罢,他就将随手顾温琅丢到地上。 也许是凌川这一手刀后劲太大,顾温琅这一摔只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即醒过来。 柳盈盈:“……嗯,辛苦龚大哥了。” “不辛苦。”龚鸣望着她回道。 柳盈盈抿嘴,眼皮一压,便隔绝了他的视线,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顾温琅。 方才没仔细看,现在一看,见他不但被捆成了粽子,嘴里还塞了团黑乎麻漆的布料,不禁柳眉一蹙。 她这是在心疼这个人渣吗? 夏墨和玉哥儿等人自她出声后就一直关注着她的反应,见状,心中不约而同想道。 玉哥儿咬了下唇,压下心里的愤懑和不快,到底没说什么。 折藕还藕断丝连呢,他盈盈姐又不是神仙,付出的感情说抽回就抽回,封心锁爱,所以他还是别添乱,再往她伤口撒盐好了。 夏墨也没多言,只冷冷地看了顾温琅一眼,皮相可以,可惜是个人渣。 柳盈盈走了过去,又近距离端视了顾温琅几眼,才蹲下身去要解开绳子。 龚鸣见了,也蹲了下来:“我来吧。” 柳盈盈抬眸看了他一眼,“好,解开之后顺便帮我把他扶起到椅子上吧。” 顾温琅长高了,也长壮了,柳盈盈一人确实搬不动他。 玉哥儿:! 夏墨\\u0026凌川:…… 龚鸣点头,表情淡淡:“好。” 于是,在他的帮助下,躺在地上的顾温琅被他提溜到了太师椅上。 彼时,夏墨和玉哥儿他们也围了过来。 他对柳盈盈说:“盈盈姐,你和他聊时,要是他欺负你了,你就摔杯子,我们就在外面。” “没错,盈盈姐,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蛊惑啊。”玉哥儿附和道。他就怕盈盈姐心软,然后又被这负心汉给骗去了。 “嗯,你们放心好了,我今晚只是想问个清楚而已,既然他已娶妻,那我们就再无缘分了。”柳盈盈说道。 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若真这样做,除了让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受伤外,并不能挽回什么。 “好了,你们出去吧,有事我会叫你们的。”柳盈盈又补充了一句。 几人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再提其他。 夏墨:“那我们先走了。” 柳盈盈:“嗯。” 于是,夏墨和凌川便最先出去了,玉哥儿两边看看,也跟着出去了,只有龚鸣留在原地。 柳盈盈看他:这人怎么还不走? 像看出柳盈盈意思似的,龚鸣主动说道:“弄醒他再走。” 呃,好像也是?方才摔都摔不醒,要是等他自己醒过来,还真不知要等到何时呢。 “……那就劳烦龚大哥把他弄醒吧。”柳盈盈说道。 龚鸣“嗯”了声,“不劳烦。” 说罢,他就直接拿起桌面上不知谁喝过的茶水,在柳盈盈看出他意图却未来得及着阻止之前,伸出了两指在顾温琅胸口上方点了两下,然后手一倾,将茶水直直泼在了顾温琅脸上。 “咳唔——”顾温琅醒了。 龚鸣若无其事地放下茶杯,对柳盈盈说道:“好了,很容易,所以不用客气。” 柳盈盈:…… “好,那龚大哥也先出去吧。” “嗯。”龚鸣应了声,又斜愣了摸着脸要睁开眼的顾温琅一眼,便径直走了。 见他出去后,柳盈盈松了一口气。 “嘶——” 顾温琅一动,脖子就隐隐作痛。 这痛楚提醒他,他好像被人袭击了!于是他顷刻间惊醒过来,并猛抬头,眼神警惕又凶狠地往上瞪过去。 只是这一瞪,他整个人就呆住了。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在这里?! 望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顾温琅凶狠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到最后,渐渐变的无措,紧张,与闪烁。 “盈盈,是你吗?”顾温琅顾不得身上的狼狈,直接站起身。 柳盈盈盯着他,回道:“是我。” 再次见到这人,她才发现,这人已经和她记忆中的顾郎不一样了。 眼前的他仪容华贵,成熟稳重,像个富贵人家,不再像那个给她在地里煨番薯吃,最后搞得自己灰头土脸的顾郎了。 也不是她说想吃金桃娘了,就直接跑上山给她摘了满满一篮子的金桃娘,最后险些和小孩子置气的愣小子…… 柳盈盈想着想着,张了张嘴,一时间,心中无数的质问竟不知从何说起。 而顾温琅见她目不斜视地望着自己,顾心里五味杂陈。 他以为只要送了信,他们这辈子就不会再见面了,却不曾想,盈盈对他的情是如此深厚,不惜将他绑来。 俨然,在顾温琅眼里,柳盈盈只是被会让人绑他,就是对他放不下。 “盈盈,你和伯母她,这些年还好吗?”顾温琅问道。 再见初恋之人,心里没半点情绪是假的,但他已经娶了熙儿,是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了。 熙儿不但救他一命,还待他父母如亲父母一般,他又只能对不住她,连她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做不到? “很好,不愁吃不愁穿。”柳盈盈嘴上说道,心里却忍不住自嘲,自己义无反顾地等他,耻笑讥笑自是少不了,能好吗? 顾温琅闻言,也不知能再说些什么,只扯动嘴角干巴巴说了句,“那就好。” “……嗯。” 第242章 死心了 柳盈盈应完,两人便再次陷入沉默。 到底是有了距离,有了隔阂,哪怕他们曾经再相爱,也真的回不去了。 柳盈盈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心痛之余,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于是她攥攥拳,深吸一口气,掀起眼皮看向男人,问出了她最想问的话:“那封信,是你送的吗?你……娶妻了?” 正在思索找什么话题聊才不会显得那么尴尬的顾温琅突然听闻这个问题,不禁又是一愣。 显然,这和他所想的重逢不一样,即便他有想过会被质问,但不应该这么快啊。 不过,也正因如此,顾温琅越发认为柳盈盈会迫切地质问他,实则就是在意他,想乞求他不要放弃她…… “难道不是?”见顾温琅神色变了又变,柳盈盈蹙眉,心底升起一丝悸动。 被她深深看着,顾温琅顿时有些脸皮发紧,只觉无处遁形。 “嗯?不能说吗?”柳盈盈见他眼神躲闪,再次选择沉默,便已经知晓答案,但她就是要他亲口说出。 面对柳盈盈的步步紧逼,顾温琅最终还是应了:“……是。” 然后又语速飞快道:“盈盈,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是我对不起你,我……” 柳盈盈木木看着他,忽然嗤笑了下,“打你,骂你,又有什么用?” “盈盈……”顾温琅心中动容,她果然是来挽留他的,可是他不能啊,熙儿她身骨子不好。 柳盈盈不知他所想,直接打断他,“你有错,我也有错,所以我们算扯平了。” “不,你没错。”顾温琅否认,他自知理亏,所以也见不得她这样说自己。 然而柳盈盈却笑着摇摇头,“有的。” 我的错,在于自己的自大与天真,伤害了最疼爱我的母亲,让她被不少人挤兑,笑话她家里有个老姑娘,嫁不出去…… “盈盈,你别这样,我……” 顾温琅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柳盈盈已经得到她想到的话了,所以没再看他,而是从袖兜里拿出了这些年一直被她视如珍宝的信物,递到他跟前。 “你我缘分已尽,这把梳子,也该物归原主,以后,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我祝你和你的妻子琴瑟和鸣,恩爱有加,白头偕老。” 顾温琅低头,呆呆地看着木梳子,他没想到她将它保管得那么好,更没想到,她不是来挽留他的,而是来和他辞别的。 “拿着吧。”柳盈盈看不懂他为什么要震惊,难道他以为自己不会好好保管他们的信物吗? 唉,罢了罢了,随他怎么想吧。 “盈盈,是我对不起你,我来生,我来生一定娶……” “不用。”柳盈盈眉头一紧,冷声道。 “盈盈,你是在怨我气我对不对?但是我真不能娶你,我依旧喜欢你,但熙儿她身体不好,我不能纳你,我……” “你给我住嘴!”柳盈盈脸色变的非常难堪,她用一直非常陌生的眼神看着顾温琅,突然间,她觉得眼前这人变得面目全非。 这些话……他怎么说的出口?! 男子是可以三妻四妾,但她柳盈盈不行!她不愿!也不想!更不会和别人争一个已经变了心的男人!亦不甘为人妾! “盈盈,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一脸怒容的柳盈盈,顾温琅瞬间就明白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伤人,但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柳盈盈这会儿是彻底死心了,也不想和他多聊,既然他不愿收回这梳子,那就随他吧。 如是想着,心灰意冷的柳盈盈便将梳子放在了桌面上,侧过头,对目光希翼地看着她的顾温琅道:“后会无期。” 说完,柳盈盈就收回视线,转身欲走。 “不!”顾温琅下意识拒绝。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它在告诉他,她是他的,她不该走,事情不好是这样的! 柳盈盈见他要追来,还想拉自己的,不由眉心紧蹙,便直接顿下脚步,淡漠道:“玉哥儿他们在外面,你还是等会再出去吧,我怕他们看到你后,会有些激动。” 想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顾温琅动作一僵,玉哥儿他是不怕,但能无声无息将他绑来这里的人,就不同而语了。 “还有你是不是忘了你说的?你妻子的身体不好?事已至此,莫要纠缠。” 说罢,柳盈盈也不等他回应,便转过身,抬脚径直走了。 吱呀—— 房门被人打开,在外面过候着的夏墨几人纷纷抬头,望去。 看到柳盈盈出来,玉哥儿眼睛一亮,立即上前,并唤了声:“盈盈姐!” 几人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出来,不禁有些讶然,同时细细打量起她的脸来。 嗯,出来眼神有些哀伤,面色却如常,眼睛鼻子也不红,应该是没哭过的。 “聊完了?”夏墨问道。 柳盈盈点点头,微笑了下:“聊完了,我看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去逛个夜市吧?也不妄此行?” 夏墨没意见,逛夜市好啊,不但能让她去散散心,更能体验一下灯火通明的夜市鲜感,多好啊。 “走走走,我刚才就闻到街上小吃儿飘过来的香味了,现在就去尝一个!” “我也闻到了,还有那边好像有猜灯谜,我想要只小老虎,到时候给我阿娘带回去。”玉哥儿道。 凌川和龚鸣虽不言,视线也始终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但对于逛夜市,他俩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那好,我们一起帮你猜。”柳盈盈弯了弯腰,对玉哥儿道。 “呜!盈盈姐,你就是我的亲姐姐!”玉哥儿感动不已。 夏墨笑了,忍不住逗他:“盈盈姐是亲姐姐,那我们是你什么?亲哥哥?” “是是是,你们都是我的亲哥哥。”玉哥儿见杆子就爬,略狗腿道,余光瞄见柳盈盈抿嘴轻笑,便更加卖力了。 于是,几人便在玉哥儿的叽叽喳喳中离开了酒楼,当他们出来酒楼大门后,夏墨就扭过头看了走在最后面的龚鸣一眼,而龚鸣也对他微微点了头。 “墨儿,你想要什么?”凌川适时出声,遽然打断两人的眉来眼去。 第243章 及时止损 夏墨转而望向边上的男人,瞬目:“吃好吃的啊。”刚才不是说了吗? “知道,其他呢?墨儿只想好吃的?” 夏墨想了下,又朝人来人往的街市扫了一眼,灯火重重,人影绰绰,看的他眼花缭乱,暂时没特别想要的,遂反过来问男人。 “没有哦,川哥呢?” 凌川低头望着小哥儿那被晚风吹得飘逸的发丝点了点头,他确实有。 “川哥想买什么?我帮你挑。” “好,不过想给墨儿添置些新衣裳。” 现在的天,早晚已经有许些凉气了,等到深秋,天就会开始变冷,小哥儿家里只有适合夏天的衣服,到时候穿过于单薄了些。 啊?原来是想给他买衣服啊。 夏愣了下,继而笑开:“不用,家里有,够换。” 说时也打量起男人身上的衣服,相比他自己,他倒觉得他川哥才更需要,嗯,就这么愉快地定了,给川哥买几身新的。 “要的,天要变凉了。”凌川道。 夏墨拗不过他,心想赚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反正开始换季了,买就买吧。 “那好,一起买吧。”凌川黑亮的眼眸浮现淡淡的笑意,应了声。 对于两人的咬耳朵,玉哥儿他们早就听到了,柳盈盈也若有似无的望了他们几眼,最后扭头看向别处,露出了释然的笑。 往好的方面想,她这算不算及时止损? 她向往的感情一直都是这样的,她不需要对方多有钱有势,毕竟她又不是残废,生活共同努力就是了,贵在真心,知冷知暖。 说没伤到是假的,说不心痛也是假的。 今晚一见,不但让她知道顾温琅真的变了,更让她明白,以往的深情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被感动的,也只有她自己而已。 “盈盈姐,你快看!有糖人耶!”玉哥儿扯扯柳盈盈的衣角,手指向卖糖人的摊位。 思绪被打断,柳盈盈朝玉哥儿指的方向看去,小摊贩生意挺好,有好几个大人带着小孩儿在等,小孩儿个个目不转睛,紧盯着小贩手里的糖人。 “想吃?”柳盈盈抽回视线,问玉哥儿。 “想!走,盈盈姐,我请你们吃糖人!”玉哥儿提议道。 说罢又忽地想起他的钱大部分都让他娘帮存着,身上没带多少,遂又对大家抱涩地笑了笑,“不过只能请小样的啊。” 他不是没看到盈盈姐的黯然神伤,既然心里苦了,那吃点糖是不是就没那么苦了? 夏墨勾唇,毫不客气道:“小的正好,尝个新鲜,待会我还想吃其他的呢。” “那赶紧过去,等下人更多了!”玉哥儿说着就先屁颠屁颠跑过起了,然后非常豪气的跟小贩要了五个糖人。 小贩登时笑得合不拢嘴,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玉哥儿顿时被问住了,他想要小老虎,但他不知道盈盈姐他们想要什么啊。 就在玉哥儿回头时,夏墨他们刚好走过来,“师傅,我和他是一起的,我要……” “狼和小羊。”凌川截胡道。 夏墨挑眉,“你喜欢狼?” 凌川一本正经,“嗯。” 眼看这两人又不适时地撒狗粮,龚鸣表情出现了裂缝,心道你们行行好,别再刺激我的盈盈姑娘了好吧?! 柳盈盈倒没多想,她要了只小鸟。 大家都说了想要的,就差仍寻思着小鸟配什么最好的龚鸣了,于是玉哥儿看向他,问了句,“龚大哥,你呢,你想要什么?” 小鸟配什么他不知道,小鸟喜欢什么他确是知道,总不能说他想要条虫子吧? 还是别了,说出来估计只会让人以为他审美有问题呢,毕竟,他们一个大老粗吃糖人就很怪异了好吧! “咳咳,我随意。”龚鸣道。 小贩望了他两眼,突然嘿嘿笑,“小伙子要是不挑,我这有个刚做好的小美人,你要不要?”说罢小贩还特地腾出一只手指了指。 小美人…… 知道龚鸣心思的夏墨几人一致看向他,当然,除了柳盈盈。 “……可以。”都夸下海口了,他能打自己脸吗?龚鸣微笑。 于是,最后龚鸣一个大老粗,拿了根小美人糖人,而夏墨和凌川则互换了。 理由是凌川觉得狼没小羊可爱,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夏墨默默翻了个白眼。 而对此见怪不怪的龚鸣,则略微无语地撇开眼,眼不见为净。 几人逛着玩着,可以说是吃遍了大半个夜市的小吃,还买了不少东西。 玉哥儿拿着夏墨帮他赢来的小老虎花灯,笑成了傻子,就连柳盈盈,也在他们的陪伴下拂去了大半郁气。 “泽哥儿,原来真是你们啊。”熟悉的声音响起,玉哥儿笑容一僵。 是谢豫,还有窦婆婆和谢老爷子他们,真是巧了,玉哥儿小眼神飘忽,强淡定。 夏墨则笑着和两位老人打招呼,“阿婆,阿公,近来可好?” 窦婆婆一见夏墨就欢喜,“好好好,我们很好,也多亏了你上次那补品,你看老爷子他,都精神的可以出来逛了。” “是啊,我现在又跑又跳都不成问题。”谢老爷子也笑成了菊花脸,对这个后辈啊心里是喜欢的很,若不是人家已婚嫁,他都想撮合他和自己孙儿了。 说到孙子,谢老爷子就忍不住朝谢豫投去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结果这一瞧,就见他盯着一个提着小老虎花灯的小哥儿看,而那小小哥儿一个劲地撇开视线。 这小子,莫不是…… 谢老爷子的眼神瞬间锃亮,然后一双老眼也紧盯着玉哥儿打量。 嗯,模样周正,眼神清明,能与泽哥儿玩到一块的,应该是个好孩子…… 谢家一老一小的视线都落到玉哥儿身上,尤其是谢老爷子,连边上人聊啥都不听了,只对玉哥儿是越看越满意。 而玉哥儿,面对谢老爷子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目光,是非常非常的不自在,一个谢豫就让他够尴尬的了,外加一个目光如炬的老人,这简直是压力山大。 “既然都是逛街,不如一起吧?等夜关了,就直接住阿婆家。”窦婆婆笑呵呵道。 夏墨:“这怎么好意思……” 窦婆婆瞪了他一眼,故作生气道:“都叫阿婆了还那么见外,那还是别叫我阿婆好了。” 夏墨有些苦笑不得,赶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婆你看我们人这么多……” 第244章 打脸 窦婆婆还没说话,谢老爷子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掠过,拍案道:“没事,房间够住,再来几个都绰绰有余。” 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豫一眼,谢豫与他视线对上,不禁微微蹙眉,他怎么觉得老爷子的眼里有话似的? 于是,在窦婆婆和谢老爷子的热情邀请下,夏墨几人当晚便直接在谢家留宿,连住客栈的钱都省了。 第二天,他们吃过早餐后,又逗留了一阵,便和窦婆婆他们道别。 一出谢家,玉哥儿挺直了一早上的背脊骤然一松,默默呼了口气儿。 其实他也明白,这都是他自身问题,谢公子什么都不知道,就他一人在那里胡思乱想,嗐~ 下次,下次他一定能表现得自然一点,玉哥儿暗暗握拳,毕竟就算不能朝感情方面发展,能结交一位这么出色的人也很不错。 等他们回到柳家村,两位母亲见自家女儿哥儿给她们带了礼物,心里瞬间软成一片,对他们去逛夜市的事是丝毫不生疑。 柳盈盈见状,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和夏墨还有玉哥儿相视一笑。 就在他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时,赵熙儿这个事儿精就又跳出来搞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晚上,赵熙儿半夜迷迷糊糊醒来,突然发现顾温琅不见了,一开始以为是起夜,结果等了又等,却发现人一直没回来,不禁担心,遂起身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更慌,那么大一个人居然不见了! 于是,前一刻还静悄悄的宅子,在发现人不在后彻底炸开花了。 赵熙儿当即发了好大的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姑爷那么大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哈?你们倒是说话啊!” 被训斥的下人个个噤若寒蝉,低垂着脑袋不说话,连呼吸声都快屏住了。 乒呤乓啷—— 赵熙儿见他们一个个都不吭声,便开始胡乱砸东西,砸到她气喘吁吁为止,才朝着一群下人怒吼:“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 “是!”下人一哄而散,赶紧逃离低压现场,以免殃及池鱼。 赵熙儿看着一地的碎片,前世的悲惨再次浮现眼前,不行!不管如何,她都不会放开他的,既然她重来一世,那她就要比谁都活的好! 顾温琅,你只能是我的,是我赵熙儿的,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赵熙儿双目赤红,两手攥的发白。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近乎全城搜捕的赵家下人终于找到了顾温琅,只是看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姑爷,这些下人个个心惊。 这样的姑爷就是个烫手山芋啊,谁扶谁倒霉,毕竟他们已经不敢想象小姐再次发疯的场面了。 但伸头缩头都是一把刀,人他们迟早还是要带回去的,唉…… 不出意料,当一众家丁将人背回去,赵熙儿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顾温琅时,顿时目眦尽裂,尖叫出声,整个人扑了上去,想伸手碰顾温琅的脸却又不敢。 “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转头怒声质问下人,然后又转过头呼唤男人,“顾郎,顾温琅,你不能有事啊!!” 下人连连摇头,颤颤巍巍道:“小姐,我们找到姑爷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 赵熙儿气的胸脯不停起伏,“给我去查,敢这样对我的顾郎,我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世上!” “是,是。”那人听完,赶紧脚底一抹油,飞快跑了。 赵熙儿呵斥完这一个,又心疼地看了昏迷不醒的顾温琅一眼,然后瞪向其他人,“郎中呢?!” “小姐毋急,已经派人去找了。”香儿上前回道,到底是赵熙儿的大丫鬟,胆子比其他人大一点点。 赵熙儿闻言,眉头虽紧拧,脸上愠色未消,但人到底是冷静一点点。 “你去盆热水来。” “是。”香儿听从吩咐,疾步走了出去。 “顾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要是出点事,我该怎么办……”赵熙儿握着顾温琅的手喃喃道,可惜床上的人不会回答她。 又过了半晌,她挥退其他人,开始帮顾温琅解去外衣。 随着外袍的解开,一把十分普通的木梳子就掉了出来,赵熙儿讶然,将它捡起看了下,心中感动不已。 “这是你给我做的吗?”这梳子一看就是自己做的,成色很一般,梳齿大小不一。 但只要一想到这是顾郎偷偷给她做的,赵熙儿的心里就像是被灌了蜜一样,看向顾温琅的眼神更加柔和。 这时,打水回来的香儿见她家小姐一脸甜蜜,简直跟方才换了个人似的,拿着一把破梳子细细抚摸,不禁诧异。 不过转念一想,能让她家小姐那么稀罕,这梳子的来历只有一个,那就是…… “小姐,这是姑爷亲手给您做的梳子吗?”香儿一边放好盆子,一边问道。 赵熙儿“嗯”了声,眉眼含笑,“没错,就是顾郎给我做……”一个“的”字尚未说出口,声音就戛然而止,像卡壳了一样。 香儿疑惑地看过去,就见她家小姐表情瞬变,笑容硬生生僵在了脸上,眼里是可怕的风暴在聚涌。 香儿察觉了不对劲,走过去小心询问:“小姐,怎么了?” “柳盈盈!”赵熙儿的眼神阴戾,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她唇缝里蹦出来。 “啊?什么?”香儿不明就里。 下一刻,赵熙儿就猛地站起身,将手里的木梳子狠狠地掷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香儿见状背脊一僵,大气不敢出一下,心里猜测不断,难道这梳子有问题?难道它不是姑爷送给小姐的? 香儿猜的不错,这梳子的确不是送给她家小姐的,而是送给另一个女子的。 要不是看到背面刻有柳盈盈的名字,赵熙儿差点就以为前面那个一生一世的誓言是给她的! 这无疑是往赵熙儿脸上狠狠抽了几巴掌,她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他了,结果他还是忘不了那贱人! 等等,这东西她一直没见过…… 如是想着,赵熙儿就倏地转过头,眼里冒火地看向顾温琅。 第245章 容不下 香儿见她家小姐艴然不悦,恨不得把人吃了的模样,看向顾温琅的眼里多了丝不喜。 姑爷也真是的,小姐对他那么好,他心里却惦记着别的女人,还将送给别人东西揣怀里,真是不知好歹! 还有,这不是直捅马蜂窝是什么? 唉,就她小姐对他的稀罕劲儿,估计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不一样了,就算是被打死了也无人在意。 香儿压下眼眸,瞥了眼地上的梳子,斟酌一番后说道:“小姐,你先别生气,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一定。”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人赃俱获,东西都被她看到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赵熙儿眼神冷冽,直直看向香儿,像是非要她给她个好说辞不可。 香儿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话已口出,要是她不把话圆回去,小姐恐怕会迁怒她。 “小姐,你看姑爷他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说不定,说不定是有人想借此物来挑拨你与姑爷的关系呢。”香儿急中生智,祸水东引。 果然,赵熙儿顿时眸光微滞,“香儿是说,有人见不得我和顾郎好,所以利用这把破梳子想让我与顾郎生隙,她好趁虚而入?” 见小姐把话听进去了,香儿也不管自己说的对不对,点头道:“没错,小姐您觉得呢?难道您不觉得姑爷他伤的太蹊跷了吗?” 赵熙儿沉眸幽思,忽然觉得香儿的话不无道理,既然没人看到顾郎离开,那答案只有一个,顾郎他极可能是被人劫走的! 只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难道是柳盈盈?可她就一普通村姑而已,压根不可能结识传闻中的高手,更不可能请的起。 就算前世,她也不曾听闻过此事。 香儿见赵熙儿的表情又开始莫测起来,内心不禁暗暗打起鼓来,小姐她这是信啊?还是不信啊? “小姐,奴婢是不是说错了?” 赵熙儿摇头,“你说的没错,这回也多亏了你的提醒,若不然我恐怕就真的误会顾郎了。 ”她眼睛闭上又睁开,目光冷冷扫向躺在地上的木梳子。 柳盈盈,不管是不是你,我都容不下你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小姐,您还是先帮姑爷擦拭吧,这事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还是姑爷要紧。”香儿说道。 “嗯,你说的对,把帕子拧好水给我。”赵熙儿吩咐完香儿就自顾自坐到床沿,心疼地看着顾温琅的脸,这得多疼啊。 “小姐,给。”香儿将帕子递到赵熙儿手上,然后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赵熙儿把顾温琅的脸和手脚都擦拭过后,郎中就来了。 顾温琅这一顿揍虽没伤及五脏六腑和筋骨,但若想短时间内痊愈是不可能的。 赵熙儿一听,心里遽紧,但也没办法,只能花大钱让郎中开最好的药和药膏。 要是能找到那个叫夏墨的哥儿就好了,只要她在他最困苦的时候给予一点小恩小惠,然后一步步攻陷其心,在对方不知道那神瓶的厉害时自己先将东西哄骗到手,顾郎这点小伤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想到着,赵熙儿就忍不住问道:“香儿,找到夏墨了吗?” “小姐,咱们那么高调之后,确实有不少人找上我们说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哥儿,可是经过筛选,没一个符合小姐您说的那些的,更别提他们手里有什么彩云瓶了。”香儿如实回道。 “怎么会没有?不可能的……”赵熙儿低声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她重生了,所以世界轨迹也发生了变化吗? 赵熙儿没有答案。 香儿偷偷打量她神色,犹豫的问:“小姐,还继续找吗?” 赵熙儿眉头微微蹙了下,“继续。” “是。”香儿回道,“小姐,夜已渐深,不如您先歇下,姑爷的药奴婢煎好了再给您送来?” “去吧……等等,出去后,把阿全他给我叫来。”香儿刚转身要走,就又被赵熙儿叫住。 听她这话,香儿的余光就下意识瞥向木梳子,然后点了点头回了个“是”,便退了出去。 自知晓姑爷失踪后,阿全的心就一直高高悬挂着,之后又看到了姑爷被人打成那副惨样,阿全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家小姐善妒,要是被她发现姑爷失踪之前还让他给别的女人送过信儿,定会把他打死然后丢去喂狗的! 所以当香儿来传话时,心虚的阿全冷汗都冒出来了,一路上他心跳加快,满脑子都是小姐她是不是知道了?他要不要坦白从宽啊…… 由于脑补过度,阿全走到赵熙儿跟前时两条腿都快软了,脸色自是好看不到那里去。 “小姐。”他弓着腰,低着头唤了声。 赵熙儿掀起眼皮望向他:“阿全啊,姑爷他最近和府里的谁走的最近?” 阿全心里一抖,想也不想就放弃了坦诚的做法,他说:“回小姐,姑爷并没有和哪个下人走的近,基本都是在陪着小姐您,除了陪您,姑爷他不是在书房里看书,就是写字作画。” 赵熙儿深深看了他几眼,“哦?是吗?” 阿全一咬牙,抬起头对上她视线回道:“是的,小的发誓,绝无虚言!” “那就好,叫你来是想让你去帮我办件事,最好在这几天内完成,别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别让姑爷知道,明白吗?”赵熙儿说着,眼中多了股威胁之意。 阿全紧绷的身躯刚松,就又被她看的骤然一紧,“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姐您直说便是,小的这嘴最严实了,准烂在肚子里,别人休想从我这儿撬出一个字儿。” 赵熙儿见他一副愿为她肝脑涂地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事情办成了,定好好赏你。” 闻言,阿全的心情直接从地狱蹦上了云端,顷刻间又恢复他那市侩又谄媚的表情:“小姐请说。” 赵熙儿扯扯嘴角,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听说我们隔壁张府有个傻子,年纪也不小了,你想办法让他去娶柳家村一个叫柳盈盈的姑娘,就算不娶也没关系,务必让她得罪张家,就这些,做的到吗?” 又是那个柳盈盈,他还以为小姐不知道姑爷心里有人呢,结果没想到,这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第246章 张思远 呼,好在他刚才没主动招来,否则他小姐第一个要撕的恐怕就是他了。 阿全暗暗庆幸。 “柳家村柳盈盈?小姐,这柳家村那么大,人口也不少,要是有同名同姓的……”阿全眸光微动,故作为难道。 “这个你放心,她家就一对孤寡母女,她母亲叫周罄琳。”赵熙儿说着又看了他一眼,“记住了吗?” “小的记住了,小的这就去想法子,定把事办得妥妥的。”阿全狗腿道。 赵熙儿笑了,“很好,下去吧。” “是。”得了恩准,阿全立即退下。 独留赵熙儿坐在原地把玩那把木梳子,然后转眸,眼神幽暗地望向顾温琅。 这破梳子她本想让人拿去一把火烧了的,但想了又想,比起烧了它和顾郎发生不愉快,她何不借此以退为进,博顾郎愧疚? 赵熙儿想着,恼了一晚上的心情像是得到安抚似的,慢慢好了起来。 几日后。 柳家村。 因为前两天下过一场雨,所以空气像是被雨水洗涤过一样,新鲜的沁人心脾,就连花草树木上的纹路都格外清晰。 而今天,阳光正好,不再有盛夏的燥热,是个很舒适的日子,适宜踏青。 当一个身着锦衣玉袍,皮肤也白,身高莫约一米八几出头的公子哥出现在柳家村村东头时,就惹了不少年轻的哥儿小姐春心荡漾。 他们窃窃私语,有想上前搭讪的,也有些掩面娇羞看向他。 也不怪这些哥儿小姐看得痴了,这蹙眉都好看的公子哥,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的,还要财有财,谁不喜欢? “唉呀!那不是张大财主的宝贝孙子吗?怎么一个人跑到咱们柳家村来了?”有个路过的汉子看到他后惊呼出声。 他家么儿就在张家的布庄上工,还有就是,他们村有很大一部分的人都是租人家的田来耕种。 其他人闻言皆面露诧异,那些蠢蠢欲动,想着去搭讪的哥儿小姐瞬间犹豫了,毕竟,他们对这位张大财主也是略有耳闻。 张大财主家财万贯,为人也不错,出手阔绰大方,是个大善人。 可惜老天爷不长眼,他们家一脉单传就算了,还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儿子也就留下张思远这么一根独苗苗,偏偏还是个痴儿。 东张西望的张家小少爷张思远耳朵动了动,定定看了那汉子好半晌,才大步朝他走了过去。 别说,要不是知道他天生缺根弦的,就他这张没其他情绪的俊脸,还是很让人心动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人打这傻小子的主意,毕竟只要熬死老的,然后掌控小的,那这张家的一切不就尽收囊中了吗? 但人家张大财主活了大半辈子,能做那么大的生意,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 所以当这位小少爷被骗过一次后,张大财主就来了个杀鸡儆猴,在那之后,但凡动歪心思的,也最好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能不能承受得起张家的报复。 由此可见,赵熙儿此举其心可诛。 “你知道我盈盈媳妇家在哪吗?” 眼看小少爷要走过来,汉子等人也是很好奇他想干嘛时,结果他一开口就丢下这么一个惊天大雷,轰的众人目瞪口呆。 什么?他们听到什么?这小少爷居然问他们他的盈盈媳妇家在哪? 老天爷,他们可没听说张家有给小少爷找了媳妇啊?而且还是他们柳家村的! 难道……这位小少爷又被人下套了? 众人一想,不由眼皮发跳。 迟迟不得回应的张思远皱起眉,重复道:“你们知道我盈盈媳妇家在哪吗?” 被他黝黑眼珠盯着的汉子干咳一声:“咳……那个张少爷啊,不知你说的盈盈媳妇是那个?咱村年轻的姑娘,有五个叫盈盈的,两个柳盈盈,一个黄盈盈,一个李盈盈,和一个卢盈盈。” 像是怕小少爷看不懂似的,这位汉子还特地伸出了一只手掌,一个手指一个手指数着说。 张思远反应很慢,听完后脑子更是糊成一团,五个叫盈盈的在他这里自动理解成他有五个盈盈媳妇…… “就是,是盈盈媳妇,我要找她,我要带她回家拜堂。” 张思远的答非所问,让众人无语。 跟傻子,果然是无法沟通了。 “张少爷,你不说清楚是那个盈盈,我们怎么给你指路?”边上有人放缓语速道,希望这位小少爷先把这个问题说清楚。 张思远闻言,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看那人,“盈盈媳妇就是盈盈媳妇!” 众人:“……” 见他们又不回答自己盈盈媳妇家在哪,张思远嘴瘪了,眼眶瞬间红了,眼睛里也升起一层雾气。 完犊子,这小少爷不会是要哭了吧?! 众人大惊失色,下意识退开,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待会儿张家来人了,误以为是他们欺负他家小少爷。 “呜呜,你们都不告诉我。”张小少爷头一仰,嘴一张,就满是哭腔,紧接着,两个豆大的泪珠就从他眼角滚落。 众人:“…………” 这小少爷怎么说哭就哭了?呜呜,这到底谁欺负谁啊? “那,那个张小少爷啊,你先别哭啊,有事好好说。”一个婶儿干巴巴哄道。 彼时,方才对这位小少爷心有孺慕的哥儿小姐,这会儿是彻底生不起心思了。 这事本有张大财主看着,他们就算想勾搭,那也算是场豪赌了,如今现在又见他这般,想想还是算了。 张思远边哭边道:“那你告诉我盈盈媳妇在哪,告诉我就不哭。” 俊男落泪,婶儿一脸为难:“……这个,我也不知道。” 张思远脸一皱,又开始嗷嗷大哭:“你们都说我有五个盈盈媳妇了,还说不知道,你们就是不想告诉我,你们就是在欺骗我!” “………………” 得了,原来病症在这,他们想的没错,他们和这个傻少爷是说不通的。 唉—— 众人连连摇头,越发觉得张大财主可怜,唯一的血脉居然是个这样的娃儿,嗐~ 既然说不通,众人不想理他了,便纷纷走开,就连那汉子也想走。 张思远见状,红着眼瞪着他:“你们不告诉盈盈媳妇在哪,我就回去告诉爷爷,你们欺负我!” 第247章 一脚踢飞 汉子闻言身形一顿,国字脸瞬间拉得老长,心中咆哮:啊!这分明就是诬赖啊!让他嘴欠,让他没事惊呼个屁! 见对方不走了,张思远皱着鼻子哼唧唧道:“你告诉我,我就不告诉爷爷。” 汉子苦哈哈转过身,蛋疼地望向一边抹眼泪,一边用眼神幽怨地瞪着他的张家小少爷,满头黑线。 为什么明明对方比他高比他壮,他却有种……自己调戏了良家姑娘的即视感?! 众人见状,皆朝汉子投去同情的目光。 “小少爷啊,我是真不知你说的盈盈是哪个啊,不过她们都住那边,要不你先去找,逢人问问?”汉子朝大路方向一指。 现在他只想把人甩掉,然后赶紧离开这里,省得祸从天降,反正他说的方向也没错。 张思远抬眸望去,“盈盈媳妇真的在那边吗?” “当然,不信你问问他们,这几个盈盈家是不是都在那边。”汉子道。 张思远扭过头,求证地看向边上的人,“真的吗?只要从这边走,就能找到我盈盈媳妇的家吗?” 有人对汉子把他们拉下水的行为很不满,但自己已经被这小少爷问上了,心里一横,便点了点头。 于是张思远破颜为笑,“好,谢谢你们,我这就去找她!”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就踩着欢快的步子走了。 而突然收到他谢意的汉子等人则心思复杂,毕竟刚才还被这傻小子威胁过。 “喂,你说……就这样让他一个人到处乱跑,不会出事吧?”有人望着张思远蹬蹬跑远的背影,有些迟疑道。 “额,这……”此话一出,其他人不由面面相觑,不禁为难起来。 是啊,若张小少爷在他们村里出个好歹,就算是他自己瞎跑的缘故,也丝毫不妨张大财主会迁怒他们啊。 那个汉子一听也很是头大,要是这傻小子真出了事,大家都说是他指的路,到时他家么儿的活儿黄了估计都是轻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这张大财主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自己孙子是个傻兮兮的还不让人盯着,这心也真大。”有人不满地嘀咕。 “要不给个人去张府告知一声?” 可是张府在县里,从柳家村到张府的路程可不短,这一去一回的要花六个铜板呢。 一牵扯到钱财,就没什么人愿意去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视线落到最开始认出张思远身份的汉子身上。 汉子:“……都看着我做什么?” “阿忠啊,你儿子不是在张家做事吗?不如你去?要是张家还不知他们的小少爷丢了,你去一趟说不定还能得个好处呢。”一夫郎眼珠提溜转了圈,怂恿道。 “周夫郎说的对,阿忠,要不你就去吧,路你都给人家指了,要是张小少爷磕着碰着,张大财主追究起来,事情就大条了。” “就是,到时候别说地有没有地种了,恐怕还要承受张家的怒火……” 一人如是说道,其他人纷纷附和。 阿忠:……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敢说,要是这小少爷真出什么事,这帮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把他推出去! 阿忠搔头,直接无视耳边的七嘴八舌,拧着眉思考了下,心里无奈道:罢了,去一趟就去一趟吧,花几个铜板消灾…… 于是阿忠将扁担挑回家后,就立即去坐马车直奔县城张家。 至于张思远,凭他那俊俏的脸蛋和富贵装扮,走到哪都是众人视线的聚焦点。 所以有人见他问路,便心思活络起来,想趁机讨个好,像阿芳婶儿那样得个赏钱。 那人十分热情地给张思远引路,分别把他带到了柳,黄,卢三姓的盈盈家。 只是结果不怎么理想,张思远在看到那三个盈盈后直呼,“不是,你们才不是我盈盈媳妇,我盈盈媳妇长得非常漂亮,家里还有很多好吃的……” 被他下了面子的三个盈盈心中不愉。 也是,没那个女孩子喜欢听自己不如别人的,所以除了比较贪财的那个能忍下这种戳心窝的话以外,其他两个是举起扫帚将他打出了家门。 张思远上蹿下跳,灰溜溜跑了。 之前那个愿意给他带路的人,也在这之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便话里话外向他讨点好处,结果张思远只木木看着了他,没任何表示! 两人大眼瞪小眼,氛围诡异至极,偏偏那人又不敢直抢,怕得了钱没命花。 “娘的,不给赏钱你直说啊!简直是浪费老子时间!”他狠狠啐了口,又瞪了张思远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 张思远一头雾水,不会明白这人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就不想了,然后继续遵循阿忠给他指的路,荡悠悠往前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就到了没有住宅路段,张思远时而东张西望,时而停下来踢石子,或跑去追蝴蝶。 也不知走了多久,张小少爷不但媳妇没找到,人就先走累了,遂直接坐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 “盈盈媳妇在哪啊?明明说盈盈媳妇就在这边的啊……”张思远低着头,委屈巴拉道。 踏踏—— 脚步声传来,伴随着温润的嗓音。 “影莺,我和你提的那些,你那帮兄弟考虑的怎样?有没有愿意尝试的?”夏墨拽着缰绳,牵着墨影,侧头对影莺说道。 影莺笑,刚想回答他的问题,余光就瞥见一道身影突然从边上窜起,朝他飞扑而来,不禁眼眸骤冷,抬腿就是一踢。 “盈盈媳妇…啊!!!” “嘭!” 张思远瞬间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出去,然后发出痛嚎声。 “嗷嗷嗷!好痛痛……流血了!嗷呜!思远流血了!盈盈媳妇打思远,打流血了,呜哇哇……” 张思远坐起身,一边无措地擦着鼻血,一把扯这嗓子嚎啕大哭。 夏墨嘴巴微张,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然后转过头,问已经收回腿的影莺,“他喊你影莺媳妇……他是你相公?” 第248章 我不是你媳妇 “不是,不认识。”影莺蹙眉道。 说完又看了哭得好不伤心的张思远一眼,琥珀色的眼里略有尴尬。 他方才以为对方是想攻击他,所以想也不想就先下手为强了,却没想到对方不但是个不会武的,还是个会哭的…… 夏墨“哦”了声,“也许是我听岔了。” “呜呜,影莺媳妇打思远,思远痛痛,阿光骗人,说媳妇会对思远很好很好的,呜呜……” 听到夏墨喊影莺的名字后,张思远知错就改,非常识趣似地把字音改了下。 夏墨又看影莺:“……” 影莺:“……真不是。” “哦,过去看看吧。” 见影莺依旧否认,夏墨默默撇开头,还以为真是遇到他姘头了呢,居然不是,嗐,不能和川哥八卦了…… 不过人都打伤了,还哭成那样,他们一走了之好像也不太好,毕竟对方瞧着也不像个坏心思的,倒像个有钱人家的傻公子,还是看看为好,省得出了事被找茬。 于是两人走了过去。 看着鼻血蹭了半张脸,还糊了泪水的张思远,夏墨干咳一声,讪然道:“公子你没事吧?要不要紧?我朋友他不是故意的,他方才是被你吓着了才贸然出脚的。” 然后拿出一块帕子递给他,示意他先擦擦脸,结果对方只用泪目瞪了他一眼,然后委屈巴巴地看向影莺。 “要,要影莺媳妇的……媳妇擦擦,媳妇打了思远,还不哄思远,不帮思远擦,呜呜,思远鼻子痛痛,胸口痛痛,呜——”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媳妇,你还是自己擦吧。”影莺忽视夏墨质疑的目光,俯视着地上的人说道。 “不!你就是!”张思远眼泪默默流,嘴上却非常坚定道。 “咳,那个要不你先别哭?把脸擦一擦?我家影莺不喜欢哭唧唧,还不爱干净的男人。”夏墨实在不想看他这样糟蹋俊脸,便胡诌道。 毫无意外,他被影莺瞪了。 但不得不说,张思远就吃这一茬,只见他抬眸又望了影莺两眼后,便主动接过夏墨手里的帕子,把脸上的眼泪血渍还有鼻涕擦去。 擦完后,他还明白要物归原主,想把帕子还给夏墨。 夏墨\\u0026影莺:…… 方才他们只是怀疑对方可能是个傻的,现在他们几乎可以完全确定,这个会嚎啕大哭的少年,就是个缺根弦的。 夏墨干笑:“呵呵,不用还给我了,你先拿着吧,待会儿你要是再流鼻血了,还能擦擦。” “没错。”影莺也道,虽然主君看着很想八卦他的样子,但一码归一码,这么恶心的帕子还是不要给主君了。 张思远犹豫了下,便“哦”了声,把手缩了回去,然后摸着被踢的地方问影莺:“影莺媳妇,这里好痛啊,思远是不是要死了?呜,思远还没和媳妇生崽崽,不想死啊……” 影莺深呼吸,然后指了指自己露出来的半张脸,无比认真道:“这位张公子,你且仔细瞧瞧,先不说我戴着面具,就我其他特征,也不像你媳妇吧?” 张思远还真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白皙的下巴,殷红又嘟嘟的唇,鼻子也很好,眼睛,眼睛亮闪闪的,更好看了…… 没错,这才是他漂亮的影莺媳妇! 于是他看了半晌,重重点头,“没认错,你就是我漂亮媳妇,我要带你回家拜堂!” “啊!都说了我不是你媳妇!!” “就是!” “不是!” “是……” 夏墨想笑,但只能憋着。 没办法,这傻小子太逗了,他已经看到影莺裂开的表情,哈哈哈…… 不过,既然对方说胸口疼,这一点还是不可无视的,毕竟影莺身手不差,他也怕这傻里傻气的人,被影莺踢得更坏了。 于是他拿出水袋子,借拧开之际悄悄往里注入几滴灵湖水,递给张思远道:“你们先停一下,你不是胸口疼吗?来喝几口,快。” “哼!我不喝!除非影莺媳妇给我道歉!”张思远负气地撇开头。 影莺见他这样,默默翻了个白眼,心中冷哼:爱喝不喝,不喝拉倒。 见两人一人看一边,夏墨眼波流转,忽的一笑,“不喝就算了,等你痛死了,我家影莺刚好可以找别人。”说着他就欲把手抽回,当然动作确实慢吞吞的。 张思远闻言眼睛瞬间睁大,猛然地回过头,一把将水袋子抢过,仰头咕噜咕噜直接喝了好几口,直到喝个精光才把水袋子还给夏墨。 然后他对影莺气呼呼道:“哼,你都是我媳妇了,我是不会把媳妇给别人的!” 然而影莺不鸟他。 夏墨暗暗点头,这话说的挺好,但…… “公子,你应该是真的认错人了,我朋友他不会撒谎的,还有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 他观察过了,这人不但穿戴整齐,皮肤也很细腻,就连手都是保养的极好,不像是被家族遗弃的人,莫不是自己走丢的? 张思远怒视夏墨,觉得他就是阻挠他和媳妇在一起的坏蛋:“我没认错!我就是来找他的!” “泽哥儿咱们走吧,和傻子费什么话。”影莺面无表情道。 见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儿如此绝情,张思远又哭了,小嘴一张满是哭腔,跟唱戏似的,一把抱住影莺的小腿。 “呜呜,你这个负心汉,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思远,呜呜,我要告诉爷爷,说你欺负我……” 影莺脸瞬间黑成锅底,额前青筋直跳,略咬牙切齿道:“放手!” “不!我不放!”张思远说到做到,箍得更紧了,还把脸贴在影莺裤腿上蹭了蹭。 夏墨看到影莺的手渐渐握成拳,这是要开揍的节奏啊。 为了这傻小子的脑门着想,夏墨还是将人拉开,可惜对方就是不松手,抱得死紧。 “你再这样,影莺就要气死了啊。”然后再把你打死,来个毁尸灭迹。 “我……” “要不这样,你先放手,跟我们回去,有话儿好好说,若不然别人经过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这是怎么了呢。” 夏墨说了一段,在张思远耳里只有第三句,他的视线从夏墨脸上转到影莺脸上:“那你们可不能反悔哦。” 第249章 发现不对劲 影莺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在张思远的注视下大发善心道:“赶紧起来。” “哦,好!那你可不许反悔哦,反悔就是小狗狗!”张思远得了承应后立即撒手,然后爬了起来。 这一站,夏墨和影莺才发现这人长的还挺高,但是一想到对方动不动就哭鼻子这点属实有点炸裂感。 “能自己走吗?”夏墨说。 “可以。”张思远如实道,喝了那甘甜甘甜的水后,他的胸口好像就慢慢地不疼了。 “影莺媳妇,要拉手手。”回答完夏墨,张思远就抬起手扯了扯影莺的袖子。 影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拉个屁,松手。” 张思远唇角瞬间下压,鼓着腮帮子道:“不拉屁,拉思远拉思远。” “噗!哈哈哈……”夏墨爆笑出声,声音在山间回荡,肚子都快笑疼了。 影莺暗暗磨牙,忍无可忍,一把打掉了张思远的手,沉声恐吓:“再敢动手动脚乱说话,当心我废了你。” 张思远摸摸被他打疼了的手,一脸委屈地控诉:“坏,影莺媳妇最坏了,动不动就打思远,从小到大,都没人打思远的……” “你再说一句试试?” “……” 识时务者为俊杰,张思远闭嘴了,他觉得媳妇打是真的打,疼也是真的疼。 一旁的夏墨险些笑岔气。 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曲着手指抹去眼角的泪渍,然后拍拍笑僵的脸颊说道:“好了好了,你俩别拌嘴了,先回去吧。” 影莺头一转,瞪他。 暗道一句:幸灾乐祸的家伙。 唉,真是出门没看黄历,莫名被傻子缠上不说,还被笑话,真是太衰了,烦…… “你再笑,我就跟老大说,你看这傻子都看呆了,见异思迁。”影莺斜睨着夏墨,边走边道。 他话音刚落,张思远就先不满地反驳他:“我不是傻子!我叫张思远!” “哦,智障。”影莺勾唇讥讽。 “你又骂我……” 影莺充耳不闻,也不看他。 夏墨轻咳一声,问张思远:“那个张公子啊,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张思远。”张思远咬重字道。 夏墨:“……好的,那个张思远,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一个大叔说的,他告诉我只要朝这条路走,就能找到我的影莺媳妇,他真是个大好人呢!”张思远眸光锃亮,澄澈的眼里满是对那位大叔的感激之情。 大叔果然没骗他,他媳妇就在这边! 影莺威胁地眯起眼:“告诉我,他长什么样?”他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龟孙子敢霍霍他的,简直是活腻了! 见媳妇愿意和他说话,张思远欣喜雀跃,自然是知无不言。 “他的脸是方方正正的,有大胡子,眉毛也很黑很密,眼睛……就在那边的大树下!” “大树?”夏墨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心道傻小子说的该不会是村东头那棵把? “对啊,就是很大很大的树,上面有好多根须垂下来呢,那里有好多好人,我一问他们‘我盈盈媳妇家在哪’,他们就告诉我有五个,都在这边……不过前面见过的那些都不是,你才是,你最好看。” 张思远说到后面,眼睛就又黏在了影莺脸上,但听了他话的两人则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之处。 若他们没听错的话,张思远说的好像是“盈盈媳妇”?而不是“影莺媳妇”? 所以,他真是找错人了? 嗯……这么说也不全对。 毕竟,要是张思远真的认识那个所谓的“盈盈媳妇”,就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认错人的情况。 其次,他们也可以确定,张思远说的大树八成就是村东头的那棵,大叔也可能是柳家村的人,对影莺并无恶意,一切皆因谐音,和这小子看中了影莺。但就他这样的身份,突然出现在柳家村就很非比寻常了。 夏墨和影莺对视须臾,错开。 “你之前喊的不是‘盈盈媳妇’吗?怎么突然变成‘影莺媳妇了’?” 张思远被夏墨这么一问,顿时无措地看向影莺,见他没任何不悦的反应,才慢吞吞道:“哦…是我喊错了,但我已经改正了,所以媳妇你可不能生我气!” “……” 明白他真是找错人的影莺嘴角一抽,为什么他会认为是自己喊错,而不是找错呢? 真是令人费解。 “媳妇,你别生思远气,思远已经急着了……”张思远苦瓜脸,加快脚步凑近影莺,想拉他,又怕他更生气。 “你放心,他没生气。”夏墨道,“对了,张思远,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哪里人呢?” 张思远不回话,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看着影莺。 夏墨暗暗叹了口气,“不信你再问他。”说时便对影莺使了个眼神,让他配合一下。 “媳妇?”张思远小心翼翼地唤了声。 影莺木着脸:“没气,你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要不然,我抽你。” 只听前半句的张思远咧开嘴,笑得十分傻气,“呵呵……媳妇不生气就好,只要媳妇想知道的,思远知道的,都告诉媳妇!” 影莺:“很好,那你是哪里人?” “这个我知道!是张家,张广鸿,我爷爷让我这样说的,我一直记得!” 张思远就像答对夫子的提问似的,表情贼亮,就差没让影莺快夸夸他了。 张家,张广鸿…… 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了。 不过,傻小子的家人让他谨记这点,就相当于报上名号了,怕是大有来头。 夏墨蹙眉,问影莺:“你知道是谁吗?” 影莺沉吟片刻,说:“倒是知道那么一个,只不过离这里甚远,在清河县县内,是个大财主。” 难道这傻小子是那大财主府上的少爷?影莺不确定地看着张思远。 而夏墨也陷入了沉思。 若真是县里的话?那离柳家村确实挺远的,那张思远他又是怎么来到柳家村的呢?徒步吗?不太可能。 单凭他家人让他报上名号这一点,就能看出他的家人应该挺重视他的,以他这种情况,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到处跑。 夏墨思忖半晌,又看了看一直盯着他和影莺的张思远,问:“你家在县里?” “什么是县里?”张思远眨眼,不太懂。 第250章 知道什么是媳妇吗 “额…算了。” 这个解说起来也挺麻烦的,还不如换也个问题,再引导他回答,兴许还能套点有用消息。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就是那棵大树,你刚才说的那棵,你是怎么从家里去到大树那里的,坐马车吗?”夏墨刻意放缓声音,希望张思远能听懂他的意思。 “嗯,坐马车。”张思远答道。 “就你自己?除了马夫,没其他人了吗?”夏墨追问,当然,他心里觉得不可能。 这回,张思远却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咬着唇,目光躲闪,一脸略显为难的样子。 “不能说?”影莺皱眉,“不想说就不说吧。”反正就你这表情,答案九成九是有的。 也不知那人安的什么心,自己不见踪影就算了,还不让傻小子提起他。 唉,果然是有猫腻…… 见影莺朱唇微抿,秉着不能让媳妇生气的原则,纠结不已的张思远妥协了。 “我说!是阿光,阿光带我来的!” “阿光?是谁?他人呢?” “他说,他要给我去买好吃的,就先走了,他让我先去找影莺媳妇,说影莺媳妇那里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不过他要我保守这个秘密,不然的话,晚上就会有大灰狼把我叼走的……” 说着说着,张思远就抖成筛糠,声音也变得轻颤,一副风雨雨来的模样。 显然,他对这位阿光的说辞是深信不疑,还害怕的很,难怪问他他不愿说。 居然欺骗傻子,这叫阿光的人一看就是黑心的,夏墨和影莺一同想道,对傻兮兮的张思远不禁同情起来。 眼看张思远的眼里又有水雾升起,快要被吓哭了,影莺难得语气平和道:“你别怕,它叼不走你的。” 张思远吸吸鼻子,糯糯望他:“真的吗?阿光说大灰狼都是一跳十尺高,家里的高墙都拦不住它的,它眼睛这么大,冒着绿光,嘴巴里全是比刀子还锋利的尖牙……” 影莺打断他的描述:“他骗你的。” “可阿光……”张思远还想说什么,却又被夏墨打断。 “你是信他还是信你的影莺媳妇?我跟你说,影莺他打大灰狼都是一拳一个的。” “真的?”张思远震惊。 “刚才踢你那脚的威力,照我看,他只用了一成。”夏墨竖起一根手指。 张思远张大嘴巴,“原来我媳妇这么厉害!”然后又娇羞地瞟了影莺一眼,“果然,媳妇还是心疼思远的。” 要不然,他估计能飞得更远。 夏墨捂嘴,撇开头低笑。 影莺看着他的侧脸:“事不过三啊。” “啊!这么说,有了影莺媳妇后,思远就不用再怕大灰狼了,好耶!”张思远星星眼,自顾自道。 俨然,他和他俩不是一个频道上的,彼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影莺大战大灰狼时那英姿飒爽的一面。 见他激动得握拳,对他态度没之前冷硬的影莺好奇地问:“话说,你真知道什么是媳妇吗?” “当然知道!媳妇就是要拜堂成亲的!然后一起生崽崽的!所以等阿光来接我们了,我们就回去拜堂成亲!” “怎么生?”夏墨笑够了,也坏坏地问。 “当然是在床上生啊?盖着被子睡一晚,就可以了。”张思远说罢,看向夏墨的眼神多了一丝鄙夷。 被傻子鄙视的夏墨乐了,故作受教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你懂得真多哈。” “那是。”张思远下巴微扬。 影莺无语地听着他俩的对话,表示不理解他家主君的恶趣味,于是不说话了。 而夏墨也就逗了张思远一回,也不再问他其他问题。 因为就凭以上这些,洞悉极强的两人便能还原出这位傻少爷流落至这的真相。 那个叫阿光的,必定是这傻小子的奴仆,但确是个有异心的。 而他将傻小子丢在柳家村,让他找“盈盈媳妇”后自己跑了,走前还不忘吓唬他不准告诉别人,那由此可推出,不管他在柳家村出不出事,这锅都得由那个叫“盈盈媳妇”的背。 啧啧啧,够毒的,也不知这个“盈盈媳妇”得罪了谁,竟然让人这么害他。 “既然他家人那么在乎他,若发现人丢了,应该会找来的。”夏墨突然道。 影莺认同地点点头,“有这么个恶奴,也是可怕。” “嗯。” “对了泽哥儿,你说老大在家装蜜蜂,哪来的蜜蜂啊?” “自己来的啊,我家院子的那棵桂树不是开了很多花吗?太香了,就把它们引来了呗。”夏墨说道。 当然,这只是一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灵湖水,一开始确实有蜜蜂来采花,但它们也只是采花而已。 那时,夏墨百般无聊地看着,突然心思一动,就想到了养蜂。 于是他就把想法和凌川说了,每天用灵湖水引诱看看,它对这些蜜蜂有没有吸引力,会不会让它们直接在这里安个家。 结果当然是意想不到的好,否则,凌川也不用特地在家搞这个了。 见两人聊得那么开心,媳妇连眼神都不留一个给自己,张思远心里非常非常不高兴,整张脸都垮了。 他像个小媳妇一样乖乖跟在影莺身后,一直用委屈的眼神偷偷瞟他,见他视若无睹后,渐渐明目张胆起来。 “你有话就说,我缝住你的嘴了吗?” “没有……媳妇,我饿了。” 饿了?难道那个阿光不给他吃东西就把他丢下了?影莺想了想,结合他之前的回答,觉得很有可能。 “泽哥儿家有好吃的,你走快点。” “哦……” 夏墨见他们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势同水火,偷偷笑了下,也没说什么。 等他们回到凌家后,凌川已经将蜂箱装好,对于陌生的张思远,在夏墨和他解释后,也没多问其他。 令人意外的是,张思远不怂凌川。 只是,他在知道这人就是夏墨的相公,反射弧再长也反应过来了,人家比他更懂怎么生小孩。 不过他影莺媳妇说的也没错,这里的东西确实好吃…… 张思远在夏墨家待了大半天,张家才有下人回去禀报,说小少爷在街上丢了。 一时间,张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张大财主怒发冲冠:“一群饭桶!看个人都看不好!我要你们有何用!” 第251章 谁说谎 在张大财主张广鸿的盛怒下,偌大的大厅阒然无声,下人们个个屏声息气,不寒而栗,只有张夫人在掩面低泣。 “我可怜的孙儿呐,你到底跑哪去了?奶奶让人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芙蓉糕,红烧猪蹄,酱爆茄子……” 张广鸿本就心烦意躁,所以即使他知道老伴是在担心孙子,还是忍不住怒斥她句:“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给我住嘴!” 张夫人斜愣他,“我不是担心远儿吗?他本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张广鸿心里苦涩,尽管他夫人没直说,他也知她想说什么,孙子的智力问题一直是他心头上的一根刺。 想他张家生意兴隆,有钱有势,要什么没有?所以哪怕他家历来人丁稀薄,他也不信命。 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血脉上,只要多努力,多调理身体就是了。 曾经的他一直秉着这个想法,直到儿子儿媳出了事,唯一的孙子也留下遗症变成如今这样,智力宛如几岁小孩。 自那之后他痛心欲绝,也曾荒唐过一阵,但一切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等他回首,才发现那么小的孙子也差点也离他而去,也才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 即使这些都是恶仆的罪行,但要不他这当家主人的态度劣迹,就不会给令恶仆胡乱猜忌,妄下定论的机会! 于是他痛改前非,开始行善积德,只求他张家唯一的血脉好好的。 十几年来,他孙子也的确好好的,即便智力不行,但对他和老伴却是非常孝顺,至少他吃什么都会记得留他们一份。 可是今天,他的孙子居然在一帮人的眼皮子下走丢了! 想到这,张广鸿就面色骤冷,眼睛冷冽地扫向跪在地上,惧怕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下人,冷冷道:“今日是谁同远儿他上街的?” “回,回老爷,是小的和阿光,还有栓子。”一个身形干瘦的仆人干巴巴道,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颤意。 阿光是哪个,张广鸿心里有印象,毕竟就他跟远儿的时间最长,但放眼望去,根本就没看到阿光! 张广鸿面色一沉:“他们人呢?” “发现小少爷不见后,阿光和栓子就立即去找了,小的是回来报信的……” 闻言,张广鸿的心稍稍好受一点,这群饭桶还知道留人去找,而不是全部跑回来。 “老钟,你赶紧把府上所有的家丁召集,让他们赶紧给我去找人!还有你们,现在就去!”张广鸿吩咐道。 他心里火气是很旺,可比起如何发落这些下人,找回孙子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是!”大厅里的家丁赶紧起身去找人,而钟管家也听从吩咐把所有家丁召集,打算出门。 就在这时,一个匆忙的脚步声从外响起,还伴随着急切的声音:“老爷!夫人!找到小少爷了!” 人未到声先到。 张广鸿和张夫人闻此声,皆大喜过望。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张夫人站起身,双手合十在胸前,语调里的激动言于意表。 张广鸿提起的心终于落下,所以当阿光气喘吁吁跑进来时,张夫人就立即上前问道:“你快说,远儿他在哪!” “哈…夫人,老爷,小少爷他在柳家村!”阿光弯着腰曲着腿,将双手支撑着两条膝盖上。 “什么?柳家村!”张广鸿和张夫人异口同声道,不禁大失所望,他们还以为他们的孙子找回来了呢。 张广鸿到底见过大风大浪,惊呼过后他就立即发觉可疑之处,凝眸道:“远儿他怎么会撇下你们去柳家村?” “老爷,小的正想说这一点,小的我打听过了,他们说小少爷上了去柳家村的马车,嘴里还念叨着要找……”说到这,阿光就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张广鸿压着怒气,他们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了,哪有心情看他这样?有屁快放! “他们说,小少爷嘴里一直念叨着要去找什么‘盈盈媳妇’……”阿光说时就暗暗偷窥他们的表情,见他们面色果然阴郁下来了,心里暗自得意。 张思远被人骗过一次,张广鸿一听到自己的孙子居然再被人用相同的伎俩骗去,瞬间大发雷霆。 “好大的胆子!来人,备车,现在就去柳家村,我到要看看是那个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在我张广鸿头上动土!” 阿光闻言,阴影下暗暗勾唇,就小少爷那傻子,他随便吓他一下就什么都不敢说,这回这钱他也要定了。 就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他的油水就捞足了,然后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在和把小桃儿娶回家…… “好的老爷,小的这就去!” 说罢,他就欲去备车。 只是他前脚才出大厅,后脚钟管家就带着老实巴交的阿忠走了进来。 “老爷,夫人,这人是从柳家村来的汉子,他说他在柳家村见过小少爷!” 张思远是张夫人亲孙,一听赶紧询问阿忠,“你说你见我我家远儿,他没事吧?” 阿忠有些拘谨,在张广鸿这个上位者锐利的视线下,更是压力山大。 “是,是的,小少爷他很好,就是他在找‘盈盈媳妇’,我们就纳闷我们村没有与张家结亲的,又担心小少爷出事,便就来告知一声。” 阿忠话一出,更让张广鸿夫妇相信阿光的话,但张广鸿生性多疑,又问了一嘴,“你是怎么认出远儿的?” “回张老爷,小的家也算收您的恩惠,家中儿子在您的布坊上工,也曾见过小少爷一面,所以当他一个人在村东头问路时,我就认出来了。”阿忠如实道。 “你是说,远儿是自己去柳家村的?”张广鸿问,张夫人和钟管家也直勾勾盯着阿忠。 这让阿忠心如雷打鼓,掌心冒汗,一紧张就想到什么说什么。 “是,是的,而且小少爷纯真,我们问他是哪个‘盈盈媳妇’,毕竟我村有五个叫‘盈盈’的,哪知小少爷听成了他有五个……” 张家三人闻言,眼神瞬间变得有些难明起来,他们也看出这个庄稼汉子很紧张,定不可能骗他们的。 第252章 到柳家村 张广鸿揉揉眉心,听完这个庄稼汉子的话后,他突然觉得这事情和他想的有很大出入。 且不说他远儿敢不敢独自坐车去柳家村找那什么盈盈,就他远儿认为媳妇有五个这一点,他就很有理怀疑这事的不简单。 毕竟,他家远儿虽智力有问题,但他能认人这一点,他们这些做长辈的是知道的,若他真认识那个‘盈盈媳妇’,他定会知道一个人不会变成五个…… 张广鸿开始回忆方才所有的对话。 而阿忠见张家人突然不吭声,心里有些懊悔,心想他这一趟是不是跑错了? 唉,要是这样,就难办了。 张广鸿心思转的快,他深邃的眼审视着阿忠,问道:“你从柳家村到张府,花了多少时间?” 阿忠“啊”声,然后立即如实道:“从柳家村的村东头坐马车道县城大门,莫约要一个多时辰,从大门到这,我就不知道了。” 阿忠本想让车夫送他过来的,但车夫有生意上门,几个人总比他一个人赚的多,所以他是自己走过来的。 听到这张广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方才下人说小少爷不见了,他们就立即分两路,一人回来禀报,另两个则在外面寻找。 很显然,他们有一方撒了谎。 “你儿子叫什么?”张广鸿问。 “柳,柳向财。”阿忠被他这一问,心里更加后悔了,张大财主不会是不信他的话?要把他儿子丢出布坊吧? “很好,要是你说的是真的,我张某人定当重谢,若是你敢玩弄我,就休怪我丑话说在前头。” 阿忠心中大惊:“小的不敢!张大爷要是不信,可以到村东头时问问,张小少爷问路的时候,可不止我一人在那啊!” “好,等马车备好了,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张广鸿道,人然后又转向钟管家,“让人把阿光他们看好。” “好的老爷,我就去让人把他们拦下。”钟管家应下,便立马让人等下阿光拿下。 于是,当做着美梦的阿光将马车拉到大门口时,钟管家就带着人出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拿下。 “等等,你们这是要干嘛?” 阿光突然被抓,一脸懵。 但双手难敌四手,他根本没机会反抗,遂对着钟管家大声质问:“钟管家,干嘛要抓我?!” 钟管家面无表情看他:“当然是你看护小少爷不力了。” “不!我冤枉啊!是小少爷他被那“盈盈媳妇”蒙骗了心才偷偷跑掉的啊……” 阿光叫冤,引得过路人顿足观望。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是张府的小少爷被女人骗了……” 听到细碎的声音,钟管家冷眸一扫,然后对架着阿光的下人道:“带下去。” “是。”两个大汉得令直接把人架走。 接着,张广鸿夫妇就和阿忠走了出来,坐上马车,快马加鞭朝柳家村飞奔而去。 当他们去到柳家村时,已经是申时。 有豪华的马车,坐在大树下唠嗑,含饴弄孙的人纷纷投去视线。 最先跳下马车的是小厮,随即就是钟管家,然后便是阿忠,再到张广鸿夫妇。 当柳家村人看到阿忠时,都惊讶不已,随之,他们就猜到这两位穿金戴银的一脸富贵相的男女是谁了。 “阿忠他真把张大财主找来了……” 有人呢喃道。 “是啊,这么豪气的马车,我一辈子都没坐过一回呢,没想到阿忠这小子先坐上了。” 有人回道,羡慕的语气里带着酸味。 “张老爷,张夫人,这儿就是柳家村的村东头了,有问题您你们可以问问他们,我说的难些句句属实啊。”阿忠一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便赶紧道。 不用张广鸿示意,钟管家就先上去表明身份,并询问他们关于张思远的话了。 被有钱人家搭话,朴实的柳家村人的反应和阿忠差不多,都有些拘谨和紧张,但经过一番询问后,得出的结果和阿忠说的一般无二,这让阿忠心里的大石头落下。 好在当时还有其他人,要不然就张家这态度,他恐怕都不知道要找谁帮他作证了。 “你们说我家远儿去那什么‘盈盈媳妇’家了?”张夫人问,她现在迫切想看到自己的孙儿平安无事。 “额,这……应该是吧。” 他们也没跟着那傻少爷,倒是听说他上门找人,发现不对后还说人家姑娘不如他要找的,就被人家姑娘打出门了,可是当着张大财主的面,他们哪敢跟他说这些啊。 看着众人神色复杂,甚至要躲开视线,张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心慌道:“难道我远儿他出事了?” 张广鸿皱眉,心里也一紧:“你们有话且说,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柳家村的一干人等犹豫了下,最终一个抱着孙子的老妇说道:“张小少爷他没事,就是他去了三个盈盈家后说她们不好看,不如……后面,就没听说他去哪了。” 当老妇人说完后,怀疑阿光的张广鸿等人就动摇了,难道远儿他真是被一个村姑骗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说她们都不如她好看? 眼看张广鸿想发作,张夫人赶紧道:“老爷啊,找远儿要紧,只要找到远儿,到底是谁暗中使绊子,一问便知啊。” 张夫人对唯一的孙子张思远,其实是心有愧疚的,那时她痛失爱子,老伴又那样,根本就是心力交瘁,所以难免的,就忽略了她可怜的孙儿。 好在远儿当时没事,要不然她就是死,也没脸去见张家的列祖列宗,更没脸去见她儿子儿媳。 被张夫人这么一劝,张广鸿瞬间冷静下来,“好,我们这就去找他。” “我们也去吧,多个人多份力。”有人在张广鸿说完后表示愿意帮找人,他话落,就纷纷得到了不少柳家村人回应。 “加我一个,走!” “还有我……” “那张某就先谢过诸位了。”张广鸿抱拳道,不管这些人是出于真心还是什么,至少他们愿意帮他找人是真的。 第253章 摇摆不定 见张大财主如此客气,扬言要帮他们找人的乡亲们是连连摆手,表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在众人的协助下,最终得知了张思远竟在凌川家。 这是柳家村人万万没想到的结果,毕竟凌川凶名在外,就算现在不克人了,但不苟言笑的他依旧让人觉得难以亲近。 “嘶,居然是在凌小子家…对了,他家夫郎不是和柳盈盈关系挺好吗?你们说这张小公子说的‘盈盈媳妇’,该不会是这个盈盈吧?”有人小声说道。 可即便他有压低声音,这话还是被张广鸿夫妇听去了,不禁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厉,周身也散发出低气压。 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追问,另一个蹙着眉回了一句,“你说的什么话啊!谁不知盈丫头对她未婚夫情根深种?等了好几年了都没放弃,不搞清原委之前,你可别乱说话!” 也是,这种没凭没据说出来,也只会让张家误会人家姑娘。 那个人被怼得有些讪然,摸了摸鼻子道:“我就说说而已,也没说一定是她啊。” 与他对他话的人翻了个白眼,“看来柳家的事还没让你长记性呢。” 一提到柳家,那人立即闭嘴了。 而听了这段对话的张家夫妇微微敛目,虽然他们对柳家的事也略有耳闻,但他们依旧认为这个柳盈盈很可疑。 可两者相比,后者说的也没错。他们也不能因猜忌而武断,这样确实不好,罢了罢了,还是先去凌家寻回远儿再说。 反正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真是这个柳盈盈设计他们远儿,事后定不轻饶。 如是想着,张家夫妇和钟管家就在众人的带领下,直接找上凌家。 此时,不知张思远家人即将找上门的夏墨夫夫和影莺正在商量事情。 至于张思远,他本想旁听的,却被影莺毫不客气地丢出去了,原话是这样说的,“大人说事关你小孩什么事?一边玩去!” 这可把张思远委屈得自己蹲在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唉,又是被媳妇嫌弃了…… 没过多久,铁蛋这个孩子王就带着小竹子他们来凌家串门了,美其名曰喂墨影,只是一开始双方有点小误会。 “你是谁?”见温柔婶婶家突然多了个陌生人,铁蛋等人的小眉毛瞬间拧起,很是警惕地看着张思远。 而张思远也看向他们,愣了片刻后,便自我介绍:“我叫张思远,是影莺的相公。” “影莺?小竹子,轩子,咱们村有叫影莺的哥哥姐姐吗?”铁蛋一副小大人模样,扭过头询问身边的小伙伴。 小竹子他们摇头,“老大,没有哦……” “你看,我们这里只有盈盈的,没有叫影莺的,你连名字都喊不对,所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叔叔婶婶家?还不快从实招来?当心我去叫大人来,把你绑了!” 铁蛋板着脸,嘴里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可惜稚声稚气的,不能给他增加多少威严。 张思远觉得这些小孩好笨哦,他都说他是张思远了,还问他是谁,真是比他还傻,呸呸呸,他才不傻! 不过,他们怎能说没有影莺媳妇呢! “不是盈盈!是影莺!我媳妇就叫影莺!我是不会上当的!你们休要骗我!” 张思远说着就一把丢掉手里的树枝,倏然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铁蛋他们。 铁蛋等人见状下意识地后退,仰起头望张思远,心中齐齐想道:这人好高…… 见他们后退,张思远有些得意,哼唧唧道:“我就是张思远,影莺的相公,不是什么盈盈的相公,我媳妇他也在里面,和泽哥儿他们……” 几个小屁孩闻言,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照这大高个说的,莫非他和他媳妇真是温柔婶婶的新朋友? 想到这个可能,铁蛋尴尬地挠挠头,“真的吗?” “当然,不信你到门外喊一声。”张思远转过身,指着紧闭的房门说道。 小竹子有些意动,但他还没实际行动,听到他们声音的夏墨就先从里打开了房门。 他笑着对他们说:“这位是张思远哥哥,你们可以一起玩,待会要是有事,就喊婶婶一声好不好?” 毕竟这傻小子都在他家待了那么久了,要是他和影莺的推测得没错的话,他的家人晚点应该会找来的。 原来他真是温柔婶婶的朋友啊,看来是他们误会他了…… “婶婶放心,我们会和大哥哥和平相处,一起玩的!”铁蛋保证道。 其他小孩也附和,“没错,就算玩老鹰抓小鸡,我们都不嫌弃他高……” 张思远挑眉,似在思索,然后俯视着他们道:“那我也不嫌弃你们矮。” 夏墨忍俊不禁,“好,那你们玩。” 说完他就把门重新掩上,回去了。 “是铁蛋他们,那傻小子有伴了,还老鹰捉小鸡,想想那画面就搞笑。” 夏墨坐了回去,然后继续方才的话题。 “影莺,不管是专门养鸡鸭的养殖场,还是想买下山头种植果园,多需要大量的金钱投入,可以说是收益与风险聚存,这些他们都有仔细想过吗?” 尽管有空间在手,该说的,夏墨觉得还有必要说一下的。 毕竟,这种事情谁都不敢打包票,要是突然有一天,他的空间消失不见了呢? “当然有啊。”影莺回道。 这些问题他们都有想过的,要是赚钱真那么容易,这世间恐怕就没有乞讨之人了。 夏墨点点头,“除此,山头就算买下,每年也有税收的,还有就是,这过程也很漫长,耗不耗得起也是个问题。” 当然,相对于搞个养殖场,种植果园应该会容易一点。 至少目前来说,他可以利用稀释的灵湖水保其生长,但养殖场就不一样了。 鸡生蛋,蛋生鸡,鸡崽养大了还可以专门售卖给酒楼,又或者是自己开个熟食店铺,哪哪都需要货源,搁这年代就不怕卖不出去,这些听着,都像无限好的事情。 但是他并不能保证,他们做出来的“温室”就一定适合孵蛋,而且收购回来的蛋,也不可全都有效,都能孵出小鸡来。 也许蛋变成崽后,灵湖水有点用处,但是,除非是非常大的问题,要不然,他不想用灵湖水,因为这太显眼了。 第254章 来了 “既然想干,就该放手一搏,这是他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影莺说着顿了顿,看着对面两人又道:“泽哥儿,老大,这点尝试的钱兄弟们还是拿得出来的,所以你们放心好了,得与失,都不怪你们。” “好,那就先圈一个小山头吧,养殖场也弄个小的,不要一下子做太大,低调点。”枪打出头鸟,他们要学会闷声发大财。 然后再一步步做大,实现水果自由,鸡鸭自由,说不定日后,他们还能发展什么果汁、果糖,小蛋糕之类的速食商品呢! “好,就这么说定了,回去我就让愿意参股的兄弟签个名,到时候再开始下一步。” “嗯,我和墨儿记一份,其余的你们自己商量好。”基本在旁听的凌川突然开口道。 “老大,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记你俩的一份好不好?毕竟这些都归功于泽哥儿。” 而你,就一根木头,顺带的。 影莺心里腹诽。 凌川淡笑:“嗯,我家墨儿厉害。” 影莺:呕……真不要脸。 夏墨微笑,“那剩下的事就辛苦你们了,等你们选好地方后,我们在进行下一步。” “好嘞。”影莺满口答应。 夏墨张嘴,刚想说“静待佳音”,外面遽然传来铁蛋他们响亮的埋怨声。 “思远哥哥,你当老母鸡太高了,当老鹰也是,我们都没得玩!不是抓不到小鸡!就是躲不了老鹰!” 夏墨竖起耳朵听,听完后哈哈大笑,“原来他们还真玩老鹰抓小鸡啊,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影莺无语地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道:“你说他的家人什么时候才到啊,我都不想被他追着喊媳妇了,我怕忍不住揍他。” 本来就够傻的了,要是再被他殴几下,恐怕会更傻,唉…… 彼时的夏墨,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儿,早就忘了影莺路上说的事不过三,不怕死道:“我看你们相处得也挺好的啊。” 影莺瞪大眼盯他,“我跟那傻子???” 主君他是认真的吗?还是在调侃他?! “那么惊讶干嘛?我就觉得你们俩在一起时挺好玩的,像他这么听媳妇的傻子,真少见,说不定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呢。” 影莺呵呵两声,皮笑肉不笑:“我看是孽缘吧…怎么?觉得他对媳妇好,羡慕了?差点忘了,你在路上还说这傻子长得真俊呢。” 我嚓!夏墨笑容一僵。 下一刻,凌川平静无波的声音从上方响起,“墨儿觉得他俊?” “哪有,川哥你别听他瞎说,张思远当时可惨了,鼻血眼泪都糊了半张脸不说,就算擦干净了也就那样。”夏墨一脸嫌弃道。 “哦,是吗?”凌川滚动漆黑的眼珠,注视着一副‘你怎能不信我’的小哥儿。 “当然啊,要不是他突然窜到影莺跟前喊他媳妇,我都没注意到边上有个人。”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夸张,要不是张思远自己冒头,他们估计都不会有交集,更别说把人带回来了。 “嗯,我信墨儿。”凌川冷眸含笑。 夏墨闻言,余光睨了影莺一眼,似道:看到没,我川哥才不会那么没自信呢。 嘿,小人得志样。 影莺没眼看了。 “话说,这傻子都在这待了那么久了,他家人怎么还没找来?要是今天都不来了,你们打算怎么安置他?让他住下?” 夏墨摇头,“他都喊你媳妇了,当然是跟你走喽,留在我这做什么?”电灯泡吗? 再说了,就那傻小子的黏人劲,他可不觉得他会轻易放弃他的影莺媳妇。 “我不要。”影莺一口拒绝。 夏墨:“拒绝无效。” 凌川:“带走。” “二对一,反对也无效。” 见状,影莺只觉心累。 就在他表情丧丧时,外面突然响起吵杂声,听声音人还不少。 “远儿!” 大门处,张夫人看到正和铁蛋他们玩得好不开心的张思远后,眼眶瞬间红了。 而张思远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停下跳圈的动作,转过头就看见他爷爷奶奶疾步朝他走了进来们,身后还跟着一堆人。 于是他抛下小伙伴,去迎接他们,欣喜道:“爷爷奶奶!你们怎么来了?” 他还想着,等阿光来了,他就带影莺媳妇回去见他们呢! 张夫人抓着他的双手,眼里水光盈盈。 “远儿还好意思问奶奶,奶奶都快被你吓死了,你这死小孩,怎么一声不吭就跟人走了呢……” “不死不死,奶奶好好的,长命百岁,百岁!”张思远表情严肃道。 人死了就再也不能见到了,像他阿爹阿娘一样,思远都见不到他们,所以他不想爷爷奶奶死,也不想影莺媳妇死。 “好好好,远儿说的是,奶奶好好的,奶奶还要看着远儿成家立业呢。”张夫人改口。 在他们说话间,谨记夏墨交代的铁蛋就立马跑到了房门外,朝里喊道:“婶婶!有好多人来了!思远哥哥的爷爷奶奶也来了!” “嗯,婶婶听到了。” 夏墨的声音从里面飘出。 下一秒,紧闭的房门就被从里打开,张广鸿夫妇等人皆朝房门方向看去。 只是他们还没想好要怎么询问对方时,他们的孙子就鞋底一抹油,笑着冲了过去,嘴里还雀跃道:“影莺媳妇!你们聊完了!” 张广鸿夫妇:“……” 看来孙子真是被狐狸精迷的神魂颠倒! 欲走出来的影莺:“……” 求你,给我闭嘴吧! 反应慢半拍的众人:“……咦?张小少爷喊的…好像不是‘盈盈媳妇’?” “嗯,却是不是,倒像是‘影莺媳妇’,所以这诱拐张家小少爷的……另有其人?” 夏墨和凌川是最先走出来的。 至于影莺,一听到张思远的声音他就不想出来了,更别说待会估计还要面对“长辈”的兴师问罪。 “躲也没用,丑媳妇总是要见长辈的。”夏墨走出来之前,压着声音对他笑嘻嘻道。 哼,让他刚才在川哥面前给他穿小鞋,现世报啊!哈哈哈…… 第255章 不觉得可疑吗 对于夏墨的幸灾乐祸,影莺牙痒痒的,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臭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媳妇媳妇,爷爷奶奶他们来了!”张思远飞奔至门口,对着刚出来的影莺开心道。 影莺无视他,眼睛直接朝前方横扫一圈,自然是瞧见了面色阴郁的张广鸿夫妇正用看妖精的眼神看着他。 影莺心里“呵”了声,抽回视线,扭头就对张思远冷冷地下逐客令:“别乱叫,我可不是你媳妇,还有,既然你家人来了,你赶紧跟他们回去。” 影莺声落,张思远就备受打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手足无措地望着影莺:“是不是思远又说错什么?惹媳妇生气了?” “是,我不是你媳妇,如今你家人找来,你也莫要再唤我媳妇,让人误会了可不好。” “我不,你就是思远的媳妇…”张思远咬着唇,很是伤心道。为什么媳妇还是不想要他?呜呜…… “我们本就没什么。”影莺说完这句就径直走开,生怕这小子当众哭出来,活似他欺负他一样。 可惜张思远就像块牛皮糖转世,见他要走更是像条小尾巴似的,眼巴巴地跟着。 “有的有的,有以后,有崽崽……” 这一幕落到张广鸿夫妇眼里,俨然就是影莺勾搭上了他们孙子,现在又弃他们孙子,简直欺人太甚! 顷刻间,两人如乌云罩顶,面色别说有多阴沉了,就连一旁的钟管家也眼神不善地看着影莺。 影莺:“……”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糟心地朝夏墨递了个眼神,让他赶紧和这傻子的家人说清楚,别看戏了,也别再折磨他了。 “远儿,你给我回来!” 张广鸿见不得自己孙子没脸没皮地跟着人家屁股转,忍不住喝道。 张思远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摇头,继续呆在影莺身边,这一举动可是把张广鸿气得脸都黑了。 见状,夏墨才迈步走了过去,清清喉咙道:“张老爷张夫人,张公子似乎对我家影莺一见如故呢,自从上午我们在小路遇到他后,张公子就一直追着我家影莺喊媳妇。” 张广鸿望着眼前神情自若的小哥儿,不禁眸光微凝,三言两语就解开他对影莺的误解,还不得罪人,这小哥儿不一般。 而他边上不动声色的汉子,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凌猎户了,就这气度,瞧着怕亦是如此。 张夫人一听居然是这样,不禁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羞愧,讪笑两声,温声道:“远儿他性子纯真,多亏你们收留他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他又自己跑哪去……” “张夫人不必客气,我们之所以会把张公子带回来,也是事出有因的。”夏墨说道。 张广鸿蹙眉:“何因?” “那时,我和影莺正在回家路上,张公子一人坐路旁,许是听岔了名字,就突然飞扑过来,我这朋友便误以为是有人偷袭,就给了张公子一脚。” “什么?!”张夫人眼角微睁,虚捂着嘴,转头看向她宝贝孙子,眼里满是担忧。 张广鸿也皱了皱眉头,显然影莺踢他孙子的行为很不满,但他又不能说什么。 毕竟,这可是他孙子自己先扑上去的。 对于影莺的壮举,柳家村的乡亲表示这人真勇,而泽哥儿,居然还敢跟张大财主提这事,就更是不知所谓了。 唉,还是太年轻了,这时候怎么能说实话呢?就不怕对方怪罪?有人暗暗摇头。 夏墨可不管张广鸿夫妇高不高兴,就算他们不说,事后他们也会询问张思远,所以他还不如直接说明呢。 “你们放心,我们已经替张公子检查过身体了,并无大碍。本来,我们也想将张公子送回去的,但询问过后,又不是很确定张公子家在何处,索性就把人带回了家中。” “原来如此。”张广鸿点头,余光在沉默不语的凌川脸上略过,又重新看回夏墨,“不管如何,张某都很感激二位收留我家远儿。” 夏墨笑笑,没再和他纠结这个,转而换了个话题,“方才听张夫人说,好似张公子他平时很喜欢一个人到处跑似的。” 张夫人柳眉微蹙,当即想起了阿光的禀报,话匣子瞬间就打开了:“没有,远儿他平时很乖的,不会到处乱跑,也就这一次……”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发现夏墨话里有话的张广鸿截胡,“这位夫郎你若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夏墨淡淡看了张广鸿一眼,“难道张老爷不觉得,平时那么乖的张公子突然间变得那么反常,还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小村庄里找媳妇,很可疑吗?” 夏墨话一出,除了他们自己众人皆惊,包括本就怀疑此事有人作怪的张家三人。 张广鸿眼神犀利地射向夏墨,“确实可疑,张某也不瞒尔等。” “在前往柳家村前,平日看顾远儿的下人就曾禀报,说远儿他坐马车来柳家村,就是找什么‘盈盈媳妇’的……敢阴到我张某头上,我绝不姑息!” 一旁的阿忠闻言,顿时有些懵圈:“啊?原来张老爷你们早就知道张小少爷在柳家村啊?” 钟管家看他,回道:“没错,只是你的说辞与那下人的有些出入,所以老爷夫人也不好定夺谁真谁假。” 阿忠:“……” 居然是这么回事! 难怪张老爷之前不但问他柳家村到张府的路程有多远,还警告他,原来是因为怀疑他啊! 阿忠心里苦,有些后怕,也再次庆幸张小少爷问路时大伙都在…… “张老爷,这事我本不欲多言,但我觉得张公子人不错,同时,也避免其他无辜者被人陷害,就不得不开这个口了。” 夏墨认真道,说完就朝影莺和张思远方向喊了句,“影莺,你俩先过来。” 没办法,他要是不过来,张思远估计也不想过来,而且有他在,问个话就像吐真剂一样管用。 唉,爱情来的太突然,就算人家傻傻的,也知道爱情来了要抓住。 众人听到这时,已经是云里雾里,一头雾水了,泽哥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这事还另有隐? 张广鸿夫妇也瞬间变换了神色,毕竟眼前的小夫郎言辞坦荡,目光明亮澄澈,不似说假之人。 第256章 揭发恶奴(1) 影莺听到夏墨叫他,见张广鸿夫妇已经不用看妖精的眼神看他了,这才大步走过去,而张思远,依旧紧紧地跟着他。 张广鸿见了冷哼了一声,心想果然是有了媳妇忘了爷爷,继而负气地撇开头。 张夫人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也没像张广鸿表现得那么明显。 柳家村人对影莺也挺好奇的,毕竟他们也没见过,即便他带了半张面具,依然能看出好底子呢。 莫非,这朋友是泽哥儿舅舅那边的人? 纵使他们心中有疑惑,也很想上前打探影莺的信息,但张大财主的事还没解决呢,他们哪敢打断啊。 “爷爷奶奶,他是影莺,我的……”媳妇。 两人一过来,张思远就先和张广鸿夫妇介绍道,但“媳妇”二字他没敢说出口,倒不是怕爷爷奶奶,而是因为他觉得他要是这样说了,他的影莺媳妇肯定就再也不理他了。 张广鸿夫妇当然知道孙子省略了什么,所以张广鸿不吭声,但张夫人却微笑着应了声,“嗯,奶奶知道。” 见奶奶回应,张思远咧嘴一笑。 而影莺,则对他们微微颔首。 “既然都过来了,那就先说正事吧。”夏墨逡巡了下,直接开门见山道。 “张公子,你能把你今天跟我和影莺说的事重新说一遍吗?” 话音一落,众人就齐刷刷看向张思远。 结果张思远驴头不对马嘴来了句:“泽哥儿,你怎么不叫我张思远了?” 顶着张家夫妇视线的夏墨:“……好吧,张思远,能说说吗?” 张思远点头,“可以啊,但是说哪些啊?” 夏墨心累:“我们问,你来答好不好,但你要实话实说,我们都喜欢诚实的孩子。” “思远不是孩子了,只有大人才可以娶媳妇的。”张思远说着,就用余光偷偷瞄向影莺。 柳家村的人想笑,但见张大财主的脸臭得很,就硬生生憋住了。实在憋不住的,则低下头,双肩抖动得厉害。 “嗯,我们也喜欢诚实的大人,尤其是影莺他,他之前就和我说过。”夏墨从善如流,毫不客气地把影莺卖了又卖。 张思远眼睛一亮,张广鸿觉得没眼看,便粗声粗气道:“远儿,爷爷问你,你什么时候来到这找人的?是不是自己坐马车来的?” “早上啊,阿光说带我去吃好吃的。”张思远过滤了一下他的话,才回道。 张广鸿眼神一冷,知道自己刚才问的急了,遂放缓语气道:“然后呢?你们就坐上马车了?” 张思远“嗯嗯”两声,“坐了好久呢,我都快饿扁了,肚子咕噜咕噜直叫。” 张夫人攥了攥手里的帕子,问他:“远儿,除了阿光,还有两个人呢?他们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张思远眨眨眼:“是指栓子和阿田吗?” 张夫人点点头,“没错,就是他们,他们没跟你们一起坐马车吗?” “他们坐了啊,但栓子和阿田突然肚子疼,就又下去了,阿光带我到大树下后,就回去找他们了……啊!对了大叔!” 张思远突然转向阿忠,无比诚恳道:“我还没谢谢你给我指路呢,你说的没错,一直走,就能找到我的影莺媳妇!” 突然被他点名的阿忠,顿时笑的比哭的还难看:“哈哈……张小少爷不用谢。” 影莺也狠狠剜了张思远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问的就不要说! 好在,张广鸿和张夫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个上面。 当他们听到孙子道出阿光他们的所作所为时,他们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怒火在熊熊燃烧。 夏墨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底,无声地与凌川对视一眼。 “所以,真是阿光带你到这儿的?”张广鸿深吸一口气,压着胸腔里蓬勃的怒气,对张思远重复道。 “是的,爷爷,是阿光送我来的,他让我找‘盈盈媳妇’,说‘盈盈媳妇’人很漂亮,也很好,家里有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可以去她家找她,要是喜欢,‘盈盈媳妇’以后就会一直陪我玩的,爷爷奶奶也会喜欢她。” 至于“盈盈”和“影莺”,是张思远来到凌家后,影莺让他区分开来的,所以现在说起这事,他还是能把两者区分。 当然,即使区分了,张思远依旧认为影莺就是他媳妇! 张思远每说一句,张广鸿夫妇的脸色就遽沉一分,冷气嗖嗖直冒,不怒而威,像个随时要发作的炸药桶。 他们没有打断张思远,让他继续说下去,结果张思远说了最后一句时,就蹙起了眉,又开始跑题了。 “我现在不要盈盈媳妇,我有影莺媳妇了,他最好看,打大灰狼也很厉害,泽哥儿说的一拳一个!还有……” “闭嘴吧你!”影莺听不下去了。 他不要脸的吗?还有你们这些人,这样看着老子干嘛?老子就算天下无双,也不是尔等可肖想的存在! “张老爷,张夫人,你们知道,张公子为什么会说起大灰狼吗?”夏墨适时问。 张广鸿嘴唇一压,心中早有答案。 但夏墨还是说道:“因为那是一只庞然大物,它不但能一跳十尺高,您家高墙挡不住,还面目狰狞,血腥可怕,只要张公子敢跟你们说出某些事,它就出现……” “好!好个欺上瞒下的恶奴!居然敢在我张广鸿眼皮子下这般恐吓我的孙子!”张广鸿双目赤红,怒不可遏。 远儿可是他们张家唯一的根啊,他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结果这些贱仆竟然敢! 钟管家心里也非常难过,他是看着小少爷长大的。“小少爷,这些事你怎么不告诉老奴啊……是老奴失职!” 但凡他多留意一点,小少爷估计也不会被那几个贱仆糊弄。 “说什么啊?”张思远挠挠头,是指大灰狼的事吗?可是,这个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 张夫人看着这样的孙儿,转怒为悲,不禁当众哭泣起来,“傻远儿啊,被人欺负了也不和爷爷奶奶说……” “奶奶!你别哭,哭不好看!要笑,笑口常开!漂亮,好看的!” 张思远见张夫人哭了,视线终于不再黏在影莺身上,对着她急切道,甚至上前去拉她的手。 第257章 揭发恶奴(2) 张思远不哄还好,他一哄张夫人的眼泪就更加凶猛了,跟掉豆子似的一串串往下掉,嘴里含糊道:“你个傻娃子哟,心疼死奶奶了……” 张广鸿见老伴哭成这样,又望了望有些着急的孙子,心里不是滋味,他们没想到历史会重演,孙子竟再次受到恶奴的苛待。 “远儿,除了这些,他们可曾有打你骂你?不给你好吃的?”张广鸿询问,怕孙子还有事藏在心里不敢说。 张思远抬眸望他,“没有,但阿光说那些好看的东西最好给他收着,这样的话别人就抢不走。” “什么?!”张夫人惊愕,后槽牙险些都咬碎了。 他们平时就喜欢给孙子淘些好玩意,东西多了,要真少那么几件时间久远的,还真不容易发现。 “奶奶别气,回头我让阿光还给我就是了,笑笑,褶子少。”张思远单纯道,在他这里很多事情都变得很简单。 张广鸿看着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孙子,只觉心脏肺哪哪都疼,恨不得立即飞回张家惩治那些狗胆包天的人。 望着怒火中烧的张大财主,柳家村人都不敢当面议论,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 没想到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张小少爷,居然被下人如此对待,那些下人真是胆大包天啊,瞧张大财主气得一脸戾气,这些人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瞧着快要哭泪人的张夫人,夏墨宽慰道:“张夫人,事情发现得还不算晚。” 要是张思远真出个什么好歹,被他们设计的背锅侠也突遭横祸,那才是为时已晚。 张夫人微微点头,“小夫郎说的是……” 事已至此,她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只想携孙儿回府,处理这事! “多谢小夫郎提点,张某定当重谢,还有诸位。”张广鸿也归心似箭,对众人抱拳道。 见人要走,夏墨自然是不允:“张老爷真不必同我客气,但这些也只是其一而已,关于张公子的事,我还没说完呢。” 什么?还没说完?难道张家那几个下人还做了其他恶事?柳家村人震惊。 “小夫郎请说。”经过一番说辞,张广鸿对夏墨的态度是变得尊重许多。 “常言,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张老爷张夫人真没想过,是什么让这些恶人挺而走险吗?冒着大不为也将张公子骗到柳家村来?” 夏墨这一问,顿时张广鸿醍醐灌顶,不禁眉心一紧,露出深深的纹路来。 他神情凝重道:“小夫郎是说,那几个恶奴之所以将我孙儿带来柳家村,是另有目的?” “没错。”夏墨也不拐弯抹角,“二位丢失了孙子,心中必然有气,若张公子再发生点什么意外,那这事情的严重性就自然会上升一个档次,而真小人则惯于隐藏黑暗。” 夏墨说着就顿了顿,星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张广鸿,再次反问:“那么到了最后,二位的怒火将又会是谁来承担呢?” 自然是那什么‘盈盈媳妇’啊! 众人脑中不约而同地蹦出这么一句话来,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背脊发毛。 嘶—— 这招也太阴损太毒辣了吧!分明是想毁了那个姑娘啊!届时,那位姑娘不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吗? 想想她将会面临怎样的境地,本着围观的柳家村人唏嘘之余,心里难免有些怒了。 毕竟,这事可不单单是那姑娘受罪,他们村那岌岌可危的名声,估计往后百年都别想好了! 到时,他们还要不要活了?他们的子子孙孙,还要不要成家立业了?! “张老爷,张夫人,泽哥儿他言之有理啊,我们也不要什么答谢,只恳请张老爷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们柳家村的名声可不能再因这些见不得光的人,蒙上尘垢啊!”一个上了年纪大小老头抖着斑白的山羊胡道。 普通人都懂的推理,张广鸿他们又怎么会不懂?这些恶奴欺上瞒下不说,还想拿他这个当家主人当刀子使,真是开了眼界了! 张广鸿是个聪明人,要不然他生意也做不了那么大,除了祖业传承,他也是个铁血且有手腕的人。 胆敢利用他们张家,那就最好祈祷不被他揪出来!张广鸿虎目里闪过狠戾。 瞬目后,便转睛对小老头说:“老爷子你放心,这事张某我定会彻查到底。” “那就好,那就好,我家孙儿的婚事可不能再度被这种破事给搅黄了。”老头子感激地看着张广鸿,连声道。 “万幸事情没朝这方向发展,若不然,现在都不知乱成什么样了。” “是啊是啊,这叫什么?这叫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才会让张小少爷先撞见泽哥儿和这位影莺公子!” 事情一旦扯到柳家村的名声,柳家村众人就没先前那样能憋着话了,你一言我一句的,听得张思远脑袋嗡嗡转。 他压低声音,凑到影莺耳边道:“媳妇,怎么一说到阿光,爷爷他们就好像的很生气的样子啊?” 影莺在他靠近时,上半身就下意识往边上躲,拉开两人间距离,然后没好气道:“当然是因为你傻啊,还有说话就说话,别凑那么近,当心我捶你。” 张思远不开心,把头缩回去的同时,嘴里嘟囔道:“思远才不傻,影莺是坏蛋,老欺负我…” 影莺耳力过人,勾了勾唇,对他露出一个劣质的笑,“对对对,我就是大坏蛋,所以你最好离我远点。” 张思远瞪他:“…我就不。” 欺负就欺负吧,只要是影莺媳妇,就算是个大坏蛋也无所谓。 影莺嘴角一抽,不禁有些怀疑这傻小子是不是受虐狂,这样的态度都赶不走他。 就在影莺无语时,一道尖锐的目光就直直朝他射了过来。 不用想,是张广鸿的。 影莺掀起眼皮,眼神无波,与他对视。 本以为这张老爷有什么话想对他说呢,结果对视半晌,人家硬是屁都不放一个。 影莺:“……张老爷,你这般看着我,可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第258章 神发展… “不知影公子年方几何?可曾有婚配?”张广鸿直言。 他家远儿性子率真,对这人相识不过半日就偏爱到这种地步,让他难以接受。 “张老爷叫我影莺即可,在下今年二十又二,四处游荡为主,居无定所,便没有耽误人家。”影莺从容不迫道。 张广鸿身上的威压,若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没见过世面的话,恐怕连话都说不好。 就在张广鸿等人惊诧影莺的年龄和性别时,张思远就剑眉倒立道:“影莺是思远的!不能娶别人!就算想娶,也只能娶思远!” 张思远的话无疑是道狂雷,将在场所有人都劈懵了,包括旁观的夏墨。 就连面无表情的凌川都眸光微动,朝笨拙的张思远投去别样的眼神。 “胡闹!”张广鸿怒斥一声,然后对着张思远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输出。 “张思远,你是汉子,汉子是不能嫁人的!而影公子他也是汉子,是不能娶汉子的!只能娶哥儿和姑娘!所以远儿你莫要再说些令人笑掉大牙的话!” 从未被张广鸿吼过的张思远脖子瑟缩一下,怔怔看着张广鸿,鼻子一酸,眼底就瞬间升起了水雾,可嘴里却不屈不挠:“我不!我就要影莺媳妇,不能成亲就不成亲好了。” 见孙子公然反驳自己,张广鸿是又气又怒,脸色铁青一片,连脑仁都隐隐作痛。 张夫人也没想到孙儿会对影莺这么执着,故在张广鸿发话前,对张思远轻声道:“远儿乖,先和奶奶回家好不好?奶奶来之前让人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张思远看看他奶奶,又转头望向影莺,见他表情淡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不禁有些心闷。 “远儿……”张夫人又叫了声。 “小少爷,先回去吧,夫人她舟车劳顿,因为担心你,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钟管家也加入了劝解队伍。 张思远皱眉,抿了抿唇道:“钟伯伯,要不你先带爷爷奶奶回去吧,思远,思远晚点再回去。” “你!”张广鸿气得手抖,直接下令,“老钟,把小少爷带走!”简直丢人现眼! “是。”钟管家说罢,就欲拉扯张思远,张思远则往边上跳,然后往影莺和夏墨他们身后躲。 影莺被这样的闹剧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夏墨也忍不住扶额,明明方才事情还说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啊? 凌川垂眸瞅了小哥儿一眼,然后手一抬,转身就直接拎住张思远的后领子,将人提溜到张广鸿夫妇面前,大气都不喘一下,就像手里提的是件轻飘飘的物件似的。 众人:喔噻,这臂力…… “你跟他们回去,他不住这。”凌川道。 张思远放被放下有点糊涂,半晌才有些泄气地问:“你是在说影莺媳妇吗?” 凌川“嗯”了声,就又回到夏墨身边,对身后张思远的追问置之不理。 “那影莺媳妇他住哪啊?”张思远说着,狭长的眼就看向影莺,希望他回答。 但影莺怎可能告诉他,说出来让这傻子继续缠着他吗?咦,还是不要好了。 于是他心念一转,换个套路道:“张思远,我说过了,我居无定所,若是有缘,我们自然会再见,到时你若不嫌弃,我请你吃酒,当个朋友如何?” 张思远只听明白了眼前人会离开,心中郁结,“就不能留下来吗?我有的都给你,什么都给。” 情话很好听,可落到张家人耳里就不那么中听了,什么叫我的都给你?要是他们不在了,他是不是就要将家产拱手相让啊?! 影莺一秒破功,“…无功不受禄。” “咳咳!好了好了,再这样扯来扯去估计就要没完没了。”夏墨轻拍了下手。 “张老爷,张夫人,我观天色已经不早了,从柳家村到县城的路程可不近,现在的日子渐渐趋向于昼短夜长,不如就先打道回府吧。至于张公子被骗之事,还望张老爷查清以后知会我等一声。” 夏墨语速不急不缓,反正人家本来就是要走的,他也懒得来那假惺惺的做套。 “好。”张广鸿应允,“只要事关柳家村人,张某定会派人送信来,就先告辞了。” “那张老爷张夫人慢走。”夏墨笑道,至于张思远,正一脸幽怨的盯着影莺,估计没心情听他这客套话,遂直接省下了。 最后,就算张思远百般不想走,一步三回头的,最终还是被张广鸿和钟管家拖着走了。 张家人一走,那帮簇拥着他们过来的柳家村人也跟着走了。 瞬间,凌家大院恢复往常的平静,只是外面会不会这样平静,就不好说了。 至于影莺,送走了黏人精后更是直接挪到摇椅前,一屁股坐下就直接躺着不起,开始闭目养神。 他留不留夜,夏墨无所谓,但他突然对影莺的性别挺好奇的。 于是眼珠子幽幽转了一圈,然后对凌川勾勾手指头,让他把头低下来。 凌川见状,如是做了。 “川哥,影莺真是汉子吗?”夏墨问,但也没刻意压低声音,甚至连眼睛还是盯着影莺的。 凌川剑眉微挑,“墨儿怎么对这感兴趣了?”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吃醋的意味。 “就好奇呗,要是没有张思远,我估计不会那么好奇,我在想,他们和我舅他们挺像的。”夏墨意有所指。 不远处影莺眼皮下眼球滚动,对他俩的对话无力吐槽。 这声音,这距离,当他是一秒入睡,并睡成死猪,听不到吗? 凌川点点头,反问:“墨儿觉得呢?” 夏墨仰着小脸,嘿嘿笑了两声,眼眸弯弯,里面满是狡黠与揶揄,“我觉得他像只傲娇的小孔雀…” “泽哥儿!”影莺直挺挺坐起身,望去,“我是孔雀你是什么?小蜜蜂吗?嗡嗡嗡的,还让不让睡觉了!” 夏墨笑靥如花,“原来,我在影莺心目中的形象这么好啊,是个不就回报的辛勤的劳动者~” 影莺麻木脸:“……” 夏墨见他不吭声,又眨眨眼道:“难道不是吗?” 影莺:是个鬼是! 第259章 难道是冲她来的 可惜夏墨不知他所想,不然,非得给他竖个大拇指不可,毕竟这不就是透过本质看“真身”吗? 影莺被夏墨笑得心里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快竖起来了,遂直接站起身朝外走去。 算了,说不过他还躲不过他吗? 见状,夏墨眉梢微扬,冲他的背影喊道:“欸?影莺你怎么突然要走啊?莫不是要去追那傻小子?别说,他可真大方。” 影莺被他打趣得险些一个趔趄,好在有功夫底子,要不然估计得摔个狗啃屎了! 他站稳身形后,回过头呵呵一下,“是啊是啊,这么好的夫君人选,我瞧你也挺满意的,不如你再收一个好了。” 说罢,影莺也不听夏墨反驳,就在凌川阴恻恻的目光下以迅雷之势飞走了。 夏墨看着身形一跃,瞬间消失在墙头外的残影,啧啧两声,无奈摇头:“翻墙头又那么好玩吗?大门又不远。” 凌川收回视线,漆黑如墨的眼珠子往下瞧,就看向笑得蔫坏的小哥儿,眼底也不禁升起淡淡的笑意。 嘴上低沉道:“墨儿觉得他好?” 夏墨歪头,笑嘻嘻的:“确实挺好的,就是傻了点…当然,是不能和我家相公比嘀。” 凌川笑意尽显,脸上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化,眼睛也眯得狭长,“我家墨儿也是最好的。” “那是,要不是我前生无心演艺圈,说不定我夏墨还是华夏一大新晋的影帝呢。”夏墨得意洋洋道,轻快的语气里满是傲娇。 “嗯,我信。”凌川知道演艺圈是什么,论演技,他家小哥儿是真没话说。 小哥儿那个时代,显然比他们这个时代要和平。至少,普通人家都能上学,读书识字,只要肯努力,找份稳定的工作,生活还是可以过得很不错的。 所以不管如何,就算在这个时代,他也势要让小哥儿过上他想过的生活。 就在凌川想的入神之际,夏墨突然道:“川哥,我总觉得张思远这事…给我的感觉很微妙,之前没细想,现在忽然想起,盈盈姐她不也叫‘盈盈’吗?” 凌川目光微顿,微微蹙眉:“墨儿是怀疑,这事是冲她来的?” 夏墨沉吟一下,“不排除这个可能。” 说着他便抬起头望向凌川。 “敢无视张家财力的,有三种情况。一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另一种是权势与他不相上下,或者在他之上的。” 凌川点头,又问:“还有一种呢?” “初入此地,只知道表象,不知其水深的外乡人。”夏墨缓缓道。 “我想,张家奴仆之所以敢接下这事,怕是以往从张思远身上尝到的甜头太多了,才有恃无恐……真正和张广鸿打过交道的人,就会知道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 “即使张家生意蒸蒸日上,遭人眼红和记恨也实属正常,但若真没半点自保能力的人,除自寻死路的,估计都不敢这么办事。” “而且,动别的就算了,还妄想动张家唯一的独苗苗,这跟虎头拔须有何区别?” 凌川听完,眸光一敛,表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墨儿是指赵熙儿?” 这个女人浑身疑点,不但惦记他的小哥儿,还与顾温琅搅和到一块,小哥儿怀疑她对柳盈盈有敌意,确实也说得过去。 “没错。”夏墨微微眯起眼眸。 “她抢了盈盈姐的未婚夫,怎么说,她也算有要害“盈盈”的理由,一个人嫉妒恨起另一个人来,是很疯狂的。” 凌川认同这个说法,就好比他的小哥儿,要是他对另一个男人有意思,甚至心里惦记对方,他也会彻底疯狂。 “是不是她,张老爷回去盘问一番后就自有结果,我们且先等消息吧。” 夏墨眼神暗了暗,应了声:“嗯。” 也是,对方的计谋已经落空,他们只需静待张家的消息即可。 自从夏墨和凌川提了这事之后,他对张思远被骗之事的后续也更加关注起来,所以难免的,接下来的两天里,便时而向村中人探听一二。 只是当他和这些人寒暄过后,才发现影莺这位面具公子,已经在这些婆婆婶婶口中成了谪仙一样的存在,他美得惊心动魄,勾得张家小少爷神魂颠倒,都愿将身家都献给他,非他不嫁了。 夏墨:“……” 果然,村报局里永远都是最牛逼的,瞧瞧,都把他家影莺传成蓝颜祸水了。 唉,真是可惜,正主不在啊。 正事没打听到,反倒被他们拉着打听影莺信息的夏墨默默惋惜,随后胡乱回了几句,就赶紧开溜了。 而那位半路上将张思远丢下的人,听闻那傻小子竟是张大财主的亲孙子,张大财主还亲自来寻人后,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多好的表现机会啊,就这样被他白白地放走了! 可是,再后悔也没用。 当然,后悔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就是了。 清河县张家,张广鸿再次对死不承认的阿光进行逼供。 “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你,让你将远儿送到柳家村,找那什么‘盈盈媳妇’的?” 张广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软在地的阿光,冷漠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 “小的,小的没有,冤枉啊……” 阿光受过刑,又两日滴水未进,说起话来那声音跟蚊子似的。 张广鸿见他到现在还不愿如实招来,冷笑连连,“不说?好,那老夫就成全你,以后都不用说话了!来人,将他拖下去,乱棒打死!” 他声一落,就立即有两位魁梧的大汉大步走到阿光身侧,弯下腰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和手臂,将他拖出去。 阿光头晕了一阵,但身体上的刺痛感很快就让他清醒,他恐惧地望着张广鸿,颤抖着嘴唇使劲气儿道:“老爷!老爷!我是冤枉的啊老爷,我……” 眼看自己就要被拖出大厅,而张广鸿却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还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这让阿光所有的坚持和侥幸心理,都在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下一点点瓦解,崩塌。 “等等!” 张广鸿又出声了,这让濒临绝望阿光眼睛一亮,眼底升起希翼的光。 可是张广鸿下一句话,却又把他打下无边地狱,“杖毙的时候堵住嘴,看好了,莫让他污了远儿的眼。” “是,老爷。”两大汉恭敬回道,然后继续拖着阿光走。 而阿光却睁大了双目,到这个时候,他才惊觉老爷是来真的! 第260章 找人算账(1) “不!咳咳…我说我说!老爷饶命啊!小的也是猪油蒙了心啊!我之所以这样做,都是因为受到威胁啊!” 阿光急得喉咙冒烟,他蹬着两条腿,企图阻止大汉将他拖离张广鸿的视线。 张广鸿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吗?” 见主子再次发话,两个大汉便识趣地顿住脚步,而阿光表情恍然一瞬,又连连摇头。 “不是的老爷……” 他欲狡辩,可张广鸿直接打断了他。 “把他们都给我带进来。” 眨眼的功夫,钟管家就带着三个低垂着脑袋,瑟瑟发抖的人从侧边走了进来。 一到大厅,三人就对着主位“嘭”的一声跪下,然后开始磕头,对着上方的张广鸿求饶道:“老爷饶命啊!该说的我们已经说了,这一切都是阿光他撺掇我们干的啊……” 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栓子,阿田和阿光的姘头,小桃儿。 他们边求饶边将阿光这些年来从小少爷那捞的油水都抖了一遍,甚至连这一次是何人与阿光勾结的,也被花容失色的小桃儿说了出来。 这是栓子和阿田不知道的,他们只想分杯羹,但小桃儿这个姘头就不一样了,知道的比他们多。 见他们三毫不客气地把自己卖了,阿光心死如灰,继而怒火陡生,目眦尽裂。 当然,全是冲着他姘头去的。 “你个贱人!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说你不想当遭人使唤来使唤去的丫鬟!你说你想跟我离开这儿,然后有个自己的家!现在事情败露,你却想一脚将我踢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阿光吼完,屋内所有的视线就纷纷落到了小桃儿身上。 小桃儿顿觉如芒刺背,脸色刷的又白了一分,于是头磕得更加用力了,嘴里满是“我没有,他说谎,老爷饶命”之类的。 夫妻大难临头都各自飞呢,更何况他们还不是夫妻,要怪就怪他自己没把事最好,被老爷抓了个正着! 张广鸿见他们狗咬狗,不禁面露讥笑。 当看戏似的,等他们相互咬的一嘴毛,他在眯着眼问钟管家:“隔壁府住的是谁?” “回老爷,听说是暂住的外乡人,一对年轻的夫妇。”钟管家答道。 “外乡人啊…难怪敢那么猖獗。”张广鸿眼里满是寒意,又问被重新拖进来的阿光。 “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借我之手,除掉那个叫柳盈盈的姑娘?” 老底已经在争吵中抖个精光的阿光:“……是,是的。” 张广鸿气急而笑,“那你可知柳家村有几个名唤“盈盈”的?” 阿光等人不知。 “五个!还有一个谐音的!”说到这,张广鸿就心口痛,他的孙子是回来了,但他的魂却被一个汉子勾走了! 阿光等人:“………” 孰能忍孰不可忍,这憋屈气儿,他张广鸿怎可能咽得下?! “说清楚,是哪个柳盈盈。”张广鸿咬牙切齿道,看着这些贱奴愚蠢的表情,他就恨不得上去又给他们几脚。 阿光心里恨死了他姘头的同时,更是恨透了找他办事的阿全,他从未跟他说过,柳家村有那么多叫“盈盈”的! “小,小的不知,小的只知她叫柳盈盈,好像住小平坡那边……” “小平坡?”张广鸿低吟。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生意场上的人想对他出手,却没想到是个外乡人。 外乡人就算了,只是他们为什么会把矛头对准一个乡下姑娘呢?他们之间难不成还有什么恩怨纠葛? “老爷?要不要把消息给柳家村送去?”张广鸿沉默久了,钟管家询问道。 他一问,张广鸿就瞬间想起了那个不卑不亢的小夫郎,然后摇头,“不急,等确认是哪个姑娘后再告知不迟。” “老爷说的是。” 张广鸿先扫了地上四人一眼,又朝外面的天际望去,然后站起身,走了两步道:“走,带上家丁押上他们,我到要会会,是谁不把我张广鸿看在眼里!”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钟管家说罢就去召集两排家丁,将近二十余人,还个个手持木棍,声势浩大啊。 至于阿光他们四个,除了手脚没力的阿光被人拖着走,其余三人则被推搡着走。 彼时正值晌午,由于秋高气爽,所以张府外面不远处的街道上有不少人。 突然见张家大门大开,里面浩浩荡荡走出了那么多人,还拿了大棍,其中张大财主和钟管家也神情凝重,而被人看押着的四人,一看就是犯了事的下人。 张广鸿他们并没有停留,而是脚下生风,气势汹汹地朝赵熙儿暂住的府邸走去。 这场面,让旁人驻足张望,心生好奇。 更有人向边上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听说,前两天张老爷的孙子丢了,直到天黑才找回来。” “哦!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另一个人道,“我听别人说,张小少爷好像被一姑娘骗去了柳家村。” “欸!等等,我听到的分明不是这样的,是一个哥儿!” “到底是哥儿还是姑娘啊……其实是哥儿姑娘也无所谓,但这如意算盘敢打到张老爷的头上,这胆儿是不是肥了点?”第一个问话的说道。 “又是柳家村?我怎么感觉这村子的人也那个啥了吧?这个村的风气肯定有问题,你们想,柳家村那事才过多久?就又一桩了?” “我看也是……” “啧!停停停,怎么我听到的和你们说的也不一样啊?” “什么?还有别的版本?” “我是柳家村隔壁村的,我昨天听人说,这张小少爷其实是被恶奴运到柳家村丢下的,还让他找什么“盈盈媳妇”,然后恶奴自己却先跑了,结果张小少爷不按理出牌,半路喜欢上一个貌若天仙的汉子!” 噢!!! 等他说完,众人震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半晌后,才有人干巴巴道:“兄弟啊,还是你这个听起来比较刺激哈……” “又不是我说的,走走走,看看去,那什么,百闻不如一见,我觉得张老爷现在极有可能就是在处理这事。” “走……当家的,你先把东西罩一罩!” 第261章 找人算账(2) 一摊贩的老板娘说走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交代她家男人将摊位上的东西掩好,便跟着其他人快步走了过去。 这边,张广鸿已经让人开始敲门。 “砰砰砰!” 大门被人大力地敲击着,声音里带着一股戾气,听得里面的小厮眉头微微隆起。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去开门看看。 只是门才打开一道缝,就被外面的人使劲一推,在巨大的推力下,小厮别说抵住大门了,人都被震得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小厮怒极,未看清情况就大声呵斥:“何人胆敢来我顾府撒野!” 张广鸿抬脚走了进来,冷嗤一声,钟管家紧随其后,面容冷肃道:“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家老爷是谁!” 小厮稳住身形,一抬头就看到了一脸肃杀的张广鸿,以及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人,顿时大惊失色,立即换了副嘴脸。 他堆着笑歉意道:“原来是张老爷啊,方才是小的眼拙,一时没看清是张老爷和钟管家,只是不知二位上门,是所为何事啊?” “呵,所为何事?你去问问你家主子不就知道了?赶紧让他们出来,我张某的忍耐性也是有限的!” 小厮笑脸一僵,有些为难起来。 这张大财主一看就是来者不善,他若是回去禀告,事后主子定会判他个办事不力,怎么轻易就把人放进来了。 可人都进来了,他不去似乎也不太行。 短短几秒,小厮的心里就活动了一番。 于是斟酌之后,他低声下气道:“张老爷,您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一下。” “跟他们说,要是不出来,我张某就一直在这候着,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跟我玩阴的,还有那个叫阿全的下人,记得一并带来。” 张广鸿说罢也不看那小厮,抬手挥了下,阿光四人就被押到了里面,齐齐跪下。 那小厮见状,发现事态比他想象的还严重,就赶紧跑去报信儿了。 后花园里,赵熙儿正在研磨花瓣,而一脸淤青的顾温琅则一手拿着书,眼眸含笑地和她说着什么,就突然听到小厮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小姐姑爷不好了!隔壁府的张老爷突然带着一堆家丁找上门,全杵在大门口不走了!还说非要见到小姐姑爷不可!” 赵熙儿刚想怒斥,却在听到隔壁府的张老爷后眉心猛地一跳,捣物棒险些砸到手。 “隔壁的张老爷?我记得我们家与他并无往来,他这番阵仗,寓意何为?” 赵熙儿还在想对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才找上门的,顾温琅就皱着眉问。 小厮神情犹豫,片刻才吞吞吐吐道:“张老爷说,说了什么敢阴他的话,除了要姑爷和小姐出去,还…还让把阿全带上,看着,来者不善。” 已经确定对方是来兴师问罪的赵熙儿敛目,眸光一暗,然后对小厮道:“回他,说我们身子不爽,不见。” 赵熙儿说完,以为小厮会立即去回话,结果却见他傻站在原地,不禁柳眉一蹙:“还愣着干嘛?” 小厮心里苦,却也不得不坦言:“小姐,不是小的不想,而是那张老爷带着几十余人,个个手持木棍,已经夺门而入了,还扬言要是见不到小姐和姑爷,他就不走了。” 顾温琅一听就立即放书,站起身凛着眉道:“这张老爷行事如此恣意妄为,私闯他人府邸,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后转眸看向面色难看的赵熙儿,“熙儿,我看你面色不太好,不如你就先在这,我去会会他。” 赵熙儿见顾温琅要去,心里乱成了一团,嘴上仍想挽留,让他别去。 “等等,夫君你别去。” “熙儿放心,我量他也不敢把我怎样。” “可是……要不这样,我们把他请进来可好?”明白自己说服不了男人,赵熙儿只能退而求其次,改了个口。 顾温琅动作一顿,想了想他这张脸,便同意了她的说法,对小厮道:“照小姐说的去做。” 见主人心意已决,小厮只能硬着头皮回去转告,结果不出意料,他被张广鸿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其次就是钟管家还开始卖起苦来,摸着眼睛哭凄凄喊道,说他家小少爷本就可怜命苦,结果到头来还被人丢到乡下,险些害去了性命之类云云的。 这些话一出,堵在大门外面围观的老百姓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原来张家小少爷的失踪,居然是这户人家的手笔,难怪张大财主如此怒容,拎着坐错事的家丁直接找上门来。 “嗨,你说这户人家和张大财主有什么深仇大恨啊?居然敢动张家小少爷?” “我怎么知道?不过,听说这户人家好像是新搬进来的,还是来这寻亲的。” “那不就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了吗?怎么就去招惹张家了呢?招惹人家就算了,还动人家的心头宝。” “看着吧,我看张老爷是不会罢休了。” 不得不说,钟管家老泪纵横的哭诉让这些人更加好奇这户人家为什么要针对张小少爷,个个化身瓜田里的猹,眼冒金光。 小厮满头大汗,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迫不得已,只能又跑回去禀告了。 “张小少爷?你说那傻子?我们什么时候做过这事了?不行,我必须得去会会这张老爷,省的他再胡言乱语。” 顾温琅一脸愠色,说罢就径直朝外走去,还没想好对策的赵熙儿想要阻拦都阻拦不了,偏偏小厮还非常不懂事地问了句。 “小姐,那阿全要不要叫上?” 赵熙儿闻言眼神瞬间化为刀刃,阴狠地射向他,看得小厮浑身一哆嗦。 “你,去告诉阿全,让他从后面走,最近都不要回府。” “啊?”小厮有点茫然。 “快去!”赵熙儿不悦地低喝。 “是!”小厮回道,然后听命办事去了。 而赵熙儿也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脯,朝大门方向走去。 此时,顾温琅已经到了大门口。 他和张广鸿相互打量一番后转动眼珠,视线在前方逡巡一圈,见大门外被围得水泄不通,里面地上还跪着四人,不禁紧锁深眉。 “在下顾温琅,是这府邸的主人,张老爷要是想惩治办事不力的下人,在家惩治即可,到我府上来,就过了。” 第262章 找人算账(3) 看着先声夺人的顾温琅,张广鸿大笑三声,“有种做没种认的玩意儿,我还当是多么了得的人物呢,敢拿我张广鸿当枪使,结果却是个孬种!” 被人众目睽睽下指着鼻子骂骂,顾温琅火气登时也上来了。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劝你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广鸿盯着他那青青紫紫的脸,对他的话是嗤之以鼻,“哦?那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张老爷,我敬你是一方大善人,却没想你竟如此蛮不讲理!”顾温琅最受不得别人用轻蔑的眼神看他,就好像他是什么卑贱之物一样。 “我不讲理?好!那我就讲讲理,也让大家都听听什么是卑鄙无耻!” 张广鸿声一落,钟管家就立即对阿光他们说道:“赶紧把阿全让你们做的事巨细无遗地说来,大声点!” 再次听到对方提起阿全,顾温琅心里难免有些怪异,他府上确实有个叫阿全的。 阿光四人被钟管家一喝,个个都抖了个激灵,最后还是由阿光先开的头,其他三人也为了活命,言之详细。 当阿光说到阿全让他带着小少爷去陷害柳家村的柳盈盈姑娘时,顾温琅镇定的表情就瞬间龟裂了,而外面的人,也一阵哗然。 好巧不巧,赵熙儿就是这时走了出来。 她疾言厉色,“我夫妇俩初来此地,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柳盈盈的姑娘,你们这谎撒得也太过了点吧!” 张广鸿淡淡扫了她一眼,“把你家阿全叫出来,让他们当面对质。” “我家没有叫阿全的下人,以前倒是有一个,但前几天他就离开了。”赵熙儿踱步到顾温琅身侧,冷若冰霜道。 张广鸿锐利的眼微眯,未见这顾家夫人之前,他未能确认这事的主谋,但现在的他已经了然了。 当贱奴说到那姑娘的名字时,这姓顾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显然,他是认识那姑娘的,而他夫人也像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所以,若他推断得没错的话,就是这可恶的女人让下人去煽动这些贱奴,去霍霍他孙子的! “继续说!”张广鸿冷冷道,当真以为他张家是那么好惹的? 于是,被赵熙儿打断的阿光四人继续方才的话题,当那柳姑娘的住址详细到小平坡那边时,顾温琅的表情彻底装不住了。 见状,张广鸿冷笑,“反应如此甚,看来顾公子也认识那姑娘啊。” “……不认识。”顾温琅察觉到赵熙儿的目光,下意识否认。 不用张广鸿说,顾温琅对那女人的反应如此强烈,赵熙儿也全看在眼里,心中不禁钝痛。 想她卯足了劲迎合这男人,对他事事温柔,甚至不顾父母反对也甘愿下嫁给他,结果到头来,这人还念着他那乡下未婚妻! 但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能说的,她忍着一肚子的气,对张广鸿的话进行反击。 “张老爷,我赵熙儿虽不是本地人,但我也不是个怕事的主!这事从头到尾,由始至终,都是你的人在自说自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事是我家做的?还有咱们无冤无仇,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们犯得着自找麻烦吗?!” “所以才让顾夫人把阿全交出来,你藏不住他的。”钟管家说道。 赵熙儿讥笑,“藏?我赵熙儿需要藏吗?既然空口无凭,我劝你们赶紧离开我家!否则我就去告官了,告你们诬蔑之罪,私闯之罪!看看这清河县,还有没有王法了?!” 众人见赵熙儿把话说得这么满,不禁有些动摇,莫不是张大财主真误会人家了? 结果下一秒,不用张广鸿发话,钟管家就手一伸做出一副你请的态度。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赵熙儿气极,忽地脑中灵光一闪,紧接着她就身形一晃,摇摇欲坠,似要晕厥的模样。 顾温琅赶紧搂住她,语气微急道:“熙儿你没事吧!” 赵熙儿蹙着眉,半阖着眼温声道:“我没事,就胸口有点闷,头也有点疼。” 顾温琅以为她是气得病犯了,于是哄了她一两句后就猛地转头怒瞪张广鸿,“张老爷,该说的我夫人已经说了,要是你再冥顽不灵,那就告官解决吧。” 张广鸿笑了,“好啊,那就告官吧,不过在告官之前,我先让你们看看,我的人在你家后面拦截到了谁。” 想装病蒙混过关的赵熙儿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事实证明,事情就是她想的那样。 没一会儿,张家的下人就架着胡乱挣扎的阿全穿过人群,进来了。 被张广鸿让人拿刀恐吓过的阿全,一见到他家主子,就像见到了救世主,瞬间就哭成了傻子,并对着他们大声叫喊:“小姐!姑爷!救救阿全啊!阿全不想死啊!!” 赵熙儿被他这一声哭喊气得喉咙一阵腥甜,暗恨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早知如此,她方才就不该让他离开,而是…… 但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拒不承认,或者把事全往他身上推。 于是她虚虚站直身,略微惊讶地看着阿全,“阿全?怎么是你?你前几日不是已经离开了?说要回家乡吗?” 阿全丢到地上,听闻小姐此言,有些懵,“什么?” 而张广鸿一行人则默默看着她做戏。 可阿光一看到把他坑死的阿全后,就恨不得扑去打他了。 “就是你!就是你让我做的!你给了我六十两银子,还跟我说事成之后,再给我四十两!结果却坑我……” 一百两!外面吃瓜的众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转而一想,阿全他一个奴才,哪来的那么多钱差人办事啊? 如是想着,这些人炽热的视线纷纷转向面色铁青的赵熙儿和惊愕的顾温琅。 一百两的巨款一出,栓子他们也开始对阿光发起攻击,原因是阿光骗他们说,总共只有八十两,他还占大头! “怎样?顾公子顾夫人还告官吗?”张广鸿朝赵熙儿递了个眼神,语气平平道。 第263章 找人算账(4) 他这么一挤兑,赵熙儿差点被他噎死,青白的小脸再度涨成酱紫色,难看至极,堪称变脸经典。 张广泓视线又从他们脸上掠过,斜睨了跪爬到她脚边的阿全一眼,继续补刀道: “怎么?现在哑巴了?刚才不是言辞激昂,明里暗讽说我张某污蔑你们吗?那这只在后门截到的小老鼠,你们又作何解释?” 这话可谓是把赵熙儿往死胡同里逼啊。 赵熙儿恨极,指尖不由用力地扣了扣掌心,借痛感刺激大脑,以保持清醒,避免自己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你说是我家后门截到的就是在我家后门截到的?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他早就和你们全通好了,上我顾家来演戏的!” 说时她眼眸一垂,就冷冷地俯视阿全,怒喝道:“阿全,我自认我与顾郎待你不薄,你就是这样回报我们的吗?!” 她眼神阴冷,在阿全眼中像一条“嘶嘶”吐着舌头的毒蛇,让他遍体生寒,瞪目哆口,难以置信。 他愣了下,眼里闪过诸多情绪,继而拔高声音道:“不!小的绝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小姐和姑爷的事啊!” “没有?呵!你都伙同人家找上门来了,还说没有?”赵熙儿冷笑,步步紧逼。 阿全猛摇头,“不是的小姐!小的身份卑贱低下,怎可能与张老爷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赵熙儿眼帘一抬,本以为这招令张广鸿会着急,结果却见人家老神在在,顿时一口气堵得心口疼。 于是她昂首挺胸,再次出击。 “张老爷,不管你想做什么,想得到什么,我们顾家端得正行得直,是绝不会认下没做过的事的!” 张广鸿瞟了她一眼,见她说自己多仗势欺人似的,冷漠地“哦”了声,然后轻飘飘道了句:“狡辩没用。” “你!好!既然张老爷如此执迷不悟,那就告官吧!”赵熙儿头一偏,微点起下巴,眉眼间满是冷然与桀骜。 瞧着倒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但她打什么算盘张广鸿会不知道吗? 想他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不就是想着死不承认,就算去了公堂,也能把事全推给这下人吗? 张广鸿又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公堂自然是要去的,但你想把事推脱掉,就没那么容易了……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主子,已经想好让你怎么背锅了。” 后半句话,显然是对阿全说的。 阿全身形一僵,面若死灰,他哪里想不出,小姐这番态度是想弃车保帅啊! 事到如今,他已经没退路了,可他还不想死啊!不如就赌一把?至少,就算缺胳膊断腿,他命还在,张府向他保证过的…… 心中有了决策,阿全犹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遂硬着头皮说:“小姐,你不能这样对我啊,这事分明就是你……” 见他居然敢供出自己,赵熙儿眸光一冷,愤愤打断他:“分明是什么?是不是想说这分明就是小姐和姑爷指使你干的?” 阿全见她如此作态,便知不管告不告官,结局如何,这锅他都是背定了。 既然小姐已将他舍弃,就如今这种情况,顾府是真回不去了,而张老爷又是这的地头蛇,这山高水远的,主家手再长,也伸不到这清河县来啊。 只堪堪一念心神之间,阿全便迅速转身,跪向顾温琅,哭凄凄道:“姑爷啊!小的冤枉啊姑爷!您可要替小的说句公道话啊!” 顾温琅抿嘴不语,眉头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他不是傻子,妻子这般反常,他心中早已有猜测,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但不能质问她为什么,还得帮着她说话。 因为他们是夫妻,他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纵使他心中有气和不解。 所以对着苦苦哀求他的阿全,他只能皱着眉,露出了失望透顶的表情。 “阿全,我和熙儿已经消去你奴隶身份,放你回乡,你为何还不知感恩?合着外人回来闹事?” “就是,吃里爬外的混账东西!”赵熙儿在一旁帮腔。 两人自说自话,全然不知那‘消去奴隶身份’几个字眼,在阿全心中是掀起了何等惊涛骇浪。 若是真的这样,张家也应允了他…… “我想,你们消去他奴隶身份也是有要求的吧?一百两于我家老爷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但这两项加持,对于一个普通奴仆来说,就非同一般了。”钟管家开口道。 赵熙儿眼神一凌:“你什么意思!” “为了远儿,我张某素来与人为善,清河县谁人不知远儿是我张家的心头宝!而你们不过是外乡人,既没金山又没银山,就算有,也比不上我家远儿的一根汗毛。” 他犯得着自己设计自己孙子吗?说句难听的,若唯一血脉没了,他要那么多身外之物做什么?等他们百年之后又不能带走! “你们当真不认识柳盈盈姑娘?” 张广鸿话题转得太快,但赵熙儿依旧保持原先的说辞,同时眼神里语气里还带了许些轻视的意味。 “当然不认识,想毕大家都知道我和顾郎是来此地寻亲的,我们家住京城,又怎么可能认识一乡下姑娘?更别说为了对付她而得罪张老爷你。” “当真不认识?”张广鸿重复。 “自然不认识。”顾温琅道。 “很好,看来有些人连自己的祖宗是谁都忘了。”张广鸿意味深长地耻笑一声。 顾温琅脸一黑,眼神变得警惕。 “张老爷,你不必胡扯其他来含沙射影我们,即便阿全之前确实是我府上之人,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就算他不是和你们演戏,难道就不会和其他人做戏吗?你也是混迹商场的,就真一个人都没得罪过?” 张广鸿挑眉:“顾公子是说,这事是其他人所为,为的就是报复我张某?现在事情败露,便把事推在你们头上?” “没错!”顾温琅应道。 说到底,去见官并不是个好选择。 于是他板着脸,又将矛头指向阿全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快如实招来,到底是谁指使你做的?” 第264章 找人算账(5) 如实招来? 阿全望着眼里满是威胁之意的姑爷和小姐,脸呈菜色,遂心一横,撑着地面的双手就紧握成拳,视死如归道: “姑爷!这事就是小姐吩咐我做的!其实…小姐她一直都知道柳姑娘的存在!” 什么?熙儿她一直都知道盈盈?顾温琅惊愕一瞬,失控的表情尽收赵熙儿眼里。 “你住嘴!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柳姑娘李姑娘,还有我为什么要做这种歼其八百,损己一千的事情?”赵熙儿怒目而视。 阿全梗着脖子,即使恐惧的心肝巨颤,依旧说道:“那是因为柳姑娘曾是姑爷的未婚妻,而小姐从姑爷那里发现了他曾赠予柳姑娘的定情信物,所以才让我去找张小少爷。” “你说谎!”赵熙儿眼眶微红,嘴上反驳他的话,心中却是怒火中烧。 顾郎他果然跟那个贱女人有往来! 即便赵熙儿早就知道顾温琅还没完全放下她,但当阿全毫无预兆地把他们一直隐藏的事扒露出来时,心还是忍不住阵阵抽痛。 她无懈可击的表情崩了,妒意在她眼底涌现,而同样被阿全供出事来的顾温琅,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熙儿,别听他胡说,他满口胡言!” “…嗯,我信你,顾郎!” 两人说时便握住手,四目相对,眉目留情,好似情真意切,看得张广鸿和钟管家默默移开眼。 而外面的众人:呵,有点假。 张广鸿不想看他们的假情假意,直接问阿全:“所以顾夫人她就是因为一个定情信物,便让你找上这些贱仆,然后设计我儿去找柳姑娘?” “是、是的,小姐说只要事成,张小少爷娶不娶柳姑娘都无所谓。”阿全结巴道。 “这是污蔑!是欲加之罪!”赵熙儿后悔自己就带那么点人来这鬼地方了,现在想把人打出去都不行。 “我没有!”顶着张广鸿的视线,阿全一条路走到黑,背后衣衫都湿了一片。 毕竟现在,他只有张老爷这一条活路可出了,既然赌了,那就赌个彻底,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 “姑爷让我去送信时,我正忙于寻找夏少爷,所以将这信交给别人代送!” 张广鸿见赵熙儿欲张口,便率先道了句:“哦?那你可还记得那人是谁?能找到他吗?” “能!他就在隔壁街的香清远茶馆当伙计,名叫刘二,我还给了他半两银子呢。” 阿全说着又补充道:“若各位不信,大可找他来问问,还有那个柳姑娘,亦可以寻她来,问她是不是收到信了!” 张广鸿只“嗯”了声,却也没立即叫人把人寻来,而是又让他把如何和阿光勾搭上的细节说一遍。 期间,赵熙儿和顾温琅几番欲言,都被张广鸿轻描淡写地堵回去。 一门之隔,里面空气中火药味十足,外面则全是飘荡着八卦之味。 “香清远茶楼的刘二?那不是平时专门给人跑腿的那个吗?” “我也认识那小子,听说有点关系,是茶楼老板的侄子,要不然他哪能这样赚私活?” “喂,你们说,既然都提到了他和那什么柳姑娘了,接下来是不是真要寻他们来作证啊?” “我觉得刘二倒有可能,但从这到柳家村一个来回就将近三个时辰,太远太久了。” “找不找都无所谓,老婆子我瞧了这么久,这事啊八成就是这顾夫人搞的……” “这么说来,张老爷方才说有人忘了祖宗,莫不是指这顾公子?要不然柳家村子怎么有姑娘是他未婚妻?” “我看是了,这对夫妇没出来前,张家不是有个下人和张老爷附耳,嘀咕了好一会吗?我猜就是再说这个……” “……” “啪啪啪——” 在他们议论时,里面的赵熙儿突然鼓起掌来,让他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只见她目光冷冽地望向张广鸿,说道:“真是妙啊,计划周密,环环相扣,第二第三个证人都准备好了。” “顾夫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得忌妒,否则妒火烧身。”张广鸿口气淡淡道。 赵熙儿脸一黑,暗骂一句老匹夫。 要是在京城,她早就弄死他了,哪容他一个商户骑到自己头上! “小姐,纸是包不住火的!好在张小少爷没事,要不,你就向张老爷道个歉吧。”阿全弱弱道,似苦口婆心。 赵熙儿忍无可忍,当即一脚将他踢翻。 张广鸿眯眼,“顾夫人是恼羞成怒吗?” “我当然愤怒!但我的怒不是因为羞愧,是因为你们的厚颜无耻!颠倒是非黑白!” 张广泓一听,顿时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仰起头哈哈大笑。 “要说这,张某当自愧不如。”说罢他话锋一转,眼神也犀利如刀。 “我张某一直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义,既让你们惹了我,那我就先收点利息,给我动手,狠狠地砸!” “是!”张府众家丁铿锵有力道。 声未落,他们就握紧大木棍,一窝蜂地冲进了顾家大院。 “你们想干什么?!”赵熙儿和顾温琅脸色大变,想阻拦都阻拦不了。 偏偏顾家的家丁也少,就算他们豁出去,也同样阻止不了。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大院里响起,听得大门之外的人心间发颤。 “岂有此理!你这简直是目无王法!”赵熙儿胸脯剧烈起伏,朝张广泓怒吼。 然而张广泓却气定游闲,甚至抬起手抖一抖袖子,像是抖去什么灰尘一样。 然后才眼一瞥,用余光凉凉斜了她一眼,说道:“放心,砸完后就去衙门,我钱多,当然,前提是这事不是你们干的,否则,这只是道开胃菜而已。” 赵熙儿\\u0026顾温琅:“……” 一时间双方僵持,但这衙门,却是去定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凌川派去暗中监视赵熙儿的人,在看到张广鸿押着阿光他们与赵熙儿对峙后,就立即明白张家小少爷丢失案是这女人搞的鬼。 那个被对付的那姑娘,好巧不巧就是他们主君的朋友,好兄弟钟情的对象。 于是他们立马派一人将消息送给龚鸣,并让他回头跟老大和主君说一声。 当夏墨从龚鸣口中得知,赵思远这事就是针对柳盈盈时,小脸就刷地阴沉下来了。 “居然真是冲着盈盈姐来的!” “泽哥儿,这事怕瞒不住了。”龚鸣看着他们,眼里刻着淡淡的担忧。 第265章 告知柳盈盈 “确实瞒不住了。”夏墨蹙起秀眉。 八卦之事素来让人喜闻乐道,更何况张老爷还是清河县上的大名人。 既然他敢大张旗鼓地找上赵熙儿,想必是证据确凿,这事怕不日便会在县里传开。 届时,事情再传回柳家村,传入周婶儿耳中,已经不是他们能阻止的了。 想到这,夏墨眼皮一压,眸子里透着森寒,看来顾温琅那一顿打还是打得轻了,才让赵熙儿这么闲,有时间对盈盈姐下手! “可要告知盈盈姑娘?”龚鸣问,他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姑娘,可是再坚强的人,心也是会痛的。 “自是要和盈盈姐说一声的,至少得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夏墨冷着脸,严肃道。 他担心事情被人直接捅到婶儿面前,她身体本不好,若又意外得知女儿不但被负了,还被险些被人设计陷害,恐怕会气急攻心。 “现在去吧,晚点,兴许进城的人就回来了。”凌川望着薄怒的小哥儿说道。 夏墨点点头,也觉得越快把事情告诉对方越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也不知盈盈姐她在不在家,希望不要扑个空就好。” “对了龚大哥,你是和我们一道?还是回城里继续跟进事情进展?”夏墨又问。 “赵熙儿有人盯着,我和你们一同去找盈盈姑娘。”龚鸣回道,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或许能帮上一二。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想见她。 夏墨望了他一眼:“好,那一起吧。” 路上,夏墨也询问了龚鸣一些细节。 “龚大哥,他们可有与你说,那赵熙儿为何要对盈盈姐下手?” 龚鸣摇摇头,“阿金来找我时,张老爷才押着人上门和赵熙儿对峙,尚未说到这点。” 夏墨沉沉应了声,“好在没让她得逞,否则,现在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 “这事不可能瞒婶子一辈子的。”凌川没头没尾插了句。 “川哥你说的也没错,盈盈姐那么好,总不能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唉,希望张老爷对那对狗男女能来点狠点的。” “会的。”凌川想到了村里盛传的“张家小少爷惊鸿一瞥,一眼误终身”话料儿。 “张思远是张家的根,赵熙儿动了他,就已经触了张老爷的逆鳞。其次,她想利用张老爷借刀杀人,结果却导致张思远喜欢上影莺,这些事,够张老爷憋一肚子气了。” 龚鸣表情微妙,“张家小少爷喜欢影莺这事是真的?”他还以为是人乱传呢,若是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夏墨耸耸肩,“看着是挺喜欢的,不但敢当着他爷爷奶奶的面说要嫁给影莺,还说他的家产都给影莺。” 龚鸣:“……”后悔没在现场。 突然间,他似乎能理解张老爷为什么带那么多家丁上顾家闹了。 这个赵熙儿,真是罪孽深重啊。 三人说话归说话,步子却一点都不慢,所以从凌家到柳盈盈家用的时间比平时少。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爱和人唱反调,还是夏墨嘴巴太准了,当他们到柳盈盈家时,这对母女还真不在。 夏墨转个弯,直接去玉哥儿家瞧瞧,看看他家有没有人在。 玉哥儿不在,但他母亲在。 有人可问,总比当无头苍蝇乱找好。 于是夏墨询问了玉哥儿母亲,才得知周氏和柳盈盈去了郎中家,是周氏的老毛病犯了,去开副药。 “泽哥儿,你们找她们有急事吗?要是急的话,就绕着这条小路直走,然后绕过三花家,再乖几个弯就到了。” “确实有点事想和盈盈姐她商量,多谢婶儿了,我们这就先去找她了。”夏墨说道。 玉哥儿母亲挥了下手,瞋了夏墨一眼。 “你这孩子,怎么老爱谢来谢去的?既然有事,就快去吧,等空了常来婶儿家玩啊。” 夏墨回了个笑脸,“好,到时候婶儿别嫌我们吵就行。” “就算把屋顶掀起来都不嫌你们。”玉哥儿母亲说着就咯咯笑了几声,“去吧去吧,再唠嗑下去,婶儿估计就要没完没了咯。” “那婶儿回见。” “好。” 知道了柳盈盈人在哪,三人一刻也不逗留,照着玉哥儿母亲指的近道直奔郎中家。 当他们去到郎中家时,柳盈盈和周氏还挺诧异的,甚至问他们。 “你们怎么来了?是谁不舒服吗?” 就连郎中也抬头望向他们,像似询问。 夏墨摇摇头,黑亮的眼却看着柳盈盈。 “不是,盈盈姐,我是来找你的,川哥是陪我来的,至于龚大哥他,顺路。” 龚鸣:“……”不,我是专程来的。 “找我?”柳盈盈神思微动,觉得若不是什么大事,泽哥儿不可能跑到这儿找她。 于是无需夏墨再说,她就先站起身,转头对周氏道:“阿娘,我先同泽哥儿他出去一下,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周氏以为又是什么生意上的事,便笑着对她说:“去吧,阿娘不急的。” 见母亲愿等,柳盈盈便不再多言,同夏墨走了出去,而凌川和龚鸣则留在了里面。 周氏看着两个沉默寡言的大个子,有意搭话,便让他们别干站着,坐下聊啊。 凌川除了对夏墨是火热的,对谁都是淡漠疏离的,不会有太多情绪,所以周氏问他就答,不问他就默默听着。 相比凌川,肖想人家闺女的龚鸣就有些不同了,所以面对周氏这位长辈,除了有那么一丢丢拘谨以外,还是会极力表现自己,企图给个好印象。 一来二去,两人竟聊得挺来。 里面氛围融洽,夏墨和柳盈盈这边就有些沉闷和压抑了。 “盈盈姐,这消息是龚大哥特地从县里带回来的,所以不可能有假。” 夏墨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柳盈盈的反应,但柳盈盈似乎格外冷静,除了眉间微蹙以外,夏墨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想了想,又道:“盈盈姐,张老爷不是普通人,张思远的事本就闹得挺大,如今他上顾家找人算账,就必会牵扯到你,到时,你和顾温琅的事怕是瞒不了婶儿她了。” 夏墨说着顿了顿,又有些心虚地看了柳盈盈一眼,“那个盈盈姐啊,我得和你坦白一件事……” 第256章 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柳盈盈冷然的脸在听到这话后,总算有反应了,“嗯?什么事?” 夏墨摸摸鼻子,“那晚我们离开客栈后,我让人把顾温琅揍了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那女人才设计陷害你。” 柳盈盈眸光松动,“你们打了顾温琅?” “嗯,是的。”夏墨有些尴尬,又有些担心盈盈姐觉得他多管闲事。 结果柳盈盈却微微勾唇,“打得好,要问我后悔什么,就是那晚没给他两巴掌。” “哈?!”夏墨眼睛微睁,有些呆。 盈盈姐的反应真的很不一样啊,莫不是是刺激过头了?才如此异常? 望着瞪圆了眼睛,却又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夏墨,柳盈盈笑了。 她并没有骗他,当然,她想揍顾温琅是她眼泪流干之后的想法,也就这两天…… “泽哥儿,你别多想,他的夫人针对我应该不是因为这事,你们不是说悄悄把人掳走的吗?那他夫人怎么知道?” 夏墨摸了下脸,道:“说的也是……难道是顾温琅自己和她说的?”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管如何,都要谢谢你们,特地跑这一趟。”柳盈盈真诚道。 有如此朋友是她之幸,所以她不能再让他们替她担心了。 “是龚大哥的功劳,他觉得自己来找你的话又不太合适,所以才让我来说的。” 柳盈盈眸光流转一瞬,笑了下,“那我回头再谢谢他。” “这个随意啦,他就一热心肠的。”夏墨开始胡诌,反正他觉得自己做的已经很不错了,还记得帮他在盈盈姐这里刷刷好感度。 “嗯,我知道。”柳盈盈微笑。 夏墨望了望她,回到原始话题:“那盈盈姐你好好想一下,怎么和婶儿她说这事吧。” 就怕今天有人在县里听到风声,明天就在村里传开,人言可畏,即便盈盈姐是受害者,也难免会有个别碎嘴的。 柳盈盈也深知这一点,“我回去后就和她坦诚……这事,也算是个契机吧。” 夏墨听着,忽然有点心酸,“盈盈姐,不管到时听到什么,你都是最棒的。” “真的啊?原来我在泽哥儿心中是最棒的。”柳盈盈笑道。 “当然!”夏墨重重点头,心里暗暗补充了句,在他认识的姑娘里。 两人在外面又说了一会儿,这才进去。 进去后,夏墨和柳盈盈就发现,周氏对龚鸣的态度是非常的熟络,眼里有光。 夏墨默默看向凌川,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而龚鸣在看到柳盈盈后,就微微坐直身,非常主动地喊了句:“盈盈姑娘。” 柳盈盈浅笑着应了声,然后转头问她娘,“阿娘,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周氏脸上的笑意还没敛去,“龚鸣和我说了一些他们行军打仗时的趣事。” 柳盈盈:“哦?打仗还有趣事啊?” 龚鸣说:“有的,很多。”若你想听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 一旁的夏墨摩挲着下巴,他看看凌川,又看看龚鸣那边,总觉得有点熟悉? 凌川眼神忽闪,撇开头,没说话。 “你们事情都说好了吗?”周氏问。 “说好了。”柳盈盈回了她娘,然后又客客气气地询问郎中,“柳大夫,我娘的药开好了吗?” “已经开好了,你娘这是老毛病,平时莫要操劳过度,现在转季了,注意保暖,勿要受凉即可。”柳大夫将药包递给柳盈盈时,简单地叮嘱了几句。 “好,我会注意的,谢谢柳大夫。”柳盈盈接过并付了钱。 于是夏墨三人来,五人回。 周氏喜欢热闹,也爱聊天,这一段路,她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直到她到家门口,都盛情邀请他们进去坐坐,但被夏墨以家中还有点事婉拒了。 因为这个时间,并不适合打搅她们。 从柳盈盈家离开,夏墨和凌川就与龚鸣分道扬镳了。 他们一方回家,一方回县城。 “川哥,我和盈盈姐说了赵熙儿的事,也说胖揍渣男的事,但她却表现得很冷静,也不怪我,她真的没事吗?”夏墨问凌川。 “应该吧,但伤口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愈合的。”凌川说道。 “所以盈盈姐她只是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脆弱?” “也许。放心,都会好的。” “嗯,希望快点……” 夏墨说着就拉起凌川的手,十指交握。 至于柳盈盈,她回到家中后并没有立即和周氏说起顾温琅的事,而是先去给她煎了药,然后热好饭菜。 她表现得很自然,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周氏喝了药就有些乏了,于是便去睡了一觉,等她醒来,已是下午。 期间,柳盈盈依旧没和她说起顾温琅一事,这一拖就拖到了晚上。 夜空寂寥,四下无声。 屋内,昏暗的油灯是唯一的光源。 思索大半天的柳盈盈突然道:“阿娘,我、我有事想和你说。” “有事就说啊。”周氏笑道,她正对着油灯挑线头,所以并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 然而柳盈盈却凝视着她,视线在她日渐苍老的容颜上描摹,她嘴巴张了又张,话到嘴边,依旧难以启齿。 见女儿开个头就没后续了,周氏这才停下手里的活,抬起头好笑道:“你这丫头,怎么不吭声了?跟阿娘还吞吞吐吐的啊?” “不是的,我……”柳盈盈咬了下唇,一抬眸,眼睛与她娘狐疑的视线对上。 “阿娘,我说了之后,你能不能别激动?”说时柳盈盈就垂下眼睑,不敢看她娘的眼睛了,蝶翼一般的睫毛也遮住了她眼底的担忧与迟疑。 见女儿这样,周氏下意识就兀地想到了泽哥儿找她的事,难道是丫头和他捣鼓的生意出了什么问题? 于是赶紧表态道:“不会的,只要人没事就好,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钱亏了,重新赚就是了。 柳盈盈一听,铸起来的伪装顷刻间塌了。 她握住她的手,低着头,眼底蓄着水雾道:“阿娘,我们…我们以后一直相依为命好不好?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第267章 母女互诉 柳盈盈哽咽的声音听得周氏心惊肉跳,顿觉事情大条了。要不然,她向来要强的女儿怎么会哭? “好好好,阿娘相信你啊,咱娘俩不一直都这样吗?”周氏连声应道,又当即放下另一只手里的角料,倾身上前,粗糙的掌心覆上柳盈盈的手背。 急切地问:“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你先别怕,也别急,有阿娘在呢,先跟阿娘说说好不好?” 周氏温声细语,声音像是哄孩子似的,让柳盈盈的鼻子发酸,眼皮发紧。 “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仍旧垂着头,周氏见她眼角红红,眸中水光在羸弱的光线里莹莹闪动,一时间心都跟着揪在一起了。 “不是坏事?”周氏重复,心里却是一点儿都不信。 遂又道:“莫非是你们捣鼓那什么生意亏钱了?亏钱了也不要紧,阿娘这里还有点积蓄。”她放柔语气,像是怕吓着她一样。 柳盈盈摇头,“不是的……阿娘,我、我骗了你,其实我并没有和泽哥儿做什么生意。” 柳盈盈说完,头就垂得更低了。 周氏愣了下,显然是没想过女儿会骗她,还和泽哥儿与玉哥儿他们一起。 但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的她自己还不知道吗?瞧她难过的,怕是情非得已。 可就算如此,周氏心里也还是有些难过。 “没做生意就没做生意吧,也不是什么大事,阿娘不怪你哈。”孩子长大了,总归会有自己的想法和秘密,她要求不多,只要她平平安安的就好。 听到这,柳盈盈再也绷不住了,滚烫的泪水溢出,凝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掉链子似的往下砸。 “阿娘,我见过顾温琅了。” “什么?那小子回来了?那这是好事啊……”周氏面上一喜,转而又是一僵,激动的嗓音都遽然卡壳了。 等等,那小子回来本是好事,按道理说,她闺女应该高兴才是啊,又怎么会哭得这般伤心,还瞒着她?! 瞬间,一个十分不好且让周氏不愿相信的念头在她脑中盘旋而起。 于是她一把抓起女儿的手,然后将自己原先被女儿握着的手翻了过来,双手握着她的小手,声音微沉道:“丫头,告诉阿娘,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柳盈盈左手任由她娘握着,右手则胡乱抹着眼睛,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然后又立即道:“他也没讨到啥好处,我让人把他狠狠打了一顿。” 当然,她之所以会拿泽哥儿替她出气的事说成自己做的,也只是为了让她娘听完全部后心里好受一点。 至于他们对她的关心,和默默为她做的一切,她都会铭记在心。 而周氏听到顾温琅竟惹得女儿叫人打了他后,心就更沉了。 有所猜测的她嘴巴蠕动,眼里“呲”的燃起了火焰,可看望着哭成泪人的女儿,责备和戳心窝的话是一字都说不出口。 真心不被真心以待,这并不是她女儿的错,她只是没想到,这种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愤怒之余,周氏又无奈长叹。 “你这死丫头,他欺负你你怎么不跟阿娘说呢?哎呀,好了好了,别哭了啊,改明儿阿娘就去大水村找他们去,给你出出气儿。” 周氏嘴上这般说着,心里还是忍不住将顾温琅和顾家骂个狗血淋头,她多好的闺女啊,就这样被人欺负去了。 “阿娘!呜呜……是我错了,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被人嘲笑,被人说三道四!” 柳盈盈泪眼朦胧,说着就兀地起身扑过去抱住周氏,而周氏也顺势将她搂住,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后背。 “真是傻丫头,就爱钻牛角尖,阿娘都活了一把年纪了,会在意他们这些嘴碎的?你啊你,有事尽憋在肚子里不说,阿娘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都不知你受了啥委屈。” 周氏说着说着,声音也变得哽涩了。 “呜呜,阿娘,他娶了别人,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啊……”柳盈盈哭了出声,将头埋在周氏肩窝上,湿热的泪沾湿了底边的布料。 这是柳盈盈长大后,第一次在母亲面前示弱,像个孩子一样,毫无顾忌地宣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周氏眼眶也渐渐红了,她抬起手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柳盈盈的头。 “是他的错,是他有眼不识明珠,以后有他后悔的!盈盈啊,有阿娘在呢,就照你方才说的,咱娘俩好好过哈……” 周氏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女儿。 “……嗯。” 柳盈盈哭了好一会儿,才有些赧然地从周氏怀里起来,并拽着袖子擦去脸上泪痕。 周氏也无声地抹了抹眼角。 屋里安静了下,直到周氏幽幽的叹息声响起:“唉……盈盈啊,坐下和阿娘谈谈吧,这么大的事,一个人担着累。” “阿娘,我不是有意想瞒着你的。”柳盈盈注视着她,音色沙哑道。 周氏对她微微点头,“嗯,阿娘知道的。” 闻言,柳盈盈这才听话地把木椅子往周氏跟前挪了挪,然后坐下。 只是坐下去之后,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好在周氏也迫切地想知道那混账东西什么时候回来的,什么时候与她女儿碰面的! 周氏一问,柳盈盈便没有隐瞒,直接说出最先见到顾温琅的人其实是玉哥儿,包括玉哥儿为了她在铺子里和顾温琅夫妇发生争执,再到之后的夏墨帮她找人,顾温琅让人送信来,还有她与顾温琅见面,揍人等等。 “嘭!”周氏听完怒不可遏,拍桌而起,眼里火星旺盛,可以燎原。 “好他个顾温琅!简直欺人太甚!!” 柳盈盈心疼地望着她娘的手,“阿娘,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你别气,气坏身体不值得,我……我也会好起来的。” 周氏怒目一瞪,“发生了这么多事,居然一个都没和阿娘提!” “我……” “别我我我,尽想些有的没的,你要是告诉阿娘,打人我定当拿蘸了辣椒水的鞭子,看我不抽死他个负心汉!敢欺负我家丫头!” 第268章 终于说出了 周氏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最令她气愤的是,顾温琅娶了别的女人就算了,居然还恬不知耻地拖累她女儿! 若不是正巧被玉哥儿撞见了,他是不是还让她女儿守着一个破承诺,一纸破婚书继续苦等?! 柳盈盈也站起身,无措地扣着手指,虚虚望着周氏干巴巴道:“阿娘,我已和他恩断义绝了,你别激动,也别气了……” 事还没说完她娘就气成这样了,若是她再将赵熙儿想利用张小少爷,借张家之势除去她的事说出来,她娘怕不是得气厥过去? 思及此,明白这事掩盖不了的柳盈盈就眼一垂,表情变得黯淡起来。 周氏看着垂头丧脑的女儿,鼻孔出气,干瞪着眼:“他如此鄙劣的行径,我能不气吗?不行!就算他在县里,我明日也非去找他理论不可!” “别!阿娘,真不用,你别去……他的妻儿不是一般人。”柳盈盈声音由急变缓,最后透着淡淡无奈。 “难道我女儿就平白随他欺负去!”周氏凶巴巴道,真是越想越气! “阿娘,我不是已经让人揍过他了吗?听说躺了好几天呢,”柳盈盈说着顿了下,然后直直地凝视周氏。 “其实现在知道得也不算晚不是?说到底,等他这事也是我自愿的,自己识人不清,也是活该。” “但是阿娘,我已经做好了抉择,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葛了。” 赵熙儿连张老爷都敢设计,怕是来头不小,张老爷或许不怕她,可她们就不一样。 她和她娘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若赵熙儿再想对她们下手,恐怕就没这回这么幸运了。 柳盈盈可不想她娘因这破事出什么好歹,否则,她终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哎!”平时的精明劲都哪去了?明明就是那混账的错,怎么尽往自己身上揽? 周氏一屁股坐了回去,最后望向柳盈盈的眼神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 “…阿娘。”柳盈盈微微弯起嘴角,带着讨好的意味,轻轻地唤了声。 想到赵熙儿,又望望母亲那掺了银灰色的发丝,关于村中盛传张小少爷要找的“盈盈媳妇”其实就是她的事,柳盈盈是怎么都开不了那个口。 可事情如泽哥儿所言,就算她不说,今日之后她娘也随时都可能从别人那里知道。 柳盈盈愁绪万千,忧心忡忡。 而周氏被女儿撒娇似的一喊,心里的火气就倏地熄了大半,心疼道:“你呀你,真是不知该说你什么好,这些日子憋着事,心里不好受吧。” 女儿是个有主见的,性子也倔,这是她为何从不拘着她的缘故,也是她当初势要等那臭小子时,她随她去的原因。 如今这种结局,周氏不是没有设想过,她只是没想到,顾温琅会变得那么离谱。 哎……周氏心中长嘘短叹。 罢了罢了,只要女儿不为那混账寻死觅活就好,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柳盈盈酸酸涩涩的心里似有暖洋流过,实话实说:“嗯,难受死了。” “那以后遇到大事,还瞒不瞒着阿娘了?”周氏盯着她,颇有秋后算账的架势。 柳盈盈心虚,窥着她娘的神色,略迟疑道:“不了。” “那就好。”周氏满意地点了下头。 “丫头,有些事或许阿娘帮不了你什么,但凡事你都可以和阿娘说说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总比自己一个人顶着好,不管怎样,阿娘都会支持你的。” 人活了大半辈子,到最后不就求个平安遂顺吗? “嗯!”柳盈盈重重应了声,像似找到了契机,鼓起勇气说:“阿娘,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哦?还藏着事啊?”周氏微微一笑,眼角和眉眼间尽是慈爱与包容,“那就都说说吧,咱们母女俩也许久未这样敞开心扉地聊聊天了。” 柳盈盈心思微沉,“好,不过我依旧希望……阿娘听了后不要激动。” “好好好,阿娘答应你,再说了,阿娘又不是什么咋咋呼呼的性子。”周氏好笑道,也再次让女儿坐回去。 但柳盈盈并没有,“阿娘,你听过张小少爷找什么盈盈媳妇的事吗?” “当然听过啊,这事不是挺多人说道的嘛,也不知那应公子是何等的风采……” 周氏说着,却在瞥见女儿难明的神色时忽然笑脸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方才没来得及细想的事,在这一刹像被猛地撕扯开了一个口子,让周氏嗅到了不寻常,尤其她还曾被人打趣过,说‘你家丫头不也叫盈盈吗?说不定是你家丫头呢’。 她当时是怎么回来着?她好像是只笑着摇了摇头,跟对方摆着手说‘绝不可能是她家盈盈’。 是了,既然女儿已经瞒住了她关于顾温琅的事,照她的性子,不出意料的话,她是决不会再提起这事的,除非逼不得已。 周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抬起脸,对女儿故作随意道:“盈盈啊,怎么就突然跟阿娘提起这事了?” 柳盈盈望着她黝黑的瞳仁,下意识垂下眼睑:“阿娘,那个盈盈……其实是我。” “什么!”即使柳盈盈声音很小,细如蚊蝇,特别是后面那句,但周氏还是一字不落听去了。 她再次弹跳起来,不敢置信望着柳盈盈,眼睛瞪得像铜铃,艰难道:“丫头,你是说……张小少爷口中的盈盈媳妇,是你?!” 已经不能继续装死的柳盈盈点点头,嗯了声,“我与张小少爷素不相识,是赵熙儿她……也就是顾温琅的夫人,她想利用张小少爷,借张家手毁了我,却不料阴差阳错,张小少爷半路先遇上了泽哥儿和影公子他们,并对影公子一眼情钟不已。” 当猜想被证实的那一刻,周氏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胸腔里尚未全熄的火气瞬间如同火山喷发,整个人都呼吸不畅了。 柳盈盈见她娘脖子和脸都涨红了,身体还抖得厉害,不由心慌,赶紧上前虚抓着她胳膊,一边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儿。 “阿娘,你别激动,冷静冷静,呼气……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先消消气好不好?” 第269章 真去见官了 柳盈盈安抚着周氏,想让她冷静下来,可彼时的周氏心如烈火焚烧,哪冷静得了? “我能不激动吗?丫头,你如实告诉阿娘,这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氏不敢想象,竟有如此狠毒的女人,敢用那么卑鄙手段来毁了她的女儿! 要不是张小少爷途中对那影公子一见钟情,那她可怜的女儿是不是就…… 望着母亲骤冷的面容,柳盈盈只好坦诚:“就今天,在柳大夫家那会,泽哥儿告诉我的,说张老爷今日拎着府中犯事的家丁,带着一干人等直接找上赵熙儿,引得不少人围观。” “泽哥儿怎么会知道?”周氏蹙眉追问。 “……消息其实是龚大哥带回来的,但身份有别,他也不好直接找上我。” 原来如此!周氏嘴唇微动,半晌才艰难道:“所以,丫头你是见事情瞒不住了,才想起和阿娘说的吗?” 柳盈盈嘴巴微张,没有否认,“对不起阿娘,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我不想这事打搅我们的平静生活。” 若非赵熙儿想对她动手,将事情闹大,她已经做好决定,绝不将顾温琅的事告诉母亲,就当他从未回来过,而自己也会慢慢将他从心中剔除,和母亲好好过日子。 周氏闻言,哭了。 布着莹莹泪光的眼里怒意滔天,攥着拳头竖起眉毛厉声戾色道:“不要脸的狗东西!居然敢动我女儿!我明天就去县城和他们拼命!” 说罢,她就大步往外走。 见状,柳盈盈连忙拉住她,“阿娘!你这是要去哪?!” “磨刀!”周氏声音冷得厉害,满是杀气和狠劲。 她要去宰了他们! “!”柳盈盈心惊。 “阿娘,你先冷静冷静,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好不好?你刚才不是答应过我吗?不激动的……” 周氏挺着背脊,没动也没吭声,只眼泪簌簌落着。 “好不好?阿娘?”柳盈盈说着挪动步子,转到周氏前面,半哄半解释道: “那女人既然敢和张老爷叫板,又是京城来的,怕是不好惹,阿娘,咱们就算了吧。” “……”周氏咬着牙,下颚线绷得死紧,眼底怒火依旧旺盛。 “阿娘,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说实在的,除了与他有缘无分外,后面这事我并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倒是他们,现在被张老爷揪住了尾巴,这名声估计是好不了了,我们又何须再跑去和他们是非对错?” “还有,自我与顾温琅短暂交谈后,我突然发现,他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了,所以冷静之后我又觉得庆幸……” 我心追逐与爱慕的那个人,是那个容易害羞,却又十分真挚的少年。 柳盈盈徐徐地说了很多,周氏默默听着,忽而好转怒为悲,佝偻着背捶胸痛哭。 “是阿娘没用,是阿娘没用啊……” 柳盈盈阻止她动作,含着泪望着她微笑道:“不是的阿娘,你怎么会没用呢?要不是你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哪有现在的我?比起别家的姑娘,我一直都觉得自己是最幸运的最幸福的,所以阿娘你也千万不要这样说自己。” 即使生活苦点,但她母亲给予她的关爱和自由永远是最多的。 就像现在,她又一次看到母亲为她敛去了那股狠劲,被颓废的低迷笼罩。 “呜呜,我恨呐丫头,你说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长眼呢?受欺负的怎么尽是我家丫头啊!” 真不长眼吗?柳盈盈摇摇头。 “阿娘,我还有你,和玉哥儿他们啊。” 相对那虚无缥缈的一人坚守的爱情,温暖又真实的亲情和友情才是最值得她守候与珍惜的。 周氏心中动容,却也多了一道过不去的坎儿,女儿遭人欺负,她却只能忍气吞声,出口恶气的能力都没,真是太没用了。 她恨不得和他们拼命,毕竟自己半截身子快入土了,可自己死了就死了,这样的结果却是要女儿来承担。 这是个无解的题,在女儿面前,周氏的选择永远都是妥协。 是故夜里,柳盈盈和周氏这对母女痛哭一场,经过一番互诉后,心结虽有,但关系却比以往更加亲近了。 而另一边,龚鸣也连夜赶回了柳家村,将县里的消息带给夏墨。 夏墨招呼他坐下,询问他张老爷和赵熙儿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张老爷在顾家后门抓到了那个收买他家奴仆的下人了,赵熙儿见状欲想将事推到那下人和张老爷身上,说他们是串通好的,要害他们,死不赖账。” “但张老爷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我听阿金说,那下人早就被张老爷命人恐吓一番,所以他们让他干的事全被他兜了个遍。” “后来,赵熙儿多次扬言要告官,而张老爷也稳如泰山,还让人把顾家砸了……” 夏墨一听,顿觉这张老爷真是太给力了,赵熙儿和顾温琅这对狗男女估计要气得鼻子都歪了。 “然后呢?真去见官了?”夏墨问。 “去了。”龚鸣眼底含笑道,“张老爷护犊心切,和赵熙儿死磕到底。” 公堂上,赵熙儿本以为亮出她父亲的官老爷身份,张老爷就不敢再对她怎么样,奈何人家张老爷不吃这一套,更是反唇诛讥: “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怎么?顾夫人父亲的分量难道比我们大朝的理律还重?” 三言两语,就瞬间将倨傲的赵熙儿推到风口浪尖上,但凡赵熙儿敢回一句“是”,这话若传回京城,她赵家定成众矢之矢。 届时,让对家有机可乘就算了,深宫那位也会对她父亲有所成见,而她这个始作俑者就更别想好了。 赵熙儿闻言脸臭无比,牙尖嘴利的她像是被人硬生生掐住了脖子,只能切齿拊心,偃旗息鼓。 顾温琅面色也是铁青一片,恨不得将穷追不舍步步紧逼的张广泓一拳撂倒,但是他不能!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这老匹夫洋洋得意,随意嘲笑! 对于张老爷的豪言壮举,堂下旁听的老百姓是听得津津有味。 方才他们还以为张老爷这回怕是要止步于此,暗暗吃下这闷亏了,却不想张老爷如此无畏,真是峰回路转,石破天惊啊! 第270章 川哥想干啥 何县令听了赵熙儿的身份后,本是想让张老爷退一步海阔天空的,结果他话一出,自己想粉饰太平都难了。 赵大人他是得罪不起,可深宫那位,他更得罪不起啊! 何县令只是个七品芝麻官,能咋办?只能硬着头皮表示严加处理,以表明自己为官清廉,阿正不刚。 是故,张老爷便将何县令高高捧起,用华丽辞藻乱拍一通彩虹屁后,就立马让人递上顾温琅的字迹,恭恭敬敬请求何县令寻大水村村长和柳盈盈等人作证,并承诺若他错怪了赵熙儿,他愿承担所有责任。 张老爷都说到这份上了,又看看赵熙儿他们的反应,同样是人精的何县令哪会猜不到这事是谁做的? 何县令心里苦哇,心里有些恼张老爷的不识趣,想他孙子不是没事吗?干嘛非要将事情做这么绝?让他这个县太爷下不了台! 这时,察言观色的新上任师爷像是逮到了表现的机会,他挪到何县令边上附耳道:“大人,我观今日时辰不早,这去柳家村大水村寻人,一去一回天就黑了,不如先将这些犯事的家丁押下,择日再审?” 何县令一听,望着堂下两方的两颗眼珠轱辘转了下,随即眼底升起亮光。 也许拖上一拖,等他们双方冷静下来,自己也就不用这么为难了。 何县令越想越觉得可行,遂借此说辞,直接宣布明日再审。 张老爷虽然很想直接将赵熙儿的丑陋面目扒光,但县令大老爷都发话了,他也不好真的把人得罪死,毕竟他又不是没看到何县令恼他,便退了一步,行了一礼。 “草民全听大人做主。” “好。”何县令不爽的表情缓和了那么一丢丢,又转头询问赵熙儿和顾温琅可有异。 赵熙儿和顾温琅心知肚明,他们根本经不起调查,巴不得快点停审呢,哪会有异? 见他们也没意见,早就坐不住的何县令赶紧让官差将阿光五人收押,然后丢下一句“退堂”,便像恶狗追尾似的大步走了。 目送何县令离去,张广泓搓玩着玉扳指,转头又扬着下巴,对着赵熙儿轻蔑一笑:“顾夫人顾公子,明日再会。”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回应,就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险些气歪了嘴儿,脸都黑的都快拧出墨汁来的赵熙儿和顾温琅。 赵熙儿瞪着眼盯着张广泓的后背,那充满怨怒的眼神像刀子似的锋利,像将人后背凿出个窟窿一样。 她还有些后悔,除去柳盈盈的办法多的是,她为什么就选了这一个呢?结果招惹上这个个难缠的主,不但家被砸得一片狼藉,自己估计也得背上骂名,还有顾郎他…… “顾郎,我们也回去吧?”赵熙儿心虚地转向顾温琅,见他表情阴郁,小心翼翼道。 顾温琅冷冷看她,即便还有旁人在场,还是忍不住甩下脸低喝道:“看你做的好事!” 声落一甩袖,丝毫不等脸色一白呆若木鸡的赵熙儿,疾步径直而去。 愣愣望着顾温琅远去的背影,又扫到那些对她指指点点的男男女女,赵熙儿的瞳孔涣散了一下,又猛然惊醒。 “不是的!夫君你听我解释啊……”赵熙儿也管不得那么多了,她边喊边拎着裙摆去追顾温琅。 眼看着角儿一个个离场,堂下的小老百姓们倒是看得饶有兴致,直接在原地高谈起来,都忘了这是衙门重地了。 直到冷面的官差过来驱赶,他们才施施然地转移阵地,移步到大门外。 当事人不在,这些人谈论起来就没什么可避讳的了。 于是,其中有个很看不上赵熙儿的人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笑。 “就这还官家千金呢,真是好生恶毒,抢占了人家未婚夫就算了,居然还想将人家姑娘推入万劫不复,如此善妒的人,娶回去也不见是个好的,这顾公子以后的日子,可有滋有味咯。” “不是…这事情不是还没审清楚吗?你怎么就下定论了?”一男子不太赞同道。 “是个长眼的都能看出她有问题吧 ?恐怕就你这样的,是不小心长在了鼻孔上 。” “哈哈哈……”女人声音一落,其他人就毫不客气地大笑开来。 那位被怼了一嘴儿的男子,顿时面红耳赤,眼里腾起一丝愠色。 “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说的没道理吗?” “自然是有的,不如这样?咱们赌一把,老娘我就赌这顾夫人是个人面兽心的,如何?”有人心思广,摩挲着下巴,眼里闪着精光笑嘻嘻道,一看就是个赌鬼。 “好!赌就赌!”男子觉得自己不能被女人比下去,遂一咬牙同意了。 “下注啊?那加我一个嘞,我跟这姑娘一样,买这顾夫人是幕后主使。” “还有我,不管过程怎样,细胳膊终究是拗不过大腿的,我跟这位仁兄吧……” 一时间,衙门外一干人等竟因两人的看法不同聚众赌博。 见事情朝诡异方向发展,面冷心热的官差面面相觑后,竟然也上去掺了一脚…… 回忆到赌博这,龚鸣就轻咳一声:“咳,事情目前就是这样,虽然那女人处于劣势,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有问题,但何县令显然不想得罪她。” 说罢他看向桌面,端起碗喝了口水,润润说得发干的嗓子。 而默默听了许久的夏墨和凌川,则陷入深思。 显然,他们都没想到这赵熙儿还是个官家小姐,与朝廷有点联系…… 忽然忆起赵熙儿来清河县的目的,凌川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就遽然染上一层冷意,渐渐凝结成冰霜。 若之前对这女人的种种猜想都是对的话,那他是绝不容许这世上有对小哥儿安全构成威胁的人存在的。 凌川寒眸微眯,眼底掠过锋利的暗芒,阴鸷都快溢出来了。 他自诩冷心冷情,浴血沙场不过是情非得已,即便被人设计不得不急流勇退,他也能选择安于一隅,不争不抢。 但是,既然上苍让他遇到相守一生的挚爱,那他宁可错杀,也绝不留后患。 赵熙儿和之前的柳家人不同,柳家人不足为惧,小哥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有他兜着。 可赵熙儿是官家之女,若她将小哥儿的事泄露出去,又或者与他人合谋,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想着,凌川就抬起深邃如冰潭的眼,深深地望了微蹙着眉的夏墨一眼,心下有了定夺。 第271章 隐退的原因? 夏墨同样惊诧赵熙儿的身份,但他考虑问题的方向却是赵熙儿接下来会怎么做,张老爷真的丝毫不惧对方的身份吗? 龚鸣见他俩都凝眸沉思,尤其是老大,那凝重的神情简直比敌军压境还要严肃几分,就像被觊觎宝贝的雄狮,浑身散发着警惕与威压。 他可不觉得这是因为盈盈姑娘,就老大那冷冰冰的性子,压根不可能。 要是说是得罪主君他还比较信,但在发现赵熙儿是顾温琅的妻子之前,主君应该和这女人没任何接触吧? 所以这赵熙儿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让老大这般忌讳?龚鸣狐疑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流转,是百思不得其解。 见他们仍不吭声,老大也只顾盯着主君看,边忍不住问道:“老大,泽哥儿,何县令已开口说要传唤盈盈姑娘了,这事是否也要同她说一声?” 夏墨抿了下嘴,然后微微摇头:“不用吧,盈盈姐既然要和婶儿坦白,我们还是暂且不要打扰她们比较好,再说,这堂明日开不开得下去,还真不好说。” 就像龚鸣说的那样,何县令都不想处理这事,而赵熙儿脸皮再厚也得为自己的老父亲留点,谁叫她自己已经自报家门了呢。 至于张老爷,暂且不好说。 夏墨觉得他是个生意人,若没半点后台,恐怕也不敢和赵熙儿这样刚的。 但何县令的想法也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张思远人好好的,就算这事查出是赵熙儿使坏,惩罚力度也不大。 “你的意思是,赵熙儿他们会私下找张老爷议和?”龚鸣道。 夏墨笑了声,“议和是不可能议和的,赵熙儿动别的还好,但她偏偏不长眼,拿人家心头肉当算盘珠子打。” 夏墨说着冷笑了两声,“而且赵熙儿还是个官家小姐,依你之前所言,怕是一身‘傲骨’,让她跟张老爷这个生意人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我觉得不太可能。” “墨儿是觉得她会甩赖皮?”凌川微眯着眼说道。 “嗯,估计会避避风头吧。”夏墨道。 若她真的是奔着他来的话,估计会卷土重来,毕竟事情的热度是有限的,等风头过了,赵熙儿完全可以换个身份再来清河县。 闻言,龚鸣转头问凌川:“若是这样,老大,我们到时还要继续盯着他们吗?” 凌川眼神阴暗了瞬,“盯紧点。” “好。”龚鸣回道,他虽满心困惑,但也没有探究老大此举背后的深意。 夏墨不知龚鸣的疑惑,更不知凌川的盘算,所以只以为凌川是担心赵熙儿有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所以才继续让人监视她的。 “明日多留意点盈盈姐和周婶儿她们,若真是被传唤当证人,我们最好让人跟着,就怕那女人不逃就罢了,还狗急跳墙。”来个半路截杀什么的。 龚鸣听了表情微变,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像赵熙儿这种高高在上又手段狠厉的权贵之女,素来是不把普通人的性命看在眼里的,否则她又怎敢设计这一出? 初见盈盈姑娘时,他就觉得这姑娘很不一般,不但为朋友挺身而出,舌战群‘儒’,还敢质疑他家老大,后来接触多了,又发现她是个很心细很善良,又格外坚强的人。 渐渐的,自己的目光总会下意识看向人群中的她,慢慢的,也存了别样的心思。 夏墨见龚鸣突然有些坐立不安,微微勾了下唇,“龚大哥你别紧张,我说的都只是猜想而已,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嘛。” 人最脆弱的时候,往往就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时候,所以看好你哦,少年。 夏墨想着就对他挤眉弄眼,将一本正经的大老爷们调侃得闹了个大红脸。 “嗯,不会让他们有机可乘的。”龚鸣笑得腼腆道。 主君是盈盈姑娘的好朋友,只要他将盈盈姑娘的亲朋好友逐个击破,到时候近水楼台先得月,应该能事半功倍。 “我此趟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些,既然暂无其他计划,夜已深,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 “好,你也奔波一天了,辛苦了。” “没有……” 龚鸣走后,夏墨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用手肘撞了撞凌川手臂,“川哥川哥,我觉得龚大哥他机会很大哟。” “嗯?”在想如何干掉赵熙儿才神不知鬼不觉的凌川微微垂眸。 “追求盈盈姐啊。”夏墨咧嘴一笑,说实话,像龚鸣这样有行动的攻势,最讨人欢心了,特别是周婶儿这位老母亲。 夏墨敢保证,若是被她知道龚鸣爱慕盈盈姐,还默默为她付出,估计会升起撮合之意,毕竟周婶儿还是挺想盈盈姐有个家的。 老人家担心什么,很容易看出来。 “嗯。”凌川对龚鸣能不能讨到媳妇丝毫不感兴趣,但见小哥儿一脸看好的模样,也不好扫他的兴。 “难怪那赵熙儿出手如此阔绰,原来有个当官的老爹啊,啧啧,也不知私底下贪了多少。” 夏墨话题转得快,而凌川一听到这个人,就微微抿了下唇,但到底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想法。 “墨儿说的极是。”能养出个如此嚣张跋扈,心机阴毒的女儿来,这位赵大人怕也不是个什么好官。 “算了算了,官场之事波谲云诡,咱们还是不要搅和到其中比较好。”夏墨耸了下肩又自顾自道,反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希望那女人能知难而退,不要再搞什么小动作。 凌川敛目,盯了他好半晌才沉声道:“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近几年格外注重身体,到处寻丹妙药,我退隐时朝中已有不少官员开始站队。” 夏墨嘴巴微张,渐渐收去了唇边的笑意,望着男人俊逸的脸庞,心里忽地升起一股疼惜之情。 像川哥这样的男人,肯定是有血腥的汉子,本是风华正茂前途坦荡,却放弃名利重新当回农家子,怕是和这个有关联吧? 自从男人和他坦诚那身份之后,他们就都没多提这事,不是他不好奇,而是他看得出川哥是真不想再和这些有任何牵扯。 王权之争,夺嫡之战,自古以来都是惨烈的,能够平安无事的又有几何? 夏墨也不喜欢过那种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瞌睡都得睁一只眼的生活,所以他才会想经商,有个小本生意糊口就行。 第272章 做掉她? 但是人总不能为自己而活,既然川哥能默默为他付出,他又为什么不能也为他而改变一下自己的想法呢? 夏墨狭长的眼睫扑棱了下,仰起脸便对男人无比认真地说:“川哥,你可不甘?” 若是不甘,他也是愿意陪他闯一闯的。 凌川眼中波光微动,毫不犹豫道:“没有,也不想。” 他只是担心害怕,不管那女人真是重生还是穿越,又或是别的,他都恐惧对方知道他小哥儿也叫夏墨,且身怀异宝。 若是她再将这消息透给她父亲,而他父亲又献给老皇帝,届时,就算他功夫再高,也不能确保小哥儿不被别人夺走。 因为没有人比享受过那至高权力的老皇帝更想活命了,所以,只要他将源头扼杀在摇篮里,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夏墨见男人忽然沉默,眉心处还皱成几道竖纹,眼神晦暗的真不像不在意的样子,不由满眼不信,嘟囔了句:“骗人。” “我没有。”凌川眼睛一垂,黑瞋瞋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小哥儿道。 夏墨眼睛瞟了下,“哦”了声,脸上仍是我不信却懒得逼问你模样。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男人说出来不可,但瞧男人心事重重,他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见状,凌川无奈叹了口气,只好将心底话道出:“墨儿,正如我方才所言,皇帝年迈,几个皇子蠢蠢欲动,心皆在夺嫡之上,而近年胡人虽无大动作,但贼心不死。” 说着他稍稍停顿了下,又瞅了小哥儿一眼,见他认真聆听并没要说话的意思,便继续道:“是以,这风平浪静下怕早已暗潮汹涌,只需一点火星子,这火引子就会点着,到时朝中势必有一番腥风血雨。” 而他自己在这伊始之季便吃了一闷亏,所以更加明白人心叵测,能够安然无恙离开是非之地,也是幸运。 凌川口吻云淡风轻,但夏墨听着的心却是不由收紧,“川哥,你那时很艰难吧?”虎狼群绕,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人算计。 “还好。”对上小哥儿忧郁深邃的目光,凌川扯了扯嘴角又道:“我没事。” 老皇帝是老了,但不是傻了。 几个皇子觊觎他的皇位,拉帮结派,他心里门清得很,历朝历代都是这样过来的,包括老皇帝自己,也是经历过头破血流的斗争后才成功登上大统,继承了皇位。 所以在被背叛时,他承了乔王爷的情,先一步以现在天下太平为由向老皇帝交出了兵权,表示要回归故里,当然,也不忘表明若国家需要保卫时,他定当义不容辞。 那时,老皇帝看着他的眼神难明,似在惊讶有人居然愿将手中权势轻易放弃,又似早已知晓他的来意,遂只问他一句“当真不悔?” 凌川当时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对老皇帝的提问,他是不假思索地回了句“不悔”,没有丝毫迟疑。 最后,老皇帝也不为难他,同意他辞官的同时还赏了他一笔钱,想来是看他出身寒门,比较识相没有站队吧。 “我已见识过这些权贵的藏污纳垢,也明白这里头真正心系老百姓的没几个,所以又怎可能回去给他们当炮卒?更别说,我身边还有你。” 男人嗓音浑厚而低沉,不疾不徐的像奏响的大提琴声,夏墨听完也默默长叹一声:多事之秋啊。 “这潭水太深,确实不适合我们这样的小虾米参与,不过川哥,我之所以会这么说,不是想要挖掘你的隐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我也是会全力支持的。” 说到最后,夏墨在对方灼灼的视线下莫名地有些难为情,遂撇开眼,而凌川勾勾唇,眼里浮现清浅的笑意。 “真的?” “当然!难道在川哥心里,我就那么的不可靠?”被质疑的夏墨猛抬眼瞪他,吃胖了的脸颊都有些气鼓鼓的。 “不是。”凌川一口否认。 是因为我了解你啊,傻墨儿,对于柳家人,你能够下狠心来是因为他们罪有应得,但若换成他想除掉赵熙儿,恐怕有所不忍。 “既然不是,那就不要皱着眉头。” 本来看着就不好惹了,要是再皱出个深痕来就更加盛气凌人了,说不定还真能止小儿夜啼呢。 夏墨小眼神一瞟一瞟地盯着男人的眉心,暗暗腹诽,而凌川却低低笑出了声。 “那为夫说了,墨儿可不要反悔。” 夏墨斜他一眼,“昂,反悔的是小狗。” “好。”凌川眼里闪过浅浅的精光,然后语出惊人道:“墨儿,赵熙儿不能留。” “嗯…啊?”夏墨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可见男人一脸认真,表情称得上是严肃,压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顿时有些错愕。 “你怎么会……为什么啊?” 虽然他也很不喜赵熙儿,同样觉得她有问题,并在知道她对盈盈姐下手后想过要狠狠教训她和顾温琅一顿,但还不至于要把人干掉的地步吧? “她有问题。”说到厌恶的人,凌川的眼神就冷不丁一寒,声音都冷了一个调。 “我知道啊。”没有立即同意的夏墨脸皮微烫,有种打脸的赶脚,可他还是想先听听川哥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毕竟是杀人啊,与他的观念有些相驳。 “一个走丢的哥儿,在这个世道存活很不易,别说什么信物彩云瓶了,守住才有鬼,所以这女人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全在这彩云瓶上……千里迢迢只为一瓶子,想必这瓶子也定非凡品。” “嗯,有道理,但还不至于这样吧?”夏墨边说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的名字,泽哥儿的年龄,彩云瓶又是可乘水的器皿…墨儿,我越发怀疑,这瓶子和它有关。”凌川意有所指地看向他耳垂上的“痣”。 夏墨下意识摸上耳垂,“你是说它?” “没错,如瓶子不神异,或是内藏宝藏,她又何须如此麻烦地寻找?”凌川反问。 夏墨眉头微蹙,搁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扣了几下,思索半晌,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川哥,若真想做了她的话,我也是支持的。”毕竟说过的话不能反悔,但是…… “但是这些都只是我们俩的假设而已,再者,若她这个时间段出事,追究起来,恐怕会牵连到与她有过节的张老爷。” 第273章 我还是要脸的 小哥儿居然会同意了,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他呢。 凌川心湖像是落下一片叶子,荡起了圈圈涟漪,他道:“墨儿放心,你担心的这些我都有仔细想过,不会傻到在清河县动手的。” “啊…这么说川哥你已经有计划了?”到底是啥时候有的念头啊?他是一点没发觉。 夏墨敢说,要不是川哥自己说出心思,恐怕暗戳戳把人干掉了,他也不会知道。 “计划倒说不上,这得看她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只要她离开,动手的机会自然会有。” “到时,若彩云瓶之事与你无关,我且饶她性命,但若都对得上…” 凌川语顿,眼里凶光乍现,对上小哥儿的明眸,冷冷吐出几字:“就斩草除根。” 夏墨一听,顿时微微坐直身,“那川哥想让谁去办这事?无缘无故让他们去劫杀赵熙儿恐怕不好吧?”蛮像滥杀无辜的…… 见小哥儿还担心上自己的处境,凌川莞尔,“我自己去,别人去我不放心。” 若赵熙儿就是冲小哥儿来的,他也担心她受刺激后就想出什么细节来,然后认出了小哥儿就是她要找的人,以此为条件收买派去的人。 凌川可不敢保证派去的人会不动心,毕竟他曾经就被亲信的人背叛过,所以,还是他亲自去比较好。 还有就是,他也有私心,若这女人真是重生的,那他也想知道小哥儿上辈子过得怎样的,身边有没有他。 “啊…这样的话,不是又要离开很久?”夏墨心里忽然不得劲,加上两回,都第三回了,他不想一个人在家…… 听出小哥儿语气里的不乐意,凌川心中泛甜,看来小哥儿是舍不得他。 “是我食言了,要是可以,真想把你揣兜里一起带走。” “不用揣兜里我也能去。”夏墨眼睛亮闪闪的,他一把抓住男人胳膊,另一只手指着耳垂道。 “川哥你看,我现在不是有它吗?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若真遇危险,恐怕我比你还安全你呢,所以我不会拖后腿的,就一起去吧。” 凌川沉默了下,“你真想去?” “嗯嗯!”夏墨重重点头,然后扯了扯男人的袖子撒娇道,“我会乖乖听话的啦,就带上我吧?唉,我都没去外面看看呢。” “你当这是去玩啊?”凌川笑了,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明明是去干坏事,结果却画风突变,小哥儿为了和他一块儿居然软嗒嗒地讨好他! 就这,他有什么理由不愿意! 不得不说,夏墨这一摇是把蜂蜜罐都摇倒了,非常受用。 男人是同意了,但忽然想逗逗小哥儿,便却是故作考虑道:“容我想想。” “有什么好想的?理由我都想好,咱家制糖坊不是在建造中吗?就说咱们去谈生意了,这理由村长爷爷他准信,到时候,咱们就先到别的镇露个脸儿,还能洗脱嫌疑呢。” 小哥儿说的头头是道,凌川狭眸含笑。 “好,那就一起吧,到时候让龚鸣帮我们看着点制糖坊和墨影。” “可以。”夏墨没意见。 他们家没养其有他的禽类,墨影平时也是放养在制糖坊的后面,因为喝多了灵湖水,灵性得很,一般也不用怎么看,就制糖坊需要多看着点,注意工程质量和进度,还有这帮匠人的人身安全。 “等事儿定了后,再和龚大哥说说看。”毕竟他们也不确定赵熙儿啥时候离开。 “嗯。”现在提却是过早了些。 “除了这事,川哥还有没有其他烦心事?不要憋着,想说就说哦。” 凌川定定看着他,“嗯……有一个。” “是什么?”夏墨一副愿听其详的表情。 凌川突然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说了句:“我想和你……”(坐标120章) 听清男人说了什么后,夏墨顿时老脸一红,反手就在他肩膀上乎了一巴掌,嗔道:“老流氓!” “是你让我说的。”凌川笑眯了眼,眼尾叠起了三道褶子。 “屁!我是让你说烦心事,不是你说荤头事!”夏墨翻了个白眼,“别想了,不可能,我还是要脸的好吧。” “可你曾说过的,我一直惦记着,也欲领教,却迟迟不得机会,这不就成了我的烦心事?刚好有机会,我想……” “没门。”夏墨为自己曾经的言行后悔一秒,然后佯装打哈欠转移话题。 “啊……有点困了,咱们早点睡,明日早点起,然后去盈盈姐家看看,给她提个醒,省得衙门真来人的时候自乱阵脚。” 夜确实不早了,知小哥儿是真心系柳盈盈她们,凌川心虽仍有点痒痒的,还想继续逗弄他,但也怕真把人惹恼了,索性顺从他的意。 “那去洗漱一下,就睡吧。”至于他那烦心事嘛,还是等上路后再索要得了。 是以,夏墨以为男人是歇了这心思,却不知人家自从得知灵湖水的神奇后,那颗火热的心呐,是更加躁动了。 第二日天蒙蒙之时,特地起了个大早的小夫夫俩就囫囵吞枣地填了下肚子,然后就直奔柳盈盈家。 他们刚到柳盈盈家外头,眼底泛青痕的龚鸣就窜了出来。夏墨惊讶,心道这人不会是在这儿守了一晚吧? 他想着,话就脱口而出:“龚大哥,你不会是昨晚从我家离开后,就直接来这了吧?” 凌川也看龚鸣,见他摸着发顶憨笑了下,心想十成是了。 然而龚鸣却道:“不是,昨晚我回去洗漱了后才过来的。” 夏墨想说有区别吗?但他还没开口,龚鸣就又补充道:“泽哥儿你放心,我有避着没让旁人看见我,不会影响到盈盈姑娘和婶儿的。” 男女有别,若深夜被人瞧见他一个大男人在盈盈姑娘家门外徘徊,只会招来口舌。 “还是龚大哥心细。”夏墨笑道,能做到这份上,若是能持之以恒,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抱得美人归呢。 龚鸣也扯起嘴角,对他和凌川笑了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那疯女人真发起狠来,盈盈姑娘和婶儿就两个女流,也反抗不了什么。” 第274章 早知一把火烧了得了 “倒也是,还是先喊她们开门吧,也不知这会儿她们起来了没有。”闲聊归闲聊,主要任务还是不能忘滴。 夏墨走到门前,抓起门环就开始敲门,然后卯足劲朝里大喊:“盈盈姐!婶儿!我是泽哥儿!找你们有点事!” “我来敲。”凌川上前,说时就已经上手了,夏墨见状只看了他一眼,便专心喊人。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夏墨眼睛一弯,说:“看来是听见了。” “嗯。”凌川抽回手没再拍门。 龚鸣也悄悄活动了面部,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 夏墨瞥见了只偷偷笑了下,假装看见。 果然没一会儿,柳盈盈家的大门就从里打开了,开门的是柳盈盈,周氏也出来了,站在她身后。 “泽哥儿,凌大哥龚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类似的情况多了,柳盈盈下意识问道,并让出位置让他们进来。 周氏也着急问夏墨:“是啊泽哥儿,是不是关于丫头她的?” 闻言,夏墨的视线落在周氏那微陷的黑眼圈上,便知柳盈盈是把事情和她说了,估计是一宿都没睡好。 “婶儿,我们进去说吧。”夏墨提议。 “欸,好好好。”见夏墨没否认,周氏哪能不答应?当即就转身往里走。 事关女儿,她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啊。 夏墨三人紧跟在周氏身后,而柳盈盈则重新把门锁上后,才进去。 他们一进屋子里,屁股刚沾到椅子,周氏就迫不及待说:“你们有话就直说吧,那傻丫头昨天已经把事跟我说了,哎,真是不知该怎么谢谢你们才好。” “婶儿说的是哪里话啊,我们都没帮上什么,倒是婶儿你莫要怪罪我们瞒着你才好。”夏墨有些不好意思道。 “才不会,婶婶谢谢你们还来不及呢,要不是有你们陪着死丫头她,我想想都怕她犯傻。”说到这,周氏喉咙就莫名有些发哽。 “不会的,盈盈姐她很坚强的,不和婶儿你说是因为事发突然,盈盈姐也需要接受的时间和冷静的时间。” 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担心你,但夏墨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就不必多提了,免得周氏再伤心。 于是他看了眼走过来的柳盈盈,然后开门见山道:“婶儿,盈盈姐,我们来还是因为张老爷那件事,昨日龚大哥与我们别过后就又回了城里,便得知了一些后续,具体的情况还是由龚大哥跟你们说吧。” 周氏眉心眼皮一跳,转头看向正襟危坐的龚鸣,“龚鸣啊,辛苦你了,是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婶儿受得住。” 龚鸣自然不会辜负夏墨的好意,他先安抚了下眉眼间已经染上焦虑的周氏,“婶儿你先别担心,于盈盈姑娘而言不见得是坏事。” 周氏一听顿时舒了口气,“不是坏事就好。”只要不是针对她的女儿,周氏觉得就算是坏事,也坏不到哪里去。 “事情是这样的,张老爷和赵熙儿理论时,人证俱在,皆指明了一切是赵熙儿派人所为,可赵熙儿不但不承认,更是反咬一口,说这一切都是张老爷和她家下人狼狈为奸,一起设计陷害她的,张老爷被气笑了,直接让人把顾家砸了,然后双双闹到了衙门。” “砸得好!”周氏犹如出了一口恶气,只恨自己不在现场,否则她非抓烂那毒妇的脸不可! 柳盈盈也很是吃惊,显然没想到张老爷会把顾家砸了,“既然告到了官府,这事也应该了了吧?” 柳盈盈刚说完,又忽地觉得不可能,若是事情真解决了,他们仨就不会这个点来找她们了。 果然,她声刚落,夏墨就摇了摇头道:“还没有,赵熙儿来头不小,她父亲是个大官,官职似乎比县老爷大。”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县令也不想得罪人,所以能拖就拖,最好拖到不了了之。 周氏鼻口出气,愤恨道:“难怪那混帐看不上我家丫头,原来是傍上大树好乘凉!” 柳盈盈垂眸,那姑娘果然不是普通人,还好她没有执迷不悟。 若是可以,柳盈盈倒是想和她说清楚,既然她与顾温琅已无缘分,她也不希望她误会她,以为她会和她争男人。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会歇了那份整她的心思? “所以事情就这样算了?”周氏问。 自古民不与官斗,张老爷是挺有钱的,但到底只是个商户,如今连何县令都不敢得罪那毒妇,那张老爷恐怕也是空有心而力不足吧? “那倒没有。”龚鸣说,“张老爷不畏强权,势必求一个真相,把赵熙儿他们逼到了窘境,想让盈盈姑娘和其他的证人出来作证,但当时天色已晚,何县令便暂时关押了那几个犯事的奴仆,今日再开堂续审。” “什么?想让我家丫头作证人?为什么啊?还有她怎么作证啊?她连张小少爷的面都没见过。”周氏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跟连珠炮似的。 凌川抬眸看她,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婶儿,柳盈盈是受害者,你且先听龚鸣把话说完。” “是……你说的对,那你说,婶儿不打断你了。”凌川的话让有些激动得周氏瞬间冷静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龚鸣。 龚鸣先回了声,“没事。” 然后转眸对柳盈盈道:“盈盈姑娘,赵熙儿之所以会对付你,似乎是因为她知道了顾温琅和你有联系,还有那什么定情信物。” “听她下人言,那女人一直都知道你的存在,所以让你作证也只是想让你指认出,她夫君就是你的前未婚夫顾温琅没错,以及顾温琅前阵子是否有让人给你送信。” 柳盈盈听完,总算是大致明白对方为什么想害她了,原来一切都是那柄梳子惹的祸,早知如此,她一把火烧了它得了,还还个屁还。 “作证就这两个?”周氏最追问。 “是的。”龚鸣点头,“就如老大所言,要不是他们计划漏洞百出,盈盈姑娘你可能还真会中计。” 夏墨附和:“没错,在你这她是陷害未遂,但张小少爷确确实实中招了,还有影莺,换句话说,还是因为你俩的名字太相似了。” 第275章 真离开了 柳盈盈:“那个…影公子他没事吧?” “是啊,你们那个朋友呢?”周氏也问。 虽然影公子是个好看的汉子,但被一个汉子追着要娶要嫁的,心里多多少少会有点膈应吧? “他啊?在县里呢。”夏墨回道,即而半开玩笑地说,“婶儿你们放心好了,影莺这人心宽得很,也爱臭美,能把同为汉子的张小少爷迷倒,估计美得心里开花呢,毕竟,这可是对他容貌最佳的赞美。” 夏墨话题一岔,成功逗笑了周氏,氛围就瞬间没方才那么凝重了,看得龚鸣暗暗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一个字,绝! “你朋友也算是倒霉,他不介意就好。” 听说那公子看着就不凡,周氏也曾担心他是不是泽哥儿他们生意上的朋友,要是真是生意上的,那就罪过了。 “他不会的,对了盈盈姐,顾温琅给你写的信还在吗?”夏墨问柳盈盈。 柳盈盈微微点头,“在的。” “以前的婚书在我这里。”周氏也赶紧道,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婚书还有这用处。 “那行,要是他们真来找你们作证,有这两样物证在就再好不过了。”夏墨说道。 “嗯,只要他们来,这证我就非做不可,绝不让张老爷独自反抗,我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婆子还怕她个毒妇不成?我就是让世人好好看看,这人不要脸到什么地步!” “呸呸呸!阿娘,你想作证就作证,别扯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的话。” 柳盈盈对顾温琅早就死心了,既然是他妻子先欲害她,让她作证,她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是啊婶儿,瞧你把盈盈姐急的。”夏墨也听不得类似的话,要是他川哥敢跟他说这种话,看他不抽死他丫的。 咳咳,想得有点歪了,言归正传哈。 “事情闹成这样,该担心的是赵熙儿和顾温琅才是。风口浪尖上,朗朗乾坤下,他们既然是有身份的人,顶风作案可是罪加一等。” 所以赵熙儿会不会派人来截人什么的,有他和川哥及龚大哥在,赵熙儿就别想得逞。 当然,这些吓人的设想还是不要告诉这对没休息好的母女了,省得她们精神高度紧绷,还没上公堂就把自己逼得神经兮兮。 五人又聊着许久,周氏才去做早饭,并留他们下来吃早餐,特地抄了腊肉,蒸了鸡蛋羹…… 夏墨和凌川是吃了早餐的,但他们并不打算回去,便应下了。 至于龚鸣,周氏是将他的好看在心里,自然是非留他吃早饭不可的。 天泛鱼肚白,沉睡的小村庄就渐渐醒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起炊烟。 等玉哥儿来串门,就去看到夏墨他们,顿时惊讶不已,问他们啥时候来的? 夏墨也没啥隐瞒,就直接把赵熙儿的事和玉哥儿说了,登时气得玉哥儿涨红了脸,直撸袖子,扬言进城后他非揍死那姓顾的害人精不可。 夏墨笑着安抚他,让他稍安勿躁,并悄悄告诉了他一个秘密。 玉哥儿听了后,眼里的火气瞬间偃息旗鼓,变成浓浓的八卦味,之后,他的余光总会瞥向远处的龚鸣。 总结就是:他在看……他看她~ 玉哥儿知道赵熙儿手笔后,也赖着不走了,柳盈盈家一下子多了四个人,唠嗑的唠嗑,竟比平时还热闹。 所以当昨天在县城里听到真相的人来柳盈盈家报信时,突然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都不由愣了一下。 这么多人,她好为难啊。 来人与周氏交好,姓柳,名三花,也就是玉哥儿母亲之前说的那个三花。 看出好友的为难,周氏无奈了笑了笑,拉着她坐下后直接问她是不是因为盈丫头的事来的,这可把柳三花震得不轻。 周氏将她反应看在眼里,便先坦言开来,其中柳盈盈和夏墨他们偶尔插一两句。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啊?”柳三花道。 “我也是刚知道不久,好在有他们帮着她,她也够坚韧,不胡思乱想。”周氏说时慈爱地看了屋里的一堆小的。 “没错,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可强求。盈丫头啊,人得往前看,那句话怎么说的?货比货得丢,人也是,以后婶婶给你物色个好的啊。”柳三花语重心长道。 一旁的龚鸣心道:婶儿请看我。 而柳盈盈也不好驳长辈的关心:“嗯,我知道花婶儿。” “呵呵,那就好。”柳三花闻言笑了笑,眼角堆起褶子,果然是个有主见的,很好。 柳三花家里有活,既然话已带到,就不能像夏墨他们那样直接留下来不走了。 继柳三花后,柳正和他夫人也来了,没想到这事情传播得真快…… 柳盈盈和夏墨他们坐等传唤,结果一等就是大半天,也不见一直人影上门。 他们不知道的是,上午时县里的衙门有多热闹。 主要是因为昨天有很多人做了赌注,所以他们早早就来到衙门,等待事情真相。 结果张老爷和钟管家都来了,赵熙儿和顾温琅却迟迟不现身。 迫不得已,何县令只好派去请,当官差去到顾府,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我就说那女的不是什么善茬,你还非要和我杠,看吧,这不就畏罪潜逃了吗?” 昨天和人打赌的女人讥笑道,而那个和她争辩的人刚好也在边上,闻言脸都绿了。 “县令大老爷还没发话呢,你说的不作数。”押了赵熙儿夫妇的人死鸭子嘴硬。 “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吧?你被钱糊了眼,人家公正清廉的县令大老爷可不是。” “就是!我相信县令大老爷会公正判决的……” 上方的何县令:其实你们大可不必那么较真的。 张广鸿听着一声比一声高的议论,无声地笑了。赵熙儿和顾温琅的离开预示着他们的做贼心虚,他的不战而胜,也不妄他昨晚做下的决定。 原来,张广鸿早就知道赵熙儿他们不会出现,所以也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局。 具体追溯起来,事情是这样的。 昨天离开衙门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赵熙儿彻底进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 她官家之女,是不将何县令和张老爷放在眼里,但是张老爷已经先发制人,何县令也是个和稀泥的,她再拿权贵压人,显然是行不通的。 第276章 证还是得作的 为今之计,她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跟张老爷道歉,私了此事,但是让她向那个卑贱的商户低头,绝不可能! 二是除掉那些证人,但时间紧迫,认识顾温琅的人那么多,就算有钱有势都不可能马上办到,更别说暂时无钱无势的她了! 三就是先离开这里,等风头过了再说,只是赵熙儿并不想灰溜溜地走,这一走,不就变相地默认了此事是她的手笔吗? 不得不说,夏墨是将赵熙儿的那点心理分析得透透的,可惜赵熙儿不知道啊,直到彼时,她都认为对方不过是个平庸的哥儿。 赵熙儿不想走,但顾温琅想走啊。 自从顾温琅知道赵熙儿对付柳盈盈后,就觉得她在自己心中的美好形象有所塌陷。 毕竟,他是真没想到自己那病娇体弱温柔娴熟的妻子竟有着另一副面孔,还那么狠辣,那么不可理喻! 其次就是顾温琅本就有愧于柳盈盈,他良心难安,结果被赵熙儿这么一闹,自己的所作所为无疑是被公开处刑! 望着一地的碎物,和一旁哭啼啼地跟他认错的赵熙儿,顾温琅是越想心越塞,只觉无比烦躁,所以破天荒没理她。 顾温琅觉得自己是真没那个脸留下来再和盈盈他们对簿公堂了,所以他转头就命人赶紧收拾细囊走人。 不管如何,他都丢不起这个脸! 然而现实打脸了,下人见赵熙儿还没发话,不由左右为难,愣是没一个敢行动的。 下人们的犹豫简直是火上浇油,灼得顾温琅心口疼,同时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家是赵熙儿说的算,他顾温琅算个毛! “怎么?我的话不管用是吧?”顾温琅气极而笑,“呵,很好,我自己走!” 说罢直接甩脸走人,连看都不看赵熙儿一眼,而赵熙儿挽留不及,再次眼睁睁看着他背对她离去。 赵熙儿心里很是憋屈,但到底是自己理亏在先,所以也不敢和顾温琅抬杠。 她没有立即追去,而是默默权衡一番。 心想那个叫夏墨的小哥儿还是个为生活而辗转的无名小卒,目前自己又不知他生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找他简直如大海捞针,不如就先搁一搁吧? 思来想去,赵熙儿做了她最不想做的决定,她妥协了,选择了跟顾温琅一起走。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收拾!还有,以后对姑爷尊敬点,要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赵熙儿呵斥完没眼力见的下人后,就立即起身去哄顾温琅。 于是待夜深人静时,他们趁着夜色,驾着马车连夜离开了清河县,对此,他们的邻居张家自然是第一时间知晓。 “老爷,就这样放那女人离开?”听完钟管家的禀报后,张夫人见张老爷没有阻挠的意思,不由眉心郁郁道。 到现在,她可怜的孙儿还闹着要去柳家村找影莺媳妇呢,就这样放过那该死的女人,简直是太便宜她了! 张广鸿没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冷哼一句:“呵,果然是个孬种。” 先前那么嚣张,他还以为他们憋着什么厉害的招数呢,结果却是鬼鬼祟祟走人,还什么官老爷的女儿女婿,我呸! 依他看,是缩头乌龟的女儿女婿吧! 张广鸿确实挺想再教训那女人一顿,但冷静下来后,也知“冤家宜解不宜结”,所以他“点到为止”就好。 “走就走吧。”张广鸿转悠着两颗玉石,淡淡道,“她不走,也不见得是个乖乖认账的主,还有何县令他到底是清河县的父母官,今日让他为难,明日就有我被为难的时候。” 张夫人不是很满意,“可是老爷你看看远儿他,都快得相思病了,真这样算了?” 张夫人不提到这茬还好,一提张广鸿就来气,虎目一瞪道:“那是他自己丢了心,又不是人家剜了他的心,能咋办?” 张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张老爷说的是事实,张思远是被设计,但除了喜欢上踢他一脚的影莺以外,身体确实无大碍。 当然,这一切都归功于夏墨给张思远喝的灵湖水,那效果是立竿见影啊,当张思远回到张家后,大夫给他检查腹部时,他的伤早就全愈了,连个印子都没有! 所以,就算张广鸿想扒着赵熙儿不放,到最后也证实一切是赵熙儿使得坏,也不见得真能把她怎么样。 但她偷偷摸摸离开就不一样了,心虚举动只会将民愤激到最高点,外加那赌局,不用他出头,自然就会有老百姓替他声张正义,所以他一个安分守己的草民又何需得罪何县令? 现在看来,这不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吗?思绪回笼,张广鸿笑得像只老狐狸。 望着吵吵嚷嚷,非要一个判决的老百姓,何县令只觉脑仁疼,别无他法,他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去把有关的证人全请上堂来。 所以晌午一过,就有两官差一张家下人找上了柳盈盈家,只不过,他们似乎被一屋子的虎视耽耽的人吓到了。 他娘呀喂,怎么这么多人?就算他们带了刀,他们也是会害怕的好吧! 尤其是那两个高大魁梧,从头到尾都冷冷盯着他们的壮汉,一看就很凶残! 好在张家下人听从张老爷的叮嘱,一看到夏墨就跑上去转述事情了,所以听闻赵熙儿已经离开时,夏墨和凌川交换了个眼神,看来天注定他们是要走这一遭。 而另一边,柳正和周氏他们也在接待两位官差,“两位官爷,一路来辛苦了,先喝口糖水歇歇脚吧,我和我闺女拿了东西就跟你们走。” 周氏说完又转头吩咐柳盈盈,“快去,莫要渴着官爷。” “好的阿娘,我这就去。” 柳盈盈转身进去了,夏墨和玉哥儿见状也跟去帮忙 并和柳盈盈说上几句悄悄话。 无非就是让柳盈盈别怕别紧张,他们也会跟着去的云云。 他们在里面说悄悄话,外头的两个官差也不急,遂坐下歇一会儿。 反正这事是什么结局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了,早一刻晚一刻也没什么区别。 第277章 我们不要 是以官差歇够了后,夏墨他们就跟着一同进了城,村里的牛车都租了两辆,加上张家下人那一辆马车,总共三辆。 当然,柳盈盈和周氏是得和官差他们坐一辆的,毕竟是证人,得确保她们的安全。 至于夏墨他们为什么要租两辆牛车,是因为柳正和村里的另两个汉子也去。 原因无他,是外头有人借着张小少爷这事乱传谣,黑的说成白的,最后反而成了他们柳家村姑娘的错,孰能忍孰不能忍,扞卫名声,刻不容缓! 因此,柳家村众人都是支持柳正同去的,毕竟关乎自身利益,他们也做不到高高挂起,去笑话已经够倒霉的柳盈盈。 这也是为什么官差到柳盈盈家时,她家里那么多人。 刚启程上路时,柳盈盈和周氏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但之后想想,她们身后有那么多人陪着,心也就渐渐踏实下来,同时感到无比感动。 两位官差因喝了糖水的缘故,对这对母女还挺有好感,也不为难她们,偶尔还聊上那么一两句。 马车牛车颠簸前行,车轱辘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压痕。 最后,柳盈盈和周氏顺利来到衙门。 直到这时柳盈盈才发现,除了跪着的阿光几人外,大水村村长,以及给她送过信的男人都在。 既然证人都齐了,骑虎难下的何县令便开始审理。 经过一番对词,以及物件和字迹的核对,最终说明这顾温琅确实是大水村那个顾温琅没错,而赵熙儿的劣迹也被彻底证实。 只是这罪魁祸首已经逃之夭夭,何县令也不能把人找回让她跟张老爷道歉,无可奈何的,他听取师爷的提议,将顾府当做赔偿划给张老爷。 此举在清河县也算是开了先例了。 何县令意思是事情到此为止,若张老爷得了赔偿还揪着事不放,就是不知好歹。 面对何县令的无声敲打,张广鸿是假装听不懂,对着何县令就是一通瑰丽的辞藻直输出,那彩虹屁是拍得飞起。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是这种当着众人面歌颂父母官功德与才能的,那简直是拍到了何县令的心坎里去。 毫不意外,何县令在一声声赞美中渐渐迷失了自我,积郁了一天一夜的心情总算是舒畅起来,紧蹙的眉眼也舒展开。 然而他还没笑够,张广鸿就话锋一转,表示他之所以会追究到底也是为了讨个公道而已,如今公道讨到了,他感激不已,但这赔偿就算了。 “什么?你不要?”何县令笑容瞬间敛去,拉下脸,双目沉沉地盯着张广鸿看。 “不要,草民不要赔偿,大人。”张广泓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草民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其次就是,之前便有人轻信了赵熙儿的说辞,要是我再收了这赔偿,到时候众说纷纭,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夏墨听到这,便悄悄和凌川咬耳朵,“这不屑一顾的态度真是高明啊,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凌川微微点头,也觉得张老爷此举深得他心,之前小哥儿不是还担心,若赵熙儿出事的话会牵扯到张老爷吗?现在,就凭张老爷这大度的表现,就算到时有人怀疑到他,应该也会很快打消猜疑。 毕竟张思远平安无事,他们间又不是真的隔着什么深仇大恨,张老爷犯得着千里追击,夺她性命吗?没有。 凌川微眯着眼,自问自答。 里面,堂上。 何县令听了张广鸿为何不要那赔偿后,心中一喜,面上却十分严肃。 他再次确定:“你当真不要?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收回,就不是你想反悔就反悔的了。” “嗯,我已经考虑清楚了。不过大人,草民倒是有个提议,还望大人成全。” 何县令眉心一跳:“……你说。” “谢大人。”张广鸿作个揖后,就扭头看了周氏和柳盈盈一眼。 然后道,“大人,柳姑娘才是整件事的受害者,虽然我家远儿没真找上她,但顾温琅确实对不住她啊,不如,我们就将这宅子当做补偿,给她家吧?” 张广鸿言辞委婉,但再场的人都听得出他是指柳盈盈可怜,遇上负心汉就算了,还险些被负心汉的新欢算计。 张老爷如此慷慨大方,把堂上堂下一干人等都给震懵了。 给盈盈姐?夏墨眨巴眨巴眼,他没听错吧? 心想:若是盈盈姐接受的话,那她和婶儿以后就是大户人家了,但盈盈姐和婶儿会接受吗? “张、张老爷,你意思是它让给我们?”周氏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结结巴巴道,舌头都快打结了。 “没错,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我张某还是个生意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诚’字,自然不会拿这事来开玩笑。” 张广鸿对呆愣愣的周氏说道,只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劲。 何县令干瞪眼:“……”他有同意过吗! 可惜张广鸿狡诈,周氏也大脑短路了,丧失了思考能力,所以重心都不在这上面。 周氏卡壳般扭过头,她看向柳盈盈,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柳盈盈考虑片刻,便婉拒了:“小女子谢过张老爷的好意,但是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所以这座宅子,我们不要。” 就像她之前和母亲的剖白一样,这并不是一个人的问题,顾温琅有错,她盲目自信也有错。 更别说这里还有个心狠手辣的赵熙儿,她柳盈盈是傻了才会要,是嫌她和母亲过得太安逸了才会要。 “既然丫头说不要,那就不要。”周氏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无条件支持女儿。 听到她们拒绝,何县令不由对这对母女高看一眼,僵硬的表情也和颜悦色起来。 倒是那些刚从震惊到眼热,浑身冒酸泡泡的老百姓先激动上了。 “真是死心眼,送上门的好日子都不想过。要是我被陷害就好了,那可是座大府邸耶,咱们小老百姓拼搏大半辈子,也不见得能买下那十分之一的地!” 不过她边上的人倒挺理智的,“你就别做白日梦了,要是那女人的阴谋得逞了,就算张老爷没弄死柳姑娘,别人的唾沫星子也会淹死她,换作你你乐意?” “……不乐意,我就说说而已。” 就算她乐意,她父母也不可能同意,谁家愿意养个老姑娘啊。 第278章 后续 “那不就得了?依我看,张老爷会建议把宅子赔给柳姑娘,是看她可怜,是他善心之举,而这柳姑娘之所以会拒绝,那也是因为她是个实在的人。” 当然,她没说的是,但凡柳姑娘真收了这座宅子作补偿,就算她已经证明清白了,也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毕竟人性本劣,羡慕嫉妒也会使人变得面目可憎,再说了,顾夫人也是有背景的,到时杀个回头枪,倒霉的恐怕还是柳姑娘。 “你说的对,这么一对比,我突然觉得除了出身以外,不管是样貌还是品性,这柳姑娘都比那姓赵的不知好上多少倍。”旁听的第三者忍不住插话儿。 “确实如此,不过就算是这样,到最后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后者吧。” “这还用说吗?贫贱夫妻百事衰!” 大家都是俗人,嫁入高门或娶个背景深厚的媳妇,确实好处多多,有时爱不爱,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即便话题逐渐倾斜,这些人也能聊的十分起劲,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甚至有些大叔大婶还说起自己儿女的婚事。 夏墨听了会,又重新把注意力落回柳盈盈那边。 “罢了,你们不想要就不要吧。” 张广鸿只想替这个姑娘讨点补偿,既然对方不想要,那他也不会强人所难。 人各有志,或许在别人眼里她们是蠢是傻,但骨子里的清高确是令张广鸿折服的。 所以,看着不卑不亢的柳盈盈时,张广泓有那么一瞬间想,若他们张家有个像柳姑娘这样的孙媳妇,似乎也挺好…… 柳盈盈的拒绝,无疑是将戏剧性的发展推到了至高潮,引得观众议论纷纷。 其中大水村的人脸拉得老长,说顾温琅明明是他大水村的人,凭什么赵熙儿做错了事却能拿顾温琅的东西作赔云云! 夏墨混迹在他们当中,觉得他们这样看着好像自己家遗产被人夺走一样,不由低低发笑。 “肃静!再吵一律按扰乱公堂处理!”听着熙熙攘攘的噪音,何县令是重重拍了下醒木,让他们安静。 不得不说,何县令这一警告还是挺有效的,只见堂下瞬间鸦雀无声,再无人敢交头接耳恣意讨论。 何县令这下满意了,这才抽回视线,幽幽转动眼珠看向周氏母女。 “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张老爷愿意给你们,你们收下也是可以的。” 柳盈盈和周氏闻言,短暂对视一眼后,柳盈盈恭敬道:“谢大人,不过我与我娘真无意,此番前来作证也是为了证明清白,不想日后被此事困扰。” 柳正终于等到了合适的说话机会,上前一步眉心拧紧道:“盈丫头说的没错!大人,流言蜚语害人啊!” 每个地方都有好人和坏人,柳大志一家的恶他们不会否认,但那些听风就是雨,还四处造谣煽风点火的人实在太可恶了! 何县令淡淡扫了看众一眼,对柳正表示理解,遂道:“柳村长莫急,正义永远都在,如今真相大白,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是!大人明察秋毫,草民在这谢过大人!”柳正激动道。 说时,他就朝何县令行跪拜之礼,柳盈盈和周氏见了,也赶紧跟上。 再次被恭维的何县令心情很好,“都起来吧,为老百姓伸张正义是本官的职责所在,无需如此。” “是。”柳正三人起身。 “张老爷,既然周氏母女不要这补偿,那这事就作罢了。”何县令重新将话题转回原点,对张广鸿道。 “自是如此。”张广鸿低眉顺目。 何县令微微点头,手里醒木又是一拍,“啪”的一声后他中气十足道: “此案已水落石出,是赵熙儿有错在先,所以本府判决赔偿,但张老爷和柳姑娘自愿放弃,遂作罢,旁若无异,退堂!” 张老爷和柳盈盈自然是无异议的,所以赵熙儿设计陷害这一事,到里是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虽然赵熙儿看着除了颜面扫地和顾温琅感情产生裂痕外并没受到其他实质性的惩罚,但对柳盈盈及柳家村而言,这结果并不算坏。 因为柳家村之前风评受损,张小少爷一事后更是雪上加霜,如今有所反转,别人对柳家村不好的印象也有了改观。 因此,柳家村的乡亲们除了也觉得周氏和柳盈盈傻的可以外,倒也没人敢到她们面前碎嘴,干些伤口撒盐的恶心事。 反而是戚氏和柳玉柳棉他们经常往柳盈盈家走动,夏墨见状默默笑了,他知他们为何而来,所以很放心。 日子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小石子下沉后,打出的小水花也渐渐归于平静。 又是一日傍晚,在择菜的夏墨抬眸问正用冷水冲洗泥腿子的凌川,“川哥,事情你同龚大哥商量得怎样了?他有空吗?” 凌川没抬头,弯着腰搓腿,“说了,他没问题,我们三天后出发。” “三天后?”夏墨择菜的手微顿,他记得川哥之前还挺急的,怎么突然间就愿意把时间往后挪了? “嗯,龚鸣说影莺他们已经找好了山头,明日会来找你商量事情,还有洪掌柜也在找我们。”凌川解释了下原因。 夏墨“哦”了声,洪掌柜找他们多半是生意上的事,但影莺他们动作也太快了吧? “山头定下了?是哪个村的?” “定下了,在十里铺。”凌川边回他边舀了半桶水,脱下短褐丢到里面浸泡。 十里铺?这又是哪个村?夏墨没听说过,“离柳家村远吗?” “远,但在清河县内,那里以前不是村子,都是一些流民,后面才渐渐变成的村落,人口稀疏。” 凌川光着膀子走了过来,拉了把矮板凳在小哥儿边上坐下,然后捡起地上的青菜帮忙择了起来。 夏墨眸光微动,视线不留痕迹地扫过男人那古铜色的大胸肌,上面有长短不一的疤痕,或深或浅,充斥着狂野的美。 咳,夏墨无声地清了下喉咙,然后低头继续择菜,“原来是这样……人少也挺好的,这样就无人关注,然后闷声发大财。” 第279章 暂时不能来接你 夏墨随意说了句,然后转移话题:“不过龚大哥有说影莺找咱们是为何事吗?” 既然山头已经定下,直接开垦就是了,“莫不是是开垦上遇到了困难?” 凌川想了想道:“应该不是,听说他们打算把养殖场开在山脚下。” “那里是一片平地,够阔,用来养鸡合适。等以后山上的果树长得可以了,还能把鸡放到里面养,鸡不但能吃虫,鸡粪也是很好的养料,主要是自己的地方容易看守。” 男人对别人是不乐意多费半点口舌,但在自家小哥儿面前,却是言之必细。 “这样的话也挺好。”夏墨前世虽没养过家禽之类,但知家禽的粪便和草木灰等对农作物来说都是极好的肥料。 “所以他们是要开始动工建孵化房了?” 最近他都在关注盈盈姐的事,都没来得及动手画出以前自学过的孵化房结构设计图来,若影莺是为这事而来的话,他估计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 因为孵化房需要火道设计,这结构并不简单,其次就是自己弄明白之后,动工前还得先和工头好好沟通。 就像庞师傅接手建造制糖坊时,有些东西在客观理论上是没问题的,但在实质动工时,它的不合理性就会凸显出来。 毕竟他们也不是真的懂行,行不行得通还需真行家来鉴定。 凌川见小哥儿忽然秀眉微蹙,心有心犀地想起他那搁置的图纸,便道:“目前只是买下那一片地,尚未开始开荒,他们动作应该没那么快。” 夏墨微微点头,“若照你说这个进度,确实没那么快。” 不过话说回来,连龚大哥都不清楚影莺他找他们是为何事,是不是就有点神秘了?该不会是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夏墨苦哈哈地想着,下一秒又好笑地扯扯嘴角,觉得自己是有点脑补过头了,哪来的那么多破事儿啊。 凌川深深瞅了眼自打他坐过来后就一直垂着头的小哥儿,将择好的瓜苗儿丢到竹篮里,没忍住唤了声“墨儿。” “…嗯?”夏墨抬头,眼神疑惑。 凌川唇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今晚想吃麻辣小龙虾。” 夏墨闻言顿时笑眼一弯,“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呢,结果是嘴馋了。” 别说,空空出产的龙虾不但个头肥大还味道一流,陡然提起这美食,夏墨他自己都忍不住流哈喇子了。 “那我让空空多整点。”夏墨笑吟吟道。 “好。”凌川应道。 其实他想说的是,他昨夜做梦了。 很模糊的画面,却很揪心的感觉。 尤其是今早醒来时看到小哥儿恬静的睡颜时,他几乎是强忍着扑上去狠狠想拥抱他的冲动。 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凌川深知自己恐惧什么,所以醒来那一刹,他非常非常想带着小哥儿离开这里,从此改名换姓,过上无人打搅的生活。 但当他听到小哥儿悠悠转醒的嘤咛声,看到他一如往常般用脸蛋在自己胸前亲昵地蹭了蹭时,这个疯狂的念头就瞬间刹住了。 夏墨不知男人一整日看似常态,心却一直深陷在纠结的风暴中。 他在想,这空间不但存储东西,灵湖水也能治百病,还是个行走的海鲜鱼池,想吃啥任挑任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拿不出,这是逆天的存在! 说着,夏墨就觉得自己真逆袭了。 想他前生好像还是书里活不过三集的小炮灰,如今他不仅空间在手,还有个处处替他着想的男人,偶尔打脸那么一两个上窜下跳的小丑,简直是妥妥的主角人生啊! 夏墨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不禁突然联想到前生遨游网文圈的经典语录,遂乐呵呵地套用上。 “啊,真是空空我在手,天下我有啊。” 小哥儿明眸潋滟如秋水,喜形于色,凌川望着眼底划过一丝隐晦。 只是沉溺在自己思绪里的夏墨没看到,他眼睛亮亮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没头没尾地说:“川哥,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哦?说说看。”只听过别人喊他煞星的男人压下眼底的深意,微微勾唇,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嘻嘻。”夏墨仰起脸对男人咧嘴笑了两声,然后狡黠道:“哎呀,这可太多了,说都说不清……” “凌川,泽哥儿!”熟悉的声音从大门处响起,改过了夏墨的话,紧接着秦季和一个陌生的面孔就一起走了进来。 夏墨和凌川不约而同看过去,见到熟人便站起身,走上前。 “秦掌柜你怎么来了?还有这位是?”夏墨的目光最后定在秦季身边的陌生男人上。 陌生男人闻言率先对夏墨行了个礼,“小少爷好,小的是秋少爷手下,卫五。” 居然是柳秋悟的人,夏墨微微惊讶。 转而又想到李景然对柳秋悟的执着,以及秦季和李景然间的关系,又觉得两边人走到一块也挺合理。 他对卫五微微颔首,与凌川短暂对视一眼后又看向秦季,才道:“是我舅舅让你们来的?” “没错。”秦季点点头,表情有些凝肃。 “柳公子说近期他可能暂时不能接你回家了,至于详情他有在信中详写,不过你放心,等过段时日他定会来带你回去的。” 寻找家姐是柳秋悟的心愿,也是柳家二老的心愿,所以即便柳秋芸不在了,她唯一的骨肉也是他们珍视的人。 “是的小少爷,秋少爷让我把这信书转交给你。”卫五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与夏墨。 夏墨垂眸望向信封,然后伸手接过,并道:“劳烦你们特地走一趟了。” 即便秦季和卫五没有明说,夏墨和凌川也能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了解到柳秋悟家中怕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也不会这个时辰还上他们家来。 夏墨没有立即拆开信来看,而是招呼两人进去坐,“秦掌柜,卫五,先进屋坐吧。” 凌川黑沉沉的眸子微动,也看着秦季和卫五道:“刚好,我也有事想和你们说。” 他之前就有想过,自己若是和小哥儿离开一段时间,自是要想法子给柳秋悟留个话,省得人家来接人却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当然,凌川也没打算和秦季他们说实情,除了自己和小哥儿,他谁都信不过。 第280章 不能来的原因 秦季和卫五眼神在他脸上游走了几秒,便微微颔首,同他进了里屋。 夏墨没跟上,他转身去把大门关了,以免有人突然闯入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不过,拴上门扉后夏墨依旧没立即进屋里,而是低着头拆开信封,抽出信纸细看。 只是这一瞅,他的眼神霎时凝滞,紧接着眼底好似雾色聚拢,猛地腾起肃杀之气。 这局势,怕是真要乱了…… 夏墨透着冷光的眸子微眯,死死盯着信中的内容,攥着信纸的指尖也无意识加重力道,将其拽出一道深深的褶痕。 “高谏仁,乔文槿,金旭华……”三个名字从夏墨唇缝里飘出。 前两个夏墨并不陌生,尤其是这个‘狗贱人’ ! 他就是背叛了他川哥的副官,提到他夏墨就恨得牙痒痒,从信中看来,他是三皇子的人。 而乔文槿,则是乔王府的嫡公子,也就是犯了事需他川哥跑了两趟才捞出的人。 本恩怨两清不会再有瓜葛的人,竟会以这种方式被柳秋悟提及,夏墨不由蹙眉。 没错,乔文槿是大皇子的人。 仔细想来,他一个哥儿能在这朝代里当上世子爷继承爵位,绝非一般人吧,至少,这野心不可能少。 至于后者,夏墨不认识,听都没听说过,可怪就怪在他明明头回看到,大脑却猛地像被针扎一样,一阵刺痛。 夏墨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以借此来缓解突如袭来的不适感。 不过,这金旭华……是谁?为什么单看名字就令他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没由来的,夏墨竟因他联想到突然跑来清河县寻亲的赵熙儿! 啧,实在怪哉! 果然,自从赵熙儿这个浑身充斥着古怪的女人蹦出来后,有些事就越来越扑朔迷离,不能以常理解释了。 夏墨凛眉,晦暗的目光重新落回纸上。 柳秋悟之所以不能来接他,这根本的原因还是出在了老皇帝身上。 因为老皇帝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所以往日暗中斗成斗鸡眼的几个皇子动作也愈发明目张胆起来。 而柳家财大业大,几个皇子又岂愿放过这么一棵摇钱树? 是以柳秋悟信中有说,几位皇子皆向柳家抛去了橄榄枝,其中大皇子和三皇子‘恩威并施’,让他心生警惕,遂没有公布已经找到他的事实。 对此,夏墨表示能理解。 毕竟‘狗贱人’和他家有仇,换句话说,曾经逼迫他川哥不成就想置他川哥于死地的人,就是那狗屁三皇子! 而大皇子则让乔文槿和金旭华当说客,除了一堆事成之后的好处,他们还拿出了柳秋芸的消息为诱,故意卖关子。 要不是柳秋悟已经找到了人,估计还真会犹豫不决,最后动心了也不一定。 不过这假设不可能成立了,谁让李景然先注意到他,并查清真相让他俩相认呢。 柳秋悟信中除了告知他这些以外,还说了一点,那就是他们既已高调相认,目前大皇子他们尚且不知情,但这事显然经不起调查,所以怕是瞒不了对方多久。 这样一来,若被对方得知凌川就是他的外甥婿,而乔世子又曾和凌川交好,到最后,这些关系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嗐……”夏墨无奈吐了口浊气,只能默默感叹一句多事之秋,然后将信收好,朝里屋走去。 说来他在外站了好一会了,也不知道川哥和秦季他们聊得怎么样了。 屋里,其实凌川也没和秦季他们说什么,除了简单的请对方喝花茶外,也就简单地说了下他和夏墨要外出一段时间的事。 至于他原先想和秦季说什么,他不提,也就没人知道。 而秦季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习惯,反正火锅店的进展还可以,至少目前为止,他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他抿了口花茶,喟叹一声后,直呼“好茶”,而卫五的眼里也闪过亮色,一碗花茶直接一灌到底。 想他连夜赶路,马不停蹄地来柳家村送信,说不疲惫是假的,但喝完这一碗茶水后疲劳感瞬间挥之一空,只觉身体清爽不已。 小少爷家的茶真不错,不但能醒神还唇齿留香,若是他能搞一点到手就好了。 但他一个做下属的也不好伸手讨要,所以只能脸皮厚点,附和了句“确实好喝”后,就又给自己满上一碗,嘿嘿。 就在这时,夏墨施施然走了进来。 三道目光不约而同望去,夏墨对他们微微一笑,便迈步到凌川旁一空位上坐下。 “川哥,你和他们说了吗?我们要外出的事。”夏墨屁股一贴凳子,就转头问凌川。 凌川:“嗯,刚说完你就进来了。” 秦季浅笑,放下碗:“泽哥儿,他这事已经和我们说了,你们放心去吧,火锅店这边你不用担心,有我看着。” 卫五看了眼凌川,也道:“小少爷有小姑爷陪着,秋少爷很放心,所以小少爷无需多虑。” 这话一听就不像是卫五随口说来的,话中有话,倒像是柳秋悟借他之口传话。 看过信的夏墨眸光微敛,“我知道。” “卫五,你回去后帮我和舅舅说一声,信我已经看过了,让他放心,我这边不打紧,也理解他的做法。” 说实在的,他们处境比柳秋悟好得多。但凡真发生点什么,他俩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柳秋悟不行,他肩上有柳家,有柳家二老…… 狼豺虎豹环绕,每一个都想分一块肉,哦不,确切的说是独占。 夏墨朱唇一抿,心中又郁郁地啧了声,抬眸望向秦季道:“秦掌柜,你表哥和我舅舅怎么样了?” 李景然的老爹官职不低,就他对柳秋悟的情谊,无疑让柳家这个香饽饽更加诱人。 夏墨此话一出,就猝不及防地把刚好在喝花茶的卫五给呛到了。 “噗!咳咳……”卫五失态地捂住嘴。 夏墨三人定睛看他。 顶着三道不可忽视的目光,卫五胡乱擦去唇边水渍,才慢悠悠抬头对他们露出勉强的笑来。 “小少爷,你们看我作甚?” 第281章 未来表亲,干 夏墨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反应有点大……差点忘了,你才是离我舅舅最近的人,问秦掌柜还不如问你呢。” 卫五:“……” 造孽啊!他刚才为什么那么不惊吓?!这让他怎么说?!! “是哈,卫五你说说,我表哥他还有缠着柳公子吗?有没有被柳伯父柳伯母撵出去?” 秦季勾唇,眼睛里迸发出骇人的亮光,就连凌川也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卫五。 话题显然歪楼了,但这一刻,就卫五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夏墨那点八卦欲也被激起了,所以也不想纠正了,反正“殊途同归”。 “呵呵…”压力山大的卫五干笑两声,才含糊其辞道,“秋少爷和李公子是挚交,关系自然不错。” “哦?怎么说他已经登堂入室了?” 秦季笑吟吟的,眼睛弯成一条弧线,颇有慈父看到蠢儿子长进了的味道。 卫五嘴角一抽,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夏墨以拳抵唇轻咳了声,克制笑意。 “卫五啊,你不必有压力,这里都是自己人,你不说我不说他不说,舅舅不知道的。” “墨儿说的对。”无度宠夫的凌某人道。 “就是就是,卫五,你看你家小姑爷小少爷都发话了,就别藏着掖着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秦季挤眉弄眼。 卫五欲哭无泪,两手一摊:“真没有藏,秋少爷和李公子友谊真挚,一如往常,李公子出入柳府再正常不过了。” “嗯。”秦季闻言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然后忽然笑道:“我明白了。” 卫五汗颜:……你明白什么了? “秦掌柜,你似乎很开心啊,悟到什么了?快分享分享。” 夏墨直接抛掉诈不出话的卫五,看向笑得有些恶寒的秦季。 秦季邪魅一笑,“我这嘴贱的表哥估计要嫁入高门了,他去霍霍别人,我当然开心。” 说着他就端起碗朝夏墨和凌川敬了敬,“来,未来的表亲,干一碗。” 夏墨轻笑一声,“八字没一撇呢,不过还是得感谢秦掌柜的多加照顾,还有此次辛苦你们了,干。” 说罢,夏墨就端起凌川替他倒好的花茶,对着秦季和卫五的方向举了下,然后笑眯眯转向凌川。 凌川本就一直注视着他,所以当夏墨看向他时,他立马端起碗虚敬了下。 卫五见三人都敬上了,心想若他不敬是不是很不合群?很不给面子?遂学模学样地端轮流回敬,然后一口闷。 啊,好茶…… 夏墨搁下碗,对卫五说:“卫五,舅舅就麻烦你多帮照看着点了,若有事可直接找我们,说不定我们也能助予微薄之力。” “不麻烦。小少爷,保护秋少爷是在下的职责!”卫五剑眉一凌,铿锵有力道。 夏墨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他是不想趟这摊浑水,但若柳秋悟和柳家二老被威胁到性命的话,他能帮还是愿伸出援手的,谁让他收了柳秋芸的礼呢。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啊。 之后,四人又莫约聊了两刻钟。 直到谈话结束,关于京城的事他们是只字不提,可夏墨却有种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感觉。 “泽哥儿,凌川,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秦季朝外面瞟了眼后站起身道。 “我也是。”卫五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看向夏墨和凌川。 “小少爷小姑爷,事态紧急,我得尽快回去给秋少爷复命,就先告辞了。” 夏墨也知这时间耽误不得,遂也不强留二人,便和凌川一同送他们到门口。 在临走前,秦季突然回过头,对夏墨说:“泽哥儿,我表哥他将柳公子当眼珠子疼,他不会让柳公子为难的。” 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夏墨听懂了,于是他扬起笑脸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几步之外的卫五动作一顿:秋少爷,小少爷他似乎被李公子收买了! 而凌川则微微挑了下眉,黑白分明的眼斜睨了打哑迷的二人组一眼。 他家小哥儿…似乎对这种拉郎配的事情格外上心啊? 感受到凌川投来的视线,秦季勾勾唇,骚包地打开扇子挥了两下。 “改日再叙。” “好……” 两人一走,夏墨就不能佯装淡定了。 只见他麻利地框上门闩,然后拉着凌川就疾步回了房里。 “川哥你看。”夏墨取出那封信,递到凌川跟前。 望着小哥儿紧蹙的眉宇,凌川眼神一暗,接过后就当即拆开。 一目十行,片刻功夫,便将内容看完。 凌川瞳色沉沉,抬起脸,对愁眉紧锁的小哥儿道:“这个节骨点上,他确实不方便接你回柳家。” “是啊,所以我让卫五帮我转告他,让他不用担心我们,唉……川哥,突然看到两个老熟人榜上有名,有何感想?特别是这个‘狗贱人’,想不想弄死他?” 狗贱人?高谏仁? 凌川莞尔,心道调皮。 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夏墨眼神狐疑。 两人视线交汇,碰撞,像是能看出对方内心深处。 “不想吗?不过我觉得川哥你不像是愿吃哑巴亏的人。” 夏墨说时还从空间里取出火折子,然后点燃从男人手里抽走的信纸,烧掉。 “他能背叛我,就能背叛下一个。”凌川向小哥儿递了个‘是不是这样’的眼神。 “所以他并不是三皇子的死忠党?”夏墨讶然,险些忘了自己在玩火。 “当心点。”凌川笑意一敛,蹙眉提醒。 “哦哦,你快回答我的问题啦。”他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 夏墨腹诽着,捏着信纸的手朝没烧到的方向倾斜,等烧得差不多了他直接松开手。 灰烬落下,带着最后一撮火星。 “或许吧。”凌川挥掉飘到桌面上的灰烬,丢下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或许?哦,那就是了,只要三皇子失势。 “川哥,你说那位…是真快不行了吗?还有那位乔世子,他是个怎样的人?” 突闻小哥儿问起乔文槿为人,凌川就蓦地想起他们情定那会,以为小哥儿是吃味了,顿时被喜悦到,但面上不显。 第282章 原来你的伤是… “那位是不是快了不好说,但情况应该不容乐观,否则底边那几个也不敢如此行事,藐视掌权者。” “至于乔文槿,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论计谋和手段,比起朝中那些老狐狸,他不遑多让。” 凌川说着语顿了下,然后定睛望着听得认真的小哥儿。 “墨儿,你可还记得我受伤那回?” “当然记得!”夏墨没好气地瞪了男人一眼,不说这个还好,一说他心里就忍不住来气,还酸溜溜地冒泡儿。 “怎么?听你这评价,似乎对他还挺欣赏的哈?”夏墨皮笑肉不笑,心想这人要是敢说是就死定了! 小哥儿的心思都写在脸上,逗得凌川低笑一声,然后赶紧表忠心。 “没有,道不同不相为谋,当他的计谋对着自己时,估计没人会觉得他好。” 夏墨眉心一跳,眼神骤冷,犀利地看向男人:“什么意思?” 莫非川哥那伤受得另有隐情?是这姓乔的搞得鬼?! 这想法一冒头,夏墨心里的酸泡泡就全都“嘭”地破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丫的居然敢算计他男人的熊熊怒火! 不出意外,他的想法下一秒被男人的话证实了。 “其实,那回我本是可以尽早回来的,也没有受伤,但巧就巧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夜里,我无意中听到了乔文槿和乔王爷的对话。” 夏墨朱唇微抿,面容绷紧,按捺着火气没对那姓乔的破口大骂,而是平静的问:“然后呢,你听到了什么?” “他们说:‘那位明显召回之意,既然三皇子设计我,我何不妨闭上眼往坑里跳,如今他帮了我 ,就等同于帮了我们,加上高谏仁叛变之事,他永不可能再站在三皇子那边,至于其他那几个,哪有我们关系来得亲厚’。” 兴许是想到当时的场景,凌川说着说着寒眸里就闪过冷光与厌恶。 夏墨听完后更是怒火中烧,他“啪”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直接爆粗口。 “槽!这人也忒不要脸了!” 然后又猛地瞪向男人。 “那你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听墙脚时被发现了?被他们误以为是刺客刺伤的?” 想到他都没跟自己说过这些,夏墨心里就涩涩的。 他川哥很苦,前程被算计掉就算了,这些人竟还想榨干他最后的价值! 凌川眉心一蹙,眼神不太苟同地看向小哥儿那只拍桌的手。 他伸手拉过翻开一看,发现掌心果然红了,“疼吗?下次别那么用力。” 凌川低头看着,磁性的嗓音里掺着淡淡的疼惜,相比自己受到的不公,似乎这人的手疼更值得他在意。 夏墨觉得他还没意识事情的严重性,遂负气地抽回手。 “不让你看,赶紧从实招来,你那伤是不是他们弄的?”夏墨硬邦邦道。 凌川抬眸,一看便知小哥儿是真生气了,赶紧顺坡下驴道:“我没被发现,但伤确实是因这事而起。” “既然他们设计我,我又岂能真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于是我回去想了半宿,决定祸水东引,把自己摘出来的同时也给他们找了点麻烦。” 夏墨心喜一瞬,又瞬间冷却,“所以你就是在办这事时被人中伤的?” “嗯。”凌川沉沉地应了声。 “两位皇子素来斗得凶,三皇子设计乔文槿就是想砍去大皇子的左右臂,但他不知乔文槿在利用他。” “自以为胜券在握,不曾想自己再给对手锦上添花,所以我就克意暴露了大皇子潜伏在他势中的细作,把乔文槿之所以能逃过一劫的功劳推到他身上。” 一旦细作被发现,三皇子便会对自己手下进行严格的盘查,说不定能拔出不少别人安插的钉子。 而大皇子这边,乔文槿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设计成川哥,还让三皇子进行大换血,仇怨升级,估计会一口老血都得卡在喉咙里,憋屈死。 夏墨想通这些后,堵在胸腔里的火气也跟着泄了一丢丢。 他紧握双拳,恨恨道:“该!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欺负他川哥! 凝望着愤愤不已的小哥儿,凌川眼里划过柔情,遂挪动凳子靠近,抬起手,大掌重新裹住那只挥舞着,似要打人的小手。 “墨儿,这些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以为再也不会牵扯到这些了,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没能彻底斩断,你别生我气。” 老男人撒娇最要命。 四眼相对,夏墨败退。 他垂下了眼,将那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到两人交握着的手上。 “我没生你气,我是气他们!他们太可恶了!要不是被你识破了,肯定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 “都过去了,就算没识破也没关系,只要我不愿谁都掌控不了我。”男人音调平平,盯着小哥儿的黑眸里却有深意。 是以,夏墨一抬头就对上他那深邃似海的眼,心弦莫名地被撩拨了下,握着的手也像烫了一下,讪讪收回。 夏墨忽然觉得口有点渴,去喝了口茶水,才说:“我知道的。不过川哥,我觉得他们若是知道了我们与柳家的关系的话,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秋悟信中说了,除了其他好处,他们还想拿芸姨的消息当筹码。 若乔文槿他们还不知川哥已经看清他们丑陋的面目,八成会赶着上套近乎,实在不成,还会狭恩图报。 毕竟,之前就试过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无需怕他们。而且,我去给大皇子那细作设局时也不是没其他收获。” “嚯!”夏墨讶然。“川哥,看来你这一趟收获颇丰啊。” 凌川浅笑,“确实。墨儿,你猜我在三皇子府中发现了什么?” “难道是贪污?勾结外邦?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这样演的,不过到了最后因与虎谋皮,实惨。”夏墨压低声不假思索道。 凌川已经认真地了解过小哥儿的世界,也知道这电视剧和小说是什么东西,但…… “不是。” “啊?居然不是?唔…那我猜不出来。” 夏墨放弃思考,一双秋水明眸直勾勾地瞅着男人,让他别卖关子了。 第283章 惊掉下巴… “这么快就放弃了?不再猜猜看?我记得你们那里能接触到的野史挺丰富的,像这种后宫深院的密事,应该不难猜吧?” 凌川眼中含笑,虽没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答案却是透得明明白白,让夏墨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嚯!” 卧槽!川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墨眨眨眼,望着他不确定道:“你是说三皇子他……身份有异?” 真的假的?这么劲爆的吗?! 凌川点点头,不忘夸他一句:“墨儿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夏墨缓缓合上下巴,眼角微抽。心想你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他要还是说不出点东西来,那才真是蠢出天际了好吧。 不过,他川哥究竟是什么欧皇体质啊?两次偷听墙脚,都能听到这么隐秘这么劲爆的事! 夏墨想着就转动眼珠,开始上下打量起已经敛去笑意,恢复一张扑克脸的男人。 “干嘛这样看我?”凌川任由小哥儿看了他好半晌才开口问道。 “看你是不是紫气附体了,然后觉醒了欧皇体质,要不然,怎么这么凑巧?人家千隐万藏的秘密尽让你给撞上了。” 夏墨黑溜溜眼珠紧盯着他,一动不动,还真带了点探究的意味。 “确实是。”凌川勾唇,然后煞有其事地说:“自从背你回家后,为夫的气运就越来越好了,就算遇事也能逢凶化吉。” 哇窝,说的他跟锦鲤似的。 夏墨眼底划过笑意,乜了男人一眼,是一分嗔九分甜。 “别贫,言归正传,那个三皇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吊人胃口。”夏墨催促道。 收到小哥儿似嗔非怪的眼刀子,凌川见好就收,果断将扯远的话题拉回来。 “我这就说……三皇子母妃是朝臣之女,传言入宫选秀之前,似乎有个钟情的对象,只是那人却爱慕另一名女子。” 听这,夏墨不禁暗“哟”了声,宛若看到了好一大盆狗血即将朝他泼来,心道这桥段他熟悉啊。 瞄了眸光闪烁的小哥儿一眼,凌川心里一阵好笑,像看穿他所想似的,点道:“是大皇子母妃的嫡亲妹妹。” “啊哈?我还以为她就是大皇子的母妃呢,结果居然不是。” 嗯,和他想的有点出入。 “然后呢?她们就因这事恨上了对方,从宫外掐到了宫里?”这也未免太夸张? 凌川摇头,“是也不是。” “哦?”愿听其详。 “两家父辈素来政见不合,背景又旗鼓相当,所以她们本就相看两厌,这情仇,不过是滋长她们仇恨的养料而已。” 夏墨想了下,“说的是哈,不过这些又跟三皇子身份有什么关系?等等,他该不会就是那个男人的种吧?” “不是。” “……又不是?” “嗯,那人早死了,在他母妃入宫之前,听说还是为了救大皇子母妃死的。” 我擦……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对家的妹妹,结果却为对方姐姐死了?这又是哪门子的怪事! 夏墨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神发展了,只能说,两人现在斗得这般凶猛,怪而合理。 所以,这三皇子到底是谁的种?夏墨看向男人,突发奇想地,暗道总不可能是对家的吧? 凌川与他对视须臾,终于大发慈悲地丢出了一个惊天雷一般的谜底:“是宦官的。” “什么?!”夏墨惊呼。 他没听错吧?宦官……那不就是太监吗?一个太监……居然能给皇帝老儿戴绿帽?! “川哥,你没逗我吧?” 夏墨审视着男人,想从对方脸上看出点破绽来。 毕竟宦官的那个啥……不是阉掉了吗?也能用??? 再者,三皇子母妃好歹大户出生,就算找人也不该找个宦官啊。 等等,刚才川哥提到的人还有大皇子母妃她们,不会是…… 夏墨恍然大悟,“是大皇子母妃搞得鬼?” 若是这样,那真够狠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三皇子母妃并不无辜,她是自食其果。”凌川眼神淡淡道。 “……”夏墨哑然。 果然,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照这么说,大皇子母妃那边也是知道私通这事的,那她怎么不趁机除掉对手?” 凌川:“你怎知她没有?” 夏墨顿悟,“哦,是我想岔了。” 两人都恨不得弄死对方,确实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唯一的解释就是:失手。 所以,三皇子的母妃是如何应对的?夏墨对此升起浓浓地好奇,眼睛布灵布灵闪地看向男人。 凌川浅笑一下,“接下来的事就不是什么隐秘了……” 当时,大皇子母妃故意引导几个妃嫔同她去三皇子母妃的住处,说是探望姐妹,实质是带一堆人轰轰烈烈去抓奸。 却不曾想,在她来抓奸之前三皇子母妃这边就收到了消息,遂将一名婢女送上了自己的床。 因此,等大皇子母妃几人匆匆赶到,并不顾阻拦直接闯进掀开那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后,就看到了赤条条的婢女和宦官躺在一起,顿时引得同行的妃嫔捂眼尖叫。 是以,故意后面出场的三皇子母妃也是演技惊人,从一头雾水到直接被榻上的风景气晕。 到了最后,大皇子母妃不但没能收拾三皇子母妃,反倒是让她楚楚可怜委屈不已,不但博得龙心,后面甚至还母凭子贵,受尽恩宠。 至于那宦官和婢女,胆敢在主子床上苟且,无疑是触犯龙威,被皇帝处以极刑…… “唉,真是一山又比一山高啊,后宫的女人,果然不好惹。”夏墨感慨万千。 然后又看向凌川,撑着下巴说:“不是,你蹲个墙脚就听得这么全面的吗?” “自然不可能。”凌川回道。 “那时,我只听到一点就被人发现了,后面这些,是让影莺去查了才拼凑出来的真相。” “他?”夏墨愣了下,没想到这事还是影莺调查出来的。 “嗯。”凌川应了声,有补充道:“我们找他设计李氏他们时,他刚从京城回来。” 哦,原来是那个时候…… 提到影莺,夏墨不得不夸他一句:真是个妙人。 至于那背信弃义的‘狗贱人’,若是他知道自己叛主追随的玩意竟是宦官之子,估计要活活气死。 啊,想想简直不要太酸爽了! 活似看到了那人渣得知真相后的滑稽场面,夏墨不由大笑出声。 “噗哈哈哈,要笑死了……” 第284章 他很怪… 见小哥儿又自顾自地笑上了,凌川也被感染似的微微弯眼,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不过他没说话,而是给各自倒了半碗花茶,然后低头喝上,润润嗓子。 而笑嗨了的夏墨则过了好一会才渐渐歇了笑,再抬头时,他乌眸如水般清澈潋滟明亮。 只见他红润的嘴唇勾起一个劣质的弧度,然后对着男人蔫坏蔫坏道: “川哥,那狗东西绝对会后悔的!这事最好等他没退路了再爆出来,给他个措手不及,万箭穿心,痛不欲生!” 夏墨语气十分笃定,活似高谏仁跟着三皇子真能斗到最后一样。 他不是很有野心吗?不是想踩着他川哥往上爬吗?就该让他尝尝从高空跌落的痛! 杀人诛心啊,他最喜欢了!夏墨如是想着。 “好。”知小哥儿这是在替他抱不平,凌川有被取悦到,心里暖洋洋的。 同时也觉得坏心眼的小哥儿很可爱很诱人,像只狡猾的坏狐狸,想揉他头……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大皇子这边都知道三皇子母妃与宦官有染,难道他们就从没怀疑过三皇子的身世吗?莫非三皇子还是早产儿?长的很像他母妃?” 夏墨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边上男人的目光却不留痕迹地扫了他那高高束起的长发,心知不能随心所欲,便压了那股痒意。 他说:“挺像的,像不像那宦官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和那位倒真不像,但谁会信?没证据的情况下,诬蔑妃嫔和诋毁皇家血脉可是重罪。” “说的也是哦。”夏墨指腹摩挲着下巴微微点头。 “谁都知道宦官是无法传宗接代的,空口无凭,想借此来做文章,风险确实太大,容易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太监死都死了,尸骨早在乱葬岗里烂成泥,就算想滴血认亲,那也得取得老皇帝的血,还不能暗着来,更别说这验证血缘的法子本就不靠谱。 啧,这感觉还挺微妙的,就像是目睹了一场真实的宫斗一样。 了解归了解,除了有点想报复欺负他川哥的人外,夏墨并不想参与其中,他可不觉得就凭他俩就能扭转乾坤。 当然,隔岸观火,默默替他们摇鼓呐喊的话,他还是挺乐意的。 “算了,不聊他们了,管他们斗生斗死,只要火没烧到我们这里,一切都好说。”说罢他又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凝眉。 凌川见状问:“怎么了?” 夏墨回道:“要不我们明天就进城吧。” “明天?”凌川眼峰微挑。 “嗯,既然制糖坊已经跟村长爷爷过了明路,影莺和洪掌柜都有事找我们,我们不如明天就把事情解决了,然后后天出发。” 洪掌柜找他们指不定就是想收麦芽糖了。若是这样,这单生意他俩铁定是做不了的,但如果双方愿意的话,他可以推荐盈盈姐他们。 这样一来,就算制糖坊有事,除了龚大哥外村长也能出面,同时还能趁机锻炼他们一番。 其次就是盈盈姐了。顾温琅的事怕是一道坎,恐怕没那么容易跨过。 但有事做就不一样,可以将精力投放到工作上,借此来分散注意力,就没功夫去胡思乱想了,还能赚钱。 至于影莺,他们明日就先去他那,也不用他来回跑。 再者就是,若洪掌柜真有生意,有他暗中照看他们也能放心些。 当然,以上全是他的猜想而已,就算是猜错了也没关系。反正,他的目的是把事问清楚,尽快出发。 他忌惮金旭华,打从心底觉得,唯有见赵熙儿或许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凌川深知小哥儿对除赵熙儿一事抱着怎样的态度,所以他给了条件。 但如今看来,小哥儿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凌川高兴之余还是问了下原因。 “怎么突然间这么急?” 夏墨喝了口茶,缓了下才道出原由:“因为金旭华。” “他?”凌川目光一沉,没想到让小哥儿改变态度的竟是这人。 柳秋悟信中提到这人,但若不是小哥儿这会重新提及,他并不会将此人放在心上。 “嗯,是他。”夏墨抬起脸,看向瞬间将唇缝抿成一条直线的男人,坦诚道:“他给我的感觉很怪,川哥,你和他接触过吗?” 说起金旭华,夏墨的心里就很不舒服,会下意识紧绷,甚至升起警惕之心。 “金旭华……”凌川眯眼低喃,总算在那段暗沉的记忆里找出一抹相应的影子。 “有过几面之缘,但接触不多,印象里,他似乎总挂着淡淡的笑。”凌川遵循着记忆描述。 笑面虎?夏墨心想。 “墨儿,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来?莫非他有问题?” 有了赵熙儿这个前车之鉴,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凌川也做不到放任不管。 夏墨无奈一笑,微微摇头,“我也说不清楚……不过,他已经是大皇子那边的人了,不管怎样,我们和他注定不是一路人。” 凌川眼眸一压,沉沉应了声,“说的没错。” 其实,自上回无意听到乔文槿父子的墙角后,他就曾怀疑过自己被陷害一事他们是否也参与了,是不是也和那事一样,如法炮制,只为等时机成熟,方便拉拢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凌川的眼底一片冰冷,漆黑得瘆人。 “明日进城赶早些,免得和影莺错开了。” 老皇帝越是不行,就越会急病乱投医,他就越不能放那女人回京。 她带来的危险程度,可比那几个皇子大得多 更别说现在还有个金旭华! “好。”夏墨说着才注意到屋里已经开始暗起来,遂打窗户瞧去,才发现夜色已快吞掉最后的霞光。 “才聊一会天就黑了,先去烧水煮饭吧,不是想吃小龙虾吗?现在就让空空弄些出来,要好好清洗才行。” 夏墨将最后几口花茶喝完,然后站起身收碗。 凌川见时候确实不早了,也跟着起身,说:“我来清洗龙虾吧,你洗瓜苗儿,顺便弄点酸笋炒。现在夜凉,用冷水浸着碗底,明儿早还能将就着吃。” “行。”夏墨没意见,既然赶时间,明日最好就是在一天之内把全部琐事处理好。 第285章 摘面具… 于是翌日早上,天微亮他俩就直奔车夫家,加钱让对方送他们到自己店铺门口。 都是同村人,车夫收了钱就笑成了菊花脸,又见他们似乎挺赶时间的,便一刻也不耽搁,拉上两人就一路猛赶,行速竟比平时快。 夏墨笑了,偶尔和车夫唠嗑那么两句,才知这速度除了钱的功劳外,还有柳盈盈一事带来的后遗症。 对此,夏墨和凌川都没过多解释,能快点刚好,正中下怀。 所以当他们到达铺面时,街市尚未全开,但他们铺子的大门倒是敞着的,里面有人在钉板子,隐隐还听到影莺的声音。 “进去吧。”凌川说。 夏墨“嗯”了声,便跟他一起走了进去,而里面的人,则循着动静望去,就见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清来人后,影莺微微惊讶:“老大,泽哥儿,你们怎么来了?” “昨日听龚鸣说你找我们有事,就来了。”凌川略略看了屋内陈设一眼,淡淡道。 “哦,难怪……那我们到楼上说吧。”影莺说完就扭头去交代旁边的木匠们,“你们按我说的做就成,有事找小隋。” “好……” “知道了东家。” 几个木匠稀稀疏疏地回答,他们的注意力基本都在夏墨身上。 要知道,自他们接这活起,像凌川这种一身匪气的汉子他们是司空见惯了,如今突然冒出个肤白貌美,瞅着还很和善的小夫郎,就格外引人侧目了。 “扑哧!”被误以为是老板的影莺笑出了声,而几个木匠则面面相觑,不明他笑什么。 夏墨和凌川大概知道,但也没有指出的意思。 倒是影莺自己先摆摆手,对那几个木匠解释:“我不是你们东家,我只是个小小掌柜,看到没,他们才是真东家,给你们工钱的。” 几个木匠闻言顿时面露尴尬,同时也担心自己太没眼力见会不会使他们平白丢了这份好差事,都眼巴巴看着夏墨和凌川,木木地喊了声东家好。 看出他们的拘谨和小心,夏墨挽起一抹笑,“嗯,你们也好,辛苦了,有事就去找小隋。” 心都提溜起来的几个木匠表情瞬间一松,露出真挚又憨憨的笑。 “好,好的,我们记住了。” “嗯,那你们忙。”夏墨说完就转向影莺,“走吧,我和川哥待会还有事。” 影莺闻言立即跟上,只是到房门时,他脚步变缓了,眼里也划过一丝犹豫。 里面,夏墨和凌川已经坐下,见他磨蹭在原地,遂朝他唤了声,“快进来坐啊。” 影莺想藏起心思,但又犹豫,来回几瞬间,便让夏墨和凌川看明了了——那就是这人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他们说事。 看来,是他们来得急了。 夏墨冲影莺笑笑,没逼他的意思,“过来坐吧,就算你那不是事,我这也有事情想拜托你呢。” 影莺抿抿嘴,呼了口气就直接步走了过去,还笑的无奈道:“不,我确实有事要和你们坦白的,只是还没想好……也不怪龚鸣,我是故意跟那家伙说的。”为的就是逼自己一把。 可,可他没想到那家伙这么快就跟老大和主君说了啊!他都还没准备好! 影莺欲哭无泪地坐下去。 夏墨闷笑,“没关系的,我们也不是非听不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不是?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又没人逼你,你说是不?川哥。” 凌川睨了影莺一眼,面无表情地“嗯”了声,看着像若不是夏墨问他,他估计都懒得吭声模样。 “看嘛,这都是小事。”夏墨说道,虽然他的确挺好奇影莺想跟他们坦白什么的,但他所言不假,既然他不想了,他也不会追问。 “说说我的事吧,嗯…其实还没定,得见过洪掌柜才知道……” 夏墨默默转移话题,先把他和川哥的想法说一遍,然后又问影莺,“你最近都在清河吗?” 由始至终,夫夫俩都没再提及影莺找他们的事,像一把揭过,遗忘了一样。 “嗯。”影莺点头,笑道:“以后都不走,跟你们混,所以你们要是真帮他们谈妥了生意,我这都没问题。” “好,那我和川哥就先去洪掌柜那里了,若需要你,我和川哥会来和你说一声的,就先走了。”夏墨起身欲走,凌川也跟上。 见他们真要走了,一直纠结的影莺咬了下唇,然后还是喊住他们。 “等等。” “嗯?怎么了?” 夏墨和凌川回头看他。 “你们还是等会再走吧,我想和你们说件事……老大,这和你有点关系。” 这话一出,夏墨立即拉着凌川往回一坐,“好,你说。” 影莺:“……等下。” 只见他突然低下头,一手探到耳后,摸上那根系着面具的红带子,然后轻轻扯开,而另一手则扶住面具。 这是…要摘面具啊。 夏墨和凌川相视一眼,不解,都默不作声,又重新看回影莺。 眼看面具要移开,夏墨眼睛是眨都不眨一下,毕竟他挺想知道影莺到底是汉子还是哥儿的。 待面具拿开后,影莺抬头,那张隐藏面具之下的真面目就彻底暴露在了空气中。 额间光洁,浓眉大眼,肤白如瓷,一点朱唇艳艳,外加婴儿肥…… 夏墨嘴巴微张。 卧槽!他就说影莺绝对是个漂亮大男孩,果然不出他所料!就这奶而艳丽的容貌,简直秒杀不少流量明星! 难怪那傻少爷一见他就立马缠上喊媳妇,果然有这个资本啊,要不是他已经有川哥了,他都忍不住心动…… “咳咳!”见小哥儿都看迷了眼,凌川斜视他,重重咳了一声。 夏墨回神,但尚未完全从美颜暴击中醒过来,他说:“影莺,你长的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最好看?你以前不是说我最好看吗?嗯?怎么?你现在喜欢他这样的了?” 凌川冷冷瞟了眼撇开头憋笑的影莺,说的话跟连珠炮似的,不但硬邦邦的,语气里还带着对小哥儿见异思迁的谴责。 “想什么呢?”夏墨猛地被一大罐醋浇醒了,他白了男人一眼,然后义正言辞道:“我这是对美好事物的纯纯欣赏好吧?难道你喜欢看丑男?” 第286章 乔落尘… “不,都不喜欢,我只喜欢看你。”凌川黑黝黝的眼珠紧盯着他,是不容置疑神情。 “哦…我也是啊,我也只喜欢你。”夏墨偷换概念,猫儿似的无辜眨眼。 “不一样……”凌川还欲说什么,就被边上突然飘出的笑声给打断了,锋利的眼神瞬间射向罪魁祸首。 “哈…对不住,实在憋不住了,你们继续,继续哈,哈哈哈……”影莺直接笑趴,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经他这一打岔,小夫夫俩就没再继续拌嘴了,而他自己也被这一笑冲散了心底的愁郁。 夏墨撇撇嘴,好笑无奈道:“再笑就要岔气了,不过我还以为你是哥儿呢,是为了胡弄张思远才说自己是汉子的,却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汉子。” 影莺清了下喉咙,努力压制笑意,然后边抹去眼角的泪渍边坐起身摇头道:“你没猜错,我确实是个哥儿,老大他是知道的。” “嗯?”夏墨微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先看看他眉心,上面确实没有孕痣,又看看拉着脸却没否定的凌川。 这反应,莫非真是小哥儿? 夏墨的视线重新落回影莺额间,看了好几眼才道:“这是逗我呢?还是上粉了?” “嗯,确实抹了点东西,是特殊的遮膏药,没特制的药汁是洗不去的。”影莺如实道,然后拿出一个小瓷罐和帕子。 只见他先将药汁倒在帕上,再把帕子覆到眉心处搓了搓,没两下眉间就多出一颗颜色鲜艳的孕痣。 就一颗孕痣,却像是画龙点睛一样,令影莺的五官更加艳丽动人了,艳而纯,美而不妖。 眼见为实,夏墨这会儿是真信他是个哥儿了,下一秒,他就猛地转头面向凌川,眯起眼兴师问罪道:“你都知道他是哥儿还跟我扯什么?” “很遗憾?”凌川答非所问。 “遗憾你个鬼。”夏墨没好气地龇了句,又看回影莺,再次有感而发:真的好看啊,要是在现代出道,就算单靠脸也能红得发紫。 凌川留意小哥儿的神情,见他视线仍黏在影莺脸上,顿时脸色臭臭的,瞪了影莺一眼:“说正事。”说完赶紧走。 听懂他言外之意的影莺心里好笑,暗道这么霸道的占有欲,真没谁了。 “对哦,影莺,你想和我们说什么事来着?”夏墨也问。刚才好像说事关他川哥来着,比起欣赏美人和打闹,他川哥的事更为重要。 影莺嘴巴蠕动,敛去笑,好似忆到不愉快的事,眼神冷了下来,缄默半晌才说:“我原名叫乔落尘。” “乔落尘?”夏墨重复,也不知是不是因看了柳秋悟的信的缘故,他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乔文槿。 这两人,该不会沾亲带故吧? 比起夏墨的暗暗惊诧和怀疑,眼神犀利的凌川倒是直接问出口:“你和乔文槿,是什么关系?” 影莺苦笑了下,“同父异母。我母父是个清倌,因容貌被乔王爷相中,收入府中。” “嗬!”夏墨眼角微微睁大,没想到还真是沾亲带故的。 凌川也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但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影莺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露出了真心的笑,对夏墨说:“很吃惊?” “当然,你吓我一跳好吧,不过……”夏墨转而又抛出一个疑问,“既然你是乔王府的哥儿,那你怎么会上战场?” 若他没记错的话,川哥说过这帮都是他的战友…… “逃命。”影莺言简意赅,却让夏墨虎躯一震,声音徒然拔高。 “什么?有人要杀你!” “嗯。”影莺点头,并看了凌川一眼,继续道:“我是老大即将班师回朝前一战参军的,这里有我师傅的功劳,没他,我恐怕就死了。” 夏墨:“你师傅?” “嗯,我师傅,我这一身本事是他教的。”影莺语顿,眼里流露的情绪很复杂。 “那你师傅他肯定是个高人,也多亏他了,他人呢?有机会拜见拜见。”夏墨对能武者有着盲目的崇拜与敬意。 “已经死了。”影莺眉也不皱道。 夏墨语塞:“……抱歉,节哀。” 影莺:“没事,他是来杀我的。” 夏墨:“……”破功了,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于是决定和他川哥一样,还是先默默听影莺说完吧。 “哈哈哈!泽哥儿你这反应真是太好玩了,要不是你有老大了,我都不介意跟哥儿在一起的。” 影莺无视凌川的冷眼,对着夏墨抛了个媚眼,杏眸里笑意盎然。 凌川冷笑,一秒拿捏住影莺:“张府离这只有几条街。” “!”想到某张傻憨憨的面孔,影莺笑脸一僵,当即改口。 “不!老大,我错了!您英俊神武,泽哥儿温文尔雅,你俩绝配!是天仙配!以后谁要是敢撬你墙角,我影莺第一个不答应!” 夏墨吃吃发笑,而得到满意答案的凌川则轻哼一声,继续当个沉默是金的好老大,没再提张府。 影莺:唉,好烦…… 夏墨轻咳了声:“得了得了,咱们话题再岔下去,估计能说上一整天。” 想起他们还有事要办,影莺也不耍了,微微坐直身,回归正题。 “你们也知道,我母父他只是个清倌,身份自是比不上王府中其他人,但却因容貌格外得宠,也因此而招惹不少仇恨,所以他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世了。至于我,虽是哥儿出生,却一出生就被他遮住了孕痣,成了乔王府的长子,仅比乔文槿大两月。换作旁人,都会以为母父他是想争一争,可他不是……” 影莺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面具的手紧了紧,不想再提这些细碎的事。 夏墨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推到他面前,温声说:“我相信他不是的,喝口水吧。” 影莺说了声“谢谢”,端起水抿了两口又继续道:“因为我比乔文槿出生早,乔王妃咽不下这口气,乔王爷也觉得我身份上不了台面,一来二去,就没有对外公布我的存在…那会儿母父他已经快不行了,乔王爷早就不在意他。而乔王妃没了针对的对象,便将矛头指向我……后来,也不知她是怎么说服乔王爷的,竟让他同意将我送到影阁。” 第287章 应了猜想… “进了影阁后,我是我师傅带大的,九死一生,十二三岁那年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影卫,身为见不得光的影子,我暗中替王府做了不少事。” “所以十七岁前,我从不知自己是个哥儿,更不知父母是谁,直到我十九岁,才意外得知了一切。” 影莺嗤笑一声。 “所以我想逃,也逃了。结果就是脱离掌控,不受控制,知道太多,不能再用,所以被追杀。哦,影阁是专门训练王府影卫的地方。” 最后一句影莺说的云淡风轻,可夏墨知道那个地方有多残忍,说是魔鬼地狱也不为过。 对于影莺的坎坷经历,夏墨和凌川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知他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都过去了,以后都会好好的,越来越好。”看着这么明艳的一张脸,眼里还是纯粹的光,夏墨心中动容,同时对乔王府的感观是差到了极点。 影莺回以淡淡一笑,“当然,乔落尘已死,而我影莺福来运转,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 说时他又眼神郁郁地看向凌川,疑惑地问:“老大,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我的身世啊?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是哦。”夏墨也看过去。 “没,惊讶。”凌川淡淡回了三字,听着敷衍至极,两人听了满眼不信。 看在小哥儿求知若渴的份上,凌川解释道:“你以前很戒备乔王府,只要提到乔王府有关的事,你就会下意识地紧绷、避开,像惊弓之鸟。尤其是老杨他们夸乔文槿时,就你一脸不屑,甚至厌恶。若不是我被害,你估计连乔王府外围十里都不愿靠近。” “……”影莺人麻了。 真的假的?他有这么明显吗?不可能!绝不可能!影莺不愿相信自己早被凌川看穿了。 “假的吧?我藏得挺好的啊……” 凌川懒得搭理他,而是望向小哥儿。夏墨对上他深邃的眼,立马给他回了个大大的笑脸,并说:“我信,我家川哥火眼金睛,很厉害的好吧。” 凌川心里舒坦了,才施舍地将视线投向怀疑人生的影莺:“你要跟我们说的就这些?” “当然不是。”影莺道。 “哦,所以是?”夏墨接话。 “是高谏仁背叛,设计诬陷老大私通敌国一事。”影莺神色复杂地望着凌川,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结果他没什么反应,倒是夏墨一脸愤然,还怒骂一句“这该死的狗贱人!” “确实该死!”说到高谏仁,影莺也是咬牙切齿,深恶痛绝。 “当时因为有了乔王府的帮忙,大哥也舍得放权,才没让他们得逞。不过为了报答,大哥可是顶着被三皇子派人追杀的风险,将他一重要幕僚搜刮民膏的证据交给了乔王爷。” 前面的夏墨有听凌川大致说过,但后面报恩这一项他还是头回听说,心不由一紧,担心地看向凌川:“川哥,三皇子还派人追杀你?!” “没有,他们应该不知道那账本是我给乔王爷的。”凌川说道。 这也是起初老杨替乔王爷传信,求他救乔文槿时,他突然发现小哥儿不见了心慌的原因。 夏墨不知这些,但听到男人说没有后,他心里是顿时松了口气。 “肯定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知道是你帮了他死敌断他臂膀,并让他狠狠跌了一大跟头,估计追到天涯海角,他也要刀了你。” 凌川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们觉得我大有用处,自然要好好保护好我这颗暗棋。”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听了这么多,影莺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老大,这么说你已经知道那事有乔王爷的手笔了?” “不知,只是怀疑而已,不过现在知道了。”凌川淡淡的说。 夏墨也跟着点点头,他也知道了。 “本来我也不想说的,但是现在局势似乎有点动荡,我怕老大你还深信他们,头脑一热就……更何况,你现在还有泽哥儿。” “我知道。”凌川大概明白影莺为什么要跟他们铺垫那么多了,无非是想证明自己话的可信度。 “那就好。”影莺露出了真心的笑,他挺喜欢主君的,和他相处起来很愉快。 “老大,其实乔王爷若没插手这事的话,三皇子和高谏仁他们是根本栽赃不了你的。”影莺突然又说。 闻言,夏墨和凌川双双蹙起了眉。 凌川眯起内藏锋芒的眼,语气肯定道:“你查清楚了。” 影莺回了个“是”,又继续说:“我以前不是他们的影子吗?我那时不知真相,听从差遣,曾替他们杀过人,送过信……你让我去调查三皇子身世时,我发现他们也在暗中调查大皇子他们。说什么只要抓到这个把柄,就能彻底铲除大皇子他们之类的,所以我就默默靠近他们,跟踪他们。直到后面我才知道,我以前替他们送过的信就是给敌国细作的。” 听他讲完,夏墨惊得目瞪口呆。 我勒个大槽!玩这么大的吗?他们也不怕翻车啊! “所以…真正私通敌国的人,是乔王爷和大皇子他们!” 影莺点头,“没错,所以我才说陷害老大这事他们参与了。想要成功,就必需有私通敌国的且能证明是敌国的文书物证,这东西,只有乔王府拿得出来。” “真阴险。”夏墨心疼地看向凌川。 凌川有所察,也给他回了个“我没事”的眼神。 “何止,乔王爷早有异心,大皇子和三皇子,呵呵……让他们狗咬狗也挺好!”影莺冷笑连连,一副坐等看大戏模样。 “哈哈哈……活该!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夏墨真诚向影莺道谢。 知道了真相,也知道这些人的死穴,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至少,他可以提醒柳秋悟这两坨烂东西靠近不得,这样也算报了芸姨的恩情。 “你可别谢,说起来我这命还是老大捡回来的。”在战场上,也是那一次,他是哥儿的身份被识破了。 “那好。”夏墨微微笑了下,然后视线掠到他眉心,定了几秒后询问:“你那遮膏药还有没有?匀我点呗。” 显然,夏墨这是打遮膏药的主意。 有了这玩意,他便可扮成汉子,外出时不但方便行事,还能掩人耳目,一举多得。 “有,你要我这就去给你拿,这东西我会制,不过现在没多少了,不够的话我回头再给你制些。”影莺说着就站起身,转身回房去给夏墨拿遮膏药。 第288章 临走前 影莺一走,屋里就剩夏墨和凌川两人,他们望着落在桌面的面具,脸上的温和一扫而空,化为冷硬和尖锐。 夏墨咬了咬牙,艰涩道:“川哥,你说这世上怎么这么多狠心的人?柳老太是,林文斌是,乔王爷也是……” 影莺给他的感觉,从来都是阳光而充满朝气的,像个没烦恼没苦闷的大男孩,可这表象却在今天打破了。 若非亲耳听闻,谁会信这灿烂的笑容下竟有着如此令人窒息的过往呢? 凌川默然,片刻才道:“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孩子的,生来无法选择,但活法却可以,不必为此禁锢自己。” 夏墨哑然,抿了抿嘴,想说的话终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凌川深深望了他一眼,思绪再次飘到乔王府上,回想起了自己初入京城时,乔文槿老是在他眼前晃的事。 从前他不觉得有什么,就算老杨他们瞎起哄说乔文槿对他有意思,他依旧觉得没什么。 可现在仔细想来,就乔文槿那种对他上心却又若即若离,别人传谣也不澄清的态度,怕不是想攻“心”为上? 想到这个可能,凌川的脸瞬间就黑透了。难怪他当时那么认真地解释这只是子虚乌有的事,别人压根不信他,还恭贺他好事将近…… 夏墨在边上感慨了一阵,刚想问凌川怎么看待乔王府的事,就见他正黑着一张脸,眉心的竖纹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了,眼里还透着一股厌恶。 “?”这是被乔王府的事给恶心到要吐了吗?夏墨默默的想。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了,影莺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夏墨扭头望去,便见他眉间的孕痣已经被重新遮掩,那里光洁一片,仿佛刚才看到的眉心一点红只是幻觉。 对上夏墨的视线,影莺微微勾唇,走到他身侧将两个小瓷瓶递给他,“红色的是遮膏药,绿色的是药汁,切记勿要食用,中毒了可不要找我。” 夏墨成功被他话逗笑了,一边接过一边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见啥都要尝一口……对了,你待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洪掌柜那里看看?” “去洪掌柜那?好啊。”影莺仅用一秒思考便同意了。 反正他闲来无事,还不如跟他们去认认人,顺便和他们讲一下小鸡养殖场和山头果园开荒的事。 “那就走吧。”凌川抬起黑瞋瞋的眼,望着两人道。 若影莺能跟着,自然是再好不过,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与洪掌柜商量了事,也无需三头奔波逐一送话儿。 其他两人没意见,于是等影莺戴好面具后,三人就径直朝洪掌柜的铺面走去。 路上,影莺还没先开口说起十里铺的事情,夏墨就先开口问他十里铺的进展了。 “尚可,底边荒地开荒不是难事,就是山头估计需费不少人力和物力,我们有一半兄弟都跟镖局走镖去了,一时半会人手不够,所以进程要往后推了。”影莺说道。 夏墨点了点头,想了下说:“山头开垦确实是个麻烦活,如果到时人手还不够的话,可以请十里铺的人当劳工,工钱日结,懒惰浑水摸鱼的不要。” 影莺杏眸一弯,“我也是这样想的,等回去后我再打听一下行情,看看如何安排。” “嗯,你看着办就好……” 接着,夏墨又和影莺说了小鸡孵化房的设计图他们还没来得及画的事,所以这一个也得跟着搁浅了。 影莺听了不甚在意,随后两人又聊了要种什么果树之类的,一路叽叽喳喳,全程下来凌川也就偶尔插那么一两句,基本当个沉默寡言的听众。 两位哥儿也是了解他的,倒也没觉得有什么。 等他们到了洪掌柜的杂货铺后,才发现杂货铺变化巨大。 原来是洪掌柜把边上那家店铺也盘了下来,并在中间墙上开了一道门。 洪掌柜见到夏墨和凌川很是欢喜,在得知影莺以后就是店掌柜后更是热情待之。 短暂的介绍和寒暄之后,洪掌柜就直接开门见山了,说出他之所以找他们确实是想收购一大批麦芽糖,但买主却不是他,而是他认识的一个老板。 那位老板是别县的,由于之前进货的地方又抬价了,双方僵持各不妥协,最后闹得十分不愉快,生意是没法做了。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意外得知了洪掌柜有好货源,于是便求到他这里来,想让他帮忙引荐一下。 听完洪老板的话后,夏墨三人相觑一眼,没立即答应。 洪掌柜见他们犹豫,以为是价格上的问题,赶紧表态。 “柳夫郎,价格好商量,老夫我只负责牵线,你若有意向的话可以先和穆老板他聊一聊看,他这人为人尚可,讲究信义。” 夏墨闻言笑了下,微微摇头:“洪掌柜,我迟疑并非这个原因,而是因为我与川哥要外出一阵,所以这单生意我们是没法接了。” “这…你们要外出很久吗?”洪掌柜追问。 “近期都不在家中。”凌川道。 “哦,这样啊。”这就有些难办了,洪掌柜攒眉。 见他如此,夏墨心思一动,趁机说道:“洪掌柜,若穆老板真缺货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的那些朋友,你也知道的,你之前收购的那些糖他们出的力比我们还多。” “这……我也说不准。” 说实在的,他觉得柳夫郎才像主心骨,要是他夫夫俩不在的话,他也不敢向友人保证啊。 见他有所顾虑,夏墨又道:“洪掌柜你无需感到为难,这也只是我的小小提议而已。再说了,就算穆老板同意了,我朋友这边也是个不定算,做生意的事,事关双方,得看他们自己。” “是这个理儿。\\\"洪掌柜点头。 思索片刻,说:“不如这样吧,我先去问问他是何想法,若他有意向,我再转告你们,到时就劳烦你们帮他拉个线。” “不劳烦的,不过我们明日就要出发了,你们这边谈好了就直接找影莺吧,他就住店铺里,离你们这儿不远。” “好好好,那一有消息我就立马和影掌柜说。”洪掌柜转眸看向影莺。 他对于这位带着面具,眼里总是透着三分笑意的影掌柜,他是不敢低看一分,以后交集还多着呢。 “没问题,洪掌柜有消息了尽管找我。”影莺坦然对上他目光,微笑道。 于是,关于穆老板这桩生意的后续就全交由影莺交接了。 离开杂货铺后,夏墨就和影莺说,这单生意要是能成,也不让他白忙活,该收的钱让他直接收,这样才合理。 见他说的一本正经,怕他不好意收钱,影莺就笑了,他又不傻,自然不可能白干活的。 第289章 晚了一步? 将家中琐事安排好,又问清赵熙儿他们走的是哪条道后,凌川就拉着夏墨一路马不停蹄的追赶,足足花了四天的时间,才追上他们的脚步。 对此,夏墨无比庆幸自己有灵湖水傍身,要不然,他大腿根估计得磨掉好几层皮不可。 本以为追上赵熙儿后,只要找准时机将人绑了就能进行下一步,却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在他们动手之前先一步将赵熙儿给劫走了。 至于顾温琅和随行的护卫几人,则被劈晕了丢在路旁,并无性命之忧,所以他们就是冲赵熙儿去的。 得到这个消息后,夏墨和凌川不由眉心一蹙,表情凝重起来。 到底是何人指使的?总不可能是有人率先知道他们要绑人,所以才将人掳走的吧?嗯……不可能。 要真是这样的话,就太可怕了。 夏墨思量片刻,说:“川哥,你说是不是她得罪了其他人了?所以就一直等着她回京,然后想神不知鬼不觉把人劫走,再偷偷咔嚓掉?” 毕竟刘三他们也说了,这伙人是突然出现的,从而就说明了,他们要么是恭候赵熙儿多时,要么是刚奉命前来。 哦,刘三就是他川哥派去跟着赵熙儿行迹的其中一人,他也是头回见。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等刘三探清楚人绑哪后,我们去看看便知。” 凌川没否认小哥儿的推测,也不太确定那伙人为何要抓走赵熙儿,但不管如何,他们都必须尽快找到这女人才行。 夏墨觉得也是,“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刘三他们是看着赵熙儿被人劫走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敢冒进,只敢远远的跟着,所以要确定关押她的地方并不难。 凌川“嗯”了声,眸子微动,目光便落在小哥儿眼底的青痕上,心有心疼,“这几日你都没好好休息,先去歇一阵吧。” 夏墨确实挺累的,想了下,觉得刘三他们应该一时半会回不来,便也不打算强撑,“那一起吧。” 凌川摇头,低头抬手摸上小哥儿狭长的眼尾,“我还不困,你这都快熬成熊猫眼了。” 熊猫,是小哥儿那个世界的国宝,听说浑身毛茸茸的,黑白相间,眼睛那一圈刚好是黑色,是个很可爱的物种。 “痒。”男人指腹已经不似从前粗糙,但夏墨还是忍不住控诉,不过痒归痒,他头却没躲开。 望了精神不错的男人一眼,夏墨顿时想到昨日荒唐,不禁撇撇嘴,暗道一声不公平,但他确实想躺下了。 不过在睡觉觉之前,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警告男人一下的。 “要是他们有消息了,你可不许一个人偷偷行动不叫我。” “不会,就这么不信为夫?”凌川报复性地捏了捏他的脸,暗道滑溜溜的。 “没有。”夏墨嘀咕,然后力道一后,身子直接往男人肚子靠,“我想泡个澡在睡。” 凌川笑了下,“好,那你等着,我去让小二给你准备热水。” “嗯嗯。”夏墨应了两声,便像吸收够能量似的挺起腰杆,从男人的怀里退出来,“你去吧。” 使用起男人来,夏墨丝毫不客气,让他有时使了劲地欺负他,他也该收收利息了…… 入夜,凉风习习,银辉散落大地。 偏僻的庄宅外,四野阒寂,除了偶尔的虫鸣和鸟叫,是静的吓人。 屋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的赵熙儿心慌至极。 抓她的人并没有限制她的行动,但范围仅限于这房间里。 “是谁?是谁绑了本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父亲赵毅德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 赵熙儿跑到门前,边拍门便壮着胆大喊一通,但无人应答。 到底是谁绑了她?还有她的顾郎呢?该不会是被…… 不!不可能的,赵熙儿猛然头,甩掉那个荒诞的想法。 她的顾郎将来注定是朝堂上的新秀,是决不可能出事的,要不然她重生回来的意义何在! 想到这,赵熙儿恐慌又急躁的心总算平复许些,继而,她又开始扒拉着门大吼大叫,让人放她出去。 可惜绑她的人不甚在意。 这荒郊野外的,任凭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发现,还能让她心生恐惧,到时候主子来了好问话,何乐而不为呢。 “你们这帮土匪!狗东西!本小姐叫你们开门听到了没有!还有我夫君呢?你们把他怎样了?我告诉你们,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赵熙儿尖锐的嗓音伴随着哐哐哐的砸门声从房里飘出,这么白痴的话听得守卫默默翻了个白眼,都这么久了还搞不清状况,真是蠢货。 不过这女人三句不离她夫君的,要不要也把那个小白脸绑来,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 如此一想,守卫就心念一动,决定把这个想法告诉兄弟,看看可不可行,毕竟他们主子也只吩咐绑赵熙儿一人。 于是仍在里面乱嚎的赵熙儿丝毫不知,就因为她的过分在乎,导致了已经报官寻她,目前正在一家客栈里坐等消息的顾温琅半夜被人撬了窗,然后敲晕掳走。 这一幕刚好被刘三安排在此处盯梢顾温琅的兄弟看去了,当即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一来二去的,便知道了赵熙儿被关在何处。 不过,即便他们探明了具体位置也没贸然深入,而是远远地看守着,并遣一人速回客栈告知消息。 “找到了?”夏墨看着壮汉,微微些惊讶,他以为最快也要明天这样,没想到半夜就给他们送消息来了。 被面善又娇小的主君注视,刘三有些腼腆,“嗯,我们让阿胜他盯着顾温琅,说不定有用,结果没想到那帮人还真的去而复返,然后阿胜就悄悄跟了上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还是你们想的周到,这阵子辛苦你们了。”夏墨对刘三笑了笑。虽然不知那些人为什么一开始不绑顾温琅,现在又重新把他绑走,但就如川哥说的,他们到时探探便知。 刘三见主君冲他笑,也跟着憨憨地笑了,“哈哈,不辛苦不辛苦,就跟踪个人而已,老大给了奖金的。” 夏墨被他的耿直逗得噗嗤一笑,他发现,这些跟着川哥混的人似乎都挺有趣的。 凌川见小哥儿笑眼弯弯,深深看了眼傻笑的刘三,抿了抿嘴,然后道:“待会我和墨儿跟你一起过去,到那之后,你跟他们先撤。” 第290章 暗吃味 突然被点名的刘三不觉有他,依旧憨憨的,“哦哦,好,那老大你和主君当心点,我观他们人数不少,身手也不错。” “嗯,我们会注意的……还有那啥,你跟影莺他们一样喊我泽哥儿就好,主君什么的我听着浑身别扭。”夏墨说道。 刘三听了下意识望向边上的凌川,见他没反应,便嘿嘿笑着应了声好。 是以,三人离开了客栈,穿过光线昏暗的街巷,朝着人烟稀少的郊外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达目的地。 到那之后,刘三便依照事先说好的行事,他带着几个兄弟先撤,而夏墨和凌川则留在灌木丛后面。 夏墨看了宅子几眼,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亮得炸眼的衣服,扭头小声问凌川:“川哥,你说我要不要换套衣服啊?这个会不会太招眼了些?” 凌川垂眸,视线落在小哥儿身上,小哥儿穿的是橘红色衣袍,上面绣有金边和祥云,在月光下有些光泽,看着确实招眼了些。 “换吧,我记得有件灰色的。” “好。”夏墨知道男人说的是哪件,“那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我和你一起进去。” “嗯?你也要换?”夏墨动作一顿,眼睛看向男人身上一贯的黑灰色衣袍,觉得没必要。 “不换,我进去吃东西。”凌川好整以暇道,然后催他,“快进去吧。” 夏墨迟疑地“哦”了声,便抓住他伸过来的手,一起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小树苗已经长大了不少,叶子青葱翠绿,一簇簇的,可以说是飞速生长,随着它的长大, 空间也变大了不少。 “小树好呀。”夏墨一进去,就率先和它打招呼,小树探出小树藤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轻微的痒意让夏墨笑出声,凌川望了他几眼,就径直走向放食物的地方。 而夏墨这边,一人一树友好互动一番后,夏墨才说:“好了好了,我先去换身衣服,待会和川哥还有活儿要办。” 小树苗闻言,便乖乖抽回藤蔓,放夏墨去换衣服。 夏墨走向大布房,嗯…也就他川哥用几条竹竿串着深色布匹搭建而成的四方帐篷。 搭建它的理由是小树苗虽不是人,但它有思想有思维,还可无眼视物,就跟人差不多。 凌川自是不愿自家小哥儿洗澡脱光光时被他人瞧去,哪怕是对方只是棵小树精也不行! 当然,除了凌川霸道的占有欲外,夏墨自己也挺别扭的,所以才会在那日一别影莺后,跟着男人就直奔布庄和匠工坊,大肆购物。 不得不说,在空间里弄了个大布房简直就是在异时空安个家,对此,夏墨觉得就算真要他去隐居山林,他也不带怕的。 因为他问过空空了,等空间面积再大些,里面是完全可以建房和房种植的! 初闻此消息,夏墨乐的不行,抓着凌川的手就是乱蹦乱跳一通,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 凌川见小哥儿欢喜,心里也很是高兴,难得也畅想一下。 等他们在空间里建了房后,他们就可以外面开几片菜地,再在边上种上小哥儿喜欢吃的果树,养点自家吃的禽类…… 注意到小哥儿进了大布房后,凌川绕着外头的食桌上转了一圈,随意看了看,也转身进去了。 听到门口传来动静,衣服换到一半的夏墨回头看了一眼。 “这么快就吃好了?” 压根就没吃的凌川“嗯”了声,他走过去,替小哥儿拉起的灰色外袍,又将压在衣服里面的几撮乌发抽出,再帮他理了理衣服。 目光,始终盯着小哥洁白无瑕的脸庞。 见男人帮忙,夏墨抬起脸对他笑了笑,然后大大方方地享受起对方的服务。 瞅着小哥儿含笑的低眉,凌川眸光微顿。 他家哥儿本就长的好,现在更是白嫩嫩水灵灵的,确实招人喜。 但是,小哥儿老爱对别人笑得太甜这一点让他有点介意,小哥儿小丫头片子就算了,对那帮三五粗的汉子也…… 夏墨不知男人一直暗自较劲着,老年陈醋喝了一路也没腻,随他弄,自己也低头将腰封系好。 “川哥,找到赵熙儿后你打算怎么做?找机会将人绑走?还是暗自观察,看看是谁绑了她?” 这确实是个问题,凌川思索了下说:“按兵不动,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若绑了赵熙儿的人直接动手就更好了,这样的话,他也能捡个便宜,若不是他也能另寻机会。 “好,听你的。”夏墨星眸微弯。其实他也挺好奇是谁绑了赵熙儿的,绑她的目的是啥。 等衣服穿戴整齐后,夏墨又转身去拿了两块遮脸的布料,递一块给男人。 “给,要进来了再戴,出去吧。” 凌川接过,嘴上却让他等一下。 “嗯?”夏墨抬眸,疑惑看他。 不出去吗?难道川哥想了想,也想换一身? 夏墨想着,男人就毫无预兆地捏住他下巴挑了起来,让他不得不抬起脸,然后,阴影遮挡了光线。 是男人低头,亲了下来。 “……?”突然被吻夏墨莫名其妙,想不明白男人怎么会有兴致。 像是惩罚他的不专心似的,男人咬了下,引得夏墨闷“唔”一声,不得不专心回应。 男人的吻充满了攻略性,活似要把人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一样。 虽然都是老夫老夫了,但这么凶的,夏墨还是有点招架不住。 直到男人亲够了,舍得放人。 夏墨呼吸絮乱,感觉嘴都被吸麻了,于是没好气地瞪了一言不合就狼啃的男人一眼。 “别这样看我。”凌川眼神幽暗,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哥儿殷红了几分的唇。 听懂了话中深意的夏墨顿时赧然,也有些无语,索性偏开头看向别处,并一改之前决定,负气地将手里的蒙面系上。 哼,老男人果然不正经。 男人默默看他将脸藏起来,黝黑的眸里不禁染上笑意。 小哥儿在其他事上挺精明的,就是对这事有时迟钝的可爱。 比如现在,就算他看不到脸,他也能回想之前见过的啊。 浮想联翩,更加勾人得紧。 夏墨不知男人的想法早一骑绝尘,等他遮好脸后,才用不那么喑哑的声音说:“出去吧。” “嗯,听你的。” 夏墨瞄了他一眼,见他吐息正常,这才拉起他的手默念了句“出去”,瞬间,两人回到了外界原先藏身的地方。 一出去夏墨就环顾四下,确定没人发现他们后才转头面向凌川。 “现在进去吗?你蒙面呢?” “嗯,在这。”凌川说着,就规规矩矩把手里的蒙面系上。 兴许是环境改变的缘故,这会儿夏墨已经没方才那么别扭了。 他点点头,转睛观察起不远处的宅院,思索等下他们打哪进去比较好。 第291章 潜入(1) 月光冷凝,一棵冒头的大梧桐树在黑黢黢的夜色里格外显目。 照夏墨角度看,它比较靠近屋檐,看起来是个不错的方位,只是从他们这里过去,得绕这宅子一大圈。 凌川系好了蒙面,就见小哥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方向瞧。 他顺势望过去,便知小哥儿在想什么,冷硬的眉宇顿时爬上微不可见的笑,心想那确实是个好的入口点。 “走,先绕到那棵梧桐后面,待会我先上去探探,你在下边等我,莫怕。” 要开始了吗!夏墨眸光忽亮,冷不丁生出许些激动来。 “好!你放心,我不怕的。” 想到另一个可能,夏墨又笑眯眯地补充上一句:“若真不巧遇上了,兴许我还能给他们演个‘大活人秒没,荒郊有鬼’呢。” 闻言,凌川无奈笑叹一句“你啊。”便从灌木丛后走了出来,朝那堵墙方向走去。 见男人动身,莫名兴奋的夏墨也猫着腰小心跟在他身后,尽量不磕到绊到,搞出什么声响。 等他们到了那堵墙下后,凌川垂眸对小哥儿道:“那我去了。” 夏墨“嗯嗯”两声,小幅度挥挥手,压着声音说“去吧去吧,我等着。”看着乖巧的不行。 见状,凌川脚尖一用力,轻轻一跃便飞上墙头,再往屋顶掠去。 看着男人消失在上方,夏墨默默抽回视线,低头拢了拢衣襟。 唉,秋夜里气温冷,风也大。 宅院里,泛黄的梧桐树叶被秋风一吹就飒飒作响,然后簇簇往下落,声音恰到好处地覆盖了凌川弄出的轻微动静。 黑影掠过,院落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片刻功夫,就被凌川看清了。 很好,这些人应该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所以仅让一人站哨,还是个在打瞌睡的。 至于赵熙儿被关在哪一间,压根就不用凌川细找。 因为他靠近这边,就听到了那女人呜呜咽咽的快断气似的抽泣声,隐隐间,还听到一句“都怪我”。 凌川剑眉微挑,不由借此猜测绑架赵熙儿的人极可能是她仇家。 虽然他挺想再听听,但心里又惦记着在外头等他的小哥儿,遂转身,风一般飞走了。 至于赵熙儿在哭啥,为什么说都怪我,还要从她自身说起。 白日里,守卫见她三句不离她顾郎的,在乎得紧,认为他铁定是她的弱点。 所以将人绑来后,为了让这女人消停一点,就直接把他送到了她房里。 “啊!顾郎!你把顾郎他怎么了!”望着被带刀蒙面男粗鲁丢到地上的顾温琅,本想发作赵熙儿杏目圆瞪,捂嘴尖叫。 “闭嘴!人给你带来了,再瞎嚷嚷扰老子清净,信不信我做了这小子!” “……”被阴沉着脸的守卫威喝,赵熙儿秒怂,叫声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连去察看顾温琅的情况都不敢。 见她如此,守卫满脸不屑。 嚎了那么久,以为除了人傻点至少是个有胆的,结果一句话就怂成这狗样,真是既蠢又没胆,也不知是不是真那么在乎这男人。 想到这,守卫难免心烦气燥,不由又鄙夷地瞥了赵熙儿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咣当,房门重重锁上。 而僵在原地的赵熙儿,则一颗心像是被丢进油锅里煎了又炸般的难受。 她攥着拳,眼底蓄起浓浓的恨意,都欺负她……早晚,早晚她要让这些狗东西统统付出代价! 她已经抓住了最好的男人,只要她再得到那宝物……对了!她的顾郎! 赵熙儿猛然惊醒,当即扑向地上不省人事的顾温琅,检查起他的情况来。 “呜呜,顾郎你没事吧?你不能有事啊。”谁出事都行,唯她顾郎不行! 经全身检查后,确定人没事的赵熙儿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又想到此行遭遇,赵熙儿莫名悲从心来,不禁泪如雨下,暗骂老天不公平,什么苦难都给了她。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到底是老天垂怜?还是老天可憎?在赵熙儿眼里,恐怕永远都只有后者吧。 “顾郎,顾郎你醒醒啊,我怕……”赵熙儿想把人叫醒,奈何守卫下手不轻,不管她怎么摇怎么晃,愣是一点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这就难办了,夜深露重。 赵熙儿是吃过苦头没错,但那都是上辈子勾心斗角的苦,不是什么苦力活,更别说现在的她了,食指不沾阳春水。 再者顾温琅人也不矮,岂是她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娇女搬得动的? 可就算这样,赵熙儿也不能任自己的男人一直躺在地上,要是一不小心感染风寒怎么办? 思来想去,赵熙儿又试着唤了顾温琅好几声,依旧没反应。 于是,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自己十分嫌弃的那床破旧被褥抱过来,盖在他身上。 做好这些后,情绪渐渐冷静下来的赵熙儿才忆起守卫说的话,后知后觉地明白她顾郎之前压根就没被抓! 所以,这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把她抓到这里? 赵熙儿敛目,咬着唇将所有与她不合的人,和她家不对付的人都想了个遍,却想不出可疑的人来。 思索无果,赵熙儿便守着顾温琅,想等他醒来再商量该怎么办。 莫约半时辰,顾温琅幽幽转醒。 “顾郎!你醒了!”乏困的赵熙儿见了,顿时欣喜若狂,眼泪是说来就来。 顾温琅还有点懵,脖子也有些疼,但当听到赵熙儿的声音,看清她的脸后,视线就瞬间清明了。 “熙儿,是你!你没事吧?”顾温琅激动地坐起身,一把抓住赵熙儿的手,上下左右看她有没有受伤。 见男人一醒来就关心自己,赵熙儿心里泛甜,眼泪流得更甚了。 “我没事,就是被关了起来,呜呜……顾郎,怎么办啊?” 这时顾温琅才惊觉不对,扭头朝四周看去,便发现自己和赵熙儿被关在一个房间里,不由皱眉。 “熙儿,这是哪?是何人绑的你?为的是何事?” 赵熙儿摇头,抹抹眼角,委屈道:“我也不知,我一醒来就在这了,除了你被抓来时见到了一个蒙着面却很凶的汉子外,就没了。” 闻言,顾温琅重新看她,见她气色恹恹,还眼角微红,误以为她被吓坏了,便压着心中的不安宽慰起她。 “欣儿别怕,你被劫后我已去报官,只要香儿他们发现我也不见了,定会去衙门报案的。” “嗯嗯。”赵熙儿点点头,然后靠过去抱住男人,哭着跟他道歉。 “呜呜呜,顾郎,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抓来,呜呜……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不怪你……”顾温琅轻拍她后背,温声细语地哄着。 也就是一段对话,被偷偷潜入探情况的凌川听了个模糊。 而现在,他已经去把夏墨接了进来。 第292章 潜入(2) 当他们半蹲在那间关着赵熙儿屋顶上侧耳偷听时,正巧听到她对顾温琅的全盘托出,包括守卫威胁她的那段话。 屋顶上两人:“……” 顾温琅:“………” 敢情就是因为她,那帮人才改变主意重新把他抓了起来? 这都什么事啊?! 顾温琅顿觉呼吸不畅,脸黑都透了,就跟锅底似的。 在清河县丢尽脸皮不说,回京的路上又招人绑架,这气运,简直是背到底了! 顾温琅心里怄得要死,但趴在屋顶上偷听的夏墨却险些因此破功。 怕自己绷不住喷笑出声,他只能死死咬着朱唇,努力下抿着嘴角。 凌川笑点没他那么低,只扬了扬眉,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便继续详听。 “顾郎,都是我不好,我以为你被他们关在了别的地方。我看不到你,很担心很害怕,却不曾想他们根本就没抓你,若早知如此,就算我死,我也不会拖累你的!” 赵熙儿字字情真,句句后悔,顾温琅闻言,心里的怒火顿时消了一大半。 再低头去看赵熙儿时,见她泪眼盈盈,我见犹怜的,仅剩的半口气也泄了。 “这不怪你,熙儿,只要你没事就好。”顾温琅道。 “顾郎!”赵熙儿心中万分动容,心想自己果然没选错人。 屋顶上的夏某人:哕!叫的真恶心,渣男贱女锁死! 凌川见小哥儿突然翻起了白眼,还一脸嫌弃,不由好笑。 夏墨恶心完,无意瞟见男人的笑意,不禁眨了下眼,张嘴无声问他:笑什么? 凌川摇头,手指指下面,表示没什么,让他继续听。 夏墨狐疑地看着男人,但这时顾温琅的声音又从底边传来了。 “熙儿,你说的没错,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顾温琅眸色微沉,神色凝重道。 “那怎么办?他们是要来杀我的吗?顾郎,我怕!”赵熙儿语气稍极,她怕死,她比谁都怕死! 上辈子的死亡带来的感觉太可怕了,直到现在,就算她已经把那贱人弄死了依旧挥之不去,像是刻进了她骨子里一样,如附骨之蛆。 她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是那贱人给她喂了毒,然后又命人将她托到水缸前,将她头狠狠浸到水里! 不能立即死去的她又无力挣扎,只能任凭绞痛,窒息和恐惧将她淹没…… “……熙儿,熙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顾温琅叫了赵熙儿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见她两眼无神,脸上血色褪尽,顾温琅不禁担忧起来。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细想她是打哪起这样的,很快便找到了原由。 “熙儿你别怕,即便他们是冲你来的,但瞧这趋势,应该不是来杀你的。” 不是来杀我的?顾温琅最后一句话像把锤子,一把敲烂了罩着赵熙儿心神的金钟罩。 赵熙儿反手握住他的手,迫切的问:“真的吗?真的不是来杀我的?”她不要死,她不想死!她重生而来,怎能就怎么轻易死去! “当然,我何曾骗……你看,他们若是想对你动手,早就动手了,何必多此一举?” 顾温琅严肃着脸,口误上的尴尬被他轻易化解。 而赵熙儿的注意也不再这些细节上,她重复低喃着“你说的对”,眼珠转动,又突然惊道: “可是,可是要是不是呢?要是他们只是在等人来,然后再把我杀了呢?” 想到这个可能,赵熙儿又哭了,而顾温琅则哑然。 她说的,也不无可能。 但要是真朝这个方向钻牛角尖的话,就算他们没这个动机,他俩也会先被自己吓死。 “熙儿,不要多想,你是不是忘了你父亲是谁了?我已经报了官,说明身份,想必给他们百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和父亲作对,和赵家作对。” “还有,说不定他们只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消息也不一定,不然,他们又何必因为你在意我,他们便绑了我?” 顾温琅言辞凿凿,说得上方窃听的夏墨都忍不住点头,这么一分析,还挺有道理的。 夏墨抬头看凌川,正攒眉思索的凌川有所察,眼皮一掀,便与他对上视线。 夏墨瞬目,拉过男人掌心,在上面写下三个字:怎么想。 怎么想?自然是觉得绑赵熙儿的人另有所图。 于是他也有样学样,在小哥儿手里写上“且看”二字。 屋里,赵熙儿崩溃的情绪渐渐被顾温琅安抚了下来。 这时,她自己也知道方才是被前世影响了情绪,在男人面前失了仪态,便垂着头故作丧气道: “我,我刚才就是太害怕了,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大家……” “我知道,我理解,这两日你也受惊了,莫怕。”顾温琅望着她发顶,通情达理。 赵熙儿:“嗯,有你在,我就不那么怕了。” “先歇一阵吧,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不如养精蓄锐,等幕后主使现身,我们再和他谈判谈判。” 赵熙儿应了声“好”,随后顾温琅便将旧床褥搬回床上…… 听底下渐渐没了声响,夏墨和凌川对视一眼后又等了一会儿,见依旧没动静,便直接进了空间里。 “川哥,依我看,绑架赵熙儿的幕后主使除了另有所图外,应该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至少,是没想过要把人除掉的,要不然他们留着顾温琅几人干嘛?特意留他们去报官吗?” 夏墨扯下蒙面,摩挲着下巴把自己心里的看法说了出来。 凌川点头,又剑眉微蹙。 “是这样没错,但不滥杀无辜只能证明对方心中有正义,不能排除他是否想要赵熙儿命这一点,不过不可否认的是——” 凌川说着顿了顿,黑眸深深看了认真聆听的小哥儿一眼,“赵熙儿死不死之前,对方必有事要问她,所以才会把顾温琅抓过来,以作要挟。” 分析得好全面,合情合理,不愧是他川哥,厉害!夏墨心中开始对男人无脑吹。 “川哥,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是继续待在空间里?还是出去,想办法摸进他们房里?” 要是能进入房间,他和川哥就可以直接待坐在空间里旁听,不带一丝压力。 但这个还真不好办,难就难在他们无法确定赵熙儿是否会一直被关在这房间里。 其次就是,白天出去的话容易被发现。 所以在不知对方身份且人多的情况下,夏墨觉得他们还是不要和对方正面杠上比较好。 第293章 小别扭 听完小哥儿的话,凌川黑亮的寒眸微眯,沉吟片刻后道: “趁他们懈怠看守,我们先找机会进入房间,至于其他的,再见机行事。” 夏墨微微诧异,但转念又想到他川哥可是在沙场上混迹下来的,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心中必有沟壑,所以他支持他。 “就照你说的办吧。”夏墨说。 “不过房门显然是从外反锁了,我们想进去,就得先从守卫那里搞到钥匙,还有就是,进去之后最好不让他们瞧出端倪来。” 这个问题凌川也想到了,“这些交给我就好,你且在这里等我消息,听到暗号再出来,知道吗?” 暗号,是一种鸟叫,夏墨从派影莺去设计柳家那会儿就知道了,他们的口技真的很厉害,惟妙惟肖,生动形象。 只是刘三也说了,对方人不少,身手也厉害,他不放心川哥一人下去。 而且,在他的计划里,他们是一起行动的! “真的可以吗?”夏墨眉头微微皱起,“要不我们还是一起吧。” 要是不小心被围了,他们在一块的话,到时还能找个机会一起躲入空间。 凌川当然不能同意。 他果断拒绝:“我曾一人深入过敌营,这事难不倒我,你且安心在这里等我,我不会有事的。” 男人漆黑如墨的眼里是不可抗拒的坚决。 夏墨凝视着,动动嘴唇,刚吐出“可是”二字就被男人截了下文。 “没有可是……墨儿,你在的话我会忍不住分心的,即便我知道你可以躲进这里,但我依旧会忍不住关注你。” 他这么说,不是说小哥儿是累赘,而是想告诉小哥儿,他是自己的软肋,他比谁都在意他的安危。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夏墨心里清楚,但就是不爽,遂垂下眼睑,不想看男人了。 “那你出去吧,我不拖你后腿。” 可惜心口不一,男人依旧站在原地。 凌川也知这点,不由暗自好笑,望着口是心非的小哥儿走了过去。 夏墨瞪着地面,视线里就突然多了一双鞋子…… 呵,臭男人,我弱就想撇开我?就你一人担心对方? 见小哥儿打定主意不理自己,凌川直接抬起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耳垂,见他仍不为所动,指尖又顺着下颚线游离到微抿的嘴唇上。 作得夏墨不得不抬头,“再摸咬你,准备一下,现在就送你出去。” “生我气了?”就摸。 “没。”我生你个屁气,我是气我自己,要是我也是个武林高手就好了,夏墨幽幽地想。 又问:“还出不出去了?” 看出小哥儿有些泄气,凌川没回他自己出不出去,而是压着声线说:“相信我一回好不好?阿墨哥哥。” 夏墨虎躯一震,目光似电,然后偏头,躲开了男人同样带电似的指尖,嘴里轻哼了一句。 “哼,也就这个时候知道撒娇卖萌贿赂我,平时也不见多喊我几声听听。” “那阿墨哥哥接受贿赂吗?阿墨哥哥?阿墨哥哥……” 男人声音缱绻,好似真要喊到自己小哥儿满意为止。 “叫的不错,以后去秋名山时也记得这样叫。” “秋名山?”涉及雾区,凌川剑眉微挑,直勾勾看着小哥儿,欲求解。 “嗯嗯。”就知道你不懂,我偏不说。夏墨心情瞬间好转,声调在上扬,下压的嘴角也在往上翘。 他转移话题,“好了,你出去后当心点,我等你回来。” 凌川看他:很好,消气了,至于那什么秋名山,迟早他会搞清楚的,不急。 “好,那我出去了?” “嗯嗯,当心点。” 这回,凌川成功出去了。 他出去后,空间里就只剩夏墨一人,白天补过眠的他并不困,于是跑去和小树唠嗑。 “小树啊,你有没有法子让我洗髓筋骨,脱胎换骨,变成武林高手啊,我想在天上飞,就是轻功了得那种,来无影去无踪,不要人带着飞的那种。” 等他变厉害了,他才不会再给男人撇下他的机会。 小树叶抖了抖,然后甩出几条藤蔓,在空中乱舞。 夏墨看了好半晌:“看不懂。算了,我也就说说而已,要是有,我估计睡梦都要笑死。” 咻咻咻——树叶落下,然后居然在地上站了起来。 一片片的小树叶,就像一个个小纸人,活了似的。 夏墨:“咦?”这是干什么? 难道,难道真的有法子? 夏墨呼吸微滞,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光,灼灼地盯着小树叶们看。 第294章 圆梦? 而这些小树叶们,则在他的目光下一蹦一跳,井然有序地排起队来。 每片小树叶的隔着一定的距离,它们绕着夏墨和小树,渐渐围成圈。 一圈,两圈,三圈……就跟小孩子玩转圈一样,夏墨看不出特别之处。 又观了片刻,见它们依旧如此,夏墨不免有些傻眼了。 所以是他自己想岔了,它们只是在和他转圈圈而已? 短短几秒,夏墨就体会到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原以为有幸圆了武侠梦,结果却发现是他想多了。 “唉……”夏墨叹息,脸和肩瞬间垮了,然后抬头,幽幽望上方翠绿得反光的树叶丛。 “小树啊,咱们要讲究实事求是知道吗?你不能逗我玩儿,我会信以为真的。” 飒飒——树叶再次抖动,随之一根小藤蔓伸了下来。 它探到夏墨跟前,前端的小树叶触上他眉心,让夏墨下意识闭上眼。 夏墨以为它是在安慰自己,勾勾唇,刚想睁开眼说他就说说而已,结果大脑忽地传来一阵刺痛,不由痛嘶一声。 紧接着,就有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在他脑中浮现,再往后,居然还凭空冒出了一个甩剑小人。 别说,这小人真是应了他那句身轻如燕,剑也舞得行云流水般流畅,偶尔残影卓卓,惊魂不已,看得夏墨目瞪口呆,为之惊叹。 卧槽!这这这,这分明就是武功绝学啊!所以小树现在是在传授武学给他吗?! 夏墨心尖巨颤,怕是幻觉,遂将舌头伸到贝齿上,用力咬了下舌尖。 嘶,会痛的……痛觉还在! 于是夏墨赶紧去‘看’舞剑小人和边上的文字,都在! 呜,这都是真的!不是什么幻觉!小树是真的在传授他武学! 怦怦怦…… 夏墨的心跳在加速,快得心脏要蹦出胸膛一样。 小树啊,他这就要成为一名武林高手了吗?呜,他太感动了!夏墨心中大喊。 他紧握双拳,浑身血液在沸腾,滚烫滚烫的,灵魂都在颤抖。 夏墨不敢睁眼,也不敢出声,怕一睁眼一出声就打断了小树,然后被迫终止,那怎么行! 不知过了多久,与夏墨额间的小蔓藤抽走了。 随着它的抽离,夏墨脑海中的文字和舞剑小人也就逐渐消失。 夏墨有所察觉,但他并不慌,看了文字的他知道方才已是终章。 不过,为了证实这些绝学是不是真的刻入记忆,他没有立即张开眼,只转动眼珠,尝试追溯。 不出意料,文字和舞剑小人又出现了,是他最初‘见到’的那些。 “小树,我张开眼后不会忘掉吧?”夏墨问。 哗啦啦——树叶子摇得欢,像似在回答夏墨的问题。 奈何跨物种沟通到底是行不通的,不确定的夏墨又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只是他一睁眼,一颗雪白如玉长得像人参的果子就吊在他面前。 呀,大白萝卜长树上了? 夏墨眨眨眼,坐直身,继而想这萝卜长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去看看他的记忆还在不在! 于是夏墨再次闭上眼,然后意念一动,舞剑小人和文字秘籍就重新浮现脑海。 “哈哈哈,都在都在!”夏墨一拍大腿,仰头笑成二傻子。 等川哥回来后,他就给他耍个给看看,看他以后还有什么理由撇下他,哼! 夏墨满面红光,得意洋洋,直到乐够了才记起他的大恩主小树。 “小树,真是太谢谢你了!”夏墨由衷感谢。 上方传来飒飒声,小树在回应他,小树藤也将“白萝卜”再次送到他跟前。 “哦,差点忘了,小树你这是结果了啊,话说你是什么树啊?我都认不得。” 夏墨不知小树是何种植物,所以突然见到它枝头上的“白萝卜”时还觉得挺稀奇的。 说到“白萝卜”,夏墨视线一挪,就定在了“白萝卜”身上。 乍一看,“白萝卜”就是雪白饱满的一颗,但近瞧才发现,它表皮薄而透,颜色是从里面透出来的,感觉轻轻一戳,它就会爆炸开来。 见夏墨只看不摘,小树藤想自己用叶子推推果身,但作用不大。 而夏墨看果子想事情,思绪飘远,也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想,小树藤突然结出果实,应是给他传授武学的缘故,也不知这会不会给它带来不好的影响。 思及此,夏墨又想起了方才绕着他转圈的小树叶们,便低头一看,才发现它们已经枯掉了,有些还皱巴巴的…… 夏墨透亮的眼眸忽暗,都说开花有期,小树这么小,应该还不到这阶段吧?而且这个花期他连见都没见就有果了,真的不会有影响吗? 越想,夏墨就愈发觉得这果子生得不对劲,不禁眉头一蹙。 “小树,你老实告诉我,你传授我武学,会不会影响你自己?” 其实夏墨也知道,他这话问得太晚太马后炮了。 因为秘籍已在他脑里,唉,他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他是想变厉害没错,但也不想强人所难,若小树因他而伤了根基,夏墨觉得这武学他不学也罢。 人要知足,他已有空间,就算不能和川哥一起并肩而战,他也比别人幸运千千万万倍。 “啪嗒”一声,夏墨还没等到小树的答案,枝头上的“白萝卜”就毫无预兆地脱落,并重重砸到他身上,然后咕噜咕噜往下滚。 这就掉了? 夏墨表情微愣,赶紧伸手去抓滚落的“白萝卜”,免得它摔破了。 “白萝卜”的手感冰冰凉凉的,夏墨觉得摸着还挺舒服,当然,也不像他想的那样水软。 “小树,你的仔掉了。” “啪!”小树藤伸了过来就给夏墨后脑勺一抽,不痛,看着似在反驳他的话。 夏墨摸了摸被抽的地方,观察小树,见依旧活泼,叶子也同往常一样翠绿有光泽,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问题不大。 于是眼睛一弯,继续玩笑道:“干嘛打我?从你枝头上掉下来的果,不是你的仔是谁的仔?” 咻!又一条小藤蔓飞了下来,它与之前抽夏墨那条交叠在一起,在夏墨跟前大大比了个“x”。 见状,夏墨噗嗤一笑,也知玩笑有度,所以不想“恩将仇报”的他从善如流改口了。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那它要怎么除理?是种下还是收起来?” 小树没再抽他,而是用小树藤卷起“白萝卜”往他嘴边塞。 夏墨:“你是让我吃,吃掉它?” 见他终于会意,小树藤点点头,然后又跑去点了他眉心一下。 记忆再现,电石火光间夏墨终于悟了。 小树之前传授的只是武学,但他身体又没内力,而这颗“白萝卜”,也就是他一开始和小树说的,能改变他体质的宝贝! 卧槽,还好没摔破,要不然他得悔恨终生。 知道这颗“白萝卜”的作用后,夏墨小心翼翼从小树藤中接过,又问小树:“吃下这个会有其他反应吗?川哥他还在外面,我怕他叫我我没听到。” 小树已经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了,它挥动自己的两条藤蔓,再次给夏墨比了个“x”。 “真没副作用?比如晕厥什么的。”夏墨重复。 小树藤点点头表示没有,但夏墨犹豫不决,他川哥还在外面…… 想了片刻后,夏墨做下决定:“算了,还是等川哥回来再吃好了。小树,这个晚点吃也是可以的吧?” 小树藤依旧拟人地点点头。 夏墨一笑,“那就好。”然后将“白萝卜”放好…… 空间外,终于找到机会迷晕守卫和赵熙儿夫妇的凌川还不知,就因他的一个“撇下”,他的小哥儿就从小树精那里搞到武学,不日后,他将会成为和他一样的高手。 当然,若是知道的话,他也会由衷地替小哥儿高兴,毕竟靠人不如靠己,有空间在手,有武技傍身,这比什么都来得强。 凌川调整好守卫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的样子,然后从他身上掏走钥匙,把门窗打开,再虚掩上,远看还是锁着的。 做好这一切后,凌川就凌空一跃,飞到了屋顶上,学鸟叫。 “啾啾啾——” 听到暗号,空间里夏墨顿时精神了,和小树说了一声后就迫不及待地出了空间。 他一出去,就被男人抱了个满怀,然后飞身下屋檐,直接朝关着赵熙儿的房间走去。 男人推门之际,夏墨探出头就见一守卫立靠在房柱上“睡着了”。 进到里面,凌川将他放到地上,附到他耳边说:“我喷了迷药,他们暂时不会醒来,你在这等我,我把门锁了,从窗户进来。” 夏墨点头 ,低低“嗯”了声,然后看着男人转身出去把房门锁上,没一会儿就又从窗户翻了进来,关上窗户。 他走过去,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道:“我们现在进去吗?我有事和你说,好事。” 见小哥儿一脸笑容,凌川微微诧异,想他出来时小哥儿还别扭着,怎么突然就好了? 凌川挺好奇,指了指桌椅的位置说:“我们从那里进去吧。” 第295章 请叫我夏大侠 “可以。”夏墨也不问男人为什么非要在那个位置进入,只一心记着要和对方分享武功的事,所以拉着人走过去后就直接进了空间。 凌川垂眸望着笑容灿烂,眼眸熠熠生辉,连晃动的头发丝都彰显着他很高兴的小哥儿,不禁眉眼一松,冷硬的轮廓线瞬间柔和了下来。 故作打趣地喊他阿墨哥哥,说:“是何事让阿墨哥哥这么高兴?” 夏墨嘻嘻笑了几声,然后睇着男人郑重其事道:“我也会武功了!以后不用你带我我自己也能飞!” “什么?”凌川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剑眉一蹙,笑容顿敛,定定望着小哥儿重复道:“你说,你会武功了?” “是啊,你没听错。” 夏墨抬起脸,笑吟吟地对上男人疑惑的目光,忽地又想起“白萝卜”他还没吃,遂又补充了句,“哦,确切的说,还差一点点。” 凌川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就出去一趟,结果回来小哥儿就告诉他自己会武功了,还什么差一点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见男人板着脸不吭声,眉毛都快拧成两条毛毛虫,夏墨扑哧一乐,拿手肘撞了撞男人的手臂。 说道:“怎么?我突然会武功这事就这么难以置信吗?是真的,我没说胡话。你看空间都有了,再突然变成武林高手也不见得有多稀奇不是?” 凌川:“……”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但是真的没问题吗?哥儿的身体本就比不上汉子,小哥儿又没根基,突然打入内力…… 思及此,凌川表情凝肃起来,他蓦地抓起夏墨的手,检查起他的情况来,嘴里还叨叨地说着: “武功和内力你是怎么得到的?还有差一点点是什么意思?你现在感觉怎样?身体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的……” 听着男人担心的话,夏墨翘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他配合男人的检查,甚至转了一圈又蹦了几下,表示自己很好。 “你看,我没事。不过这事说来话长,当然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走,我们坐着说去,我的宝贝果还在里面呢。” 夏墨说着就站起身。 确实看不出小哥儿哪有问题,有听闻说有他一份功劳的凌川凛眉,应了声“好”,便跟着他回了帐篷。 “事情是这样的,你出去后我去找小聊天,然后突发异想,就问它有没有法子让我变成武林高手……” 夏墨将凌川出了空间后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把“白萝卜”拿过来给凌川看。 凌川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哥儿放到他手里的“白萝卜” ,觉得它除了长的奇怪一点和触感冰凉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吃下后真会像小哥儿说的那么神奇吗? 见男人一直没表态,夏墨又说:“我说差一点点就是因还没吃这个,虽然小树说没副作用,但我怕你喊我时我听不到。” 凌川眼眸一压,神情更加深邃难明。他知道,若不是这样,小哥儿恐怕早就把这东西吃了。 “吃它,真没问题吗?” 凌川还是不太放心,即便他也认为有武艺防身很不错。 “小树说没有,我是头回吃,但我相信它。”夏墨说。 其实他想说的是,若小树想害他,他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何必这么麻烦? 不过,这时候还是不要画蛇添足得好,省得他川哥不安,直接不让他吃了。 夏墨想着,就偷偷窥了男人一眼,不巧撞上了男人深沉的目光,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默默撇开眼。 算了,还是给川哥一个接受的时间吧。 夏墨瞄了“白萝卜”一眼,就立马抽回视线,而凌川则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他一直知道小哥儿想习武,所以不管如何,到最后小哥儿都会吃掉这颗“白萝卜”的。 这认知让凌川想起了他主动向小哥儿坦白过去时,小哥儿重心偏离的事。 小哥儿不在乎他曾是何身份,只在乎他会不会武功,会不会飞…… 想到这,凌川就哑然失笑。 他睨了眼“白萝卜”,故意问坐在一旁的小哥儿:“很想吃?” 夏墨重重点:“当然啊,吃了以后,我不但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 “想吃,就吃吧。”凌川松口了,他拉过小哥儿的手,将“白萝卜”放回他手心。 夏墨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白萝卜”一眼,又抬头看凌川:“川哥,你同意了?” 凌川挑眉,“怎么?墨儿觉得我不会同意?要不还是算了,我觉得……” “不行,不能算了!”夏墨一口打断男人,他只是以为还要软磨硬泡一阵才行,哪想他这么快同意了。 “那我吃了?”怕男人反悔,夏墨将“白萝卜”送到嘴边,眼睛却是看向面容紧绷,看起来比他还紧张的男人。 凌川目光幽深,拳头握了又松。 “嗯,吃吧,我看着你。”要是有事,他就去把那棵树精砍了…… 闻言,夏墨嘴一张就啃了“白萝卜”一口,然后吧咂吧咂咀嚼几下,咕噜咽下。 嗯,口感甘甜,果肉清脆,吃起来和摸起来一样,冰冰凉凉的,蛮好吃,适合夏天。 见他咽下一口,凌川就迫不及待地问:“怎样?有没有不适感?” 夏墨摇头,回了句“没有,还挺好吃的”,就接着把剩下的也吃掉。 一口没啥感觉,当他吃完之后就不一样了,只觉肚子里有一股热源聚拢,然后慢慢涌向四肢百骸。 这麻溜溜的酸爽感让夏墨狠狠抖了个激灵,唇缝里也溢出一声嘤咛来。 “唔!” “怎么了!” 凌川闻之色变,呼吸都快屏住了,一把抓住小哥儿的手臂,势要查看。 “我没事,就是这里有点热,现在已经在消退了,真没大碍。”夏墨看着慌张的男人,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要骗我。”凌川皱眉,声音急而冷。 “我骗你干嘛?我说的是真的,你看我,我像有问题的样子吗?”夏墨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凌川看去,面色正常,瞳孔眼睛正常,脖子和手正常,体温……也正常。 “真没事?” “没事。”夏墨咧嘴一笑,直接弹跳起来,朝门口走去,“川哥川哥,我们到在面去,我要飞个试试看!” 他现在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很强悍,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见小哥儿这么有精神,凌川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站起身跟了出去。 “小树,白果果我已经吃了,谢谢你!”夏墨一出去就跑去和小树道谢,小树回应他一阵飒飒的响声。 夏墨呵呵笑,然后在空间里来了个高难度的凌空翻。 这一跃就是三米高,把凌川刚落岸的心又悬了起来,就差没做出接人的动作。 好在夏墨稳稳当当落地,没给凌川砍小树的机会。 “哈哈哈哈!以后请我叫夏大侠!谁要是敢得罪我,我一脚把他送天上去!” 夏墨仰头叉腰大笑。 凌川也是第一次见小哥儿这么沙雕的一面,顿时被他逗笑了。 他走了过去,话还没开口就被小哥儿扑了个满怀。 夏墨手脚并用,整个人挂在男人身上,盘住他腰,凑到他耳边问:“川哥,看到了吗?我刚才跳得高不高?厉不厉害?” “很高,很厉害,以后我这条小命就有劳夏大侠看照了。”凌川托着他臀,话里带着浑厚低沉的笑音。 “呵呵呵,好说好说,就是得收点保护费……” “那夏大侠想要什么保护费?” “这个容我想想,你都是我的了,还有什么……” “那就许你下辈子好不好?” “就下辈子?” “不止,下辈子,下下辈子……永世吧。” “好,这买卖我同意了。” 情到浓时,情不自禁,两人便旁若无树地亲了起来。 绵绵一吻尽,胸腔里激动的情绪才得以抚平,他们对视须臾,不由一笑。 “好了,放我下来吧。” 凌川乖乖放人。 他说,“等回去后,给你打把剑,你现虽有内力,也有武功秘籍,但身体是由自己支配的,身体的协调和反应得靠自己。” 夏墨觉得他说的对:“我知道,以后我会好好练习的。” “嗯,有问题可以问我。” “当然……” 两人都在兴奋状态,睡觉是暂时睡不着的,于是又回去聊天,直到外界快天明,他们才渐渐入睡。 外面。 因为赵熙儿和顾温琅还在,而凌川也把钥匙还了回去,所以就窗户这一小问题,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 早上,守卫给赵熙儿和顾温琅送来吃的,几个馒头。 然而这对夫妇吃惯了山珍海味,哪吃得下这个?就算肚子饿得咕咕叫,他们也坚决不吃。 又不知过了多久,太阳高升,好几个壮汉直接走进房间,势要把顾温琅带走,赵熙儿自是不愿。 “你们想干什么?快放开我夫君!” 空间里,正在吃早餐的凌川和夏墨突然听到赵熙儿愤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不由对视一眼。 “这是要开始了?”夏墨说。 “带走顾温琅,估计幕后主使来了。”凌川道。 夏墨点头,认同川哥的说法。 不管怎样,他们先听就是了。 第296章 听密(1) 空间外,赵熙儿与顾温琅和壮汉们拉扯成一团。 “你们放手!放手!你们休想抢走我的顾郎!” 赵熙儿嗓音尖厉,像只护犊的老母鸡一样护着顾温琅,对要带走他的人张牙舞爪,怒目而视。 壮汉们一阵无语,看顾温琅的眼神很不屑,就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小白脸,也就这女人稀罕。 “别磨蹭了,主子快到了,赶紧把人带下去。”壮汉中一人道。 其他同行觉得言之有理,态度瞬间冷硬起来,不再顾忌那么多,上手就抓住赵熙儿手腕,然后用力扯开。 “啊!”赵熙儿痛呼,脸都扭曲了,不得不松手。 “熙儿!”顾温琅顾不得那么多,担忧地看向赵熙儿。 另一壮汉见状当即扒开赵熙儿另一只扒着顾温琅的手,将她拉到一旁。 至于顾温琅,毫无疑问地落入了他身后两名壮汉之手。 被押住双肩的他愤怒不已,奈何不能动弹,只能对他们叫嚣:“有本事你们就冲我来,不要为难熙儿一个弱女子!” “不!顾郎,你别跟他们走!你们放开他!”赵熙儿大叫。 听起来真像一对苦命鸳鸯,而拉开他们的壮汉们,则是棒打鸳鸯的狠心王母。 壮汉们:“……” 要是你乖乖跟我们走,这娘们何需吃这一点苦? “哈哈哈,好一个不要动她,有本事冲我来……” 在空间里窥听的夏墨也被自己联想到的画面笑翻了,他握着小拳头直捶大腿。 见小哥儿笑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凌川的黑眸也染上笑意,“有这么好笑吗?” “哈…有啊,不得不说他俩真有默契,这苦情戏唱的忒好。”夏墨微垂头,蜷缩着食指抹了把眼角笑着回了句。 凌川莞尔,“看来我们赌对了,绑架赵熙儿的主使会在这房里与她见面。” “这倒是。”夏墨点头,渐渐收住笑,又说:“也不知是谁,瞧他手下这样,我倒觉得他所求不是赵熙儿的命,而是想从她那得到某种消息或物件。” 凌川听完,漆黑的眼里划过一记郁色,薄唇也瞬间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 哥儿的推测让他很不安,让他想起了赵熙儿来清河县的目的…… 想到这个可能,凌川黑漆漆的瞳孔就猛地一沉,有风暴在聚拢。 他定定看着小哥儿,沉着声音道:“你说的有很大可能。” 夏墨没男人想的那么多,反正也不用等多久谜底就揭开了。 “都是猜测而已,继续听吧,是怎么回事,待会就知道了。” 凌川眼睑一垂,敛目,沉沉地“嗯”了声,深而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眼里翻滚的阴云…… 画面反转,空间外面。 赵熙儿和顾温琅已经被壮汉们分开,但赵熙儿为了不让顾温琅被人带走,竟直接咬住一个壮汉的手,还是发了狠的那种,血都被她咬出来了。 虽然这点小伤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也代表不了他喜欢被人咬吧。 “松嘴!再不松嘴,老子待会把这小白脸的牙全拔了!”壮汉眯起眼,粗声粗气地威胁。 此话一出,顾温琅就顿觉自己牙龈莫名生疼,心里忍不住暗暗骂娘,而赵熙儿则不情不愿地松口。 不得不说,顾温琅就是这女人的死穴,被她咬的壮汉觉得昨天去把人抓回来真是太对了。 他着嫌弃地看了眼被咬的手,然后对架着顾温琅的同行说:“带走。” “他不能走!”赵熙儿尖叫。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屋内众人齐齐望去。 来人一身紫衣华袍,即便戴了金面具,也遮不住他那份与之俱来的贵气。 “主子。”几个壮汉看清来人后,低头喊了声。 男人跨过门槛,视线在他们脸上扫过,最终定在一脸怒容的赵熙儿夫妇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听着很清润如玉,又带了点成熟男性的沉稳,夏墨猜测对方应该是个年轻男子。 凌川和他对视一眼,又继续听上方传来的对话。 “回主子,顾夫人不让属下把顾公子带走。”一个壮汉硬着头皮回答,没想到主子来的这么快。 男人不说话,但气场很大,不怒而威,揣测不出他想法的几个壮汉也不敢妄动,只好干站着静待吩咐。 这时,赵熙儿和顾温琅也从震惊男人的气势中回过神来,几人这些人叫他主子,那他就是绑架他们的幕后黑手! 想到这,赵熙儿和顾温琅看向男人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你是谁?为何要绑架我们!”输人不能输阵,即便自己被人抓着,顾温琅也挺着胸膛质问。 “顾公子放心,我请令夫人来只是想同她谈事而已,事完之后自会完璧归赵。”男人只回了第二个问题。 赵熙儿眼波微转,断定这人是“有事相求”,顿时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不由冷笑一声,夹枪带棒道:“请?这就是阁下的待客之道?小女不才,今日算是受教了。” “就是,还有我与熙儿一条心,何需回避?倒是你,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怕是多见不得人。”顾温琅厉声附和。 “住嘴!主子岂是你们……”一壮汉怒斥,但男人手一抬,他就噤了声。 “没错,顾郎不能走,谁知道你是不是要对他下手!”赵熙儿道。 看着同仇敌忾的两人,男子不但不恼,反而望着赵熙儿笑得别有深意道:“顾夫人,话不能说那么满,有些事,我觉得顾公子他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你说是吗?” 赵熙儿努努嘴,想反驳男人的话,却被对方那双像是看透她一切的眼神给吓到,不由莫然失言。 顾温琅将她的沉默看在眼里,心虽有芥蒂,但面上却不以为然,并嗤之以鼻:“你少挑拨离间,就算有些事熙儿无法与我道明,那也是为了我好。你有事说事,说完就赶紧放我们走,要不然等官差查到这里,定有你好果子吃!” “呵呵。”男人低笑出声,“看来顾公子还没搞清楚状况,我是说过会放了你们没错,但是——” 男人语顿,话锋遽转,变得冷冽逼人:“若你们拒不配合的话,明年的今日,倒是个好祭拜的日子。” “你!”顾温琅脸色一白,气得浑身发抖,然而男人却不看他,只给押着他的两个壮汉递了个眼神。 壮汉们会意,立马把人架走。 “啊!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顾温琅怒吼,他扭动身子挣扎,奈何壮汉们个个都是练家子,孔武有力,抓着他的手就像铁钳般坚固,他根本挣脱不了。 “顾郎!”赵熙儿追了两步,就被一壮汉挡住去路,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温琅被架了出去,直到看不见。 她猛然回头,恨恨看着已经坐到椅子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她的男人,冷声质问:“你要把他带去哪?” “顾夫人放心,在下只是给顾公子换个落脚地而已。当然,这个落脚地是暂时的还有永远的,还得看顾夫人。” 赵熙儿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指甲都陷进了肉里。 “你想怎样?” 男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对剩下的壮汉挥了下手,“你们出去,把门关上。” “是。”壮汉们一走,屋里就只剩男人和赵熙儿。 “坐吧。”男人道。 赵熙儿想了想便坐下了,拉着脸硬邦邦挤出一句:“说吧,何事。” “很好,在下也不同你绕弯子,顾夫人你来清河县,当真只是为了寻亲?” 轰隆—— 男人这话如一道惊雷,重重劈在了三人头上。 屋里的赵熙儿面色一僵,心跳都漏了半拍,而空间里的夏墨和凌川也瞳孔震荡,震惊地看着对方。 “顾夫人,我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男人手指轻巧桌面。 惊了魂的赵熙儿猛然回神,目光聚拢,恢复清明。 她道:“当然是寻亲。我去清河县寻我表弟也不是什么密事,公子将我夫妇俩绑来就是为了此事吗?若真是这样,你让你的人在道上直接问我即可。” 男人笑笑:“可据我所知,你们赵家并没有走丢这么一个表亲。再说了,丢失一个远房亲戚,还是个哥儿,又何需你一个堂堂本家小姐屈尊降贵去寻找?” 赵熙儿心有点乱了,她猜不准男人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 不行,她要冷静,宝物只能是她的! 一边赵熙儿安抚自己,一边故作镇定,巧舌如簧道:“你也说了是据你所知,那么像我与他之间的儿时友谊,公子又查到多少?又怎么觉得我是在‘屈尊降贵’呢?” “顾夫人好口才,在下佩服,但是,我若没把握,又怎么会把你请到这里来?” “所以你认为我在说谎?”赵熙儿咬了咬后槽牙,冷冷盯着男人。 男人轻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顾夫人这一落水,变化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赵熙儿心里一紧,背脊发凉,冷汗都要冒了出来。 可眼前的男人却依旧笑吟吟地盯着她,这让赵熙儿觉得自己像被一只可怕的巨兽盯上了一样。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第297章 听密(2) “顾夫人你说呢?”男人模棱两可道。 赵熙儿嘴角一扯,以假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我说?我说的公子信了吗?我说我是来寻亲的,公子不信,我说我与他儿时交好,公子也不信。那公子到底想听什么呢?公子不妨给我个参照,我照着说得了。” 赵熙儿说着说着反倒冷静下来,她迎上男人暗带锋芒的目光,像是和对方博弈一样,绝不躲闪。 没错,只要她不虚不慌不露破绽,对方就拿她没办法。 赵熙儿如是想着。 可她忘了,眼前的男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又岂会轻易被她打发? “既然顾夫人都这么说了,在下不给个参照还真说不过去。”男人依旧云淡风轻。 见状,赵熙儿心里又忽的没底。 她想不出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遂抿唇不语,眼里一片冷然,仿佛无坚不摧。 可等男人再次开口,她铸起的假面就轰然崩塌。 “顾夫人,京城徐家徐大人之女徐令仪,你应该不陌生吧?”男人问。 听他提到她,赵熙儿背脊一僵,心中一片惊涛骇浪。 继而两手交握,垂下眉眼惋惜道:“自然,徐小姐是京中颇有名气的才女,我曾在赏花宴作诗会中见过她数面,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可惜红颜薄命。” “确实可惜,年纪轻轻就被人害死了,听说死相极其凄惨,身上就没一块好的。” 男人徐徐说着,眼睛一直盯着赵熙儿,看得赵熙儿快绷不住,只觉如芒刺背,满脑子都是这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行,她得想办法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于是赵熙儿努力稳住情绪道:“徐小姐的遭遇令人痛心,好在凶手已伏法,也算是祭奠她的在天之灵。” “凶手已伏法?呵呵……“男人笑出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赵熙儿脸色瞬变,心里的不安在扩大。 “顾夫人,在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有一句话说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顾夫人自己做过什么,心里应该比在下清楚才是。” 男人的直白打得赵熙儿措手不及,因为心里有鬼,所以她音调急而高:“我清楚什么?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哦?证据?顾夫人怎知我没有证据?”男人瞟了她一眼,轻飘飘道。 “……”赵熙儿闻言,脸都绿了。 见她不说话,男人又接着道:“我这人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徐大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还有徐小姐的姑母惠妃娘娘,你说他们要是知道徐小姐是被你弄死的,会怎样?” 会怎样?会死的很惨很惨。 惠妃娘娘,也就是三皇子的母妃,这老女人手段阴险毒辣,上辈子就是她与徐令仪一起设计她,折磨她…… 咕噜—— 赵熙儿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搭在双腿上的双手不由握得更紧了。 像被恐惧支配一样,她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胸脯也剧烈地起伏着。 赵熙儿抬头,看了神情淡然却又高深莫测的男人好半晌,艰难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他们的人?” “非也。”男人再次忽略第一个问题,又意有所指道:“不过顾夫人,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一点……比如,你和你夫君的相遇。” 赵熙儿一听,顿时瞳孔地震,寒毛竖起,只觉眼前男人恐怖如斯。 男人好似很欣赏她的反应,唇边扯起一个劣质的弧度。 “你说,要是顾公子她知道了那场救命之恩是顾夫人自导自演,故意安排的戏码后,他会怎样?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待你吗?更别说,你还杀了……” “嘭!” “够了!” 赵熙儿猛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打断了男人的话。 她撑着桌面,低着头赤红着双目死死地瞪着男人,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笼中困兽。 磨牙切齿:“你想怎样!” 男人说的没错,不管是徐令仪那贱人的死,还是顾郎受伤失忆,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赵熙儿无力反驳。 所有的疾言厉色和虚张声势都在男人的平铺直叙中化为飞灰,不堪一击。 自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能瞒天过海,还曾沾沾自喜过,却不曾想这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而她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赵熙儿呼吸都不畅了。 对于这些,震惊的何止赵熙儿一人,躲在空间里吃瓜的夏墨是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从未想过,顾温琅那人渣和这女人搅和到一块还是这女人设计的。 “啧!手段真脏,好在张思远那事最后闹了个大乌龙,要不然就盈盈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夏墨托着腮如是道。 第298章 听密(3) 然后转头看向仍沉着脸,神情十分凝重的凌川,唤了声“川哥?” “嗯?”凌川抬眸看小哥儿。 他眉眼本就凌厉,盛气凌人,沉下脸后更是锋芒毕露,略显阴鸷。 夏墨早就发现他情绪很不对,细想也知对方为何会这样,但他觉得真不必如此惊慌。 至少,他现在也是个有能力自保的武林高手了不是?别人想抓他,还真没那么容易呢。 “你先别多想,听他们说完,若真涉及我与空间,我们再看看做何打算。放心,不会有事的,好歹我也不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哥儿了。”夏墨宽慰男人。 “我知道。”凌川低沉着嗓音道。 夏墨瞄了一眼,他眉心依旧锁得紧紧的,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便对他伸出一手,摊开手心说:“来来来,和阿墨哥哥握个手,阿墨哥哥给你送温暖,驱除寒冷。” 凌川黑瞋瞋的眸子盯着他,最后还真把自己的大掌覆了上去,然后握住。 “怎样?”夏墨抛了个眼神。 “挺暖。”凌川说。 “嘻嘻,那就好。”夏墨头一歪身一倾,就直接把头靠到男人手臂上。 空间外。 相继沉默一阵的男人忽然道:“顾夫人不必担心,只要你配合在下,回答在下一些问题,这些事就永远不会公之于众。” 赵熙儿咬了咬发白的唇,最后屈服地坐下,拉着一张长脸道:“你想知道什么?” 男人说:“你去清河县的目的。” “寻亲。”赵熙儿生硬道。 男人笑容微敛,话里头回多了一股冷意:“看来顾夫人还没考虑好,不如在下还是先同顾公子聊聊吧,兴许他会……” “我说!”赵熙儿还真怕男人去找顾温琅。不论他是想把事捅给顾郎听,还是想对顾郎下手,她都不允许! 他不是想听吗?那她说好了,至于几分真几分假,全凭她一张嘴。 “好,那就再给顾夫人一个机会,顾夫人可要珍惜啊。” 赵熙儿深吸一口气,“我去清河县是为了寻一个叫夏墨的哥儿,如公子所言,他并非我表亲。” “嗯,继续。” 赵熙儿看了男人一眼。 “所以我并没见过这人,也不认识他,之所以来寻他也是因为一场梦。” “梦?” “没错,我那日落水,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幸好香儿及时发现并让人把我救了起来,也是从那之后,我一直做梦。” 赵熙儿说着顿了顿,见男人没有要插话的意思,又继续说:“一开始,梦境很乱,人影模糊,也是直到最近,梦里的场景才变得清晰。” “在这些杂乱无章的梦里,我看到了很多事,其中就有个关于叫做夏墨的哥儿的。” “梦里人传,这个叫夏墨的哥儿手中有一件宝物,叫彩云瓶,能生仙露,一滴仙露便能活死人肉白骨。” “听着挺离奇。”男人淡淡道。 “是啊。” 赵熙儿看不出男人是信了,还是不信,但空间里的两人确是可以肯定了,这女人就是冲着空间来的! 既然这女人是冲着空间来的,那这男人呢?他是不是也? 念及此处,凌川眼神愈发寒冷,似风雨欲来。 夏墨极少见男人如此煞气侧漏,令人胆寒的一面,哦不,确且的说,是不曾见过,因为男人对他从来都是温柔以待,也就某时候凶残了些。 怕男人深陷负面情绪,夏墨直接伸手捧住男人的脸,将他扳过来面向自己,然后凝望着他的眼道:“没事的,你听,她说的是彩云瓶,还说了梦里人传,那就证明她认不得人。” 凌川不语,只转动漆黑的眼珠,视线便落到小哥儿耳垂的那颗“痣”上。 夏墨没辙,决定换个说法哄人:“别怕啊,但不了咱们浪迹天涯,天下之大,又不止清河县一个地方。” “好……” 总算吭声了,夏墨收回手。 “那继续听?” “嗯。” 空间外。 赵熙儿心里斟酌一下,便说:“我一开始也是不信的,这世上哪有这么神奇的宝物?直到我梦到徐令仪。” “徐小姐?”男人微微坐直身,似乎来了兴致。 “没错,梦里的她一直针对我,设计陷害我。忘了说了,我之所以会落水,这里头有她的手笔,我一开始是不知道的,但我在梦里知道了,便让人去查,结果想必公子比我清楚吧。” 男人点头,“是她让人推你下水的。只是顾夫人,你就因这事便觉得那宝物是真的,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些?” “当然不止,一次两次是偶然,但当现实和梦境中基本重合时,我便觉得假不了,公子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徐令仪在梦里对我做过的事,在现实里都一一发生了。”赵熙儿道。 男人:“所以你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赵熙儿眼里闪过冷光。 第299章 听密(4) “好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男人缓声道,然后眼眸一压,又问:“寻亲和徐小姐的事都有理由了,那顾公子呢?他身上该不会也有特异之处吧?” 赵熙儿早就料到男人会问,无奈摇头,“顾郎要是有就好了,可惜没有,但就算这样,我依旧会选择他。” 说着,她阴冷的眼里就覆上一层薄薄的暖意。 “梦里,我与顾郎一见钟情,他待我极好,但人生难免有遗憾……我父母不同意这桩婚事,外又有徐令仪那个贱人搅和,处处寻我不痛快,最后顾郎他,顾郎他也竟因我而出了事!” 赵熙儿像是自扒伤疤,越说声音越尖锐,说完就像是被抽去了力气般,肩头垮了,眼底也蓄起了水雾,方才那点暖情早就被仇恨与痛心所替代。 看着听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但男人却像是不解,他目光犀利地看着赵熙儿,“既然你们注定了会相遇相知相爱,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设计他呢?” “因为我等不及了!”赵熙儿声音倏而拔高,又骤然降下,“在遇现实里见顾郎之后,我就等不及了。” “我本意只是想来个患难见真情的,结果那帮废物下手不知轻重,竟真伤了顾郎!最后顾郎虽无大碍,但他失忆了,他忘了过去的一切,连他父母都不记得了,所以我……” “所以你把握时机,趁他忘记所有,成功嫁给了他。”男人不疾不徐地接话。 赵熙儿应了声“是”,默了默又补充一句:“想来公子也知道,顾郎他还有个乡下未婚妻。” 男人把玩着扳指,淡淡“嗯”了声。 “那女人在梦里成不了气候,只是顾郎与我好之后心里过不去,觉得有愧于她。所以在那女人带着寡母进京闹事时,顾郎一次次忍让,结果反倒助长了她的气焰,让她得寸进尺,胡搅蛮缠!所以我才想设法让她嫁给隔壁府少爷,却没曾想下人如此不中用,而顾郎他也刚好恢复了记忆。” 不得不说,赵熙儿编故事编得一套一套的,上辈子对柳盈盈的嫉妒使她面目全非,全转化为厌恶与仇恨。 “靠!这女人简直满嘴喷粪!说的统统都是狗屁!” 空间里,夏墨破口大骂。 他盈盈姐那么好,那么心地善良的一个姐姐,绝不可能像赵熙儿这个垃圾女人说的那么不堪! 他转眸看向似在思索的凌川,气呼呼道:“川哥,这女人满嘴谎言,她的话我们不能全信!依我看,在她梦里她估计连盈盈姐的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所以才会想方设法撬走顾温琅!” 凌川抬头,晦暗的眼底亮光一闪。 小哥儿说的对,赵熙儿这些话听着逻辑还可以,但仔细一想就会发现根本经不起推敲。 以这女人的势利眼和毒辣来看,要是顾温琅于她没半点益处,只是个普通的寒门子弟,恐怕还真入不了她的眼。 连夏墨和凌川都觉得赵熙儿的说辞破洞百出,外面的男人又怎会没发现? 他沉默不语,也不看赵熙儿。 倒是赵熙儿先坐不住了,试探道:“公子,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若没什么要问的,请信守诺言,放了我和顾郎。” 闻言男人眼皮一掀,讳莫如深地看了梗着脖子一脸冷然的赵熙儿一眼。 然后说:“放,自然是要放顾夫人和顾公子回去的。” 赵熙儿心里激动,暗道这男人也不过如此,便起身朝房门方向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侧头斜视男人。 “既然公子同意了,那就麻烦公子让人把顾郎带来,见不到他,我心不安。” “自然是要带来的,不过不是现在,你不能见他。”男人平静道。 “你想反悔!”赵熙儿猛地转过身,眼睛死死瞪着男人。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不,不对,或许这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赵熙儿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 她害怕死亡,恐惧死亡。 赵熙儿后退几步,眼睛冒火地瞪着男人,厉声指责:“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根本就没想过要放了我!” “不,是顾夫人的故事说的太动听了。”男人微微一笑,“顾夫人的梦如此稀奇,竟能预知现实,在下对这梦的后续很好奇,所以不能放顾夫人回去。” 赵熙儿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愤怒中竟生出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痛心感。 “狡辩!梦已经没后续了,要是有后续我何不再等等?等看清了那哥儿的样貌后再去清河县?也好过大海捞针!”赵熙儿怒吼。 第300章 听密(5) “我不信。” 男人三个字直接熄灭了赵熙儿眼里的光,然后朝外面喊了句,“进来吧。”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了,有两男一女走了进来。 赵熙儿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顿时丧失了语言能力,眼睛瞪大如牛铃,嘴巴也张得能吞下一只鸡蛋。 三人无视她,径直走向男人,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主子。” 至于赵熙儿,她一直跟着女子转,眼睛几乎黏在了对方身上。 她望着对方和她一样的装束打扮,一样的容颜,过了许久才尖叫出声。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卧槽!空间里的夏墨眼角微张,死去的记忆突然开始攻击他。 如此熟悉的配方,不正是柳大志他们吗?所以这男的也想来个“狸猫换太子”,掉包走赵熙儿? “川哥,觉不觉得……” 夏墨话没说完,外面就又有声音响起了,于是他当即收了声。 空间外,女子正对着崩溃的赵熙儿笑吟吟道:“我是谁?我就是你啊,顾夫人。” “不!你不是我!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赵熙儿直摇头,歇斯底里地看向一身贵气的男人。 “不干什么,自然是还璧归赵,送‘顾夫人’回府。” “啊!我要撕了你的脸!”赵熙儿脑中紧绷的弦瞬间断了,她猛地冲过去,伸手去抓女子的脸。 可惜人还没碰到女子,就先被另外两名男子抓住了胳膊。 “你们放开!放开我!”赵熙儿拼命挣扎,但于事无补。 这时男人站了起身,吩咐男子道:“把她带下去,看好了,别让她死了。” 死,赵熙儿是不敢死的,不过男人显然不知道这一点。 两名男子得令,回了个“是”就拎着赵熙儿出去了,赵熙儿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吃他们的血肉,但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大喊大叫,“不!你们放开我!我不走!你们这帮奸诈小人,你们是不会得逞的……” 赵熙儿的声音渐渐飘远,直到听不见。 三人一走,屋里就剩下男人和貌与赵熙儿一样的女子。 男人看向女子,说:“从今日开始,你就是赵熙儿,是那赵毅德的女儿,知道吗?到了赵府之后千万不要大意,尽快找出那老匹夫背后的那条线。” 许是想到什么,男人的眼里不再有笑容,只剩一片森然与肃杀。 “是,紫云知道。” “很好。”男人踱了几步。 又道:“至于那个顾温琅,你也多留意些,看看他是否有什么异处,但不要本末倒置,一切皆以侦破那条线索为重,勿要让他看出端倪来。” 紫云依旧毕恭毕敬地回了个是。 男人看了她一眼,“待会儿顾温琅来之后,你就跟他走,他若问你,知道该怎么回了吧?” “知道,主子放心,紫云已经想好了说辞,会搪塞过去的。” “嗯。”男子满意地点了下头,便没有继续说话。而紫云也微垂着头,缄默不语。 空间里。 夏墨已经被这事情的发展震惊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川哥,看来他们是冲着赵府去的,啧啧啧,这女人的老爹赵毅德都干了啥?竟让人家不惜出此下策,换女儿的事都想得出来。” 凌川微微眯眼,狭眸里掠过一抹幽光,他抬起眼,看向小哥儿说:“单提赵熙儿我不认得,但是若提到赵毅德我就有印象了。” 夏墨来劲了,凑过去,“川哥你知道他?” “嗯,若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站大皇子这边的官员。”凌川回道。 夏墨膛目结舌,“所以他们说的那条线,该不会就是那个吧?私通敌国?” 所以这是党派之争? 夏墨可没忘记大皇子和乔文槿他们是如何设计他川哥的! 凌川:“嗯,极有可能。” 夏墨舔了舔唇瓣,心道还好他跟来了,要是就他川哥一人来,他还真不放心。 这么重要的密事,要是偷听时不小心被发现了,恐怕真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川哥你说,他们会是三皇子那边的人吗?”夏墨又猜测道。 虽然赵熙儿质问过男人,对方也否认了,但并不代表不可能啊。 凌川摇头,“应该不是,若他们是三皇子的人,赵熙儿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那个叫徐令仪的我有点印象。” “哦?那她是怎样的?好看不?赵熙儿还说人家是个才女呢。”夏墨斜眼看他。 凌川像是看不出他吃味似的,蹙着眉似在回忆,最后又摇摇头。 “这些我都没印象,不过徐令仪在京中比较有名,她和惠妃娘娘的关系极好,可以说是徐家特地为家族荣誉培养出来的小姐。” 夏墨“哦”了声,“这么说她琴棋书画精通咯。” 第301章 听密(6) “自然。”凌川遵循着记忆道。 “听说她是惠妃母族中的小辈,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礼,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惠妃物色给三皇子的侧妃人选。” “侧妃?我还以为是正妃呢,听那男的语气,她父亲和惠妃应该都挺看重她的。” 夏墨讶然一瞬,转而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三皇子既要争夺权势,那他娶谁家的姑娘或哥儿,基本都是冲着对方背景去的,至少能拉个助力。 而这位惨死的徐姑娘,她既然勾不上正妃的头衔,便意味着有人比她更合适那个位置。 当然,这些想法都是片面的,现实如何,夏墨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会儿川哥还是个尚未婚配的英年才俊吧?这前途一片光明,不可能没人惦记……靠,他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想着,夏墨的眼神就忽地幽怨起来,当男人看过来时,他又眼睑一压,将情绪掩藏在狭长的眼睫毛下。 短短几十秒间,夏墨发现自己对男人的情史一概不知! 凌川还不知小哥儿想着想着就跑题了,还在自顾自说着话。 “这就不得而知了,墨儿你也知我在京中呆的时间不久,很多事情都是听途道说,一知半解的。所以关于徐令仪的事,我也是略有耳闻而已。” 要不是来这之前从影莺那知道了大皇子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在设计他,想坐收渔翁之利,他可能还真想不起这些人物来。 夏墨撇撇嘴,“我才不信呢,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凯旋归来,再怎么说前途一片光明,就没有人想和你结亲?” 凌川闻言眸光微顿,默默盯了小哥儿几秒,终于从中品出了点不一样来,顿时心中阴雨稍霁,心情好转。 只是难得见小哥儿这样,不由起了逗弄之意,“说没有是假的,不过——” 嚯,果然有! “不过什么?”夏墨酸成柠檬精,面上却佯装随意地问。 殊不知,男人看在眼里,并笑意正浓,还继续套路他。 “我看似新贵,但在那些朝臣眼中,我也不过是个打了胜仗的莽夫而已,就算他们有意拉拢,也是不会把家中精心培养的姑娘或哥儿许给我这样的人的。” 凌川口吻平淡,听着像不甚在意,但夏墨却又忍不住替他不平起来,心头的酸味都去了一半。 “那是他们眼瞎。你这样的叫莽夫,那他们是什么?白长脑袋的草包吗?真是的,有眼无珠的家伙,鼠目寸光。”夏墨愤愤道。 “墨儿这是在安慰我吗?”凌川定定看他,笑道。 夏墨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后,果断否认:“不是,我是在夸我自己。” “嗯?”凌川扬眉,像是没反应过来。 “夸我自己有眼光啊,哈哈哈!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觉得你贼帅。”夏墨说着就瞟了眼男人的大胸肌,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男人看他笑得两肩发颤,也狭眸含笑,胸腔振动道:“是是是,你最有眼光。” “当然。”夏墨一副骄傲脸,他才不会告诉男人,他也曾胆怯过。 两人拌了下嘴,夏墨心里的那点醋意便在无形中散了。 “咳咳。”夏墨清清嗓子,说:“好了,言归正传吧,川哥,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说到正事,凌川的表情就严肃起来,“赵熙儿不能留。” 夏墨想了下,也觉得这女人留着也是个祸患。 “现在不好动手吧?而且也不知他们会把她转移到哪里去。” 刘三他们已经撤了,就算待会房里的男人走了,他们也不可能立马追出去。 “京城。”凌川淡淡吐出两字。 夏墨一拍大腿,眸光忽闪道:“对哦,赵熙儿家在京城,既然这个叫紫云的冒充她,他们底下肯定会有联系。” “不错,但是能不进京就尽量不进京,现在京城不太平,若是被人发现我出现在京城,恐怕会徒生事端。” 凌川说着顿了下,“所以我们最好在途中把她解决掉,实在不行,我们再进京一趟。” 反正,这女人必须死。 夏墨:“有道理,就先这么办吧。” 如今有假赵熙儿,就算真的赵熙儿死掉,这些事也绝对赖不到我们身上,也更不会牵扯到张老爷他们。 至于假赵熙儿的主子,虽然他不知对方是哪一派系的,也不知他为何会注意到赵熙儿的反常。 但就凭他不知顾温琅有何特别之处,并要求那假赵熙儿以线索为重这两点来看,他应该不是重生的。 第302章 听密(7) 于是夏墨将这两个想法一一道给凌川听,凌川听了后思索半晌,觉得不无可能。 照小哥儿说的推算,这男的应该是早就盯上赵府了。 而赵熙儿是赵毅德的女儿,所以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自然也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从赵熙儿落水到她性情大变,不惜用上手段也要嫁给一个寒门子弟,还悄悄弄死了徐令仪,这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让人大吃一惊。 因此,当赵熙儿又带着顾温琅跑去清河县寻什么亲时,男人对她的好奇升到了顶峰。 所以本就计划好的他命人在这里等候返京的赵熙儿,然后将人绑走,顺便套一套她反常的理由。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夏墨道。 “嗯。”凌川应了声。 若真是这样,只要解决掉赵熙儿,他就可以高枕无忧。 然后和小哥儿过上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悠闲生活,无人打搅,也无需担忧。 两人在空间里聊了好一会儿,沉寂许久的外面才重新传来动静。 是顾温琅被人带过来了。 “熙儿!” 顾温琅一进来就直奔“赵熙儿”而去,然后抓起她的手,反复查看。 “熙儿,他们没对你怎样吧?”顾温琅关切地问。 “赵熙儿”眼眶一红,垂下头摇了摇,带着气音说:“顾郎,我没事,我们走吧。” 顾温琅瞧她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登时火气直冲脑门,对着坐在椅子上一脸淡然的男人大声吼道:“你对熙儿她做了什么!” 男人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顾公子,我只是请教了顾夫人一些问题而已,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你若有疑问,你可以问你的夫人。” “赵熙儿”猛抬头,似乎听明白了两人的言外之意,顿时泪如雨下,她难过地望向顾温琅,说:“顾郎你误会了,他真的只是询问了我一些事而已,你想听的话我都告诉你,我们先回去好吗?我不想留在这儿了。” 顾温琅低头看梨花带雨的妻子,心里一软,又想到这里确实不能久待,免得他们反悔,遂决定先走为上,然后再找这人秋后算账! “好,听你的,我们走。”顾温琅温声细语道,走前恶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才搀扶着“赵熙儿” 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这就走了?这是得有多像啊?”空间里的夏墨说,心中感慨万千。 他对这易容术充满了好奇,也不知比起现代彩妆技术,哪个更胜一筹。 “不知,但若想骗到枕边人,应该是一模一样吧。”凌川回了句。 夏墨咋舌,只觉细思极恐。 这人的“脸”都被人偷去了还不自知,怎么想都吓人吧。 “咦?这个男的还没走?难道还有什么事?”夏墨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实没听到其他脚步声。 “不急,我们再等着。”凌川道。 “嗯,我也没急着出去。” 夏墨声音未落,上方就又有声响了,是有人进来了。 “主子,谢大夫到了。”一道粗豪的中年男音响起。 “快请他进来。”男人冷清的语调不再平缓,透着淡淡的急切。 “是。”中年男人回道,便出去了。 没多久他就带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若是夏墨和凌川看见的话,定会惊诧万分。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窦婆婆的孙子,谢豫。 当然,现在的他们只能听听声音而已。 “九爷。”谢豫对矜贵的男人行了个礼,就被对方虚虚扶住。 男人急切地问:“终于回来了,药材找到了没有?” 谢豫回以一笑,“不辱使命,都找到了。” 男人顿时松了口气,继而高兴不已,“那真是太好了,书澈他最近陷入沉睡,以前还会动,或醒个一时半会,最近都没睁开眼过。” “九爷放心,药材已经凑齐,只要研制出解药即可,书澈公子定会安然无事的。”谢豫宽慰他。 “那就好那就好。”男人连声道,缓了口气,又说:“走,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好。”谢豫没意见。 随着他声落,空间里的两人就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看来是全都走了。 不过…… 夏墨眉头兀地皱起,他转头问凌川:“川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谢公子的声音很耳熟啊?” 凌川薄唇一抿,深邃的眼眸微眯,“确实,似曾在哪听过。” “我也觉得!”到底是谁呢? “也不一定是我们认识的,这里离清河县太远了,天下之大,声音相似的人也不是没有。” 夏墨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哦。” 第303章 神机妙算? 到底只是觉得声音熟悉而已,所以夏墨很快便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想赵熙儿的事情。 说实在的,他觉得半路劫杀赵熙儿这事不好办,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确定赵熙儿走的是哪条路。 其次就是,既然人家能易容成赵熙儿,那赵熙儿是不是也能易容成别人? 如此一想,夏墨的头都大了。 照这两种情形分析,他们想半路劫杀赵熙儿似乎是不太可能了,恐怕真要偷偷摸入京城。 唉,要是刘三他们还继续盯着就好了,若是这样的话,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真是一步决策失误,后面寸步难行啊,夏墨捶胸顿足地想。 凌川见小哥儿许久不吭声,定睛一看,便瞧见他满脸懊悔,问他怎么了? 夏墨说:“我想了想,觉得我们昨晚不应该让刘大哥他们全撤的。要是他们继续帮我们盯梢的话,接下来的事定能事半功倍,但现在嘛,是难度无数倍啊。” 夏墨越说越心塞,然而凌川却表情微缓,“就因这事?” 夏墨丧气地点点头。 “是啊,我还想早点解决早点回家呢,我的制糖坊还在等我这个准老板回去开张啊。” 凌川忽地笑了,“不用担心。” 夏墨看了他一眼,“我知道啊,有龚大哥帮看着准不会有事。” 凌川摇头,“我不是说他,我说的是赵熙儿。” “哦?怎么说?”夏墨动作一顿,眼底闪过轻微的讶色,难道川哥他已经想好计策了? “我们昨晚是让他们全撤了,他们也的确不会再靠近这宅子,但是我们一夜未归,刘三他们应该会派人过来。”凌川解释。 夏墨狐疑:“真的吗?”若真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嗯,你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找到这的吗?”凌川笑着反问。 经男人提醒,夏墨瞬间就想起来了。 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这里,没有错过这么重要的秘密,完全是得益于那位盯着顾温琅的阿胜兄弟啊。 所以…… 夏墨一把抓着男人的手,眸光锃亮道:“所以他们还在暗中盯着这里?” “应该,等回去后一问便知。” 凌川虽然觉得“是”的可能性比较大,但也没有把话说太满,免得扫兴。 得知刘三他们可能还在盯梢后,夏墨心里的负面情绪就瞬间减少了。 于是两人又在空间待了好一阵,再三确定不会有人来后他们才出了空间。 出去后,两人又小心谨慎地查看了宅院里的每一个房间。 和他们想的一样,顾温琅接走了假的赵熙儿后,那男人和他的人也全部离开了。 看着人去楼空的宅院,夏墨和凌川也知他们留在这没什么意义,便也飞身离开了。 夏墨是第一次在外面施展轻功,别说,这种身轻如燕,英姿飒爽的感觉真不错啊! “哈哈哈,川哥你看我帅不帅!”夏墨从一棵树梢飞到另一棵树梢,兴奋不已。 望着笑容灿烂,墨发飞扬,衣袂翻飞,像只小精灵一样在树梢间欢快跳跃的小哥儿,凌川的笑眸里好似盛满了星光。 星光下,全是他的身影。 “帅。”他追着他的脚步回道。 “哈哈哈,我也觉得我帅。”夏墨勾唇,顿时臭美上了,“川哥,以后有机会咱们过过招啊。” “好。”或许还能弄个酬奖,比如输的一方得满足胜利方一个要求。 此时此刻,飞得十分上头的夏墨还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最后只能含泪填上。 彼时的他们在林间飞跃,你追我赶,像一对比翼双飞的鸟儿。 他想玩,他便陪他玩。 不知过了多久,夏墨这股新鲜劲才过去。 等他们回到客栈时,才发现刘三已等候他们多时。刘三见到人没事后顿时松了口气,夏墨觉得他反应挺好玩的。 “刘大哥,让你久等了,抱歉啊。”到底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回来晚的。 “没有没有。”刘三连忙摆手表示他没这个意思,同时又觉得主君真温柔,暗道他老大真是好福气。 然后便将事情说明:“我们今早见你和老大迟迟不归,有些担心,便带人重新摸回了那宅子附近……” 因为不知里面是何情况,所以他们也不敢擅自动手,怕坏事儿,商量之后便躲了起来,暗中观察。 这一观察还真让他们发现了问题。 他们明明看到一个昏迷的赵熙儿被人抱了出来,送上马车走了。 想到老大和主君就是为这女人而来的,他们便让两个兄弟悄悄跟了上去,这样有情况的话也方便联系。 至于剩下的人,则在原地待命。 第304章 你兄弟真行 见这女人都走了,他们以为里面的人应该也会很快撤去。 却不曾想,过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竟又看到一个赵熙儿被顾温琅搀扶着走了出来。 他们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因为亲眼目睹了有两个赵熙儿,震惊的刘三等人觉得其中有诈,遂又让两个兄弟跟了上去。 刘三他们人本就不多,一下子少了四个,剩下的三五个就更不可能硬闯了。 至于后面的谢豫,他们不认识。 所以他们等啊等,好不容易等这些人全都走光,他们才敢进去察看。 只是里面空空如也,他们老大和主君并不在里面,最后只能打道回府了。 夏墨听完刘三的叙述,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火光与炽热。 “刘大哥,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哈哈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川哥神机妙算啊! 刘三被他这火热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微微往后挪了一小步,“呵呵,不谢。” 凌川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暗自好笑,然后对刘三说:“第一个赵熙儿盯紧点,只要他们一出城就立马通知我。” 那女人不能死在城里,既然有个假的掩人耳目,他又何需戳破这一点? “好。”刘三点头,又问:“那第二个呢?” 凌川与夏墨对视一眼,说:“那个无需理会,只要盯紧第一个即可。” “好,我这就去通知他们。”刘三说着就要离开,却被凌川叫住。 “等等,这回辛苦你们了,回去告诉他们,报酬加一倍。” 刘三面上一喜,“好,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说完就健步如飞地飘走了。 夏墨看着他背影低笑,然后转头对男人竖起大拇指说:“川哥,你这帮兄弟真行。”难办的事情,就这样地轻易化解了。 凌川也笑,“他们确实很不错。” 难题已解决,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不过对方显然不急着离开,夏墨和凌川在客栈里一连住了三日也不见他们有所行动。 又是一日,依旧不见他们行动的夏墨觉得,自己再在客栈里待下去会发霉的,于是便拉着凌川出去逛一逛。 凌云县的规模比清河县大,是个富庶之地,在琳琅满目的街道上,店铺林立,宝马香车常见。 “这里这真热闹啊。”看着热闹非凡的街市,夏墨有感而发。 “现在天气正好,人就多了,墨儿可有什么想买的?”凌川说着还真怕他被人群冲散,遂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握。 “买东西?当然有啊,我想要剑穗!”夏墨想也不想道。 “剑穗?好,我们去那边看看。”凌川环顾四周店铺,并没有发现,便领着小哥儿朝前方走去。 夏墨乖乖跟着,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发现总有人用十分怪异的眼神看他们。 “?”什么情况?夏墨不解。 直到男人牵着他走入一家店铺,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不过夏墨的心思全部转移到五颜六色的剑穗上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走进这家店铺时,谢豫正好坐在对面酒楼的雅间靠窗处,并好巧不巧余光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突然看到熟悉的侧颜,谢豫微微顿住了身形,是他看错了吗?泽哥儿怎么会在这里? 谢豫还想细看,可惜行人往来密集,转眼间那人便进了店铺,再也不见身影。 “怎么了?”见谢豫一直盯着一家店铺看,被称作九爷的男人顺着他视线望去。 谢豫抽回视线,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突然看到一个和朋友长得挺像的人,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像你朋友?说不定就是他呢,相逢即是缘,要不让人请他上来坐坐?”男人道。 谢豫婉拒,“不用,八成是我看错了,我那朋友是个哥儿,清河县人,不可能来这里的。” 男人一听反倒来兴致了,“哦?是谁家哥儿?谢大夫,说来我还未曾见过你与哪家哥儿小姐走得近呢。” 谢豫看出对方在打趣自己,无奈一笑,脑中反而浮现出另一张腼腆的小脸来,但很快又被他拂去了。 “那位哥儿已嫁作人夫,他母亲和我爷爷奶奶是旧相识,我爷爷奶奶被我爹接走后,双方便断了联系。如今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想落叶归根,重新回到清河县,于是想去见一见故人,不曾想,这一去才发现已是物是人非。” 男人闻言,感慨了句“人生无常”,又说:“若是这样,那这位夫郎确实不太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谢豫也是这样想的,然后看向优雅喝茶的男人,问他:“九爷可是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男人浅抿一口,随后才回他说:“明日便回京,你也一起吧,书澈他还需你多多照顾。” “嗯。”谢豫应了声。 第305章 看热闹? 作为大夫,他自然是要跟着进京的。 书澈公子身上的毒比较棘手,就算他收集全了药材,也不可能短短几日内就将他体内的毒素全部清除干净。 还有就是,他昨日给书澈公子把脉时发现他的脉象很古怪,按理说,吃下几副药的他脉象不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他回去后翻阅了许多医书,再结合他的脉象及种种迹象来推断,愈发觉得他除了中毒以外,恐怕还被人下了蛊。 思及此,谢豫心里忍不住暗暗咋舌,心道也不知这书澈公子得罪了谁,竟让人既下毒又下蛊的。 由于这位书澈公子是眼前男人的心尖宠,自己又尚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被下了蛊,深思熟虑之后,谢豫便决定暂不告诉男人此事,以免他关心则乱…… 另一边,夏墨在店铺里挑了好一会儿才选中一条金色的剑穗。 金灿灿的,看着像麦穗一样。 剑穗上头是做工精细的盘长结,大小合适,结下分出两条莫约一指长的绳子,两端又各与白色玉珠串连,再往下便是流苏了。 夏墨拿起剑穗细看,又摸了摸流苏,手感不错,还有这两颗小玉珠的成色也可以。 凌川见小哥儿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对这剑穗很满意的样子,便问他:“喜欢这个吗?” 夏墨点点头,抬起脸看向男人时眉眼更弯了,笑容随之变得明显起来。 “嗯,就要这个吧,川哥你要吗?” “我不用。”凌川说着,视线触及起小哥儿光洁一片的眉间,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小哥儿现在是个和他一样的汉子。 难怪,难怪那些人会用那样怪异的眼神看他们,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没错,先前凌川并不是没发现路人的反应,而是不在意,所以也没有细究。 不过就算现在知道了原因,凌川也不打算与小哥儿保持距离。 一句话,他牵自己小夫郎关他们什么事? 如此想着,凌川又问小哥儿:“可还有其他喜欢的?有的话一起买。” 夏墨摇头:“没了,就这个。” “好。”见小哥儿确实没其他想要的,凌川便领着他去柜台处付了钱,然后离开了店铺。 他们本就是来凌云县办事的,除了闲逛外都没什么购买欲。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饿了便去尝下地方美食。 “嗝。”走在街道上,夏墨揉着自己吃圆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 凌川看着他肚子轻笑,“吃撑了?” 夏墨:“有点,都怪它们太好吃了,不过没事,时间还早,我们继续逛呗,散步有助于消食。” “嗯。”凌川笑应了声,薄唇微张,还想说什么,就见周围人突然涌动,全朝着一个方向奔去,便唇瓣一抿,拉着小哥儿往边上靠,没继续说的意思。 “这干嘛去啊?”夏墨好奇道。 这些老百姓一个个神情自然,甚至有些汉子还满面红光,看起来十分激动,怎么瞅都不像是发生了坏事的样子。 自己想还不如拉个人问上一问,于是夏墨直接拦下一个面目慈善的老伯询问。 “阿伯,你们怎么都朝那边赶啊?那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伯被拦下来也不恼,“是黄老爷家哥儿要抛绣球定夫婿,时辰快到了,大家都去看热闹呢。” 说时老伯又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都是年轻的小伙子,顿时化身热心长辈。 “小伙子,你们也别磨蹭了,赶紧去吧,黄老爷家哥儿长得俏,家境也好,你们也去试试,说不定能接到绣球,抱得美人归呢。” 弄清楚怎么回事的夏墨笑着虚摆手。 “啊哈哈,不用不用,我们已成婚,就不夺人之美了。谢谢阿伯你告诉我这些,就不耽搁你时间了,你赶紧过去吧。” 阿伯闻言呵呵笑了两声,以为夏墨说的是他们都娶了妻子。 “难怪你们都不急,既然这样老头我就先过去凑热闹了。” 阿伯说完也不等夏墨和凌川回应,就瞬间跑远了。 “阿伯真是老当益壮,身骨子硬朗啊。”夏墨看着老伯的背影笑道,然后转头,眼睛亮亮地对男人说:“川哥,我们也去看看吧。” 凌川目光幽深:“你刚才不是说不夺人之美吗?怎么又想去了?” 夏墨嘿嘿笑了两声,“两者不冲突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人抛绣球呢,今日难得一见不去,错过了岂不是很可惜?” “真想去?”其实抛绣球也没什么好看的,凌川觉得。 “去去去,走啦。”夏墨说着也不给男人反驳机会,直接抱住他胳膊,拖着他往前走。 第306章 中奖了? 既然小哥儿想看,无可奈何的凌川也只好随他去了,遂配合着他的步伐,一步步朝目的地走去。 等他们到了那里之后,才发现已经站满了人,说人山人海也不为过,令夏墨叹为观止。 这名场面可比电视剧里头演的气派多了,看来这位黄家哥儿很受欢迎呢。 不过这么多人,到时抢起绣球来真的不会发生踩踏事故吗? 想到这个问题,站在边缘外的夏墨觉得他们这个位置甚好,可以远远地看戏。 由于站前面的人太多,小个子只能看人头的夏墨实在无力吐槽,便抬眸朝张灯结彩的阁楼上看去。 那里除了四个家丁和两个丫鬟就没其他人了,估计是在等时辰。 夏墨看了半晌,回头就见他川哥一脸漠然。 有这么无聊吗?夏墨想了下,觉得可以找个话题聊聊。 但现场太吵了,怕他川哥听不见,夏墨故意大声道:“川哥,你说这抛绣球抛到谁嫁谁,那要是抛到了小孩或者老头怎么办?” “小孩应该不算,至于其余的,不好说。”凌川回道。 夏墨“啊”了声,似乎听懂了。 “这样的话这绣球抛得有什么意义?”直接嫁人不好吗? 夏墨知道自己见识少,所以理解不了这种一抛定终生的决定和意义。 凌川微微耸肩,“不知。” 夏墨不问了,他觉得问了川哥也是不知,便环顾四下,瞥见不远处有个小面摊,遂扯了扯男人衣角。 “?”凌川低头。 “我们去那边坐着看吧。”夏墨指了指小面摊上的椅凳,在这里他脖子都伸累了也看不到什么。 “好。”凌川一口答应,他本就不想让小哥儿站在这里,要是待会人轰乱起来,容易误伤。 于是他们迈着步子走过去,到小面摊那坐下后随便要了点吃的。 虽然他们是吃不下了,但总不能白坐人家的,影响人家做生意。 又过了好一会儿,阁楼的围栏上就走出了一个锦衣富态,珠光宝气的中年男子。 随着他的出现,现场氛围瞬间火热起来,人声鼎沸。 夏墨望去,不用多想,就猜出这位中年男子便是主办方的黄老爷了。 “多谢诸位的捧场,今日是小儿的大喜之日,家中已经准备好流水宴,待这绣球有主后,诸位若不嫌弃,就到府上吃宴吧。” “黄老爷!吉时到了没有!我仰慕怜哥儿已久!就等这一刻了!”有人扯着嗓门大喊。 也有人附和着大笑,“哈哈哈!没错没错!老子我都迫不及待了!” “你这人说话,好生粗鄙……” 当然,其中也有文人书生。 黄老爷话一出,下面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夏墨远远瞧着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昂扬的斗志。 “咚咚咚——” 先是震耳的鼓声起,便到锣鼓齐鸣,鞭炮声响,舞狮进场。 这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时辰快到了。 下边的人激动不已,他们死死盯着阁楼,双目放光,摩拳擦掌,都在等着那位哥儿出现,然后大展身手,夺得绣球。 “真有趣。”夏墨笑道。 他声音刚落,众人千盼万盼的主角终于登场了。 夏墨看着阁楼,用手肘了肘边上的凌川,“快看快看,出来了!” 凌川冷眸扫去,就见一个用薄纱遮脸的哥儿捧着绣球在围栏上张望,只看一眼,便又收回视线。 “唉,可惜了,看不到脸啊。”夏墨盯着黄家哥儿惋惜道,不过看身材嘛,是小鸟依人型的。 凌川淡淡看了小哥儿一眼,“没你好看。” “扑哧。”夏墨被他逗笑了,扭过头看他,“你看清楚了?他长啥样的?” “没有。”就算看不清楚,也没他家小哥儿好看,凌川心想。 没人不喜欢被夸,夏墨也不例外,尤其是自己的爱人。 虽然他觉得男人的评价大部分可以归于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他好开心啊。 在他们对话间,黄家哥儿的绣球已经抛下,让底边的人瞬间疯抢起来。 “啊!我的绣球!” “滚!这是我的……” “是老子的……” 一个绣球你抢我也抢,几乎滚遍了人堆,就是没一人成功拿下。 夏墨被氛围感染了,乐得不行,尤其是看到一个人衣服都被撕破后,直接笑趴:“噗嗤嗤……他们看着不太行啊。” 就在这一刻,不知是谁拍了一手,绣球竟径直朝夏墨方向飞了出去。 眼看绣球就要砸到小哥儿,凌川眼神一冷,抬手就直接将绣球拍开。 啪嗒——绣球落地,又在地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夏墨身后不远处。 众人见状大喜,纷纷冲了过去。 阁楼上黄家哥儿朝这边看了一眼,便低头与黄老爷说了什么。 黄老爷看过去,在看清夏墨那俊俏的模样后,登时满意地点点头。 于是他在一堆人跑过去哄抢地上的绣球时大手一挥,指着夏墨大声宣布: “诸位,结果已经出来了,天赐良缘,以后,这位蓝衣公子便是我黄家的哥婿!” 说罢他又转头吩咐下人,“快去接姑爷进府,带他去换好衣裳,莫要误了吉时。” “是,老爷。”下人听从吩咐,下去了。 而方才全围在底边的人,在黄老爷宣布结果后是一阵哀嚎与惋惜,都不服气地瞪着夏墨。 早知道他们也到这边坐着好了,白捡的便宜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便宜夏墨压根不想要,烫手啊! 他不用看都知道,他川哥的脸估计已经黑透了。 “啊哈…川哥啊,热闹看完了,咱们赶紧走吧。” 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的夏墨也顾不上安慰男人,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拉着他就想跑。 第307章 我就不娶(1) “欸?他这是要走?莫非他不想娶怜哥儿!”人群中看出夏墨意图的人惊讶道。 众人一看,还真是如此,顿时神色各异。 “这等美事居然还有人不乐意?” “啧,真是的,不想娶来凑什么热闹啊!”有人语气不好地指责。 这话一出,不少汉子看夏墨的眼神跟着不善起来,但碍于凌川那身冷掉渣的气势,都不敢上前一步。 好在很快有人发现了盲区,欣喜道:“既然这位公子不想娶,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又有机会了?” “嘿呦!大兄弟,还是你脑袋灵光啊。” “是啊是啊,他不说我都想不到这一点。” “哈哈哈,这小白脸不娶正合我意,老子等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夺得绣球,将怜哥儿抱回家!” 一时间,他们七嘴八舌地阔论起来,对夏墨行为有所不满的人也跟着转移了注意力。 听到这些话,夏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想抬头偷偷看男人一眼。 想着,夏墨便这样做了。 结果他一抬头,就撞进了男人深不见底的眸色里,心道要凉。 “呃呵呵,这事不能怪我,那玩意我连都没碰到。” 夏墨干巴巴道,然而火气上头的男人却冷着脸不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并加快步伐。 一下子,夏墨就从拉人的变成被拉的。 夏墨:“……” 唉,看来是气狠了。 望着男人坚挺得如竹一般的背影,夏墨心里暗暗叫冤,觉得这事不能怪他,想当时他都躲那么远了。 罢了罢了,回去后再好好哄吧,总归这抛绣球是他执意要来看的。 夏墨想着便跨大步,尽量跟上男人的步伐,却不料下一秒就被人从身后叫住了。 “等等!姑爷你不能走!老爷让小的带你去换衣裳!” 闻声,夏墨见鬼似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果真见几个黄家家丁追着他们招手。 卧槽!居然追来了! 对方见夏墨看到他们之后,登时脸上一喜,以为夏墨会停下来。 然而现实很打脸,对方不但没停下来,还走得更快了。 “姑爷!姑爷!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公子怎么办!” 夏墨走了一阵,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他正想问川哥要不要停下来说清楚,对方就猛地刹住了脚步。 “?”夏墨抬头,虚虚看男人,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读心术了,怎么他一想他就停了下来? 凌川依旧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追过来的家丁。 “呼…故,姑爷,老爷让我们带你去换衣裳,莫要误了吉时。”一家丁气喘吁吁道。 “他不去。”凌川俯视着他,冷冷道。 家丁闻言脸色瞬变,刚想呵斥关他什么事,夏墨就先一步说道:“他说的没错,我确实不能娶你们家公子,我已成家,一生一世都认定他了,所以麻烦你回去告知一声,我们就先走了。” “什么?你不想娶我家公子?”为首家丁的表情有些崩,声音也拔高了几个度。 倒是凌川,在听到小哥儿的话后表情缓和了不少。 “你没听错,我说我不能娶你家公子。”夏墨看着他们平静道。 “这怎么行!你都接到绣球了却不娶,你让我家公子如何面对这事啊!”家丁面色难堪。 夏墨眉头一蹙,无语道:“不是,这位仁兄,你是不是眼神有问题?我根本就没碰到绣球好不好。” 家丁们:好像是哦…… “但是老爷说了,你就是姑爷。” 夏墨挑眉,反问:“所以你们这还是抛绣球吗?” 家丁们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些等着重获机会的看众就先大声反对了。 “是啊,这可是抛绣球,绣球人家碰都没碰过,怎能要人家娶呢?这不合规矩!” “方才我站得比较近,那绣球飞过去时是真的没碰到人家,当时被他边上那位一手拍开了,我看的一清二楚。” “是啊是啊,我也看见。” 听到周遭的声音,夏墨微微勾唇,“你看,大家都看到了,所以这是个误会。” “这……” 几个家丁为难,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们还有事,就告辞了。”夏墨说完就转头看向面色稍霁的男人。 “川哥,我们回去吧?” “嗯。”男人沉沉应了声。 终于吭声了! 见男人舍得理自己了,夏墨心喜,“那走吧。” 于是两人便想走,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又被那几个家丁拦下。 “你们还不能走!”为首那个家丁说道。 然后又叮嘱其他家丁:“你们先看着他们,我现在就去和老爷汇报此事。” “好!”其他家丁异口同声道。 “川哥,怎么办?是多留一会?还是直接走?”看着蹬蹬蹬跑远的家丁,夏墨幽幽道。 第308章 我就不娶(2) 凌川抿了抿嘴,“走。” 夏墨眼眸一弯,笑应了声好。 见两人仍执意要走,留下来看守的家丁自是不愿放行。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夏墨压下声线警告。 “今天是你们家公子的大好日子,我奉劝你们不要强人所难,闹得太难看了。” 奈何这些家丁见他身形如此单薄,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倒是挺忌惮一旁的凌川。 双方僵持不下,一言不合,家丁们就撸起袖子想拿下两人。 看着步步紧逼的家丁,夏墨激动道:“川哥,你别动手,让我试试呗!” 主动送上门的小白鼠,彼时不用更待何时? 早就想试试自己身手的夏墨跃跃欲试,看得凌川心情复杂,都不知说什么好。 不过,看着这样的小哥儿,胸腔里那股横冲直撞的郁气又泄了不少。 有人听到夏墨的话,觉得他这是在大言不惭,也不看看这些家丁,个个都壮得跟头牛似的,就他那小身板,能抗住人家两拳吗? 偏偏那个看着挺能打,挺厉害的男人同意了。 “好,我不干预你。”凌川说 夏墨:“放心,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众人见状直摇头,心道这位傲慢的公子哥怕是要吃大苦头了,希望他待会不要哭得太惨。 家丁们见凌川居然真放任夏墨不管,不禁嘲笑对方傻。 不过对方傻,不正中他们下怀吗? 只要抓住这个嫌弃他们公子的人,到时,他们老爷定会重重有赏。 如是想着,就有人按耐不住了,直接朝夏墨抓去。 夏墨眼神一凛,直接抓住对方的手腕,然后腿扫他的后膝处,轻易将其击倒在地。 喔,原来有两下子,众人想。 见同行失手,有人不信邪,猛冲过去,结果被夏墨一脚踹出几米远,着实吓众人一大跳。 “嘶,这小公子看着娇弱弱的,没想到力气这么大,我看着都觉得疼。” 夏墨踢开一人后,就见又有人想搞背后偷袭,于是转身抬脚一踹,好死不死正好踹中对方脐下三寸,那人躲闪不及,顿时痛得弓腰痛嚎。 现场的男性见了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莫名觉得胯下一凉,纷纷往后退,离这位凶残的公子远点。 夏墨环顾四周,对那些惊惧地望着他的众人很无语,随后又低下头,歉意地看向倒在地上捂着裤裆哀嚎的男人。 唉,他真不是故意的,对方长那么高,还不守武德,他也只是想把人踢飞而已…… “那个兄弟,你没事吧?”夏墨上前两步,不好意思道。 那人见他靠近,忍着痛也要往后退。 这话问的,踢那里能不痛吗?要不让他踢回去试试! 见对方害怕,夏墨讪讪停下,不再靠前。 而另一边,阁楼上。 听了家丁话后的黄老爷笑容凝在脸上,继而勃然大怒。 “你说什么?他不愿意?!” 下人肝胆颤了颤,瞬间将腰弓得更低了。 “是,是的老爷,那公子说他已成家,一生一世一双人,不会再娶他人。” “岂有此理!他当我黄家哥儿是那么好欺的?想耍就耍?”黄老爷怒极。 “老爷不好了,他们打起来了!”有人慌张跑进来道。 黄老爷走出去往下一看,就看见自己魁梧有力的家丁被人压着打,更是怒火中烧。 “走!我倒非要跟他们说清楚不可!” 说着黄老爷就飞快跑下阁楼,朝夏墨他们方向奔去。 其他家丁也跟着上前,也有丫鬟见事情不妙,赶紧去给他们少爷通风报信。 “都给我住手!” 黄老爷一登场,围着的人群纷纷让出路来。 夏墨:“……” 早就不打了好吧。 黄老爷嘴角下抿,先看了眼家丁,才沉着脸打量起夏墨和凌川来。 夏墨和凌川就杵那里,随便他看。 “你既然无意娶我家哥儿,为何还要来此,你让我家哥儿如何自处!”黄老爷质问。 夏墨疾首蹙额,澄澈眸光锐利地看向黄老爷。 “你家哥儿抛绣球,自然是接了绣球的人娶他,我没碰到绣球。” 黄老爷心虚了下,但想到这是他的地盘,又立马理直气壮起来。 “你说没碰到就没碰到?” 夏墨闻言,扯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照你这么说,碰到绣球的人都要娶你家哥儿了?” “我才没有这么说!” “那你说那么多做什么?我本来就是来吃东西的,不信你问面摊老板。” “是啊是啊,黄老爷您先别气,这事有误会,我也看到了,这位小公子确实在吃东西。” “我也看到了,而且绣球真的没碰到人家。” “还有我……” 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言,黄老爷面色难看,但没有对策的他只能干瞪眼。 第309章 我就不娶(3) 见黄老爷哑口无言,夏墨朱唇微勾,仗着人多势众双手一摊道:“你看,都说是误会了,强扭的瓜不甜,在下也确实无此意,所以还是到此为止吧。” 黄老爷脸色铁青,想他黄家在凌云县好歹也是个大户,这事若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今后他的脸往哪搁?还有他家怜哥儿…… 黄老爷沉眸思忖半晌,神色变幻了好几下,才蠕动嘴唇语气生硬道:“不行,不管如何,你今日非娶怜哥儿不可。” “就不娶。”夏墨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老头怎么这么犟,怎么就想不通呢? “黄老爷,说实在的,听闻您家境不错,您那哥儿也是个好的,求娶之人多如牛毛,又何必拉着我这个有夫之夫不放呢?”夏墨道。 黄老爷冷哼,但听到对方肯定他家哥儿后,说起话来也没再那么针锋相对,但内容嘛,依旧让夏墨无语。 他说:“你也知道我怜哥儿人不错,那你为何不愿娶他?我们都不嫌弃你有夫郎,不过怜哥儿嫁过去后得做平妻,绝不做小。” 夏墨:“……” 老哥啊,你这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连人都不想娶,还抬什么鬼平妻啊! 要不是想着不暴露自己的哥儿身份,夏墨都想直接冲他大喊:老子才是人家夫郎,娶夫郎这种事永远不可能,除非,除非他川哥…… 咳!夏墨暗咳一声,侧头飞快瞟了男人一眼,才对黄老爷道:“当然是因为我情有独钟啊,心里只有我夫郎一人,我们已海誓山盟,所以我是绝不做对不起他的事的。” 对于夏墨的情深,众人是看在眼里,也觉得黄老爷再威逼下去就太不厚道了,不禁劝起他来。 “黄老爷,你看人家公子和他夫郎感情深厚,恩爱有加,就不要为难人家了。” “是啊是啊,黄老爷,你也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呗,我仰慕怜哥儿已久。” “退一万步说,人家公子都没碰到绣球……” 看到众人再次站到夏墨那头,黄老爷心里那个气啊。 也不知是不是这股气打动了他的任督二脉,他竟质疑起夏墨的话来。 “你说你成婚了就成婚了?说不定你就是不想娶我家怜哥儿,才故意编出来的理由。” 见黄老爷仍揪着小哥儿不放,凌川寒眸一敛,自上而下看他,声音阴冷道:“就算是,你又当如何?” 黄老爷当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指着夏墨朝四周道:“你们看你们看,他的同伴都承认了!” 围观众人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夏墨就又给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击。 只见他突然转身贴向那个面相凶悍不好惹的男人,然后抬手勾上对方脖子,再把他头往下压,自己则踮起脚尖碰了下对方薄唇一下,一触即离。 喔哦!众人目瞪口呆,黄老爷爷被夏墨这不按理出牌的举动给震傻眼了。 然而夏墨就像怕黄老爷还不死心一样,心思一转又大声道: “他就是我夫郎!是我让他把眉心的孕痣掩遮住了,这样就不会有人过分关注我们。黄老爷,你家怜哥儿是不错,但我喜欢我家夫郎这样的!” 夏墨说的一脸认真,看黄老爷的眼神里带着谴责与无奈,就好似说:要不是你胡搅蛮缠,我也不会将我们的关系公之于众一样。 黄老爷和围观群众:“……” 他们真没想到,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竟是哥儿身,还有这位小公子的口味……还真是与众不同。 而凌川本人,在小哥儿突然袭击他嘴唇一刻,他心情非常美妙。 但当小哥儿说他是他夫郎,众人看他那见鬼的眼神时,美妙就瞬间被诡异感和无奈代替了。 他动动嘴唇,面无表情看向演上头的小哥儿,说:“夫君何需与他说这么多?” 夏墨虎躯一震,猛地看向男人,然后又立即垂下眼帘,嘟囔着嘴委屈巴拉道:“还不是因为他死皮赖活非要我娶他家哥儿,你别气,我这不是被逼无奈才说的。” 众人见状,自行脑补。 哦,原来不是人家公子想让他遮住孕痣,而是这哥儿自己自行见秽,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黄老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他很快收起惊愕的表情,恢复以往冷静。 但被夏墨这么一整,他心里确实犹豫起来。 有个这么大块头的夫郎,还如此不好相与,他家怜哥儿嫁过去之后,怕也是遭罪受。 于是他再次打量起凌川来,然后不确定地问:“你们当真是夫夫?” 夏墨重重点头,“自然,我发誓。” 到了这个地步,凌川能干啥?自然是继续配合小哥儿将戏演到底喽。 他眼皮一抬,冷冷看向黄老爷,眼神阴鸷道:“我不会同意他再娶的。” 黄老爷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刚想说什么,人群中就传来骚动。 “老爷,公子他来了。”家丁说道。 “他来做什么,”黄老爷回头,就见他家哥儿带着小厮越过人群,朝他走来。 夏墨和凌川看去。 这位怜哥儿依旧脸戴薄纱,不过人一靠近,面纱下的容颜就能看个大概。 身材纤细,五官周正,眉眼刻着淡然,用夏墨的话来说就是个文静类型的小男生。 他们在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们,但这时间很短暂,片刻他们便双双收回视线。 夏墨和凌川相视一眼,没说话。 而怜哥儿则看向他老父亲,说:“阿爹,我听说你们打起来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一提这个黄老爷就气,狠狠瞪了夏墨和凌川一眼,“还不是因为他不想娶你。” 怜哥儿其实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假装不知道一样,又看向夏墨:“公子不想娶我?” 见没有咄咄逼人的起势,夏墨也愿好声说话。 “不想。原因有二,一是我已成家,这是我夫郎,我此生不会再娶;二是公子你看走眼了,我压根就没碰到那绣球,它还没落到我身上就被我夫郎拍开了。” 怜哥儿蹙眉,眼珠一转,视线便落到凌川身上,“他是你夫郎?” 第310章 我就不娶(4) “嗯,说过好多回了,不过这并不是重点吧?”夏墨道。 确实不是重点,抛绣球,夺球者胜出,人家公子都没参与,又何来必须娶他的理由。 闻言,怜公子暗叹。 方才在楼上惊鸿一瞥,只觉这人模样生得好看,反正都要嫁人,还不如找个好看的,哪里会想到事情变成这样。 见儿子沉默不语,爱儿心切的黄老爷想也不想道:“你真喜欢他?若你喜欢的话,就算他不愿,阿爹绑也给你将他绑进去和你拜堂。” “……” 夏墨无语,凌川脸黑。 怜哥儿对黄老爷笑了下,“阿爹,这事交给我自己处理吧。” “欸,好,那怜哥儿你看着办,阿爹就在边上看着。”黄老爷道。 看着这样的黄老爷,夏墨心思复杂,心想既然他这么宠自己儿子,那干嘛还让他抛绣球啊,也不怕找了个不好的? 夏墨吐槽间,怜哥儿就走了过来。 “你真不想娶我吗?我家底丰厚,愿意与这位哥哥一起服侍你。” 夏墨突闻“服侍”一词,鸡皮疙瘩瞬间掉一地,连忙摇头:“不要也不想。” 怜哥儿见他没有丝毫犹豫,不免有些心堵,又像是不服气一样,“我若嫁过去,嫁妆都给你。” “不用,我有钱。”凌川眉眼冷了几分,对纠缠不休的黄家父子没啥好感。 见川哥发话,夏墨赶紧附和:“没错,我们有钱,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沦落到卖身这地步。” 怜哥儿咬唇,黑白分明的眼直勾勾盯着夏墨,心里一阵惋惜。 这么钟情忠一的人,要是他早点遇到就好了。 黄老爷也看得出来,他怜哥儿挺喜欢夏墨的,正在想要不要让人回去叫些人手来直接抢人时,就有人突然跑出来向怜哥儿示爱。 “怜哥儿,他不愿是他眼瞎,我叫宣予安,是凌云县潼村人,今年二十又二,今年刚中秀才,家中有二老一兄弟,无妻无妾。怜哥儿,我仰慕你很久了!我不要你嫁妆,也不会三妻四妾,你若觉得我尚可,可以考虑一下。” 男子一通告白后,脸和脖子就刷地红透了,几乎能滴出血来。 在乱哄哄的议论中,他紧握双拳又松开,一双手有意无意地攥了攥衣服,像是无处安放一样。 他在紧张,不,他非常紧张。 顷刻间,夏墨和凌川就从被看戏的变成了看戏的。 也就是这时,有一辆比普通马车大上许多的马车路过此地。 听到喧哗后,里面的人掀开侧边的帘子看了一眼,便让车夫靠边停下。 “吁——”车夫一拉缰绳,马蹄原地咴咴几声,便停在了人群后面不远处。 “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围了那么多人?”冷清的男声从车内响起。 闻言,与车夫坐一起的随从回了句“爷稍等,属下这就去看看”,便跳下了马车,朝人群走去。 而豪华的马车内,谢豫微笑道:“九爷对这些也感兴趣?” 男人笑着摇头,“只是觉得突然围了这么多百姓,里面八成是发生了事情,既然路过,停下看看也无妨。” 谢豫点头,“九爷大义。” “谢兄说笑了,不过是些细碎小事,何来的大义?” 见男人否认,谢豫只微微一笑,便不再执于这个话题。 又过了一会儿,去打听情况的随从就回来了。 “九爷,那里之所以围了那么多人,是因为一富商给自家哥儿举办抛绣球招哥婿,但那哥儿似乎看中了一个没碰到绣球的公子,但那公子已有家室,不愿……” 随从语速飞快,很快就把打听到的消息说来,谢豫和九爷听完后只觉那位拒婚的公子稀奇,但也能理解。 九爷感慨了一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然后转睛看谢豫。 “这世间少有忠情之人,既然是误会,那这家老爷再另挑良辰吉日举办便是……走,我们也去看看。” “好,我也想看看那位公子是何等风采,竟让人家哥儿一见情深,非嫁不可。”谢豫道。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朝人群方向走去。 正当他们要靠近人堆时,一个与随从一般装扮的男子在车夫的指引下步履如飞地奔向他们。 “主子,书澈公子他情况有变!”一见九爷,男子就赶紧道明来意。 九爷脸色大变,顿时将抛绣球的事抛之脑后,追问男子:“书澈他怎么了?” 谢豫表情也瞬间凝肃起来,遂静待男子的回复,好进一步判断对方是不是和他猜想的一样,中了蛊毒。 “公子喝了药后睡的好好的,突然开始喊疼,然后越来越剧烈,在床上翻来覆去,要不是及时往嘴里塞了布,公子他险些咬破舌头。”男子道。 “怎么会这样?书澈他不是已经喝了几一副药了吗!”九爷猛地扭头看谢豫。 谢豫紧拧眉心,这反应确实像蛊毒发作,抬眸看了一身寒气的男人一眼。 “我们先回去看看,我怀疑,书澈公子除了中那毒以外,可能还被人下了蛊。” “什么?你说下蛊?”九爷声音不稳,带着轻微的颤意。 “没错。”谢豫点头,既然瞒不住,那就不瞒了。 “我昨日给书澈公子把脉时便发现他脉象古怪,回去翻阅了医书,虽然脉象和书上描述相似,但书澈公子并没其他反应,我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蛊毒。” 想到遭罪的心上人,九爷眼里流露出浓浓的疼惜。 “现在确定了吗?” “八成是如此。”谢豫说。 九爷一听倍受打击,然后浑身戾气道:“敢对书澈动手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谢豫不语,关于隐秘的事他从不多问。 这时,很有眼力见的随从已经将马车拉了过来。 于是他和谢豫急急上马车,马夫手里的马鞭一挥,棕马嘶鸣一声,就拉着马车扬长而去。 夏墨夫夫和黄老爷等人被重重围在里面,所以他俩和谢豫都不知道,他们在凌云县竟有两次擦肩而过。 当然,对于夏墨他们来说,没遇到才是最好的。 第311章 赌一把? 人群中央,宣予安正在接受黄老爷和怜哥儿的审视,整个人像是被丢入灶炉里一样,又燥又煎熬。 他想,这恐怕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勇敢最不顾后果的事了,但是他不后悔! 想着,宣予安就微微挺直胸膛,迎上怜哥儿的目光,不想被夏墨比下去,而夏墨则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果然,比起瓜田里的瓜,他还是比较喜欢当那只吃瓜的猹。 “宣公子,你真喜欢我?”怜哥儿口吻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是!我钟意你很久了!”宣予安梗着脖子回道,但由于他太过紧张太过急切的缘故,说是吼也不为过。 听到自己洪亮的声音都快盖过周遭的一切后,宣予安就有些羞涩难当了。 他平时真不是这样的,怜哥儿会不会觉得他太猛浪了? 宣予安懊恼,胸膛又开始剧烈打鼓,不过,他依旧努力稳住情绪,等待心上人最后的宣判。 夏墨看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就觉好笑,侧头和凌川附耳起来。 “川哥,你看他如何?我觉他俩还挺般配的,尤其这位宣秀才,眼里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 凌川眼睑一垂,“阿墨很看好他?” “是看好他们。”夏墨纠正男人的话,“说实话,我也没觉得怜哥儿多喜欢我,估计就是刚好看到我长得帅。” 凌川挑眉,冷漠的瞳孔里浮上淡淡的笑意,揶揄道:“就不怕待会儿被人绑进去拜堂?” 夏墨眨眼,听这口气,他川哥似乎消气了! “有你在,谁也绑不走。” “要是绑走了怎么办?”男人又问。 “嗯……那我就自己逃出来,然后去找你。”夏墨故作考虑的说。 闻言,凌川笑了。 这一笑,他眉宇间骇人的戾气瞬间拂之一空,像冰雪融化,春花粲然。 这让暗中观察他俩的人直呼稀奇,包括看似在考虑宣予安,实则在观察他们的怜哥儿。 沉默,又是漫长的沉默,久久不得答复的宣予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也知此乃人生大事,对方考虑久些也是应该。 见儿子一直晾着人家,黄老爷干咳两声,决定打破这尴尬的场景。 “宣秀才啊,老夫看得出你有心想娶我家怜哥儿,但是你说的那些,你父母知情吗?”比如绝不纳妾什么的,这一点他都做不到。 见黄老爷愿与自己搭话,宣予安不敢怠慢,赶紧回话:“黄老爷放心,这事我能做主,家中父母心宽,只求我与兄长平安顺遂,踏实过活,没其他要求。” “嗯。”黄老爷捋了捋他的山羊小胡子,对宣予安的回答很满意。 随后,他瞟了眼一旁的夏墨和凌川,又看看紧张不已,却又期望地望着他的宣予安,转头对怜哥儿道: “儿啊,你怎么想的?要我看这小伙子挺不错的,比起某些有眼无珠的人好多了。” 黄老爷说到后面就忍不住刺夏墨他们一下,与其热脸贴人家冷屁股,还不如这位宣秀才呢。 长得俊,嫁过去不用做小不说,还当个秀才夫郎。 听到黄老爷对自己的认可,宣予安一双桃花眼瞬间亮了起来,欣喜若狂地看向怜哥儿。 怜哥儿对上他的眼看了好几秒,忽然微微一笑道:“宣公子,你想娶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清楚。” “怜哥儿。”黄老爷表情微变,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眼神有些不赞成。 “没事的阿爹。”怜哥儿给他睇了个安抚性的眼神。 黄老爷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偏开头,随他去了。 见状,夏墨眼珠微转,总觉得怜哥儿和宣予安要谈的事极可能和他愿意抛绣球定婚有关。 毕竟按道理说,凭着怜哥儿的身家,他想要找个好夫婿并不难。 想到这,夏墨就抬起眼眸,意味深长地看了走远的两人一眼。 而此时此刻,沉浸在心上人愿意嫁给自己的宣予安正脚步虚浮地跟着怜哥儿走到一块空地上。 与心上人独处,宣予安既紧张又狂喜,手心都激动得冒汗了。 “怜哥儿,不管你要和我说什么,我的不会改变要娶你的决心!”宣予安盯着怜哥儿的眼,无比真诚道。 怜哥儿闻言心里暗暗摇头,本想说他话不要说得太死,但最后还是换了种说辞。 “宣公子,你先听我讲完,当然,我也希望即便你反悔了,也不要四处宣扬这事。” 怜哥儿知道自己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风险,但当他看到那位公子与他夫郎的互动时,他不得不承认他羡慕了,也贪心了,所以想赌一把。 听出对方语气里的严肃,宣予安为表忠心,当即竖起三根手指发毒誓。 “怜哥儿,我宣予安对天发誓,不管你等下说了什么,我绝对会守口如瓶,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别!”怜哥儿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你无需发毒誓,只需保密就好。” 望着心上人微蹙的眉眼,宣予安心中软成一片,他依旧那么善良。 “好,你说,我听着。” “嗯。”怜哥儿低低应了声,然后咬了咬唇,道:“方才你说你无妻无妾,若娶了我,你便不会再娶他人,此话可当真?” “自然。”宣予安不假思索道,“得你一人,我此生足矣。” 怜哥儿性情再冷,也被他三番五次不加掩饰的直白给羞红了耳尖。 “好,那我告诉你,我此生都无法孕育子嗣呢?” 说完,怜哥儿眼睛就一动不动地盯着宣予安看,想从对方脸上看到犹豫,毕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然而宣予安却笑了,紧绷的弦瞬间松开,他没有任何迟疑道:“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没有就没有吧,我阿哥阿嫂早就给爹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传宗接代有他们就够了。” 听闻这样的答案,怜哥儿眼睛微微睁大,很是讶然。 真的会有人不在意这个吗?况且,对方还是个秀才老爷…… 宣予安见他反应呆呆的,和以往表现出来的冷清淡然不一样,只觉鲜活和可爱。 渐渐的,他也不那么不知所措了。 第312章 我不介意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要和我说的吗?”他眼眸含笑地望着他。 怜哥儿愣愣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急,等想好再说。”宣予安道。 “嗯…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能生吗?”怜哥儿握拳,一狠心决定把不打算说的也说出来,对男人试探到底。 宣予安摇头说:“哥儿本就难孕育子嗣,所以从肖想你开始,子嗣就不甚在意了。” 怜哥儿默了默,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宣公子,哥儿是不易受孕,但不是不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因为意外才不能生育的。” 意外?何种意外?只有难以启齿的意外,才会让一个人不直接道明…… 宣予安不是傻子,顿时脑中轰鸣一片,脸上瞬间布满阴云。 将他反应看在眼里的怜哥儿扯扯嘴角,垂下眼睑,将情绪掩盖。 果然,没一个人能接受,虽然他没有被彻底毁掉,但也是坏掉了…… “宣公子,我看,娶我这事还是算了吧,希望你能……” 怜哥儿低着头说,但话没说完就被对方火气冲冲地打断了。 “不!怜哥儿,我要娶你!是谁欺负你了!老子我扒了他的皮!”宣予安忘了礼仪,忘了修养,一把抓住怜哥儿双臂怒不可遏道。 怜哥儿猛然抬头,对上他盛满怒火的眼,怔了好几秒。 “你真不介意吗?” “不介意,这不是你的错。”宣予安坚定不移道,然后又放柔语气,“这事我知道就好,以后你千万别往外说,知道吗?” 真是傻哥儿,居然因为不想欺骗对方而把事告诉别人,一点都不设防。 这一刻,宣予安无比庆幸自己敢于跳出来和怜哥儿表白心意。 怜哥儿心思敏感,他一直在观察宣予安,也看得出来对方是真不介意。 他这是赌赢了吗?怜哥儿自问。 应该是吧,至少,暂时如此。 “好,那我们成亲吧,待会我让爹爹把你家人接过来。”怜哥儿道。 “好!”宣予安欢喜若狂,松开了抓住他双臂的手,转为牵住他右手。 炽热的温度从男人宽厚的掌心传递过来,温暖了怜哥儿冰凉的手。 他唇角微扬,决定把自己故意误导对方的话说清楚:“宣公子,在过去之前,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 “嗯嗯,你说。”反正对方已经答应嫁给他了,就算再迫不及待,他也愿听他说完。 “其实,我并没有被人欺负到……” 怜哥儿开始回忆起这件令他一生都无法遗忘的事,而宣予安听完之后,对心上人是更加疼惜了。 原来,怜哥儿之所以不能孕育子嗣,是黄家一个姨太太搞的鬼。 怜哥儿虽不是汉子,但他经营有道,能力比上头几个哥哥都要厉害,外加黄老爷对他十分宠爱,最后竟传出了黄老爷要将家族产业交到他手上的风声。 单怜哥儿将几个哥哥比下去这一点,就让家中的夫人姨太们不高兴,又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是气炸了。 所以他们想尽快把怜哥儿嫁出去,只是他们还没挑好人选,有个本就憎恨怜哥儿亡母的姨太太就先坐不住了。 她在一个天寒地冻的雪夜,竟买通下人给怜哥儿下药,然后想将他送到一个年上五十的客人床上。 发现自己中招后,害怕不已的怜哥儿奋力反击,最后砸伤了那客人的脑袋逃了出来,但对方不愿放过他。 在被追赶中,忍着身体燥热的怜哥儿拼命奔跑,最后毫不犹豫跳入了冰湖中。 因此,他得救了,那些人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是他的身体却被冻坏了,还有他的名声…… “这帮畜牲!”宣予安怒道,然后又安慰怜哥儿,“你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 “好,我们过去吧,我爹应该等久了。”怜哥儿对宣予安露出了真心的笑。 另一边,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他们在聊了什么的众人早就等不及了。 有些甚至和黄老爷抱怨起不公平来,若是那秀才和怜哥儿谈妥了,那他们不就彻底没机会了吗? 对此,黄老爷笑呵呵地表示,诸位其实也可以想宣秀才一样大方向我儿示爱,毕竟只要我儿同意了,他这个当爹的没意见。 众人闻言,就算心中不服也没办法。 是他们脑子不够灵光,是他们没有像宣秀才那样豁出去胆,在怜哥儿陷入窘境时挺身而出…… “快看,他们过来了!”有人突然大声道。 这时,夏墨和凌川仍在,本在闲聊的他们听到这话后双双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哦豁,牵手了,看来是谈成了。 一时间,错失第二次机会的人发出哀嚎,而黄老爷则面上大喜,对夏墨那点不愉快也顷刻间消散了。 他疾步上前,迎上怜哥儿和宣予安,视线落到他们牵着手上,然后询问怜哥儿:“确定是他了?” 怜哥儿抬头,对上父亲的眼,笑着点头:“就他了,阿爹,谢谢你。” 许久没见到儿子这样笑的黄老爷险些老横众泪,他抖动几下嘴唇,笑着道了好几声好。 “阿爹,你现在就派人去把宣,把安郎的家人接来吧。”怜哥儿又道。 “好,我这就让人去接。”黄老爷说着就转身把家丁叫过来,吩咐他们办事。 “多谢岳父大人。”宣予安说道。 黄老爷摆摆手,“不用谢我,以后怜哥儿他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他,知道吗?” “嗯,小婿会的,岳父大人放心。”宣予安郑重道。 黄老爷应了声好,就赶紧去主持大局,对围观的人说:“诸位,今日喜宴照旧,欢迎各位来吃流水宴。” “好!”众人乱哄哄回答。 而另一边,怜哥儿和宣予安走到了夏墨和凌川跟前。 对于夏墨,宣予安是万分感激他的不娶之恩。 而怜哥儿,他视线从夏墨脸上扫过,然后定在凌川身上,说道:“这位夫郎,刚才一事多有冒犯,若不嫌弃,二位便留下来吃个喜宴吧。” 凌川转头看向小哥儿,看到他眼中的亮光后对怜哥儿点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313章 观婚礼 于是,在怜哥儿的同意下,拜堂的新郎官火速换人,而新郎官的家人也被黄老爷派去的家丁接过来。 见到宣予安的家人后,黄老爷很是高兴,拉着宣父宣母直呼亲家好,看得出他对儿子以后的夫家很满意。 宣予安一家都不是什么尖酸刻薄的面相,宣母眉目慈善,宣父老实憨厚,他兄长宣予平也精瘦健康,和宣予安的温文尔雅不一样,但也瞧得出他的随性和善。 宣予平,宣予安,予以平安,难怪宣秀才说他的父母只求他们兄弟俩平安顺遂就好,还有躲在宣家嫂子身后,时时因好奇而探头来的两颗小萝卜头。 总体而言,这哥婿所言也不算虚。 至于被接过来的宣家人,直到被黄老爷拉着嘘寒问暖时仍觉得不太真实。 毕竟他们人在家中坐,就突然听闻宣予安要成亲了,娶的还是他心心念念的黄家哥儿,这着实让他们大吃一惊,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尤其黄老爷对他们礼待相加,没有半点瞧不起他们出身。 宣予安只来得及和父母短暂说了几句,时辰就到了。 哥儿成婚,无需像女儿家那样铺盖头,所以当宣予安看到被丫头虚虚扶着,穿着大红喜袍的怜哥儿一步步走向他时,人都看呆了,笑容在唇边不断绽放。 眼里心里,满是眼前人。 而怜哥儿,也溺在他的笑容里,唇角微扬。 千言万语,绵绵情意,尽在相望中。 高堂之上,宣家父母和黄老爷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都露出会心的笑。 “真是郎才哥貌,金童玉哥啊。”有人看着新人赞道。 闻言,与凌川一起站在边上观婚礼的夏墨认同地点点头,心道不就是嘛。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宣予安和怜哥儿最终在司礼的话下完成仪式,然后被一堆人簇拥着进了洞房。 夏墨远远看着,有感而发:“没想到就出来逛个街而已,最后还能吃上喜宴,这么喜气洋洋的场面,我还是头回参加呢,真热闹。” 凌川横扫四下,府上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宾客如云,个个笑容满面,左右阔谈。 不知想到了什么,凌川眸色微沉,低头深深看了笑意盎然的小哥儿一眼,似在思索什么。 而夏墨等了半晌,都没等到男人的回应,下意识想到黄老爷非要他娶怜哥儿那一段,不禁自弃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虽然他川哥好像消气了,但这一小插曲恐怕没那么容易抹掉,还有他后面还当众说川哥是他夫郎。 夏墨:“……” 呃,不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吧? 夏墨心虚,幽幽抬头看向男人,却恰巧看见对方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一样。 嗯?川哥他方才该不会是压根就没在听他讲话吧? 夏墨眼里升起丝丝疑惑,好奇他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难道是赵熙儿的事? 夏墨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男人,男人就先凝视着他的眼,对他郑重其事道:“墨儿,回去后我们重办婚宴吧。” 回想起他与小哥儿成亲的那天,他们连件像样的喜袍都没有。 夏墨惊讶地“啊”了声,是完全没想到男人是想这种事。 不过转而一想,他就很快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想这些了。 看来,川哥不是没听他讲话,而是听进心里去了,所以才会觉得他的感慨是羡慕,又或者觉得亏欠他,没给他一个像样的婚礼。 夏墨一下子把男人心里的想法参透了,不由灿然一笑,然后拒绝道:“不用,我们那样也挺好。” 凌川眉宇紧蹙,“但我想给你,别人有的,你也有。” 夏墨低笑出声,“嗯嗯,我知道,不过真不用,那天虽然没什么仪式,但我收到了很多祝福,还有你……” “这位公子,还不知如何称呼你们呢?”一道男音突然插了进来,是宣予安。 凌川冷冷看他,眼神不爽,奈何人家宣秀才高兴,大脑已经被无边的喜悦和酒精麻痹,自动免疫低气压。 夏墨看到喜事的主人公,笑道:“姓凌,单字夏,还没来得及祝贺宣公子抱得美人归呢,恭喜恭喜,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宣予安哈哈笑了几声,“多谢凌公子的祝福,我也祝二位长长久久,岁岁如今朝。来,我敬你们,干!” 宣予安说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家丁见状,也赶紧给夏墨和凌川奉上斟好的酒。 夫夫俩也不推辞,端起就虚虚回敬,一闷到底。 “予安,快过来,我带你去认认人。”黄老爷忽然走过来说道。 第314章 小乞丐 看到黄老爷,夏墨和凌川也不觉尴尬,倒是对方的表情有些别扭。 对于不想娶自家哥儿的夏墨,在看到自家哥儿久违的笑容后,黄老爷对他是又恼又感激。 恼夏墨的眼比天高,看不上他家怜哥儿,却又感激他们的拒绝,让怜哥儿遇到更般配的人。 黄老爷一过来,氛围就有点尴尬和诡异了,宣予安也发觉这一点,应了声“好”后就立马对夏墨和凌川歉意一笑。 “凌公子凌夫郎,你们随意,我先与岳父大人拜见各位长辈。” 夏墨点头,“好,宣秀才你忙,我与夫郎去那边坐坐。” 于是宣予安跟黄老爷走了。 而夏墨则和凌川走到流水宴上,挑了个边角的位置坐下。 等他们再离开黄府时,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吃饱喝足的两人也不急着回客栈,便逛起了夜市。 繁华的街市就是不一样,街上商品琳琅满目,行人摩肩接踵,比清河县热闹上许多。 尤其是这里还有条河流穿过,所以除了两岸喧哗,还有彩灯花船游湖。 船上美人载歌载舞,精心表演,又或是有公子书生们立于船头,弄诗舞文,观赏风景。 望着周遭的一切,夏墨眼花缭乱,很是开心。 “这里风景真不错。” “想游湖吗?”凌川见小哥儿眼睛一直盯着湖中的花船看,问道。 “游湖?可以吗?”夏墨眼睛一亮,抬起脸看他。 凌川:“当然可以,跟我来。” “好!那快走吧!”夏墨自动握住男人的手,让他快点走。 凌川看着他的小身板,薄唇微勾,“慢点,船不会跑。” “是不会跑,但是会没有。”夏墨头也不回道。 凌川笑笑,跨大脚步,跟上小跑的小哥儿。 最后,两人成功租到一艘花船。 他们上船后,船夫就开始划船了。 作为一位合格的船夫,他从来都是低头干活,两耳不闻船上事的,但这一次他竟坏了自己的原则。 因为他无意间看到了高壮的客人压着瘦小的客人亲! 本来他以为这是断袖,结果被压着吻的那个客人竟然叫对方夫郎! 船夫惊奇,他从未见过这般凶神恶煞的哥儿,于是他忍不住,偷偷摸摸回头看了几眼…… 将船夫震撼的表情看在眼里的夏墨笑得直不起腰,凌川对此很无奈,也懒得纠正那个误会了的船夫。 等玩够了,两人便打道回府。 夏墨一路笑呵呵的,今天他们可以说是过得非常非常充实,跌宕起伏。 只是夏墨没想到,在他们回客栈的路上,路过人烟稀少的街巷时,突然冲出了个抱着娃向他们讨钱的老乞丐。 对于这种,夏墨不想理会,拉着凌川就想往边上走。 然而老乞丐见自己说成这般可怜都感动不了对方,竟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捶胸蹬腿干嚎: “哎呀啊,我可怜的孙子呐,你命怎么这么苦啊,是爷爷不中用啊,你要是也去了,我这把老骨头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呜呜……” 夏墨顿足,低头看了眼老乞丐,然后转移目光,视线落到他脚边蜷缩成一团的小乞丐上,微微皱起眉道:“他是你孙子?” “是啊,我可怜的孙儿就要病死了,你们可怜可怜我吧,再不给他副药,他恐怕熬不住不过今晚啊。”老乞丐哭喊。 “不,不是……” 很细微的声音从小乞丐身下响起,老乞丐表情骤变,看向小乞丐的眼神多了抹戾色,但很快就敛去了。 夏墨眸光一凝,继而掏出钱给他,“快去吧。” 老乞丐接过一把揣兜里,然后抱起小乞丐对着夏墨和凌川磕头,嘴里喃喃有词:“多谢两位恩公了,哎呀,看来都烧坏了,我这就带他去开药。” 夏墨和凌川都是习武之人,听了自然比普通人要敏锐几分,小乞丐的话他们自是听到了,但是他们并不打算表现出来。 “别跪了,快去给他摘药。”夏墨眯起眼道。 “是,我这就去。”老乞丐爬起身,抱着小乞丐跑了。 等他跑远,夏墨才说:“川哥,走,我们跟过去看看。” “嗯。”凌川应道。 “嘿嘿嘿,又赚了一笔。”是老乞丐的声音,“呸,要不是为了钱,老子才不抱你这个灾星。” “喔,我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 老乞丐僵硬回头,登时被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的夏墨和凌川吓一跳,尖叫出声。 “啊!你你你……” “你个屁!”夏墨抬手就是重重一拳砸他脸上。 老乞丐痛得五官都扭曲,想要捂住鼻血直流的脸。 但夏墨仍觉不解气,又给了他一脚,将他踢飞。 “大侠饶命啊!我,我再也不敢了!这钱我还给你!”老乞丐看到夏墨走过来后,忍着痛把钱袋拿了出来,也顾不了里面自己原先的那一份。 夏墨斜睨了地上钱袋一眼,冷笑道:“他到底是不是你孙子?” “不是!他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小乞丐!他是灾星!”老乞丐后悔不已,他就不该和那灾星有接触! 夏墨凉凉看他,然后弓腰捡起钱袋,走向小乞丐。 小乞丐小小一团,看身形不过四五岁般大,夏墨和凌川相视一眼后,蹲下身去将人翻了过来。 小乞丐蓬头垢面,小脸脏兮兮的,看不出本来的样貌,他半磕着眼,眼底尽是灰败,没有一丝亮光。 “先将他抱回去吧。”夏墨说。 凌川同意了。 回到客栈,凌川抱着小孩上楼,而夏墨则向店小二要来热水。 当夏墨撩起袖子欲要帮小孩洗澡时,凌川说:“我帮他洗,你去弄身衣裳来。” “好。”夏墨也不跟男人抢。 等搓洗干净后,小孩的五官就露了出来。 他枯瘦的脸上眼窝偏深,但由于他眉色浓,天生异瞳,山根也高,所以显得五官聚拢而深邃。 看面相,是个长得很俊的小孩,可惜这份俊美被一道疤给破坏了。 像蜈蚣一样的疤痕从他左眼的眉弓上蔓延到脸颊上,很狰狞,若再深上一分,小孩的眼估计就废了。 夏墨一个成年人看着都觉得疼,更别说对方一个小孩了。 “唉,是个可怜的孩子。”夏墨道。 现在人是救回来了,但是要如何安置这小孩,夏墨还没想好。 第315章 小孩醒了 想到那老乞丐说小孩是没人要的灾星,夏墨就忍不住长吁短叹,心里也能猜出七八分的原因来。 小孩没有孕痣,是个汉子,模样也俊俏,照理说不应该被人嫌弃才对。 毕竟在这个时代多多少少有点重汉轻哥,所以汉子要比哥儿受欢迎得多,是他那双异瞳惹的祸吧。 小孩中途倒醒过一次,但那会他也是努力撑开眼皮,毫无焦距地看了给他喂水的人一眼后就又眼睛一阖晕睡过去,双方都没来得及说什么。 也正是这样,夏墨和凌川看清的他的瞳色。 小孩左眼是天青色,烟雨朦胧,似有述说不尽的情谊;右眼则是浅棕色,像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很好看。 拥有这样漂亮的一双眼,说是被天使吻过也不为过。 知道世上还有其他人种的夏墨只会欣赏他的美,然后感慨一下造物主的神奇。 但这些搁这里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非己则异,异者必骇,骇者必诛。 不像他前世所在的世界,网络发达,人类开始挖掘宇宙奥秘,从而真正见识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比小孩异瞳更夸张的事都能见到。 所以,就算他们把小孩救下了,想找个人收养他也是件难事。 给点钱人家,应该会有人接受,但保不齐人家拿了钱等他们走后就把小孩赶走,又或者是虐待。 夏墨从不敢小看这些人对鬼神对异者的恐惧,想他刚重生那会儿,也只是对川哥有着莫名的信任,至于其他的人,他多少都防着。 见自己思绪一不小心就飘远了,夏墨无奈笑笑,垂下眼睑又望了眼已经陷入沉睡的小孩。 心想他们自己倒是不差他这一口饭吃,可他身有空间,若是将小孩带回去养的话,恐怕会非常不方便。 所以即便是很同情小孩,夏墨也不会感情用事,罔顾自己处境,继续让另一个人因他的事而感到不安,但若直接弃之不理,他又做不到。 是以,夏墨转头将问题抛给沉默不语的男人,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川哥,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他怎么办?” 他上辈子当了二十多年的孤儿,比谁都清楚这里面的苦与难,更别说流落街头还被人憎厌着的小孩了。 虽不知小孩经历过什么,可就他眼睛上那道狰狞的疤来说,恐怕已经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和心理创伤。 望着一脸为难的小哥儿,凌川何曾不懂他的心思,正因为懂,所以才没有立即拒绝。 “等他醒来问问情况再说吧。”凌川道。 小哥儿心肠比他软,否则也不会痛揍老乞丐,然后给这小鬼喂灵湖水。 “说的也是,之前听到的不过是那老头的片面之词而已,确实得先问问小孩。” 夏墨眉头一松,笑意重新爬上白皙的脸颊,无意瞥见男人衣服湿漉漉的。 “我们另再租一间房吧,你衣服也湿了,先洗个澡。” 小孩在这里,他们也不好进出空间。 知道小哥儿顾虑,凌川应了声好,便起身找掌柜重新租了间房,并要了特大号浴桶。 而夏墨则给小孩掖了掖被角,等男人租好房叫他时才跟着出去。 新租的厢房在隔壁,夏墨出个门就到了。 看到店小二带人进进出出送热水,夏墨索性慵懒地坐到一旁,单手支撑脑袋闭目小憩。 心想疯玩了一天,等川哥洗好后他也要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好缓解一下疲劳。 过了一会,随着房门的关上,屋内动静顿消,归于平静。 夏墨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后站起身,对朝屏风方向说道:“川哥,我进去帮你拿身衣服出来,随便躺会,你洗好了喊我一声。” 来这的时候他顺手将一把摇椅收进了空间里,现在刚好派上用场。 夏墨说完就准备进空间,结果下一秒就见他川哥光着膀子从屏风后出来了,看他的眼神黑如稠墨,密不透风。 咕噜…… 夏墨咽了口唾沫,目光下意识往下,瞟了眼男人性感无比的腹肌以及那系得松松垮垮的裤腰头,然后做贼心虚地撇开眼。 “那个我跟你说的你听到没,洗完了记得喊……欸!你干嘛!” 夏墨话没说完就被靠近的男人凌空横抱起来,然后转身朝某个方向走去。 夏墨心知肚明,顿时面色酡红,耳唇娇红一片,但也没反抗男人,而是抓着衣服,乖乖让人抱着。 凌川低头睨了眼神飘忽,脸蛋粉扑扑的小哥儿一眼,便抽回视线,边走边说:“一起洗,白日里让阿墨哥哥尽兴了,这夜里……总归让我这当夫君的,快活一下吧?” 快活……卧槽!这还是他川哥吗?居然用那么好听的声音说这种话! 夏墨心里万马崩腾,以为在船上已经把人彻底哄好了,结果是他自己想多了,人家压根就是吃定他了! 莫名间,夏墨脑中蹦出一句: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 …… 窗外月影朦胧,入了秋,连平时活跃的蟋蟀也不鸣了。 但在凉风重重的夜里,某间厢房里却热浪朝天。 他无力抓着木桶边缘,脖子因猛地刺激往后仰伸,性感的喉结瞬间暴露在空气中,像只被欺负惨了的漂亮白天鹅。 晶莹的泪珠从他殷红的眼角落下,滴入红尘滚滚的烟雾中,也水波融为一体…… 次日,阳光从雕花窗户洋洋洒洒地照射进来。 床上的小孩低吟一声,眼皮抖动,似乎要醒了。 感觉不对…… 小孩眉头一皱。 他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觉了,就像是躺在了软软的棉花团里,很软很暖和。 难道他已经死了?这是死后的感觉? 小孩想着,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结果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顿时惊呆了。 他真的是死掉了吗?怎么感觉不太像?小孩皱着眉想,便坐起身欲打量四周。 “你醒啦!” 坐在一旁和凌川吃早餐的夏墨听到声响,抬头一看发现人醒了,当即站起身走过去。 而小孩听到他的声音后也猛然转过头,就看见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人朝他走来,登时攥紧被子往里面挪,像只受惊的小野兽,瞪大眼睛,死死防备着。 夏墨瞧他反应这么强烈,顿住脚步不再上前,扯起嘴角放柔声道:“你别害怕,这里很安全,没人会欺负你。” 小孩抿着嘴不说话,眼睛却依旧警惕地盯着他。 第316章 我没有亲人了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夏墨换了种方式问,试图唤起小孩昨夜的记忆。 经他一提,小孩反应慢半拍似的,不过眼神略有缓和,看来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 夏墨见状,嘴边噙着的笑瞬间扩大,笑意从眼底蔓延到整个面部。 “我们那会听到你说的话了,便起了疑心跟上那老头,结果发现你还真不是他孙子,就把你带回来了。你现在感觉怎样?还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的?” 夏墨也没刻意隐瞒小孩,说完他就站在原地耐心等小孩回应。 凌川则在他说话间出去了,夏墨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瞅着有些茫然的小孩。 半晌,小孩涣散的眼神清明起来,眼中的警惕之色也褪了一些,但随之涌上震惊和浓浓的不解,这人为什么那些人不一样? 小孩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手,以及换上的新衣服。 这真的不是梦吗?真的会有人用这样温和的口气跟他说话吗?就不害怕吗…… 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在炮轰小孩,让他极度不安地交搓起手指,纠结得两条小眉毛都快皱成一团,却依然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夏墨等了片刻,见他低下头后就再也不敢看自己了,便斟酌一下字句道:“是手不舒服吗?我看到你手臂上旧伤。” 又是充满关怀的口吻,小孩背脊一僵,微微咬住唇瓣,手指捏的更用劲了。 等他移动手指时,月牙似的指甲痕就立马显露出来。 是痛的,所以这不是梦,他也不是死了,他真的被人捡了回来,对方还给他洗了澡…… 这些认知在小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不敢相信,因为除了爷爷,从来都没人这样待过他。 见小孩仍不搭理自己,夏墨又试探性上前两步,“嗯?不是吗?难道是饿了?” 小孩没反应,他沉浸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 哎,夏墨心里无奈叹息,若是小孩冲他龇牙咧嘴大声质问还好办,像现在这样拒绝交谈才是真的难搞啊。 “吱呀”一声,房门忽然被打开,顿时引起房中一大一小的注意。 他们不约而同朝外看去,就见凌川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然后笔直走向床上小孩,吓得小孩顷刻间整个人紧绷起来,像只被威胁到的小猫仔,闪电般挪到了最里面。 “不想饿死,吃了它。”凌川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碗往小孩跟前递,俯视着他音质偏冷道。 “……”夏墨嘴角一抽,这样说话真没问题吗? 想想柳家村那帮小娃子对川哥的畏惧,夏墨没时间吐槽,赶紧走过去。 而小孩确是低头抬头又低头,脑里满是长得像巨人一样高大还很凶很可怕的男人,心里很没底,怕自己会错意。 这个凶巴巴的叔叔,是真的要把粥给他喝吗?小孩想着,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好饿好饿。 这时夏墨靠了过来,见小孩恨不得将头埋进胸里,误以为是被吓懵了,没好气地撞了男人后背一下。 然后对小孩说:“川哥他人就这样,面冷心热,你别怕啊,你澡还是他给你洗的……对了,需要我喂你吗?” “!”小孩听了目光微滞,怎么都没想到给他洗澡的会是这个凶巴巴的叔叔,他那么脏…… 于是他又瞟了眼凌川递到眼前的浓稠小米粥,嗅着淡淡的米香,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真实渴望,吞咽了几下。 他已经好久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了,但他真的能吃吗? 他倒不觉得会他们会下毒,毕竟他一条贱命,想要弄死他轻而易举,他们何须如此麻烦? 还有就是,他不过是个灾星而已,身上没什么可图的,买给人家当奴隶都没人要。 而且,他们看着一点都不像缺钱的样子,也不像需要卖掉他或者和老乞丐那样装可怜去乞讨赚钱。 思来想去不过是片刻功夫,小孩觉得就算是死,能在死前吃饱肚子挺好,至少是个饱死鬼。 如是想着小孩就移动小身板,伸出小手飞快将碗从凌川手中夺了过去,然后狼吞虎咽喝了起来,连勺子都不用了。 咕噜咕噜,小孩吃得急。 夏墨见他终于肯接受了,心里瞬间松了口气,在一旁说了句“慢点吃,别噎着了,不够我们再要去,还有。” 小孩没回话,自顾自仰头灌着,速度没丝毫减缓,直到喝得差不多了他才抓起勺子,将底边残留的米汤和小米粒刮个一干二净,最后还舔了舔唇。 好好吃,他还想再吃一碗,小孩望着空空的瓷碗心声道,然后微微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瞄了床前的人一眼。 见他们态度始终如一,一个眼眸含笑,一个抿着嘴没什么表情,看着有点凶,但真的好像不是对他凶一样。 小孩垂下眼睑,睫毛轻颤几下,最后抿了抿嘴,鼓起勇气起身把碗还给凌川,然后又缩了回去,低低说了声“谢谢。” 夏墨和凌川相视一眼,都有些惊诧,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凌川将碗接过,淡淡问了句:“还要吗?” 明明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小孩却表现的有些急躁,就好像凌川问的是道送命题一样。 两人一秒就看出来了,于是夏墨说:“川哥,你去再盛一碗吧,我和他在这里等着。” 凌川看了小哥儿一眼,“嗯”了声便走了。 小孩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便猝不及防撞上夏墨的视线,惊得又立即低下头。 他的眼睛……差点忘了,他刚才好像对这个叔叔看了好久。 想到这,小孩不禁用力咬唇,越发不安起来 夏墨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小孩,你别怕,我和刚才那个叔叔都不是坏人。” 小孩微微点头,表示他们的确是大好人,除了爷爷以外,就没人对他这么好过。 将他动作看在眼底,夏墨再接再厉:“那就好,我看你身上有旧伤,估计要养一阵,你还有亲人吗?” 小孩沉默。 夏墨看了他一眼,又开口道:“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就先安心在这里住下,晚点我让大夫来给你开副药……” “我没有亲人了。”含糊不清的稚音从阴翳下飘出。 第317章 徐徐善诱 “啊,抱歉啊。”夏墨歉意道,原来小孩真的没亲人了。 小孩摇摇头,表示他无需向自己道歉,爷爷说过,人生老病死是常事。 “那你暂且住下吧,我姓柳,你可以叫我柳叔叔,方才那个是凌叔叔。”夏墨想了一秒便决定告知其姓氏,这样也方便称呼,至于如何安置他,还得和川哥商量商量。 “……谢谢。” 夏墨莞尔,是个很有礼貌的小孩,心理比他想的要好上许多。 “不用道谢,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我和你凌叔叔住的那个村里就有很多像你这般大的小孩呢,调皮的很……对了,我们是来这里游玩的,小孩你叫什么名字?是本地人吗?” 来游玩的,那就是说他们很快就要走了吗? 小孩眼睫一垂,失落地想,继而又觉得自己有些贪得无厌,得到一点温度就想继续拥有,觉得他这样的人就不该肖想这些。 但他真的很羡慕叔叔口中的小孩们,为什么他就不能像他们一样呢?为什么眼睛不一样就是灾星呢?他从来都没去伤害过谁…… 小孩杂乱无章地想着,心里非常难受,自弃极了,遂攥紧被角不吭声。 夏墨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不想说吗?不想说也没关系的,别紧张……哦对了,你今年几岁了?待会大夫开药时要报一下。” 为了能多套点小孩信息,他也只能旁敲侧击,出此下策了。 小孩心里酸酸涩涩的,嘴唇微凸了下,终是忍不住微微抬头去偷看这个爱笑的温柔叔叔一眼。 知道小孩在观察自己的夏墨唇边挂着淡淡笑意,假装没发现,开始一本正经地瞎掰:“不记得了吗?没事,现在的大夫可厉害了,会摸骨,这个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小孩动了动,双膝紧紧贴在一起,小声道:“不,不用请大夫。” 夏墨不放弃,循循善诱:“为什么不用?身体健康是人生活的本钱,你现在还小,身体恢复得快,但等老了以后,年轻时留下的病根就很容易爆发,我们不能忌医,还是说你怕药苦?呵呵,这没什么的,要是怕苦的话可以吃蜜饯。” “不,不是这个原因。”小孩立马否认,他才不怕苦呢。 “居然不是,那你倒是比村里的那帮小毛孩强,他们就很怕苦。不过既然你不怕苦,那你又是为什么不想看大夫啊?” 夏墨故意先拉踩一通,然后拍一下马屁。 哎,虽然还有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但为了拉近与小孩间的关系,从而了解到他的具体情况,他这也算是绞尽脑汁找话题了。 而再次被温柔叔叔追问原因,却不敢直言的小孩则心中暗道: 听说瞧大夫需要好多好多的钱,我这样的人不一定能活到那个时候,花了也是冤枉钱,还有,还有大夫应该也不会愿意给我这样的人瞧病吧? 是了,他们总是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会用小石头扔他,驱赶他,还会打他…… 就算是爷爷,对上他这双眼睛时也会伤神地撇开头,不是唉声叹气,就是骂老天狠心。 所以除了这两位叔叔不惧怕不在意他的眼,其他人似乎都不能接受他。 小孩心里清楚,他与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阴影下,他眸光倏然黯淡下来,两瓣小嘴唇瞬间抿紧。 夏墨见小孩又缄默不语,当起小鸵鸟,想了想便决定退一步,免得逼急了吓着人家。 故轻笑出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就是觉得你认真思考的样子挺好玩的,像个沉稳的小老头,和川哥挺像,嗯…也就是方才那个凌叔叔,你别往心里去啊。” 小孩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叔叔说他和那个凶叔叔很像? 小孩惊诧,心中似有一尾小鱼儿跳出水面,掀起了阵阵波澜。 他犹豫再三,终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眸糯糯地看向夏墨,瞅对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后才慢吞吞地问:“叔叔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像?” “想知道?” 夏墨心中雀跃欢呼,面上却神神秘秘的,说时还回头朝房门方向看了一眼,像是做贼一样,先看看主人在不在。 将他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小孩也跟着紧张起来,他想改口,想说自己也不是很想知道,但是这种感觉很新颖很微妙,他有点舍不得。 等他们离开这里后,是再也见不到了吧? 小孩嘴唇动了动,把憋在嘴边的话咽下肚子。 既然叔叔不怕他,那他就任性这一回吧。 因此,小孩在夏墨如炬的目光下微微点头:“想。” 夏墨星眸一弯,对他勾勾手指头示意他靠近一点,并趁机一屁股坐到床沿上。 “那你坐过来一点,咱们说悄悄话,不然他要是突然进来了就听去了。” 夏墨坐下的一瞬间,小孩下意识是想躲的,但好奇和贪念使然,他微微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他看了眼笑得一脸灿然,瞳孔里倒影着他身影的柳叔叔,才撑着床战战兢兢地挪了过去。 看着小孩从浑身警惕到愿意和他沟通,夏墨心花怒放,心道真是太好了。 小孩不敢靠太近,望着这段小距离,夏墨笑笑,这还不简单? 于是他直接低下腰凑了过去,小孩见状微微把头往后仰,但不碍事。 夏墨抬起一只手虚虚挡住嘴,压低声音道:“其实凌叔叔他以前和你一样,因为与众不同曾被村里的人欺负过。” 小孩听着眼眶一下子睁大了,对听到的内容表示难以置信,像凌叔叔那样强悍的人也会被人欺负吗? “你不信?”夏墨眼睑微垂,睨了小孩一眼。 小孩摇头又点头。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但我真没骗你哦。当然,现在没人敢欺负他,给他白眼了,因为他内心变得强大,人也变得厉害。小孩,只有庸人才会用浅薄的目光看待事物,才会不分青红皂白,不明辨是非。”夏墨语重心长道。 他也不要求小孩能听懂几分,反正说就说了。 第318章 哄小孩 不过小孩应是听懂了许些的,他瞳孔放大,眉眼瞪圆,嘴唇放松忘了合上,呆呆地望着夏墨。 也是,经历了人生苦难,遭受了诸多不公的小孩本就比较敏感和早熟。 他们对视着,无言中,长期积压在小孩心中无法发泄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般不可控制起来。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情绪磁场,那么彼时的夏墨可以说清晰地感知到小孩的磁场变化。 他眼神专注地盯着小孩看,仿佛透过他坚硬的表象窥到了即将爆裂开的冰面细缝,触碰到他冰封已久的心,只要他再用一点力…… 夏墨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故而直视着小孩的眼道:“与众不同不是你的错,它本身也没错。它很漂亮,很美丽,就像两颗被神仙眷恋过的宝石,很炫目,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眼,只要对视上,便好似会说话一样灵动。” 夏墨的声音不疾不徐,语速恰到好处,听着温柔而缱绻。 小孩心跳加快,狠狠撞击着胸膛,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眼角,然后又捂住心口,低下眉眼去。 从夏墨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孩发颤的眼睫,很浓密修长的睫毛像扑棱的蝴蝶翅膀,许是因为太过好看,在余光瞥到那道疤时,夏墨的心又是一沉。 就在这时,小孩重新抬头,目光一瞬不瞬望向他。 柳叔叔似乎永远都是这样温和又可信,像镀上一层金光,格外的耀眼,惊心动魄。 他深深为之撼动,似有暖流窜向四肢百骸,冲刷他冰凉的躯壳,又像有电光闪过,在他神经末梢里开了花,炸的他浑身麻溜溜。 咔嚓一声,静谧的室内,小孩像听见了自己内心冰川破碎的声音。 他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几下,鼻子一酸,眼底就兀地聚起了水雾,紧接着两颗豆大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滚落。 夏墨见小孩被自己说哭了也不急,反而是抬起手轻柔地揉了揉他发顶。 哭出来也好,瞧小孩这情况,一直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病来,能发泄一通是好事。 “乖,没事了,以后都会好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让叔想想……啊对了,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夏墨说着说着就又忽然顿住了,想到借用的古人话语似乎太深奥了,便换了种说辞。 “小孩,你所历经的事叔叔不能感同身受,因为对你来说,它们太刻骨铭心太难以忘怀了,不过叔叔希望,它们不是压倒你的巨石,而是你的垫脚石,会让你变得更坚强,更勇敢。” 夏墨话音未落,小孩的双肩就抖动得更厉害了。 本是无声落泪的他被摸头后便难以抑制地呜咽出声,而现在,更是难受得放声大哭起来。 “呜哇啊……”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不是他的错,也从未有人这样夸过他的眼睛好看…… 小孩两只手背胡乱擦拭着眼睛,可眼泪却是一发不可收拾,越流越多,怎么擦都擦不完,最后糊了整张小脸。 “呜呜呜,叔叔,你说我没错,呜呜……是他们的问题,是,嗝!是真的吗?” 泪眼汪汪的小孩抬起脸看夏墨,奈何隔了一层水色,他只能看个模糊的轮廓。 “当然啊。”夏墨点头,然后伸手指刮掉小孩眼底泪痕,鼓励道:“想说什么,想问什么,都说出来,叔叔会认真听,认真回答你的。” 小孩喉咙哽咽,吸吸鼻尖,良久才“嗯”了声。 “我,我叫萧安禹,今年八,八岁了,是莲花坳村人……他们都说我是灾星,可我没有害过任何人……但他们都说是我带来的灾难,因为眼睛,他们说我天生不祥,我很害怕,呜呜呜……” 小孩断断续续道,没有颠三倒四,一听便知道他是在回答夏墨之前的问题,逻辑通顺,看来智力上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这个看似只有五岁孩子大的小孩居然八岁了! 夏墨眉尖微微抬起,心中既惊讶又怜惜,面上确是眼睛一亮,用轻快的语气对小孩说道: “小孩,原来你叫萧安禹啊,很好听的名字,平安喜乐,大禹之才,看来给你取名的人很爱你呢。” 夏墨说时笑了下。 “小安禹,很高兴认识你,所以在这里我要郑重地告诉你,他们说的都是错的,你不是什么灾星,更不会带来不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 “…真的吗?”小安禹皱了皱泛红的鼻子,如鲠在喉道。 夏墨义正辞严:“嗯嗯,我骗你干嘛,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是秉性低劣,所以才会多加在美好的事物上抹上污点,然后彰显自己的平庸与愚蠢。” 萧安禹认真聆听,又抹了把红彤彤的眼眶,然后仰起脸,破涕为笑道:“叔叔,我很高兴,谢谢你。” 就算现在让他去见爷爷,他也没有遗憾了。 夏墨没忍住又撸撸他的小脑瓜,“傻小安禹,谢什么?叔叔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吱呀—— 房门再次被打开。 去盛粥的男人回来了。 凌川跨步走了进来,硬朗的五官充满了锐气,即便常态也蓄着无比强势无比霸道的气势,锋芒毕露。 他一进来,萧安禹就像见到猫的老鼠似的拘谨又畏惧,连泣音都硬生生地吞进肚子里。 夏墨见状想笑,但还是要给两位当事人一点面子的,故转头对男人调笑道:“川哥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小安禹的肚子就要饿扁喽。” 凌川闻言只轻轻瞟了眼缩头缩脑不敢看他的萧安禹,走过去,明知故问:“这是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哭声。” 没错,凌川已经在门外站了好一阵了,他是故意把空间留给小哥儿和小孩的。 方才,他要了粥上来之后,未靠近房门便听到小孩的哭声,不免惊奇。 因为小哥儿在柳家村时哄小孩挺有一手的,哪个小崽子看到他不是婶婶长婶婶短的,怎么到这就哭了? 凌川心中疑惑,本想推门而入,但转念又想到柳家村那些小崽子平时都挺怂自己的,便放弃了进去的想法,直到哭声渐歇他才进去。 第319章 小孩身世(1) “哦,那川哥你肯定是听错了,方才我和小安禹聊天呢,刚成为好朋友,高兴还来不及,哭啥?” 夏墨说道,不过瞧他川哥这样,估计早就上来了吧? 不得不说,知凌川者夏墨也。 对上小哥儿戏谑的目光,凌川只道了句:“许是我听岔了。” 夏墨余光扫过将自己缩到龟壳里的小孩,转移话题,“粥给我吧,你先吃早餐。” “嗯。”凌川把碗给小哥儿,又睇了眼小孩便走开了。 支开男人,夏墨转头去哄瑟缩着的萧安禹:“来,先喝粥,吃饱喝足才能快高长大。” 而萧安禹听到脚步声走远了,才敢舒头探脑。 红红的鼻尖红红的眼眶,还时不时朝男人离开方向偷看。 夏墨被他这怯懦的小模样逗笑了,故意耳语道:“在偷看凌叔叔吗?” “没。”小孩立马否认,收回视线目不斜视。 夏墨心里笑开了花,嘴上却“哦”了声,“瞧你似乎还挺怕凌叔叔的,放心啦,你凌叔叔他人也就看着凶了点,话也少了点,一般都不打小孩的。” 知道凌叔叔还在屋里的萧安禹背脊一僵,水灵灵的眼瞬间瞪圆,不太苟同地望着眼前坏笑的叔叔。 这是能说出来的吗?要是被听到去了怎么办?还有,一般不打并不代表不打啊…… 萧安禹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凌川布满阴云的脸,顿时摇头如捣蒜,“没有!” 夏墨扑哧一笑,将碗递给他:“我也觉得,喏,喝粥。” 萧安禹乖乖接过,小嘴唇微张,软绵绵道:“谢谢叔叔……也谢谢凌叔叔。” “不用谢,快吃吧。” 夏墨冁然而笑,即便与小孩的接触很短,他也能清楚地认识到小孩并没有被所经历的黑暗侵蚀殆尽,心中依旧保留着一方净土,真是难能可贵。 凝望着乖巧的小孩儿,夏墨不禁暗自冗长的叹了声。 萧安禹低头喝粥,这回不再狼吞虎咽,而是抓着勺子一口一口地吃。 吃了几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坐床沿的夏墨。 “叔叔也去吃吧,我好了会喊你的。”小孩嗫喏的说。 “那好,那有事记得喊叔叔啊。”夏墨也不执着,起身便朝外面食桌方向走去。 川哥在,小孩瞧着挺不自在的,还是先让他自己待会吧,反正他也不是一无所获。 至于剩下的,他只需找人打听一番,或许便能知道小孩的具体情况了。 这夏墨也没等多久。 吃完早餐后,瞧小孩精神还可以,夏墨改变主意,询问小孩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 毫无疑问,小孩拒绝了。 有问过小孩,他是要在这里,还是跟他们一起出去。 说到底,有些伤痛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不可磨灭。 “你一个人可以吗?要不川哥你自己去吧,顺便帮小安禹带两身衣服,我在这里陪他。”夏墨到底不放心小孩一个人在客栈里。 然而未待凌川答应,萧安禹就先急道:“不,不用的,不用给我买衣服。叔叔你也去吧,我不会乱跑的。” 萧安禹不想出现在其他人面前,虽然柳叔叔说过要勇敢,可他还是怕…… “真不想去?”夏墨蹲下身去,与垂头的小孩对上眼。 不敢正视他目光的小孩眼神躲闪,无处安放地乱瞟,抠着手指瓮声瓮气地嗯了声:“我不想去。” 夏墨思忖了下,觉得小孩有闭世心理很正常,妥协了。 “那好吧,不过小安禹,你要乖乖地等叔叔回来知道不?我们快去快回,不会很久的。” 小孩点头,“嗯嗯”两声。 “那叔叔们走了?”夏墨拨了下小孩披散着的发丝,然后将两鬓发丝撩到耳后,看来除了衣服外,还要给小孩买根发带。 “好。”小孩回道。 凌川黑眸望小哥儿:“走吧,他不小了。” 也是,八岁了。 于是夏墨站起身,又交代两句便和凌川走了。 大夫肯定是要找的,即便已经给小孩喂过灵湖水了,就算装装样子这药也必须开。 不过倒也不是很急,所以趁着找大夫的功夫,夏墨询问客栈小二关于小孩的事。 别的事不好说,但奇异的事就不一定了。 只要莲花坳是凌云县管辖的村落,像小二这种活动在人群聚集地方的人,消息往往都是最灵通的。 “客官,您问的这个我知道,不但我知道,这方圆百里基本都知道。”客栈小二道。 夏墨哑然,没想到小孩的事传得这么广。 他与凌川相觑一眼,“小哥,能具体说一下吗?” 客人询问,又不是什么密事,客栈小二自是言之不尽,反正也能忙里偷个闲。 “莲花坳离这里挺远的,要是寻常事我们铁定不知道,不过那小孩天生异瞳,还命里带煞,就一下子传开了,唉,也不知还活着没。” 客栈小二说完又唏嘘一阵,感慨时也命也。 果然不单单是瞳色的问题,夏墨眉头紧拧,没说小安禹他就住客栈里,还活的好好的,只道:“小哥,能说细吗?” 客栈小二本想说可以的,但恰巧看到有三两桌客人吃好了,顿时有些为难。 凌川见了直接掏出几枚铜板丢给他。 “嚯!”小二眼睛一亮,登时眉开眼笑,觉得就算被掌柜说一顿也没关系。 “嗨,又不是什么不能传的事,当然能说,嘿嘿……”客栈小二边说边将赏钱收好。 夏墨点头:“那小哥快跟我们说说吧,这异瞳小孩怎么还命里带煞了?待会我们兄弟俩还有点事。” 客栈小二一听立马收敛笑意,端正脸色道:“这事啊,还得从那小孩的父亲说起。” “莲花坳名字好听,可惜名不其实,只是个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那里苦人家多,那小孩的父亲萧家也是如此。” “听闻萧家不但穷,还兄弟姐妹多,这大家子,穷的连吃饭都成问题了,更别说娶媳妇了。” 客栈小二说着顿了下,望了眼听得认真的两人,继而话锋一转: “不过萧家的三个儿子最后还是娶了上媳妇。萧老爷子为了传宗接代,便找上了有哥儿女儿的人家,双方谈妥,同意把自家的哥儿女儿给对方儿子当媳妇,这样一来就不用纠结聘礼的问题了。” 第320章 小孩身世(2) 夏墨愕然,“还能这样?” 客栈小哥笑笑,“当然能,婚姻之事父母做主,听说他们那里这种也是常象,不能一概评论好坏。” 夏墨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时代看重子嗣,再穷也要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那这和异瞳小孩有什么关系?”夏墨又问。 “当然有关系!问题啊就出在这里。”客栈小二说着转动眼珠,故作神秘道。 “哦?难道是萧家三个媳妇当中有一个是异瞳?”夏墨说,毕竟基因遗传嘛。 凌川剑眉微挑,觉得小哥儿言之有理,但客栈小二否认了。 “当然不是,是萧家老三,也就是那小孩的父亲,他订好的媳妇被换掉了!” 夏墨:“!” 凌川:“……” 这人是轻易能换的吗?夏墨咋舌不已。 “然后呢?萧家是怎么发现的?” “听说是萧三掀盖头时发现的,萧三被换了媳妇就算了,还是由女人换成哥儿,要知道,这女人可比哥儿好生养,偏偏还是个哑巴哥儿,这一连带的,可是把萧家众人气狠了,当即扯上人直奔连家,让连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夏墨惊叹,凌川漠然。 不用想也知道这门媳妇铁定是没换过来。 “萧家找上连家时,连家也知事情败露了,但连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说他们儿子早就和萧家姑娘生米煮成熟饭了,要是他们非要把人换回来也行,他们也不介意,反正他们都没收钱。” “……”夏墨嘴角一阵抽搐。 果然,人不要脸则无敌。 “不用想,萧家人气死了,萧家姑娘名誉不在,他们要回来有什么用?所以非要连家把答应许配给萧三的姑娘交出来。” 说到这客栈小二又是啧啧几声。 “眼看萧家人要动手,连村长族老都来了,连家这才不得不说出原情。” “原来啊,这连家姑娘在与萧家定下婚约后,意外被镇上一公子相中了,开口就是十五两的聘礼外加一对银手镯!” “比起什么都捞不着的萧家,在又得知儿子和萧家姑娘已经圆房后,连家人心思就活络了,他们直接从拍花子那里买下那个哑巴哥儿,让他替自家女儿顶上,嫁给了萧三。” 听到这,夏墨神情无比复杂,“连家人这是吃定萧家啊。” 客栈小二嗐了声,“可不是嘛,反正萧家姑娘是回不去了,而连姑娘也被镇上公子接走了,萧家能奈他们何?” “后来呢?”凌川插了句。 “后来啊,听说是连家赔了钱,也就那么二两银子,萧家不服,扬言要么连家姑娘聘礼平分,要么就把人要回来,具体的我也不知是咋处理的,不过好像是因为字据没立清楚,最后还是萧家吃了亏。” “唉,前头不是说了嘛?这萧家穷,那哑巴哥儿也与萧三拜过堂,萧家也没那么多钱给萧三再讨门新媳妇,便认了这儿媳妇。日子啊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曾想三个儿媳中,萧三的哑巴夫郎却是最先有身子的。” “这本是件好事,萧家人也高兴,至少萧老爷子和萧三是高兴的。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哑巴哥儿生娃时难产了,诞下的婴孩还是个异瞳,这让人心生恐惧,都觉得这小孩邪乎的紧。” “所以他们就把小孩丢了?”夏墨眼神幽暗。 凌川薄唇微抿,不言,只眼神幽冷地盯着客栈小二。 “那倒没有,那萧三应该是和他的夫郎处出感情来了,萧家人不喜小孩,他便与萧家分了家。”客栈小二如实道,接着又长叹一声。 “可惜好景不长,萧三在娃子一岁多时也意外走了,听说是遇到大虫了,唉,人生难料啊。也正因这样,那里的人都认为是那孩子的缘故,觉得他瞳色有异,天生不详,是以命里带煞,专克亲近之人。所以萧家人也没一个人愿意出来接养这个小孩。” 夏墨愤然,“人母生子,本是历劫,丧命于兽口,亦是常人无所预料的难事,又何故将其安在一个稚子身上?”小安禹那时才一岁多啊! 客栈小二见他眼里染上薄怒,不免有些诧异,但念一想,便将其归于心善上。 他耸耸肩,“谁说不是呢,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谁也不敢赌。话说回来,两位客官怎么打听起他们来了?” 凌川一脸漠然:“好奇而已,听说小孩后来还是被他爷爷接回去养了。” 见对方不想说,客栈小二也不强求,只摇头道:“不是萧老爷子,萧家人避那小孩如蛇蝎猛兽,又怎可能接他回去?没活埋就算不错了,是同村的一个鳏夫收养了他。” 夏墨眸光微敛,这个鳏夫应该就是小孩口中的爷爷吧。 “只是那鳏夫年纪大了,养了小孩四年左右也走了,这回啊那小孩是坐实了命里带煞这一点,最后被驱逐出村了。” 夏墨彻底怒了,火气噌噌往上涨,“萧家人就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的吗?才五岁大的孩子,流落在外怎么活!” 客栈小二讪然,不禁怀疑眼前这位客人是不是那小孩母父那边的亲人了。 “阿墨。”凌川唤了声,他知小哥儿心里有多愤懑多不满。 夏墨深吸一口气,半晌才平复胸腔里翻滚的情绪。 即便知道小孩尚有亲人在,他也高兴不起来。 有这样的亲人,将小安禹送回去也只是死路一条。 其次,想将小安禹送别人家养也不太可能了。 红口白舌,肆意加诸在小安禹身上的是三条人命,不是什么阿猪阿狗的命,论对鬼神的敬畏和恐惧而言,谁敢接受? “多谢小哥告知,你先去忙吧。”夏墨心中烦闷极了,但也不会胡乱迁怒旁人。 “欸,好好好,客官若有其他想问的还可以找小的。”客栈小二走前不忘推荐自己一二。 夏墨应了声好,便和凌川离开了客栈,只是他凝着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凌川关注着苦大仇深的小哥儿,也知他在苦恼什么。 察觉男人停驻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夏墨幽幽叹息,抬头:“川哥,小安禹虽有亲人,但显然是送不回去了,他这种情况,现在想在凌云县找户人家领养他都难,怎么办啊?” 第321章 若他愿意,就带回去吧 要是萧家念及亲情,念及小安禹是萧三的唯一血脉,小安禹的处境也不会这般艰难! 凌川目光往下,深邃的眼沉着冷静,“墨儿很喜欢他。” 夏墨不否认,“小安禹挺可怜的,还很乖很懂事。” 凌川眼神暗了暗,沉默须臾道:“那就带回去吧。” “啊?带回去!”夏墨一惊,川哥他不是最担心被人发现他的异样吗? “嗯,可以带回去,入我们户下,但不能住一起。” 凌川直言,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至于那小孩愿不愿意,就是他的选择了。 夏墨盯着男人,迟疑道:“其实也不一定要带回柳家村的,只要远离凌云县就可以……好吧,川哥,你这个提议我很心动。” 夏墨说着说着眼眸一弯,就忽地笑了,“不过川哥,真的没关系吗?虽然我挺想帮助小安禹的,但在我心中,你是第一位,你的感受最重要,所以不要因我而草率同意,要先考虑清楚。” 不能给了小孩希望,再残忍决绝,这样一来,给小孩带来的伤害是极其恐怖的。 凌川动作一顿,停在原地,夏墨不得不跟着停下来,“那个,我不是要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需要慎重考虑清楚这件事。” 男人薄唇轻抿,定睛凝望小哥儿片刻,才语气微沉道:“世间不公之事千千万,我意浅力薄,但这小孩至今仍保留着赤子之心,很不易,令我感触挺深。” 是了,他和川哥也是苦过来的,夏墨眼中波光微动,执起男人的手,只问了一句:“真不怕暴露吗?” “不住一起就不会。”凌川紧盯着小哥儿。 夏墨短暂思索了下,这确实是对双方都比较好的处理方式,当然,若小孩不愿,也可以在清河县找户人家。 如此想着,夏墨就像是拨开了愁云,白皙的脸上光彩照人。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跟他说清楚,他若愿意,我们就带他回柳家村,走吧,说好快去快回的。”夏墨说走就走。 “嗯。”凌川与他齐步。 “哦,还要给小安禹买衣服和发带呢,还有鞋子,嗯…再买点小零嘴吧……” 碎碎念的声音渐行渐远,消匿在往来人群中。 这一趟,他们不但给萧安禹找了个慈善的老大夫,还给他买了两身衣服和鞋子,还有漂亮的发饰。 初次收到礼物的萧安禹情不自禁,也顾不得冷酷凶悍的凌叔叔在场,直接哭了出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涕泗横流,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兽崽,让夏墨好一顿安抚。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呜呜,我,我不想哭的,嗝!可是,可是就是忍不住,呜呜呜……” 哭到最后,小安禹的眼睛肿成核桃,嘴巴扁扁,鼻尖红红,看起来像青蛙。 好吧,还是个崽子,那就小青蛙吧。 噗!夏墨掩口失声。 本想询问小孩要不要与他们离开这里的,但瞧他情绪波动大,决定还是等他冷静后再说吧。 夏墨是这般想的,只是萧安禹哭累了之后就直接睡着了,而等对方再次醒来时,他们自己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夏墨认为现在跟小孩提这事太唐突了,他们接触时间短,还是先和小孩再相处一阵,好让小孩有个概念。 于是一来二去的,格外珍惜相处时间,扳着手指头过日子的萧安禹从头到尾都不知两位叔叔想带他走的事。 而此时此刻,凌云县的另一边,因书澈公子昨日突然病发,谢豫回去诊断后,便确定他就是中蛊了,还是红莲蝎蛊! 这种蛊毒非常折磨人,不但吞食人血肉精气,发作起来,还会浑身像被蚂蚁啃食骨髓般痛不欲生。 若不尽快解蛊,中蛊之人不是被吸食走生气死亡,就是被活活疼死。 得知心爱之人要忍受这般痛苦,九爷大发雷霆,心疼不已,在凌云县是一刻也待不住了,带着人火速回京。 他这一走,一直没动静的赵熙儿这边隔日也有了动作。 在暗中盯着他们的刘三等人见他们将赵熙儿押上马车后,就立即赶回客栈。 “咚咚咚。” 刘三敲响房门。 “进来。” 得到应允后,刘三推开门进去,没曾想一抬眼就兀地发现房中多了道小小的身影。 这里怎么会有小孩?仔细一看,还是个瞳色特殊的小孩! 刘三瞬间愣住了。 萧安禹对陌生人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 他一看到刘三就立马躲到夏墨身后,低下头拨动着手指,戒备又无措。 夏墨低头,对萧安禹道:“不用怕,他是叔叔的好朋友,人很和善的,你可以喊他刘叔叔。” 这两天他倒想过带小孩出去逛一逛,毕竟总闷在屋里不太好,但小孩依然不愿意外出。 不过也不是什么变化都没有,最明显的是小孩没之前那么恐惧川哥了。 听柳叔叔这么说,萧安禹点点头,只低低回了个知道了,垂着头依旧没有要和刘三交流的意思。 夏墨无奈笑了下,也不强迫他,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故转眸看向一脸木然的刘三。 “刘大哥,这是萧安禹,比较怕生,你别介意。” “不不不,不介意。” 这会儿刘三也从惊奇中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不由挠头憨笑。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小禹长得真俊呐。” 拨弄手指的萧安禹闻言动作一顿,阴翳下的目光微滞,心底刹那间涌上别样情绪。 叔叔的朋友也不怕吗? 萧安禹心中困惑不已,却没勇气抬头一探究竟。 将他小动作尽揽眼底的夏墨唇角微勾,笑而不语。 刘三见没人搭腔,便想到正事,可有旁人在场,虽是个小孩,但也不好直说。 于是他欲言又止地看向坐在一旁的凌川,喊了声:“老大。” 凌川调整了下坐姿,撩起眼皮,“到另一个房间说吧。”然后转睛看向小哥儿。 夏墨也知刘三为何而来,对两人说:“你们先商量吧,我和小安禹有话说,晚点川哥告诉我也是一样的。” 凌川点头,也不纠结,起身便和刘三出去了。 第322章 约定 小哥儿会和崽子说的事无非两个,一是询问小孩是否愿意跟他们走,二是告知小孩他俩将要离开一阵。 不管哪样凌川都没意见,他相信小哥儿能安排妥当。 待房门关上后,萧安禹才慢吞吞地抬起头,有意无意朝房门瞄了好几眼。 夏墨偏头笑了下,当小孩看过来时便出声逗他:“方才是在偷看新叔叔吗?” 现场被抓包,萧安禹立马收回视线,眼睛无措地看了眼笑意灿然的叔叔,然后垂下头道了声,“没有。” 然而他越是这样,就越激发夏墨突如其来的恶趣味。 他望着小孩欲盖弥彰地哦了声,“还以为你是在偷看新叔叔呢,是不是觉得他和凌叔叔一样爱板着脸吓唬人?” 萧安禹眼神飘忽了下,咬了咬唇,终是口是心非。 “没有吓唬人,凌叔叔只是严肃了点,新叔叔也是。” 这神情一看就是不惯撒谎的,夏墨也不拆穿他,眉梢一挑,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你不怕就好。” 不怕刘三的话,等他和川哥外出时便可托对方帮照看小孩一二。 “嗯,我不怕的。”在笑颜的蛊惑下,萧安禹呆呆地重复。 心想自己说的也没错,凌叔叔虽然经常板着一张冷脸,严肃的令他不敢直视,十个新叔叔顶不上一个凌叔叔冷酷。 但是,凌叔叔是大好人,就像柳叔叔说的一样面冷心热,所以,身为叔叔好朋友的新叔叔自然也是大好人。 “叔叔,我信你的。”萧安禹忽然凝视夏墨,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现在的他已经相信叔叔是真的不介意他的眼睛了。 看着小孩刻意睁大的眼里装着的无比真挚的信任,夏墨止住笑,不免好奇。 “嗯?信我什么?” “信叔叔说的话。”萧安禹扭捏的说。 夏墨眼尾轻挑,明眸注视着他,等他把余话说完。 “凌叔叔看起很凶很严肃,但我知道,凌叔叔是个很好的人,所以刘叔叔和他一样是很好很和蔼可亲的人。” 夏墨讶然,转而将和蔼可亲与虎背熊腰的两个男人联系在一起,顿时暴笑出声。 “噗哈哈哈,小安禹你真是太可爱了!” 可爱……叔叔夸我眼睛好看后又夸我可爱! 萧安禹眼睛透亮,小脸噌地烧起两片火烧云,高兴之余,还有一股名为羞涩的情绪在心中杂揉开。 能遇到叔叔们真好,他一定要好好珍惜剩下的相处时间,萧安禹暗暗想着。 于是眉宇一松,好看的瞳色里亮光掠过,清浅笑意浮现。 虽然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夏墨捕捉到了。 原来小孩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呢。 本以为小孩会因这些不公变得性情孤僻阴冷,没曾想小胸膛里还裹着一颗纯真的心。 川哥说的对,他们虽意浅力薄,但小安禹值得。 夏墨不知小孩心思,在他这里,和小孩提带他走的事还是过早了,所以笑够后便言归正转,开始给小孩打预防针。 “这两天叔叔可能要和凌叔叔离开一阵,到时候,你和刚才那位叔叔在这里等叔叔回来好不好?”夏墨边说边观察小孩的反应。 不出所料,萧安禹闻之色变,表情怔然,水汪汪的眼里闪过浓浓的落寞。 叔叔要离开了?! 怕自己情绪外泄,萧安禹眼睑一垂,低下头去。 刚才他还想着要好好珍惜与叔叔们相处的时间,结果转眼叔叔就告诉他他们要离开。 萧安禹心里非常苦涩非常难受,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追问,也没有资格管这么多,可他就是忍不住贪心。 小孩像是一头扎进了死胡同里,明明夏墨说过等他回来,但小孩却像是只听了前半句似的,钻牛角尖。 夏墨盯着他发顶,“怎么了?还是怕那位刘叔叔吗?” 萧安禹摇头,喉咙发涩。 “既然不怕,那是为什么啊?乖,告诉叔叔好好不好?你不说出来叔叔猜不到啊。”夏墨抬手抚摸上他发顶,轻声道。 感受到轻柔的触感,小孩垂着的小手捏紧衣角,沉默良久。 夏墨耐心等候,他希望小孩能一步步走出自己的世界,希望他能渐渐明白,人有需求,有追求,有渴望,还有任性等等,都是被允许的。 一时间,两人无言,室内落针可闻。 萧安禹在贪念与懂事间摇摆不定,他们非亲非故,这两日叔叔们对自己极好,他不该恩将仇报,就此赖上人家。 可是太温暖了,就像阳光普照到他阴暗的地沟,让他忍不住靠近,也舍不得再也不见,回到冰冷黑暗的世界里。 他真的真的很喜欢,所以不想再也见不到叔叔们。 一念之间,萧安禹唰地抬起头,殷切地看向神情柔和的叔叔,鼓起勇气道:“叔叔,你们还回来吗?” 直到这时,夏墨才明白小孩为什么沉默了,星眸泛起淡淡无奈与怜惜。 也不怪小孩“断章取义”,只道果然还是没有安全感。 “当然会回来,叔叔只是去办事而已,让刘叔叔照看着你,叔叔也比较放心。” 夏墨拉起小孩的手,将他拉到跟前认真道:“以后有什么想法不要憋在心里,直接说出来。” 萧安禹听到还会回来后,黯淡的眼神就瞬间亮堂起来了。 但也正如夏墨所想,小孩是缺乏安全感的。 他依旧不太敢相信,于是趁着勇气未泄又干巴巴道:“真的吗?不骗我?” 他不想这一别就是永别。 “肯定回来!要不咱们拉勾勾做约定好了,拉了勾勾后谁都不许反悔。”夏墨提议道。 虽然很幼稚,但小孩子大多都很吃这套,几乎百试百灵。 夏墨率先举起手,曲起尾指做出拉勾勾的动作。 “好!”萧安禹盯着那只手,眼里升起期待,遂紧张又亢奋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指搭了上去。 夏墨眉眼带笑,带动着小孩摇晃小手,嘴里碎碎念:“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骗人谁就变成猪八戒!” 萧安禹眼睛亮闪闪的,他跟着夏墨一起念,念完后翘起的嘴角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这样可以相信叔叔了吧?叔叔可不想变成吓人的猪妖。”夏墨笑言。 萧安禹自是信的,但……“猪妖是指猪八戒吗?” “嗯,猪八戒是猪妖,小安禹可见过猪圈里养的猪?” “见过的,以前爷爷家隔壁户就养有猪,不过那家人很很坏很坏的,天天骂我就算了,还背地里咒爷爷,说爷爷迟早会被我克死的。” 萧安禹说着情绪就忽地有些低落,夏墨朱唇一抿,眼神顿时冷了几分。 “除了咒骂,他们可打过你和你爷爷?” 第323章 动身 见叔叔突然间不高兴了,萧安禹一时间有些茫然,也不知所措。 细想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话了,回顾一遍,没有。 不确定的萧安禹嘴巴嗫喏几下,愣是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察觉自己生冷的语气可能吓着小孩了,夏墨暗叹,遂收敛眼底冷意。 “叔叔不是生你的气,是生那些混账东西的气,气他们这样对待你和你爷爷。” 小孩瞬间拂去眼底怯意。 “他们不敢打爷爷的,爷爷是秀才,他们只敢在爷爷看不到的时候欺负我,但是我有打回去。” 虽然打回去的后果是挨了更多的打,但是,他才不允许他们咒爷爷! 夏墨惊讶不已,没想到客栈小二口中的鳏夫竟是位秀才老爷。 难怪,难怪小孩至今仍能保住这份纯善,思想启蒙者果真是最重要的。 能在那种情况下顶住压力收养小安禹,这位秀才老爷也很不一般啊。 也正因为有他这一层身份在,那些人需要对方身份带来的利益,也就是免地税,所以即便恐惧小安禹,他们也不敢将小安禹赶走。 这也是为什么老秀才一死,小安禹就立即被驱逐出村。 短短几秒,夏墨就将消息融合分析,对于这位秀才老爷也是打从心底佩服。 他看向小孩,“那就好,不过以后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你可以告诉叔叔,别让自己吃亏。” 小孩一愣。 以后?告诉叔叔?叔叔的意思是他们以后还会有联系吗? 萧安禹小心脏怦怦直跳,却不敢多问,只低低嗯了声。 然后转移话题:“叔叔,这世上真的有妖怪吗?” “谁知道呢,信则有不信则无。”看出小孩不想谈这事,夏墨也点到为止。 “不过猪八戒和普通家猪比还是有区别的,他长相要狂野一些,獠牙锋利,手里还有一把铁耙子,还能变成人。” 萧安禹听得入神,轻“哇”了声,又追问:“那妖怪会吃人吗?” “嗯…应该吃吧,说起猪八戒,他转世前还是个天蓬元帅呢,也就是神仙。” “天蓬元帅!”小孩嘴巴微张,语调上扬。 “是啊,因为触犯天规,调戏了漂亮的仙子被贬下凡,结果意外投成了猪胎。” “神仙也会犯错吗?”萧安禹眼睛睁的老大,脸上写满了‘我很感兴趣我很想听’的字样。 果然,没一个小孩不喜欢听神话故事的,莫名间,夏墨想到了铁蛋这个孩子王。 其实,给小孩讲一下故事也挺好的,这样一来,若小孩愿跟他们回柳家村的话,到时候和铁蛋他们也算有共同话题。 夏墨未雨绸缪,想着便这么干了。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神仙自然也会犯错啊。别说神仙了,就你柳叔叔我和凌叔叔也都会犯错,但我们要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安禹,想不想听猪八戒的故事?” “想听!”爷爷生前就给他讲过很多故事,但大部分是让他不要忘记本心的。 “那我们坐下再讲?”虽是询问,实际上夏墨已经牵着小孩往桌椅方向带。 “嗯!”萧安禹小迷弟似的正襟危坐。 “从前,天上有位美丽动人的嫦娥仙子……” 这厢,他们在讲故事。 那厢,刘三将赵熙儿乘坐什么样的马车,走了哪条路线,及有几人同行等都巨无仔细地跟凌川说来。 “老大,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刘三问。 凌川眼神凝黑,“一起行动,不要暴露身份,只要拿下那女人即可,至于那些人,非不得已勿伤及性命。” 虽然劫走赵熙儿也算坏了对方好事,但做人留一线,就算为了小哥儿,他也不想沾染太多杀孽。 至于除掉赵熙儿之后,是否让他们的计划寸步难行,就不是他能管的范畴了。 刘三被男人冷厉的眼神传染,也凛起粗眉道:“好,那我们现在出发?” “稍等,墨儿也会去,这里除了你以外还有我们的人吗?”凌川又问。 不明他意图的刘三摇头,“没有,兄弟们都去追踪他们了,老大还有其他吩咐吗?” 凌川凝眉,反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他来。 神思几秒后,冷淡道:“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做,方才那小孩看到了吧?” “嗯。”刘三应了声,然后猜测着说:“是要我去调查他的来历吗?” 其实他也挺好奇那小孩来历的,这可是异瞳呢,他还是头回见这样的瞳色,只是碍于身份,方才一直不好意思问。 俗话说得好,大哥的事少打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心里清楚。 不过这会儿老大自己提起了,也算正中他下怀。 然而不苟言笑的老大却否认了,“不用,那小孩的身世我已经清楚,不出意外的话他会跟我们回柳家村,我需要你做的是,等我和墨儿去见那女人时看着他。” 刘三大惊,要带回去?莫非老大和主君打算收养那小孩! 见他不吭声,凌川黑沉沉的眼神扫过去:“不愿?”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比较惊讶而已。” 主要是这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刘三心中腹诽。 老大人好,但也冷漠,收养这种事真不像他会干的事。 仔细想来,许是主君的主意吧?虽然大家都在传言主君是个笑面虎,汤圆芝麻馅的,但那都是针对敌人的。 凌川见他有些走神,也懒得解释什么,“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好……”刘三答应,只希望小孩不难带。 于是,在夫夫俩非常默契地抓壮丁下,刘三留在了客栈照看萧安禹。 而他们自己,则照着刘三指的路线去追赶已经出了城的赵熙儿。 途中,他们遇到有岔路的情况,幸好那帮兄弟有特地留个人给他俩指路。 只是一路追赶,最后却天忽有阴云,天色渐暗。 随着轰隆一声,天边紫电闪过,没过多久便下起了瓢泼大雨。 嗒嗒嗒,一颗颗豆大的雨珠不要钱地砸落,狠狠打在花草树木和黄土路上,没几分钟世界就被雨水冲刷模糊。 不管是空间,还是空间里存放的避雨蓑衣,有外人在场,夏墨都不能直用。 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只好先到凉亭里躲雨。 而此时,凌云县的百十里外,一辆被几人护送的马车正摇摇晃晃地在泥泞路中前行,时而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第324章 记起 “这雨也太大了。” 坐前头的马夫抬手抹了把打在眉眼上的雨水,厌烦地“啧”了声。 一个骑马的同行扯了下缰绳,皱着脸转过头:“得尽快找一个落脚地才行。” “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落脚地,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说不定过了这一带还能有…啊,啊,啊嚏!” 同行二号狠狠打了个喷嚏,打完后就忍不住骂了声娘,马夫笑话他:“兄弟,你这体魄有点虚啊,不会是感染了风寒吧?” “滚犊子,你虚死老子都不虚,不过这秋雨倒真挺冻人的……” 外面人语声细碎,还参杂着哗哗雨声,让蜷缩在马车昏暗角落里抱紧双膝的赵熙儿听得极其不真切。 彼时的她已经不复昔日仪容,发髻凌乱,一头珠光宝玉歪歪斜斜,眼神没有神采,看着消瘦了不少。 轰隆—— 又是一声响雷,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上方。 带着寒气的风就从四周缝隙窜入,簌簌往赵熙儿的衣袍里钻,冻得她小脸泛黄发白。 嘶,冷…… 咚咚咚,好似有远古钟声在赵熙儿脑中回响,像耳鸣一样,飘渺不绝。 没一会儿,她的意识就开始飘远,渐渐的,她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走马观花般看完一个又一个画面。 这些场景很熟悉,因为每个画面里都有她,不是现在的她,是前世迫不得已嫁给了三皇子的她! 拨开层层云雾之后,赵熙儿的呼吸彻底乱了,大脑,心脏没由来一阵绞痛。 眩晕之余,背脊上冷汗涔涔直冒,人也像被寒风刺骨,冻的手脚冰凉。 唔……赵熙儿咬破唇,痛吟从她唇缝里溢出。 这一系列不良反应,直到那钟声退去才得以减缓。 “不,不该是这样的。”赵熙儿瞪大双目,崩溃地呢喃。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拥有彩云瓶的哥儿就在柳家村! 不,确切的说他现在并不叫夏墨,而是叫柳泽才对,他是柳家村柳大志家的哥儿! 柳家村,柳大志,这地这人名她并不陌生。 在清河县待的那几日,柳家村柳大志被孪生兄弟杀害并冒名顶替的事可是传得沸沸扬扬,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么凑巧。 可现在才记起来有什么用?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想起来呢?为什么偏偏要在她身陷囹圄时才想起这些! 赵熙儿情绪瞬间支离破碎,她抱着头赤红着眼,扭曲的面目狰狞的有些可怕。 落到今日这种地步,赵熙儿恨啊,这不是她曾设想过的任何一种境况。 她以为,既然老天爷让她重生了,那她就该是天命真女,只要神瓶到手,从此便无人敢对她不敬。 就算她不入后宫,不当什么皇后,她也将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个一心一意待她的夫君。 可如今,她不但身份被顶替了,还变成了阶下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什么重活一世她还是活得这么憋屈? 赵熙儿痛心伤臆,椎心泣血,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啊,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改变命运了! 若是她不曾被抓,又或是早点记起这关键信息,即便这一世那哥儿处境也发生了变化,并没有嫁给什么地痞无赖,而是嫁给了一个猎户,这些都不是问题。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哥儿和猎户而已,给点钱就打发了,就算这行不通,她法子也多的是。 没错,赵熙儿可不认为对方也和她一样是重生的。 若那哥儿是重生的,他又怎会甘心放弃一个将军,好好的将军夫人不当,转而转嫁给一个一贫如洗的猎户。 赵熙儿思绪混乱,她既嘲笑对方选错人,又呕血于自己就这样白白与彩云瓶错过,还沦落到这种地步!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面具男!还有那个揪着她不放的死商户!还有柳盈盈那个贱人! “啊!该死,都该死!统统该死!”赵熙儿尖叫,双手攥紧揪着发丝,已经陷入疯魔的地步。 “烦死了!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什么鬼天气!” 粗犷的厉斥骤然从马车外传来,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此刻心情不太美妙。 赵熙儿大惊,像是被人劈了一刀,恍如大梦初醒。 被连关了数日的她深知这些人有多不好相与,只能咬紧牙关抚平这口怨气。 赵熙儿啊赵熙儿,你要活下去,你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今日之仇,才有机会获取彩云瓶,成为最尊贵的女人,俯视一切! 没错,就该这样。 她不能再跟这帮人叫嚣,不能再硬碰硬,唯有虚与委蛇稳住一切方有胜算,毕竟,他们还舍不得杀她。 赵熙儿眼底闪烁着阴狠的凶光,她暗暗发誓,总有一日要将这些人挫骨扬灰! 一番自我安慰后,心绪溃乱的赵熙儿总算是冷静下来。 她目光炯炯有神,像一只蛰伏在阴暗里的蜘蛛,决定先编好蛛网,然后以身诱敌。 只是彼时的她尚未知道,她注定等不到那一日了。 马车依旧快速行驶着,直到夜色降临前,这场充满凉意的雨才逐渐变小。 被雨水洗涤过的世界气味有些浓重,远处蜿蜒错落起伏的群山看着更加飘渺,像山水泼墨。 他们冒着雨又走了一段长长路,最后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寻到了一个落脚地,一间破破烂烂的茅草屋。 “就先在这里避一避吧。”马夫看着茅草屋道。 其他人自然没意见,于是将赵熙儿叫下马车,一同躲到了里面。 一路赵熙儿已经想好了,先苟活再秋后算账。 所以还真收敛了脾气,不再像之前那样不配合,到了屋里便寻个角落乖乖龟缩着,可谓是一反常态。 这让马夫几人稀奇不已,毕竟胡搅蛮缠的疯作精突然从良了,多多少少有点不适应。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女人若能一直这样识相也挺好。 于是,他们收回诧异的眼神,开始在屋里四周捡一些干柴,然后拿出火折子生火。 而赵熙儿始终保持着沉默,她垂着头,透过凌乱的刘海看摇曳着的火光…… 这一场雨下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才彻底停下。 只是天上月影朦胧,地上光线极弱,野外黑漆麻乎的。 所以他们决定明早再赶路,夜里就在原地将就一晚。 第325章 正面刚 深夜,野外寂静无声,数道人影出现在了茅草屋的几十米外,若不仔细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没错,正是夏墨和凌川他们。 “老大,他们人就在里面,我们要现在过去吗?”一个一直跟着赵熙儿他们的汉子问道。 凌川飞快瞥了眼茅草屋,露在蒙面外的眼睛黑瞋瞋的,里面是藏不住的阴郁,仿佛透不过半点光。 半晌才凝肃道:“进去后若不小心与他们正面对上,你们当心些,我们的目标是那女人。” “是,老大。”几人稀稀疏疏回应,却没一个要行动的。 只见他们时不时眼神难尽瞄向边上同样用布料遮脸,手里握着一米半长粗树干的夏墨,似乎对他颇有微词。 也是,在他们心里夏墨虽然聪明过人,也有城府和度量,但到底只是个柔弱的哥儿,待会儿要是动起手来这真刀真枪的,拿条树干顶个屁用啊,伤到了怎么办? 他们中也不是没有人带武器,但夏墨拒绝与他们交换,凌川送的匕首他舍不得用,所以便试试这路边砍来的打狗棒喽。 发觉他们频频投过来的目光,夏墨望了过去,就瞧见他们欲言又止,很不认同的表情,顿时悟了。 他好看的眸子微弯,微笑着道:“不用担心我,川哥有教过我一些防御手段,再不济还有川哥在,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 期间,他还不忘望向身旁面容冷峻的男人,冲男人狡黠地眨了下眼。 凌川对上视线,看到他眼中闪动的跃跃欲试之光,心下宠溺又无奈,小哥儿今日不同往语,指不定他的身手比他们还厉害。 他转眸看向其他人,“墨儿有我,你们管好自己就成。” 几位汉子闻言讪讪收回视线。 说的也是哈,有老大这个宠夫奴在,他们瞎担心个啥劲啊。 见大家不再持反对态度,凌川迈大步朝茅草屋走去,能解决这大隐患,他比谁都迫不及待! 踏踏踏,灰暗的月光下,晚风潇潇,夜凉如水。一条条大长腿跨过微微亮堂的浅水洼来到了茅草屋外面。 越是靠近,夏墨他们就越是高度警惕,小心潜入,然而尚未进入就先被守夜的人发现了。 “谁?” 何四猛抬头,锐利的眼神如刀,直直朝外射去,同时还拔出系腰侧的刀作防御姿态。 他一出声,围在火堆旁打瞌睡的同伴们瞬间惊醒。 见他持刀防卫着不禁警铃大响,赶紧起身抽出武器,并询问何四情况:“何老四,发生什么事了?” “关哥,我们可能被盯上了。”何四眉宇深锁,微侧脸回了句后又重新转回去,虎目死死盯着原先看着的地方。 关哥等人一听这还得了,皆表情骤变环顾四周,只是结果索然,看来看去都没看出半点异样来,继而朝胡四目视方向望去。 “人呢?在哪里?”白日里驾车的马夫沉声道,虽没任何发现,但他可不觉得是何四看错了。 何四手一抬直接用刀尖指向夏墨等人藏身的地方,“就在后面,听动静怕不止一人。” 就在这时,赵熙儿也幽幽转醒,一睁眼就见看守自己的人全都神情凝重,还手持武器,不由眉心一跳,麻溜爬起身躲到后面去。 毕竟她好不容易才记起一切,才不要半路出什么意外。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赵熙儿蹙着眉问。 可惜何四等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拧着粗眉提高嗓音朝外大喊:“出来吧!我已经发现你们了,就不要藏头露尾的了!” 一墙之外,夏墨下意识扭过去头看凌川,凌川眼神无波,径直走了出来,然后朝里走去。 他一动,夏墨他们就立即跟上。 他们逆着暗光,身材高大威猛,来势汹汹,也就夏墨这个小哥儿显得娇小一个,像是误入巨人群的小人儿。 双方阵容对上,都在打量对方,没一人开口,唯那燃烧着的火堆偶尔发出滋啦的响声。 最后,还是关哥先开的口。 他目光在眼前数人脸上扫过,最终定在了站在最前头,气场十分强大且一看就不容小觑的凌川身上,眼睛眯缝道:“三更半夜的,尔等这番阵仗,意欲何为?” 凌川眼一抬,漆黑的眸子淡淡看了眼他们身后的赵熙儿,说:“无意,但这女人得跟我们走。” 赵熙儿遽然被点名,心跳都停了一瞬,眼底是浓浓的疑色。 这些人是来救她的?还是别的派属的? 赵熙儿心中升起希翼,翘首以待,无比期望是前者。 而何四几人同样变了脸色,其中一人直接道出赵熙儿心声:“你们是什么人?是来救她的?” 夏墨似是而非道:“这就不关你们的事了,我哥不是说了吗?对你们无意,只要你们乖乖把她交给我们,我们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夏墨说完就忍不住心生感慨,哎,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有喊出这么反派的话来。 不过,在这个利益熏心权力至上普通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是注定不可能与这个打他空间主意的女人共存的。 所以反派也好,正派也罢,他都不愿放弃朝夕平安无人扰的生活,既然不能共存,那就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不可能!”听到夏墨的要求,马夫一口否决,这女人可比他们的命还重要,怎能拱手相让! 等等,这些人是冲这女人来的,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早就被对方盯上了? 要不然,这些人又如何得知在这里的才是真的赵熙儿?还知道他们在这落脚! 马夫能看透这一点,何四他们又岂能看不透? 顷刻间,他们胆颤心惊,骇然不已,看着凌川他们如临大敌,攥着刀柄的手都紧了几分。 只要一想到主子的计谋从一开始就被这些人侦破了,他们就觉得难以置信,非常不解是从何时起被盯上的。 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阁下的要求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些。”关哥板着面孔道。 夏墨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今夜之行我们必劫此人。” 第326章 趁机逃跑 夏墨话音一落,氛围就剑拔弩张,势同水火起来。 无形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着,躲在最后面的赵熙儿心中存疑。 她看了看眉眼间尽是冷漠的凌川,脑中不禁忆起这些人一见到她时并无喜悦神情,不由得反复揣测,最后盖棺定论。 那就是这些人是冲她来的没错,但七成可能不是来救她的,而是抱有别样目的。 当然,也极有可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诈出她身上的秘密。 毕竟那个男人可是亲口说了,他对她的梦境非常感兴趣! 短短几刹,赵熙儿对凌川他们的出现有了无数种猜想,此时此刻的她谁都不能信,为了避免不波及到自己,她还往后面移了几步。 “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兄弟们上,留个活口问话,其他的杀无赦!” 关哥一脸怒容,提刀就直冲凌川。 凌川眼神冰冷,“都散开。” 一声令下,混战开始。 夏墨也一脸严肃,挥舞着树干与一人打了起来。 起先,不管是自己人还是何四他们的人都没太把小小一只的夏墨放在眼里,毕竟他看起来很不禁打。 但当与他对打的壮汉被他轻易反剪双手并一手刀劈晕时,除了凌川以外的人都不敢再轻看他一分。 尤其是何四他们,毕竟小六的武功不弱,不得不正视起夏墨来。 “真是看走眼了,他就交给我吧。”何四瞥了眼昏迷不醒的小六,瞪着夏墨阴冷道。 夏墨一手架着树干,一手对着何四勾勾食指,动作无比挑衅道:“放马过来。” 不得不说,这样的夏墨既中二又飒气,把凌川看的心都软了,却也把何四气笑了,拎着大刀就猛攻过去。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功夫就交手数招,其他人亦是如此。 只是,茅草屋这点地到底是太小了,根本不够这群人施展身手。 于是有人打着打着就飞到了屋顶上,也有人从里面打到了外面空地,武器摩擦,乒乒乓乓,交接处零星火光迸溅。 其中夏墨就算没有刀,一条树干也耍得无比灵活,没让何四占半点便宜。 两人打的如火如荼,期间夏墨手里的树干被何四削去一截,而何四侧腰也吃了他重重一棍。 何四打红了眼,怒睁的虎目赤红一片,誓死要夏墨的命。 他们越打越猛,跟不要命似的,最后夏墨手里的树干也不能用了,索性丢掉。 而杀疯了的何四还在步步紧逼,操刀就朝他横扫而去,刀刃锋芒逼人,这么近的距离怎么躲? 阿胜等人瞥见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有人急急喊道:“主君小心!” 闻声凌川的心跳都跟着漏了半拍,猛地转过头去看。 阿胜他们想去帮忙,却被已经知道夏墨身份不一般的马夫等人绊住了手脚。 马夫:“你的对手是我!” 关哥:“何四,要活的!” 在他们看来,这回夏墨定然是躲不开何四这一击了。 但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夏墨心里要是没谱,这会儿估计已经遁入空间躲避一击了。 只见他后腰以一种难以办到的姿势弯了下去,双脚稳稳扎在地面上,一大截发梢扫到了地面。 刀刃扫了个空,何四又想反砍补刀,但夏墨的速度更快。 他猛抬腿蹬了何四胸膛一脚,然后单手撑地,原地接连两个后空翻,半蹲落地。 夏墨整套动作如行云般流畅,似轻燕般潇洒自如,硬是把替他捏一把冷汗的几个壮汉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没看错吧?他们主君不但会武!还是这么的厉害! 难怪老大那么放心,原来主君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啊! 阿胜他们震惊不已,都觉得自己真相了,竟一时间分了神,忘了还有敌人在旁虎视眈眈。 夏墨余光一瞟,好巧不巧就看到这样的一幕,一哥们因分心他这边而险些吃了对方一刀子,惊的眉毛都竖起了,张嘴就是厉声呵斥:“大哥!打架呢!分什么神!” 那位差点吃了亏的汉子听了后手猛地抖了下,就再也不敢走神了。 “你很厉害。”与夏墨打得不相上下的何四评价道。 夏墨垂眸,斜了眼自己左臂被割破的布料,然后眼皮子一抬不咸不淡道:“谢谢夸奖,你也不赖,不过我劝你还是就此作罢的好,因为你们毫无胜算。” “哼,人小口气倒挺大。”何四冷哼一声,鼻孔出气。 “想要带走那女人,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否则绝无可能!” 说罢他又朝夏墨攻去,甚想摘下夏墨遮脸的蒙面,而夏墨见招接招,没让他得逞。 打着,双方的距离又陡然拉近,夏墨侧过头,“兄弟,何必这么拼命?我们并不想要你们的命,也不会多管闲事。回去后,记得跟你们主子说一声,我们只要这女的。” 何四脸臭无比,自然是不可能信夏墨的话。 他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地哈了声,继而猛提劲儿将另一只手推上刀面,震得夏墨连退几步,并乘胜追击。 夏墨可不怕他,见脚边有把烂椅子,右脚使劲直接将其踢向何四。 何四手起刀落,将飞射而来的东西劈成两半。 两人依旧打得不分上下,倒是凌川这边显得他游刃有余。 关哥和另一壮汉以二打一之势都奈何不了他,若不是凌川并不打算取他们性命,他们恐怕早就翘辫子了。 见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自己这头,赵熙儿心念微动,继而眼中光彩大盛。 既然无人关注她,那这可是绝佳的逃跑机会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赵熙儿激动得心狂跳不止,她左顾右盼,确认真的没人看她这边后才小心翼翼挪动步子,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退,直到退到破洞出口都没弄出一丝声响。 她也不敢马上钻出去,而是先看了一眼确定无人留意才弯腰穿了过去。 出去后依旧没听到有人喝止的赵熙儿欣喜若狂,乐开了花。 她没有逗留,虽然眼前有两条路可走,但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小道,拎起裙摆就头也不回地朝树林方向狂奔而去,连头上的发饰都甩掉了一个,飞挂到了路边的矮草堆上。 只顾着逃命的赵熙儿毫无觉察,当然,即便她没留下这条线索夏墨他们也不怕她跑丢。 第327章 追上她 没错,他们的目标始终是赵熙儿这女人。 尽管与人交手,但他们每隔一会儿都会留个眼神去看她情况。 所以当赵熙儿一有动作,他俩就立马知晓了她的意图,只不过是没有当即点破罢了。 因为赵熙儿不会武,就算跑了也跑不了多远。 还有就是,她绕后出去也能避开屋前的人,这样反而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如此一来,他们更容易逮住她。 见赵熙儿消失在洞口后,夏墨一脚踢开何四,趁着空隙与凌川对视一眼,相互点了下头。 等何四再次不服输地劈过来时,夏墨身形一侧,往边上移了两步,然后找准时机抓住对方握刀的手腕,并反向一扭。 “啊!”何四痛叫出声,面容扭曲了下,随之手也下意识地松开。 “啷当”一声,大刀落地,下一秒就被夏墨一脚踢到远处。 刀没了,何四怒着眸子青筋暴起,“就算没有武器,老子的拳头也打得你满地找牙!” 搁完狠话,何四另一只手直接紧握成拳,转身狠狠砸向夏墨的侧脸。 夏墨头一偏躲了开来,凌厉的拳风瞬间擦过他耳际,并松一只手,在对方收回去之前先一步控制住它,然后微微勾唇:“就这?” “猖狂!迟早有你吃亏的时候!”何四气死了,偏偏又挣不脱夏墨的手。 啊!这小子到底是吃什么大的,力气跟头蛮牛似的! 上半身被控,何四无可奈何,只能用腿攻了。 可惜他的下盘显然没有夏墨这开挂了的人稳,来回几招就被夏墨一个螳螂扫腿给撂倒了。 “嘭!”何四狼狈倒地,哇地咯血,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原先强忍下的淤血。 “何四!” “四哥!” 见何四吐血,关哥和马夫一前一口喊道,都以为夏墨会痛下杀手,想要去救人。 只是人还没过去呢,前者被凌川一掌震飞,后者也被阿胜拿刀架住脖子。 啧,瞧,多熟悉的场景啊。 何四被这一幕刺激到了,一个鲤鱼打挺,又似箭矢般攻了过去。 可他哪是凌川的对手,更别说他节奏已经乱了,夏墨还在他身后。 最后,何四不但吃了夏墨一拳,还被凌川点了穴,整个人像木雕似的动弹不得。 “川哥,我先去追她。”夏墨扫了眼鼻青脸肿的关哥他们,对凌川道。 凌川低下眉眼:“去吧,小心些,我随后就到。” “嗯。”见川哥同意,夏墨脚底一抹油,走了。 而听了他俩对话的何四等人皆是一愣,什么意思?是说那女人逃了吗? 何四不能动,其他人能动,他们赶紧张望,四下寻找赵熙儿的身影。 这一瞧,得了,那女人早就跑没影了! 把任务对象看丢了,这怎么行! 于是,除了被控制的何四和马夫外,关哥他们都想追上夏墨的踪影,但凌川怎么可能给他们机会…… 夏墨从小破洞钻出后,便注意到侧边还有条小道。 他在原地打量几眼,就瞬间明白赵熙儿就是从哪个方向逃的了。 倒不是因为赵熙儿掉落的那枚发饰,而是因为地上的脚印。 没错,就是脚印。 白日里下了那么大的雨,路还是泥泞路,所以一脚踩下去还不浅呢,至少这种弱光下夏墨看的很清楚。 不得不说,赵熙儿的想法很不错,知道躲到林子里更隐蔽更安全,可惜唯独算漏了这一点。 夏墨沿着小道走去,没走几米就瞥见了那挂在草篷顶上的泛着金色淡光的发饰,从而越发笃定赵熙儿就是走这条路。 确定了路线,夏墨运着轻功追了上去。 他并没有将那发饰拿走,要是川哥追来,这也算给他留个路标。 由于夏墨本就没比赵熙儿晚出来多少,加上林子这边光线很暗,路也滑的缘故,赵熙儿一路跑的跌跌撞撞的,使劲全力也跑不了多快。 所以,夏墨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她了。 夏墨对赵熙儿这人毫无好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打从她设计盈盈姐起这梁子就结下了。 他并没有立即现身,而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想看看她会做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实在跑不动的赵熙儿终于停下脚步。 她一手撑着大树一边弯下腰大口喘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嗬…应该不会那么快找到这吧?”赵熙儿自言自语,后又咽了咽口水,不放心地侧过头去看。 只是远处黑漆漆的,除了近况什么都看不清,好在没听到有任何追赶的动静。 哗啦啦,一阵山风吹来,树梢摇动,凉意袭来,赵熙儿猛地抖了个激灵,顿时觉得这荒郊野岭有些阴森恐怖,不宜久留。 赵熙儿疾速走了几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倏然顿足。 只见她回过头,对着来时方向恨恨地诅咒了句:“你们就斗吧,最好斗个你死我活死光光,本姑奶奶就不奉陪了。” 她得赶紧回京揭穿那个冒牌货的真面目才行,免得顾郎和父亲轻信了那女人。 至于彩云瓶,她现在身无分文,且处境艰危,急也急不来,只能等拿回身份再去清河县一趟。 反正已经知道了宝物的拥有者是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别说他们就一对乡野夫夫,哪来的闲钱到处乱跑? 如此想着,赵熙儿就志气满满,抑郁的眉心都舒展开来,走起路来更是充满了力量,仿佛那点饥饿与疲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隐匿在树梢上的夏墨看了她一系列举止后,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要是这样诅咒人都能灵验,天下有几个人能活的? 夏墨吐槽完又默默跟了赵熙儿一段,但他很快就发现这女人兜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原先路过的地方。 “……” 显然,赵熙儿迷路了,还不自知。 “嗷呜——” 就在这时,忽有一声狼嚎从远处传来,在光线幽暗的林子里回荡,听着甚是吓人。 狼是群居动物,一声狼嚎就证明了这林子有一群狼,夏墨惊讶的同时略有遗憾。 哎,不能继续这样窥看下去了,免得这女人一不小心被野狼给创死了,他们就白忙活了。 而底边的赵熙儿突闻狼叫也是被吓了好大一跳,心脏都哆嗦了下,惊惧感也呼啸而来,吓得她两股颤颤,腿都快软了。 本以为只要甩掉那两帮人,就能成功逃回京城,却不曾想误入了有狼的山林。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直接走大路呢,又或是不跑,至少不会落到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窘境! 第328章 不禁吓 要不她还是原路返回吧?就算抓回去,也总比迷失在这山林里喂野狼的好。 赵熙儿有些意动,又有些迟疑,毕竟逃跑机会难得,她已经逃过一次了,被抓回去的话他们定会有所防范,以后再想逃就难了。 可若不尽快走出这片林子,运气真不好碰上猛虎野狼,后果只会更加不堪设想。 “真要回去吗?”赵熙儿凝眉小声嘀咕,在心里反复衡量哪个才是最佳的选择。 赵熙儿的声音本就小,恰逢另一头又传来数声狼嚎,比之前的响得多,所以夏墨并未听清她在嘟囔什么。 啧,果真不止一头狼啊。 赵熙儿眉心直跳,望着那重重树影,仿佛看到了正对着她张牙舞爪的怪物。 顷刻间,油然而生的怯意让她心中摇摆不定的秤杆直直朝一边倒去。 被严加看管就严加看管吧,好歹保性命无忧。 赵熙儿想,便一刻也不敢多耽搁,转身就往回跑去。 这让本想下去逮人的夏墨动作一顿,他站直身,手重新扶住树干,眯起眼紧盯着下方移动的身影。 走这方向,莫不是要回去?夏墨定定看了一会,才跟上去。 事实证明,他猜的一点都没错,这女人就是想原路返回。 想想也是,狼可是凶残的捕食者,一旦遇上狼群,普通人只有赔命的份,远离林子才是明智之举。 夏墨倒是希望赵熙儿能顺利出去,这样一来倒省了他力气,不用他亲自动手。 只是这夜黑风高的,林子路况又不是很明确,凭借着大感觉走很难找回原先的路。 果不其然,赵熙儿走着走着就偏离了原轨,朝着林子中心方向去了,夏墨没觉多可惜,而是直接飞身而下,打算把人拦下。 结果他脚尚未着地,夜间鸟就忽现周边枝头,发出了一连串的“咕咕咕”的恐怖叫声。 鸟鸣一声接着一声,无比惊悚,偏偏这时候山风也来凑热闹,将树叶吹的哗啦作响,林子的阴森氛围瞬间拉满。 夏墨一大男人听了都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更别说赵熙儿这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了。 只见她恐如脱兔,一下子就窜出两米远,夏墨远远瞧着都不禁同情她两秒。 不想她继续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夏墨脚尖一用力,疾步追上去,并大声冷喝:“站住!” “!”谁在说话? 赵熙儿大脑嗡的一声,炸了。 然后头皮一阵发麻,只觉阴风阵阵,寒从脚起。 情绪处于崩溃边缘的她被恐惧支配,难抑制地尖叫出声:“啊!鬼啊!”然后竭力狂奔,愣是没回头看一眼。 见状,夏墨嘴角直抽搐,俨然没想到自己就开个口而已,还能把人给吓跑了。 被他吓个半死的赵熙儿此刻宛若惊弓之鸟,只顾仓皇逃离,任凭冷冽的风灌入她嘴里,呛的她呼吸难受,也不敢停下。 “赵熙儿,你给我站住!” 感知声音的靠近,赵熙儿都快吓尿了,满心都是“阿弥陀佛,不要追我”,根本无暇前方地面隆起的树根,脚一绊,人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啊,好痛……” 赵熙儿痛呼,下一秒就撑着地面爬起身,然后连呸了好几下,拿袖子擦嘴,估计是啃了不少泥。 “赵姑娘,又见面了。”夏墨身形从黑暗中显现,缓步走上前。 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 赵熙儿猛然抬头,看清靠近的人是谁后面容顿时扭曲了下。 “是你!”声音拔尖。 夏墨低眉,“是我。”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出尽洋相的赵熙儿脸色铁青,恐惧和憋屈被熊熊怒火替代。 “你戏弄我!”赵熙儿咆哮。 夏墨轻嗤了声,无辜耸肩,“我可没有戏弄你,只是没想到,赵姑娘这般不禁吓,莫不是亏心事做多了?怕人家找上门来?” “你胡说!”赵熙儿气结,想破口大骂,奈何牵扯到脸颊上的擦伤,痛得她龇牙咧嘴。 夏墨敛住笑,淡淡扫她一眼,“起来了,就跟我走一趟吧。” 赵熙儿站在原地不动,眼睛朝夏墨身后横视一圈,才重新瞪向他道:“他们呢?” 他们?指谁?夏墨微微皱眉。 心想这女人莫不是摔傻了,刚才明明还被吓个半死,现在居然有功夫去关心别人,有异啊。 夏墨冷眸一瞥,面无表情道:“别废话,赶紧走,再逼逼狼来了我可不管你是缺胳膊还是缺腿,反正人活着就行。” 赵熙儿闻言表情一僵,泛白的唇瓣微张,轻轻颤动后又无声抿紧下压,偏过头去不吭声。 赵熙儿不敢赌,一是她还没确定这人的身份,不敢断定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二是这两帮人是不是作戏,演给她看的。 “咻——嘭!” 一朵金色的烟花骤然在空中绽放,夏墨和赵熙儿双双抬头。 是川哥发的信号,夏墨眼底露出浅浅笑意,随即也从兜里拿出一个烟花筒,对着夜空发射。 “咻——嘭!” 一模一样的烟花在林子上空转瞬即逝,夏墨相信过不了多久川哥就会过来,便决定先在原地等候,免得和对方错开。 赵熙儿一看这情形就知之前看守她的那帮人败了,神情瞬间变了好几下。 最后她舔了下干燥的唇瓣,直勾勾看向夏墨,沉声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夏墨暂时不想回答这些问题,眼珠微转,斜视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无计可施的赵熙儿攥了攥拳,深吸一口气后闭嘴了。 这蒙面人一看就是油盐不进的那种,再追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莫约过了十来分钟,一道黑影从林中穿梭而来,伴随着一声浑厚低沉的男音,“墨儿。” “川哥川哥,我在这!”夏墨闻声侧首,朝他招手。 都这时候了,夏墨和凌川都无所谓赵熙儿会不会因名字而猜测出他们的身份来。 不过由于今晚的情形过于混乱,精神从紧绷到萎靡的赵熙儿并没有发觉这一点,只诧异眼前两人关系似乎很不一般。 凌川稳稳落到夏墨身旁,先询问完他情况,确定他没问题后才将视线挪向赵熙儿。 冷眸凌厉幽深,冰冷而无情,赵熙儿被他一瞅心里就忍不住发毛。 这人,很危险。 第329章 盘问 赵熙儿胆战心惊,压力山大,整个人都像拉满弦的弓一样紧绷着,度秒如年。 就在她以为这个跟悍匪似的男人要对她动手时,对方一转头看向了别处。 没了死亡凝视,赵熙儿顿时长舒一口气,反应过来,手心已是湿热一片。 真是吓死她了,还以为这人下一刻就要冲过来拧断她脖子,或者给她一剑呢,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但想想那犹如看死物一般的眼神,赵熙儿心里还是一阵后怕,这人肯定是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夏墨可不管赵熙儿是何心理,他余光不留痕迹地瞟了下凌川手中多出来的长剑,对他道:“川哥,这林子里有狼,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虽说他们不怕狼,但麻烦能省则省,没必要多费功夫。 “嗯。”面对小哥儿,凌川眼神不似刚才冷锐,“我来时听到了,他们无事,我们从这边出去吧。” “行。”知道那些兄弟没事,夏墨就放心了。 他眼珠一转,视线落回边上安静如鸡的赵熙儿身上。 “她交给我。”见小哥儿看向那女人,凌川冷漠道。 赵熙儿不想,她觉得这两人一个赛一个可怕。 “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走是不可能让她自己走的,等她走出去都不知猴年马月了,凌川想尽快解决一切,可没时间让她磨蹭。 于是他闪身上前,铁掌抓住人胳膊后就运转内力,腾空而起,然后踏空而去,嘴里还不忘喊了句:“墨儿跟上。” “好嘞。”夏墨紧跟其后。 而突然被拎在空中飞行的赵熙儿,则瞬间吓得手脚发软哇哇大叫:“啊!救命——” 凌川锋利的剑眉一拧,目光往下冷喝一句:“闭嘴。” 赵熙儿依旧怕得要死,但她也不敢惹毛这煞星,怕对方直接把她丢下去,只能颤巍巍地闭上眼,呜咽闷嚎。 他们离开了树林,最后去到了一处空旷的山谷间。 落地后,凌川直接松手。 赵熙儿腿软,“哎呦”一声一屁股蹲跌坐在地上,疼的她嘴巴鼻子都咧歪了。 泥人都有三分性子,而赵熙儿更不是什么好性子,肚子里的火气憋多了,就相当于一个易爆的炸药桶,一点就炸。 去他娘的忍气吞声! 赵熙儿火气冲冲地瞪向夏凌两人,语速急而尖利,字就跟连珠炮似的一个接一个从她唇缝里蹦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到这?我爹可是朝廷命官,识相的你们赶紧放了我!” 夏墨揉着耳朵挪开一步,“叫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是聋子,听得见。” 说时他眼眸一弯,唇边勾起一个劣质的弧度。 “噢对了,我不但知道你爹是大官,我还知道你爹恐怕快不缺你这个女儿了,毕竟人家顾公子已经携着夫人离开了凌云县,想必不日便能到达京城。” 赵熙儿闻之色变,眼神一凌,几乎大吼出声:“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一伙的?你是指之前的那帮人?”夏墨轻挑眉,瞬间将赵熙儿过于关心那些人的事串联在一起,原来是误以为他们是一伙的,难怪探他口风。 赵熙儿抿嘴不答,一脸的阴郁告诉夏墨和凌川她就是这样想的,只是两人都懒得跟她纠正这事,误会就误会吧。 “知道金旭华吗?”夏墨直接抛出一个人名。 “谁?”赵熙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人一开口就扯到大皇子身边的人,难不成他俩是其他皇储的人?而那个面具男的身份其实是…… 赵熙儿眸光微动,心思百转。 夏墨见她目光闪烁,轻嗤了声,语气冷淡,带着一点嘲弄。 “别装愣,你父亲与他同为大皇子的幕僚,你是赵大人爱女,你会不知道?” 当然,爱不爱女什么的夏墨纯属瞎掰,反正他要的是一个绝对姿态,一个十分笃定,且能拿捏赵熙儿的绝对姿态。 赵熙儿冷笑,爬起身道:“怎么就不可能了?且不说我父亲他仅忠于皇上,就我一个妇道人家,岂会主动去关注其他男子的事?” “还有,我父亲可不是哪位皇子的幕僚,还请阁下注意说辞,莫要捏造事实的好。” 不过是两个不敢以真面示人的鼠辈,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赵熙儿心里暗骂一句。 此时此刻,赵熙儿已经认定夏墨和凌川是九爷的手下。 就知道她不会老实交代,夏墨也不恼,反倒微微勾唇。 “赵熙儿,以你现在的处境跟我犟没好处,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有些事你再争辩也改变不了事实,再说了——” 夏墨刻意停顿了下,话锋一转,音调陡然压低。 “你当自己有多重要?若你毫无价值,甚至还阻碍到他们前进的路,他们还会对你好吗?还会继续让你活命吗?” 答案是,不可能。 所以夏墨每说一句话,赵熙儿的脸色就阴沉一分。 因为她深知没用的人会被抛弃,她前世不就是? 重生回来后,她就借用上辈子记忆成功让父亲避了几次坑,博得了父亲的喜爱,就连大皇子也对她赏识有加,想将她纳入府中。 换作上辈子她估计会高兴得欢天喜地,但现在不一样了。 大皇子妻妾成群,大皇子妃更不是省油的灯,她若同意,这和她前世入三皇子府的生活有何区别? 短短几刹,赵熙儿脑中掠过许多,最后目光阴冷射向夏墨:“我知道的不多。” 见她妥协,夏墨心情甚好,“那就说你知道的。” 当然,从她嘴里吐出来的话也不能全信,夏墨觉得两者并不矛盾,聊胜于无总比两眼一抹黑好。 赵熙儿没有立即说金旭华的事,而是瞥了眼沉默冷情的凌川,开始讨价还价:“我说了你们就放我走?” 夏墨“啧”了声,两手交叠抱臂于胸前,扭头看凌川。 凌川:“除了金旭华,神瓶的事你也要毫无保留说出来。” 夏墨眼角微睁。 川哥居然答应了?要是这女的说了真放她走啊? 见凌川同意了,赵熙儿又将视线转到夏墨身上。 夏墨摊手,“我听川哥的,不过你最好别耍花招,要是被我知道了你胆敢骗我们,呵呵。” “这句话该由我来说才是。”赵熙儿冷冷道,“希望二位信守承诺。” 凌川冷眸一扫,“说。” 第330章 祸水东引 赵熙儿朱唇抿压,默了默才道:“金旭华打小和大皇子一起长大,是大皇子的伴读,也是大皇子非常信任的心腹。” “哟,原来是竹马竹马啊。”夏墨隔着蒙面摩挲下巴道。 赵熙儿看了过去,眼神微妙,似有不解,夏墨小幅度挥挥手。 “继续继续,说点实际的,比如他什么身份之类的,毕竟普通人是没法给皇子当伴读的吧?” “那当然,皇家血脉何等尊贵,岂是那些肮脏的血脉敢肖想的。”赵熙儿没深究那个叠词,一脸嫌弃道。 夏墨无语凝噎,虽然吧是他起的话题,这个世界也确实是这样的,可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刺耳呢。 “我只知他是曲家的一门远房表亲,家道中落后便随着母亲投奔了曲家,曲家也就是大皇子母妃,德妃娘娘的母家。” 赵熙儿絮絮说完一段,便停下缓口气,然后见他俩都没要插话的意思,又道:“那时金旭华年龄与大皇子相仿,模样可以且才学出众,自然在一众小孩中脱颖而出,最后被德妃选中,给大皇子当伴读。” “原来是这样。”夏墨点头,没想到这金旭华还是个关系户。 如赵熙儿所言,德妃选他给自己儿子当伴读合情合理。 夏墨说:“还有吗?” 赵熙儿淡淡看了他一眼。 “几年前的金旭华爱张扬,如今的他却收敛了这锋芒,变得默默无闻起来。不过,我父亲曾说过,大皇子身边的人,得罪谁都不要去得罪他。” 豁,这评价,看来是个厉害人物啊,不过…… “他变了,是发生什么了吗?” 赵熙儿吸气,“不知道,他是大皇子身边的人,不是我想接触就能接触的,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夏墨拧眉,盯了赵熙儿几秒。 赵熙儿任他审视,关于金旭华的,前世今生她都不熟。 夏墨幽幽抽回视线。 好吧,看她这样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神瓶的拥有者,那个叫夏墨的哥儿,究竟是谁?”一直沉默的凌川突然出声,开口就是直球。 赵熙儿心里兀地紧了下,顶着男人冷冽目光道:“我真不知道他是谁。梦境里没有人脸,我只知道他今年十九名叫夏墨,是清河县人,其他的一概不知!我要是知道了,我这趟还会空手而归吗?” 凌川危险地眯起眼,“不愿说?” 赵熙儿着急样,“不,不是的!不是我不想说,是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让我怎么说啊?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想走,就老实交代。”夏墨斜睨了她手一眼,平静道。 “我真的不知道……” 唰—— 长剑出鞘,银光一闪,赵熙儿的脖子上倏然抵了把剑。 锋利冰凉的剑刃贴紧脉搏,只需稍一用力就能割破她皮肤,然后鲜血喷出。 “我要听实话,说出来,放你走,骗我,死。”凌川威胁。 赵熙儿脖子僵直,连呼吸都快屏住了,不敢动弹一分,唯有眼珠小心翼翼往下转动,瞪着那架在脖子上的利器,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我……我说,那个刀剑无眼,你先把它撤开。” 夏墨轻叹,“嗐,让你好好说话你不愿,非要来点刺激的,真想不明白你。” “……”赵熙儿恨。 如她愿,凌川移开了长剑,“说吧,神瓶的拥有者是谁。” 赵熙儿大声喘息,“我,我说了,你们得到神瓶后能不能分我一些?我不要很多,一点点就行……” 凌川见她还左右言顾其他,眼里杀机乍现,赵熙儿当即噤了声。 其实,他能一刀解决了这女人,但他知道小哥儿心里仍有纠结,即便他什么都没说。 当然,他并不觉得小哥儿优柔寡断,小哥儿已经算很果决的了。 这是杀人,又不是割韭菜,小哥儿的纠结是由他前生接受的教育与文明决定的。 “可以说了吗?”等了半晌,赵熙儿屁都不放一个,夏墨催道。 被他一说,赵熙儿不情不愿道:“其实,神瓶的拥有者不是哥儿,是个姑娘。” “啊?什么?”夏墨眉心一皱,凌川也是,看向赵熙儿的眼神顿时冷了一分。 “真的,其实我大张旗鼓寻找夏墨,散播他是我表亲的事,只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夏墨:“哦?” 凌川:“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们吧,其实,神瓶的拥有者是柳家村一个叫柳盈盈的姑娘,也就是让我栽了跟头的那个。” 夏墨眼神骤冷,压住心底暴起的火气,“她?她不是你夫君的前未婚妻吗?怎么突然变成她了?” 赵熙儿垂眸叹息,“我之前那番说辞是为了应付你们主子,因为我还没从柳盈盈那寻到神瓶。你们想想看,那姓张的孙子是不是个傻子?要不是为了引出神瓶,我又何必设计他们?” 夏墨和凌川不说话,瞳色很沉很沉,黑如稠墨。 赵熙儿以为他们半信半疑,继续添油加醋,说得更明白点。 “没有人会愿意给一个傻子当妻子,只要他们成了,到时候,柳盈盈自然就被祭出神药救治傻子夫君。” “所以,若我们想要神瓶,就要去找那个叫柳盈盈的姑娘?”夏墨声音很轻道。 赵熙儿连连点头:“没错,神瓶就在她手中……那个,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她脸上满是肉疼与不舍,心里却乐开了花,在高喊:快去吧,最好把那女人解决掉。 赵熙儿感叹自己的机智与神武,殊不知反而让夏墨心头上仅剩的那点屏障彻底消失了。 如川哥所言,这女人不能留,留下来也是个祸患。 夏墨闭了下眼,睁开后对赵熙儿平静道:“可以,你走吧。” 赵熙儿转头看凌川,怕夏墨说话不算数。 凌川惜字如金,“滚。” 赵熙儿表情一崩,险些没收住,最后咬咬牙,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望着由走变成跑的赵熙儿,夏墨眼神如冰锥,周身气压低迷,就跟打了十二月霜降似的冻人。 “川哥,她知道我是神瓶的拥有者了。” 第331章 游戏结束了 “嗯,我知道。”凌川目光幽深地应了句。 人性险恶,有些人是烂到骨子里,连灵魂都散发着恶臭,所以不必为之不忍,也不必为之愧疚。 夏墨抿着唇,没再说话。 而另一边,赵熙儿苦哈哈跑了一路,回头看那两个蒙面人果真没追来,不禁喜溢眉梢。 他们这是信了? 也是,金旭华的事她可没瞎说,至于神瓶的拥有者,还不是她指谁是谁? 两个没脑的白痴,神瓶这么重要的宝物她会拱手相让?真是蠢到家了,想跟她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憋屈了数日,如今不但恢复自由身,还把柳盈盈那个碍事的女人坑了一把,赵熙儿终觉扬眉吐气一回。 她得意洋洋,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第一个微笑。 只是她嘴角刚勾起,又立即压下。 不行,她不能高兴得太早,要是那两个蠢蛋怕被主子责罚,临时反悔,她就走不了了。 赵熙儿可从不觉得面具男会放过她,毕竟放了她就是自找麻烦,让自己计谋功归一溃。 所以放她走的,多半是那两个想独吞宝物的蠢货擅自决定的。 如此一想,赵熙儿潜力爆发,健步如飞般朝山下奔去。 哈呼,哈呼…… 不知跑了多久,气喘吁吁的赵熙儿总算来到了山脚下。 眼看就要走到平坦的路口,赵熙儿还来不及欢喜,就见两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屹立在路旁,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们怎么会在这!” 赵熙儿脸色骤变,过于震惊,声音都劈岔了。 继而又心慌慌,像人当头浇了一盆透心凉的冰水似的,所有喜悦顷刻间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夏墨泛着冷意的乌眸直视她。 “当然是在等候赵姑娘你啊,没想到赵姑娘脚步挺快,这么快就到这里了。” 赵熙儿瞳孔一阵收缩,当即就明白自己被人戏耍了,顿时气血上涨,怒气勃发,指着他俩歇斯底里地怒吼:“你们骗我!” 夏墨嗤笑一声,“怎么会,我们不是已经放你走了吗?不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出尔反尔!卑鄙无耻!”赵熙儿气红了眼,咬牙切齿,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彼此彼此。”夏墨脸皮厚,堪比铜墙铁壁,百毒不侵。 见他如此,赵熙儿心里咯噔一下,转而又觉得对方不可能知道柳盈盈不是真正神瓶拥有者,便眯起眼睛装傻充愣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夏墨反问,皮笑肉不笑,觉得这女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明明是赵姑娘骗人在先,想借刀杀人在后,打的一手好算盘,令人叹为观止,怎么还怒上了?” 夏墨的话句句振聋发聩,令赵熙儿心虚不已,慌乱之余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便重拾底气,挺起胸脯疾言厉色道:“借口!都是借口!你们压根就没想过要放了我!” 凌川一眼神过去,“你不该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见他们没否认,赵熙儿当即暴跳如雷,面容狰狞:“你承认了!你们终于承认了!” 什么叫不该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既然带着记忆重生了,那就是受上天指引! 赵熙儿眼珠转动,注意力偏颇,根本没意识到,凌川话里头浅显易见的真相,更不知两人杀心已决,还妄想拿神瓶的事要挟二人。 “你们很聪明,发现我骗了你们。但是,你们也骗了我!但我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要敢对我不敬,你们就休想知道神瓶的真正下落!” 夏墨眼睑一垂,眼神难明地念了句:“神瓶啊。” “没错!”赵熙儿微微扬起下巴冷然道,也知自己走不了了,不妨直接摊牌,换取舒适些的待遇。 见她如此,夏墨又是一笑。 “我很讨厌被人威胁。” 赵熙儿错愕一瞬,暗暗咬牙:“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它的下落了?” “我们已经知道了。”夏墨说。 “什么?”赵熙儿蹙眉。 “不可能!”赵熙儿不信。 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夏墨眼神无波地扫了她一眼,平静道:“它啊就在那个叫夏墨的小哥儿手里,那哥儿家住柳家村,现在应该姓柳。” “!”赵熙儿表情失控,一时间丧失了语言能力,张大嘴巴,满目震惊地看着夏墨两人。 即便夏墨话没说全,赵熙儿已经明白,人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你,你们也是重生的!我懂了,你们是故意的!你们就是想杀了我!怕我泄密……” 不,她不能死! 赵熙儿恐惧地后退,然后转身想逃,只是还没跑几步,就被凌川抓住了。 猫抓老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赵熙儿挣扎,凄厉尖叫:“啊!放开我!你放开我!你以为杀了我一个重生的就不会有人知道了吗!不!我告诉你!还会有其他人!还会有其他重生者!你怎么也杀不绝!怎么也杀不尽……” 凌川青筋暴动,最听不得这些,抬手就把她敲晕。 瞬间,赵熙儿像瘫软的面条一样倒地,恐惧又不甘地闭上眼。 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夏墨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地上的人,然后解开蒙面,侧头望向男人,“川哥,别听她的。还有,剑给我吧。” 凌川嗯了声,却没把剑给他。 他不舍,也不愿。 他凝视着小哥儿,口吻很轻道:“我来,乖,到一边去,我处理好了就来。”像哄小孩一样。 夏墨的嘴唇动了动,对视良久,又瞥了下躺地上的赵熙儿,半晌才回他:“好,我到边上等你。” 凌川摘下蒙面,扯了下嘴角:“真乖。” 于是夏墨听话地走了。 一步,两步…… 他在想,自己杀过鸡,宰过鸭,也剁过其他动物,从未觉得血腥,毕竟这是食物链决定的。 可若将对象换成人,即便他觉得对方该死,也做过数遍心理设防,却依旧会心生怯意。 说他矫情也好,做作也罢,他就是不敢杀人啊。 目视小哥儿走远后,凌川才回过头,然后弯下腰,将人拎到附近杂草丛生的地方,拔剑刺下。 噗呲一声,鲜血溢出,在赵熙儿插着剑的胸口上晕开…… 轰隆—— 头顶上空毫无预兆地响起一声巨雷,震耳欲聋,伴随着紫电,像是冲他怒吼。 嗡!凌川一阵耳鸣,有些晕眩。 第332章 前缘(1) 渐渐的,脑仁也开始刺疼。 这是怎么回事? 凌川眉心一皱,继而甩了下头,想将这突如其来的不适感甩掉,但作用显然不大。 脑子依旧胀胀的,胸口还有些闷,心有余悸。 等等,这一切的不良反应,似乎都是在他杀了那女人之后! 凌川眸光骤然冷凝,低头看了眼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赵熙儿。 是因为她吗?因为他手刃重生者的缘故吗? 想到这个可能,凌川刚毅的脸无比严肃起来,不觉间又想起这女人死前的癫狂模样。 重生者……真的不会再有了吗?不,他不确定。 但只要敢打他小哥儿主意的,来一个他杀一个! 凌川眉目间杀气腾腾,周身煞气侧漏,握住剑柄往上一提,将长剑收了回去。 这时,他身后忽有簌簌声响。 回头一看,就见小哥儿正朝着他小跑过来,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那边等我吗?”男人眼中满是对小哥儿擅自过来的不赞成。 “打雷了,我感觉很怪,就过来看看。”夏墨说道。其实也不是,他早就过来了,只是前边是龟速行驶,但响雷的那一刻他心莫名的慌,耳朵上的痣也跟着发烫,便直接跑过来了。 “可有感到不舒服?”凌川担心小哥儿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啊?没有啊,就是空空烫了一下。”夏墨揉捏着自己耳垂,直到他走近男人才发现对方的脸色不太好,唇瓣还有些苍白! “川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什么时候这样的?”夏墨一连几问,语气着急,隐隐间已经察觉到那道天雷的不对劲,目光不由往男人脚边看去。 “别看。”凌川大掌一抬,拉起他的手就往大路方向走去,嘴里还念道:“我没事,回去吧。” “真没事吗?”夏墨跟上男人脚步,一脸的不放心,他没说的是他已经看到了…… “嗯。”为了不让小哥儿胡思乱想,过度担心,凌川隐瞒了此事。 同时他心中还有一个大胆的设想,那就是这一切的背后是不是有人操控着。 要不然,小哥儿是穿越的,赵熙儿这重生的人怎么会知道穿越者的事?还有就是他杀了这女人后,天雷显威,是不是在警告他? 一路离开,凌川心事重重,心思全被这些疑问占据。 夏墨时不时侧头观察他脸色,总觉得他有事,遂惴惴不安把人拉进空间里,让他喝下不少灵湖水,顺便填了下肚子,然后就又推着人去洗漱…… “川哥,威胁已经没有了,你别多想,先好好睡一觉。”夏墨侧身躺在男人边上,右手托着脑袋望着对方道。 萧安禹有刘大哥帮照看,他们晚点回去也没关系。 “好。”凌川回了句,直接伸手搂住小哥儿的腰,将他带到自己的怀里,抱着睡。 依偎着结实炽热的胸膛,听着男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夏墨也有些乏了,渐渐合上眼。 只是这一睡,凌川却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第二日起来的夏墨见了,顿时被他汗淋淋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但不管他怎么叫对方,男人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墨急得团团转,不是凌川喂灵湖水,就是跑去问小树他川哥这事怎么了?然后又开始一帧一帧地回忆昨夜细节。 聪明如他,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不禁颓然地坐到床沿,怔怔望着男人睡颜低语。 “要是知道杀个人还会这样,我就不退却了……川哥,你不要有事,我不想你有事……” 凌川昏迷得太突然,没一点伤,连灵湖水都不管用,找郎中也毫无意义,所以夏墨一直待在空间里守着他。 他不知道的是,凌川却在梦里大起大落。他一睁眼就回到了被高谏仁背叛,被三皇子等陷害,诬蔑他里通敌国的时间段,身体竟不受自己控制。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拿着乔文槿给的证据自证了清白。 之后,他也没急流勇退,而是迫于局势,还真和乔文槿设计的一样跟乔王府走的近。 眼看越来越离谱,又想到远在柳家村被柳家迫害的小哥儿,凌川暴怒,发狂,疯了般想操控身体。 但是不行,他像是被禁锢在这个躯体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着“自己”在官场里沉浮,看着对乔王府深恶痛绝的影莺离开,也看着他为了报“自己”的恩情,最后惨死在乔文槿手上。 最后,他终于知道了乔王父子的狼子野心,并且远离,可人已入局,岂是他想抽身就能抽身的? 之后,不管他是在京中辗转,还是在沙场杀敌,都会遇到各种麻烦,基本是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得不到,就毁掉。 以凌川的视角看到这些,就很微妙,很复杂。 但当他看到“自己”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等死,最后被一个路过的小哥儿救起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墨儿他怎么会在这? 凌川震惊,算算时间,这已经是三年之后了,他没有回柳家村,小哥儿后面怎样了?他一概不知。 “墨儿!墨儿!是我,你川哥啊!你看到我了吗?你现在如何?他们呢?他们是不是一直欺负你……”凌川迫切地想知道。 可他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个昏迷不醒的人,所以他就是喉咙喊冒烟了也没用,眼前拖着他回去的小哥儿,是一个字都听不到。 凌川撒豆子似的说了一路,直到小哥儿给他清理完伤口出去,他这才歇了劲。 要是夏墨在现场,定会大吃一惊,毕竟话多成这样的川哥,确实少见啊。 而凌川冷静下来后,便躺在木板床上深思,又想到了赵熙儿这个重生者。 或许,现在他所处的世界并不是梦,而是她重生前的世界,这也就说明了她为什么会知道小哥儿的事…… 凌川思绪翻飞,等“自己”醒后又见“他”对小哥儿非常冷漠,顿时又恼上了,恨不得揍“自己”几拳。 那可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宝啊,他怎么敢的! 因为“自己”的冷酷无情,小哥儿除了一开始对他流露出的兴趣外,后面就什么都没有了。 凌川觉得挺好的,但看不到小哥儿他又忍不住担心。 不过事实证明,他俩挺有缘的,那次分别后,小哥儿又捡到“自己”两次,还笑着说:“也不知是我欠你的,还是我是你的贵人,不然怎么这么巧呢。” 第333章 前缘(2) 面对小哥儿的调侃,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凌川却是一清二楚。 这蠢货竟然怀疑起小哥儿的身份来!觉得三番两次被同一哥儿救下,这极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圈套! 理性上凌川认为这样想很正常,毕竟“自己”周边危机四伏,防人之心不可无。 可当被防的对象换成小哥儿,凌川就又开始毫无原则地觉得“自己”眼瞎,好心当成驴肝肺。 于是他木着脸静静看“自己”一边和小哥儿极限拉扯,一边暗地里派人去查小哥儿的底细。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凌川也很想知道,在自己没回柳家村的世界里,小哥儿是怎么走过来的。 他眼巴巴地望着两人互动,尽管小哥儿身份很可疑,但“自己”依旧被小哥儿吸引,折服在他魅力之下。 眼看两人关系一天比一天要好,凌川心酸一片,拧巴得不行。 这种情绪一直维持到“自己”派出去的下属回来。 没错,小哥儿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即使凌川心里早有准备,可当他亲耳听到那些令人窒息的内容时,心脏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痛起来。 果然,没了他的横插一杠,柳泽被柳家以二十两的高价卖给了王麻子,而柳正他们并不知情。 不过这事依旧闹了个大风波,只不过整活的人不是小哥儿,而是买主王麻子。 就在这时,凌川觉得自己的灵魂像被一股力量撕扯成了两半。 一半视觉留在“自己”躯壳里,另一半则穿越时空回到三年前柳家村,目睹王麻子上门接人的一幕。 和这辈子一样,柳宝莲为了争夺柳泽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失手将其推倒磕破了脑门。 但也有不同之处,那就是柳泽陷入昏迷,奄奄一息。 凌川一眼就发现不对劲,相同的时间点,他来接小哥儿时小哥儿已经醒来,还请求他一件事。 所以眼前躺着的人并不是他的小哥儿,而是柳泽本人。 那他的小哥儿呢?他的小哥儿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这时空的? 凌川没认错人,他可以肯定,先前见到的捡了“自己”几次的小哥儿确实是他家小夫郎没错。 带着疑惑,隐形人一样的凌川沉着脸继续旁观闹剧。 王麻子不乐意自己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一个将死之人,死活都要柳家退钱,不然柳家以后就别想安生过日,可柳老太余氏和李氏都是掉进钱眼里的人,想让她们退钱?根本不可能!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让谁,遂大闹了开来,闻讯而来的柳家村人这才知道,原来柳大志一家要将泽哥儿卖给王麻子。 唉,真是造孽啊。 最后柳正也来了,他看着昏迷不醒的柳泽,当即怒斥柳家几人,让他们赶紧去请郎中。 然而柳老太却耍混,说什么泽哥儿打今日起已经是王麻子的人了,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想请郎中让他请去,他们家可没钱。 本就觉得自己亏死的王麻子更是不愿,扬言柳家要么退钱,要么就赔他一个健康的泽哥儿。 见两边都不把泽哥儿当回事,柳正气得眼发黑,但事关人命,还是柳芸的唯一骨肉,拖不得,他只好自掏腰包让人赶紧把郎中叫来,然后才处理起这桩买卖。 父母卖儿的事柳正管不了,即便有明文规定,即便他觉得这事不对,但也于事无补。因为这都是大家默认的规矩,不止他们村他们县是这样,别的村别的县亦是如此。 所以,当郎中诊断说柳泽可能活不成之后,王麻子的反应就更激烈了,说柳家欺人太甚,居然敢这么坑他,要是不退钱他就去书院找柳宝坤,搅的他无心读书。 别的柳家不怕,但一听到他要动他们的心尖宝,就不同而语了。 双方激烈争吵,闹到最后柳家只愿退回十二两,说契书已生效,这是他们最大的让步了。 王麻子也知对方不可能再退步了,遂骂骂咧咧收下钱走了,至于依旧不醒人事的柳泽,他压根就没有要带回去的意思。 李氏知道柳老太是个狠心肠,故作样子要把柳泽抬回屋里,然后毫不意外被柳老太制止了。 柳正大怒,矛头直指柳大志,也就是冒牌货林文斌,说虎毒不食子,他怎敢的! 这事本就闹得难看,为了让自家占理,柳老太也不给林文斌说话的机会,抢先一步说柳泽就是个野种,跟他们家没半毛关系,他们养他这么大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无疑,柳老太爆了一个惊天大瓜,把很多人都怔住了,包括柳正在内,谁都不敢相信柳芸是这样的人,可现在没人能证明这一切是真是假,外加不泛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林文斌虽气柳老太的自作主张,但眼下柳泽快不行了,说出来也无妨,于是他像被戳到了痛处一样,闷着头进去了。 他这作态,相当于默认。 林文斌一走,柳老太等人也跟着进去了,然后啪地一声关上门,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柳家不愿接回柳泽,王麻子也走了,看着可怜的泽哥儿,柳正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人接了回去…… 人散后,凌川握着拳头死死瞪着柳家紧闭的大门,牙齿咬咯咯作响,脸上肌肉也因愤怒而颤抖着,暴起了一道道青筋。 小哥儿这辈子对他们的报复果然太轻了!凌川愤恨地想。 就算小哥儿穿过来,这盆脏水也不易洗掉了,人云亦云,到时候传成什么样都不知道。还有,王麻子手里还攥着他的卖身契…… 柳泽被柳正接回去后,由他媳妇儿媳细心照料,成功脱离了危险,随着伤势逐渐好转,他人也醒了。 凌川立在床沿,盯着眼神怯糯糯还带着一丝恐惧的小哥儿,便知不是他。 柳泽能化险为夷,柳正一家由衷为他感到高兴,虽然有一大部分人听信了柳老太的鬼话,但他们是一个字都不信。 只是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凌川担忧的事就发生了。 是王麻子听闻了柳泽醒来的消息,拿着卖身契过来要人。说柳正就算是村长,也不能藐视我朝法令,将厚颜无耻发挥得淋漓尽致。 第334章 前缘(3) 王麻子来势汹汹,没脸没皮,那灼灼的眼神让柳泽害怕得躲到柳正一家后面。 柳正则沉着脸表示柳泽是他们救回来的,与他无关。 可王麻子没那么好打发。 只见他贱兮兮地拿出一张皱巴巴的卖身契,对着众人虚晃,说柳正要是不交人的话就是仗势欺人,他要报官处理。 望着小人得志的王麻子,凌川目光冰冷,真想一拳捶爆他脑袋。 虽然他对柳泽无感。 柳正一家自然也被王麻子的无赖程度气到心梗。 柳正媳妇护住柳泽说不可能,人是他们救回来的,你想要回去就要回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大家心里清楚,要是把柳泽交给王麻子,迟早会被他磋磨没的。 王麻子可不管人是谁救回来的,只要柳泽活着就是他的人! 柳正沉眸说,你想把人要回去也不是不行,但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当然,他也不会故意为难他。 柳正媳妇和小柳氏都愕然地看向柳正,欲言又止,以为他真要把柳泽交出去。 身后的柳泽也恐惧地抬起头,但又很快垂下头去。 但凌川知道,柳正不会。 他七岁上山为母寻药时正逢旱灾的第三年,百姓疾苦,自己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就别说去救济他人了,所以后来柳芸的出现简直是活菩萨现世。 他那次上山后意外有了师傅,师傅怜惜他,不但传他武艺,还将母亲也接了上去。 所以即便他没接受过柳芸的帮助,也没怎么见过她,却也在村人口中听过她事迹。 果然,和凌川想的一样,柳正手一抬制止了媳妇和儿媳的下言,染尽风霜的眼犀利地射向王麻子。 “王麻子,我也不跟你来虚的,一句话,泽哥儿是我们救回来的,你想要回去可以,但你必须把泽哥儿治病用的钱还给我们,共十两。” 王麻子当即变了脸色。 “十两!开服药最多也就二三两银子!你这是狮子大开口抢钱啊!” “这是实话,信不信由你。”柳正平静地说,然后看了逐渐聚集到院外的人一眼。 “待会我会把凑了钱的几户人家,及开药的郎中全部请来,面对面核实账目。” “啊,阿正,我们家那个参片也得记上,参片可是稀罕物,要是没有它给泽哥儿续命,泽哥儿怎么挺过来?”知道自家老头是以退为进,柳正媳妇在边上提点。 柳正闻言给她一个还好你提醒我的眼神,“夫人说的是,差点忘了我儿从镇上买回的参片了。” 继而转头对臭着脸的王麻子说:“王麻子,泽哥儿吃了一半多,当时花了十五两买的,我也不收多,就算你五两银子吧。至于多出的那部分及伙食,我们就都不算帐了,十两加上这五两,也就是十五两,你只要把这些钱补还,人你随时可带走。” 王麻子冷笑连连,“你说给他吃了人参片他就吃了人参片?这还不是你们想说什么是什么!要钱没有!想坑我更没门!” 柳泽这时已经明白柳正是在帮他了,人怕得要死,却还是颤巍巍地探出头来。 “村,村长爷爷他们说的是真的,我,我吃了好多的人参片,刚才还……” “闭嘴!”王麻子暴喝一声。 柳泽顿时被他甩过来的阴狠眼神吓到,立马躲了回去。 “你个贱蹄子!老子才是你主子!还没进门就敢吃里爬外,回去后看我怎么教训你!” 王麻子威胁恐吓,炮火全冲柳泽去了,众人眉头皆是一皱。 而柳泽本人更是胆战心惊,本就惨白的脸没一丝血色,凌川看着就心里窝火。 柳泽决不能被王麻子要去! 若被他带回去了,不仅柳泽受苦,他的小哥儿也会受苦的! 好在柳正一家没有妥协,哪怕会因此被人非议说他有失公允,他也决不交人。 王麻子带不走人,双方就这么耗着,直到柳正让人把筹钱的几户人家及开药的郎中全都请来。 愿意筹钱的基本都是受过柳芸照拂过的人,心中怀着一份情意。 在这之前也曾暗中塞过吃的给柳泽,背地里骂柳老太他们太糟践人,这么缺德,也不怕天打五雷轰。 所以,当他们知道王麻子这无赖还想把柳泽要回去,当场不干了。 这些人里,凌川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周氏母女,柳玉,还有柳勇戚氏…… 柳正一下子叫了那么多人,还个个愿意作证,王麻子虽有卖身契在手,却也不占理。 毕竟是他自己放弃救治柳泽的,若没有柳正他们接手,并且细心照料,世上恐无柳泽这人。 王麻子看柳泽一副风吹就要倒的病鬼模样,那干瘦的身躯,暗淡不少的眉心痣,忽然觉得要回去也不值,不如退一步。 他说自己花了二十两买下柳泽,先前柳家退了他十二两,那他还是花了八两,总不能钱出了人不是他的,还什么都捞不着吧? 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柳正问他想如何? 王麻子说你们若给我十两,我把卖身契转让给你们,柳泽以后就是你们的人。 这提议一出,众人面露难色。 救治柳泽花了不少钱,再出十两,就算平摊那也是不少钱啊。 他们家境一般,之前掏钱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拿钱家里人肯定不愿意。 柳泽也呆住了,十两对他来说就是天文数字,这些好心的叔叔伯伯婶婶们之前已经为他花了很多钱,特别是村长爷爷家…… 他垂丧着脑袋,捏紧衣角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哀求一句。 凌川看着他们集体陷入沉默,心里无比着急。 虽然很道德绑架,但他真的希望他们送佛送上西,把柳泽买下。 就像是听到凌川的心声一样,柳正再次站了出来。 他说他们救治柳泽已经花了十几两,就算是转让卖身契,就柳泽当时的情况别说八两了,就是五两估计也没人愿意的,所以让他们再出十两买人根本不可能,遂直接将价钱压到四两,其他没得商量。 不得不说,柳正这番话确实拿捏人心,于是局势瞬间扭转。 在柳正不愿交人的情况下,王麻子有三个选择。 一是给柳正他们十五两,然后把人带走;二是柳正给他四两,他把柳泽的卖身契留下;三则是去衙门,让县太老爷判这事。 第335章 前缘(4) 见状,凌川神色稍霁。 王麻子也没想到柳正这把老骨头这么倔,望着一堆人簇拥着他,也知自己没有第四条路可走。 对方好歹是个村官,证人那么多,且不说参片钱,就柳泽那摘药钱他八成是得还回去的。 王麻子心有算盘,虽然他一开始就嚷嚷着要报官,想借此威吓到柳正,可事实是,他若真去了公堂,也只有被判出钱赎人的份。 啧,让他再掏钱去买病鬼是不可能的,可若只能要回四两,他还是亏大了。 于是王麻子直接抬价说要八两,这样他既不赚钱也不亏钱,柳泽身上的伤又不是他弄的。 周氏嘴快,说这伤也不是他们弄的啊,大家都只是庄稼人家,钱又不是石头子,想有就去路边捡。 然后就立刻有人跟着附和她的话,七嘴八舌的,愣是把王麻子说得插不进话。 王麻子面色铁青,当了那么多年无赖的他是头回被人无赖到,还不能当场撒气,胸口都气疼了。 真不知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二十两能买个比柳泽不知好上多少倍的姑娘了,他犯得着非要他这个瘦不溜秋一看就不禁操的哥儿吗? 这是个无解的题,王麻子索性将它归于柳老太和李氏这对婆媳。 当然,现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不过这想法一冒头,王麻子要钱的心思更强烈了。 既然八两不行,那就七两。 柳正仍是拒绝。 王麻子一咬牙,说六两,不能再少了。 柳正眼皮一抬,说没钱,你收石头吗? 王麻子信他个鬼没钱。 但一心想要钱重新娶美娇娘的他又跟柳正砍起价来,就跟菜市场买菜似的。 这回他是一点一点的减,直到杀到五两时柳正才勉强同意,让媳妇去拿钱。 王麻子收了钱,丢下卖身契走了,离开时嘴里还一直咒骂柳家两个老坑货。 凌川见卖身契落入柳正手中,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而柳泽则傻愣愣地看着一切,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对着柳正一家跪下,磕头说愿当牛做马报答他们。 当然,包括那些筹钱给他买药治病的人。 柳正他们笑着摇了摇头,边和媳妇将柳泽扶起,让他以后就当这是自己家,改日就进一趟县城,帮他户口独立。 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幕,凌川暂时放下心来,却不料余光一瞥,就看到院外人群后探头探脑的柳宝莲,好心情瞬间没了。 若他没记错的话,信息中说柳家人依旧会找柳泽麻烦,尤其是柳老太这老泼妇,她不承认柳泽是她孙子就算了,人都卖了后还拿着养育之恩四处说柳泽和他母亲的不是,妄想继续找他当免费奴隶。 她们不敢当着柳正一家的面搞事,所以只能踩着无人空点找柳泽麻烦,柳泽看到她们就跑。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跑掉,有一次被柳宝莲母女逮住了,因为反抗,柳宝莲竟直接拿扁担霍他小腿,痛的柳泽脸色都变了。 凌川青筋暴动,若眼神能凝实化为利刃,下一刻他就刀了这恶心巴拉的两人。 李氏见女儿动手脸色也变了,呵斥她怎能动手,留下淤青,柳正一家找上她们就麻烦了。 柳宝莲偏头不服,还说什么要不是她们把这贱人卖了,她奶会把她当作牛马使唤么,凭什么这贱种能在村长家吃香的喝辣的。 和这辈子一样,柳宝莲见不到柳泽过得比她好,只有柳泽被人踩在泥里,她才高兴。 凌川冷冷看着李氏哄了女儿两句,然后又低头威胁抱着腿的柳泽,说他要是敢把这事说给柳正他们听,以后有他好果子吃。 还有就是,以后都要回柳家帮忙干活,就从明天开始,明天要给柳家割两筐猪草,若别人问起就说是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凌川听了拳头握得咔嚓响,忽然能理解小哥儿想帮柳泽报仇的心情了。 跟了十几年,是个人都会有感情,所以哪怕不能时时刻刻跟着,柳泽所遭受的虐待小哥儿也定是看了不少,痛在心里…… 等等,小哥儿说自己是以灵魂状态跟着柳泽的,那他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这一切? 凌川心跳加速,转身环顾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小哥儿的身影。 没有,除了眼前三人外,他什么都没看到。 一无所获的凌川抿了抿唇,深邃的眼眸下压,终是收回了寻找的目光。 李氏母女一通威胁后,见柳泽嗯了声,这才满意地走了。 凌川皱眉,跟着柳泽回柳正家。说实话,他不希望柳泽把事藏在心里,有些人只会蹬鼻子上脸,给他们一点颜色就能开起染房来。 可现实往往都是和想的相反。 柳泽似乎不想给柳正一家添麻烦,所以也就没说柳老太三人三番五次找他麻烦的事。 凌川无奈叹息,又联想到之后发生的事,又觉得合理。 柳泽应了李氏母女,当真给他他们割了好几天的猪草。村子就没有不通的消息,柳泽帮柳家干活的事很快就传到柳正他们耳里。 柳正媳妇蹙眉,想想柳泽在他们家一直都非常勤快,伤势好转后几乎抢着干活,却没想到还去帮柳家干活,是头老黄牛都得累垮,遂问他是不是被他们逼的。 柳泽垂头丧脑,攥紧手指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不是。 柳正媳妇叹气,和小柳氏都不赞成他这样做,本想说他已经是他们家的人了,就不用这样,却被柳正一个眼神制止了。 一个人的懦性是很难改变的,还有对加害者的恐惧。 他们私下商量,以后多看着点就是,慢慢减少柳家对他的奴役。 只是这事没过多久,柳泽就在田里被一脸怒容的柳宝莲扯住,狠狠打了一巴掌,说他是小偷,偷了她的发簪。 正是干活的时间,田头田尾不少人,一看有人打架,赶紧过去将人分开。 见柳泽被人无缘无故地扇耳光,还说他是小偷,和柳泽一起干活的小柳氏当场恼了,趁着柳宝莲被人拉扯,反手就扇了回去。 她忍她们已经很久了。 不出意外,双方长辈很快赶了过来,最先到的柳老太更是抡拐杖就上,她不敢打小柳氏,所以这一棍冲柳泽去了。 不同的事件,相同的打法。 第336章 前缘(5) 凌川目光一冷,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接那拐杖,然而拐杖却直接从他手心挥了过去,不禁愕然。 稍后才想起自己目前还是虚体,只能旁观,遂无奈收手。 万幸柳泽边上有一个汉子躲避时顺手拉了他一把,不然旧伤未痊愈,新伤又来,就算是练铁头功的也不见得能幸免于难。 “余氏你个老泼妇,你敢动我们家泽哥儿试试看!”刚好看到这一幕柳正媳妇当场火了,跑过来对着柳老太就是一顿臭骂。 “你个为老不尊的老东西,做事如此狠绝,人在做天在看,迟早会遭报应的!” 柳正媳妇素来是和蔼可亲的,还是头次在众人面前露出如此彪悍的一面,可见是气狠了。 柳老太见柳正夫妇来了,也不敢太造次,悻悻往后退,而被人拽着的柳宝莲则挣扎着叫嚣。 “你才为老不尊不分青红皂白!明明是泽哥儿偷了我的发簪!你却帮他说话!他就是个小偷!又不是第一回了!” 柳正夫妇脸一黑,目光沉沉。 柳泽见不得恩人被人指着鼻子骂,红着眼鼓起勇气反驳她:“我没有!我不是小偷!不许你这么说柳奶奶!” “你就是!”柳宝莲吼回去。 “我不是……”柳泽直摇头。 “泽哥儿,我原以为你是好心回来帮忙干活,却不想你竟打着这种心思,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进这个门。” 李氏抢过柳泽的话,痛心疾首道,一副失望透顶的样子,颠倒是非黑白的本领是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帮毫无干系的柳家干活,当真是泽哥儿他自愿去的吗?”柳正犀利地盯着李氏。 李氏心里兀地哆嗦一下,“当然!要不这样他能进来偷?” 柳正弟媳黄氏冷笑一声,双手叉腰,大嗓门一开就直接朝李氏开轰。 “放你狗娘的屁!泽哥儿都不知被你们仨不要脸的堵了多少回了,要不是我和阿霜偷偷跟上,都不知你们背地里敢这样欺负泽哥儿!” “就是!到底是谁在胡说,自己心里清楚!”小柳氏,也就是阿霜也竖起眉道。 “当家的,他们包庇小偷就算了,还诬蔑人。”李氏转头向林文斌哭诉。 林文斌眉心拧了起来,“我娘她们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我呸!泽哥儿的小腿肚现在还青着呢!”柳盈盈和柳玉从后面挤了进来。“玉哥儿都看到了,要不是我们追着逼问,还不知道你们经常找泽哥儿麻烦,然后威胁他帮忙干活……” “住嘴!这里哪有你这野丫头说话的份!你们就是想趁机扰乱话题!” 柳老太瞪大她那双刻薄的三角眼,想吓退柳盈盈,可柳盈盈从小就不是个怕事的,才不怕她。 “别瞪了,就算你眼珠子瞪出来,我今天也要扞卫泽哥儿到底,看看谁才是最不要脸的混账东西。” “你!牙尖嘴利!我看你们就是一路货色!”柳老太咬牙,握拐杖的手一阵颤抖。 “那是当然,不跟他们一路难道跟你们一路吗?你就别恶心我了,要是与你们同流臭水沟,还不如让我跟着溪水干净。” “你才臭水沟!柳盈盈你想别故意拉偏注意力,柳泽他偷了我发簪,你却在这乱扯其他,我看你们几个就是一伙的!” 柳宝莲甩开被人拉着的手臂,上前怒道,然后又看了她边上的柳玉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柳玉你爹是在镇上饰品铺当伙计的,所以我奶说的没错,你们就是一伙的,柳泽来偷东西,然后让你爹销赃!” 不明就里的人听了都惊愕不已,怀疑的眼神开始在柳泽他们三人身上流转。 柳宝莲果然得她娘真传,一开口就把两家拖下水,连柳泽偷窃后的处理方式都钉了板,恰切得当,让人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真实性。 “没错!宝莲说的对,你们现在跳出来,分明就是狗急跳墙!”柳老太就像是逮着把柄,扬起她削尖的下巴,鼻孔朝天。 见柳盈盈和柳玉父子被误会了,柳泽心里着急,一口哭腔道:“不,才不是!你们都是坏人!发簪是阿娘留给我的!还有一个很好看的指环……” 柳宝莲激动得跳起来,指着柳泽看向周围大声道:“你们看你们看!他都承认了!什么你娘的发簪!你娘那不要脸的娼妇都不知死了多少年了!” “不许你辱没我娘!”柳泽眼睛赤红,瘦弱的身躯头回迸发出惊天的力气,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就朝柳宝莲扑去。 “啊!你敢打我?!”柳宝莲不慎被扑倒,还挨了柳泽两拳,一拳垂在脸上,一拳擂在她肩膀上,后背还压到田里的草根,疼得她龇牙咧嘴。 “快!快把这小偷拉开!太猖狂了!”李氏和柳老太去扯疯了一样的柳泽,林文斌也去了。 可柳泽脑里只想打人,就算被她们抓到或拧到肉,也不管不顾,又挥了几拳,最后还是被拉开了。 刚拉开之际,林文斌抬手就想打柳泽,却被柳正媳妇上前挡着。 “姑娘家家的嘴怎么那么臭,打的还是轻了。”说着又眼一抬不给林文斌发作的机会。 “芸丫头是个好姑娘,泽哥儿也是足月生的!岂是你们娘俩想泼脏水就泼脏水?要是泽哥儿不是你的种,那就拿出证据来!阿正他不好说那么多,那就由我来说!你们一家忘恩负义!年轻的小辈不知道,但你可别忘了!你爹以前是怎样的,你们家以前住哪里,你们现在住的又是谁的家,这些我们都记得!那是芸丫头还没和你好之前,她自己找人建的!怎么?人死了你们就这么作贱人?还想把她唯一的骨肉逼上绝路,哪有这样的理!” 现场一片安静,显然被她震慑到了,而林文斌更是没想到会因一个发簪扯出这么多事。 这下好了,该如何收场? 就如柳正媳妇所言,小的一辈不记事,但老的一辈还在,怎可能不记得柳大志就是个上门女婿? 平日里也会有人议论,但都是带着笑话的,而且要是被柳老太听到了又免不了一顿争吵。 第337章 前缘(6) 如今这事被柳正媳妇当着众人面拿出来说道,无疑是公开处刑柳老太一家。 看着无力反驳的林文斌,不仅柳盈盈他们觉得解气,凌川也很是钦佩,用小哥儿的话说,就是奶奶威武。 “那是我们的家!她都嫁给我儿了!她的就是我的!”柳老太尖叫,像只领地被侵占的老狗,龇牙狂吠,却不想想,撒泡尿打个记号还真当它是自己的了。 “余氏,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我们以前以为只要等泽哥儿长大了,嫁了人就好了,可是你们真是好得很,手段层出不穷,我都不禁怀疑,芸丫头当初真是病逝的吗?” 柳正媳妇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凌川眸色一暗,对这个说法保留意见,因为收集到的那些消息里并没有提到这一点。 “你,你别血口喷人!她就是病死的!关我们什么事!”柳老太吼道,但周围的人似乎不信。 “我血口喷人了?除了怀疑的,我说的哪个不是事实?”柳正媳妇疾言厉色。 怕她气坏自己,任由她发挥的柳正安抚地拍拍她后背,让她别气,当心气坏自己。 柳泽也感动不已,沙哑着声音让她别气了,是他不好。 柳正媳妇看了眼他那有些红肿,还带了道指甲印的脸颊,疼惜地问:“脸还疼吗?” “不疼了,不疼的……奶奶,我没有偷东西,我,呜呜……我只是想拿回阿娘给我的东西,上,上回被她抢去了,头也是那时磕破的……上面有阿娘的名字的。”柳泽哭道。 之前不敢插话的柳宝莲急忙道:“你们看!他又承认了!他又承认了……” 可柳正媳妇只冷冷扫了她一眼,压着火气继续引导柳泽说:“别怕,我们都在,继续说出来。” 柳盈盈心疼坏了,狠狠剜了柳宝莲一眼,对柳泽道:“没错,有姐在,以后谁敢再背地里欺负你,我就和玉哥儿给她套麻袋,让她也尝尝磕破脑门的滋味。” “对对对!”玉哥儿听闻柳盈盈这么说,赶紧拍着胸膛表义气。 相对于他们这边的士气一致,心里有鬼的林文斌母子就没那么敢杠了,能滴血认亲吗? 不能!这事闹大,对他们没好处。当然,让他们把房子让出也绝不可能。 这边,柳泽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开始描述发簪的形状与上面的细节,当他说到上面有阿娘的名字时,李氏就知不好了。 柳宝莲不爱学习,即便她哥在书院学习,她也没比别人多懂几个大字,加上她和李氏都以为柳泽死定了,哪会想到人不但没死,还被王麻子转卖给柳正。 不过就算就这样,她们依旧认为柳泽是懦弱的,给他十个胆他也成不了气候,所以她们才会那么嚣张,才会不在意这些细节。 现在好了,她们低估了柳泽。 柳正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这才看向神色有些慌张的柳宝莲,问她:“泽哥儿已经说了他娘留给他的发簪是怎样的,你也描述一下你的吧。” 说着他又忽地语顿了下,眉头微拧,“你可别说你的和他的一模一样,连刻上的字都一样。” 柳宝莲不知怎么接茬,下意识求救地看向李氏。 李氏心里暗骂一声蠢货,看她有什么用,想要回发簪就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吗?真是猪脑子! “这,这可能还真是个误会。宝莲啊,你说一下你那发簪是怎样的,要是和他的不一样,或许是丢到别处去了。”李氏硬着头皮提示女儿,唇瓣扯出一抹尴尬的笑。 小柳氏可不吃她这一套,“打人的时候怎么不先想一下是不是丢别处了?怎么现在倒想起来了?” “啊呀,那个宝莲她还小嘛,这性子比较冲了点。”李氏一边赔笑,一边不留痕迹看柳老太母子,见他们不来帮忙,心里非常不痛快,偏偏又不能发作。 她就想不明白,就算房子是柳芸建的又如何,那女人死都死了,还能真让他们把房子还回去? 李氏想不明白,或许其他人一样想不明白,但凌川却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因为林文斌怕出名。 人怕出名猪怕壮。 林文斌既然敢与山匪合作,他就不信山匪不知他的底细。 若被山匪知道自己被人耍了,林文斌会有什么好结果? 还有柳大志的卖身契…… 不对,凌川眉头一皱,忽然注意到一个他一直忽略的问题。 那就是柳泽说他母亲留给他的东西里,并没有提到柳大志的卖身契! 之前柳正将他带回家时,身上也没有,要不然柳老太他们这会儿估计都得夹着尾巴做人了,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继续欺负柳泽? 所以,这卖身契哪去了? 以前听小哥儿说起卖身契时他也有过一瞬觉得不合理,放在那么浅显易见的地方,柳家这帮豺狼虎豹怎么可能没发现? 至少,他们知道柳泽手里藏了东西之后,会去他房里翻找吧? 凌川垂下眸,眼底镀上一层深色,又深深看了柳泽一眼。 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和发生在小哥儿身上的事,很相似,却有所不同,是为什么呢? 凌川陷入沉思。 或许跟着“故事”走,他会知道真相,包括赵熙儿的事。 这般想着,凌川便沉下心来,继续观看事情发展。 小柳氏讥讽李氏后,黄氏也干笑道:“我还以为柳大志你会说是你送的呢,为表情意,然后送给了柳宝莲。” 林文斌被她这一挤兑,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柳老太想说是,可柳玉的声音却盖过她的。 “若是的话请你们把卖家说出来吧,免得冤枉人,说我们欺负你们。大家都是清河县人,我爹虽是个伙计,但也认识有不少人,或许还真能找着,毕竟也就二十年这样的,要是五十年就不好说了。” 林文斌额角青筋直跳,柳玉这是歪打正着,全打在他痛处上了。 他能怎样?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没送过她这样的。” 凌川咋舌,心道一句果然。 这人装老实巴交多年,还真是摸到了精髓,为了撇清过往,为了保持人设,女儿是该放弃就放弃。 林文斌不想也没办法 ,毕竟那发簪上真真切切地刻了柳芸的名字,比起女儿受点骂,保全自己才是硬道理。 柳正见林文斌说没有,便转头看向脸颊同样肿了一块的柳宝莲,让她快点说,说清楚了,他们还要带柳泽回家上药。 第338章 前缘(7) 柳正确实有心护柳泽,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但那又如何? 柳泽现在可是柳正家的人,他这样做也说得过去,最重要的是,柳老太一家欺人太甚。 他们不就是仗着柳芸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女,柳泽也是个无人撑腰的小可怜,才敢这么猖狂吗? 若柳宝莲能证明发簪是她的,那柳正这偏袒之势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可事实就是,发簪本是柳宝莲从柳泽那里夺去的,连主人名都刻有,她怎么证明? 所以她只能含糊地说柳泽那个和她的太像了,她的没有字。 柳正嗯了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让柳泽把发簪拿出来给大家一看真假。 柳泽听话地掏出发簪,交给柳正,而柳正自己看了一眼心便定下来了,继而转交给其他人看。 和小哥儿那时候一样,他们看到了上面刻字,不禁发出唏嘘声。 李氏也故作扭捏地看了几眼,露出吃惊的眼神,嘴里喃喃着“还真有字”,又扭头去拉柳宝莲,示意她看,“宝莲,看来真是你认错了。” 柳泽到底不是小哥儿,没小哥儿那么尖锐,置敌不留余地,所以转眼功夫,李氏和柳宝莲就又唱上误会戏码。 说什么误会一场,既然真相大白了,那这发簪就是柳泽的,而柳宝莲的那枚应该是掉到别处去了。 柳宝莲挨了揍,心里恨死柳泽了,偏偏她家人不同以往,不帮她就算了,她娘还一直对她使眼色。 躲避无果,柳宝莲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柳泽道歉,说是她冲动了,不该一言不合就动手。 柳泽嘴巴翕张,红红的眼眶里泪光潋滟,半晌才说:“阿娘的手环还在你那里……” 霎时间,众人齐刷刷看向柳宝莲。 柳宝莲涨红脸,“我才没拿你指环,虽然我误会了你,但你也不能这样,就算你搜我家,我也变不出一个指环来。” 李氏也说:“是啊,我家宝莲她要是有这么个指环,就她那爱显摆的性子,早就戴出来了。” 柳老太也厌恶地看柳泽,“事情到这就打住吧,你都把宝莲打一顿了还想怎样?别把事情闹得谁都下不了台。” 柳盈盈白眼一翻,无语地“啧”了声,“到底是谁下不了台?还真会给自己贴脸。” 柳老太嘴一努,当即又想和柳盈盈争个高低,却被柳正一声“够了”给遏止了。 最后,柳泽讨要扳指无果,因为就算他说的是真的,柳宝莲死不承认,柳正也不可能真带人去她家搜,要是没找到东西,被倒打一耙就难收场了。 于是一场田头闹剧就此落幕,柳泽保住了柳芸给他的发簪,这让凌川心里又有了新的疑问——关于发簪里的空间。 如果说,发簪是柳芸留给柳泽的,那么柳泽为什么用不了发簪里的空间?是怕他藏不住它,然后给柳泽带来更大的灾难吗? 这个问题暂且不深究,如果发簪一直在柳泽手中,那么小哥儿这一世会有空间,赵熙儿会知道他手中有神瓶,也是合理的。 凌川不知道赵熙儿是如何发现的,即便他现在有两个视角。 不过不想看小哥儿和“自己”卿卿我我,凌川一直都把注意力投在柳泽这边。 以上只是原因之一,其实凌川更想知道的是,小哥儿这一世是什么时候重生到柳泽身体里的,想知道和别人成亲的人是柳泽,还是他的小哥儿…… 没错,柳泽嫁过人! 凌川刚听到这信息时,只觉五雷轰顶,虽然这段婚姻维持的时间很短,一个月他们就离合了,可他心里就是酸溜溜的。 算算日子,现在距柳泽嫁人的日子还有三个月的时间…… 凌川没法跨越时间,只能一天天地看着柳泽振作起来,他在柳正一家及柳盈盈这些同辈的照顾下,气色好转,不再病恹恹的。 至于柳老太一家,他们被柳正媳妇当众揭了脸皮后安分了不少。 虽然柳老太依旧和往常一样骂骂咧咧的,没少骂柳泽,四处说他和柳芸的不是,但不敢上门找麻烦。 只是他们是不敢生事了,王麻子却想搞他们。 准确说,是上门讨债。 柳泽一事算下来王麻子亏了三两银子,他心里憋着气,极不舒畅。 所以,本和狐朋狗友在吃酒的他意外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柳泽额头上的伤竟是柳宝莲弄的,当即怒冲冲地冲去柳家,让他们赔钱。 这回王麻子学精了,拉上他那帮酒肉朋友一起去。 流里流气的几人上门堵人,不等柳老太骂街,王麻子就先一步说不给钱也行,就当这钱是给柳宝坤的治手钱好了。 柳老太一家脸色当场变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柳宝坤一书生,他那双读书写字的手是何等金贵! 柳家几口气得想杀人,但他们还真怕王麻子去找柳宝坤。 这事都怪柳宝莲,要不是她东西没收好,被拿了还闹了那么大的动静,王麻子会知道柳泽不是自己磕伤的? 王麻子这一次要钱要得顺利,拿了钱就带着兄弟们去喝酒。 而把事闹大的柳宝莲,被心疼钱的柳老太收拾一顿,心中对柳泽的恨意更甚了。 日子照常过着,柳泽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明显。 有人开心,也有人不痛快。 当凌川在看到柳宝莲不经意间瞥向柳泽的阴鸷眼神时,就知不能太放心这深得李氏真传的人。 柳宝莲本就厌恶、痛恨柳泽,以前痛恨他的懦弱,现在痛恨他过得比她好,尤其是王麻子上回得到甜头后又上门要钱。 柳家人不想给,可王麻子就是个混不吝,说他们欺诈在先,要不是他们作怪,柳泽的发簪就是他的了,还有那什么指环……一通拉扯下来,王麻子又得了二两银子,这可把柳老太肉疼坏了。 毫无疑问,柳宝莲这个前乖孙女后便宜货,自然而然就成了柳老太的出气筒。 凌川以为她会有所行动,毕竟今世他头次离开柳家村时,她就和李氏想毁掉小哥儿,还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但柳宝莲除了眼神外,并没有靠近柳泽。 不过就算这样,凌川也不认为她会就此罢休。 不是他想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而是因为柳宝莲早就被柳老太一家养歪了。 第339章 前缘(8) 只是凌川万万没想到,柳宝莲尚未找柳泽麻烦,柳家村就先出了一桩命案。 王麻子死了! 听说尸体是被一个放牛的牧童发现的,就在比较偏的山坳里,被发现时,他尸体都长蛆发臭了。 平日里,村里人是能躲着王麻子的都躲着他,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哥儿姑娘们,谁都不想被这么个无赖纠缠上。 如今听闻他一死,不少被他调戏过的人暗地里拍手叫好,特别是之前被他打死的媳妇的娘家人,就差没放鞭炮庆祝了。 王麻子有点家底,狐朋狗友多,他死的消息一经传出,县里就立马来了几个官差和仵作,让柳正给他们带路。 王麻子死得太突然了,凌川不免也被惊了下。 这辈子和李氏母女搅和在一起的人,就这样没了。 难怪小哥儿后面报复柳老太一家,送他们吃牢饭时都没提到这号人物。 不对,小哥儿成亲时也没提到…… 仵作验尸,分析了死者脖子上和手上的勒痕,推测死者是先被人用绳索勒住了脖子,曾挣拼命扎过。 至于后脑勺上的致命伤,怕是因为他反抗激烈,凶手恐其挣脱便用重物砸击其脑部,使其没了反抗能力。 所以,王麻子不是意外身亡的,而是被人杀害的。 至于谁是杀害王麻子的凶手,为何杀人,就不得而知了。 仵作只能根据凶手行凶手段推测凶手至少有两人,因为凶手勒王麻子脖子时,根本不可能再去拿重物砸人脑袋。 对此,柳家村的人都震惊不已,都小声议论王麻子是得罪了谁,才让人痛下杀手。 可惜官差和仵作排查了现场和他的家,都没发现有蛛丝马迹,只能说明了王麻子是在其他地方被害的。 再者就是,凶手应该与王麻子相识,否则也不可能近他身,趁他放松警惕时用绳索勒他脖子。 除了酒肉朋友外,官差又询问了柳正最近谁与王麻子发生过争执,有过节。 柳家村发生的事,就算柳正不说官差也能从别的渠道知道,是以十分配合,官差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具无隐瞒。 官差听到柳泽这事,只多看了柳正一眼,并没多说什么,反而是当他听到王麻子多次上柳老太家讨钱,还拿柳宝坤威胁他们时,眼神就倏的变得犀利起来。 柳正心头一惊,他们不会怀疑是柳老太他们干的吧? 但这可是杀人啊,他们家就柳大志一个男丁在家,仵作先生也说了凶手至少有两人,除非柳宝坤回来,要不然就是女的上了……一个女的会这般凶残吗?不可能吧? 再说了,他们家虽品行有缺,柳大志这些年也变了不少,但也不像敢杀人的人啊。 柳正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差怎么想的。 最后,官差把他们和柳老太家各盘问了一番,当然,重点是在柳老太那边。 柳老太哭天喊地,说他们冤枉,他们被王麻子屡次三番要钱已经倒霉透顶了,结果那流子死了还要遭人怀疑,直呼苍天没眼。 李氏也掩面哭泣,说她们家也就柳大志一个汉子,她们是老的老,小的小,谁有那个胆去找王麻子啊。 柳宝莲也一副害怕样,畏畏缩缩。 这事闹腾数日,搞得人心惶惶,深怕下一个被怀疑的就是自己,好在官差因没找到证据走了。 但因凶杀案的缘故,村里爱说闲话的人都收敛了不少,怕自己一不小心得罪人。 虽然柳老太一家洗脱了嫌疑,但凌川总觉得这事有蹊跷,毕竟人被逼急了,还真什么都做的出来。 今世李氏又不是没起过杀心,而林文斌和柳老太可是连血脉至亲都敢杀的人,就别说一个威胁过他们的人了。 王麻子的死并没让人感到痛心,虽说出了命案对柳家村来说很不好,但死的是人嫌狗撵的地痞无赖,就不一样了。 没了王麻子,柳泽就不会和小哥儿一样被其拦截,凌川长舒了口气。 大约过了一个多月,这件事便渐渐被人淡忘,柳家村人生活照旧,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 一日,柳正媳妇和她妯娌黄氏忽然喊住了柳泽,拉他坐下,对他语重心长道:“泽哥儿,你今年十九了吧?过完年再无夫家,官府就要给你许官配了,我和你黄婶婶寻思了下,觉得还是自己给你找门亲事比较好。” 凌川:“……” 见柳泽要拒绝,黄氏忙搭腔:“是啊是啊,官府配的人不是年纪大,就是身体有疾,你嫁过去只会苦了自己,我们可舍不得。” 尽管如此,柳泽还是连连摆手,摇着头声音文弱弱道:“我,我不想嫁人,我想一辈子陪着你们。” 看出他在想什么,柳正媳妇也笑着摇了下头。 “不用这般的泽哥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不小了,再拖就要成老哥儿了,以后更不好寻夫家。还有啊,就算你嫁人了,也可以常回来看看我们啊,不一定要常伴身旁的,我们又不是富贵人家,身边需要丫鬟小厮伺候着,我们这身骨子,还硬朗着呢。” 黄氏调笑,说她们现在干活可比一些小年轻利索多了,继而又把柳芸请了出来。 “若能给你寻个好人家,你阿娘她在天之灵,定也会很高兴的。” 柳芸高不高兴凌川不知道,但凌川是非常不高兴。 柳泽咬着唇,眼神犹豫,没立即答应。 他欠他们良多,说他们是他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他若嫁了人,哪可能常常回来帮忙?遇上个好说话的,且距离近的或许尚能偶尔回来,但这种情况少之又少。 柳泽觉得现在就挺好的,他吃的不多,平时努力干活,偶尔和盈盈姐玉哥儿他们去河里捞鱼摸石螺,一起上山摘野菜,捡柴火,或割猪草…… 柳泽沉默许久,才低着头闷闷地回了句“我都听你们的”,柳正媳妇与黄氏相视一眼,心疼又无奈地笑了。 随后又宽慰性子软糯的柳泽几句,说这就是先跟他透过气儿,不是让他立马嫁人。 “我知道的。”柳泽说,又害羞地低下头,“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柳正媳妇和黄氏一脸笑容,“知道就好。” 于是,要给柳泽找夫婿的事就这样定下了。 第340章 前缘(9) 回头她俩便把事跟柳正说了,柳正一听顿时笑呵呵,说他会让人多留意哪家有厚实小伙,不能委屈了泽哥儿。 柳正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说着就真这样做了,把目光放在柳家村适婚的汉子身上。 没几天功夫,村人就知道了他们打算,对此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觉得柳正一家心肠好,非亲非故的还这么为柳泽着想。 也有人一脸不屑,说他们这是心疼之前花的钱了,嫁人嘛,没聘礼怎么行? 这话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类似这些不仅摸黑人还挑拨关系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柳正耳中,柳正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怒骂这些人心脏,见不得人好,转而又怕柳泽多想,听信那些闲言碎语。 他媳妇和小柳氏同样担心,但也不好直接询问柳泽,只能旁敲侧击。见柳泽真没多想,反而很维护他们后,心就瞬间放下了。 她们和黄氏聊起这事,黄氏笑着说泽哥儿是个拎得清的。 谁对他好,谁只会动动嘴皮子,实则是在害他,柳泽又不是傻的,当然看得出来。 柳正知道柳泽没因这些诛心话对他们产生误会后,心里火气泄了一大半,剩下一半也在家人的安抚下拂之一空。 媳妇说的对,等泽哥儿成了婚,关于他们的坏心之言自然会不攻而破,他犯不着跟这些人怄气。 柳正心情好了,柳老太的心就没那么痛快了。尤其是她听别人说柳正家要给柳泽找夫婿,坐等收聘礼时,心痛得几乎滴血。 王麻子那死鬼的钱他们几乎是分毫不赚,早就被对方零零散散要了回去,这一算下来,他们家就是白白把人送给了王麻子! 虽然王麻子死了,但一想到他们家是一分没捞着,最后还挨官爷彻查和训话,柳老太就恨不得鞭王麻子的尸。 如今,柳正要给柳泽找夫家了,那钱不用想,肯定是进他们的衣兜的! “都怪你!要不是你当初跑到田头里装威风,咱们家至于这样吗!”柳老太拄着拐杖来回踱步,最后没忍住火气,又去骂了剁猪草的柳宝莲几句。 “嘚!嘚!嘚……” 柳宝莲低头没吭声,剁猪草的手也没停,反而剁得用力了。 柳老太见她这样,瞥见那飞溅出去的草粒,嘴里又不饶人地说她会不会干活,这点活都干不好。 柳宝莲忍气吞声,心里的恶却是在疯狂增长,藏在阴翳下的眼像把淬了毒的利刃,直到柳老太转头离开后她才一刀砍进木板里,幽幽抬起头。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看到这个眼神,凌川就知这人要按耐不住了,不禁眉头皱起。 另一边,柳正本想给柳泽找个距离近的夫家,这样也好照应,只是数日过去,结果不太理想。 也不是没有人家不喜欢柳泽这样勤恳老实的哥儿,而是他们家里多少有些顾忌。 一是怕柳正漫天要价,毕竟他们家在柳泽身上花了不少钱,不要钱说不过去。 二是怕柳泽与柳老太他们重归于好,都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谁知道他们后面会怎样,他们可不想和那家子扯上关系。 夜里,房中。 柳正媳妇见自家老头子愁眉苦脸的,是一点都不担心,笑着道:“没事,我们可以问问别处人家,强扭的瓜不甜,总会有识泽哥儿好的人。” 柳正啧了声,说:“还是得托媒婆好办事,要不我们找孟媒婆试试?” “可以啊,孟媒婆这人虽爱占小便宜,但心肝没其他那些黑。” 柳正拍大腿,“那行,明日我就抽时间带点小礼上门找她去,你要不要一起?” “去吧,金宝有阿霜看着,田头田尾没什么活。” 翌日,这对老夫妻吃了早饭后随便交代两句,就拎着一袋山货出门。 神神秘秘的,柳泽和小柳氏一头雾水。 小柳氏要带娃,柳泽又坐不住,便挑上水桶去淋菜。 好巧不巧,途经村东头时碰见了刚好回家一趟,正欲坐车去县城的柳宝坤。 柳泽假装没看到,疾步想走。 但柳宝坤却不想,他不但当场拉下脸,还直接走了过去,大声质问:“泽哥儿!你究竟有没有心?阿奶都被你气出病来了!你却过得逍遥自在,心安理得!” 柳泽下意识往后躲,心一慌人就开始结巴:“不…不关我的事,我和你们没…没关系。” “你说什么!”柳宝坤提高嗓音,然后冷笑一声自说自话。 “阿奶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狼心狗肺,迟早遭天谴的……” “滚你奶的天谴!就算遭天谴也是她这个老虔婆遭!” 一道娇呵打断了柳宝坤的无端指责,是扛着板锄手里抱着一捆空心菜的柳盈盈,跨大步走到柳泽跟前。 柳泽顿时呼了口气,攥紧扁担低低喊了声:“盈盈姐。” 柳盈盈大咧咧地冲他笑了下,“别怕,有我在。”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柳宝坤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不关你的事,让开。” “不让!”柳盈盈才不惯他。 “泽哥儿是我认的干弟弟,你欺负他怎么就是不关我的事了?是非黑白礼义廉耻都不分,还读什么圣贤书!你敢再招惹泽哥儿,改明儿我就去书院找你夫子,请教他这些破事孰是孰非。” “你敢!”柳宝坤急了。宝莲说的没错,这帮人就是合起伙来欺负他家。 “你看我敢不敢?”柳盈盈翻了个白眼,“都没关系了还纠缠不休,脸皮也是够厚的。” 柳宝坤表情失控,“你,你个没教养的东西,果然是有娘生没……” 柳盈盈眼神骤冷,正准备丢下手里的菜拿板锄柄胖揍对方一顿,身后车夫就催了句:“喂!那个柳书生你还走不走了?我们还赶路呢!” 要不是收了钱,他早走了。 村里一日没几趟车去县城的,错过了又不知要等多久,柳宝坤肯定走的,所以只能偃旗息鼓。 但走前不忘恶狠狠地瞪柳泽一眼,搁下狠话:“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然后甩袖走了。 柳泽身体惯性地哆嗦了下,柳盈盈则掐着嗓音,伸长脖子回了句:“哦,那你可要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着啊。” 你才狗眼!柳宝坤再生气也时间跟她扯嘴皮子。 他走后,柳泽星星眼看柳盈盈,一脸的崇拜与钦佩。 “盈盈姐,你好厉害啊,谢谢你。” 第341章 前缘(10) 柳盈盈视线一收,回过头前已经敛去面对柳宝坤时的戾气,恢复温柔大姐姐模样。 “那是当然,以后姐姐保护你,有事别自己担着。”虽然她很想告诉他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但转念一想他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家子,还是不要给他太多压力的好。 于是睇了眼他脚边的水桶,道:“你这是要去哪淋菜?” “去角儿湾,那两块地有三天没淋水了。”柳泽说完怕别人听去又误会村长爷爷他们,接着补充了句,“我闲不住,一停下来就浑身不舒服。” 柳盈盈笑了两声,没多细究他后面的话,“角儿湾那边啊,那你快去,再晚些日头估计就晒到了。” 角儿湾里不算偏,很多人都有地在那,这会儿人也不少,最最主要是 柳老太家正好没田地在那里,泽哥儿一个人去她也放心。 “嗯……盈盈姐,你们今天还上山吗?”柳泽问。 “上山?还不确定,你想上山啊?” 柳泽点了点头,“淋完菜之后就没什么事了。” “先看看吧,要是去的话我就去找你。”柳盈盈说。 柳泽不好意思让她多跑一趟,“不用,还是我好了之后去找你吧。” 柳盈盈弯眸一笑,“都行。” 两人又在原地说了几句,就各奔东西了。 看着两道远去的身影,凌川目光深远,回想自他回到这时间段发生的事,心中感慨万千。 这些人惦记柳芸恩情,和对墨儿一样,是对柳泽很好,不求回报的好,特别是柳正一家。 尽管他没有把卖身契直接给柳泽,但有没有这一张纸关系不大,他们给柳泽独立门户,他不是卖身为奴,而柳正手里有卖身契,将来柳老太他们要是敢跳出来闹事,他们也可以名正言顺怼回去。 原来在墨儿没有替代柳泽的时候,柳泽也曾受过这些善意,若墨儿知道了,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吧? 至少,他一直以为柳泽除了他母亲在世时,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特别是他到来之后,别人因他母亲而给予的莫大善意与维护,总令他觉得受之有愧。 哪怕后来收到了柳芸的信书,说什么“以命换命,你好他好”,这种心情也没有彻底消除。 墨儿高兴对方活着,却也担心对方在另一个地方仍被欺负。 因为柳泽的性子太软了。 墨儿告诉他,若柳泽真变成他并且去了他的世界,就凭那帮来接他的家伙来看,这个新家也不怎么好待的。 以前他也会这样想,但现在……或许,也不一定不是? 柳芸既能给墨儿空间,能留下此言,还让自己父母再生一个,不都证明了她不但有普通人没有的能力,还早有预测吗? 他不妨大胆一点,将墨儿的到来,柳泽离开时对墨儿说的话,也就是柳大志那份卖身契,都归功于这位素未谋面却处处留有她影子的女子身上。 只有这样推敲才合理,至于那个赵熙儿,估计是哪里出了纰漏。 凌川有一种直觉,等他“看”完这一切后她会见他,到那时,所有的谜题终会有答案…… 柳正夫妇找孟媒婆,不但了礼去,还给孟媒婆一个红封,这诚心又大方行为深得孟媒婆的心,笑盈盈地应下了这事,说绝对给他们家哥儿找个好人家,好夫婿。 柳正夫妇得了对方的承应,心里也高兴,便回去等孟媒婆消息。 孟媒婆还真没糊弄他们,过了几天,就笑脸盈盈地上门道喜了。 “好消息!好消息啊柳村长,柳夫人!你们托我的事有人家应允了。” 闻声,柳正赶紧出来相迎。 “哎呀,是孟媒婆来,快请进,快请进。”说罢转头让媳妇去泡碗糖水给梦媒婆。 柳正媳妇不但泡了糖水,还抓了些小零嘴过来。 梦媒婆眉开眼笑,连连道谢。 双方坐下后才正入主题。 孟媒婆说,云山村有户人家想和他们见上一见。 对方家中六口人,三位长辈三位小辈,长子已婚,小妹未到适婚年龄,家境尚可,主要是他们一家为人和善,那位要说亲的汉子是家中二子,叫严海,目前在县里自己捣鼓了一家小面摊,做小本生意。 凌川:“……” 没错,就这个名字,和柳泽或他小哥儿有过一段婚姻的人。 “他们家真愿意?知道我们泽哥儿啥情况吗?”柳正媳妇微微凛眉,有些担忧道。 孟媒婆放下手中糖水碗,眼中笑意就没消失过,“知道知道,这种事瞒不了多久的,比起被当场拆穿,还是事实话实说就好。” “那就好那就好。”柳正媳妇和柳正相觑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之后详问了一些严家的事,才同意到时候带泽哥儿去见见人,若双方当事人都觉得合适的话,他们就没问题。 送走了孟媒婆后,两位老人叫来柳泽,把事告之。 都说好了的事情,柳泽自然不会反悔,但除了羞涩难为情外,他还有害怕,只不过这心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柳正一家欢乐,柳宝莲对柳泽的恨却已经到了恐怖如斯地地步,明明柳泽什么都没做。 一句话,实冤。 但在心灵扭曲的人里,你冤不冤不重要,她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只会把造成她不好过的原因算在你头上。 之前有人说看到村长和他夫人去找孟媒婆了,大家还将信将疑,如今看到孟媒婆上门,他们还有什么不信的? 瞧着笑脸相迎,喜上眉梢的姿态,就知村长家好事将近。 再往细一打听,便知道了孟媒婆给柳泽介绍的人竟是云山村的严海时,不少人感到惊诧,继而表示泽哥儿这是福来运转,嫁过去就享福了,有个买卖的郎君,不愁吃穿。 面对此类调侃,胆子稍微大了一点点的泽哥儿只腼腆地笑笑,然后如实回答,八字还没一撇呢,只是去见见面,成不成难说。 也是,这种事得看对眼。 只可惜有人不是这样想的,没错,是不愿看到柳泽好过的柳宝莲怨气冲天,竟去打听柳泽与严海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在同一天进了城。 柳正一家带着稍稍梳洗打扮过的柳泽去约好的酒楼见严家人,柳宝莲则是跑去了书院找了柳宝坤。 她打什么主意,凌川一眼便知,瞳色瞬间冷了下去。 第342章 前缘(11) 可明知会有变故,他也阻止不了,改变不了,只能寻个没人的空桌坐下,默默看向柳正那桌。 两家人一开始都有些拘谨,但话题一打开,中间又有孟媒婆帮忙说话,一来二去就放松下来了。 当然,除了没怎么和陌生人接触过的柳泽外。 凌川眼神淡淡,从他方位看并不能看到柳泽的正面,遂眼皮一抬,视线移到坐他对面的严海身上,嘴角不由下撇。 严海并不像一般庄稼汉子那样皮肤晒得黝黑,他皮肤偏白,身体壮硕,五官也周正,是那种不笑嘴角也微微上扬自带笑颜的人,外加面部线条没那么锋利的缘故,看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可惜自古情敌眼里出丑男,凌川看他哪里都是嫌弃。 一汉子那么白,还笑得那么谄媚,一看就是个油腻男,和他成亲的绝不可能是他家小哥儿! 心里醋意翻江倒海,压了好几天的醋缸盖子终究是顶不住,瞬间喷涌而出,一泻千里。 另一边,严海摸了把脖子,总觉凉飕飕的,像是被人盯上一样。 他下意识环顾四周,看了看凌川方向,发现没人后狐疑地收回视线。 真是怪了。 柳正夫妇正和严家夫夫交谈甚欢,柳泽也害羞地不敢乱瞟,而严家小妹也一双眼睛黏在柳泽身上,都没有注意严海那古怪的眼神。 倒是凌川剑眉微挑,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轻敲击了几下,若有所思。 这小白脸是察觉到他了? 黑眸瞋瞋,锐利的眼神略带幽光,凌川目不转睛盯了严海片刻,但严海并没有再看过来。 难道不是? 凌川又看了严海一眼,见依旧没反应,便作罢,移开目光看向笑容满面的柳正夫妇,眉头再次拧成死结。 看的出来他们对严海很是满意,而严家人似乎亦是如此。 严家人知道柳泽啥情况,今日一见也瞧得出孟媒婆没跟他们讲虚的,柳村长一家确实待柳泽如己出,否则哪会亲力亲为?还事事都为这小哥儿询问清楚? 望着腼腆安静,模样也俊俏的柳泽,严家夫郎是越看越喜欢,心想是个适合过日子的,这亲事若能定下,不失为一桩美事。 反正他们云山村离柳家村有段距离,就算这哥儿断了关系的家人来找,他们也不怕,就是不知自家儿子有没有相中。 严夫郎想着就侧头看自家儿子反应,好巧不巧看到了柳泽只敢有一下没一下地偷偷打量严海,然后和严海目光撞上的一幕。 偷看被抓包,柳泽有些囧然,好在对方予以微笑,这让柳泽感到了包容,很新奇的感觉,也扯了扯嘴角回以略微尴尬的一笑。 这是柳泽头回这么近距离观察一个陌生汉子,虽然也就开始打招呼时说过话,但目前看来,对方性格应该挺好,是个不错的人。 当然,都是初次见面,再多想法也仅此而已,可严夫郎不是这样想的。 尤其是他用手肘撞了下严父让他快看之后,严父动作明显,柳正夫妇也注意到了,跟着看了过去。 一看便见两个小的频频对眼神,都觉得有戏,不由相视一笑,唇边笑容更灿烂了。 于是严父含蓄地提起了聘礼,柳正也不和他兜圈子,说按照常规行情就行,至于他和媳妇打算把这钱给柳泽以后傍身的事,也不会傻到和对方说。 严家夫夫满意点头,剩下的就等回去看看儿子怎么说了。 于是又唠嗑一阵,都是健谈之人,所以也没冷场过,等事说得差不多了,严父就叫了几个平时少吃的肉菜。 柳正夫妇心里开心,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舍得,说明人家很看好这门亲事。 不过高兴归高兴,大家都是泥腿子出身,也不能让人家如此破费,便笑着说随便点一些就好。 严父摆摆手,表示偶尔吃一顿丰盛的满足一下口腹之欲也好,严夫郎也取笑女儿那馋巴巴的样子,说小妮子惦记了好久,天天念叨啥时候再来。 被点名的严颜鼓起腮帮子,俏皮地说就是因为好吃她才念念不忘啊,然后转头就和柳泽搭话,跟他形容那滋味有多鲜美,保他吃了以后也会跟她一样馋。 面对热情似火的小姑娘,柳泽有些难以招架,只羞涩地回应她,说让你这么念着的一定很好吃。 严颜对这个像含羞草一样的,极可能成为她嫂嫂的人很有好感,见他接话后小嘴就说个没停。 两家长辈乐见小辈们相处融洽,也笑呵呵地闲聊起来。 看到这,凌川觉得和严海成亲的是柳泽没错了,郁郁的心情好了那么一丢丢。 “呦!赵兄你看,那不是柳兄家那个哥哥吗?就上回我们去柳兄家做客时偷偷摸进你房间的那个。”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且透着不怀好意的男音突然在酒楼入口处响起,他声音不小,瞬间引起了一众食客的注意,包括柳正那一桌。 凌川冷眸一扫,看清走进来人是谁后,表情就兀地阴沉下来,眼睛危险地眯起。 居然是他。 没错,说话男子口中的赵兄不是别人,正是他和墨儿进城迁户口时被墨儿怼得晕厥的赵姓书生。 一看到这号人物,又结合他身旁男子刚才说的话,凌川便知道他们定是柳宝坤兄妹叫来搞事情的。 看来,他们不但想要破坏柳泽的婚事,更想用这种下三滥的谣言诋毁、逼死柳泽。 所以即便没了王麻子,柳泽也会经历这一遭吗? 不,不对,他说反了。 这是前,他们才是后。 有所改变却又极力重合的,是他们现在的世界。 因为他和墨儿成了亲,王麻子和柳家没任何纠纷,所以没死。 也因他们成了亲,墨儿先替代了柳泽,和柳家断绝关系,并要回发簪及扳指,所以没了田头闹剧,也没了严海的事…… 正因为这些“变”,所以王麻子又成了那个“不变”的挽回点。 变与不变,就像一场拉锯战,两股力量的硬拼,一个在极力崩坏,一个在努力拉回原轨。 后者,是他们的对立面。 不,应该说是柳泽的对立面。 只有这样,柳芸所做的一切才合理。 她为什么会为母调理身体?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非要去柳家村?凌川想到一个极大的可能,那就是她知道他的小哥儿会来! 短短一刹,凌川仿佛看透了两个世界下隐藏着的真相,搁桌面上的手不禁紧握成拳,森然的煞气在他漆黑的眼底肆虐。 第343章 前缘(12) 若墨儿的出现就是为了改变柳泽既定的命运,那么墨儿跟他说过的车祸身亡会不会也是这其中一环? 还有,如果改变不了呢? 蒙尘角落里种子落下,生根发芽,窥见一点光影就急急往那堵结实的高墙攀爬。 他望着它,然后对准墙面重拳出击,小小的裂缝蔓延,裂开,最后破出一道口子。 他看到高墙之后的世界。 答案揭晓了。 只有改变不了,才需要继续,才会被一度矫正。 凌川心中有股气暴虐而起,它横冲直撞,愤怒嘶吼。 那是对爱人被当成棋子的心疼与怨怼,是他们缘之于此也受限于此的恐惧和无奈。 数不清的情绪交织心头,像张荆棘大网,毫不留情地勒着凌川几乎快要炸裂的心脏。 恍然间,凌川又想到了那个下属轻描淡写简单概括的三年: 柳泽被一卖再卖,幸得柳正一家,后嫁严海,一月离合,又做小本生意,尚可。 一年之后拆穿林文斌的身份,不但拿出证据将其与柳老太送入大牢,还帮助官府剿匪成功,解决了一大祸患。 虽然剿匪之事柳泽没有留名,但能把事做到这份上的,不可能是柳泽本人,倒更像他那嫉恶如仇的小哥儿。 至于李氏母子三人,他也没心软,该收拾的一并收拾。 没了找事的柳老太一家,也没了和戚氏进城卖饴糖遇到来清河县散心的李景然,所以没人知道柳泽生母就是柳秋悟苦寻的姐姐。 往后的两年里,柳泽做药材生意营生,生活充实而平静,虽不能说没有一点波澜,但也不至于大风大浪。 所以问题显然不在这里。 既然不在这里,那就是在三年之后…… 忽然意识到什么,凌川瞳孔紧缩,眼眶睁大,惊愕逐渐被沉重的悲痛所占据。 是因为“自己”吗?凌川双目失神,怔怔地想。 是了,三年之后小哥儿与“自己”有了交集。 而“自己”什么情况? 树敌无数,想要它死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小哥儿若跟着他,要面临的危险不言而喻。 所以当真是“自己”的缘故?凌川无法接受,哪怕这只是单方面推测出的一种可能。 说不清,就像有个声音在无声告诉他:就是这样的…… 凌川心脏忽地痛起来,密密麻麻的,仿佛被锋利的刀尖狠狠地刺绞着。 他手捂着胸口,用力拽紧衣襟,刚毅的脸因痛苦而紧绷着,险些坐不稳凳子。 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暇是否真是柳芸设计了小哥儿,也无暇现实已经发生了改变,满脑子都是是不是他害了小哥儿。 许是窥见了他心思,视线一晃,他眼前场景就变了。 凌川被迫“切换”了视角,与酒楼那边彻底断开了联系,一过来就是刀光剑影。 愕然发现“自己”和小哥儿正被数十个黑衣人包围着,凌川心跳不由漏了一大拍,赶紧走过去查看小哥儿情况。 见他毫发无伤,只脸色有些苍白后,凌川悬起的心稍稍落下一些。 只是余光一瞥,瞧见地上尸体横七竖八,周围全是杀手,凌川表情又瞬间肃杀起来。 这回他不再被禁锢在“自己”躯壳里,但依旧帮不上忙,见“自己”身上已经被利器划出几道血痕,小哥儿又不会武,凭“自己”一人,难以突围。 凌川爆了句粗,骂“自己”没脑子,明知自己周边危机四伏还不多留点人在身边,祸及小哥儿怎么办! 就在他愤然之际,打斗再次爆发,“自己”一边维护小哥儿一边抗敌,不出预料,“自己”又一次被黑衣人重伤。 “噗——” 凌川眼睁睁看着“自己”左肩下侧被刺了一刀,一脚踢飞对方后“自己”一口鲜血喷出。 “啊!”小哥儿叫一声,急忙扶住“自己”,嘴里惊恐地喊着他的名字:“凌川!凌川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对不起,拖累你了。”[凌川]指腹揩了下唇边的血渍,舌尖一抵,微侧过头对小哥儿歉意道。 期间又有黑衣人挥刀而上,他一把扯开小哥儿,一刀反杀。 可到底是势单力薄,顾得了这边顾不了那边,他后背被另一人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丧命于此,凌川看得心惊肉跳,急得眼睛都红了,眸中涌动着黑沉的风暴,害怕自己的原先所想下一刻被证实。 “凌川,你别怕我!”小哥儿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 [男人]及黑衣人不知其意。 凌川却呼吸一凛,胸口一阵无言的苦涩,喉咙里像是灌了沙。 墨儿他不会是要…… 果不其然,小哥儿下一秒就拉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空间。 一进去凌川愣住了。 同样震惊到失言的还有另一个“自己”。 他被小哥儿扶到凳子上坐下,木讷地喝下小哥儿喂到嘴边的水。 他们落在一院中,房子简单了点,像个四四方方的木方子。 而外面,则种了一大片药材,还有瓜果蔬菜果树等,一眼望去绿油油的,再远些,竟还有湖! “阿墨,这是哪……” [凌川]问小哥儿,又猛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膛和手臂,他动了动,然后扯开领子扒下衣服一看,顿时瞪大双目,伤口……愈合了! 他刷地抬起头,看向垂着眸咬着唇似乎斟酌如何作答的小哥儿,主动开口:“阿墨,你是神仙吗?” 小哥儿酝酿的情绪一下子破功了,嘴角微翘,淬了繁星似明眸水灵动人。 “为什么是神仙?就不怕我是山精野怪?嗷——”小哥儿做了个要吃人的动作,张牙舞爪的想吓唬人,“就你这样的,一口一个那种。” [凌川]轻轻点了下他皱起的鼻根,像被他逗笑了,嗓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不像,所以阿墨方才说的别怕,是指这个吗?” “是啊。”小哥儿点头,“这是我的秘密,不过万幸有它,不然我们都得凉凉。” 不过现在这么一整,这已经不算秘密了。 男人沉默了。 旁观的凌川也沉默了。 他没想到小哥儿是在这种情况下暴露了空间的存在,难道这就是另一个因吗? 任何的事情发展都是有迹可循的,凌川又想到赵熙儿说的彩云瓶…… “抱歉,都是因为我……” 男人愧疚于表。 “欸。”小哥儿小幅度挥了两下手,打断他的话。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选择,再说了,你也别怪我一开始没立马拉着你进来,让你白挨了那几刀……我就是怕,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些……” 第344章 前缘(13) “我怎么会怪你呢?阿墨,他们是冲我来的,要不是你,我今晚估计就要交代在这了,至于你这秘密,换做我我也会死守着,决不轻易告诉自己以外的人。” 男人仍是过意不去。 凌川见状没好气地嗤了声。 起初也不知是谁觉得人家另有图谋,跟人家周旋玩心眼来着?这下好了,幸亏有你~啧! 某人常规吃醋,空间两人是一无所知。 小哥儿呼了口气,眉宇一松,笑着说:“你能理解就好。” 显然,他也不想这事变成他们之间的隔阂,继而半开玩笑半解释道:“不过你知道了也好,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使用它了。” “不可。”[凌川]微微摇头,又悠悠看了院子一眼,视线从桌面的茶壶上掠过,重新落回小哥儿白皙的脸上。 “不管是这方天地,还是这水,都太神奇了,一旦泄露,是个人都会为之疯狂。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墨,它会给你招来无尽的麻烦,所以你以后用它时一定要万分注意和小心,能不在外头用尽量不用,莫要再被人知晓了去。” 说到这点,何止他担心,凌川心里也是愁啊,心想等一切都搞清楚后,若现实里还存在有他不能解决的威胁,他就带着小哥儿远走高飞,从此改名换姓,天下之大,总不可能没他们的藏身之处…… “我知道。”小哥儿望着男人眉眼,里面没有一丝贪婪,只有浓重的担忧,温声道:“我会注意的,我又不傻,目前为止也就你一人知道我有空间……这里没我的允许,是进不来的,至于那灵湖水,也只有我才能取。” “如此甚好。”[凌川]拧紧的眉宇舒缓,眸色微动,忽而举起右手,竖起三指对天发誓:“阿墨,今日见闻我定守口如瓶,决不外泄一字,若不信守此言,给你招来祸害,我不得好死……” “唉别……你不用这样的,我相信你,也知你不是那种人。” 小哥儿一把抓住[凌川]的手,阻止他说下去,但[凌川]没有停止,他目光依旧专注地望着小哥儿,继续说完最后一句“所求永无果”。 小哥儿听了眉头一皱,咬肌鼓了下,神情不悦:“都让你不要说了,你干嘛还说!” 语气有点凶,气呼呼的,看得两个大男人一个心里软成一片,一个心底酸泡泡直接成群炸开花。 “因为我想说。”[凌川]在小哥儿的手抽离之前反手握住。 小哥儿扯了几下都没扯出来,只好随他去了。 “可我不喜欢。”小哥儿对上男人深情款款的目光,不由躲避。 “我知道。”[凌川]薄唇微微上扬。 “知道你还说?”小哥儿猛地回头,斜眼瞪过去。 “嗯,我还想说……阿墨,与我成亲可好?” 男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啊……啊?”小哥儿表情微愣,意识到男人说了什么后,什么火啊气啊顷刻间飞到九天之外,小脸也噌地浮起一抹绯色。 盯着小哥儿泛红的脸颊,躲闪的眼神儿,[凌川]不厌其烦地重复:“阿墨,我心悦你,当我夫郎可好?我会好好待你的。” 这回他像是有先见之明似的,把头凑了过去,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看着像是在拨弄小哥儿鬓角垂落的几缕发丝,实则是迫使对方与他对视,不给对方逃避的机会。 小哥儿微微抬头,瞄了他一眼,咬了咬唇后答非所问道:“你要走了吗?” “嗯,这里不安全,他们此番刺杀不成,定会再来。”男人深眉深蹙,又道:“阿墨,我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你也莫要怕我,我是陛下亲封的震北将军,说来我们有缘……” [凌川]借机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小哥儿表情复杂。 “哦,这样啊……”小哥儿垂下眼睑,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生气了?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怀疑你的,也不该瞒你这么久。”男人道歉,态度诚恳。 小哥儿:“……我没生气。” [凌川]:“是我之过,你气我也是该的。” “真没生气,我能理解,而且我每回见你你都惨兮兮的,一身伤,可再狼狈,你醒来后也一副冷掉渣样,气势不怒而威,看着就不像寻常人……我头回见你都不想理来着。” 小哥儿后面那句声音有点飘,细细的,不过现场两人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但你还是选择救了我。”[凌川]道,又拉着小哥儿的手放到自己胸膛处,“听到了吗?阿墨,我是真心的,跟我走吧。”他小心翼翼,像是在等待爱人的审判。 小哥儿深深望了他一眼,目光下移,看向自己覆在男人心口上手,沉默了一阵,忽然笑了。 “好,我跟你走。” “和我在一起是有危险,但我会保护你,回京后我们就……阿墨,你同意了!” 仍想说服小哥儿的[凌川]欣喜若狂,抓人家的手都不自觉提了劲儿,痛得小哥儿轻嘶了声,眼睛一横瞪他。 “撒手,谋杀未婚夫啊?” “没!我就是激动的,怕你不愿跟我走,不想和我在一起。” [凌川]急忙否认,松手将人揽入怀中,头抵在他肩头上。 “我想带你走,一直都想,怕你拒绝,怕你讨厌我瞒着你……真想把你藏起来。”男人声音低沉,断断续续。 “想藏到哪里?”小哥儿由他抱着。 “藏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凌川]回他。 “这样啊,容我想想。”小哥儿凝眸思考不到一秒,[凌川]就先否决了自己的话,“不用考虑,我舍不得。” 小哥儿笑音飘出:“就没见过你这么纠结的人。” “嗯。”因你而纠结。 男人嗓音愉悦,搂着人的两条胳膊紧了紧…… 边上,凌川自虐般盯着他们,一张冷脸拉得老长,黑瞋瞋的狭眸里多了一层揉不开的阴霾。 他来不及多想,意识就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场景一黑…… 直到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嗡嗡噪杂声中伴随着柳正的一声暴怒,凌川的意识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又回到熟悉的酒楼里。 第345章 前缘(14) 就在这时,极度欠扁的男声再次传来,“欸,老伯你别怒啊,是我认错人不成?不应该啊,赵兄你看他,他是不是宝坤兄那哥哥?” 凌川蹙眉抬头,锋利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循着声源方向看过去,便见柳正他们已经和找茬的两人正面对上。 贼眉鼠眼的男子站在他们桌前,视线越过护在前头的柳正夫妇,不怀好意地在柳泽脸上流连。 赵书生也故作细瞧了几眼,点头回道:“庄兄,你没认错,他就是柳兄家那哥儿,我还记得那天深夜,他趁黑摸进我住处……” “你记得个屁!” “我没有!” 柳正媳妇和柳泽异口同声道,怒视赵书生的眼中都冒了两团旺盛的火焰。 柳正媳妇疾言厉色:“柳家村巴掌大点地,有点风声谁不知?你当柳宝坤她奶是什么善茬?就你们这样的,要是上了他家,早就被她大张旗鼓地四处显摆去了。且不说这个,你当他家没左邻右舍吗?就胡编乱造诋人的清誉,真是好歹毒的心肠!迟早遭天谴的!” 庄书生有备而来,丝毫不畏她,吊儿郎当地笑了声,口中念念有词:“非也,在下也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会遭天谴呢?倒是你这老妇,你为何如此激动?莫不是想替他遮掩去诓骗人家?” 说罢还意有所指地瞟了黑沉着脸的严家人。 柳正算是看出门道来了,这两个瘪犊子就是故意找事的! “你们一唱一和的,就是心怀不轨,恶意针对泽哥儿,说吧,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堂堂读书人,行径这般恶劣,今日不说出个原由来这事绝不能罢了!” 柳正提高声音,有意让周遭看戏的人听个真切,让他们明白他们不怕事,假的真不了! 然而庄书生却头一偏,直接无视他们仨,目光往下,看向绷着脸浑身散发冷气的严家人。 只是他视线掠过严颜那张白皙水嫩的脸蛋时,不由自主地停了数秒,眼神变得略微轻浮起来,带了点色气。 这样的目光让严颜很不喜,直接撇开头,除了她,其他关注着庄书生的人都看到了。 瞬间,严父严夫郎还有严海的脸色更差了,赵书生见了偷偷摸摸撞了庄书生一下。 庄书生笑了声,才转头对上严海那张阴沉沉的脸,说道:“这位兄台,相逢即是缘,我话虽然不中听,但忠言逆耳啊,这种朝三暮四忘恩负义的哥儿你也敢要?就不怕他把你家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啧,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娶妻当娶贤……” 严家人一听更是嘴角下撇,脸颊绷紧,极力忍耐着心中爆棚的怒意,脸色说黑如锅底也不为过。 眼看他越说越过分,柳泽虽对此次见面不抱希望,但也不想被人误会,这不单单是他一人名誉受损,更关乎着柳爷爷柳奶奶的名声,所以急急打断他:“你们别听他的!我真的没有!我都没见过他们!更不认识他们!” 庄书生轻嗤一声,吊着眼稍斜人,“你当然不敢承认,水性杨花的东西,还是个白眼狼,怡红院里的都比你……” “你给我住嘴!”柳正勃然大怒,声音盖过庄书生的,抓起桌边的碗就朝他丢去。 庄书生连忙躲开,陶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茶水倾洒,然后砰地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庄书生躲过一劫,但赵书生的衣服却湿了一块,他表情瞬变,眼底染上一抹狠色,指着柳正就朝周边大喊:“看!大家快看!他被说中了恼羞成怒了!你这死老头,我可是要考科举的!我的脸要是被砸坏了你赔得起嘛!” “我呸!像你们这种黑心烂肺之人,能考上才是苍天无眼!今日便能无中生有,祸害我们良家哥儿,若他日真让你们榜上有名,还不得直接指鹿为马!” 柳正媳妇气狠了,语气凌厉,要不是理智尚在,念自己也一把老骨头了,她早就跟着动手了! 庄赵两人没想到这老太婆两片嘴皮子还挺利索,四两拨千斤地给他们扣帽子。 “多说无益,我庄某行的正坐的直,是何种人,岂是你们三言两口说死的?” “哈!”柳正媳妇冷笑一声,冷冰冰看他,“你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怕闪了舌头,到底是谁无缘无故,上来就说人家的不是?” “……”被自己话噎住的庄书生脸臭了一瞬,扯了下嘴角,转战严家人,“兄台,我言至于此,是真是假相信你也心中有数。” 见他仍无悔意,柳正也不想罢休了,“好!好得很!既然你们非要坏事做绝,那我们就一起去书院找柳宝坤,顺便请书院院长评评理,他若是不能,老头子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去击鼓鸣冤!” 说时他转头对严父道:“严老弟啊,这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泽哥儿不是那种人,你们可不能信他们的鬼话啊!” 严父扯动嘴角,笑不出来,只干巴巴地回了句会真相大白的,而严夫郎他们则抿着唇不语。 柳正夫妇瞧他们这反应,心头凉凉的,皆晓这门婚事是黄了。 庄书生见状笑了。 他这一笑,柳正当场涨红了脸,青筋暴动,胡子也一抖一抖的。 他指着他,刚想说话就胸口忽地一阵抽疼,整个人捂着胸口弯下腰去。 “老头子!” “柳爷爷!” 柳正媳妇和柳泽瞬间变了脸色,慌忙扶人。 严夫郎和严父见了也刷地站起身,过去帮忙。 看到这一幕,众人哗然,这莫不是气晕过去了? 一时间,本来小声非议的声音大了起来。 “喂,你说他们谁说的是真的?”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飘入凌川耳中,是他邻座的食客,即便隔了两个空座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被问的人似乎喝了口酒,咂咂嘴叹了声才道,“依我之见呐,肯定那哥儿没说谎啊,你不也看着吗?都要去衙门告状了。” 凌川扭过来,视线探了过去,正好看到起话题的年轻汉子在摇头,他说:“我倒觉得那两个书生说的才是真。” “哈哈,都这样了你还站他们啊?” “眼见不一定为实,你瞧他们衣着富丽模样倜傥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公子,家境不错,又是读书郎,指不定哪天就高中了。” “……瞧着不太可能。” “你先别否认,你再看看那哥儿,长得也有几分姿色,若知弟弟结交有这样的人,会不心动?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年头谁不想给自己谋个好夫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说也不是不可能嘛。” 年轻汉子头头是道,一通下来没说服邻座的大叔,反而是越发觉得自己侦破了一切。 大叔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夹了颗花生粒送嘴里,笑着摇了下头,没再接茬,话不投机半句多,显然也意识到对方是个固执己见的人,又何必多言,浪费口舌? 但那汉子似乎没啥眼力见,被人嫌弃了也不知:“那一桌好像是在相看,啧啧啧,这一闹这事估计得吹,你看男方家的脸,都绿透了……” 除了他们,周边还有不少人。 议论声细碎,凌川横扫一圈,目光从神色各异的食客脸上掠过,冷漠地抽离,重新回到柳正那边。 柳正还没恢复过来,他媳妇正担忧地问他,声音都在发颤。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样了啊?你可不要吓我啊……” “柳爷爷……” 柳泽见柳正疼得冷汗直冒,脸色由红变青,登时吓坏了,眼泪夺眶而出,抓着柳正的手不禁添了力道。 “柳爷爷,你不要有事!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嫁人了!你不要有事……” 若说无端的指责和异样的目光像道无形鞭子,一下又一下抽打着他的身和心,那柳正的倒下更是让他心生恐惧,无边的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柳泽的状态不对,但现场的人的注意力都被柳正吸走了,所以只有一直看着他的凌川发现了这一点。 他眼神变了,身形微晃,不过几瞬就幅度变大,摇摇欲坠。 气大伤身,他对柳泽了解不多,但也知他是个敏感而心善的人,他对柳正一家越是感激,便越是愧疚,负罪感聚生,还有那些风言风语,无不让人窒息。 “啊!”严夫郎突然惊呼,“泽哥儿你怎么啦?云山快帮忙啊!” 严父几人大惊,怎么小的也晕了! 他们手忙脚乱,乱作一团,直到严颜发现柳泽唇色不对,悄悄去探他鼻息发现没气了惊吓得“啊”地一声倒地时,柳正也还没缓过气来。 “他他他,他没气了,他死了!”严颜瞪大双目惊惧万分道。 周围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凌川脸色大变,嗖地站起身飞奔过去。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这时候? “你说什么?”柳正媳妇脸惨白,声音很轻,转过头怔怔看着严颜。 严夫郎拉下脸呵斥严颜,让她别胡说八道,这玩笑可开不得,倒是严海觉得小妹的反应不似说谎,遂主动去探柳泽鼻息。 真的……死了? 严海不敢置信。 柳正媳妇眼含着泪,木木地望着他,嘴唇颤抖,想问也不敢问。 “……节哀。”严海一句话,令柳正媳妇彻底崩溃,老人家瞬间哭的像个孩子,嘴里念叨不可能,她不信,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故意找事的两人见情形不妙,真闹出人命,便想趁乱逃跑。 “你们不能走!”严海冲过去拦截了他们的去路。 严父见儿子开口,才想起罪魁祸首,也赶紧走过去堵路:“我儿说的没错,你们不能走,你们进来就说人家的不是,现在出了人命,你们走了这事谁担着?” “此事非同小可,你们最好祈祷你们所言非虚!”家中有两个人站出来,严夫郎和严颜也加入阵容。 这都什么事啊! 人言可畏,是非最难平。 就算他们心中有气,对这门亲事看法也有所改变,也不能毫无作为,眼睁睁看他们走。 跑路被拦,庄书生和赵书生不得不停下,他长“嘿”一声,“你们说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你们一家子也真是好笑,我好心提醒你们,避免你们上当受骗,你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觉得我包藏祸心,真是好言难劝要死的鬼,再说了,是他自己脾性大,关我们什么事。” “庄兄,别说了,我们走,他们乐意吃亏是他们的事。”赵书生推搡了下庄书生,面露急色,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严海眸色一暗,再次挪步挡住他们的去路,直勾勾盯着他们道:“到底是好心还是做贼心虚,一探究便知,你们若问心无愧,就等柳村长醒了再走。” “二哥说的对!”严颜附和,毫不意外收到赵书生一眼刀子。 对个屁!赵书生心中怒骂。 可因为严家人一拦堵,其他食客也凑了过来,包括掌柜的,赵书生和庄书生这会儿是想走都走不了了,但他们不死心啊,是傻子才会留下等着问责。 “你们让开!” “不让!” 严海虽人长得白,但他完美地继承了严父和严夫郎的优点,身高体壮的,和严父站一起,瞬间将对面俩书生衬得像只瘦鸡仔似的。 双方僵持中,柳正幽幽转醒了。 见周遭围了一堆人,他有些不明就里,转眼又见老伴苍白得不成样子,眼睛红肿,怔怔落着泪,便以为是自己把他俩吓坏了,连忙安慰落泪的老伴,“咳咳,我没事……” 听到老伴声音,他媳妇宛若大梦惊醒,抬起头泪眼婆娑道:“呜!老头子,泽哥儿他没了!” “你说什么?!”柳正以为自己幻听了,下意识低下头去看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的柳泽,抬手推了推他后背。 柳泽没有反应,柳正声音渐渐轻残颤起来。 “泽哥儿,你别怕啊,爷爷说过会帮你证明清白,讨回公道的,爷爷刚才只是太累了,就歇一会会儿……你别生气,回爷爷一句话好不好?” “呜呜……泽哥儿他还没享过一天的福……”在那一声声没有回应中,柳正媳妇悸动地大哭起来,柳正也彻底变了脸,眼眶泛红,喉咙似灌了铅,许久发不出声音。 第346章 前缘(15) 众人唏嘘,风向也颇有扭转之势,有人开始指责起庄书生和赵书生来。 而庄书生和赵书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脱轨,看看四周观者如堵,心中是后悔不迭,答应了帮柳宝坤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赵兄,这可怎么办啊?” 庄书生心慌极了,闹出人命,先又被困在其中,衙门他们怕是去定了。 赵书生斜着左瞥右看,阴着脸生硬道:“能怎么办?若真是兜不住了,那只能力求自保,坦白从宽了。” “赵兄言之有理……” 嘈杂声中,两人拿定了主意,凌川目光阴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两人便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颤,抬眸看去,看向柳泽的眼神惊恐起来。 而凌川,已经收回视线。 “泽哥儿啊,是我们对不住你……”柳正夫妇老横众泪,腔调满是懊悔。 他们沉浸在悲痛中。 若说庄赵两人后悔答应帮柳宝坤办事,他们又何尝不后悔答应此行? 如果他们没进城,就不会遇到这两个杀千刀的,泽哥儿也就不会丢了性命。 严夫郎看了几眼,终于心不忍别过头去。 “柳村长,柳夫人,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节哀……他们,我们帮你拦下了。”严海上前,语气沉重道,提醒他们不要忘了庄赵两人。 经他一提起,柳正就霍然抬头,双目似剑地射向庄赵两人,裂眦嚼齿道:“多谢你们了,我不会让泽哥儿蒙受不白之屈的……还有今日之事,与你们无关。” 说罢他撑着桌面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庄赵两人。 “你们都是刽子手……” “不是,是他自己突然断了气,关我们什么事……” 现场乱哄哄的,唯凌川揣着一颗活蹦乱跳的心,等着小哥儿醒来。 他想,这次醒来的,不出意外的话,极可能就是他的小哥儿…… 不知过了多久,小哥儿在他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然后坐起来,茫然地望着四周。 “啊!诈尸了!” 有人尖叫。 “他,他醒了!”严颜捂着嘴道,难以置信。 “我他娘咧!还真是诈尸了……” 柳正夫妇一听人醒了,就就顾不上绑起来的两人了,奔过去对小哥儿嘘长问短,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不舒服,说他真是吓死他们了云云。 而小哥儿似乎脑袋刺疼,没搭理他们,只攥着拳头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自己的脑门。 过了很久很久,凌川才看到小哥儿接受了自己处境,和柳正夫妇哭诉起来,简直一秒入戏。 凌川坚定地认为,他就是他的小哥儿没错…… “让让!让让!官差办案,速速让开,还有死人在哪里?” 官差来了,现场瞬间鸦雀无声,围观的人群让出道来。 结果进去一看,根本没有死人,官差虎着脸质问到底怎么回事,死人呢? 愚弄官爷可是要挨板子的,报信的也怕,直接指着夏墨说,是他,是他刚才死了。 官差大怒,好在现场人都愿作证,说人确实死了,却也突然活了。 而夏墨一见官差,就跑过去哭道,说确有此事,而且他要状告两人。 夏墨把事情飞快说了一遍,柳正夫妇也同一站线。 官差看看被捆绑着的庄赵两人,又看看泪水决堤的哥儿,随便抓几个人问话后,就一并带走了。 事情闹到公堂,何县令听了事情始末后,在问庄赵两人他所言虚实,他们认不认。 庄赵两人不想认的,但夏墨让他们要报上日期,坐何车何时到的柳家村,又是走怎样的道来到柳宝坤家,柳宝坤家几个住房,他住那边等等,只要他们说,大人派人去柳家村一查便知谁是谁非。 最后,没对好信息,压根就没去过柳家村的两人漏洞百出,一咬牙直接供出了柳宝坤这个主谋。 事已至此,何县令也知孰是孰非,又见夏墨好好的,便判他们赔偿钱财。 夏墨不要,“大人,我不要钱财,我人穷,但也知做人要有骨气,虽不及沙场将士铁骨铮铮,但也不是见钱折腰的。” “哦?那你想如何?” “依照我朝例律。”夏墨铿锵有力回道。 何县令眉头一拧,眯起眼:“你可知照历律判罪,他们会受到何种处罚?” 夏墨摇头,“不知,草民目不识丁,但草民知道,历朝历代传坚守下来的规矩绝不会有错。” “……” 何县令能否认吗? 他不能。 “这位哥儿,造谣生事,严重者可是要拔舌的,而他们,罪不至此。”师爷说道。 夏墨看穿两人不想重责,故通情达理道:“大人,草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拔舌太过血腥了,他们虽有罪,却罪不至此。” 庄书生和赵书面上一喜,何县令也面色缓和,“既然你不追究,那这事就此作……” “大人且慢,我是说了拔舌太血腥,不必行此责罚,却也无法轻易原谅险些害我身亡之人啊。”夏墨壮胆打断何县令的话。 何县令闻言瞬间拉下脸,似有被戏耍的不喜,“你有何要求?” 夏墨没立即回答,而是重重磕头,然后才声情并茂道:“大人,痛定思痛才能知错能改啊!他们败我名声在前,害我险些丧命在后,哥儿和姑娘的名声尤为重要,时至此刻,我仍记得蒙冤时的无奈。呼气时,我这心都如同刀搅,喉咙也火辣辣地疼,若此事高举轻放,我们清河县的哥儿和姑娘们会怎么看待此事?邻县的书生们又会如何看待我县书院的风气习性?” 夏墨把事往大局上讲,何县令目光微沉,若有所思。 他抿唇半晌,才开口询问背脊挺得笔直,却脸色苍白的哥儿:“所言有理,那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夏墨直呼大人英明,又是一磕头才道:“大人,不如就让他们体会一下我们这些无辜人的痛苦吧?恳求大人判他们和主谋跟我磕头认错,以证明我的清白,然后再各打二十大板,让他们喝一壶我亲手制作是辣椒水,以儆效尤,放心,不会要命的。” 夏墨说完又眼巴巴地望着何县令,没给他插话的机会,语速飞快道:“大人,我差点丢了一条命,还差点刻上“水性杨花”的污名声一辈子,比起可怜又无助的我,这些疼,他们一个个大老爷们,受点也不过分吧?” 何县令:“……” 这哥儿嘴儿真是好犀利,一下子把他后路堵死了,现在,他不准都不行了。 “大人……”庄赵两人怨恨地剜了夏墨一眼,恳求地望着何县令,见他不为所动,便转睛看向边上的冯师爷。 视线一对上,冯师爷就像收到信号似的,立马凑到何县令边上,附耳低语。 夏墨皱眉,朱唇微压。 是个长眼睛的人,都不可能没看到这两个人渣在跟师爷眉来眼去。 小哥儿的要求会被驳掉了吗?凌川不知,但从小哥儿微不可闻的轻啧声里,凌川知道小哥儿不开心了。 好在何县令在冯师爷说完后摇了摇头,然后宣布结果,同意了小哥儿的要求。 醒木声一落,事成定局,庄书生和赵书生不停磕头求饶,说他们知错了,大人法外开恩啊。 何县令看了夏墨一眼,没说话,他们就立即朝夏墨跪去,让他饶了他们,他们也是听信谗言,让他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他们一回。 夏墨理都不理他们,对着何县令又是一拜,无比真诚道:“大人英明神武,清河县有大人庇护,幸哉。” 何县令被夏墨高高捧起吹嘘一通,心中那点不悦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挥手让人执行命令。 柳正夫妇早就被夏墨的输出震得一愣一愣,包括作为证人的严家人和另外两个食客,还有酒楼的掌柜。 至于后来被官差从书院带过来的柳宝坤,在庄书生和赵书生一口咬死的情况下,他想否认都不行。 毫不意外,柳宝坤也吃了二十大板,让小哥儿饶了他,根本不可能。 小哥儿是什么性子,凌川比谁都清楚。 等三人都挨了板子,小哥儿就询问酒楼掌柜有没有辣椒,酒楼掌柜犹犹豫豫地回了个“有”后,他便向柳正夫妇借了钱,说要买辣椒…… 最后的最后,柳宝坤三人被官差各灌了一壶辣椒水,他们没死,舌头保住了,却也痛苦不已。 当然,比起柳宝坤这个一无钱财二无权势的寒门书生,有冯师爷关照的庄赵两人应该没那么惨。 凌川知道,以小哥儿的能力,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离开衙门后,小哥儿和柳正夫妇跟严家人告别,匆匆离开县城,坐上牛车回村里。 凌川寸步不离地跟着。 一路沉默,小哥儿垂丧着脑袋,表情如丧考妣,搓弄着手指不知如何跟这对好心的老夫妇解释一切。 唉,这确实是个难题。 小哥儿在公堂之上表现出来的,和柳泽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如此一想,凌川也跟着紧张。 “……泽哥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柳正媳妇见他坐立难安,小心翼翼地问他。 夏墨头一抬,两颗豆大的泪珠就刷地从下眼睑滚落。 柳正媳妇一惊,慌忙道:“哎呀!这是怎么了?你别哭啊,你不说话阿奶也不知道啊。” 柳正也道:“是啊泽哥儿,哪里不舒服了可别憋着,爷爷怕啊……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百年之后无颜面对你阿娘啊。” “不是的,不会的!。”小哥儿连连摇头,眼泪一串一串地掉。 “阿娘才不会怪你们,阿娘说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柳爷爷柳奶奶,我,我……你们不觉得我对他们太过分,太残忍了吗?” 小哥儿狭长的眼睫被沾湿,脸色不太好,咬着唇不安地看着两位老人,我见犹怜。 即便知道小哥儿是个戏精,也猜出这是他找的借口,凌川也忍不住心生疼惜。 “哎呀呀呀,你说的什么话呀,你做的才不过分,才不残忍,要不是你娘在天之灵,你就……” 柳正媳妇激动上了,眼睛又要湿了,夏墨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赶紧安抚她。 “呜呜,谢谢你的理解,其实我也被自己吓了好大一跳,奶奶,我阿娘说了,以后让我就当你们是我的亲人,让我好好孝顺你们。” “好好好,好孩子,别怕啊……” 两人你来我往,就差抱头痛哭,柳正倒是抓到了夏墨故意透露的话柄。 “泽哥儿,你先别哭,你说你阿娘跟你说……你看到你阿娘了?”柳正试探地问。 “嗯嗯!”夏墨点头,“我阿娘说我不属于那里,让我回去,不要让等着我的人伤心难过,也让我以后要坚强……” 夏墨徐徐说道,顺便提了以前发生过的事,好消除两位老人心中的疑惑。 说到后面,柳正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车夫也是柳家村的人,对他们的事也略有耳闻。 之前气氛过于严重,他也不好多问,后头终于有了说话机会,就询问起情况来。 夏墨没怎么说话,基本都柳正夫妇在回他。 他们越说越气愤,最后同仇敌忾起来,车夫还开导夏墨两句,说磨难已经过去,以后会福运多多。 夏墨礼貌道谢,乐见车夫知道这些,毕竟柳宝坤可是另一位主人公。 夏墨猜得没错,柳宝坤遭罪,柳宝莲亲眼看到哥哥被押走,很快就回去报信了。 当柳宝坤被运回来,柳家婆媳哭天喊地,大声咒骂柳泽好狠的心,这事便在村里彻底炸开了锅。 不过一切好在有车夫,他还原了事情真相,至于相亲是何看法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泽哥儿,你没事吧。” 柳盈盈和柳玉他们知道这事后,第一时间跑来柳正家看小哥儿。 夏墨知道他俩,任由柳玉检查自己,还原地蹦了几下,表示自己没问题。 见他真没事后,两人才长舒一口气,然后又拉着他一起骂柳宝坤,还有那两个找茬的书生。 他们坐了很久,因为柳正他们有心让他们多陪陪他。 夏墨没理由拒绝,此外他也挺喜欢他们的,真性情,但怕自己暴露过多,所以有问必答,其中点头摇头居多,话却没几句。 对此,柳盈盈和柳玉不禁又暗骂起柳宝坤来,都怪他! 第347章 前缘(16) 见他们义愤填膺,偶尔没收住情绪,手舞足蹈的,夏墨没忍住噗嗤一笑。 “哎呀,你可算是笑了。”柳玉欣慰道,摊手,一脸把你逗笑真不容易的样子。 夏墨咧着嘴,嘴角压不下去,“没有,我一直都有笑的……” 柳盈盈面无表情“哦”了声,说了句“是这样吗?”,就做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微笑脸。 “哪有,我明明不是这样的……”夏墨反驳。 “就有就有……”柳玉力挺柳盈盈,二比一,夏墨完败。 远处,柳正媳妇看到他们笑到一块,也无声地笑了。 这几日,他们待小哥儿都是小心翼翼,也不让他去干活了,生怕他听到不中听的话。 凌川听了一些,很生气。 就像柳泽没了时,人往往都是会同情弱者,偏向弱者,也不管那个弱者曾经行径多么恶劣,小哥儿这事亦是如此。 他们认为小哥儿不该那么狠绝,柳宝坤和他到底是亲兄弟,就算柳宝坤不对在先,但他不也没事吗?道个歉就好了,何必再要人家半条命?还断人家仕途。 没错,柳宝坤被拉回柳家村之后没多久,就被驱逐出书院了,说书院没有他这样的学生,与他一同被退学的,还有庄赵两人。 所以凌川丝毫不意外柳老太和李氏会上柳正家闹。 他站在屋檐下,看着柳正夫妇让黄氏把小哥儿支开,自己则去会会柳家人。 柳老太来无非要钱,要柳泽向柳宝坤磕头道歉,让他回去服侍柳宝坤等等。 柳老太骂得狠,不堪入耳的词汇全往小哥儿身上盖,柳正媳妇不甘示,狠狠骂了回去,柳老太撒泼,李氏哭可怜都没用。 最后,她们只能败兴而归,只是离开前柳老太仍不甘心地叫嚣,说小哥儿就是个烂货,没人要的烂货。 小柳氏怒极,拿起一盆污水就冲了出去要泼他们。 柳老太咒天骂地地逃了。 两家,算结仇了。 夜里,小哥儿在灶房里烧火,有些走神,直到灶肚里木柴烧得差不多,快要掉了,他才回神把木柴往灶里推。 洗菜的小柳氏见了,想过去安慰他两句的,却被自家婆婆拉住手,对她使了个眼色,然后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去。 小柳氏嘴巴翕张,到嘴边的话转了一圈,终是咽了回去,又看了小哥儿侧脸一眼,低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小哥儿在柳正家从不言自己生前事,许是和今生跟他说的一样,怕被当场妖怪,活活烧死,所以才收敛自己。 又过两天,柳正一家终拗不过小哥儿,放他去干活了。 小哥儿的原话是:“爷爷,奶奶,我不可能永远躲起来不见人的,我没有错。” 柳正夫妇愣了,也笑了。 “泽哥儿长大了啊。” 小哥儿如愿出了门,挑着一对水桶去菜地。 初来乍到,没有好好看过异世风景的小哥儿东张西望,明亮的星眸里闪着稀奇。 用小哥儿那个世界的话来说,他现在也是个“名人”了,所以一看到他就会有人驻足,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朵花来。 也有以长辈自居,说他过了的,小哥儿盯他片刻,才说了句:“你谁啊。” 那人哎呀一声,说他是不是晕一回忘性大 连他都不记得了,然后就开始自报家门。 小哥儿听了嗤了声,挑起眉道,“原来不是我家祖宗啊,我还以为你是呢,急着从坟里蹦出来管教我呢。” 那人瞬间变了脸色,“哎呀!你怎么说话的!” 哥儿抬一手指了指自己嘴巴,一板一眼说道:“俩嘴皮子一张,就说了。” “你你你……” “别你你你了,让让,我还赶着去干活呢,还有啊,青天白日的冒充别人祖宗很不好,要不你晚上去柳大志家一趟?教教他这个逆子做人不能忘本,不能忘恩负义?” 小哥儿认真说教,见对方脸色憋得青青紫紫,五彩纷呈,便向右移步越过他,脚底抹油走了。 噗嗬—— 凌川笑出了声,疾步跟了上去,他的小哥儿啊…… 傍晚,四下无人。 夏墨蹲在小溪边用着葫芦瓜瓢舀水,舀着舀着就停下了,低头望水中模糊倒影好一会儿,无奈叹息:“唉,同为炮灰,泽哥儿,你比我还惨呐,都什么极品亲戚啊,就柳宝坤柳宝莲这样的,居然一个比一个过得好,真没天理。” 蹲他边上的凌川闻言目光一滞,喉结滚动几下,黑眸一眨不眨盯着他的侧颜:“墨儿,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着他表情忽地一僵,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小哥儿这个时候代替了柳泽,那不就说明了之后和严海成亲的人,是他的小哥儿吗! 凌川很不开心,蜷曲了下手指,看小哥儿的眼神多了几分幽怨,回想他们刚怀疑赵熙儿身份时,小哥儿还跟他说,就算有上辈子,他也不会有别人,只和他一起…… 夏墨和其他人一样的,他也看不到凌川,不知自己身旁多了个人,更不知对方还因自己将来的事疯狂吃醋,正愁眉苦脸地抬起另一只手托着下巴,半阖眼道: “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我在你的身体里重生,也算欠你一份恩情,若不知道造成你悲剧的原因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我也不能什么都不为你做……就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有怨抱怨吧,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尽力。”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时代对哥儿真不友好,虽说哥儿力气不如汉子,但好歹也是个男的,为什么非要嫁人,而不是娶人呢?还什么二十仍未婚过的必须官配,真是狗屁规定!” “唉——就算想招个婿蒙混过关都不行,一没钱,二没住处的,可咋整啊?” 凌川:“……”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哥儿必婚这一规定! 小哥儿长吁短叹,又吐槽一番,直到心里舒畅了才站起身活动筋骨,然后将手里的葫芦水瓢丢到桶中,挑着水左晃右倒朝柳正家走去。 凌川恨不得上去把那两桶水提走,可惜他不能,只能心疼地跟着小哥儿,看他走走停停。 第348章 前缘(17) 等小哥儿回到柳正家附近时,小柳氏正在院门口探头张望着,一看到小哥儿,就疾步上前迎接。 她嘴里念道:“泽哥儿,你可算回来了,我左等右瞧不见你回来,都担心死了,还以为你被狼叼走了。” “对不起啊小嫂子,让你担心了。”小哥儿乖乖认错,毕竟在溪边磨蹭了好久。 “这回原谅你了,饭菜刚好,就等你了,你快去洗下手吧。”小柳氏说着欲接过他肩头的扁担。 小哥儿不让。 小柳氏也不勉强,她抽回手,跟小哥儿一起进去。 “对了,你下午是不是碰见大嘴巴了?”小柳氏道。 “大嘴巴?”小哥儿眼神迷茫,不知她指的是谁。 “就是柳狗蛋他爹啊,下午他突然火气冲冲地找上公爹,说你目无尊长,太没规矩,出了这事还这般无理,本就难寻夫君家了……啊呸!泽哥儿你可别信这些话啊,公爹已经把人骂跑了,但他这人嘛,太能说道了。” 小哥儿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他这人也怪奇怪的,我跟他都不熟……谢谢小嫂子,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了水缸前,小哥儿蹲下身,卸下肩上水担。 “那就好。”小柳氏瞅了他一眼,然后说,“装水我来,你快去洗手。” “遵命。” 小柳氏被逗笑了。 “那别杵着,快去。” “好嘞。” 凌川看着小哥儿去洗手,看着他进屋,看着柳正一家让他快快坐下,给他夹菜…… 此景其乐融融。 凌川不胜感激。 饭后,洗碗时,柳正媳妇也和小哥儿说了大嘴巴的事。 小哥儿表示他已经知道了,说自己深思几日,回顾过往,他还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不能太在意风凉话,当然,也不是忍气吞声,委屈求全的意思。 你管不了别人的嘴皮子,但若别人犯到你跟前来,该反击还是反击,别客气。 柳正媳妇连连点头,“说得对,不惹事也不怕事,越来越像你阿娘了。” 小哥儿没否认也没承认,只微微笑了下。 而凌川因她突然提到柳芸,眼神晦暗起来。 小哥儿说柳泽也是炮灰,不正好说明他之前的猜想可能性很大? 柳芸想要改命。 那赵熙儿呢? 她是觊觎小哥儿宝物之人,她不可能是柳芸安排的。 所以她是敌人安排的? 有可能,但可能性一般。 毕竟就算没有他们横插一杠,赵熙儿也会那个称为九爷的男人拿捏。 凌川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会拥有记忆?而他却没有?明明他在这里看到自己了,还有小哥儿…… 凌川思考了一宿,依旧无果,最后歇了这心思,选择默默守着小哥儿。 关于小哥儿让三个书生挨板子且被赶出书院的事,不光是柳家村在传,清河县其他地方也在传,把小哥儿描述成夜叉形象,彻底悍名在外。 柳正夫妇无奈,有了之前那一遭,他们目前也没心情再给小哥儿找夫婿。至于柳老太一家,也暂时消停下来,小哥儿的日子过得还可以,风平浪静。 时间辗转,大半个月时间一转而过,本以为会一直平静下去的,却在在一个风和日丽,平常得再不能平常的日子打破了。 是严家二老,他们居然带着礼物上柳正家来了。 柳正夫妇惊讶不已。 严家二老不但为之前的态度道歉,还说他们挺喜欢小哥儿的,赧然地询问柳正夫妇这事还有没有可能。 柳正夫妇心思那个复杂啊,都以为这门婚事无望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他们先前是挺看好严家二小子的,但那日之事到底让他们心有疙瘩,尽管后来他们也帮了忙。 可是拒绝嘛,又舍不得。 夫妇俩思来想去,都认为照小哥儿如今情况来看,再想找个和严家二小子旗鼓相当的也难,最后没把话说死。 说这事还要过问一下要成亲的主儿,严家二老听了,表示能理解。 于是柳正媳妇去寻柳盈盈家寻小哥儿,问小哥儿看法。 在小哥儿说他想再见一次严海时,凌川心梗。 然后默默记仇,决定等他回去了,让小哥儿补偿他。 对于小哥儿的要求,严家二老面露喜色,当即答应了,还愿见面,就意味着有机会。 严家二老笑容满面地离开了,这让等着看柳泽笑话的人人大失所望。 尤其是柳老太家,老的骂小的砸,还有生闷气怨恨的。 这些小哥儿不知,柳正一家也不知,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只觉畅快淋漓。 当天夜里,屋里点着油灯,橙黄色的暖人灯光摇曳,将屋子烘托得格外温馨。 所有人都在,柳正媳妇便说了严家二小子的事。 小柳氏望了眼难为情的小哥儿,掩嘴轻笑,打趣他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成亲是人生必经之路。 她这一笑,瞬间吸引屋里大大小小的注意,莫名成了焦点的夏墨目光躲闪,脸颊也腾起一股热气。 “你啊就别取笑泽哥儿,他可不像你,皮薄着呢,再说估计就要钻地缝里去了。” 黄氏哈哈笑,打着仗义的名义调侃小哥儿。 小哥儿腼腆地笑了下,细若蚊蝇回句“不钻的。” “好了好了。” “咿呀?”小柳氏的奶孩子金宝忽然听到一连串笑声,含着手指抬起头,转动水灵灵的眼珠笑容灿烂的爷爷奶奶,也咯咯地笑了。 柳正媳妇点了点他鼻子,“哎呀哎呀,小金宝这是听懂了吗?知道你阿泽哥哥成亲有喜糖吃啊……” 小金宝被奶奶逗得咯咯笑,露出几颗小乳牙,哈喇子都流出来,瞧着确实应景,真像想吃糖了。 像个屁!凌川低下头对小金宝露出一个超凶的表情,磨着牙恐吓道:“吃吃吃,等下牙牙全蛀光!” 小金宝“呀”了一声,口水流得更多了,还舞着手朝凌川的脸一挥,跟他挑衅似的。 凌川黑脸,要不是这小鬼头咿咿呀呀的,眼睛亮闪闪的,被小哥儿勾住手指咯咯笑,他还真信了。 “小金宝真乖啊,对哥哥笑得这么甜,哥哥有糖糖了都给你吃。” 凌川:“……” 很好,又记上一笔。 第349章 前缘(18) 小哥儿说了要见严海后,严家那边动作也快,隔日便带着人过来了,期间严夫郎还小声叮嘱儿子好好表现。 凌川瞧了脸色臭臭的,特别是小哥儿主动提出想和严海单独聊一聊时,有一堆人瞎起哄,就好像小哥儿对严海也有意似的。 凌川再不爽,也无法插手这一切,向这些人宣示主权说小哥儿是他的。 而严海面对小哥儿邀请,在得到双方长辈允许后,便跟小哥儿到乡间小路散步。 心尖上的人儿要与自己以外的陌生汉子独处,凌川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双眼睛阴鸷地盯着严海,跟防狼似的,心道这小子最好不要有什么逾越之举,要不然休怪他秋后算账…… “你让我很震撼。”严海侧头,忽然对小哥儿道。 小哥儿笑了下,“是吗?” “嗯。”严海回想了下,又低头看了小哥儿两眼,“现在也是,变化很大。” “我也觉得。”小哥儿眺望着田野里的青青禾苗,嘴角微微扬起,抬起头笑道:“人不可能一直不变的,而我也不过是突然明悟了。” 小哥儿视线没在严海脸上停留太久,眼神幽亮有光,举止落落大方,没任何拘谨感,也没暧昧的味道,坦荡荡的。 严海点了下头,微笑道:“你这样挺好的,困住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心中光明,才能豁达恣意地生活。” 闻言,小哥儿眉眼间地笑意更浓了,“谢谢理解,说起来,我还要为上次见面的事向你们家道个歉。” 严海讪然,“不必,都过去了,再说我们当时也没做好,万幸你没事。” 两人语顿,相视一笑。 小哥儿说:“那好吧,这事就算彻底揭过了。” “嗯。”严海应道,然后直入主题,“你约我出来,是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严老板聪明啊,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直来直往的人说话。”小哥儿夸了一句。 “不敢当,你有话直说便是,还有若不介意的话,可直唤我姓名。”亲眼目睹了他在公堂上的无畏无惧,严海已经接受良好,并没有被他的变化冲击到。 “行。严海,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现在又想与我成亲吗?我觉得很突然,也有点莫名,毕竟那日之后,我想我们两家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小哥儿直白得很,星眸一直望着严海。 严海眉头皱了皱,沉默了。 凌川眸色一深,总觉得哪里不对,又深深看了严海一眼。 这态度,怎么看都很可疑啊,莫不是严家发生了什么事,不得已才一改前态,想娶小哥儿? 凌川撇嘴,又不开心了。 别人想抢他的小哥儿,他不开心,别人想利用他的小哥儿,他也不开心,当然,若是小哥儿想利用别人就另当别论了。 “很难回答吗?若这个问题让你感到为难,就算了。”小哥儿等了半晌不见严海吭声,便想放弃了,不欲勉强对方。 严海嘴唇动动,凝视他道:“说了,你可能会失望,甚至不愿再见我们严家人。” “哦?”小哥儿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某种希望。 凌川也剑眉微挑,斜睨严海。 严海叹了口气,“罢了,这事也瞒不了多久,只要柳村长去我那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我家住了人。” “你别紧张,说不定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呢。”小哥儿含糊道,至于住的人嘛,听他这口气挺厌烦的,这应该就是他的“机遇”了。 严海苦笑一声,“你真不像我第一次见到的你。” 小哥儿笑脸微微僵了一下,继而打哈哈道:“这人死一回,再那样可是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是个道理。”严海转头看向别处,“其实,在与你见面后,我嫂子娘家一亲戚知道了我相看媳妇,想亲上加亲,让我娶他家哥儿。” “原来如此。”小哥儿点头,又瞄了严海一眼,“你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严海不假思索道,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差。 “哦哦,这样啊,那你直接拒绝啊,只要你长辈不同意,他们还能硬塞不成?”小哥儿耐心道。 “差不多,他现在住我家,嫂子请都请不走他,前几天才知道他有身子。”严海声音起伏,透着怒意,话匣子一开就止不住了。 “孩子不是我的,我没碰过他,他住进来当天我就去县城了,后来都没回去住过。” “……”卧槽!这是明目张胆地找找人接盘啊 小哥儿傻眼了,凌川也无比震惊,戒备的眼神瞬间变成了同情。 严海见哥儿目瞪口呆,瞬间哑火了,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说的事有多惊世骇俗。 他嘴巴张张合合,最后歉意道:“抱歉让你听到这些,我也知这种情况再回来找你的行径很卑劣,我会和我家人说清楚的,今天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去。” “等等!”小哥儿激动到声音的劈叉了,顾不得男男有别,一把拽住要转身的严海。 严海不解:“怎么了?” 凌川死死盯着小哥儿的手,直到松开。 “咳咳。”小哥儿清清嗓子,问:“那个,我若拒绝了这门婚事,你是不是就要娶他啊?” “不可能,就是那家子有点难缠。”严海如实道。 看得出来,他不愿喜当爹啊,这就好办了,这么好的机会,小哥儿怎么可能放过? 没错,听完严海的话后,再看看小哥儿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对于他们间仅存一个月的婚姻关系,凌川心中已有了答案。 不出他所料,小哥儿下一刻就开始向严海抛诱饵。 “所以你们看中我,是因为我那日表现得不好欺?然后再向外说我们的事早就定好了,至于他嘛,一个借住的亲戚而已?” “抱歉……”被说中的严海再次道歉,小哥儿手一抬,打断了他,“打住打住,你不必向我道歉,而且你也没骗我什么,你且先听我把话说完。” 严海诧异,“你说。” 小哥儿咧嘴冲他笑了笑,不疾不徐道:“我可以同意这门亲事,帮你完美解决这事,让他们不敢再找你,但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严海之前是惊讶,这会儿是惊愕,不可否认,私下相处一阵,他觉得眼前的哥儿挺好的,能娶回去当夫郎也不错。 第350章 前缘(19) 小哥儿也不跟他卖关子,直接将心底想法道出:“其实我一直都不想嫁人,只想好好报答柳爷爷他们一家,发生那日之事后,这种想法更甚了,你也知哥儿二十仍未婚是要官配的吧?我这段时间一直为之事发愁,而现在,我觉得你适合,我们各取所需,如何?” 严海眉头皱成一团,嘴唇一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没想到他的想法这么标新立异,与众不同。 小哥儿见他没严词拒绝,觉得希望,便再接再厉道:“你放心,聘礼我一分不拿,但是你也知道,这个东西明面上可能要过一下柳爷爷他们耳眼,目前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事,他们要是知道了,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还有,我记得你是卖吃食的,我这里有两个可赚钱的吃食方子,为表诚意,我现在就可以先给你一个,只要你愿意。” 严海又沉默了,这回他直勾勾地盯着小哥儿看。 小哥儿也随他看,尽力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毕竟他这番话说的跟画大饼差不多。 “你既有可赚钱的吃食方子,为什么不给他们。”严海问。 “不是时候,现在我彻底得罪了那家子,柳爷爷又是一村之长,帮我良多,他们若是看到柳爷爷家赚了钱,估计不会消停。”小哥儿脑筋转得快,他嘴里那家子,除了柳老太他们没谁了。 严海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 也是,人家说有两个吃食方子也不一定真是只有两个。 看透不说透,尽管严海已经认为他有,“你真这样想?就不怕我收了第一个方子反悔?又或者,成亲之后不放你走了。” “不怕,这个本就是用来博取你信任的,你若反悔,它就送你了,至于成亲嘛,肯定是得先写离合书啊,就像你说的,你不放我走了,那我不得亏死?” 小哥儿语调轻快,笑吟吟的,让严海再次对他刮目相看,“你真的很不一样,不过这事我也没法立即答应你,我父亲和阿爹那边……” “你可以和他们说,一个月,关系维持一个月就好,至于我家这边,到时候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当然,若你们不同意,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守秘密,虽说身上骚子多了不差这一只,但提起传出去总归不太好。” 小哥儿揪着眉,严海总算看到他的愁苦,不由笑了下,幽默诙谐道:“放心,就算谈不拢,我们家不但姓严,嘴也很严,方子你也不用先给我……出来挺久了,回去吧。” 小哥儿瞥了下远处地面,搁上头的日光已经移了位,是挺久了。 等两人回去,家中已是炊烟袅袅,小柳氏正在做饭,屋里有笑声传出,小哥儿进去应付长辈们一下后就溜进了厨房帮忙,避免被拉着问个没完没了。 饭菜做好后,两家人坐下一起吃个饭,许是事情说开了,柳正心情极好,和严父称兄道弟起来,饭桌上你敬我酒我敬你酒,要不是被人劝着,估计要喝蒙。 送走了严家人,小哥儿主动去收拾厨房,小柳氏悄悄问他,和严海出去都聊了啥,感觉如何,有没有欺负他。 小哥儿笑了,说没有欺负,还说他这人挺诚实,挺适合…… 小柳氏听了嘿嘿笑,说这样的话他们就放心了,一看便知她就是替柳正夫妇来打探情况的,当然不排除她本身也好奇。 小哥儿淡笑不语。 这里恐怕只有他和凌川知道这个合适是什么意思。 小哥儿或许会担心严海不同意,可惜这么好的机会,但凌川却知道严海定会同意。 不过五日,严海又上门了。 他一脸疲惫,看似最近过得很不好,小哥儿当时刚好在家,也没让他久等。 知道他是来给答案的,家中又有人,严海坐了一会儿后,小哥儿便寻借口和他出去。 一到无人的地方,严海就率先道:“柳泽,你提的事我答应了,我不要你的方子,但这日子得尽快。” “好好好,日子你定,不过说好要给你的东西还是要给你的,我柳泽言而有信。”小哥儿说着顿了顿,看了几眼问道,“你看着似乎很累,是出什么事了吗?” 严海沉闷地“嗯”了声,“他们开始逼亲了,我说我和你定下了,只当他是来借住的表亲……还有,你的事我没和我父亲他们说。” “谢谢你,他现在还在你家吗?”小哥儿问,对严海是深深地同情,看来缠他的也不是一般人。 严海咬牙切齿地说了“在”,真是太憋屈了,“他死活不愿走,架他出去他就在门外哭喊,说他肚子疼,还说我始乱终弃,我阿爹怕他真出事,就又……” 小哥儿懂了,“择日不如撞日,我等下和你去一趟。” “去一趟?你要来我家?”严海惊愕,“你想怎么做?” “能怎么做?当然是扞卫我未来夫婿的面子啊,这坏人,我来做。”小哥儿摩拳擦掌,眼底踊跃着兴奋地光芒。 凌川宠溺又无奈地看着他,他就知道,小哥儿对某些事似乎情有独钟啊。 严海果断拒绝:“不行,这样有损你名声,还有柳村长那里不好解释……” “不是,我现在还有什么名声?我身上随便拎出一条都比它黑,而且你不是同意合作吗?合作是互惠互利的事,维护你也就是维护我自己,你要是真过意不去,那我明确告诉你,不反悔就是最大的诚意。”小哥儿有条有理道。 “至于柳爷爷那边,我自有说辞,你不用担心。” 严海有些被说服了,“真不会有问题吗?” 小哥儿:“不会的,对了,等到你家那边时,你给我找两个大力不怕事的汉子来。” 严海震惊,“你要人干嘛?” 小哥儿斜着眼看他,“当然是送大佛啊,不然还能干嘛?你不会是以为我要打人吧?” 严海尬笑两声,“没有的事。” 小哥儿一脸我不信,但也没跟他纠结这个话题,而是说:“那就这么说定了,走吧,现在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说好就出发。” 第351章 前缘(20) 严海犹豫一下,又想想家中的糟糕情况,无奈同意了小哥儿的建议:“那好吧,就麻烦你了。” 唉,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希望他的办法管用。 “赶紧的,我可不能在你那里留宿,还得你再送我回来,这样柳爷爷他们也放心……” 小哥儿嘴巴张张合合,简单说一下自己寻的理由,脚步挺快。 严海跟上他步伐。 两人雷厉风行,回去后小哥儿就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柳正夫妇,然后跟着严海赶往严家。 两村之间路挺远,就算严海叫了牛车又抄了近道,也走了很久。 到了云山村后,严海都佩服小哥儿来,“要不你在这里歇一下?我叫了人就过来喊你。” “不用,一起吧,虽然路上和你说过了要怎么做,但有些话还是我来跟他们说比较好。”小哥儿一心想速战速决。 “好,听你的。”人都过来了,严海也没太纠结,总不能临门一脚反悔吧。 严海要找的人一个姓石一个姓李,熊背虎腰,小哥儿见了就觉得特别适合。 而对方见严海突然带个小哥儿上门请他们帮忙也挺稀奇的,特别是在得知这哥儿就是上回与严海相看最后闹到公堂上的那位之后,更是好奇心爆棚,看小哥儿的视线是那个灼热啊。 好在小哥儿不是被汉子一凝视就害羞害怕别扭的人,他迎上对方的视线道:“你们好,我是严海未过门的夫郎,头次见面就定下了,但他家里住的小表亲似乎对他有了不该有的想法,还得了妄想的癔症,唉,请神容易送神难,所以想请你们帮我送送他。” “你是说满哥儿?” 显然,严海那什么情况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当小哥儿提到这号人物时,他们眼里闪露过短暂的厌恶,然后转头望向严海。 严海扯起一抹苦涩的笑,“两位老哥,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早上的事你们应该也听说了。” 姓石的壮汉拍了拍他肩膀,“成,这活我接了。” “老石都同意了,我自然不能干看着他赚钱。”另一个也道。 很好,人找好了。 “那就劳烦两位大哥了,你们放心,不是多难的事,到时候我喊你们帮我把人送回去的时候帮个忙就行了。”小哥儿边走边说。 而两位壮汉瞧严海都由着他来,也猜出这事听谁的,便连连应好。 等他们走到严家,还没进门就听到一串干嚎,“云山啊,你们家怎么能这样对我家小满啊?还有严海也是,我家小满都跟定他了,他还那么不知怜惜人……” 门外几人脸色骤变,下意识看向欲要开门却僵住了手的严海。 惨,太惨了。 小哥儿和凌川不约而同地想着,另外两位估计也差不多。 “进去吧,别忘了我和你说的,先发制人。”小哥儿说道。 严海“嗯”了声,然后推门而入。 门开的动静霎时间引起里面的人注意,声音也歇了。 一看到严海,再看到他边上的小哥儿,还有他们身后的两位熟人,严夫郎哎呀一声,赶紧上前迎接,“这小子怎么把你带过来了?” 严父也走了过去,唯有一个小哥儿和凌川都没见过的中年夫郎站在原地,打量着小哥儿。 小哥儿同样在看他,知直到严夫郎走近才不留痕迹地收回视线,笑盈盈地向他和严父问了声好,然后说:“迟早要过来的,刚好今日有空,就跟着严海过来了。” 严夫郎扯扯嘴角,笑得牵强,“走这么远的路,累了渴了吧,先到屋里坐坐。” “是啊是啊。”严父说时看了儿子一眼,总觉有猫腻。 小哥儿回了个“好的”,又腼腆地冲那个中年夫郎笑了下,然后问严父:“严伯伯,他是你们家亲戚吗?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哭,莫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他……咳,严海他嫂子那边的亲戚,有点关系。”严夫郎干巴巴道,又想把人拉进去,免得对上。 殊不知小哥儿就是要和他对上,也正等着对方往他这儿撞,他才好借题发挥啊。 中年夫郎眼不瘸,自然看得出严家人待这小哥儿不同,又看看严海,嘴角瞬间压下去了。他疾步过去,嘴里佯装热络地问:“哎呦,这是谁家哥儿啊?” 小哥儿勾唇,抢先严夫郎一步开口:“叔叔你好,我是严海未过门的夫郎,不知你怎么称呼?” 中年夫郎瞬间拉下了脸,眼神阴霾地瞪着他,“不可能!我家满哥儿才是他未过门的夫郎,都在这儿住下了!” 小哥儿瞳孔震荡,捂住嘴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严海,声音颤抖:“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是!” “不是!” “没有的事!” 严家父子三人同时说道。 而请过来帮忙的两人对视一眼,也自主加戏地摇头说没有。 小哥儿前一秒泫然欲泣,在得到否定答案后,那点泪光瞬间收住了,换上狐疑的眼神,“那他这是酒吃多了?胡言乱语?” 严海:“应该是。” 中年夫郎脸色极差:“我没喝酒,说来说去,你们家就是要负我家满哥儿……” “你在乱说话,我就真不客气了!”严夫郎也恼了。 “我哪有乱说,你们家同意我满哥儿住进来不就是同意了这门亲吗?现在又怎么变卦了?还有你,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专跟人抢汉子!” 中年夫郎说着说着就将矛头转向小哥儿,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个扣冒高手。 然而小哥儿却笑了声。 这让想反驳中年夫郎的严家二老不明就里地看向他。 “不好意思,一时间没忍住,或许你不知道我,但你应该知道那个和严海见面被人诬蔑的哥儿吧?很不巧呢,我就是。”小哥儿眼皮一掀,慢悠悠道。 “是你!你还有脸来?因为你,严海的脸都丢尽了。” 中年夫郎怒声道,活似他才是严家长辈,小哥儿咋舌,这脸得有多大多厚啊 “钟今秀!你再说一句就给我滚!别逼我拿扫帚将你打出去!”严夫郎怒目。 “现在就走吧,带上你家哥儿。”严父也严肃着脸道。 “我走可以,但满哥儿不行!”中年夫郎慌乱一瞬,又故作淡定,“他已经有了你们家的种,你们想用了就丢,门都没有。” “你!你无耻!他住进来后二小子就不曾在家住过,你自己哥儿不检点,还想让我们家二小子接手,痴心妄想!”严夫郎气得胸部剧烈起伏,话也狠了起来。 严海表情诧异,小哥儿将他们反应尽收眼底,猜想这或许是严家人第一次跟对方撕破脸皮对骂。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人不要脸则无敌,钟今秀撇嘴冷哼:“不是二小子的,难不成还是晋小子和云山的?” 这话一出,瞬间就将现场所有人震懵了,这还是当爹的说出的话吗?这可不单单是说严家的不是啊,连自己儿子都……也是,若他看重这些,也不敢这么猖狂了。 不过严家三人俨然被这话刺得不轻,脸色跟调色盘似的,青青紫紫。 “把他给我丢出去!”严海面沉如水,一身低气压,都不照原计划行事了。 石李两人低头看小哥儿,小哥儿说:“他给钱,他是老板。” 于是他们动了,一步步走向钟今秀。 钟今秀意识不对,往后退,“你们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当然是将你这个垃圾扫地出门啊,也就他们家脾气好过头,换成老子,早一拳将你门牙打掉。”小哥儿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凌川听得真切,笑了。 钟今秀脸皮再厚,也不能当金钟罩用,三两下就被两个壮汉逮住了,架着出去。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是满儿的爹!是君兰娘家那边的人……” 院子动静太大,上午装病的人听到情势不妙,赶紧翻身下床,穿鞋出去。 “这是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我阿爹的声音了。” 小哥儿和凌川看去,终于见到了让严家头疼的主角,满哥儿。 “你没听错。”严夫郎没好气道,“你也去收拾一下东西,跟你爹一起走吧,我家不欢迎你们。” “不,我不走,严海哥……”满哥儿说着就朝他们这边走来,眼睛如泣如诉地望着严海。 “咳咳!”小哥儿咳了声,挪步在严海面前挡了一下,“说话就说话,男男有别,注意啊。” 满哥儿蹙眉,不悦地瞪向他,“你是谁?” 小哥儿古怪地挑眉,“不应该啊,你在里面听了这么久,不应该不知道我是谁。”说时他又咧嘴一笑,“当然,我不介意重新介绍一下身份,听好咯,我是严海的未婚夫郎,名柳泽。” “不可能,严海哥他根本就没有未婚夫郎,君兰姐说过,就算是你也当不成了,我已经有了。”满哥儿扬起下巴,鼻孔朝天,不将小哥儿看在眼里。 得了,瞧他这样他已经可以确认,这对父子脑子有问题,就是两个神经病,还病得不轻那种,不过……“君兰是谁?”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人名了。 “我嫂子。”严海回道。 小哥儿哦哦两声,又睨了严夫郎严父一眼,目光对上。 严夫郎道:“君兰不清楚二小子的事,瞎说的。” 今日再不将这对父子送走,日后就更难了,就怕人家以死相逼,说死在他家! “严爹爹……满哥儿可怜巴巴地叫了声。 “别乱认亲,我没替老严家生过哥儿。”严夫郎冷脸。 “是啊是啊,你爹在外面等你挺久了,在亲戚家住也要有个限度,现在的粮食可贵了, 你这一住,人家的裤腰带都勒紧了。”小哥儿故意岔话题,但噎人也是往死里噎。 “我怀了严海哥的种,吃点粮食怎么了?你赶紧走,别想跟我争。”满哥儿豁出去了,反正他肚子里的种他们也说不清。 严海拳头握得咔咔响,手背手臂上鼓起一条条青筋,死死看着满哥儿,“你再说一次,谁的种?” “我,我……你。”满哥儿害怕地往后退了退,又飞快看了眼门口方向。 小哥儿也看了眼,哦,他爹还外头叫喊呢,但有人看着,进不来。 小哥儿收回视线,语气变得凝重:“你可知哥儿姑娘若不贞,还向这暗结的珠胎嫁祸他人,诬蔑他人,会收到何种刑罚吗?”说完,他意味深长看了他肚子一眼。 满哥儿紧张得立即捂住肚子,狼狈地吞咽了下口水,底气不足道:“那,那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 唉,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小哥儿嗤笑。 “你还是太天真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这是掩耳盗铃,这肚子骗不了严家,也骗不了大夫,再不济还有滴血认亲……你恐怕还没弄清楚我是谁吧?你知道我被人诬蔑诋毁的时候是怎么反击的吗?照例律,他们本是要拔舌的,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只让他们挨了二十大板,你说你这可比他们严重吧?会是什么惩罚呢?我告诉你,可不止拔舌,估计会被乱棒打死哦,又或者沉塘。” “不!”满哥儿脸色煞白。 “你不信,你可以试试。”小哥儿又道,“其实你还有得选,趁现在还来的及,一是找到他真正的爹,二是流掉他,不要留把柄。” 满哥儿满眼惊恐,怔怔看着小哥儿说不出一句话。 小哥儿很满意,转头就让严夫郎去帮他收拾东西,只是他们已经被小哥儿震傻了,叫了好几声才有反应。 满哥儿被送出去后,钟今秀就更闹腾了。 “婆婆,公爹,外头是怎么回事?还有钟婶婶他到底是我娘家那边的……” 严海嫂子回来了,还有严海的大哥跟严颜。 “一退再退,永无底线,再这么隐忍下去委屈的人只会是严海,你看看他一脸倦容的,白日干活本就累,还要因这恶心事来回跑,想来你也不知道吧?满哥儿他爹可是亲口说了,他儿肚子里的种不是严海的难不成是严伯父跟严大哥的?”小哥儿面无表情直视她。 钟君兰像被掐住脖子,说不出话,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不敢再提钟今秀父子。 小哥儿可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得罪她,反正和他做交易的人是严海。 “严海,你先送我回去吧,时候不早了。”小哥儿说。 严夫郎啊了声:“这么快就走了?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还有今日这事儿……” “不用感到抱歉,这不是你们的错,我也是为这而来的,不过我和家中说好了要尽快回去的,就不多留了。”小哥儿干净利落拒绝。 最后,严家二老不再挽留,交代儿子将人平安送回。 严海在回去的路上向小哥儿道谢,小哥儿摆摆手表示他没出什么力,然后就直接把第一个吃食的方子给了严海。 严海几番推辞,拗不过小哥儿,终收下。 至于柳正一家,知道这事后没忍住骂了严家几句,还说小哥儿死脑筋,被严家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云云,好在小哥儿有颗玲珑心,很快就把他们安抚住了。 最后的最后,小哥儿还没入门就“送亲”一事不意外被传开,他身上多了几个标签,比如什么善妒啊,凶悍啊,不贤惠啊……因此有和严家走的近的人特地去劝严家长辈,让他们替严海未来着想换一个娶。 严家长辈只摇头,没多说理由,对于这门交易性质的亲事,算来算去,吃亏的还是人家哥儿。 第352章 前缘(21) 特别是严海拿着小哥儿那调料方去尝试后,他的面食生意想不到的好,几天下来赚的比往前多不少。 这下子严家长辈更没有理由反对了,眉开眼笑去柳正家下聘,日子也很快定下。 对此,凌川皮笑肉不笑。 一个多月后,小哥儿在别人的艳羡恨中嫁到严家。 成亲当天,因为这只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在小哥儿的坚持下并没有风光大办,只请了关系好的人坐下一起吃个饭,但柳正夫妇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消失过。 给柳泽找个好归宿一直是柳正夫妇的心事,如今小哥儿出嫁,也算了了他们心愿。 而他们也和之前说的那样,将严家给的五两聘礼全给了小哥儿,让他拿着傍身,说以后在严家只能靠他自己了。 小哥儿不是一直目睹一切的凌川,他并不知道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要把聘礼给他。 哪怕他也和严海说了,他不要严家一分聘礼,但这钱他是打算自己还的,欠条和离合书他都揣兜里了,是真的从未将主意打在这上头过。 所以小哥儿不想收。 “给你就拿着。”柳正媳妇嗔了他一眼,语气不容拒绝。 她一手抓着他的手,另一手将装银子的小布袋放入小哥儿掌心,带着他的手一起合上,然后轻拍两下,又絮絮道:“到了那边到底不如自己家,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跟爷爷奶奶说。” “是啊,我们这就是你的娘家。”柳正也望着他道。 “嗯!谢谢爷爷奶奶,我会时常回来看你们的。”小哥儿哽咽,眼睛都有些湿漉漉的,没在把钱退回去。 柳正媳妇眉眼慈祥,“好好好,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是什么时候回来,家中大门永远为你敞开,快去换衣服吧,严家小子也快来了。” “好……” 锣鼓响,炮竹声声。 因两村不近缘故,严家特地雇了辆牛车接亲,牛头上绑了大红花,挺喜庆,有不少人围观,伸长脖子往里瞧。 凌川看着一身大红婚服的小哥儿被严海背了来,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禁又回想他与小哥儿成亲那日连件像样的婚服都没有,顿时备受打击。 “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后,严家还能同意了这门亲事,看来严家二小小子是真对泽哥儿是一往情深啊。” “是啊是啊,我听我家那位说,严海最近生意可火了,他弄出的那个什么秘制拌面酱,还有那些小配菜,特别香特别好吃,啧,说的我都想吃了。” “哇,那泽哥儿嫁过去不就享福了吗?” 柳家村人你一言我一句,有像已上羡慕的,当然也有泛酸和不看好,甚至诅咒的。 这种东西常见得很,毕竟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别人过得比他好,比他幸福的,更别说这里头还有恨不得他去死的柳老太与柳宝莲婆孙俩。 牛车行驶前,小哥儿勾了勾唇,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对着被人故意拦在后头的她们无声道:“后会有期。” 凌川坐他身侧,也冷漠地瞥了铁青着脸的婆孙一眼,他知道柳老太不是不想闹,而是她闹不了,也闹不起…… 成亲后,小哥儿没在严家久住,三日回门探亲一过,他就跟着严海进了城,在城里住下,美其名曰夫唱夫随,帮忙打点生意。 这事严家人没什么意见,倒是被小哥儿怼过一嘴的钟君兰心里不怎么痛快。 可就算她再不痛快,再怎么往严夫郎那里上小哥儿的眼药,也是锥刀之用。 对于这些,偶尔回一两次严家的小哥儿不是没发觉,毕竟人家那脸色的快甩上天了。 但那又怎样?他又不是真的严家媳妇,他又不欠她什么,所以权当没看到好了。 特别是他最近挺忙的,根本没功夫管这些,第二个吃食方子已经交给严海,但有点难度,两人在租宅里捣鼓,要确保把严海教会了,他才能去干自己的事。 因为柳正夫妇给他的五两银子他没动,还欠严海的钱还等着还,除了这,以后生活也哪哪都离不开钱。 严海提议说,他现在面摊生意火,让小哥儿继续帮忙,他付他工钱,至于聘礼,也不用小哥儿还了。 小哥儿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这样会理不清,他不喜欢过多牵扯,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吃亏,大家都是头婚,也是他有求于人。 小哥儿这种划清界限的做法让凌川很受用,冷峻的脸上都多了一丝暖意,对两人同吃同住的怨念都轻了一些。 日子一天天过着,严海的面摊上多了很多卤味小吃,荤的素的,生意十分火爆,每天都有人排队去买,有时还出现不够卖,又或者不到半天就卖完的情况。 严海十分激动,这两个方子带来的利润比他之前赚的多,清点铜板时激动得手抖。 小哥儿好笑,眼睛眯得狭长,问严海:“怎样?和我合作不亏吧?” “不亏不亏,就你亏了。”严海道,说时推了些铜板到小哥儿跟前,“你就收下吧,你不收,我心里也怪别扭的,总觉亏欠你良多。” 严海说的认真。 小哥儿笑了声,看了眼桌面上的铜板,依旧摇头。 “说不要就不要,而且我有件事要同你说,希望你能同意。” 严海看看他,又看看被推回来的钱,无奈一笑:“你说吧,像你这么视钱财如无物的,我还是头回见。” 小哥儿不搭他后面那茬,只端正脸色说事:“严海,两个吃食的做法你会做了,我就不再插手了,过阵子我想回柳爷爷家那边住几人,这几天你找好人手吧。” 严海表情一顿,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不回来了?” 小哥儿被他反应逗笑了,“不,目前还是会回来的,不是还没到一个月嘛?不回这里也没别的落脚点……我的意思是生意是你的,我不会再把方子给其他人,但你总得有自己的人手不是?你看我们两个人都忙得手忙脚乱的,若我走了,你一个人忙的过来吗?快点找人吧,顺便练一下。” “说来说去,你还是要走。”严海叹气道。 “嗯,所以尽快吧。”小哥儿望着他笑盈盈道。 第353章 前缘(22) 严海抬眸,两人对视数秒,终败下阵来,也知小哥儿是在替他考虑。 “好吧,那我让我大哥还有严颜他们来帮忙?” “都行,你自行安排就好。”小哥儿没任何意见。 严海抿了抿嘴,不再说什么,凌川瞧他那知难而退样,得意地扬了扬眉,果然,小哥儿待还是有所不同的。 当晚说清楚后,第二天严海就没准备那么多吃食去摆摊,早早卖完早早收摊,然后和小哥儿一起回了严家。 他们也不是空手而归,卖的卤味菜留了一些带回去,除此以外,严海还给家里带米和礼物,一车的东西。 他们一回来,严颜就丢下手里的篾片,飞奔出来:“二哥二嫂回来了!” “这丫头。”严夫郎摇头笑了一下,也放下编织到一半的小篓子站起身,只是他还没迈步,坐边上的钟君兰就有意无意说了句,“都没见过几次面就喊得那么亲。” 严夫郎脚步一顿,只斜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走了。 感觉到停留在身上的视线,钟君兰知道他是听见了却不把她当回事,有些败气地将手里东西一丢,起身回房了。 当严颜拿到自己的礼物,想要进去分享时,却发现她大嫂不见了,“咦,大嫂呢?大嫂!你在哪?二哥二嫂给我们买了礼物!” 小哥儿跟在她身后,手里提了东西,路过时淡淡扫了眼严颜跟前的空木墩,“或许干活累了,去喝口水吧。” 严颜“哦哦”两声,是丝毫没看出小哥儿不受某人欢迎。 当然,这都是小事,小哥也不想因为他一个外人让人家一家人闹僵。 只是严夫郎到底是活了一把岁数的人,也是当人家儿媳过来的,有什么看不懂的? 但和小哥儿想到一样,一个是真的儿媳,一个是假儿媳,尽管他也想让假儿媳变真儿媳,他也不能真去说她什么,不为别的,就因她对他大儿是一心一意的。 唉…… 闹心归闹心,吃饭的时候,一大家子还是坐在一起。 期间严海就把事说了,问严晋和严颜愿不愿去他那帮忙,说生意太忙了,他们忙不过来。 对此,严家人尤为震惊,特别是钟君兰。 她看向严海,又看看小哥儿:“二弟啊,你说的是真的吗?真的让你大哥去帮忙!还有,弟妹你不介意吗?” 小哥儿扬了扬眉,似有不解:“啊?我为什么要介意?严海和大哥小妹是亲兄弟,这活他们来帮忙比别人好,别人容易偷师。” 严海也不由蹙眉,“其实这事还是泽哥儿提出来的。” 严海欲言又止,严夫郎威严地瞪了钟君兰一眼。 “呃呵呵……”钟君兰干笑,耳根通红,“原来是这样啊,都要找人帮忙了,看来是真的忙啊,那个吃饭吃饭,饭菜都凉了……” “嫂子说的是,还是先吃饭吧,吃完你们再聊?”小哥儿也道。 “嗯,阿爹,这个你尝尝。”严海应了句,又给严夫郎夹了块肉。 一时间,饭桌上的尴尬气氛化解了,吃饱后,小哥儿也帮忙收拾了下碗筷,就让严颜带他去玩了。 凌川知道,严海也知道,小哥儿这是故意的,故意把空间留给严家人。 他们一走,严家夫郎就直接说了钟君兰两句。 钟君兰羞得慌,道了歉说以后不会了,她只是……只是什么她也说出口。 严夫郎也真要把她怎样,又见她埋着头羞愧难当,应该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便不再抓着她的小辫子说道。 转身去找严海。 以前,大家不看好严海娶小哥儿,觉得小哥儿这不好那不好,如今严海赚了钱,他们反倒一改前论,说小哥儿旺夫,严海娶对了人。 严父严夫郎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忍不住悄悄跟严海问情况,问他跟小哥儿处得怎样,说他们挺喜欢小哥儿的,有没有可能把假儿媳变成真儿媳等等。 严海哭笑,说没有,也让他们别瞎撮合,他不能恩将仇报,到时候夫夫做不成,朋友也做不成,结怨就不好了。 见儿子语气如此沉重,眼里是淡淡的失落,二老相觑一眼,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他们家二小子这是动心了,但人家小哥儿恐怕没有这念头,仍保持着初衷呢。 “行吧,本来就是咱们家占了便宜。”严夫郎惋惜地叹了口气,又道:“你说让你大哥和颜丫头去你那帮忙的事,真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泽哥儿让我趁早准备,过几日,他要回柳家村住几天。”严海道。 严父严夫郎沉默,然后不死心地问了严海问过的话。 “还回来吗?” “回来,但不再插手生意的事,而且时间一到他就会搬出去。”严海没有隐瞒。 “……唉!” “那个钱,你就不用他还了吧。”严父道。 “他不愿。” “这……罢了罢了。” 严海和二老聊了后,才和大哥大嫂坐下聊,说了如何分配钱财的问题,关于方子的来源,他没有透露小哥儿一句。 回家一趟,事情也算有了着落,等严晋他们进城学了几天,小哥儿见差不多了,就开始甩手了。 早说好的事,当小哥儿要回柳家村时,严海还是难过。 时间如流水,一个月过了一半多又多,他这一走,意味着他们的表面夫夫关系快要结束了。 严海的不对劲,小哥儿的不管事,严家兄妹看在眼里,钟君兰还以为是她的问题,跑去跟小哥儿道歉,包括以前的。 小哥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说没有的事,让她放宽心好好干,至于其他的,等他离开了她自然会知道。 钟君兰半信半疑,但人家说没有,她总不能硬说人家有吧?唉……真是怪。 小哥儿是由严海送到柳家村的,只是他们一进村,就格外引人注目。 严海的面摊生意如火如荼,在县城里大卖,不光云山村出了名,在柳家村也同样出了名,传得夸张一点,那都是在用麻袋装钱。 所以看到他们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柳正家时,旁人都羡煞了,都说柳正家有福了,也说小哥儿是个有心的。 第354章 前缘(23) 小哥儿能回来,柳正夫妇最是欢心,说他们来就来了,不用买那么多东西,破费。 小哥儿笑嘻嘻回她,说赚钱就是用来花的,只要花得值,哪有什么破不破费的? 然后又东拉西扯聊了些别的,最后才正入主题,跟他们说自己要回来住几天。 柳正夫妇闻言都是一愣,下意识看向正襟危坐的严海。 小哥儿乐了,一眼便知两位老人家在想什么,但他总不能把问题推到严海身上。 故而半曲解他们眼神半撒娇道:“爷爷奶奶,是我自己想来这住,严海他和大哥正在计划生意上的事,忙得很,我又帮不上忙,本来是要回云山村那边住的,但我想你们了,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住,想住多久都可以,住到阿海来接你。”柳正媳妇望着小哥儿,脸上笑容重现,眼尾挤出几道细长的褶子。 柳正听了理由也很是舒心,对严海道:“生意重要,他在我这里,你放心。” 严海还能说啥?只能挽起一抹微笑道谢,说有爷爷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柳正哈哈大笑,说小哥儿不是亲胜似亲,他当他亲孙子看待,而你是他的夫君,那就是他的孙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无需道谢。 凌川嫌弃瞥了严海一眼,冷哼:“一个假孙婿罢了。” 解决了长辈疑惑,小哥儿如愿在柳正家住下,小柳氏知道后也很高兴。 严海一走,她就热络地拉着小哥儿问长问短,不外乎嫁过去之后有没有受委屈,严家待他如何,严海待他如何等等。 小哥儿故作娇羞,说很好,小柳氏哟了声,挤眉弄眼的,瞧他脸上没郁积之气便信了他的话,又打趣他几句,把人逗的羞红了脸才放过。 小哥儿逃离魔爪,无人时揉了揉发烫的脸颊,小声嘀咕:“妈呀太可怕了,没想到小嫂子居然跟我一个小处男说这些,还妄想教我……啊,不想了不想了不能再想了!” 目睹一切的凌川:“……” 然而这只是个开头。 小哥儿刚从小柳氏的魔爪下逃生,第二天就又遇上了柳盈盈和柳玉这对好奇宝宝。 唉,说多都是泪。 小哥儿强行淡定,故作矜持,轻飘飘回他们一句,等你们成亲不就知道了? 又是一番打闹,他们的笑声被风卷向远方。 之后也不用小哥儿开口询问了,笑够的两人就开始徐徐说起柳家村的近况,柳老太一家的事是重中之重。 “泽哥儿,你知道吗?柳宝坤他快要娶媳妇了!” “他?”小哥儿讶然。 “是啊,也不知他是怎么诓骗的人家姑娘,你那事闹得那么大居然还有人愿意往火坑里跳。”柳玉百思不得其解。 柳盈盈也耸耸肩,一样想不透:“换作我,我才不会那么傻,嫁给这种品不行貌不行的懒汉呢,说是媳妇,要我看是给他家当牛做马还差不多,估计累死也得不到一丝怜惜,恐怕还会觉得你偷懒。” “那姑娘是不是叫唐玥儿?”小哥儿微微蹙眉。 凌川眼神一凛,真是她? “是啊。”柳盈盈和柳玉惊讶地看小哥儿,“你知道啊?” “嗯,我前阵子不是一直在县城里帮严海打下手吗?刚好听到有人说了一嘴,那人可能认识他俩。” “哦……”两人信以为真。 柳盈盈:“听说那姑娘的爹还是个夫子呢,啧,人还没过门呢柳老太就四处说道。” 小哥儿:“是不是说就算柳宝坤不去书院,有了夫子岳父,他也能高中?” “哇,泽哥儿,没想到你人不在柳家村,知道的还挺多啊。”柳玉感叹。 “还好,我也是昨天听小嫂子说的。”小哥儿贯会找人当挡箭牌。 凌川好笑,却又非常好奇,既然小哥儿说他和柳泽同为炮灰,那小哥儿应该是知道这个世界的走向…… 那他所看到的,又会是怎么样的?凌川垂眸。 “唉,看来那唐姑娘对柳宝坤是真的情根深种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一叶障目,不得不喜欢也不一定。”小哥儿眼神幽幽,颇意味深长。 柳盈盈笑了声,“你这想法挺新奇,不过谁那么厉害?还能强迫别人不得不喜欢他?” 小哥儿笑而不语。 凌川:……或许还真有。 他们聊了很久,凌川也终于从小哥儿那怜悯的眼神里得出了答案。 唐玥儿会嫁给柳宝坤。 夜色阑珊,房间里油灯昏暗,小哥儿躺在床上,拿出发簪举在眼前细看。 凌川也躺在他边上,以臂为枕头,和他一起目不转睛地打量着这稀罕之物。 也不知这辈子的小哥儿是何时得到空间的,他跟“自己”走了后,是不是被盯上了……凌川的思绪飘远。 “林文斌,柳大志……柳宝坤,唐玥儿……柳宝莲,张思远……呵,真是一脉单传的家人啊,都是踩着别人的血肉和白骨过上幸福一生。” 小哥儿冷清的声音忽然响起,咬字清晰,却透着不尽的凉意,让凌川为之一惊,猛地坐起身。 所以,小哥儿说的他们过得好都是建立在这些之上的? 是了,唐玥儿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书香门第,至少也比柳宝坤好上数倍,而张思远,更是张家的独苗苗,可以说是富得流油,若柳宝莲能拿下他……不应该的。 凌川抿唇,冷如墨玉的眸色渐深。张思远失智,但张广鸿不傻,甚至可以说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怎么可能玩不过一个丫头片子,看不出他们险恶用心? 等等,今日说起唐玥儿爱慕柳宝坤时,小哥儿说了不得不 ,这是不是就是说,他们的“命运”都是被掌控着的? 所以他们才会像提线木偶一样照着规定好的路线表演? 要改命,就要剪断这些控制着他们的线?若不易剪断,又如何? 会极力拉扯,会极度扭曲,会彻底变形,直到断掉为止,摆脱禁锢为止。 这不正和他所看到的两世一样吗?扭曲的,却又处处有所关联。 凌川脑子又飞快将两世发生过的事过了一遍,着重比较,结果发现还真很贴切。 那些奇奇怪怪的事,诬陷的,造谣的,杀人的,暗结珠胎的……在现世中都曾发生过,只是人不一样了,结局也不一样了。 所以,柳芸帮柳泽改命是成功了?才留意“你好他好”,那赵熙儿…… “啊!真是越想越生气!” 凌川想的深入,小哥儿突然坐起身,拿着发簪的手紧握成拳,隔着薄被捶了自己大腿一下。 “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掉坑里,要怎么做呢……啊!” 小哥儿话未说完,手中发簪就闪过一抹翠绿色光蕴。 紧接着,凌川就跟着小哥儿在虚空坠落,消失在床上。 “哎呦!” 小哥儿摔了个四仰八叉,小脸都皱巴成一团。 凌川毫无感觉,突闻痛呼声,第一反应就是把小哥儿拉起来问他有没有摔着哪里。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自己是无法触碰到小哥儿的,只能看着他自己爬起来的,然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这是哪?小小的土墙没有了,木床没有了,室内也变成野外林园,就连黑夜都变成白天……我,我不会是又魂穿了吧!” 凌川:“……没有。” 小哥儿的想法总是出乎意料,难道是因为有过一次,所以对此类事情接受良好? 小哥儿自然是听不到凌川回答的,他开始打量环境。 “这些地一块一块的,应该是人护理的吧?”小哥儿喃喃自语,可看了看四周,又喊了几声“有人吗?”都一无所应。 这回凌川没有和他搭腔,而是有些怔然地看着四周。 “居然是一样的。” 彼时凌川看到的空间,和之前“自己”遇袭看到的空间是一样,里面种满了东西,除了没有小方木屋外!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世的空间如此宽阔?还绿植丛生?而现实中的空间除了一棵小树苗和一个灵湖外都光秃秃的? 对了!小树苗! 凌川脑中电光闪过,急急搜寻那棵拥有灵智的小树苗。 他张望四下,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却一无所获。 居然没有。 为什么没有? 空间不一样,又是为什么?小树苗又在里面充当着什么角色? 会是她吗?扰乱这一切的操控者,柳芸本人? 不,总觉得不是她…… “卧靠!这这这,这是人参?真的是人参!哇!好一大片!我梦发财了?!” 凝眸沉思的凌川眉心挤出了一道深痕,却突然被小哥儿这惊天大嗓门震回了现实。 他无奈地看去,就见小哥儿尤为激动地说:“衣服还是那套衣服,手也一样,难道我不是又穿了?而是像那些穿越剧本一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就是穿越人士的金手指——随身空间?!” 凌川:“……” “啊!好激动好激动!千万不要是梦!千万不要醒来……哦不对,得试试能不能出去,若出去后还是柳爷爷家,那就不是梦……出去!” 小哥儿声一落,一人一虚体就瞬移回到熟悉的屋里。 昏暗的灯光,灰漆漆的小土墙,蓝灰色花纹薄被……是自己房间没错。 “啊,真出来了,真不是梦吗?”小哥儿抿了抿唇又道:“进去。” 场景再次变换。 “嘿!还真是……出去。” “进来。” “出……” “进……” 凌川:“……” 小哥儿来来回回穿梭十几次,像玩上瘾似的,凌川逼迫跟着转悠。 最后,他还拔了一株人参出来,看看它又掐了自己手臂一把,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因为得了空间,小哥儿兴奋的一宿没睡,彻夜计划好要如何将人参换钱。 当然,除了人参外空间里还有其他药材,果子蔬菜等,不过在没有幌子的掩护下,小哥儿觉得还是小心谨慎些好,暂时只把主意打在人参上。 “泽哥儿这是做什么好梦了,一早就对着灶膛的火傻笑。”小柳氏手里的锅铲翻了两下菜,低头调侃快成笑人的小哥儿。 小哥儿抬眸,露出一排小白牙:“我昨晚做个梦,梦到我一直追着钱袋跑,一路跑到了山上,等我扑过去,终于逮着它时,它竟然变成了一株草,然后这草还能说人语!” 小柳氏听笑了,“你这梦还好玩的,那草说了什么?” “嗯,我想想……”小哥儿假装回想了下,“哦!它说它不值钱,让我放它走,然后我说我不信,是你害我追了一路,就算不值钱也要拿去卖卖看,最后我拿着它去卖了,结果赚的比之前多,那钱袋子都装满了!” 等小哥儿说完,小柳氏已经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了。 小哥儿嘟囔嘴,“有什么好笑的,我这是预知梦,说不定我哪天上山转一圈,还真能捡到钱。” 小柳氏笑着胡乱应了两声,表示有机会他可以去一下,说不定美梦成真。 “那是,去之前我会虔诚地求一下财神爷,肯定赚大钱。”小哥儿说。 “是是是,噗呵……” “是什么?” 听闻笑声,刚好进门的柳正媳妇好奇道。 见她问,小柳氏就把小哥儿梦说了一遍,柳正媳妇也笑了,还说起严海,闲聊几句。 家中日常,平淡而温馨。 小哥儿这梦说了后,并没有立即跑上山,而是又过了一天之后,目前说这些只是先给个预示,让人以为他能在山里挖到人参多半是梦的缘故。 小哥儿这回进山只道了是去采些酸野菜,可他一人深入的行为实在冒险,让凌川不喜,却拿他没办法。 他绷着硬朗的脸,看小哥儿的眼神就像看不听话的小孩般,恨不得将人扣在大腿上狠狠打屁股! 好在一路平安,没有突然蹦出个吃人的大虫,也没有摔下斜坡爬不上来…… 小哥儿回去时,只从空间里拔了两株人参,藏在酸野菜下面。 他之所以拔两株人参,是打算给一株柳正夫妇,另一株则是拿去卖,当然,真正要卖多少只有他自己知道。 毕竟等他与严海的合作到期后他就要搬离那里,重新找住处,没点钱还真不行。 第355章 前缘(24) 不得不说,这空间来的正是时候,有了它,就算小哥儿离开严家也无后顾之忧。 虽说这一切都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但对小哥儿来说,它是好的这就够了,这样一来,小哥儿就不用那么艰苦。 如是想着,凌川又望向哼着小曲的小哥儿,他明眸弯弯,嘴角上扬,连飘逸的头发丝都透着一股愉悦。 看来是乐疯了,凌川忍俊不禁,寸步紧跟。 一回到家,小哥儿就神神秘秘地把柳正夫妇叫到屋里。 他让他们坐下,又将手里的菜篮子往桌面上一个,然后献宝似地说道:“爷爷奶奶,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们!” “又摘到什么好东西了?这么开心?”见到他笑的明媚,柳正媳妇看了眼篮子问。 “是挖到,嘿嘿,我美梦成真了,还得谢谢小嫂子的吉言呢。” 小哥儿拿小柳氏说过的话来回答,说时低头去将上面的酸野菜拿掉。 柳正也呵呵笑,“怎么还扯到这上了?难道你那上山捡到宝的梦真……” 结果眼睛刚好往清空了酸野菜的菜篮子一瞅,顿时瞪大双目,嗓音都拔高了好几个调:“这是人参?!” “这,这……”他媳妇也震惊得话都说不顺畅了。 “嘘——”小哥儿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瓣前,“爷爷奶奶,别激动,先别激动。” 柳正一把年纪了,也萌愣愣地“哦哦”了两声,表示自己会收敛,不过篮子里躺着的真的是人参吗? 他凑过头去看。 他媳妇也看。 确确实实是两株人参! 夫妻俩大眼对小眼,又看看个头粗大的人参,都齐刷刷看向小哥儿。 “泽哥儿,这真是你挖来的吗?”柳正一脸严肃地问。 小哥儿点点头,“当然是啊,不然怎么叫美梦成真?我摘酸野菜时刚好又想到那个梦,然后就想去山上看看,一不小心走远了点……” “什么!你说你往深山里走了?”柳正媳妇脸色一变,语气也难得地威严,“泽哥儿,深山很危险的,你太乱来了,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那时才是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小哥儿被训,受教地垂下了脑袋,“我知道了奶奶,下次我一定不再乱来了。” “知道就好,万幸你没事,要不然我都不好跟严海交代。”柳正回想起自己那日的誓言旦旦,就莫名觉得脸疼。 小哥儿暗暗吐舌,眼底闪过狡黠,被凌川抓个正着。 他就知道,小哥儿嘴上答应得痛快,心里估计是我知道了但我下次还会…… “那你快将它们收好吧,别到处乱说,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柳正又道。 “阿正说的极是,快收起来吧。”他媳妇也跟着附和,都替小哥儿着想,对摆在他们眼前的极品人参没动丝毫念头。 “爷爷奶奶,我都这样喊你们了,你们还那么见外。” 小哥儿撇嘴,故作生气。 “哪有的事……” 小哥儿抓了人参直接递给她,“那你们就收下这个。” 柳正看明白了,严肃表情一收,失笑道:“你个小哥儿,跟严海去做几天生意就不一样了,竟会给我俩下话套子了。” 小哥儿嘻嘻笑了两声。 “那爷爷你们就顺了我这点小心意好不好?我留一株,你们要一株,不然,不然我会很难过的。”说着还真可怜巴巴地望着两位老人。 凌川啧了声,晦暗的眼睛紧盯着小哥儿,原来还会这样,怎么不跟他撒一个? 他自行脑补了下画面,觉得小哥儿要是这样对他,他百分百会无条件地答应他的。 柳正夫妇心也软,在小哥儿的撒娇和深情自述下,收下了那株人参。 家里多了一株人参,外人需要瞒一下,但自家人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刚好当天下午柳正夫妇的儿子从县城里回来,也就是小柳氏的相公柳荣轩。 听媳妇说小哥儿挖到两株人参,还给了自家一株,当即就跑去看了。 “这参不但个头大,根须都处理得很好,瞧着至少有几十年或百年,泽哥儿,你真是撞大运了,果然远离开了晦气的人,运气都能变好。” 柳荣轩说完哈哈笑。 小哥儿认同地点了下头。 这话说得太对了。 但柳正却咳了声,淡淡瞥了儿子一眼道:“荣轩,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知道了爹。”柳荣轩应下,又宝贝地看起人参来。 人参极其珍贵,更别说这两株极可能是上百年的老参,这算得上一件喜事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柳正夫妇不外如是,到哪笑容满面容光焕发的。 对他们来说,人参珍贵,小哥儿的心意更珍贵。 他们开心,与他们有仇的柳老太一家就非常不开心,偏偏又因柳宝坤要娶媳妇,他们为了哄骗住人,得做做样子,所以是有气也无处撒,差点憋出内伤。 关于他们,暂时不在小哥儿计划之内,就算想替柳泽报复回去,也得先安顿好自己。 严海来接小哥儿,合作关系就没剩几天了,两人氛围有些微妙,或者说是凝重。 主要还是严海这边,小哥儿不是没有发觉,但对方不提他也不会傻到自作多情。 最后还是严海忍不住了,再次挽留小哥儿。 “泽哥儿,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很不好,这亲也不是真的,但我喜欢你,你能不走吗?”严海凝望着小哥儿的眼说道,他在恳求他。 “不能!他是我的夫郎!” 凌川冷冷道,这人居然贼心不死! 可惜两个当事人没一个能听到他的话。 “严海,抱歉,我当你是朋友,我说过的,我不想嫁人。”小哥儿依旧是那副说辞,虽然直白得伤人,却也是为对方着想。 俗话说得好,长痛不如短痛,藕断丝连终是空的,才最是伤人。 严海追问,“若是你遇上喜欢的人呢?你会嫁给他吗?” 小哥儿沉默,似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我想,如果真遇上了这么一个人,我或许会吧。” 严海眼神黯淡,受伤地望着他,也不知是不是想让自己死心得更彻底,还是妄想抓到一丝希望。 他又说,“要是那人家很遥远呢?他不会,也不能为你留下来,你还愿意吗?” “这个……也可能吧。我想报答帮过我的人,但如果我真遇到了那么想共度一生的人……我会跟他走。” 小哥儿说完笑了笑,抬眸看严海,“你别这样望我啊,搞的我像负心汉似的……” 小哥儿后面说了什么,凌川听得飘渺,只觉他那句“我会跟他走”震耳欲聋,绵绵不绝,不,是他的心跳声…… 小哥儿和严海长谈后,严海就彻底死心了,对此,凌川和小哥儿都松了一口气。 眼看一月期限将至,两人虽不可能,但作为朋友,严海也关心小哥儿离开后的打算。 小哥儿直言,说他想在县城里先租个小院住下,至于柳正那边,得过一段时间等他安顿好之后再和他们说清楚,。 严海没意见,说他会帮他托人找一下房子。 小哥儿自然不会拒绝,毕竟严海是做生意的,老熟客多,打听起来确实比他容易。 这边安排好,小哥儿便去药铺卖人参,货比三家后,决定卖给顺德药铺。 两株人参极好,在小哥儿的软磨硬泡之下,一百年份的卖了一百二十两,三百年份的更是直接翻了三倍。 有了钱,又找到一处偏静不错的小院,小哥儿和严海去看了,知道房子主人实即是要卖的,所以最后小哥儿也没租,谈妥价钱直接买下了。 这说买就买的豪气属实把严海都惊呆了,要不是看着他们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契的,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见他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样子,小哥儿笑着说自己最近捡到宝了,刚好有钱,而租的不长久,还不如买下。 严海还是不太信,就算捡到宝也没那么夸张吧?那可是两百两不是二十两,当然,二十两也是好多的钱。 为了后续,小哥儿说自己回去的那几天挖到了人参,还有一些普通山货,林林总总加起来,钱刚好买下这小院。 还有那五两聘礼,小哥儿也趁此机会还给严海。 严海哑然,失落一瞬,能卖大价钱的人参,肯定不是普通的野参,十分难寻。 在他看来,小哥儿回去住八成就是为了寻点山货卖钱,两株野参是意外之获。 他脑补得很好很合理,小哥儿连借口都不用再找了。 严海没有接那五两银子,只苦口婆心道:“这钱你先收回去吧,刚花了大钱,不留一点生活会很拮的,就算要还我,也不急一时。” 小哥儿回他:“严海,我知道你好心,但不用担心我,我能给你就说明了我这边过得去,其实我没跟你说,你们给的聘礼一直在我这……” 严海又是一怔,他们都知道柳村长给小哥儿花了不少钱,所以也曾听到过一些相关的传言,说他给小哥儿找夫家就是为了聘礼,谁又能想到?人家是分毫不拿! “他们很好,就算是真亲的,很多都做不到这份上。” 小哥儿赞同他的话,“是啊,是我之幸。” 严海一顿,看了他神色一眼:“抱歉。” “干嘛突然道歉?哦!你是怕我想到那家子啊,放心,我现在坚不可摧,他们顶多就是个屁。”小哥儿非常洒脱,表示他完全不在意。 严海笑了,“唉,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他到底是愿收下钱了。 “嗯……或许吧。” 要是早点遇到,那就不是小哥儿了,至于他和柳泽有没有可能,不管是凌川还是小哥儿,都觉得不好说。 不过严海有他这个答案就够了,因为没有彻底说死,那就只能说他们有缘无分。 住处有了,小哥儿找人打扫一遍,该修缮是修缮,该添的东西就添。 日子一到,小哥儿就拎着包裹入住,恢复了自由身。 “还是自己家住的舒坦给,想做什么想干什么随意。”水汽氤氲,小哥儿闭目靠着浴桶,两臂也搭在上头。 咕噜……没有非礼勿视凌川喉结滚动,望着赤条条的小哥儿,自觉清心寡欲很久了的他有些血脉偾张,欲火焚身。 可惜看得着也吃不着。 而小哥儿依旧不知边上多了个未来来的对象,还一脸享受叹喂一声。 明月如水,于某人言,确是一个火燥地夜晚…… 小哥儿一走再回来过,天数多了严海那边就瞒不住了,除了严父严夫郎,其他人都跑去问严海这是怎么回事。 无奈之下严海只好关上门把真相透露,说他们这门亲事本就是一场交易,父亲和阿爹都是知道的。 小哥儿不要聘礼,愿意帮他送走了满哥儿,才让他没有被迫喜当爹,此外,还给了他两个吃食方子,也就是他们现在卖的这些。 严海的话无疑是晴天霹雳,把严晋夫妇和严颜都劈懵了,特别是之前还给人家摆过脸色的钟君兰,羞愧难当。 “二哥,二嫂他那么好,你可以留他啊。”严颜伤心道,看严海的眼神非常恨铁不成钢。 严海揉了揉眉心,苦笑道:“你怎知我没有留他?他心终究不在我这里罢了。” 严颜不说话了。 但严晋还是忍不住问:“真没机会了?离合对哥儿名声有损,他以后……” “没有。”严海打断了他的话,“泽哥儿情况与常人不同,他为的就是逃避官配,所以才会和我做了个比吃亏的买卖。大哥,我愿如实告诉你们这些,也是希望你们不要外扬此事,它会给我们两边带来麻烦,这也是父亲和阿爹的意思,我们要知足,不能恩将仇报。” 严晋听完,哑口无言,遂长叹一声。 钟君兰站起身,垂着头跟严海道歉,不管是满哥儿的事,还是小哥儿的事,她都无比自责。 严海接受了她的道歉,说都过去了,他没放在心上,也让她别过意不去,以后跟大哥好好过日子。 至于严颜,听到这些仍是懵的,不过话都说开了,她二哥这个当事人都不介意了,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第356章 前缘(25) 严家这边很好解决,严海说清楚后就没有人敢再问小哥儿的事了。 至于柳正这边,小哥儿本来还想等一阵再说的,只是他的谈资太高了,一直都有闲的蛋疼的人关注他,常不见他出在严海生意摊后难免疑问。 严海几次搪塞回去了,但总觉得这事会让人猜疑,便抽空去了一趟小哥儿家,跟他说明这事,让他做好准备。 小哥儿谢过,送走严海就烦躁地挠挠头。 “啊,好烦……算了,还是尽快告诉他们吧,坦白从宽,希望他们不要太生气。” 翌日,小哥儿就买了两斤肉和五根排骨回柳家村,准备向两位老人请罪。 只是他回来得不凑巧,柳正和小柳氏他们都不在,就柳正媳妇一人在家带孙,顺便看守铺面。 小哥儿来,她喜出望外,但瞥见他带来的东西后,又忍不住说道他两句。 “泽哥儿,你现在是严家的夫郎了,老是往我这边送东西不好,这会让人说闲话的,你啊,多顾着自己一点。” 她款语温言,是真心实意替小哥儿着想,告诉他嫁作人夫后如此倒贴娘家,是会让夫家人心生芥蒂的。 知她这么说是为自己好,小哥儿也领情,“奶奶你放心,这都是花我自己的钱,来,小金宝,哥哥抱抱~” 将东西放下后,小哥儿就低头逗小金宝,并从柳正媳妇怀中抱走他。 “咿呀咿呀……” 小金宝一点也不怕生,由着他抱,圆溜溜水灵灵的大眼好奇地瞅着他。 “呵呵,真乖,看来还记得哥哥。”小哥儿夸道。 柳正媳妇听了一笑,无情戳破他的想法,“他谁抱都可以,就不愿一个人呆着……还有,就算是你的钱,也要好好收着,以防不备之需。” “知道了知道了。”小哥儿连连应是,然后又问了柳正他们去哪了。 “他们啊进城了,说不定还会去你家生意摊上看看你呢,不过你都在这了,他们去了也见不到。” 小哥儿:“……” 凌川:“……” 这可真是,太巧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把刀,小哥儿一脸生无可恋。 犹豫片刻,他决定先和眼前和蔼的妇人透个底,免得到时候乱糟糟的,“奶奶……” “怎么了?”柳正媳妇回头,见他表情有恙,不解道。 “我,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小哥儿支支吾吾,不太敢对视她的眼。 “嗨,还以为怎么了呢,有事尽管说就是。”柳正媳妇不以为然,估摸着想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小哥儿偷瞄了她一眼,又搂了搂小金宝,“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啊。” “怕我生气?闯祸了?”柳正媳妇眼稍微挑,又摇着头吟吟笑了,“谁都会闯祸,倒是你我想不出来。” “哈哈…是吗?”小哥儿干笑,越是夸他,就衬得他所干的事越惊世骇俗。 “嗯,说吧,再大的事奶奶也给你兜着。” 柳正媳妇很是放心,这十分信任的态度,凌川不禁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奶奶,我们还是到里头说吧,我怕有人来。” 小哥儿还是那般心细。 “好,那进里头说去。” 瞧他这样,柳正媳妇起身去把门关了,然后又随着小哥儿走到房间里。 “人放到床上吧,有拨浪鼓摇着,我们也在,不会哭的。”柳正媳妇拿了个塞小金宝手中,小哥儿照做。 小的坐好后,两个大人也就坐床沿。 “现在可以说了吧?” “可以……奶奶,你告诉我,爷爷他们是不是听到什么话了?特地进城看我的?” “没有的事。” 她笑容有一瞬的不自然,虽很快敛去了,但小哥儿和凌川是看得一清二楚。 好吧,八成就是听到了什么,然后特地去查证了。 “奶奶,你别骗我了,我都听说了,其实我回来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事的。” 柳正媳妇瞬间立直身板,面色微沉:“你们出什么事了?是不是他们家欺负你了,还是因为你把人参给了一株我们家,他们知道后不开心?所以对你……” “不是的奶奶,事情不是这样的,这跟人不人参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其实是我……是我有事瞒着你们,不关他们的事,除了严海,他们家都没人知道我挖到过人参。” 小哥儿说完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媳妇一样扣弄手指,眼睛飞快窥了眼她脸色。 柳正媳妇愕然,显然没想到小两口把这事瞒下了。 她定定地看着小哥儿:“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严海的主意?” 小哥儿:“我的主意……”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只是柳正媳妇一听到是小哥儿的主意就一脸的不赞成,张口想说他的不是。 见状小哥儿赶紧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奶奶,你先别急,听我把事说完。” 柳正媳妇审视他几眼,叹了口气:“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都把你紧张成这样。” “那我说了啊?” “说,再不说我都急死了。” 我怕我说了你会气个半死…… 最终,小哥儿还是视死如归道:“咳,其实也不算坏事,就是我和严海的婚事是假的,我跟他从头到尾都是合作关系,我找他帮我躲避官配,而我帮他送走那个小哥儿。” 为了不让他们起疑,也不让他们觉得吃亏,他有意隐瞒了自己还给了对方两吃食方子的事。 不过即使这样,做好心理准备的柳正媳妇仍是被他的话吓得腾地跳起身,“什么!假的?” 声音之大,连小金宝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嗯。”小哥儿低低应了声,又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布袋,这是成亲那日他们给他的,里面的银子他没动。 “奶奶,这个给你。” 柳正媳妇正火气上头,可没心思理这个,她厉声地追问细节:“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因为我们急着给你找夫婿,让你感到为难了?让你觉得我们是在赶你走?还是说,是他求你帮忙,求你这么做的?” 完了,真气狠了。 小哥儿慌忙摇头:“不是,都不是,是我自己的原因……奶奶,你别气,因我气坏身体不值得。是我自己想逃避官府的官配,而严海他刚好被人缠上,所以我俩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你……唉,糊涂啊!” 柳正媳妇一屁股坐回床上,手拍大腿失望道。 第357章 前缘(26) 小哥儿微微咬唇,虚心道歉:“奶奶,这事是我办得欠妥。” “不是欠妥,是办错了,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可知你们一旦结束这关系,那些人会怎么说你?你要面临怎样的窘境?” 她语气颇重,可说来说去,都是关心小哥儿的未来。 “我知道的奶奶,你说的这些我都曾设想过,可我依旧不想,依旧不愿嫁人。”小哥儿语气坚定。 “还有他们爱说就说呗,只要我过得比他们好 ,他们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 见他如此执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模样,柳正媳妇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又问:“你们要装到什么时候?严家那边严海能说清楚吗?还有这钱,你还回去。” 凉凉,又两个致命的问题。 一旁的凌川瞧着,都不由替小哥儿捏一把冷汗。 “就一个月……” “一个月?那不就是几天前!” 柳正媳妇脸色更难看了,皱紧的眉头都快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么说,他那边已经说清楚了?” “严海的父亲和阿爹在我帮他送走满哥儿之后就知道了,也就是我们成亲前,至于他家的其他人,现在应该是知道了,但我们说好了,绝不对外说这事。” “……所以,就只瞒着我们?” 她混浊的眼睛瞪圆,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小哥儿,里面全是不敢置信,失望与痛心的情绪交织着。 小哥儿闷声说:“是我的错,可我若跟你们说了,你们肯定不会同意的。” “……” 柳正媳妇失声了,在小哥儿注视下,她嘴唇蠕动几下都没法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小哥儿说的没错,他们是不可能放任他这样做的。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做法偏激,说是自毁未来也无异。 “奶奶,我知道你们一直为我着想,希望我以后能好好的,我心里都记着。”小哥儿说起软话。 “记着你还……唉,罢了罢了,事已成定局,我再说也毫无意义,你现在还和他住一起?”说到住一起,柳正媳妇又蹙起眉,“既然你们是假夫夫,那他可曾有越线之举?” 小哥儿头摇得比小金宝的拨浪鼓还快,“没有没有,我现在住县城临水街一小院里,房子是严海托关系帮我找的,环境不错,我把人参卖了后钱我自己收着,前几日刚搬进去。” 知道严海没贪墨小哥儿的钱后,还帮他寻住处,柳正媳妇脸色稍霁。 “这严家二小子人还算不错,既然你们婚事是假的,那这钱也给我退回去。”说罢她啧了声,嗔怪地望了小哥儿一眼。 “你说你,这么言而有信又上进的汉子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天仙不成?” 跟天仙半点关系够不着的凌川:……抱歉,让您失望了。 小哥儿见她有所缓和,嘴也皮起来:“奶奶,这喜不喜欢的不是靠我嘴说的,是靠我心说的。” “嗐,说不过你……等你爷爷回来了,你可有想好怎么和他说?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提到老伴,她也是愁啊。 小哥儿眨眨眼,眼神糯糯看着她,很明显,他想让她当说客。 “你啊你,真是越来越精了。” “呵呵,奶奶最好了。” “咿呀……厚?” 小金宝爬了过来,扯了扯小哥儿衣角,歪仰着头看他。 小哥儿顺势将他捞起,“哟,原来小金宝也知道奶奶最好啊,快来,再给哥哥说一个‘好’,让奶奶消消气……” 小金宝呜呀咿呀乱叫,小哥儿又教了好几次,结果逗的他咯咯咯笑,愣是不给小哥儿面子。 小哥儿气馁,瘪嘴。 柳正媳妇瞧他俩一个像笑脸包,一个像丧气包的,反而笑了。 她一笑,小哥儿也笑…… 而凌川……一脸与有焉荣? 等柳正他们回来后,看到小哥儿还挺惊讶的,毕竟严海说小哥儿回云山村了。 然后他又发现更不寻常的地方,那就是自己老伴和小哥儿呆一起时氛围有些微妙,自己时还时常走神,他都叫了她几声,她愣一点反应都没有。 忍无可忍,柳正直接问她怎么了,看着就一副有事儿的模样。 结果她只抬眼幽幽看他一眼,又自顾自地唉声叹气起来。 这可把柳正看急眼了:“你光叹气有什么用?有事就说出来。” 她扭过头:“你想听?” 柳正:“说吧说吧,是不是严海那小子跟泽哥儿的,虽然我这次去没问出点什么,但他哥嫂还有那小姑娘反应挺奇怪的。” “……那我说了你可别激动,也别冲人乱发火。” “好好好,我保证。” 于是柳正媳妇组织好语言,就把小哥儿为躲官配而假成亲的事跟他一一说了。 他说不生气,可当他听到这些,当即就气得眉毛胡子都翘起来了,哪还记得自己方才的保证啊。 “胡闹!简直是太胡闹了!你去把泽哥儿给我叫来……” “不行,说好不乱发火的,你是想干嘛?把他叫来骂一通吗?” 柳正瞪着虎目,“他错的离谱,我这长辈还不能说了?你不去我去。”说罢他就要出去,却被他媳妇一把拉住。 “就冲你这句话,现在不行!” 她说着又长叹一声,劝道:“你先冷静冷静吧,泽哥儿他以前本就多苦多难,如今这事做的确实过火了些,可他也是为了自己,他能为自己谋事了,也就说明他终于不再小心翼翼,终于要踏出故步自封的世界了……阿正,这也不全算坏事,是好是坏,是祸是福,是我们无法预测的。” 柳正依旧绷紧下颚,眼中蓄着怒意,但人却没有在要往外走,算是拦住了。 “来,喝口水,我们再谈谈,你以为就你心里憋气啊。” 柳正负气坐下,灌了两口水:“说了一大堆,还以为你一点都不在意呢。” “怎么可能?不过事情都这样了,除了接受还能怎样?你也别说人家泽哥儿心里没你这个长辈,人家前头还孝敬你一株百余年的人参呢。”他媳妇不服地呛声回去。 柳正:“……” 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他无话可说。 第358章 前缘(27) 前头有了柳正媳妇劝慰开导,等柳正再找小哥儿去谈话时,人虽仍有火气,但也不似之前那般旺盛,至少能冷静地听小哥儿说说自己的想法。 除了拿柳老太一家来说事,小哥儿还说了他意不在此,除非遇到非常中意之人,否则他都不与人成亲,一直单着也挺好。 柳正听完吹胡子瞪眼,努努嘴说感情能当个屁吃,毫不意外又被自己老伴剜了一眼,瞬间想起自己和老伴不就是因为看对眼,然后磨着家人同意的么? 于是他尬尬地咳了声,撇开眼讪讪道:“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两个人一起生活,就是相互扶持,这日子久了不就生情了吗?你说你要是一直遇不到怎么办?就甘心当个老哥儿?以后真老了……” “得了得了,什么叫做一直遇不到?你说话就说话,咒谁呢?” 柳正媳妇眉眼一凌,嫌他说话听着刺耳,没好气打断他。 小哥儿立即朝她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然后就被柳正幽怨地盯着,他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你俩串通好了一起应付我。 小哥儿无辜脸,讨好道:“爷爷,我知你没有那个意思,你是关心则乱,不过你放心,等我遇到了,我第一时间带他来见你们,让你们帮我过过眼。” “你主意大,何需我这老骨头过眼。”柳正还生着闷气,说时抖了衣服一下,又小声嘀咕:“等你带回来,都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到时我都老眼昏花了。” 小哥儿听到了扑哧一笑,又被柳正瞪了一眼。 小哥儿立即收敛,说不会的,然后又开始一通马屁乱夸,说就算爷爷一百岁了,身骨子也比人家二三十出头的利索,那眼更是目光如炬,没人能躲过他的火眼金睛。 柳正成功被他逗笑了,面对机灵鬼似的小哥儿,是再也生不出一丝气来,“你啊你,这嘴是不是偷偷灌了蜜?越来越夸张了。” 没等小哥儿回话,他媳妇就笑着说了句:“我看是灌了不少,现在啊说话都一套一套的。” 小哥儿才不承认:“哪有,我就实话实说而已 。” “好了,贫不过你。”柳正说,然后又叮嘱小哥儿:“你跟严海的事我们两家自己人知道就好了,你退聘礼的时候记得交代他一声,让他那边嘴巴严实点。” 他媳妇也道:“照你爷爷说的去做,反正你目前又不回村里住,只要你们两边不提,别人什么都猜不到,顶多也就以为你俩发生了矛盾,至于这离合的事,尽量往后拖一拖,一个月太短了。” 老两口都松口了,说什么小哥儿都得乖乖应着:“嗯嗯,我会和他好好说一下这事的。” 柳正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朝木柜子走去,拉开抽屉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没过一会儿就拿出一张折叠着的纸张过来。 凌川一看,讶然。 这不是他从王麻子那要过来的小哥儿的卖身契吗?他这是想…… “泽哥儿,你与严海成亲后,这东西我本想烧了的,毕竟你已落户到他那边,跟这边也没什么牵扯,只是后来忙着忙着,这东西又搁在里头,总是忘记,现在你拿去处理吧。”柳正说着就把那张卖身契递给小哥儿。 “爷爷……”小哥儿有些不知所措,即便他心里清楚,这卖身契能要回来最好。 柳正:“拿着吧。” “是啊,给你就拿着吧,以前你太能忍,我们不给你也是怕他们再找你麻烦,现在你就是个朝天椒,说话又尖又辣的,他们想干嘛都得再掂量掂量。” 本来很感动的小哥儿顿时有些啼笑皆非:“奶奶,哪有你这样打趣人的。” “哟,还不服气咯。” “就是就是,那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比我这个老头子还多,我都说不过他……” 小哥儿:“……” 得吧,你们说我是啥就是啥。 小哥儿露出如此表情。 “呵~”凌川忍俊不禁。 小哥儿这一趟,也算圆满解决了问题,虽说小柳氏也问了他被叫到房间里是为什么事,但小哥儿一脸为难样,她也不好再追问到底。 至于她会不会去问柳正夫妇,柳正夫妇又愿不愿跟她说,这就不是小哥儿在意的事了。 当晚小哥儿留宿,是隔天上午走的,路上还遇到了带着铁蛋的戚氏去摘菜,两人寒暄一阵,其中提了一嘴柳宝莲。 戚氏是当笑话来说的,说她听到了柳宝莲和人吵架时说要找一个比严海还厉害还有钱的人,结果闹得大家哄堂大笑。 这话估计不止戚氏不信,其他听了去的人也同样不信,但知道这世界发展的小哥儿和凌川却无比清楚,柳宝莲她最后还真的做到了。 小哥儿面上不显,和戚氏聊了几句,又逗了逗虎头虎脑的铁蛋才离开。 回到县城,小哥儿并没立即回住处,而是跑去打听了唐玥儿的住处。 唐玥儿父亲是夫子,在县城里也小有名气,他家位置并不难查,小哥儿寻个小二一打听就知道了,除此以外,也说了对方目前身体抱恙,近日一直在府中静养。 小哥儿谢过小二,向对方要了份糕点,付了钱后就拎着东西回家了。 “身体抱恙,该不会是被气的吧?”小院中,小哥儿翘着二郎腿,搭上边的脚一晃一晃的,左手靠石桌,右手捏了块糕点时不时吃上一口,看着挺惬意。 凌川在他边上的石墩坐下,静静望着他吃。 小哥儿吃完一块便拍了拍手指上沾的碎屑,“嘶,要怎么做呢?直接跑到唐玥儿跟前说柳宝坤不是她良配,八成会被当成坏人的吧?呃,还是算了,换个……要不还是写封信吧。” 小哥儿说干就干,起身收拾东西,然后去拿笔拿纸,研墨写信。 一封是给唐玥儿本人的,另一封是给唐夫子的,双管齐下,就不信她看不到。 小哥儿声情并茂地写完,字字句句都在突出柳宝坤家就是个豺狼虎豹之窝,家中没一个好相与的,小姑娘嫁过去准会被吃个骨头都不剩 。 第359章 前缘(28) 小哥儿写完很满意,扬起来看了又看,“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至少能去柳家村再查一查。” 唐玥儿会不会感受到凌川不知,但他知道小哥儿是真心善,毕竟就算要给柳泽报仇,他也可以完全不用管这些的。 她和张思远不一样,张思远背后的财力会是巨大的阻碍,不管如何,都不能让柳宝莲得逞。 小哥儿偷偷摸摸让人往唐家送了信,自己也时不时到附近溜达,可惜半点水波都没有,人也没碰到。 让他更想不到的是,半月未过,就有人告诉他唐玥儿和柳宝坤的亲事定下了,就在下月初八! 小哥儿:“……” 凌川:“……” 为此,小哥儿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特地蹲点等人,最终终于被他等到了出门的唐玥儿。 “唐姑娘。” 小哥儿一把叫住了她。 唐玥儿不认识小哥儿,却也礼貌地停住脚步,询问他何事。 小哥儿也没拐弯抹角,问她当真要嫁柳宝坤。 也不知是不是阻挠的人多了,还是单纯地不喜别人打听私事,唐玥儿的表情当即冷下来了。 “你是谁?为何如此关注我与柳郎的事?”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当真觉得柳宝坤他是你的良配吗?你可有让人好好查一查他家中情况?” 唐玥儿朱唇抿直,看小哥儿的眼神微冷:“背后说人是非者,比什么都恶劣,柳郎他很好,我们的事不用外人说三道四。” “……” 小哥儿傻眼了。 凌川也沉默了。 或许柳盈盈和柳玉他们说得一点都没错,唐玥儿对柳宝坤情根深种,死心塌地。 “好吧,背后说人是非确实不对,但是,我也是苦过来的人,也不想别人尝试一遍这种苦。”小哥儿这话相当坦明身份了。 唐玥儿目光微滞,继而打量起小哥儿来:“你就是柳郎同父异母的哥哥,柳泽?” 小哥儿认得干脆:“没错,是我,我还给你写过信,你看过了还愿嫁他?” “那信也是你写的?”唐玥儿惊呼,声音也凌厉起来。 “你这人太过分了,你可知你那信差点把我爹气出病来!不但如此,还差点让我功亏一篑,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爹接受柳郎!” 小哥儿默了默,“……算我多管闲事,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嫁人需谨慎,唐姑娘。” “不用说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柳郎待我好不好我自己能体会到,倒是你,既然和柳郎家没关系啦,就不要老拿以前的恩怨来说事。” 唐玥儿语气冷硬,小哥儿也不恼,更没有好心被当驴肝肺的感觉,顶多是无奈吧。 他留下一句:“好吧,言至于此,后会无期。”就走了。 都说好言难劝要死的鬼,唐玥儿既然不信他,他也没办法。 最后,唐玥儿还是嫁到了柳家村,嫁给了柳宝坤。 她成亲那天,柳老太家中摆了酒席,表面功夫过得去,只是去贺喜的人没多少。 那日小哥儿也回了柳家村,不过他是回去探亲的,顺便跟柳正他们说了一下,自己想还他们之前给他凑的治病钱,就是花在柳泽身上的那笔钱。 柳正夫妇听了后,直言他们那份就不用了,至于其他的,小哥儿要还他们也不反对。 主要是因为小哥儿自己在县城里捣鼓了个小买卖,也就是摆摆摊,学人家卖点进货饰品什么的。 这活在小哥儿那纯属是为了掩人耳目,总不能他啥活都没干,钱却一直凭空有吧,这样的话迟早会起疑的。 小哥儿这次来要了名单,下次来了就开始还钱,当然还钱也不能一下子全还完,这样太招人眼了,所以都是故意隔着时间还的。 小哥儿非要还钱,那些人惊讶之余也非常高兴,尤其是有一些当初本就不太赞同给钱的家人。 继彪悍之名,强势得让新婚夫君受不了他与他分居之后,小哥儿终于得了一个好听点的词,那就是知恩图报,不光只记柳正一家的恩。 小哥儿从不关注这些,但架不住这东西不想听也会往他耳里钻。 听到小哥儿吐槽,凌川没忍住笑了笑,“听听也无妨。” 小哥儿听不到,也看不见,所以也不知自己日日夜夜被人陪着。 他自言自语:“不过话说回来,唐玥儿总归是嫁给了柳宝坤这个极品男,算来算去,距柳宝莲勾搭上张思远还有四个月的时间,要是能找到林文斌杀害林家三口,还有他弟柳大志的证据就好了……哦,还有个王麻子,啧啧啧,这样一来他们家三个连坐,剩下的柳宝坤和柳宝莲,要整他们替柳泽报仇还不容易?” 凌川闻言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可是难就难在如何取证啊。”小哥儿挠头,“山匪?嗯不行不行。” 小哥儿直摇头,自我否定,“山匪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能帮林文斌把林家血洗了的,就绝对好不了,即便他们知道林文斌耍了他们之后真睚眦必报,杀人泄愤,也无法保障他们不会迁怒其他无辜的人,又或是他们盯上柳家村就惨了,电视里山匪屠村,烧杀抢掠演的还少吗?” “我自己深入虎穴?” “不行!”凌川反对。 小哥儿又摇了摇头,这也是行不通的,他虽有空间,但架不住人家有刀啊。 他咬了下毛笔头,拿纸勾勾画画,最终在林家和张思远身上画了个圈。 “从山匪下手还是算了,花点钱查查林家吧,主子是死了,但说不定有下人逃过一劫呢,还有张思远这边,只要我盯得紧,做好破坏工作,我就不信柳宝莲还能得手。” 听到小哥儿没有要冒险后,凌川提起来的心瞬间落下了,虽说他知道小哥儿会没事,可真要进了土匪窝当卧底,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且不说小哥儿的性别问题,就他这副娇小的身躯,进去又能干嘛?山匪窝里是有规矩,但对自己人都是喊打喊杀的,一个刀剑无眼,规矩也只能向阎王爷讨…… 第360章 前缘(29) 不过小哥儿放弃了冒失的做法,打算从林家入手,这让凌川感到很欣慰。 就像李景然怀疑小哥儿身份时去查的一样,只要顺藤摸瓜,也能查出真相来。 果然,就算没有自己帮忙小哥儿也能成事。 转而又想,现世里小哥儿对他的全盘托出与依靠,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因为信任,才会依靠。 不管怎么说,凌川心情一路跌宕起伏着,现在格外的爽…… 既然要查事,那就要找办事牢靠的人,也就意味着小哥儿要花大价钱。 为了不引人起疑,小哥儿胆子也是大,乔装打扮后自己跑到临县去,分地点散卖了不少空间里的药材,然后一路打听,还真让他找到了隐秘的江湖组织。 也是这时小哥儿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但有三种性别,还是个会武功的。 “卧槽,这也太酷了吧。” 小哥儿一脸向往,艳羡地望着眼前跟他接头的人,眼里的亮光都快把对方看得起鸡皮疙瘩了,不得不开口打断他。 “咳,夏公子,在下脸上可有不对之处?” “啊没有没有,就是觉得你们这样的人好厉害,不但能飞檐走壁,还功夫了得。” “哈哈哈,夏公子谬赞。”男子被他这么一夸,爽朗地笑了,又自我介绍道:“鄙人姓项,单名炀。” “项老板你好,其实我不姓夏,我姓柳,单名泽,你也可以叫我柳泽。” 小哥儿一副你懂的眼神。 项炀点头表示理解:“人在江湖走,是要注意一些。” “没错,既然你们都愿意接我这单生意了,那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小哥儿气定悠闲,老道得很,瞧着挺能唬住人的。 “不过要调查二十年多前的事情并不容易,甚至可能查不到。”项炀如实说。 “嗯,我知道。”小哥儿沉沉地应了声,又无奈一笑。 “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求到你们这里吗?你们就这样查吧,时间不是问题,钱也不是问题,我只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爹,还是我听走耳了。” 小哥儿说着眼睛一眯,眼神骤冷,气势瞬间就上来了。 项炀看他几眼,“柳公子就是痛快,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干了。” 小哥儿微微颔首:“那就劳烦项老板了。” “不劳烦不劳烦,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项炀说道。 随后两人相视一笑,达成共识,不再多言客套话,转而说起正事。 小哥儿把自己之所以会怀疑柳大志身份的事用意外听到为由,又说自己一打听,证实了柳老太当年怀的确实是双生子,只是有一个给姓林的人家抱养了。 多说容易起疑,小哥儿点到为止:“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好,我们会尽力的。” 得项炀承诺,小哥儿再次谢过,然后付了定金,离开前告知地址,让他有事就直接去那里找他。 事情交代清楚后,小哥儿就匆匆赶回清河县,毕竟他一出来就是好几天,家中若有人访,定发现他不在家。 不怕别的,就怕对方一直等他又等不到他,然后误以为他失踪了。 好在小哥儿回到清河县后发现柳正他们都没发现他离开过,心瞬间又落回原处。 没发现好哇。 小哥儿开心。 “不过真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是个武侠世界,真是牛逼啊,要是我也能学几招就好了……啧,还好我没冲动跑去找什么山匪,这去还能回吗?咦,想想就可怕。” 小哥儿一人住,似乎也习惯一人嘀咕,说完这他又开始吐槽自己接收到的消息不全面,所看到的世界都是绕着柳宝莲那家转的。 闻言凌川眼眸一压,嘴角抿出一个锋利冰凉的弧度。 小哥儿这话,不是又一次加深他的猜想吗? 事实摆在眼前,直观可见,就算他不想承认,他也知“自己”就是小哥儿的变数。 是“自己”带走了小哥儿。 凌川心里一抽,望着小哥儿的眼里涌上化不开的伤痛。 小哥儿依旧全然不知。 既然找了人去调查,他便将心思放到了别处,也就是柳宝莲的目标上——张家的傻少爷,张思远。 张思远出生富贵,却得了痴症,是个让人听了都说可惜了的人,所以只要小哥儿想知道哪个是他并不难。 这日,小哥儿就看到了被两个家丁守着,在街边看斗蛐蛐的张思远。 “哇,说是傻子,我还以为是个会流哈喇子脏兮兮的人呢,结果告诉我眼前这个就是?啧,这要身材有身材要脸有脸的,也就举止看着小孩气了些,但配柳宝莲确实可惜了,死了就更可惜了。” 本来听小哥儿夸其他汉子有些吃醋的凌川,在听到最后两句后,那醋劲又散了。 “确实可惜。”凌川也深深看了张思远一眼,如是道。 小哥儿摩挲着下巴,眼珠微转,“既然林家那边有人查,这边距柳宝莲动作尚早,不如暂时也让个人盯着?” 不过两秒小哥儿又摇头。 “还是算了,有唐玥儿的前车之鉴,我应该吸取教训,还是先看看能不能和对方交个朋友,到时候好办事,唉,尬就尬在我这层哥儿身份啊。” 小哥儿拧眉皱脸。 凌川一阵好笑。 最后,小哥儿也没有贸然去接近张思远,也没找人看着他,怕打草惊蛇,柳宝莲事还没干自己就先被张家发现了,然后被怀疑别有用心。 日子平淡如流水,小哥儿每天都去摆摆摊,也偶尔回柳家村探望一下柳正他们。 也曾听说过唐玥儿的事。 起初,为了柳宝坤能跟着唐夫子求学,柳老太一家还愿做做样子,好吃好喝地供着唐玥儿,那段时间里,唐玥儿应该也是认为自己选择没错的。 只可惜好景不长,唐夫子是愿意教柳宝坤了,可柳宝坤学识一般,记性一般,品行也一般,不笨鸟先飞就算了,还经常偷懒。 身为教书先生的唐夫子本就严厉,见他如此更觉得他配不上自己女儿了,忍不住重着语气多说了他几句。 结果好了,这可不就捅了马蜂窝了么,柳宝坤和柳宝莲是亲兄妹,一样受不得被人蔑视,特别是在挨了板子之后,他整个人就阴郁了不少。 这不,竟直接摔书走了。 这无礼又负气的举动可谓是把唐夫子气得不轻。 夹在两头中间的唐玥儿处境也变得微妙起来。 她先跟她爹道歉,让他别放在心上,然后又劝柳宝坤向她爹低头认个错。 然而柳宝坤听了却无比激动,反倒怪起她埋怨起她来,说她家势利眼都瞧不起他家…… 他们从抱怨开始,到一方彻底撕破伪装为止。 小哥儿听了唏嘘,难怪再见唐玥儿时人都大变样,憔悴得很,明明才嫁过去两个月。 若现在再问唐玥儿悔不悔,八成是后者吧,除非她对柳宝坤爱得深沉。 “两个多月眨眼就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小哥儿遥望着星空感叹一声。 这段时间里,项炀那边回复了他一个消息,说他们确定了是林家抱养了柳老太一子,只不过林家人都死光了,暂时还不能确定现在的柳大志是不是当初抱走的那个。 这些小哥儿知道,但他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来,所以故作大吃一惊,然后又故意引导项炀去查林家还有没有生还的下人,还疑惑地说山匪为何要无缘无故把人杀绝,林家是得罪他们了吗? 问题抛出,项炀显然听进去了,又带着人继续往下查。 小哥儿就喜欢他这样,说话干脆,办事牢靠不拖沓。 “两个月啊,那离柳宝莲设计张思远的时间点越来越近了呢,要怎么做呢?” 小哥儿觉得是时候行动了,不管是自己去结交也好,还是找人盯梢也好,总之不能掉链子。 思来想去,小哥儿决定先试试前者,因为经他长期观察,张思远除了吃就玩。 但用吃的太麻烦,也怕到时候人家是喜欢吃了,却直接叫家丁买,这样的话他根本搭不上话,所以还是玩吧。 玩乐中,张思远特别喜欢看斗蛐蛐,小哥儿投其所好,特地用灵湖水喂养了一只膘肥体壮的蛐蛐。 然后又开始蹲人,等张思远出现了,他就立马拿着这只蛐蛐将军去比赛。 蛐蛐将军无坚不摧,战无不胜,谁压它谁赚钱,围观的人都叹它是只蟋蟀之王。 张思远啪啪鼓掌,“哇哇哇,它好厉害,又赢了!” 小哥儿是故意站他身边的,张思远一说话,他这个受夸的蟋蟀之主自然能搭腔。 “那是,它可是我从二十只蟋蟀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你看它个头大不大?” 张思远:“大。” 小哥儿:“腿粗不粗?” 张思远:“粗。” 小哥儿一拍大腿,“那不就是了?” 张思远眨眨眼:“……哦。” 两人毫无意义的对话听着让凌川想笑。 哦不,他已经笑了。 但不得不说小哥儿确实和张思远聊上了,守着他的家丁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所以也没多管。 “你平时也斗蛐蛐吗?”小哥儿继续找话题。 张思远点头:“斗的。” 小哥儿往他脚边及身后看了一眼,“今天没带来?” “没带,它受伤了,在养伤。”张思远认真道。 “原来如此,那等你的蟋蟀养好了,我们比一比?”小哥儿发出邀请。 张思远盯着里面胖得离谱,将对手碾压的蟋蟀有些犹豫:“思远的蟋蟀很小,和它一样,打不过你的。” 小哥儿嘴角一抽,这让他怎么答?“呵呵,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要不这样吧,咱们下个赌注,你要是赢了我,我这蟋蟀归你,怎样?” 张思远慢慢品读着他话的意思,小哥儿也不催,他确定后眼睛一亮。 “真的吗?思远的蟋蟀要是赢了它,它以后归思远了?”张思远问。 小哥儿拍拍胸膛,痛快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管你带什么蟋蟀来,只要赢了它,它就是你的。” “这兄……呃,这位哥儿,我也想同你比行不行?我赢了它归我!” 两人说得正欢,突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还没等小哥儿拒绝,张思远就反对了。 “不行不行,他先跟我说的,你不能,要是你赢走了怎么办?” 那人嘿了声,说我问的又不是你,你又不是蟋蟀的主人,你的话不管用。 小哥儿听了心里乐开了花,这是神助攻啊! 果不其然,张思远就扭头看向小哥儿:“你先和我说的,你不要答应他,我们比,我们比。” “好,我们比。”小哥儿说完朝那名男子投去歉意的眼神,对方看了两眼,也不再纠缠。 “忘了介绍了,我叫柳泽,你是叫思远吗?姓什么的?我们约几时见面?”小哥儿毫不扭捏道,随意才不会显得刻意,才不会显得可疑。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家蟋蟀啥时候好。”张思远一脸犯难,问题太多了。 “咳,小少爷,这位说了可以用别的蟋蟀,不如小的现在就去给你买只来?” 他身后一家丁支招。 “买?” “是的。”家丁应了声,转眸看小哥儿。 小哥儿:“可以买。” 张思远哦了声,又回过头定定望着里面霸气侧漏的蛐蛐将军,眼里写满了羡慕和渴望。 他想要这只蟋蟀! 然后又去问小哥儿,“真的可以买吗?” “可以。” 家丁机灵,听到这就知道他主子要买了,于是果断现场扬言高价购买一只蟋蟀,当然,前提是还没跟小哥儿的蛐蛐将军打过的。 没一会儿功夫,张思远就买到了一只体型只比小哥儿那只小一丢丢的蟋蟀,看着也非常精神。 两只蟋蟀一进场,围观者就瞪目而视,又开始押输赢,时不时叫上两句,好不激动。 张思远也很紧张,同样边看边叫,眼睛死死盯着打成一团的蟋蟀。 氛围到了,小哥儿也跟着喊“打它打它”,没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兴致缺缺。 一番斗下来,蛐蛐将军是永远的王。 张思远垂头丧气,眼巴巴望着小哥儿罐中的蛐蛐将军,非常的不舍。 这正中了小哥儿下怀。 只见小哥儿哈哈笑了两声,说:“看得出来你非常喜欢它,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你带蟋蟀来还遇到我的话,我们再比一次?你赢了它依旧给你?” 张思远猛抬头:“真的?” “当然,我说话算话。” 小哥儿计谋得逞,嘴角咧开,笑得格外灿烂。 第361章 前缘(30) 鱼饵抛下后,小哥儿前边去的比较勤,三天两头斗蛐蛐,跟玩物丧志差不多,但后面就开始欲擒故纵了。 不是不去,而是故意隔得久去一次,故意错开张思远。 表面上是蛐蛐将军战无败绩,尔等不堪一击,实际上小哥儿说了,他这玩的是心理战术。 他去的勤,是为了消除张家人疑虑,毕竟他是个哥儿,还是个离过合的哥儿,他把张思远的胜负欲勾起了,张家二老不可能不注意到他,避免生疑,他得做出沉迷的样子。 以上是其一,其二就是为了表现出他跟张思远说过的话不是骗人的,更不是吊着人的,毕竟他一直都在,只要张思远来了,他肯定会跟他比的。 最后,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张思远非常想要那只蛐蛐将军,不过在小哥儿的故意为之下,他们一次两次错过,张思远八成会着急,如此一来,他对小哥儿的印象不深都不行。 事不过三,小哥儿掰着手指头算算日子,觉得时辰差不多了,遂站起身整理了下衣袍,然后抱着蟋蟀罐出门。 穿过三街两巷,小哥儿往热闹的人堆方向走去。 尚未靠近,数日都在等他的张思远就朝他招手了。 “这儿这儿!柳泽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了你好久了,都以为你不会来了!” 张思远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哥儿抱在怀里的蟋蟀罐,直白率真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委屈。 小哥儿一副不知他等他一样,脸上讶然明显,继而又粲然一笑,仅自己可闻地说了句“意料之中”,就迈步过去了。 “原来是你啊。”小哥儿无视他身后的两个家丁,笑着说:“之前我后面都有来,就没一次见你的,还以为你不打算再跟我比了呢。” “才没有!思远的蟋蟀,需要养好久好久才好,它好了,我就立马来找你了,但是你没来!”张思远说的缓慢,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 小哥儿轻“啊”了声,从善如流地说了句抱歉,然后眼睑一垂望向他手中瓷罐。 “所以你的蟋蟀养好了?现在想跟我比?” “嗯!”张思远重重点头。 “好啊。”小哥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你赢了它就送你,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思远知道,思远不会耍赖不会反悔的。”张思远一本正经,认真得很。 小哥儿笑了,“那走吧。” 身后一家丁见状,立即去找了一个大的平底瓷盆过来。 两人都是“名人”,他们要对擂台,周边很快就围了人。 “准备好了吗?”小哥儿问张思远。 张思远正对着自己蟋蟀说话,让它别怕,让它加油,突然被小哥儿一问,就立刻说他准备好了。 于是两人让蟋蟀上场。 “思思加油!咬它!咬它……”张思远握着拳打气。 小哥儿咬唇,努力绷着脸不说话,但他眼底那一泻千里的笑意,还有那怎么压都压不住的嘴角,就能看出他在憋笑。 至于为什么憋笑,没被戳中笑点的凌川淡淡扫了眼张思远的蟋蟀。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 是因为它叫思思? 最后,张思远的蟋蟀还是输了,他抱着自己的蟋蟀罐闷闷不乐,头顶上仿佛笼罩了一团乌云。 小哥儿安慰他两句说,自己蟋蟀这么厉害,一般蟋蟀打不过也正常,让他别放心上。 这话让张思远身后的家丁听了嘴角微微抽搐,这到底是在安慰人?还是在显摆自己? 然而令他们跌破眼镜的是,他们的小少爷似乎还真像被对方安慰到了? “柳泽,你的蟋蟀确实厉害,是我见过最厉害的蟋蟀,思思会输,不意外。”张思远说。 家丁:“……” 好吧,贵在一个真实。 小哥儿勾唇,“你还挺特别的。” 张思远不解地“啊”了声?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人还不错……这样吧,你想不想你的蟋蟀变得跟我的一样?” 小哥儿又无厘头地问。 “思思也可以变厉害?”张思远惊奇。 “可以啊。”小哥儿说,“不然你以为我家蛐蛐将军是天生的?我告诉你,我有独家秘方,日常喂它喝点,它不但比别的蟋蟀强壮,还比他们健康。” 后面的话,小哥儿故意压低声线,恐旁人听去模样。 张思远眼睛蹭地亮了,也弓着腰学他小声说话。 “那你能卖些给我吗?” “独家秘方,概不出售,不过我看你挺有眼缘的,就送你一些吧,呐,这个你收着。” 小哥儿说时就拿出密封的小瓷瓶交给张思远,张思远小心翼翼地握住,两家丁见了微微蹙眉,却也没有阻止。 “里面的水你每天喂它一点,几天下来定威武雄壮。” “哦哦。”张思远听得认真,然后礼貌道谢,“谢谢柳泽,你真是大好人,以后你就是思远最好的朋友!” 瞬间被两道如炬目光盯上的小哥儿干笑一声:“不敢当不敢当,我也是主打一个投缘,而且你都跟我比了两回了,我于心不忍。” 所以送你点东西,也是因为你看起来太丧气了。 像是领会了小哥儿的意思,打在他身上的两道视线撤离了。 之后小哥儿也没再刻意和张思远套近乎,而是跑去跟其他人比了几局,全赢了。 张思远震撼,嘴巴张的老大,呆呆的,然后对小哥儿送的东西更是宝贝得很,家丁想碰一下都不行。 一切都照着小哥儿的计划进行着,他不意外张思远说了他是最好的朋友后,张家二老会让人留意他。 但日子久了,对方也发现小哥儿对他们孙子真的只是泛泛之交,没有任何超出斗蟋蟀的话题,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只是小哥儿做梦都想不到,张思远那边没问题了,自己斗蛐蛐斗得疯魔的事却被捅到柳正夫妇那里去,还说什么他被严海抛弃之后大受刺激,所以才会如此放任自己,企图麻醉自己。 小哥儿:“……” 凌川:“……” 柳正夫妇当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可也见不得小哥儿沉迷玩耍。 所以当小哥儿再去看望他们时,就被两位老人家逮着语重心长地劝告,让他勿要玩物丧志。 小哥儿:“……” 真是大意了。 望着小哥儿挨训,凌川撇开头,不厚道地笑了。 第362章 前缘(31) 小哥儿心里有苦,但面对两位真心实意待自己好的长辈,他也只能诺诺连声,表示自己也只是一时的好奇,觉得好玩又见其能赚钱,便多玩了会儿,以后会注意分寸的。 柳正夫妇见他认错态度良好,也不再啰嗦这事,只道了几句不要把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放心上就放人了。 小哥儿逃过一劫,四处溜达,碰见了许久未见的柳盈盈和柳玉。 他们两个一起长大,整日形影不离的,关系比一般亲的姐弟还来得亲厚。 小哥儿感慨了句感情真好,就过去打招呼了。 结果柳玉一上来就调侃他:“泽哥儿,你不得了了啊,名声大噪,估计要成为清河县有名的纨绔哥儿了。” 小哥儿闻言谦虚回他一句:“过奖了。” 柳盈盈扑哧笑,说:“斗蛐蛐有那么好玩吗?我听他们说你是因为严海,但又几次见你都觉得你挺开心的,不像为情所困的样子。” 小哥儿嗤了声,“怎么可能是因为他?我跟严海是和平分开的,是见了面也能友好打招呼的那种,还有我现在逍遥自在无约无束,干嘛不开心?至于斗蛐蛐,你们玩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小哥儿蛊惑道,说完又飞快看了四周一眼,然后压低声音说:“其实我家里还养有几只,你们啥时进城了,就来我家,我带你们玩玩看。” “真的?”柳玉很感兴趣。 “当然,比珍珠还真。”小哥儿一副我你还信不过么。 “那好,那我改日进城了就直接去你家,你可不许骗我啊,要是我去了后发现你家连根蟋蟀腿都没有,你就完了。”柳玉说。 “不会不会,放心吧。” “不是,你还真想玩啊?” 柳盈盈哭笑不得地望着转眼间就约定好了的两人。 小哥儿和柳玉齐齐看她,两人几乎是同时说道。 “不可以吗?” “想玩就玩呗。” 柳盈盈扶额,说她也没说不可以,之后三人不约而同笑了。 最后的最后,两位小年轻还是被小哥儿带坑里,各拎着一只猛帅去炸鱼。 当然,这些都是小哥儿的说辞,凌川也知小哥儿来自另一个世界,现世里听多了,也没什么别扭和怪异感。 柳盈盈和柳玉玩过之后感觉挺新鲜,总结就是好玩,但并不沉迷。 让凌川略微讶异的是,他们遇到了张思远,原来这一世里,他们竟然早碰一起了? 而张思远一看到小哥儿,就自己粘糊上去,高兴的不得了,是真把小哥儿当好朋友。 “泽哥儿,他是谁啊?” 柳玉震惊,毕竟张思远在他看来就一个陌生汉子,瞧着有钱,又有哪里不太对劲。 柳盈盈也柳眉一拧,微微蹙着眉打量张思远,目光掠过他身后的家丁,朱唇一抿,也转头看小哥儿,等他回答。 小哥儿无语:“你们别这样看我,他叫张思远,是我刚玩斗蛐蛐那会儿认识的,都是玩斗蛐蛐的人,人也比较直率,一来二去就比旁人熟些。” 柳盈盈:“真的?” “我发誓,不信你们问他。” 小哥儿将问题丢到张思远那,张思远不明就里。 “……啊,问什么?” “……” 柳玉和柳盈盈不可能问他,但还是一脸狐疑。 他们视线在小哥儿和张思远身上游走片刻,细细揣摩后发现真没什么才作罢。 遂向张思远自我介绍,说他们是小哥儿的朋友,然后又抬了抬手里的蟋蟀罐,说是跟他来玩的。 张思远一瞧来兴致了,要和他们比试比试,柳玉和柳盈盈也不拒绝,斗蛐蛐,和谁的斗还不是一样的斗? 那天他们都玩的挺开心,最后因为柳盈盈跟柳玉还要去采集,小哥儿不得不和他们先离开,而张思远则依依不舍目送他们走远。 凌川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再次佩服起自己的小哥儿。 他记得小哥儿的分析,说张思远虽智力有缺陷,但并不是是非不分,好坏不分,他这样的人往往比沉淫俗世的人来的纯粹干净,所以心思也敏感,想接近他其实不难,只要让他感受到你的正常对待即可。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因为临近时间点,小哥儿不得不关注一下柳宝莲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啊。 这一打听才知道她家鸡飞狗跳的,为什么这么说呢? 这还得从柳宝坤摔书说起,因为这事,他们家后来不演戏了,唐玥儿也知道了自己被表象蒙骗,但还是不死心想挽救一下,奈何人家不领情啊。 她让柳宝坤去跟她爹认个错,结果不知柳宝坤说了什么混账话,竟直接被轰出来了,还说以后都不教他。 这一轰,唐玥儿在柳家地位是直线下降,瞬间成了最低端的一个。 在无尽的数落和贬低下,在永远干不完的活下,唐玥儿悔不当初,一日趁人不注意,跑回娘家去了。 她人一跑,堆压在她身上的活又重新回到柳宝莲身上。 而柳宝坤觉得丢脸,既也不愿去接人,也不愿回村里,所以在县城里租了房住。 至于柳老太,整日在村里骂骂咧咧的,尽说人家的不是,快把人喷的体无完肤。 小哥儿听完这些,啧啧称奇,说唐玥儿还没傻得彻底,知道逃,不过柳宝坤也在县城这一点却是让他格外在意。 柳宝莲要设计张思远,张思远又有人看守着,就凭她一十几岁的丫头,肯定是办不到的。 再退一步说,她人现在还在柳家村,跟张思远毫无接触,是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主意打到人家身上的。 所以……小哥儿拿起笔在关系图写下自己的疑问,然后又圈住了柳宝坤的名字。 因为他的到来,柳宝坤和原来的轨迹终究不太一样了,哪怕他依旧娶了唐玥儿。 而现在,在这个节骨点上柳宝坤又刚好在县城里住下,那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由于不能同时两边兼顾,小哥儿只能花钱雇人看着点柳宝坤,并要求对方柳宝坤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向他汇报。 第363章 前缘(32) 小哥儿事事安排妥当,确保万无一失,但没想到期间会有认识柳泽母亲的故人寻来。 没错,这人就是窦婆婆。 虽然她回来的时间和现实有些出入,但她一样去了柳家村寻柳芸。 这一去便听到了柳芸不在人世的噩耗,还得知了柳泽受尽委屈,不由掩面恸哭。 然后就直接跑去柳老太家让柳大志给她滚出来,叉着腰对着门口大骂他忘恩负义,骂他一家是农夫与蛇,怎敢如此亏待芸丫头的骨肉…… 林文斌不敢现身,也就柳老太一人出来应战。 唇枪舌战,两人不分上下,最后还是闻讯而来的柳正媳妇告诉窦婆婆,说小哥儿现在安好,与他们没关系了,才半拉半拽地将她带回自己家。 问清楚窦婆婆身份后,柳正媳妇也只能感慨一句时境过迁,物是人非。 而窦婆婆知道她就是救柳泽于水火并善待他的人后,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直呼柳夫人大义。 两位老妇人一见如故,聊着聊着就熟悉了不少。 因柳芸不在了,她们更多都是在聊柳泽,也就是小哥儿的事。 不过关于小哥儿为了躲避官配而与人家假成亲的事,柳正媳妇还是留了个心眼的,一字没提。 “你说泽哥儿他现在就住县城里?”窦婆婆道。 “是,就在临水街。”柳正媳妇说罢又惆怅地叹了口气。 “那孩子以前太能忍了,而现在,又太要强了。” 窦婆婆挽了下嘴角说:“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以后都会好好的。” “嗯,会好的。”柳正媳妇也笑了,又问窦婆婆:“你想去见见他吗?” 闻言,窦婆婆面色一喜,忙不迭地回答说她想见。 就在柳正媳妇想承应帮她引见时,谢豫来接人了。 是柳玉带路过来的。 窦婆婆还不想走,但谢豫说老爷子还在家中等着她。 “玉瑛,你且先跟你孙子回去吧,不是明日就是后日,我进城了就去你家接你,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泽哥儿家看看。” “欸好好好,那你可一定要来啊。”窦婆婆叮嘱。 柳正媳妇一阵好笑,“你就放心好了,泽哥儿家在那里,我家在这里,都跑不了的。” 窦婆婆一听笑容重现,这才愿跟谢豫走。 柳正媳妇一路送他们到门口,柳玉也跟着,只是他的眼睛始终黏在谢豫身上…… 第二日,柳正夫妇一起进了城,然后上谢家接窦婆婆。 谢老爷子身体不适,没有去,但谢豫跟着去了。 只是他们这一去扑了个空,小哥儿家中无人,等了又等,依旧没有声响。 于是去找了严海。 严海面色古怪,反问他们有没有去小哥儿平时摆摊的地方找过,柳正媳妇说他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 严海闻言,表情更加耐人寻味了,最后也没说清楚小哥儿在哪,只说他应该是去玩了。 提到玩……柳正夫妇迟疑一秒,又相看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样的答案。 “既然是玩,那玩累了就会回来,我们还是回去再等会吧。”窦婆婆说道。 柳正媳妇当然没意见。 于是小哥儿刚辞别张思远,一回到家门口就看到立在外头的四尊神像:“……” 凌川:“……”真巧啊。 “泽哥儿,你这是要去哪?”柳正媳妇说时,视线一直盯着小哥儿怀中是蟋蟀罐。 小哥儿想拿手挡住,却又显得欲盖弥彰,只啊哈哈地干笑几声说:“奶奶,我这不是得空,与朋友去玩一玩嘛。” “朋友?我看是你怀里的朋友吧。”柳正没好气戳破他。 小哥儿干脆承认了,“爷爷,你放心,我就偶尔玩玩。” 然后立马转移注意力,问起边上的窦婆婆和谢豫是谁。 柳正夫妇让他进屋说。 进去后,就是凌川熟悉的认亲环节,小哥儿都应付的来。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日之后,窦婆婆经常往他那走动,不是送这个就是送那个的,甚至有事自己不能来时,还让谢豫代劳。 小哥儿多次婉拒,也不能让窦婆婆把她一腔热情收回。 尤其是在知道严海就是小哥儿前夫后,还有误以为他因对方自暴自弃,喜欢斗蛐蛐后,竟说重新介绍个好的给他,舍远取近,她孙子谢豫就很不错。 小哥儿:“……” 凌川:“……呵!” 还有,为了让小哥儿少去斗蛐蛐,她还说他学医很有天赋,像极他母亲,所以还给他几本医书看,还时不时考他一些药名。 小哥儿是真心累,和张思远见面的节奏被打乱,迫不得已,他只能又请人了。 不过这回他托的人是项炀,让他派个人盯着,高手看着更放心。 至于柳宝坤那边。 前有唐夫子耳提面命,手拿戒尺都不能让他专心读书,如今无人管束,又满心愤懑的他就更无心读书了,于是跑去寻花问柳,借酒消愁。 听到这消息的小哥儿当场乐了,那种地方就是金窑洞,奢侈得很,哪是普通人玩得起的?一旦沉迷,八成破财。 “看来不用我动手,这小子也能自己作死。” 后面的事和小哥儿想的几乎一样,柳宝坤果然沉湎酒色,乐而忘归,直到身上的钱败光了被老鸨嫌弃,命打手将他丢了出去。 “滚滚滚,没钱逛什么窑子!”打手像挥苍蝇一样挥站都站不稳的柳宝坤。 边上一搂着美人的公子哥见了哈哈大笑,口语奚落:“原来是个想吃天鹅肉的穷小子,小娇娇你看,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啊。” “哎呀爷~,奴家不想看,奴家只想看爷您这样的~” “哈哈哈!爷就喜欢你这样的……”他们声音飘远。 柳宝坤面色难看,摇摇晃晃指着他们呸了声。 “都是些狗,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你们等着……等爷有钱了,嗝!你们…你们这些,通通都给爷跪下来!” 于是开始向家里要钱,不管是林文斌,还是李氏,又或是柳老太,对柳宝坤他们向来都是有求必应,所以柳宝坤一伸手要他们就给。 得了钱,柳宝坤又匆匆赶回城里,为了出一口恶气,他特地点了那个姑娘。 人家哪会跟钱过不去啊,只是柳宝坤那点钱都撑不两天,一下子又没了。 第364章 前缘(33) 历史重演,柳宝坤又一次被魁梧的打手丢了出去,然后又碎碎骂着回家要钱。 如此复返,次数多了柳老太他们都快被他掏空了,最后只能撒谎称家里没钱了。 柳宝坤要不到钱,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有气无处使,浑身难受得跟蚂蚁啃似的。 小哥儿听闻啧啧道:“我就知道是这样。” “墨儿厉害。”凌川夸道,哪怕对方听不到他的话。 “那他现在人在哪?”小哥儿问暗中跟踪柳宝坤的人。 那人说:“他似乎得罪了人,我看到有人把他糊弄到赌坊去了。” “赌坊?得罪的人……很好,你继续帮我看着点。” 几日后,小哥儿终于知道柳宝坤得罪的人是谁了。 小哥儿不意外。 凌川也是。 想来想去,除了自己,也就和他一样挨了板子,被赶出书院的庄赵两人了。 “柳宝坤欠了赌坊这么多钱,赌坊要砍他一条胳膊卸他一条腿也不为过……”小哥儿说着兀地一惊,然后表情愕然。 “妈呀,搞来搞去好像还是回到原点呢……他欠钱,就是需要拿钱去还,那这钱的来源!” 小哥儿歇声了。 凌川冷眸一眯,口吻笃定:“张思远。” 兜兜转转,不管原因为何,最后似乎还是被圆回去。 张思远,会和唐玥儿一样吗? “不行,得加强警惕。”小哥儿握拳。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想到柳宝坤兄妹会这么丧心病狂,居然给张思远下药! 也是,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不管柳宝莲家中境况如何,张家顾及脸面也会将她抬入府中。 “还好我让人盯紧点,要不然真是白做功夫了。” 小哥儿给被绑着的,意识已经被欲火烧糊涂了的张思远喂兑过灵湖水的解药,等他脸色没那么红了才给他松绑,然后让人去张家报信,就说发现他们少爷晕这里了。 而他自己则在原地守了一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拿着绳索离开。 只是小哥儿和凌川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跌跌撞撞走了进来,还是个老熟人。 当然,这里的小哥儿还尚不认识他,但凌川认识啊。 “该死的,居然给爷下春药,还这么烈,杀手的活儿还真不好接。”影莺咒骂一句,结果一抬眼就见里面躺了具男尸?! ……哦不是,他头动了。 携带的解药不管用,本以为躲到无人的地方自己捱过去,现在倒好,里面还躺了个男人。 影莺烦躁扯下面具,极好看的面容暴露在空气中。 他额头沁汗,两颊绯红,瞧着很魅惑很诱人,说秀色可餐也不为过。 他在犹豫。 要么尽快离开这里,要么直接用眼前男人当解药。 “嗬……” 影莺扯着领口喘粗气,媚眼如丝,却也一脸隐忍着。 热,太热了。 也太难受了…… “要是长的丑,就算了。” 最终,他踉踉跄跄走了过去,一探地上人长相。 皮肤白,即使闭目也能看出他眼睛狭长,鼻梁高挺,嘴唇不丰不薄粉色有光泽……又看看衣着,总体而言不赖。 影莺抹了把他的脸,嘶了声:“这脸蛋……破壳的鸡蛋都没那么滑吧?” 于是,影莺趁着理智尚在,把人掳走了。 他们一走,张家二老就带着家丁匆匆赶来,毫不意外扑了个空。 “人呢?不是说远儿他在这吗?”张夫人激动地问报信的人。 报信的人也没想到会这样啊,只能硬着头皮说:“可我之前明明看到张少爷倒在里面的……或许,他醒了自己走了?” 张广鸿皱眉,总觉得里头问题大,疑问:“远儿他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当时张少爷就躺在那里,脸色瞧着也不太对。”报信人指了个方向。 张夫人看去,余光恰好瞥见不远处地上躺了块玉佩。 “老爷你看,是远儿的!” 张夫人一指,其他人就看到了,毕竟翠绿色在土灰色的地面上格外明显。 她跑过去捡起来看了又看,确定道:“是远儿的没错,老爷看这流苏结,还有上面的福字,都是我绣的。” “是远儿的,看来远儿之前真在这里。”张广鸿也道。 报信的人听了暗暗呼了口气。 “那远儿现在去哪了?他一个人……”张夫人慌张,已经认定张思远自己走了。 “你们都去附近找找,还有你们两个,回家看看小少爷回去了没有,没有的话让管家带人到街上找!” “是,老爷。” 一堆人瞬间散了,都没发现另一边地上还有个可疑的面具。 张家二老心系张思远,但也没忘让人给报信的人赏钱。 报信人拿了赏钱后,又匆匆给小哥儿送信儿,说张思远人不见了,他带张家人去那没接到人。 小哥儿:“……” 凌川:“……” 小哥儿送走报信人后,扶额叹气:“唉,会跑哪去呢?吃了解药,应该不会再中招吧?不行,得去看看柳宝莲那边怎样了。” 小哥儿起身,匆忙出门。 凌川一路跟上。 小哥儿问了那边盯梢的人,得知柳宝兄妹失手后在客栈里大吵了一架,最后转移了目标。 小哥儿:“……” 凌川:“……” 好吧,是他低估了对方意志。 不过张思远现在会在哪呢? 张思远……正在一个房间里,还是大床上。 “没想到高大的,翻墙带回来真不易。” 影莺站在床前睨了眼依旧昏睡的张思远,手抬起正欲解衣服,却听到对方哼了两声,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影莺啧了声,似厌烦与不喜。 不过不管他怎么想,张思远还是睁开了眼,迷茫地望着帐顶,然后又扭头看向他…… “哇,你是谁?你长的好漂亮。”张思远目光一定,然后想要坐起身。 “别动!”影莺嗓音暗哑道,并三作两步上前,一手压在对方胸膛,将人推了回去。 “啊,为什么不让动啊?” 张思远愣愣的,却也照做,眼神带着蠢萌的澄澈。 影莺一身燥热,本就忍到了极限,如今靠近又见他如此,那根紧绷的弦顷刻间就断了,直接翻身覆了上去。 “啊!你想干嘛?”张思远别扭地推了推赖上来的人,却刚好碰到对方的手。 “哇,你的手好烫,脸也红,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是,不过等会儿就好了,你很凉快。” 影莺跨腿坐了起来。 手也不安分,伸去剥张思远的外服。 第365章 前缘(34) “!” 张思远眼睛瞪大,脸爆红,挣扎着要拍开影莺的手。 发现拍不开后又索性去抓住自己领子,死死护着。 “你你你,你放开!不能乱脱衣服的,爷爷奶奶说过了,除了在媳妇儿面前其他人都不能脱,你这是不对的!” 张思远撅着嘴委屈巴巴地同影莺讲道理,同时倔强地望着他光洁的眉心。 “而且你也没有红点点,再漂亮也不能当媳妇……不对,就算你有红点点也不行!思远不行!思远不能对不起未来媳妇!” 影莺本跨坐在他腰上,突闻这话眉毛一扬,笑得两肩抖动,腰都软了。 他低下头凑过去,坏心眼地在他耳边吹气,手也胡乱游走,“小傻子,你叫思远啊,名字很好听……这事,我们不告诉你未来媳妇不就好了?” 他嘶哑的声音卷翘,带着致命的蛊惑,张思远耳朵颤了颤,红得滴血。 “…不不好!你放开我!” 张思远扭动身躯,手也推搡着影莺,想挣脱对方束缚。 结果下一刻双手就被对方死死扣押在头顶上方,腰也被对方压着,根本动不了…… 张思远快急哭了。 “呜呜呜,爷爷奶奶说这是不对的!思远还是个孩子,不能这样的!你放开我……” “噗!小孩子?我瞧瞧……嗯,挺可观呢。” 影莺就像个登徒子,手往身后移,朝某处抹了一把。 张思远瞪眼,咬唇呜咽,身体颤栗…… “……你坏!你让我变得不对劲!呜呜呜……思远是不是要生病了?快要死了……” 即便张思远智力宛若小孩,可身体到底是个正常发育的男人,哪经得起影莺那般露骨地挑拨与逗弄。 “没坏,你这不是好着吗?可精神了,你别哭啊。” 影莺煞有其事地说,表情看起来还挺满意? “呜呜呜,我就哭我就哭,你个大坏蛋!欺负思远,呜呜呜……” 张思远羞愤欲死,眼泪说来就来,眼睫沾湿,明亮又清澈的眼眸更加水亮了。 很好看,真干净…… 影莺抚摸了下他眼睑,后嗤嗤低笑,像个变态。 “是是是,我坏,我是超级大坏蛋,你今日遇到了我这个大坏蛋,算你倒霉。” 说完他抬一只手解自己衣扣,一个两个,窸窸窣窣,衣服一件一件落下…… 一室旖旎。 某位哭唧唧的傻少爷,在得了趣后半强迫地从了。 而另一边,寻了他一整日,直到天黑都不见人影的张家二老更加担心了,恨不得将清河县翻个底朝天。 “老爷,远儿他会去哪了啊?”张夫人掩面而泣,语调里满是担心。 张广鸿望了眼浓浓夜色,也是毫无头绪,愁丧着脸摇头叹气:“唉,该问的人的问过了,他们都说没见过远儿。” 甚至连那个和远儿一起玩斗蛐蛐的哥儿家他都去了。 但那哥儿被问时一脸惊讶,说他这两天都没碰到过远儿,随后又关心地追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着不像说谎。 “那怎么办啊?远儿他那么胆小,肯定很害怕,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张夫人哭嘁嘁,话未说完就被张广鸿冷硬打断。 “你少说些晦气话,已经报官了,下人也去写了告示寻人,远儿不会有事的……” 张思远确实没事,甚至可以说在初次体验到鱼水之欢后心都飞向了云端,歇下时都紧紧搂着对方,整张睡脸都透着说不出的餍足。 第二天上午,等张思远从美梦中醒来时,那个与他春风一度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张思远失落不已,咬着唇嘟囔埋怨起吃完就跑的某人。 “居然丢下思远走了,不负责任,太坏了,我一定要找到你……” 然后闷闷不乐地穿好衣服,大步走出了房间。 结果他一出去,刚好端盆子路过的客栈小二一见他就跟像见鬼了似的,手里东西打翻在地,话都结巴了:“张张张小少爷,你怎么会在这?” 相比起他的震惊,张思远倒显得非常淡定,“我昨天一直在这里啊。”他转过身指了指最里边的房间,然后又重新看向客栈小二,问他:“你有看到我媳妇儿吗?” 客栈小二傻眼了,“什么媳妇?”张小少爷啥时候娶过亲了?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住那里的人……对哦!他住你们这里,你应该知道他的,你有看到他吗?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都不等我。” 几句话间,张思远的表情就变换神速,一时欢喜一时委屈难过的,愣是把客栈小二问得呆若木鸡。 缓了好一阵客栈小二才勉强消化下这惊天大瓜,冷静回他道:“张小少爷,这得过问掌柜,我记不清了。” “……啊,好吧。”张思远眼里闪过落寞,然后随他下楼问掌柜去了。 而掌柜一见张思远,第一反应和客栈小二差不多,不过到底是比小年轻沉稳,很快就收敛的情绪,询问小二情况。 小二飞快把事说了,包括张思远想查人的事。 掌柜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差他去张家通报一声说人在这里,自己则帮张思远核对一下房间号。 张思远耐心等着,满眼期待。 掌柜眼皮一抬,虽不忍,但还是望着他如实道:“张小少爷,你说的那间房这两天都没有客人入住。” 闻言,张思远眼里的光瞬间黯了下来。 “真的没有吗?” 掌柜摇头,“没有。” “……哦,好吧,那我走了。” 张思远耷拉着肩,转身想走,却被掌柜拦下。 张思远疑惑看他。 掌柜一笑,“张小少爷且慢,我虽不知你昨日是怎么在本店住下的,但张老爷和张夫人寻了你许久,我已让人过去告知了,你再等会儿再走吧。”要是再丢了就麻烦了。 张思远反应慢半拍,“爷爷奶奶找思远?那思远先回去了。” “欸等等,不是,那张小少爷,你不是要找你媳妇儿吗?或许他只是有事离开一下,你这一走他刚好回来,然后发现你不在怎么办?” 掌柜急中生智道,张思远听了果然顿住脚。 “那我不走了。” 只是张思远等啊等,直到张老爷张夫人接他了,都没等到自己想要等的人…… 第366章 前缘(35) 张思远被找到的消息很快传到小哥儿和凌川耳中,知道他没事,也没被柳宝莲祸害后,两人都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小哥儿喝口花茶润润嗓,边问张思远失踪的细节。 “他是怎么跑到人家客栈里去的?昨天张家找他找得满城风雨的,偌大的客栈,愣是没一人看到他上去?” 特地来送消息的人面色怪异,干咳了声才回道:“听说是被人掳到客栈去的,所以没人看到,而且……” “而且什么?”小哥儿心情不错,又喝了一口花茶。 那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而且张小少爷他……似乎被一个汉子强取豪夺了。” “噗——咳咳咳!”小哥儿一口水喷出,被呛得不停咳嗽,眼泪都快呛出来了。 凌川也被那人的话雷得外焦里嫩,表情十分复杂,但他没小哥儿那么倒霉,刚好在喝花茶。 “真的假的?你确定没听错?”小哥儿一副天崩地裂的样子。没想到啊,防住了柳宝莲却让其他人捡了漏,大张兄弟,朋友对不住你啊。 小哥儿表情,凌川很好懂,但那位报信的大哥显然误会了小哥儿意思,看小哥儿的眼神越发同情。 不过好在他没乱说话,也没乱安慰人,要不然可不止小哥儿,凌川估计也会忍不住扶额。 “应该是真的,听说张夫人因这事晕厥,而张老爷也雷霆大怒,说要悬赏那个人。” “那张思远怎样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没有想不开吧?”小哥儿问。 “……那倒没有,就是他似乎认定那人了,把人家当他媳妇。” 小哥儿顿时舒了口气,心情重新好起来,然后跳过张思远,直接问起柳宝坤兄妹俩。 “昨日他们本是想把主意打在一纨绔少爷身上的,但阴差阳错,柳宝莲最后被冯师爷带走了。” “冯师爷?”小哥儿动作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凌川也目光一凝。 这个人他有印象,不光现实里,就当下世界,这人也是个以权谋私的奸诈小人。 那日小哥儿状告庄赵两人,就是他一直在帮他们推脱责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如今柳宝莲跟了他,虽说财富比不上张家,但他手里的权利可比普通老百姓大,若是柳宝莲得宠,让他针对小哥儿…… 凌川越想越担心。 而小哥儿知道柳宝莲跟了冯师爷后也没多说什么,只让那人转告其他人,和往常一样盯着就好。 那人应了声便离开了。 屋里就剩一人一虚体。 小哥儿从空间拿出纸张,又在关系图上添上一个人名。 “冯师爷,一个师爷,确实是个金大腿……但是,就算钻进了人家的后院,也不见得能当个主吧?那人瞧着挺势利的。”小哥儿道。 “唉,白送的谁不要,但想从铁公鸡身上拔毛,估计就悬了。” 小哥儿一如既往地分析了情况,觉得柳宝莲就算跟了冯师爷也顶多就是个妾,也得等对方把她接入府中算起。 而柳宝坤那边还等着她的救济,八成也忙于嫁妹妹,暂时是没功夫理他了。 还有,他们做的事柳老太他们知道吗? 答案显然是不知道的,小哥儿回一次村里就知道了。 听小柳氏说,柳老太家知道这事后气得打了柳宝莲一顿,还有柳宝坤,他欠赌坊钱的事也跟着瞒不住。 现在谁说柳宝坤都是一脸的不屑,为了还赌债居然把亲妹妹送给人家当小妾。 小妾是什么?是不过比奴隶地位高一点的存在,主子心里要是有个不爽,随时都可以发卖或送人,说严重点,打死了的都没什么。 “便宜都被人家占去了,还人尽皆知,柳宝莲她是不嫁都不可能了。” 小柳氏说着又叹了句真傻,怎么就听他哥忽悠呢。 小哥儿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白日梦做多了吧。” 小柳氏笑了,说小哥儿:“你啊,嘴越来越毒了。” 小哥儿否认,“我才没有,她自己说的,不信你问盈盈姐和玉哥儿他们。”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闲聊,小哥儿在柳家村住了两天两夜才走的。 他回城那天,在村东头碰到了一个非常眼生的年轻男子,还带着面具,小哥儿没忍住用余光瞟了几眼。 凌川:“……” 不用问,问就又是老熟人。 是的,这人就是被张广鸿悬赏的采汉贼——影莺。 但一想到这人后面会为了救“自己”而死,凌川的心情就沉重起来。 最后,影莺和小哥儿坐上了同一趟回县城的牛车。 小哥儿又看了…… “我很好看吗?” 影莺毫无预兆转过头,直面对上小哥儿偷窥的视线。 小哥儿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眼眸一弯笑道:“好看,虽然只能看一半,但我可以肯定你一定很好看。” 影莺愣了下,微微勾唇。 “你也不错。” “谢谢。”小哥儿收下夸奖。 影莺撇开头看边上风景,没有再接话的意思。 小哥儿见了也不再出声。 两人沉默了一路。 回到城里,小哥儿生活照旧,等他再见到张思远时,已是距离他被人掳走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张思远,好久不见,之前你家人满城找你,都找到我家去了,你没事吧?” 小哥儿问张思远,却见他周身氛围非常低迷,说丧气十足也不为过。 “…啊,我没事,就是我太笨了,忘了问媳妇儿的名字了,现在又找不着他。” 张思远非常懊悔非常忧伤道,两条浓眉拧成一团,看得出来他非常苦恼。 要是别人或许会被他这话听得一头雾水,但小哥儿知道他的一切,包括他后面被张老爷禁足。 “他不是欺负你了吗?你为什么会喜欢他?想让他当你媳妇儿?”小哥儿好奇道。 张思远害羞地望他一眼,神情忸怩略带羞涩:“我们都一起在造娃娃了,他当然是我媳妇儿啊,还有他长的可漂亮了……柳泽,告诉你哦,造娃比斗蛐蛐好玩。” 小哥儿听完险些一个趔趄,抬手捂脸,“你不要随便跟人说这个。”这是他能听的吗? 第367章 前缘(36) 凌川表情也非常微妙。 从小哥儿角度,他真是总能看到了不一般的东西。 至于张思远本人,丝毫不觉自己话有什么问题,只微微蹙眉,略有不解道:“啊?为什么不能?我只告诉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也不行。”望着一脸因为是你我才跟你分享的傻大个,小哥儿心中槽点无数多,冷不丁想到了张家二老,不禁犹豫地问:“除了我,你还跟谁说过造娃比斗蛐蛐好玩?” “爷爷奶奶啊,不过爷爷奶奶听了后很生气,奶奶都晕倒了,爷爷还把我关在家里,都不许我出门,也不许我提起媳妇,我明明说的都是真的……” 张思远激昂的情绪落下来了,越说越委屈,越说越难过。 眼看高大一小伙缩成一团,丧气丛生,小哥儿终深吸一口气安慰道:“你先别难过,你这事搁那个长辈身上都难以接受,更别说你爷爷奶奶本就把你当眼珠子疼……” 张思远睁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他,活似小哥儿背叛了他们的友谊小船一般。 小哥儿嘴一闭,转移话术:“你还记得你媳妇长什么样吗?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就算是个汉子应该也很美。” “当然记得啊,他比你好看。”张思远想也不想道。 只是具体形象他又说不出来,只能对着小哥儿比划手说两只眼睛是这样的,鼻子是那样,嘴巴也是红红软软的…… 人不都长这样吗?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还有嘴巴不软难不成还是硬的? 小哥儿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地哦了声。 “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媳妇天底下最好看。” “没错!”张思远睇了他一赞赏的眼神,“柳泽,你果然很有眼光,和我一样。” 小哥儿噗嗤一笑,“你这是夸人家呢还是夸你自己?唉,敢情这人感情一开窍人都变聪明了。” 张思远听不懂他的揶揄,扬了扬下巴:“我本来就聪明,我媳妇都夸我了,说我一教就会,都没弄疼……” “啊,你闭嘴!你再这么口无遮拦四处说你和你媳妇间的事,你媳妇就真不回来了!”小哥儿意识到这傻少爷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语出惊人时先一步恐吓道。 张思远果然被他的话镇住了,慌张地拿两只手捂住嘴巴,摇头道:“我不说了不说了。” 小哥儿满意了,“这就对了。” 张思远眨眨眼,东张西望一眼就后缓缓放下手。 “一个字都不可以提吗?那我怎么找媳妇啊?” “你还真想找他啊?” “想!思远的媳妇儿自然要和思远住一起,永远一起!”张思远说。 小哥儿深深看他一眼,“那祝你好运,不过以后你说话要注意点,关于造娃的,跟自己以外的人一个字都不要提,知道吗?不然被你媳妇听去了,他就会很生很生你的气,再也不回来找你。” 张思远嘴一瘪,哭丧脸。 “可我已经和你说了,还有爷爷奶奶……” “咳!”小哥儿咳了声,“这个没事,我们会保密,他不会知道的。” 张思远:“真的吗?” 小哥儿:“当然。” 刚好瞥到一抹熟悉身影的凌川,脑中瞬间想到一个可能:……这密,恐怕保不住了。 是的,在不远处,影莺正靠墙而站,双手交叠于胸前,看张思远的眼神凶光暗藏,像随时都会把人作掉的样子。 可惜背对着他,仍蹲着瞎聊的两人毫无觉察。 凌川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提替张思远竖根蜡烛,或许这人今晚就能如愿以偿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儿了。 和凌川想的差不多,照影莺的性子是决不可能轻易饶了过张思远的,哪怕他知道张思远本身就不懂什么是分寸。 第二天,张思远就顶着两个还没有消肿的黑眼圈来找小哥儿,非常兴奋地说他媳妇昨晚去找他了,他知道他的家,还让他以后不许乱说话…… 张思远是挨打了也开心。 凌川和小哥儿都抽着嘴角看他那黑乌乌的眼圈,眼神同情而怜悯。 张思远开心,张家二老就不开心了,直呼猖狂。 他原以为时间久了,张思远就会慢慢忘那贼人,结果他家是不提了,但他在外面提啊!外面提也就罢了,那恶人竟还敢上门打他孙子! 最最最让他们难受的是,他们孙子挨揍了都傻乐不已! “府中已经加强了看守,尤其远儿那院子,我请了个几个高手过来暗中看着,那贼人若敢再来,我定让他有来无回!”张广鸿拍桌道。 张夫人对欺负了独孙的人同样恨得咬牙切齿,但转念想到自己孙子将那人当成媳妇看待,眉眼又笼罩上一层阴郁。 “老爷,远儿他对那恶贼过于看重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张夫人痛心疾首道。 张广鸿何尝不知?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于是两人一合计,觉得娶孙媳妇还得再挑挑,毕竟任重道远,所以决定先给张思远先找个暖房丫头,这样一来,就能让他彻底忘了那恶贼。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张思远回房,解衣宽带,转头就见自己床上多了个酡红着脸的姑娘,顿时脸色大变,吓了好大一跳。 他瞬间抓回衣服裹了回去,然后愤怒地质问床上之人:“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床上!你赶紧下去!” “小,小少爷,奴婢清涟,是老夫人让我来服侍你的。”那姑娘眼神有些无措,一坐起身就露出了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肤,身上只系了件肚兜。 “我不要!我有媳妇了!你赶紧出去!”张思远暴躁,莫名地,以肉眼可见的。 清涟脸色一白,“可是清涟哪做的不对?小少爷,就让清涟服侍你吧。” 她语气带着恳求,说罢起身要去勾张思远,张思远厌恶地往后躲。 “你走,再不走我就叫人轰你!” 张思远说完转身跑了出去,而被他丢下的清涟则脸色铁青,又真怕他叫人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下床…… “奶奶!你不许再往我房间里塞人!我有媳妇了!”次日,张思远一见张夫人就立即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嘭!”不待张夫人说话,张广鸿就黑着脸将手里的茶盏重重搁下,茶水溅出。 “胡闹!我张家何时有孙媳了!你若再念着那恶贼,就给我闭门思过去!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张思远扭过头看他,漆黑的眼珠里写满认真,“他就是思远的媳妇,思远认的,过多久都是。” “你!我看你是被那恶贼下了降头了!”张广鸿气急败坏,继而不容置疑道:“从今日起清涟就是你侧房,至于你真正的媳妇,我会和你奶奶给你挑一个合适的人选,但决不能是个不知廉耻的恶贼!” 说到憎恶的人,怒极的张广鸿牙齿咬的咯咯响,五官都挪位了,像只暴怒的狮子,现场的下人见了都屏气敛息,小心翼翼,就连张夫人都忍不住用责怪的眼神看他。 然而张思远并没有被他的威严吓到,反倒是引爆了一昼夜挤压下来的烦躁,迎上他的怒目反抗:“我不要!她要是再进我房间,我就…我就打她!谁来都打!打到不敢来为止!” “你敢!”张广鸿厉喝,许是被张思远那倔犟又无畏的目光刺激到,他抓起手边的茶盏就朝张思远砸去。 张思远也硬气地不躲闪,直接被砸到了额角,带着热气的茶叶茶水洒在他脸上。 “啊!”张夫人惊呼一声跳起身,闪身窜到张思远面前捏着帕子帮他擦拭,还时不时转头斥责对张广鸿。 “老爷!你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远儿的额角都被你砸肿了,本就不聪明,你还往他脑门招呼!幸好没割破。” 说完张老爷,她又细细检查张思远的伤口,眼里满是心疼,“远儿你疼不疼啊?刚才有没有被烫到?奶奶带你去上药。” 张思远眼眶红红,下咧着嘴角不吭声,任由张夫人拉着自己。 而张广鸿东西丢出去就后悔了,再大的火气也在那一瞬熄灭,但他又拉不下脸来。 最后,避免两人再起冲突,张夫人就把张思远带走了,说是去上药…… 张小少爷近日心情低迷,萎靡不振,家不想待,斗蛐蛐也不想玩了,最终跑到小哥儿的小货摊上发呆。 “你又怎么了?”想当个咸鱼摊贩的小哥儿被迫众目瞩目,无奈询问张思远情况。 张思远垂丧着脑袋,徐徐把家中发生的事说了,然后问小哥儿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爷爷奶奶不再强迫他,并接受他媳妇。 小哥儿:“……” 凌川:“……” “柳泽,你有听我说话吗?”张思远目光幽幽的。 小哥儿立马回道:“当然在听啊,你不是问我问题么,我在思考。” “哦!那你有办法了吗?还有我媳妇自上次来找我,后面都不来了。”张思远眼里的亮光转瞬即逝,覆上落寞。 “……没有,你爷爷奶奶还指望你给他们传宗接代呢,让他们接受一个不能生崽的孙媳妇,说实话,很难。”小哥儿中肯道。 “生小孩就那么重要吗?”张思远有些走神。 小哥儿:“嗯……于有的人言,很重要,刻入骨子里的重要。” 张思远黯然神伤,不说话了,小哥儿也没跟他瞎扯。 张思远跑去找小哥儿的次数多了,张家二老见孙子对小哥儿的态度也很与众不同,为了能把人掰正回来,竟有了其他心思。 没错,他们竟想让小哥儿嫁给张思远,而且还不是正君,理由是小哥儿嫁过人,名声也一般。 当然,想要娶人家进门也不可能一味挑剔,所以还许了很多好处,说是不会亏待小哥儿的。 小哥儿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说他和张思远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没有一丝超出这条线以外的感情。 张家二老犹豫不决,不太想放过这么好的人选。 小哥儿转头就把张思远臭骂了一顿,说他居然把主意打他身上,让他以后不要来找他玩了,反正柳宝莲已经被抬入了冯家。 张思远在小哥儿那里吃了闭门羹,就火速赶回家,再次和张家二老明说,不管他们找谁他得不要,就算他媳妇一直不回来他也是他的媳妇。 张思远如此死心眼,就为了一个那样的人三番五次和他们唱反调,让张家二老想不透,让他们无比心燥。 于是彻底狠下心,决定用强硬手段把人纠正过来。 一天夜里,张思远吃完张夫人熬的羹后,身体就跟被火烧似的,和那天一样。 他口干舌燥地被送回房中,房门还被人从外反锁。 一根筋的他只觉不舒服,丝毫不懂自己被下药了,踉踉跄跄跑去喝水。 可是不管用,他越喝越热,某次也有昂头的趋势,不禁回想起那日光景,更加急躁了。 就在这时,身披薄纱的清涟从他床上起来。 听到动静,张思远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瞪眼:“你怎么会在这!你…哈…给我滚出去!”说完又狼狈地吞咽几下,手也扯了扯衣领,想缓解身上的不适。 清涟是得了夫人的令才这么干的,怎么可能听他的。 她疾步贴了上去,一边解他衣服一边道:“小少爷,清涟会小心伺候你…啊!”然而却被张思远一个猛力推开了。 “你…嗬…滚!”张思远声音透着恐慌,因为清涟的靠近,他呼吸更加沉重了。 “小少爷……”清涟又唤了声,泪眼盈盈,泫然欲泣地望着他。 张思远不理她,赤红撑着桌面站起身,摇摇晃晃朝房门走去。 “小少爷,出不去的,夫人让人把门锁了。”清涟紧跟不舍,一拉上又被张思远挥开。 直到这时,张思远才知道自己被锁里面了。 “媳妇,媳妇你在哪?思远难受……”张思远扒不开门,哭了,眼泪散落的珠子似的,一颗一颗往下掉。 “小少爷……” “滚开!!!”张思远拍开清涟的手,往边上躲。 迷糊的视线在晃动,在摇摆,张思远非常难受,觉得身体要炸开一样,他快忍不住了。 [小傻子,你哭啥?我都没哭……那人俯视着他,昳丽浓艳的面容透着无奈。] 张思远又喊了声媳妇,然后在清涟的惊愕中一头狠狠撞上了柱子。 “嘭——” “啊——” 很痛……张思远意识在女子的尖叫声中飘远。 阖上眼前,他又想起了萧条的小院,他躲在里面。 因为他阿爹阿娘走了,不要他了,爷爷奶奶也不要他,爷爷总和那些人在一起,奶奶也不停地哭,他很饿很冷,没人要他,因为他是傻子…… 第368章 前缘(37) 张家二老没想到张思远会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碰清涟一下,看到他倒在地上额头汩汩流血时,魂差点吓破了。 当天晚上,张家是兵荒马乱,人心惶惶,好在张思远没真一头把自己撞死,要不然两位老的估计要悔恨终生。 张府的人进进出出,张思远为保忠贞誓死不从的事隔天就传得满大街都知道,也自然传到小哥儿和凌川耳中。 “我去,这倒霉催的傻小子也真是够硬气啊,头说撞就撞。”小哥儿坐在摊位上,把玩着一枚发饰单手托腮道。 张思远,影莺…… 凌川唇瓣抿了下,凝着眸似若有所思。 “不过话说回来,他变化似乎挺大的,除了因为某人,莫不是我家水喝多了……” “老板,你手里那个怎么卖?” 小哥儿正小声嘀咕,上方就传来一道清爽男声,听着有点儿耳熟,抬头一看,不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么。 遂笑道:“是你啊,你要这个的话收你一两银子好了,这个银质的,上面的玉石镶嵌,虽然不大,但做工精巧,你戴好看。” 凌川淡淡扫了眼小哥儿手中的发冠,觉得是真的便宜卖了。 “嗯,我要了。” 影莺直接掏钱。 小哥儿又笑了下,把东西装好,递给他后才收钱。 本以为对方买了东西就会走,结果人家拿了之后站在原地一直盯着他。 小哥儿心下狐疑,礼貌询问:“客人还有什么需要吗?” 影莺默了默,“有,想让你帮我送个东西,顺便捎句话,这是好处。” 小哥儿看着他丢过来的钱袋子一怔,想不明白这种事怎么会找到他头上。 “可以先说一下是什么事吗?”保险起见,还是要先问清楚。 看出他的警惕,影莺情绪毫无波动,“我知道你认识那傻子,这个你帮我送给他,顺便告诉他一声,不要做毫无意义的事,没结果。” “!”小哥儿眼角睁大,当即就猜出对方是谁了,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一个调:“你就是那傻小子口中的媳妇!” “那是他自己的想法,我那日也是中了药,本想躲避,结果他却出现在那里。”影莺说着一顿,锋利的目光紧锁小哥儿的眼,“我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小哥儿大惊。 凌川也眸色一沉,影莺的能力,他从来就没有小觑过。 “不过你放心,你也是为了救他,我也不怪你,只能说该死的巧合。”影莺平静道。 小哥儿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个你放心,东西和话我一定帮你带到,这报酬就算了。” “拿着吧,两不相欠。”影莺丢下一句就转身走了。 “不是,欸,你等等……” 小哥儿追了几步,但那人走得快,他就不追了,低头看着手中的钱袋子和小瓷罐,然后冗长地叹了口气。 “唉,现在去张家,能进去吗?还有这话送过去,确定不会把人刺激到?” 小哥儿烦躁地挠挠头,可不去吧,那人又似乎知道他不少事。 最终小哥儿带着试一试的想法收了摊,要是进不去,那就不能怪他了。 原以为张思远出了事,就算他上门八成也进不去,结果下人通报一声后,红肿着眼的张夫人就亲自来接他,看他的眼神就跟见救世主一样。 “那个泽哥儿啊,远儿他醒了,但是还在生我和他爷爷的气,药不愿喝,东西也不愿吃,醒来之后滴水未沾,你帮我劝劝他,是我老糊涂……”张夫人说着就哽塞起来,默默擦眼泪。 小哥儿见了干巴巴地安慰她,“张夫人放心,我会好好劝张小少爷的,我想他一直都敬重你们二老,这会儿估计也是一时钻牛角尖,想开就好了。” “谢谢你……你快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张夫人送小哥儿到张思远房外。 “不客气。”小哥儿微微颔首,便进去了。 张思远房中并无他人,小厮和丫鬟都在门口守着。 小哥儿走过去,刚好和看过来的张思远视线对个正着。 “你怎么来了?” 张思远一脸病气,额头的伤被白布条包裹着,眼神木然地望着小哥儿。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铁头功练到什么程度。”小哥儿皮笑肉不笑道。 张思远撇开头哼了一声,“你在笑话我。”语气肯定,略带控诉意味。 小哥儿嫌站着累,又去搬了把圆木凳过来坐着,“没有的事,那是损友才干的事,我们是好朋友。” 张思远眼睛往后瞟,斜了小哥儿一眼,“你前天还说要和我绝交呢。” 小哥儿闪过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神情,然后放缓语气:“是我话过了,张思远,张小少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 嗐,权当哄小孩了。 结果张思远就是背对着他,不理他。 很好,看来还是要祭出他的杀手锏。 小哥儿咳了声,站起身故作无所谓道:“本来我是想告诉你,是你媳妇让我帮他送东西的,看你也不想搭理我,我还是把东西送回去吧……” “不行!” 那边,张思远已经噌地坐起身,慌忙阻拦小哥儿。 小哥儿也不是真要走,俯视着张思远一咧嘴,命令他:“躺回去。” 张思远乖乖照做,继而迫切地追问:“柳泽,你是在哪里见到我媳妇的?他要你给我带什么?还有他为什么不来看我?”声落就委屈得嘴扁了。 “不许哭。”小哥儿低喝一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瓷瓶罐,“喏,有个戴面具的年轻人让我给你的,这应该是药。” 张思远小心翼翼,如待珍宝一般捧着小瓷罐,脸上苦色一扫而空,眼睛锃亮,像两颗折射着光亮的黑宝石。 “开心了吧?”小哥儿坐了回去,勾唇笑问。 张思远点头如捣蒜,笑弯了眼道:“开心!超级无敌开心!开心到胸口都暖暖的,额头也不疼了!” 小哥儿嗯了声,静静望了他一会儿,才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吃药也不吃东西吗?” “我不敢吃。”得了媳妇关怀的张思远有问必答。 小哥儿抬手揉了揉眉心,暗道果然是因为这样。 “你奶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你该吃的还是要吃,不然你一直不好起来,你媳妇他走了怎么办?” “什么!”张思远一秒变脸,“我媳妇他要走了!他要去哪?” 见他急得要哭模样,小哥儿头疼道:“我怎么知道,其实他除了让我给你送药还让我给你捎句话。” 都什么事啊?其实他真不能理解,不就意外滚了一次床吗?这傻少爷为什么就非人家不可呢?嗐,难道这就是至善至纯?又或者一见钟情? 或许还真有可能,那人的面貌他虽没有瞧全了去,但光透露在外的半张脸,还有那双琥珀色的眼…… “……柳泽,柳泽!你在想什么!你先把他的话告诉我啊。”张思远急得坐不住。 小哥儿:“……” 真不好意思,突然间想多了。 “我说了你可能会更伤心。”小哥儿观察他反应道。 见他终于回应自己,张思远又不乱动了,但有些郁郁道:“我知道,上回他就警告我了,但我想听他说的话。” 小哥儿表情微崩,敢情是他多虑了。 “他让我转告你,不要做毫无意义的事,没结果。”再没有顾忌的小哥儿死鱼眼,反正这小子不是一般人。 “怎么会没有意义!这是我的心意和决心啊!”张思远愤愤又委屈。 “嗯嗯,我知道。”小哥儿顺着他道。 “不过他既然让你给我送药,就证明他心里有我,呵呵……” 张思远说着傻傻地笑了起来,非常不值钱的样子,根本不用人家安慰,就自我治愈了。 小哥儿嘴角微抽,又定定打量他几眼,暗叹真的和初次见面不一样了。 等张思远傻乐够了,没忘记张夫人嘱托的小哥儿才说话:“那你现在饿了没?饿的话我让人给你端点吃的进来。” 张思远摸摸小瓷罐,凝望着问:“真的不会再给我吃奇怪的东西吗?” 小哥儿讪了声,“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吧,你这回把你爷爷奶奶吓得够呛,依我看,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要求你什么。” 张思远对小哥儿格外信任,听了这话就同意吃东西了。 “那行,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对了,你手里的药你就说是我送的知道吗?”小哥儿起身出去,临前不忘叮嘱他一句。 张思远噘嘴,“明明是我媳妇送的。”一副小哥儿抢人功劳似的。 小哥儿嗤了声,“你要是想让你爷爷奶奶把它扔掉的话,你就直说。” 张思远:“不要……知道了,我不会说漏嘴的。” 小哥儿扫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一出去就发现张夫人还在外头站着,于是直接告诉她张思远要吃东西。 张夫人闻言热泪盈眶,赶紧让丫鬟把厨房准备好的吃食送来,还有熬好的药。 交代完丫鬟后,她又一个劲地跟小哥儿道谢:“真是太谢谢你了,泽哥儿。” 小哥儿摇头,不打算领功,“张夫人客气了,我也没做什么,是张小少爷他自己冷静下来了,张夫人这般关心他,我想他也是知道的。” “嗯,嗯……”张夫人心软成一片,泪眼婆娑。 小哥儿也不好说什么,这对婆孙之间的问题,还是得人家自己解决。 他与张夫人一同进去的,看着张夫人因张思远的回应而愧疚痛哭,连连说是她的不对,说他不想收清涟就不收了…… 张夫人絮絮说了很多,小哥儿觉得自己一外人在边上瞧着多少有些尴尬,反正东西送到了,遂找了个空隙说自己还有事就离开了。 又过几天,项炀那边有消息传来,初步可以确定林文斌没有死,但他到底是不是现在的柳大志,还没法确认。 小哥儿表示知道了,等多久他得等得起,继续深查。 项炀接过不少活,千奇百怪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不存在,像这种残忍杀弟顶替的也不是不可能。 除了林文斌这边有收获,他儿子柳宝坤那头也传来不少消息。 柳宝莲嫁入冯家,当时冯师爷可能顾及脸面,给了柳家五十两,这钱对普通人家来说是天价了,也不算太埋汰柳宝莲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但柳宝坤欠赌坊的不止这一点啊。 一百多两的巨款,家里东搜西凑后仍差十几两,最后只能腆着脸去唐夫子家。 关系到自己的性命,柳宝莲也没什么拉不拉得下脸了,只是他愿意道歉,唐玥儿却已知干过的荒唐事,还加家中老的小的都不是好的,愿跟他回去才怪,借钱就更不可能了。 可唐玥儿已经嫁给了柳宝坤,她不可能一直不回去。 为了女儿,唐家夫妇表示他们愿意给柳宝坤钱,但前提是柳宝坤必须和唐玥儿离合。 柳宝坤一开始不同意,死皮白赖的,但被讨债的人打了一顿后,跑去求柳宝莲也没要得几个子,最后只能咬牙答应唐家夫妇的要求,同时趁机多要了几两。 花钱买平安,花钱脱离吃人的窝,爱女心切的唐家夫妇一咬牙也给了。 柳宝坤没了钱,其他书塾又不收他,只能悻悻回柳家村窝着,暂时没到处生事。 对此,小哥儿乐见之至。 日子一天天地过,张思远好的差不多后,比以前更加喜欢找小哥儿了。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影莺曾去找过小哥儿,所以要在那守着,就算他看不到他媳妇,但只要一想到他媳妇会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看他,他就很开心。 初闻如此无可救药的言论,小哥儿神情一言难尽,不过他这小摊本就是幌子,他爱来就来吧。 只是他们心里门清,包括张家二老都知道小哥儿对他们家孙子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但别人不知啊。 见一个汉子如此粘腻一个哥儿,看他们俩的眼神多多少少带了点异样,活似他俩有奸情似的,但连张家二老都不介意张思远和小哥儿走的近,他们有想法也不敢乱说。 第369章 前缘(38) 小哥儿不是张思远,怎么可能看不懂这些,但他不在意,而凌川则是醋吃多了,已经麻木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哥儿过得风平浪静,日子闲适。 直到有一天,他的摊子莫名开始被找茬,被掀翻,还被要求给保护费……小哥儿为此换几个地方,结果发现还是那帮人,还专挑张思远不在的时候围上来,哪怕反应再迟钝,都能意识到这是被人盯上了。 为此小哥儿找了官差,但官差却一脸嫌烦地让他别找事,他们忙着呢。 小哥儿无语了。 不过这帮人的目的非常明显,那就是让他做不成生意。 对此小哥儿心中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但怀疑是怀疑,他要最终确定,于是向项炀那边借了个人查一下。 要查幕后主使非常容易,小哥儿只需再摆一次摊请君入瓮即可,剩下的就交给那个人,让他跟着他们。 调查的事很快就有答案了,这般整小哥儿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抬入冯家当妾的柳宝莲,听说她有身孕了,今非昔比,冯师爷很看重。 “原来是小人得志啊,和我想的差不多,辛苦你了。”小哥儿和那人道谢。 “不敢当,柳公子可还有其他吩咐?”那人反问。 “没有,她的报复,目前顶多也就这样了,你先回项老板那边吧。”小哥儿道。 比起柳宝莲这颗小虾米,林文斌才是大鱼,卖不了就卖不了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在还没把林文斌的辫子揪出来之前,他不想动手。 其次他也不是非卖这个不可,受窦婆婆非要教他医书启发,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走卖药材这一条路,这样一来,等没钱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拿空间里药材出去卖。 小哥儿越想越觉得可行。 至于柳宝莲那边,就先让她得意着,等真相大白的那天,面对徒然多三个杀人犯当长辈的她,冯师爷的喜欢又能维持多久?他很好奇。又或者,她能顺风顺水到那天吗? 一举多得的事小哥儿从不迟疑,摊子一收就不干了。 而之前进的货,小哥儿也挑了一些好的决定送亲友,其余的能退就退,不能退的往空间里一堆,也不怕放家里被人偷。 张思远知道小哥儿不摆摊后死活不同意,说他不摆摊了他上哪坐去。 小哥儿听完一头黑线,懒得理这个不愁吃穿只愁媳妇看不到他的人。 他简单收拾,又去买些厚的布料,就回柳家村了。 小哥儿每次回去,柳正一家都很开心,但也是每次都忍不住唠叨小哥儿几句,让他有钱省着点花,不用一回来就买这个那个的。 小哥儿总算口头答应,下次还会,柳正夫妇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次也不例外,尤其是小哥儿每人送一样饰品时,柳正夫妇就坐不住了,神情都严肃起来,说他们知道小哥儿心意,让他把东西收回去。 小哥儿当然不收,说他已经不摆摊了,这东西又不能退回去,自己又用不上,留在家里也是积灰,劝他们收下。 柳正一家当即觉察到事情的不对劲,沉声问小哥儿为什么不继续做生意了。 小哥儿清楚这事是瞒不住的,只要他们像之前那样进城一打听,就会知道他是被人砸场子了,所以也就直说了。 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柳正一家无比生气,不但骂找茬的猖狂,连不管事的官差也被火气上头的两位老人说了不是。 小哥儿嘘了声,让他们别说官差,到时候被扣帽子就不好玩了。 这话还是很有作用的,毕竟当官的要给小老百姓穿鞋子太容易了,不说别的,就交公粮这一项就能磨死他们。 柳正不满地努努嘴,既然不能说他们,便问起小哥儿可知是何人干的。 小哥儿故作犹豫。 他一犹豫,柳正他们就明白他是知道的,但这纠结模样,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自家孩子被人欺负了,就是哄着也要让他先把人说出来,至于如何给孩子出气,还得知道是谁后再商量看看。 小哥儿咬了咬唇,“爷爷奶奶,还有小嫂子,我可以告诉你们是谁,但是你们得先答应我不管这事,也不要想着帮我出气。” “人家欺负你在先,凭什么我们不能找他去?”小柳氏语气冲冲道。 小哥儿看看她,又看看另外两位老人,“那我不说了。” 柳正媳妇啧了声,“你这孩子,要担心死我们,为什么不让我们找回去?” 小哥儿:“因为没证据,而且还吃力不讨好,搞不好还会伤到你们,这是其一,其二是我本就有不继续卖这个的想法,所以不管怎样,我不希望你们为这事过多在意。” 柳正几人面面相觑,他问:“真是这样想的,还是只是为了让我们不管这事。” 小哥儿弯起嘴角,“当然是真的啊,那位窦婆婆你们还有印象吗?谢爷爷家世代都是学医的,二十多年前谢爷爷在清河县还是个有名的大夫呢,叫谢长庚,爷爷奶奶你们有印象吗?” “这个我们知道,不是,你怎么突然提到他们了?”柳正狐疑地望着他。 小哥儿嘻嘻一笑,“其实我跟他们已经学了一个多月的医了,虽然目前仍在背药材,熟知药材方面,但窦婆婆说我有灵性,所以我就想认真跟他们学。” “真的吗?”柳正三人激动,小金宝也跟着哇了声。 “当然,我书都带回来了,我想多住几天。”小哥儿笑得腼腆,一切尽在掌握中。 “这是好事啊!”小柳氏一拍掌道,又担心地问:“只是你都快二十了,学这个真的不会太晚吗?” 这话虽然有些煞风景,但小柳氏也是真的关心,不止她,柳正夫妇也想到一处去了,只是嘴没她快罢了。 “没关系的,我之前也很担心这个,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但窦婆婆和谢爷爷知道后告诉我这不是问题,说就算我不当大夫,学会了之后也可以去药铺找份活干……” 第370章 前缘(39) 小哥儿半真半假地道,也料定他们不会去问窦婆婆他们,所以一通下来,柳正三人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一心替小哥儿高兴,并说支持他,到最后还让小哥儿把饰品收回去,要送就送两样给窦婆婆和谢老爷子他们。 小哥儿笑着说那边他准备有,这些是给他们的,让他们不要再拒收了,因为除了他们他还给柳盈盈和柳玉他们准备了。 小哥儿非送不可,柳正三人拗不过他,便收下了。 氛围虽然缓和,但并不代表他们忘了有人去找小哥麻烦的事,所以开心过后就又重新问起那人是谁。 小哥儿还是那句老话,除非他们答应他,不然他不说。 柳正媳妇好气又好笑,“好好好,都依你行了吧?” “嘻嘻,奶奶最好了。”小哥儿顺着杆子往上爬,把老妇人哄的哈哈笑。 柳正故作吃味,抖了抖他那花白的小胡子,“就你奶奶好?” 小柳氏也有样学样,笑着打趣:“是啊是啊,怎么就奶奶好呢?我们不好吗?”连小金宝也手舞足蹈“咿呀”叫。 小哥儿:“……” 争风吃醋要不得。 “呵呵,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最好的。”小哥儿压力山大道,真是谁也不能偏颇。 “好了好了,你俩别打岔,泽哥儿,你就告诉我们是谁吧。”柳正媳妇说道。 于是小哥儿就直接说出是柳宝莲让人干的,就是为了不让他摆摊而已。 而已?个屁! 这搞事的主一出,柳正三人就彻底笑不出来了,一个个横眉竖目怒发冲冠的,说柳宝莲是不是有毛病,都嫁人了还记着以前那点恩怨,简直太无耻了。 小哥儿偶尔说一两句,就由着他们骂柳宝莲出出气,毕竟人都是要有发泄口的嘛。 凌川已经非常了解小哥儿的处事方式了,可以说是无可挑剔的,凝望着他的侧脸,见他微微勾唇,露出一闪而过的狡笑,自己唇角也不由上扬。 这样的他,很耀眼。 解决完柳正一家,小哥儿又去给柳盈盈他们送礼物。 农家的孩子一般早慧,长大了也更懂得不容易,小哥儿送礼,不外乎又是一番推辞。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被小哥儿的决心打动,勉强收下了。 他们一起聊聊天,分享身边一些趣事,有时小哥儿还会帮搭把手,干点唠嗑时也能做的手头活儿。 其中,柳玉就含蓄地向小哥儿打听谢豫的事。 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点,但是那情窦初开的别扭样,怎可能瞒得过有过感情经历的柳盈盈,和虽没有经验却见识极广的小哥儿。 柳玉人不禁逗,耳根子也软,尤其在要好的朋友面前,不用两人严加拷问他就害羞地招了。 小哥儿告诉他谢豫目前无妻无妾,然后起哄说他可以试试,说不定抱得美男归。 柳盈盈也笑说可以试试,不过她比较现实,还说了柳玉要是真想试的话,希望他能做好接受两种答案的准备。 小哥儿也认同的点点头。 听着他们的对话,凌川深邃的目光落到柳盈盈身上。 先是影莺和张思远,现在又是柳玉和谢豫,那她呢? 两个世界是有关联的,却又不同的,那这个世界里柳盈盈和顾温琅又会有着怎样的纠葛? 想到这,凌川倏地又想起了赵熙儿这个女人,想到她所说的一切,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可能像她说的那样…… 这一天,他们嘻嘻哈哈,小哥儿并没有跟柳盈盈他们说柳宝莲派人砸他生意摊的事,但就算他不说,他们也很快就知道了。 面对两人的质问,小哥儿道歉,面对要送还的东西,小哥儿拒绝。 他们替小哥儿愤愤不平,小哥儿也笑着接受,并又把学医的事当成好消息告诉他们。 他们问小哥儿为什么不早说,小哥儿腼腆地说这还不是没学成嘛,等真材实料了说才有意义。 好朋友说开不记仇,一哄就好了。 其他有些与小哥儿关系好的知道了这事,也都跟着大骂柳宝莲,说她心肠歹毒,断人生意就是断人生路,天理昭昭也不怕遭报应。 他们碰见了小哥儿,也会安慰他几句,小哥儿听到了一笑而过,表示他没事。 舆论压力彻底给到柳宝莲那边,至于她在不在意,当不当一回事,小哥儿就不知了。 小哥儿回县城后,就全心思钻研起医书来,那发奋图强的劲儿让窦婆婆十分欣慰。 看出小哥儿确实有天赋后,身体好转的谢老爷子也乐得教他辨识药材,再到简单的病如何治理。 小哥儿虚心求学,不但人机灵脑子记东西也快,下真功夫后很快就得了显着地回馈。 窦婆婆开心,谢老爷子也开心,也就经常跑来打扰小哥儿的张思远很不开心。 张思远表示他已经知道有人欺负小哥儿了,然后拍着胸膛表示这个问题他可以解决,只要有他在,小哥儿的摊子就不会再出事,然后恳求他回去卖东西。 小哥儿抠抠耳朵,转了个身继续看书,张思远一把上前把他手里的书抽掉,瞪着他。 小哥儿昂头,“其实你可以自己去摆摊啊,为什么非要我去?只要你人在不就好了?你是要你媳妇儿看你,还是要他看我?” “……”张思远一懵,消化掉小哥儿抛出来的所有问题后,恍然大悟:“对哦!我为什么非要来找你一起?” 小哥儿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眼睛斜向上瞥:“所以,还需要我跟你去摆摊吗?” “不要不要!我自己摆!”张思远大声道。 小哥儿点头,“那就对了,慢走不送。” 张思远一拧眉,“可我不知道要卖什么,也不知道东西要卖多少钱?” 小哥儿白眼一翻,“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问你爷爷奶奶啊,再不济你不是有下人吗?你让他们卖,你就坐那里当个甩手掌柜好了。” 张思远眉头瞬间舒展,“是哦,那我现在就回去准备,你已经好久没摆摊了,我也好多天没去那里坐了,媳妇要是来见我……” “走走走,赶紧走,我耳朵都要被你磨出茧子了。”小哥儿一脸嫌弃地挥手。 真是的,这该死的爱情,原谅他不懂! 第371章 前缘(40) 没了张思远缠着,柳宝莲那边也再无动静,小哥儿的日子归于平静。 光阴似箭,秋去秋又来。 转眼间,凌川已经跟在小哥儿身后一年多了。 倒不是他沉溺此境,忘了现实中还有个小哥儿在等他回去,而是他依旧出不去。 也正是因此,他亲眼看到小哥儿从刻苦学习到学有所成,虽不是非常厉害的大夫,但普通的小病小痛已经难不倒小哥儿了,现在人见了他都会喊他一声小泽大夫。 有了能力,小哥儿就开始捣鼓起当初说过的药材生意,这样除了把自己名声搞响,也方便付项炀尾金。 因为林文斌的事经过抽丝剥茧地细查后,到如今已查得七七八八了,不说他与山匪勾结的证据弄到手,就连能证明他不是柳大志的人证也被找到了,就看小哥儿何时动手了。 算算时间也快了,但还有一点尚未明确,那就是剿匪。 凌川眼眸半阖,深深望了眼正在钉木架托子的小哥儿。 就在这时,两道纤细的人影走了进来,是柳盈盈跟柳玉。 一年过去了,他们变化不大,依旧女靓哥儿俏。 “哇,小泽大夫,你这药铺还挺大的啊。”柳玉四周打量一圈,对小哥儿笑道。 小哥儿放下手中锤子,也扬眉回眸对他们一笑,站起身上前。 “怎样?还不错吧?” “嗯,很不错。”柳盈盈看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将手里篮子递给他,“这是村长爷爷让我给你带的鸡蛋鸭蛋,说你太辛苦了,让你煮着吃。” 小哥儿垂眸睇了眼,伸手无奈地接过,“爷爷他们真是的,都说了我想吃会自己买,结果还让你们给我送来。” 柳玉走过来,笑言:“他们是担心你,你闷声不吭就盘下一间药铺,不光把他们吓一跳,我和盈盈姐也是,他们说你花了大钱,兜里怕是也没几个钱了,让你别扭捏,给你就收着。” 小哥儿听了哭笑不得,“我这还有,够用,就是最近挺忙估计没时间回去了,你也帮我转告他们一声,让他们放心。” 柳玉应了声知道,又闲聊几句,便问小哥儿等下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逛逛。 小哥儿不做多想就同意了。 这一逛,他们路过小哥儿一年前摆摊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成了张思远的专属摊位。 由于柳盈盈和柳玉跟小哥儿关系好,所以也见过张思远数次,算是点头之交,遂稍稍停留,打了个招呼又听他跟小哥儿抱怨几句后才走。 走远后,柳玉忽然感慨一声,“张小少爷真是个痴情种,都那么久了还等着那人,要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好了。” 柳盈盈和小哥儿双双看他,后又对视一眼,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柳玉恰好昂首,刚好看到小哥儿未收敛好的表情,眸光微顿,“你那是什么眼神?” 小哥儿茫然若迷:“什么什么眼神?” 柳玉盯着他:“别装傻,我都看到了,你们在眉来眼去。” 柳盈盈嗤笑出声,“玉哥儿,词可不能你这么用的。” “就是就是。”小哥儿附和,想了一瞬又用眼角斜睨了下柳玉,说:“啊,我突然想起来,窦婆婆前天跟我说谢豫要回来了。” “他要回来?”柳盈盈惊讶,眼睛却一直留意柳玉的反应。 柳玉也略微惊讶,但语气却很平淡,“他离开很久了吧,怎么突然回来了?” 看着不像很在意的样子。 小哥儿耸耸肩,“不知道,应该是回来看看两位长辈吧……不是,玉哥儿,你不惦记他了?” “都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哦,我知道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了,我又不傻,人家都拒绝我了我干嘛还不放过自己?” 柳玉一脸你们说是不是。 是,当然是…… “说起来你也不小了,叔叔婶婶他们应该开始给你挑夫家了。”小哥儿打趣他。 “哪有,我还小……”柳玉刚想反驳,就被柳盈盈扯了下衣袖。 “喂!你们快看那!那是不是谢豫!” 两人一虚体齐齐看去。 哟,还真是。 小哥儿定定望着,“真是巧啊。”刚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身边似乎还站了个人,挨那么近,一起的吧?” 柳盈盈:“莫非是他心上人?” “应该是。”柳玉也道,然后不满撇嘴,“不过你们说他就说他,看我干嘛?都说了……” “啊,他看到我们了。”小哥儿淡淡道,见谢豫领着一身边那个温清如玉的哥儿朝他们走来,再次汇报消息:“他们走过来了。” 柳玉:“……” 我有眼睛,我能看得见。 “许久未见,这两天一直听奶奶夸你厉害,没想到会在这碰见你们。”谢豫说道,视线扫过他们的脸时,在眼睛乱瞟的柳玉脸上多停了几秒,又若无其事地挪开。 小哥儿笑了笑,“窦婆婆她就爱夸人。”有礼貌询问他边上人身份,“这位是?” “他是我朋友,虞书澈……” 凌川瞳孔一震,锋利的眼猛地看向带着温和笑意的虞书澈,还有在说着话的谢豫。 书澈,书澈公子,虞书澈……还有那道熟悉的声音…… 是他们没错吧?那绑架赵熙儿的,想以假换真的九爷又是谁? 凌川目光沉沉,总觉得那人来头不简单,也不知是敌还是友,会不会受赵熙儿的话影响,还有这个虞书澈,似乎对那人挺重要的…… 小哥儿和谢豫没聊多久就分开了,因为柳玉找了个借口说他还有挺多东西要买的,就先走一步了,而小哥儿和柳盈盈怎可能让他自己走,所以就一起走了。 走前凌川回过头看谢豫和虞书澈一眼,心想要是小哥儿能多去谢府就好了,如此一来他便能探探究竟。 不过不可能,因为小哥儿最近忙的飞起,不但要监管药铺修缮,寻好坐堂大夫和伙计,还要找好货源,所以根本无暇去谢家探望。 直到一切安排的差不多了,小哥儿才不至于忙得像陀螺那般团团转,有点闲暇时间。 只是他刚闲下来就有人不想他好过了,不是别人,是一直盯着他的柳宝莲。 今年,柳宝莲给冯师爷生了个儿子后地位上升了不少,突然听闻小哥儿要东山再起盘下一家药房,震惊之余又开始想如何把他踩下去。 思来想去,她觉得最佳的时机是药铺开张后,只要有人吃他家药出了事,谅他有千百张嘴也说不通…… 柳宝莲幻想着就得意地笑出了声,活似看到了小哥儿惨兮兮地向她跪地求饶,心中胜券在握。 殊不知小哥儿本就想借着药铺打响名声,然后再演出戏将林文斌犯下的罪恶揭晓,一举把他们送入大牢。 既然她非要参演,那他这个导演当然不会拒绝,当然,这都是后来话了。 因为在临近药铺开张前,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先找上了小哥儿。 那是一个晚上,小哥儿正坐在油灯旁津津有味地看话本。 踏踏……脚步声传来,房门口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随着虚掩的房门被推开。 听到声响,小哥儿下意识回头,看清来人后惊讶地站起身:“是你。”下一秒又注意到了对方怀中还抱了个婴孩,不由怔了下。 再见影莺,凌川的狭眸里也同样闪过讶异之色,尤其是对方手中还多了个娃。 影莺迈步靠近,眼睑微垂凝视着小哥儿说:“你还记得我?” 小哥儿视线从婴儿身上挪开,微微一笑道:“记得,坐吧。”然后给人倒了杯茶水。 影莺毫不客气坐下,用空闲的那只手抓起茶杯抿了口。 他一坐下,站着的小哥儿和凌川便瞧清婴儿的脸,三个多月的样子,眉间没有孕痣,应该是个小汉子或小姑娘。 “你这么晚上我家来,可是又有事托我帮忙?”小哥儿看了几眼婴儿后也坐了下去。 “你不好奇我是谁吗?”影莺面具下的杏眸一抬,答非所问。 小哥儿笑笑:“好奇过,但也不是非要知道你是谁不可。”主打一个诚实,毕竟好奇心害死猫,能将张思远无声无息带上客栈的,八成也是个身手了得的高手。 “我叫影莺。”影莺说着就摘下了面具。 毫无防范,突然目睹真容的小哥儿一时间看直了眼。 他就是说张思远那个傻憨憨的小少爷怎么非人家不可,这倾城之姿,他看了都有些心动好吧! “咳……你为什么要突然露脸?”意识到自己看呆了后,小哥儿下颌微收,用轻咳掩饰自己的失礼和尴尬。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来清河县一半是想看看老大的故乡。”影莺淡淡道。 老大,是指“自己”吗? 凌川一算时间,后知后觉地明白影莺为什么要走了,神情瞬间变得凝重,有些如鲠在喉地难受。 因为这个时间点,正是“自己”发现乔王父子在三皇子构陷他叛国一事上掺了一脚的时候,而真正与敌国勾结的人,却是他们自己! 他们表面对他施以援手,为的就是将他收为己用,好让大皇子夺嫡时多一份助力。 想想多少士兵为了保卫疆土战死沙场,而这些人却暗中与对方达成协议,罔顾国家安危百姓安危,“自己”又怎么可能甘愿再当他们的屠刀! 知道的太多,又不能为之所用,自然要除之后快。 成了众人之矢的“自己”身陷囹圄,最后得影莺舍身相救,还说什么一命还一命…… 凌川看影莺的目光沉痛,然而房中两人一无所知。 小哥儿在听到影莺说最后一次见了就下意识问他:“你不回来了吗?” 影莺沉默了下,“嗯,不回来了。” 小哥儿心情复杂,看看他又看看那含着手指头呼呼大睡的婴儿,到底是没过问关于孩子的事。 “你知道那个傻少爷一直在等你吗?说实话我不懂,但他这人很较真很固执,他很喜欢你,你要走的话,要不要也和他说一声?” 小哥儿平静道,没有多加指责更没有咄咄逼人,那是张思远自己的选择,他只是想,张思远也算他朋友,既然不再回来了,最好让他死心。 “不见了,不过我上门确实是有事找你帮忙。”影莺垂下眼,低头看自己怀中的婴儿,素来冷漠的眸子浮现出淡淡的柔意,“他叫鹤云,是我跟他的孩子,因为不显发现时已经几个月了。” “他……你是说这孩子是张思远的?!”小哥儿错愕,眼珠木愣愣盯了婴儿好半晌,又看向影莺额头,确实白皙一片,“你是哥儿?” 影莺缓慢地点了下头,“嗯,孩子是他的,我这一走,不方便带他,所以想劳烦你帮我把他送到张府去,张府情况我知道,子嗣单薄,他们会接受他的。” 小哥儿秀眉紧蹙,黑亮的眼直视他,“你为什么不自己送去?非走不可?” 影莺轻叹,“非走不可,见与不见,都不会改变。” “既然不会改变,见见又何妨?而且我突然抱个孩子过去说是他们家的,张家不一定信,到时他怎么办?”小哥儿口吻严肃。 “他们会认的。”影莺很笃定,就是不回应小哥儿的第一个问题。 小哥儿一抿唇,“抱歉,这事我不能答应,不管你是有难言之隐又或是单纯的不想见,我都不会帮忙。” 影莺微眯起眼,一言不发端视着他良久,似在盘算什么。 小哥儿瞟他一眼,烦躁地揉捏了下鼻梁,又重新正视他的眼,颇无奈道:“你不会是在想把娃丢下就走吧?我劝你不要这样做,我最讨厌这样不负责的做法,虽然我的情绪在你那可能无足轻重,一文不值。” 影莺嘴唇动了动:“那我留纸条把他到张家口门口。” 小哥儿刚想说话,就听他吐出这么一句,险些咬到舌头。 “……你是怕张思远缠上你,不让你走?还是别的?要不我把他找过来,你亲自把孩子交给他如何?这样能免去很多麻烦,还有,我相信你要走他拦不了。” 小哥儿定定望着影莺,希望他能考虑一下。 第372章 前缘(41) 影莺陷入沉思。 两人静坐一阵。 “好,那你把他叫过来。”影莺低眉瞅着婴儿熟睡的小脸蛋,同意了。 小哥儿脸色缓和,瞥了眼外头夜色,“你急着走吗?天色有点晚了。” 他话未说全,但语境的意思很好懂,影莺道:“那就明早吧,我到时再来。” “你可以住下,我这里有空房。”小哥儿语气稍急道,担心这人一走,到时临时改变主意真把娃放张家门口去。 张思远对他的情虽然是单相思,但如今连孩子都有了,他能帮就帮一把,都等了这么久,能见一面是一面。 “那就打扰了。”影莺答应住下。 小哥儿摆手,“不打扰,你吃饭了吗?我厨房里还有些……” 第二天黎明时分,小哥儿就跑去张府找张思远,他到时对方还未起床,下人知两人关系好,又见小哥儿似有急事,便帮忙去通报。 再出来时张思远也跟在他身后,只是睡眼惺忪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还没睡醒模样,跟小哥儿打招呼都连连打哈欠。 小哥儿可没功夫跟他闲聊,把人拉到边上小声附耳道:“张思远,你媳妇在我家,要见他就跟我走。” “什么!你说我媳……”一听到自己媳妇在小哥儿家,张思远脑子里的瞌睡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激动得抓住小哥儿的手腕追问,却被小哥儿截住了未说完的话。 “嘘——别激动,就一句话,走不走?” 下人好奇,不敢靠近,遂伸长脖子竖起耳朵偷听,又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走走走!现在就去!”张思远拽着小哥儿就跑,生怕去晚了媳妇又走了。 “欸!小少爷您去哪啊!”下人反应过来时两人都跑出好一段路了,也追了上去。 “你不用跟着!我去柳泽家有点事!回去后等爷爷奶奶醒了你跟他们说一声!” 张思远看到下人追来,边跑边喝令对方不要跟着。 下人显然犹豫,小哥儿见了也说了句他会把张小少爷安全送回,下人这才没再跟上。 一到小哥儿家,张思远就粗暴地推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进去,小哥儿都跟不上他速度,索性停下脚步缓口气,慢慢走进去。 里面,终于见到心上人的张思远红了眼,双目死死望着没戴面具的影莺,喉咙哽塞透着哭腔道:“媳妇……” 影莺也遥望他数秒,这回倒没有纠正他,只说:“你过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张思远走了过去,吸吸鼻子,“媳妇,你为什么不来见我,我天天都在等你。” 影莺眸光微动,“我有说过,让你不要做没意义的事,没结果的。” “才不是没有意义。”张思远鼓着腮帮反驳,然后胆肥地去握影莺的手,没被挥开后傻呵呵地笑,“媳妇,终于抓到你的手了。” 影莺朱唇抿了一下,恐似想到了相见目的,对着开心的男人,他最终还是说出残忍的话来:“张思远,我要走了。” 张思远怔然,心里莫名恐慌,手指收紧,“媳妇,你要去哪?我也去,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会很听话,很乖的。” 他声未落,小哥儿和凌川就走进来,影莺看了过去,与小哥儿投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小哥儿摸摸鼻子,转了个方向指了下,“我先去灶房捣鼓点吃的,你们聊。” 影莺微微颔首。 小哥儿一走开,他就无情地拒绝了张思远的恳求。 “我不会带你走的,若情非得已,我本不想找你。” 嘀嗒……张思远落泪了。 想到别人说在媳妇面前哭鼻子很不讨喜,会被讨厌的,他又慌忙拿手背擦拭,“我,我,是因为我是傻子吗?” “不是,是我的原因,你很好。”影莺凝望着他的眼,目光专注,后放柔语调:“别哭了,你笑着好看,眼里有星星,很亮很闪。” 张思远很难过,也很开心,他媳妇果然不会厌弃他是个傻子,于是扯扯嘴角,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媳妇不喜欢我哭,我就不哭了,媳妇喜欢我笑,以后我天天笑。” “你……” “媳妇要说什么?”张思远嘴上问话,手已经从握着一只手变成抱着一条胳膊了,整个人都弯着腰黏上去。 “你先放开我。”影莺别扭,抖了下手臂。 张思远扁了扁嘴,搂得更紧了,开始谈条件:“那媳妇先让我抱一下。” 影莺见他得寸进尺,危险地眯起眼,侧头看他道:“到底是谁说你是傻子的?” “他们都说。”张思远道。 “柳泽也说了?” “他……好像没有?” 想着儿子以后还得靠这人,影莺满足了他的要求,“抱一下就放开?然后说正事?” “嗯!”张思远立马站直,随后如愿以偿。 一秒,两秒……过了好一会儿,张思远还不撒手,被影莺轻而易举推开。 “好了,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个人。”影莺说着就往房间走去。 张思远跟在他身侧,疑惑地问:“媳妇要带我见谁?” 影莺没回头:“你儿子,张鹤云。” “什么!”张思远震惊,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我,我就和媳妇造过娃,但媳妇这里没有红点点,是不能真生娃的。” 影莺斜了他一眼,“我说是就是,先进去。” “哦……”张思远乖乖应了声,跟了进去。 “他俩瞧着挺般配的啊,唉,为什么非要走呢。”两人一进去后,小哥儿就从灶房里探出头来,看着那个房间嘀咕了句。 是挺般配的,凌川也心声道。 影莺带张思远进房间,除了让他见见张鹤云,还擦掉遮掩孕痣的药膏,让他知道自己真是哥儿,是这个小家伙的生父。 等张思远再出来时,人都是恍惚的,一见小哥儿就傻笑道:“柳泽,我当阿爹了,我媳妇给我生了个儿子,叫鹤云……” 张思远炫耀个没停,小哥儿无奈打断他,“知道了知道了,恭喜啊,都当爹了。”然后又瞄了眼神情淡然的影莺,复杂地说了句,“你心态真好。” 张思远依旧傻兮兮地笑,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小哥儿的话,一直跟着影莺,人家干什么他都跟着,像条小尾巴。 小哥儿去问影莺,问他跟张思远说清楚了没有,这傻小子反应全是喜悦,和一般人的天差地别。 得知自己心上人要离开,可能能再也不回来了,不是应该很难过很悲伤的吗? 然而影莺回他说已经说清楚了,小哥儿就语默了。 最终,影莺还是走了。 他走前让张思远不要等他,以后遇到合适的喜欢的人就娶了吧,他唯一的请求就是希望他能善待张鹤云,扶养他长大成人。 张思远抱着孩子,很认真很认真地说,他不会娶,会对儿子好,也会想他的。 “能再抱我们一下吗?”张思远凝望着即将要离开的人,眼里水光潋滟,却是弯着唇和眼,笑得如春风温柔。 影莺将他和小婴儿搂臂弯里,声音轻柔:“再见了。” 小哥儿远远瞧着很伤感,但也是这一刻,他觉得张思远说的没错,在这个冷漠的人心中,他是占据了一小块地位的,即便那可能不是爱情。 影莺走后小哥儿才走到张思远跟前,问他:“你还好吗?” 张思远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眼泪哗哗流,“呜呜……我好难过,柳泽。” 小哥儿张张嘴想说你别太难过又说不出口,默了几秒才道:“我知道,等你情绪好了,我去一趟你家,向你爷爷奶奶解释一下关于他的事。” 张思远“嗯嗯”两声,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 “我会等他的,一直等。”他低着头径自说道。 “他的小宝贝都在你这里,即使身在远方,也会念着你们的。”小哥儿安慰一句。 “嗯……” 又过了好久,张思远终于冷静下来了。 趁着时间早,外头人少,两人就抱着婴儿回张家。 张小少爷回来了,不但把小泽大夫带了回来,还抱了个小婴儿,说是他儿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消息很快就传到张家二老耳中,都被惊吓到了,都等不及张思远来找他们,他们自己就先到张思远的院子询问了。 张思远见爷爷奶奶来,高兴地跟他们介绍说:“爷爷奶奶,他是我儿子,是我媳妇给我生的,叫张鹤云……” 然而他话未说尽,小鹤云就醒了,咧着小嘴哇哇哭闹。 “啊,怎么哭了?你别哭啊……”张思远紧张得不行,根本无暇两位被他话惊得目瞪口呆的两位老人。 小哥儿探了一眼说:“不是尿了就是肚子饿,快掀开看看。” “我看看。”张思远受教,把婴儿放下后非常小心地打开裹布查看,“没有尿裤子。” “那应该是饿了。”小哥儿说,“现在找奶妈怕是来不及了,要不你叫人去弄些适合婴儿吃的米糊来吧。” 张思远一听小鹤云可能是饿了,转头就吩咐张夫人身边的丫头:“别傻愣着,赶紧去啊!” “是,是的小少爷。”那丫鬟迟疑一秒就小跑出去了。 见人去了,张思远重新抱起小鹤云来回走,轻晃轻哄:“哦…儿子乖儿子乖,吃的马上就好……”温柔得不行。 这会儿,张夫人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小鹤云艰难道:“远儿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孩子到底是谁家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张广鸿也沉着眸色看张思远跟小哥儿,“这不是小事,你们最好如实交代。” 面对两位长辈的质问,张思远忙里抽空回了句:“爷爷奶奶,都说了他是我儿子,是我媳妇给我生的,所以是我们家的。” 见他还一口一个我媳妇生的,唬弄人都不会找个好借口,张广鸿脸上薄怒,话也越发严厉:“简直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多了别的媳妇了?还不老实交代是不是?平时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给你,但这是人,可不是什么玩意儿。” “我才没胡说,我就一个媳妇,小鹤云是我们的孩子。”张思远眉头皱得死死的,看张广鸿的眼神就像你怎么听不懂人话一样。 小哥儿看了都想扶额。 张夫人注意到他,又想起自己孙儿早上是被他叫走的,这一回来多了个娃,想必他再清楚不过了。 于是道:“小泽大夫,你是知道的吧?这孩子真不是你们打哪捡来的?” 闻言,张广鸿似剑一般锋利的眼神也扫射过来。 小哥儿迎上他们视线,点头说:“张小少爷他没说谎,这孩子确实是张小少爷的骨肉,也是你们的亲曾孙。” “这…怎么可能!”张夫人微微捂住嘴,仍是不敢置信。 张老爷嘴角瞬间下咧,面色跟着冷凝,再说话时口气都冷了几分:“小泽大夫,就算你是我孙儿朋友,但你若敢拿这事来戏弄我们张家,我是绝不会姑息的。” 张广鸿周身气压全开,小哥儿没被吓到,“张老爷张夫人,我没说谎,我也犯不着拿这种事自毁前途,我要是真有什么坏心眼,也不会傻到这么做……至于真相,我希望二位能先屏退他们。” 张家二老扭头相视一眼,然后一挥手让所有下人退下,“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哥儿点头:“可以。” “那就说吧。”张广鸿道。 小哥儿组织了下语言才道:“不知张老爷跟张夫人可还记得一年前将张小少爷掳走的人。” 张广鸿脸色骤然一黑,“好好的你提那恶贼做甚!” “我媳妇才不是恶贼!”哄娃的张思远听到这么一句立即驳了回去。 “我们说话你打什么岔!”张广鸿没好气道,其实他们心里清楚,孙子天天去摆摊,风雨无阻,就是为等那恶贼。 一开始他也让人暗中盯着,只要那人敢现身,定能把人抓住,然后再让他…… 可惜没有然后,一天两天没发现有可疑的人,一个月两个月依旧如此,日子久了仍一无所获,他也就放弃了,结果这事却被人旧事重提! “张老爷你先别动气,那事其实也是个误会,对方当时中药了,而张小少爷他刚好在那里,所以就……” 第373章 前缘(42) “就算他中了药,那也不该把远儿当做解药!他完全可以去怡红院找个,而不是掳走远儿,一个汉子!”张广鸿愤恨道,眼里冒着火光,人是越说越气。 张夫人同样铁青着脸,虽抿着嘴不说话,但也能看出她对那件事或人的深恶痛绝。 “你见过他了?他在哪里?远儿不知险恶,你会不知?身为他朋友却维护那恶人,如今又让他抱个孩子回来说是张家血脉,真是看错了你了!说吧,你究竟是何居心?”张广鸿从厉声逼问到断定是小哥儿的问题,打在小哥儿身上目光阴冷。 “呜哇!呜哇呜哇……” 边上,张思远好不容易哄好,只时不时小声呜咽两声的小鹤云被他这一喝顿时嘴一瘪,扯着小嗓门大哭起来。 “爷爷你小声点!小鹤云他被你吓哭了!以后你想抱他都不给你抱!”张思远生气道,在张广鸿要说他前抱着人大步走了。 “远儿,你先别走,先把事说清楚。”张夫人在身后喊道,奈何张思远不理她。 小哥儿没想到他都明示暗示到这份上了,张家二老还没转过弯来,“张老爷,我是见过那人,还是在你们给张小少爷用药之后。” “你果然见过他!”张广鸿怒目圆睁,张夫人也回想起孙子当时的极端反应,失望地看着小哥儿,“难怪你一来远儿就变了态度,莫非连他去摆摊也是因为你跟他说了什么?” “不是,张小少爷之所以会去摆摊是他自己的想法,但我确实帮那人带了话,不过那都是劝他放下的话。张老爷张夫人,你们可还记得找张小少爷失踪的地方?” 张广鸿:“当然记得!” 小哥儿:“那个地方很偏僻吧,那你们说,他中了药后为什么会跑到荒无人迹的地方?而不是去怡红院找个人?那我现在告诉你们,那是为了保住清白!因为他是一个哥儿,就算再厉害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可是很不巧,张小少爷躺在里面。” “你说什么?”张广鸿震惊得后退一步,脸色又是一变。 张夫人也傻眼了,“你是说,你是说那个人其实是个哥儿?怎么可能?远儿说过他没有孕痣的……” 小哥儿没立马否认她的话,而是低下头从袖口里取出一小瓶东西,继而拧开,手指勾了一些往自己眉心涂抹。 涂揉几下后,他眉心的孕痣就不见了,“眼见为实,张老爷张夫人,这东西是我向他讨来的,遇水也不化。” “这……” 张夫人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转头看向张广鸿,想看他是如何看待这事的。 张广鸿不全信,但也不再盛气凌人:“我怎知你所言非虚?” “二位稍等。” 小哥儿丢下一句,就去里面把张思远叫出来。 “告诉你爷爷,他这里是不是也有一颗孕痣。”小哥儿对张思远道。 张思远看向盯着他二老道:“影莺媳妇有红点点啦,但他说不能让坏人知道,所以一直藏着。爷爷奶奶,他说他本不想再见我的,是柳泽留住了他。他有事要办,不方便再带着小鹤云了,迫不得已才他交给我的,他还让我别再等他,一直都不让我等他,我偏要等……” 张思远说着说着就又开始难过了,眼睛都湿润了。 “所以他真是我们的曾孙?”张夫人望着吸吮着手指头的婴儿,声音都发颤了。 “你们瞧他眉眼,就不觉他和张小少爷有着几分神似吗?再不济,又不是没有不能验证血脉的法子。”小哥儿适时说道。 张广鸿身躯一震,也终于正眼瞧小婴儿的脸。 “像!你一说还真像,越看越像……”张夫人说着就伸出手想触碰婴儿的小脸蛋,却被张思远一侧身躲开了。 “小鹤云在睡觉,奶奶不要弄醒他。” 张夫人心梗,“我碰碰又不会醒。” 张思远护得紧,“我不要!还有爷爷你也是,刚才把小鹤云吓哭了。” 张广鸿:“……” 是不是真曾孙还不一定呢,但要是真是…… “咳。”他以拳抵鼻,轻咳了一声,说:“我那不是被你吓的?抱个孩子回来就说是儿子,是个人都会被吓到,以为你被骗了。” 张思远刮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我不管,等鹤生长大了我就告诉他,你不但凶他还凶我,让他不跟你玩。” 事情的走向总是成谜。 不过这种趋向,小哥儿觉得还是很不错了的。 “张老爷和张夫人会怀疑也是常人反应,我知你们是关心张小少爷,关心则乱,若能证明小鹤云是张家的血脉,我相信你们会善待他的。”小哥儿道。 张广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有台阶就下了,“唉,到底是老了,刚才过分之举,还望小泽大夫不要介怀。” 小哥儿笑着摇头,表示不会的,然后又在张家逗留许久,直到认亲结束,证明了小鹤云确实是张思远的亲子才离开。 结果一出,张家二老就高兴得不得了,直言张家有后了,他们当曾祖父曾祖母了…… 张家子嗣单薄,张老爷曾经疯魔过的都没能如愿,如今张思远虽说不上傻,但是多了小崽子,两位老人家心头病都轻了一半。 要说什么不满的,那就张思远老是提防着他们,经常担心他们把他媳妇留给他的小宝贝抢走。 张家是大户人家,家中突然添了个新丁,还三个月大了,还未等他们大张旗鼓地给小鹤云补满月酒席,消息就先传出去了。 原来把张小少爷掳走的并不是什么糙汉,而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哥儿,露水姻缘却让张小少爷痴心不改,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张小少爷真是有福啊,就是可惜了不能一睹美人真容…… 诸如此类的传言在大街小巷流传,各种版本都有,小哥儿听了都嘴角一阵抽搐。 就连柳玉见到他时都向他确认:“小泽大夫,张小少爷等的那哥儿是不是真的很美啊?我听他们说他长的跟仙子一样好看。” 小哥儿看他两秒,勾唇一勾吐出三字:“你猜啊。” 满心期待还以为他要说了的柳玉不满地唤了声他名字:“泽哥儿!” 小哥儿眼稍一抬,“哟,小泽大夫都喊了。” “小泽大夫小泽大夫~,你就告诉我呗,我这心挠得很。”柳玉眨着明亮的眼对着小哥儿放电,真像是被吊狠了样,豁出去了。 凌川用鼻子哼了声,撇开眼看向别处,而小哥儿则被他矫揉造作的声音惊出一身鸡皮,搓着两条手臂恶寒道:“玉哥儿,你正常点说话,真不怕被人看见你另一副面孔啊。” 柳玉无所谓一笑,“我怕个啥,这里就你和我,况且你这药铺还没开张,不会有熟人来的。” 柳玉无比放心,然而他注定被现实打脸,因为他话音刚落,一个他非常不想碰见的人就出现在门口。 谢豫与他们对上视线后就微笑着说:“泽哥儿,柳哥儿,原来你们在啊。”然后跨步进来。 柳玉也不知他有没有听到那些对话,脸颊微微发烫,慌乱一瞬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不失礼貌地说了声“谢公子好。” “你怎么来了?”小哥儿也问,余光斜睨了不自在的柳玉一眼,想笑。 “出来办事,路过附近就想过来看看,又见门开着,没想到是你们俩。”谢豫说完人已经走到他们跟前了。 小哥儿哦了声,“原来是这样,那现在有空吗?柳玉给我带了他做的栗子糕,要不要坐下尝点?可好吃了。”小哥儿笑吟吟道。 柳玉猛地看向他,眼神带了谴责和质疑。 小哥儿目不斜视,假装没看到。 “栗子糕?”谢豫看过去。 柳玉就立即收敛眼神,对他扯出一抹别扭又生硬的笑,“嗯,味道一般般,没泽哥儿说的那么好。” “可以尝吗?”谢豫像是没有听出他语调中的拒绝。 “当然可以。”小哥儿道,然后拎起搁柜台面的竹编食盒,掀开隔帘往里面走,“到这边坐吧,有茶水。” 谢豫微微瞥了柳玉一眼,便抬步跟上。 他一走,柳玉强忍着的表情就有些崩溃,但也不好次次一见人家就跟老鼠见猫似地躲着,他头一垂,肩膀耷拉,也很无奈走了进去。 小哥儿给他们倒好茶水,又将柳玉带来的栗子糕端出来,“你们先吃,我上边还有些葡萄,早上刚摘的。” 小哥儿说罢就在转身上楼了,柳玉眼睁睁看着,心觉欲哭无泪,这朋友可以丢了。 他们倒不怀疑葡萄的来源,因为小哥儿把空间里的葡萄苗移植两三株到家中小院,只要去过小哥儿家的都知道。 看着坐立不安,好似屁股下有针的柳玉,谢豫眸光微动,对他笑了下说:“你今日是自己进城的?” 与曾经爱慕过的人独处,柳玉浑身不自在,笑得牵强:“不是,我和我阿娘一起来的,阿娘去找我爹了,我自己过来给泽哥儿送东西,等下再过去。” 柳玉说完就后悔了,好想敲自己脑门几下,人家问你是不是自己来的,你说不是就好了,干嘛要说得那么全! “平时总见你和柳姑娘一起,还以为她也来了。”谢豫说了句又看向那盘栗子糕,“这都是你做的?” “没有,我和我阿娘一起做的,盈盈姐家中有活,没空进城。”柳玉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垂弃自己。 谢豫依旧笑得温文尔雅,翩翩公子一个,又望了眼栗子糕道:“原来是伯母和你一起做的。” 柳玉被他的笑容闪到,小心脏又有加快跳动的趋势,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你们聊的挺来啊。”就在柳玉心态崩溃的一瞬间,小哥儿端着清洗好的葡萄下来了。 “哇,泽哥儿,你家葡萄长的真不错。”柳玉刻意转移注意力。 小哥儿将葡萄放下,“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种的,我尝过了,水分饱满,很甜。” 柳玉摘一颗吃,然后眼睛瞬间睁大瞳色一亮,吐出葡萄籽说:“真的好甜,好好吃。” 小哥儿笑笑:“好吃就多吃点,等你回去了,你帮我给爷爷奶奶他们捎些,师兄,你也带些回去给师父和师母。” 是的,小哥儿跟谢老爷子他们学医,现在已经改口了。 带个东西而已,柳玉自然同意,“没问题。” 谢豫却问:“你家中还有多少?多的话能不能匀我一些?” 小哥儿和柳玉都有些讶然,目光齐齐投他脸上。 小哥儿笑着说:“师兄喜欢吃,我多摘些就是了。” 谢豫摇头,“不是我要的,是书澈公子,他喜欢吃,他家人托我帮忙照顾一二,所以。” “哦,原来是那位啊,可以啊,难得师兄跟我开口,他该不会是我未来嫂子吧?”小哥儿说时又扫了眼柳玉。 柳玉只怔了一秒,便眼眸一垂若无其事地又摘了一颗葡萄吃。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颗险些对方再次絮乱了的心也跟着冷却了下来。 原来不是姑娘也可以啊…… “想什么呢,书澈公子他已有良缘,我不过是帮个忙而已,刚才也是再给他找个住处。”谢豫好笑道,也没怪小哥儿乱点鸳鸯谱。 小哥儿笑嘻嘻含糊过去,只有凌川知道他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解开柳玉的误会。 柳玉手微顿了下,又迅速恢复自然,但还是没显得多开心。 谢豫捏了个栗子糕吃,眼眸一弯,“和泽哥儿说的一样,很好吃。” 见对方和自己说话,柳玉也微微笑了下,“是吗?可能是我自己吃多了没什么感觉。” “嗯,我第一次吃。”谢豫随意道,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柳玉的躲避,转头和小哥儿聊天去了。 无外乎是询问他药铺开张日子,还有请人及药材等等。 小哥儿回他说快了,其他都没有问题,至于不怎么懂这些的柳玉则在一旁聆听,偶尔会说一两句,最后就又找个借口溜了。 看着他背影消失后,小哥儿心中叹气。 谢豫也一直望着,“他似乎不太想见我。” 小哥儿幽幽转过头,故作不觉地说:“应该没有吧?” 谢豫收回视线,对他一笑道:“或许吧。”但眼神显然不是这意思。 第374章 前缘(43) 小哥儿心里摊手,暗道罢了罢了,也懒得拆穿他,毕竟他这师兄也是个有心机的。 说实话,要不是忽然发现他这次回来挺关注柳玉的,柳玉也似乎没全放下,他也不会心血来潮突然想帮他们再造次机会看看。 不过这人这么作,要是最后真把心交出去了,那头人又作跑了,就自己找地哭去吧。 柳玉和谢豫的事就是日常小插曲,小哥儿也没多放在心上,他们俩要是成了,他就多封点份子钱呗。 当下他该好好准备一下如何把林文斌这恶人送入大牢,毕竟有冯师爷这号人物在,不闹大恐怕会被他压下。 小哥儿正愁着。 项炀就送枕头来了,告诉他柳宝莲那边有异动。 小哥儿一听眼睛都亮了。 “项老板,是真的吗?” 项炀点头,“千真万确,我手下说的,你不是让他们开张前盯紧点吗?他们看出那人就是一年前砸你摊子的其中一个。” “我还以为她相夫教子一年,已经放下那些仇怨了呢,结果没想到,啧啧啧。”小哥儿心里乐开了花。 “项老板,你让你的人按兵不动,只看着一举一动就好,她既然要闹,我怎能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呢。” 项炀好奇:“柳公子有计划了?” “嗯,我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小哥儿微微勾唇,胸有成竹道。 画面翻转,转眼就到了小哥儿药铺开张的日子。 小哥儿把柳正一家请来。 现在而言,柳家村出来的哥儿,就属他最厉害。 柳正夫妇都高兴坏了。 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前去祝贺,其中张家和谢家都备了厚礼,在炮竹声中,小哥儿和谢老爷子一起揭匾。 “哈哈哈,小泽大夫,安康医馆这名字取得好啊,去病安康。”张广鸿笑道。 小哥儿也笑了,“医者济世,就是为求病者脱离病痛,身体安康顺遂,所以我决定开业后的第一个月不收诊金,前五天不收摘药钱。” 谢老爷子听了很是满意,连连说话。 柳正夫妇倒有些担心小哥儿,怕他没钱支撑,还趁着空闲时把小哥儿拉去单独谈话,问他这样真没问题吗? 小哥儿说没问题,让他们放心,一切都在他预算之内。 包括等柳宝莲这条鱼儿自己咬上钩,给他送机会。 柳宝莲果然不让小哥儿失望,在安康医馆开张的第二天,人非常多时就把人抬到他门口闹事,说他家药吃出人命来了,让小哥儿给个说法。 这些人都是串通一气的。 一家子坐地上哭天喊地时,人群里就有人陆陆续续说他们昨天确实看到石六在安康医馆里开了药。 在这些人的带头下,在药铺里摘过药的都慌了,尚未摘药或排队就诊的人也退却了。 “呜呜呜,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居然开假药谋财害命!”地上大哭的妇人开始安罪名。 坐堂大夫和其他伙计安抚不住人,都慌的一匹,不知该如何处理。 “怎么回事?”小哥儿登场,有模有样地沉着脸询问黄大夫情况。 而那妇人跟小孩一见他,就恨不得扑过来咬他一样。 黄大夫言简意赅,迅速把事跟他汇报。 小哥儿拧着眉:“确定他昨天开了药吗?” 未等黄大夫回答,那红着眼的妇人就先跳起来了,指着小哥儿破口大骂:“你什么意思!现在是不敢认了?我家男人就是吃了你们的药才这样的!乡亲们看看啊!给我评评理啊!这家医馆就是个黑心的!打着好名声不干人事!” 人都怕死,这样的话也最煽动人心,毕竟“眼见为实”。 小哥儿心中冷笑一声,他是故意那么说的。 闹得越凶,越多人看。 反正有他在,这人死不了。 于是又道:“我就想跟黄大夫确认一下,然后再询问他当时的诊断结果,还有没有影响。倒是你,我说一句你说几句,还句句给我安康医馆扣大帽,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在给我下套!” 小哥儿目光冷冽,被他说中的妇人表情慌乱一刹,险些露出马脚。 “你这个坏人!”小孩挡到妇人面前,怒视小哥儿。 为了钱,孩子都可以利用吗?小哥儿俯视着小孩,转头看向妇人,目光阴冷。 “这位夫人,给你一次机会,你相公变成这样,当真是因为吃了我药铺开的药吗?”小哥儿一瞬不瞬望着她。 那妇人被他看得心惊肉跳,但还是一狠心,咬死不松嘴道:“没错,我男人就是吃了你家药才这样的!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很好。”小哥儿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然后问黄大夫,“现在可有想起他是何病症?”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黄大夫连连点头,一边擦汗一边道:“馆主,他是昨日午时来就的诊,只是吃坏了肚子,并没有……” “你放屁!你们说来说去,就是不敢承认!” 那妇人又开始闹腾,小孩也在嚎啕大哭。 “呜呜!你们赔我阿爹!” 周围人唏嘘,大部分人被带了节奏,信以为真,指责起小哥儿开黑心药馆。 小哥儿横扫一圈,见周边人满为患,心下很满意。 好戏要开始了。 “既然大家不信我安康医馆,那我就必须以理服人,以真相和实力服人!”小哥儿铿锵有力道,后又上前一步,眼神锐利看向那妇人。 “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你,你想干嘛!”妇人心里发堵,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哥儿不理她了。 小哥儿直接让边上的百姓帮忙请几个大夫来。 不是有病吗? 他就让他们亲眼看着,这人是他安康医馆治好的! 免费的广告不打白不打。 而另一边,他已经让项炀带着林家下人去击鼓鸣冤,顺便带上柳宝莲的人。 在等人的期间,谢家爷孙还有张广鸿夫妇都来了。 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往那一站,就跟定海神针似的。 谢老爷子和谢豫了解什么情况后,去把了那男人的脉,都觉得无比棘手,有些担忧。 小哥儿让他们放心。 等其他大夫来了,一一诊断后,无一不摇头。 那妇人和孩子趴在男人身上哀嚎,全是要小哥儿把他命还来云云。 小哥儿静静看着。 “小泽大夫,要不赔些钱给他们?”张广鸿犹豫道。 谢家父子脸一黑,赔钱不就意味着认下此事吗?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耗着。 唉,真是难办啊。 “泽哥儿,你想怎么处理?你医馆刚开业就遇到这种事,处理不好,日后很受打击。”谢豫神情凝重,压低声说道。 “我知道的,师兄。”小哥儿说。 小哥儿怎可能不知?不正是柳宝莲的目的么,既然她想祸害小哥儿,那小哥儿就拿她当垫脚石。 凌川想着,眼睛由始至终不曾离开过小哥儿的脸。 他的小哥儿看着性子软,但人却从来都不是个软弱的。 他有手段,有谋略,能耐心,摁死敌人都是一招制敌。 凌川越看他心越动容,越想回到现实抱一抱那个为他收敛一切的小哥儿…… “那你?” 谢豫话未说尽,但不管凌川还是小哥儿,都知他意思。 小哥儿眼睛直直望着石六夫妇,声音十分平静道:“师兄,黄大夫说了,这人昨日只是吃坏了肚子,但今日却要死不活的,你说我要是让他立马活蹦乱跳起来,我是不是能告他故意陷害我?” 谢豫凝眸细想一下,也觉得这事不简单。 “你当真有把握?照他脉象来看,可不是普通的病,一旦用错药,可能就……” “有。”小哥儿微扬下巴。 这事搁常人身上还真不好办,但他手里有灵湖水啊,就不同而语了。 现场其他大夫听了小哥儿这话都觉得他是年轻气盛,毕竟连他们这些老前辈都不敢夸下海口立即医好,他才学点皮毛功夫就敢了。 嗐,真是初生牛犊啊。 “小泽大夫,你真要亲自就医?”张广鸿不太赞同小哥儿的做法,想着这人现在还没死,一旦真医死了,安康医馆医死人这顶帽子就再也摘不掉了。 “张老爷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人还没死呢她就已经口口声声说是我医馆害命了,所以医与不医,于我而言有何差异?”小哥儿反问。 张广鸿看了周围乌泱泱的人一眼,有很大一部分仍嚷嚷着要替石六主持公道的,无奈叹了口气,便不再劝小哥儿。 小哥儿迈步到石六跟前,面无表情俯视他们。 “你想干嘛!我男人不让你治!你走开!” 妇人爬起身拦在前面。 小哥儿冷冷一笑。 “石夫人,你让让吧,你再在这里耗着,是想把你相公耗死好讹我吗?” 论毒舌方面,小哥儿是毒中剧毒,凌川哑然失笑,谢豫他们表情也都一言难尽。 那妇人又一次被踩到了尾巴,面呈菜色:“你胡说!是你艺不精!却想拿我家男人的命练手!我告诉你没门!” 小哥儿估摸着那边也差不多了,也不再拖泥带水。 “到底谁胡说?”小哥儿直视她的眼,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自己做的事,我真不知道吗?” 这话小哥儿说的很小声,却让妇人心头一惊,再次恐慌,竟想推搡小哥儿。 小孩见母亲这样,也跟着要打小哥儿,被谢豫一把拉开了,至于妇人,也被张广鸿使了眼色的家丁拉开。 “不!你们不能这样!你们是一伙的,张老爷,你枉为一大善人!你这是助纣为虐……”那妇人歇斯底里,不停挣扎,好不可怜。 小孩也想甩开谢豫的手,“呜!你们这帮坏人!放开我!放开我娘!” 可怜的弱者,往往都会激发人的正义之感,就像当下。 “张老爷怎能这么做!亏我以前还觉得他与那些人不一样,居然包庇害了人的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看来你消息不够灵通啊,你知道那个小馆主是谁吗?是张家小少爷的朋友!” “嘁!一个汉子和一个离过合的哥儿能有什么正当关系?依我看啊,嘿嘿,这小馆主手段不一般……” 凌川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这些听风就是雨的人,真的很恶心。 小哥儿看着那些过激的人,提高嗓门大喝一声,让他们安静,“各位稍安勿躁!我说有把握就有把握!我以性命担保!而且好坏都让她一人说去了,我本无辜,难道我就不能拥有一个自辩清白的机会吗?再者我说我能救治,而她却横加阻挠!真不是心里有鬼?” 小哥儿说完,人群的躁动就小了不少。 那妇人还是想挣脱束缚,但她一个女人,力气再大也打不过两个家丁。 小哥儿在众人注视下给石六喝下掺了灵湖水的药后,本来吊着一口气的石六突然开始咳嗽,然后猛地坐起来“哇”地吐出一口乌血,血里还有一堆小虫子蠕动。 “虫,虫子!血里有虫子!”靠的近的人大惊失色,边后退边尖叫道。 顿时,人群里炸开了锅。 谢家父子面色一沉,双双上前查看。 “是蛊,他被人下蛊了。”谢豫道。 谢老爷子伸手去把石六的脉,严肃的脸浮现喜色,“他的脉象变了!没事了!” 其他大夫也围了过来,相继去诊脉,无一不感到震惊。 石六还真被治好了! “真是奇了,居然好了!” “是啊,没想到小泽大夫拿出来的药那么厉害,说来我等居然看不出是中了蛊,真是丢人,还是后生可畏啊,就是不知那药能不能给老头子我看一看。” “老东西想什么呢,谁会把自己秘方告诉旁人……” 石六没事了,这些人对小哥儿的称呼又变了。 “呜呜!阿爹你终于醒了!我和阿娘好担心你,以为你要死了……”小孩扑到石六怀中哇哇大哭。 石六还有些懵,之前浑浑噩噩的,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这么多人围着,是个人都会傻眼。 不过不管怎样,还是要先安抚儿子:“小浩别哭,阿爹没事。” 然后又转头看向周边的人,“我这是怎么了?” “当家的!你可算醒了!你们放开我!”那妇人还被张家家丁抓着。 石六变脸,“媳妇!你们放开我媳妇!” 说着当即就想下地,却被小哥儿压住肩膀。 第375章 前缘(44) “这位兄弟,你且放心,你媳妇她不会有事的,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你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毕竟我刚救下你性命。” 张广鸿也上前一步。 他说:“石六小兄弟,你媳妇带儿子来人家医馆闹,还不让小泽大夫给你治病,要不是小泽大夫力排万难,你这条小命估计就真捡不回来了,他们都是我的人,不会为难她的,你且先回小泽大夫几个问题吧。” 石六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他搂着儿子没再要下地。 “我媳妇她是关心则乱,我出了事,她一个妇道人家心容易慌,所以才会这样……” “你不必紧张,我不会为难你,我只是想问你,你昨日是午时来的我药馆开药吗?因肚子疼?” 石六闻言松了口气,“是,我前几天肚子不舒服,本不想摘药的,浪费钱,但刚好听说安康医馆免费,所以就中午抽空时来摘了副药。” 时间对上了!病症也对上!原来黄大夫没说错! 从事发看到现在的人震惊脸,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 而小哥儿微微点头,又问石六:“不知那药渣子可还在?还有你是吃了药之后就立即不舒服吗?中间可有食其他东西?你看地上,你并不是单单吃坏了肚子,你是被人下蛊了,我想,应该是有人想要你的命,然后嫁祸于我。” “什么!怎么可能!”石六双目圆瞪,不敢置信。 其他人闻言也惊掉下巴,怎么就突然扯到阴谋论上去了? “不要觉得我危言耸听,石六兄弟,生命可不是儿戏,你最好好好回想一下。这次能逃过一劫,下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小哥儿眸色深沉地望着他,口齿清晰,透着淡淡冷意,令人无法忽视其中的利害关系。 “我,我……” 石六眼珠直转,一手支着头开始回想昨天的事,甚至想自己得罪过谁。 “当家的,你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妇人想过来,但家丁没得令不松手,不禁又开始挣扎。 她一打岔石六就转移了注意力,转头望向张老爷恳求道:“张老爷,能让你的人先放开我媳妇吗?” 张老爷看小哥儿。 小哥儿点了下头。 于是张老爷一抬手,就让家丁把人放了。 妇人一得自由,就哭着跑了过来,然后半跪地半靠在石六身上道:“当家的,我和浩儿都要被你吓死了,好在你没事,要不然我娘俩以后怎么活呐!” “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了吗?唉,让你娘俩担心了,还真多亏了小泽大夫,小泽大夫,真是太谢谢你了……还有我媳妇她把我抬到这的事,真对不住,让您受了无妄之灾。” 石六本安慰媳妇,说着说着就向小哥儿道谢又道歉。 “不必如此,若真算起来,我们都是受人迫害。”小哥儿扫了他怀中妇人一眼,又有意无意道:“石六兄弟刚才可有想起什么?这被人一打岔,就是容易想不起来了。” 妇人背脊僵了一瞬,只觉如芒刺背,继而又哭泣道:“都是我不好,当家的你可有想起什么?其实我们家平日里也没得罪人啊,乡里乡亲的都挺友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石六摇了摇头,“大伙确实挺好,我也想不出会有谁想害我,对了,那药渣子还在吗?” “在的……当家的,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若小泽大夫想要那药渣子,我们改日再送来,到时候也能跟他好好道歉和道谢。”妇人低声说。 “甚好。”石六觉得媳妇说的对,现在人多,他们再在这里逗留下去也不是办法,影响人家看病,遂扭头和小哥儿说了要先走的事,并告知小哥儿自己是哪村哪户人,说改日定会上门道谢。 小哥儿不怀疑他的诚意,毕竟整件事下来,这男人就是个倒霉催的,如果自己没有灵湖水,那么这个人会为此丢了性命。 当然,换句话说他也是因为有了空间,所以才能如此无畏,才能过得这么风生水起。 小哥儿不否认它的好。 好东西就是拿来用的。 “你们想回去了?”小哥儿看他们的眼神变得有些怜悯。 周边人包括石六自己都能察觉到小哥儿的变化。 石六以为小哥儿要为难他,再次道歉,说他媳妇冲动了,也让他媳妇和儿子一起道歉,甚至下地要跪小哥儿。 但他们还没跪下,人群中就传来骚动,说有官差来了。 群众纷纷让路,都以为他们是因听说安康医馆的药吃死人而来的,但结果却出乎意料,官差走到中央,开口问的却是谁是石六媳妇宁氏。 面对冷目官差,石六很是拘谨,结巴道:“官,官爷,小的石六,她是我媳妇宁氏,不知官爷找我媳妇何事?” 几个官差齐看他,又扫了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宁氏,眼神略同情起来,“你就是石六?” “是,是的。”石六回道。 “你就是宁氏?”官差直接问低着头不敢吭声,身体也有些哆嗦的宁氏。 “……是的官爷。” 宁氏躲不过,刚回了句,就听到领头的官爷说: “带走。” 她惊恐抬头,往后躲。 “为,为什么要抓我走?我不是故意闹事的!” 小孩也很害怕,他走到宁氏身边抱着她。 石六也开始求情:“官爷,我媳妇她知道错了,你们别抓她啊……小泽大夫!小泽大夫你帮我媳妇求求情啊!” 石六依旧以为是闹事才被抓的,跑去向小哥儿求情。 然而小哥儿还没说话,那领头的官差就丢下惊天大雷。 “我们抓捕她,闹事只是其一,重中之重是她与人勾结,用蛊毒害人,卖她蛊之人已被抓并供认不讳,尔等莫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此话一出,宁氏脸上血色褪尽,白得跟张纸一样,人也跌坐在地。 她完了…… 石六也一脸山崩地裂,他身体僵硬,一卡一卡地转过头去看自己失了魂一样的媳妇。 “这……这不可能!” 官差可不管他信不信,动作利索把瘫软无力的宁氏架起,“你,还有这位小大夫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好的官爷。”小哥儿不似石六那般惊魂失魄,他平静到了极致,没有任何疑惑。 谢豫等人也早品出事情的不对劲来,可没想到石六媳妇竟是主使,还这么丧心病狂。 她与小泽大夫有何仇恨?不惜杀夫陷害?又或者她本就想杀夫,陷害小泽大夫只是为了拿到赔偿? 都有可能…… “我是他师父,刚才的事我也看了一半,还有这是物证。”谢老爷子说着就拿出一条帕子,蹲下身去取了乌血中的虫子。 不光他要去,谢豫和张老爷夫妇,还有傻掉的石六孩子及黄大夫等人都去。 官差瞥了那滩血一眼,眉心拧紧了三分,“那就走吧。” 于是小哥儿他们跟着官差去了衙门,而那些围观的老百姓也尾随一路,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事。 到了公堂后,小哥儿视线掠过已在里面的项炀和林家下人他们,便照规矩对何县令行跪礼,他一行礼,拘谨的石六也抓着儿子下跪。 至于宁氏,在看到柳宝莲派去跟她接头的人时,最后的希望就破灭了,心死如灰。 何县令对堂下哥儿的印象很深刻,没想到时隔一年,相似的场景会重现眼前。 他目光辗转几瞬,便让他们平身,后转头看向瘫软的宁氏,醒木一拍厉声道:“石宁氏,你可知罪!” 宁氏浑身一抖,脸色死灰白,双手攥紧衣角来来回回都是“农妇农妇”两字绕嘴边,装满眼泪的眼哀求地望向石六。 眼神对上,石六心如刀割,握着拳撇开了头不看她。 “啪!”何县令又拍案桌,再次威严道:“石宁氏,本官在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官威令宁氏吓破了胆,孤援无助的她开始不停磕头。 “农妇知错了!求大人开恩呐!农妇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会改的!我会改的!” 宁氏的认罪比众人想的都快,想来给小哥儿作证的人一个都没派上用场。 也是,人证物证俱在,她就算想否认都不行,事到如今,估计也只有求情这一条出路了。 见何县令不为所动,她就立马转身跪向石六和小哥儿。 “相公,相公!你帮我求求情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呜呜……还有小泽大夫,我真的错了,是我黑心肠,我跟你道歉,我跟你道歉!” 石六把害怕的儿子搂着,咬肌鼓动,凝望着她嘶哑道:“为什么?我自认待你不薄!” “呜呜呜,相公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宁氏哪敢说理由,只一味哭哭啼啼地道歉,石六痛苦地闭上眼。 小哥儿觉得可笑,“石夫人,你犯下的错可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抚平的,而且我也没看出你哪里知错了。” 宁氏猛地昂起头看向小哥儿,小哥儿冷嗤道:“你杀夫动机是什么?” 问题摆到台面上,躲避不了的宁氏想也不想就指向跪着的杜大壮,“我没想杀我相公,是他!是他怂恿我的!他说过有解药的!” 宁氏眼里满是恨意。 “是他跟我说,只要我去安康药馆闹事,我就能得好多好多钱!您也会给我钱……呜呜,小泽大夫,你们不是都没事吗?就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我真的知错了!” 小哥儿听完,嘴角挽起一口嘲讽的笑,眼底冷意浮漫出来,“所以,你拿到解药了吗?杜大壮给你解药了吗?” 众人皆看宁氏,尤其是石六父子,眼里还涌动着一丝期望,但宁氏却支支吾吾老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给了”。 这一刻,石六父子眼底的光彻底熄灭了。 众人唏嘘。 何县令脸色也不好 。 真是一个毒妇! 这时杜大壮也说话了,说他也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至于找上宁氏,是因为宁氏跟他兄弟是老相好,两人早就想弄死石六这个碍眼的人。 公堂再次哗然一片。 小哥儿与项炀对视一眼,便知他这边没问题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杜大壮已经被策反,只要把柳宝莲牵出,从一年前砸他摊子,到如今想让他背上命案,不管哪一条都会让人非常想知道这其中有着什么深仇大恨。 所以当杜大壮倒豆子似的,一股脑把这两件事说出来时,被他打个措手不及的冯师爷傻眼了,这两件事居然跟他爱妾有关! 不止他,谢家爷孙和张广鸿夫妇等都吓得不轻。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冯师爷压着嗓门道。 “草民句句属实啊县令大老爷!”杜大壮直接对何县令道,冯师爷脸一黑,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抢何县令的话。 何县令眼眸一压,先质问杜大壮之前为什么不说,又问他有无证据证明是柳宝莲差遣他去做的。 杜大壮避重就轻,说之前不说是因为犹豫不决,至于证据,他这边多的是。 他不但描述出自己是如何进出冯家的,还说了用剩的蛊虫放在哪里,何处弄来的,甚至拿出了柳宝莲给的银两,还有那些跟他一起砸场子的人也都拱了出来…… 当然,就算杜大壮没有证据,受小哥儿嘱托的项炀也会让他有证据。 冯师爷越听眼皮越跳得厉害,他警告地看着杜大壮。 可惜还没想好对策,小哥儿就扑通跪下了,对着何县令重重磕头。 “大人!草民恳求大人替草民做主啊!先有柳宝坤伙同书友造谣逼害于我,后有柳宝莲找人砸摊,如今又不惜拿他人性命陷害于我!这是草菅人命,是罔顾我朝律法啊!” 众人听了倒吸凉气,看向小哥儿的眼神是止不住的同情:惨,真的太惨了! “大人,小泽大夫为人心善,开个医馆都免费给人治病,结果却有人利用这让他身败名裂,若不能给小泽大夫一个公道,给石六小兄弟一个公道,以后还有谁敢行善积德?”张广鸿道。 这话说的妙,毕竟常年坚持行善的不就是他自己么。 虽说张广鸿做这些事也是为了积德厚福,但有需求的人也确确实实享受到了他的恩惠。 第376章 前缘(45) 有了张广鸿开头,绷着下颚一脸愠色的谢豫也上前作揖道:“张老爷说的极是,求大人替我师弟主持公道,将那柳宝莲捉拿归案。” 何县令觉得自己被要挟了,心里不痛快,可一抬头就见外面老百姓都在举拳呐喊严惩坏人,实在不能无作为,遂板着脸喝了一声肃静后,就无视冯师爷的眼神直接让人去冯家把柳宝莲抓来。 闻言冯师爷一口气憋在肺部不上不下,胸口也似被怒火灼伤,但他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官差听命离开。 随后何县令让小哥儿起身,再大刀阔斧地派出了两拨人。一拨去杜大壮家把用剩的蛊虫找来,另一波则是前往杜大壮提供的地点,将参与了的人缉拿归案。 这些人聚在一窝,在行动前小哥儿就已经让人守着了,还在他们饮用水里下了迷药,官差现在去刚好一网打尽,所以不用担心。 至于在医馆带节奏的两三人,知道杜大壮被抓后他们无非两选择,一是逃跑,二是回老窝告知兄弟事情败露,也就是官差现在去的地方。 这帮人就算抓到了,顶多也就是关上一阵,所以跑了两三条小虾米小哥儿无所谓,毕竟他是要钓大鱼的人,手里虾米够用就行了。 祝他们好运吧。 小哥儿垂下眼帘,眼角压住了眼底的敛艳光华,唇角也微不可见地勾了下。 看着这样的小哥儿,凌川凝眸,喉结滚动。一次又一次为他心动,为他无法自拔…… “大人!既然小泽大夫医馆的事暂告一段落,还请大人先替我那惨遭土匪血洗的主子一家主持公道啊!” 正在众人以为接下来是要继续盘问杜大壮跟宁氏时,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家下人就照计划开始他的表演了。 何县令眉一拧,揉额。 “剿匪不易,此事稍后再议。倒是你非说等小泽大夫过来了才能说出与山匪勾结,害林家家破人亡的罪人,如今小泽大夫人已在这里,你可以说出那人是谁了吧?还有证据一并呈上来,若是敢糊弄本官,本官绝不轻饶!” 何县令说完扫了项炀一眼,项炀面不改色,而林家下人又是一磕头,嘴里说:“就是给小的百个胆,小的也不敢戏弄大人您啊。” “哼,谅你也不敢,否则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威吓完林家下人,何县令又放缓语气,“说吧,是谁?而且为什么非要小泽大夫在现场?这跟他又有何关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除了知道真相的人,其他人已经懵圈了。 林家被土匪灭门的事不是秘密,他们都知道,但跟何县令一样,他们想不透这和小泽大夫有什么关系? 林家灭门要追溯到十几年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那会儿小泽大夫才呱呱落地吧? “大人,与山匪勾结,谋财害命,杀我主人一家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家主人抱养的孩子,林文斌!”林家下人悲愤道。 “林文斌?你说林家养子?胡闹!他不是也被山匪杀了吗?本官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跑到衙门撒野!” 何县令感觉自己被人愚弄了,横眉竖目,顿有发怒的预兆。 除了何县令,像张广鸿这些老一辈的人也都知林家死绝了,包括他的养子在内。 因为林家情况和张家有点像,抱养了孩子也是因为无所出,但他们后面喜得一子,再后来又因山匪一个都没了。 所以再听这自称林家下人的话,张广鸿就觉很不靠谱。 “大人!小的没有说谎啊!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活着!他顶替了另一个人的身份,不但活的好好的,还去迫害人家亲骨肉啊!” 林家下人大声道,说时还频繁转过头看向一旁缄默不语的小哥儿。 这眼神,这不言而喻的动作,让人不想往小哥儿身上做猜想都难。 冯师爷也眉心直跳,黑沉沉的眼来回审视小哥儿和林家下人,终与小哥儿目光对上。 对上那一刻,冯师爷脑子翁了一下,冷不丁想起来将被抓的爱妾,等等……难道是! “大人!林文斌就是现在的柳大志啊!柳家村柳大志,小泽大夫断了关系的父亲!”林家下人握拳挺胸道。 “怎么可能!”何县令惊愕,眼珠缓慢转动,看向小哥儿。 张夫人捂住嘴,“我的天!” 而张广鸿和谢家爷孙也都脸色大变,齐齐看小哥儿。 然而小哥儿却很平静,他腰脊挺直,就像一棵刚劲坚韧的青竹,冷傲又沉着地望向何县令,对周遭几乎凝为实质的视线视若无睹。 “大人,他没说谎,我今日本打算来公堂的,但是因为柳宝莲的陷害,宁氏给我家安康医馆抬了人,非说我家药吃死人,所以被拖住脚程……杀父之仇,虐待折辱之怨,赶尽杀绝之恨,我柳泽,非报不可!” 小哥儿一字一句说着,脸上没什么情绪,但两颗泪珠却沿着他脸颊滚落。 现场鸦雀无声。 小泽大夫这话这反应不就说明了他知道一切吗?难道现在的柳大志真是林文斌冒名顶替的? 众人细思极恐,胆战心惊,为之大骇。 不过要扮成另一个人可不容易,不光要样貌相似,体型也是如此,而且别人发现不了端倪很正常,但身为柳大志的父母呢?那么熟悉他的人也会认不出吗? 不应该啊…… 这些问题何县令都提了出来,小哥儿也如实回答。 小哥儿先说了自己为什么会对柳大志的身份起疑心,原故于自己意外听到了一些对话,所以才找了人去调查。 “调查结果和我听到的差不多,柳老太当初生的是双生子。大儿子被林家抱养,而小儿子,也就是我生父柳大志,则跟他们生活在柳家村。柳老爷子生性好赌,而我爹为人老实也木纳,就算不讨喜也替他擦了不少屁股。柳老爷子欠赌坊最大一笔钱无力偿还时,也就是我娘和我爹相遇之时……” 小哥儿冷冰冰地叙述着,没人打断他,尤其他说到一些需要证据的时候,项炀都十分自觉地呈上物证,至于人证,需要到也能一一申请带进来,再由何县令询问。 每件事每个时间点都对得上,在外边旁听的人堆里有那么一两个人在他们说到某件事时,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当时好像也在现场,回忆起来都震惊得不能自己,表示确实是这样子的没错。 说到最后林文斌的罪行已经铁板钉钉,甚至连柳老太这个老毒妇也不能躲过。 养育之恩不报便罢,还丧心病狂杀人一家,又为了回到常人生活竟伙同生父生母把亲弟也杀害了,还虐待甚至想逼死亲弟唯一血脉,简直十恶不赦!不可饶恕! 何县令脸变几瞬,唇缝紧抿成直线,整张脸阴沉如水。 这等狠毒可恨之人,决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只是尚未等他下达命令,让人去柳家村将这对恶毒母子抓来,冯师爷就厚着脸皮问小哥儿有无证据证明现在的柳大志就是林文斌,而不是他本人?毕竟两人这么像,可不能搞错了。 冯师爷顶风作案瞬间激化了众人心中的愤怒,谁人不知柳宝莲就是柳大志…啊呸!是林文斌的女儿,还处处针对小泽大夫,还好这次没让她得逞,要不然小泽大夫的处境不堪设想! 小哥儿没想到柳宝莲手段这么了得,到这地步了还能让这个自私自利的冯师爷替她生父诡辩。 呵,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既然柳宝莲主动送人头,他何不替原主收下,剩下的柳宝坤,不成气候。 “冯师爷,我知你不愿接受事实,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因为难以接受而改变的!就像我,就像林家那些枉死的冤魂,我们想接受吗?我们能接受吗?我们不想!也不能!换作你你能吗?” 小哥儿掷地有声,深吸一口气后又继续道:“既然你问我能不能证明,那我告诉你,我能!我要是连这证据都没有,我敢来公堂吗?我敢将他罪行公之于众然后打草惊蛇,让他先除掉我吗?” 他不停反问冯师爷,殷红的双目血丝丛生。 冯师爷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悻悻闭了嘴。 何县令也不满地看了冯师爷一眼,安抚小哥儿道:“小泽大夫,本官知你心中愤怒,稍安勿躁。来人,去柳家村把柳老太母子抓来,本官要严加拷问,绝不放过一个恶人。” 小哥儿又下跪。 “草民多谢大人。”一拜后直起身说:“大人,草民确实有证据能辨认出林文斌身份,一是他身上有胎记,比较特别,照顾过他的奶娘和林家下人都知道;二是他加入山匪,就必须在身上烙下印记,也就是刺青,这是匪窝的规矩,我让人打听过了,确有此事,刺青可去,切肤或灼毁。” 何县令点了点头,“本官知了,你且先起来吧。” 小哥儿不起,“大人,其实草民对另一件事一直抱有怀疑态度,不如大人也趁机查一查那件事吧,草民觉得和他家也有点关系。” 何县令目光一顿,看他眼神无比复杂。 至于其他人,大脑都快宕机了,居然还有? 何县令沉默了下,说道:“你且说说看,是何件事。” “回大人,是一年多前,柳家村的王麻子被人杀害一事。”小哥儿道。 何县令搜寻记忆片刻,终于有了印象:“是他……你为何会怀疑这事和他们有关?” 小哥儿回答:“因为当时王麻子三番五次上柳老太家要钱,像个无底洞一样,而仵作验尸的结果我也听说了,作案之人有两人。” 何县令手指敲击桌面:“嗯,继续。” 小哥儿又说:“王麻子正值壮年,一人勒住他脖子显然力气不足,所以另一人才拿东西砸他脑门,也正因脑袋遭受了重击,王麻子才失去了反抗的机会……说实话,在未知他们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时,我不曾怀疑过他们会对王麻子下手。但现在想想,他们连我爹,连我这个有点血缘关系的人都如此狠心,那王麻子呢?一个把他们当冤大头的王麻子呢?” 小哥儿贯会抛出问题,让对方自己思考,只要对方觉得他有理,便能无声无息把人拉入自己阵营。 何县令略加思索道:“照小泽大夫这么说,王麻子可能也是这对母子杀害的?” 众人皆以为小哥儿回点头说是,但小哥儿摇头否定了:“不是,柳老太她已经老了,人也瘦小,而我也说过王麻子他正值壮年,所以不管是让柳老太勒他脖子,还是举东西砸他,可能性一般。” 何县令身体微微往前倾,“哪又是柳家的谁?” “柳宝坤当时并不在柳家村,他在书院,所以首当排除他。而柳宝莲年纪尚小,且不说力道与身高,就是沉不得沉住气这点都不好说,毕竟杀人而不是杀鸡。” 小哥儿说着刻意停顿了下,对上何县令的眼。 “所以我怀疑这人是李氏,也就是林文斌的媳妇,柳宝坤兄妹生母。王麻子上门要钱时曾多次拿过柳宝坤做要挟,这在柳家村有不少人知道,大人寻人一问便知。就是因为柳宝坤是柳家三位长辈的心头宝,是他们唯一的根,他们尤为看重,结果王麻子却拿他来威胁柳家要钱,还说不给钱就毁了柳宝坤。” 小哥儿说得口干舌燥,停歇吞咽了下,才抛出最后一句话。 “所以,爱子心切的两人才会怀恨于心,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杀了。” 小哥儿头头是道,虽说是怀疑,但连杀人动机都挑不出问题,就很让人头皮发麻。 如果以上小泽大夫所言都是真的,那柳老太一家就有三个杀人犯,两个谋害未遂了,这也太可怕了吧! 何县令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怒,一巴掌拍在桌面上,连醒木都不用了,人也站了起身,“现在立刻去将那三人给本官押来!” 望着火冒三丈的何县令,冯师爷也无话可说,只能明哲保身,心道柳家人自求多福吧。 第377章 前缘(46) 此刻冯家。 柳宝莲正洋洋得意地享受着丫鬟的伺候,吃着贵人才能吃到的点心水果,高高翘起的嘴角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今日一过,她的心头刺终于可以拔去了,柳泽那个小贱人会彻底被她踩到烂泥里,永远都爬不起来。 “呵~”窃喜不已是柳宝莲情不自禁地低笑出声,帮她捏腿的丫鬟见了嘴甜地问她:“十五姨娘遇到什么喜事了?” “喜事?”柳宝莲柳眉一扬,笑道:“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有一家丁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嘴里还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十五姨娘!大夫人领着两个官差打这边过来了!” 听了前头的柳宝莲本不悦,刚想呵斥扫兴的家丁两句,结果一听到官差来,心里就猛地咯噔一下,人也噌地坐起了身,“你说什么?” 家丁喘着气重复道:“是官差,十五姨娘,是大夫人带着两个官差过来了!” 柳宝莲听完瞳孔骤然收缩,嘴巴都忘了合上。 难道他们失手了? “不,不可能的。” 她计划的那么周密,怎么可能会失手? 对,没错……不可能失手的,或许是因为别的事。 柳宝莲神色变了又变,手中帕子都拽变了形,强迫自己冷静后眼珠一转看向家丁,沉声问他:“你可有听到他们说为何要来我这?” “小的不知。”家丁摇头。 “妹妹不用问他了,我告诉你吧,你做的好事败露了,还是乖乖就范,跟官爷走一趟吧。”中干高亢的女音响起。 柳宝莲脸色一白,转过身来就见冯夫人带着官差走了进来,眼里闪过惊恐,但还是死不承认道:“姐姐真是爱开玩笑,妹妹都猜不出你在说什么。” 冯夫人一勾唇,没有再和她废话的意思,一抬手对边上两官差说:“官爷,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人,柳宝莲。” “多谢冯夫人带路。”官差道了谢之后,就径直走向柳宝莲,“柳宝莲,老实跟我们走一趟吧。” 虚张声势的柳宝莲慌了,开始往后躲,“我可是冯师爷的姨娘,你们想抓我,冯师爷是绝不同意的!” 一官差冷笑,对她是非常看不上眼:“要抓你的人是县令大人,你若有意见,自己跟他说去吧,带走!” 柳宝莲惊恐万状,死活不愿走,最后还是被两个官差强硬押走了。 冯夫人立在原地看着,直到柳宝莲的叫声渐消,她才冷哼一声,丢下一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走了。 柳宝莲被迅速押往公堂。 一进来就和小哥儿打了个照面,小哥儿对她微微勾唇,柳宝莲瞬间遍体生凉。 她仓惶撇开视线,却瞥到了跪地的杜大壮和宁氏:“!” “跪下!” 柳宝莲被压着跪了下去。 “啪!”何县令对柳宝莲第一印象很差,重重一拍醒木,声音巨响,就像打在柳宝莲身体似的,让她身体跟着狠狠抖了下。 “堂下可是柳宝莲!”何县令两眼珠往下,板着脸睥睨着柳宝莲。 柳宝莲害怕得浑身颤抖,眼睛下意识看向何县令边上的冯师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颤着音喊了声老爷。 闻言,何县令和冯师爷双双黑了脸,而小哥儿则暗暗咬唇,在憋笑。 这柳宝莲,脑子是锈透了吧?居然敢无视官老爷的话。 因为这点小细节,何县令对柳宝莲的态度是愈发冷酷。 “你可认得他们?”何县令指向杜宁两人。 柳宝莲哪会承认,“民妇常日待在家中带娃,足不出户,怎可能认识他们?不信您问问我家老爷。” 冯师爷:“……” 何县令侧头扫了冯师爷一眼,冯师爷立即回道,说后宅之事他也不是很清楚。 这关系撇得清清的,柳宝莲顿时一脸被伤透了模样,不敢置信。 何县令可不管这。 “还不承认!杜大壮,石宁氏,你们说!” 杜大壮遵命,把柳宝莲的计划全盘说出,宁氏也接着道,她现在是恨透了把她当棋子的柳宝莲,所以说到最后就大骂起她来,甚至想动手。 当然,动手是不可能的。 面对两人的指控,柳宝莲依旧不承认,磨着磨着,去找剩蛊和抓杜大壮同伙的官差就回来复命了。 关于蛊虫,谢家爷孙请求看了,衙门里请的大夫也看了,确实是同一种蛊没错。 至于杜大壮的同伙,总共八个人,小哥儿在他们当中看到了在药馆里带节奏的那三个,眼底笑意一闪而逝,不用想,应该是回去报信然后被项炀的人留下了。 这些人知道杜大壮什么都招了后都愤恨不已,但事到如今他们不想认都不行了,所以也都如实交代了一切。 柳宝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她没有,说这些人诬蔑她,甚至说这是小哥儿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因为小哥儿一直对她怀恨在心,所以报复她。 何县令没想到都铁证如山了柳宝莲还不愿承认,还倒打一耙把自己干过的事往苦主身上推! “好,很好!来人,给本官重打十五大板!本官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 “不!大人饶命啊!民妇真没有做啊!民妇冤枉……” “冤枉?你是说本官冤枉你吗?打!给我重重打!”何县令冷笑连连,他还不信治不了她了。 柳宝莲被拖了出去,押到长板凳上,她恐惧得扯开嗓门大喊:“老爷!老爷救命啊!老爷救救我……啊!” 啪—啪—啪…… 板子一个接着一个落在柳宝莲臀部,痛的她哇哇大叫,鬼哭狼嚎,煞白着脸连连求饶。 小哥儿冷眼旁观。 打完之后柳宝莲被官差拖了进来,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地上。 何县令又问:“柳宝莲,你可知罪?” “……知,民妇知罪……”柳宝莲半阖着眼虚弱道。 “是不是你让杜大壮找上石宁氏?让她给石六下蛊的?” “不,不是……我只让杜大壮找个快病死的人,是他……是他说他有个人选。”柳宝莲转过头,手指向八人中的一人。 第378章 前缘(47) 小哥儿一看,居然是带节奏中的一员,顿时悟了,这位应该就是给石六带了绿帽子的那一位,啧啧啧。 果然,再看石六,他已经双目赤红地瞪着那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不过不管如何,能早点知道也好,至少保住了一条命不是?小哥儿心想。 柳宝莲既然认了罪,这帮人相应处罚也就下来了。 柳宝莲谋杀未遂,因没真伤及人命,所以不能施以绞刑,更不能问斩,但情节严重,所以判徒五年,赔偿小哥儿百余两。 小哥儿对此没意见,让柳宝莲一个习惯了富人生活的人去劳役,才是最痛苦的惩罚。 柳宝莲听了后,人就直接晕厥过去,被人带了下去。 杜大壮他们也是。 又因柳老太他们没那么快抓回来,所以暂时停堂候审。 何县令一离开,冯师爷也铁青着脸脚步生风地走了。 望着他背影,小哥儿笑了,毕竟柳宝莲补偿他的钱,十成十是要他出了。 “师弟,你……没事吧?”谢豫走了过来,关心地问。 谢老爷子也是愁苦脸,心疼地望着他:“孩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就连张广鸿夫妇也是如此,特别张夫人,居然哭了。 小哥儿对他们笑了笑:“我没事,真的,刚开始那会确实很难过,不敢相信,但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的,而且我很快就能报仇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辛苦你了,孩子。”谢老爷子道。 小哥儿摇头说:“不辛苦,其实这里面大部分功劳还是得归功于项老板,是他帮助了我,要不然就凭我自己,估计什么都干不成。” “是该好好谢谢人家。”谢老爷子说罢转身去跟项炀道谢了,他一过去,小哥儿和其他人也跟着过去。 项炀摆手表示不必客气,说他也不过是看不过眼,同情小哥儿云云。 期间他和小哥儿短暂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哥儿很满意,毕竟要是说出他是花重金请的人,别人肯定会怀疑他钱的来源,然后追根问底。 虽说项炀这边也会怀疑,但这人还是比较有职业操守,不会多问,只要有钱就行。 当然,对方若去查也能知道他是卖药材来的钱,但他也没少进别的山,甚至还在小院里种了一些,所以也不怕对方想到哪里去。 柳宝莲落网,安康医馆沉冤得雪,在小哥儿要和他们出去吃点东西时,石六就带着儿子过来再次跟他道谢。 小哥儿收下,劝他两句。 石六受的打击很重,但想想小泽大夫比他还可怜,便应下了,然后抱着儿子离开。 小哥儿也出去。 只是他一出去,就被不少人围住了,他们叽叽喳喳, 也是,在知道安康医馆药会吃死人是被人陷害,又亲眼目睹了哥儿的厉害之后,他们都担心像张广鸿说那样 医馆这段时间不免费了。 小哥儿说不会,以前说怎么样接下来就怎么样。 也有人想请小哥儿帮他们看病的,但都被小哥儿推给了黄大夫,说黄大夫是个很厉害的大夫,让他们相信他。 总之出去一趟,小哥儿是头回体验到了被追捧的感觉。 另一边。 官差要去柳家村抓人,由于路程远所以一路快马加鞭,等他们进村直奔柳老太家时,柳老太刚咒骂完小哥儿,开始埋怨起柳宝莲。 说她这个月没给家里送过肉,还说要不是坤儿,她能攀上高枝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么,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过得好了,就不管娘家死活了…… 窝在家里不干活的柳宝坤听了这话后眸光闪烁一下,阴沉着一张脸没反驳他奶的话,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柳老太一张嘴说个没完,骂完这个说那个,说完那个又骂另一个,活似天底下没一个好东西。 哦不,至少柳宝坤还是。 “坤儿啊,等下你去田头给你爹娘送点吃的,中午让他们别回来了,干完活再回来。”柳老太温声道。 柳宝坤一脸不情愿,“我不想去,让他们自己回来吃不好吗?” “哎呦啊乖孙啊,他们要是回来,地里的活今天怕是要干不完,你就去一趟,很快的啊。”柳老太半哄道。 柳宝坤拉着脸抿唇不语,眼神也是厌烦,心想着改天必须进城一趟。 没过多久,他家门就被人重重敲响了,此时柳老太正在灶房里头热饭菜,所以柳宝坤心烦地去开了门。 他张着嘴刚想说话,却在看清来人后傻眼了,官差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 官差赶时间,问清楚这是不是柳老太家后就冲进去抓人了,被抓的柳老太也是懵的。 发现有两个不在,遂盘问吓破胆的柳宝坤。 柳宝坤说了,但官差不认得路,所以逼他带路,要不然连他一起抓。 柳宝坤只能乖乖带路。 而柳老太则一路嚷嚷,最后被听得烦躁的官差拔刀威胁,瞬间噤了声。 林文斌和李氏是在田头被抓的,不少人看见。 抓到要抓的人之后,官差们就带着他们匆匆离开。 在村东头附近遇上了特地赶过来询问情况的柳正,官差本不想理会,但柳正是村长,所以就简单地说了几句。 柳正听了后大惊失色,瞪直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望向正被推上车的柳老太三人。 “老村长,我们赶路,就先走了。” 官差见他们被押上马车后,说了一句也翻身坐上马背,走了。 柳正愣了好一阵,别人问他他也不说话,回过神人火急火燎跑回家,然后飞快把事和老伴说了,表示自己要立即进城一趟。 柳正媳妇哪坐得住,她把金宝交给小柳氏,交代两句也跟着走了。 所以小哥儿见到柳正夫妇的那一刻,也微微怔了下。 柳正媳妇一见他,眼泪就又落下了,抱着他哭,嘴里喃喃可怜的娃啊。 见他们这反应,小哥儿猜他们应该是知道了一切,反过来拍了拍老妇人的背,“奶奶,我没事,你别哭啊。” 第379章 前缘(48) “怎么会没事呢?”柳正媳妇放开他退开一些,微微仰头嗓音沙哑道:“你这孩子,什么都憋心里不说。” “是啊。”柳正也佝偻着身体凝望着他,混浊的眼里是不尽的悲哀与愧疚。 “泽哥儿,我这个做村长的很失职,明明芸丫头在的那会柳大志人不错,结果你娘一走他就那样待你,我竟没发现丝毫不对,以为那是有了新媳妇的缘故,也总以为只要到适婚年龄,嫁了人就好了……” 柳正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好似喉咙里卡了石头。 “不是的爷爷。”小哥儿严肃地否认了他的话,“爷爷,你可不能这样想,这都是坏人的错啊,要不是你们,我这条小命早就被他们磋没了,还有那日也是你把我抬了回家,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 小哥儿本想安慰柳正的,但是柳正反而更加难过了,最后谢老爷子和同样闻讯而来的窦婆婆也说了几句,才勉强安抚住两人。 是啊,坏人做的事,为什么好人却要因为自己的不足而难过呢?明明已经尽力了。 因为太善良了。 小哥儿自问自答。 既然林文斌他们已经抓来了,那他也该进去了。 公堂之上,站着的小哥儿和跪地的柳老太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哥儿神情冷漠,高高在上死地睥睨着他们,而他们则一脸愤怒地瞪着小哥儿,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模样。 “你个白眼狼!狼心狗肺!不念亲情就算了!居然还敢诬蔑我们!果然是万人枕的贱东西……” 柳老太唾沫横飞,说到后面什么污秽不堪的语言都用上了,听得众人恨不得砸她臭鸡蛋,这嘴太臭了,居然敢诋毁他们人俊心善的小泽大夫! 何县令也没见过这么臭的嘴,当着他的面都敢这样,当即让她闭嘴,否则掌嘴。 柳老太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包,何县令威喝后就屁都不敢放一个了。 倒是小哥儿,他依旧站的笔直,像出淤泥而不染的青莲,任何污秽的东西都伤不了他分毫一样。 接下来,何县令就开始审问林文斌,林文斌当然不认。 可是不管是林文斌与山匪勾结杀害林家一家的事,还是他和柳老太一起谋害柳大志替之的事,都铁证如山,所以他们不认都不行,最后双双被判了秋后问斩。 至于王麻子被害一案,由于林文斌和李氏咬死不承认,所以不能定案。 但何县令不是傻子,李氏在公堂上没藏住的情绪早就被他看在眼里,所以又怎能轻易放过?于是下令暂时关押了李氏,择日再查。 退堂后,何县令把小哥儿单独留了下来,柳正夫妇虽然很担心,却也不敢违背何县令的命令,遂和小哥儿说了句在外面等他,就出去了。 “不知大人留下草民,是为了何事?”当现场只剩小哥儿和何县令两人时,小哥儿主动问道。 何县令端量小哥儿两眼,突然叹道:“小泽大夫好手段啊,本官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掌控全局,本官都被你牵着鼻子走。” 小哥儿丝毫不觉惶恐,坦然自若道:“大人误会草民了,草民区区一哥儿,哪有那个胆?是大人您有一颗慈悲为怀的怜悯之心,有一颗为民着想之心,草民才敢道出实情,寻求大人的庇护。” 何县令登时被他的马屁拍得开怀大笑,庄严肃穆的氛围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泽大夫能说会道,心思缜密,若为汉子定有大作为。” 小哥儿眉眼一低,“大人过誉了,草民知足常乐,并无高远志向。” “好一个知足常乐。”何县令点了点头,继而又深深看小哥儿一眼,沉吟道:“小泽大夫,本官认为你的怀疑是对的,王麻子的死因。” 小哥儿抬眸,“大人留我是为了此事?” “正是。”何县令也不再拐弯子,“不知小泽大夫可有良策?让他们认下罪行。” “大人抬爱,草民定当好好思考。”小哥儿微微蹙眉,说罢就转动眼珠,若有所思。 何县令也没打搅他,沉默坐在一旁看他。 过了片刻,小哥儿神情忽地一亮,眼里迸发出璀璨的光辉,然后对何县令恭敬地说:“大人,草民想到了一计,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哦?你且说说看。”何县令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想到了。 “大人,不防我们就给他们演一出冤魂索命?” “冤魂索命?”何县令目光微顿,定定凝视着小哥儿。 “没错。”小哥儿点头,“常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若真是杀害王麻子的凶手,定会为此恐惧,然后露出破绽。” 何县令神思两秒,直呼妙哉,又赞了小哥儿两句,便追问详细计划。 小哥儿依旧回了句不敢当,毕竟这真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借用了别人的。 随后才分析目前情况,说林文斌的罪行已定,他极可能会力保李氏,这出戏恐怕对他作用不大,所以要攻破心房的人最好选择李氏。 而冤魂的扮演者,就得找个和王麻子外形相似的人了,到时候打扮打扮,上点妆,再给李氏喂点药让她人半梦半醒状态就好了。 何县令听完后直接拍案,说就照小哥儿说的做,后续还需要他,所以他估计得往衙门多跑几趟了。 小哥儿微笑着说:“愿意为大人效劳。” 小哥儿一出去,就被柳正媳妇拉着问有没有事,在小哥儿表示自己没事后,她又压低声问县令大人找他做什么。 小哥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就转移话题说他肚子饿了,想回家。 柳正夫妇一听就不再追问了,无论他们是知道小哥儿有意岔开也好,不知道也罢。 又过数日,一个惊魂之夜在李氏所在牢房上演。 吃了药的李氏头晕目眩,在见到“王麻子”向她索命那一刻直接破防,边躲边大叫不要过来,整个人被恐惧支配。 “王麻子”鬼脸狰狞,照台词质问李氏为何要杀他,说他死的好惨呐,他要她赔命。 第380章 前缘(49) 李氏躲在角落里无处可退,都吓尿了,先说不是她,后又说她不是故意的,再往后就开始甩锅,说都是林文斌的主意,让他去找他去。 李氏认下之后,何县令和小哥儿就走了进来,昏暗的牢房里多了火把,瞬间亮堂起来,而那位扮演者也不再作怪,退到一边。 发觉不对,头发凌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李氏茫然抬起头,看清何县令那张包公脸后,一口气险些接不上来。 她张大嘴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珠微移,与何县令身旁的小哥儿对上视线。 小哥儿嘴角一勾,对她笑了。 “李氏,王麻子果然是你和林文斌杀害的!来人……” 后面的话,绝望的李氏一字都听不进去,任由官差拉着她画了押。 小哥儿见没他的事了,就向何县令请辞。 夜色浓浓,秋天的夜晚微凉,小哥儿一人在街道上走着,背影被拉的老长。 忽然他一顿,仰起头遥望天边说了句:“柳泽啊,这种程度的,应该可以了吧?” 怎么不可以? 凌川凝望着他无声道。 隔日就传出了昨晚夜审李氏的事,老百姓听说了县令老爷是这般审人的后,都竖起大拇指夸上几句,说县令老爷真是聪明绝顶,英明神武啊。 对此不光小哥儿乐见,父母官形象瞬间高大起来的何县令也开心得不得了,尤其是知道小哥儿不想居功之后。 柳老太一家三个被问斩,一个被发配去当劳役,最后就剩柳宝坤一人。 但是他家人恶事做尽,就连他也曾让人造谣害过柳泽,并不无辜,所以当柳家被县令下令归还小哥儿后,他就被赶出了柳家村。 身无分文,连乞丐知道他是谁后都忍不住吐口水,狠狠踹上几脚的柳宝坤只能逃离清河县,去了个无人认识的地方。 可惜他本就被柳老太他们宠坏了,不仅五谷不分,还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懒蛋,所以不用小哥儿出手,他也过得非常不好。 一切尘埃落定,小哥儿付了项炀尾款。 项炀迟疑一下还是收了。 两人合作一年,项炀也被小哥儿的魅力折服,所以他在凌川这特大号醋缸面前跟小哥儿示爱了。 凌川咬牙切齿,恨不等将人家身体瞪出个洞来。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总有人觊觎他的小哥儿! 小哥儿婉拒了,说只当项老板是朋友,没有超出友情以外的感情。 项炀还想再努力,但见小哥儿依旧不为所动后,也就作罢了,还无奈地笑着说不知怎样的人才能入他法眼。 闻言,一旁的凌川微扬下巴道:“当然是我这样的。” 项炀清楚自己和小哥儿成不了后,又退回了朋友界限。 小哥儿并没有再找到他帮忙,但有一日,他的手下还是给小哥儿送来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柳宝坤死了,说是和乞丐抢地盘被群殴了一顿,瘸了一条腿,再后来没熬过寒冬,饿死在一个破庙里……当然,这都是后来话了。 柳老太一家被斩了后,小哥儿日子渐渐恢复平静,但也格外充实。 他的安康医馆生意很好,所以不得不多请了两个大夫,这也得益于那波广告打的好。 对此,总怕他钱不够的柳正夫妇也放下了心。 又是一日,小哥儿自己在家里做了蛋糕,特地给谢家送些过去。 他去了之后才知道谢家来了位贵客,是虞书澈带过来的,那人气度不凡,即使普通装扮也让人觉得矜贵而不可攀,瞧着和虞书澈关系很是亲密,应该是恋人。 小哥儿见有客在,并不想继续打搅,但对方似乎知道他,还主动跟他说话了。 男人一说话,熟悉的腔调就让凌川瞳孔蓦地微缩,尤其是谢豫也开腔之后。 不用怀疑,现实里抓走赵熙儿的被称做九爷的男人,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凌川神色复杂,凝眸似有所思,皱紧的眉头隆起,暗道这男人到底是谁? “在下陆九,是谢豫兄朋友,你的事也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和阿澈说的一样,心灵手巧,有勇有谋。” 上来就被陌生人夸了一顿,小哥儿感觉怪怪的,但还是礼貌地表示过奖了。说自己除了会捣鼓点吃的,也就学学医了,关于将林文斌他们绳之以法的事还是仰仗了项老板。 期间窦婆婆把蛋糕分了吃,虞书澈吃了一块,喜欢得眼睛都亮闪闪的,说他没有夸大其词,小哥儿这手艺确实了得,不但种的葡萄好吃,做的糕点也很好吃。 见他们吃的香,仍没想出陆九真实身份的凌川也想吃,可惜吃不到,心想等回去了一定让小哥儿给他做些尝尝。 小哥儿在谢家坐了一阵后,就先告辞了。 这一走,一人一虚体都以为不会再见陆九。 结果没出三日,谢豫就带着陆九和虞书澈上门。 小哥儿诧异,凌川亦是如此,总觉得无事不登三宝殿。 果然,短暂的寒暄之后,陆九就道明来意,说小哥儿大才,想把他留在虞书澈身边,问他愿不愿意跟他们走。 小哥儿挺无语的,幽幽看了眼谢豫,然后对陆虞两人道:“虽说你们是我师兄好友,但我一不知你们来历,二不知你要我留他身边做什么,总觉得不靠谱呢。” 小哥儿一脸‘你们看我像傻子吗’的表情。 陆九听了笑了。 虞书澈也笑。 谢豫哭笑不得,“我又不会卖你,师兄都信不过?” 小哥儿眉梢微挑,“我要说不信你会打我吗?” “我哪敢,我要是敢欺负你,爷爷奶奶估计要拎着拐杖打我才真。”谢豫无奈道。 小哥儿“哦”了声,又看回陆虞两人,“抱歉,虽然不知二位为什么选择我,但是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享受现在的生活,所以不想跟你们走。” “拒绝得真快。”陆九叹气,“如果我告诉你,只要你跟着书澈,以后荣华富贵可享受不尽呢?” 说罢他就敛去眼底的笑,审视着小哥儿,凌人气势倾泻而出,不是普通人该有的。 凌川眯眼,眸色一沉。 第381章 前缘(50) 啊,拿气势吓唬人呐,真令人不爽呢,小哥儿面不改色想着,黑亮的眸子淡然一瞥,对陆九慢条斯理道:“荣华富贵么?”说着又笑了声。 “陆公子,我不否认人人都想荣华富贵,毕竟没有哪个人会喜欢过苦日子的,但是这钱嘛,还是自己赚来的花起来逍遥自在。” 两人四目相对,氛围一时冷凝。 几息之后陆九忽地笑了,“小泽大夫果然很有胆识。” 小哥儿扯出一抹淡笑,“陆公子何出此言?你既然是我师兄朋友,也只不过是询问了我的意向,而我也是平心而答罢了。” “我就说他不会同意,这回死心了吧。”谢豫给自己斟了些茶水,又道了句:“泽哥儿你别放心上,我这朋友不会强人所难的。” 小哥儿应了声表示不会,又转睛望向虞书澈,“虞公子要走了吗?” 虞书澈点头,“过两日便走,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在尝到小泽大夫的手艺了。” “虞公子若是喜欢,我这里有些能存放好一阵的小零嘴,可以带些走。”反正人是不可能跟你走的。 像是听出小哥儿的潜台词,虞书澈有些惋惜,“那就多谢小泽大夫了。” 因小哥儿态度坚决,从一开始就拒绝彻底,所以他们也就没有说出真实身份的必要,但他们接下来拿出的一个物件还是让凌川有了猜测。 “小泽大夫,这个你且收着,就当是这段时间对阿澈的照顾,以后或许会用得上。”陆九拿出来一枚令牌,上面刻了“瑞”字,周边竟是栩栩如生的四爪降龙。 谢豫表现得有些震惊。 小哥儿垂眸瞄了令牌一眼,便不动声色地收下了。 瑞,四爪龙……凌川脑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与之对应的人来,那就是当朝存在感比较低的病弱王爷,闲王乔瑞承。 闲王排行十九,先皇驾崩时还在一妃嫔肚子里,像这种情况是不会放任他活下来的,只是没想到毒死了生母,肚子里的孩子却顽强地活了下来,还早产了。 虽说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先天不足体弱多病,听说是走几步都会咯血的人。 一次毒杀不成,新皇又刚刚登基不能留口舌,在确定此子已废后遂假仁假义请国师卜算,取名瑞承,号封闲王。 现实中凌川与这位鲜少出现在众人眼中的闲王没什么交集,之所以会有所了解,也是因为这里的“自己”。 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瞧着气血十足的闲王也不是真的病弱,想来那些说他随时都会一命呜呼的传言也多半是他自己刻意弄出来的假象。 也是,一个和皇子们年纪相仿的王爷,若样样出众,身体也好,皇帝估计第一个除的可能就是他。 就像小哥儿跟他说的,龙椅只有一把,人人都想坐,那么已经坐在上头的那个也很不安心啊,随时都怕被人一脚蹬下去。 而眼前这位闲王,一看就是个野心勃勃的男人,不可能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 “既然小泽大夫无意,夜已晚,我与阿澈就不打扰了。”事也说了,令牌也给了,又喝了一杯茶之后,陆九和虞书澈就要走人了。 小哥儿转身给他们装了一篮子东西,瓶瓶罐罐,也有些是用油纸包着的,都是些他闲暇时自制的小零嘴。 虞书澈想伸手接,却被陆九先一步拿过,“我来拿就好。”然后对小哥儿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小哥儿也微笑着回了一句。 送走了三人,小哥儿大门一关后就开始拍胸口,边往屋里走去,“真是大有来头啊,差点吓死小爷了。” 与他齐步走的凌川见他这反应愣了下,继而轻笑出声:“方才表现得那么镇定,我还以为你不会怕。” 小哥儿听不见,自我安慰几句人就到了屋里,他重新拿出令牌看了又看,决定改日再问问谢豫好了。 不过最后是谢豫先找上他,也就是第二天。 谢豫跟小哥儿说了两件事,一是让他把令牌收好,莫要丢了也莫要随意拿出来。 二是剿匪之事,这事是陆公子主张的,也就是闲王,当然,小哥儿目前也只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身份不清楚。 说山匪行径恶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是个祸患,所以势必除去,何县令那边已经交代好了,到时候由他出面,有些事可能会用到小哥儿。 听闻是要惩奸除恶,小哥儿当然义不容辞…… 看到这里,凌川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收到的情报是那么的不详,原来是有人做了遮掩…… 日子如白驹过隙,弹指间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 凌川依旧形影不离地跟着小哥儿,不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段时间的流速加快了。 经过努力,小哥儿医术有了很大的提升,而安康医馆也成了清河县有名的医馆。 小哥儿不但医馆经营得不错,还把柳家推了,建了个学堂并请了夫子,还每月从医馆利润里抽一些当补贴,所以束修不贵,普通孩子也上的起。 现在在柳家村提起小哥儿,是个人都会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对其夸赞连连。 其中最开心的莫属柳正夫妇了,别人都说他们家是抬了个金疙瘩回家,不光会赚钱,还孝顺。 柳正夫妇也是这样想的,若说美中不足,那就是媒婆上门一个又一个,门槛都快踩平了,小哥儿依旧不松口。 凌川:拒绝的好! 除了小哥儿的事,凌川也关注了柳盈盈的动向,毕竟她和顾温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顾温琅又牵扯到了现实里的赵熙儿。 这一关注就不得不提到柳玉,借用小哥儿的话,那就是他这棵小白菜到底还是被谢豫那头猪给拱了,所以跟谢豫去了京城。 知他要去京城,柳盈盈便托他帮忙找一下人,不用质疑,这人就是顾温琅。 柳盈盈已经等了八年,这是她最后一次尝试了。 小哥儿也知道,所以时常叹息,一个两个的都这样。 叹息归叹息,却也不能左右人家想法,再后来小哥儿有了走动的心思,便打着进货的名头四处游玩。 第382章 前缘(51) 也正是如此,在小哥儿想看看京城繁华时,意外捡到了重伤的“自己”。 时间又重合了,后面看过的都一晃而过,直到小哥儿被迫透露空间,答应跟“自己”走,才又缓慢下来。 凌川已经明白操控者的意图,只有看完一切才能离开。 小哥儿借用空间带着“自己”躲过重重眼线,一路安全到达清河县。 等小哥儿先跟柳正夫妇通过气,准备好一切之后,就领着“自己”去见他们了。 还真应了当初那句话,有钟意的人了就带回去给他们过过眼。 而两位老人已经从小哥儿口中知道了“自己”本是柳家村人,所以也清楚“自己”是哪一个。 一见到“自己”,他们就非常热络地嘘寒问暖,问他近几年过得怎样。 “自己”回答说挺好。 柳正媳妇重复了两句那就好,然后笑着打趣小哥儿,说他千挑万选最终还是挑了柳家村的小伙。 小哥儿有些害羞,但还是接了话,说这就是缘分,千里姻缘一线牵,既有缘分,红线兜再远也会把人给他捆回来。 小柳氏听了哈哈大笑,说他这话怎么把自己说的跟个土匪似的,强抢良家汉子啊。 小哥儿嘿嘿笑,兴致上头还真跑去调戏“自己”,问“自己”被绑了有何感想,而“自己”笑着回了句荣幸之至。 凌川看得眼酸心酸哪哪都酸,为什么非要他看小哥儿和“自己”甜蜜蜜? 凌川心塞,但不妨碍“自己”轻易被柳正一家接受。 柳正夫妇询问了“自己”一些事,“自己”也如实回答,但将军这层身份搁当下并不宜提起,对他们来说,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就照之前和小哥儿捏造好的身份来说。 说他从战场上退下后就靠战友找了份镖局的活,干了几年,目前大小是个副镖头。 听到这两位老人不免担心起来,毕竟走镖有些危险。 “自己”跟他们打包票说不成问题,而且他已经跟小哥儿商量过了。 闻言,两个老人面色迟疑,终还是点了点头,说你们俩心里有数就成。 话说到这份上,又回想之前小哥儿跟他们说过的话,两位老人心中隐隐明白,小雏鹰长大后会飞向天空,所以也将要飞向他的归宿了。 “凌川啊,以后你可要好好待泽哥儿啊,那孩子太苦了。你别看他这人要强,其实越要强的人,有时候这心越软,要是他钻牛角尖了,你多担待着点,也别嫌奶奶多嘴。”柳正媳妇道。 “奶奶,我会好好待泽儿的,你和爷爷放心。” 柳正媳妇满意地点点头。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相信你。说起来你也算我们看着长大的,那时候苦,你比任何人都坚强,有责任心,我到现在都忘不了你跑上山给你娘摘药的事,阿正你还记得不?” 她说着转头问柳正,柳正也无奈笑了下,“当然记得,那时候你也才七岁吧?” [凌川]点头应了声,“也多亏我师傅,不然我估计要葬身兽口了。” “你师傅啊我也有些印象……”柳正媳妇追寻着记忆徐徐说了很多,慈祥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像无限感慨。 凌川听着,也有些怀念记忆中的人,就像昨日乍现,却又很遥远。 既然说到了老一辈,那定然也会提到自己的母亲。 他娘也是逃荒来到柳家村的,那时他爹娘生活的地方环境恶劣,所以一路南下。 只是他爹一路劳苦,他娘也病痛缠身,他也还小,所以很多事都顾着他和母亲。 最后他爹在路上没了,他娘拖着病体,咬牙带他继续南下,一路奔波终来到柳家村。 本以为日子会变好,哪曾想没过几年柳家村也大旱…… 说到这些,两位同样熬过来的老人又是一阵叹息。 絮絮叨叨的,自然而然便说到了他母亲给他寻的那门亲事,那个未过门就死了的人,说实话,不管是哪个他都没什么印象。 但现在两位老人家要说起,他倒挺好奇他们想说什么的,难道是因为别人说他是“煞星”一事? “你阿娘走后,你走的匆忙,有些话也没来得及跟你说,没想到你和泽哥儿看对了眼,老头子还有机会说上两句。”柳正道。 [凌川]:“爷爷你说。” “当初那人意外身亡后,没多久你娘也去了,村里有些人吃太饱闲得慌,说了很多不中听的话,唉,虽说重提这些不太好,但是我把泽哥儿当亲孙子,也认同你这孙婿,所以更想告诉你,那并不是你的问题,如果它还是你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就放下吧,以后和泽哥儿好好过。” “……嗯,谢谢爷爷,我没把那事放心上。” “没放心上就好。”柳正笑道:“对了,关于泽哥儿和严海的事,我觉得也很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对,这个得说,凌川啊,你是不知道泽哥儿他胆子有多大。”柳正媳妇也道。 [凌川]眉眼一凝,目光冷冽,“严海,是抛弃泽儿的那个负心汉吗?”一副要打人样。 凌川:呵,你就装吧,明明小哥儿已经跟你说了是假夫夫,结果还跟二老装上了。 “不是不是,你且先听我们把话说完。”柳正媳妇连忙否认。 [凌川]应了声:“好。” “其实小哥儿和严海不算真夫夫,当年泽哥儿因为不想被官配,所以就和严海那小子做了交易,离合书还是在成亲前写好了,关系也就维持了一个月,还是结束了才告诉我们。” 说到这柳正媳妇还有些嗔怪小哥儿的先斩后奏,柳正亦是,但[凌川]却先是惊愕,然后笑了。 他说,“我不介意泽儿嫁过人,但是我很在意他有没有被人欺负过,他那么好……不过万幸没有,谢谢爷爷奶奶告诉我这些。” 这话真是说到二老的心坎里去了,他们眼底的笑意更甚。 “这个你知道就好,这家里也就我和阿正知道。” “嗯,我不会四处乱说。” 凌川:……… 第383章 前缘(52) 当小哥儿从灶房那边过来时,刚好听到柳正夫妇开怀的笑声,进来见“自己”和他们相处得不错,笑着说: “爷爷奶奶,你们跟阿川说什么开心事呢?我在外边都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你这哥儿,居然还偷听墙角,怎么?还怕爷爷奶奶把人吓跑不成?”柳正媳妇调侃小哥儿一句。 “才没有。”小哥儿疾口否认,边走向“自己”道:“我这是光明正大地听,你们声音那么大声,没靠近就听见了。” “是是是,就你耳朵灵敏。”柳正媳妇回了嘴,又道:“天聊得差不多了,凌川好几年没回村里,你带他走走吧,还有凌川啊,你家太久没修葺了,估计住不了人。” [凌川]回她:“奶奶放心,我已经找好人去修缮了,暂住不成问题。” 柳正:“那就好。” 接下来日子,“自己”便在收拾好的家中住下。 而小哥儿也时常两边跑,基本是商量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走前要安排好哪些事,要如何跟柳正夫妇说明等等。 对于“自己”的回来,还成了小哥儿未婚夫婿这件事,有不少人扼腕,特别是那些打小哥儿主意的人,很不甘心。 尤其是“自己”煞星名声再次传开后,还有人特地跑去找了柳正夫妇,让他们劝着小哥儿点,莫要被“自己”祸害了。 这么触人霉头的话听得柳正夫妇脸一黑,当即板着脸送客,扬言以后谁再胡说八道找人不痛快,就休怪他们不顾乡亲之情。 那人闻言灰溜溜走了,其他蠢蠢欲动的人见状也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免得自找难堪。 小哥儿听闻此事后,笑着用手肘撞了撞“自己”,笑眯眼问“自己”有没有感受到威胁,毕竟他可是很抢手的。 “自己”说看见了,发誓以后一定加倍对小哥儿好,好到他的眼从此看不见别人的好。 小哥儿嘿嘿笑,说他看好“自己”,让“自己”加油。 凌川:…… 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两人都老大不小了,那成婚事宜也就成了必提的话题。 柳正夫妇说小哥儿苦尽甘来,所以想让大办一场,让他风光出嫁。 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婚事大办是不太可能了,小哥儿也知这点,所以说一切从简就好,此外他还跟柳正夫妇提了将要离开的事,说想把药馆和学堂交给柳正。 柳正夫妇一听那还了得,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们说安康医馆和学堂都是小哥儿的心血,怎么能说拱手让人就让人呢,到了后面甚至有些生起气来。 其实管理不是难事。 医馆的药材有固定药材商供货,医馆内的账房和大夫还有伙计们也都各司其职,就连学堂那边也交代了医馆账房务必记得拨款。 之所以交给柳正,除去他对自己好和对原主有恩这一点外,主要还是因为有村长这一层身份在,他对这个村子感情深厚,也有威望,学堂能不能一直办下去他比任何人都看重。 所以比起转手卖掉,小哥儿觉得留着更好些。 “爷爷奶奶你们别气,我只是目睹了京城繁华,很想跟阿川去闯一闯,医馆和学堂我都交代清楚了,他们知道要怎么做,爷爷你只需过过账目,收收钱就好了。” “你什么时候去京城了?”柳正眉毛竖起,气呼呼地瞪了小哥儿一眼。 不打自招的小哥儿欲哭无泪,这关注点还真是…… “还有,什么叫过过账目收收钱就好了?老头子我图你钱了吗?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柳正声音都拔高了。 “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且听我说完。” 柳正冷哼一声,“不用说了,自己的生意自己管。” 然后又很不悦地瞪向“自己”,语气格外严肃道:“凌川,你要走镖我们没意见,毕竟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但泽哥儿总不能为了跟你走这些全都丢掉吧?要把生意做成他那样的也不容易。” “自己”:“我……” “爷爷,这不关阿川的事,是我自己的主意,你们也知我主意大。”小哥儿声音改过“自己”的。 “主意大还有理了?” “爷爷~”小哥儿可怜巴巴,软的不行那就来更软的。 “喊出花来也不同意。”柳正努嘴道。 “是啊,不管怎样我和你爷爷是不会收。”柳正媳妇也态度坚决道。 小哥儿两肩一垮,两条眉毛也耷拉着,“要不这样吧,爷爷你帮我看管,咱们一码归一码,每月有月钱。” “不……” “听我说完,爷爷,这事我考虑一个多月了,真不是随随便便做的决定。”小哥儿截断了柳正未说完的话。 见小哥儿多次想说,柳正夫妇总算愿意听一听。 于是小哥儿就说他不想把安康医馆转手他人,主要是想让学堂有保障,让柳家村的小孩可以继续读书…… 柳正沉下心来听小哥儿说了半天,敛目深思好一阵,才掀起眼皮定定看向他:“当真要走了?” “嗯嗯。”小哥儿重重点头,“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柳正夫妇看了看小哥儿和“自己”,叹了声:“你们打算几时走?” 小哥儿与“自己”对视,然后回道:“下月中。” 柳正媳妇动作一顿,“现在都二十了。” “是的。”小哥儿眼珠乱瞟,嗡嗡回了句。 一时间两位老人的表情有些崩裂,如此熟悉的感觉真是他们不知该说什么好。 “爷爷奶奶,你们就同意吧,还有我们成亲的事。” 柳正一脸头疼,不想搭理小哥儿了,直接转头问“自己”:“你那边有急事吗?这么赶?” “得尽快回去,不然可能会乱了套。”“自己”愧疚道。 “唉,容我想想。” 柳正没立即答应,但态度也有所软化。 小哥儿嘴角翘起,“那爷爷好好想啊,我明天再问。” 不意外收获柳正眼刀子一把,然后被嫌弃地赶了出去,让他别碍眼,看着心烦。 小哥儿呵呵笑,拉着“自己”走了,走前还让他们消消气…… 第384章 前缘(53) 柳正夫妇到底是把小哥儿的想法听进去了,他们深思两日,最后说愿帮小哥儿看着,但除了多余的月钱外,其他的分文不收,帮小哥儿存着。 这些小哥儿都无所谓,只要人答应就好,后面的就到时候再说。 医馆和学堂都安排妥当,两人成亲的日子也找人合了八字,定在离开之前。 虽说没有大办,但小哥儿人脉不小,该请的还是得请一下,所以当时闹哄哄的。 见小哥儿和“自己”一身喜服,凌川看得眼热。 他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和小哥儿再成一次亲,让小哥儿穿上比这套还好看的喜服! 天下无不散之席。 小哥儿告别柳正一家,又跟柳盈盈和张思远他们道别后,就跟着“自己”进了京。 “自己”平安归来,还多了位夫郎,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这个喜还是偏向小哥儿的。 因为柳玉和谢豫也在京城,所以凌川不意外他们会见面,毕竟谢豫是闲王的人。 两个哥儿许久未见,一见就聊个没完没了,把边上两人忘个一干二净。 完全插不进话的“自己”和谢豫是一脸无奈,遂把空间留给他俩了。 “泽哥儿,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成亲了,还有那位传言中的杀神凌将军,真是不敢相信呢。”柳玉道。 小哥儿眼眸一弯笑了,“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你当初跟我师兄突然好了我也是大吃一惊好吧。” “都不一样好吧,我当初……你又不是不知道。”柳玉小声反驳。 又好奇地问:“你和凌将军是怎么认识的?你们遇上那会儿有没有认出他是我们柳家村的人?真没想到,咱们村还出了位将军呢。” “说实话,真没认出来,而且我也没告诉爷爷奶奶阿川的身份,只说了他是个走镖的副镖头,你要是回去了可别给说漏嘴啊,还有,以后我叫夏墨,夏天的下,笔墨的墨,记住啊。”小哥儿道。 “啊?为什么?你还改名了?”柳玉眼睛微微睁大,很是费解地望着小哥儿。 “想知道啊?”小哥儿笑问。 “你看我想不想?”柳玉上身微微往前靠,眨眼反问。 “名字是我之前跑药材时用的,至于其他,问你家相公吧,他会告诉你的。”小哥儿说罢也不等柳玉回答,就火速转移话题:“对了玉哥儿,盈盈姐托你的事有消息了吗?” 柳玉本想谴责他一下的,说吊人胃口是很可恶的事,但听他一说起柳盈盈,就有些泄气了,“没有,这人也真是的,明明说好的,结果一直杳无音信,也不知是出了事还是……” 柳玉话没说全,但小哥儿和凌川都知道他的意思。 “希望不是如此吧,盈盈姐眼光没那么差,不过想要在京城找个人确实挺难的,我回去和阿川商量看看。” “嗯……” 想找顾温琅的事,小哥儿回去便同“自己”说了,“自己”也愿意帮这个忙,吩咐手下去办。 继而又担忧道:“阿墨,他们从我这找不到破绽,奈何不了我,可能会把矛头指向你,你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你放心好了,既然跟你走,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小哥儿心宽得很。 “我会保护你的。” “知道啊,我也会保护你。”小哥儿托着腮,歪着头,一双星眸笑意明显地望着“自己”。 “……好。” 又过数日。 和“自己”猜想的一样,自己活着回京,让某些身上一堆把柄的人彻底坐不住了。 比如大皇子这边。 在朝堂上拿“自己”没办法,转头就把主意打在小哥儿的身上。 对于小哥儿的出身,很多人的以为他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哥儿,所以很看不上眼,也笑话“自己”眼瘸,说草根出生就是目光浅薄。 于是他们想方设法把小哥儿请去参加某某夫人设的宴。 既然盛情相邀,小哥儿便去了,这一去竟又遇到了一位熟人——虞书澈。 小哥儿心中惊讶,但面上不显,只多看一眼便默默收回目光,佯装不熟,然后在席座上吃吃喝喝。 就是边上时不时飘来几道视线,伴随着低笑声。 “这人吃东西好生粗鲁。” “就是啊,话说他是哪家公子啊?好面生呢。” “才不是哪家公子,你难道没听说吗?凌将军带了个夫郎回来,他就是,听说是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哥儿。” “啊,原来他就是……” 小哥儿翻了个白眼,重重咬了一口糕点。 过分了啊,他都听到了。 很快,宴会就开始了。 一番开场白,小哥儿听得兴致缺缺,风雅过头了,他一俗人是真的不懂,所以百般聊赖地望着这些人比得起兴。 期间,小哥儿视线无意和虞书澈对上,对方对他颔首,他也礼貌地微笑了下。 “这位便是将军夫人吧?我看将军夫人魂不守舍的,莫非是韦夫人设的宴太无趣了?才让将军夫人如此无聊?” 听到这话,不管小哥儿还是凌川,第一反应就是来了,找茬的来了。 果然,小哥儿瞬间成了现场所有视线的焦点。 小哥儿故作不觉,转头朝声源方向看了过去,是一个年轻的哥儿,尚未束发,估计是某位大人家的公子。 “啊…你在跟我说话?”小哥儿扫了四周一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茫然地问。 “当然。”那哥儿下巴微抬,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 小哥儿哦了声,然后很腼腆很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抱歉,我不知你在和我说话,还在回味上一位小姐作的词,你能再说一遍吗?” 那哥儿脸色一变,似乎没想到小哥儿会这么说,不过下一秒他又挑起刺来。 “原来是在想这个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满呢,不过雪凝小姐作的词,你听得懂吗?” “说来惭愧,确实不太懂,就是觉得很好听,雪凝小姐音色动人,作的词听起来很美的感觉。”小哥儿胡诌道。 他说完就有人掩嘴窃笑,那哥儿也是一副果然是草包的模样,倒是那位雪凝小姐对他温和地笑了下。 第385章 前缘(54) 啊,果然是人美心善声音甜,小哥儿想着一笑置之,丝毫没有被嘲笑的窘迫与愤然。 而那个找茬的哥儿给了小哥儿下马威后,也坐了回去,这回合看着倒像是在试探小哥儿的深浅。 所以当众星捧月的乔文槿出现时,等着小哥儿的重头戏就出现了。 只见他帮小哥儿挡了几波恶意的针对后,就人畜无害地和小哥儿套近乎。 有这么风光霁月又雍容华贵的人出手相助,确实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 这不就是乔文槿惯用的手段么?先阴险地设计人,再挺身而出演好心人。凌川磨磨牙,黑目蒙上一层冷意。 不过乔文槿这回是注定要踢到铁板了,小哥儿早知他为人,见他不停和自己套近乎便装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说话也是楞里楞气的。 就算乔文槿套他话,他也都怯生生回答,不过内容嘛,却是滴水不漏。 乔文槿表情有些僵,但也不能崩坏人设,只能趁无人注意时横了连消息都给不准的狗腿子一眼,哦,也就是第一个找小哥儿茬的人。 小哥儿瞥见了,借端起茶杯遮挡住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宴会结束后,小哥儿也跟着人陆续离开,但在他即将要上马车时,虞书澈的小厮过来找他,说他们王妃有请。 小哥儿眉毛微挑,和“自己”派去保护他的人说了一声,就跟着那小厮过去了,上了虞书澈的马车。 “小泽大夫真是令人惊叹,一别再见,已是将军夫人了。”马车内,虞书澈凝望着小哥儿笑吟吟道。 小哥儿莞尔而笑,并没有因知道了虞书澈的王妃身份而局促忸怩,依旧落落大方。 “虞公子才是,吓得我差点忘了身在何处,当场失态,现在应该称呼你王妃了。” 虞书澈一讪:“这倒没看出来,说起来,要不是谢豫跟我们提起你,恐怕到现在我们仍不知你进了京,而且还是最近颇受非议的将军夫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嫁夫随夫。”小哥儿一脸无奈,接着又半开玩笑道:“一只普通的小鸭子突然闯进了高贵的天鹅群里,受排挤很正常。” 虞书澈一听笑意更甚,“将军夫人真是个趣人,唉,当初要是跟着我们走就好了,我还能照应你一二。” 小哥儿摇头,“那可不行,如果跟你们走了,我就遇不到我家阿川了。” 虞书澈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继而笑容变淡了,神色也变得稍稍严肃和认真。 “当下京中不比以前,凌将军身边更是凶险万分,你可要当心了,看人不光看表面,有些人人前是佛,背后是鬼。” 面对虞书澈的提醒,小哥儿目光微微凝滞一瞬,便再度被暖心的笑一点一点揉开:“多谢王妃提点,我会注意的。” “那就好。”虞书澈点到为止,随后又同小哥儿闲聊几句,便分开了。 对于小哥儿上了闲王妃马车一事,也不是没有旁人看见,但大多数都抱着迟疑观望的态度,毕竟这位将军夫人就是一个完全上不得厅堂的农家哥儿,有什么好结交的。 对此,亲自出马过的乔文槿恨不得一巴掌呼醒这些眼残的人,这哪是什么普通人,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既套不到话,又看出“自己”重视小哥儿后,乔文槿就想毁掉小哥儿,让“自己”后悔跟他们作对。 面对他的阴谋诡计,小哥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当然也有受制于人的无奈时候,不过好在有了虞书澈的帮忙,才有惊无险。 下药不成,安罪名不成,乔文槿居然又让人传谣,说“自己”心中真正爱慕的人其实是他,而小哥儿则是因救命之恩才迫不得已娶的…… 凌川真是看得胃里翻滚,恶心极了,这样的人,连小哥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自己”怕小哥儿真听信这些井市流言,心急如焚地跑回去跟小哥儿表明绝无此事,说乔文槿是大皇子的人,他们是死敌,还设计过自己害自己两次险些丧命。 小哥儿好笑又无奈,说这点小伎俩是骗不了他的,让“自己”放宽心,要学着信任彼此。 “自己”连连应是,跟小哥道歉,又告诉了他一个不算很好的消息,说找人的事有眉目了。 “找到了?”小哥儿眼睛微睁,面露喜色。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他,但是……” “别但是了,一句话,他成亲了没?有没有辜负盈盈姐?”小哥儿问。 “自己”沉默了下,才不忍道:“娶了,但也死了。找到他也是机缘巧合,他人并不在京城,而是在源城,因报了科举才进京科考的。” 小哥儿在“自己”说娶了时就气涌如山,愤然作色。 “他妈的顾温琅,居然敢这样对盈盈姐!真是太可恨了!不行,这事不能告诉盈盈姐,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当他死了!”小哥儿握紧拳头道。 “好,我们不告诉她,消消气,我去收拾他,帮你和盈盈姑娘出口恶气。” “那别打死了,做干净点,现在盯着你的人可多了。”小哥儿拧眉叮嘱道。 “好。” 凌川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又像想了赵熙儿说的那些话,心想小哥儿的想法恐怕要落空了。 虽然他不认为是柳盈盈携母上京找人,但有一点就是,他俩肯定会联系上,否则赵熙儿那女人也不会惴惴不安,也不会想除之而后快。 后面的发展,也确实验证的凌川的猜想,因为柳玉找上小哥儿,兴奋地说他已经找到顾温琅了。 小哥儿表情一黑,是完全高兴不起来,毕竟他已经打算写信给柳盈盈,说顾温琅死在他乡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小哥儿等柳玉兴奋劲过去了才问,“你们碰面了吗?” 柳玉啊了声,打量小哥儿一眼,似乎总算看出小哥儿反应反常,带着疑惑回他的话。 “是他来我家药铺开药,你是不知道,他那张脸青青紫紫的,又肿得跟猪头似的,我都没认出来,还是他喊出了我的名字。” 小哥儿:“……” 凌川:“………” 第386章 前缘(55) “怎么了?阿墨啊,你这反应不太对啊。”柳玉微微拧眉,端量着小哥儿的脸道。 小哥儿深吸一口气,答非所问:“然后你们聊了什么?你可有问过他为什么不回去找盈盈姐?” “当然问啊,他说他对不住盈盈姐,所以没脸回去,我还骂他来着,然后我又问他怎么个对不住法,是不是娶别人了,他又不肯说,拿了药丢下钱就一溜烟跑了。” 柳玉说完又看了小哥儿一眼,补充一句:“哦对了,我已经让我相公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不过找到人总是好的。” 小哥儿脸有些黑,冷哼道:“我看未必。” “啊?不是,阿墨啊,你真的怪怪的,难不成你……你早就见过他了!还是你知道了什么?” 柳玉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他瞪大眼抬手虚虚捂嘴道。 “没错,准确的说,他那身上是我们干的,不好过看样子还是揍轻了,这么快就能四处溜达。” 说到这小哥儿也很无力,为什么会去到柳玉家药铺呢? 唉,真是无巧不成书。 “原来是你们!”柳玉震惊,“说吧,你们把他打成那样,一定是他做了非常对不起盈盈姐的事!这该死的王八蛋,早知道我就在他药里下泻药了!” 柳玉是非常后悔。 “我也刚知道不久,因为他进京赶考,阿川的人刚好认出了他,所以就派人去查了他底细,结果他三年前就成亲了!成亲也罢,至少也要告知盈盈姐一声,让她别等了啊!”小哥儿恨声道。 “难怪他不敢答我话,还一见我就跑!”柳玉也眼中喷火,“那怎么办?这事跟盈盈姐说,盈盈姐能接受吗?” 柳玉担忧不已,本来找着人他还挺开心的,结果却是这样,盈盈姐肯定心痛死了。 “所以我本想写封书信告诉盈盈姐他客死他乡的。” 柳玉犹豫,“这样的话,盈盈姐当真会放下吗?要是到时候那姓顾的突然找回去怎么办?” 小哥儿一怔,“确实是个问题,那你说怎么办?” 只是两人嘀嘀咕咕好久,也都没商量出个对策来,最后也只能回去后再好好想一想。 除了柳盈盈的事,小哥儿还得防着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人。 特别是乔文槿这边,离间计不成后便决定暗杀,这也恰好和想探探小哥儿的三皇子不约而谋。 因为那次逼得小哥儿不得不使用空间躲避的杀手就是三皇子的人。 刺杀任务失败,三皇子听完属下汇报后是千百个不相信人会凭空消失,所以发了好大的火,狠狠罚了那批人。 结果“自己”回来了,还带着那些杀手口中的人回来,三皇子便沉住气按兵不动,让人先暗暗跟踪小哥儿,观察他所有举动。 但时至今日,他们根本就没见这人有过一次那种情况的,所以便忍不住出手了。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两拨人围剿,小哥儿这边确实比较吃力。 但他手里有顶级毒药和迷药,所以最后虽是惊险,却也没真的到了要使用空间的地步。 当“自己”知道小哥儿被人围剿后是后怕不已,怒而改变计划,一口气把大皇子和三皇子十分看重的堪称左右臂的几个幕僚把柄全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勃然大怒,说他还没死就有人惦记着他的龙椅! 天子发威,一时间朝堂人心惶惶,几个皇子都夹着尾巴做人,其中当初背叛“自己”的高谏仁也被当成了弃子,被人暗杀了。 小哥儿知道他死后直鼓掌,只觉吐了口恶气,太爽了,说背叛者终被人背叛,活该! 也正因“自己”把人彻底得罪死,所以每回见面都是针锋相对,就算弄不死“自己”,也势要咬下“自己”身上一块肉。 这对“自己”来说区别不大,毕竟这些人本就想弄死他 ,但小哥儿…… “阿墨,以后我们处境可能会更加艰难,你怕吗?” “在你身边,不怕,怎么?你怕了?” “有点怕你出事。” 虽说小哥儿的坚定与无畏总能安抚住“自己”时而产生的恐惧和淡淡悔意,但它们是杀不死的,只要威胁仍在。 “我觉得你还是担心自己一点比较好,毕竟我能金蝉脱壳。”小哥儿俏皮地眨了下眼,沉闷又伤感的氛围瞬间化为虚无。 “自己”哑然失笑,但还是那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它。” “知道了啦,我的小愁鬼。”小哥儿说着就上手捏了把“自己”的脸,然后被抓住作乱的手,含情脉脉…… 凌川嘴角一压,转身,一身冷气地走了。 又过十来日。 柳玉匆匆跑到将军府,谢豫也陪着他一同过来。 见他这么急,小哥儿询问他们这是怎么了。 “阿墨,不好了!盈盈姐给我写信说多谢我告知她找到顾温琅了,说她到时候会和婶婶一块进京,可问题是我都没写过信啊!”柳玉飞快道。 小哥儿眉头一皱,“我也没写。”然后看向柳玉和谢豫,“你们几时收到的信?” “昨天。”谢豫道。 小哥儿思忖几秒,抬眸道:“不是我,也不是你们,又会有谁想盈盈姐进京?” “想不出来啊,总不能会是那姓顾的吧?他要是想见盈盈姐早回去了。”柳玉又急又躁,“现在怎么办啊?” “你别急,小心动了胎气。”谢豫拍了下柳玉后背道。 小哥儿闻言头一低,两颗眼珠就直直朝柳玉肚子望去,直到柳玉说了才一个多月,小哥儿才慢悠悠抬起头。 “恭喜啊师兄,还有玉哥儿,看来我又能当干爹了。”小哥儿笑道。 柳玉一阵好笑,“我看你是当干爹当上瘾了吧,小鹤云还没玩够啊,快给凌将军生一个吧,这样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 小哥儿撇嘴,“看你把话说的,我那哪是玩,我分明是在逗他开心。” 柳玉一副我不信,然后就被谢豫拉到椅子上坐着了。 “还是别说我的事了,继续说盈盈姐吧,除了担心她会见顾温琅外,我也担心她俩途经千里上京来,婶婶年纪轻大了身体又不好,而且她俩都是女流,我怕路上不安全。” 第387章 前缘(56) “你说的很有道理,她们连清河县都没离开过,北上确实让人放心不下。”小哥儿神色凝重几分,脸上浮现忧色。 “要不这样吧?我们派人去接她们,不过这事得交给你们了,我和阿川最近被盯得紧,不宜太明显,至于是何人给盈盈姐寄信一事,我会派人去调查清楚。” 闻言谢豫视线从柳玉身上挪开,看向小哥儿说:“接人可以,正好我也要派人回去一趟,把玉儿怀孕的好消息告诉爷爷奶奶一声,所以只要她们尚未动身,不是问题,但是就怕刚好错过。” “若真这般不凑巧,那也别无他法,只能在京城里等着她们了。”小哥儿也很是无奈,毕竟条条大道通京城,要找她俩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 柳玉也明这个理,“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试着去查查看,我们回去写好信后也让人快点出发,不过阿墨,盈盈姐到京城后我们真要让她去见顾温琅吗?她要是知道了那人辜负了她,会痛苦的吧?” 小哥儿颇为纠结,虽说顾温琅娶的人已故,也没给他留下子嗣,但是发生过的事情总不能因那人不在了就抹得一干二净,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唉,真是难办。 “其实,我认为还是告诉柳姑娘实情比较好。” 谢豫突然出声,小哥儿和柳芸玉齐齐转头看他。 他又道:“柳姑娘等顾温琅太久了,这份感情恐怕早已变成了很深的执念,所以才会在不清楚顾温琅是何情况下仍决定进京,况且——” 谢豫说着顿了顿,眼眸幽幽转向自家夫郎,“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她要是知道你们瞒着她,恐怕只会更加受伤。” 柳玉只设身处境想了下,就没任何理由反驳他的话了,不禁垂着眉泄气道:“换作是我,痴心等……” “咳,我不会。”谢豫干咳一声,否认这个假设。 小哥儿只淡淡扫了他俩一眼,道:“那就照师兄说的吧,等盈盈姐来了后,我们就把真相告诉她,她要是想教训人,我们就把人给她绑喽,递上木棍随她出气。” “这个可以!但是……要是盈盈姐她放不下,然后被顾温琅的花言巧语哄去了怎么办?刚才阿豫也说了,都变执念了。”柳玉说完就一脸抗拒,都快皱成苦瓜脸了。 “再说吧,有我们在,绝不会让盈盈姐吃亏。”小哥儿表情也有些臭臭的,也是一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 “嗯!”柳玉重新振作,握起拳头,“实在不行,咱们就威逼利诱,让他乖乖把盈盈姐供起来,要不然,呵呵。” “没错,就是这样。”小哥儿也拍了下大腿道。 至于谢豫,随他俩高兴。 两人并未久留,只多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匆匆回去了。 当天晚上,小哥儿就把有人以柳玉名义给柳盈盈写信的事跟“自己”说了。 “自己”深知小哥儿在担心柳盈盈被有心人利用,表示会彻查到底,让他也别太担心,毕竟还没弄清楚是谁做的之前,多忧多虑也会徒增烦恼。 小哥儿听了之后便没再内耗自己,耐心等待结果。 “自己”让人去查之后,很快就得到消息了。 小哥儿听说是谁后,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马让人把顾温琅住处把他父母抓来。 是的,给柳盈盈写信的人既不是顾温琅本人,也不是那些想抓他们弱点的人,而是顾温琅的父母! “他们什么意思!”小哥儿声色俱厉,一拳头砸在桌面上,然后嗖地站起身,“不行,我非得问清楚不可。” “自己”见小哥儿怒气上头,赶紧去拦人,“阿墨先别激动,等晚上,等晚上我把他们绑过来任你审。” 小哥儿本不想听,说大白天也能把人掳走,“自己”见这理由不管用,便说应该先和柳玉说一声,他一样重视柳盈盈的事,晚上也可以一起盘问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哥儿被“自己”说服了,转头去把消息告诉了柳玉。 柳玉的反应和小哥儿差不多,立眉竖眼,气得不行,同时也懊悔当初见顾温琅时说话不经大脑,让他知道了盈盈姐等他的事。 小哥儿安慰他两句,说不是他的问题,让他别动气,伤到胎儿他师兄会生气的…… 夜里。 顾温琅的父母就被龚鸣带人绑到了谢府。 两人本非常恐惧的,但一看到柳玉就摆起谱来了,说他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想要见他们给请帖就是了。 小哥儿也是这时走了出来,坐到太师椅上皮笑肉不笑道:“请帖?就你们?” “你……哎呦,原来是将军夫人啊,没想到你也在柳玉家啊。”顾母是当即变脸,笑得非常谄媚。 顾父也呵呵笑,然后责怪地瞥了柳玉一眼,“玉哥儿你也真是的,将军夫人在也不先说一声。” 柳玉气笑了,这都什么人啊,以前也没发现他们这么讨厌,遂说起话来也恶声恶气的:“呵,跟你们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嗨,都是同乡人……” 小哥儿眼一眯,目光幽幽看向他,“同乡人?” 顾父弯着腰嘿嘿笑,“将军夫人可能不记得我了,其实我们也是清河县的人,离柳家村也不远,我儿子……” “我知道,你们儿子背信弃义,辜负了一个好姑娘,说说吧,为什么要给她写信?目的是什么?”小哥儿语调平缓,却透着不可忽视的冷意。 见状,顾父顾母表情骤变,都急着跟小哥儿解释。 “将军夫人啊,这可真的是误会啊,我儿他并没有想辜负盈盈那丫头!” “是啊是啊,我家琅儿心里头一直都念着那丫头的。” 柳玉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连连:“念着?既然那么念着,为什么八年了都杳无音信?” 顾母眼神躲闪,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顾父便说是儿子志向踌躇,想衣锦还乡了再把柳盈盈风光娶过门。 “放屁!一派胡言!你真当我们不知你那好儿子三年前就已经成了亲吗?还敢骗我们说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欺人太甚!我问你们,为什么要拿我名义给盈盈姐写信?”柳玉眼冒火光,拳头都硬了。 第388章 前缘(57) 被柳玉直接戳穿谎言的顾父在小哥儿冰冷地注视下狠狠打了的哆嗦,嘴巴蠕动好几下才说他们没有,说不是他们干的。 “我看你们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小哥儿眯着眼冷酷道。 “扑通”一声,顾父和顾母被小哥儿吓的直接跪在地上求饶,颤巍巍说他们也是在儿子借酒消愁时,无意听他说起柳盈盈还在等他,后来一问才知柳玉在京城,还是有名药馆的东家夫人,而柳盈盈也托他帮找自己的儿子,所以才起了心思,想成全他们。 “原来是这样。”小哥儿点了点头,像是听进去了。 这让柳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让顾父顾母脸上的惶恐不安顿消,又开始攀谈起来,说顾温琅和柳盈盈两小无猜,若成佳偶,也是美事一桩。 “所以你当我是傻子吗?这么好糊弄?”小哥儿口吻倏变,突然间的发作着实把两人吓得惊魂胆落,笑容都僵在脸上,随后脸一拉,喊冤。 “将军夫人,我怎敢糊弄你啊,其实琅儿之所以娶方家姑娘,也是因我这把老骨头,当时风寒倒床不起,家中穷困,是方家那姑娘中意琅儿,愿给钱帮我这老骨头治病。” “是啊是啊,我们自知无以回报,所以才……” “再不说实话,今晚城郊外的一处破屋会意外失火,然后不小心烧死了两个睡得沉的过路人。”小哥儿不想再听他们废话,用最温和的声音说最唬人的话:“你们,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顾父顾母惊惧不已。 过了片刻,小哥儿眼皮一抬,淡淡地问:“怎样?想清楚了吗?” 咕噜……顾母狼狈地咽了口唾沫,偷偷去看顾父,结果也是一脸恐惧样。 在小哥儿的严厉逼供下,两人最终还是道出了真正原因。 原来他们从顾温琅那里知道柳玉是药馆夫人后,就偷偷去打听了柳玉的事。 这一打听就不得了了,柳玉的相公居然是闲王常请的医师,他们去好几次药馆,又意外撞见小哥儿并认出他是谁。 这下好了,一个两个都是大人物,遂起了心思想借柳盈盈来搭上关系,好助他们儿子一臂之力。 小哥儿气得站起身直接给了顾父一脚,他爬起身求饶后又被小哥儿一把揪住领子。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你们最好祈祷她们没事,要不然,我送你俩去见阎王。” “将军夫人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呜呜,是我们糊涂……” “你们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的?要是盈盈姐和婶儿有个好歹,我毒死你们!”柳玉也黑着脸阴恻恻道。 小哥儿嫌恶地丢开顾父,站直身俯视着他们,“今夜之事敢透露一句,我就让你们永远说不了话……龚鸣,帮我丢回去。” “是,主君。” 龚鸣和另一个下属抓起顾父顾母就离开了。 弄清楚事情原委,柳玉和小哥儿都挺愧疚的,怎么都没想到竟是因为他们。 凌川同样震惊,也隐隐间觉得以前的某些推测被推翻。 毕竟就如今看来,顾温琅并没有出色到能让赵熙儿甘愿下嫁的程度。 除此以外,赵熙儿在这里居然是被三皇子纳入了府中,而她父亲,明明是大皇子的人…… 又过半月,谢豫派去送信的人都回来了,柳盈盈母女却仍不到京城。 是的,谢家的人并没有赶上,他去到柳家村找人时便被告知对方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这让小哥儿和柳玉忧心不已,生怕她们遭遇什么不测。 不过柳盈盈的事也只是小哥儿和“自己”生活的一部分,大多时候他们都警惕边上虎视眈眈的人。 凌川静静看着“自己”和小哥儿与那些人斗,受伤有时,吃闷亏也有时,但两人依旧并肩而行。 一日,小哥儿出席了一个赏花宴,被一个面生的哥儿刁难,还讥讽小哥儿是不是只认得菜花。 小哥儿最近心情不太爽,有这么不长眼的送上来给他当出气筒,自然也不会客气,便就出言把人骂的一文不值。 那哥儿说不过,又被一众人嘲笑,便哭唧唧好不委屈地去找人帮他撑腰。 凌川回头一看,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时都傻眼了。 居然是李景然和柳秋悟! 而且那哥儿叫李景然“景然哥哥”,叫柳秋悟“舅舅”! 小哥儿对于说不过就叫人的做法很看不上眼,只用眼角的余光斜了一眼就想走人了。 但那哥儿却不愿,他叫住了小哥儿,大步走过去拦住小哥儿去路,并对柳秋悟委屈巴巴地说:“舅舅,景然哥哥,就是他欺负我!” 凌川恶寒,眼睛不由自主看向李景然,果然见他脸上闪过一抹不喜。 而柳秋悟像没发现一样,望着小哥儿背影道:“这位公子,不知我这外甥哪里惹你不痛快?竟让你这般贬低。” 小哥儿嗤笑一声,悠悠转过身,“真是活久见,小的说不过就喊老……” 小哥儿声音戛然而止,怔住了,而柳秋悟在看清小哥儿面容的那一刹,也是如堕五里雾中,失神地望着。 李景然亦是如此。 凌川也能理解,毕竟遇到一个比认回来的外甥更像亲外甥的人,不吃惊才怪。 至于小哥儿,他曾说过,他和柳秋悟长得一样。 就那个哥儿不明白他们这是怎么了,还在夹着嗓子喊柳秋悟跟李景然,希望他们帮他讨回公道。 这声音一冒头,小哥儿就秒收敛失态的表情,抱着两条胳膊面无表情地问他们:“想怎么着?说吧。” “咳!”李景然抬起手,握拳虚抵着薄唇咳了声说:“啊…误会,都是误会,不知公子是哪家夫郎……” 小哥儿笑着“嚯”了声,截了他未说完的话,“原来是想打听我是哪家夫郎,再好去我家告状是吧?” “不是。”李景然疾口否认,然后转向还愣愣盯着人家看的柳秋悟,道:“秋悟你说句话啊?人家都要误会了。” 然而柳秋悟还没回应他,那哥儿先不干了:“景然哥哥!我都说了是他欺负我,你干嘛还一直说是误会?” 第389章 前缘(58) 李景然眼神冷淡地瞟向他,说:“那你倒是先说清楚事情始末,还有请叫我李公子,我只和秋悟熟。” 那哥儿没想到李景然会这般落他面子,还是在众目之下,难堪得眼睛都红了,气吁吁道:“你!你果然不喜欢我,一直对我有偏见!” 然后泫然欲泣地去拉柳秋悟的手,“舅舅,你看他,我都那么努力地向他示好了他还不领情,他根本就不把你当朋友!” 李景然面色骤冷,“我打小与秋悟相识,我们间感情岂容你质疑?” 那哥儿被他的黑脸吓得缩了下脖子,瘪着嘴撇开眼,嘴里不服气地小声嘀咕:“还不是你自己死皮赖脸地跟着。” 不过这音量,临近的三人是听的一清二楚。 尤其是小哥儿,他双手交叉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游离在李景然和柳秋悟身上的眼神充满了耐人寻味的戏谑。 “柳金笙,不得无礼。”柳秋悟不悦地喊了那哥儿名字,浅色的眸子带着警告意味。 柳金笙一脸受伤,“舅舅你凶我!说过以后会替我娘好好照顾我的,结果为了两个外人,你……哼!” 说完一跺脚,转身跑了。 “柳金笙!” 柳秋悟在身后叫了声,但耍性子的人头也不回。 这场戏的角儿都走了,小哥儿也放下手转身欲走,却被柳秋悟叫住。 “这位夫郎且慢。” 小哥儿侧过身,一眉毛微微上挑道:“阁下不去追你那小外甥,还想兴师问罪?我可没那闲工夫,劝你还是多管管你那肆意妄为的小外甥吧,要不然总会折在他那张臭嘴上。” “不是……” 柳秋悟想说不是这个意思,但小哥儿抬脚就走,甩他一个后脑勺。 目送小哥儿走后,李景然抿了抿嘴道:“秋悟,这人不光和你像,和芸姐更像。” 柳秋悟眸光微动,沉默不语。 “柳公子,李公子。” 一女子缓缓走了过来,是当初在韦夫人宴会上对小哥儿微笑的雪凝小姐。 “原来莫小姐也在啊。” 李景然和柳秋悟显然认识对方,微微颔首。 “嗯。”莫雪凝笑着应了声,又转睛望向柳秋悟。 “方才之事我恰好在边上听了一二,不过这事还真不能怪将军夫人,是小柳公子出言不逊在先,若将军夫人真有意为难他,就不是说他几句这么简单了。” 至于柳金笙到底说了什么,莫雪凝也没直言,毕竟直接上前跟人家说是你的人的错就已经很失礼了。 柳秋悟叹了口气,“是我把金笙纵坏了。”回想自己没弄清楚情况就去质问人家,确实欠妥,还有那人的长相…… “不知那位将军夫人是哪府上的?既然我误会了人家,改日定当登门赔礼道歉。” 见对方没生气,莫雪凝微笑说:“我想将军夫人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应该不会放在心上,不过说起他的身份,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 柳秋悟“哦”了声,而李景然则当即想到一人,讶然道:“莫非是凌将军?” 莫雪凝点头,“正是。” 柳秋悟与李景然对视一眼,便和莫雪凝道了谢。 莫雪凝说了句“无需”便走开了,毕竟男女有别。 隔日,两人就带着礼物去将军府找小哥儿。 小哥儿听到下人汇报之后笑了,让人放他们进来。 李景然和柳秋悟到里面时,小哥儿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喝茶,听到动静只微微掀了下眼皮,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在下柳秋悟,昨日心急之下误会将军夫人,前来道歉,还望将军夫人莫要介怀。”柳秋悟言语恳切,也不恼小哥儿故意晾着他们。 “是啊,当时让将军夫人看笑话了。”李景然附和。 小哥儿浅呷一口,放下茶盏后才正视他们。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要是今天记恨这个,明天记恨那个,我这头发估计都要掉光,太伤脑了。” 小哥儿声落李景然就忍俊不禁,暗道这将军夫人倒是有趣得紧,比那拿着鸡毛掸子当令箭的柳金笙讨人喜多了。 “将军夫人宅心仁厚。” 柳秋悟也没由来松了口气,毕竟真正犯到人家头上的柳金笙没来,换作寻常,恐怕早就抓着这点说事了。 “不敢当,我这人有仇必报,当场不报也会秋后算账。”小哥儿随口回了句,然后又说:“来者是客,二位入座吧,别干站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罚站呢。” 李景然哈哈笑,“我现在倒是能明白铁石心肠的凌将军为何会栽在你身上了。” 说时便和柳秋悟过去坐下,丫鬟给他们端来两盏茶。 “哦?为什么?”小哥儿感兴趣地问,边将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抽开放平。 “你有一个有趣的灵魂。”李景然端起茶浅抿一口。 小哥儿笑了,“谢谢。” “不谢,实话实说……” 两人聊得挺投缘,就是性情冷清的柳秋悟有些插不上话,几番欲言都没成功,当然也有他自己犹豫的成分在里头。 凌川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是怀疑小哥儿和柳金笙哪个才是他的亲外甥,所以想探一下小哥儿底细。 最后李景然还是帮他问了,不过小哥儿待人都设有心防,特别是这种想套他信息的,遂照着与“自己”编好的一套说辞讲了。 说自己从小就没父亲,不知道父亲是谁,母亲也在他几岁时走了,不过村中好心人多,所以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小哥儿说的云淡风轻,但光年幼失枯这一点就让两人心有不忍,连连抱歉,说无意提到他的伤心过往。 小哥儿表示这也没有什么好道歉的,然后又说自己有些乏了。 听懂他言外之意的柳秋悟和李景然也不好多留,便起身向小哥儿告辞。 凌川目送两人离开将军府,也不知他们有没有真信了小哥儿的话。 唉,这一世柳秋悟居然会认了个假外甥这事,属实让他感到不解…… 接下数日,两人都没再出现在小哥儿面前。 那个柳金笙小哥儿倒是意外碰到一次,不过对方似乎在躲小哥儿,一见他转身就跑。 小哥儿没放在心上。 又过两天,小哥儿接到了谢家下人送来的好消息,说柳盈盈和周氏已平安到达,目前柳玉正要帮她们接风洗尘,请小哥儿过去。 第390章 前缘(59) 小哥儿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跟着谢家下人一起赶往谢府。 再见柳盈盈和周氏时,就发现两人消瘦了不少,还一脸倦容,路上怕是吃了不少苦。 柳盈盈和周氏见到小哥儿并不吃惊,想必柳玉已经跟她们说过小哥儿在京城的事。 四人坐下相谈。 柳玉说了他们让人去接她俩却错开的事,询问她们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了,那么久的不到,都担心死他们了。 周氏叹气,和柳盈盈徐徐说起路上的遭遇,听得两人一阵后怕,也尤气愤。 原来两人在路上不但被偷了盘缠,柳盈盈还被一恶少看上,险些被抓去当小妾! 万幸当时有贵人路过帮了一手,在得知她俩是要上京寻人却被小偷扒了钱后,又给了路费让她们赶紧走,说那恶少不会善罢甘休的。 柳盈盈说她和她娘当时害怕极了,拿了钱磕头谢过后就立马逃离了那里,然后几经周转,总算到京城。 到了京城后,柳玉家的位置很好打听,毕竟谢豫有些名气,她们寻人一问就知道了。 听完这些,小哥儿是真的恨不得把顾父顾母抓起来暴打一顿,要不是他们,他们盈盈姐和周婶儿就不用受这些苦! “哎呀,你们别这样,我们不是没事吗?” 柳盈盈见他俩脸色一个比一个黑,不由浅笑道,可小哥儿和柳玉是真笑不出来,特别是柳盈盈主动提起了某人。 “对了,玉哥儿你说你找到顾琅了,那他现在在哪?” 小哥儿和柳玉眼神短暂交流了下,也知现在不是说事的时候。 柳玉板起脸,故作生气道:“瞧你和婶儿憔悴样,还是等你们休息好了再说,放心,人在那,跑不了。” “没错,有我们帮你看着,还怕他逃掉不成?对了盈盈姐,还有婶儿,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关于我的。”小哥儿望着她们道。 周氏笑着让他有话直说,跟她们还吞吞吐吐的。 于是小哥儿跟她们说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他已改了名叫夏墨的事,说瞒着大家都是事出有因,希望她们勿惊勿怪。 柳盈盈和周氏怪倒是没怪,但惊却是大惊,说瞠目结舌也不过分。 柳玉帮小哥儿简单说了下“自己”处境,说小哥儿的做法也是为了保护大家。 柳盈盈和周氏呆愣愣点头,说她们理解,保证不会乱说话。 小哥儿被她们反应逗笑了,说他就算冠上了“将军夫人”的名号,人还是她们认识的人啊,让她们别这样,搞得他也怪别扭的。 柳玉一旁轻笑,乐的。 而渐渐冷静下来的柳盈盈和周氏也跟着笑了。 是啊,人还是那个人,是会关心她们的泽哥儿,她们又何必纠结呢? 有了小哥儿和柳玉打包票,柳盈盈也没那么急着要见顾温琅了,她们在柳玉家安心住下,好好休息。 但这事瞒得三天四天,却不能瞒得五天六天,他们避而不谈多了,是个人都会有想法,更别说柳盈盈本就聪明。 眼看事情真藏不住了。 小哥儿便和柳玉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柳盈盈听了后是一颗心如油煎火燎般疼痛起来,而气急攻心的周氏更是眼前一黑,直接晕厥过去。 三人慌乱地把人扶住,小哥儿趁机给周氏把了脉,只是忧思过虑又气血上头,并没生命之忧,遂暗暗松了口气,和柳盈盈一起将她扶到房里,放床上躺下。 “盈盈姐,对不起,都怪我。”柳玉道歉。 小哥儿也说:“这事我也有很大责任,要不是因为我……”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人静静。” 柳盈盈坐在周氏床前,背对着他们道,声音像是强忍着梗塞一样。 柳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小哥儿扯了扯他衣角,“那盈盈姐,我们就先出去了,你有事就喊我们,我们一直都在的。” 柳盈盈低闷地“嗯”了声。 小哥儿和柳玉出去了。 里头在传出声音是在半个多时辰后,因为周氏醒了,她哭着大骂顾温琅一家是杀千刀的,如此欺她们…… 知她们需要接受的时间,小哥儿和柳玉也不好贸然进去打搅,所以是等到吃饭时间才进去的。 周氏和柳盈盈都是善良之人,虽说顾温琅父母是为搭上关系才冒充柳玉写的信,但她们知这事怨不得眼前这两个一脸愧疚的哥儿,是顾家二老心术不正! 得到谅解后,柳玉抹了抹眼睛说他一定会帮柳盈盈出气,小哥儿也说不管柳盈盈想如何,他都能帮她。 柳盈盈只摇头说了句不用,就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神很空很茫,没一点光,也没有焦距。 就连吃东西也是时常走神,难以下咽,基本没吃什么,好在有周氏看着,也没做什么傻事。 如此糟糕的情况维持了十几天,直到一日清晨,她突然说想见顾温琅一面。 小哥儿和柳玉同意了。 周氏不可能让女儿自己去,安全起见,柳玉找了几个家丁保护她们。 事实证明带人是对的,因为周氏和顾父顾母不但对骂起来,还差点干了起来。 这一闹,周围路过的人不由好奇驻足观望,后来者不知事因便问了一嘴。 边上就有人告诉他,说这对母女千里北上,为的就是寻订了亲的未婚夫婿,也是这家人的儿子,那姑娘苦他等八年,结果却发现是个负心郎…… 柳盈盈是个自强又有主见的人,她是消沉过,迷茫过,但却没有因此迷失自我。 所以小哥儿和柳玉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柳盈盈没有原谅顾温琅,更没和他在一起。 而顾温琅也落榜了,被小哥儿逼离了京城。 小哥儿威胁他们说,若他们敢乱说话,他发现的话他就让人把他们全都埋了,因为他的人会一直盯着他们的。 顾家人都是怂包,小哥儿一吓唬就诚惶诚恐地表示他们不敢,连夜跑路。 看到这,凌川就更不能理解赵熙儿为什么那么看重顾温琅了,图他什么? 图他的软弱无能三心二意吗?还是图他的碌碌无为? 怪哉。 第391章 前缘(60) 凌川不想深思,因为一切的不合理只会和一人有关。 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所以无需苦想,只要静静看着就好。 柳盈盈和周氏不想留在京城,所以谢豫派人护送她们回去。 走前,她们让小哥儿放心,说会替他保守秘密的,直到他不需要为止,也让他和“自己”万事小心。 小哥儿听了很感动,说大家都要好好的,然后又托她们帮自己给柳正夫妇送信。说他在这边一切安好,因太忙的缘故不能回去探望他们,希望他们多注意身体云云。 柳盈盈离开不到一个月,赵熙儿就惨死三皇子府,这让凌川有些错愕,毕竟他也没想到这女人会挂的那么快,真是令人猝不及防。 紧接着站大皇子的赵大人借此发挥,把事闹到金銮殿上,他老横众泪声讨三皇子母妃和三皇子侧妃,说是她们毒害了他的女儿。 三皇子那边当然是疾口否认,说这是诬蔑。 本以为赵大人不能把他们怎样,结果事情越演越烈,就像一个大雪球,越滚越粗,到了最后竟还牵出三皇子不是皇家血脉,是阉人之后! 若到这还看不出赵熙儿的死和大皇子有关,就真白瞎了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人了。 不过枪打出头鸟,大皇子是有备而来,而三皇子这边一看明显气数已尽,是败落之象,他们自然是明哲保身了。 结局毫不意外,在大皇子的策划下,三皇子母妃秽乱后宫,混淆皇氏血脉被株连九族,冒充皇室血脉的三皇子也一并被砍头,还有他的那些党羽,也被连根拔起。 大皇子大获全胜,见识过他雷厉手段后,朝中不少官员重新站队,这也导致后来又有三个皇子被他击败。 一时间人心惶惶,深怕下一个被开刀的就是自己。 但“自己”知道,大皇子最想弄死的是他,一是没办法给他扣罪行,二是怕他鱼死网破,才暂一直搁着不动他。 所以也都非常清楚,大皇子迟早会把屠刀伸向他们,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春寒料峭。 虞书澈约见了小哥儿。 小哥儿披着狐裘大氅,捧着暖炉前去应邀。 梅花院中,暗香扑鼻。 “王妃安好。”小哥儿走到亭子,对虞书澈微微行礼。 虞书澈温文一笑,说:“无需多礼,坐罢,喝口热茶暖暖身子。”然后给小哥儿倒了杯热茶。 小哥儿入座,搁下暖炉,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确实暖和不少。”小哥儿莞尔,继而转头观赏院子美景,“王妃很喜欢梅花。” “嗯。”提到梅花,虞书澈眼里柔光一片,“阿瑞种的。” “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小哥儿有感而发。 虞书澈:“你和凌将军不也如此?” 小哥儿笑了声,放下茶杯重新抱起小暖炉,“确实啊。” “走走?” “好。” 两人走了一路,无声看了会景,很宁静。 最终是虞书澈先打破这份寂静,他停住脚步看向小哥儿,“如今大皇子势力冲天,对你们,很不利。” “我们知道。”小哥儿淡淡叹息,又讥笑地勾勾唇,“现在朝廷,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是他们的一言堂了。” 虞书澈眉头一蹙,“那你们有何打算?” “能有何打算?活下来的那两个皇子一个残一个弱,怕是指望不上了。”小哥儿说着又笑看了虞书澈一眼,说出极大逆不道的话来:“但也不一定得是皇子不是?” 虞书澈目光一凝,然后一瞬不瞬地望着小哥儿:“也不怕隔墙有耳?” 小哥儿笑笑说:“怕啊,不过这可是闲王府。” 虞书澈也笑了,“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小哥儿笑吟吟地对上他视线,“我与他一体,这话当然是代表我俩的共同意思。” “我知了。” “嗯。” 小哥儿和“自己”会站到闲王这边凌川完全不意外。 又过一月,老皇帝突然病倒,也就在这时,北部传来消息说有敌来犯,希望朝廷能派兵镇压。 大皇子和他的一众党羽力推“自己”前往,说他骁勇善战,此去定能将其逼退,解众人之忧。 这是要对他们动手了,“自己”知,小哥儿知,闲王也知,更知此趟必行。 于是小哥儿写了信,去找柳玉,柳玉知道这事后很震惊,然后是担心难过。 “你也要去吗?”他问。 “当然啊,要去的,阿川去哪我就去哪。”小哥儿眼眸弯弯,“此去一别,不知是否还有重逢日,所以这些信,就拜托你了。” 柳玉睁大眼,一副快哭的模样,鼓着腮帮道:“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小哥儿:“哎呀,我是说如果,别那么较真,也不要那么煽情,记住了啊,有记号的是……” “没有如果。”柳玉死犟,难过得眼睛红了,低头抹眼泪。 小哥儿无奈,给了他一个拥抱,嘴里半取笑他说:“都当爹的人了还哭鼻子,当心你家明赫有样学样。” 柳玉吸吸鼻子,“才不会……一定要平安归来,知道吗?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柳家村看看。” 小哥儿微微勾唇,“好。” 十日后,“自己”率领百万大军,和小哥儿前往寒苦之地,而闲王部署多年的计划,有了“自己”提供的线索后,终于提上了征程。 敌国来犯不过是幌子,“自己”和小哥儿一到目的地就遇到各种刺杀,五花八门的,但都被他们识破了。 击退敌军后,小哥儿就拿出了一些种子,说是从京城带来的,打算尝试能不能种出粮食来,从而改善边城百姓的疾苦生活,至少能填饱肚子。 小哥儿有灵湖水,种是肯定能种出来的,所以当那些百姓看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后,个个热泪盈眶,对“自己”和小哥儿是愈发爱戴。 他们呼声一高,被闲王针对的大皇子就挠心挠肺,心里非常呕血,明明把人送出去是为了让人死在外头,怎么就让他们成了老百姓口口相传的好将军好将军夫人呢? 这怎么行! 于是做出了更加丧心病狂的事,那就是在水源下毒,想制造了一场瘟疫。 这些人眼里只有权势,从未担心城一破敌军就能趁虚而入,更不在意这会害死多少无辜百姓……也是,叛国贼可不在意这些。 所以他们认定了那场瘟疫无人能解,死了不少人,遂冠冕堂皇地说为了不让传染扩散,最好下令焚城。 不过有新崛起的闲王在,可由不得他们继续胡来。 小哥儿得知这消息时,还是阴恻恻地笑了,说真想让那些人也中一下毒,再体验一把活活烧死的感觉。 大皇子毒城不成,反倒又让小哥儿名声大噪,人人都夸他妙手回春,拯救了一城的人,人还长得跟神仙一样俊,便给他安了个“医仙”名号。 小哥儿和“自己”说受之有愧,毕竟扩大药效的是灵湖水,而不是他研制出来的药。 “自己”却不这么认为,笑着说灵湖水是小哥儿的,药也是小哥儿研制的,还有这人也确实长个俊俏,所以这叫法非常贴切,最重要的是这个“医仙”是他的小夫郎。 小哥儿被“自己”逗笑了,说他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滤镜无敌厚…… 原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直到班师回朝的那天。 但事与愿违,边城往南方向有一个边境城突然被百十万敌军火力猛攻 ,险些城门失守。 城是守住了,但士兵死伤惨重,而敌军不退,甚有再次进攻的意向。 这种情况下还粮仓被烧,简直是天要绝人之路! 所以不得不派遣传令兵北上,向“自己”借兵借粮支援。 “自己”和小哥儿都怕有诈,可不借又不行,因为那城一破,他们将腹背受敌。 思虑再三,“自己”决定先借对方要求的一半人马和粮食,并让龚鸣同去侦察,若是的就快马加鞭回来汇报,到时候再带队支援。 十万火急的事,一拍案就立马去办,龚鸣再回来时身上有伤,灰头土脸的,说那边形势严峻,带去的人恐怕只能抵挡一阵。 有了龚鸣一探虚实,“自己”不再犹豫,遂又拨一半兵力过去,还有粮草。 只是谁都没想到,攻打他们的竟是两国合谋,声东击西后,兵力大减的边城就被敌军给团团包围了。 兵临城下,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几百万至千万不止。 此时此刻 “自己”和小哥儿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中计了,敌国的目标始终是他们! 号角吹响,“自己”让士兵组织普通百姓赶紧撤离,而其他士兵则准备和他一同迎战,小哥儿也换上了士兵服。 “阿川,我们生死与共。”小哥儿手握长枪,笑着道。 若问他们为什么不用空间逃亡,为什么不用空间去救人,那是因为人心。 前者,为职责献身是他们早就下好的决心。 而不用空间救人,则是深知只救得了一时,若空间的一切暴露出去,只会引起各方骚动,继而反扑引来灭国之灾。 小哥儿和“自己”从不小看人的贪婪和欲望。 “再抱一下。” “自己”伸出手。 小哥儿将长枪往边上一放,就飞扑了过来。 “自己”手一收,将人死死抱在怀中,“害怕吗?” 小哥儿蹭了蹭硬实地胸膛,“说不怕是假的,但和你一起,又觉得不是很怕。” “夏墨,我的小夫郎啊,我很爱你。” “嗯嗯,我也是,我捡来的凌川相公。”小哥儿甜腻腻地回道。 所以我舍不得你疼…… “唔!”小哥儿痛吟一声,人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软倒在“自己”身上。 是“自己”敲晕了毫无防备的小哥儿。 龚鸣走进来,见状只目光微滞一秒,便流露果然如此的表情来。 “帮我带他走。” “让别的士兵去吧,还有将军你这样做,主君醒了会怪你,甚至会恨你。” “那就恨吧,我很自私。” “自己”调整了小哥儿姿势,用粗粝的指腹描摹了下小哥儿的脸颊,眼神充满了眷恋和不舍,但最终将他交到龚鸣手中。 “去吧,他的路还很长,别人我信不过。” “自己”凝望着龚鸣道。 他已退无可退,身为驻地最高统领,守一城,护一国,他会为此血战到底。 他无愧于国,无愧于民,唯独愧于他一生的挚爱。 龚鸣沉默了良久。 “将主君送到安全的地方后,我会回来的。” “自己”没答应也没拒绝,只转身去拿起那把陪他出生入死的长刀,大步走了出去…… 这一战,无人生还。 尸山血海,遍地都是士兵残缺不全的尸首。 血染的黄沙卷起了烧焦的旌旗,秃鹰盘旋于空,发出无声的悲鸣。 小哥儿再醒来时,只有城破人亡的噩耗。 “为什么?我从没有不让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想……只想和你一起啊。” 小哥儿弓腰抱紧自己膝盖,头埋在青丝之下,他的声音在颤抖,身体在颤抖,连灵魂都颤抖着。 凌川心如刀绞,多么想抱一抱他的小哥儿啊。 他安慰他:[别哭,会好的,会慢慢好的……] “呜呜,我恨你,恨死你了,你这个大骗子!” 小哥儿从小声呜咽到放声哀嚎,听得凌川心都碎了,可这也是他唯一一次认同“自己”的做法。 他们,果然是同一个人。 将军阵亡,边境一下子连失去两座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京中。 柳玉得知后悸恸地大哭起来,说明明和小哥儿约好了要一起回柳家村的。 谢豫抱着他安慰,却也红了眼眶,那也是他的师弟啊,惊才绝艳,前半生苦,苦尽甘来不到几年就这么没了。 对此,虞书澈和闲王也很是心痛与惋惜,但眼下更加重要的是收集大皇子叛国证据! 尤其是这一次边城破防,跟他有着莫大的关系! 除此以外,他身边有个很不起眼的人同样很可疑——叫金旭华。 所有人都以为小哥儿和“自己”一样死在沙场,所以在柳玉为他们设了衣冠冢后,小哥儿故意隐藏的原主身份也不再是秘密。 第392章 前缘(61) “也姓柳啊,清河县柳家村人么?” 夜色阑珊,李景然负手立于窗前,眯眼望着院中景,轻轻低喃了句,眼里幽光浮动。 即便柳金笙拿出了与秋悟记忆中吻合的玉扳指,他依旧怀疑这人。 或许,他应该去查一查。 所以当凌川陪着小哥儿时,就忽然看到了李景然在策马奔腾,前往清河县。 对外,李景然说是去找他那掉进钱眼里的表弟秦季,实则是去调查小哥儿的一切。 小哥儿的事并不难查,就连他表弟都有所耳闻,毕竟当时可是轰动了整个清河县的。 李景然听了之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久久不能言语。 “表哥你怎么突然打听起他来了?”秦季眼神狐疑,然后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精彩绝伦的画面,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李景然。 察觉到他古怪的视线,李景然满头黑线,“收收你那乱七八糟的想法,绝不可能。” 秦季目光幽幽,“我都没说出来,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李景然嗤了声,“也不拿镜子照照你那啥表情,需要说嘛?字都快镶你脑门上了。” “哦,那是什么?” 秦季不耻下问,然而李景然没心情跟他拌嘴。 他叹息道:“他和秋悟太像了,和芸姐画像更像。之前初见那会,我第一想法就是,如果芸姐有孩子的话,他才是她的儿子,而不是人毫无相似之处,品行也不端的柳金笙。” 说到这李景然又眉头一拧,“我和秋悟也去试探过,h只是他给出的都是一些编造的信息,没一个对得上……可如今他生母不但名字和刻的字一样,就连她初到清河县的时间,也和芸姐离开的时间前后对应得上。” 秦季倏然瞪大眼,“你是说,小泽大夫才是柳公子的亲外甥?你确定?” 李景然眼角斜他一眼,“不是怀疑着吗?你借些人给我,我要去柳家村把这对母子的事弄个清楚。” “借借借。”秦季十分爽快,后又迟疑地说:“不过,如果小泽大夫真是柳公子的外甥,你怎么办?不是说他人已经不在了吗?柳公子能接受?还有那个主动跑去认亲的,你打算怎么处理?” 李景然面色一沉,眼神不觉寒厉几分,“现实不是不想接受就能改变的,还有,我也绝不允许有人把秋悟玩弄于股掌中,如果是,我会让玩弄他之人,生不如死。” “我就知道。”秦季搓了搓手臂,他表哥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那就好好查吧,说起小泽大夫,我也挺佩服他的。” 在李景然查小哥儿时,柳正一家也终于收到了柳玉送来的噩耗,还有小哥儿让他转交给他们的信。 是小哥儿的遗言,还有地契,柳正一家看了后失声痛哭,直呼傻孩子…… 李景然要调查小哥儿的过往很简单,要确认他是不是柳秋悟的亲外甥这事也比他想象中的容易。 因为柳泽和柳宝莲田头干架的事不是秘密,所以小哥儿手中有柳秋悟提到的同样刻有“柳芸”二字的发簪,他一打听就知道了。 此外柳泽还曾提到他还有一个同样刻了字的玉指环,也被他们夺走了,但要不回来。 玉指环,不正是指柳金笙带回的那个玉扳指吗? 为此,李景然特地寻到仍在做劳役,整个人都骨瘦如柴无比畏缩的柳宝莲,逼问她是不是从柳泽手中抢过那样的东西。 柳宝莲一听他提起“柳泽”,就开始疯狂地咒骂柳泽,咒他去死,咒他下地狱。 李景然目光冷凝,哗地抽长剑指向她,让她闭嘴并如实交代,否则他先送她下地狱。 柳宝莲发癫归发癫,但也不是真的不怕死,李景然一逼她就什么都坦白了。 柳宝莲说确实有这么个东西,因为是玉的,她娘瞧着觉得很值钱就拿去当了。 听完柳宝莲的话后,李景然一脸愠色,他隐忍着怒气深吸一口气,咬着牙交代管事一句好生照顾就大步离开了。 至于柳宝莲的求饶,他一字都听不到。 事到如今,李景然基本可以确定柳泽才是秋悟的亲外甥了。 他一脸阴沉地想,秋悟要是知道这事定会非常痛苦,毕竟真正的亲人相见不相识,而如今已是阴阳两隔。 李景然虽不想柳秋悟为此痛苦悔恨,但也不会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将真相隐藏。 真相肯定是要告诉秋悟的,至于柳金笙的出现及相认,李景然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怕是早有预谋。 回京城之前,李景然拿着仿的柳秋芸画像找上柳正夫妇。 听他道明来意后,柳正夫妇皆是一阵错愕,随后眼神黯然下来。 “人都不在了,就算真有亲人在世又如何?找到了也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柳正道。 李景然说:“我知我来晚了,只能说阴差阳错吧。二位有所不知,其实早在四年前就有人拿着芸姐的遗物到柳家认亲了,而一年多前,我们初见将军夫人时也曾怀疑过,只是将军夫人藏得太深,透露的信息完全不相符,因此我们便想,这或许真的只是相貌相似罢了。” 柳正夫妇闻言又是一惊,遂而长叹,世事难料啊。 柳正说道:“你当真断定泽哥儿他母亲是你挚友苦寻的姐姐吗?要是弄错了……” “不会,柳村长柳夫人,你们且先看一看这幅画像。” 李景然将画筒里的画取了出来,然后打开,画中人物瞬间展现在二老面前。 柳正媳妇激动站起身,“是,是芸丫头!” 她怔怔望着画中人,柳正也凑近,一脸严肃地盯着。 然后说:“不光样貌和芸丫头一样,就连那身气质也很像,温婉而贵气……” 瞧他们这反应,李景然就知错不了。 事情紧急,李景然让柳正夫妇别声张后就火速离开。 回到京城后,满腔腹稿的李景然去找了柳秋悟。 不过因有柳金笙这碍眼的在,他也没能说什么,还被对方恶心了一把,还故意刺他说,他马上就要有舅姆了。 李景然心中冷笑,暗道就让你再得意一时,到时候最好也能和现在一样笑得灿烂! 第393章 前缘(62) 柳秋悟见他这次没跟柳金笙掐起来,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捕捉到他视线,李景然唤了声:“秋悟。” 柳秋悟:“嗯?” “没事,就想叫叫你……”在对方凝视下,李景然赶紧改口:“呵~骗你的,我就是想说我们许久没一起喝酒了,今晚到我府上一聚可好?” “可以。”柳秋悟没拒绝。 边上的柳金笙见了眼珠子轱辘一转,也撒娇道:“舅舅,我也去。” 李景然冷冷说:“不行。” 柳金笙一脸不高兴,“为什么?凭什么不让我去?” 李景然冷眸一扫,面无表情道:“因为那是我家。” 要不是不合时机,他真想一拳打烂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我就要去,舅舅……” “好了好了,金笙你别胡闹,你有婚约在身,确实不宜去景然家。” 柳金笙本想拿出惯用的招式,却意外被柳秋悟打断,但他不想作罢。 他据理力争:“不是有舅舅在么,有什么关系?” “那也不行,金笙,不要耍性子。”柳秋悟蹙眉道。 见柳秋悟不松口,柳金笙也没办法,便转话题道:“那我刚才跟舅舅说的事儿,舅舅能答应我吗?” “我考虑考虑。”柳秋悟没说死,李景然却留了个心眼。 柳金笙不满撅嘴,“那好吧,舅舅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啊,我嫁过去后就得靠他了。” “嗯。”柳秋悟应了声。 得他回应后,柳金笙得意地瞥了李景然一眼,就像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地走了。 他人一走,李景然便佯装随口问柳秋悟是什么事。 柳秋悟也不瞒他,说柳金笙的未婚夫婿想做生意,可惜家底一般,想要他帮忙,说等以后起色了一定好好报答他。 说好听点是想靠柳家这棵大树,说难听就是让柳家白给路子白出钱,想空手套白狼。 若不知柳金笙冒充的,李景然顶多只觉得他胳膊往外拐成这样,是又毒又蠢,但知道了他不光是个假的,还是个对柳家有所图谋的就不一样了! 虽然他一直都看不惯柳金笙,却也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是怎样抓住柳家二老及柳秋悟的心理的。 他利用他们对柳秋芸的感情,所以当他们知道他是她的遗孤后,还是吃了不少苦头的遗孤后,定会在爱屋及乌的情况下加倍地对他好,弥补他。 李景然暗暗握拳,看着告诉秋悟真相的事完全拖不得。 当天晚上,两人小酌两杯后,李景然就忽地抓住柳秋悟的手,说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他说。 柳秋悟眼眸一垂,望了眼被裹住的手,继而抽出。 “是柳金笙说的事吗?” “嗯,秋悟,我……” “他骗你的。” “啊?”李景然怔然抬眸,看向柳秋悟有些转不过弯来。 柳秋悟见他如此,像被噎了下一样,他偏开头说了句没什么,然后才重新回过头问他:“那你要和我说金笙的什么事?莫非是今日提到的生意?” “不是……那个秋悟啊,在我说事之前,我希望你听了之后能保持冷静。” 李景然一心想把真相告之,奈何真相太残酷,临说前又怕他承受不住。 柳秋悟抿了下薄唇,眉心微蹙:“那就是他又犯了什么事?很严重?” “都不是,不过比犯事还严重。”李景然说着对上他的漂亮的瞳仁,一字一句道:“秋悟,柳金笙不是你外甥,他是假冒的,他背后有着巨大的阴谋,是故意找上你们柳家的!” “什么?”柳秋悟表情瞬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李景然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秋悟,你听到了。” “你是说,金悟他不是我外甥?不,这不可能,他身上有我姐姐的玉扳指,我见过,而且我们的血液相融了!” “这些我都知道,但是秋悟,我句句属实啊。你姐姐她确实不在了,也确实留有一子,可那人不是柳金笙,是柳泽!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将军夫人!我查过他了,前阵子,我去的就是他故乡。” 柳秋悟:“……你说他?” “没错,就是凌将军的夫郎,他不叫夏墨,他叫柳泽,和凌将军是同乡,都出生在清河县柳家村……”李景然开始说起他去清河县后的一切。 柳秋悟听完如遭雷劈,备受打击,满目不敢置信,昔日沉着冷静都在此刻付之一炬。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有人指认了姐姐的画像?还有那两件刻字的饰品?”柳秋悟站着,紧握成拳的手撑着桌面。 李景然同样站着,“我发誓,绝无虚言。秋悟,我心如何待你,你比谁都清楚不是?还有,除了村长夫妇,我记得谢医师的爷爷奶奶也和芸姐相识,除了他们,还有很多人都能证明。” 说到这,柳秋悟心里已经信了八成。是啊,谁都可能骗他,但李景然不会。 他眼睛泛红,“所以我确实有个外甥?只是不是柳金笙,而是死在战场上的……” “嗯。”李景然忍不住将人拉到怀中,拥抱他。 “是他,秋悟,我不想骗你,明知你知道后会很痛苦,但是我还是说了,抱歉……” 柳秋悟确实不能接受,可如若李景然明知道真相却不告诉他,他只会更加不能接受。 他并非普通商人,又与李景然走的近,京城什么情况他不是不清楚,所以凌将军夫夫是被逼着北上的事,他也一清二楚…… “我想去清河县。”不知过了多久,柳秋悟突然道。 李景然应了声:“好。” 这一晚,柳秋悟在李景然府上过了夜,等他回去,就被柳金笙堵了个正着。 柳金笙责怪他夜不归宿,然后又关心他几句,便开始问柳秋悟扶持他未婚夫的事考虑得如何。 “此事以后再说,我先去休息了。”柳秋悟脸色不太好,眸色也很冷漠。 但因他人素来如此,柳金笙闻到他一身酒气后只当他是宿醉的后果。 “那舅舅你先去洗漱吧,我让下人去给你煮点醒酒汤,喝了头不会那么疼。” 第394章 前缘(63) “嗯。”柳秋悟没再停留,径直往里走去,生怕自己一时没忍住情绪暴露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柳秋悟更是一头扎进生意里,柳金笙想见他一面都难。 于是他跑去二老面前献殷勤,想让他们同意这事,又或是向柳秋悟施压。 结果不太如意,毕竟柳家又不是只有柳秋悟他们一房。 柳家家大业大,牵扯关系广,平时的蝇头小利就算了,但若是大到扯动筋骨这程度的,就不可能由他乱来。 即便是柳秋悟,也要承受非常大的压力和风险。 不过柳金笙似乎很急,长辈那里不行后又找回柳秋悟,还去得非常勤。 可惜次次被拒在门外,想硬闯都不行,等他终于把柳老夫人哄骗过来当入门令使时,却被管事告知少爷已经去谈生意了。 柳秋悟当然不是去谈生意,他和李景然去了趟柳家村,亲眼证实了他姐姐就葬在这片土地上,而柳泽就是他的亲外甥没错。 了解到发生在外甥身上的一切后,柳秋悟除了悔还是悔,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查一查,要是知道是他,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惜没有如果。 李景然瞧他如此颓丧,便开导他说这也不能全怪他,只怪世事无常,让他快振作起来,柳金笙还等着他去处理。 柳秋悟听了依旧消沉。 见他仍不为所动,李景然又说如果不是柳金笙设计了他,先占了“外甥”的位置,说不定他早就认回柳泽了。 除此柳家也很需要他,如果他一蹶不振,只会让敌人得逞,还有边城破防一事太过蹊跷,那才是害死他亲外甥的真正原因,这些都不管了吗? 管!当然要管! 不过单查柳金笙是肯定查不出问题的,所以他们商量后,决定先稳住柳金笙,然后派人去调查他那未婚夫婿家,也就是金家。 金家人进进出出,看似什么问题都没有,但两人的人蛰伏久了,还真被他们抓到了一条小尾巴来。 原来金家会故意扰乱人视线,然后再让很不起眼的一个去跟人接头,而和他接头的人也会把消息传递二至三人,最后一个才会把消息带回去。 当柳秋悟和李景然得知人进了大皇子的府邸后,神情就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所以柳金笙其实是大皇子的人?是大皇子想吃下他们柳家?转念又想到亲外甥就被这人逼到边城的,喷涌而出的怒火在柳秋悟胸膛里翻滚,像随时炸开的锅炉一样。 牵扯到皇家势力,柳秋悟就不想让李景然掺和这事了。 李景然拒绝了,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大皇子手段阴险毒辣,没有仁善之心,就算他爹如今不站队,也不见得最后能独善其身。 柳秋悟劝不动,冷了对方一阵后发现对方还是一如往常的执拗,便作罢了。 在他们寻思着如何应对时,凌川跟着改头换面的小哥儿回到了京城,小哥儿谁也没找,在一客栈住下。 小哥儿变了,变得冷冰冰的不爱言语也不爱笑了,那双盛着夺目碎光的灵动眼眸也漆黑得像腊月冰天里的潭水一般,令人窒息。 凌川心疼不已,原来被留下的那个人会那么痛…… 柳家,因柳秋悟的不断拖延,似乎察觉苗头不对的柳金笙就爆发了,想用激进的法子逼迫柳秋悟就范。 他指责柳秋悟一开始就没把他当回事,一直在骗他,哪曾想柳秋悟竟直接表示这事他确实做不了主,然后又拧起眉说金家胃口太大,不知金家小子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人还没娶过门就开始怂恿他了,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家,看来这桩亲事还有待商榷。 挂着两行清泪的柳金笙一听傻眼了,像是想不透为什么会和他设想的不一样似的。 柳金笙还想闹腾,却被柳秋悟以胡闹的理由关了起来,让他好好闭门思过,别老胳膊肘往外拐,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什么时候出来。 柳秋悟要关柳金笙,自然会被潜藏的细作向二老告发。 二老听了后便把柳秋悟叫了过去,细作以为他们是要给柳金笙撑腰的,很放心,结果却只是交代柳秋悟两句,让他有分寸就好。 细作无能为力,只好把消息告诉金家。可告诉金家又有什么用,人家长辈管教小辈,哪轮得到他们插手,去了反而更触霉头,无奈之下只能又叫人送消息至大皇子府。 柳秋悟和李景然在得知消息一而再再而三地送往大皇子府时,是基本认定柳金笙和金家都是大皇子的人。 然而这结论却又在不久后动摇起来,因为一个人找上柳秋悟,还说是大皇子的意思。 来人不是别人,是以大皇子马首是瞻的乔文槿。 这让柳秋悟感到很诧异。 乔文槿说大皇子是真心想与柳家结亲的,说大皇子要是娶了柳金笙为侧君,等他继承大统后柳金笙就是贵君,而他柳秋悟就是国舅爷…… 听出对方的拉拢之意,柳秋悟心思百转。 如果柳金笙真是大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人,那现在要娶回去又是几个意思? 乔文槿等了半晌,才询问他意下如何。 柳秋悟敛下心思,一脸为难地说柳金笙非常钟意金家那小子,而他也觉亏欠他良多,所以硬生生拆散他们似乎不太好。 乔文槿闻言笑了,说大皇子金枝玉叶贵为黄胄,岂是一个金家小子能比的?如果他不宜出面,金家那边他们完全可以替他摆平,让他无需担忧。 柳秋悟故作迟疑,犹豫再三后还是说自己不能罔顾柳金笙的意愿。 总而言之,话没说死。 乔文槿看到他故意表露出来的犹豫,便笑着说让他慎重考虑,他改日再来。 柳秋悟前脚送走乔文槿,后脚就去找李景然参谋参谋此事,问他有何想法。 李景然也说怪异,完全看不透大皇子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在两人一筹莫展时,刚解禁的柳金笙就又闹到柳秋悟面前,说他今生非那金家小子不嫁,否则他就和对方在黄泉路上当鸳鸯。 这是以死相逼了,就算大皇子为了他面前做戏,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吧? 柳秋悟眼里划过深意,对柳金笙说他没答应,可也希望他能明白,现在是大皇子一家独大,不是他想不同意就不同意的,除非大皇子歇了心思。 柳金笙听去后就歇火了,人也学乖了,不但主动跟柳秋悟道歉,说是他没弄清楚,以后会改改咋咋呼呼的性子的。 柳秋悟配合他演戏,欣慰地夸他一句懂事了不少,又说他之所以对他严厉也是为了他好,对于他即将托付终身的人有疑,也只是希望对方不仅看中他的身份,而是看中他人,这样才会真心待他好。 说罢又送了柳金笙一些价值不菲的物件,毕竟舍不得东西套不住狼。 而柳金笙也惺惺作态,受教地连连点头,拍了些舅舅果然是对他最好之类的马屁后,就又替金家小子辩解了几句,说他不是那样的人,他都不嫌弃他嫁过人的事实…… 目前看来,柳金笙是真不想嫁大皇子当侧君。 柳秋悟觉得这点很关键。 乔文槿自称是大皇子的说客,即使他别有用心也不可能左右大皇子纳侧君,否则事情败露他两边不好收场。 再者就是,如果他们真是一伙的,理应串通一气才是。 难道是因金家之事被他拒了,另寻的良策?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 又或者,柳金笙和金家都不是大皇子的人?可那消息常送入大皇子府又作何解释? 柳秋悟深知急不得,一边他已经给柳金笙下了鱼饵,另一边也让眼线潜入了大皇子府中,一探究竟。 真相迟早会被挖出来的,但在这之前,他还得继续和他们虚与委蛇。 柳秋悟本以为要等很久,但不到几日乔文槿就改口了,说大皇子得知小柳公子和金家小公子是两情相悦后愿成人之美,就不棒打鸳鸯了。 这话显然没什么可信度,大皇子想通过通婚拉拢他,怎可能不清楚柳金笙早和金家小子定了亲的事,行插一杠之后又悻悻收手,确实诡怪。 其次就是,乔文槿虽然极力掩饰,但柳秋悟还是看到了他眼底闪过的不悦与烦躁,遂问了句世子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当然,他也不指望对方会回答。 然而乔文槿却说柳公子不愧是生意人,连这都逃不过他的眼,然后又轻叹一声,说不过是被只平时不叫的狗给咬了裙角,也不是什么大事。 柳秋悟闻言笑笑,只道了句原来如此。不过瞧他也不像没事的样,便又说一条狗而已,既然这么养不熟,叫下人抓去打死就是,省的心烦。 乔文槿被他话取悦了,语气惋惜地说那狗颇得大皇子喜爱,继而又转移话题,开始传达大皇子剩下的意思。 那就是即便两家不联姻了,只要柳家站他们这边,以后他柳秋悟加官进爵不是梦,荣华富贵更不是梦。 对此柳秋悟表现出的心动更明显一点,却依旧没有一口应下,乔文槿见他已逐步沦陷,自诩明白三顾茅庐的道理,走前笑着说等他好消息。 他一走柳秋悟脸上的笑就消失了,面色也冷了下来。 看来柳金笙到底是不是大皇子的人,还真不好说。 李景然得知后也是这般认为,然而他们还没挖掘出想要的答案,皇宫中就传出老皇帝病情加重的消息。 瞬间,朝中局势变得格外紧张,连京城上空都好似覆盖上一层阴云,压在了每一个人心头。 这天,恐怕要变了。 “那边还没有消息吗?”李景然询问柳秋悟,他眉宇间带了疲惫之色。 柳秋悟捏着眉心摇头说没有,然后又放下手抬眸问他:“你那边出什么事了?” 李景然无奈道:“我爹要站大皇子了。” 柳秋悟瞳孔微微收缩,“李大人他……可想好了?” “谁知道他呢。秋悟,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和他们一起的,我脱离族谱了。”李景然凝望着他的眼道。 “什么?脱离族谱?”柳秋悟眼睛睁大,显然被他最后一句话震懵了。 “嗯。”李景然不甚在意应了声,“其实脱离族谱也没什么,我爹他早就不止一次说过要和我断绝关系了。” “是因为我吗?其实你大可不必,我……” “是也不是,秋悟,我本不喜那一派的手段,所以你不必多想,我们各自甘愿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好。” “你就不怕我也投靠他们吗?”柳秋悟反问。 李景然笑了下,“谁都会,但我知道你不会,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应付他们,他们估计已经等不及了。” “是没办法敷衍下去了。”柳秋悟叹气,思索片刻目光坚定道:“我想去拜见闲王,或许,我早该去了。” “那就去吧。”李景然说。 就闲王阻止焚城,给难民请拨粮仓,还斩了不少贪官污吏等等而言,他何止胜大皇子一星半点。 不过,去拜见闲王无异于向大皇子宣告他俩的答案,可两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一去柳秋悟是直接开门见山,询问闲王“自己”和小哥儿是不是他的人。 闲王没否认也没承认,只说“自己”和小哥儿都是大渊国的好将士好子民。 他这反应柳秋悟不觉有什么不对,便先呈上自己秘密,说小哥儿才是他的亲外甥,而柳金笙不过是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不光如此,此人还与金家及大皇子都有着密不可脱的关系,最后又不忍问闲王一句,难道他和小哥儿不像么。 像,当然像…乔瑞承和虞书澈皆是一愣,只是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么深的羁绊。 有了柳秋悟开头,李景然也把他从怀疑小哥儿身份起到确认他身份的事说了遍。 接着柳秋悟也将柳金笙、金家、还有乔文槿受大皇子意来拉拢他的事全盘托出,说里面定大有文章,若闲王不信,大可去查。 乔瑞承和虞书澈自然不可能信他俩的片面之词,毕竟他俩一个家中投靠了大皇子,一个则与大皇子的人走得近。 第395章 前缘(64) 乔瑞承说他会调查,不过两城沦陷的事他倒是可以明确地告诉他,确实和大皇子有关系,包括那场瘟疫。 柳秋悟和李景然为之大骇,那可是两城人的性命啊! 如此草菅人命的人,若真得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势,以后百姓日子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两人也知自己不可能轻得闲王信任,自觉已得答案,谢过对方后就告辞了。 “没想到人不在了,还有亲人找来,造化弄人啊。”说起小哥儿,虞书澈轻叹了声,又转头问乔瑞承:“阿瑞你怎么看这事?” “目前还不好确定他们是不是假意投诚,不过他们提到的事确实有很大的帮助,阿澈你看。”乔瑞承手指点了下茶,然后在桌面上边画边说。 “柳金笙,金家,大皇子府先形成一个三角,不管是大皇子想通过联姻得到柳家助力,还是后来的临时变卦,这都是不变的,一切疑点都在大皇子府这里。” 乔瑞承食指点了两下代表着大皇子府的那个点。 虞书澈眸色一凝,“是这样的没错,范围缩小到大皇子府上,再结合大皇子的变卦及乔文槿的指桑骂槐,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乔瑞承抬眸,幽幽对上他的眼,吐出一个人名:“金旭华?” “没错,就是他,阿瑞,我们不是一直在调查这人却结果一无所获吗?听了你和柳公子的话后,我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虞书澈眸光闪烁,人有些激动。 “我家阿澈就是聪慧,快说来听听。”乔瑞承弯着嘴角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能想到,你肯定也早就想到了。”虞书澈笃定道。 “可我想听阿澈说。”乔瑞承笑吟吟道。 “那好吧,那我说了啊?说错了可不许笑话我。” “不会,我何时取笑过阿澈了?”乔瑞承反问。 虞书澈嘟囔了句好像没有后,便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沧邬国和玄月国吃下我们大渊两座城池,可凌将军生前给出的线索和情报都只涉及大皇子他们勾结玄月国的,那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沧邬国又是怎么回事?” “嗯,继续。” “如果沧邬国什么力都不出,还对我们一无所知,他会愿跟玄月国一起攻打我们大渊吗?没有胜算的事,不可能贸然插手,反之,玄月国也不会大方到愿与人分享自己辛辛苦苦摘来的果实。” “嗯,也合理。” “再回到原点,两座边城被破恰好让我们注意到金旭华这个不起眼的人,那他在其中又充当着怎样的角色呢?现在仔细想来,说他是沧邬国潜伏在大皇子身边的细作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有这样他才会既为大皇子谋事又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也正因如此,大皇子误打误撞险些坏了他大计,才有了乔文槿骂他是狗一说。” “啪啪啪。”乔瑞承笑着鼓掌,“阿澈果然厉害。” 虞书澈抿了口茶,弯着眼眸说:“过奖过奖,不过这还得多亏柳公子他们送来的消息,这密实的网子一旦破了个口子,再把口子变成大洞,可比之前容易多了。金旭华,金家,还有那个柳金笙,去了冠上的柳姓之后不也是金嘛?说不定是一家呢。” 乔瑞承眼睛危险地眯起,“言之有理,那就从金家入手吧。” 至于柳秋悟和李景然,两人虽没说,却也派人去暗中查了,结果倒是让他们挺满意的。 一个没说谎,一个脱离了投靠大皇子的家族,最重要的是,两人回去后都没有打草惊蛇,虽处处被针对,尤其是柳秋悟。 柳秋悟去了一趟闲王府后才知道大皇子早就拉拢了柳家其他房,就连原本以为不可能同意给金家管的生意线路的事,这些人也都眼睛不眨一下地同意了。 柳秋悟看得心里很窝火,可一点法子都没有,毕竟人家都说是给你外甥婿好处,也就是给你亲外甥好处,你个当舅舅的呕什么气? 是个屁亲外甥! 好在柳秋悟是沉得住气的,没当场拆穿柳金笙这个假外甥,以至于闲王再找上他时,他终于知道了柳金笙是金家人,而金家则是沧邬国潜藏在大渊国的奸细窝点之一,这些事听起来是何等地骇人。 “那金家想要那条生意路线做什么?”对大皇子他们卖国求荣的事,柳秋悟是又惊又恨又怒,对有两大敌国的渗入与虎视眈眈,柳秋悟是忧心不已,心力憔悴。 唉,真是内忧外患啊! “假意妥协,加入他们,然后去监督金家想要那线路做什么,我们里应外合。”乔瑞承说道。 “可以。”柳秋悟愿意,这已经不光光是报仇的事了。 “不过这样的话,我们就得演一出戏给他们看,至少让他们都认为我们决裂了,尤其是你们。”乔瑞承深邃的目光在柳秋悟和李景然身上打转。 两人相觑一眼,没意见。 “可是这戏要如何演才能让大皇子他们不会怀疑我呢?”柳秋悟问。 “普通程度的肯定是不行,不过你与我们往来还不算深,就也是个好处,至少放眼下情形,想要局势扭转并非非常难。”虞书澈回他道。 李景然惊诧,“王妃这么快就有良计了?”然后指了下自己跟柳秋悟,“那我们呢?” 虞书澈轻笑了下,打在他俩身上的眼神很是耐人寻味。 “李公子要和柳公子“闹翻”,可比柳公子重新博得他们信任容易多了,就是不知二位愿不愿意那样做。” “王妃直言便是,若能将威胁我们大渊存亡的祸患全部清除,就是我柳秋悟去死,也在所不惜!” “没错,国难当头,我们没什么不能做的。”李景然也眼神凌厉,一身正气道。 对于两人抱着誓死扞卫大渊的决心,乔瑞承甚是欣慰。 “大渊有你们这样的人,幸哉,不过你们放心,不是什么让你们去送命的事。” “还请王爷王妃指教。” “咳。”虞书澈轻了下嗓子,黑白分明的眼直视着两人道:“以前,我与阿澈虽不常出门,但对二位的风流韵事也略有耳闻。” “风流韵事”这词一出,柳秋悟和李景然就算再淡定也不免破防,双双不自在起来。 明明心照不宣的事,结果被人当着双方的脸捅破了,能不尴尬吗? 不过氛围诡异归诡异,李景然的眼睛却是已经痴黏在柳秋悟脸上了。 “……”柳秋悟微微偏头,躲避他灼热滚烫的视线,只觉脸皮有些烫。 望着一个别扭一个毫无掩饰的两人,虞书澈和乔瑞承无声递了个眼神。 看来传言不假啊,至少现在看着挺像那么回事的。 “那个,我无意冒犯二位的意思,我只是想,你们既然要“闹翻”,何不利用这一点呢?求而不得,因爱生恨,因爱生怨,再不管不顾……” “可以!”柳秋悟不想再听虞书澈解说下去,干巴巴地截断了他的话。 李景然喉结滚动,“秋悟不介意,我也没问题。” 柳秋悟回过头看,结果撞上对方刚好看过来的眼,顿时像被烫到一样再次躲开,这活似要吃人的眼神…… 乔瑞承:“那好,那我们就来说说详细的计划吧。” 经过商量,柳秋悟要如何重获大皇子的信任最终还得从大皇子那边找突破口,然后再来个“弃暗投明”,而他和李景然的反目也最好是在这个节骨点上进行,如此一来才能得到更惊人的效果。 柳秋悟说干就干,回去后还是一副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的高冷样,于是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是朽木不可雕也,继而除了处处找他不痛快外,甚有要架空他的趋势。 但柳秋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要是真有这能力大皇子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收买了他们后还想着拉拢他。 不过现在嘛,面对这些破事柳秋悟有意退让,还让自己看起来很焦头烂额的样子。 当然,架空是不能真让他们架空的,若是这样他就完全没利用价值了,大皇子估计会直接铲除他,到时他还谈什么深入虎穴? 所以他要借此制造自己毫无价值的假象,而这个假象还是给闲王看的,然后闲王再配合他演一出“毫无价值被丢弃”的戏码,届时他无比愤怒,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 而真正知道他尚利用价值的大皇子定会大笑出声,有“闲王聪明反被聪明误,也不过如此”的痛快心理,再向他抛出橄榄枝…… 事情和柳秋悟设想的一样进行着,期间不光柳金笙来劝他,就连他爹他娘也来劝他,除此还说他也老大不小了,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他也是时候成家了。 成家…… 柳秋悟和李景然知道,他们决裂的最佳时机到了。 可即便明知这只是权宜之计,李景然光想象就整个人都透着阴森的冷意和执拗的疯狂,根本无需酝酿,就本色出演了。 柳秋悟没有立马同意二老说的事,毕竟立马同意曾经百般推辞的事太反常了,还得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秋悟,你真要娶妻吗?” 李景然声音喑哑,一脸受伤地问柳秋悟,真情流露。 “我……”柳秋悟有些不忍,虽说他知道有人在背后盯着他俩,可这难以宣之于口的感觉并不是装的,而是望着对方的眼,他真说不出来。 于是低下眼睑颇无奈道:“景然,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子,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延续香火,都是不可避免的。” 李景然脸色一白,刷地抓去他的手逼他看向自己,然后艰难道:“所以你真要与别人成亲?不!我不允许!” 柳秋悟眉头一皱,看似不喜他的独断,“我成不成亲,何需你的允许?”说罢就生硬地把手抽了回去。 李景然像似万剑穿心,两眼怔怔看他,嘴唇颤动:“可…可是我心悦你啊!秋悟,我一直都……” “够了!”柳秋悟脸色微变,厉声打断他,眼神也冷厉起来,“我看你是酒喝多了,开始说胡话了…唔?唔……” 李景然不按理出牌,借势壮胆,抓着人就强吻了下去。 柳秋悟:! 李景然如饥似渴,趁着人还没反应过来疯狂掠夺,像要把人嘴巴吃进肚子里去似的。 湿润,温热,麻溜溜的还有些刺痛……柳秋悟脑里晃过不少词,就在他差点也跟着对方沉沦时,仅剩的理智让他咬了对方的唇,然后一把将人推开,再狠狠给了一拳。 “唔!”李景然闷哼一声,人不但连退几步还险些摔倒在地,待他稳住身形后,他就用大拇指抹了下被咬破的唇角。 看了眼指腹上的血渍,李景然抬起手探出舌头一舔,“呵~不亏。”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秋悟,“秋悟啊,你明知我心意,为何总是那样无视我呢?我的心也会痛啊。” 柳秋悟青着脸否认:“我不知道!”随后撇开头深吸气,又无力地说:“不伦之恋,世俗难容,你……还是回头是岸吧。” “哈,哈哈…不伦之恋?世俗难容?回头是岸?哈哈哈……”李景然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眼里是悲戚,“秋悟啊,我还是头回知道,你这般铁石心肠。” 他凝望着他,一步步走向他。 柳秋悟有些不知所措,但嘴上还是冷酷无情道:“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既然你对我有这种不……这种想法,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不可能给你回应的。” “不什么?不堪吗?”李景然像是没听到后面那些一样,他赤红着眼死死瞪着柳秋悟,靠近了又想去抓对方的手。 柳秋悟手一挥,打开那只伸过来的手后人也挪了两步。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太不冷静了,这事我就当没发生过,走了。” 说完,觉得这程度完全可以了的他落荒而逃,留李景然一人在原地。 而李景然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消失不见后才自嘲一笑:“已把你刻入骨髓,放过你,谁放过我啊。” 李景然又站了一会儿,也走了。 第396章 前缘(65) 他一走,目睹全程的人就兴奋地跑去跟柳金笙汇报。 柳金笙听完直呼痛快,又得意地说看来他没白找姥爷姥姥,要是真能让他这舅舅成亲,那岂不是能离间他俩? 如是想着柳金笙就兴奋了,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妙招,便越发勤快地往二老那里跑了,还给他们介绍一些好姑娘好哥儿,说和他舅舅般配…… 哪个老人家不想含饴弄孙的?二老天天被柳金笙这么洗脑下去,不免真起了心思。 他们去找柳秋悟的次数变多了,而柳秋悟也是一次又一次地拿理由搪塞,最后柳老爷忍不住了,直接问他是不是真对李景然有那意思。 柳秋悟被二老当面一问,心都快蹦出来了,默了下说没有的事,还让他们别信外面的传谣,没一点可信度。 二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齐齐看柳秋悟,重复问他真不是吗? 柳秋悟毫不犹豫点头,说不是,说这和他成不成亲没关系,他只是没遇到钟意的。 柳老夫人闻言笑了,说都不去见见怎么可能遇到。 柳老爷也附了句,说是这个理,然后就开始给柳秋悟拉郎配了,说这个好那个好的,问他要不要去见上一见。 柳秋悟想说不去,结果下人说李景然来了。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于是柳秋悟硬生生把即将吐出口的“不”字咽回下,说“去”。 他一同意,二老就乐开了花,说他们这就去安排,然后火急火燎地走了,生怕他反悔似的。 李景然进来时与他们打了个照面,礼貌问了声好,二老也笑着回应他,倒也没说多余的话,乐呵呵走了。 等李景然走到里面,便笑着说二老都快笑成菊花脸了,问柳秋悟他们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如此欢喜。 柳秋悟抿了下唇说没什么,又问他来找他做什么,要什么没事请便,他忙。 李景然点了点头,看了几眼说不打扰他,就到边上坐下了。 只是坐下之后,他视线就没从柳秋悟身上离开过。 柳秋悟很不自在,捏账本的手指都添了两分力,这个反目的戏码何时才是个头啊! 相比心力交瘁的柳秋悟,乐在其中的李景然是毫无压力,虽说偶尔会被那些话刺到,但没关系,他皮糙肉厚。 想要摘到带刺的花朵,扎几下算什么?这么好的机会不好好利用,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他自己! “你别这样盯着我,影响我了,若是无事,先走吧。”柳秋悟忍无可忍,板起脸道。 李景然咧嘴一笑,“秋悟怎知我在看你?莫不是心有灵犀?我就知道你……” “休要胡说!”柳秋悟眼睛一瞪,“你刚才不是问我爹娘他们开心什么吗?那我告诉你,他们给我说了成亲的事,我同意了。” 李景然笑容瞬间僵化,然后被阴冷覆盖,眼珠黑沉沉的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柳秋悟面无表情,“说多少次都一样,我快要成亲了,就算这次不成,我以后也会成亲的。” “你!真无情。”李景然站起身,大步走了过去,走到他跟前。 柳秋悟不甘示弱地仰起脸,“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李景然,适可而止。” 李景然蓦地弯下腰,一手撑在桌面上,低下头贴近他的脸道:“止不了了啊秋悟,为什么不能换个词呢?‘如我所愿’多好啊。” 柳秋悟扫了对方薄唇一眼,深怕这人给自己加戏,上半身不由微微往后躲了躲,“不可能,放弃吧。” 李景然脸一沉,眼神忽地阴鸷起来,“我不会把你拱手让人的,秋悟。”然后撤回手站直身。 “你这是在逼我!你就这么想让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吗!”柳秋悟声音拔高,冷清的眸里也冒火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看你能不能把我甩掉。”李景然扯出一抹诡异的笑。 柳秋悟心里有些毛,但还是冷硬道:“给我滚!” “呵~”李景然笑了声,麻利地滚了。 接下来,柳秋悟还真见了好几位小姐和哥儿,但无一不被李景然破坏了。 柳秋悟恼怒得指着李景然鼻子大骂,两人关系出现的“裂痕”也越来越大。 除了这,那些想夺他手上权的人动作也越发频繁,柳秋悟又故意漏一点,营造出自己不敌的假象。 在成亲人选定下的那一刻,这出戏被推到了高潮。 李景然竟绑架了柳秋悟,将他关在自己房中,还给他脚踝戴上脚镣,让他哪都去不了…… “李景然!我看你是疯了!快放了我!”柳秋悟暴怒。 “秋悟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李景然痴迷地望着他,然后将饭菜放到小木桌上,“饿了吧?吃点东西吧,都是你爱吃的。” “我不吃!你别胡闹了,我还得回去,家中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柳秋悟的话像是踩到李景然的雷点一样,他温柔的神情一收,几近癫狂。 “事?什么事?要成亲的事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让你娶她的!” “这可由不得你……” 乒呤乓啷,第一天,李景然屋里东西柳秋悟能砸的都砸了,有的甚至是砸向他的。 第二天,柳秋悟被强吻了后,两人大打出手,奈何受脚镣限制。 第三天第四天两人依旧“打”得火热,第五天,李景然居然弄来一对手铐,然后坐到柳秋悟身上…… “………” 凌川没想到自己有朝还能看到这么刺激的东西,虽说点到为止,但那暧昧的场面真让他……咳,还是别想了。 最后,按照计划,足足被关了八天的柳秋悟被救了。 他被救后,第一时间就是冲去捅了李景然一剑,然后割袍断义说从此恩断义绝。 就他那脖子上的暧昧痕迹,是个人都看得懂怎么回事,但哪敢说啊。 等柳秋悟再回柳家,他要被闲王弃用的戏码也如约上演…… 最后,“弃暗投明”的柳秋悟成功投靠大皇子,这事也让李景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 毕竟京城无人不晓他是个断袖,还对柳秋悟情有独钟,跟在人家屁股后转悠了十几年,甚至还为他脱离了族谱,结果那人转头就站大皇子去了,还有什么比这扎心的吗? 真是令人唏嘘。 李尚书倒是知道点外人不知的实情,只觉一张老脸都丢尽了,就更别说把人认回了。 而李景然本人也不顾自己身上被捅了个窟窿,整日喝得烂醉如泥,醉生梦死的,就连柳金笙跑去奚落他他也都像是没听见一样。 柳金笙活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恶言恶语说尽也不得一句回应,最终憋屈地走了。 李景然依旧灌自己酒,灌醉了就趴在桌上呓语,不是在说为什么,就是在喊秋悟。 给钱的是大爷,酒楼掌柜淡淡瞥一眼也随他去了,只要不闹事,一切都好说。 另一边,柳秋悟那门亲倒是没结成,不过他想要真正打入敌人内部却不是件容易的事,不管是大皇子还是敌国奸细亦或是乔王父子,都对他抱有很大的疑心,处处提防着他,以免有诈。 柳秋悟也知这是个非常难突破的点,想要这些人对他放下戒心,那就得让对方看到他的诚意。 所以当他们试探他在闲王那都知道什么时,他就秉着既然闲王你对我不义,那就休怪我无情了的愤懑样,直接道出一些经过筛选却对他们有点用处的情报来,借此表忠心。毕竟他和闲王往来不多,这种程度上的刚刚好。 在柳秋悟的不懈努力下,他终于一步一步深入,慢慢接触到了金家操控的生意线路。 一开始只是平常的生意往来,但是渐渐的柳秋悟就敏锐地发现,跑生意的人被换掉了! 这个换不是走之前换,而是出去的人跟回来的人完全不一样了! 那些押着货物回来的人,一个个孔武有力,不但眼神犀利步子轻而稳,甚至带着丝丝肃杀之气,这哪是普通人该有的? 只要一想到这些人极可能是沧邬国以桃代李潜伏进来的士兵,柳秋悟就心惊肉跳,都不敢想象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等京城里遍地都是敌国士兵时会是何种景象。 沧邬国是想直捣黄龙啊! 侦破了重大机密,柳秋悟强制自己冷静镇定下来,他死了没什么,可这消息一定要传递给闲王才行! 是以,柳秋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走得万分小心,一步错,将万劫不复。 在消息透露出去后,柳秋悟又注意到别的事,那就是他们带回来的货物中有一些是研磨好的药粉,都被另存密室。 他们越见不得人的东西,往往都不是好东西,柳秋悟决定铤而走险,弄些出去。 结果药粉是送出去了,但他人却暴露了。 潮湿又昏暗的牢房里,柳秋悟被绑在十字架上,头无力地垂着,身上伤痕累累。 哐啷一声,牢房的门被侍卫打开了,金旭华带着大皇子他们走了进来。 “死了?”大皇子见他毫无反应,侧脸一脸阴狠道。 金旭华说:“没死。”又转头让人将他泼醒。 “唔咳咳……”柳秋悟虚弱地咳了起来,人一动,就扯到身上各处伤口,痛得他苍白的脸都皱在一起。 “柳秋悟,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居然敢把孤耍得团团转。”大皇子上前抓起柳秋悟的下颚,对他咬牙切齿道。 柳秋悟半阖着眼,只撑起眼皮冷漠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了回去。 见他如此,大皇子手上一用力,逼问他:“说!你是不是把东西送闲王那了?” 柳秋悟依旧不吭声。 “真是块硬骨头。”大皇子厌恶地松开手,随从就立即奉上帕子给他擦手。 “就算你不说,孤也知道是他,呵,孤那小皇叔还真是会收拢人心,都到这地步了还让你对他死心塌地。” 柳秋悟仍不语。 金旭华眼里闪过寒光。 “大皇子,既然他不愿说,不如就拔了他舌头,让他永远别说话好了,毕竟留着舌头也没什么用处。” 乔文槿幸灾乐祸地看了过去,勾唇道:“还以为金谋士会想杀之泄愤呢。” 金旭华眼稍一抬,“杀?太便宜他了,既然他那么维护自己的主子,何不让他眼睁睁看着大皇子如何谋得这天下?又是如何将他一心拥护的人踩在脚下?” 大皇子心头怒腾腾地火气顿消大半,“那就先留他一条狗命。” “呵……” 柳秋悟痴痴笑了。 “笑?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大皇子唰地回过头,危险地眯起眼。 “呵……我笑你蠢……与虎谋皮,终被虎食!”柳秋悟断断续续道。 大皇子怒目,“还敢挑拨孤与金谋士的关系,当真以为孤不杀你!” 柳秋悟冷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不会如愿的。” “想死?孤偏不让你如意,来人!把他舌拔了……” 柳秋悟被擒,生死未卜,李景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番想去救人都被闲王夫夫拦下。 不说别的,就最简单一个问题,人关在哪他都不知道。 “你不能去,你去了也是白白送命,我相信柳公子若是在这里,也不会喜欢你这莽撞的做法。”乔瑞承严肃道。 “是啊李公子,你不能冲动。”虞书澈也劝他。 在这场惨烈斗争中,他们早就见惯了生死,除了无奈还是无奈,或许有一天他们亦是如此,但至少先让他们把这场针对大渊的浩劫阻止了。 不去救吗? 不可能。 李景然眼睛布满血丝,咬肌绷紧,手也紧握成拳。 “即便是这样,我也要去,王爷王妃,信息和东西已送到,其他的我也派不上用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放心,大渊永远排在我们的前面。” 所以就算被抓了被威胁了,他也不会出卖大渊的。 人固有一死,可秋悟是他的一切,就算他死了,他也要把他带回来,带回自己身边。 “你何必如此?”乔瑞承眉头拧成死结。 “他没有拒绝我,我都快抓到他了,只可惜……所以更不能放手,还望王爷王妃成全,莫要再劝。”李景然坚定道。 闻言,乔瑞承和虞书澈又是一叹,明白阻止不了了。 第397章 前缘(66) 李景然会去救柳秋悟,大皇子他们不意外,就等着他自投罗网呢。 可惜这人嘴巴和柳秋悟一样硬,他们酷刑用尽,甚至拿柳秋悟来威胁他都不管用,什么都撬不出来。 金旭华气极而笑,“要是大皇子和乔王爷也有你们这番傲骨,说不定今日就没我们什么事了,真是可惜啊。” 李景然脑袋嗡嗡,意识模糊,根本不知他在说什么。 “来人,将他拖下去。” 将半死不活的李景然丢到柳秋悟隔壁牢房后,金旭华就去面见了一个满头辫子,长着鹰钩鼻的壮汉。 “避免夜长梦多,夺渊计划不能再拖了,尤其是大渊闲王,他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金旭华目光幽幽道。 辫子男轻蔑一笑,“知道又如何?如今大势全在大皇子手中,而那蠢货离了我们什么都不是,估计到现在还不知乔王父子在算计他呢。” 金旭华不悦地眯起眼,“你们玄月都这么轻敌的吗?” “轻敌?老子实话实说,你若担心,直接除掉就是。”辫子男粗着嗓门道。 金旭华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吗?眼看吞并大渊的曙光就在眼前,可有这一大阻碍在,我心不安,他一日不除,就极可能让我们布局多年的计划功亏一篑。” 辫子男一拧眉,“他当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莫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狡猾如狐。”金旭华评价了句,“你那边没问题了?” “大渊皇帝快不行了,老子等这一日不知等了多久,当然安排好了。” “我这边也没问题了,接下来,就该让他们乱了……” 于是,两人精心策划了一场针对闲王的刺杀行动,不成誓不罢休。 在刺客一次又一次的围剿下,闲王不慎中招,重伤昏迷,听说只吊着一口气。 这下,大皇子隆登宝座的事几乎已成定局,站了大皇子队的人都乐疯了。 而站闲王这边的,个个愁云惨淡,不是倒戈就是哀叹大势已去,当然也有坚守自道一条路走到黑的。 大皇子府。 大皇子已龙袍加身,正满面红光地仰头哈哈大笑:“孤才是最终的胜利者!是这大渊的皇帝!哈哈哈……” 大皇子沉浸在喜悦里,丝毫没注意到乔王父子低敛的眼满是鄙夷与不屑,还有金旭华,他那微勾的嘴角怎么看都带着恶劣的玩味。 等大皇子笑够了,他才将视线投向他们,道:“诸位助孤谋得大业,待孤登基后,定当重赏!” “那在下就先多谢陛下了。”金旭华微笑作揖,低头时余光扫向乔王父子,而乔王父子也无声看向他。 一声“陛下”,再度让大皇子龙心大悦,嘴角又咧到耳根去了,不禁连连说好,直夸金谋士大才,是最大功臣。 乔王父子听了,脸上怜悯之色一闪而过,也走过去祝贺他,然后笑吟吟说:“从今日起,就再也无人能威胁到我们了。” “皇叔说的是……啊!” “噗嗤——” 是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 大皇子眼睛兀地睁大,看乔王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而乔王爷依旧对他笑,“是啊皇侄,威胁没有了,所以你就再替皇叔我做最后一件事吧。” 大皇子不敢置信,他一点一点低下头去,望向穿透他肚子的匕首,而握匕首之人,竟是乔文槿。 大皇子目眦欲裂,抬起眼瞪他们,还有那个由始至终保持微笑的金旭华。 “你们,你们……噗!”他想发作,却一口血喷出。 乔文槿嫌弃地躲开。 而大皇子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穿着他梦寐以求的明黄,死不瞑目。 “乔王爷乔世子,大皇子叛国的证据已准备好,乔世子可以恢复真实身份了吧。”金旭华道。 “哈哈,这是自然,文槿,这些年苦了你了,要不是让你伪装成哥儿,还立你为世子,我那皇兄也不见容得下我们。”乔王爷仰天大笑。 “不苦。”乔文槿也笑。 还有金旭华…… 原来乔王父子一直心怀鬼胎,乔文槿也不是什么哥儿,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欺骗老皇帝的耳目。 至于他们为何要投靠大皇子,也不过是看大皇子人狠且好拿捏,时机一到再将对方推出去背锅,而他们则洗净一身污水,登上那人人敬仰的龙椅宝座,就像现在。 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最后的黄雀,也不见得是乔王父子啊。 凌川看到这,已经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那无比糟糕的心情了。 现实里也是如此吧? 所以小哥儿才会在初闻金旭华这名字时反应那么强烈。 金旭华不光是害死“自己”的元凶,是害死千万战士的凶手,更是要谋夺他们大渊的敌国潜伏者! 凌川脑袋隐隐发痛,如果现实真是这样,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了,国不在,何以为家? 在他揉额间,小哥儿要出门了,遂起身赶紧跟了上去。 小哥儿今日一身灰白色素衣,长发也用一条白色发带随意绑着,而脸也贴了假人皮,反正就算柳玉站他跟前,也认不出他就是小哥儿。 小哥儿去了闲王府。 闲王府外,有重兵看守着,小哥儿径直走了过去。 看到小哥儿,士兵冷冷道:“闲杂人等勿要靠近,且快快离去。” 小哥儿平静看他,“我要见闲王妃。” 士兵眉头一蹙,严肃的表情看起来更加不近人情了,驱赶道:“走走走,勿要闹事,否则将当不轨之人抓起来。” “我要见王妃,你跟他说,故人来访。”小哥儿面不改色道。 闻言,士兵不由打量他两眼,“王妃交代,有客,一概不见。” 小哥儿掏出一块令牌递给他,“你把这个送进去,他见了,会见我的。” 士兵嘴皮动动还想说什么,结果一瞥那令牌之后,表情就瞬间变了,恭敬接过。 “公子稍等 ,我这就去。” “嗯。”小哥儿点了点头,目送士兵进去。 没过多久,士兵就跑着出来了,对小哥儿道:“公子里面请。” 小哥儿走进闲王府。 而里面,眉宇间夹着浓浓郁色的虞书澈正在等候,人都走到了屋檐下。 结果等了好一阵,却看到一个陌生的面孔缓步走来,顿时狠狠拧起眉,眼神也刷地冷了下来,当即厉声质问:“你是何人?令牌哪来的?” 小哥儿继续上前,漆黑的眸子望着他愠色的脸,说道:“王妃,是我。” 倏尔听到熟悉的声音,虞书澈冷凝的眸光微滞,不由仔细再看,脸是陌生的脸,但这身形……却和记忆中的人有几分重合,不,是消瘦了些的。 想着,他又重新看回小哥儿的脸,迟疑道:“真是你?” “嗯,是我。”小哥儿直接抬手揭掉了脸上的假皮面具,露出了隐藏起来的真容。 虞书澈怔了数秒,从惊愕到接受,然后真心地笑了。 “士兵递上令牌时我还不信,但东西都见到了,又不免生出一丝希望,想着不如见见吧,说不定真平安归来了……你能归来,真好,那凌将军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提到“自己”,小哥儿眼睫微垂了下,“他回不来了。” 虞书澈一默,笑容淡去,说了句节哀就没再说这事了,邀小哥儿进去坐下聊。 “王爷现在怎样了?”小哥儿一坐下就问虞书澈情况。 虞书澈苦涩回道:“不太好。” “我能救他,不过我有个要求。”小哥儿对上他的眼,直言不讳道。 “你能救?”虞书澈眼睛一亮,但下一秒又黯淡下去,“你师兄他都束手无策,你医术虽高,可你连阿澈的具体情况都不清楚,怎可能……” “我能,只要尚有一口气在,我就能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的他。”小哥儿打断他的话。 这话听起来就跟天方夜谭似的,没一点可信度,可就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还让虞书澈心底升起一丝希冀与期望。 “真的行吗?你想要我答应你什么?” “元凶。”小哥儿从牙缝里挤出两字,“两城之所以轻易被破,都是有人暗中谋划好的,若他们不悉知城内布防不里应外合,他和他们就不可能死!城也不会破!” 小哥儿眼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继而又看向虞书澈,一字一句道:“我就要这人,我要亲手砍下他头颅,祭奠边城所有惨死的英魂!” 虞书澈心道果然,思索几息道:“就算你不杀他,我们也饶不了他,说实话,阿瑞情况危急,我亦惶恐,可我不能倒下,一旦真群龙无首,就更不能与之抗衡了,到时候整个大渊都可能被颠覆。” 小哥儿眼眸一压,朱唇抿了下说:“带我去见他吧,如果你信得过我。” “你我还是信的,不然就不见了。”虞书澈道,然后站起身,“随我来吧。” 小哥儿起身,跟在他身后,终走到了被侍卫们严加看守的院落,走了进去。 屋里药味很浓。 走近,就见乔瑞承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小哥儿俯身去检查了下他的眼,又给他把了下脉,才问:“王爷可有醒来过?” 虞书澈愁苦地摇头,“刀上有毒,被刺伤之后一直昏迷不醒,目前毒是暂时压制住了,可治标不治本,还有伤口也很深,险些致命。” 小哥儿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便拿出两样东西来。 一样是彩云蝠纹的葫芦小瓷瓶,里面装的是灵湖水,另一样则是莫约一指长宽的小方盒,里面装着解毒丹。 这个凌川知道。 小哥儿自己先捏起一颗解毒丹吃下,又喝了口灵湖水。 “王妃,这两样东西给王爷吃下便能痊愈,王妃可再用银针验上一验。” 虞书澈默了默,看他一眼道:“不用验了。” 但小哥儿却执意,甚至可以谈得上是说教:“王妃,防人之心不可无,非常时期,熟人,亦要稍微提防一些。” “……那就验吧。” 银针各一探,都没毒。 于是虞书澈将解毒丹配合着灵湖水喂乔瑞承吃下。 没一会儿,乔瑞承的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血色逐渐回来了,最明显的是他那变红润的嘴唇。 见药效居然如此显着,虞书澈的心狂跳如雷。 他坐在床前,手一直紧张地握着乔瑞承的手,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自己错过什么。 他何尝不是在赌呢?谢医师也好,其他御医也罢,都说他的阿瑞撑不下去了…… 忽然,乔瑞承的手动了下,这让感受到的虞书澈热泪盈眶,忙转过头对小哥儿激动道:“动了!阿瑞他手动了!” “嗯。”小哥儿目光往下,就见乔瑞承眼皮抖动几下,似有要睁眼的预兆,便说:“他要醒了。” 虞书澈闻言眼睛睁大,立马回过去,就刚好见到乔瑞承张开眼的一幕,顿时喜极而泣,“醒了!真的醒了!太好了,我还为,还以为……” 一直逼迫自己冷静,告诫自己不能因感情而罔顾大局的人,在这一刻所有的负面情绪反扑而来,悲伤,难过,后怕,恐惧…… 而昏迷几天的人,刚醒来显然有些茫然,但当他听到心爱之人痛哭,感受到那攥着他手的力道时,就瞬间回神了。 “阿澈……” 结果他视线一挪,不光看到了他的阿澈,还看到了本不该在这里的将军夫人? 噗通——乔瑞承心跳都漏了半拍,难道他们都死了? 小哥儿像是看穿他想什么似的,木着脸道:“我没死。” 所以你也没死。 没死? 乔瑞承瞳孔微缩,那凌将军是不是也没事? 他转眼看向眼睛湿漉漉的爱人,坐起身沙哑着嗓音问:“这怎么回事?” “欸你别动!你的伤!”虞书澈脸一变,倾身去阻止他。 这也让记忆回笼的乔瑞承发现了自身异样,猛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胸膛,惊道:“我昏迷很久了吗?伤口都没感觉了,外面情势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要动作了?” 虞书澈一听同样无比吃惊,脑中顿时浮现出小哥儿之前说过的话……难道,真的痊愈了? 第398章 前缘(67) 虞书澈边极力压下想解开自家男人衣服检查一番的冲动,边回答他问题: “你先别急,你只昏迷了三天,他们动作没那么快,是将军夫人救了你。”说到这虞书澈又感激地看了小哥儿一眼,是他救醒了阿澈。 乔瑞承一听松了口气。 “没动作就好,辛苦你们了,对了,凌将军呢?” 见到小哥儿,乔瑞承下意识以为他也没事,多问了一嘴,结果虞书澈表情一僵,当即扯了他手,沉着声道:“凌将军没回来。” 乔瑞承哑然,眼底歉意浮现:“抱歉,我还以为他会和你一起。” 小哥儿眼里划过伤痛,扯了扯嘴角,“我倒是想……罢了,不提了,我先出去,事情我们等下再商量。” “好。”虞书澈应了声,既然人家都说不想提了,他也不会傻到再继续戳人痛处。 小哥儿微微点头,便转身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 小哥儿一出去。 虞书澈就询问乔瑞承感受边解他包裹伤口的细布。 乔瑞承说他什么不良感觉都没有,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待细布全拿开后,两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狰狞的伤口只剩下一条极短极细极浅的纹,要不是认真看,都看不出来曾经被刺穿过。 “这怎么可能?难道我还没睡醒?”虞书澈呆愣愣道,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顿时痛得他皱脸。 乔瑞承缓过神,好笑道:“那么用力捏自己做甚?” “我这不是怕是假的吗?要是一觉醒来发现你没醒,我接受不了,好在会疼,不是梦,将军夫人不愧是人人夸赞的医仙……”虞书澈直接把头抵在他胸膛上,闷闷道。 “不是梦,对不起,是我让你担惊受怕了。”乔瑞承抬手将人环在怀中,柔声哄着。 虞书澈“嗯”了声,抱了一会儿后两人就松开了,没忘记小哥儿还在外头等他们。 乔瑞承飞快收拾了下,便和虞书澈一起去见小哥儿了。 他们只问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找他们,然后又告诉小哥儿,说他在这个世上其实还有亲人在。 他们指的是柳家二老,至于柳秋悟和李景然,两人至今下落不明,怕是凶多吉少。 听完,小哥儿震撼了下,但很快又无动于衷。 他佩服他们的勇气,也钦佩他们的为人,可这亲情,本就不是他的啊。 小哥儿面容冷清,不欲多谈他们,只追问元凶是谁。 乔瑞承已从虞书澈那里知道小哥儿救他的要求,因为理解,所以答应他也无妨,但这都是一切落幕之后的事了。 不过话题转到这上面,就不得不说起沧邬国和玄月国的阴谋了,还有柳秋悟冒死弄回来的药粉,也是一种能控制人的慢性毒药,沾染上会上瘾,戒不掉,久了还会要人命…… 乔瑞承夫夫猜测,这东西恐怕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大渊的臣子,这样一来,等他们完全控制大局后,这些人就没必要存在了。 这种偷天换日的计谋,真是细思极恐,若是一无所知,恐怕也只有皇朝更迭那日才会知道自己被人偷家了。 小哥儿面沉如水,“所以害边城沦陷的人是金旭华,他是沧邬国潜伏在大皇子身边的细作头目?” 虞书澈点头,“是他。” 小哥儿眼一眯,眼里凶光乍现:“好,我记住了。” “将军夫人,你别冲动,等我们一举将他们拿下,他随你处置。”乔瑞承保证道,是真担心小哥儿贸然去找对方拼命。 小哥儿眼皮一抬,“我不是傻子,不会以卵击石,还有,你们叫我凌夫郎吧。” 两人一听放心了。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小哥儿又问。 乔瑞承沉吟片刻,道:“既然他们以为我必死无疑,就让他们继续放松警惕吧,待他们有所行动,我们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小哥儿想了下,“甚好,那就封锁消息,勿要外泄,包括我回来的消息。” 虞书澈略微迟疑:“告诉你师兄应该没问题吧?” 小哥儿摇头,“都别说。” “那好吧,那就等尘埃落定时再说吧,要不,你就在王府住下……” “好。”小哥儿同意了。 住的近,有事方便商量。 这一日,闲王府迎来了喜事,大皇子府却是乱成一团。 老皇帝人还没死,大皇子就龙袍加身,欲谋逆造反,还勾结了外邦,好巧不巧被来寻他的乔世子撞破,于是两人打了起来,最后大皇子不敌,被乔世子失手捅死。 当然,这些是乔王父子编造出来的给别人听的,信与不信不重要,实力才是硬道理。 大皇子一死,本就重病的老皇帝险些一命呜呼,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心痛的,毕竟大皇子可是他一堆儿子中仅剩的完好无缺的一个…… 大皇子死了,大皇子母妃及她的母族也跟着被连根拔起,这些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是丧家犬了。 以为所有障碍都清除了,前途一片光明的乔文槿就迫不及待恢复了他真实性别,这下全京城都轰动了。 闲王夫夫知道后都不禁同情大皇子一秒,斗来斗去,最后却替别人做了嫁衣,啧啧啧,真是杀人诛心啊。 “大皇子已死,他们估计要行动了。”小哥儿说道。 乔瑞承冷笑了声,“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已经布置好一切,到时候定将他们一网打尽。” 第399章 前缘(68) 和他们猜想的一样,不管是沧邬国和玄月国,还是乔王父子,都按耐不住了。 不过乔王父子显然不想背上千古骂名,所以他们势必会逼老皇帝下诏书,想堂堂正正坐上那位置,而乔瑞承,也就等着他们这么干。 是夜,明月高照。 乔王父子领着金旭华大摇大摆进了老皇帝的福延殿。 望着脸颊凹陷面色乌黑的老皇帝,立在床前的乔王爷道貌岸然道:“皇兄啊,国不可一日无君,你就别倔了,乖乖把玉玺交出来吧。” “嗬嗬……”老皇帝舌头大了,张嘴也是呜呜咽咽的,话都说不清,只能愤恨地瞪大他那双混浊的双目。 见他如此,乔王爷故作惋惜一叹,又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你看看你,明明那么多儿子,却偏偏不立太子,养儿还跟玩斗蛐蛐似的,结果这人的狠性倒是真让你养出来了,就是这脑子嘛,也跟那蛐蛐一样了,局限于此。” “……你!”老皇帝被钝刀子戳心窝,竭尽全力也就吐出一个字后眼白要翻不翻,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 金旭华微微蹙眉,告诫道:“当心真把人气死了,玉玺不到手,你们就算坐上去了,也名不正言不顺,之前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乔王父子闻言面色微沉,眼里闪过狠戾。 乔文槿更是头一侧,直视金旭华:“金谋士,若这老东西到死都不交出玉玺,就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金旭华无视他那凌厉语气,毫不客气道:“要不是二位纠结这纠结那,这会儿早就坐在金銮殿上受文武百官跪拜了。” 两人眉头一凝,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很意动。 金旭华深深看他俩一眼,又蛊惑道:“有没有玉玺真那么重要吗?毕竟符合继承大统的人选目前也只剩你们了啊。” 是啊,就老皇帝这态度,估计拖到死也不会把玉玺交出来,他们何不让他直接驾崩,然后让自己人拥护上位? 至于玉玺,没了就再造一个便是,反正他们是掌权者,他们的话谁敢不从? 乔王父子越想越心动,两人对视一眼后,再看向老皇帝的眼中只剩下杀意。 “父王,既然这老东西如此执着,确实没必要留了。”乔文槿阴狠道。 乔王爷眼里暗芒闪了闪,一咬牙发狠道:“那就送他上西天吧。” 得了他的应允,乔文槿就一步步靠近老皇帝,弯下身去抓起被子,打算直接将他捂死。 见状老皇帝不甘地发出粗重的“嗬嗬”声,想挣扎,可他连身体都动不了,又如何反抗得了? 眼睁睁看着老皇帝被一脸狠劲的乔文槿捂死,金旭华暗暗勾唇,露出计谋得逞的笑。 然后凑过去看了眼:“死了?” 乔文槿伸手去探了下老皇帝的鼻息,“嗯,死透了。” “很好,让人去报丧吧。”金旭华说完就露齿一笑,对乔王爷作揖道:“恭贺乔王爷如愿以偿,卧薪尝胆多年,终于成为大渊的新帝。” “恭喜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乔文槿也一脸喜相,只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怎么想的。 他爹成了大渊皇帝,那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他爹这把年纪也坐不了几年,待他一退位,他就第大渊第一人! “啊哈哈哈……”乔王爷畅怀大笑,眉飞目舞道:“打今日起,本王就再不用仰人鼻息过活了。” “父皇,您该换个称呼了。”乔文槿一旁提醒道。 乔王爷一听笑意更浓,当即改口:“是是是,文槿说的极对,哈哈,朕终于可以如此称呼自己了。” 等两人乐得差不多,乔文槿才换回严肃的神情出去报丧,说皇帝驾崩了,让太监通知下去。 唯唯诺诺的小太监低着脑袋,突然听闻皇帝驾崩,当即是跪地一磕头,然后就起身急匆匆传话去了。 只不过他第一个传话的人却是个很不起眼的宫女。 “速去告诉主子,老皇帝已被害,沧邬国细作在此。” 宫女闻声脸骤变,凝重地回了声:“是。” 所以当闲王一得到消息,就立马下达命令让守着各个窝点的暗卫们动手,一个不留。 至于有些已经渗透入某些大臣府邸内部的,就只能等成事情落定之后再清除了。 命令下达后,闲王夫夫就带上小哥儿和两位重臣,还有一队人马赶往皇宫…… 有小哥儿配制的强力软骨散在,窝点里那些人功夫再高强,也没用武之地。 不过这么大动作,对方也不可能一点察觉都没有。 但最后的博弈已开始,就看鹿死谁手了。 而此时的福延宫里,完完全全没了后顾之忧的乔王父子认为已无需再用到金旭华的地方了,便起了杀心。 不,确切地说这是他们早就想好了的计划,毕竟他们可不想步大皇子的后尘,养虎为患,所以想趁他远离自己手下,将他弄死在皇宫里。 只是他们想的太美好了,金旭华要是连这点还琢磨不透,怎可能平安无事地混到今天?还将他们全当刀子使? 皇宫里已换上不少沧月国和沧月国的人,虽大部队不在里面,但逮住乔王父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俯视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狼狈两人,金旭华吃吃笑了。 “啧啧啧,乔王爷和乔王世子真是令人心寒呐,用过就丢,金某实在太伤心了。” “你果然狼子野心!”乔王爷猛抬头,怒吼,恨不得扑过去咬金旭华。 金旭华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更乐了。 “我的野心可是一直明摆在您眼下吧?怎么?之前看不见?现在却能看见了?” 乔王爷被他挤兑得脸乎青乎白,乎红乎紫,跟个调色盘似的,难看至极。 乔文槿同样铁青着脸,但他也知自己什么处境,所以不做无谓的反抗,只冷冷问金旭华:“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问得好。”金旭华掏出一把弯刀笑着丢到他们跟前,叹息道:“唉,真是难以选择,不如就让你们自己选好了。” 第400章 前缘(69) 两人瞬间瞪直了眼,不好的预感在他们的心头扩大。 乔文槿喉结滚动了下,望着金旭华道:“你什么意思?” “呵。”金旭华轻笑出声,“我认为我说的很明白了,乔世子到底是真听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竖子!”乔王爷虎目瞪圆,挣扎要起身却被两条铁臂镇压,只能怒目磨牙道:“金旭华!你个卑鄙无耻的阴险小人!你就是想看我们父子俩自相残杀!” “彼此彼此。”金旭华毫不在意,甚至抬脚将弯刀往他们面前踢了下。 “大渊的新帝一个就够了,所以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是要父慈子孝替对方去死,还是心狠手辣送对方一程,我都无所谓,就一盏茶的时间,要是无法选择,那我随意杀一个好了。” 这一刻,面带温和笑容的金旭华在乔王父子眼中就是个魔鬼,难道就没别的可选了吗? 然而金旭华已经不看他们了,他迈开步子走了几步,“放了他们。” “是。”壮汉得令,当真放开了他们,并退到一边。 一得自由,乔王父子都下意识瞥向地上的弯刀,但很快又撇开眼,看向对方。 “父王,你怎么样?”乔文槿关心地问。 乔王爷揉了把还印着脚印的胸膛,“我无大碍,文槿呢?” “孩儿还好……父王,现在怎么办?我们打不过他们。” 乔文槿眼睛一直盯着乔王爷看,像似在观察对方,又像似在妨着对方。 能怎么办? 乔王爷沉默了。 他们根本就没别的选择! 沦落到今日地步,是他们自大的后果,忘了姓金的本就是条噬主的狗,不,他甚至从未把他们当主过! “啊!姓金的,本王跟你拼了!”乔王爷突然暴喝一声,扑过去抓起弯刀就往回捅…… 没错,就是往回捅。 不过乔文槿早有防备,没真被他一刀捅死。 都说知子莫若父,反过来也是一样的,没人比乔文槿更了解他父亲。 “父王你果然!”乔文槿眼睛充血地瞪着乔王爷。 乔王爷抓着弯刀,面目狰狞,“文槿,你父王我等这一天都等了三十年了,你就体谅一下你父王我吧!” 说罢他就又提刀冲过去,乔文槿开始躲闪。 两人都会武功,但是赤手空拳怎敌杀疯了的乔王爷? 乔文槿以为自己会死在亲生父亲手里,结果金旭华突然丢了把侍卫刀给他。 “接着。” 生死一线,既然你不仁,那就勿怪我不义! “啊!”有了武器的乔王槿大叫一声,开始反击。 一个是短臂弯刀,一个是修长的侍卫刀,利弊明显。 所以不出意外,几个来回后乔文槿一刀劈死了他老子,而他自己也颤抖着手丢下刀,大口喘着粗气。 踏踏踏—— 金旭华走了过来,淡淡扫了眼乔王爷尸体后对乔文槿道:“乔王世子这样被人见到可不好,还是快去整理一下仪容吧。” 乔文槿只看了他一眼,就站直身大步朝外走去。 金旭华不在意,转头吩咐属下:“来人,把不慎遇刺的乔王爷抬下去……”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乔文槿就去而复返了,除了他,外面还有比较嘈杂的脚步声。 金旭华眉头一皱,“外头怎么回事?” 乔文槿脸色很差,甚至带着自我怀疑地回他一句:“闲王来了。” “闲王?不可能,他明明中了我们的罗刹,至今无药可解,怎可能来。” 金旭华当即否定,并且脑补了另一种猜测,那就是中毒的是假闲王,他们中计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金旭华,或者本王该称你为沧邬国的十二王子。”乔瑞承的声音从外插了进来。 人未至声先到,但凡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能认得出来,这是他的声音没错。 金旭华脸色瞬变,眼睛死死盯着大殿入口。 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一堆人涌了进来。 走最前头的是闲王闲王妃,两个大臣,一个非常面熟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是凌将军的夫郎,本该死在边城的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见金旭华,小哥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顿时更冷了,恨意在他眼底翻涌起来。 “呵,知道又如何?闲王,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改变不了什么。”金旭华很快恢复冷静,为抬下巴胸有成竹道。 闲王走近,垂眸瞥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乔王爷,又抬起眼望向身上血迹斑斑,明显刚经过恶斗的乔文槿。 “乔文槿,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 乔文槿知他在说什么,讥讽一笑,道:“你竟然替一直要杀你的人说话?哈哈,我看你才是真的无药可救!他既要杀我,我反杀之,何错之有?” “有,你大错特错!”虞书澈厉声道,“错在你卖国求荣,错在你害死了我们大渊无数将士,错在你处心积虑险些让我们整个大渊拱手让人!所以你的今天,是你咎由自取!” 乔文槿知自己没退路了,但他就是不低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等你们真的赢了,再来讨伐我吧。” 乔瑞承眉道了句“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又看向被十来人护着的金旭华,“十二王子,投降吧,如果你还在想外头养着的那帮人,很遗憾地告诉你,他们都活不过今晚,包括玄月国养的人亦是如此。” “满嘴大话,你们以为我是吓大的吗?”金旭华不信。 一直闷不吭声的小哥儿开口了:“柳家郊区的梅园小院,福水街云家……” 他冷冷吐出了十几个他们专门藏匿人的地方,每说一个地点,金旭华脸色就阴沉一分,最后直接破功,从容不在。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是柳秋悟?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见他这反应,乔文槿心下一凉。显然,他们输了。 乔瑞承冷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皇子的动向我可是一直盯着的,你以为你做的都天衣无缝吗?束手就擒吧!” “想让我就擒?做梦!都出来吧!给我杀光他们!”金旭华一声令下,暗藏在宫殿里的人就纷纷现身,并拔刀而上。 第401章 前缘(70) 早在闲王身侧警惕着的士兵见状也立即抽刀应战。 瞬间两边人打成一团,现场一片刀光剑影。 兵刃摩擦交碰,东西被打翻,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也有利刃割破血肉之躯时受伤者或被杀者发出的痛嚎…… 凌川看的胆战心惊,因为小哥儿眼睛总是追踪着金旭华的身影,他真怕他被人伤到。 好在乔瑞承夫夫都会武,周边还有几个高手护着,援兵也很快包围进来。 只是杀红了眼的金旭华他们被重重包围了也不停手。 金旭华刀法狠而猛,与他纠缠的两名士兵很快不敌被杀,喷洒而出的鲜血飞溅到他衣服上,脸上。 一个两个三个……士兵前仆后继,最后金旭华手下全被杀尽,力竭的乔文槿也被他们用刀架住了脖子,而一身血污的金旭华也没了反抗的能力。 “十二王子,胜负已定,你们输了,沧邬国和玄月国敢如此算计我大渊,我大渊来日定一一讨回。”乔瑞承走了过来,睥睨着他肃然道。 金旭华冷嗤一声,口吐恶语:“大渊必亡,闲王,你改变不了的。”说着他又忽地转过头看向小哥儿,阴霾地审视起来,“你也一样,命大又如何?你们改变不了的,都改变不了,这是命运!是既定的命运!大渊必亡!” “我看你们沧邬才必亡!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妄想乱我朝人心,来人!将他押入天牢严加看守,没本王命令谁都不得进,违者格杀勿论!还有乔世子,一并带下去!” 未等小哥儿开口,乔瑞承就拿剑指着金旭华的鼻子怒目如电道。 “是!”士兵将领领命,便粗暴地将金旭华从地上拽了起来,边上的士兵也虎着脸让乔文槿老实点,快走。 然而乔文槿却不为所动。 他忽地大笑三声,猛然出手,不顾脖子被刀刃划伤也势要夺过一士兵手里的刀。 众人脸色大变,都以为他是想鱼死网破拉垫背,结果下一瞬他竟将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狠狠一抹。 乔文槿自刎了。 乔瑞承和虞书澈愕然地看着他“噗通”倒地,不由目光一沉。 “便宜他了。”虞书澈道。 不就是便宜他了吗?做了那么多坏事,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同胞,死了倒一了百了。 不过就算他们都死了,也洗不掉他们曾经犯下的滔天罪行,每一件拎出来都能让大渊的百姓骂大半辈子。 金旭华被带下去后,乔瑞承就让人清走地上的尸体,将宫殿清洗干净。 望着这一切,眉间似夹着心事的小哥儿微微敛目,忽然念了句:“既定的命运吗?” 虞书澈知他说话了,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问:“凌夫郎,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什么。”小哥儿摇头,又看向他和乔瑞承说:“王爷王妃,你们答应我的事,不要忘了。” 两人当然记得。 乔瑞承说:“自然,还请凌夫郎再等上一阵,等事情处理好了,这人随你处置。” 小哥儿:“好。” 十日后。 一切尘埃落定。 金旭华被人押到刑场,跪向边城所在的方向,而小哥儿则一身丧服,手提大刀, “是你吧?救了闲王的人。”金旭华道。 小哥儿手抚摸着刀刃,闻言斜眼瞥他,“是我。” “果然!”金旭华眯起眼,眼睛看向他手里的刀,“你杀了我,也改变不了。” “怕了?”小哥儿道。 金旭华笑了声,“哈!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是在告诉你实话,没人能改变命运……” “改变得了改变不了又如何?今日,你,我必杀!”小哥儿面容极冷,眼里杀机四溢,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 金旭华嘴角勾起一丝讥诮,“那就拭目以待吧。” “时辰到——” 声音响起。 小哥儿眼一戾,当即就把软骨无力的金旭华脑袋摁在木头上,自己又去斟了三碗酒倒地上,再双手举刀屈膝朝边城方向虔诚跪拜,然后才重新站起,折回金旭华身侧。 金旭华侧着头眼珠向上死死瞪着小哥儿,“要动手了?” 小哥儿无视他的话,刀对准他的脖子缓缓抬起。 然而刀还没落下,天就忽然大变,狂风骤起,晴朗的天转眼间乌云盖顶,将上方日光遮挡,地上变得灰蒙蒙一片。 滚滚乌云像是随时都会压下来一样,接着“轰隆”一声巨响,震耳欲聋,黑云里有紫电流窜而过,就在他们顶头上方,很近很近,像似在警告什么一样。 刑场下的人皆变了脸色,个个惊恐仰头看天。 “这,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天了?” “是啊,不对劲……” 小哥儿也看,但他目光深邃不畏不怒,墨发与白色发带凌乱飞舞,素白的衣摆也随风翻飞着。 “哈哈哈……”金旭华大笑,对小哥儿得意道:“你看吧,你要杀我,就是与命运为敌,与老天爷为敌!大渊必亡!谁都改变不了!谁都改变不了!!!” 金旭华越说越癫狂,声音不小,刑场靠的近得人估计都听到了,皆神色大骇。 小哥儿目光一冷,“杀你,不过是手起刀落。”说罢就握紧刀柄挥刀而去。 轰隆轰隆轰隆—— 上空像炸了锅。 天生异象就罢,还很不详,这让所有人都变了色,不单单是刑场的人,还有整个皇宫整个京城甚至连它周边的人,都没有来地心慌慌。 比起他们,亲眼目睹小哥儿砍下的刀被无形的硬物弹开,人也跟着后退两步的凌川才是真的怵目惊心,瞠目而视。 [墨儿,你没事吧?] 小哥儿的脸色忽地变差,一点血色都没有,不但呼吸变重,连额头都冒出小汗珠。 凌川急得不行,站在小哥儿边上手忙脚乱,眼里的担忧都快溢出来了。 “你不是此界中人,扰乱此界走向,当诛。”金旭华依旧保持着原来姿势道,不过他的眼睛变了,浅灰色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金色,看起来是气质大变,像变了个人。 小哥儿已稳住身形,闻言讥讽地笑了:“走向?是指让那些黑心的人踩踏着别人的白骨走向的康庄大道吗?诛我?你若有这本事,我岂能活到今朝?还这样与你对上?” 小哥儿说时就抬起刀指着他,“你跪我站,到底谁才是被俘虏的一方是劣势的一方,你似乎还没弄清楚状况。” 金眸一眯,金旭华声音毫无起伏道:“你杀不死我,你动手,一切将会重来,而你则会被彻底抹杀,魂飞魄散。” “哦?是吗?那可是真难办啊。”小哥儿轻叹一声。 “如果你放了我,与我一同把世界走向挽回原点,我倒可以饶你一命,送你回你原来的世界。”金旭华道。 “噗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那么好糊弄?”小哥儿大笑出声,又嘲讽道:“一个只能附身别人的狗屁东西,还真当自己都了不起呢,既然想要诛小爷,那就放马过来!” 金旭华面容扭曲一瞬。 就在这时,一官员匆匆走了过来,对小哥儿小心翼翼道:“大人,天不祥,要不改日再行刑?” 小哥儿目光一冷,如刀子似的眼神猛地射向他。 “这点动静就怕了?” “不,不是……” “不是是什么?别人听不到你也听不到?他说我们大渊必亡!真是妖言惑众,梁大人可不要忘了,他是沧邬国的人!是要灭我们大渊的人!” 小哥儿冷冷呵斥,被称梁大人的官员脸色一白,想说的话全卡在喉咙里。 可小哥儿却不想放过,他目光冷厉地扫向四周,上前提高嗓音道:“怎么?劈几道雷就把你们的胆吓破了?认同他的话?认为我们大渊必亡?”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看来不是。”小哥儿面色稍霁,又问:“那么,残害我们大渊百姓,死不悔改说我们大渊必亡者应当如何处理?” “杀!杀!杀——” 众人呼声齐而高。 小哥儿满意了。 “很好,若这是所谓的天命,我们逆天而行又何妨。” 说罢小哥儿就不理会众人反应了,他往回走,俯视着金旭华,然后在狂风大作中再次举起大刀。 “你杀不了我的……” 小哥儿不欲与他废话,用力砍下,那一刻凌川的心都悬了起来,不由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着。 刀刃再次落到屏障的那一刹,一抹翠绿的光从小哥儿握住的刀柄延伸至刀刃。 晃—— 无形的屏障被破,继而鲜血喷出,头颅滚落,整个过程小哥儿黑亮的眼一眨不眨。 砍掉了,真的砍掉了…… 凌川想着,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了不对劲。 风没了,声音也没了,时间似乎凝滞住了一样,除了小哥儿和流血的无头尸,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原来如此,就是杀了我他也难逃宿命!一起死吧!” 人头落地还能说话,常人见了定背脊发毛。 “!”凌川心里一咯噔,倒不是怕这一点,而是担心他竟要和小哥儿同归于尽! 已经不能算作常人的小哥儿同样不怕,他不但死过,还见过无数战亡士兵的惨相,就连他心尖上那人也是如此。 “废话真多!”小哥儿眼里杀气腾腾,抬手就是一刀猛地扎入他胸膛。 一缕缕金色流光从那飞出, 插在上面的刀很快就被腐蚀掉,连渣都不剩。 金旭华的尸体也在转瞬间全化为流光,然后变成了一朵流动的巨大金莲,径直扑向小哥儿。 [墨儿小心!] 连刀都触之一炬,凌川大叫一声,想也不想就以身去挡,想替小哥儿挡下一切。 嘭—— 千钧一发之际,数条藤蔓忽然飞射出来,不但将金莲困住,还直接将它刺穿。 “啊——” 金色的流光和萤绿色的流光碰撞,交织。 凌川猛转身,本在等死结果没死成的小哥儿也同样惊讶地回头。 是一棵巨大的树,不知何时在他们身后拔地而起。 凌川仔细一看,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是它!是它没错!小哥儿空间里的那棵小树苗!没想到在这里,它居然如此巨大! “树?”小哥儿仰头望着它茂密的枝干,无数萤光点点,就像棵蘑菇“怒放”时洒下的孢子一样飘渺,不禁低喃了句:“真神奇。” [确实。]凌川应了句,又回头看被藤蔓禁锢着的金莲正被一点一点吞噬…… 在金莲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都扭曲了。 凌川视线也跟着眼前一黑,在他彻底看不见之前,他看到失去意识的小哥儿几条藤蔓抱起…… 嘀嗒—— 是水声。 “墨儿!” 凌川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风景极美的小山谷间,眼前是盛开的花团锦簇,红的娇艳,外有溪水飞流直下。 “这又是哪?”凌川错愕,再好的景也无心欣赏。 “别紧张。”一道干净利落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凌川转身看去,不由目光微滞。 女子一袭交领襦裙,头发高盘,浓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色不点而红,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 ,和他印象中温婉容貌的柳芸简直是两个极端。 可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就是招他入梦之人,是一切的操纵者,也就是柳芸。 “前辈。”凌川抽回打量的视线,微微颔首。 “见到我,你似乎并不惊讶。”女子走近含笑道。 凌川如实说:“嗯,一开始或许会,但前辈留了很多线索,又让我看了两世不同,所以再见到你,心中的想法就越发确定了。” 柳芸莞尔,转头看向开得浓艳的一簇红花,“你很聪明,他也是,我没选错人。” 凌川也跟着望了过去,看了一眼后又诚恳道:“前辈能告诉我真相吗?我有很多事想请教前辈。” 柳芸微微侧目:“我还以为你全都看透了呢。” “没有,我只知前辈所做皆是为了柳泽,具体不知,关于墨儿的,还有大渊未来,当真会如姓金的所言吗?”凌川眉头紧拧道,若是这样的话,他要如何阻止? “曾经是,但你已在这里,就不会了。”柳芸道。 第402章 醒来 凌川眉宇瞬间舒展,又在满腹的疑问中挑挑拣拣,开口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几个。 “前辈,能跟我说说为什么是墨儿吗?我看到他说他和柳泽同为炮灰了,是什么意思?还有赵熙儿死了,世上还会有和她一样知道小哥儿身怀灵物的人?我很担心。” 柳芸默了下才道:“因为他是和阿泽命格最相配之人,也是最好撬墙角的一个。阿泽已经轮回百世,因有人故意为之,所以他的每一世都尝尽世间疾苦不得善终,他的意志也终会在这些无尽的恶意下磨灭殆尽,直到神魂消无。” 柳芸这一段话的信息量巨大,凌川刚松开的眉心顷刻间又皱隆了起来,心中生出一箩筐的问题,但他最终也只问了关于小哥儿的。 “前辈说的撬墙角……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其他人像柳泽一样需要墨儿代替他去摆脱轮回宿命?” 如此一想,凌川就危机感顿生,似被闷雷轰顶。 然而柳芸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边绽放的笑意变大。 “也不算,这个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反正人都在你身边了,谁也抢不走,你没必要担心这个。” 柳芸不予解释。 凌川听了也能接受。 只要他的小哥儿不会突然被人抢走就行,要不然就凭他一个凡夫俗子,根本没反抗的机会。 “那赵熙儿呢?不会再有像她这样的人了吧……还有她记忆的偏差,也是前辈的杰作?” 关于那女人非常宝贝顾温琅的事,凌川一开始是怎么想都想不透的,但离奇的事见多了,就忽然觉得要改变一个人的记忆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是我动的手脚。”柳芸直接承认了。 又问他:“那朵金莲还记得吗?” “印象深刻,今生恐怕都忘不了。”凌川回道。 “那你可还记得它说了什么?”柳芸引导着他。 凌川边回想边说:“它说命运不可改变,不光墨儿会被抹杀,一切会重头再来。” “没错,时间回溯,一切都将重新洗盘,不过我等的也正是这个。”柳芸道。 凌川不解。 柳芸说:“那棵树是生命之树,也是本源之树,它是我从阿泽曾经经历过的世界里一点一点收集,然后养成的。只有本源能代替本源,金莲是本源,新本源即将全部吞噬它的时候,它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一个怨念深重的灵魂上。” 凌川听得有些绕,但缓慢品读一番后还是能听明白的。 “那个灵魂就是死去的赵熙儿?” “是她。”柳芸点头。 “新本源一旦替代了原来的本源,原来的世界走向就作废了,这样,我的阿泽才能摆脱他们,而你的小媳妇也跟着摆脱了炮灰之命。” “谢谢前辈。”凌川由衷道。 柳芸微笑,“不客气,不过是互惠互利的事,而且若真算到底,这事你小媳妇功劳最大,都没怎么让我推着走。” 凌川眼里也浮现淡淡的笑意。 “所以这一世我会选择回到柳家村,也是前辈在暗中指引吗?还有柳秋悟他也是,居然跑去参军。” “这可不是我,是你们的执念使然。不过你小媳妇倒是我送回去的,他并非此界中人,没有肉体,而那一瞬的时间空间是扭曲且不可控的,所以他没有你们上一世的记忆,只记得他原始世界的一切,他一直跟在阿泽身边,又因灵魂不稳而时醒时沉睡。” 凌川心兀地一紧,“灵魂不稳?那他现在会不会……” “放心,他没事。”柳芸不厌其烦道,看了他们两世,也知这对小年轻多看重对方。 闻言凌川轻轻呼气,笑道:“那就好。” 柳芸面向他,“回去后告诉你小媳妇一声,阿泽他看到了你们的上一世,也看到了他给他出气,所以身体是他自己主动提前让出来的,让他勿要多想,后会无期了。” 后会无期…… 凌川望着一脸笑容的女子,张张口也想说一句,但黑暗却先一步席卷了他大脑。 现实。 空间里。 夏墨正顶着两个黑眼圈给昏迷不醒的男人擦身,表情丧丧的,还不停念叨: “川哥啊,你都睡六天了,怎么这么能赖床呢?快点起来啊,赖床一点都不好。” 说着,他拿帕子转身放到盆里搓洗两下,拧干后又回过身去,结果刚吐出一个“你”字,头一抬就见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盯着他看! 小哥儿怔了一秒,眼睛刷地红了,然后丢开帕子扑了上去。 “川哥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要是知道杀她你会这样,我绝不让你动手!” 小哥儿声音轻颤,低闷,凌川听着心里不好受,这让他想到自己上辈子死后小哥儿一人痛哭的画面了。 他抬手死死抱住他的小哥儿,声音哑却极致轻柔地哄道:“吓到你了吧?我没事,别怕别怕,这不是醒来了吗?” “你睡了好久,一直叫你都没反应,灵湖水都不管用。”夏墨委屈地说着。 凌川一听,心像被蛰了一下,只能不停地说抱歉:“对不起墨儿,以后都不会了,不会再让你担心,也不会丢下你一人,让你独自承受一切。” 夏墨吸吸鼻子,“嗯”了声后才从男人身上起来,然后望着他一脸严肃道:“你有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的?有就直说,不要瞒着我。” 见他乌眸湿漉漉的,眼眶泛红,凌川心疼得不行,也坐起身伸手去摸了摸他的眼,头也靠了过去,嘴轻轻吻了下他额头,然后退开。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做了一个好长的梦,不但梦见了你,还梦见了很多事。” 夏墨微微抬脸,对上他深邃又专注的眼眸,鼓起腮帮不满说:“真人就在身边,梦里的我有什么好看的?” “嗯,还是现实好,摸得着也抱得到。”凌川嘴角不自觉勾起,又将人揽入怀中,将头埋到小哥儿颈窝里蹭了蹭。 天知道他看着上辈子的自己跟小哥儿如胶似漆时,一颗心就跟被猫挠似的难受! 夏墨身形抖了下,哼唧唧说:“好痒,你胡子扎到我脖子了。” 嗅着小哥儿身上的幽香,凌川低笑着坏心地又蹭了下。 “原来我这么不修边幅啊,墨儿也不帮我刮一下。” “就不帮。”夏墨撅嘴回了句,然后抬手推了下他脑袋,“别蹭了,痒,既然没事了就赶紧起来收拾收拾自己。” 凌川恋恋不舍地把头移开,“那我洗干净了墨儿好好宠幸一下?都说小别胜新婚,再见墨儿我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夏墨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见他脸色不错,遂没好气地给他一拳:“还敢跟我贫,我胆都被你吓得蹦出来了。” 当然,也没怎么舍得使力就是了,要是真把人打坏了,最后心疼受罪的还是他自己。 凌川倒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更想跟他亲热,但见他眼底青痕严重一脸倦容的,就疼惜不已。 “那我去洗漱,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都没怎么睡吧?眼睛这里都快脱相了。” “我不困,我跟你去弄点吃的。”夏墨不愿睡,虽说确实有点疲倦,也暗暗用力扣了掌心一下,知道这不是梦,但不看着他,他心里就是不踏实。 凌川深深瞅了他一眼,大概也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那就先不睡,等我洗好了我陪你,一起睡会儿。” 夏墨想了下,说了声好便转身下床,然后弯腰去捡刚才掉到地上的帕子。 凌川也下床了,他光着膀子,在夏墨起身要去端水盆子前先把它捧了起来。 “我来就好。”说着就朝外走去。 夏墨也不跟他抢,只在他身后亦趋亦步地跟着,直到对方进了随便围一围的浴房。 等凌川洗漱好,把胡子刮干净了,夏墨那边已经把小米粥热好,弄了两个简单又清淡的小菜。 “你也吃点。”凌川道。 “我不饿,我看着你吃。”夏墨坐在边上,盯着他看。 “那好吧。”凌川无奈,心里叹气,要是换作平时他早就扑过去了,就这能把人盯出一身火来的视线,谁顶得住啊。 “嗯。”夏墨托腮。 喝粥很快,凌川三下五除二就吃好了,收碗筷又漱了口,就领着像条小尾巴似的小哥儿回房,然后把人摁到床上坐着,给他脱鞋。 “睡吧,我头发未干,坐这守着,等干了再睡。” 夏墨看了看他,就去掀开被子乖乖躺下了。 只是躺下之后,他眼睛还是黏在男人脸上。 凌川一阵好笑,说:“看着我怎么睡?”又俯下身,在渴求已久的朱唇上印了下,大手揉揉他发顶,“睡吧。” “嗯……”又过了几分钟,夏墨困倦地喊了声“川哥”后,就闭上眼,呼吸匀称地睡着了。 凌川一直坐在床沿,垂眸望着他的睡颜,见想伸手剥开几缕突然挡住脸的发丝,却又担心把人惊醒了,终舍不得碰一下。 “傻墨儿,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不知过了多久,头发终于干的差不多了,凌川才轻手轻脚上床,拉开被子。 “唔。”夏墨呓语一声,似乎感觉到了,人虽没醒,但身体却很主动地往边上挪了下,让出空位。 凌川笑着躺下,然后一脸幸福地把人搂在怀中,嗯,暖呼呼的,真好…… 夏墨好久没睡的这么舒服了,他懒洋洋地想着,然而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就又想到另一件事——他川哥好像醒了! 于是猛地睁开眼,霍然起来,然后下意识往身边传来的暖渊看去。 “醒了?” 他一动,凌川也醒了。 夏墨定定看了他几秒,轻轻吐气后眼眸一弯,笑道:“嗯,还以为你想了是梦呢。” 觉得好久没见到小哥儿笑得如此明亮的眼了,凌川喉结一滚,顿觉得口干舌燥。 遂长臂一勾,就准确无误地衔住了那两瓣柔软,然后直驱长入,吸吮舔弄,恨不得把对方吃进肚子里。 绵长一吻,两人激烈而凶狠,所以分开时都气喘吁吁。 “呵~” 对上视线,夏墨没忍住先笑了。 凌川也笑,“亲到我,就这么开心?” “你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明明是你先亲的我。” 夏墨躺了回去,面向他道。 凌川贴近他,“嗯,是我亲的你,那你也亲我一下?” 夏墨还真亲了他一下。 “可满意?” 凌川唇边笑意放大,“满意,不过还有个能让我更满意更喜欢的。”说着他手把住他腰胯一挺,“这个行不行?” 夏墨哑然失笑,看男人的眼神颇带谴责,“敢情你让我睡饱觉就是为了这个?” “知我者墨儿也。”凌川的良心早已在不安分的手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又幽幽道:“你是不知,我在梦里受着怎样的煎熬。” 夏墨被摸得脸红,眉眼里也渐渐带了情欲的味道。 “是你自己非要沉浸在梦里,还害我担心……唔,才不关我事。”这顶大帽子他才不接。 凌川惩罚性地咬了下他下巴,目光幽怨,像个妒夫。 “我看到你和别人成了两次亲。”说到这下嘴都用力了一分。 夏墨撕了声,“……假的?” “是真的,墨儿,我看到我们的前世了,你说的没错,我们真有两世情缘。”凌川喑哑道,又转头去咬他耳垂。 夏墨一愣,“什么意思?嘶,你轻点。” “你分心,不说了。”男人指控他的不对。 夏墨无语了,“我看你就是故意吊我胃口……啊!” 凌川从他胸前抬起头,勾唇:“这是惩罚。” 夏墨瞪他:“小肚鸡肠……唔~” “对,我就是小肚鸡肠。” 不管那个人是别人,还是他自己,他都非常吃味,非常不爽。 所以在夏墨被他带到欲海之后,就无暇什么前世不前世,惩罚不惩罚的了,他只能抓住对方,一起沉浮。 一场淋漓尽致的床事之后,夏墨连根手指都不想动弹了,什么都由男人替他代劳。 待他重新躺回床上,他才虚虚地问:“川哥,你说的梦,还有前世,都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第403章 不会再有重生者 凌川本就不打算隐瞒他。 “墨儿,你是等了我六天,可我却是在梦里度过了好几年的光阴才终于见到你。” 夏墨见他不像开玩笑,便收起了慵懒的神情,“难道我还真和人成过两次亲?” “是。”凌川斩钉截铁道,甚有些磨牙的感觉。 夏墨眸光微动,又瞟他一眼,“哦……那都是和谁?你呢?你在里面是不是妻妾成群?孩子一箩筐?” 凌川眼睛一瞪,当即回他:“我就只有你!”活似在说你别污蔑我一样。 夏墨却笑出了声。 “哦~原来两个中的一个是你啊,那你是前边那个,还是后边那个啊?” 凌川反应过来,遂宠溺又无奈地笑了:“好啊,都敢套我话了。”真是个小机灵鬼。 也是,他的小哥儿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要不然前世也不可能将柳老太那帮人一网打尽。 “别岔开话题,赶紧说,你之所以会昏迷,是不是跟赵熙儿有关,当时我就觉得很不对劲,尤其那声雷。” 夏墨虎着脸,可严肃呢。 凌川一笑,“确实和她有关,不过主要还是因为有位前辈想见我,是她让我看到了真相。墨儿,以后我们都不必再担心有其他的重生者了。” “真的吗?”夏墨既惊又喜,爬起身坐着,“你说的前辈是谁?等等,你之前说我们的前世,那我还真早就穿过来了?” “嗯。”凌川屁股挪过去一些,“前辈就是泽哥儿的母亲,是她把你弄到这个世界来的。” 夏墨“哇”了声,“这么说来她可真厉害,只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她那么厉害,明明可以保护泽哥儿的。” “她没办法。”凌川叹了口气,“若是能,她就不必大费周折地把你弄来了,也就不会有你和我的相遇。” 夏墨没想到事情这般复杂,“这么说,我进了柳泽的身体,是帮了他们咯?” 凌川点头,“我在梦里初次怀疑你是前辈的棋子后,曾一度恐慌过生气过,觉得很无力,但是又无法否认,正是因为她要利用你才让我们有了交集。” 夏墨嘴巴睁大,不震惊才怪呢。亏他之前还想自己怕不是是主角命,穿越就遇到个好对象,还有金手指,结果现在告诉他:你,夏墨,只是一颗棋子! 咳咳,当然,拥有这么多福利的棋子也很不错。 凌川伸手去握他的手,然后问:“生气吗?” 夏墨直摇头,“不生气啊,就像你说的,咱们能相遇都得归功于前辈,而且我本就是死了的人,啊…那个刚死就过来了,我对那个世界也没什么留恋。” “很痛吧?”凌川声音变沉。 “……有点。”还死得比较憋屈,好日子没享受几天,就被天降的父母打破了,还是到死都没见过面的父母。 “我在梦里听你说了什么小炮灰了,能告诉我吗?” 都说到这话题上来,凌川怎可能放过。 夏墨“啊”了声,看他一下便垂下眼睑,玩弄着他手指,斟酌了下词后道:“可以说,其实我是在回认亲路上出的车祸的,我当了二十几年孤儿,突然多了对非常有钱的父母,说我很小时就和人不小心抱错了,但是他们没亲自来,而是派人来接的我。” 凌川嘴角不悦地抿了下,“然后呢?” “我本来挺激动挺开心的,即便他们没来,但是当我看到来接我的人都一脸鄙夷与不屑时,就像被人当场倒了盆冷水浇个透心凉。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倏然间意识到我们两边有着像天堑一样的差距,外加当时有点小生气,就直接跟他们说不回去了。” 想到对方后面那些令人窒息的操作,夏墨就不由苦笑了下,他也知自己性格有时候比较扭捏,嘴上说不想回去其实他还是会想见一见他们的,毕竟他曾一直渴望亲人,只是发现和自己想的很不一样,难免有些呕气,不过后来他倒是真不想和他们有牵扯。 “是他们不好,有眼无珠,不知我家墨儿多好多厉害。”凌川目光微冷道,只要一想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被至亲这般对待,就心里堵得慌,都什么人啊。 见他替自己鸣不平,夏墨那点郁闷心情一扫而空,调笑道:“那是,还是我家川哥慧眼啊,一眼便能识得我是颗明珠。 ” 凌川眼底冷意顷刻间消融:“嗯,墨儿就是明珠,他们肯定会后悔那样对你的。”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又没见过面,也不可能再见面。”夏墨耸了下肩,心下有些纠结要不要跳过自己被他们整到没法工作的事。 “现在还会想见他们,想问问他们吗?”凌川又问。 “不想,他们强势又不尊重人的做法我很不喜欢。”夏墨不假思索道。 然后又说:“出车祸之后,我灵魂就脱离了肉体浮至空中,见眼前多了一本书,就碰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小说衍生而成的世界。在里面,我活不过三章就死于车祸,是个很不起眼的早死炮灰,而那个和我错换了人生的人是主角……唉,虽然也不能直说人家好坏,但是就我看到的那些,他们的爱情故事我是真不敢恭维。” 凌川又心疼了,特别是他现在已经能理解这些。 大千世界,他们不过是其中沧海一粟,何其微小,每个人身上都有根线,就算他们再努力再不甘心也会受另一端控制,从不由己。 不过现在不会了,牵着他们命运,决定着他们命运的那根线已经断开。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川哥?” 见他忽然走神,眼神还时而冷时而缓和的,夏墨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直到他浓黑的眼睫煽动,目光聚焦才撤开。 凌川反手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难怪你前世会说你和他都是炮灰,都是因为既定的命运,不过这个既定已经彻底打破,墨儿,我们以后的人生走向都由我们自己掌管了,这是前辈她招我入梦的最大意义,所以我又很感激她。” “我也是。”夏墨瞄了一下自己被握紧的手,也微微翘起唇,望向他道:“我早就放下他们了,因为我有了自己选的家和家人。” “嗯。”凌川有些感动。 因为一个人穷极一生也不一定能遇到一个那么知心的、愿同甘共苦携手共进的人,他是何其的幸运。 “与其说是梦,我倒觉得你挺像回到过去一样。”夏墨随口说了句,接着又好奇地问:“那我们上辈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听你那些话,应该和这辈子不一样吧?不然我也不可能多出个夫君来。 ” 凌川听到“夫君”一词就被噎了一下,假装生气地板起脸道:“逗上瘾了是不是?明日还想不想下地了?” 夏墨心里嘀咕一声“不要脸的老流氓,居然这么威胁人”才催他道:“好了好了,我投降,你快说吧。” 凌川嗤笑了下,居然这么快就投降了,有点小遗憾呢。 “你刚才说法很对,我就像回到了过去一样,看着一切,泽哥儿被卖时,我没有回柳家村,也没有买下他……” 凌川絮絮说道,将自己亲眼看到的上辈子尽数说来。 他嗓音低沉浑厚,不带一丝玩笑意味,听得夏墨目瞪口呆,无比震撼。 当然,当凌川说到把他敲晕送走那一段时,他还是忍不住倾过身去咬他肩头一口。 这人!明明说好的怎么能反悔呢!真是太可恶了! 凌川任他撒气,哄了两句又继续往下说:“所以金旭华是沧邬国十二王子,他善于玩弄人心,不管大皇子还是乔王父子,都被他利用彻底,若不是前辈想改变柳泽的命运,这世界上的大渊国终会走向灭亡。” “难怪我一听到他名字就那么抵触,原来是这样。”夏墨喃喃一句,随后皱起眉头。 “这么说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在谋划一切了,川哥,你还记得舅舅给我的信吗?他说大皇子他们知道我的下落的事。” “记得,虽然这辈子的事和上辈子的有了很大出入,但这八成和他们脱不了关系。”说着他顿了下,垂眸凝望着小哥儿:“墨儿,我可能要违反当初说过的话了。” 夏墨明白他意思,微笑着说:“想做就去做吧,我又不是一根筋的人,有国才有家,不说多伟大,就单单为了那些很好的值得的人,我们也要去阻止他们才行。” “我就知你不会反对。”凌川露齿而笑,“放心,我们不出风头,我可不愿以后被无关紧要的人打搅生活,如今敌在明我们在暗,让他们计划胎折腹中并不难。” “那我们暗中帮忙好了。”夏墨双手赞成,又有感而发道:“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这一大帮人又凑到了一起。” “是啊。”凌川也感叹了句,又自发地笑了,“我想起我们这世初见的那会儿了。” 夏墨歪头,“嗯?” 凌川回道:“就是沦陷得太快了,对你。买下柳泽那会,我根本就没想过和他成为真夫妻,也没有其他感情,但当时也有点像着了魔似的莫名见不得他被别人买走,还是被个无赖买走,所以想要不想就掏了钱。” 换作以往,别说三两,就三十个铜板他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是无厘头的! “因为想不明白,所以我就将它看作是因柳秋悟的缘故,但仔细想来,我跟他关系也一般,让我比较在意的还是他那张脸。” 牵一发而动全身,纵使没有记忆,他依旧遵从本心选择了与前世不一样的道路。 所以后来很多事都不一样了,和他没有交集的柳秋悟成了朋友,他们关系并不炙热,甚至可以说是疏淡,但也能经常不厌其烦地交流。 也正因自己偶尔对他那张脸看得出神,竟让像护宝贝一样护着他深怕他把人抢走的李景然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遂老喜欢挤兑自己。 夏墨听完乐不可支,喜滋滋地躺回去,“说来说去,就是因为我嘛,我的脸~” “没错,还是因为你啊。”凌川大掌摸摸他头,笑道。 不是因为小哥儿和柳秋悟像起的不忍之心,而是因为小哥儿前世也曾跟他讲过,那个人和真正的他长得一模一样,区别在于他是烟火气的。 “说到这个,它还让我对你的好感一度打折呢,当时一瞧你这外在就觉得成亲也不亏,结果你开口就来句了‘你长得像我一个故友’,害得我都以为你心里有个白月光求而不得,想找替身了。” 再谈起这些琐碎的事情,夏墨想想都觉得挺逗,眼底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凌川闻言哭笑不得,“这么说我还真是给自己挖了个陷阱,险些把自己坑里面。” “噗哈哈哈,差一点。”夏墨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不过那会儿我也是一样啊,对你不设防不说,刚进家门就开始悄悄露马脚给你看了,不像别人,我还得小心翼翼地装,生怕被人抓起来,当妖怪烧了。” 凌川笑着躺下,手从夏墨后颈穿过,让他头枕在自己胳膊上才道:“不会的,别的地方不好说,但柳村长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想到眉目慈善的一家人,夏墨也十分认同,“村长爷爷他们很好,柳家村里也有很多很好的好人,我想柳芸前辈之所以选择那里,还做了那么多好事,必有她的道理。” 脑中浮现出柳芸那英气不失美丽的脸,以及身上那股运筹帷幄的锋芒傲气,凌川也十分中肯道:“步步为营,许多男儿也未必能有她这番毅力与谋略。” “是啊,还有小树,真是牛轰轰的存在,我就说我想要武功它怎么还真能赐予我一身武力,结果它才是这个世界老大,我真是撞大运了。” “美梦成真了。”凌川还记得自己跟小哥儿坦白他前将军身份时,他重心偏得严重,全在武功上去了,搞得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第404章 回客栈 “是啊,以后谁敢欺负我我直接把他挂树上去,哈哈哈,让他下不来。”夏墨说着竟还真有点期待起来。 凌川笑了笑,侧头说:“那我给你递绳子?以防他不小心掉下来。” 夏墨眼睛一亮,“这个好!”夫唱夫随! 两人东扯西聊,累了休息饿了吃,第二天他们才出空间返程回客栈。 因为萧安禹和刘三他们还在等他们回去,至于沧邬国和玄月国密谋夺取大渊的事,还得从长计议,草率不得。 凌云县,客栈房间里。 萧安禹像个沉默小老头似的坐在凳子上,面对房门,目不转睛地盯着。 过了片刻,房门突然传来动静,他两颗像青蓝宝石一样的眼瞬间亮了一个度,小手下意识抠紧。 然而房门打开后,来人却不是他最想见的叔叔……萧安禹垂头敛目,失落不已。 叔叔们真的会回来吗?这个问题每天每时每刻钟都盘旋在萧安禹脑子里。 刘三手里拎了包吃的,一见这小孩这反应就挠了挠头。 才几天功夫,就已经不知这是他第几次见小孩对他露这番神情了。 唉,带小孩真难,尤其是这种心思极其敏感的小孩,真是太难为他一个人糙心更糙的人了,早知道就让别人来带了。 想着他就走了过去,坐下时顺势把手里的东西放桌面,然后干巴巴道:“这个给你吃,肉包子,热乎的,馅多皮薄,还细嫩。” 萧安禹转过身,抬头对刘三说了句“谢谢刘叔叔,我还不饿”后,就又低下头了。 “真不饿?”刘三拆开外层包裹的油纸,肉包子的香味就彻底溢了出来,然后又给自己和小孩各自倒了杯水。 “是在想老大他们吗?” 刘三主动找话题,抬手抓了个包子吃了起来。 萧安禹过了好半晌才点点头,虽不说话,但也算回应自己了,刘三笑道:“放心吧,他们会回来的。” 关于那晚的事他已经听阿胜他们说了,没有难度,老大和主君只是追那女的去了。 “我知道。”柳叔叔和我拉过勾勾,萧安禹心想,但是,但是他就怕…… 刘三“嗯”了声,“知道就别胡思乱想,吃。”说罢直接拿了一个包子塞他手中。 萧安禹瞥了下手中包子,又飞快看了他粗犷的脸一眼,便默不作声地吃了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 其实萧安禹确实不怎么饿,但由于刘三人高体壮吃得多,见小孩每回就吃那么一点,总担心他吃不饱,便时常出去带些吃的回来。 就好比现在,距上一餐也就隔个把时辰而已。 有一种饿,是我觉得你饿,但萧安禹不懂怎么拒绝。 刘三等他吃完,便问他要不要出去逛一逛,消消食也好,别整日闷在房间里。 毫不意外,萧安禹拒绝,他觉得屋子里比外面安全。 刘三不知他所想,也不好勉强他,便让他乖乖待着,就自己出去了。 萧安禹一直很乖,他哪也不去,就在房间里等人回来。 等乏了就去床上睡会,睡醒了又开始等。 傍晚,萧安禹又一次听到房门有动静,他忍不住想,应该还是刘叔叔。 “小安禹,柳叔叔和凌叔叔回来了!” 房门被打开时,一道他非常想听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抬眼望去,就见笑吟吟的柳叔叔和拿着一堆东西的凌叔叔正朝他大步走来,不由瞬间睁大了眼睛。 夏墨见小孩傻愣愣的,走到跟前后抬手撸了下他发顶,对头笑道:“还记得我们吗?” 萧安禹昂头,然后哽咽地“嗯”了声,跳下凳子道:“记得的,你是柳叔叔,他是凌叔叔。” “嗯,真棒。”夏墨夸他一句,“我们给你带了礼物,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萧安禹任由他牵着,东西没看两下就应喜欢。 夏墨和凌川都听出他嗓音不对,不由相觑一眼。 “?”这是哭了? “……”应该是。 于是夏墨放下手里的东西,抓着萧安禹的两条小胳膊问:“对了,叔叔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小安禹有没有长高一点,吃胖一点呢。” 说着他就蹲下身,视线蓦地与小孩有些泪光闪烁的眼眸对上,顿时“哎呀”了声,像似刚发现他不对劲似的,柔声询问他:“怎么了小安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安禹本来就快憋不住哭意了,被夏墨这么一关心,泪珠子就刷地滚落了。 好吧,哭出来总比要哭不哭的好,在他心里,能发泄就不要憋着。 想归想,但哄还是要哄的。 “哦不哭不哭了,告诉叔叔好吗?”夏墨边帮他擦拭眼泪边问道。 萧安禹也不想哭,可是他止不住眼泪啊,会不会被叔叔们讨厌? 一想,眼泪就簌簌流更多了,下意识低下头躲避视线。 呜,真是讨厌死这样的自己了。 萧安禹看起来很慌乱,很害怕,夏墨和凌川一眼就瞧出来了。 不过只要多想一下,就能猜到可能是他俩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的缘故,而小孩本就没什么安全感。 夏墨放下手,耐心道:“那叔叔问,你点头或摇头好不好?” 萧安禹吸了下鼻子,边点头边“嗯”了声,右手也伸去攥住夏墨袖子。 见状夏墨笑了,还愿交流,没有缩回龟壳里,问题应该不大,遂开口道:“第一个问题,小安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在两个大人注视下,萧安禹摇了摇低垂的脑袋。 “很好,那第二个问题,刘叔叔有没有欺负我们小安禹?” 萧安禹头摇得更快了,怕自己反应慢一秒就让叔叔们误会了一样。 夏墨上扬的嘴角压不住,余光瞟了上方男人一眼,表情颇有几分你看吧,只要我出马都不是事儿的得意。 凌川眼眸一眯,淡淡的笑意在眼里浮现,给了他一个赞赏眼神。 心中却想,小哥儿哄小孩确实挺有一手的,以后要是有了小崽子也不是难事。 夏墨不知男人的笑包含了很多,得到回应就抽回视线。 再看哭兮兮的小孩,他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 于是对萧安禹说:“都不是啊,那就是想叔叔们了?” 被说中一半心事的萧安禹小身板瞬间紧绷,咬了咬唇才点头瓮声瓮气道:“嗯,想。” 不光想,还害怕再也见不到叔叔们…… 夏墨弯了弯唇说:“叔叔们也想你了。”然后抬头看向男人,“是不是啊川哥?” “是。”凌川没什么情绪。 但亲耳听闻他们都说想自己了的萧安禹却瞳孔放大,小心脏像是被暖融融软绵绵的东西托起来一样。 他忍不住抬起头去看。 柳叔叔在笑…… 终于愿与自己对视了,逮住机会的夏墨可不愿放过。 “叔叔最后再问小安禹一个问题好不好?小安禹要认真回答叔叔才行。”夏墨语气认真。 见叔叔突然严肃上,萧安禹赶紧拿手背去擦眼,“好。” 眼泪真是太烦了,挡住他视线,都看不清楚了。 夏墨起身挪了下凳子,就拉着他面向凌川坐下。 “川哥你也坐,你要是站着,我俩就得仰着头看你,脖子就不能要了。” 只一眼凌川就知小哥儿想干嘛了,也随他来,便坐下。 萧安禹很不安,心里全是叔叔们是不是讨厌他了之类的声音。 “小安禹。”夏墨先叫了小孩一声,等小孩胆怯地望向他时,他才接着道:“小安禹啊,叔叔们生意谈好了,很快就要回家了,但是很不放心你一个人,所以我们商量了一下,想问问你,你要不要跟叔叔们走?去叔叔家乡生活?” 小孩子还不太会收敛自己心思,就这一段话,萧安禹表情就变幻了好几下。 从错愕到震惊,从难过到不敢置信,最后人都呆住了,张着小嘴傻傻望着两人。 这反应还挺好玩的,夏墨看得手痒,摸了他小脸蛋一把……嗯,长肉了,也滑嫩了,看来刘三照顾得很好。 凌川看了两眼,才对小孩道:“以你的情况,凭自己很难活下来,我们也算有缘,你若愿意,就跟我们回柳家村,记名我们户下当养子,但我也事先说好,我们同吃不同住,当然,也不会亏待你。” 萧安禹已经懵了,连眼泪都止住了。他并不觉得凌叔叔的话哪里不中听,也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是,想带他走……是真的吗? 夏墨弯下腰,拉近与小孩的距离,“小安禹,你要不要跟我们回家?” 萧安禹嘴巴翕张,半晌才挤出一句:“回家?” 夏墨应道:“没错,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我跟凌叔叔就是你的新家人。” 萧安禹眸光晃动了下,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夏墨也知这事太过唐突,得给小孩考虑和接受时间。 “不用急着回答,小安禹可以先好好考虑,如果不想跟叔叔走,叔叔们会帮你找户好人家的,毕竟你还小……” “愿意,我愿意的!”萧安禹抢着道,怕极自己说慢一步叔叔就改口了。 “这么快想好了?你要是同意了,一旦启程后,叔叔可不送你回来哦。”夏墨逗弄说。 “嗯!”萧安禹暗暗给自己打气,努力不躲开他目光道:“我想跟你和凌叔叔在一起,我可以能干很多很多的活,长大了,能干更多。” 小孩眼睛水汪汪的,小脸也写满认真,想让两位叔叔相信他说的话。 夏墨“扑哧”笑了,凌川眼里也闪过一丝无奈。 “干活应该会有些,成了家人自然要分担一些日常琐碎的活儿,但是呢,小安禹还是个小孩子,长身体最重要,所以不用做很多活。” 萧安禹张了张嘴,软糯糯地回了句:“我都听叔叔的。” “嗯,真乖。”夏墨夸道,然后又让凌川把祛疤的膏药拿出来。 异瞳本就颇受非议,要是还有道疤断眉,估计要承受更多。 既然有这能力,小安禹日后也是他们家中一员,他们何不帮他把这疤去掉? “这是祛疤膏,以后每天涂抹一点,它就能消掉,这是叔叔们这次给你带的礼物,听说很管用。” 夏墨说着就拿出瓶塞,问萧安禹:“叔叔现在帮你涂一次好不好?” “好。”萧安禹愣愣地点头。 “那你把这只眼睛闭上,药膏不能涂到眼睛,小安禹以后自己涂的时候要小心啊。”夏墨指腹抠了些药膏,嘴里叮嘱小孩注意事项。 “嗯。”萧安禹站得直挺挺,很乖地闭上一只眼。 凉凉的,带着淡香的药膏抹上去的那一刻,萧安禹的心都跟着抖了下。 夏墨帮他涂完之后,就把药膏交给他了。 萧安禹非常小心地捧着,眼睛一直盯着它,非常珍惜非常宝贝的模样。 “要按时用哦。”夏墨又道,就怕这小孩舍不得用。 “嗯。”萧安禹回道。 他现在能有答必应,两位大人心情也不错。 既然小孩同意了,他们也没必要在凌云县多待。 不过返程多了个小孩,他们就不能再骑马回去了,于是买了辆马车。 在离开凌云县那天,坐到马车上的萧安禹仍有些不真实感,总时不时拿眼睛去偷看关系很亲密的两个叔叔。 夏墨和凌川不是没注意到,但他们都当没发现。 原因无他,只要他们一开口,这小孩就很容易紧张过度,坐立不安。 几天后,走走停停的马车终于临近清河县。 眼看要入城了,夏墨才拿出影莺给的药水洗去眉心的遮掩物,露出了孕痣。 萧安禹见了,眼睛都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夏墨眼眸含笑,“小安禹怎么了?” “叔叔和我爷爷说的小爹很像。”萧安禹呆呆回道。 夏墨摸了下眉心,“这点确实像,叔叔不是有意瞒着小安禹的,小安禹不要生气啊。” 萧安禹连连摇头,“不生气。”又转头去看凌川。 凌川:“有话直说。” 萧安禹犹犹豫豫,又看他一眼:“凌叔叔也是吗?” “噗哈哈哈!”夏墨当场笑喷,人笑得东倒西歪的,最后直接栽倒在凌川身上。 萧安禹一头雾水,无辜眨了下眼睛,都不明白柳叔叔突然笑什么,遂又转头看凌叔叔,却见他眼神无奈地抬手护住柳叔叔。 第405章 到家了 “当心点。”凌川说完便觉察到小孩投过来的狐疑视线,眼睛一瞥冷酷回他两字,“没有。” 萧安禹木木“哦”了声,眼珠微转,目光瞟到夏墨身上。 而笑点低的夏墨是笑够之后才从凌川身上起来,他“咳咳”两声清了下喉咙,对一直盯着他的萧安禹解释说:“你凌叔叔他就和你大爹一样,是个汉子,而我和你凌叔叔的关系呢,就是像你大爹跟你小爹的关系,明白吗?” 大爹跟小爹的关系,他当然明白,所以……“柳叔叔是凌叔叔的夫郎?” “答对了,小安禹真棒。”夏墨随口乱夸,“等回去后,小安禹要记得替叔叔保密哦,不告诉别人,叔叔把它藏起来的事。” “嗯,我谁也不说!”萧安禹眉毛一竖,攥拳保证道。 夏墨满意地笑了下,“很好,那叔叔们路上跟小安禹说的几个要求,小安禹还记得不?” 萧安禹点头说:“记得,要是有人欺负我了,要告诉叔叔;听到不好听的话,不要放进心里去;如果有人打我了,不能忍气吞声,要反抗,打不过就跑,量力而行。” “没错。”看来打了几天预防针还是有点作用的,都记住了,希望到时候能真如此。 凌川不参与小哥儿教小孩,掀开侧边帷裳瞅了眼外面,快要进城了。 “刘三,直接去衙门。” “好勒老大。”坐在外头赶马车的刘三回了句,然后一抽缰绳,逐渐慢下来的马车速度又提上去了。 要去衙门给萧安禹入户的事是在回来之前就商量好的事,户口搞定之后,他们还得去购置被子席子米面油等生活所需物。 马车一进清河县,就直奔衙门。要把萧安禹入到户籍下并不难,有钱就行了,虽然办差的人对萧安禹那双异瞳颇有微词,但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萧安禹面对陌生人还是抱着警惕和恐惧的态度。 见此,后面买其他东西时非必要两人也不强迫他跟着下马车,让刘三帮忙看着。 东西都买齐之后已是下午了,肚子也咕噜叫了,遂随便在街边面摊吃碗面。 “喂,你听说了吗?张家小少爷前段时间不是迷上了一个天仙似的汉子吗?听说那人找到了。” “咳!”突然听闻身后这话,嗦粉的夏墨险些被呛到。 没想到刚回清河县,最先听到的居然会是这两人的八卦,名人名事,就是不一般。 夏墨默默擦了下嘴角,抬头看凌川,凌川表情也挺微妙,刘三就更别说了,眼里写满了兴奋,四人中也就萧安禹安安分分地低头吃面,两耳不闻身后事。 后面的食客还在说。 “你说这个我知道,张夫人见不得孙儿饱受相思之苦,还亲自送张小少爷去见那人,结果意外发现那人就住这县里!这下好了,张小少爷现在都不用人带就天天往人家店铺里钻,赶都赶不走,人家不开门,他就一直坐外头,啧啧啧,你说那小白脸到底长的多美啊?才把张小少爷迷得三魂五道的?” “你别说,我也想知道,都好奇死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全听了去的夏墨心里不禁感叹一句缘分啊。 可不就是缘分吗? 川哥说过这两个人前世就有了纠葛,影莺还给张思远生个娃,叫张鹤云。 虽说最后也无法断定他们间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但影莺走后,张思远一直都在等他。 他们有因执念而改变,也有因执念而不变。 就像张思远,他是后者。 记得他被赵熙儿设计让下人丢在柳家村时,前头见了两三个同名之人都看不上,却在路上碰见影莺这个谐音的,连脸都没看全就冲上去喊人家媳妇,还说人家最漂亮。 “噗嗤嗤。”刘三这个大块头在憋笑,但显然是憋不住了,他捏紧两根筷子压低声音说:“还是影莺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丰富多彩。” 夏墨咧嘴,玩笑道:“难道刘大哥也想要?” 刘三狠狠抖了个激灵,“咦”了声说:“不要不要,这种福气就让他独享吧,你瞧我这模样,白送都没人要。” 见他还贬了自己一下,恶趣味上头的夏墨假意安慰他一番:“刘大哥莫要妄自菲薄,说不定就有喜欢你这一款的。” 刘三顺着他话一想,顿时寒毛倒立,搁下筷子搓手臂,苦笑道:“就别打趣我了。” “嗨,生活啊。”夏墨笑笑没再继续,头一转乍见萧安禹正看着他,便扫了眼他面前的碗,就剩汤水了。 “小安禹饱吗?不饱的话叔叔再给你要一碗。” 萧安禹摇头,“已经吃饱了。”然后放下筷子,安静又乖巧地坐在那里。 小孩子都吃饱了,大人也没理由再那里磨蹭,也很快吃饱了。 刘三不用跟他们回柳家村,所以直接跟他们分开了,马车由凌川坐前头驾驶,而夏墨则和萧安禹挤着坐里面。 等他们到达柳家村时已是傍晚时分,小村子炊烟袅袅。 萧安禹听说快到家了,心中就暗暗激动,期待又紧张,但他不敢探头往外看。 夏墨见了只摸摸他头,也没说什么。 还未到村东头那棵大榕树那,听闻马蹄声的人好奇张望,这个时辰会有谁进村呢? 然而马车一近,看清驾车的人居然是凌川之后,不免都微微吃惊起来,“原来是凌川小两口回来了。” “这马车,是租的吧?” “应该是……” 不过当马车穿过那里时这些声音就消失了,都是不怎么熟的人,甚至有些畏惧凌川,所以凌川也懒得打招呼,只往家中赶…… “吁。”到家门口,凌川一扯缰绳,马车就停了下来,扭头对马车里两人道:“墨儿,安禹,到家了。” “啊,可算到家了。”夏墨说着对萧安禹微微一笑,掀开前面帷幕说:“出去吧,让凌叔叔抱你下车。” 外面凌川已经下地,闻言直直看向有些不知所措的萧安禹,喊他出来。 萧安禹听了立即出去,就被凌川一只胳膊抱落了地,然后看着眼前唯有的房子出神。 这就是叔叔们的家吗? 随后夏墨也下马车,他左手里提了个小物件,于是用右手去拉小孩的手腕。 “欢迎小安禹来到我们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走,进去了。” 欢迎,一家人…… 萧安禹心中默念,有股说不出的情绪在里头蔓延开来,胀胀的,堵堵的,有点酸涩又有点甜。 他忍不住仰首去看柳叔叔的脸,却被对方耀眼夺目的笑晃了眼。 明明天已经开始黑了,可他却觉得不管是柳叔叔还是凌叔叔,他们身上都好似镀了光一样,非常亮眼。 萧安禹情不自禁地回了声“好”,夏墨侧头一笑,把人往家大门口方向带。 萧安禹望着,走着。 一步两步,直到完全踏入叔叔家门的那一刻,他更是有种自己一脚踩在云端上的感觉。 一进去他就立马注意到了那个吊挂在树下的秋千,一时疑惑叔叔家怎么会有小孩玩的东西,然后就被侧边的一堵墙吸引了目光。 那里种了不知名的花,有蝴蝶在上面飞,很好看,再过去是一间小瓦房…… “开花了啊。” 夏墨脚踩到树叶上,低头看了眼就瞥见小孩也正盯着一处,便介绍道:“那是澡房,洗澡用的地方,它对过去的是厨房,而这正中间的就是住的地方……” 萧安禹听的认真,时不时点头,心想叔叔家真好看,不但大还什么都有,就是不知道他住哪里。 不过他并不担心这个,因为叔叔告诉他说暂时先一起住一段时间,以后再给他另行安排住处。 “小安禹你随便玩会,叔叔去帮拿东西。”夏墨放开他的手道。 萧安禹一听立马摇头,仰起脸说:“叔叔,我也可以帮拿的。” 夏墨笑着拒绝,“不用,东西都挺沉的,等下打扫卫生了你再帮叔叔们打下手好不好?” 萧安禹思考两秒就同意了,但他没有去玩,而是一直跟着他俩,就像随时听候差遣的小帮工。 东西全拿完后,凌川就将马跟马车分开,然后把马拉到养墨影的那个稻草棚下拴好绳子。 他们已有半月不归家,家中很多东西都积了灰尘,尤其是那些需要用到的家具和器物,擦洗必然少不了,但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先把小孩今晚要睡的房间收拾出来。 两人大人忙进忙出,萧安禹也没闲着,一直在帮忙擦桌椅,勤快得很,夏墨让他去边上歇会都不愿。 两人也能猜出小孩为什么这么卖力,无非是想让他们看到他的价值。 罢了,他们越是阻止反而让他越不安,先随他去吧,日子还很长,以后慢慢纠正吧。 夜里,担心小孩初到陌生地方不习惯,夏墨和凌川起夜时都会去他房间看一下情况。 小孩睡相很乖,没有踢被子,也没有因不习惯而偷偷哭鼻子,见状两人放心回房了。 翌日,他们早起,早餐弄好后才叫的萧安禹起来,让他快去洗漱,说等下要一起出门。 萧安禹被叫醒时睡眼惺忪,但当他发现自己居然一睡到太阳高升后,就苦恼不已。 住进来的第一天就睡懒觉,真是太不对了……不行,从明天起他也要早起!萧安禹握起小拳头。 “小安禹,待会我们要去村长爷爷家商量一些事,路上可能会遇到很多人。”夏墨突然说。 凌川也道:“你也得去。” 萧安禹心里很抵触,但还是说:“我可以的。” “小安禹真勇敢,就这样,不要怕,有叔叔们在,而且村长爷爷他们也是很好很善良的人,你也会喜欢他们的。”夏墨又道。 至于为什么不让他戴个帽子出门或者给他适应时间,两人在做早饭时就聊过了,都觉得这做法跟掩耳盗铃无异。 因为萧安禹异瞳的事根本瞒不住,与其躲避还不如直面风雨,然后变得坚韧不可摧。 别人不好说,但与他们关系尚可的那些人心地都非常纯善,相信他们不会对小安禹恶语相向,这也是化解小安禹对人恐惧,对自己怀疑的重要一环,再不济不是还有他们么? 于是凌川起身去拿了盒备好的礼物,夏墨则让萧安禹抓自己的手,一起出门去。 走在乡间小路上,萧安禹非常紧张,没人时他会四周张望,一旦听闻人声,他就立即低下头去,遇上跟夏墨和凌川打招呼的反应更是强烈,恨不得把头埋进胸膛里去。 只是他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就算他把头藏得人家看不见他的脸,人家也还是会注意到他,特别是夏墨和凌川本就没孩子,结果出去一趟回来就多了个小孩,不问才怪。 既然别人问起,那夏墨和凌川也直说,说小孩是他们收养的孩子,叫萧安禹。 这可把那些询问的人狠狠惊了一下,随后又追问起小孩的事,两人只简单说了两句,便以有事先离开了。 当然,也有无意看见萧安禹眼睛,骇然得说不出话的。 这种还算好,小鸵鸟萧安禹听不到,但那种尖叫出声的就很让人火大,最后被凌川一个凶狠的目光制止了。 但萧安禹的心还是被刺到了,整个人看起来都像被丧气包裹一样,非常低迷。 夏墨问他:“还好吗?还记不记得的叔叔们跟你提的那几个要求?” “记得。”小孩低声道。 夏墨接着问:“那这属于哪一个?” 小孩闷闷回他:“不喜欢的,不中听的。” “然后呢?”夏墨依旧耐心地引导着他。 萧安禹:“不放心里去。” 夏墨:“那就对了,不喜欢的就当他在放屁!” “……知道了。” “低着头走路的习惯,要改。”凌川也插了句。 “……”感觉被为难到的萧安禹不敢吭声,他做不到。 夏墨笑了下,“可以慢慢改,没有什么是一蹴而就的,但低头走路很不好,不但容易驼背,长大了不好看,还可能看不清路或撞到别人,对别人对自己都不好。” “我,我会改的。”萧安禹终于愿抬起头看向两人。 “嗯,叔叔相信你,不急啊,慢慢来就好,像刚才就很棒。”夏墨热衷于夸人。 缺爱又自卑的小孩啊,就得多夸夸,让他重获自信心。 第406章 想换地 萧安禹:“……真的吗?” 夏墨眉一挑,反问:“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萧安禹摇摇头,“没有。” “那就是了……” 有他陪聊,很快就让萧安禹的注意力从刚才的恐惧情绪中转移开来,煞白的小脸都重新回粉了。 又过十来分钟,他们总算是到柳正家门外。 再看到这院子,凌川脑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上辈子的事来,柳正他们对小哥儿的好不容置疑,所以即便是现在,他也很感激他们。 “咕咕咕……” 柳正媳妇正在鸡舍里喂鸡,一出来转个身就看到了凌川和夏墨,笑着“呦”了声。 “我刚才还听淑珍说你们俩昨天回来了,还以为她开玩笑呢,原来是真的……呀?这小孩是?” 她说着就忽然注意到了小哥儿牵着的萧安禹,眼神好奇地打量着。 而再次被点名的萧安禹则紧张的不行,说好要改,但他却食言了,他低下了头,他还是怕别人看到他的眼睛。 夏墨感觉到小孩的不安,遂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 “他是我们刚收的养子,家人都不在了,以后会和我们一起生活,已经落户,我们想找村长商量件事。”而凌川回她的疑问。 柳正媳妇讶然一瞬,看看他又看看夏墨,重复道:“养子?已真的落户了?” 夏墨点头说:“是的,他叫萧安禹,与我们有缘,小安禹,跟奶奶问个好。” 他又拍了拍萧安禹后背,希望能给到他勇气。 但萧安禹始终不敢再抬一下头,只闷头说了声:“奶奶好。” “好好好,你也好。”柳正媳妇笑眯眼道,又对夏墨和凌川说:“是个腼腆的孩子,你们快进来吧,阿正他还在喝粥,昨天夜里头疼症犯了 起的晚。” “村长他还好吗?”凌川问,然后将手里的盒子递给柳正媳妇,“这是东西滋补身体的,对老人家有用,您和村长都可以吃。” “不用不用。”柳正媳妇不接手,说来就来了,不用送贵重的东西。 夏墨笑道,说这也是别人送的,而且只适合他们年纪,自己留着也没用,所以就一并带过来了。 几番推辞不下后,柳正媳妇才收了。 之后,柳正得知两人带了一个小孩来,说是他们养子也大吃一惊。 当他们看到萧安禹那双异瞳时,更是怔住了。 不过他们倒不是被吓到,只是单单震惊而已。 夏墨和他们挑着说了小孩的身世,唯一秀才爷爷不在了,是个苦命之人。 柳正夫妇听了都心疼孩子,安慰萧安禹一番,慈爱地跟他说了很多话,这让萧安禹眼里多了别的光,即便它还很微弱,但总有一天它会彻底亮起来。 夏墨无声笑了。 凌川也眸光动了动。 当然,这并不是他们此行目的,他们来找柳正主要是想换地。 他们想把柳老太一家霸占过的屋子跟凌家边上那块地换一下,然后在那给萧安禹建个屋,打通两家。 柳正听了后话没说死,说愿意帮他去找那户人家说说看,成不成不一定。 夏墨和凌川谢过,又唠嗑一阵,便带着小孩回去了。 中午,知道温柔婶婶回来的铁蛋自己跑去凌家串门。 因为现在已经不会有人上门找麻烦了,所以凌家也没关门,铁蛋畅通无阻地进去了。 他虎头虎脑,眼睛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温柔婶婶和凌叔叔都没看到,却看到花墙那有个背对他的小孩,第一反应是陌生,没见过,比他小。 于是小跑了过去,“你是谁?你是婶婶朋友的小孩吗?” 闻声,萧安禹机警回头,便与正欲往他身边蹲下的铁蛋视线对个正着。 一时间四目相对,他那天青色的眼眸就暴露无遗。 铁蛋瞪大双眼惊呼出声:“啊!你的眼睛怎么和我的不一样!还两只都不一样!” 萧安禹眼神惊恐,以前那些小孩们东西砸他驱赶他的画面瞬间如潮水般涌来,他猛地地窜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屋里冲去。 铁蛋见了一脸懵,震惊的眼里还带着几分稀奇,跟着也追了上去,嘴里还喊着:“喂!你别跑啊!” 他一追,萧安禹就跑的更快了。 若说害怕,铁蛋这更多的是对新事物的好奇,所以才会非要再看看他的眼不可。 但萧安禹不是这样想的,他见铁蛋还穷追不舍,心里更加惊急,非常想去找叔叔们,可是叔叔们在商量事,他不能打搅他们,遂直接奔向自己房间。 另一边屋里,夏墨和凌川都听见声音,转头朝外看去。 “好像是铁蛋的声音。”夏墨说。 “是他。”凌川很肯定。 “难道是嫂子和大勇哥来了?小安禹还在外面,撞上了?” 夏墨站起身,打算出去看看。 凌川也同他一起。 虽然他们很想让小孩尽快走出心里伤痛和阴影,但今天上午的程度已经可以了,欲速则不达,压力多了反而适得其反。 只是他们出去一看,院子里早没了小孩的身影,也没有大人的身影。 没有大人,那就意味着很可能是小孩自己跑来玩了。 铁蛋尤其喜欢他家那小秋千,不怕凌川后没少来。 “小安禹?铁蛋?” 夏墨试着喊了一声,然后就和凌川朝里屋走去。 因为萧安禹的房间就在里面,是通着小后院的,因此房间没装有门,只用一块深色布串在绳上挂两边当门帘。 所以萧安禹一头扎进房间后,铁蛋也轻易地跟进去了。 萧安禹无处可躲,“……” “你跑什么?”铁蛋望着明明很害怕却又瞪着自己的陌生小孩,拧着两条小浓眉道。 萧安禹不说话,整个人高度紧绷着,就像走在钢丝线上的小猫崽一样,随时都会摔下去。 不说话,难道是哑巴?铁蛋心想,但又很快否定了。 之前那个傻大个不也不爱搭理他们吗?他们问十句都不回一句,后来还不是整天追着影莺哥哥喊媳妇。 他又看向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孩,准确的说是看他眼睛。 “你眼睛为什么是青色的?我还是头回见……” 铁蛋说着就走向萧安禹。 萧安禹见状心里打鼓,已经做好反抗的准备,要是这人敢打他,他就狠狠咬回去。 “铁蛋?”就在这时门帘被凌川一只手抓起,夏墨则站在他身侧,看向两个小孩。 铁蛋听到温柔婶婶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地转过身,也不往萧安禹那边去了,而是直接小跑向夏墨。 “婶婶!你终于回来了,我有帮你喂墨影哦,它都变得这么大了!” 铁蛋说时还比划了下双手,眼里满是求夸模样,对于另一个同样刚回来的人,他是眼神都没留一个。 夏墨笑了,低头对他说:“真的吗?铁蛋真厉害,辛苦铁蛋了。”然后又微微抬头对萧安禹笑了一下,对他招手让他过来,“小安禹,快过来,叔叔给你介绍一个小伙伴。” 在看到叔叔们的那一刹,萧安禹就觉得自己安全了,但是当他看到那小孩居然和叔叔们认识,还得到柳叔叔的夸奖后,心里就有种像被别人抢了东西一样堵堵的,不开心。 柳叔叔对谁都这么好吗? 也不对,柳叔叔在捡到他之前就认识这个小孩了。 几瞬之间,萧安禹脑子里就掠过一大串想法。 而得到夸奖的铁蛋很开心,在听他提到青棕眼小孩后,也一齐看了过去。 “婶婶,凌叔叔,他是谁啊?他的眼睛好奇怪,为什么和我们的不一样?”铁蛋直肠子,想什么说什么。 夏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那铁蛋觉得好看吗?” 闻言,正鼓起勇气要过去的萧安禹动作一顿,定在了原地,而铁蛋也看了过去。 “好看啊,像天空一样的颜色,我还是第一次见呢。”铁蛋歪着小脑袋说道。 萧安禹眼睛瞬间睁大,呆呆地望着铁蛋。 他说,他眼睛好看? 两大人将小孩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很满意,铁蛋的话可比他们平时说的管用多了。 “他叫萧安禹,是我和你凌叔叔的新家人,以后你也可以找他玩。”夏墨回答铁蛋方才的一个问题后,就亲自去把萧安禹拉了过来。 “婶婶和叔叔的家人?”铁蛋不是很明白,“跟我和阿爹阿娘那样吗?” 凌川低头:“是。” 铁蛋“哇”了声,同时看向萧安禹说:“比我矮,是弟弟咯?萧安禹弟弟你好,我叫铁蛋,以后我罩你!” 铁蛋一副以后咱哥俩好的模样,热情得很,完全不似萧安禹以前遇到的那些小孩,这让他脑子乱哄哄的,理不清对方为什么会不一样。 等了半晌见小孩依旧不回应,夏墨便问他:“小安禹,铁蛋是我们家邻居,很好相处的,不要怕,现在人家跟你打招呼了,你要怎么做呢?” 萧安禹又看了铁蛋好几眼,才慢吞吞地说:“你好,我叫叫萧安禹。” 铁蛋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知道了,不过你刚才为什么跑啊?” 萧安禹抿嘴,垂下眼眸。 这要他怎么回答,说他怕他打自己吗?不行的。 “小安禹他比较怕生,不习惯跟不熟的的人说话。”望着小孩乌黑的发顶,夏墨替他回道。 铁蛋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那我们现在都知道名字了,不是不熟的人了,萧安禹弟弟,要不要去玩荡秋千,我先推你,然后你再帮我推。” 说话间他已经伸手去拉萧安禹的小手了。 萧安禹缩手想躲,但铁蛋一根筋,很自觉地将其归于对方害羞了,直追上去,直到抓住了才罢休。 萧安禹低头瞪了眼被抓住的手,很想甩开,但是这样会显得很没礼貌,再者叔叔们也很喜欢对方,他不想得罪他。 于是抬头求救地望向两位叔叔,希望他们能让对方放开他的手。 他眼里的乞求夏墨和凌川是看得透透的,但这么好的机会,他们才不会让它白白溜走,所以都假装看不懂。 而在耿直的铁蛋眼中,萧安禹是在询问大人意见。 既然是他先提的,怎能让新弟弟开这个口呢? “婶婶,凌叔叔,我可以和萧安禹弟弟去荡秋千吗?” 夏墨心里笑疯了,“当然可以,玩的时候当心点。” “好嘞!”得到允许的铁蛋蹦了下,就拖着萧安禹出去了,嘴里还念念有词:“萧安禹弟弟,待会儿你坐上去可要抓稳绳子,要是掉下去会磕掉牙的,像狗娃子他就掉了颗牙,说话现在还漏风呢……” 萧安禹被他牵着,一步三回头,好看的眼像说话一样望着叔叔们,希望他们留住他,可惜他不知道,他的两个叔叔巴不得这,才不会开这个口。 直到两个小孩看不见了,夏墨才说了句:“交到朋友了呢,真不错。” 凌川薄唇微勾了下,收回视线望向他说:“一切不是都在墨儿的意料之中吗?” “是,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夏墨抬眼对上男人漆黑的眸子,笑了笑继续道:“不过现在也不赖,走,铁蛋这么上道,我们做长辈的也总得有些表示。” 有铁蛋这小社牛在,肯定可以在小安禹的生活里添上浓墨的一笔。 “要收买人心啊?” 凌川故意的。 “川哥。”夏墨唤了声。 凌川:“嗯?” “不知你晓不晓得一句话。”夏墨如是道。 “不晓得,还请墨儿赐教。”凌川谦虚得很。 夏墨横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走啦。” 凌川低低笑了声,迈步跟上,“看来我也有口福了。” 能哄小孩的,除了好吃的好玩的,就没别的了。 等他们走到屋檐下,萧安禹已经半推半就地坐到了秋千上,他双手死死拽紧绳索,铁蛋在他身后推。 “哈哈!萧安禹弟弟,好不好玩?你飞起来了!要不要飞得再高一点……” 铁蛋叽叽喳喳,就算萧安禹不回应他也能自说自话。 夏墨和凌川望向萧安禹。 小孩虽没说话,但他睁大的眼里却多了别的情绪,这应该是小孩第一次跟同龄人玩吧,感觉一定很新鲜。 第407章 不一样的小孩们 萧安禹似有所感,偏过头朝他们看了过去,果然见叔叔们正在望着他。 “真敏感。”夏墨不自觉挽起嘴角,对他微笑。 凌川依旧没什么表情,还牛头不对马嘴道:“想好做什么了吗?” 夏墨思考了两秒,又斜了男人一眼,“那就做蛋糕吧?” 凌川终于笑了,“嗯。” 萧安禹小嘴微张,眼底划过讶异之色。 凌叔叔他笑了…… “孩子们!我和你们凌叔叔去做小蛋糕,你们小心玩啊!有事就喊叔叔知道不?” 夏墨大声道。 忽然听到温柔婶婶说要做吃的铁蛋眼睛直冒小星星,表情都亮了,兴奋道:“好耶!婶婶!我要吃两个!” 夏墨连连应好,就和凌川去厨房了。 他们一走,铁蛋就回过头对萧安禹说:“萧安禹弟弟,你真幸福,温柔婶婶他可会做东西了。” 铁蛋一脸馋相,甚至在回味,萧安禹见了沉默一阵。 他就吃过两次叔叔做的饭,而这个叫铁蛋的小孩,似乎经常吃。 “你,你为什么要叫柳叔叔婶婶?”萧安禹问。 他一说话铁蛋就高兴了,觉得自己可真厉害,这么快让小闷葫芦开了口。 “当然是因为婶婶他是凌叔叔的夫郎啊,叔叔的夫郎跟妻子,统统都喊作婶婶。”铁蛋自信满满地解释。 “那我为什么喊叔叔?”萧安禹又问。 “啊这……”铁蛋挠挠头,被难到了,竟反过来问萧安禹:“对哦,你为什么要喊他柳叔叔?” 萧安禹一时无言。 两小屁孩对视片刻,直到秋千缓缓停下,萧安禹才幽幽说:“是柳叔叔让我这么叫他的。” 铁蛋“哦哦”两声,眼珠轱辘转了圈后一拍掌道:“我懂了!” 萧安禹看他,用眼神询问。 “因为喜欢啊,我决定了,以后我跟你一样,喊他柳叔叔!”铁蛋道。 萧安禹眉头一蹙,想也不想道:“不行。”就像自己的特权被抢走一样。 “为什么不行?既然柳叔叔他喜欢,我要是也这样叫他,他一定很开心的。”铁蛋不解,但已经改口了。 听完他的话,萧安禹又开始纠结,心中就像是多了个杆秤,不禁衡量起自己的在意跟让柳叔叔更开心哪个更重要。 答案不意外,是让柳叔叔更开心重要。 “那你也叫吧。”萧安禹说着跳了下来,“我给你推。” “好啊好啊!”铁蛋毫不客气,抓着绳索撅起屁股就坐了上去,然后调了下坐姿,“我坐好了!” 所以你可以推了! 萧安禹闷闷嗯了声,这小孩和其他小孩很不一样,他不讨厌,可是同意他跟自己一起喊“柳叔叔”,他还是很吃亏的感觉。 “萧安禹弟弟,你再用力一点,我飞得更高啊~” 铁蛋话还没说完,萧安禹就使出吃奶的劲推他后背,人瞬间荡得老高。 “哇乌~哈哈哈,再来再来……”铁蛋声音都飘了。 厨房里,和凌川一个打蛋清,一个打蛋黄的夏墨听了不由一笑,“看来两个小孩相处得还不错。” “嗯,这样可以吗?”凌川把大瓷碗里搅拌成白色粘稠样的蛋清给小哥儿看。 夏墨看了一眼,“再加一勺白沙糖,打成雪白油状物就可以了。” 凌川听话地去加了勺糖,然后拿筷子继续搅拌。 “下午我去制糖坊那边看看进度,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快完工了,顺便跟龚鸣说一声,让他把影莺叫来,有小孩在,你在家看他们吧。”凌川道。 夏墨没意见,工地人多,确实不宜带小孩去。 “那就多做些吧,龚鸣进城了,让他给影莺带些。” “可以。” 之所以让龚鸣找影莺来,主要还是因为影莺以前替乔王父子给玄月国的人送过密信,所以想找他来商量一二。 既然要阻止两大敌国渗入的计划,最好的做法就是先一步拿到所有证据,这样一来也能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这也只是他们暂时的想法而已,毕竟几位皇子和王爷都还活着,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拿到证据只是第一步,再往下如何做还要看具体情况。 两人并不会再厨房里说这些,他们只聊了生意上的事。 既然制糖坊快建好了,那么他们就得先试做一批糖看看哪里还需改进,不然后续麻烦,其次就是选择正式开张的吉日良辰,杀猪祭天和悬挂牌匾等等事宜也都要着手安排。 除了制糖坊的,十里铺那边已在筹备的果园和待建的养鸡场也不可能完全搁置,至少其中一个要开始着手了,毕竟那是凌川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投的钱。 总而言之,接下来他们会很忙,忙得飞起。 他们在里面做蛋糕,院子里的两小孩已经不荡秋千了。 萧安禹很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他可以帮忙的,但铁蛋非要拽着他去抓蝴蝶。 “萧安禹弟弟,这只黄蝴蝶给你!”铁蛋当惯了小老大,面对瘦小又沉默的新弟弟很是照顾,尤其这小弟弟还是温柔婶婶家的。 萧安禹看了眼被两只手指捏住翅膀的蝴蝶,又看看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小孩,犹犹豫豫地接过了。 “喜欢吗?”铁蛋道。 本就玩的心不在焉的萧安禹:“……喜欢,谢谢。” 铁蛋哈哈笑,像得到鼓舞似的更有表现力,“那我再给你抓去!” “不用。”手中的蝴蝶在挣扎,萧安禹拧了拧眉,“我可以放了它吗?” 铁蛋瞪眼,“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吗?” 萧安禹想了想,回答说:“喜欢,但更喜欢它飞着的时候。” 铁蛋有些不高兴地嘀咕:“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 萧安禹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直接把蝴蝶递向他。 “还给你。” 铁蛋顿时有些受挫,继而一副我才不是小气鬼的神情。 “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再是我的了,阿娘说了,做人要诚实守信,既然给了你,它就是你的了,你想放就放吧。” 萧安禹微微错愕,原以为对方会生气,然后骂他不识好歹,再也不理他,却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妥协了。 “那我放了?”萧安禹语气很不确定地问。 “放吧放吧,你喜欢飞着的,我不抓就是了。” 一旦接受了铁蛋就很痛快地挥挥小手,让他随意。 萧安禹愕视,少时便收回目光低下头,慢慢松开了捏着蝴蝶翅膀的指尖,而蝴蝶一得自由,就扑棱着翅膀飞离。 萧安禹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它,看着它飞向花丛…… “铁蛋!” 一道响亮的男娃声从凌家大门外响起,紧接着就有两个小孩儿左右张望地走了进来。 是小竹子和逸哥儿。 又有人来了!萧安禹脑中警铃大响,反射性地想转身往厨房跑,结果却被想炫耀新伙伴的铁蛋一把扯住了手。 “逸哥儿!小竹子!婶婶家有新弟弟了!” “新弟弟?” 小竹子和逸哥儿几乎同时看向他身边的陌生小孩。 逃跑失败的萧安禹有些崩溃,甚有想打人的冲动,但他不能,为了自己眼睛被看到,索性一直不回头。 就算人靠近了,他也不是偏头就是低头地躲着,可惜铁蛋总是让他防不胜防。 “萧安禹弟弟他很害羞的,我跟你们说,他眼睛可漂亮了,跟我们很不一样,嗷!” 铁蛋毫无预兆痛叫一声,好奇盯着着萧安禹的两小孩都转头看他。 “你叫什么?”说话的依旧是小竹子。 铁蛋委屈地看向萧安禹,“你干嘛掐我?” 要挨打了吗?萧安禹心跳加快,有些慌神儿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柳叔叔那!” “等下再去,我先给介绍我的伙伴们。” 铁蛋觉得自己一放手他准撒腿就跑,所以就是不放手。 萧安禹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心里有团火在窜,他咬了咬牙关,刚想不管不顾抬起头就兀地对上一张陌生又惊讶的脸,顿时呼吸都屏住了。 是小竹子蹲了下去,弯腰探头去看萧安禹的脸。 他张大嘴巴“哇”了声,说:“真不一样,好漂亮,这是怎么变的?我的能变吗?” 童言无忌,却也直逼人心。 萧安禹呆住了,他也不害怕吗?为什么会想和他一样? “哈哈哈,我就说漂亮吧?我也想要呢。”铁蛋下颌微抬,也不懂他得意什么。 “我也想看。”逸哥儿也凑了过去道,但他并没有像小竹子那样蹲下去瞧,而是目不转睛地望着萧安禹,倒像是询问他可不可一样。 “萧安禹弟弟你别一直苟着头啊,快抬起来让逸哥儿看看,他长大以后可是要做我媳妇的人!” 铁蛋在一旁咋咋呼呼,却被站起身的小竹子拆台。 “逸哥儿都没答应你,上次那是玩过家家,不作数。” “怎么就不作数了?就作数!”铁蛋很不服。 逸哥儿瞟了眼,懒得理他们,软糯糯对萧安禹说:“你好,我叫卢逸,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逸哥儿。” 到这话时萧安禹仍有些晕乎乎的,他们真的很不一样! 他咬唇,握起的拳头又松开,轻轻吐气后抬起头。 是个和柳叔叔一样,眉心有着红点的小孩,只比他高一点,看他眼神和刚才那小孩一样惊讶,并不像以前那些小孩那样,带着浓浓的憎恶。 萧安禹深怕自己看错了,睁大眼看了又看。 一丝都没有…… 一遍又一遍重复确定的萧安禹终于愿意相信,接受。 “你们好。” 叔叔们果然没骗他,这村里有很多好相处的人。 “我叫竹子,你可以叫我竹子哥!”小竹子抢着道。 铁蛋撇嘴不同意,“不行不行,你一个老二,他还没叫过我一声铁蛋哥呢。”然后又转头哄萧安禹说:“萧安禹弟弟,你认我作大哥,以后我罩你,有好吃的也第二个分你。” 小竹子接茬,眼神期待:“那你第一个想分谁?我吗?” “当然不是。”铁蛋一脸嫌弃,然后笑嘻嘻地转向逸哥儿,“第一个给你,过家家时你再给我当媳妇好不好?” 逸哥儿点头,“可以啊。” 有吃的,演演又不亏。 “好耶!逸哥儿答应了!那你呢,萧安禹弟弟?” 三双眼睛的注视下,萧安禹躲不过,也慢吞吞地回了个好。 他们都没注意,从小竹子喊铁蛋时,就有两个大人一直在厨房门口探头偷看。 “啊,都是好孩子啊,待会叔叔重重有赏。”夏墨一口戏腔感慨,对那三小只是越看越钟意。 凌川说:“现在放心了?” 夏墨蜷曲的手指抵着下巴:“还行吧,至少有个好的开始,但要说完全放心是不可能的,又不是人人都像这些小家伙一样纯善无邪。” 凌川没有否认这话。 他们又看了几眼,见四个小家伙和睦相处,也不打算过去掺一脚,转身回厨房了。 莫约过了几分钟。 四个小家伙就都跑到厨房里来了,小竹子和逸哥儿是进屋后头次见到长辈,所以都乖乖地喊了声叔叔好。 夏墨面带笑容地回应着,也注意到他们对自己改了口,不再像往常一样喊他婶婶,而是叫他柳叔叔。 虽然不知道小孩们聊了什么,但一直喊他柳叔叔的只有萧安禹,估计就是跟他学的。 对此夏墨乐见之至,尽管他已经入乡随俗,已经听习惯了别人喊他婶婶,但说到底,还是叔叔听着顺耳。 于是他大手一挥阔气地表示,待会儿吃蛋糕了每人多分一块,高兴得几只小的眼睛都亮了,就差没原地乱蹦乱叫。 边上的凌川已经彻底沦为背景板,心中感慨万千。 以前小孩们怕他,现在这些小屁孩一个个都学精了,知道有小哥儿在谁才是真正的老大,都不惧他了。 “柳叔叔,我帮你烧火。”萧安禹瞥了眼灶膛里的火,主动请缨。 见状其他三个也争先恐后地表示他们也可以。 “不用,火我自己来烧就好,你们还不懂控制火候,都出去玩吧,等好了我叫你们。” 夏墨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出去多相处一下,这对萧安禹有很大帮助。 萧安禹倒是挺想窝在厨房里,奈何架不住被夏墨嘱托带他出去玩的铁蛋他们,最后被铁蛋和小竹子一人抓一手,半拖半拉地带出去了。 第408章 甜腻?油腻? 小孩们出去后不久,已经帮不上什么忙的凌川也准备出门了,他说:“我走了。” 夏墨头也不抬,“去吧。” 然而凌川却没动,只定定看着他。 见他脚还在那,以为他还有事要说的夏墨终于仰起头望他,“怎么了?” 凌川不由分说弯下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说:“想亲嘴儿。” 夏墨剜了他一眼,“正经点,大白天的,要是被小孩们撞见了,一世英名就没了。” “不会看见的,他们声音隔得远。”凌川薄唇微翘。 其实刚才见小哥儿做东西认真时他就想亲他了,可惜院里突然听闻有小孩来,小哥儿有些担心出状况,就走开了。 “亲也亲了,快去吧。” 夏墨挥赶。 “还没有,你亲我一下,我就走。”凌川就是不动,也不主动,跟他耗着。 猛男撒娇,直接暴击。 夏墨朝门口方向扫了一眼,便印了上去,然后一触即离,躲得很快。 “可以了吧?” “今天就这样。” 男人勉强满意,站直身走了。 夏墨侧头看着他背影,总觉得他川哥一觉醒来后人变油腻了不少,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好在凌川没有读心术,要不然估计直接不走了,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油腻。 他走后,夏墨就一人在厨房里捣鼓,小孩们期间进来了好几趟,说好香,个个都嘴馋样,连萧安禹也不例外。 到了后面,他们都围在厨房里等着蛋糕出锅,见他们听话,夏墨也随他们去了。 身有金手指,他弄点想要的材料很容易,所以蛋糕做得很成功,连奶油都有。 不过刚出锅的蛋糕还是很烫的,但见四个小孩已经盯着它咽唾沫,夏墨还是每人先切一点尝尝,然后再慢慢给两个蛋糕表面涂上奶油,裱花。 几个小孩尝一口后喜欢得不得了,本以为尝一下能止下渴,结果口水流的更欢了。 啊,好想吃啊,吸溜…… 听到吞咽声,夏墨好笑道:“等一下,叔叔还没弄好,弄好了更好吃。” “嗯嗯啊……”小家伙们随意应着,只看不动手。 “哇~,柳叔叔,好漂亮!”逸哥儿眼睛亮闪闪的看着那朵花。 “喜欢吗?喜欢这朵给你。”夏墨道。 “喜欢!谢谢柳叔叔!”逸哥儿高兴极了。 见逸哥儿得了,铁蛋和小竹子也急着说他们也要花。 夏墨听了都应好,说给他们各弄一朵。 萧安禹也想要,眼睛都看直了,可就是开不了这个口。 夏墨也等着他,希望他能自己说出来,说出自己的请求,但等了片刻,小孩什么都没说。 夏墨心里叹了声,看来还是任重道远啊,遂笑着问他是要怎样的花,言下之意就是你本就有,还可以挑。 萧安禹一听,郁闷的心瞬间雀跃了,说要和他们一样的。 夏墨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就给他弄了一朵。 这个弄好,夏墨又去弄另一个,等它也做好之后,他才开始给小孩们分蛋糕。 小孩们第一次吃到奶油,瞬间就被它征服了。 夏墨让他们慢点吃,又担心他们腻嘴,便给他们倒了温开水,自己也去切了块尝。 “孩子们,好吃吗?” “好吃!”四个小家伙头回那么统一回答。 “好吃就好。”自己做的东西被人喜欢,夏墨也很开心。 等凌川带着龚鸣回来,第一个大蛋糕已经消掉一半多。 吃了蛋糕的小孩们心满意足,都觉得幸福的不得了。 家里又来陌生叔叔了,格外开心的萧安禹没有像之前那样恐慌不安,尤其是这个和凌叔叔一样高大的叔叔居然认识他,还笑着跟他打招呼! 来叔叔们家才一天,萧安禹已经不知是第几回感到吃惊和难以置信了,甚至有点想偷偷抹眼泪。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一直不要醒来吧,萧安禹心声道。 铁蛋他们又在凌家待了一阵后,就挥挥手告别了,并说改日会来找萧安禹玩。 夏墨闻言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当即同意了,并让他们常来。 萧安禹在他边上嘴巴轻抿了下,最后也学着他们的模样,挥手说再见。 屋里,龚鸣吃到小哥儿的蛋糕后也是赞不绝口,直呼老大真的太有福了,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娶到像主君这样的人。 凌川一脸理所当然,“我与墨儿是命中注定的天生一对,你吃完赶紧走,那个带上,让影莺明日势必来一趟,你也是。” “知道了,凳子还没坐热就赶人,老大你真是越来越没人情味,主君他怎么受得了你。”龚鸣忍不住扯嘴皮子。 凌川微微一笑,“因为我的人和情都给了墨儿啊。” “呕~” 被油腻到的龚鸣做了个干呕动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娘呀,这人还是他老大吗? 夏墨和萧安禹一进来就见他干呕,都愣了下。 “龚大哥?你没事吧?” 夏墨边走边问。 而萧安禹则蹙起眉,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手里蛋糕。 龚鸣没想到会这么巧,赶紧解释说:“没事没事,就是最近肠胃不太好,哈哈……泽哥儿,你这叫蛋糕的东西可真好吃。” 夏墨笑笑,“龚大哥喜欢就多吃点,对了,那个你拿去给影莺他们吧。” “嗯,老大刚才也跟我说了,我吃完这就出发,都下午了,这时候走天黑前可到城里。”龚鸣回道。 “直接用家里的马车吧。” “好嘞,还是泽哥儿你有人情味,不像某些人。” 龚鸣在含沙射影,可惜被他内涵的人毫不在意。 无果,他只能悻悻罢休,提着蛋糕走了。 日落日升,第二天。 凌家夫夫收养了个异瞳小孩的消息不胫而走,基本在柳家村传遍了。 有人觉得稀奇,说瞳色虽然不同,但小孩长得挺俊的。 也有人恐惧,说小孩是不祥之人,会给周边人带来厄运,最好不要与之接触,甚至希望柳正能出面不同意凌家收养他。 柳正当然不可能听他们的话去做这么恶毒的事,他说小孩已经落户了,他们要是害怕就自己躲远点,再说凌川家离他们家那么远,担心个啥劲?又没吃他家米粮。 柳正不愿出面,这些人也没办法,只能交代自家人远离凌家,免得沾染了晦气。 夏墨要是知道,估计巴不得呢,少了这群碍眼的家伙,他们家小安禹治愈起来肯定顺利得多。 今天的凌家也格外热闹。 不光影莺和龚鸣早早就来了,柳盈盈和柳玉也过来找夏墨,还有戚氏跟铁蛋。 因为人多不好谈事,所以凌川便去捣鼓跷跷板。 当然,做这玩意儿还是小哥儿提过一嘴,说小孩子都喜欢玩,所以见当下有空,又不难做,家里也有木板木头,就在院子里刨起木来,龚鸣和影莺也闲的无事,去凑个热闹,给他搭把手。 而夏墨则跟柳盈盈他们坐另一边唠嗑,也就萧安禹有些不适应,又是一堆人的一天。 萧安禹心里既抗拒又别扭,因为这些没见过的哥哥姐姐婶婶们都非常友好,不但对他笑,还很温和地跟他说话,甚至邀请他去他们家玩,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萧安禹大受冲击,心里忍不住想这是真的吗?不是开他玩笑?骗他的? 他不敢问,所以没人回答,也就没有答案,想多了整个人都有种晕乎乎的感觉,心脏跳得好快好快,像随时要蹦出来一样,手心都沁汗了。 “萧安禹弟弟,我们去坐木车吧?它可好玩了,我阿爹帮我做的。” 铁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萧安禹顿时像被人拖上岸似的,暂离了那追着他席卷的问题,下意识转头看向夏墨。 夏墨轻轻点头,微笑道:“去吧,铁蛋可宝贝他那小木车呢,很好玩的。” 得了应允,热情的铁蛋就拉着萧安禹走了。 直到小孩走远后,望着他们背影的戚氏才说道:“那孩子一直在观察我们脸色,太小心谨慎了,泽哥儿,他似乎很怕我们。” 柳盈盈和柳玉齐点头,“我也感觉到了。”然后问夏墨:“泽哥儿,他几岁了?” “八岁了,与其说怕你们,还不如说他怕人,是他以前生活环境造成的。”夏墨目视前方,望着两个小的。 彼时,铁蛋已经坐到小木车上,他抓车头扭了几下,两条腿往后用力蹬,小木车就刷地往前驱动一段,停下后他又倒退回去,转过头跟萧安禹说了什么,然后站起身,换萧安禹坐上去。 夏墨猜铁蛋应该是在教萧安禹怎么玩吧,不由满意地暗叹一句铁蛋可真是个好孩子。 “和眼睛有关吧?小小的一个,说他和铁蛋一般大,我是真没看出来。” 戚氏用目光比了下他俩的身高和身形,自家儿子可以说是大上一圈,再看向萧安禹时,眼里多了怜悯之色。 柳盈盈和柳玉同样吃惊。 “八岁了啊。” “是啊,我一开始也以为他顶多就五岁。”夏墨说着就偏过头,对他们笑了下,“其实现在反应已经好很多了,开始时连我和川哥都不搭理。” 戚氏身为人母,最见不得小孩子这般苦:“会好起来的,以后让铁蛋多带带他。” 柳盈盈也说:“没错,以后我们去玩了也拉他一块,会变得开朗起来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对于他们的好意,夏墨不胜感激。 “话说回来,你们是哪捡到这小孩的?”柳玉一追问,其他两人也都看向夏墨。 “街巷里,也不能说捡。”夏墨回忆着说:“那晚我和川哥逛夜市,回来时被一个老乞丐拦住去路,他抱着意识不清的小安禹下跪说是他孙子,让我们施舍点救命钱 ,结果小安禹很小声地喃了句不是,那老乞丐一时没收住表情让我和川哥起了疑心,给了钱后,我们跟上去,之后发现老乞丐压根就不是小安禹的亲人,咒骂就算了还妄想动手,然后川哥就把那老乞丐赶跑了,要回了钱还把小安禹抱了回去。” “什么!利用小孩博取同情心,钱带到手后还打人,真是臭不要脸的老东西!”柳玉当即怒骂起来。 又问夏墨:“那凌大哥他有没有狠狠揍那老不死的?只把他赶跑真是太便宜他了,说不定小安禹之前就惨遭过他毒手!” “就是,不打一顿都不解气。”柳盈盈也带着情绪道。 坐另一边的龚鸣一直关注着柳盈盈,她声音稍一提,他就凝起眸多看了会。 他在看柳盈盈。 影莺却在看他,眼里还满是看好兄弟思春的戏谑。 “喂,再看哈喇子都流出来了。”影莺忽然靠过去拍了他一下,调侃道:“既然想,就过去呗,干看着有什么用?老大,我说的对吧?” 影莺怂恿龚鸣为爱奋斗,还不忘拉上凌川。 凌川淡淡“嗯”了声,眼睛都不斜一下,继续敲钉子。 影莺顿觉好生无趣,老大也真是的,自己有夫郎了就无所谓了,居然不跟他一起鼓舞鼓舞龚鸣这根木头。 龚鸣转过头,“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张家小少爷今天没来烦你,所以很开心?” 影莺笑不出来了,死鱼眼道:“友尽吧。” 龚鸣像是扳回一局,“其实张家小少爷也不赖,有颜有钱,最重要的是你说一他哪敢说二啊?要不你也考虑考虑?说不定,你们绝配。” 影莺:“我绝配你个头!” 凌川:“确实配。” 两人几乎同时道。 前者面具下表情微崩,龚鸣忍不住大笑出声,而凌川则老僧入定似的,淡然得很。 “老大,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影莺磨牙。 凌川终于给他一眼神,“我和墨儿刚回来那天,就在城里听到你们的事了,还有刘三,他夸你好福气。” 影莺:“……” “噗嗤嗤。”龚鸣笑得不能自己,肩膀抖动厉害,最后还不怕地补了句:“影莺啊,要不你就从了吧?” “刘三!”影莺握拳,牙缝挤出一个人名,然后又瞪龚鸣一眼,威胁道:“你再笑,我就给柳姑娘介绍年轻小伙。” 第409章 不正面插手 龚鸣翘起的嘴角一秒抿直,“兄弟,玩笑归玩笑,行动你就死定了。” 影莺哼了声,不搭腔了。 凌川也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一个个的都没有眼力见,哪像他,没记忆都要把媳妇先娶回家守着。 一小院里像是三足鼎立,小孩们玩小孩们的,两边大人也各自聊他们自己的。 夏墨回柳玉说了这种垃圾不打就太说不过去之后,几人就又聊了几句关于这事的,便转移话题了。 “你们之前有接洪掌柜说的那单生意吗?” “接了,也多亏有影公子和龚大哥在,要不是有他们和对方商量,我们很多都做不好。”柳盈盈回道。 “是啊,我们也只会干活了,一遇到问题就手忙脚乱的,因为原料备得刚刚好,当时不小心煮糊了一锅,就不够量了,重做倒是可以重做,但时间又来不及了,长麦芽也需要时间,所以我们个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他们去找上洪掌柜,把事情处理好了。” 戚氏说完又是一笑,“到现在我还记得,我们当时可真是急死了,都怕这事黄了,好在虚惊一场。” “我也是,我都做好了赔钱准备了。”柳玉也一脸认真地说,眼里还划过肉疼之色,然后缓和,就好像脑中正上演着差点倒贴钱的一幕。 忽然想起他就是个小财迷,夏墨噗嗬笑了声,然后才道:“那就好,不过做生意肯定是富贵与风险并存的,其实我这也正好有个事想和你们说说,想问问你们意愿。” 三人看他几秒,继而脸上一喜,柳玉开口,语调上扬道:“难道是又有生意了?” “呃…也不算是,你们知道那个快建好了的,听说是用做生意的房子吧?它是我家的,我和川哥以后打算做制糖的生意。” 说罢,夏墨又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了一下,而其他三人已经彻底被他的话给砸懵了。 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村里人人好奇的东家,居然会是凌川跟泽哥儿! 怕他们觉得自己不把他们当朋友,夏墨又试着解释说:“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出钱的虽是川哥,但他向朋友借了好些钱,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后来我又意外跟舅舅相认了,他得知后便帮了我们一把,才能这般顺利。” “哦哦……” 三人听进去了,也缓过神来了,虽然很吃惊,但就算泽哥儿不告诉他们也是完全没问题的,毕竟那是人家自己的事,就好比他们,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事都往外说一样。 回想了下刚才听到的话,柳盈盈迟疑地问夏墨:“那你要和我们说的事是?” 见他们没放在心上,夏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直言:“等它完工了,我们要试做第一批糖看看工坊还有没有哪要改进的地方,所以想请你们帮忙,工钱日结,包中餐……” 夏墨一说完,三人就想也不想地同意了,甚至说不要工钱,包吃就行。 夏墨不可能同意。 一码归一码,要是不理清楚,以后就很难做人,所以这工钱还是要给的。 在夏墨的坚持下,他们不再和他推三推四,得知以后他们如果想去那上工也可以之后,更是高兴坏了,直到离开人都是兴奋着的…… 夜里,萧安禹睡下后。 夏墨四人才坐下说正事。 影莺和龚鸣都以为是生意上的事,结果他们老大却告诉他们说这只是其一。 “所以是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影莺直接问。 龚鸣视线也在两人脸上游走,在等他们下言。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凌川丢出八个大字,两人闻之一怔,一头雾水。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影莺,你可还记得我和墨儿离开青河县前,你跟我说的那些?”凌川反问影莺。 影莺一点就通,同时皱眉,“老大你是说玄月国?” “嗯,和他有关。”凌川语顿,然后深深看他一眼,道:“乔文槿并非哥儿,他是汉子,他和乔王爷假意与大皇子交好,以他马首是瞻,亦不过是为了隐藏自己的野心,这样一来他们既能躲过多疑的那位猜忌,又能把大皇子当手中利刃使用,铲除异己。” “!”龚鸣震惊。 影莺嘴角狠狠抽了几下,“所以说我是哥儿扮汉子,而他乔文槿却是反着来,汉子扮哥儿?为的就是让那位觉得王府没有威胁?不是,老大你哪来的消息啊?” “什么?影莺你是哥儿!” 一个比影莺声音更为惊颤的声音从龚鸣嘴里发出。 “……” 影莺身体一僵,头幽幽转向目瞪口呆的龚鸣,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一时口快,竟全然忘了这还有个不知情者。 凌川一脸这可不能怪我的神情,而夏墨则藏不住笑,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圈后故意逗龚鸣道:“怎么?突然知道影莺是哥儿后有点心动,想吃窝边草了?” 这话简直是天雷滚滚,把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直接轰傻了,皆恶寒不已,十分默契地挪开距离,眼神亦是嫌弃得很,浑身都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无形气焰。 龚鸣眼睛上下打量影莺一阵,“影莺啊,像你这般高的哥儿确实少见,虽说咱俩也曾称兄道弟地挤过一张床,但那都是因为环境恶劣,不止我一个,我对你绝绝绝对无非分之想,我心里有人了,你也别肖想我啊,没结果。” 影莺偏过头“哕”了声,被恶心到了,然后呵呵冷笑道:“我记得上回柳姑娘还和我说话来着,想来对我印象还不错?要不我改日再……” “欸别!我错了我错了,影莺老哥你就可怜可怜我一个孤家寡人吧,好不容易遇到个钟意的,你可别给我整没了。”龚鸣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即改了口,挤眉弄眼的,看起来狗腿得很。 一招直逼要害,影莺抛了个瞧你这没出息样的眼神。 看他俩斗嘴,夏墨发笑,这好像还是龚鸣第一次承认自己有喜欢的人呢。 不过被这两人一打岔,本来严肃凝重的氛围荡然无存。 “我不想再被我们以外的人知道。”影莺又说了句。 龚鸣赶紧保证:“我发誓,绝对保密,除非你自己又说漏嘴。” “噗。”夏墨低头,手撑着额头尽量遮住自己夸张的笑容,只是作用不大。 影莺转眸瞥他一眼,忽觉心累,说到底这事还是要怪老大,就不能单独跟他说吗?害的他大吃一惊。 “说正事吧。”凌川道。 再这么瞎扯下去,估计今晚大家都不用睡了。 龚鸣巴不得跳过这话题,遂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所以老大你想插手这事?”影莺也回归正色。 凌川犀利又深沉的目光转向他,他知道影莺不想和这些事有牵扯,尤其是还和乔王父子有关系的。 “这事很复杂,你们且先听我说完,要是单玄月国,我也不想插手,但事情的真相远比我们之前了解到的严重,若我们今日袖手旁观,终有一日我们亦会受其威胁与迫害。” “何出此言?”龚鸣也浓眉微蹙道,甚至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夸大其词了。 “大皇子不光是乔王父子他们的刀,玄月国的刀,他还是沧邬国的刀。”凌川盯着他语调平缓道。 龚鸣脸色瞬变,又与影莺相觑一眼,才困惑道:“怎么还扯到沧邬国了?” “就是,老大你没搞错吧?沧邬国就一个小小的岛屿之国,还年年向我朝进贡。” 影莺也抱着怀疑的态度。 夏墨说:“弱肉强食,之所以依附,也不过是因你强他弱罢了。但当他变强大,而安逸太久的你在变弱变愚昧的时候,他就会毫无预兆地扑上来,然后咬向你的脖子。” 夏墨顿了顿,目光投向影莺和龚鸣,缓口气又接着道:“沧邬国占地小,还常年遭受严重灾害,你们说,这样的一个国家若看到一块非常容易收入囊中的地时,会不心动?会不想占为己有?” 当然会啊,这还用想吗?本就是件利国利民的事。 只是这都是站在沧邬国的角度上看问题的,要是换过来,做为被窥视的一方,即将被侵占的一方看待此事,就没那么美妙了。 龚鸣思索了下道:“泽哥儿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明白老大的意思,但是这事听起来还是很玄乎,就算我们想做些什么,那也得有具体线索才行。” “没错,而且老大你基本把所有皇室中人都得罪遍了,就算你想做,也不一定有人站你,就算站你了,等扳倒对手后八成也会卸磨杀驴。” 影莺也泼冷水,不过他说的是实话,掺和进去不死也脱层皮,那些人自私自利得很,就没一个靠得住的。 “不,有一个人可以。”凌川眯起眼,半阖的黑眸里幽光一闪,“而且,我何时说过要我们要正面插手这事?” “谁?”影莺动作一顿。 还有这不正面插手,又是几个意思? 龚鸣也微微凝起眸,狐疑地看着凌川。 “闲王。”凌川淡淡回道。 影莺跟龚鸣双双错愕,老大真没跟他们开玩笑吗? “闲王?那个药罐子病弱王爷?老大,你没搞错吧?他这种体质,估计哪天一觉长眠了都不一定。”龚鸣甚想扶额。 凌川和夏墨就知他俩会这反应,毕竟闲王前世也装得非常成功,若不是他自己暴露出来,恐怕所有人都会继续被他蒙在鼓里。 见老大和主君依旧淡定,一个还能喝得下茶水,龚鸣和影莺就觉得不得劲。 等等,既然乔文槿都能忍辱负重假扮哥儿十几年,那闲王会不会也是? “他装病?”想时影莺已经把话问出口。 夏墨微笑,“没错,那位对谁都不放心,不过比起那帮儿子们,他估计更不能容忍自己的兄弟吧。” 影莺和龚鸣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继而又被新问题困住,问凌川:“老大,你怎么知道闲王他可靠的?还有关于沧邬国的事,还有乔文槿假扮哥儿的事,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打哪知道的。” 兜了一圈,问题又绕回了原始,凌川一挑眉,“赵熙儿可还记得?” 龚鸣眼神微冷,“当然记得。”那女人居然设计了盈盈姑娘,想想就气,要不是老大有交代,他早就去教训她了。 凌川瞟了他一眼,“那女人的父亲是大皇子的人,实际上他是乔王爷的心腹。” 当然,这是凌川瞎说的,他也不怕他们起疑。 一直听他们说话的夏墨也接了句,“关于得知闲王装病一事,就到得到我和川哥潜入院子偷听那一回,绑架赵熙儿的,就是他的人。” “居然是闲王。”影莺轻念。 夏墨点了点头,“是他,至于沧邬国的事,他们做事隐秘,所以隐藏得比较深,但我舅舅之前给我的信中就提到了一个人,叫金旭华。” 龚鸣:“金旭华?” 影莺:“没听过。” “你们没注意到很正常,此人素来低调,很不起眼。”凌川说着又继续抛出一个令他们吃惊的消息:“这人是沧邬国十二王子,一直在和玄月国暗中联手,计划潜入我们大渊皇室内部,然后逐步蚕食,时机合适便可一举拿下大渊。” 这听着很异想天开,可是若皇室被他们控制了,朝臣也被控制了,两国在瓜分大渊,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大说的终有一日他们也会受其影响也不算假话。 龚鸣有了钟意之人,在乎之人,所以一直畅怀着未来生活,而告别了曾经黑暗的影莺也不想再见黑暗,于是两人神情都不由自主地凝重起来,即便他们还有很多疑问。 他们看向对面的凌川。 龚鸣说道:“那老大想如何做?就算不正面出手,那也要取得闲王信任才行吧?” 影莺也皱起眉说:“而且闲王还在装病,一旦暴露了自己,上头那位会不警惕他?那位定然不愿自己的领土被他国觊觎,但解决了这些之后,下一个要除的就是藏拙的闲王吧?” 第410章 打架 “你的担心也正是我们目前最大的难处。”凌川没有回避这点。 “所以我们当下要做的就是,趁他们还不知我们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先一步掌握证据,而闲王那边也只能看时机行事了,不过若说毫无联系也不是,谢豫是闲王的人。” “谢豫?”龚鸣一愣。 这人他们有点印象,但真没想到他会和闲王有牵扯。 “没错,但暂时先不要惊动他,等时机成熟了我们再看看如何做,如今敌在明我们在暗,我们利处很大。” 夏墨也说了几句。 “所以我们就是先收集证据,然后再阻止并摧毁他们的计划。”影莺缓声道。 “是,我和墨儿也会找时间去趟京城,但不是现在。” 现在他们实在抽不出身,就算去了他们也会乔装打扮,让人认不出他们来。 既然关乎国之未来,影莺和龚鸣也没理由置之不理。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再过几日吧,他们动作没那么快,我们先跟你们说一下线索,还有十里铺那边生意的事也要安排妥当,不能让凑钱的兄弟们心寒。” “是啊,果园那边可能只能先动其一了,影莺,你们帮我转告他们一声,让他们别担心,这钱不会白花的。”夏墨也饱含歉意道。 影莺听了随意摆了下手,“不会的,泽哥儿你放心好了,他们从不在意这个。” “没错,他们会谅解的。” “那就好。”见他们都这么说,夏墨心就放下来了。 之后凌川便凭借着对前世的所知,让影莺和龚鸣带人到时候去蹲点,还让他们万加小心,命重要,事情也不能败露,否则当对方有所防范,难度就会升级,届时就更难办了。 龚鸣和影莺也明白其中道理,回他说他们会小心的。 再然后就是由夏墨跟他们说生意的事了。 果园的事办起来工程量比较大,所以打算继续请庞工他们帮忙建造养鸡场,他会尽快把孵化房图纸画出来…… 两人对此也没有意见。 有了安排,接下来他们就都开始做各自要做的事。 凌川带庞工去了十里铺看看位置,而夏墨在家画图。 没人找萧安禹玩时,萧安禹就去帮他研墨或给他倒水。 当然这也不是夏墨要求的,而是萧安禹自己想做,有回铁蛋和小竹子来找他他都不想应邀,但被夏墨赶着去了。 日子很平静,几天如此。 换地的事情比夏墨和凌川想得容易得多,那边很快就同意了,只是交接工作是柳正自己上门做的,那家人没来。 两人见了也没多问柳正不来的原因,反正对方同意了就行,其他的他们无所谓。 制糖坊最后的工尾也收好了,就差制糖的原料了。 就他们在家清点这些时,逸哥儿就哭着跑来找他们。 夏墨见了赶紧上前,蹲下身先替他擦去脸上的泥印子,帮拿掉扎头发上的干草,然后柔声问他:“这是怎么了?先别哭,告诉叔叔好不好?” 凌川也走了过来,微微蹙眉。 逸哥儿小手揉着眼睛,仍咧着嘴哭:“呜呜呜~,柳叔叔,凌叔叔,他们打起来了,在虎子家鱼塘那边。” “什么?打架?”夏墨吃惊,然后抬头望向凌川。 凌川眉头一蹙。 “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 夏墨说着回过头直接把逸哥儿抱了起来,边安慰他让别哭了,说眼睛都肿了,边跟凌川出门。 凌川倒是想接过逸哥儿,但逸哥儿擦着眼泪转过身。 “我来就行。”夏墨道。 于是两人火速赶往鱼塘。 路上,哄好逸哥儿之后,夏墨就很仔细地问了关于打架的事,有些还需要他抛出问题或掐时间点,才引导逸哥儿把知道的一点一点说了出来,所以不至于颠三倒四,让他还原了打架事件的大概。 原来是萧安禹跟逸哥儿他们在枣子树下玩过家家时要用到花环,而铁蛋就说他知道哪里有很多很好看的花,摘来扎在花环上一定很漂亮。 没错,那地方就是虎子家鱼塘附近的平地,那里有一片不知名野花,红的黄的白的都有,最重要是离枣子树也不远,就几百米那样的距离。 几个小孩便跑去了。 只是他们野花摘好还没离开,就先碰见了另一帮过来玩的小孩们。 那几个孩子之前也和他们一起玩过,但因为他们最近去哪都带着萧安禹,所以就不在一起玩了,并在不知不觉间划分成两个小帮。 说来说去,还是萧安禹那异于常人的瞳色问题,既然玩不到一块,那不一起玩就是了,但这绝不能成为欺负人的理由! 这些小孩可能本就觉得是萧安禹抢走了他们的小伙伴,然后又听了一些大人说的晦气话,所以对萧安禹偏见很深。 如今又意外撞上,还见他们玩得那么要好,就当场说了些让逸哥儿他们别跟萧安禹玩之类的话,还说萧安禹会害他们会克他们,然后死掉。 只是几个小孩和萧安禹玩得挺好,自然不会听他们的话,尤其是铁蛋,他最喜欢的阿娘和柳叔叔都叮嘱他要多照顾萧安禹弟弟一点,所以很维护萧安禹,遂叉着腰反驳起他们的话来,说他们胡说八道。 这一反驳,两边都不服输了,其中鱼塘主人的儿子虎子也在里面,他让萧安禹滚远点,说他要是把他家的鱼克死了他跟他没完。 说时他还用手推了萧安禹一下,推完又很嫌弃地甩手,说占到晦气了。 而萧安禹个头小,即便夏墨每天好吃好喝地喂养着,人还是很瘦,不意外被虎子推倒在地,但萧安禹没哭。 萧安禹被推倒,铁蛋这个自诩是哥哥的人就不干了。 弟弟被欺负,做哥哥的自然要帮弟弟报仇出气! 于是推了回去。 除了他,那些被夏墨用零嘴贿赂过的小孩亦是如此,比如逸哥儿和小竹子他们。 也就这样,小孩们从争辩变成了吵架和相互推搡。 当虎子那边一个小胖墩说萧安禹迟到会把两个收养他的人像克家人一样克死时,沉默的萧安禹就忽然发狠推了对方一把。 那小胖墩一个身形不稳,跌坐在地上,然后就指着萧安禹说丧门星打他,欺负人。 在然后就是打了起来。 当夏墨和凌川赶到那里时,已经有几个小孩的大人到了现场,而跟小鸡仔似的萧安禹则被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指着鼻子骂死野种。 夏墨刚靠近就听到这么一句,心里头的火顿时似被浇了油一样噌地旺盛了十几倍。 他当即把抱着的逸哥儿往同样黑脸的凌川怀里一塞,人就飞奔过去,一把抓住那中年男人的手往上一拽并向侧一掰。 “嗷!”中年男人痛叫一声,“啊疼疼疼,我的手要断了,你放开我!” 夏墨就是不撒手,还阴寒着脸咬牙道:“有种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霎时间,现场安静了一下,个别小孩哭声都变小了,只敢小声抽泣,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扯开嗓门干嚎。 而那中年男人猝然对上他夏墨那张乌云密布的脸,又瞥见他身后跟悍匪似的凌川,登时涨红了脸,结巴道:“你放,放,放开我!” “不放,你以为我家小孩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夏墨危险地眯起眼,说时又使上劲,痛得中年男人脸都皱成一团。 期间凌川把逸哥儿放落地,把萧安禹拉到一旁,开始检查他和铁蛋他们的情况。 小孩垂着头,衣服凌乱,连领口都被扯开了,身上头上都沾了不少草屑泥灰。 他两只手不安地交搓着,像个错了事的小朋友,在等待大人的怒火。 但凌川没有骂他,而是询问他有没有哪不舒服。 结果铁蛋直接跑题了,气呼呼地向他告状,说大毛跟虎子他们是怎么怎么不讲理,专欺负萧安禹弟弟。 铁蛋一说小竹子也附和,跟着描述起当时情况来,还有另外跟他一起玩的小孩,也你一句我一句地补充着。 听完,确实是虎子他们的问题,坏话是他们先说的,人也是他们先推的。 如今不但有他们畏惧的凌叔叔在,连昔日好说话的婶婶都很凶,他们根本不敢说谎。 中年男人听了小孩们的话后脸由红涨紫,想挣脱手无用后只能倾斜着上半身来减缓手臂的痛,只不过他嘴上还是很不服道:“明明是你们家那小子先把我家大毛给打了,我说教他几句怎么了?” “说教?呵。”夏墨冷笑了声,“你刚才那是说教吗?还有我家小孩什么时候用得着你来说教了?像你这样不明是非还心恶嘴毒之人,你家大毛好好一孩子以后还不知会被你教成啥样呢,要教人,就先修修自己德行吧!” “你!不过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我就说他怎么了……” “啪——” 大毛他爹顿时怒行于表,话没说完就挨了夏墨一耳光。 众人见状顿时倒吸气,特别是小孩子,眼里升起恐惧。 “那我就打你怎么了?” 夏墨目光冰凉,厌恶的松开手,心里鄙夷得很。 “你竟然敢打我!” 大毛他爹怒目圆睁,被擒住手本就落了面子,现在又吃了一耳巴子,于是抬手就想打回去,却又被夏墨接住了,并回他一耳光。 “啪!”依旧是清脆响亮的声音,除了凌川,不知小哥儿还有如此彪悍一面的人惊得张大了嘴巴,都看傻了眼。 大毛他爹羞愤欲死,连个哥儿都打不过,便想用另一只手,毫不意外又吃了夏墨一巴掌,脸都火辣辣的疼。 “还想比谁动作快吗?”夏墨面无表情地问。 当然不想!可大毛他爹说不出这句话。 夏墨瞟了眼他乎青乎白难堪至极的脸后,就收手了。 大毛他爹一得自由立马跳开,大毛也紧跟着他,躲得远远的,很快就走了。 夏墨无视他们,冷眸逡巡一圈,视线从一群灰头土脸的小孩脸上划过。 这些小孩一见夏墨看过来,不是低头就是偏头,又或是躲到自己家大人身后,都纷纷躲避着他的目光,生怕自己也像大毛他爹一样挨扇耳光。 夏墨并不想冲小孩发火,这些也不过是几岁小孩而已,大人的引导很重要,其中很多他都认识,曾经还一起下河捉过鱼,本性并不坏。 夏墨吸了口气,然后大声道:“我不管你们平时在背后说什么议论什么,但是要是有人不长眼犯到我家孩子面前来,我不打小孩,但我打那当长辈的,子不教父之过,你家孩子你家管,管不好,我揍到你能管好为止!” 夏墨说完又静静看着他们,没人敢出来反驳他一句。 既然没有人站出来,那他也不用再浪费口舌。 夏墨收回视线,终于将注意力分给萧安禹他们。 他走到被凌川拉开的小孩跟前,弯下腰问他:“小安禹有没有那里疼的?” 萧安禹还没从他霸气侧漏的一面回过神来,表情木愣愣的,半晌才摇了摇头。 夏墨摸摸他头,表示安慰,又转头问铁蛋跟小竹子他们一样的问题。 有些小孩对受不受伤,伤得严不严重都没什么概念,只能问他们感觉。 铁蛋对夏墨的另一面倒是接受得很快,看他的眼神是一脸崇拜,“柳叔叔,我没事,虎子他咬我,我也咬他!” “我也没事,就是木子他膝盖磕破皮了。”小竹子道。 “他。”凌川给他指认了下人,是个皮肤黝黑的娃子,眼底还有泪痕,一看就是哭过的。 “我看看。”夏墨走过去蹲下身,小心卷起他裤筒,看了下他膝盖后不由蹙眉,然后抬起眸温声对木子说道:“叔叔帮你清理一下,忍着点。” 木子睁着水灵乌黑的眸子定定望他,直到夏墨拿出帕子他才点了点头。 夏墨又假装从袖兜里拿出一小瓶水,实则是隔空取物,从空间里取出他之前兑好的灵湖水,然后沾湿帕子帮木子清理伤口。 疼是必然的,木子小脸都皱紧了,但多弄几回后他就感觉到似乎没那么痛了。 其他小孩有一直看过来,见到木子膝盖的伤后都沉默了。 说实话,这一架伤得最重的就是木子了。 第411章 重归于好 夏墨那边刚帮木子清理好,这边铁蛋就惊呼出声。 “萧安禹弟弟,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你也哪磕破了?” 他话一出其他小孩都直直望向萧安禹,包括大人。 刚见识了他掌掴大毛他爹的暴力画面,可见他多宝贝眼前这个养子,要是真磕坏了,还不得继续发作? 哎,好好的泽哥儿居然被凌川养成这样,这亲才成多久啊,真是不敢想象。 夏墨和凌川都不知他们误会了什么,他们一个在温声哄无声落泪的萧安禹,一个则在边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 虎子他娘也在,方才听了小孩子们说完整经过后,也知是自家儿子有错在先,便推了推他道:“既然错了就快去道歉,我说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地又不是咱们家的你管那么宽作什么?不道歉待会儿要是打你了我可不管啊。” 虎子咬了咬唇,又瞥了眼哭得稀里哗啦的萧安禹,其实他眼睛……也挺好看的。 想着虎子又回过头,望向他唬着脸的娘亲,抠着手指怂怂道:“我不敢去。” 虎子他娘用手指戳了戳他脑袋,“我看你之前挺能的,怎么现在就不能了?真是不把你吊起来打你都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她嘴里说着不饶人的话,但到底还是领着虎子过去了。 一见到虎子跟他娘过来,铁蛋就绷起小脸嗖地上前,用他那小身板挡在萧安禹前面,眼神警惕地盯着虎子。 “你过来做什么?” 亲眼看到铁蛋对萧安禹的维护,夏墨眼里不由浮现出淡淡笑意,凌川也剑眉微挑。 看来真没白贿赂啊。 继而又对上虎子他娘不失礼貌地微笑。 看着不像是过来责问的,于是夏墨也回以微笑,然后眼睛往下一瞅,视线就落到她边上有些局促的虎子身上。 顶着一堆视线,村里最可怕的叔叔也在面前,现在还多了一个可怕的婶婶,虎子脸发烫,压根不敢抬头。 “说啊。”他娘受不了他这扭捏样,催他道。 虎子真很想问他娘自己是不是也是捡来的,对他一点都不温柔,还没婶婶对那个小孩温柔呢,但他没那个胆,一旦问了估计少不了一顿竹鞭子。 他支支吾吾老半天,才撇开眼小声道:“我过来道歉。” 铁蛋眼睛微微睁大,很吃惊的模样:“啊?你说你是过来来道歉的呀?” “嗯。”虎子点了点头,觉得脸皮在烧,很丢人,几次都想转身逃跑,但手被他娘牢牢抓着,他撼动不了。 虎子他娘瞪了自家儿子一眼,继而笑对夏墨说:“我已经问过虎子事情经过了,这孩子估计是听到了一些话,所以被带偏了,不过打架这事确实是他的不对。” 话一说完她就又看向虎子,放开了手并推他一把,声音不容置疑道:“既然做错了事,那就该道歉,然后改掉,现在去道歉吧。” 赶鸭子上架似的,虎子被她一推几乎都要撞到铁蛋了。 铁蛋往边上站了站,既然虎子是来道歉的,那他就不能挡在中间。 虎子偷瞄了萧安禹一眼,但萧安禹没看他。 虎子想跟他说话,却又不知怎么开这个口。 虎子他娘从来就没见过儿子这么忸怩的样子,又催了下:“磨磨蹭蹭的,既然认识到错误了,道个歉很难吗?” 难……虎子有口难开,又被他娘逼得紧,头一转就对铁蛋道:“对不起,我刚才咬了你。” 铁蛋本以为他是要跟萧安禹弟弟道歉的,但见他向自己道歉,小浓眉微微拧了下后,一本正经回他:“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是咬了我,但我也咬了你,所以扯平了。” “嗯。”虎子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又用余光偷偷窥了下萧安禹,萧安禹在低着头看面。 “……那个小竹子,我刚才也打了你一拳,还有逸哥儿,我不打哥儿的,是你自己跑过来拉他我才不小心打到你的……” 说到最后,虎子甚至自己不小心踩到谁脚都道歉了,但就是没和萧安禹道歉。 前面有铁蛋做表率,其他小孩基本也都愿意握手言和。 当然也有个别大人黑着脸把孩子拎走的,怪小孩不省心,把衣服弄得脏兮兮的。 对此夏墨不发表意见,只要不像大毛他爹那样嘴上没把门,他都不会揪着不放。 毕竟小孩子凑一块哪有不打架的?所以也不能因一件事就把人定死了。 就像虎子,也就八九岁的小屁孩一个,看他眼神总往萧安禹脸上瞟,也不像不想道歉的样子,倒像扭捏上了。 而且在一堆人面前主动道歉,确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虎子,你还没跟萧安禹弟弟道歉呢。”铁蛋等了半晌见他还不向萧安禹道歉,不得不提醒他一句。 这下好了,指名道姓,虎子是想躲都躲不掉。 夏墨有点想笑,但是大人的威严在哪,这么严肃的事他怎能笑呢?很打击小孩的。 “萧,萧安禹,对不起!” 虎子一鼓作气,终于把绕在嘴边的话说出口。 “还有呢?”未等萧安禹回答,虎子他娘又道。 虎子茫然抬头,里面明晃晃写着还有什么? 虎子他娘:“哪错了?” 虎子懂了,悻悻收回目光,在重新看回萧安禹前偷瞄了凌川和夏墨一眼,见他们面色如常,应该也没有气到要打他的程度,心下一松,这才正视萧安禹。 夏墨手落到萧安禹头顶,轻抚两下,说:“小安禹,别人跟你道歉,低头可是不礼貌的哦。” 萧安禹本就以为打架一事已经惹柳叔叔不快了,所以听他一说,即便心里百般不愿,他还是抬起了头,一天青一浅棕的眸子幽幽看向虎子。 虎子:“……” 近看,更好看了。 见很可恶很讨厌的小孩傻傻盯着自己看,萧安禹皱起眉,很心烦,暗道这人有话就不能快说吗? 同样嫌烦的虎子他娘看不下去了,直接给了虎子后脑勺一巴掌,“臭小子快说,磨磨蹭蹭的,我手头还有活呢。” “娘又打我。”虎子控诉。 “嗯?”虎子他娘半眯起眼,眼神犀利如刀,颇有你真想尝尝我铁砂掌的威力? 皮绷紧的虎子当然不想,回过头就对萧安禹道:“路是大家的,我不该那样说你,更不该骂你,还打了你,对不起,要不我给你打回来?我站着不动,随你打?” 虎子他娘顿时无语,甚想揉一把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打就不用打了,打架不是什么好事,既然你已经知道那些话不该说,那下次就不能再说了,不然不光小安禹会生气,叔叔我也会很生气。” 夏墨说完无视虎子被吓到的表情,又转向萧安禹。 询问道:“小安禹,虎子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我们就原谅他一回好不好?” “好。”萧安禹没有犹豫点头,对虎子说:“原谅你了。” 越看越越顺眼,觉得他不但眼睛好看人也白俊的虎子愣愣点头,其实一点都像大毛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见小孩们都原谅对方了,还有活儿的虎子他娘也不想耽搁,遂道:“凌川,泽哥儿,你们看孩子们都握手言欢了,这事就这样过了吧?” “嗯,嫂子你还有事忙就先走吧。”夏墨回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虎子他娘说了句就拉着虎子走了。 结果走了几步虎子忽然回头道:“铁蛋,萧安禹,我以后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啊。”铁蛋喊道,“是你自己突然不跟我们玩,不过你要是在欺负萧安禹弟弟,我还打你。” “铁蛋!你想打谁?” 闻讯而来的戚氏刚好听到最后一句,登时竖起眉喝道。 铁蛋不觉自己有错,但下一秒就被他娘揪住了耳朵。 “好啊,一身泥,看样子还是干过一架了。”戚氏单手叉腰磨牙道。 铁蛋嗷嗷叫,“阿娘你轻点,耳垂要被你拧断了!还有我这是仗义!才不是打架!” “好啊,不悔改就算了,还狡辩……”戚氏还想发威。 踌躇不定的萧安禹却在这时帮他解释:“婶婶,铁蛋哥哥他是想帮我才打架的。” 夏墨和凌川见了,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 难得啊,小孩居然主动替人家说话了,看来这架打得也不算全是坏处。 而戚氏手一松,耳朵不疼了的铁蛋就高兴得哈哈笑,“萧安禹弟弟,看来哥哥没白疼你!”然后就向小竹子显摆道:“看到没?听到没?他叫我哥哥了。” 小竹子不服气,也让萧安禹也叫他一声竹子哥哥。 萧安禹看了眼他乱得跟鸡窝一样的头发,最后也乖乖喊了声。 登时,小竹子也高兴了。 逸哥儿见状说他也要,还有木子他们,这些小屁孩,有些还没萧安禹大呢。 夏墨一阵好笑。 凌川亦是如此。 戚氏向他们了解事情始末后,又看看重归于好的小屁孩们,也好气又无奈地作罢了。 之后,小孩们各回各家。 萧安禹弄清楚柳叔叔并没生他气,而是气那些胡说八道的人后,就不再闷闷不乐,伤心得掉眼泪了。 因此打架一事也在他们心中翻了篇,但在某些人那里却是怎么都翻不不过去。 挨了夏墨三掌的大毛他爹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自己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拿起藤条抽了大毛小腿肚一顿。 大毛扯开嗓门哭,大毛他娘跟他爷爷奶奶们就心疼了,说他没事打小孩干嘛。 把人打一顿仍不解气,又被一家人群攻的大毛他爹更是气急败坏,丢开绳子就开始口吐芬芳,骂了大毛几句又说异瞳就是个祸害,迟早把他们都霍没了,到时候哭都没眼泪,就等着看吧。 大毛他娘听了直皱眉,嘀咕了句发什么疯,才问大毛说你爹他咋回事。 大毛他娘一问,两个老的也问,在三堂会审下大毛就什么都说了。 两老的一听也很生气,儿子居然被凌家夫郎当众扇了三耳光,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但是他们也不敢说去凌家讨说法,因为不论是小孩打架还是儿子被掌掴他们都没占理,其次就是也怕那对夫夫狠起来连他们这老骨头都打。 大毛他娘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什么也没说,只把大毛拉去换身衣裳。 然后趁无人时交代他以后不要乱说话,也不要乱掺和,更不要学他爹,那么蠢。 当然,这些夏墨他们都不知道,他们正忙着呢。 既然要开始试做一批糖,除了原料,还得有柴火。 所以小麦和红薯都运过去之后,也运了几车柴过去。 他们一有动作,村里就不少人注意到了,都感到奇怪。 试做前期,也就是浸泡育苗暂时用不到那么多人,所以夏墨也就叫了柳盈盈柳玉和戚氏三个,工钱是二钱一天。 等麦芽育好了,夏墨和凌川就去找了柳正家,问小柳氏和黄氏她们愿不愿做这活。 那可是二钱一天啊,两人当即就答应了,黄氏还替她女儿问了一嘴还需不需要人。 夏墨回答说需要的,但目前是试做,用不到那么多人,等制糖坊正式开张后他们还会招收工人,到时候她若是想来也可以来,不过得遵守规矩。 黄氏连连说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嘛,一码归一码才是最好的,都拿钱了,自然不能懒散对待。 夏墨笑笑,说你们能理解就好。等他们在制糖坊里忙活,自由出入后,制糖坊是凌家夫夫的事就彻底瞒不住了。 “什么?那真是凌川家的?”村东头大榕树下,一突然听闻这事的男子震惊道。 一个中年阿婆回过头,“是他家没错,我听淑珍亲口说的,说是要做制糖生意,干活一天活给二钱呢,还包中餐,这中餐还有肉菜哩。” “真的假的?”另一个夫郎舔了下唇道,一日二钱还有肉吃,他都想去了。 “真的真的,我今天还特地绕到那边去了,那肉香味,我现在想起都忍不住吞口水。”一个妇女道。 “我也闻到了,不知他们还要不要人,我也想去。” “我也是。” 就在他们声音很齐时,一道格外突兀的男声响起。 “不是,你们就不怕他们发不了工钱吗?”听起来还带了股嗤之以鼻的意味。 第412章 想弟弟 本来聊得热火朝天的众人像是突然被人泼了一瓢冷水。 有人不悦地看向说话的男人,“柳忠啊,不是我说你,你没事说什么晦气话啊。” 柳忠,也就是大毛他爹,闻言又阴笑一声:“我可不是晦气话,我这是替你们多做一些考虑罢了,免得到时候白给人家干活,毛都没捞着。” “得了得了,我们会自己考虑,不用你瞎咧咧。”另一个热情高涨的人也很不喜道。 柳忠“嘿”了声,“我这是好来话,你们怎么就听不明白呢?你们是不是忘了他们收养了一个异瞳小孩的事,那么不祥之人放身边,只会招来霉运,这生意肯定做不久。” “你说那小孩?我瞧着挺好的呀,我家竹子经常跟他们一起玩呢,哪有霉运了?”一个面貌与竹子相似的年轻夫郎说道。 柳忠一度被人拆台,心里火气旺盛,恨恨磨牙:“你儿子才跟人家玩多久?我说你个当爹的都不在意,等出事了我看你怎么办!” “啊呸呸呸,你个乌鸦嘴,我儿子他好着呢。”小竹子爹瞪了柳忠一眼,豪不客气道:“还有你也别到处乱说人家小孩坏话了,人家小孩一不吃你家大米二也没冒犯过你,再往后说上回打架的事,那也不是人家小孩的错。” 他一提到小孩打架,就不止柳忠莫名有点脸疼,还有人嗤笑出声。 也是,柳忠被扇的事有不少目击者,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所以知道的也不少。 这一笑,柳忠顿觉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笑什么笑?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你们就去吧,我看你们能挣几个钱!” 柳忠阴沉着脸走了。 其他人嬉笑几声,摇摇头,便跳过关于他的话题,继续方才被打断的。 其实也不是所有都像这帮人一样不介意,而是介意的根本插不进话,就像柳忠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然后悻悻走了。 不管他们怎么看待此事,夏墨那边都不痛不痒,要是村里人不想来,他们自己就有兄弟,也可以上岗干活。 试做了一批糖后,制糖坊大问题是没有的,但有些小地方需要调整一下,不过不是难事,所以也很快弄好了。 “川哥,改天是不是该让人把十里铺清山收好的木柴运过来了?”夏墨头靠在男人袒露的结实胸膛上,上面还有他留下的痕迹。 凌川捋着他乌黑的秀发,垂眸望着他道:“钱已经给他们了,这些他们会处理好的。” 什么钱?当然是木柴的钱跟运输的钱啊。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总不能好处全自己捞着,弟兄们连口汤都喝不上吧。 “那就好,也不知影莺他们到京城了没。”夏墨话题跳跃有点大,但凌川依旧很稳地回他,“应该没那么快,担心他们?” “嗯。”夏墨应了声。 凌川手搭到他背上,“不会有事的,放心,等制糖坊开张后,萧安禹应该也适应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们再把稻谷收割,然后就进京。” 虽说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但众皇子及王爷们都还在,那就意味金旭华的计划就还没到最后一步,毕竟挟天子令诸侯这种事一个就够了,多了反而对他很不利。 上辈子就是如此。 凌川眼里闪过寒光。 夏墨有点乏了,声音困倦:“好,都听你的。” “那就睡吧。” 夏墨低低“嗯”了声,白日干活加夜间活动,确实想睡了。 凌川给他扯了扯被子,等他睡着之后,自己也闭上眼。 夜下小院寂静无声,房里绵长的呼吸与摇曳的灯火相伴。 又是一日。 天一亮,自打下定决心不赖床的萧安禹也起床了。 穿好衣服之后又把被子叠好,然后就直奔厨房,准备烧些热水。 厨房里一听脚步声就知是他的夏墨回过头,笑着说:“早上好啊小安禹,昨晚睡得怎样?” 一进来就对上柳叔叔的笑容,萧安禹心情很好,已经习惯这种每天早上被问候的他也很自然回道:“柳叔叔早,我昨晚睡的很好,被窝很暖和。” “那就好,已经深秋了,天一天比一天冷,你要是觉得冷就要跟叔叔们说,知道吗?”夏墨说着就转过头去继续折豆角。 “知道了叔叔。”萧安禹看了眼灶膛里已经烧着的木柴,也知暂不用人看火,便走到夏墨跟前帮忙折豆角,去丝。 水才烧没多久,估计还没热,所以夏墨也不能让小孩去洗漱,便让他坐着折。 然后问:“最近还有人欺负你吗?” 闲言碎语是不可能全部消除的,毕竟他又不能把他们嘴全堵住,或者全都毒哑了,所以问的是还有没有哪个傻叉跑到小孩面前戳心窝的。 萧安禹摇了摇头,“没人欺负我。” 原以为只会有柳叔叔跟凌叔叔愿意接受他,但这里比他幻想过的还要包容,他们都很好,不像以前那个地方,除了爷爷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有的话就跟叔叔说,叔叔帮你欺负回去,叔叔可是很厉害的。” 能不厉害吗?连比他高壮的大毛他爹都不是柳叔叔的对手。 萧安禹咧嘴笑了,应了声好。 夏墨见他这反应心里也放心了不少,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凌叔叔呢?”平时这个时候凌叔叔也会在。 “他啊,他出门了,去买些猪肉回来,上午要挑个时间去张仙家,请他帮我们算一下开张的好日子。” 夏墨说完又问小孩:“你到时候要与我们一起,还是在家里玩?” 萧安禹不是很想去陌生人的家里,“可以不去吗?” 夏墨微笑,“当然可以,你不想去的话也可以找铁蛋他们玩。” 萧安禹点了点头,“那我留在家里。” “行。”夏墨也不勉强他。 又闲聊一阵,豆角折完水也烧好了。 夏墨拿木盆舀了热水再兑些冷水,就让小孩先去洗漱,而他自己则用温水洗菜…… 等凌川拎着一只鸡和几斤猪肉还有猪下水回来时,饭菜已经做好了。 夏墨之前担心小孩饿肚子,想让他先吃,但小孩执意要等凌川回来。 现在又看到有猪肚猪肝,便决定再切些瘦肉炒猪肝,也用不了多久,至于猪肚,既可以用来煲汤也可以炒,鸡肚汤和爆炒香辣猪肚就很不错。 小家庭很随意,饭桌上没有食不语的要求,夏墨跟凌川说了小孩在家的事,凌川轻嗯了声表示知道了,然后又让小孩有事就去铁蛋家找戚氏。 挖着鸡蛋羹吃的萧安禹连连点头,说他会的。 夏墨满意地给他夹了块肉放他饭面上,“多吃点,这般大的小孩正在长身体。”接着又给男人夹了一块,凝望着他眼眸含笑道:“辛苦川哥了。” “不辛苦。”凌川唇角微扬,筷子一动就顺势夹起来吃了。 萧安禹看看凌叔叔,又看看柳叔叔,再低下头吃蛋羹时也笑了。 叔叔们感情真好,凌叔叔似乎只有面对柳叔叔时才会不自觉地笑呢。 萧安禹很喜欢这种温馨的生活,所以那些人说等叔叔们有了自己小孩就不要他的话他才不会放心里去。 爷爷说做人要知恩图报,而不是恩将仇报,就算叔叔们有小孩了,他也会帮叔叔们照看他的,然后带他玩。 光想象有个粉粉嫩嫩的奶娃娃喊他哥哥的画面,萧安禹就觉得很开心。 夏墨瞥见小孩在傻笑,心道一句难得,便问:“小安禹想什么?” 凌川也看了过去。 而突然被问的小孩心里不设防,一句“想弟弟”更是脱口而出,说完他想捂嘴都来不及了,只能睁大眼睛观察两位叔叔的脸色。 想弟弟?想什么弟弟? 慢慢品味过来的两个大人,一个是冰川融化,笑得如春风般得意,另一个则是神情赧然,但很快又释然地笑了。 “你这小孩,有铁蛋他们陪你玩还不够啊?不是,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该不会是有人背地里跟他说了什么吧?这想法一冒头,夏墨眼底的笑意就淡下去了。 凌川也直勾勾盯着他。 “没有。”萧安禹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否认,不过见叔叔们没生气,那一瞬间被打乱的心跳也恢复正常了。 “真没有吗?”夏墨眼神狐疑,就怕这小孩太能忍,自个儿暗暗委屈去。 家庭和睦,委屈一人那不叫和睦,那叫埋下炸弹,等憋在心底的不快和气多得不能调节的时候,就会彻底爆发。 他可不想这样,既然把人家小孩带了回来,就该负起责任。 “嗯。”萧安禹重重点头,眼睛纯澈明净,“没有,我就觉得不一样,竹子他就有弟弟,会甜甜地喊他哥哥。” 凌川虽不出声,但端详小孩片刻,见他并无负面情绪后就黑眸一瞟,看向了小哥儿道:“既然萧安禹想要个弟弟,那我们再努力努力?给他生个……唔。” “吃你的吧。”夏墨夹了豆角直接塞他嘴里。 男人边笑边咀嚼两下,然后咽下,“墨儿害羞了?” “我害羞个屁,我问小安禹又没问你。”夏墨剜了他一眼,又看回萧安禹,“小安禹啊,如果你要是听到别人说什么叔叔们有了弟弟妹妹就不要你的话,千万不要信,知道吗?不然叔叔会伤心的。” 虽然小孩说没有,但夏墨还是郑重其事说了下,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不能忽视。 萧安禹一听到叔叔会伤心的后就立即说:“柳叔叔,他们说的都是鬼话,我不信,你别伤心,你伤心了凌叔叔会伤心,我也会伤心。” 萧安禹还是第一次哄大人,但不得不说,夏墨被他哄到了,笑容重现,“好,我们不信他们的鬼话。” 凌川心情很不错,赞赏地看了小孩一眼,决定晚上杀鸡了给他留个大鸡腿。 “吃饭吧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尤其是这猪肝。”夏墨说着又给小孩夹了块,然后自己吃起来了。 饭后时间还早,猪肚夏墨不打算现做,便用冷浸着,然后去屋前那块菜地除了草淋了水,这才和凌川拿着礼前往柳仙家。 就在这时,张思远也正欢天喜地赶往柳家村,像只麻雀精似的,叽叽喳喳跟一脸无奈的张夫人说个没完,还时不时拉开侧边帷裳看看到哪了。 跟来之前那半死不活样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特别是昨晚,天色暗下来张思远还像孤魂一样在街上游荡,把张老爷的脸都气绿了,可惜骂不听,打又舍不得,嗐! 这事还得从上一回张思远一别影莺之后说起,因为见不到人,他就天天在店铺门口蹲,可惜满打满算蹲了二十天都蹲了个寂寞,于是那个失魂落魄啊,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索然无味,人也日渐消沉了。 短短二十来日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可谓是把张老爷气得半死。 是以每每气上心头,他都忍不住把逃之夭夭的赵熙儿拎出来臭骂一顿,要不是这个女人,他孙子何至于此! 张夫人本就是摇摆不定的人,昨晚又被孙子可怜巴巴地一求,终是拗不过拳拳爱孙之心,便同意今日落村。 闻讯而来的张老爷吹胡子瞪眼,直呼慈奶多败孙,但看着那瘦得快脱相的孙子,到底没再阻挠,拂袖而去。 现在,一心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媳妇的张思远就像屁股下有针似的,压根坐不住。 “远儿你别乱动,要是磕到破相了怎么办?”张夫人虚虚抬手,制止他再乱窜起身。 “不会。”张思远不在意。 见他如此,张夫人心一横,使出杀手锏:“可是,要是影公子他看到你这里破了那里肿了,估计会很不喜欢。” 这话成功勾起了张思远曾经的记忆,人立马安分不少。 见状张夫人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奶奶,影莺媳妇喜欢干净的,好看的相公,我知道,我不动了。”张思远道。 张夫人深吸气道:“是,我们家远儿最干净最好看。” “奶奶最好了,等到影莺媳妇那里,思远就告诉他,奶奶也喜欢他……” 第413章 询问去处 张夫人生无可恋地应着。 罢了,反正影公子是不可能同意的,随他折腾吧。 马车一路行驶,因上回制糖是在柳盈盈和柳玉家进行的,所以张夫人跟张思远到柳家村后就直奔他们那去了。 一看到张夫人跟张思远,周氏微微惊讶,然未等她询问他们为何事而来,张思远就在屋里四处张望,像是在寻什么东西一样。 张夫人在身后喊了声“远儿”,但张思远寻妻心切,全当耳边风了。 张夫人只好转头对周氏尴尬地笑笑,说道:“周嫂子,远儿他以为影公子在你这才这般的,既然影公子不在,他很快就会作罢的。” “找影公子啊?”周氏顿时明白了,瞧她这记性,怎么就突然间就忘了这茬呢。 “不过影公子并不在柳家村啊,也就泽哥儿跟凌川回来的第三天有来过,之后就再没来过了,他不在城里吗?” 周氏一提到影莺,张思远就像脑门上挂了信号灯似的,当即脚下生风地过来了。 “不在,思远都好久好久没见到影莺媳妇了。” 张思远说着还瘪起嘴,委屈的不得了,就像被负心汉辜负了的可怜小媳妇。 周氏干笑了声,“或许是去做生意了吧,泽哥儿不是说过影公子不是本地人么?” “是啊是啊,远儿,你要找的影公子不在这,就先跟奶奶回去吧,说不定改日影公子就回城里了。” 张夫人上前拉张思远,心想这样总该死心了吧。 张思远偏过身又抚开她的手,“我不回去。” 张夫人心哽了下,“人都不在这,你留在这也没用啊,远儿乖,咱们先回去。” 张思远走了几步,拒绝之意很明显,张家跟来的两个下人没有张夫人命令,也不敢擅自乱动,遂只在边上看着。 周氏看了好一会,本不该多嘴的,但就张小少爷这死活不走的趋势,便提议道:“张夫人,要不你们去泽哥儿家问问看?不管得什么消息,张小少爷听了,总好过现在。” 张夫人也不恼,柳家村都来了,也不差这点路。 “去柳泽家?”张思远喃了句,不知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就主动抓住张夫人的手道:“奶奶,奶奶!我要去柳泽家!” 张夫人叹口气,“好好好,都依你,但是去了之后,要是没见到影公子,你就得跟奶奶回去。” “嗯嗯。”张思远点头,拉着张夫人就急急往外走,张夫人的小碎步险些跟不上他。 “远儿啊,奶奶都老胳膊老腿了,你悠着点。”坐上马车后,张夫人抚着心口微喘着气道,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张思远“啊”了声,黑白分明的眼看了看张夫人的手跟腿,道:“看不出来,不老。” 张夫人笑了,“那你再看看奶奶的脸。” 张思远目光顺着她话移到她脸上,很认真地看了数秒,才道:“看了。” “那这里皱纹是不是多了?还有这头发,是不是也白了很多?”张夫人每说一句左手就挪到那个地方。 张思远又看了几眼,但脑中只将她和昨日的她比较,摇了摇头:“没有,奶奶没变。” 张夫人又笑了,说了句“你这孩子。”然后又是一叹,眼里的忧愁浓得化不开。 张思远不懂她愁绪,又在念叨他的影莺媳妇了。 等他们到达凌家时,夏墨和凌川尚未回来,家中就萧安禹跟铁蛋在玩跷跷板。 张思远下了马车,见凌家门开着就直接进去了,而被下人搀扶着下车的张夫人也紧随其后。 听到动静,一抬头就看到陌生人走了进来,萧安禹瞬间紧张上了,浑身紧绷。 铁蛋回过头,看清来人后“啊”了声,说:“是你啊。” 萧安禹一听心中便有了新的想法,这人可能是叔叔们朋友,而叔叔们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如是想着,他面上紧张之色稍缓。 至于张思远,其实他早就注意到萧安禹的眼睛了,只是比起好奇他眼睛为什么和自己不一样,找影莺媳妇的事更重要。 他环顾四下,没见到想见的身影后就跑去问铁蛋:“你有看到思远的影莺媳妇吗?” 铁蛋双手抓着前面的稳头,两腿屈膝蹲坐在跷跷板上,把萧安禹那头翘在上面,仰头对张思远说:“你又找媳妇啊?没看到,他不在这里。” “又不在。”张思远很不开心,又问:“你知道影莺媳妇去哪了吗?” 铁蛋怎么可能知道,直摇头,“不知道啊。” 张夫人也就是在这时走了过来,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到萧安禹的瞳色,因为萧安禹在她靠近时下意识垂下眼帘。 但是这一靠近,萧安禹那端又被高高翘起,那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就格外明显了。 张夫人惊了下,但看到他眼里的警惕时便敛去讶色对他笑了下,就移开视线问铁蛋:“小孩儿,凌猎户和他夫郎不在家吗?我有事找他们。” “你们找凌叔叔跟柳叔叔啊,他们去柳仙爷爷家了。”铁蛋如实回道。 “柳仙,也是村里的吗?” 张夫人接着问。 “是的。”铁蛋点头,狐疑的眼神幽幽望向张思远,“你们不是来找影莺哥哥的吗?怎么又找柳叔叔他们了?” “是!思远和奶奶就是来找影莺媳妇的!但是思远找不到影莺媳妇。”张思远语调由激动变得丧气。 萧安禹听完他们的对话后很震惊,那个戴面具的哥哥居然是这人的媳妇,所以他也是和柳叔叔一样的哥儿! 意外的,默不作声的萧安禹误打误撞识破了影莺真实性别,不过他并非多话的小孩,又以为大家都知道,所以这注定是个美好的误会。 张夫人对张思远的反应已经麻木了,只和铁蛋说话。 “是来找他的,但不知他人在何处,远儿又极想见他,所以便想向他们打听他下落,既然在村里啊,那他们应该会很快回来。” 铁蛋听明白了,其实还是找影莺哥哥的。 “他们是去找柳仙爷爷算日子,萧安禹弟弟家的制糖坊要开张了,我阿娘说的,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 铁蛋抬起小屁屁,两条腿也跟着站起,终于想起被他翘到上面去的萧安禹,把他缓缓放了下来。 “萧安禹弟弟,柳叔叔他们有跟你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铁蛋一问萧安禹,张夫人和张思远就直直朝他看去。 萧安禹抓稳头的手一紧,抿着嘴微垂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铁蛋一看,就以为他又害羞上,也是,萧安禹弟弟那么怕生,第一次见他还撒腿跑呢。 张夫人看着勾着头的小孩,脑中就浮现方才瞥见的异瞳,问铁蛋:“这孩子是凌猎户家的亲戚?” 铁蛋一脸认真:“萧安禹弟弟不是亲戚,他是凌叔叔和柳叔叔的小孩,是一家人,就跟我和阿爹阿娘他们一样。” 一家人啊,张夫人眸光微动,又瞟了萧安禹一眼,心中已经明了。 上回他们来这时那对夫夫出远门去了,如今多了这娃,应该也是这一趟带回来的孩子。 “原来是凌猎户他们的养子啊,小孩你莫怕,我与我孙儿与你家大人也算认识,我们只是来寻人的。” 衣着华贵的老妇人口吻温和,不含任何诋毁,萧安禹低垂的眸子微微转动,便抬头飞快看了她一眼。 张夫人视线本就在他身上,所以不意外对上。 只是她刚挽起嘴角想对小孩微笑,小孩就又像探头的小乌龟一样把头缩回去了。 张思远也看了萧安禹好半晌,这会儿更是直接迈步过去,“萧安禹弟弟,你眼睛为什么跟思远的不一样?” 萧安禹弟弟?这人怎么也这样喊他?萧安禹隐藏在阴翳里的目光凝滞,神情错愕。 张夫人听了没有要纠正张思远的意思,倒是铁蛋甚至像是被夫子提到他知道答案的问题一样,抢答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我知道!” 张家婆孙双双转头看向他,张思远困惑地说:“你怎么知道?” “柳叔叔说的啊,柳叔叔懂得可多了。”铁蛋道。 张夫人感兴趣地微扬了下眉,“哦?不知柳夫郎是如何说的?老妇久居深院,知之甚少啊。” “铁蛋,你说你说,思远也想知道。”张思远也开始催促铁蛋,也不追问萧安禹这个本尊了。 两人视线转移,让萧安禹呼吸都舒展了不少。 而铁蛋这边是毫无压力。 “柳叔叔知道很多很多神仙,说神仙们普度众生,像萧安禹弟弟这样的,是被神仙眷恋过的,神仙很喜欢他,所以就赐予了他眼睛非常漂亮的颜色,就像是陪着他一起看人世间一样。” 这些话当然不是铁蛋一个小孩能说出来的,八成以上都是夏墨的原话,为了这帮小家伙不排斥萧安禹,他故意借着讲故事来给他们洗脑,说得多了,小孩儿就听进去了。 如今这成效,真不枉费他一番苦心啊,若夏墨在这,定然会非常欣慰。 张夫人对于神佛之类的也是特别信服,常年没少跪拜,所以一听还扯到神仙身上去了,就更感兴趣了。 “柳夫郎这么说的?” 铁蛋“嗯嗯”应她,“是啊,柳叔叔还跟我们说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故事,还有好多好多。” 张夫人轻笑,“柳夫郎也是个妙人啊,铁蛋不若也和我说道说道?我这把年纪了,还没听过神仙的故事呢。” 张思远鼓掌,“要听要听,思远也想听。” 铁蛋纠结得拧起两条小眉毛,看看他们又望望萧安禹。 他现在还跟人玩呢,可是这个阿婆又想听他讲故事,还说从未听过神仙的故事……啊,真是太为难他了。 “我玩累了。”萧安禹忽然道,其实他是想再听一遍。 “那我放你下来。” 铁蛋瞬间不纠结了。 于是张夫人就拉着张思远在院子里找凳子坐下,边等凌家夫夫边听小孩说故事。 铁蛋凭着记忆讲述,张思远简直要化身为问题大王,老是问出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铁蛋能回答的就回答,回答不了的就让他别打断他。 张夫人偶尔也会笑着说上两句,但躲在铁蛋后面听的萧安禹由始至终没发表任何言论,还一直与他们保持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找柳仙算吉日的夏墨夫夫回来了。 一到家就见家门口前多了辆马车,不禁诧异。 “呀,谁来了?” 凌川也猜不准,“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是哦。”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就见院中坐一起的六人,其中铁蛋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萧安禹最先看到他们回来,站起身就朝他们飞奔过去,嘴里还喊着:“柳叔叔凌叔叔,你们回来啦。” “啊,柳叔叔他们回来了。”铁蛋也跟着,但他跑过去就说:“柳叔叔,张小少爷他又来找影莺哥哥了。” 夏墨跟凌川早和张思远他们对上目光了,再听闻铁蛋这话皆暗道一句果然。 未等他们过去打招呼,张思远就直冲夏墨而来了。 “柳泽,你总算回来了,你知道影莺媳妇在哪吗?思远找不到他。” 夏墨瞟了眼张夫人,这都是第二回了吧?这一辈子张家二老对张思远心系影莺的事态度没上辈子那么强硬了,可能是因为两人没发生实质性关系吧。 凌川也没想到这傻小子追人都追到他家来了。 “他不在这里。” 张思远望他一眼,“思远知道,但是你,跟柳泽,和影莺媳妇是好朋友。” “啊哈…这孩子死心眼,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心里就惦记着影公子,我便带他来问问,好让他定下心。” 珊珊过来的张夫人难为情地看着两人,毕竟跟人家说自己孙儿惦记人家好友什么的真是太厚脸皮了,人家不拿扫帚将他们打出去已经很不错了。 “我懂我懂,我理解您的意思,张夫人。”夏墨正经道,心里却乐翻了。 “柳泽,你还没回答我呢。”张思远眼神不满,明明是他先问的。 凌川漆黑的眸里划过一抹深意,薄唇轻启道:“我们也不知影莺去哪了,他只说要去云游,想来近期都不会回清河县了。” 第414章 归期不定 张夫人心喜,“这么说也可能不回来了?”若是这样的话,时间一久她家远儿定能忘了那人。 张思远反应本就慢于常人,还没品读完理解透凌川话中意思,就被他奶奶的话给带偏了,顿时眼睛湿热,委屈得要哭了的模样。 “影莺媳妇要丢下思远不回来了?是不是思远做错事惹影莺媳妇不高兴了?” 张思远越想越伤心,眼泪更是说来就来。 夏墨和凌川:“……” 这也太会断章取义了吧。 两小孩同样震惊,这人居然哭了。 铁蛋扯了下他裙摆,仰着头道:“你干嘛哭鼻子呀?羞羞脸,凌叔叔又没说影莺哥哥不回来了,只是暂时的,以后还会回来的,而且影莺哥哥他说了以后要在城里做生意的,所以肯定会回来。” “这样啊。”张夫人面上喜色冷却消退,唉,白高兴了。 而张思远挂着两行泪,缓了好一下才道:“所以影莺媳妇还会回来的,是吗?” 夏墨轻“咳”了声,余光又扫了张夫人一眼,才道:“是的,不过归期不定。” 张思远破涕为笑,像个小孩一样拿两只手背擦眼睛。 “影莺媳妇没有不回来,没有丢下思远,思远会乖乖的,乖乖等影莺媳妇回来。” 闻言,张夫人喜忧参半。 “既然知道影公子会回来的,那远儿就在家里乖乖等他好不好?” 张思远蹙眉,神似思考,少顷后摇头,“不要,思远要守着影莺媳妇的家,等他一回来思远就能立马见到影莺媳妇,影莺媳妇也能见到思远。” 家?是指他家店铺吗? 夏墨想着又看向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的张思远。 上辈子守摊,这辈子守店铺,这种蠢蠢又痴心不改的举动,真是让人狠不起心来啊。 听川哥说,上辈子影莺与他分道扬镳后就当了杀手,性格和这辈子不同,但最后对张思远的态度是软化的,如果不是为了去救他,再给他俩一些时间,或许两人还真能走到一起也不一定。 见他一副不值钱的样子,张夫人很是头疼,虽还想再劝他几句,但又想到还有外人在,便放弃了,心想还回去再说道,遂改口想把人劝回家:“远儿,话也问了,消息也知道了,跟奶奶先回家去吧?” “要回家了?奶奶,思远还不想回去。”张思远开始耍赖,眼珠咕噜转,往下一垂视线落到铁蛋跟萧安禹身上。 “思远想和他们玩,奶奶,再玩一会。”张思远抓着张夫人手臂摇晃,动作娴熟,看来以往没少撒娇。 张夫人抿了抿嘴,总觉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又想不出他要干嘛,可她刚才去意明显,再留下来多少有些尴尬。 夏墨一直注视着他们,自然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窘然,适时说道:“难得张公子喜欢,张夫人若不赶时间就在寒舍多待会吧,天色还早。” 说完又转头对张思远道:“还有张公子,你回去后也不用整日守着我家铺面,等影莺回来了,我让人去你府上通知你一声如何?你这样等着,你爷爷奶奶也担心你。” “可是……” 张思远还想说什么,就被张夫人的声音盖过去了。 “是啊是啊,柳夫郎说的极是,远儿啊,你看影公子他都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去那里蹲着,这天冷了风也刺骨,要把你脸蛋刮糙、刮破了怎么办?还有这耳朵这手啊,冻坏了就不好看了。” 前面的夏墨和凌川听着都觉得没什么,但这后半段……怎么感觉有点扯呢?难道张思远傻大个还懂得在乎容貌? 张思远眉头微微动了下。 脸花了,就是变丑,影莺媳妇肯定不喜欢变丑的思远,他不想影莺媳妇不喜欢…… “那思远不去那等影莺媳妇了,柳泽,影莺媳妇回来了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思远,不然思远很生气,不跟你好了。” 张夫人:“……” 真的很想告诉她那傻孙儿,人家就没跟你好过。 “嗯,一定一定。”夏墨点头,带笑的星眸看向张夫人,“张夫人,站着聊这么久了,去坐会吧。” “欸好好好。”见十头牛都拉不回头的孙儿终于听劝,张夫人很高兴,所以对帮她解决难题的人很是感激,自然不会驳人面子。 见大人们终于不再继续了,几番欲言的铁蛋就问张思远:“你想跟我们玩什么?” 萧安禹见叔叔们也没否认他喊影莺哥哥作媳妇的事,也主动把他划到自己人范围内,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躲着他。 “不知道……对了!你们上回见到影莺媳妇的时候,影莺媳妇有提到思远吗?”张思远无比期待地看着两个小孩。 身刚转一半的张夫人心堵,这孩子,唉…… 张夫人不想再为难自己,往里走了,夏墨则交代小孩注意点,也和凌川一道进去。 来者是客,就算茶水上晚了,终归还是要上的。 三人一走,张思远就气呼呼地控诉道:“你们还没回答思远呢。” 铁蛋说:“没有,影莺哥哥没提到你,不过那天他和凌叔叔他们一起做跷跷板了,就是我刚才和萧安禹弟弟玩的那个。”说罢抬手一指。 嘴角刚往下咧的张思远看了过去,两秒后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光,“影莺媳妇做的!思远也要玩!” 然后就疾步过去了。 “你那么大个那么重,怎么坐啊?”铁蛋见状,边说边拉着萧安禹跟过去。 张思远才不管这个呢,满心满眼只有影莺媳妇做的跷跷板,其他的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两家丁跟在边上,寻思着要不要他们其中一个上好了。 但铁蛋和萧安禹不是这么想的,最后变成了张思远坐一边,萧安禹跟铁蛋坐另一边。 只是张思远一个大人,两个小孩都不顶他一个人体重,所以常常把两小孩翘到上面去,然后被铁蛋不停指挥着。 他们在外面玩,夏墨跟凌川则和张夫人在里面闲聊。 比如张夫人惊讶那家店铺原来是他们的,还有听铁蛋说制糖坊即将开张的事。 这都不是什么秘密,两人实话实说,东拉西扯后,张夫人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试探地问他们关于影莺归期的事。 夏墨还是那句,这事不一定,至于拉郎配的话他更是一句都没提,两人要是有缘,自会走到一起。 况且他要是这么说了,张夫人心里铁定不痛快,何必呢。 第415章 开门红 张家婆孙一待就待了将近两个时辰,走时张思远还是恋恋不舍。 只是让他不舍的不是人,是他影莺媳妇做的那跷跷板,甚至还想带回去。 张夫人满头黑线,当然不同意,这像什么话啊。 其实,就算她同意铁蛋跟萧安禹也不同意,这可是他们的,带走了他们玩什么? 送走这对婆孙后,夏墨跟铁蛋说让他今晚在他家吃饭后就去清理猪肚,而凌川则在边上杀鸡。 开张的日子定好了,再过十天就是好日子,张仙老爷子说还有一个比这更好的,但是在两个月后。 那太久了,他们等不了。 十天后,那就意味着这几天要准备好一切,挂红绸,将订好的制糖坊牌匾拿回,还有祭天需要烤猪,公鸡,线香竹立香炮竹等等。 当天傍晚,萧安禹和铁蛋一人等了一个大鸡腿,两个小孩吃的满嘴是油,还有那个什么鸡肚汤,也非常非常好吃! 戚氏见天黑了小皮猴还没回来,就去夏墨家叫人,结果一来才发现自己儿子已经吃饱了,还跟她说柳叔叔做的饭菜好吃,戚氏嫌丢脸,同时又怪不好意思的。 夏墨和凌川表示没关系,还打了一碗鸡肚汤让她带回去,说家里还有很多,他们三个也吃不完。 望着里面的猪肚和鸡肉,味道很香,戚氏一进来就闻到了,但还是拒绝了,这怎么好意思呢,既吃又拿的。 但夏墨夫夫执意要给,还说铁蛋帮了萧安禹很多,你们不吃就当他们给铁蛋的,最后说不过夏墨,又看自家儿子吃饱了还是馋相样,戚氏便收下了。 萧安禹也听到了这话心情很复杂,说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这种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戚婶婶和铁蛋一走后,柳叔叔就跟他说,如果不这样讲戚婶婶是不会收的。 萧安禹还是不太懂,但是他相信叔叔们说的每一句话。 接下来几天,因为要购置东西,夏墨跟凌川跑了几趟县城,萧安禹基本都跟着。 他们除了买东西,还找了秦季,询问他柳秋悟那边的情况。 秦季表示暂无问题,让他们放心,得知他们制糖坊即将开张后,便恭喜他们,然后还逗了逗萧安禹,问萧安禹要不要来他酒楼当镇楼之宝。 其实也就是故事的角色扮演,当下人最喜欢听人妖恋什么的,之前秦季听夏墨提了一嘴,还真记在心里。 如今火锅店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酒楼这边既新菜样后又创新意,秦季是赚得盆满钵满。 夏墨笑着让他别打他家小孩主意,说他到时候可是要上学的,可不能给他当什么镇店之宝。 秦季一听,深表遗憾。 萧安禹也是这时才知道叔叔们想送他去读书。 离开天然居后,夏墨也趁机询问萧安禹的意愿。 萧安禹当然想读书,他爷爷以前就教过他读书认字。 两大人雷厉风行,转头就去了书肆,让老板给萧安禹挑好些书笔墨纸砚等。 最后他们也去了趟店,便知道张思远之后真没再去店铺蹲人了,这样也好。 毕竟影莺一时真没法回来,他再蹲下去也只会让张家二老心烦,说不定还会迁怒于影莺,如此还不如缓一缓。 制糖坊开张是大事,所以他们也去找柳正商量了下。 柳正早就知道日子定哪天了,不过见他们来找自己商量还是很开心的。 小夫夫俩意思是从简,除了祭天正式揭牌匾放鞭炮外,不打算摆席了。 柳正夫妇听了双双举手表示赞成,说他们前期花了大钱,后续有生意也要先付出,所以还是能省则省。 这方面谈完了柳正就开始帮人打探招工的事,无非是询问他们有什么要求,工钱是多少,要多少人之类的。 这些夏墨和凌川已经商量好了,直言说工钱和之前给小柳氏的一样,二钱一日包中餐,至于工人要求则是要十六至五十岁的,有病的不讲卫生懒散的都不要,还有雇用之后必须遵守制糖坊订下的规矩。 柳正听他们边说规矩边说理由后,也觉合情合理,小两口开门做生意又不是钱多的慌,不求回报,而且又是吃的,要求无病卫生也不过分。 夏墨跟凌川又在柳正家坐了好一会儿便回去了。 他们一走,就有人问柳正他们怎么说,柳正就像个传话筒,把他们的意思转达了。 消息一出,有人高兴有人难过更有人愤愤不平,说凌家两口子事儿多根本不诚心,颇有落空后羞怒愤懑之意。 而类似柳忠这些对凌家有偏见的人则火上浇油,像是逮到突破口似的净说些激化人心的话,将幸灾乐祸落井下石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些闲言碎语小夫夫俩知道了也不放心上,这些人也就剩一张臭嘴了,都不敢跟他们正面刚。 戚氏和柳盈盈他们替他俩抱不平,夏墨只笑着说让他们眼热多吃点枸杞叶煮汤。 见他俩如此心宽,他们心里那股气不爽劲在一吐为快之后,也渐渐拂散了。 转眼间,就到了正式开张那天,小夫夫俩照礼规祭天之后便有客人来,是秦季,洪掌柜还有张家爷孙三人。 秦季带了几桌饭菜酒水,洪掌柜带着做生意的好友,而张广鸿则是贺礼。 一辆辆马车直奔制糖坊,来人不多,但在清河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谓是把柳家村人下巴都震惊掉了。 小夫夫没想到他们会来,更没想到洪掌柜当天就给他们带来一笔生意。 没错,就是他带来的那位,这当真是开门红了。 夏墨和凌川也大方,直接照洪掌柜的优待算上他一个,过了今日,他们麦芽糖的价钱肯定得上抬一点。 当然,就算这样也比其他货商便宜上许些,所以也不怕没出路。 第416章 割禾 也因为秦季的大手笔,他们便把柳正族老及关系好的人留了下来,一起吃一顿。 那些只能远远观望的人是羡慕极了,特别是等着看小夫夫俩笑话的人,一见这场面,基本都后悔自己当初把话说太满,不留余地。 现在好了,有些本是符合招工要求的人估计也是够不着了,这怪得了谁?还不是自己嘴欠的后果。 对于他们心理的变化,夏墨依旧不知,这一日也算宾主尽欢,圆满收工。 既然有了生意,那招工人的事便拖不得,所以一切都严格有序地进行着。 成功进入制糖坊谋份差事的人都很开心,个个像是家中有了大喜事一样,看得有些人除了酸还是酸。 正式开工前,夏墨召集所有工人开了会,跟他们讲了数条规矩并将其贴在墙上,望他们遵守,否则违者必究,严重者辞退,这是先礼后兵了。 工人们没意见,夏墨便让柳盈盈,柳玉,戚氏和小柳氏他们分开,让他们各负责一些人,他们也算老前辈了,在他指点之后,带人绰绰有余。 育芽期夏墨只留了他们几个帮忙照看,其他人都放了假,毕竟他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事干不可能白养人。 等麦芽长好了,他才让他们重新上岗,对此也有人心里不舒坦,多劳多得,还是轻松活,多上几天工,一月下来就比他们多十几钱,这钱谁不喜欢多赚啊。 不过他们也不敢乱发牢骚,因为他们清楚这份活儿有多炙热,就算他们不干也有不少人想抢着干。 其次也明白那几个人跟东家关系不错,以前东家被柳老太他们糟践时就帮了不少忙,如今看来算是福报了。 所以他们心里就是再郁闷也没什么可说的。 当第一锅液糖熬成,再到后面的晾干拉丝变成另一种固体糖时,没见过的工人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那么贵的糖就是这样做成的。 夏墨和凌川也不怕他们偷师,毕竟制作麦芽糖的工序并不难,他们自己也打算走批发路线,他们学了就学了,构不成威胁,而且他们的重头戏还在后面,不过这就得等解决大事后再说了。 凌川把刘三和一个叫田哥的壮汉带到制糖坊,让大家认认人,说他俩是他们请来的看守师傅,晚上就住制糖坊。 把两人找来也是之前就打算好的,皆是为上京作准备。 他们不在家,制糖坊总不能一个自己人都没有,再者就是刘三照顾过萧安禹一段时日,两人也算相处过,萧安禹对他应该不会那么抵触。 在他们制糖期间,夏墨和凌川抽空又去找了秦季,把火锅店剩下的事交代清楚,比如教他们炒火锅底料和做各种肉丸子什么的,这种天气已经适合吃火锅了,能开张就不用拖着,早开早赚钱。 秦季也是这想法,两人一拍即合,动作火速得很。 至于后续就全由秦季管了,夏墨告知他等稻谷收了后他会和凌川进京,让他别声张,就算去见柳秋悟,他们也会小心谨慎,不让人识破身份。 秦季犹豫着问真不用与他们提前通好气吗? 两人一致拒绝了,说不用,他们此行并非相认,最重要的是他们很快就要出发了,等不及消送去送回。 秦季见两人意已决,心想可能还有什么事想去处理,便不再多言这些,只让他们多加小心,还特意叮嘱凌川,让他照顾好夏墨。 在他看来,要处理事情的也只有这位前将军了。 凌川说会的,然后三人又去看了大厨炒出来的火锅底料,还有各种肉丸,试过味道没问题后就过关了。 离开酒楼前,夏墨提醒秦季做好的肉丸记得放冰窖,不然隔天就坏了。 秦季听了好笑,说他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夏墨也笑,便与凌川回去了。 又过数日,洪掌柜那位杜姓朋友要的麦芽糖就全部制作出来了。 杜老板亲自来验收后,很满意,便直接交了尾款,这是制糖坊开张后的第一笔进账,大家都很开心。 因为东家收了钱,就意味着他们不会像那些人说的一样白干活,但是他们高兴之又有些愁,他们家稻谷熟了。 时间和凌川算的差不多,这单生意做完,田里的水稻也可以收割了,两人一合计便决定先把他们这几日的工钱发了,然后放他们几天假,让他们把家中农活干完。 这做法深得人心,也让那些说异瞳小孩影响运势的话不攻自破,若这是影响,那他们也心甘情愿被影响一下。 于是那些说萧安禹不好的声音小了不少,甚至有些死活不愿与他有接触的小孩主动往他身边凑,不过萧安禹依旧不喜与陌生人接触,躲着呢。 那句话怎么说的?昨日的我你们弃若敝履,今日的我你们高攀不起。 哈哈,想到这句流行话时夏墨自己笑得不行,然后对一脸莫名其妙的小孩说了句很不错。 萧安禹眨眨眼,思索几秒仍不懂,但柳叔叔对着他说很不错,是在夸他吧? 呵呵……萧安禹情不自禁咧开嘴笑了,笑得格外灿烂。 “柳叔叔柳叔叔,明天我也要去田里帮忙!” 夏墨没立马拒绝,而是微笑说:“割禾很辛苦的。” “我不怕苦。”萧安禹板着小脸回道,眼里写着认真。 “想去就让他去吧。”凌川翻出旧镰刀时抬头说了一句。 “既然都川哥开口了,那行吧。”夏墨改口道。 翌日,一家三口吃了早餐后就到田里去了。 天还早,但周边田里已有不少人在弯着腰低着头镰禾。 夏墨和凌川还有萧安禹也很快加入其中,因为家中没有打稻机,得向人家借,所以只能先割好放着,等人家好了他们再借来用。 萧安禹像个小大人似的,干活十分勤快,两大人让他去歇会儿再来都不愿。 边上的人见了都忍不住夸上几句,然后再看看自家那割几下不是喝水就是上茅房的,直呼懒人屎尿多,就该向小孩学学。 第417章 就当我们陪着你 这稻谷一收割就花了三天时间,夏墨在他们平时饮用的水缸里加了灵湖水,所以他们也不至于累成狗。 稻谷打好还要晒,不过两人打算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萧安禹,当然,他们还给他找了个好帮手,刘三,两人一起看个谷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个确实没问题,有问题的生小孩得知他们又要出远门做生意时,情绪瞬间低迷了不少,看的出来他很舍不得,甚至想跟着一起去,但又太过懂事了所以不闹也不说,就自己一个人默默难受着。 夏墨叹气,知不能放任不管,遂决定和小孩好好谈谈。 于是他把闷闷不乐的小孩拉到身边,“小安禹,我和你凌叔叔都不放心你一人在家,但这次真不方便带上你。” “嗯,叔叔放心,我会好好看家的。”萧安禹回道,但往下瞟的眼神满是落寞。 “叔叔相信小安禹可以看好家,唉,其实叔叔们也很舍不得小安禹啊,只是情况不允许,等下次,等下次再去做生意了一定带小安禹一块好不好?”夏墨凝望着他柔声道。 萧安禹轻轻咬了下唇,夏墨一说完他就应了声:“好。” 夏墨:“……” 唉,就知没那么容易哄好,不过小孩虽心口不一,但能渐渐表露出自己的在意与情绪,他还是由衷感到高兴。 “小安禹是不是也舍不得叔叔们啊?”夏墨反过来问。 “嗯。”萧安禹心里难过,情绪一下子被这句话带上来了,声音腔调都变了。 “可那怎么办呢?”夏墨盯着他又道,“要不这样吧?叔叔送你样东西,有它在,像叔叔们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送他东西,就像叔叔们陪在他身边?萧安禹心动,蝴蝶翅膀似的睫毛扑棱两下,终于缓缓抬起眼皮,可惜说出口的话却是非常口是心非。 “不,不用……” 夏墨突然抬起手,捏住了他水嫩光滑的脸颊,蹂躏两把,然后逼迫他不能躲避自己视线。 “不行,叔叔已经决定送小安禹了,要是不送样东西守着小安禹,小安禹忘了叔叔们怎么办?”夏墨是反其道而行到底。 “我不会忘记叔叔们的!” 萧安禹急着解释,什么难过啊顷刻间抛之脑后,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叔叔们呢! “那叔叔送你东西你要不要?”夏墨勾唇,狭眸亮光闪烁,唇边露出得逞的笑。 “要!”能让柳叔叔安心的,送什么他都收。 “那就对了,过两天叔叔给你,到时候要是有人欺负你,或者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跟刘叔叔说,知道吗?”见小孩应下,夏墨又交代一句。 “知道。”萧安禹已经被他绕进去了,问什么应什么。 夏墨呵呵笑,凌川远处瞧着也眼眸含笑地摇了摇头,不过他也挺好奇小哥儿要送小孩什么的。 答案在当晚就揭晓了。 小哥儿在空间里裁布,缝线,然后塞棉花,弄了个比小孩还大的雪人抱枕,有点丑,肚子上绣了一个大口袋,口袋里装了两只丑萌的小人儿。 夏墨对自己成果很满意,将它搁在床上看了又看。 “大体可以了,等我再绣些细节,小安禹绝对喜欢。” 凌川坐床沿,大手一伸就抓住两只小丑娃拿了过去,然后一手拿一只,盯着它们看。 左手的布娃娃两根粗黑的眉毛倒立着,眼睛也跟柳叶刀似的,活似随时都要给你一刀子,而右手的则眉毛弯弯,眼睛都笑没了…… 凌川看了又看,微微举起左手道:“这是我?” 夏墨咧嘴笑,一屁股坐到他边上,“总不能是我吧?” 夏墨把它从男人手中拿走,对着男人的脸比量几下,嗯,很生动形象,我可真是太会抓人物特点了。 凌川随他比较,眼睛又瞅了眼手中小布偶,也是,他的小哥儿爱笑。 “墨儿放心,我们离开一趟对他来说反倒是好事。” “你说小安禹?”夏墨侧过头望向男人。 “嗯。”凌川目光幽深,唇启:“我们于他而言就像一根浮木,但他总不能靠着浮木生活,忘记自己已经不再溺在海里了,而是生活在新的土地上,继续抱着的浮木,反而会成为他向前走的负重。” 夏墨明白他的意思,其实这也是必然的,小孩身处黑暗,遭遇不公,他们在他绝望时突然出现并拉他一把,这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依赖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他总要摒弃掉这些沉重,才能真正正视这个世界,过新生活,以后的人生,是他自己的。” “没错,适飞雏鹰受过伤,养好伤亦惧飞,总不能一直由着他,想念会有,但他若不动,我们总得推他一把,当下时机良好,不刻意。” 夏墨很难不同意这观点,又莞尔,想他川哥人平时对小孩话也少,但这心思有时候确实比他还细腻上几分。 “没想到川哥还是育儿高手啊,懂得真多。” 凌川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是吗?墨儿觉得我这方面厉害?” 都老夫老夫了,夏墨一秒就听出男人话里有坑,尤其是那表情,他才不傻。 于是头一偏,把视线落到手里布娃娃上,“啊,额头这一片头发布条有点少啊,看着有点秃,还是再加两条吧。” 说着他就很自然起身,溜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桌面上的小钩子和布条,有模有样地捣鼓起来。 凌川目光一直追着他,知他是故意的,“墨儿不困吗?” “有点,弄好这点就睡,川哥你先睡吧。”夏墨说道。 “那我等墨儿。”男人勾唇弯腰把雪人抱枕扯过来,将笑脸娃娃往它口袋里一塞,然后起身放到别处又回到床上,衣领大开,半倚半躺地等他。 夏墨…… 今夜,娇羞的花儿依旧逃不过摧残,颤抖着身躯承受了猛烈地暴风雨冲刷。 …… 自从柳叔叔说了要送他礼物后,萧安禹心情就有点割裂,既期待又不舍,因为他清楚叔叔们走定了,所以一会儿开心一会儿郁闷难过的,连喂墨影时都在走神儿。 第418章 进京 铁蛋见他总心不在焉,拍拍他肩头道:“萧安禹弟弟,你怎么了?老发呆,马儿都要吃到你手了。” 而萧安禹蓦地被人一拍,微微吓了一跳。 正蹲在边上用树叶摆花,用的小石子压住中间那端的小竹子闻言也抬头:“刚才我叫他他也没应我呢。” 萧安禹是真没注意听,“我不是故意不应你的。” “我知道,萧安禹弟弟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你看起来好像我阿爹苦恼的时候很像,都是苦瓜脸。” 小石子随意道,完全不介意萧安禹没回应他话的事。 逸哥儿边喂墨影嫩草儿边看他,“要不你告诉我们,我们可以给你支招儿。” 支招儿?萧安禹想了两秒摇头,“不用了。” 他不能让叔叔们为难的。 铁蛋眼珠一转,“是什么事啊?我阿爹说了,朋友要有义气,朋友有难更应两肋插刀,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可信度,铁蛋还拍了拍小胸膛。 “没错!萧安禹弟弟,你就先告诉我们呗。” 小竹子说完逸哥儿也连连点头,在他们的力争下,萧安禹便说出实情。 三小孩本不知这事,听了后都惊得瞪圆眼睛。 柳叔叔跟凌叔叔居然又要去做生意了,难怪萧安禹弟弟总发愣,他们也好舍不得啊。 一下子,四个小孩全都郁闷上了,就更别说要帮萧安禹出谋划策了,叔叔们要走,他们也没办法。 最后铁蛋说他们会常常来找他玩的,让萧安禹不要害怕,小竹子和逸哥儿也跟着表示他们也会来。 萧安禹“嗯嗯”应着。 刚知道叔叔们要离开一阵的时候,萧安禹确实恐慌过,但转念又想到自己人都在叔叔家里,叔叔们办完事不可能不归家,所以恐慌消退,紧接着心就被浓浓的不舍和见不到叔叔们的难过填满。 但现在似乎好了一些些。 等夏墨用两天时间把雪人做好送给他,并告诉他口袋里的两小娃娃就是他和凌川时,萧安禹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微笑,喜欢得眼睛直冒星星。 夏墨笑着说有点丑。 然话音未落就被小孩否认了,说不丑不丑。 夏墨又问他喜不喜欢。 小孩点点头,腼腆地回了句喜欢。 小孩喜欢就好。 夏墨和凌川是这般想的。 彼时制糖坊还在放假期,但因他们没有跟说他们要出远门的事,消息又在昨日从几个小孩那里传出去了,所以就有人担心这假是不是一放都不用去了,毕竟东家不在。 于是有人还特地跑过来问他们,夏墨告知不用担心,他们已经交代好人了,农忙假一过该上工的还是照常上工。 听到这番话,前来询问情况的人瞬息像吃了秤砣似的,都心安了,毕竟农家一日二钱还有肉吃的活可不好找。 在寒暄之间,有人无意间提了句某些人的话不能信。 夏墨一问才知原来是有人借着他们发了工钱的事开始胡编乱造,说他们是因为开不下去才发工钱的,不然说好一月一发怎么就突然提前放了呢? 还有去谈个生意何需偷偷摸摸的?所以八成也是借口,估摸着是觉得生意刚开张就倒闭了,没脸见人。 总而言之,这些编造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夏墨听了都想给他们丰富的想象力鼓掌。 这种事无需他们出手,也无需在意,等事实进展与之不一样时就会不攻而破。 家里安顿好,两人快马加鞭,数日后终于抵达京城。 尽管夏墨对凌川的话深信不疑,但他没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这算是他头回见到繁华的京城景象。 第419章 都不在 不过他们此次入京可不是来游玩的,所以两人直奔隐匿点,一座偏僻普通的宅院。 他们到时龚鸣和影莺他们都不在,只有一老管事在。 进去后,凌川主动跟老管事介绍夏墨身份。 “沈伯,他是我夫郎,你喊他泽哥儿便好。” 沈伯看向夏墨,关门前那木讷又黯淡的眼神变了,带着审视意味。 夏墨对他微笑,“沈伯你好。”虽然上了年纪,但气息内敛,眼神也不是一般的犀利,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两人相互打量须臾,沈伯眼底锋芒敛去,变回普普通通的老者,“主君好。” “川哥不是说了嘛?沈伯你喊我泽哥儿就行,影莺他们也是这般喊我的。”夏墨说。 沈伯点头,“我听他们说过你,你很厉害。” 厉害?哪方面?是指他的武功吗?夏墨想着,嘴上回道:“那肯定是他们跟你吹牛了,我哪有什么厉害的。” 沈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都厉害。” “呵呵,沈伯过誉了。” 这位沈伯肯定很少笑,不然也不会这么不自然。 听着两人干巴巴的聊天内容,凌川问沈伯:“他们今日可会回来?” “影莺那边估计脱不开身,龚鸣倒有可能回来。” “可有出纰漏?可有伤亡?”凌川又问。 沈伯摇头,“没有,大家都好好的,暂无问题。” “那就好。” 两人的心都安定下来。 “沈伯你去忙吧,我与墨儿先歇一阵,他们若是回来了你让他们来找我。” 凌川交代一句。 沈伯应了声是却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又说:“不过你们一路舟车劳顿,要不我给你们做点吃的?吃饱了再休息?” 凌川望向小哥儿,用眼神询问他想法。 他一看夏墨,沈伯也跟着看向夏墨,“你可有特别喜欢的?老头子我厨艺尚可。” 话说到这份上了,拒绝就怪不好意思的。 夏墨笑笑说:“我不挑嘴的,沈伯你顺便做点就成。” “好,那你们先到里面歇着。”沈伯转身走了。 夏墨看着他走远,然后回过头对自家男人感慨一句:“川哥,你这管家不简单呐。” 不过想想也是,他川哥身边个个都是能人,看守联络点这么重要的地方,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他是老兵,我初上战场那会他对我比较照顾。” 夏墨轻啊了声,“难怪总觉得你待他有所不同,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能感觉到。” 凌川没否认,“进去吧。” “好啊。”夏墨跟在他身后,“川哥,再多说点你跟沈伯的事呗,话不要说一半,太吊人胃口了。” 于是在沈伯给两人做饭时,凌川就把他老底都给小哥儿全说了。 原来沈伯说自己厨艺尚可还是谦虚了的,参军前不但是个厉害的大厨,还是中原武林中颇有名气的高手,可惜仇家太多,家破人亡后几番周转,就到了军营里…… 吃饱后,两人就回了房。 因为影莺跟沈伯说过他们会来,所以房间是收拾好的。 两人先在空间沐浴洗漱,然后才好好补一觉。 夕阳西下,夜幕四合,渐渐的,天边最后一丝日光也被吞噬掉,天上月光朦胧,星光迷离,地上灯光灿烂,万方的光交相辉映,流银泻辉,往来人头攒动。 这就是京城繁华夜景。 在得知影莺他们今晚都不回来后,凌川便带夏墨出来逛一逛,反正戴了人皮面具,也无人认得出他们。 第420章 游街打听 两人跟着人群一路涌到桥上,观望周边景象。 “京城可真热闹呐,比上回去的凌云县还热闹。”夏墨感慨一句。 凌川顺着他目光驻足的方向望去,那里人群聚集。 “墨儿可要去看看?” “好啊,不过那边是干什么啊?聚了那么多人。” “擂台,博弈的地方。” “擂台?比武吗?”夏墨眼一亮,非常自然拉住男人的手,脚步都加快了许些。 凌川紧跟其后,“有文有武,可押钱。” “那还挺好玩的,胜可名利双收啊,但现在大晚上的,估计比文的多吧,川哥你有上去与人试过吗?”夏墨好奇。 凌川说:“没有。” 只是他没想到出来逛个夜市,居然也能遇到乔文槿。 “乔王世子当真是博学多才,举世无双啊。” “是啊是啊,又夺魁了。” 听着边上传来的夸赞声,夏墨拉着凌川就往里挤。 从来只闻人不见其容,如今终于能一睹真人,夏墨目光飞快横扫一圈,很快就定在现场最出众的人身上,看了一眼抬头问凌川。 “他就是乔王世子?” “是他。”遥看斜对面之人,凌川黑目覆上一层冷意。 乔文槿正被几个青年才俊簇拥着,面白如玉,头戴翡翠金冠,一身玄色金色边绣鸢华服,轮廓和影莺有三分神似,但人比影莺高上一点。 总体而言,就那温文尔雅的清儒气质,完全瞧不出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也不知谁日后有这福气,得乔世子青眼。” “乔世子确实厉害,但论才学的话,我倒觉得虞公子更胜一筹。” “再厉害有什么用?天妒英才,依我看啊,这虞公子八成是被闲王病气煞到了。” 就在两人凝眸间,耳边忽然飘来这么一段话。 虞公子,闲王…… 难道虞书澈出事了? 凌川目光一沉,低下头。 夏墨也想到一处去了,刚好看向他:“以前有过吗?” 凌川知他意指虞书澈上辈子,语气颇沉道:“并无。” 夏墨唇一抿,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之色。 又不一样了。 大皇子那边也是,也不知他们给影莺龚鸣的信息管不管用,希望不要有变数,还有这闲王夫夫也不能出事,不然后续难办。 夏墨神思几秒,表情一收,歪过头频频看方才对话之人,竖起耳朵听八卦,一副想搭讪模样。 等一人叹息完“成亲共赴黄泉,也算一对鬼鸳鸯”,他就故作吃惊道:“真的假的!二位兄台,你们是在说闲王府的事吗?虞公子他…当真快不行了?” 猝然间插进第三道声音,对话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夏墨。 “啊哈哈。”夏墨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地摸了下头,“在下并非有意偷听二位说话,我与兄长离京一段时日,不知京中事,如今突然听闻二位说起虞公子情况不佳,有些吃惊。” “原来如此。”其中一人示理解,余光又扫了眼凌川,“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密事,整京城都传遍了,不过你们兄弟二人不在京中,不知道也正常。” 另一个又唏嘘起来:“再过几日便是闲王与虞公子的大婚之日了,这婚事可是整整提前了大半年呢,啧啧啧,估计就是想冲霉运,听说虞公子现在昏迷不醒,也不知能不能捱到成亲那天。” 夏墨眼睛瞪圆,震惊脸:“这么严重啊?生的什么病啊?” “谁知道呢?听说闲王的专属医师没办法了,就去请了宫里的御医,可惜御医都来了好几遍,都束手无策,邪门的很……” 像这种场景,一般搭话,只要不触人家霉头基本都能扯上几句。 夏墨和凌川从他们嘴里套了不少消息,虽不能说全为真,但至少有三四分是真的。 目前闲王尚未暴露实力,不管是老皇帝,还是大皇子他们,都没理由针对闲王,可虞书澈却出事了,还情况不好到需要改婚期的地步,恐怕是真有问题。 两人心中有了疑问,回去后便询问沈叔可知详情。 沈叔回答说确有此事,但不知具体情况。 既然沈叔不知,那他们也只能等影莺他们回来了。 影莺是第二天晚上回来的,人一进门就道:“老大泽哥儿,你们来了。”然后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咕噜咕噜一饮而尽。 夏墨和凌川都看他。 “就你回来吗?他们呢?” “他们要去抓一条大鱼,这两天恐怕没法脱手。” 影莺放下茶杯看向凌川。 “老大,还是你厉害啊,照着你给的信息,基本都能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第421章 花朝雪 担心有变故的两人闻言皆暗松一口气。没有就好,要不然事情就棘手了。 “他们去抓谁了?和这事有关?”凌川问道。 “嗯,花家嫡子花朝雪,老大还有印象么?就你刚回京城那会,乔文槿不是故意吊着你么?花朝雪就是在画舫跟他抬杠那个。” 影莺说着又想起别的,目光转向夏墨:“哦,花家还和你舅舅家是世交呢,上回你舅舅就差点娶了人家妹妹。” 夏墨一听到乔文槿吊过他川哥,心里就划过一丝不痛快,所以再听他说起花朝雪与乔文槿不合后,他对花朝雪的印象分很不错,但…… “他现在是大皇子的人?” “不是,花家其他人或许会投靠大皇子,但他,绝无可能。” 不用影莺回答,凌川就先给出肯定答案。 “啊?为什么?”夏墨疑惑。 “花朝雪不但和乔文槿有仇,更和大皇子有仇,让他替他们办事,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凌川道。 “哇,这是深仇大恨吧?这样的话我们抓他做什么?” 夏墨眨眼,若他没记错,川哥说的前世里并没花家什么事啊。 如此想着,夏墨的思维一下子就发散开来了,不由猜测道:“难道是他手里攥着什么秘密?比如……大皇子的把柄什么的?” 他边说边将视线挪向影莺,凌川眼神也瞥了过去,显然让他快把事情道来。 “没错。”影莺唇角微勾了下,给夏墨抛了个还是你厉害的眼神才说道: “杀子之仇,夺妻之恨,花朝雪一心报仇,所以一直在找大皇子他们把柄,不过他前阵子被发现了,大皇子不可能放过他,我们一合计,便决定把人截下。” 夏墨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同时也狠狠同情这位素未谋面的花公子一把。 “难怪说投靠他们比杀了他还难受,这夺妻杀子,是常人不能忍之痛啊。” 凌川未怪他们擅自行动,只对影莺淡淡道:“人若救下,通知一声。” “好的老大。”说清龚鸣他们在干什么后,影莺就开始说他们进京调查到的一切。 影莺是先从乔王父子说起的,夏墨和凌川很少打断他。 也就他提到自己倒霉,一时离开不及,被迫听乔文槿的三人行时,夏墨很不给面子地笑喷了,人生囧事啊。 影莺一脸嫌弃,再次回想起来都忍不住泛恶心,但也证实了他老大真没骗他,乔文槿不但不是哥儿,还金屋藏娇一堆,连儿子女儿都有了,都暗中养着呢。 影莺抖抖手臂鸡皮疙瘩,为了不恶心自己,他很快就把话题转到玄月国上。 他善于伪装,又曾替乔王爷办过事,所以也成功拿到他与玄月国勾结的密信,毕竟他们都以为他死透了。 说到这些,影莺就起身去把截获的密信,还有他凭借记忆在乔王府中翻到的有利证据一并拿来。 夏墨和凌川一张一张翻看,里面只涉及到的内容是大皇子和玄月国的合作协议,如玄月国的人助他夺嫡,他成功登基为皇,他将会予以玄月国什么好处云云,横看竖看,跟乔王父子俩是没半毛关系。 夏墨一连啧啧了好几声,说乔王父子是老阴逼真不过分,说大皇子蠢得要死也不过分。 若东窗事发,这些东西拿出来乍一看,最终会被定叛国罪的只有大皇子一人,他俩倒是摘个一干二净,啥事没有。 可不就是么?影莺也跟着吐槽,这大皇子看着牛逼哄哄的,结果人家都耍着他呢。 不光乔王父子利用他,十分重视的谋士也利用他。 金旭华的身份他们尚不能确定是不是沧邬国十二王子,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和金家有着密切联系,曾四次约金家老爷在郊外见面。 因怕惊动他们,他们并未贸然接近,所以只记下他们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再密切观察金家接下来的举动。 这一追踪还真让他们收获不少,金家虽家世一般,但家中年轻小辈不少,尤其哥儿小姐,个个真绝色,什么样的都有。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哥儿小姐会以各种方式进入一些官员或富商家中,然后偷偷给人下药。 一月下来,但凡吸食过药粉却又不及时吸食的人,都会显得萎靡不振,反应略微迟钝,和老大说的慢性毒药完全相符。 第422章 …… 他倒是想弄些回来,又恐被对方发现异样坏了大事,只好压下蠢蠢欲动的心。 “老大,那玩意儿就是你说的可控人神志的慢性毒药吧,那些人真没救了吗?” 凌川如剑般的浓眉微蹙,摇了摇头。 “是它没错,此物沾之必上瘾,轻微吸食若能戒掉或许还有救,但身体会变得孱弱,那些人摄入药量不少,怕是已深入脏腑。” 所以戒掉的几率很小,就算成功戒掉也伤了根基,寿命折损。 影莺心里默默替那些被选中的倒霉蛋点根蜡烛,“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接下来……”凌川敛目思考,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桌面。 夏墨看了他一眼,继而转头视线瞟向影莺。 在影莺目光碰上后他道:“我昨日听闻了一些闲王府的事,听说闲王大婚在即,准王妃虞公子却重病不起,你可知是什么情况?” 虞书澈博学多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和乔瑞承也感情深厚,前世就携手共进,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对乔瑞承怕是致命的打击。 除去这层关系,前世他们帮他和川哥良多,现在他们有难,他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出事无动于衷。 “知道知道,他中蛊了,闲王都急坏了。” 皇家那些都靠不住,唯一能靠的又是个痴情种,媳妇出了事他们自然不能无视,所以决定暗中调查一番。 想到这影莺就“嗐”了声。 “你是不知道,我和龚鸣夜探闲王府的时候险些被暗卫逮到,足足追了我们半个京城,啧,扮猪的老虎果然不能小觑。” 夏墨心下惊讶虞书澈中蛊,却也被他后面的话逗笑:“辛苦你们了。” 影莺一手抱臂一手在胸前挥摆几下,说“还好还好”,又见凌川目光幽深地注视着他,不由眉一挑:“老大你有话说话,别这样盯着我,小泽泽看着呢。” 凌川无语一瞬,懒得跟他扯嘴皮子,“可知他身中何蛊?” 没想到上一世蛊虫谋害嫁祸之事在这世会扭曲到虞书澈身上,也不知这蛊是否一样。 “红莲蝎蛊,喜食血肉精气,一旦蛊毒发作将痛不欲生,可见下蛊治之人对虞公子恨之入骨,连死都不想让人家死得痛快一点。” 夏墨心惊,幽幽看向凌川:“这蛊如此霸道,怕是不好解吧?”不然谢豫他们也不会束手无策。 凌川沉默数秒,凝望他的眼:“万物相生相克,总会有解蛊之法。” 影莺摩挲着下巴点头,认同他的说法,可…… “就算找到解蛊之法,也得虞公子撑的住啊,他可是在我们进京之前就中蛊了,还有你们打算要联系谢公子了吗?” “不,再等等。”凌川直接给出答案,“还有大皇子那边也先按兵不动,等龚鸣他们回来再说,若他们能成功救下花朝雪,此人有大用。” 花朝雪是暴露了没错,只要他不死,他就能替他们做遮掩,挡下一些事,虽说很不道德,但就他如今的情况来看,多这一顶也无区别。 三人又聊了一些,话题便从花朝雪说到了柳秋悟身上。 第423章 …… 虽说柳秋悟不会再像上辈子那样受人蒙骗,认下柳金笙这个假外甥,但柳家其他房早想分权做大,怕是会走上辈子老路,与大皇子合作。 “小鬼难缠,都被盯上了,让这些小人罢休不太可能。” 夏墨单手支撑着脸说道,眼睛斜视影莺,见正对着他川哥笑得一脸猥琐,眼底满是幸灾乐祸意味。 不由又道:“你这什么表情?” 影莺嘴角疯狂上扬,“开心啊,泽哥儿呀,那位李公子不是追了你舅舅十几年么,现在终于把这座冰山捂化了,得偿所愿,你们要多个舅舅咯。” 夏墨动作微顿,“你说李景然他和我舅舅好上了?什么时候?” “前阵子。”影莺全程关注凌川的反应,想看他吃瘪的模样。 奈何凌川板着冷硬的脸,深邃的黑目里平静无波,好像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似的,一点都不惊讶。 上辈子柳秋悟虽没有回应李景然的感情,但他对李景然绝非半点情意都没有,能再续前缘,也算是一桩美事,夏墨高兴得合掌。 “看来我们得准备贺礼了。” “嗯。”凌川应道。 瞧他俩这神情,影莺心道甚是无趣,“你俩就一点不好奇吗?” 夏墨耸肩,目光转向他:“有什么好好奇的?但凡舅舅在,李景然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还有川哥,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曾把川哥当成假想敌,啧,这回见面,他怕是要嘚瑟上天。” 说完最后一句,夏墨就明白影莺方才为啥那眼神了,撑着脸也打趣地笑起凌川来,“那货嘴够贱,我想他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碾压你的机会的,川哥啊,瞬间矮一辈了呢,怎么办呀?” “无妨。”念在那货上辈子有点用的份上,凌川没有回刺对方的欲望。 这么好说话?影莺想,又询问:“他们知道你俩进京么?” 夏墨摇头,“不知,正打算找机会与他见上一面。” “是该见见,他最近常出入哪里?”凌川抬起眼望向影莺。 影莺换个坐姿,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道:“乔文槿和那冒牌货缠得紧,还借柳家二房之手妄想给他定一门亲事,给他下药,不过最后便宜了李公子,人如今基本都在商行呆着,你问他行踪还不如问那李公子,他最近常去醉香楼打包三餐,准时给柳公子送去。” “!”夏墨手一打滑,险些咬到舌头。 凌川也沉默了,毕竟上辈子中媚药的人就在眼前,而现在…… 影莺定定端视他们数秒,拇指刮了下下巴咧嘴笑道:“不是不好奇么,那么吃惊干嘛?” 夏墨哭笑不得,很快就接受了两世有着必然联系的事实,很无奈地笑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刚才不说这事。 “我可没有。”影莺抱着胸,侧抬着下巴拒不承认,“你们想好了没?要不要通过李公子约人?” 夏墨思量片刻,视线扫过凌川硬脸的脸:“我觉得可行,舅舅身边可信的人就他了,我们不妨提前透消息给他,让他转告舅舅,就约在醉香楼包厢见面,如何?” “行,那就明日吧,李景然常给他带醉香楼的饭菜,把人带到醉香楼不突兀,也不会引人注意。” 影莺接话道:“需要我帮你们递信儿么?” 凌川说:“不用,这事我和墨儿就行,你继续留意他们动向,还有闲王府那边也让人关注一下,想办法弄张请帖。” 第424章 …… 影莺边点头边说:“倒是可以一试,但能不能弄到手不敢保证,闲王并非等闲之辈,准王妃情况又这般糟,上回我们也算打草惊蛇,闲王府上下恐早有戒备,若想借此与之搭上关系,不易。” 凌川道:“是不易,但也正因如此,想进入闲王府就越需借助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届时我和墨儿混在人群中,只要不妄动,就能躲过隐藏在王府暗处的眼线。” 说罢他又偏过头,与小哥儿亮堂的眸子对上。 无需言语,夏墨就懂他意思了,川哥应该想探探虞书澈情况,别人是没办法,他们不一定。 影莺虽不知这些,但他对凌川很是信服,所以无条件服从安排。 烛火摇曳,房中三人絮絮低语,莫约又过了一刻钟影莺才离开。 而夏墨和凌川则进入空间,找小树询问红莲蝎蛊的解蛊方法…… 又是一日清晨,天气稍凉。 夏墨和凌川天泛鱼肚白时就到了醉香楼,定了间天之号房后就交代好伙计,让他来通报一声。 伙计大清早就收到赏钱,瞌睡虫瞬间跑没影了,笑着连连答应,说人了定来告之。 夏墨点头,便让人退下,然后拿出准备好的信封搁桌面。 不知过了多久,满面春风的李景然终于拎着食盒踏入醉香楼。 他一进来,频频朝入口探头的伙计眼睛就亮了,擦桌面的抹布一收,麻溜去报信。 “咚咚咚,客官,是我。” 夏墨面上一喜,“进来。” 吱呀一声,伙计就疾步走了进来:“公子,李公子来了。” “你把这交给他,勿要说是我们给的。”凌川将信封递给伙计。 伙计瞄了一眼就接下了,又问:“可需传话?” 夏墨道:“不用,把这给他就行。” “好的公子。”伙计怕人走了,揣好信封就匆匆离开了房间。 “我去看着。”凌川道。 夏墨:“好。” 楼下,拿了预定餐正要离开的李景然被伙计拦住了去路。 “李公子,今早有位公子让我把这转交给您。”说时他已将一信封呈带李景然跟前。 李景然垂下眉眼,盯着伙计手中物微微蹙眉,“何人给的?” 伙计摇头,“那位公子并未说明 但让我务必交到李公子手中,或许李公子看了,便知是谁了。” 伙计说的有道理,李景然到底还是收下了,但只掂了下,并没有立即拆开查看信中内容。 凌川见人把信收了,也转身回房找媳妇补觉去…… 另一边,李景然直奔柳秋悟住处,一路轻车熟路,畅通无阻。 “秋悟,我回来了。”他推门而入,望了眼在看书的男人后嘴角不自觉上扬,便径直走到桌前把食盒放下,“先吃点东西吧,都是你喜欢的。” 柳秋悟自他进来后就无心再看了,遂放下书起身走向他,语气颇无奈:“不是说不用了吗?这么还去?咳……你那里,可有不适?” 说这话时柳秋悟冷白皮的耳朵有些粉,眼神也不由撇开,但很快又收了回来,看向李景然。 却猝不及防地对上对方直勾勾的目光,专注又晶亮,不知怎的竟让他心头颤了颤,仓促地转身去开食盒。 这是害羞了…… 李景然望着心里乐,主动靠近对方后背,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像个若有若无的亲吻,克制又放肆,低声说:“没有不适,你很温柔,我很喜欢,或许下次再激烈一点,用力一点……” 噌!!!柳秋悟脸瞬间烧红了,差点打翻手里的菜碟子。 这是能说的吗?“你……不知羞!” 李景然无辜脸:“鱼水之欢,人之常情,哪里不知羞了,难道秋悟不喜……” “不许再说这些!”深怕他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柳秋悟急急打断他。 李景然见好就收:“好好好,不说了。”还趁机亲了一口,才舍得放人,帮忙把吃的拿出来。 也不知是不是逗太过了,柳秋悟都不理他。 一顿饭下来,李景然眼神就有些幽怨了,柳秋悟都吃完了他碗里还剩一半。 “看我作甚?吃你的。”柳秋悟扫了眼道。 “你不理我。” “食不语。” “哦,我饱了。” 柳秋悟盯他,沉默须臾,又移开了眼,手却拿出一块玉。 “你快吃,给你。” 是他常带之物,李景然有些受宠若惊,立即接过忙不迭道:“给我的?” “……嗯。”柳秋悟回过头,“吃完。” 第425章 …… “嗯嗯。”李景然敷衍地应着,换平时早就乖乖吃了,可现在他眼里心里只有那块玉。 君常戴之物意义非同一般,这玉自然也是,如今秋悟将它赠予他,是不是就意味着秋悟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为了确认,李景然抬头看看柳秋悟,又低头望望手中玉,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 柳秋悟被他易懂的表情弄得有些不自在,启唇道:“一块玉而已,快吃,天凉了饭菜冷的快。” “非也。”李景然垂下眼眸,轻轻抚摸着玉身,细细端详着,眼底流露的欢喜之意都快凝聚成一片汪洋,“于秋悟而言,它或许只是一块玉,可于我而言它却胜过世间所有,当然,除了你。”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都在撩自己,柳秋悟招架不住,只能轻咳掩饰,并迅速转移话题:“既然饱了就收起来吧,等下我要回府一趟,你……” “我在家中等你。”李景然道。 柳秋悟与他目光对上,“好。” 声音轻又短,仿佛风一吹过就要消散在风里,但李景然听到了。 扑通扑通扑通…… 他承认了!他真的承认了! 李景然欣喜若狂,见人要走,赶紧伸手把人拉住,急急唤了声“秋悟!” “嗯?”柳秋悟才低头看过去,人就已经贴了上来,还撑着桌面将他禁锢在桌前,用另一只手摁住他后颈,温热的唇热切地吻了上来。 不管不顾,直驱长入。 霸道又色气,像是恨不得将他吃进肚子里,舌根都撅麻了。 这人真是……浪得没边了! 柳秋悟可不是柳下惠,再者禁欲多年初尝滋味,哪禁得住? 他很快被人勾得上了火气,双目染上情欲,反客为主。 兴奋与热情燃烧着他们的大脑,吞噬着他们的理智。 绵延一吻,直到尽兴了,快缺氧了,李景然才恋恋不舍地退开。 他摸着柳秋悟的脸喘着粗重呼吸笑道:“招惹了我这个疯子,秋悟,这辈子你都甩不掉了。” “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疯。”柳秋悟深深瞧了人一眼,也明白自己是栽了个彻底。 哎,以往他总想着只要躲着避着藏着便不会越雷池一步,可如今,是真舍不得了…… “呵。”惊喜不断,如愿以偿的李景然心里像被灌了糖,愉悦的笑从他喉咙滚出,又开口道:“只为你一人疯。”罢了又凑上去啃了对方嘴角一下。 “别乱动。”柳秋悟眯眼警告。 一身燥热未退的男人嗓音喑哑,偏偏李景然不是个安分的,不是亲就是摸,在他身上乱点火。 感受到抵着自己腹部的枪,李景然唇角微微勾起,像个食人精气的妖精,舔了下唇诱惑道:“你这样可出不了门,要不先来一回?” 柳秋悟眼神一暗,抬手拍了他屁股一巴掌,“不痛了?受的住?” “很舒服,还有,不试试怎么知道?”李景然微微抬头,眼神挑衅。 柳秋悟一抿唇,回主家不过是想与父母坦诚他俩的关系,毕竟人都吃了,总不能不负责。 可这人却不知死活,他体谅他,他倒非要这般撩他,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捏住李景然下颚,挑起下巴就低头凶狠吻了下去…… …… “都快晚上了,人怎么还没来?姓李的该不会把信丢了吧?” 还以为下午人就会过来呢,结果天都快黑了,醉香楼里,夏墨托着腮望凌川剥柚子皮。 凌川不认为李景然会将信丢掉,“丢倒不至于,或许被其他事绊住了手脚忘了看,再等等吧。” “嗯。”夏墨说完又“哎”了声,嘀咕一句“能有什么事”,不过人不来也只能继续等咯。 他们哪能想到,这都是因为某人贪欢才忘了怀中还揣着一封信待看,此刻正在呼呼大睡呢。 深夜了,两人依旧没来。 倒是龚鸣翻窗进了他们房间,告诉他们花朝雪人成功带回来了,就是伤势严重,有中毒迹象,喂了小哥儿给的保命药后只剩半口气吊着。 夏墨和凌川一听当即决定先回去看看能不能把人救下。 至于柳秋悟,估计一时半会也不会找来,但以防他扑空,两人还是留了个人在醉香楼里候着。 他们一到家,沈伯就在前边带路,领着他们走向安顿花朝雪的房间,边走边说情况。 “人在里面,找大夫看过了,伤势太重,刀刃上沾有剧毒,且毒素已经扩散,怕是撑不过今晚。” 花朝雪会中毒两人并不意外,他知道的太多了,不管是大皇子还是金旭华,都不可能留活口于世。 第426章 …… 夏墨问沈伯:“大夫可有说是中了何毒?” 沈伯摇头,“诊断不出,只说毒性霸道,无能为力。” 喝了小哥儿用灵湖水配置的保命药都不管用,可见这毒性有多强。 凌川神情不由严肃几分,又有意把人支开,遂对沈伯道:“我和墨儿进去看看,夜已深,沈伯你先下去休息吧。” “好。”沈伯应声退下了。 凌川和夏墨进了屋里。 他们走到最里边,看向平躺在床上,脸色灰败,连嘴唇都是乌色的花朝雪。 “啧,嘴唇都变黑了。”夏墨说着取出一杯灵湖水递给已经弯下腰,正准备往花朝雪塞解毒丹的凌川,“够不?” 凌川回头接过,看了眼说“够了”就重新转过身去,然后一把捏住花朝雪的脸颊迫使他张开嘴巴,以灌灵湖水,让他将解毒丹一并咽下。 夏墨站边上看了好一阵,不免有些同情花朝雪的遭遇,忍不住碎碎念道: “大兄弟啊大兄弟,想报仇雪恨就挺过来,手刃仇人,就这么死了多亏啊,还有再想想你们花家,他们可不见得会善罢甘休。” 夏墨这话可不是什么空穴来风,都说斩草要除根,既然花朝雪侦破了他们的密谋之事,他们又岂会坐以待毙? 毫无意识的人自然是不可能予以回应的。 凌川道:“听天由命,若不能救回,那由他接近闲王,再与闲王进一步交涉乃至合作这一步棋,只能作废了。” 夏墨目光重新落到花朝雪的脸上,他面色青中泛白嘴唇乌黑,怎么瞧都不像开始解毒的神色,反倒像加重之势。 哎,也只能看天意了。 深夜寂寥,室内烛火摇曳,两人时而低语,时而去察看一下花朝雪的情况。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就两人快以为这人没救时,便见他唇瓣上的乌色渐退,慢慢的,气色也有所好转。 夏墨长舒一口气,抬头对凌川笑道:“看来小命是从阎罗王那边抢回来了。” 知人没事,凌川便将视线从花朝雪身上抽离,转眼盯着小哥儿的眉眼道:“困不困?要不要先去休息?这里我看着就好。” “不用,我不困,都歇一整日了,倒是你,白日里也没小憩一下,累不累?要不你去睡会儿?” 夏墨望着男人的俊脸反问,如今花朝雪性命保住了,后续只需说服他为他们所用即可,这一点他们都非常有把握,即便花朝雪醒来可能会因信不过他们想离开。 但他已深陷死局,要破局,就得救助于他们,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最好的盟友。 于是两人移步到桌椅处坐下,等人醒来。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花朝雪却没有清醒的迹象。 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柳秋悟别院里,休息够了的李景然才想起自己有封信未看,可换下的衣物已经被下人拿去洗了,这会儿估计早就搓洗没了。 只是那酒楼伙计神秘兮兮的反应却令他有些在意,遂翻来覆去,心道会是谁给他送的信,需这般藏头藏尾? 李景然动静不算大,可柳秋悟一向浅眠,还是醒了,以为他哪不舒服,侧过身去问他:“怎么了?” “吵醒你了?”李景然也翻了个身,与他面对面。 “没,口干,起来喝口水。”柳秋悟说是要去喝水润喉,却没有要起来的动作,眼睛直勾勾望着李景然。 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回答方才的问题,李景然也不作隐瞒:“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忽然记起昨个儿在醉香楼一伙计给我塞了一封信,揣兜里忘了,许是被下人顺着衣服抱走了。” 原来是那封信啊,“我给你搁案桌上了。”柳秋悟说着起身下床,倒水去。 李景然没睡意,听闻信还在,便去拿来瞧瞧。 “摸着这里头还有个硬物件。” “可能是信物。”柳秋悟优雅喝茶,只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并无窥探之意。 当然,在李景然这就没有需要避着他的。 未拆信封前两人都不甚在意,直到瞥见熟悉的发簪。 “是姐姐的发簪!难道是泽哥儿?”柳秋悟眼睛微微睁大,声音透着激动,立马放下茶杯拿走发簪检查。 “可能是。”李景然同样吃惊,连忙拆开信封查看,“醉香楼一见,泽”几大字赫然在目,“还真是小外甥。” 刚检查完发簪无误又见信纸内容,柳秋悟腾地站起身,一刻都待不住了,转身就往外走。 “诶等等。”李景然跟上,拉住柳秋悟手臂道:“都过丑时了,还是明早再去吧。” 柳秋悟拧着眉回头,语气不容置疑:“不行,现在就要去找他,人生地不熟的,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现在太晚了,既然小外甥来了,那凌川自然也在,有他在定然会照顾好小外甥,再说了,咱们现在去合适吗?要是打搅到人家怎么办?” 那眼神,那语气,想不懂他何意都难的柳秋悟表情瞬变,这厮这嘴还真是有辱斯文! “这还不是怪你!”说罢不忘附赠了一记眼刀子。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你先别气。”李景然说着嘿嘿笑了两声,眼神讨好地望着柳秋悟。 嗨,男色误人呐。 柳秋悟本就脸皮薄,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尴尬得紧,脚底像是跟粘了胶似的黏在原地挪不开一步。 李景然见他歇了去醉香楼找人的心思,这才悻悻松开手,摸着鼻尖道:“人在那跑不了,况且京中局势紧张,他们既没直接找上我们,想来也是另有打算。” 经他一提醒柳秋悟的眸色就沉下去了,他们被大皇子的人盯的紧,确实得谨慎为上。 不过这人是醉仙楼常客,倒也能掩一下耳目。 思来想去,柳秋悟还是想尽快见到外甥,“天一亮就去。” “好,都听你的。”小外甥在秋悟心中分量重着呢,李景然本爱屋及乌,如今身份转变,心下更是已经开始考虑要备什么见面礼了。 第427章 …… 担心明早因起晚而错过外甥,柳秋悟将发簪收好就回床上躺下。 李景然见状也麻溜上床。 只是到底心系外甥,一时难以入眠,柳秋悟枕着手臂问李景然: “他们怎么就突然上京了?如此匆忙,莫不是遇上什么难事?” 李景然道:“别多想,许是不想让你为难而已,况且现在还多了个自称姐姐遗孤之人隔三差五寻你哭诉苦楚,企图相认,若不是你多加阻拦,这会儿恐早被伯父伯母接回去了,这不难打听到。” 也是个原因,柳秋悟叹气。 “可我总觉得,他们此番进京不光是为此。” 不知为何,他最近总是心神不宁,隐隐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李景然认为他多虑了,小外甥就他们这些亲人,此前从未踏入过京城一步,只要不透露身份能有什么危险?若非要说身边存在什么隐患,那也只会因为一人。 再次想到曾经的死对头,现在的外甥婿,李景然语气里还是透着淡淡嫌弃:“凌川那小子辞官时手段狠绝,釜底抽薪不留一点后路,京中圈子能得罪的不能得罪的基本都得罪了个遍,尤其是如今风头正旺的那两位,不避着点行么。” 同在京中贵圈混,柳秋悟自然知道这些,不然刚得知泽哥儿就是他亲外甥时,他也不会生出让两人分开的念头。 “手握兵权的寒门将领,还没有家族牵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帮手,倘若能为己所用定能如虎添翼,呵,都是有心思之人,谁甘愿放手便宜了他人。” 李景然也回到那一段记忆中,记得当时自己还因秋悟铤而走险也要帮凌川而醋了好一阵。 “他还算有点脑子,没被牵着鼻子走,老子还在哪轮得到小子?人家父子局,几个小的怎么斗人家当老子的都乐意,但旁人不行,掺和进去,不管站哪个这结局注定好不了,唯有站稳立场表忠心,否则就算没那心思也会被忌讳,只是没想到,都能离开了他还来个狠的,万幸遂了那位的意才没被为难。” “赌赢了才有命活。”柳秋悟幽幽道,圣心难测,当时凌川能辞官归隐山林已是不错结局,只是缘之一字微妙,凌川竟娶了泽哥儿,他姐姐的唯一血脉,而如今柳家又是大皇子垂涎已久势必要吞下的一块肥肉,若让他知道凌川是柳家外甥婿,恐怕更不愿放过。 “别皱眉,褶子都出来了。”李景然半打趣道。 “已经不年轻了。”柳秋悟眉头松开,“泽哥儿身份瞒不了多久。” 假冒之人都出现了,排除是计谋中的一种,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知道了什么。 “明日就能见面了,有什么想法可以一起商量,多思无用,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与你同行。至于泽哥儿,他为人机灵,就算身份暴露也不是个吃素的,再不济还有凌川,若连自己夫郎都护不住,他就该回炉重造了。” 柳秋悟忽觉好笑,“我记得你一直瞧他不顺眼的,今日看来,评价不低啊。” 见人终于笑了,李景然眼里也不自觉带上笑意:“一码归一码,反正又不是当着他面说的,快睡吧,许久不见泽哥儿了,得带个好气色去才行。” “嗯。”柳秋悟挪了下身,调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 李景然暂无睡意,目不转睛盯着人瞧,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柳秋悟睁开眼,无奈道:“别盯着我看,不然你去书房睡。” “这就睡。”李景然立马阖上眼,他才不要睡书房。 柳秋悟淡淡瞟了一眼,闭上眼假寐,渐渐地,就睡着了。 确定柳秋悟睡着后,李景然才睁开眼,微撑着身靠近,在对方脸上轻轻印上一吻:“好梦,我的阿秋,愿梦中有我。” 然后帮他掖好被子,躺回去,相依而眠。 夜深人静,冷月寂寥,庭院秋风戏叶舞,带着化不开的伤感。 闲王府中,一房里时不时传出男子痛苦的呻吟声,还有另一道轻颤的安抚声。 “阿澈,阿澈!别怕,很快就不疼了,很快就能找到解蛊之法,你一定能挺住的,别丢下我……” 是虞书澈蛊毒发作了。 恐他伤害自己,乔瑞承将他四肢绑住,嘴里也塞了东西。 “唔!唔……” 虞书澈痛苦挣扎,脸色苍白得不像样,泪水和汗水浸湿了他头发与衣襟。 红莲蝎蛊,痛至如骨髓受万蚁啃食,即便有再强大的意志,也会在铺天盖地的疼痛中磨灭掉。 “唔……”他好想死啊…… 虞书澈痛不欲生,眼神哀伤地看向跪在床前的乔瑞承,他在祈求他,他想解脱…… 乔瑞承懂他眼神,一眼心都碎了,心中苦楚和酸涩泛滥成灾。 “阿澈,再忍忍,再忍忍好不好?很快就过去了,再过几天,我们就大婚了,不是说好了吗?你会一辈子陪着我的,不能食言……” 乔瑞承嗓音嘶哑,像被碾碎了的沙砾,眼泪也啪嗒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心尖尖上的人就在眼前受尽折磨,自己却无能为力,还做不到放手,乔瑞承好恨啊! 要是中蛊的人是自己就好了,是他没保护好他的阿澈…… 第428章 …… “唔,唔……” 虞书澈发出的每一个痛哼,投过来的每一个眼神,都化作锋利无比的刀尖狠狠刺入乔瑞承心口。 除了痛,还是痛。 所以谢豫匆匆赶来时,就被乔瑞承一把抓住,手劲极大:“谢豫!救他!救救他!” 哎,谢豫心中长叹,尽量安抚他情绪:“我这就帮虞公子看看,王爷你先冷静。” 乔瑞承一听立马放手,不敢耽搁一刻。 谢豫上前查看虞书澈情况,奈何虞书澈神志不清,极不配合,乔瑞承不得不将人摁住,“乖,让他看看。” “呜!”虞书澈依旧抗拒,他挣扎着,因双肩被牢牢压着,动作幅度没之前大。 谢豫不敢怠慢,赶紧把脉,又撑开他眼皮看了看,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乔瑞承观其脸色,一颗心跟着下沉。 “怎么样?阿澈他情况如何?为何近日蛊毒发作如此频繁凶猛?那缓解蛊毒发作的药研制出来没有?还有这解蛊之法你们研究得如何了?” 谢豫如实回答:“虞公子情况不太好,缓解蛊毒发作的药是制出来了没错,但……” 一听到谢豫有缓解药,见不得虞书澈继续受苦的乔瑞承厉声打断他:“先把药给我。” “不可。”谢豫摇头,“依虞公子目前反应来看,服之恐相冲,加剧蛊毒的发作。” 乔瑞承动作一顿,目光直直射向谢豫,像头随时要发狂的雄狮。 “之前不是说只要阿澈服下这药便可缓解蛊毒发作吗?现在为什么又用不?” 面对夹着怒意的质问,谢豫也很无奈,事情发生变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就在这时,虞书澈突然剧烈挣扎,惨白的面容扭曲狰狞,呜咽声都提高了几个度,吓乔瑞承一跳。 要不是床铺了几张被子果然,这会儿都被他撞的哐哐响了。 “阿澈?阿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阿澈!谢豫!你看看他,他怎么了……” 谢豫看了眼,微微敛目,暗吸一口气才道:“王爷,医者眼中无性别之分,虞公子情况又变,我暂不能妄下定论,还需脱衣试针。” 说完谢豫就沉默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汉子与哥儿终究有别,所以他一点都不意外从王爷眼中看到杀气。 乔瑞承默了默,发抖的声音牙缝里挤出:“一定要么?” 谢豫坦然对上他眼睛,平静道:“必须如此,目前我还不确定虞公子身体里是否只有一只蛊虫。” 乔瑞承呼吸一滞,是否不只有一只蛊虫是什么意思? 谢豫瞥他一眼,飞快解释:“古籍记载,红莲蝎蛊若是在人体内繁殖便会以数倍的需求去吸收人体养分来滋补自身,而养分的提供者则会毒发频繁,疼痛加倍,这与虞公子近来表现极为符合,根据脉象,我怀疑虞公子体内蛊虫有异,也正因如此,才不能让虞公子食下缓解药丸,否则极可能会刺激到它们,适得其反。” “怎么会……” 乔瑞承宛若身受重创,心脏一阵绞痛,喉咙涌上一股腥甜。 他强压下吐血的冲动,看救命稻草一般看谢豫:“需要怎么做?你说。”继而去解虞书澈衣裳。 谢豫眼珠微动,稍稍挪开视线:“露胸膛即可,施针时不可乱动,王爷点虞公子穴道吧,然后再把这个涂上。” 交代清楚又从药箱里取一瓶药水给乔瑞承,谢豫便到边上凿磨东西。 “好。”乔瑞承全部照办。 虞书澈被他点住了穴道,身体暂时不能动弹,只能瞪大眼睛痛苦地哼哼,泪水浸满他眼眶,从眼角滑落。 乔瑞承瞧着心疼坏了,现在的阿澈就像个布满裂痕的瓷娃娃,仿佛下一刻就会支离破碎,他好怕…… “阿澈你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谢豫!还需多久?” “快了。”谢豫将银针放到自己捣磨好的粉末中火烤,差不多了便移步床前,开始给虞书澈扎针。 乔瑞承格外紧张,目不转睛盯着,生怕扎出个好歹。 几根银针扎下后没多久,被扎针的地方就有了变化,只见那块皮肤微微凸起,下面好似有东西蠕动。 乔瑞承脸色大变,乌云密布,可怕的情绪在他眼底翻涌:“阿澈他…怎样了?” 谢豫知他心中已有答案,但还是给他一个答复:“是我之过,没能发现虞公子体内是一只已经受孕成功的雌性蛊虫,而现在……” 即便乔瑞承再不愿接受,也改变不了事实。 难怪他的阿澈那么疼…… “阿澈他,还能撑多久?”乔瑞承很平静,没有大发雷霆,只默默帮虞书澈穿好衣服。 “最多半月,少之……几日。” 谢豫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神情,但爱之深痛之切,就算看不到他也能想象他此刻有多痛彻心扉。 一只红莲蝎蛊就能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样,活活痛死,这来一窝……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啊,更何况他们至今仍无解法。 “继续研究解蛊之法。” 未到最后,他绝不放弃! “我这就去。” 谢豫拎起药箱就往外走,不管如何都要全力以赴才行。 他走后,含着泪的乔瑞承就解开了虞书澈穴道,并死死抱住对方不放:“阿澈,我的阿澈啊。”低沉沙哑的嗓音,像坠落发出的悲鸣。 儿时得君庇佑,一起成长,少时与君相恋许长生,可如今…… “阿澈……” 越是沉默平静,就越是压抑与割裂,而即将爆发的,是滔天的恨意,是恐怖如斯的杀意。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怪他!怪他们!!! 乔瑞承红着眼坐起身,温柔地拨开他黏在额头上的发丝,轻柔地擦去他脸上汗珠与泪水。 “阿澈,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说罢他就转头对空气喊道:“影一影二。” 一声令下,两暗卫就跃窗而入,跪地待命:“主子。” 乔瑞承看向他们,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影一,你先去换盆热水来,然后去暗牢看他们招了没有,没有继续。影二,你即刻去赵府一趟,把紫云给我叫来。” “是,主子。” 两暗卫领命,各执其事。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第429章 …… 太阳初升,日光浅浅,是个不错的秋日早晨。 夏墨在屋檐前打着哈欠,又伸了伸懒腰,略微惋惜道:“守了一夜都没醒,白守了。” 凌川将早膳端到石桌上,见小哥儿还站在那,喊他道:“可以吃早饭了,快过来,说不定有人已经等急了。” 昨天夜里无人来报,证明柳秋悟并没有去醉香楼找他们,但这一天一夜都过去了,信总归看到了吧? 夏墨知道他在说谁,“那让他多等我们一阵好了。” 然后迈步过去,瞥见桌上只盛有他俩的饭,便朝灶房方向望了一眼,随口问:“沈伯呢?不一起吃吗?” “出去了,说一会回来,让我们不必等他。”凌川给他剥了个鸡蛋,放他碗里。 “哦。”夏墨坐下拿筷子戳起鸡蛋吃了起来,不再过问沈伯的事。 如凌川所言,沈伯没多久就回来了,凌川将昏迷的花朝雪抱到地窖,叮嘱沈伯照看好他,若人醒了绝不能放走,如此至关重要的一步棋,可不能子未落人就没了。 沈伯应下,保证会把人照顾好,两人这才放心出门…… 此刻的醉香楼里,伙计正堆着笑招呼李景然。 “李公子今个儿早啊,后厨已经在准备您预定的饭菜了,不知您和柳公子是在这儿就餐,还是……” 伙计话是对李景然说的,眼神却总有意无意地往柳秋悟身上瞟。 柳秋悟心如明镜,亦懒得理会,抱着外甥可能就在边上的想法环顾四周。 而李景然也不想听他废话,直接道:“要一雅间,饭菜烧好送上来。” 这是他们来之前就商量好的,小外甥悄悄来京城还借他人之手邀他们见面,摆明了是不想公开他与柳家的关系。 莫说是他,就柳秋悟这边也没做好准备,因大皇子想拉拢柳家,因别有目的假外甥想进柳家等诸多缘故,他至今都尚未跟家中二老透露过已寻到姐姐下落的事,更别说流落在外的真外甥了。 所以他们认为非常有必要订一雅间,这样一来既能避开有心人的窥探,又能叙旧不被打搅。 伙计见他们出双入对,是挺想八卦的,但也不敢真怠慢一分半毫,李景然一说要雅间就立马跑去掌柜那拿牌号了。 他一走,柳秋悟就转过头问李景然:“信是他给的?” 李景然说:“不是,人在那边。”他扭头看向别处,一个伙计正背对着他们擦桌子。 柳秋悟看了过去,“那你问问,小泽他在哪个房间。” “好。”李景然打着添两道新菜的借口询问了伙计昨日让他送信的人在哪个房间。 伙计稍作迟疑就如实相告了:“在天字号雅间三号房。”毕竟眼前这位他得罪不起。 “嗯。”李景然满意了,又垂眸睇向伙计,开始软硬兼施先赏后威胁。 “忘了这事,否则——” 连着两早上收赏钱的伙计顿时笑开了花,压低声音十分狗腿子地发誓:“李公子放心,小的定忘个干干净净。” 柳秋悟远远瞧着这一幕,只与李景然对视一个眼神,便知道答案,心下跟放松,看来小泽他们在这里没错了。 转眼,又瞥见拿着牌号的伙计朝他走来,便主动上前,让他先带自己上去。 到了雅间,伙计推开门后柳秋悟就给了他赏钱。 伙计抓着钱眉飞眼笑,激动道:“谢谢柳公子!”真是撞大运了,大清早收到赏钱。 “下去吧。”柳秋悟淡淡道,此举不过是为了避免厚此薄彼,徒生事端罢了。 伙计很有眼力见地退下了,不多时,李景然上来。 柳秋悟一见他就迫不及待地问:“小泽他在哪个房间?” 见他如此迫切,李景然无奈一笑道:“在天字号雅间三号房,和我们同层楼,就隔四间房。” 得到想要的答案,柳秋悟道:“我现在过去。” “去吧。”李景然甘愿在这打掩护,总不能伙计送饭菜来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柳秋悟直奔雅间三号房,他敲了敲房门,没一会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但入目的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柳秋悟目光一凝,尚未问话,对方就先开口了。 “柳公子请进,是公子让我在这等候您的。”说着就退开一步,想让柳秋悟进去。 “小泽?”柳秋悟蹙眉,听他这话,意思是小泽不在这? 男人点点头。 柳秋悟走了进去。 男人朝外边看了一眼,没发现有可疑人后关上房门。 他一转身,打量四周的柳秋悟就收回视线,问道:“小泽人呢?” 男人答道:“主君和老大有事回去了,让我在这候着,说柳公子来了就立马回去通报,柳公子且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知会一声。” 有事?难道小泽真遇上了难事?柳秋悟眉锋凝起,眼含忧色:“小泽没受伤吧?” 男人一听就知他误会大了,主君功夫了得,又被老大当眼珠子护着,能有什么事? “主君他没事。” 柳秋悟松了一口气,心想没事就好,又抬眸对男人道:“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好。”男人离开了。 只是等他赶回小院时,沈伯就告知他两人早已出发去醉香楼了。 大概过了一刻钟,醉香楼天字号雅间三号房门就再次被人敲响。 “咚咚咚——” 莫非是小泽来了? 柳秋悟匆匆去开门,结果仍是两张生面孔,不禁失望。 “舅舅,是我们。”夏墨噙着笑,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是小泽的声音…… 柳秋悟脸上短暂的错愕褪去,继而仔细端详起两人。 除了眼睛,这两张脸他是完全瞧不出一点熟悉的地方,不由失笑。 “进去说吧。” “嗯。” 门口确实不宜寒暄,夏墨紧跟柳秋悟身后,凌川锁门。 “小泽,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一落座柳秋悟就直白地问,眼睛直勾勾盯着两人。 闲话少叙,柳秋悟都开门见山了,夏墨也十分坦诚。 “我与川哥此番进京确实有事要办,舅舅可还记得你让卫五转交给我的信件?” “自然记得,所以你们是因他而来?”柳秋悟目光冷凝,责怪地望向凌川,就差没写上是不是你怂恿他来的。 没办法,两人中与大皇子有牵扯的人只有凌川,也不怪柳秋悟会想岔。 第430章 …… 两人视线交汇,凌川有些无辜,夏墨瞧着只觉好笑。 “舅舅,你别这样盯着川哥看,是我自己要来的,未提前告知你一声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外甥一说软话,柳秋悟心就软了,他收回视线无奈道:“你没事就好,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话题又扯回原点,夏墨说道:“是因为他没错,但也不全然是因为他一人,里面关系复杂,舅舅还记得他身边那位谋士吗?姓金的。” 柳秋悟回想了下,寻记忆道出一号人来:“你是说金旭华?” 夏墨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 “何意?我只知这人十分懂得收敛气息,极会隐藏自己,若非那次意外注意到他,说不定我也会像其他人一样继续忽略他的存在。” 其实他与金旭华并无接触,他说的这些也是留意一阵后的看法。 “所以说他不简单啊。” 夏墨说着洗了下茶杯,给他们各倒了一杯茶。 “这么说,你们知他底细。” “知道,当初我被诬陷通敌卖国的证据,皆出自他手。” “什么?”柳秋悟眼睛睁大了一点,尤为震惊地看向凌川。 他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了企图拉拢他为大皇子谋事的乔文槿,顿时心梗不已。 “所以你被他们耍的团团转就算了,还错把仇人当恩人?” 凌川脸有点黑,却没否认,“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好阴损的招数,不但能铲除异己,还能博取感激为己所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柳秋悟好奇地问,心里想的却是大皇子这趟浑水太黑,他决不能让柳家沦为他夺嫡的工具。 “和墨儿成亲后没多久,乔王寻我救乔文槿。”凌川有问必答。 柳秋悟算算时间,对当时的事还有点印象。 “原来是那次……莫不是也设计好的?等着你入圈?” “是。” 显然,他们计划不但没成功,还让凌川知道了真相。 柳秋悟扯扯嘴角笑了。 “你也该庆幸,不然恐怕到现在还被人蒙在鼓里,被人当刀子使。” “知道。”凌川眼睛看向夏墨,冷峻的眉宇全是柔和。 一切重来,能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他比谁都庆幸。 见男人看过来,夏墨抿着嘴唇笑了笑,眼神好似在说看他做什么。 柳秋悟瞧两人神情,默默移开,有些牙疼,片刻又道:“所以你们来是找他报仇的?” “是除害。”夏墨纠正他的说辞,“区区一谋士,哪来的那么大本事弄到通敌密信?不过是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罢了。” 聪慧如他,柳秋悟岂会听不懂他意思,只要一深思,就明白这人心机深沉得可怕。 柳秋悟心中有了猜测,一时间心脏沉重得像灌了铅,但仍抱着一丝希冀问道:“那他又奉谁为主?” “他既为主,又为线,一条长埋在我们大渊十几年的线,只需一朝,他便能操控一人,从而操控一切。”凌川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柳秋悟听完,大骇。 操控一人便能操控一切的,唯有一人!而这长达十几年的蛰伏,恐怕早已深入大渊各个经络! “……当真?可有证据?” 柳秋悟沉稳不复。 敌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人沦为敌人的屠刀,再将刀刃对向自己人! “自然。”凌川眼神平静得冷漠,柳秋悟窥不见一丝假,又转头看看自己外甥。 夏墨一直没打断他俩对话,见他们说到这了,就拿出两张纸递给柳秋悟,提醒道:“舅舅,你先看,但莫要激动。” “嗯。”柳秋悟心里乱,垂下眼眸打开纸张一看,只觉寒从脚起,如履薄冰。 两张纸内容不长,一张写了金旭华的真实身份,以及他和大皇子的合作关系。 另一张则是提到他潜伏在大皇子身边,暗中与玄月国人往来,企图从内部蚕食大渊根基,然后取而代之。 “嘭!”柳秋悟重重一拳捶在桌面,事情的真相往往比想象残酷。 其实他再清楚不过,凌川不是那种会拿此等大事欺骗他的人。 一旦他们得逞,大渊只有被瓜分的下场,而作为大渊子民的他们后果可想而知。 柳秋悟心头火旺极,一个劲的发恨,有无数次想爆发,但都强忍住了,待稍稍冷静后才低着声询问凌川。 “你打算怎么做?我要做些什么?”然后又转头看向夏墨,眉头一皱道:“你不该带他来。” 夏墨感动他替自己着想,心想这就是亲情吧,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对方误会责怪川哥,于是道:“舅舅,都说了是我自己要来的。” “太危险了。”柳秋悟说着就已经开始想要不要把人送到别地躲一阵,和他爹娘一起。 “我会护好他。”凌川向柳秋悟保证,“至于如何对付他们,已有具体计划,目前不宜向你透露,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未到那一步,告诉你是因为他们盯上你家,希望你作好防范,莫要让他们得逞。” 上一世他和李景然为了大渊付出一切,却下场凄惨,这一世也不似他拥有记忆,但他和小哥儿是真心希望他们今生能圆满,所以除非迫不得已,他们都不想他去涉险。 柳秋悟不知这些,也不明白两人是为了他好,只听得眉心直皱,很不赞同。 “这怎么行!如此大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舅舅,那个找你认亲的,是他们的人。”夏墨没头没尾蹦出一句,又苦口婆心:“而且计划里我们也把自己摘出来了,舅舅,你没必要拿家族来赌。” 然后将他拍到桌面上的两张纸抽回,拿出火折子点燃。 柳秋悟沉默了,目光沉沉盯着那团火看,待纸烧成灰烬才开口道:“所以你们是为了这事来京城的?” “嗯,知晓了便不能坐视不理。”凌川说着顿了下,觉得自己这话听着不得劲,毕竟他才拒绝了柳秋悟这个说法,遂望着对方补充道:“你也不必有负担,需要到你的地方,我们会去找你。” 第431章 …… 若国不复,家何在?他怎可能没有负担?柳秋悟目光沉沉如暗潭,嘴角死死下压着。 很明显,他很不赞成两人把他撇开的决策。 夏墨看在眼里,又款语温言道:“舅舅,计划实施,需要的是配合,而不是有没有为它做些什么,他们本就对林家虎视眈眈,若你被瞧出了端倪,不好办事。” 柳秋悟哑然,无话可说。 他并非偏激之人,不然上一世也不可能忍辱负重蛰伏敌营那么久,夏墨和凌川都信他,同样也理解他现在反应激烈些也很正常。 毕竟再冷静也是人,突闻能颠覆国家的惊天阴谋正在自己国家上演,还已经渗入内部,是个人不可能一下子完全接受,他还需要时间。 而柳秋悟也正如他们想的那样,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不理解,而是懂和理解都不能让他不无作为,眼睁睁看着,这让他深感无力与担忧。 他陷入沉思,另外两个则一人喝茶一人支着下巴望他。 房内一片寂静。 片刻过后,柳秋悟无奈叹气,然后妥协道:“既然你们已有计划,那我也不画蛇添足给你们拖后腿,你们万事小心,需要我时尽管吩咐。” 见他想通了,凌川露了个笑道:“会的。” 柳秋悟微微颔首,视线挪向夏墨,“你也要好好的,父亲母亲一直惦念着姐姐,姐姐不在了,若你也……他们会伤心的,我也会。” “嗯,我会注意的,舅舅你放心,其实我很厉害的。” 夏墨眼眸含笑,只要他想逃,就没人能抓住他,他可是手抱最强金手指的人。 “那就好。”柳秋悟连外甥会武都不知道,就更别说拥有空间这等离奇的事了,于是再三强调:“有事记得找舅舅。” “会的。”夏墨再次保证。 见外甥听话,柳秋悟心下满意,又问凌川:“若我有事想寻你们,该去何处?” 这确实是个问题。 夏墨眼珠微转,短暂思索后提议道:“要不这样,舅舅,我们留个人在你府上当下人,非必要不用,而我们这边也另派人在外接应,只要他们够普通,就不会暴露我们,这样消息也可以传递。” 凌川听完立即表态:“我觉得可行,舅舅意下如何?” “可以。”柳秋悟说着又干咳一下,对凌川说:“你还是叫我名字吧。”曾经好友喊自己舅舅,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好。”凌川立即应道。 如此再好不过了,说实话,他也不想喊柳秋悟舅舅。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们让人去你那当差。”夏墨一拍定案,又端详柳秋悟几眼,像是有话说。 柳秋悟道:“这么盯着舅舅作甚?有话直说。” 夏墨咧嘴一笑,然后挤眉弄眼,眼里满满的八卦欲。 “舅舅,你和李公子他……”夏墨话没说全,意思却十分明了。 柳秋悟有些尴尬。 “咳,小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是不是在外听到了什么。” 夏墨嘿嘿笑:“一直都是,不过就李公子看你的眼神,还有舅舅你……嘿嘿,是骗不了人的,我好歹成婚了,是个吃过猪肉的人了。” 闻言,凌川无奈又宠溺。 而柳秋悟则有些哭笑不得,瞧他这话说的,不过…… “我们确实在一起了,你介意吗?”柳秋悟眼底淡笑渐渐褪去,表情认真起来。 到底是有悖世俗,他虽不悔,但也希望能得到在乎之人的祝福。 “我为什么要介意?你们不过是喜欢对方,而对方又刚好是个汉子而已,舅舅你莫要多想,日子是自己过的,我尊重你的选择,也祝你幸福,川哥,我说的对不对?” 夏墨习惯转头去问凌川。 凌川也非常给面子,对柳秋悟道:“墨儿说的有理,祝福你们。” 没有厌恶,没有用异样的目光,柳秋悟露出真挚的笑。 “谢谢。” “不谢不谢,舅舅你过得好就行。” “嗯。”柳秋悟询问,“你们打算让谁来我府上?” 话题又回归正事上。 凌川回道:“黎阳,你早上见过,如何?” “就他吧。”柳秋悟没意见,只要能保持联络就行。继而又道:“你们说柳金笙是他们的人,那我认下他如何?” 放在眼皮子底下,便可关注他一举一动。 夏墨:“最好不要。” 凌川:“不可。” “为何?”柳秋悟不解。 “小鬼难缠,舅舅。”夏墨认真道:“一旦认下他,就算他知道他是假的,他和柳家的关系就扯不清了。” 凌川点头,“你保持现状就行,认下他吃亏的极可能是你,柳家不光你大房一户。” 若出了纰漏,引火烧身就不好玩了。 柳秋悟想了想,不无道理,“那便罢了。” 彼时他还不知,他们提到的人现在正在他们隔壁,也就是柳秋悟订的那间房里。 如此精准,十成十是派人监视着他们的。 李景然冷笑,也幸得他们早有预料。 柳金笙东张西望,见不到人不得不询问李景然。 “我舅舅呢?” “你舅舅?呵。” 李景然被他这一声舅舅给喊笑了,从前不会给他脸色,现在更不会。 “你一个不知从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乞丐,这么想认亲,怎么不跑去宫门大喊自己是流落民间的皇子?赶紧滚,莫有污了我这地儿。” “你!”金笙脸红脖子粗,怒视李景然,不忘暗骂下属办事不力。 “我什么我,再不滚爷就叫人了,什么东西,我家芸姐就算生有儿子那也是顶好的,那像你这般磕碜,贼眉鼠眼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柳家的种,别说什么像父亲,我芸姐好歹也是有眼界,什么俊男没见过,能瞧上那种货色。” 金笙被气个半死,想着柳秋悟不在场,也懒得装了,冷笑道:“我是不是柳家血脉由不得你一个觊觎我舅舅的死变态道三说四,居然喜欢汉子,真是恶心,告诉你,你和他绝无可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可能!” 李景然笑着“哦”了声,“是吗?可惜比起你这个心思肮脏的无颜小乞丐,我这个死变态更得秋悟的心呢。” 第432章 …… 听他如此贬低自己,金笙羞愤极了,怒道“不要脸!” 然而李景然刀枪不入,眼底戏谑更甚,“彼此彼此,不过你一个连门都进不了的废物也敢跟爷叫嚣?还真是,愚蠢至极。” 他故意放缓语速,咬重后四个字眼。 金笙目光一凝,如同当头棒喝,再大的火气也在这一刻浇灭了。 他千方百计接近柳秋悟,为的就是让柳家认下他这个外甥,结果他脑子一热就去得罪能靠近柳秋悟之人,若被主子知道他节外生枝,定不饶他。 金笙想着脸色就阴沉下来,懊悔自己逞一时口舌之快,险些铸成大错。 李景然慵懒地坐着,欣赏他变脸半晌,觉得没趣,就又赶苍蝇似的嫌弃道: “滚吧滚吧,再不滚我让你横着出这京城,想必你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孤儿,这种程度我还是能做到的,要不要试试看?嗯?” 金笙闻之色变,暗骂卑鄙,但不可否认的是,即便这死变态与李家闹僵了,想摁死他也易如反掌,他根本赌不起。 他这步棋要是废了,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只会是主子! 反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金笙如鲠在喉,黑着脸握拳,然后怨怼地瞪李景然一眼,就转身跨大步走了。 这死变态竟敢威胁他,等着吧,等他们大业有成,他第一个拿他开刀,不是喜欢被男人玩么?到时候让他玩个够! 金笙被气走后,李景然嘴一抿,眼底笑意就慢慢淡了下去…… 隔了半个时辰,柳秋悟回来了。 李景然见他神色不对,过于凝重,起身询问:“怎么了?” 去了这么久,人肯定是见着了,难道小外甥真出了什么事? 柳秋悟眼神微微动了下,直视他道:“回去说。” “好。”李景然应了声。 看来是真有事了。 …… 这一日京城天晴,底下却暗流汹涌,人心惶惶。 花家因一纸诉状被抄家,全部入了大狱,听候发落;赵毅德贩卖私盐被揭发,牵扯出大皇子结党营私,被抓的抓被关的关;二皇子郊外猎场遇刺,坠落山谷失踪了,生死未卜…… 听到这些消息时,夏墨和凌川已经交代好黎阳,让他去柳家当下人听柳秋悟吩咐,彼时花朝雪还没醒,他们在院中闲坐。 “这天,是要真变了啊。”夏墨倚靠着竹椅,仰望天空略微怅然道。 对花家动手的人,他们心中有数,但这大皇子和二皇子又是谁的手笔,一时半会他们还真无法确定,即便从受益上看三皇子比较符合。 有人故意搅乱这趟浑水,是真要乱的节奏啊。 凌川瞅向小哥儿侧颜,片时说道:“如此也好,他们自顾不暇,便不可分心,于我们也算得上是件好事。” “确实。”夏墨应道,只是眉间愁绪不消。 凌川明显感知到他情绪的低闷,追问:“墨儿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夏墨扭过头看向不苟言笑的男人,说道:“就是突然间有点恍惚的感觉,人有时候果然不能停下来,容易悲感伤秋。” 夺嫡之战是残忍的,生来不平凡也注定平凡不了,一人荣辱之下,是血流成河白骨堆积,牵涉的东西太多了。 凌川俊眉微微蹙着,漆黑的眸子执拗地盯着小哥儿看。 “有心事?” 夏墨轻叹了声。 “不算心事,就是在想,就算有些人和事能解决,因权势带来的伤害也不可避免,追求也好,自保也罢,都是宿命。” 说到这他眼眸弯了一下,眨了下右眼对男人说:“川哥不用担心我,我就感叹一下罢了,我若有事第一个找你。” 凌川瞬间展眉,受用道:“知道就好,这些无关我们,不必多想,我们能全身而退的。” “嗯嗯,所以说不算心事……哎,忽然又有点想小安禹了,不知道他在家中过的怎么样?” 夏墨本随口一说,结果说完就真的担忧起小孩来。 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被欺负,有没有碎嘴的八公八婆趁他们不在又去他跟前胡说八道…… 见小哥儿真担心上了,凌川道:“有人看着,不会有事。” 夏墨仍是不太放心:“希望如此吧。” 也希望事情快点解决。 吱呀—— 院门被开了,夏墨和凌川齐齐转头看了过去,就见一个身着灰色补丁衣服手挽菜篮子,头发还用蓝色布半裹着的陌生妇人走了进来。 对方一见他们,欣喜道:“你们在啊,真是太好了。” 声音一出,瞬间打破了夏墨两人的静默。 噗嗤嗤……夏墨笑了,居然是影莺。 而凌川则依旧板着一张脸,俨然是接受良好,没有被冲击到笑点。 影莺见夏墨笑他,事也不急着说了,故意扭着腰肢拐过去,用女声道:“哎呦,小郎君在笑什么?奴家这样不好看么?” “哈哈哈……不是,你在干嘛?”夏墨直接狼笑出声,心道这货是不是间歇性疯症又犯了。 凌川冷眼扫影莺一眼,开口就是正事:“东西弄到手了?” “没有。”影莺将手里的道具菜篮子往桌面上一搁,继而坐下,才说道:“我回来是有另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凌川没责怪,只问:“何事?” “今日不是发生了很多事吗?想来你们应该也听说了赵毅德的事吧。” 夏墨揉了揉脸,惊奇地看着影莺:“你知道?” 凌川虽不语,但眸光微敛,暗藏锋芒。 赵毅德是大皇子的人…… 影莺“嗯”了声,“误打误撞发现的,昨天夜里闲王府不太平,我无意深探, 却意外发现影卫去了赵府,我就悄悄跟去了,结果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夏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快说,别吊我胃口。” 影莺眼神在他们脸上转了转,接着道:“我看到了赵熙儿,就是那个坑害柳姑娘的女人,我本寻思着那影卫可能是姓赵的安插在闲王府的,结果她居然跟着他去闲王府,所以我想法一下子就倒过来了,她才是被安插的那个。” 闻言,夏墨抬眸,与凌川对上视线。 第433章 …… 而影莺仍在他们耳边叨叨:“所以我怀疑,姓赵那老匹夫倒台八成和他女儿有关,要不然怎么她去一趟闲王府他就出事了,你们说是不是?” “嗯,极有可能。” 夏墨和凌川都知道“赵熙儿”不是原来的赵家女儿,如今又听他这么一说,赵毅德这事确实更像乔瑞承所为。 “但我想不透的是,闲王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竟能让她舍得搞死自己老子,连带整个赵家,贩卖私盐可不是小事……对了老大,你之前不也千里拦截过她吗?当时瞧着你恨不得杀了她一样,怎么又放她回去了?莫不是就是那时发现她是闲王的人?” 事到如今,凌川也没必要瞒着影莺。 “杀了,一剑穿心。” 一剑穿心?那岂不是死的透透了?那他看到的赵熙儿是假的喽?影莺恍然大悟。 难怪他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在赵家待那女人还不错的情况下,闲王是怎么策反她让她为己所用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估计赵毅德那老王八羔子做梦也想不到,女儿早被偷梁换柱,不过想要冒充至亲不被发现,这假冒之人起码潜伏在真赵熙儿身边很长时间。 想着影莺就抬起脸,“所以你俩早就知道是他做的?” 凌川:“不知,看似对某人有利,但岂能只看表面。” “有理。”影莺很赞成地点点头,若事事只看表面他恐怕早就折在当影子的时候了。 夏墨坏笑着说:“这当老大的莫名其妙被人狠狠搞一顿,伤筋动骨,你说他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谁?” 影莺咋舌,还能有谁,这口黑锅,这三皇子怕是背定了。 “高,实在是高啊,装病猫的老虎果然小瞧不得,这看似无害,实则隐藏利爪等待时机,不动则已,一动势必要扯下猎物一块血肉不可。” 影莺连连称赞,再次刷新了这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弱王爷的看法。 “不过他动了也好,若他继续韬光养晦,我们想成事还得先费番功夫说动他。” “没错。”夏墨说着又若有所思地垂下眸,暗忖这一世的剧情进程很快,又道:“就是不知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计划,从而弃了那位另择他人。” 凌川凝眸思索道:“应该不会,就算手里傀儡出了事,只要上面那位没有彻底放弃他,他们还不至于舍弃这枚棋子,况且还有那对父子在。” 提到乔王父子,影莺依旧感到厌恶,迟早有一天,这对恶心的父子会为自己的卖国行为付出代价。 “老大说的没错,他们布局这么久,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朝,眼看要乱了,应该是不会轻易换人的,不过以防万一,我们多盯着点好了。” 多留意总归是好的,避免彻底拔除毒瘤前出现纰漏,小细节影响大局。 因此三人看法一致,不过乔瑞承突然雷霆出击应该和影莺提到的王府动静有关,不然以当下情形,还不到他显露实力的时候,所以是什么人或事让他不再伪装? 对于知道上一世的两人来说,这是个非常浅显的问题。 能牵动乔瑞承情绪的人只有虞书澈,他是软肋也是逆鳞,如今他身中蛊毒情况非常不好,即便乔瑞承表面已是不中用的,但也有人见不得他好,又或者是有人忌惮或嫉妒虞书澈的才学。 不管何种原由,他们首先想到的人都是虞书澈。 而实际上也确实与他们想的差不多。 当被关在闲王府地下暗牢里的人再也受不住影一的严刑拷打供出二皇子时,乔瑞承就恨不得将人活剐。 二皇子性格嚣张跋扈,最喜美人又争强好胜,掌握他行踪的乔瑞承当即想出对策,设计他秋猎坠谷失踪一事。 至于大皇子,自然也是掺和了的,否则乔瑞承也不可能铤而走险,这么快动他。 大皇子妄想借刀杀人,自己摘个干干净净,奈何口风不够严,被潜伏在赵府的紫云知道了是他故意派人把红莲蝎蛊卖给二皇子的。 当然,真正想毁掉虞书澈的人其实是乔文槿,可他是大皇子一党,所以在乔瑞承眼中两人无甚区别,都是害他阿澈的凶手,都该为此付出代价! 又是晚上。 闲王府的地牢里,火把滋啦啦燃着,光线一般。 面容冷峻的乔瑞承将沾满血的鞭子狠狠扔到地上。 而被打之人,已经晕厥过去,乔瑞承冷笑一声。 “用盐水,泼醒他。” 影一照办,提起一捅盐水泼去,二皇子当即发出猪叫声,硬生生被痛醒了。 他阴狠地瞪着乔瑞承,沙哑着声音狞笑:“乔瑞承,有种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呃…嗬哈…当久了龟孙子,还真成了孙子不成!” 乔瑞承笑了,眼底是冰冷的,布满了阴鸷:“激我没用,想死?太便宜你了。” 二皇子瞳孔轻颤,顿时毛骨悚然,下意识动作却令铁链哗啦作响,也磨痛了伤口。 乔瑞承像死神一样盯他半晌,黑漆漆的眼珠子,像会吞噬人的无底深渊,让人恐惧。 “挑断手筋脚筋,割掉舌头,再把他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划上一刀,然后灌上蜂蜜,丢入蚁穴,看好点,未找到红莲蝎蛊给他服下之前,绝不能让他死了。” 他会让他,比他的阿澈痛上百倍千倍万倍不止。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二皇子惊恐万状,拼命挣扎起来,铁链声更响了。 乔瑞承一眼神过去,立马就有两个侍卫去压住他双肩,另一个人去扒他衣服,而影一则取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疯子!你这个疯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二皇子!我是二皇子!父皇母妃知道了绝饶不了你……” 二皇子歇斯底里,但没人听他的,一刀,两刀……他痛得面目扭曲,口中威胁也变成了鬼哭狼嚎和苦苦哀求。 “啊……乔瑞承,杀了我,求求你,啊!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 乔瑞承立在那里不动,冷漠地看着,目不转睛看着。 求他?呵,痴心妄想! 第434章 …… 乔瑞承从地牢里出来时,幽冷的月光打在他身上,秋风瑟瑟,将府内布置好的红绸红灯笼吹乱,却吹不散他周身萦绕的戾气。 他大步穿过庭院回廊,直奔谢豫药房,推门而入后开口就问:“如何了?” 谢豫抬头,就见他风尘仆仆,走近了又嗅到血腥味,便知他打哪来了。 “抱歉。”谢豫歉意道,虞书澈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医术不精,无能为力。 乔瑞承目光骤然冷凝,身形微微踉跄了下又很快站稳。 他下颚线绷紧,握起拳死死盯着谢豫:“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谢豫摇头,动动唇,又委婉道:“王爷,剩下时日,你且好好陪陪虞公子吧。” 乔瑞承布满血丝的眼更红了,眼底似有水光若隐若现。 “……好,好。”声音低哑,似哽咽。 谢豫静静看着,安慰的话说不出口。 最令人痛苦的,无非就是深爱的两人即将面临生离死别却什么都做不了。 乔瑞承最后没有多留,丢下一句让谢豫继续研究解蛊之法就离开了。 他背影揉在月色里,像被孤冷吞噬,说不出的伤感。 谢豫收回视线,垂眸看了眼桌面杂乱的纸张和配置出来的失败品,长叹一声,便将它们拾好移至一旁,执笔重新书写…… *** 花朝雪迷迷糊糊醒来,头昏脑胀,眼神迷茫地看着周边环境,缓了数息后才意识回笼,想起自己之前被追杀的事。 他记得自己挨了数刀,其中不乏有致命的刀伤,还中了毒…… 于是下意识去摸身上伤口,却没感到疼痛,甚至没有伤疤!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已经睡了很久?花朝雪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为了辨清虚幻,他狠狠拧了自己一把,顿时轻“嘶”了声。 会痛,所以他没死! 哈哈哈,他没死…… 花朝雪笑了,眼里却迸发出浓浓恨意。 他绝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花朝雪坐起身,虽不知是谁救了他,但他必须离开这里,弄清外面什么情况。 就在他翻身下床时,夏墨走了进来,看见人醒当即欣喜上前:“你醒了。” 花朝雪警惕地抬起头,审视夏墨半晌沉声道:“你是谁?” 夏墨在距他三尺远的位置停下脚步,开口说道: “我是救你命的大夫,是我的人把你带回来的。” 花朝雪眼里防备未消,反而因夏墨后一句更加戒备。 “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待我回到家中,定会好好报答恩公。” 花朝雪执意要走,他不信夏墨。 夏墨笑了下,“回家?花公子怕是还不知道,在你昏迷期间,花家因有通敌卖国嫌疑被抄了家,如今花家老爷及府上家眷全部在牢中听候发落。” “你说什么?通敌卖国?” 花朝雪表情骤变,满目震惊,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疾口否认:“这不可能!我们花家不可能做出叛国之事!你休要诓骗我!” 说罢就起身要走,却被夏墨伸手拦住。 “你不能走。” 花朝雪看向他。 “恩公救我性命,花某感激不尽,但家中有难,这要求恕在下不能答应,至于这份恩情,来日再报。” 夏墨就是要挟恩图报,自然不会放行。 “花公子,冲动可不是好事,你难道还不明白,你们花家为什么会锒铛入狱吗?” 闻言花朝雪动作一顿,抬起的脚又落了下来,拧起眉犀利地射向夏墨。 夏墨扯了下嘴角,微笑道:“不用怀疑,我的人既然把你带回来,那你为何被追杀,又是被谁追杀,我再清楚不过。” 花朝雪心道一声果然不简单。 “所以我家出事,也是他们做的?” “花公子是聪明人,你撞破的可不是什么小事,有句话叫做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一个,花公子难道不懂?” 懂!他当然懂!即便他不说他也懂,都是因为他,花家受此劫难! 花朝雪恨得直咬牙,悔与恨在他眼底翻滚,待情绪收敛许多他才重新望向夏墨。 “多谢恩公提醒,但不管如何,我都要回去,还望恩公莫要阻拦。” “不行。”夏墨拒绝,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可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放你回去,让你去送死,我图什么?” 所以他救自己是真另有图谋,花朝雪想着,心里警防线瞬间提高了几个度。 大皇子为了夺得皇位不惜与仓邬国合作,那眼前这人呢?他又是带着怎样的目的? 救他性命不假,想利用他也是真,从见面到现在的寥寥数句中就没隐藏过自己目的。 夏墨观察着他脸色,等了半晌见他不语,又道: “面对一个庞然大物,你想扳倒他无异于螳臂当车,不如考虑考虑我的意见?” 花朝雪道:“你想做什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然是想让花公子帮我做一件事,这件事由你来做,我比较放心,至于要如何做,就该坐下详谈了。” 花朝雪听完眸光微敛,薄唇抿紧,以他现在处境确实对付不了他们,但—— “抱歉,恩公的提议我不能答应,此去若焉有命还,定报今日之恩,告辞。” 说着他就抱拳作揖,然后转身要走。 “哎。”说不动啊,夏墨摇头叹气,继而又闪身拦住花朝雪去路。 “大哥,你别这么犟行不行?你这一出去就是自投罗网,你脖子上顶的脑袋不是韭菜,割了还能长,知道你家人暂时无恙是为什么吗?是因为就等着像你这样的鱼儿上钩,等鱼儿钓得差不多了,就该上砧板了。” 花朝雪不得不停下脚步,虽然这人讲的不无道理,可他绝不做他人手中刀,鬼知道他是不是和大皇子一样,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即便如此,也不劳恩公费心,还请恩公让步。” 这就是传说中的犟种吧?真是服了,夏墨真想抓住他胳膊使劲摇几下,把他脑子里的一根筋晃出来,看看它究竟有多粗。 “不让。”想走,没门。 见他油盐不进,花朝雪眼神一冷,先礼后兵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第435章 …… 夏墨伸手做请姿势:“那就看花公子实力了。” 小样,他打不过外面还有川哥和沈伯呢,不过许久未动手了,活动一下筋骨也不错。 花朝雪眸光一凛,喊着“得罪了”就迅疾出拳。 “来!” 兴奋之光在夏墨眼底跳动,他迅速捕捉到花朝雪招式的缺点,动身抬手灵敏以对。 两人就这样在不算宽阔的房间里打了起来,遭殃的自然是那些无处可躲的家具。 被掀飞的,被踢翻的,被打碎的,一片狼藉。 它们挺惨,但夏墨却在花朝雪的攻击下游刃有余,也不枉之前凌川常常陪他练手。 趁着对打的空隙,夏墨说道:“花公子,你看你连我都打不过,你拿什么去跟人家千军万马拼?一腔孤勇吗?” 这时,凌川和沈伯已经听到动静,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沈伯是头一次见夏墨身手,眼里不禁露出惊叹之色。 两人看到夏墨是占优势一方后,就都站在原地,没有帮忙的意思。 而花朝雪被小瞧了,又见有人进来,神情立刻凝重几分,尤其目光对上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时。 这人看似平庸,实则光一个眼神便透着令人胆怯的威慑。 夏墨也看过去,他朝凌川俏皮地眨了下眼,然后对沈伯道:“沈伯,花公子醒了,你帮他弄点清淡的吃食过来。” “我这就去。”被点名的沈伯刚进来就又转身出去了,而表情严肃的凌川虽不说话,但眼底也有了些许变化。 花朝雪看的一清二楚,瞬间明白了谁最有话语权。 他抽回视线,回两人冲进来之前夏墨问的话:“那比被人利用,当屠刀强。” 就算他们没插手,花朝雪也十分清楚,自己能离开这里的几率小的可怜。 夏墨心里哦豁一声,暗道都不想保持客套了,看来他是真把人惹恼火了。 “至少也是挥向你仇人的刀不是?放心,我是个大好人,目的也不过是清除掉藏在黑暗里啃食大渊根基的蛀虫而已,两全其美的事,你何乐而不为呢?” 花朝雪回了一记冷笑,表情就好像在说哪个坏人会说自己是坏人一样,并拳头急转而下攻向夏墨右腰侧。 夏墨眼尖,当即身形侧偏左掌一挡,轻松化解了他招数,嘴里念念有词:“都说你打不过我,何必执着?” 花朝雪眼一抬,口吻冰冷:“那恩公又何必强人所难?”喊的是恩公,但这眼神和语气就跟敌人差不多。 “嗯,还是个能说会道的,不错不错。”以后去了乔瑞承身边做事他也放心。 此话一出,花朝雪脸有点黑,深深的无力感在他心头蔓延,于是出手更猛了。 夏墨边应付边说道:“大兄弟,悠着点,大病初愈可禁不起折腾,你冷静点。” 冷静个屁! 花朝雪这会儿像是吃了哑药,只动手不动口。 两人又过了数招,夏墨觉得再打下去就真的是拆家了。 “可以了,停手吧。” 花朝雪心口有气,憋着难受,明知再打也毫无意义,但就是不同意停战。 不得已夏墨动了真格,赏他一拳一脚清醒清醒。 花朝雪连退几步,嘴角渗血,手捂住发疼的胸口。 夏墨随意拍了拍手,又弹了弹衣服,斜眼问他:“认清现实了吗?” 花朝雪瞪着他不说话。 凌川绕开地上碎物走了过来,低头询问小哥儿:“可有伤到?” 花朝雪一听胸口更疼了。 夏墨没错过他神色,眯眼笑道:“我没事,他不是我对手。” 这话无疑是又狠狠插花朝雪心口一刀。 花朝雪忍无可忍:“你们究竟是谁?想干什么?” 凌川转头,冷漠地看向他:“你无须知我们身份,你只需知道,你的命,已不由你。” “哈!”好个我命不由我,花朝雪冷笑一声,说:“若我偏不呢?杀了我?” “不,我们不会杀你,而且你会同意的。”夏墨胸有成竹道,他走了两步,望着他阴沉无比的脸,继续说: “你死了,你家人便再无出来可能,而你的仇人则更是可以高枕无忧,踩着你一家骨血逍遥快活,甚至荣登高位 ,这样,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花朝雪眼神一动,抿紧唇缄默不语。 夏墨深深看他一眼。 “花公子,或许我们可以坐下来谈一谈。” “呵。”花朝雪嗤笑,目光冰冷:“我有的选么?” 夏墨微微勾唇,“那就看花公子如何选了。” 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他们要的就是打金旭华个措手不及,若把他放了,影响到他们计划实施就不好了。 花朝雪嘲弄道:“那还问什么,说来说去无非一条路,又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夏墨被刺了两嘴,不过没关系,架都干了还在乎这点嘛,这人显然是个软硬不吃的,那他只好强灌咯。 只是桌椅都被打烂了,所以他们不得不移步另一房间。 三人齐坐,夏墨面带微笑,慢条斯理地给花朝雪斟茶,而花朝雪眼含薄怒,坐着不动,至于凌川,由始至终都是纹丝不动的扑克脸。 “来,先喝茶。”浇浇火。 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花朝雪满肚子怨气,哪喝得下什么茶:“说吧。” “你想的那些人,我们都不属于,不过会有牵连到。” 花朝雪睇了一眼神:你看我像傻子吗? 不像,就是死脑筋了点。 “局势已乱,你知道太多,不除异己,就算你能帮他们洗脱嫌疑,保他们一回,但终不见得解决问题。”凌川道。 花朝雪默了默,注视着他道:“可你们连身份都不敢透露,我怎信你们?” 夏墨托起腮,“你信证据就好了,江湖能人不少,不定要居于朝堂,我们身为大渊子民,只想守护大渊,不忍家园被愚昧之人葬送,不想有一日兵荒马乱,百姓受冻挨饿,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听听,我们多大义啊,所以哥们你就从了我们吧。 花朝雪蹙眉。 他知大皇子勾结外邦一事,否则也不会被追杀,但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你是觉得我在夸大其词?”夏墨盯着他问。 第436章 …… “难道不是?”花朝雪微哂,语气带着丝丝嘲讽。 “当然不是。”夏墨放下支着的手微微坐直身,“若非事态严重,我们才懒得浪费时间管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不过现在看来,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啊。” 花朝雪确实不知全貌,他刚发现大皇子的秘密就倒霉催地暴露了,若不是及时被龚鸣截到灌了灵湖水,早魂魄归西。 触及盲区,花朝雪狠狠皱了下眉头:“何出此言?” “你知道他身边的金旭华是沧邬国人吧。” 这一点夏墨很肯定。 花朝雪“嗯”了下,绷着脸一副我看你如何编戏码的倔犟模样。 夏墨暗觉好笑,“那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沧邬国的十二王子?年幼时便被秘密送入京城,在那之后,他就一直以大渊子民身份生活在境内。” 花朝雪一瞬间错愕,很是吃惊:“你说他是沧邬国王氏中人?稚童时便已入京?” 夏墨:“如假包换,这一切都是他们计划好的,就连现在与他们合作的那位也是他们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工具人。” 花朝雪瞠目结舌,咕哝着:“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鲜少说话的凌川冷冰冰开口,“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了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来设这个局,如今京城内外有不少他们窝点,爪牙更是伸向官家商户,企图控制他们,钱权两握。” 花朝雪心头一震,慢慢闭上欲争辩的嘴。 他脾气是冲了点,也比较尖锐,但他不笨,那谋士本就是沧邬国人,再套个沧邬王子的身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从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巧合,就如同眼前救他的两人一样,是抱有目的的。 那沧邬国抛出橄榄枝,与大皇子合作,帮他出谋划策,也像计划中的一环。 而自己虽侥幸捡回一条命,可眼线重重,光凭自己想帮家族洗脱冤屈,难比登天。 花朝雪心情沉闷繁重杂乱,神色变幻不定。 夏墨和凌川清楚他疑心重且认死理,不可能因他们三言两语就即刻转变想法。 不过现下他犹豫了,也算有收获,相信再来一剂猛药,定能将他治的服服帖帖。 三人默不作声,一室安静,落针可闻。 最后还是花朝雪主动打破这份静谧:“证据呢?” “我去拿。”夏墨说着就起身出去,其实东西就存放在他空间里,但他总不能给花朝雪表演个隔空取物吧。 花朝雪见他这么干脆,微微一怔,难道真有证据? 凌川瞅了眼小哥儿背影后转过头看向他。 “你对玄月国了解多少?” 他问的突然,花朝雪思绪有点紊乱,未发觉异样,本能地循着印象说道:“听闻他们崇尚武力,天生嗜血好战,野蛮粗鲁,体格比我们大渊的要壮上许多……” 凌川没有打断他,等花朝雪自己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时,声音就撒然卡在了喉咙里,神色凛然地看了过去。 皱着眉问:“你问我玄月国?而不是沧邬国?” 既然说到大皇子身边谋士是沧邬国王子,那理应谈些与沧邬国有关的事才对,怎么扯到玄月国上?是一时口误还是故意为之? “你没听错。”凌川道。 既没听错,那就是后者了,那岂不是说玄月国也在暗中对付大渊?! 花朝雪胆颤心惊,却又不死心:“什么意思?”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凌川眼神锐利而冷淡,仿佛能看透人心。 好吧,他确实猜到了,但他不敢相信啊! 一个沧邬就够令人忌惮的了,再来个骁悍的玄月,岂不是要将大渊推入不复之地! 糊涂啊,真是鼠目寸光丧心病狂! 未看到证据花朝雪就先心里骂上了。 踏踏踏,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夏墨回来了。 他将捧着木盒子放到桌面上,打开后将它推到花朝雪面前。 “这就是证据,为了收集这些我们费了不少功夫,你且先看。” 花朝雪低头凝望着里面一沓纸张,忽地有些胆怯。 夏墨没催他,坐下转头和凌川说话:“川哥,跟他说清楚了吗?” 凌川:“没,刚提到玄月国你就回来了,尚未详说。” 夏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将目光投向花朝雪。 “花公子,证据都在这里了,相信你看过之后就会明白我们为何要多管闲事。” 花朝雪不吭声,犹豫过后终于取出了里面的密信,一张一张地看。 肉眼可见的,他脸色越发黑沉,睁大的眼睛里惊骇、怒意和恐色在翻涌。 夏墨和凌川甚是满意,在一旁喝茶。 花朝雪是握着拳看完的,这些内容沉重到让他呼吸困难,两眼发黑。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奈何冲击实在太大,以致于他缓了又缓,都难以平复,甚至眼眶微微发热。 里面有一个他认识的叔伯,两年前被人暗杀了,原来是他们手笔…… “如何?花公子现在信了吗?里面不光有他们王室印章,还有他们暗中操作的事,太久远的,我们没办法查,但就这几年间被他们残害的忠良们,我想你一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应该略有耳闻。” 夏墨是一点也不委婉,张嘴就直戳人心,逼着花朝雪不得不直面残酷的真相。 对上了,都对上了…… 花朝雪低下了他倔强的头颅,嘴巴张开合上又张开,像是不知要说什么,又或者是想问的太多了,不知从何问起,终是一字也说不出口。 凌川见他犹犹豫豫,不懂他纠结:“想问就问,能回答的,言之不尽。” 他们是调查过花朝雪为人,知他秉性,否则也不会轻易把证据全亮出来给他看。 这也是他们手段,既然看了,就更不能走了。 “你们想怎么做?” 是个意料之外的问题呢,夏墨有些讶然。 “还以为你会继续质疑我们,认为我们弄虚作假,又或者追问我们沧邬跟玄月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却是这个,你同意帮我们了?” 花朝雪闭了闭眼:说:“没想好。”其实他心里清楚,在他手伸向木盒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437章 …… 不说多深明大义,而是因为他别无选择,若是能弥补过错同时不负忠义,就算明知是利用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这事背后盘根错节,上及官员下至世家财主,已是蛛网密布,我们不是朝廷中人,你又是罪臣之子,想要完美解决此事,还需朝廷中人施以援手,不过据我了解,他的那几位兄弟不是利欲熏心就是才能平平,用不得。” 夏墨絮絮说着当下情形,光听就觉得处境十分艰难,可惜冷静下来的花朝雪并不信他没做好应对策略。 “所以你们想找谁?” 见他没上当,夏墨唇边绽放一抹笑,凌川也多看他两眼,不过也就看看,便继续保持他少言习惯,轻易不插嘴。 “闲王。” 夏墨轻轻吐出两字,却让花朝雪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谁?” 就知他会是这反应,夏墨含笑地重复一遍:“闲王,目前只有他能帮我们。” 花朝雪:“…………” 闲王是谁?确定不是戏耍他吗?那可是京中出了名的病秧子,走路都费劲,让他去收拾那帮豺狼虎豹,还不如从那几位中随便挑一个都来得可靠,除非闲王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灵光乍现,花朝雪眼睛微睁,如恍然大悟般,对他们身份有了定位。 “你们是闲王的人?” “不是。”夏墨略惋惜。 “若我们是他的人,何必大费周章兜圈子,直接把你带回去不就好了。” 花朝雪狐疑地望着他,又用余光窥了沉厚寡言的男人一眼,便没再执着这一点。 “我昏睡多久了?” 能让重伤的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想必躺了很久。 夏墨如实说:“也没多久,就两三天。” “两三天?”花朝雪惊诧,怎么可能。 “我记得我伤势很重,还中了毒。” “是啊。”夏墨开始瞎编。 “不过你很幸运,我这儿有个了得的神医,妙手回春堪称华佗在世,不但把你从鬼门关拽了回来,连疤都不会留。” 神医?花朝雪眯了眯眼,难怪他感不到任何痛楚。 先提了闲王,又说到神医,花朝雪脑中就像有根线穿针似的把一些事串联起来。 “所以你们是打算先把闲王治好,再让他除掉他们?” 不愧是个脑子灵光的,转的快,夏墨暗暗竖起大拇指,不过—— “你猜对了一半。” “一半?”花朝雪不解。 “对闲王来说,目前他最想要的,应该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准王妃。” 夏墨端起茶杯浅呷两口。 “你是说虞公子?” “嗯,听说他与闲王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而今他病重,情况很不妙,所以我们深思熟虑后决定以此为条件,让你去跟他谈场交易。” 让他去跟闲王谈交易?花朝雪觉得不太行。 他蹙着眉道:“为什么是我?不说别的,就我罪人身份,闲王不告发我就不错了,我若拿虞公子要挟他,估计他直接砍了我的心都有,岂会愿意帮忙。” 他好不容易活,家人未救大仇未报,还不想去送死。 夏墨开始忽悠:“这你大可放心,京中流传准王妃的病连御医都束手无策,这时你站了出来表示你能救,他会舍不得杀你?” 花朝雪:“……” 舍不得杀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杀,要是来个秋后算账,他焉有命在? 夏墨见他一脸抗拒,又循循善诱道:“作为交易条件,你可以让他帮你花家洗脱冤情,我相信就算他不乐意,也不会对你一个可怜人痛下杀手,再不济还有我们,你真不必担忧。” 听到交易条件时,花朝雪目光一顿,“你说条件是让闲王帮我花家洗刷冤屈?” “对,你家是因为发现了他们阴谋才被陷害入狱的,而你求到他面前无非是走投无路,我们不妨大胆赌一把,就他对准王妃的态度来看,并非无情之人,此事若能成,我们也算共赢。” 夏墨语速不徐不疾,眼里神采奕奕,偶尔会与凌川眼睛对上,不自觉露出笑意。 最能打动人的是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最能让人心甘情愿去豪赌的是当他身处绝境时唯一的希望,这就是他们为何选择花朝雪的原因。 至于乔瑞承,他本是个重情义且野心勃勃的人,即便开始会怀疑花朝雪动机不纯,可只要花朝雪能救虞书澈,他就不会动他。 等他查明花朝雪底细后,能不能保下花家另说,但花朝雪是重要证人,他定然会好好保护起来,毕竟这可是他扳倒对手的重要人证啊。 而他们,到时候便可通过花朝雪,把沧玄两国的阴谋逐一透露给乔瑞承。 “好一个共赢!”花朝雪心服口服,同时升起丝丝希望。 他问:“虞公子的病你们有几成把握?” “你同意了?” “愿放手一搏。” 花朝雪目光坚定,能让他这么快下决心,还是因为他们计划安排得太周密了。 所以,即便他们没有明说,也无一不透露着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闲王不简单。 达成共识后,夏墨和凌川便将虞书澈并非生病而是中蛊的事告知。 他们本有十成把握,但闲王府近日氛围似乎比往常凝重几分,所以还得再去探一探。 若此事有变,他们会从长计议,另择他法。 花朝雪听了心道一声果然,他们果真调查过闲王。 他表示自己愿听差遣,只是在这之前希望能帮他一个忙,他想知道他家人的情况。 夏墨和凌川理解他心情,没有犹豫答应了。 到这一刻,棋子算被他们忽悠回来了,至于何时落棋,还得找准时机。 毕竟落子无悔,他们是利用花朝雪没错,但除却保计划顺利以外,总不能真罔顾人命让人家去当炮灰。 夜里风凉,夫夫俩询问过影莺闲王府布局后就亲自上阵,潜入王府一探究竟。 因有空间,两人很轻易躲过王府上下眼线,找到了虞书澈居住的院子。 也不知该说他们是来得巧还是不巧,刚好撞上了虞书澈蛊毒发作。 院子里灯火通明,乔瑞承和谢豫都在,明明是再好不过的听墙角机会,却偏偏不好靠近,哎。 第438章 …… 夏墨不想白跑一趟,心一动就又把凌川拉进空间。 眼前环境一变,凌川便知小哥儿是有话想跟他说。 “川哥,我们换个地方。” 凌川垂下眸,“换个地方?” “对,趁他们都在这,我们可以去他书房,也可去谢豫的住处。” 谢豫是负责医治虞书澈的大夫,没人比他更清楚虞书澈情况。 总而言之,这两处都是他们听取机密的好地方。 “所以我们要不要去蹲蹲看?说不定运气好能收获一二。” 凌川当机立断:“我们去书房。” 于是两人又火速出了空间,避着王府侍卫小心穿行。 只是王府侍卫不是酒囊饭袋,他们靠近书房时几次险些被发现。 最惊险的一次是夏墨翻越墙垛时不小心碰翻了墙角下廊木上的盆栽,响声刚好被巡夜侍卫听到。 “谁!”一声警喝。 他们迅速逼近阴暗墙角,却没发现有人,只看到打碎在地的盆栽。 “估计是没摆放好,被风吹倒了。” 随后,便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看来是走了。 “好险好险。” 空间里,夏墨虚虚捏了把汗。 凌川望着他,狭眸里盛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吓到了?” “太突然了。” 夏墨说着又竖起耳朵听了听,看向凌川。 “外面没动静了,我们要出去吗?” 凌川说:“等下吧。” 虽说脚步声已经没了,但保险起见,也不急这点时间。 夏墨听他的,等上一阵才出去。 之后两人完美地避开王府侍卫,成功潜进乔瑞承书房。 书房内陈设极简,除了清一色书架就是几张字画装饰,案桌和小憩用的美人榻用折叠屏风隔开。 两人就大致打量了一下,没乱翻乱看,就寻了个遮挡视线的角落,进入空间。 进去后,夏墨记下时辰,以免一直待在里面忘了时间。 后日就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他和川哥必须赶在明晚之前回去,最后决定,到底让不让花朝雪在那日行动。 他们等啊等,等到怀疑是不是挑错地方,考虑要不要换地儿时,终于听到了轻微的推门声。 夏墨困意一下子散了。 他抓住凌川激动道:“来了来了,有人进来了!” “嗯。”凌川轻轻回了声,表示他听到了。 没一会儿上方就有声音传来:“如何了?” 是男声,嗓音浑厚低沉,听着很冷冽,却也透着疲惫。 还真等到了,凌川眸光闪了下,侧眸对神情认真的小哥儿说:“是乔瑞承。” 确认了声音主人的身份,夏墨笑了,高兴洋溢在脸上。 生怕自己声音过大,错过外头的内容,他小声说:“我们先听。” 凌川点头,没再发言。 空间外,影一单膝跪地。 “是属下办事不利,他捱不过啃食之苦,死了。” “死了?” 乔瑞承显然不满这结果,一张俊脸比腊月的冰霜还冷。 他的阿澈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凭什么他死的这么快! 低气压在弥漫,影一将头垂得更低。 房中安静了好一阵,久久听不到下文的夏墨挠心挠肺。 “怎么不说了?到底谁死了?” 光听一两句话,凌川也猜不出是谁死了。 外面,乔瑞承又开口了。 “将他头砍下,存放好,剩下的没用了,喂狗吧。” 影一应了声:“是。” 夏墨心道真惨,死了还被分尸喂狗,这人八成是和乔瑞承有仇,还是大仇。 “我那大侄儿最近有什么动作?”乔瑞承问影一。 影一恭敬回道:“和主子想的一样,他以为是三皇子算计了他,所以一直在找三皇子把柄,但被软禁府中,所以是乔王世子跑得勤。” “这样啊……你去把他故意隐藏性别的事曝出去,至于我那假侄儿,最怕不过是被人扒掉他身上那层假皮。” 听到这,夏墨和凌川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 夏墨张了张嘴,但因外面对话仍在继续,便又生生憋住了说话的冲动。 “主子是想把两件事一起捅出去?那岂不是帮了大皇子?” 影一似乎不能理解他主子的做法。 “帮他?呵。” 乔瑞承冷笑一声。 “我与阿澈大婚,自然是要红红火火的,你先把乔文槿的事办妥,越热闹越好,至于另一个,稍漏口风即可,不用太刻意。” “是。” “去吧。” 再然后,就没声了。 夏墨震撼,心中已被卧槽刷屏。 影莺推测的一点都没错,故意搅乱这趟浑水的人还真是乔瑞承。 “川哥,上一世他就知道这么多吗?你说他会不会其实早就知道大皇子和沧邬国勾结了?” 凌川回忆前生梦中细节,摇了摇头。 “很多事都不一样了,三皇子的事我不能确定,但在上一世,乔文槿是汉子和大皇子与沧邬勾结的事是后面才揭晓的。” 一时间,两人也无法确定乔瑞承知不知道沧玄两国的阴谋。 但总体来说,目前情况对他们有利。 因为乔瑞承已经对大皇子动手了,如果派花朝雪和他谈判,在能治愈虞书澈的前提下,清除计划将事半功倍。 若反之,哎…… 夏墨道:“现在就差虞书澈的身体状况不明了。”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成败皆在于此。 凌川明白,“等他走了,趁天未亮,我们再看看。” 夏墨正有此意,抬头答了声:“好。” 于是他们在空间里等着乔瑞承离开。 乔瑞承静坐了许久,在压下心中的暴戾后就立刻走了。 谢豫说,他的阿澈时日无多,他要多陪陪他…… 忽闻脚步声,夏墨当即坐直身细听,直到关门声响起就对凌川道:“像是走了?” “嗯,是走了。” “那我们赶紧行动吧。” 凌川没意见。 出了空间后他们先去寻了谢豫住处,可惜一无所获,人也没见着,便再次摸进虞书澈的院子。 灯火没那么亮了,静悄悄的,只有风吹树梢的沙沙声。 然而他们脚尖刚落地,乔瑞承声音就突然响起。 “影一!” 夏墨一惊,眼前已是刷刷从黑暗处窜出了数道人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吱呀”,身后房门打开,阴沉着脸的乔瑞承和谢豫从里面走了出来。 敢情他们早就暴露了? 夏墨皱着眉想。 第439章 …… 哎,真是翻车翻的彻底,翻的毫无预兆令人措手不及。 凌川锋利的眼扫过周围,无声挪了步子与小哥儿背靠背,以防被人偷袭。 乔瑞承带着杀意的眼盯了他们半晌,冷酷道:“拿下!” 一声令下,影卫就拔剑而上,冰冷的武器在月光下反射着寒光,似削铁如泥。 眼看是躲不过了,夏墨和凌川只能出手应战。 只是王府影卫个个都是精挑出来的顶尖高手,眼下又敌众我寡,还是在对方地盘,纠缠下去只会对他们不利。 再者空间是万万不能暴露的,所以不管如何他们都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凌川深谙其理,故一直在寻机会,却看见小哥儿被几人围攻,眸色陡然一沉。 他矫健的身躯凌空一跃,斜脚踢飞与他激战的影卫后又抬剑挡下另一人的侧袭,逼退后便步伐如鬼魅般闪至小哥儿身旁,与他一同将那几人击退。 乔瑞承视线一直死死追随他们,冷漠地盯着一切。 站他边上的谢豫突然道:“他们功夫在影卫之上。” 乔瑞承薄唇抿直,压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绝不能放虎归山。 遂下了一道死令:“杀。” 这是连活口都不想留了。 清楚感受到对手的招式变得狠厉,刁钻,且不要命的夏墨忍不住骂娘。 乔瑞承这狗玩意,要不是为救你媳妇他们至于夜闯嘛! 光防卫是不行了,夏墨和凌川不再收着力打。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外加不要命的打法,终究让他们防不胜防,身上都划出了口子。 夏墨左肩偏后处鲜血渗出,因身穿着夜行衣的缘故,并不明显。 他握刀的手紧了紧,微微偏过头对凌川喊道:“不能再拖了。” 凌川明白,凛着眉持剑边打边说:“等下我让你走,你就立马撤,不要犹豫。” 夏墨不可能答应,就算断后也该由他这个拥有金手指的人来断。 “你想都不要想。” 他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不过这帮人确实难缠,得想办法拉开距离才行。 夏墨脑中飞快闪过院落布局,眼角瞥到了檐下两人。 瞳色顿时一亮,有了。 “哥!”他大喊一声。 凌川看了过去,视线交接,夏墨便率先行动起来。 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让凌川懂了他意图。 于是他们不着痕迹地引着影卫往乔瑞承那边靠。 即便乔瑞承等人早有防范,警惕地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却也没能防住夏墨突然从空间变出来的烟雾弹。 一切皆在瞬息之间。 烟雾炸开的那一刻,夏墨和凌川就迅速飞身上屋顶,果断撤离。 而影卫是熟悉王府地形的,发觉后不用乔瑞承吩咐就立马追了上去。 数道人影飞檐走壁,瓦片都被他们踩落了好几块。 然失之分毫,差之千里。 即便影卫一路猛追,那两道黑影还是消失在暗巷里。 他们四周搜寻一番,无果,只能回去复命。 “太惊险了,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哎,这回怕是真打草惊蛇了。” 夏墨低头簌簌脱着衣服,自言自语般嘀咕着:“大意了,真大意了。” 一进空间,他们就喝了灵湖水,这会儿身上被利刃割破的皮肤已经愈合,不过人瞧着挺狼狈。 凌川默默看了眼他换下的衣服,目光往上移,停留在他沾有血渍的地方,眼神蓦地沉了下去。 尽管此刻那里已不是皮开肉绽,甚至连一丁点伤痕都没留下。 “很痛吧。”凌川垂着眼帘盯着那处问,声音低沉。 夏墨抬头望他一眼,弯眸笑了,说:“已经不疼了,你也受伤了吧。”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虽然他们早就知道乔瑞承这人深藏不露,却没想到会在他身上狠狠栽了一跟头。 凌川皱紧的眉头没有松开,“你先歇会,我去给你烧盆热水洗洗。” 夏墨一肚子话想说,遂摇了摇头。 “不用,我不累,用湿毛巾擦一下就好,你也赶紧换了吧。” 凌川定定望他,抿了抿唇说:“好。”然后解起衣带。 待他衣裳褪去,拧干手帕的夏墨就发现他比自己伤得重,尤其是背部,上面有一条长长的血迹。 这傻子,还问他疼不疼。 “你转过身去,我帮你擦背后。” 凌川听话地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男人的背很宽,斑驳的陈年旧疤早已褪去,线条是说不出的性感。 因忧心忡忡,夏墨心无杂念地擦着,动作算不上轻柔。 “今夜一探,乔瑞承必有所提防,花朝雪这个节骨点接近他会显得很可疑,届时即便他成功了我们想联系他也是个麻烦事。” 说罢他转过身去,到木盆里洗了洗帕子,拧掉血水后继续帮男人擦拭。 “那我们负责扫尾吧。” 凌川这话说的很突兀,似答非所问。 夏墨动作停了下来,抬起脸不解地“嗯”了声。 凌川解释说:“花朝雪已经知道沧邬和玄月的阴谋,而乔瑞承也对大皇子和乔文槿下手,我们不一定非要插在其中。” “你的意思是等花朝雪进了王府后就不管了?” “不是不管,而是只管金旭华这一块。” 凌川转过身面向他,目光深沉。 “乔瑞承既能搅乱一切,就证明他早有计划,手里定攥能拿捏他们的东西,我们掺和进去只会同今夜一样,混淆他视线,于我们双方都不利。” 夏墨顺着他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我们只需确保花朝雪这一环没问题,剩下让他们发挥,而我们则继续留意金旭华的动向,必要时我们再出手解决?” 凌川点头:“没错。” 这也是今夜之行给他的教训,是他们太急了,急着想把祸害解决掉,从而忽略掉外部因素。 夏墨蹙了蹙眉,有些犯难地问:“那我们回去怎么跟花朝雪说?” 他们说是探听好虞书澈情况再做决定,结果啥也没有。 凌川伸手拿过他手里的帕子,“如实说,他最恨的两人要遭殃了。” 夏墨眼珠转了转,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 “就这样吧。” 随后他们又细细碎碎聊了很多,关于乔瑞承性情变化的,关于那个被他吩咐下属拿去分尸喂狗的…… 总之可能性太多了,他们想不透也猜不到。 就像他们一直想不透在王府时,他们是何时被他发现行踪的一样。 第440章 …… 两人是天亮了才出空间的,那时街道上人影稀少,深巷里更是没什么人。 他们先去面摊吃了热腾腾的面,然后给沈伯和花朝雪带了吃的回去。 花朝雪还算安分,没趁他们昨夜不在偷偷溜走。 见人回来了,还主动询问他们情况。 “怎么样了?” 夏墨和凌川不瞒他,如实相告。 听完后花朝雪先是震惊,然后沉默了,凝着眉像陷入沉思。 夏墨和凌川没打扰,但他们心中计划不变。 他们希望花朝雪入局,如果他不配合的话,那他们只能将他囚禁起来,直到事情结束止。 这不是他们想见到的,更不是花朝雪能接受的。 良久,花朝雪抬起头,眼睛直勾勾望着他们。 “你们说他准备对大皇子和乔文槿动手?” “嗯,不出意外的话,乔文槿故意隐藏的性别会揭露于世,但你也知,我们昨晚被抓个现行,所以也不能确定他还会不会在今日动手。” 说到这夏墨顿了下,看了他一眼才接着道:“花公子,坦诚说,我们还是希望你去冒一冒这个险,赌赢了你花家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拒绝,我们还是那句话,不会要你命,但也不会放你走。” 听着很冷情寡义,但不可否认的是,花朝雪这条命是他们救回的。 其次花家的局面也不是他们造成的,他们虽逼他做抉择,但拿大局跟与他们毫无瓜葛的他做比,他们会也只会选择前者。 就如同上一世一样,他们很多人都是为了大局而义无反顾。 他们的取与舍,花朝雪一直都很清楚,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昨夜他辗转反侧,想了一宿,早就想通了。 光凭他这见不得光的身份, 就注定不会有人愿为他冒着沦为同犯的危险去帮他,代价太大,败了还会祸及家人。 他是何其的微小。 有些东西捋清后,他就明白昨日妄想蜉蝣撼树的自己有多可笑。 他平静道:“我知道,我没打算反悔。” 闻言,夏墨和凌川面上不显,心里却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我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花朝雪没异议,既然做了决定,就必须全力以赴。 三人将近谈了一个上午,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沈伯匆匆从外头回来了。 也不用他们问他,他自己就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 “大消息啊,外面的摊贩都在议论,说乔世子其实是个汉子!啧,我就说有哪个哥儿长得他那般高的……” 三人听了后无声相觑。 而后夏墨就对花朝雪微微一笑,那笑容好似在说:看吧,我们没骗你,这不就动手了。 花朝雪没发表己见,但听仇人落难,他比谁都痛快,就差没拍手叫好。 因此,他对那位深藏简出的病弱王爷产生了很强的探知欲,甚至觉得他或许可以真抱些希望…… 乔世子是汉子的事传得快而猛,就像扑不灭的野火,燎了原,将整个京城都烧至沸腾,等乔王父子知道时已经晚矣,想挽救都挽救不了。 有乔瑞承在背后操纵,众人哗然之后便揣度起乔王的用意。 这种充满阴谋又透着狗血的猜想,最能激起人的好奇心与八卦欲。 于是众说纷纭,成功将这对父子推到风口浪尖上。 毕竟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堂堂一王爷,会真不知自己的世子是哥儿还是汉子? 说不是,恐怕连狗都摇头。 这事呢本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一经加工,再传到宫中那位的耳朵里就很不一样了。 乔王父子心里恨呐,差点吐血三升。 想他们平安无事苟了这么多年,眼看再熬个两三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铲除异己,站上权力的巅峰。 结果呢?就这么被人给破坏了! 他们恨不得将捅漏这事的人找出来五马分尸下油锅! 不过眼下他们是分不出心神来的。 因为他们不光要向上头那位解释,还要应付那些爱慕追捧乔文槿的世家公子们,忙的脚不沾地。 没办法,墙倒众人推。 虽说有人好男风,但并非人人都好这一口。 况且他们本就是冲着乔文槿那假性别去的,爱男风的甚少。 他们这类人,家族显赫,若能强强联合定能更上一层楼,或许其中也掺了许些真情,但更多是相中乔王府这高门第。 退一万步说,即便他们目的不单纯,那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娶也是真心想娶的。 现在倒好,好处没捞着自己反到成了笑话。 尤其是风头盛的那几个,以前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难堪。 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一个汉子欺骗了感情,还曾为他争风吃醋过,就恶心得像吞下一只苍蝇,想弄死乔文槿的心都有了。 乔文槿这是犯众怒了,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哈哈哈,活该啊……” 影莺笑的直不起腰,院子里全是他笑声。 夏墨也笑,心想和乔王府有仇的估计都与他这般笑看好戏。 花朝雪默默打量着影莺,昨日只见过一面,并没有接触。 影莺察觉到了,不甚在意,等笑意全压下去后才拿出一张请帖推到他们面前,说道: “这是安排坐主宴席那院的,请帖人来不了了,你们若能混进去,见到他的几率比较大。” 夏墨拿起打开看了看,凌川也伸过头望了两眼,然后便将它转递给了花朝雪。 花朝雪接过,低头看着。 夏墨望着他道:“要怎么做已经说好了,我俩会给你当送礼的小厮,但进去之后就只能要靠你自己了。” “嗯,你们放心,解蛊之法我已背得滚瓜烂熟,届时我会见机行事。” 以性命为赌注,他不想输,也不能输。 “你记得就好,等明日出发,我会把诱蛊之药和保命圣水一并给你,这两样你定要保管好。”夏墨认真交代。 花朝雪应:“好。”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等着明天到来。 时间流逝是飞快的,一天而已,转瞬即逝。 闲王大婚那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亲队满大街发喜糖撒花瓣,好不热闹。 围观的老百姓很多,个个笑得灿烂,更别说是正喜吃零嘴的小孩儿。 第441章 …… 这是夏墨见过最盛大最隆重的婚礼,很震撼。 他和凌川穿着家丁服,抬着贺礼跟在花朝雪身后。 而花朝雪同样也是乔装打扮过的,他头上戴乌角巾,脸贴假皮,还黏了胡子,一身华丽的锦缎长袍尽显富贵。 所以递请帖进府这一关他们很轻易就过了。 夏墨和凌川是下人,进府后就被王府的下人领着把贺礼放到别处。 等他们回来时,花朝雪在与人谈笑风生,几人并不认识,但都是来贺喜的,聊的投缘就一起寻个席位坐下了。 夏墨瞧他与人相谈甚欢,心放宽些,同时感叹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人,学富五车能说会道,这么快融入氛围。 接下来的计划里没有他俩,但两人都不急着离开,而是悄悄去换了身衣和妆容。 再出现在人前,已是矜贵小公子和冷漠酷哥哥,在一堆贵气的宾客中并不突出。 “哥,我们这边坐。” 凌川偏头望去。 总结就是位置偏,人少,坐那能够清楚看到花朝雪。 不禁笑道:“挺会选。” 夏墨也笑:“那是,我早就盯好了,坐那里绝对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吃喜宴。” 喜宴进行着,觥筹交错,笑声嘈杂,虽说是没什么实权的王爷大婚,但能来此祝贺的身份都不会太低,这又何尝不是他们结交他人的好机会? 夏墨坐下后嘴巴就没停过,抓了把瓜子“咯哒咯哒”嗑着,眼珠东瞟西看,偶尔看看花雪那边,又或侧耳听听附近的人在聊什么,是一点都不觉得无聊,甚至听得津津有味。 凌川瞅了眼桌面上堆好的瓜子壳,提醒道:“吃点别的吧,瓜子嗑多容易上火。” 夏墨刚好咬开一颗,发出清脆响声,瓜子仁含进嘴后才道:“不会,回去后我多喝点金银花茶,去去火。” 然后瞧手里没几粒了,又伸手抓了一把,赞道:“不得不说,这王府里的瓜子炒得就是香,配八卦更香。” 凌川无奈地看他一眼,同样是耳力过人,一定范围内的对话他也能听到一二。 所以什么拈酸吃醋的,攀比挤兑的,相互恭维的……只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没那么快回去,舌头还想不想要了……罢了,你拿点出来,我现在给你泡点。” 夏墨眨眨眼,弯眸一笑,“那你过来点,把手张开。” 凌川照着做了,两人中间那只大手摊开,他体型高大,人稍一侧就能挡住身后视线。 但夏墨不行,他个儿小,身形纤细,只能挪挪屁股整个人都捱着桌沿,这才伸手进袖子里装模做样地取一小包金银花茶放到男人手上,笑嘻嘻道:“哥真好。” 闻言,不苟言笑的男人眼底笑意荡开,说了句“谁让你嘴馋”后便转头对不远处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丫鬟见了,不敢怠慢贵客,立即过来了。 凌川道:“去烧壶水来,要一套干净的茶具。” “是。”丫鬟始终低着头,听完吩咐后就匆匆离开了。 没过多久,她就送来了开水和茶具,然后退下。 凌川动作娴熟地把金银花茶泡好,然后给小哥儿倒上,提醒道:“还很烫。” 夏墨磕着瓜子点头,“嗯嗯”应了两声,眼睛在看花朝雪那边。 花朝雪正微侧着头,一手捏着酒杯,噙着笑似在听边上人讲话,过了片刻,他端起酒杯与那人虚敬,也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人开怀大笑,豪爽一口闷,而他自己则浅抿一口。 夏墨相信他不会傻到把自己灌醉,便默默收回视线。 就在这时,陌生的声音突然从凌川那侧传来。 “这位兄台,恕在下冒昧,你这茶闻着很不错,不知可否予我一杯?” 夏墨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悠悠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子立在那里,长相斯文,桃花眼,唇不丰不薄,是个气质温和的人,就是眼底乌青有些重,瞧着像没休息好。 见夏墨和凌川看了过来,男子唇边挽起一抹笑,“在下沈馥,慕茶而来,近日身体疲乏,突闻茶香扑鼻,人好似轻松不少,希望没唐突到二位。” 沈馥?慕茶而来?夏墨目光不留痕迹扫过男子的黑眼圈,心中疑虑打消一大半,只是沈馥这名字他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凌川道:“云棠沈家人?” 沈馥含笑应:“是。” 夏墨想起来了,云棠的沈家不就是那个专门跑商的大家族吗?家族人丁兴旺,族中子弟不仅经商有道,还有不少当了官,虽不是全在京城,但也算是钱权两握了,所以在上一世,沈家被金旭华掌控之后,走商路线就成了他调换自己人马和暗运药物的路子…… 想着,他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沈馥觉察他的打量,转头对他微微笑了下。 夏墨也回了个笑,对凌川说:“哥,沈公子喜欢这茶,这壶茶便赠他了吧。” 凌川答应:“好。” 就沈馥这出身,想巴结他的人肯定不少,他们可不想把别人的注意力都引到这边来。 但沈馥不知啊,他见这两人明知他身份也没趁机跟他套近乎,不禁心生好感,好笑道:“哪有人讨杯茶喝还把整壶茶拎走的?传出去岂不要笑话死我?我瞧二位挺面生的?不知是哪家公子?” 不得不说,这人挺会踩雷,凌川眉头轻轻蹙了下。 “小门小户,姓莫,莫凌,这是家弟,莫小川。” “原来是莫兄啊。”沈馥非但没因凌川的不坦诚感到不喜,反倒起了坐下交谈一番的心思,于是问:“这可有人?” 夏墨:“……”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凌川抿了下薄唇,冷冰冰道:“没有。” 闻言,沈馥就很自然地坐下了,是丝毫不介意凌川的冷脸,甚至还很自觉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金银花茶。 近嗅,金银花茶的味道更浓郁了,再次感受到倦意散褪的沈馥眼睛一亮,欣喜全写脸上,看来这喜宴他没来错啊。 第442章 …… 于是他迫不及待端起茶吹了吹,小心尝一口,顿时两眼放光,又吹了吹,连着喝了小几口……如此反复,直到整杯茶喝完才满足地喟叹一声。 夏墨默默将手里的瓜子放回盘里,以为他要说话,结果见他茶杯一放又若无旁人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主打一个脸皮厚喝个够。 看来他对这茶真很满意啊,夏墨想着,看了眼凌川。 凌川正盯着沈馥倒茶的手,眼皮遮住一半的眼瞳。 沈馥顶着他的视线,添满茶后才抬起眸,扯动嘴角笑了笑,然后非常浮夸地吹嘘起茶的神奇功效,说它比郎中开的方子还管用,询问哪里可买。 凌川考虑到沈馥是沈家人,沈家商路又是金旭华计划实施必不可缺的一环,遂故意说是朋友给的普通花茶,没多少存货,不打算卖。 沈馥听完既吃惊又不信,便打听起他这位朋友来,表示想跟他买。 凌川有意吊着他,自然不可能告诉他。 所以在他说价格随他开后,凌川仍不松口,就求向了夏墨。 背景板夏墨顶着他视线耸耸肩,说那是他哥的朋友,他也没见过几回,一脸的爱莫难助。 无奈之下,沈馥只好重新看回凌川,也就这个时候,有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凌川余光一收,就像是被他磨烦了一般,将泡剩的茶包丢给他,并附赠一句他朋友行踪不定,且不喜他乱介绍人。 沈馥望着手中物,打开口子一看,眼神从惊喜到怀疑,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身后一声饱含喜悦的“沈公子”给打断,顿时不悦地蹙了下眉,边将东西收进袖兜边转头看向来人。 “沈公子,真巧啊,我是宋侍郎家的宋芝琦,我们之前见过……” 有了其他人加入,沈馥便没了跟凌川说话的功夫。 凌川乐见之至,确切的说都在他意料之中,只不过来人似乎对他和小哥儿抱有很大的好奇,身上若有似无的打量从未少过,最后还是有人忍不住开口问了他们的身份。 凌川眼皮一抬,薄唇一张,冷冰冰吐出两个名字外加一句小门小户,疏离至极。 那人一听顿觉被拂了面子,脸色难看起来,然未等他发难,就被心情由阴转晴的沈馥先发制人,一句“我朋友他就这样”给硬生生堵住了。 果然,态度好不好,还是要对比了才能看出来。 他金口一开,瞬间给了几位思维达人一个脑补的空间,再看看从容淡定的兄弟二人,都以为他们大有来头,不禁心思百转,然后态度也跟着热络起来。 不过他们也没能待多久,因为凌川和夏墨不怎么搭理,而沈馥摆明了不想多谈。 是以这靠近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熟人留下,还有很多人就直接在周边坐了下来,渐渐的,冷冷清清的一角也慢慢热闹起来。 时间悄悄流逝着,直到现场杂音似乎突然安静了一下,那一刻的喜乐和鞭炮声尤为突出,紧接着就听闻有人大喊“新郎来了”。 夏墨立即望去,就看到穿着大红喜服的乔瑞承坐着轮椅被人推了进来,而虞书澈被人背着,一步一步跟在他身侧。 哥儿大婚无需像姑娘那样盖盖头,只上了些许脂粉,不浓艳,让人看起来更有血气一些,只不过苦于蛊虫折磨,虞书澈十分消瘦,脸颊也微微凹陷了下去,纵使上了妆,也掩不住那份倦意。 但总的来说,两人还真真是郎才郎貌,夏墨想着头一偏,看向远处的花朝雪。 花朝雪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新人看,夏墨看不到他神情,不禁想他会怎么做? 夏墨不知,不免有些担心,凌川同样抿着嘴唇,目光深沉。 沈馥见他们看的出神,再往乔瑞承那边看时不禁轻叹一声,压低声音惋惜道:“闲王和闲王妃也是命苦,今日喜结连理,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谁说不是呢……” 他们声音很小,淹没在喜乐里,夏墨没仔细听,目光一直在两个方向打转。 两位新人拜了堂,老皇帝没来,但赏赐了很多东西,其中包括稀有又珍贵的药材,瞧着十分诚心。 拜完堂之后,两位新郎就被送入了洞房,夏墨有些担心乔瑞承一去不返了,好在过了一阵他就被人推着重新出现在宴会之上,捏着酒杯说了两句场面话,笑着感谢大家来参加他和虞书澈的喜宴。 夏墨眨眨眼,有些咋舌,很难将这个彬彬有礼且透着孱弱感的男人跟那天晚上气势阴森的男人凑在一起,花朝雪想拿下他,一个字,难。 乔瑞承虚敬了三杯,就以身体为由不再喝酒了,让大家随意。 一切瞅着都挺好,该吃吃该喝喝,然而意外却发生了。 在刀光乍现的那一刻,有人大惊:“有刺客!”但刺客已经直直朝乔瑞承刺去。 刺客的现身就像点燃了信号似的,其他潜在宾客中的刺客纷纷亮出的武器,去阻拦冲进来的侍卫。 一时间,惊恐的宾客作鸟兽散,原本乐融融的场面乱成一团,而那名去刺杀乔瑞承的刺客并没有成功。 乔瑞承上半身往后仰的同时手摁了轮椅侧边的机关,轮椅猛地后退,拉开距离,边上窜出的侍卫用刀挡下匕首一击,并与之缠斗起来。 众人惊慌逃窜中,花朝雪立在原地,他很清楚他表现的时候到了,如果此刻不行动,等刺客清理完之后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闲王搭上话,倘若动了手,定能见上一面,却也必遭对方怀疑。 他能想到的,夏墨和凌川也想到了,所以两人没在第一时间跟着大流逃跑。 沈馥跑了一半,无意发现两兄弟还傻愣在原地,不禁急道:“莫家兄弟!别看了!赶紧走!刀剑无眼!” 他这一喊,夏墨就像猛回神般,拉着凌川朝门口跑去。 而花朝雪也在这一瞬间做了抉择,他眼神坚定,与他们背向而行,加入了斗局。 他装扮跟统一的侍卫不同,招式和手执武器的刺客也不同,赤手空拳,十分显眼。 看到这一幕,乔瑞承眼底闪过暗芒,朝护着他的心腹睇了一眼神就驱动轮椅,从后面离开了。 第443章 …… 经过一番激战,刺客们不敌,随着最后一个同伴倒下,身受重伤的刺客知自己逃生无望,当即咬爆了藏在牙槽里的毒药,吐血倒地身亡。 是死士,到底是谁想刺杀闲王?花朝雪捂着受伤的手臂想着,就有人走向他,拿他受伤为理由将他留了下来。 这本就是花朝雪想要的结果,自然应下了。 再然后,他被领到一个房间里,先有大夫来给他看了伤口,后有下人给他送来糕点和其他吃的,看似好生招待,实则是将他囚困在这里。 花朝雪很清楚,刺客一事他贸然插手的最坏后果就是被闲王怀疑他和他们是一伙的,他很难解释,但走到这一步,也只能搏一搏了。 于是耐着性子等着闲王找来,结果傍晚已过都见不着人,不免有些心急,再想想还在狱中等着他去救的家人,当即决定主动出击。 他起身大步朝外走去,步履决绝,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我想见王爷。”花朝雪对立在门口的侍卫说道。 “王爷正忙着陪王妃呢,还是明日再见吧。”侍卫说完抛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花朝雪当然懂,不过他不打算放弃,“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王爷说,劳烦小兄弟帮我走一趟。” 侍卫本就是受命来看着他的,一时也猜不透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十分纠结要不要去汇报。 花朝雪见他犹豫不决,心一横,豁出去道:“我能治病,王爷不来见我,会后悔的。” 侍卫神情骤变,眼神凌厉起来:“你可知戏弄王爷该当何罪?就算你有恩于王爷,也不能……” “有恩?呵。”花朝雪轻嗤一声,又道:“你如实传话便是,我会出手帮忙是不想因其他因素打破计划而已,而现在,我等不及了。” 侍卫还能说什么,人家都明说自己有企图了,就只能乖乖去传话了。 乔瑞承听完后微微诧异,毕竟他以为还得跟对方周旋一阵,结果人家转头就摊牌说:没错,我就是冲你来的,并非侠义之举。 是以进为退吗?乔瑞承眼睑一垂,收敛的目光深邃似海,密不透风。 既如此,他倒要看看这人耍什么花招。 等花朝雪真见到乔瑞承时,原本紧张不已的心情却异常冷静,冷静得离谱。 他们相互打量着对方,一声“王爷”一声“嗯”后谁都没有再开口。 直到乔瑞承低头,拳头虚抵着鼻尖咳了几声,才道:“听说你能治我的病?” 花朝雪摇头,“不能,我说的是王妃,我能治王妃的病。” 乔瑞承动作一顿,用平淡遮掩情绪的假面似被锋利的东西划开一个口子,犀利地射向花朝雪,气场瞬间爆发。 花朝雪头皮一麻,总算明白那两个人为什么会把注押到他身上。 乔瑞承眼睛死死锁着花朝雪,沉声道:“你能治阿澈?” “我能。”顶着沉甸甸的目光,花朝雪没有丝毫退怯,“但我有一事求王爷帮忙。” 很明显,这是前提。 乔瑞承眯起眼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没立即表态。 就在花朝雪又想说什么时,他终于开口了:“我不信你。” “我知道。”换作是他他也不信,可他有什么办法?就一根稻绳,不抓就没有了。 “既然知道,为何要挑明?”乔瑞承追问,此做法无异于自投罗网。 花朝雪苦笑了下,“因为别无选择。”然后侧过头,抬起手在耳根摸索几下,撕下一层假皮,露出他本来面貌。 “是你?”乔瑞承凝眸,居然是花家大公子。 “是我,王爷,我能救王妃,但恳求王爷救救我的家人,我们是被冤枉的。”说着他就走到乔瑞承跟前跪了下来。 乔瑞承垂着眼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大腿。 其实他依旧不信花朝雪,也不在意花家是否是真被冤枉,能牵动他思绪的,不过是他那句他能治他的阿澈。 沉默是最煎熬的,花朝雪等了片刻,终是沉不住气。 “王爷,我知道你不信我,但王妃他身中外域蛊毒,日夜饱受折磨,你真忍心……唔!” 花朝雪没说完就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扼住了喉咙,手劲大的他快呼吸不过来,脖子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涨红的脸十分痛苦。 “说!谁派你来的!要如何解蛊!”乔瑞承黑着脸逼问,横眉竖目,像只暴怒的狮子,手不断收紧。 花朝雪倒是想回答他问题,可脖子被死死掐着,想进气都难。 他还不能死……花朝雪翻着白眼,企图一根一根掰开卡住自己咽喉的手指,一得喘息之机他就立马道:“杀、杀了、我,就……就没人能、能救王妃了。” 乔瑞承被一棍敲醒,终于找回了理智,抽离了大手。 脖子上力道一消失,花朝雪就弯下腰大口喘气,奈何吸急了,一阵咳嗽,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呼,差一点就被活活掐死,真是太大意了。 第444章 …… 花朝雪正后怕着,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想好怎么说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定了定神,抬起头看向冷酷的男人,道:“不用想,没点觉悟我不会来。” 乔瑞承望着他,眼底是慑人的寒光,好似要看透他内心:“有胆子,你是怎么知道王妃是中蛊而不是生病的?你真会解他身上的蛊?” 花朝雪很清楚,想谈判成功便不能慌,更不能乱。 他暗暗吸气,催眠自己遗忘方才的恐惧,然后语气肯定道:“会,至于是如何得知,当然是亲耳听闻,王爷,王妃他中的是红莲蝎蛊吧?” 乔瑞承动作微微凝滞,声音低沉,难掩危险:“亲耳听闻?” “不错。”花朝雪答道,只是仰着头说话实在太累,索性站起身,“想来这事还和某位皇子有关。” 乔瑞承惊诧一瞬,眉头挤出一道更深的沟壑,继而抿唇不语。 这是默认了?花朝雪暗喜,只觉甚好,他原是想就算这桩交易谈崩了也要给大皇子挖个坑,结果比他想的好太多。 莫名的,花朝雪又想到那两个人,他们一人武功高强,一人看着深不可测,手底既有妙手神医,还掌握诸多情报,不禁骤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震撼感,或许他可以试着相信他们,相信解蛊之法和药水都是真的。 片刻的安静,像无声的较量,最后还是花朝雪先开口打破这份沉寂。 “我家的事,其实祸源于我,我一直想替妻儿报仇,所以暗中追查能掰倒仇家的东西,不曾想刚听到点有用的就被抓个现行,后来侥幸逃生,但我的家人却因此被他们栽赃陷害,含冤入狱。” 他像是有了某种底气,乔瑞承清晰感受到了他语境上的变化。 这人的妻儿是被谁害的,他知道,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清楚是谁构陷的花家,可他并不想听这些,问道:“红莲蝎蛊怎么解?” 花朝雪平缓吐出两字:“取蛊。” “如何取?”乔瑞承语调稍急。 花朝雪轻笑了下,“王爷,只要你肯帮我,解蛊之法我双手奉上。” 乔瑞承神色陡然一沉,眸中怒意复燃:“你威胁我?” 花朝雪几乎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倒也不惊慌,无奈摇头道:“不敢,我只想救我的家人,求到王爷这实属走投无路,王爷既想救王妃,我们各取所需,王爷并不亏。” 如果真能解蛊,他确实不亏,乔瑞承眼中隐见动摇,可转念又想另一种可能,又满心抗拒起来。 见他不说话,脸色变来变去,花朝雪又道:“王爷,我知你很难相信我,但我和那帮刺客真不是一伙的。” 乔瑞承从杂乱的思绪中抽离,抬眸看向他:“就算如此,本王凭什么帮你?只要本王想要,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你以为你走的了吗?” 没人喜欢被威胁,乔瑞承也是,倘若三两句看似坦诚的话他轻易信了,那这些年长坟头草的人就该是他了。 花朝雪一脸平静,语气如常:“不,你不能,我既然来,又怎会不知后果?王爷,我家就剩我一个了,想救人难,想报仇更难,如不能洗刷冤屈救他们出来,我便是花家罪人,他们若不在了,我也无颜苟活,唯有以死谢罪。” 拿死来威胁他,很好。 乔瑞承冷声质问:“红莲蝎蛊是外域之毒,你哪来的解蛊方法?” 花朝雪没被他散发出的低气压吓到,从容不迫道:“从我救命恩人那得来的,他是行走江湖的游医,医术了得。” 乔瑞承险些气笑,“花公子,就算编故事也该编个像样一点的,本王看着很好忽悠?这样老套熟的故事,刚进茶馆的说书生都不会用。” 花朝雪淡定看他,“我没说谎,追杀我的人怕我死不了,在刀口上淬了毒,被恩人救下后,我亲眼见证了他的厉害,又想起之前听到的,便询问了他关于红莲蝎蛊的事。” 这不是乔瑞承想要的答案。 他道:“好,那你恩人人呢?今在何方?如何称呼?我派人寻来。” “不知,我曾问过他姓名,他不愿告之,只说日行一善,与我有缘,赠与解蛊之法后便离开了,自那之后我再没见过他。” “不知道?”乔瑞承轻嗤,眼含讥讽。 花朝雪对上他视线,“事实如此,王爷不信我也没办法。” 对他来说,这算不得假,与事实不同的是他剔除了一些细节,比如他恩人是有预谋救他的,现在非但没走还挟恩图报,让他帮他办事。 瞧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乔瑞承默了默,盯他半晌后没头没尾道:“你听到了什么?” 花朝雪不知闲王为何把问题绕回去,但这不失为一个可继续坑人的好机会,坑能多挖一点就多挖一点,遂反问:“我说了,王爷信吗?” 乔瑞承道:“信与不信,本王自会分辨。” 花朝雪勾唇,唇边绽放出一抹笑,“好,我说。” 乔瑞承注视着他,洗耳恭听的样子。 “大皇子为了谋得皇位不惜与沧邬国合作,却不知沧邬的人背后笑他愚蠢,只把他当傀儡,和玄月国的人商量如何操控他才能发挥他的最大作用,不费一兵一卒铲除一切障碍,然后理应外合,偷天换日。” “他竟敢!”乔瑞承瞳孔震颤,眼中怒意滔天,似风雨俱来。 花朝雪一点都不意外他的反应,继续道:“大皇子身边有个谋士,看着不起眼,叫金旭华,真实身份是沧邬国的十二王子。” 语罢他再次利落跪下,对着乔瑞承叩首一拜,然后直起身,悲愤道:“王爷,花家之所以轻易背上罪名,是因为他们在背后搞的鬼啊!我孤身一人,如何斗得过?恳请王爷发发慈悲,救我家人!” 乔瑞承俯首,眼底还翻滚着情绪,看向地上跪得直挺挺的人。 第445章 …… 如果真是这样,那红莲蝎蛊的来源和花家必除就说的通了,乔瑞承了解大皇子,自负狠辣急于求成,被人一蛊惑确实做的出来,只是…… 乔瑞承锁定在花朝雪身上的目光暗了暗,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若无证据,罪人之身污蔑皇嗣勾结他国谋权,罪加一等,想报仇也该明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心成了悬在全族头颅上的闸刀。” 被戳穿心思,花朝雪腰杆依旧挺的笔直,目光坦荡荡。 “就算我不说,闸刀已临头,不过是时间问题,但凡和我家密切往来的,都是致命关系,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他背后之人都不会留下隐患。再者,豺狼野贪残暴,大皇子此番作为无异玩火自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纵使大渊根基深厚,倘若放任不管,后果亦不堪设想。” 说到这他稍作停顿,激愤的语气一泄,看乔瑞承的眼神变得灼热起来,“但王爷愿出手就不一样了,他们在明王爷在暗,趁他们计划未成,关门打狗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好一个关门打狗有来无回,乔瑞承皮笑肉不笑,“你对本王的期待似乎很高。” 花朝雪答:“王爷非池中物,龙困浅滩时,首选当自保,但龙属九天,一飞冲天也是迟早的事,我相王爷宰心仁厚,就算不信我也不会不管大渊,平白让贼人窃了去。” 乔瑞承一顿,难怪会求到他头上,还那么胸有成竹,原来早知晓他底细,如此他派人查查又何妨,左右人在他府上,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别耍本王,否则——”乔瑞承眯着眼警告。 花朝雪:“绝无虚言!” 乔瑞承幽幽收回视线,朝外喊:“进来。” 紧接着花朝雪就看到两人走进来,他们目不斜视,对着闲王恭敬地喊了声“主子”。 “嗯。”乔瑞承淡淡应了声,垂眸,对花朝雪说:“说吧,你只有一次机会。” 花朝雪收回探究的目光,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好,我说。金旭华与京城的新贵金家关系匪浅……” 花朝雪不疾不徐道,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将从夏墨那得来的消息全盘托出。 没办法,他也是没时间了,他的家人等不起,所以即便没能做到商量好的一致,也不觉愧疚,毕竟这也不算完全辜负,至少在他赌输之前,沧邬和玄月的阴谋已如实转告闲王,若他真那般厉害,自会施以手段,铲除奸恶。 乔瑞承三人越听越心惊,看花朝雪的眼神几番变化。 最后他深吸几口气,压下一腔暴戾对两属下叮嘱道:“去吧,小心点。” “是,主子。” 两下属大步走了。 乔瑞承盯了会花朝雪,也打算离开,这人知道的太多太详细了,背后不可能没人,天上不会掉馅饼,而现在,天上不光掉馅饼,还送到他嘴边,就差死命硬塞,所以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只为救花家?让他阻止沧玄的诡计? 一时拿不定主意,乔瑞承决定等调查清楚再说,至于解雇之法,还得先去问问谢豫。 见他要走,花朝雪急道:“王爷,时不待人!” 乔瑞承轮椅一停,转过头阴沉地瞥他一眼,然后再度驱动机关,轮椅缓缓往外驶去。 这回花朝雪没再喊住他。 乔瑞承去找谢豫,询问他取蛊的可行性。 谢豫蹙眉思索,回答说:“可是可行,但取蛊并非易事,除划开皮肤的手法和诱蛊的密药外,王妃的情况也很糟糕。”稍有差池就可能一命呜呼。 乔瑞承如同当头浇了一盆冰水,喉头发紧,眼里亮光黯淡下去。 谢豫心里叹气,说:“王爷先别急,或许他真有办法,我想去见见他,如果他真想和王爷谈成交易,不会骗我。” 乔瑞承没被安慰到,“你现在就去。” …… 婚房里,龙凤烛燃着,一室暖光。虞书澈正坐在圆桌前盯着烫金的婚书看,他指尖覆在上面,轻轻下滑,抚摸闪烁着金沙的字迹,眉眼柔和。 执子之手,与子成说…… 踏踏踏—— 感知有人进来,他下意识抬头,望去,旋即露出一个笑:“回来了。” 乔瑞承牵动嘴角,压下一腔苦涩和烦乱,大步走向他说:“什么时候醒的?饿不饿?让人给你做点吃的?” 说话的功夫,人已到虞书澈身侧,目光落到婚书上。虞书澈微微摇头,“不饿,刚醒没多久,你用膳了吗?” “用过了。”乔瑞承答。 “和花家大公子?” “……嗯。” 虞书澈忍俊不禁,没戳穿他,他瞥了一眼婚书,主动伸手去勾男人的手,垂眉低眼道:“我很开心,阿承……夫君,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乔瑞承紧紧盯着他,目光要吃人似的,“我也是。” “那……那我们行周公之礼吧。”融融暖光里,虞书澈说完这一句话头埋得更低了,耳尖和纤细的脖颈烧红一片。 乔瑞承被打个措手不及,喉结滚了滚,被这记直球撩出一身火气,他倒是很想,可——“你身体不好,等……” “你,你不能拒绝!” 虞书澈猛抬头,身体基本转向乔瑞承,消瘦的脸涨红,眼睛圆圆瞪着,腼腆又羞愤。 太丢脸了,但他不想抱有遗憾,亲都成了,不能不圆满,遂一咬牙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不是的阿澈,我是担心你,我怕……”乔瑞承解释。 然虞书澈却耷拉下肩,垂着眼皮不看他,嘴里嘟哝:“明明就是,你嫌弃我骨瘦如柴抱起来不舒服,人不好看了……” “真不是。”乔瑞承内心煎熬。 “那就来……你,你温柔点,我想给你。” 乔瑞承吸气,吸气,再吸气……然后把人拉起,迫使耍坏的哥儿对视自己,动作并不粗鲁,甚至可以说轻柔小心,像对待一个易脆娃娃。他低头吻了吻,说:“好。” 虞书澈满意了,任由他将自己抱起,走向拔步床…… 第446章 …… 事后乔瑞承抱着自己的新婚夫郎去沐浴。他很温柔,前戏做足,只一回就舍不得再折腾了,所以虞书澈除了有些累和软绵外,人是清醒的。 他随他摆布,氤氲湿漉的眼眸乱瞟,就是不敢看身材精壮的男人,事前有多猛,事后就有多羞涩,十几年头回主动还是这种事,估计要被打趣死。 乔瑞承专心致志给夫郎洗白白,清理,情难自抑时亲一亲,磨磨蹭蹭洗好已经过了许久。他帮他穿好衣服,抱回床上,替他擦拭头发,柔声问:“饿不饿?” 虞书澈点头,“有点。” 乔瑞承吩咐下人准备点吃的来,然后继续手上的活。 令人感到很心安很舒服的手掌,虞书澈半阖眼想。 “夫君。”他突然叫了声。 乔瑞承应:“嗯。” “夫君。” “我在。” “夫君有心事。” 乔瑞承手一顿,又很快动起来,笑着说:“什么都瞒不过你。” 虞书澈也微微一笑。 乔瑞承道:“花朝雪求我救花家,说他们是冤枉的。” 意料之中的事,虞书澈问:“夫君想帮吗?” “在考虑,他透露了一些消息,我让暗卫去查,如果真是如此,他还不能死。” 乔瑞承掩下许多细节,尤其是对方的要求,也不知道谢豫一去有没有探出真假。 “我相信夫君能处理好,我夫君,很厉害。” 乔瑞承低低笑,暂时忘却烦恼,只记这一刻温情。 笑了片刻他才道:“不是很难处理的事,不用担心。” 虞书澈眼珠微微转动,垂下眼睫:“那就好。”然后眉头轻蹙,似在纠结,犹豫一阵又唤了一声:“夫君。” “……嗯。” 要是到现在还没发觉他有话想说,就真太迟钝了。 正因为了解,所以乔瑞承明白让他踌躇至此,小心翼翼试探的是什么。无形的刀割人不会流血也不会留下痕迹,却刀刀痛入骨髓,残忍地提醒他,他将要离他而去。 乔瑞承暗沉沉的眸底闪过痛色,有些话他不希望他说出口,这样他就可以一直装糊涂。 帕子一下一下揉搓着乌黑的发梢,房间静悄悄的。 虞书澈遥遥望着摇曳的烛火,掠过上面的“囍”字,有些出神。 要走的人不会痛苦太久,而活着的人,余生很长时间都会被困在离别的痛苦里,不能解脱,他怎舍得? “又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了,那会你真坏,我被你骗惨了。” 小时候乔瑞承身体确实不好,新帝原想除之,但听太医说他受余毒影响太深,好好照料或许能活到弱冠,随后心腹又言,说留他可堵坊间不利陛下的流言,新帝这才改了想法,留他一命。 而虞书澈,三岁便被送到他身边,一个是不受宠的嫡子,一个是随时都会死掉的小王爷,就这样被绑在了一起。 那时乔瑞承已经五岁了,年纪虽小,却早已见惯皇帝恩施之下的坏,虞书澈也不是第一个被送到他身边的玩伴,像是迁怒,他对呆呆木木的小孩也没什么好态度。 他吐血时,会故意吓他;出去玩,会忘了他还在外面;看见他被小皇子的伴读欺负,也会当做没看见……谁让他运气那么差,被选中了呢。 然而小孩总会在他虚伪的道歉后表示原谅,睁着圆溜眼睛一脸担心地望他,害怕他真死掉,再也见不到。 每当这时候,就像照镜子一样,在纯粹的真善面前恶意无处遁形,乔瑞承很憋屈,从没有过的憋屈。他们就像两个极端,一个懵懂天真,一心王爷哥哥天下第一好,一个面善心恶两副面孔,厌恶小呆子傻的无药可救。 他们磕磕绊绊成长,关系转变在一年后。小皇子们嫉妒父皇对一个病鬼关爱有加,对他们却不假辞色,故去找乔瑞承麻烦,推搡中虞书澈因护乔瑞承不幸磕到头还滚下莲池,凛冽寒冬里,一磕一泡,他险些丢了性命。 那时候他依旧是懵懂的,不懂人事,护人也是本能反应,但在那次醒来之后,他发现他的王爷哥哥似乎变得更好了,直到他又年长几岁,对乔瑞承越发了解,再回想小时才慢慢品味过来,某个小孩当时有多坏。 回忆过去,酸酸甜甜,再看眼下,苦涩煎熬。 虞书澈还是揭开了这被粉饰藏起的疤。 “夫君是雄鹰,不该被困宿于金笼里,如果是这样,我会很难过,很心痛……夫君该自由翱翔,一如当年树下所言,摆脱他们……倘若不能相伴,我不愿成为第二个禁锢夫君的枷锁,我愿化作风,化作雨,化作云,化作一切能看着夫君的事物。” 乔瑞承心一痛,难受极了,喉咙像卡了东西,良久才挤出一句:“休要胡思乱想,什么化风化云的,怎么不说化蝶?我们刚好比翼双飞。” 虞书澈咬了咬唇,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你明知我什么意思。” 乔瑞承丢下帕子,抓住他两肩将他掰向自己,对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知,阿澈。”然后弯腰靠近,幽深目光在他苦大仇深的脸上流连辗转几息,一吻轻轻印在左眼之上,再到眉心,鼻尖,唇…… 他吻的用力,凶猛搅动着,像是惩罚,又像是只有这样做才能堵对方的嘴,不会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 事实证明他确实做到了,下人端来吃的在外询问。 乔瑞承恋恋不舍放开人,帮他理了理衣服,让人进来。 虞书澈脸颊薄红,气喘吁吁,没多久又被药膳堵住了嘴,外加乔瑞承刻意躲避,话题没法继续。 之后几日,夏墨和凌川都无法得知王府情况。但因先是大皇子牵涉贩私盐和二皇子猎场失踪,后是乔世子汉子性别暴露,闲王大婚遇刺,京中各派表面上的和平算彻底打碎。 乔文槿一事,乔王府推了一个一直备受乔王宠爱的侧妃出来顶事,说是她为了争宠曾多次加害乔王妃及她腹中胎儿,但都没有成功,后来又想替自己孩子争夺世子位,就买通稳婆给刚出生的婴儿点上孕痣,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乔王爷对嫡子疼爱有加,就算他是哥儿也将世子位传给他。 听着好像那么回事,逻辑也勉强说的通,可惜大家都是人精,想拿后院的争风吃醋来堵悠悠之口,也未免太小看人。 第447章 …… 他们不买账,焦头烂额的人只会是乔王父子,毕竟人脉差影响办事的难易,这让他们背后的金旭华等人恨得牙痒痒。 布好的罗网自大皇子出事之后就像被撕开了一道致命缺口,严重阻碍了进程,使得谨慎为上的金旭华有些不安。 他去找玄月国负责的头领密谈,一致决定尽快扫除威胁到重要棋子的障碍,以免枝节横生,耽误甚至破坏他们计划。 夏墨和凌川一直盯着他,虽没听到他们交谈的内容,但两人都猜他们接下来会有所行动,遂又抽了一拨人过来紧密盯梢,避免出错漏。 “川哥,你说他还活着吗?”入夜天凉,夏墨站在窗前。他们已经搬离了原住处,不过有留沈伯在隔壁,只要有人找来定然知道,只是都好几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凌川偏过头,问:“担心他?” 夏墨没否认,“当时是我一直给他‘灌汤塞饼’,要是他就这么死了,多少有点良心上的谴责。” “他不会死。”凌川很肯定道,想了想,又说:“我们看似在逼迫他,但他那个人难啃,但凡有第二条更好的路,他都不会同意我们去找闲王。” 好吧,这是实话。 夏墨如负重释,那丁点迟来的过意不去瞬间没了。 凌川见他不再纠结,才继续道:“刚才,柳秋悟那边传来消息说,柳金笙演了一场苦肉戏,救他三叔受了伤,现在被他三叔接进了府中。” 夏墨转过头,“他这是此路不通另开新径了?” “应该是急了,大皇子和乔王府相继出事,朝堂上失势,一定程度会影响到他们曾经牵过线的生意,而生意一旦不能按计划进行,他们想借此运人运药就会受阻。” 夏墨眼睛倏然一亮,“这么说局势是偏向我们的,那我们要不要再给他们添点乱子?” 望着跃跃欲试的小哥儿,凌川宠溺地笑了下,说道:“阿墨想怎么添乱子?” 夏墨想到了一个人,“沈馥。”他笑盈盈看着凌川,“我觉得他就很适合。” 上辈子早死的人物,生意手段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似乎在找他们。 “川哥,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算好这一步了?” 凌川摇头,“有备无患,能派上用场最好。” 就在他们商量着如何不经意被沈馥撞见,来个意外偶遇时,沈伯来了。 夏墨凌川对视,三人坐谈。沈伯说他看到花朝雪了,还带了两个人,进去发现没人后停留片刻,就又离开了。 “两个人?难道是他们?” 夏墨看向凌川。 凌川说:“极有可能。” 上一世乔瑞承就喜乔装外出,而花朝雪一心想救家人,沧邬和玄月的阴谋他必定不会拖着一个一个告诉乔瑞承,这些都是他谈拢交易的诚意,所以今夜来找他们的应该是真的花朝雪和乔瑞承夫夫。 因沈伯在,有关上一世的事两人也不好谈论,于是凌川让沈伯先回去,有事再联系。 沈伯点头应好。 他一走,夏墨就有些激动地问凌川:“这么说他早就说服乔瑞承了?现在是成功帮虞书澈解蛊了?来找我们的?” 凌川点头,“七八成是。” 夏墨一拍掌,欣喜道:“那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岂不是能早点回家?也不知道我们的小糖坊怎样了,小安禹有没有想我们。” 凌川说:“会想你。” 夏墨闻言笑了,目光揶揄地看着他:“就不想你?” 凌川脑中浮现出小孩那双总是有些胆怯又透着一丝渴望的眼眸,扯起嘴角,“或许也想。”然后定睛看小哥儿,“回去前,给他带些礼物吧。” 夏墨笑着说:“好啊,不是要和沈馥来个偶遇吗?趁此机会,多逛逛如何?” “夫郎意见甚好。” …… 热闹的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打扮成富贵公子的夏墨和凌川穿梭在各大商铺和小摊贩中,给远萧安禹挑了不少东西,吃穿用玩皆有,还给他打了一个银的长命锁。 “逛久了,去茶楼歇歇吧。” 夏墨应了声:“好。” 茶楼里可听故事,他们要了个二楼的位置,围栏上方竹卷帘错落,两边屏风隔开,能很好地看到下面的说书人。 夏墨落座后,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准备喝上一口,就听到周遭忽然起哄,眼睛不由往下一瞧,原来是换人说了。 只见那个青衣书生坐下后醒木轻轻一拍,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匿,紧接着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接下来,由小生我续上集《错爱真假夫郎》第五回故事讲述。” 夏墨一听《错爱真假夫郎》这名字就乐了,原来这里也流行虐恋情深的狗血剧情啊,他笑着抿下一口茶,却在下方传来的那句“晋文侨!你个无耻之徒,竟汉子假冒哥儿来欺骗我感情,害我与楚哥儿错过”后猛地呛到,敢情这故事是影射乔文槿的? “慢点喝。” 凌川给他递了帕子。 夏墨接过后擦了擦,放下茶杯,伸长脖子道:“胆子真大啊,这是公开叫板吗?就不怕得罪人?把茶楼拆了?” “墙倒众人推,没有东家的授意,底下的人也不敢乱来,而且故事是故事,不一样,他们拿什么去堵人家的嘴?” 说以我为原型吗?夏墨脑中蹦出这么一句话来,顿时像戳中笑血般直捶桌面,“哈哈哈,这都讲到第五回了……” 凌川目光下移,看了文质彬彬的说书人一眼。 乔文槿得罪的人可不止一个,他们也不能真对一个世子做什么,但恶心回去的办法多的是,诸如此类故事。 一旁夏墨脸颊都快笑抽了,听听下面说的是什么—— 那个假冒哥儿的汉子跪趴在地上,死死抱住心上人的腿哭喊,说他也没办法啊,他只是心悦他,爱慕他,他要是哥儿身就好了,可他偏偏是汉子啊,他没办法…… 夏墨曲起食指划了两下眼角,抹去溢出的点点水渍,点评道:“都是有才人。”乔文槿怕是要被他们黑成断袖了。 第448章 …… 凌川眼底也浮现少许笑意,“喜欢可以常来。” “那还是算了。”夏墨坐直身,拍拍笑僵的脸,然后用水亮的笑眸望他,“这种偶尔听上一回挺新鲜,多就腻了。” 凌川大概明白这新鲜感在哪,饮一口茶说:“那听完再走。” 夏墨刚“嗯”一声,说书人的声音就忽然急转,惊恐之下带着几分凉薄与狠意,他瞬间被吸引了注意,眼睛往一楼说书台子看去。 原来是内涵乔文槿的角色险些被他迫害的楚哥儿揭露,故假意哭泣忏悔,恳求对方原谅,却又趁对方动容之时猛抡起花瓶将人砸晕,再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掳至后山丢进枯井。 没了威胁,汉子大大松一口气,然这只是暂时的,受他蒙骗许久的男人接受无能。 不管是成亲前的暧昧还是成亲后体贴照顾,都让他感到无比恶心,像在嘲笑他的愚蠢,再想到那个对他一心一意的哥儿,悔意纵生。 顾及名声,男人不想让人非议他娶了个汉子,便选择和离,也算仁至义尽。 可惜痴恋他成狂的汉子死活不同意,几番哀求无果后深知他酷爱面子,遂一改卑微态度,扬言他敢离合敢休他他就拉着整个家一起毁掉。 他的疯癫模样让男人再次后悔自己的有眼无珠,错把鱼目当珍珠,于是和离一事暂时搁置,只是两人关系降至冰点,男人家都不回了。 故事起伏点在于男人的小叔子,他和男人七分像,为夺家产故蓄意勾搭侄媳妇,嘘寒问暖暗送秋波,久而久之,对着相似的脸汉子也心猿意马。 再后来,男人在小叔子的暗操作下外出时意外断了一条腿,不得不归家,但此时两人已经搅和在一起,小叔子甚有再下毒手的心思…… 时间在听众的此起彼伏声中流逝,夏墨啧啧称奇,故事是狗血,但情节跌宕起伏,人设饱满,性格对比强烈,尤其是反面角色,墨汁都没他人设黑,坏狠毒奸贱俱全。 这指桑骂槐的功夫,夏墨佩服得五体投地。 “啪”的一声,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秀气的说书人轻了轻嗓子道:“《错爱真假夫郎》第五回完,欲知后续请听明日讲解,接下来是……” 夏墨不由托着腮笑,慢悠悠抽回视线,“真会吊人胃口,关键时候就没了。” 凌川接道:“明日再来?” 夏墨带笑回他:“不来。” 其实他也就单纯地感慨一下老板会做生意而已,赚钱骂人两不误,实际上这种故事他早就看过无数类似的,愿停留也是因为乐见仇人被众嘲。 夏墨又听了两耳新故事,没瓜可吃,有些无聊,就问凌川:“走吗?” 凌川看他一眼,“走吧。” 两人招摇过市,沈馥有心找他们,很快就收到消息,匆匆赶过去…… “莫兄,真是你们!” 看见两兄弟,沈馥眼里难掩欣喜,只是人瞧着比上回还憔悴许多,一脸颓然之色。 凌川微微颔首,礼貌道了声:“沈公子。” 夏墨也很惊喜,尽管碰面是预料之中的事。 “好巧啊沈公子,那日一别我和哥哥还未来得及好好答谢你呢。” 沈馥浅笑着摇头,“莫小公子言重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无需答谢,倒是你们送我的花茶,珍之重之。” 他虽不居功,对方还记着这一点总归是好的。 夏墨没接话茬,只笑着说:“沈公子喜欢就好。”毕竟花茶是他哥“神秘朋友”送的,跟他没多大关系。 沈馥也明白这一点,所以视线一转落到凌川身上。 他略微纠结,又想心中存疑,便实话道:“实不相瞒,我是特地过来寻二位的。” 夏墨眼睛睁大一些,很是惊讶,“沈公子找我们?” “嗯。”沈馥说着叹了口气,神似无奈,对凌川道:“莫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莫兄可有时间听我一叙?” 凌川与他对视,“沈公子但说无妨,阿弟也说了,上回还没有好好谢过沈公子,若能帮上忙,莫某义不容辞。” 沈馥闻言心着陆了,笑容也更明显一些,他看了看天,说:“时至晌午,此处喧哗不好述说,不如移步酒楼?” 凌川:“好。” 于是三人去了京城最好的酒楼,哦,也是他沈家众产业之一。 面对沈馥的盛情款待,两人也没客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期间沈馥让他们别沈公子沈公子的叫了,生分。 夏墨蛇上棍,当即就喊上“沈大哥”了,凌川瞥他一眼,也改口叫对方“沈兄”。 几杯酒下肚,三人关系像是好上一大截,凌川放下酒杯看向沈馥,主动提起:“沈兄找我兄弟是为何事?” 沈馥打了满腔腹稿,一直在等合适时机,结果对方先问了,就不再踌躇。 “唉。”他冗长一叹,眉心夹起,“莫兄,我明日便要动身去汴城了,不过有一事我觉得很是蹊跷。” 夏墨抬了抬眉,凌川也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参加闲王婚宴前,我就莫名提不起劲,日渐疲惫,像是缺了什么,脑子里很想要,是莫兄你们的花茶祛除了这种困倦与渴望,我本以为只是我这样,直到我堂哥寻我,喝了花茶后觉得不可思议,我一问才得知他之前也像我一样。” 夏墨定定看他,故作迟疑:“你是说,你们这种情况是有人故意为之?” 沈馥点头,“是,一开始我们只是有些怀疑,但一番暗探其他弟兄姊妹后,才惊觉此事非同一般。” 夏墨面露震惊,心里想的却是他似乎有些懂柳芸前辈最后跟他川哥说的那些话了。 凌川说:“所以你找我们是想买花茶?” 第449章 …… 沈馥摇头,“不,我想请莫兄的朋友帮我们看一看,之前请过几位大夫都说我们身体没问题,多半是操劳或气候所致,此事疑点颇多,还望莫兄帮我引荐一下。” 花茶固然是好物,可他更想弄清楚他们身体是否真出了问题,不是还好,如果是…… 沈馥温和的眼神一凌,又郑重地补充:“莫兄放心,我不会让他白给我们看诊的,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我会帮你。”凌川语气依旧平淡,“不过,他这人性情比较古怪,武功也不俗,要是不愿我也奈何不了他。” 别人说这话沈馥会觉得对方是在推诿,但眼前这人说他并不质疑,笑着道:“我明白,这事就劳烦莫兄费心。” 然后端起酒杯站起身,“我敬莫兄一杯。” 见他一口闷,凌川也举杯回敬:“不劳烦。” 暂了却一桩心事,沈馥坐回去,略感慨道:“也亏先遇上你们,不然到现在都一无所觉,希望不是我想多了。” 夏墨微微蹙眉,“这么说来确实需尽快查明,可是沈大哥,你不是明日就要去汴城了吗?我们要如何联系你?” 这个问题沈馥来之前就认真考虑过了,他去汴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路途远不说,接管生意恐怕还得费一番心神,几时能归更是未知数,所以决定将此事交由堂兄处理。 “我暂抽不开身,汴城太远,求人看诊总不能让对方跟着奔波,我想给你们介绍一个人,我堂兄,沈清蕴,他在京城,症状比我稍严重一些。” 凌川本想借他破坏金旭华的计谋,结果人转眼就要走了,他总不能跟着去汴城,于是说:“可以,若真有问题,你堂兄给你传信也方便。” 有他这句话,沈馥安心了,又想到时间太赶,便道:“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他请来,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凌川淡淡“嗯”了声。 沈馥起身离开。 夏墨收回视线,望向凌川:“哥,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花茶,沈大哥似乎很累啊,不如我们再送他一些?” 凌川一瞅就知他在演,也明白他这是在找合适理由给沈馥送花茶,故配合道:“好,听你的。” 沈馥还没走远,刚好在门外听到这对话,不由一笑,然后继续去询问待命的小厮他堂哥来了没,小厮回答说已经到了,正在厢房里等他。 因此夏墨他们没等多久沈馥就领着一个生面孔回来,并介绍道:“这是我堂兄,沈清蕴,刚好过来。” 凌川站起身:“幸会,莫凌,这是舍弟,莫小川。” 夏墨也跟着起身,在凌川提到他时礼貌笑了下。 都说人如其名,但沈清蕴的长相十分具有攻击性,特别是那双眼睛,一看过来莫名让人感到压力,夏墨只有一个想法,此人不好糊弄。 沈清蕴抽回打量的视线,也道了一句:“幸会。” “坐下聊吧。”沈馥说。 四人相继坐下,沈清蕴先开口挑起话题:“听阿馥说,那花茶是你们送的。” 凌川应了声:“是。” 沈清蕴目光不移,“你们的花茶效果奇佳,立竿见影,似乎专克我们的症状。” 此话一出,沈馥脸色稍变,立马半开玩笑地补救:“是啊,好到你喝了后还想把我剩下的那点都薅走。” 夏墨符合人设地笑了,假装听不懂,心中暗暗吐槽这是个棘手人物,和花朝雪有的拼。 但凌川不同,面对沈清蕴的质疑他直接无视沈馥,冷冷道:“你怀疑和我们有关?” 夏墨眼睛瞬间睁大,一秒敛去笑容,努着唇有些生气地瞪向沈氏兄弟。 “你们什么意思?就因为花茶效果好就怀疑我们?我看托我哥找朋友这事还是算了吧,免得到时他找到源头还成了他的问题。” “别!”沈馥赶紧劝止,然后很不赞同地看向自家兄弟,“我就差携恩图报了,你能不能收一收多疑的性子?早知如此,换沈兴来都比你好。” 一对三,沈清蕴还能说什么,只能道歉了:“抱歉,习惯使然,望见谅。” 夏墨甚想翻白眼。 凌川没理他,只对沈馥道:“答应沈兄的事我会尽量做到,今日就先这样吧,我和小川出来够久的了,就先回去了,多谢款待。” 他要走,夏墨自然跟着,两人起身去拎东西。 沈馥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堂兄凳子还没坐热就把人得罪走了。 “莫兄,是我没跟他说清楚,你别……” 凌川回头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不必,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答应了,便会做到,告辞。” 看是留不住了,沈馥看他们手上的东西,道:“我让人送你们吧。” 凌川瞥他一眼,“好,刚好小川有东西送你。” 想到自己方才听到的话,沈馥愧疚感顿生,因为他让人送他们回去是想知道他们住哪里,方便找人。 沈馥还想说什么,凌川和夏墨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赶紧跟上去,当然走前不忘给他那不靠谱的兄弟一眼刀。 沈清蕴盛气凌人惯了,头回被人甩脸子,心情也不太美妙,粗略扫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后也走了。 最后沈馥厚着脸皮上了马车,送他们回去。 和他听到的一样,莫家兄弟送了他一盒花茶,说不能相送,一路顺风。 沈馥动容,回去后亲自沏了一壶花茶提提神,果然,和他们在外买的不一样。 沈清蕴:“我的呢?” 沈馥头也不抬:“没有,这是我朋友送我的,你想喝叫自己朋友送去。” 沈清蕴:“……” 沈馥又道:“我明早就要启程了,我走后,你不要用再你那套跟审犯人似的方式跟人说话,有情况及时联系……” 沈清蕴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睛垂涎地盯着搁桌面上的花茶盒子,半晌道:“匀我一点,你想要什么我跟你换。” 沈馥斜眼看他,“你弟出门在外,这点安神茶也想截胡?不给,想要自己求人去。” 沈清蕴:“……” 第450章 …… 求人是不可能求人的,沈清蕴最终也没能从沈馥那讨到丁点花茶。 至于凌川那边,虽然计划因沈馥的离开而夭折,但换人也有换人的好处,沈清蕴对他们知之甚少,届时他们请不来人也好说。 没错,从一开始凌川就没想过要把虚造的朋友请出山,他能给沈馥的,是借好友关系透露药物的来源和药效。 而如今,怀疑的种子已在沈家兄弟心中种下,即便沈清蕴不信任他们,但事情一旦关系到沈家,他定会派人去彻查。 所以商量过后,两人决定冷处理。 沈清蕴不来找他们,他们也不去找他,晾得差不多了,心急的人自然会上门来。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无人来扰,直到衙门的人在街上贴了一张告示,关于花家的。 “听说明日午时卖国贼花家就要问斩了。” “啐!斩得好!老子最痛恨卖国贼!” “就是就是……”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夏墨和凌川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这极可能是他们的策略。 毕竟乔瑞承处境尴尬,如果他这个时候跳出来替花家鸣冤,绝对会引起老皇帝的疑心,对他很不利。 凌川说:“明日我去刑场看看,如果他没事,会给我们信号。” 夏墨也想到花朝雪到小院找他们的事,道:“我也去。” 凌川微微皱眉,不太赞成他同行,“很血腥。” 夏墨无语瞟他一眼,“杀人我都见过了,还怕别人被砍头?” 说不动他,凌川只好作罢。 第二日,两人隐藏在跟随囚车丢烂菜叶丢石头的人群中,左右张望,尝试寻找花朝雪的踪影。 囚车里的囚犯蓬头垢面,血衫褴褛,低垂着脑袋看不出原来模样。 夏墨瞅了几眼,确实和他看过的某些调包情节很像,所以也愈发笃定这几个囚犯不是花老爷他们。 最后囚犯被押上了刑台,凌川才在人群中搜寻到两张熟面孔,一张是他们给花朝雪的,一张是他梦里见到的。 于是他轻轻扯了小哥儿一下,在他看过来时说:“我看见他们了。” 夏墨脸露喜色,询问:“在哪?” 凌川没说话,只偏过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夏墨遵循他的视角,果真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东张西望的花朝雪,他并不在意刑台上的囚犯,似在寻找着什么。 和有默契的聪明人合作就是好,夏墨感叹,觉得他们离回家的时间又近了一步。 想着他余光扫到了花朝雪身旁的高大青年,就在这时,花朝雪刚好收回视线跟他交谈,显然他们是认识的。 “他边上的……不会就是他吧?”夏墨回过头问凌川。 凌川答道:“是他。” 得到肯定的答案,夏墨忍不住又看一眼,却不料对方像感应到他目光似的猛地望了过来,害的他赶紧挪开眼看向别处。 乔瑞承迟疑片刻,在花朝雪寻问他“那边怎么了”默默收回视线,说句无事,又问他:“可有找到他们?” 花朝雪摇头,叹气道:“没看到。” 然后摸了下脸,若有所思地说:“或许他们也在这里,只是我没能认出他们。” 乔瑞承蹙眉,下意识朝夏墨那边望去,却见对方正朝刑台丢东西,嘴里的喊声淹没在嘈杂里,没听清。 或许是他想多了,乔瑞承再度移开视线。 而夏墨虚惊一场,暗道幸亏他机智反应迅速,及时薅了把边上大婶菜篮子里的菜做了戏,才打消对方怀疑。 确定花朝雪没事,夏墨心里头的疙瘩终于去掉了。 同时也证明他们的计划很成功,乔瑞承提前三年知道了沧玄两国的阴谋,定不会再让他们有机可乘,发生上辈子的悲剧。 夏墨和凌川对他有信心。 …… 许是三皇子风头太盛,所以盛极必衰。 在大皇子恨透他,和乔王父子怀疑是他将乔文槿的性别曝光的情况下,他荣登金旭华清扫障碍的首榜。 另乔瑞承派暗卫做的事正好给他们一股东风——原来三皇子不是皇家血脉,是他母妃秽乱后宫的产物。 这消息一出简直炸了天,险些把老皇帝气厥过去。 没一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诞下的不是自己的血脉,更别说这个男人还是九五至尊。 被打个措手不及的三皇子死不承认,但没用,其他皇子不会傻到放弃这么好的除掉竞争对手的机会。 他们将当年宫女在三皇子母妃床榻做苟且之事翻出,在老皇帝耳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说一直都觉得老三不似他。 于是龙颜大怒,老皇帝要滴血认亲,三皇子不从也得从。 就算他真是老皇帝骨肉,这时候也有人能让他不是。 不出意外,他不是老皇帝的种。 外头一直长跪不起,想着面圣的三皇子母族官员得知结果后直接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地念叨:“完了,都完了……” 三皇子是真的完了,连带着他背后的母族,还有和他密切往来的官员。 当然,最悔不当初的是那些见大皇子失势就立马投靠他的人,好处没捞着,刚送完礼攀上关系就差点跟着家破人亡。 因三皇子的缘故,老皇帝也怕乔氏江山易了姓,遂悄悄对其他皇嗣验血,是的就留下,不是的暗中做掉。 对此夏墨他们一概不知,他们只知三皇子没了,金旭华的屠刀会指向下一个,直到铲光所有障碍止。 另一边,沈清蕴迟迟没等来凌川的回复,终于按耐不住上门。 或许是因为担心他们真不帮忙了,又或许是因为沈馥的告诫,他不再咄咄逼人,还带了礼。 虽然第一次见面不太愉快,但上门即客,夏墨也没落他面子,该上的茶还是上。 沈清蕴很直接问凌川:“莫公子,你朋友可愿接诊?” 凌川淡淡道:“他没回信,再等等,有消息了我会去原先酒楼找你。” 闻言,沈清蕴微微拧了下眉,盯凌川的眼神越发锐利。 夏墨觉得这货肯定是在怀疑他们,怀疑他们故意拖延。 第451章 …… 事实上他们就是故意的。 以沈清蕴的性子,太快透露给他也不见得他会相信他们,避免各种盘问和旁敲侧击,还不如直接让他觉得他们记仇办事不上心,至于下次见面将药物来源告知,那都是看在沈馥的面子上。 他们虽不能将沈清蕴的心理揣摩个透,但这事上,还真让他俩对了个七七八八。 沈清蕴怀疑凌川根本就没给他朋友递过信,作为一个上位者,惯来是别人低声下气求他,何曾轮到他忍气吞声? 那一刻沈清蕴几乎想拉下脸来,再以权逼人,但脑中又不自觉回荡起堂弟走前的话——“他们或许不简单,但眼下是我们有求于人,你不要混淆主次了,他们是谁,重要吗?” 于是他忍了忍,耐心问凌川:“要多久能收到回信?” 凌川像是没发现他差点发作一样,气定神闲道:“少则两三日,我和沈兄说过了,我这朋友向来随心所欲,沈公子回去静待消息即可。” 本在隐忍的沈清蕴一听顿时有些绷不住了,语气不由冷硬起来:“这么说,他一直不回信我就得一直等下去?” “不至于。”凌川淡淡扫他,“不管是我和他,还是我跟沈兄,都是朋友,来不来都会给个准话,沈公子莫急。” 他能不急吗?托关系找御医配的药都无效,偏偏你们花茶有用! 其实沈清蕴也瞧出来了,这兄弟俩不欢迎他,而他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遂妥协道:“好,那我先回去静候佳音,到时劳烦莫公子跑一趟。” 凌川点头:“沈公子慢走,不送。” 沈清蕴狠狠一噎,随后生硬崩出一句“告辞”,就走了。 这一幕夏墨瞅着觉得好笑,回头对凌川说:“我还以为他要掀桌呢,居然忍下了。” “他不敢,真掀了,怕这事黄了。”凌川平静指出。 沈清蕴是不信他们的,想必上次一别便派人调查过他们,也正因如此,无所获的前提下认为他们更可疑,但看事不能光看一面,神秘也是层很好的保护色。 就因为不清楚他们的底细,所以不敢轻易妄动,又因为明白不得罪他们更有利自己,所以不会傻到为争一面子而和他们彻底闹僵。 三日后,夏墨因有事,凌川独自一人去了酒楼。 许是沈清蕴吩咐过,他一进去就被人热情接待,领到了一厢房里,而沈清蕴也没过多久就来了。 他开门见山,坐下就问:“莫公子的朋友回信了?” 凌川道:“回了,他说没空,不来。” 等了许久就等来这么一句话,还是这种拒绝理由,沈清蕴脸一黑,眉眼瞬间染上一层薄怒。 “什么意思?是我们开的条件不够好?还是因为上次?莫公子还在记恨在下?” 他饱含攻击性的目光射在凌川身上,语气也咄咄逼人,仿佛凌川不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将誓不罢休。 然凌川毫无畏惧,坐姿自在,十分坦然道:“都不是。” “那是为什么?” 沈清蕴只觉心中有股火在烧,他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敢戏耍他的人,他会让他痛不欲生。 对上他黑沉压迫的眼,凌川不但不虚,还字正腔圆道:“因为不想牵扯其中。” “什么?”沈清蕴以为自己听错了,皱起眉,定定审视凌川半晌,才问:“你朋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凌川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沈公子,我一开始就没保证他一定会来,同样,我也很感激那日沈兄冒险折返拉我们一把,所以——” 沈清蕴默然。 凌川接着道:“所以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可能和你们症状有关的信息,判断在你,之后我不会再帮你们联系他。” 沈清蕴沉眸,思索了下道:“你说。”他倒要听听这人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凌川深愔他不信,但无所谓,缓缓念出此行目的:“流传沧邬国有一种秘药,食之无味,初食无异,却噬人精气,使人精神不振,久积成瘾,戒不得,终成疾,毒也。” 闻言沈清蕴瞳孔骤缩,当即改变了态度,追问凌川:“你听谁说的?” 问完不等凌川回答,又自顾说道:“是你朋友?” 凌川没应答,只站起身。 “沈公子,莫某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方才的话还希望沈公子当我没说过。” 这怎么行……沈清蕴很想这么说,但见人要走,赶紧挽留:“莫公子且慢。” 凌川止步,回头:“我知沈公子想问什么,但答案不在我这里,留步,不必相送。” 说罢便不再理会对方,大步离开了房间,而沈清蕴倒是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他也明白,像对方这么冷傲还软硬不吃的人是不会给他答案的。 沧邬国吗?沈清蕴默默收回视线,心中念道。 …… 凌川出了酒楼后就去寻夏墨,等他到目的地时,夏墨已和柳秋悟聊上许久,重要的事情也谈了个大概。 柳秋悟此番找他们,一是商量如何处理依仗柳三叔唱苦情戏逼迫他们认亲的柳金笙,二是秦季来信说有人想劫走萧安禹,可能是大皇子那边发觉了什么,让他们小心。 初闻此消息时,夏墨吓了一大跳,好在萧安禹没事。 也是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柳秋悟一直派人暗中保护他,只是他跟凌川一走,那些保护他的人半路跟丢了人,遂回柳家村保护萧安禹去了。 想想夏墨就感激,也很感动:“舅舅,这回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就刘大哥一人,那些人定要得手了。” 是他们大意了,该多让几个人守着家的,也不知小安禹有没有被吓到,哎。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你既收他作养子,那他也是我外甥孙。”柳秋悟道。 他这么做不是想外甥感激他,而是以防凌川照顾不周,毕竟做生意总会遇到个把不长眼的,他怕被盯上的还是他这柔弱的外甥。 夏墨不晓他心理,闻言眉眼一弯,笑着应了声:“好,等一切落幕,我就带他来见他舅爷,他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相信舅舅你会喜欢他的。” 第452章 …… “嗯。”柳秋悟浅笑了下,想到什么,又说:“爹娘也会喜欢他的。” 他们都不是顽固不化之人,异瞳是少见,却不会愚昧到认为这是不好的象征。 “我知道。” 夏墨相信他说的,他是没见过柳家二老,可他们连柳秋悟跟李景然的事都接受,想来也是心肠很软的人。 这时房门一响,吱呀声传来,两人扭头望去就见凌川推开门走了进来。 夏墨眼睛一亮,迫不及待问他情况:“妥了吗?” “暂时没大问题。” 凌川边走过去边说,然后拉一凳子坐下,转头看向一旁的柳秋悟,“你那边如何了?” 柳秋悟长话短说,语调里含着淡淡的嘲讽:“逼的急,因我和景然的事都劝我尽快认下柳金笙,免得大房血脉就此断绝,我罪孽深重。” 夏墨忍不住轻嗤:“这么好心,怕不是早达成什么协议,想好一起框舅舅你。” 柳秋悟当然知道这些人不安好心,想用“孝义”压他,再利用柳金笙是姐姐唯一血脉这点博爹娘怜爱,然后分他权,能凑一起也是不约而谋,各怀鬼胎,都觉得对方好拿捏。 “莫担心,舅舅心里有数,只要我不应他们拿我没办法,倒是你们,自己小心,最近动荡不安,我们做生意的都谨慎行事。”柳秋悟叮嘱道。 夏墨点头,“我们会的。” 凌川则问他:“认亲这事祖父祖母怎么看?近水楼台,你那里行不通,柳金笙应该会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他怕柳金笙再度铤而走险对两位长辈下手,然后拿他们要挟柳秋悟,毕竟柳秋悟弱点一看就是二老,而李景然,尽管他和李府闹僵了,却仍是李尚书的儿子,彼时李尚书未站位,不得已姑且不会动他。 柳秋悟领会他意思,抿唇敛目,眼神冰冷道:“你放心,我有让人盯紧他,至于爹娘那里,他们早就看出我不喜柳金笙了,尤其是他跟三叔进府后,阿爹来探过我口风。” 夏墨好奇了,问:“舅舅怎么跟祖父说的?” 柳秋悟视线落到他身上,眼底冷意褪去,温和道:“他们虽不明白我为何那么厌恶柳金笙,但他们很清楚我比谁都在乎阿姐,如果柳金笙真是阿姐骨肉,我不该是这种态度,所以阿爹问我他这人是不是有问题。” 夏墨“哇”了声,就差鼓掌赞道:“祖父好眼力。” 柳秋悟笑了笑,“是柳金笙太心急了,目的性强又满眼算计,再能伪装也偶有露破绽时,我是不能告诉阿爹已经找到你们了,于是就说,就算阿姐有孩子不可能像他那样,人半点不像就算了,性子也天差地别。” 夏墨忍不住发笑,继而又有些小伤感,他想到泽哥儿了。 他们确实半点都不像,泽哥儿就算过的很苦,也依旧是个很善良很讨喜的小孩。 夏墨没再搭腔。 凌川听闻二老对柳金笙有所防备后也稍放心些,说了句:“那就好。” 柳秋悟看了看他们,将话题绕回起初,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如果想劫走小禹的人真是金旭华的人,那我和他们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到时候很可能会查到你身上。” 说时他目光投向凌川。 而凌川刚到,还不知萧安禹的事,但还是皱起了眉,眼神疑问道:“怎么回事?” 夏墨跟他解释:“就是我们家小安禹,有人想掳走他,幸好舅舅的人暗中护着才没让他们得逞,只是目前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金旭华的人,如果是,他们既能调查到我,必会关注到你,到时你曝光也只是时间问题,这也是舅舅找我们商议的事。” 凌川面色很冷,声音都透着冷意,问小孩情况:“可有伤着?” 夏墨说:“没伤着,估计受了点惊吓。” 柳秋悟也说:“我让景然给秦季写了信,让他帮照看着点。” 秦季在清河县营生那么久,手段和人手自然是不缺的,他们确实能安心不少,至少小孩安全有保障,只是…… 凌川眉头依旧拧紧,他神色凝重地望着柳秋悟。 “秋悟,如果我俩身份被知晓,真正危险的人是你,他们秘密布署多年,你身边有没有藏得深的细作还未知。” 登时夏墨也担忧起来:“是啊舅舅,他们找不到我们,你又耍了他们,他们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柳秋悟倒不怕,“我知道,不过不用担心我,自保之力还是有的,我是想问问你们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身份曝光会不会影响到你们计划。” 凌川直言:“不会,花朝雪已成功搭上闲王,同时我们也给沈家的沈清蕴透露了令他们不适的可能是沧邬秘药,为了避免不冲撞到闲王那边,我们决定暂按兵不动,非必要不过多干涉,只盯梢以防纰漏。” 柳秋悟思考一下便认可地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被他们盯上的其他商户先不说,搁京城里,我柳家和云棠的沈家站大头,柳家这边有我把控,若沈家那边也能意识到沧邬的图谋,重重把关跑商路线,可断其臂膀与后路,暗中又有闲王主弈,等时机成熟,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没错,届时他们便是拔了利爪的困笼之兽。” 与此同时,闲王府。 乔瑞承正在给池子里肥硕的鱼儿撒鱼粮,身边站了个影一。 没一会儿,花朝雪就匆匆从外走进来,走至他身后。 乔瑞承看他,直接问:“找到他们了吗?” “没有。”花朝雪叹了口气,“我想王爷说的是对的,他们在躲我们。” 乔瑞承将手里最后一点鱼粮全部撒落,鱼儿争相竞夺,激起水花阵阵,涟漪翻滚。 乔瑞承深深看了一眼,才说道:“那就不找了,现已确认金家是他们的窝点,他们的重点是柳家?” 影一回道:“是的王爷,柳金笙上柳府认亲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不过被柳秋悟撵走了,但前段时间他救了柳三爷,现人已住柳府,前日柳三爷带人当说客,劝柳家大房认他,没成功。” 乔瑞承冷笑一声,这么想要,他偏要坏之。 “柳家,是柳家大房的柳秋悟主事吧?想来他会很乐意交本王这个朋友,影一,安排下去……” 第453章 …… 是以等柳秋悟赴朋友的约时,见到的却是乔瑞承后很是吃惊,不过他很快收敛眼底讶色,上前一拱手道:“秋悟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在此,还请王爷恕谅。” 乔瑞承靠着椅背,一双眼睛含笑地看着他:“柳公子不必多礼,本王恭候多时了。” 柳秋悟讶异抬头,其实他隐隐猜到了,毕竟地方是朋友定的,这里却只有闲王一人,但令他感到诧异和不解的是闲王为何突然想见他? “所以是王爷想见我?” “是本王。”乔瑞承大大方方承认,后虚虚抬手,“柳公子坐。” 一时间柳秋悟脑中闪过诸多想法,他踱步到客椅上坐下,随后才开口询问:“不知王爷找我是为何事?” 乔瑞承笑笑说:“柳公子不必紧张,本王寻你并无恶意,只是凑巧知道一些有趣的事情罢了。” 有趣的事情?柳秋悟微微抬眸,对上他目光,开口道:“和我有关?” 乔瑞承也不绕圈子:“听闻柳府喜事临门,柳公子认回了流落在外的外甥?” 柳秋悟目光微沉,冷清的声线因纠正过厉而透着一股冷意:“没有的事,我阿姐下落至今未找到,哪来的孩子。” “哦?是这样吗?看来是本王误会了。” 乔瑞承轻描淡写地将自己试探一笑略过。 柳秋悟望他一眼,心里同样门清,只是他还不确定他此番前来是单为拆除柳金笙的身份,还是兼顾更多,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认真对待。 他很清楚,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他和闲王搭上关系,他便可做这中间人! 于是笑笑,无奈一叹,放缓语气颇为头疼道:“王爷会误会,是听了坊间那些误人的传言吧?之前是有个不知打哪来的乡野哥儿上门非说自己是阿姐的遗孤,后来他为救三叔受伤,被接到府上疗养,这一来二去才叫外人误会了去。” “真相竟是这样。”乔瑞承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是啊。”柳秋悟看了看他,又故作迟疑道:“方才王爷说知道一些趣事,不知是何趣事?在下可有荣幸一听?” 乔瑞承笑盈盈看他,说:“当然可以,说来这事和柳公子多少有点关系。” 终于要正入主题了,柳秋悟接道:“和那哥儿有关?” “柳公子聪慧。”乔瑞承给了他一记赞赏的眼神。 这不很明显吗?柳秋悟暗自无语,依旧配合他,郑重其事道:“还请王爷告之。” 乔瑞承收起漫不经心的笑,“柳公子这般聪明,岂会不觉得此人形迹可疑?” 柳秋悟抿了下唇,选择袒露心声:“确实如王爷所言,我一直觉得他来路不明,胡搅蛮缠的背后一定另有所图,只是未等我查明底细,他就被三叔接进了府中,如今也算放眼皮子底下,他若真图谋不轨,迟早会露出马脚。” 乔瑞承目光炯炯,“这么说柳公子在等他自投罗网。” “嗯。”柳秋悟索性又将柳金笙归到生意竞争上,“虽说柳家在商途上一直保持着诚义,可既得利益,得罪一些同行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很符合逻辑的猜疑,乔瑞承找不到错处。 “但事情绝非一定不是?柳公子,他可不是你对家寻来的人,他是大皇子的人,我记得有一阵子乔世子没少登门拜访吧?” 柳秋悟目光一凝。 “此话当真?王爷说的趣事……难道就是这个?” 乔瑞承调笑一声,反问:“这难道不是很有趣的事吗?就像那些唱戏曲的一样,不过柳公子放心,乔世子如今自己也忙的很,没工夫见人。” 乔文槿的事,柳秋悟当然有所耳闻,现在又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怀疑里面有多少是他的手笔,但这些都不重要。 “王爷查清楚了?柳金笙当真是他们的人?” 乔瑞承直视他,吐出四字:“千真万确。” 柳秋悟故作沉默,神情十分凝重,半晌起身对乔瑞承抱拳答谢:“多谢王爷相告。” 乔瑞承不言其他,只问:“柳公子何打算?是想继续放他在身边监视,还是……” 柳秋悟拧眉思索,不由想到有人劫持外甥家小孩的事,或许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契机化被动换主动,先除柳金笙,再曝出已找到阿姐下落的事,遂掷地有声道: “柳家一心生意,无意他事,既然已知他目的不纯,便留他不得。” 乔瑞承勾了勾唇,“很好是,倘若柳公子不方便动手,本王这有人乐意代劳。” 柳秋悟目光探究,“王爷那有人和他有仇?” 乔瑞承似笑非笑看他。 “是有仇,还是大仇,柳公子日后若是遇到麻烦,也可以到这找本王。” 看出对方是冲大皇子他们去的,柳秋悟欣然应下:“那秋悟就先谢过王爷了。” 直觉告诉他,柳金笙一事后他们还会再联系,而他眼下要做的,就是回去和外甥他们通个气儿,布置好一切。 所以等夏墨和凌川听到柳秋悟那边递来的消息后高兴不已,搭上乔瑞承这张暗网,对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他们立即回信,一让柳秋悟小心,二是询问等柳金笙解决后可需要他们做什么。 柳秋悟那边也很快回复说不用。既不用,夏墨两人自然不会自作主张。 于是不到一月,京城里就发生了好几桩大事。 其中一个就是前阵坊间热议的柳家刚认回的哥儿死于一场意外。 这回是真和柳三叔有关,不管金旭华怎么查,杀手都是他仇家派来的,和柳秋悟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枚重要棋子还没发挥他最大作用就夭折了,吞下柳家的计划也全然打乱,金旭华憋屈的险些喉咙咯血,不得不先转移目标,盯上沈家。 彼时的他们还不知,沈清蕴已经和沈馥通过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已然着手调查沧邬秘药。 而柳金笙死后,柳秋悟和夏墨夫夫静观其变,等着看金旭华有没有后手,如果真是他想绑架小孩,这么久了消息也应该传到了,不可能没有后招,但是他们没有。 因此他们动摇了,怀疑绑架小孩的不是金旭华的人。 第454章 …… 这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六皇子找上了柳秋悟,希望得到柳家的支持。 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含蓄地分析了当下情况,表示他才是最有机会登上那位置的人,如果柳家能站他这边,加官进爵不是问题,如果不,他便将柳秋悟早已找到姐姐下落的事泄露出去,以此要挟。 这事乔瑞承当晚就知道了,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被柳秋悟利用了,倒也不生气,毕竟这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然谢豫意外听到熟悉的人名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柳秋悟的外甥就是他见过的泽哥儿,而柳家苦寻的嫡长女就是他爷爷奶奶常念叨的芸丫头。 至于凌川,他是一点没认出来,更不曾将他和自己见过两三面的那个皮肤黝黑,络腮胡快遮半张脸的凌将军联系在一起。 难道乡下风水更养人?胡子一刮,人不但白了更俊了。 乔瑞承听完后也忍不住感叹一句缘分,随后便和谋士商量,决定再见一见柳秋悟。 他向柳秋悟递出橄榄枝,保证帮他解决六皇子的事。 柳秋悟把握眼下机会,一口答应,成功登上了闲王这艘大船。 于是当失踪已久的二皇子的人头毫无预兆出现在六皇子展览阁里,再被他有心拉拢的客人见到后全都吓白了脸…… 得知此事的老皇帝也一个气急攻心,直接晕了过去。 本来老皇帝就龙体抱恙,三皇子一事后,大皇子暂避风头,剩下的四位皇子在金旭华和对手的推波助澜下斗得头破血流,让老皇帝心力憔瘁。 而这次醒来情况更糟了,颓败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 原本胸有成竹的六皇子一朝之间成了心狠手辣的弑兄者,他如堕冰窖,急得满头大汗哭喊冤枉,说是被人陷害的,可谁又会在意一个失败者的狂吼? 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残忍争夺下,没哪个竞争者会放过一招制敌将其摁死的机会,甭说二皇子的母妃还活着。 所以不管六皇子怎么哭喊冤枉,二皇子的死亡都归到他身上,而拭兄一事更是直戳老皇帝的阴影深处。 那些随着他年纪大了后开始变得如影随形的血腥往事,现在如噩梦一般缠绕他,令他恐慌、窒息。 到底害怕往事重现,老皇帝终于真正地忌惮起这些急着顶替他的儿子们,为了平衡和牵制,他解了大皇子的禁足。 事情告一段落,就在柳秋悟松一口气时意外发生了,包括乔瑞承在内。 他们都以为柳秋悟不会再受六皇子威胁,却不知六皇子早在金旭华当前必除的名单上,是他们的重点关注对象,因此,六皇子暗中拉拢柳秋悟的事根本瞒不住他身边潜藏的细作。 很快,柳秋悟早寻到姐姐的下落并认回外甥的事被金旭华他们知晓了。 被人耍了那么久,大皇子和乔文槿父子发了好大一通火,都恨不得将柳秋悟剥皮拆骨。 于是柳秋悟被下毒被截杀,好在都没有成功。 意识到不对,柳秋悟立马传递消息给夏墨。 夏墨很担心,就说让凌川暗中保护他,毕竟自己会武这事不方便说,结果却被柳秋悟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柳秋悟不想凌川在京城的消息也暴露出去,其次就是不放心留他外甥一人。 至于他本人,虽说背靠闲王这艘大船,但那也是艘暂时见不得光的船,比起让闲王这么快暴露在众人视野中,他更愿意护着他走更远,至少目前还不是曝光的时候,这是他们的底牌,而二老那边,他已经加派人手。 尽管明白他爱国的赤诚之心,夏墨仍是很担心他,凌川也不想重来一次这人依旧走上遗憾的路,于是仔细商讨一番,最终提议让他去找根粗大腿,不轻易被撼动那种。 那比大皇子还位高权重的人有谁? 不用想,这人自然是大渊天子,大皇子他老子。 那一个逐步走向年迈,日渐力不从心的天子想要什么? 权势有了,名利有了,所以他想要的定是长生不老,而目前,就是让自己日渐颓败的身体枯木逢春。 这并不难解决,夏墨完全可以用稀释过的灵湖水给他弄一些补身丸,问题就在于柳秋悟要不要冒这个险。 柳秋悟深思熟虑后同意了,与其单方面被金旭华他们针对,还不如成为老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这样一来反倒是大皇子忌惮他。 可这种事绝不是他们想进宫献宝就能进宫献宝的,这是一盘大棋,棋差一步便可能剑走偏锋粉身碎骨,还是得跟闲王细谈,看他能否帮忙。 乔瑞承也没让柳秋悟失望,表示要亲身下场…… 之前大家都说闲王和闲王妃熬不了多久,结果闲王府并没传出噩耗,只听说两人每日以药吊命,然今日却与众不同。 常年脸如素缟的闲王脸上竟少了一丝病气,多了许许血色,还是直奔柳家医保堂。 药罐子想开药想看大夫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尊贵的身份和久居不出,今天却一反常态,出现在一家医馆里。 下人帮开的口,说店里新出的补身丸全要了,结果对方拿出来的和先前买的那盒补身丸完全不一样,不由冷声质问,坐堂大夫连忙解释,那盒是非卖品,是因为失误误放了这里,然后被他们买走了。 做戏做足,乔瑞承表现出很想要,表示想和东家谈谈。 面对贵人,他们赶紧跑去找东家,也就是柳秋悟。 一来二去,等老皇帝听说乔瑞承病情好转后果真召见了他,还给他请了御医诊脉。 御医收回手,先道了声喜,然后才说闲王的身体确实好转了不少,照此调理下去,定能越来越好。 老皇帝闻言一脸慈祥地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像极了一位和蔼的长者。 乔瑞承也故意显露一丝难掩的高兴,说等他吃完补身丸后或许就有力气下地走路了。 老皇帝看着他,似心疼地说这些年苦了你了,然后才慢悠悠问起补身丸的事。 乔瑞承将医保堂闹的乌龙事一一道出,浅笑着说也亏他们放错了,不然他定要错过。 老皇帝笑笑,说他名字没取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上天眷顾。 第455章 …… 乔瑞承自然不会往他话坑里跳,说是皇上取的好,这等好运要不是皇上一直照拂着,常常给王府送名贵药材,他也撑不了这么久。 说来说去,乔瑞承忍不住又煽情一番,对着老皇帝讲了许多感激肺腑的话,一通马屁下来,还真慢慢把老皇帝心中升起的疑虑拍散了。 统治者虚荣心得到巨大满足,继续和颜悦色扮演兄慈弟孝,然后从乔瑞承那要了几颗补身丸,并留他在宫中用膳。 当然,光靠这些就想让柳秋悟抱上老皇帝这根粗大腿是完全不可能的,这不过是老皇帝的一次试探。 老皇帝不仅是想看补身丸的药效,更想探知乔瑞承有没有异心,顺便敲打一二。 同样这也是乔瑞承亲身下场的原因,因为他明白,普通人往湖里砸一块大石头激起的水花远不如他往里投一颗小石子更引老皇帝注意,故反其道而行,才能被对方看进眼里。 糟糕的身体情况时时刻刻提醒着老皇帝你快不行了,所以对身怀奇效的补身丸必然动心,可他既为大渊之主,对任何事物都有绝对掌控权,就像他能容许儿子争斗却不允许他们真正威胁到他地位一样,除非情非得已,不得不信,不得不用。 这就得说到夏墨了。 夏墨鬼点子多,在柳秋悟决定拿老皇帝当保护伞,并告诉他乔瑞承也会帮忙时灵感大爆发,神秘兮兮提出了“神仙显灵,一味难求”的想法。 柳秋悟困惑,问他何意。 夏墨说如果决定找老皇帝庇护,那补身丸的秘方是迟早要上交的,药材方面他们难动手脚,也就意味着提升效果的药水是他们唯一能动的东西,这便是他们的筹码,以防老皇帝得到秘方后卸磨杀驴,必须让药水变成有钱有权也买不到的稀罕物。 要稀罕到什么程度?那肯定是虚无缥缈,世间无处可寻,却存活在大家敬畏崇拜又渴望的神话里,所以他们完全可以给药水捏造一个。 东西越是玄乎,它的可塑性就越强,你信与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存在了,你不想要还好,想要的话也只能靠特地的人。 当然也不能次次都灵验,不然很被动,被当韭菜收割。 柳秋悟一听是装神弄鬼,第一反应是不可行,难圆其说,随时都有被拆穿的风险。 夏墨让他先别急着否决,先听他说完。 凌川也道可以先听听,听了后仍觉不行可再想他法。 有他做说客,虽不认同感觉挺稀奇的柳秋悟松了口,让夏墨细说。 结果夏墨就问他:“舅舅,自阿娘走后,祖父祖母是不是经常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她平安顺遂?” 柳秋悟诧异他是怎么知道的,还是如实道:“是,除家中供奉佛龛外,阿娘每月都会去东郊外灵光寺上香祈福,以前阿爹兼顾生意,没阿娘去的勤,但他做了不少善事替阿姐积福。” 这一去,转眼都快二十年了,可惜不但阿姐没保佑到,连阿姐的孩子也过得很苦,柳秋悟轻叹,感伤地想着。 夏墨却眼睛锃亮,“灵光寺?那就更好办了。” 柳秋悟不解地看向他,“怎么说?” 夏墨道:“为了阿娘,祖母常去灵光寺祈福,祖父也行善积德,如此心诚,感动菩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谁又能让菩萨显灵辩真假?” “所以我们可以借此给药水戴上神秘面纱,也就是我说的菩萨显灵一味难求,到时舅舅只需去灵光寺取药水即可。” “而那位就算得了秘方,叫人去灵光寺取水,也不可能弄到我们的药水,这点可以包在我和川哥身上,我们还能再弄一些与药水同效的浓缩丸或粉末给舅舅你防身。” 听着像是说得通,只要布署周密,可柳秋悟还是皱起眉,不赞成道:“让爹娘一起?不行,这样太危险了。” 夏墨知他为什么反对,到底是赌性太大,押错了全盘皆输,祸及父母。 于是道:“我知道的舅舅,我只是觉得祖父祖母处境都和你一样危险,如果能将他们和你一并纳入老皇帝羽翼下保护起来,也未尝不可,求神拜佛和善人善事都是祖父祖母做的,不是谎言,自然不存在什么戳不戳破的问题,这只是建议,采不采纳还是要看舅舅你。” 柳秋悟沉默了,他明白外甥是出于全面考量才做这么大胆的建议,可将爹娘推至风波里,他怕自己非得没给他们寻来庇护,反而害了他们。 夏墨转过头看了凌川一眼,又转回去,说道:“舅舅你不要感到为难,办法有很多,我们慢慢想,只是祖父祖母那里,我还是想让川哥去看着,这样我也能安心一点。” “不用。”柳秋悟道。 夏墨笑了下,“要的舅舅,我能易容,离川哥远点更不会有人注意到我这无名小卒,你也别老想着我一个人多危险,我身边还有沈伯他们。” 凌川懂他,如果自己去保护二老小哥儿肯定是要一起的,只是依旧不能跟柳秋悟明说罢了,故道:“我去保护祖父祖母,他们也是我和墨儿的亲人。” 柳秋悟听出这不是跟他商量,凌川功夫高强,去保护爹娘确实比别人更令他放心,纠结了下妥协道:“好吧。” 然后望向夏墨,“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凌川不在,你就别回莫府了,免得金旭华从沈清蕴那摸到你身上,还有你的建议,我再想想。” “好。”夏墨乖乖应道:“那舅舅考虑好了就跟我们说一声,不管你想怎么做我和川哥都会积极配合舅舅的,舅舅要相信我们。” 柳秋悟点头,表示他一直都是相信他们的。 而答案便是如今这局面。 老皇帝召见闲王后不久,果真秘密把柳秋悟请入宫中,恩威并施,强势要走了补身丸秘方。 他动作很快,立马让太医院的太医快马加鞭赶制出一批补身丸,然而效果却非常一般,不管他们试再多遍都不如从乔瑞承那拿的好。 第456章 …… 老皇帝大怒,再次召见柳秋悟。 “拿假秘方糊弄朕,你可知罪?” 柳秋悟惶恐跪地,“草民不敢,皇上,秘方是真的。” 老皇帝眯眼,俯视着跪地俯首之人,锐利的眼眸像能洞悉人心。 “那为何与闲王给朕的不同?胆敢欺君,朕能治你个杀头之罪!” 柳秋悟后背发毛,藏在阴影下的眼珠微微转了下,努力保持镇定。 “皇上恕罪!草民献上的秘方是真的啊,之所以会有差异,是因为……是因为水的问题。” “水的问题?”老皇帝疑惑,又冷冰冰柳秋悟,沉脸喝道:“难道隐瞒就不是欺君?柳秋悟,你好大的胆子!” 柳秋悟忙不迭认错:“草民知错了,求皇上饶恕,草民也是一时糊涂,没办法啊,那水家中无存货,都制成了补身丸卖给闲王了,而那水就算取来,草民也无法保证它是否有奇效,所以才不敢说的。” 老皇帝抿唇盯他半晌,“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朕定会找你,可朕不喜欢太自作聪明的人。” 柳秋悟心一咯噔,只觉浑身毛发炸起头皮发麻,冷不丁惊出了一身虚汗,直到上方又传来老皇帝声音。 “不过朕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柳秋悟屏住的呼吸瞬间吐了出来,赶紧叩头谢恩:“草民谢皇上不杀之恩。” “说吧,补身丸用的究竟是什么水,哪里可取,不得隐瞒。” “是。”柳秋悟恭敬回道:“那水是草民父母从灵光寺取回来的,自阿姐失踪后,他们常去灵光寺给阿姐祈福,每次去都会从灵光寺取一瓢水回来,倒入家中佛龛前的许愿池里。” 老皇帝目光一冷,透着愠色:“你是说,这味不能称之为药却有着神奇药效的水是你父母在灵光寺取的?那你又是怎么突然想到用它来制药?” 柳秋悟答:“是的皇上,这水就是他们在灵光寺取的,而草民为何会突然想到用它制药,则是因为一个梦,两年前草民家父生病,怎么调理都不见好转,都怕他……” 柳秋悟止住不吉利的话,继续说出编好的腹稿:“后来草民做了个梦,梦里阿姐说没能好好尽孝,就忽地变出家中常盛灵光寺水的器皿,用里面的水熬制了补身丸,让我拿去给阿爹吃。” “梦中光怪陆离,梦醒后草民也没将它放在心上,以为是思念阿姐过度,直到一日,草民刚好看到还未来得及倒入许愿池的水,鬼迷心窍拿去一试,结果发现确实不一般。” 柳秋悟停顿,等了片刻见老皇帝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接着说: “草民再三确认补身丸没问题后便给家父服下,家父身体开始变好,草民欣喜若狂,以为只要是从灵光寺取回的水都有奇效,兴冲冲去灵光寺打了好几桶回家,但熬制出的却只是普通补身丸,甚至连家中许愿池里的水都被草民倒来一试,却仍是如此。” “当时草民失望不已,但它明明被草民熬制出来过,故不甘心,不死心,之后凡是从灵光寺带回来的水草民都取一半去熬制补身丸,皇天不负有心人,总有等到一些是有奇效的,但它毫无规律可言,又太过玄乎,草民上次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才自作聪明。” “所以你意思是,只有你爹娘从灵光寺取回来的水才可能有用?别人不行?朕也不行?”老皇帝沉声问。 这是个危险的问题,柳秋悟感到了压力,但他依旧保持冷静,因为他有筹码,他活着比死了对老皇帝来说更有用。 “草民惶恐,草民不知,但大渊是皇上的天下,我们亦是皇上的子民,求得的水自然是皇上的。” “倒是会说话。“老皇帝评价一句,又道:“那好,朕就给你证明的机会,三日,三日内朕会让太医院的人和你们父子三人在灵光寺就地取材,熬制补身丸,若你阿姐真心关心你们,定会保佑你们平安无事。” 听出老皇帝话里的威胁,柳秋悟再度叩首:“谢皇上开恩。” “平身吧,朕让人护送你们去灵光寺,明日开始。” “草民遵旨。”柳秋悟站起身,被一小太监领了出去。 他走后,老皇帝就问身旁的公公:“小福啊,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你说世上真会有这么玄乎的事吗?” 被称作小福的公公俯首低眉,回道:“奴不知,奴自小入宫,知之甚少,但奴觉得柳公子应该不敢再说谎。” “不敢?”老皇帝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你现在派人去灵光寺守着,叫上那几个太医,立即动身,朕倒要看看他能耍什么把戏,至于老大那边,人家不愿上他的船,也该停手了。” 公公不敢揣摩圣心,只应:“是,奴这就去办。” 于是等柳秋悟被人“护送”出宫,接二老直奔灵光寺后,就看到灵光寺已被重兵把守,禁止香客进入,里里外外监控严密,甚至已有太医提水炼制补身丸。 柳秋悟想,恐怕寺庙里的水源都全被他们采过了,想来到时连药材都是他们准备好。 如此大阵仗,二老见了也是心慌慌的,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只能强装镇定,不停暗念绝不拖儿子后腿来平复紧张的心情。 事实如柳秋悟所言,太医们制出的都是普通补丸,消息递到老皇帝面前,老皇帝并不意外,只吩咐他们继续盯紧。 是的,老皇帝压根就不信柳秋悟那套说辞,他的目的就是等着这些人露出马脚然后直接抓获,再逼问出真正的秘方。 一夜过去,柳家三人安安分分,他们严防死守盯了个寂寞。 老皇帝听到汇报后眉头直皱,只觉是太沉得住气,挥挥手让人退下。 于是时间悄悄过。 第一天,柳家祈福的水没能熬制出奇效补身丸;太医院也没有。 第二天,和第一天一样,双方依旧没有。 第三天,也就是最后一天,柳家三人脸色明显变差,结果午后成功熬制出一批,而太医院直到晚上,还是一颗也没能熬制出来。 老皇帝惊讶,他派去的人都是大内高手,各个角落盯着他们一举一动,从未发现有任何异样,难道真是显灵了? 老皇帝仍是不太信,但金口玉言,也只能暂时放过柳秋悟。 第457章 …… 他哪能知道,柳秋悟当时同样感到震惊。 柳秋悟身上是藏有药的,藏在衣袍袖口的叠层里,细小的颗粒并不起眼,遇水则化,只需轻扯线头便能将其倒出。 乔瑞承十分了解老皇帝,很清楚他将柳家三人困在寺庙后不可能毫无动作,也猜到他不会轻信寺庙里的僧人,故做了两手准备,动用了安插在太医院和侍卫队里的眼线,让他们暗中助柳秋悟一臂之力。 果真,第一个晚上柳家三人换下的衣物及配戴之物通通被缴走了,他们送来了素简的衣服和发条,对此柳老夫人心里很不安,不似丈夫儿子那般淡定。 柳秋悟理了理袖口,安慰说阿姐会保佑他们的,让她和父亲安心休息,可柳老夫人心里没底,最后仍是彻夜难眠了。 碍于四周都是人,前两天柳秋悟不敢妄动,都在暗中观察。 又因为担心后面没能再把药弄进来,所以在第一个晚上柳秋悟躺在被子里装睡时就将药取出,分成两份藏在床上。 第二个晚上见它们还在,柳秋悟便没再拉开新衣袖口,而是在第三个晚上换下时将它们弄湿,化掉里面的药。 当期限只剩最后一天,柳秋悟已经想好几时动手,结果未等他动手奇效补身丸就先熬制出来了,为此柳家二老大喜,柳老夫人更是喜极而泣,丝毫看不出演戏成分。 他们都以为是儿子做的,高兴不已,却不知柳秋悟心里全是茫然,因为他和太医院取的是同一缸水,整个过程就没看到有谁做了手脚。 难道是盛水的器皿?是闲王见他一直没动手,以为他找不到时机便让人帮他? 猜不到真相,是乔瑞承的可能性又最大,柳秋悟只能将它归到乔瑞承身上。 殊不知乔瑞承压根就没安排这一出,毕竟盛过制出奇效补身丸水的器皿会被严加看守起来,呈上去迟早出问题,故也以为是柳秋悟计划成功。 他们哪能想到真正动手脚的家伙连人都不是。 这个追溯起来,就又要扯到夏墨给柳秋悟提议带上二老时候。 他们双方分开后,夏墨回去也好好想了想,和凌川讨论一番后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许多不足。 老皇帝是能保护他们,却也比谁都更容易伤害到他们。 如此一想,夏墨就想让人传话柳秋悟,让他不用考虑他的建议了,最后还是凌川喊住了他,并点醒了他—— “墨儿,小树是这个世界的新本源,或许我们可以先去找它问问。” “问它?问它什么?问它它又不能……” 夏墨声音一顿,对上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随之像茅塞顿开一样一拍脑袋,喃喃道:“对啊,我怎么就忘了,小树是世界本源啊!” 于是不等凌川回答,就抓着他的手转身进空间,然后飞奔到小树跟前。 “小树小树,芸姨说你已经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了,那是不是就算你身在空间也能和外界有连接?我记得你用鱼砸川哥那次,精准不误,如果我也在这里,想将灵湖水取一滴给外面的谁,你能不能直接送入他碗中?” 小树探到他跟前的藤蔓点了点,宛似点头。 其实它能读取他的想法,不然他也不能用意念隔空取物。 夏墨高兴的差点蹦起来,“那真是太好了!小树你好厉害!我爱死你了!你是世间最最最好的小树!” 小树被他肉麻的话羞得枝叶乱颤,然后又在他四周以他为中心画了个圈,对着他挥舞两条小藤蔓,看尖尖,圈内是“?”,圈外是“x”,意味着它能自行取物的范围。 夏墨兴奋地看向凌川,“川哥,我先去灵光寺踩点,你好好保护祖父祖母他们。” “好,缺人手的话可以带上影莺,他擅长的东西很多。”凌川露出轻浅的笑。 小树是世界本源,它的意愿可以说是决定着整个世界的走向,凌川就想让小哥儿问问小树了,但又不敢,而今小树愿意帮小哥儿,也算是给了他一直想要的答案。 夏墨也笑,“当然,他可是百变小能手。” …… 时间跳回当下。 老皇帝又在盯着那个盛水的器皿细瞧,确实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而新的一批奇效补身丸已被太医院的人拿去研究,药效和乔瑞承那得来的一模一样,甚至可以说好上一些。 “难道世上真有这般神奇的事?” 说着老皇帝又拿起一颗补身丸,光放到鼻尖轻嗅就感到精神一震。 福公公在一旁静候着,不敢妄言,直到老皇帝目光投向他,他才像接收到讯号似的发表己见:“陛下,奴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哦?”老皇帝微微抬眼,一瞬不瞬望着他。 福公公说道:“奴记得这柳家夫妇极宠嫡女,什么都听女儿的,别人家姑娘在学琴棋书画就柳姑娘一心向医,还曾常常做些义诊,柳姑娘失踪后,他们确实是灵光寺常客,还做了不少善事,此情深厚啊。” 老皇帝转了下眼珠,似乎想起了什么,垂着眼皮道:“是啊,柳姑娘如果不曾离开,朕应该也能见上一见。” 福公公缄默不语,他是宫里老人,清楚老皇帝曾经对柳姑娘动过心思,对方虽是商户之女,却不同寻常女子,还家族富裕,故有心将人纳入后宫,若非柳姑娘突然失踪,当年选秀名单中必有她。 “你让人将柳秋悟送回柳家,至于他爹娘,找个理由留在灵光寺。” “诺,奴这就去办。” 于是,柳家二老变相被囚禁在灵光寺,柳秋悟隔天被老皇帝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 柳秋悟担心二老,可眼下他谁都不方便联系。 好在凌川提前通过李景然告诉他二老这边有他们,让他安心,包括增效药水他们也会帮忙,让他侧重保护自己,尽量不让老皇帝从他身上抓到把柄。 两人在交欢中低语,那些盯梢的人自然听不到,就算老皇帝再派人去盯李景然,他们消息也已经传递出去。 第458章 …… “嘭!” 一声响,桌面上东西震了震,茶盏里的水都荡出来。 “这该死的柳秋悟,早知道他这么大能耐,就该一早解决了他!” 大皇子怒气冲冲,一想到柳秋悟就如鲠在喉。 他阴鸷的眼兀地扫向金旭华,咬牙说:“现在怎么办?本宫再对他动手就是跟父皇作对,挑战父皇权威!” 金旭华劝慰:“殿下稍安勿躁,他也就逞一时之快,我们切不可因小失大,就让他再蹦跶几日,等他失了这依仗再捉他来狠狠出气也不迟。” “本宫忍不了!”大皇子瞪着双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想了想,又眯着眼阴狠道:“不是已经找到柳秋芸的下落了?为何不直接到父皇那告发他?他分明就是在装神弄鬼!” 金旭华当然知道,可就算他们捅穿这事,也不见得就能置柳秋悟于死地。 “殿下,此事必有蹊跷,闲王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我们尚未弄清,他应该构不成威胁,但皇上不一样,如果皇上知道了柳秋悟已寻到柳秋芸下落,而柳秋芸的儿子还养了个异瞳小孩,恐怕只会更信他的把戏,于我们不利啊。” “那就将他们全都绑来!”大皇子厉声怒道。 “柳秋悟敢戏耍本宫,本宫绝不让他好过!” 金旭华有所迟疑,“抓是可以抓,可是殿下,他外甥嫁了凌川,他们既已相认,想必柳秋悟早给他们通过气,不然他们怎会刚好这时间出远门?退一步说,六皇子派人去捉他们已是打草惊蛇,我们再派人去,怕是找不到人。” “这不能那不能!本宫养你们有何用!”大皇子怒火冲天,神情暴戾地扫飞桌面东西。 金旭华微微闪身,抿了下唇,说:“那便派人去吧,不过关于柳秋芸下落一事,殿下切记不能让皇上知道。” 大皇子闭目深吸一口气,吐出,然后才睁眼道:“本宫明白,只是,难道柳秋悟他就不会自己说出去?” “他不会。”金旭华很笃定地说,“将所有筹码一并交出不是明智之举,这么做要么是蠢人,要么走投无路,柳秋悟还不到这地步,投靠皇上,无非是我们把人逼急了。” 想当初他们也想将凌川拉入局,可惜都没能成功,如今那人身份转变,牢牢和柳秋悟一家绑在一起,想从他眼底下夺人不是一件易事。 想起过往,金旭华又忍不住后悔,他当初就不该听乔文槿的鬼话,说什么有把握把人降服,为他所用,降服个屁! 金旭华心中暗骂,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胜券在握。 事情演变成如今局面,对他们计划来说是极不利的,一旦老皇帝身体恢复健康,便会继续把握朝政,如此一来,他们想推傀儡皇帝登基就不知又要等上多少年! 还有就是乔文槿汉子身份过早暴露,大皇子嘴上虽不说,心里恐早有忌惮,包括老皇帝,若是发现乔王父子在骗他们,定不会轻饶两人。 届时,他看好的两傀儡先自己窝里斗起来…… 这绝不是他们想要的! 再者仍有其他皇子尚好好活着,大皇子并不是老皇帝唯一子嗣,倘若柳秋悟的神秘处方还能令老皇帝老当益壮,再诞皇子,就更不好说了。 事情瞬息万变,一旦窃夺大渊计划失败,别说大渊之主轮不到他,恐怕连沧邬的王位也与他无缘! 想着想着,金旭华眼底闪过寒光。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虽是沧邬王子,可实际上也不过是父王的一枚棋子罢了,夺渊计划可以拖延,但他不能错过,一旦父王传位他人,等他毫无价值,岂有归国之日? 不会有的…… “金旭华!你在想甚?” 金旭华一回神就见到大皇子正蹙着眉盯着他看,忙找了个理由,说:“我在思考方才殿下说的,忽觉甚妙。” 大皇子不解地看他,“何出此言?” 金旭华说:“殿下,柳秋悟不是在给皇上献药吗?” 厌事重提,大皇子语气不自觉又冷又冲起来:“本宫记得,你不必再三再四重复提醒本宫!” 金旭华转了下浅灰褐色的眼珠,继续装腔:“殿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柳秋悟想乘这浪直驱而上,我们何不等他博得皇上信任后以子威胁,让他乖乖就范,不得不替殿下做事?” 大皇子目光一顿,幽幽望着金旭华,细想一个深得父皇信任的人替他办事,瞬间心动不已,转厌为喜,激动道:“好!甚好!还是旭华脑子转的快,本宫这就立马让人南下,非捉到人不可!” 金旭华微微笑了起来,胡诌两句恭维的话,“是殿下想的好,在下也是受殿下启发,才慢慢会过意来。” 关于大皇子想抓自己跟萧安禹要挟柳秋悟的事,夏墨一概不知,他正躲在空间里,虽不出去,却也能通过小树知晓外面情况,柳秋悟不在寺庙里,二老除了自由目前尚好。 总体来说问题不大,若二老真有什么事,他也可以直接出去带走二老。 所以他也不知道,在他和凌川不回府时,沈清蕴来了好几趟,都无功而返。 等沈清蕴回自己府上,等他已久的沈馥立即上前问他:“可有见着他们?” 沈清蕴摇头说:“还是不在,要是之前问清楚他们是哪里人就好了。” “他们不会告诉我们的。”沈馥叹息,那两人看着低调,但身上气度非普通人能有的。 沈清蕴默认了他的说法,神色凝重道:“已经有人对你下手了,我们怕是不再能再坐以待毙。” 沈馥眉头紧锁,他在卞城险些遇害,后又从堂兄信件中得知,他们的病症或许和沧邬秘药有关,便偷偷回了京城,可依旧是回来晚了。 沈馥看向神情严肃的堂兄,道:“有人对我下手,我想原因有三。” 沈清蕴问:“是什么?” 沈馥道:“一是汴城有对方必须除掉我才能得到的东西。二是我在闲王婚宴上讨到了克制症状的花茶,被幕后黑手知道了,怕我坏事,故想除掉我。三是目标始终都只是杀了我,个人恩怨。” 第459章 …… 沈清蕴拧着眉听完,眸色深沉地指出第二点与现实相悖的地方。 “如果幕后之人发现阴谋败露,想要杀人灭口,那他要除掉的就不止你一个,我,还有莫家兄弟,都是知情者,他没道理放任我们不管,任由我去调查沧邬秘药。” “确实如此。”沈馥也深思过这个问题,之所以会提出这点,是因为他也不能断定那帮杀手是不是他的手笔,说不定这也是他针对沈家的一环。 他看向沈清蕴,犀利地说:“关键是就算我们排除了这个可能,也不能笃定盯上汴城的人不是他,就怕计谋再出,汴城一地成了他坑害沈家的一柄利剑。” 沈清蕴点了点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汴城那边是该盯紧点,小心为上,免得在眼皮子底下被人钻了空子。” 沈馥道:“我知道,回来之前我让齐悠他们看着点,哎,接下来要怎么做?要不要先将疑似中毒这事告知家主?” 毕竟他们若真中了沧邬秘药,不尽快揪出下药之人,长久食用,导致人才损失,必令家族重创。 沈清蕴恰好和他想到一处,道:“我会告诉家主,虽没确切证据,但十有八九和沧邬迷药有关,此药无味无觉,疲乏之症不会引人注意,是对付人的最佳毒药。” 沈馥眉头皱的更紧了,道:“会是谁呢?王室秘药可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 沈清蕴也想知道这位棘手的幕后之人是谁,但要是这么容易知道,他们现在就不用这么愁了。 他对沈馥说:“你处境危险,不宜露面,就先住这吧,这里我来的少,暂时不会有人注意到。” 沈馥面色冷凝,说:“好,那你当心。” “嗯,我会的。” 沈清蕴匆匆走了,将决定好的事付诸行动。 沈家家主一开始并不知道沈清蕴为何让他屏退所有人,直到听到内容,顿时变了脸色。 如果家族里那么多人都中了慢性毒药,一旦毒发便无力回天,届时沈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沈家家主追问了沈清蕴好几个问题,其中侧重于夏墨凌川扮演的莫家兄弟,沈清蕴都事无巨细地回答了。 沈家家主凝眸,如果说这对兄弟不可疑是假的,但眼下,拔除潜伏在家族里偷偷给他们下药的细作更重要。 他给沈清蕴发布一项任务,让他时时刻刻派人盯着莫府,一有消息立刻通知他,至于揪出细作一事,他会安排,让他和沈馥不要轻举妄动。 沈清蕴对此毫无意见,就算家主不说,他也会继续盯着莫府。 于是在金旭华等人目光投在闲王府时,沈家家主雷厉风行,不惊动一草一木,秘密派人将潜伏在沈家族人身边的细作一一拔出,然后一网打尽,等那些细作反应过来时,已经晚矣。 此外还有汴城,这地方本是夺渊计划的一个重要关卡,只待时机成熟便能收入囊中,却不想沈馥的歪打正着,沈家家主派了许多高手护送他回去,最终彻底断了他们妄想取代沈家商行的计划。 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处境十分不利的金旭华气急败坏,恨不得将沈家人统统杀绝。 玄月国头领皱眉质问,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姓金的,这究竟怎么一回事?不是说你们王室秘药杀人无形,不会被发现的吗?怎么这么轻易就被沈家给发现了?” “我怎么知道!”金旭华咬牙切齿,瞪向男人的目光中盛着火焰,“你问我,我倒也想问问你,你的人是怎么办事的?杀一个人都杀不死。” 玄月国头领的脸色也不好看了,粗声粗气道:“你这是在指责我?” 金旭华心情极差,也懒得跟他做表面功夫,扯了抹冷笑道:“彼此彼此。” 玄月国头领动了动唇,终是没跟他争论下去,只道:“柳秋悟投靠了老皇帝,老皇帝重点关注柳家,想让柳家成为大皇子助力已经完全不可能了,而沈家经过此事也会有所防范,想要计划成功,我们怕是要重新规划。” 金旭华微微敛目,别无选择,直接问:“你想怎么做?” 玄月国头领看着他,道:“既然沈柳两家动不了,那就换一家,京城里目前就沈家发现了问题,换一家虽不如他财大气粗,却也不是不能行,一开始选定柳家和沈家,不过是利益最大化,就是进度可能比原先计划再晚上几年。” 金旭华危险地眯起眼,心想若真比原计划再晚上几年,他就等着被他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过来抢摘果子吧。 见他不吭声,玄月国头领又道:“难道你有更好的计划?” “不。”金旭华正眼看他,道:“就照你说的办,但不是一家,是几家,我们的计划只能提前,不能拖晚,越拖越不利,大渊皇帝不是傻子,皇子一个接着一个出事,迟早会觉出不对。” 玄月国头领虽然粗犷,但不是瞎子,只深深看了他一眼,看破不说破,“好,那这事就先这样定下。” 然后话锋一转,提到了乔瑞承,“我们查闲王查了那么久,没发现有问题,可乔文槿却一口咬死,说他一定有问题,不然虞书澈早该死了。” 说到名声一落千丈的乔文槿,金旭华瞬间又心梗上了。 他拧着眉道:“那就直接除掉,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一个,想必老皇帝看到他好转后,心里早已留他不得,我们动手也算顺水推舟,多半草草了事。” “那行……” 两人夜里密谋,不得不说,老皇帝确实有过这个心思,但自从亲自见识过奇效补身丸的作用后,他一心只求‘仙露’,乔瑞承早就被抛到脑后,甚至听取了一些人的荒谬建议,对柳家二老动手。 这事到底归根于柳秋悟当时寻的借口,在有心人的撺掇下,老皇帝竟真觉得,只要二老出事,便能显灵,便能得到珍贵的‘仙露’。 好在老皇帝也只是尝试,不敢真下狠手,再者,他哪能想到,夏墨的作弊神器小树关注二老的一切,他的人一动手夏墨就知道了。 第460章 …… 因此,二老的不治而愈令老皇帝震惊不已。 也因为这事,老皇帝虽保留怀疑态度,却也不敢再鲁莽行事,拿二老做实验,而是召柳秋悟入宫觐见,催他去求‘仙露’。 然而柳秋悟三人连着求了十多天,‘仙露’是半滴也没有,反倒二老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红光满面。 老皇帝听到下属汇报,不由凝眸忖度,此番现象莫不是故意做给他看?明里暗里谴责他动了那两个老家伙? 如此一想,老皇帝暗暗心惊,同时有些不悦,但为了恢复健康,他不介意再慷慨一些,让他们好过一点。 为了验证心中所想,老皇帝给柳家三人的待遇瞬间提高了,其中柳秋悟升了官,柳夫人封了诰命,满朝哗然。 对此,柳秋悟也是懵的。 他一直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绝不让‘仙露’成为廉价物,从而丧失主动权,故一直在等着老皇帝的刁难,却不想等来等去等到了升官发财? 思来想去,柳秋悟依旧觉得老皇帝并不是因为相信他们,而是因为发现硬的不行,所以想试试软的? 柳家二老同样是一头雾水,不知其中沟渠,只以为是儿子赌赢了真得老皇帝赏识。 只有夏墨知道,老皇帝如此兴师动众,全是做给他看的,既然想让老皇帝不敢再动二老,警告给了,那该给的甜头还是要给的。 于是夏墨在柳秋悟三人下一次求‘仙露’时,让小树往碗里投放一滴灵湖水,全程老皇帝的人严防死守,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一举一行,没发现有可疑动作,却求到了‘仙露’,熬制出奇效补身丸! 老皇帝服下后,精神状态再度好转,只觉神采奕奕,好似回到不惑之年,大喜。 “看来对柳家三人,是不能狠着来了。” 一时间,柳秋悟荣宠不断,老皇帝赏了又赏,竟还作主给他赐婚。 “爱卿相貌出众,学富五车,这年纪放别人家小孩都成群了,也该成家立业了,不如朕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柳秋悟心头一紧,不知老皇帝打什么鬼主意,直接跪下,道:“臣谢皇上美意,只是臣只爱蓝颜不爱红颜,如今已有心悦之人,与他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曾发誓绝不会背弃他,亦也不想祸害良家姑娘,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老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好,爱卿如此重情重义,朕又岂会棒打鸳鸯,不如就择个良日,你俩大婚吧。” 此话一出,朝堂上不少人将目光投向黑着脸的尚书大人,饱含同情。 毕竟京城谁人不知,柳大人的相好正是尚书大人逐出门的三子,李景然。 柳秋悟见老皇帝不是乱点鸳鸯谱,想塞人监视他,便欣然接受了,“臣,谢主隆恩。” 当夏墨得知柳秋悟和李景然要成亲时,还是老皇帝赐的婚,不禁惊呆了,心道老皇帝又想搞什么东东。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大好事,两人上一世没能堂堂正正在一起,今有天子赐金婚,也算弥补了上一世遗憾。 就是可惜太过匆忙,二老一被接去主婚,士兵就开始在灵光寺上下里外翻查,想来这才是老皇帝的真正目的。 夏墨见了,也不好从空间出来,故没去参加两人婚宴。 柳府上下一片喜色,柳秋悟如今已是老皇帝身边大红人,别有用心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动他之前,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们欢天喜地,有人却愁掉头发,也有人气得砸掉房间。 乔王一进门,就看到一地碎片,以往看好的儿子正不修边幅地站在里头,似乎还没撒完气,不由出声呵斥:“槿儿,你这是在做什么!” 乔文槿抬起头,眼底阴狠尚未褪尽,张嘴恨恨道:“父王,那边怎么还不动手?不是说要他死吗!” 乔王蹙起眉,语气透着点愠怒,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如此急躁,这心性,还谈成什么大事!” 乔文槿被他扑头盖脸一顿骂,被怒火支配的理智终于找回来了一些,他咬了咬牙,低下头颅,向他父王认错:“是孩儿魔怔了。” 乔王冷眼看他,“你知道就好,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以为闲王能活到现在,身边真一个能人都没有?左右虞书澈也活不久,你若因记恨柳秋悟一事搅和进去,再闹出什么事来,可不好收场。” 听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乔文槿再不甘心也只能乖乖应是:“我知道了父王,我不会做傻事,此外父王寻我,可是有事相商?” 乔王淡淡瞥他一眼,跨过地上碎物到太师椅坐下,眯起眼问道:“你那美妾和孩子还养着?” 乔文槿动作一顿,觉得父王不会无缘无故提及这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就听到父王说:“槿儿啊,大计若成,你日后想要多少美人多少子嗣都不成问题,但是他们,当舍则舍。若让他们发现你是故意隐瞒性别的,我们乔王府,只怕大祸临头。” 乔文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也不会秘密处死了其他姬妾和孩子,独留最称心的一对母子偷偷安置别处。 见他面露纠结,乔王竖起眉毛,心生失望,话锋一改厉声道:“我看你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为儿女私情犹豫,既如此,那这世子之位……” “父王!”乔文槿真怕他一怒之下夺了他的世子位,因他德行有失,若乔王府真换了个人当世子,对乔王府来说不但没害处 ,还能挽尊。 乔王沉默不语,只用漆黑的眼珠盯着他,等他做决定。 乔文槿握起拳头,一咬牙狠心道:“我会处理好。” 乔王满意地点点头,缓和语气道:“这才是父王的好儿子,做大事者,当断则断,不妇人之仁。” “父王教训的是。”乔文槿道。 潜伏在乔王府的影莺得知他们要对自己的亲儿子亲孙子痛下杀手,不禁冷笑起来。 真是一如往日冷血无情啊,如此,他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自己和死去的阿爹了。 第461章 …… 所以等乔文槿派人去做掉那对母子时,就发现看守的侍卫已被杀光,而那对母子不知所踪。 为此乔王大发雷霆,当场给了乔文槿一耳光,怪他当初心慈手软,留下那孽种,给王府留下这么大隐患,怒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乔文槿自知理亏,不敢吭声,但内里却是心惊胆战,有人在他动手之前将那对母子劫走,摆明是有备而来! 如此一想,乔文槿就觉后背阵阵发凉,都不敢想象孩子身份曝光后面临怎样窘境。 乔王发了好一通脾气后加派人手去调查,下令一旦发现立马格杀勿论,不留活口。 父子俩都不想金旭华知晓此事,但纸是包不住火的,他们身边有金旭华安插的眼线,在他们商量秘密解决掉那对母子后没多久金旭华就知道了。 金旭华没想到乔文槿会色令智昏到这种地步,欺瞒他说都处理干净了,却偷偷把人藏起来养,藏就藏吧,还藏不住,给他捅这么大的篓子! 他真是瞎了眼,当初才会觉得乔文槿是最佳傀儡! 金旭华心似火烧,恨不得将乔文槿捉来乱刀砍死!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早就知道乔王父子在说谎,只要这个拥有他们血脉的孩子一曝光,这两人绝对好不了,而他们也有暴露的风险! “这该死的混账东西!” 金旭华厉声咒骂,失去沈柳两家已是重大损失,结果这猪队友神来一脚,差点让他阴沟里翻船,怎让他不气! 望着面目狰狞暴躁不已的男人,玄月国头领目光同样冷冽,他嗤道:“这就是你说的,除大皇子外不二人选?” 金旭华怨毒目光横扫过去,压着声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玄月国头领随意坐着,丝毫不受他怒气影响,只道:“那你说该如何处理?还有,劫走孩子的会是谁?他要是只冲乔文槿去的还好,但,若是冲我们来,就不同而语了。” 金旭华脸色一沉,眯起眼眸想了想,觉得后者不太可能,故道:“先找人,把人找出来,实在不行,弃车保帅,让乔王把事撇个干净。” 玄月国头领眉毛一挑,望着他说:“你舍得?” 金旭华十分冷酷,“有什么不舍得的?废棋而已,当弃则弃,难不成留着当阻碍?” 玄月国头领:“你能说服那老匹夫就成。” 金旭华冷嗤了一声,说:“何须我说,那老家伙本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最会审时夺度,本来我嫌他年纪大,觉着年轻人更经得起折腾,如今看来,老点也无所谓。” 一边是无上权力,一边是德行有污,极可能拖他下水的儿子,真要选择,他相信那老东西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于是乎京城又多了一股势力四处寻找那对母子的下落。 然而那对母子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搜寻无果。 故这段时间里,乔文槿过的十分不好,每日战战兢兢,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劫走孩子的人突然蹦出来给他致命一击。 越是没有消息,就越想得到消息,却又害怕听到消息。 乔文槿是彷徨不安的,尤其是发现他父王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漠,似在疏远他之后,一颗心就跌落了谷底。 金旭华了解乔王秉性,乔文槿也同样清楚他父王为人。 宠他不过是因他母亲家族势大,可再宠也不及自己重要,若真到了事情败露的那一天,他想他父王会毫不犹豫地将过错全推他身上,撇清关系,如此甚会牵连母亲。 既然当爹的可能靠不住,姓金的也是利益至上,无利不起早,那他只能靠他娘和自己手里的证据了。 乔文槿匆匆去见了乔王妃,乔王妃不是瞎子,夫妻几十载,固然是早瞧出乔王在疏远儿子,只是不知具体缘由,如今儿子找来,才知真相。 对于儿子被狐媚子迷了眼,造成眼下窘境,乔王妃是生气的,恨铁不成钢,但她也清楚,儿子是她的依仗,若儿子事情败露,那她这个作生母的也难辞其咎。 “母亲,是孩儿不成气候,孩儿知错了,母亲,您可要帮帮孩儿啊。” 乔文槿跪着认错。 “哎。”乔王妃看着他,叹了口气,知已无退路,颇指责道:“这事你确实办错了。” 然后又说:“你仔细想想,会有谁知道你的事?” 乔文槿蹙起眉想了想,摇头说:“孩儿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是何人所为。” 乔王妃垂眸望着他,若有所思,忽然灵光一闪,就问:“会不会是花家余孽所为?” “花家余孽?” 乔文槿猛然抬头,眼睛微微睁大,似恍然大悟。 是了,他们是笃定花朝雪活不了,可他们并不能断定他没留后手啊,当初拿他的家人作诱饵,确实有几条鱼儿上钩,可经审问,这些人并不清楚他们的事,遂没再在意。 见他这反应,乔王妃又是一叹,说道:“我会让人去花家看看,和花家关系好的人也不能错过,至于你,也不能大意了,若再找不到人,乔王府的势力他们或许舍不得,但你就不一定了。” 乔文槿点点头,正是因为心里清楚,才来寻她庇佑。 “孩儿明白。” 乔王妃也点点头,“那我让吴禅统领先跟着你,多带几个死士,以防万一。” 乔文槿心一喜,感激地抓住了闲王妃的手,道:“孩儿谢过母亲,母亲最好了。” 就在他们相互猜忌,害怕事情败露,严查花家是否有漏网之鱼时,闲王府先传出了噩耗——闲王妃去了,闲王伤心欲绝,接受无能晕了过去。 为此老皇帝高兴不已。 老皇帝一直怀疑闲王是否有异心,是否和柳秋悟密谋着什么,尽管彻查后并未发现蛛丝马迹,却仍不放心,故找借口断了他奇效补身丸的给予,现在人自己倒下了,也算省了他一大麻烦,不用再多费心神。 闲王妃和闲王的事很快流传于大街小巷,令人唏嘘惋惜,原以为冲喜有用,结果人还是没了,连带着闲王昏迷不醒,说不定再也醒不过来了,当然,也有人拍手叫好。 第462章 …… 乔文槿突闻虞书澈死讯时第一反应是这天终于来了,就说他挑的红莲蝎蛊分明是怀孕的母蛊,照蛊师说人早该死了,但现在死也不晚。 一想虞书澈撑了多久,就多受了多久的折磨,乔文槿就痛快不已,呵,处处压他一头又如何?还不是嫁个废物葬入地底。 又过一日,闲王醒来,却因丧偶之痛患上严重心结,咯血之症严重,险些跟着去了。 直到闲王妃出殡那日,初雪,老百姓终得见闲王真人,一身白衣素缟,看着病气缠身,脸色苍白而无神采,好似一阵冷冽的风便能将他带走的模样,不禁频频摇头惋叹。 “唉,真是对苦命鸳鸯。” “谁说不是呢,这咳的,嗓子眼都快咳出来了,我看怕是也……” 他话没说全,却也尽在不言中,引得身旁人连连点头。 金旭华亦隐于人群中,听他们压低声七嘴八舌地咕哝,冷眼看着远处的乔瑞承。 他也曾怀疑过这人,毕竟奇效补身丸一事正是因为有他掺和才使得柳秋悟入了老皇帝的眼,令他们动不了柳家。 但如今来看,此人不足为惧,既如此,他们也无需浪费精力在他身上,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出那对母子和花家余孽。 想到这,金旭华微微眯起眼眸,眼底杀意涌动。 之前因一直找不到那对母子,故决定放弃乔文槿,并付诸行动,只要他一死,那对母子带来的威胁自然会迎刃而解,可惜他算漏了乔文槿也是个有心眼的。 乔文槿身边有高手保护,他的人没得逞,之后更是直接找上他撕破脸说劫走那对母子的人极有可能是花家余孽,如果他再对他下手,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毁灭。 被一枚废棋威胁,金旭华恼怒不已,可也真怕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跟他们同归于尽,如此还不如暂留他一命,等日后再慢慢清算这笔账。 如今柳家没拿下不说,秘密安插在官僚和商人后院的人也因沈家被拔除不少,如果真有花家余孽作祟,就算他们杀了乔文槿也于事无补。 金旭华实在想不透,事情原本好好的,照计划行事顶多三年便能将大渊尽收囊中,届时他成为新主,将沧邬首都定居富饶的大渊之上,可眼下错漏频出,密布的网像遇到了鼠蚁般被啃食出一个个破洞来! 金旭华越想目光越阴冷,暗暗握拳,愤懑与不甘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此生最痛恨威胁,自出生起他就活在威胁之中,明明同为一国王子,他的王兄们却尊贵风光,受人敬戴,而他却要在这里俯首低眉卑躬屈膝,干尽做孙子的事,凭什么! 谁都不能阻挡他的路,花家余孽也好,沈家柳家也罢,不能为他所用,必除! …… 转眼又过数日。 因红莲蝎蛊,金旭华等人对虞书澈的死深信不疑,再三确认乔瑞承构不成威胁后转移视线,不再盯着闲王府不放。 而夏墨,不管是柳秋悟大婚,还是虞书澈病逝,都安安分分待在灵光寺,寸步不离。 但当他从二老口中得知闲王妃身故时,并不相信,只怀疑十之八九是乔瑞承的计谋。 都说红莲蝎蛊难解,孕蛊更甚,下蛊的人定是想不到虞书澈身上蛊毒已解,所以乔瑞承就顺应这种心理,用红莲蝎蛊为障,迷惑他们眼睛,让他们彻底放轻对他的警惕。 这是目的之一,其二估计是想将虞书澈从敌人视野中摘出,把人秘密保护起来,至于更多的,夏墨就猜不出了。 当然,他能想到的,同样清楚一些内幕的凌川也能猜到一二。 所以尽管凌川和夏墨一样跟乔瑞承没任何联系,也能从虞书澈病逝一事中接收得到一重要讯号,那就是乔瑞承要动手了,接下来可能会有大动作,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蛰伏,必要时出手援助。 只有乔瑞承这边顺利进行,他和小哥儿才归家有望。 事实也确实和他们想的差不多,虞书澈假死之后,乔瑞承很快就找上了沈家家主。 有疑似身中沧邬秘药和暗杀一事在前,乔瑞承再将证据带去,铁证如山,无疑将事实锤死,不容沈家家主置疑。 沈家官商两走,有自己的靠山,但相比之下,能拿出证据且让大家都以为他快死了的闲王显然更胜一筹。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无人阻止这场可能颠覆整个大渊的阴谋,真让大皇子得了势,再被敌国密使操控,他们沈家怕也在劫难逃,落入敌手。 沈家家主仔细斟酌,又寻来沈清蕴商量,最后同意乔瑞成的提议,愿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沈家再度利用自己的人脉,揪出他们深藏某些官商背后的硬钉子,阻挠两国企图利用秘药操控人的阴谋,如此,也算真和大皇子杠上了,或者说是和大皇子背后的操盘手对上。 换作一般世家,估计明知是对方加害在先,也连出气的勇气都没有,但沈家不一样,他们认为忍气吞声只会让敌人气焰嚣张,得寸进尺,所以对敌人亦是必须一招摁死,绝不给对方反扑的机会。 因此,最后竟意外搅黄了金旭华想吞并另几家生意取代沈家的计划,不得不说,乔瑞承这一步棋走的极好,将凌川当时的预备不防之需拓成了康庄大道,事半功倍。 而金旭华和玄月国头领也不是真榆木脑袋,计划再三出问题,明显是有人故意针对,故终于品过味来—— 他们计划很有可能暴露了!有人隐匿幕后偷偷搞破坏,这无疑让他们本不乐观的处境雪上加霜! 如果不尽快将这藏头露尾的家伙找出来,日后怕是阻挠重重,寸步难行,重之计划失败,几十年精力毁于一旦。 这,他们绝不容许! 至于对方为何会知道他们的计划,根本不用细究,粗略一想就能想到是谁。 只有花家那疯子大少知道他们合作一事,所以这事铁定和花家余孽脱不了关系。 如此一想,乔文槿先前被拆穿性别,之后又被劫走孩子的事就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