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缘错今生》 第一章 意外错穿 曾经，她生活在遥远的古代，突然，有一天…… “环儿，快走吧，听说敌兵已经打到附近的城镇了。再不逃，咱们这些城郊的百姓都会遭殃的。” 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古代妇女，在催促自己七岁的女儿。因为那是个诸侯割据战乱纷争的年代，敌兵临近，村民们都在准备逃难。 “娘，等等。我要带上我的小白。” 七岁的崔环儿非常天真，抱起自己已经养了两个月的小白兔，不肯丢弃。一旁的父亲有些着急了，看着女儿直摇头，又转向自己的妻子说：“都是你把女儿宠坏了，咱们都生死难测了，她还惦记着玩耍。” “是啊，娘。你从来都舍不得打她一下，可是我所挨的打都不计其数了。” 说话的是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儿，是崔环儿的哥哥崔旺儿。他有些生气，因为妒忌母亲对妹妹的好。的确，母亲对这个女儿是疼爱有加的，也许就因为生她时比较难产吧。古代的医疗条件很差，母亲九死一生闯了回阎王殿，才生下了这个女儿。崔环儿生的白净可人，虽生在贫苦农家，但样貌却要胜过许多富家的千金。她生性不爱多语，一起玩儿的小伙伴儿也不多。偶有一个亲戚送她一只兔子，她便视若珍宝了。 母亲看了一眼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有些歉疚地说：“娘一样也是疼你的，只是环儿比你小，要多照顾她一些罢了。” “好了，快逃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父亲又催促了一句。此时，门外嘈杂声一片，村子里已经沸腾，大家都在逃难。 “你就抱着它吧，等到路上没有食物充饥之时，也好拿它填一下肚子。”哥哥看看妹妹手中的兔子说。 崔环儿听后立刻哭出声来，把兔子紧紧抱在胸前。母亲急忙过来安慰：“好了，不哭了。有娘在，没人敢伤害小白的。” 崔环儿揉揉眼睛，哭声渐止。 父亲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肩上的行囊紧了紧，那是家里仅有的几斤玉米面蒸的饼子，或许够他们三天之食吧，但三天之后他们只能选择乞讨了。 走出家门，混在逃难的人群中，很快出了村子。那里是个边境村镇，如今三面都起了战事，唯有临近北方之处尚算安宁。也许是那边人烟稀少而且比较贫瘠吧，那些野心勃勃的诸侯们看不上那个小地方，所以给逃难之人留下了这么一丝希冀。 一路上，老人的喘息声，小孩儿的哭闹声不断，逃难的人群扶老携幼直奔那一方战火未染之地。 崔环儿依旧抱着她的小兔子，随家人往前走着。中途休息了几次，吃了些干粮，但没敢吃饱因为那是保命的，要细水长流的坚持到目的地才行。 转眼到了斜阳西去，大家也都疲惫不堪了，好多人都坐在蜿蜒的土道旁暂作休息。崔家人也不例外，都准备休息一下。唯有崔环儿抱着那只小兔子，不肯坐下，或许是怕哥哥真的给她抢走吃了吧。 突然一阵风儿袭来，已是深秋季节倍感凉意。风儿越吹越大，掀起了路旁的尘土，突然迷了眼睛。崔环儿用手揉了起来，只剩一只手抱着兔子了。突然，那只小兔子趁机纵身一跃，逃走了。 “小白……”崔环儿大声喊着，顾不得眼睛的不适了，分开人群追向了兔子。 小兔子瞬间没了踪影，崔环儿一直哭嚷着，找寻着。夜幕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知追了多远，看看身后已经没有了逃难的人群。突然，风速更快更猛了。狂风中，崔环儿瘦弱的身躯被卷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着地。但四周漆黑一片，摸摸身下全是软软柔柔的砂粒和尘土，说来也怪，狂风竟倏然停止。 一个柔弱的几岁女孩儿，突然被风卷至无人的荒野，眼泪瞬间如瀑，哭声扬起了沙尘。许久之后，她倦了、累了、也绝望了，因为没有得到一丝回应，在那个无人之境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已经声嘶力竭，昏昏然失去了知觉。 当她再次醒来时，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样…… 头顶是柔柔的日光，她微睁着眼睛看着四周。身边杂草丛生，没有树木也没有农作物，看来是一片荒废的山坡地。 一位装扮朴素，甚至有些土气的农村妇女站在她的眼前。不过，崔环儿是感觉不到这位妇女是时尚还是土气的，因为她从未见过如此装扮。 妇女梳着两条麻花辫儿，不是很长，各甩在胸前。上身着浅灰底色，黑条方格图案的纯棉上衣，质地粗糙，像是自己织的布。下身是一条藏蓝色阔脚棉布筒裤，脚下黑色条绒方口布鞋。 那妇女眼里含泪，嘴角却带着笑意，俯身过去一把抱住倒在地上的崔环儿。 崔环儿已经惊慌失措，不知自己身在何方？更不知道眼前的是什么人？只听到那妇女在她耳边不停的说：“孩子，娘总算找到你了。以后不许再任性胡闹了，你这离家出走，可把娘吓坏了。走，跟娘回家去。” 那妇女说着，抱起崔环儿就走。 “我来吧，你都几天没吃饭了哪儿来的力气呀？” 耳边传来一个粗狂的男性的声音，崔环儿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位男士。那男的一身的深蓝色粗棉布衣着，袖子的肘部还有一个浅蓝色的补丁。 这两人的打扮让这个古代的小女孩儿，感觉十分怪异，她真的从未见过。她幼小的心在推测着：也许他们是遥远的异族人吧？不要说话，免得受到了伤害。 姑娘这样想着，于是不敢言语，任凭那两人把她带走，走出那片山坡地。 “哥，为了找孩子你也几天没吃饭，没休息了。唉！我们娘俩让咱家人操碎了心呐！” 那妇女叹口气皱皱眉说。 “傻妹子，咱们是亲兄妹，娘家人永远是你们的亲人。” 那位哥哥的话，十分朴实。说完，他接过了孩子扛在肩上。 到了一个村子里，进了一户农家，但是他们没有在那里停留。那兄妹两人找了一辆驴车，由另一位中年男子赶车，将他们带到了一条崎岖的乡间小路。 那妇女将崔环儿抱在怀里，看着她的眼睛柔声柔语的说：“翠霞，你一定是吓坏了吧？不要怕，有娘在呢。瞧这一身衣服，是不是从村里的戏班里偷来的？回去一定要还给人家的，娘再给你做新衣服。姥姥知道你回去，一定会给你做好吃的。呵呵，小淘气，告诉娘以后还那么顽皮吗？” 那妇女大概以为崔环儿一身的古装，是从戏班里偷来的。因为她的女儿柳翠霞是一个十足的淘气包，就因为妈妈责骂了她一顿便离家出走了。说来也巧，这个崔环儿和柳翠霞十分相像，难怪做母亲的都会错认。 崔环儿已经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妇女，错把自己当做了女儿。但她不敢说出事实，因为心里恐惧。况且，观察了眼前的几个人也不像是坏人，况且人家还承诺要给她吃的，给她做新衣服。此时的她已经饥肠辘辘，食物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 于是，崔环儿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个从未见过的“母亲”。 很快，她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家。一段离奇的命运即将开始…… 第二章 陌生的家 驴车在一个农家小院门口停住，古代女孩儿崔环儿被那位妇女抱着，下了驴车，那妇女的哥哥也从车上下来。 单看那破旧的木栅栏门儿，低矮的黄土院墙就知道这是一户贫寒农家。的确，在七十年代好多的农村都还比较贫困。 兄妹两人同时转回头看着那个赶车的人，赶车的人整理了一下手中的鞭子，然后竖着揽在胸前。 “二哥，进去歇会儿吃点儿饭吧。” 那妇女的哥哥这样称呼那个赶车的人，原来他们是亲戚，那赶车的是他的姨表哥。 “是啊，是啊，你瞧，这天儿都快晌午了。”那妇女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已经转向了南方，时近中午了。 他们那位姨表哥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轻轻摇摇头，嘴里淡淡的说着“不”。其实，那是一种假意推辞，是一种虚伪的心口不一的表情。那个年代生活并不宽裕，农村人肚子里更没油水，已经到了中午肚子早就在唱空城计了。 他的那位表弟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走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就往院子里拉。表哥很自然的双脚随着走进了院子，那位妇女也抱着刚刚找回的“女儿”兴奋地走进去，嘴里不停地喊着：“爹，娘你们快来看看呐，我把翠霞找到了。” 崔环儿这个古代的小女孩儿，着实不太习惯“翠霞”这个名字，但以目前的处境下，她又摆脱不了。 唉！管他们怎么称呼自己呢，默认下吧，至少可以在这里吃饱饭。 孩子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虽然她很想回自己的家，很想父母和哥哥。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又不知道回去的路，唯有乖乖的做别人的女儿。这一次意外的经历，让这个七岁的孩子像是一下长大了许多。 观察着这个院子和这个家里的人，她依旧默不作声。 院子不是很大，坐北朝南的走向，有两座房子。堂屋也就是北屋，大约有五六间的样子，房顶上没有瓦，是低矮的平房。这种房子的造型，这个古代的孩子是第一次见到，感觉有些惊奇。不过，幼小的她已经可以辨别那房子的新旧程度了。的确，那房子的年纪已经不小。墙壁上没有多少砖，只在房子的根脚处也就是最底部，以及窗口处和窗台砌有几层砖，其余的墙体都是泥巴做成的。看得出最右侧的那一间，应该是厨房，因为窗户和门框已经熏得漆黑。 有一座西屋，大约三间的样子，造型和北屋基本雷同。西屋有两个房门，也许有一间是可以单独进出的吧。 孩子正在观察着这个院子，突然从北屋里走出两位老人，大约六七十岁，头发都已是黑白相间。脸上满布的褶皱以及暗褐色的皮肤，仿佛就可以证明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农村老人。老人眼睛眯成弯月状，微张着嘴透着憨厚的笑容，各自穿着浅灰色和深蓝色的粗布夹袄，夹裤。他们脚步蹒跚地走过来，眼睛里闪着激动的泪光。 “孩子，我的乖乖，快下来跟姥姥进屋去。”那位自称“姥姥”的人，就是那位妇女的母亲，也就是那个柳翠霞的外祖母。聪慧的崔环儿虽生在古代，但对这些亲人之间的称呼，还是有所了解的，尽管各地有所差别。她瞬间明白了这几位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她想挣脱那位妇女的手，目的是赶快走进房间寻找吃的，因为饥饿感实在太难受。 “哎呦，还是跟姥姥亲近，一见到姥姥就马上不让我抱着了。”那妇女笑着说，并顺手将孩子放下。 “那当然，孩子是我带大的嘛！淑枝啊，快去街上买些肉和菜来，现在可能集市还没散去。今个儿正好你表哥也来了，咱们改善改善伙食。”老人吩咐着自己的女儿，并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甥，也就是赶驴车来的那位。 “呵呵，看来我今个儿有口福了，都快半年没尝过肉味儿了。”那位赶驴车的憨憨一笑，把手中的鞭子顺便放到了墙角。 “哎，我马上去买。”那位妇女应了她母亲一句。 原来她叫淑枝，姓李，是村里民办小学的老师。 “老头子，去后院里抱些干柴禾来。”老人又吩咐了一句，站在一旁憨笑的老伴儿。 老伴儿点点头，照吩咐去办了。原来这座院子的房后还有一处闲置的地方，没有建房子只是搭了一个窝棚，平时放些干柴和杂物。 “树良啊，你也别闲着，去刷刷茶壶。我那柜子里还有过年时剩的一些茶叶，给你表哥沏壶茶。”老人又吩咐自己的儿子。看来这位老人在这个家，是身处“要职”的，绝对的掌家人。 “哎呦，娘，你藏着茶叶都不让我知道？看来，我今个儿还要借表哥的光了。”儿子树良有些埋怨的语气，笑笑说。 从母子俩的话语里不难听出，在那个年代一壶茶水好像都是奢侈品，平时几乎都喝不到。 老人笑着，拉着崔环儿走进北屋。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大火炕，炕上铺着一张芦苇编的席子。几床粗布做的蓝花纹儿的棉被，叠放在一角。不过，火炕是烧煤的，这在当时已经算不错的了。恐怕他们是冬天睡暖炕，夏天睡凉炕，因为房间里连张床都没有。 房间里有一张颜色已经模糊，很古旧的有两个抽屉，下面连着一个橱柜儿的桌子，几把高背的刻有花纹的椅子。 “老二啊，坐下。”老人招呼自己的外甥坐到一张椅子上，自己则拉着崔环儿，想让她坐到那张大炕上。 “翠霞，你坐到炕上吧。先歇会儿，要是困了就睡会儿，等你娘买回肉和菜来，姥姥给你做好吃的。哦，对了，这身衣服等会儿要换下来，给人家戏班送回去。” 老人温和的语气哄着这个外孙女，她也认为孩子身上的衣服，是从戏班里偷来的。崔环儿呆愣愣的眼神，看着老人。对她的话有些不明白，不过，看看这里人的装扮，的确与自己不同。小小年纪的她，突然想到入乡随俗这个俗理儿，于是她点了点头。 “好，乖孩子。这次回来真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闹了。”老人夸赞着这个外孙女，崔环儿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她抬起脚正准备踏上，那火炕旁边连着的土砌的煤炉子。猛然抬头，墙壁上挂着的一只相框吸引了她。古代的孩子，从没见过这种有人的影像的东西，感觉好奇又有些害怕。但好奇心终究还是战胜了惧怕感，她走了过去。 “咋了孩子？这是咱们一家人的照片啊，除了你爹，其他人都有啊！难不成，你不认识了？” 老人看着孩子疑惑的眼神，她也有些不解。难道这孩子失踪了几天，就不认得自家人的照片了吗？ 崔环儿走近了仔细看，突然她“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第三章 陌生的亲人，真挚的亲情 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见到了闻所未闻的未知事物，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恐惧是难免的。何况那只相框里有一张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这让幼小的她瞬间感觉浑身颤栗，大声哭嚷着：“啊！鬼！有鬼！”那只小手指着相框里柳翠霞的照片，然后她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 房间里那位老人，以及她的那位外甥，都感觉十分诧异。孩子的这一举动让两人真的不解，难道这孩子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惊吓？为何如此反常？难道这房间里真的有鬼？农村的老人好多都相信鬼怪之说，所以老人家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孩子。 “孩子，不要怕，不要怕。那是咱们一家人的照片，不是鬼。你再仔细看看，那不是你自己吗？那里面还有姥姥、姥爷、还有舅舅和你娘呢？那只是一个影子，然后把它印到了一张纸上。不信，明天姥姥带你到照相馆看看，你就明白了。”老人轻拍着孩子的后背，细心地解释着，安慰着。 “是啊，不要怕。来来来，你看看，用手摸摸是不是不可怕？”老人的那位外甥，伸手摘下了相框递到孩子面前。 “你表舅给你拿下来了，你摸摸看，它不会咬人的。”老人鼓励孩子伸手摸摸那只相框。 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强烈的，她止住了抽泣，转过头。战兢兢地试探着伸出一只小手，摸了一下那玻璃的相框。感觉滑滑的，没有被咬着，里面的人像依旧笑意盈盈。这下，孩子放松了警惕不再惧怕了。她又转过头看着这位老人，然后又对照了一下那张照片。幼小的心里已经确定了那里面的不是真人，也不是鬼。 “翠霞，你看看娘给你买了啥？”一个响亮的开心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那位李淑枝走了进来，手里除了菜和肉还有两块儿布料。一块儿是粉色碎花儿的，另一块儿紫红色的。 “哎呦，多好看的料子啊！翠霞呀，快来看看。”老人说着放下“外孙女”然后，接过女儿淑枝手中的肉和菜，准备去厨房。古代女孩儿崔环儿眨眨刚刚哭过的眼睛，看看李淑枝手里的布料，又看看她的脸。出于女孩儿的敏感，她已经猜出了这个把自己错认成女儿的人，一定是给自己买的布料。虽然她心里还是不肯接受这个家，也不愿承认这个突然出现的母亲，但此刻与家人失去了联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只能将错就错将一切默认。 “翠霞，你看，多好啊！明天娘就带你去找裁缝，给你做一身新衣服。”李淑枝慈祥和蔼的笑容，让崔环儿感觉到了亲切和温暖，她第一次不由自主的走近了这个母亲。她好奇地摸了一下那块儿花布，想自己从未穿过这样漂亮的衣料，心里非常喜欢，她第一次面露喜悦之色。 “走，娘带你去换衣服。今天咱们先穿上以前的旧衣服，明天才能去做新的。”李淑枝拉起崔环儿柔嫩的小手，就往外走。 西屋的其中一间，是李淑枝母女住的房间。房间里就三件家具，一张红漆的两个抽屉的桌子，一张木制双人床，还有就是靠在墙角的一只约一人多高的红漆衣柜。 被褥和床单倒还不算破旧，被面儿是团花儿锦缎的，绿色的床单的图案也十分喜庆鲜艳。靠近床头的墙上有一件东西，再次让这个来自古代的小女孩儿，心头一惊。原来，那也是一只相框，和刚刚在北屋看到的是同一种，只是小了一些。不过里面的照片只有一张，而且是两个人的合影。孩子看看那照片里梳着麻花辫儿的女人，再看看这位李淑枝，除了比她本人年轻点儿几乎没什么差异。至于那个男的，她没有见过。 “孩子，咋了？几个月没见不认识你爹了吗？他在城里工作不能常回来，等学校放了假，娘带你去城里。不过，过几天你要报名去上学。你去年就该上一年级了，就因为你贪玩儿不去，所以耽误了。” 李淑枝的这番话，让崔环儿更觉得诧异了。虽然她听懂了前一部分，明白了照片里的男人和这个李淑枝的关系，但是至于后半部分她实在难懂。 什么是学校？什么叫“一年级”？ 这个古代女孩儿只知道有“私塾”那么一种地方，知道那里是学知识的，但她却因为家境贫寒从未进去过。 孩子再次呆呆的看着李淑枝。 “学……学什么？”崔环儿第一次用很小的声音，支支吾吾的问了一句。 “哎呦，我的宝贝闺女，你这是咋了？失踪了几天，咋好像啥都不知道了？”李淑枝抚摸着崔环儿的头发，心疼的看着她。 崔环儿摇摇头。 “孩子，不要再那么淘气贪玩儿了，你瞧瞧，人都像傻了一样。这一身衣服，还有你这头发咋都学着唱戏的样子啊？你虚岁都八岁了，该收收野性了，今年必须让你上学，可以认识好多字，学到好多知识的。” 李淑枝的话语重心长，因为她的女儿柳翠霞，实在是让她操碎了心，那是一个非常调皮贪玩儿的孩子。此刻看到一个乖乖的淑女模样的女儿，李淑枝一时倒有些担心了。 “不，我七岁。”崔环儿又低声说了一句，因为她明明记得自己的年龄。 “哈哈，你八岁了，属兔的。”李淑枝解释了一句。 “我……”崔环儿只说了一个字，后半句没敢说出。因为她明白李淑枝是依旧把她当作柳翠霞的，自己解释也没用。不过，听到了“属兔”两个字，倒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小白。如果不是追赶那只小兔子，她就不会与家人走散。 “咋了孩子？你想要啥？”李淑枝非常关切的问。 “兔子”。崔环儿小声回了一句。 李淑枝听后笑了，女儿提出了要求，她是一定尽量答应的，只要女儿能够不再淘气。 “好，过几天娘就给你买只兔子，只要你答应去上学。”李淑枝答应了女儿。 崔环儿点点头，为了能得到一只兔子，她答应了去上学的事。通过李淑枝的话，她大概也猜出了学校就是类似私塾的地方，能够学知识也是古代穷孩子的梦想。 李淑枝十分高兴，摸了摸女儿可爱的粉扑扑的小脸儿，嘴角满是笑容。她从衣柜里，拿出了春天时给女儿柳翠霞，做的衣服和鞋子。一件红方格的上衣，还有一条浅绿色裤子，一双手工绣花儿的黑色方口条绒布鞋。 “换上吧，等会儿娘再给你梳一下头发。” 对于这个“娘”的安排，崔环儿只得点头应允，为了得到小白兔，更为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衣服很快换好，李淑枝又给她梳了两条麻花辫儿，这是那个年代的流行，年轻妇女和小女孩儿几乎都是那种发型。 “翠霞，来吃饭了。姥姥给你炖了肉菜，还擀了你最爱吃的面条。”李淑枝的母亲，在门口大声喊道。 “走，去吃饭。”李淑枝拉着这个女儿，走出了房间。那顿饭，崔环儿吃的非常香甜，尽管自己并不喜欢吃面条。也许是因为饥饿太久了吧，她居然吃了两大碗。 第四章 梦里的嘱托 孩子吃饱了，身体顿时感觉增添了不少气力，眼睛也有了神采。最感觉欣慰的是李淑枝，女儿失而复得，又突然没有了往日的顽皮和任性，变得淑女起来。她这个做母亲的突然暗自庆幸，女儿的离家出走了。只是那个天大的秘密，她却做梦也猜想不到，她现在只想尽快让女儿去上学，以稳固孩子难得的改变。 那时，农村的小学是没有暑假的，不过一年的长假期却有三次。春节自然不必说，肯定要放假。其次就是麦假和秋假，也就是收割冬小麦的夏收季节，以及收获秋庄稼的季节，再各放假一次。因为那时经济比较落后，在农村庄稼的收获基本是靠人工的，所以比较费时费力。而民办小学的教师，又基本家里都有耕地，所以一到收获季节学校就会统一放假。 小学招收一年级新生，一般都是在麦收假期过后。尽管已经到了秋季，由于假期和周末的时间耽误较多，农村学校的课程并未进行多少。李淑枝以自己民办教师的身份，把女儿送进学校插班，还是没问题的，再说放学后自己还可以帮她补补课。 “呵呵，我们翠霞吃饱了，姥姥呀，就放心了。你先歇会儿吧，姥姥去洗碗。”老人看着这个外孙女，乐得皱纹都开了花儿，站起身收拾碗筷。 “娘，我去洗碗吧。”李淑枝准备帮母亲的忙。 “不用了，你们娘俩刚团聚，就亲昵一会儿吧。”老人说着，端着空碗和筷子走出了房间。 李淑枝刚要追过去帮母亲，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小女孩儿的声音：“翠霞，我来找你玩儿了。” 崔环儿这个古代的孩子，感觉这个声音很陌生。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睛朝门口处张望。门外蹦蹦跳跳的走进来一个小女孩儿，也是七八岁的样子。女孩儿圆圆脸蛋儿，红扑扑的可爱，两条麻花辫儿垂于脑后，红色花布上衣紫色裤子，唯一引人注目的是脚下那双白色帆布运动鞋。也许是想炫耀一下自己的新鞋吧，小女孩儿走进房间，不时地低头看自己的脚。 “哎呦，丽芬呐！刚买的新鞋吗？”李淑枝看看女孩儿的鞋，问了一句。 那个叫丽芬的女孩儿，看到有人注意到了自己的新鞋，感觉非常的兴奋，幼小的虚荣心被激发了出来。 孩子得意地笑着说：“这是俺娘从城里买回来的，咱们村里买不到的。”孩子似乎十分骄傲，因为她的父亲在离家二十几里的县城工作，所以，她的母亲经常会带着她和哥哥去城里玩儿，也时常买些村里没有的东西回来。由于两家是前后邻居，这个丽芬和柳翠霞是从小的玩伴。听说翠霞被找回来了，她当然迫不及待的跑过来看，也顺便显摆一下自己的新鞋。 来自古代的崔环儿毕竟不是那个柳翠霞，她对这个丽芬是完全陌生的，对于她脚上的新鞋，似乎丝毫没有羡慕之感。这个冒牌的柳翠霞，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双当时很时尚的鞋。 “翠霞，咋了？看得傻眼了？娘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进城去，到时候一定给你买一双。”李淑枝望着女儿发呆的样子，给了她一句承诺。 “我……不要。”崔环儿看着脚上的绣花鞋，已经感觉十分漂亮，在她看来那样的白色运动鞋是最丑最难看的。 “翠霞，你傻了吗？这可是最好的鞋，比你那土气的绣花鞋强多了。”丽芬有些疑惑，以前的翠霞可不是这个样子，每次见到新奇的东西总会哭闹着要买的。其实，这一点李淑枝也是深感意外的，女儿这次被找回来的确像变了个人。 “我们翠霞啊，现在变得懂事了。丽芬呐，过几天我就让翠霞去上学，和你一个班好吗？” 李淑枝笑着说，因为女儿的改变让她很欣慰。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丽芬拍着手跳了起来。她是麦收假期过后入的小学，已经上了快半个学期了。 “好了，翠霞，和丽芬出去玩儿吧。”李淑枝拉了一把女儿，建议她出去玩儿，因为她也有些担心女儿从此变得过于腼腆了。 这个冒牌的柳翠霞毕竟也是个天真的孩子，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见到的都是大人，突然出现一个同龄的孩子约她去玩儿，她也有些心动。于是，没有说什么，站起身和那个丽芬出去了。农村的孩子伙伴儿是比较多的，因为邻里街坊的都相互认识嘛！ 整个下午的时间，丽芬带着这个“柳翠霞”几乎跑遍了整个村子。见到了许多小伙伴儿，崔环儿突然有些喜欢这个陌生世界，喜欢这个村子了。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尽管这半天的时间她只是摇头和点头，没说几句话，但似乎也有些接受柳翠霞这个名字了。 傍晚时分，伙伴儿们把她送回了家。 晚饭是中午剩的一些菜，姥姥专门为她蒸了几个白面馒头。那个年代基本家家都是吃粗粮的，一般都是窝头儿加咸菜就是一顿饭。 “娘，你总是偏心这丫头，家里就那么一点儿白面，都给她吃了。”李淑枝看着母亲说。 “这是我的宝贝外孙女，不给她吃，给谁吃呀？”老人说着，夹了一块儿肉放到崔环儿的碗里。 因为中午吃得太饱，孩子此刻也没有多少胃口了，只吃了一点点便放下了筷子。老人家再三劝慰，孩子只一味地摇头。 “你今儿个不吃，明天可就没有肉菜了。咱们家穷，没有钱天天买肉吃的。”李淑枝也劝慰似的说，她也想让孩子多吃一些，因为能有肉吃是很难得的。 “咸菜也很好吃的，能有窝头儿吃就很好了。我可以和你们一样，吃那样的饭菜。” 这个古代的小女孩儿也是来自贫寒人家，粗茶淡饭甚至三餐不继的日子，她都经历过。突然又来到一个普通的农家，她倒是并未感觉委屈，只是心里还惦记着能见到自己的家人罢了。 孩子的话让在场的大人都十分吃惊，没想到离家出走一次，孩子的变化居然这么大。 “乖宝贝儿，你真的变了，变得太可爱了。”李淑枝抱起孩子，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那晚，她亲自给女儿洗的脚，打发她睡觉。李淑枝却好久没有睡着，她打算尽快给自己的丈夫写封信，告诉她女儿的变化。 崔环儿实在太疲惫了，很快就睡着了。那晚，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见到了真正的柳翠霞。 “是你？你怎么来了？”崔环儿惊诧地问。突然，她想到了那张照片。 “对，我就是翠霞。”柳翠霞说话的时候，像是身后闪着光芒，她的脸色十分的苍白。 “你回来了？太好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呢？你知道我的爹娘和哥哥在哪里吗？能不能带我回去？”崔环儿突然有些兴奋，她以为真正的柳翠霞回来，自己就可以走了。 柳翠霞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说：“以后你就是我，我的爹娘就是你的爹娘，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了。记住：永远不要再提起你以前的名字。我要走了，一定要记住我的话。”柳翠霞一直往后撤着身子，面孔也渐渐模糊。 “你去哪里？”崔环儿惊问道。 “去投胎，因为我已经死了，那天我掉进了一条河。”说完这句，柳翠霞的面孔已完全消失，她走了。 幼小的崔环儿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惊恐的睁开了眼睛。 “咋了孩子？做噩梦了吗？”睡在孩子身旁的李淑枝，伸出了温暖的手臂。崔环儿身体有些颤栗，她蜷缩进李淑枝的怀抱，嗅到了母爱的味道。 第五章 在异世入学 噩梦醒后，孩子再没有睡着，李淑枝一直哄着她，呵护着直到天亮。这个古代女孩儿，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温暖踏实而安全。第二天吃过早饭，李淑枝便带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去了村子里有名的裁缝那里，用她买来的那两块儿布料给孩子做衣服。 那个裁缝铺是开在家里，那个年代人们一件衣服可以穿三年五年，甚至十年都有。有的不到补丁套补丁，是不会换新衣的。所以，不到年节之前，村子里的裁缝是很清闲的，没有多少活儿。四十几岁的女裁缝，很热情的给这个“柳翠霞”量了身体，然后找了支铅笔在一张纸上记载了一下。 “放心吧，明天就能做好，明天傍晚来拿吧。”裁缝很自信的承诺说。 李淑枝听了非常高兴，问清了手工费大概需要多少钱，然后带着孩子回家了。那时做一身小孩儿衣服，也就是一块多钱的手工费，但这一块钱却也让好多人会思量一阵子。李淑枝则丝毫没有犹豫，因为她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再说，她每个月还有十块钱的工资呢。那个时候的十块钱，大约够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吧，只要是粗茶淡饭的三餐。 几天前为了寻找女儿，她向学校请了假，如今女儿已经找到，她也该回去上班了。一则是不想耽误学生太多的功课，再者她也想顺便安排一下女儿上学的事。把女儿送回家，李淑枝准备去学校了。 “翠霞呀，你乖乖的跟姥姥在家等着，娘去上班了。等我跟学校联系好了，明天咱们去取新衣服，后天你就可以去上学了。”李淑枝安慰着女儿。 崔环儿想起了那个梦，想起了柳翠霞的话：“以后你就是我，忘了你自己的名字……” 自从做了那个梦，她就像是被人控制着一样，一切都好像不由自主。心里对自己的真正名字好像模糊起来，只清晰的记着柳翠霞三个字。 那一天她确实很乖，一天都和姥姥在一起，这个异世的“姥姥”，除了照顾的她的饮食，闲暇时还给她讲了不少故事。直到下午放学后，那个丽芬没有放下书包就来找她玩儿了。李淑枝也带回了一个好消息，已经帮女儿联系好了上学的事。 第二天又是逢集的日子，李淑枝一大早又去了一趟裁缝铺。她请求裁缝把做衣服剩下的花布，给女儿做一个书包。那位裁缝欣然应允了，并答应书包不收手工费。李淑枝又兴奋地去了学校，连书本费带学杂费一共交了两块八毛钱。 傍晚时分，李淑枝已经下班回来，带着女儿取来了新衣服和一只花布书包。小伙伴儿丽芬非常羡慕“柳翠霞”的花书包，总想找机会触摸一下。 “翠霞，明天早上我来叫你，咱们一起上学去。你不会的我可以教你，我还可以帮你背书包。”丽芬非常热情的说。 翠霞点点头。 上学的第一天，穿上了新衣服背着新书包，完全看不出有丝毫古代女孩儿的痕迹。丽芬果然帮她背了一路的书包，尽管那时书包里是空的，一本书都没有。 翠霞果然和丽芬成了同班，而且还被安排到了同桌。李淑枝带的是三年级的课程，所以在学校里她是不能时刻跟女儿在一起的。这个来自古代的女孩儿，非常的聪慧机灵，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她过目不忘，入耳即能背诵，一下惊炸了所有的老师和同学。 李淑枝为女儿的表现深感骄傲和心悦，放学回家，她又将以前的课程一一给女儿补习。这个“柳翠霞”就像复读机似的，很快将之前的课程都学会了，而且能举一反三。将近半个学期的课程，她仅仅用了两周的时间就全部补习完毕。期中考试很快到了，柳翠霞居然拿了个全班第一名。李淑枝一提起这个女儿，就乐得眉毛飞翘，嘴角难合。 柳翠霞的名字传遍了那个小村子，传遍了那所不大的学校，老师们都拿她作为一个标杆和榜样，讲给其他同学听，让别人都向她学习。优异的成绩和老师们的赞扬，给了柳翠霞充足的自信，她更喜欢那个学校了。每天的话语开始多起来，和同学们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这个世界让她几乎彻底忘了自己的来处。 时间在愉悦中过得很快，转眼已是春节，学校放了寒假。李淑枝的丈夫，也就是柳翠霞的父亲回来了。见到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他也十分喜爱，对于女儿的身份并未有所觉察。 年节过后，父亲又回去上班了，学校也即将开学。李淑枝又开始每天和女儿一起走进那所小学校了，柳翠霞的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光阴飞逝，平静地度过了五年的时间，柳翠霞个子已经长高，样貌也出落得更加好看了。那时的小学是五年制的，她很快就要毕业了。而经济大背景下，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农村废除了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方式，土地承包给了个人。农村人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日子一天天好了。城镇的变化就更大了，有好多人选择了进城务工和做生意。 夏收季节，学校又一次放了假，而柳翠霞开学之后，也将要去乡镇中学就读了。这时，父亲又回来了。 在地里收割小麦的时候，柳翠霞也帮着大人们捡拾麦穗儿。突然，她听到了父母在商量一件事。 “淑枝啊，我准备把你和翠霞接到城里去。” “啥？那……能行吗？翠霞上学咋办？” 李淑枝担心女儿进城以后，会耽误学业。 “我问过了，城里的学校可以接受农村学生的。再说了，我们单位还可以给出一些教育经费，我年年都是先进，可以申请的。” “这……我考虑一下吧，因为我这边还有工作呢。”李淑枝还是有些犹豫。 “你这又怀了一个，等生下来以后，你还有精力上班吗？”丈夫的话也不无道理，李淑枝也的确已经怀孕了。那个年代，二胎还属于超生，如果被领导知道了或许会受处罚。而他们又很想再生一个男孩儿，所以抱着这种思想，李淑枝决定考虑辞职。 听到这些话，柳翠霞才知道了，自己即将迎来一个异世的弟弟或妹妹。这对异世的父母即将带自己去城里上学，她在想城里的学校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未来的命运又将怎样？ 第六章 转学省城 五年的时间，古代女孩儿崔环儿，几乎完全没有了穿越女的影子。生活中遇到的都是现代人，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她，已经完全变成了柳翠霞。虽然偶尔也会想起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父母，但那种思念已经渐渐淡漠。她从历史课本中学到了几千年前的过去，尽管对自己的经历她始终解释不清，但她明白过去的已经过去。命运给了她另一个名字，她就要以另一种身份走完她人生的旅程。 已经从村里的小学校毕业，乡镇中学的通知书也很快发了下来，柳翠霞一时倒不知开学后何去何往了？因为爹说过要带她去城里上学，她和娘都在等待消息。李淑枝已经向学校提出了辞职，夏收的麦假过后她也不用去上班了，一则是在家安胎待产，再者她也盼望着丈夫的好消息。 柳翠霞的父亲已经回城快一个月了，家里的几亩小麦也已经收割完毕，粮食入仓。李淑枝心里十分着急，几乎每天都去村委会那里看一次，有没有自己的信。每一次失望的回来，她都会摇头叹气。 直到乡镇中学要开学了，柳翠霞父亲的信仍迟迟未到。无奈，李淑枝只好让女儿先去乡镇中学报道了。那所中学距离他们的村子有三里多的路程，那时候柳翠霞的外婆家连一辆自行车都没有，所以柳翠霞也一直没有学会骑车。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的骑着车，结伴同行，她心里很是羡慕。 这些年丽芬一直是柳翠霞最要好的朋友，两人除了吃饭和睡眠几乎形影不离。丽芬家里已经有两辆自行车了，所以她上学可以有一辆自己的“专车”。 “翠霞，以后你就坐我的车吧，我带你。”丽芬十分豪爽的承诺。柳翠霞看着这个好姐妹，说不出的感激和欣慰，突然有些不忍离开那个小村子了。如果去城里上学，恐怕与自己的朋友只有寒暑假才能相见。 “谢谢你，丽芬。” “哎呦，跟我还客气啥呀！翠霞，只要不去城里上学，我就天天骑车带着你。” 丽芬的话语里也有许多的不舍，不忍和好友分开。但是她们毕竟是未成年人，左右不了大人的决定。在乡镇中学上了不到一周的时间，柳翠霞的父亲就来了一封信。信里说，已经联系好了学校，让李淑枝尽快带女儿进城去。 收到信后最开心的是李淑枝，她从村委会拿着信回家，就开始收拾衣物了。而柳翠霞得到消息后，则十分的惆怅，她放下书包便去了丽芬家。晚饭时，柳翠霞沮丧着脸十分不悦的回到家里。 “翠霞，明天就不要去上学了。娘去帮你办理转学手续，过两天咱们就走。”李淑枝说这话时，非常开心眼角都带着笑。 柳翠霞却一脸的惆怅，饭吃了没几口便没有了胃口。 “咋了孩子？不要伤心了，去了城里又不是不回来了。每个寒假和暑假都能回来呀，再说了，还是城里的学校好，何况又是省城，那里的学校比咱们县城的还好呢！”李淑枝非常兴奋的给女儿解释说。 “是啊，孩子，听你娘的话没错。到城里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姥姥也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在老人眼里能够考上大学，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姥姥，我舍不得离开您。”柳翠霞走近姥姥，双臂揽住老人的脖子，用撒娇的语气说。其实，这几年她的确和这位老人，有了很深厚的祖孙情，因为老人对她太好了。 “好了，就这么定了，准备两天咱们就走。”李淑枝非常严肃的说，她已经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这一点柳翠霞也十分清楚，尽管和这位母亲仅仅相处了五年时间。 柳翠霞不再说话了，嘟起小嘴儿回了房间。 果然第二天李淑枝去了乡镇中学，找到柳翠霞的班主任开了一份转学证明，然后回家就是洗衣服，准备进城的事儿。两天以后一切准备就绪，李淑枝准备带着女儿走了。父母送她们到村口，哥哥借来了一辆驴车，送她们母女去了镇子上的车站。 先是坐了两个多小时的汽车，然后又辗转到一个火车小站。柳翠霞几乎沉默了一路，尽管她这个穿越女，五年来只坐过三次汽车，火车更是见都没有见过，但她并不感觉多么兴奋。买的是晚上十点的车票，看看候车室里的钟表，时间还有将近五个小时。 “翠霞，吃点儿吧。”李淑枝从随身的一只绿色军用背包里，拿出一个煮鸡蛋来，递到女儿面前。一路颠簸了几个小时，柳翠霞也确实有些饿了，所以那个鸡蛋她没有拒绝。李淑枝拿出一只黄色写着红字的搪瓷茶缸来，看看女儿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点儿水来。” 望着李淑枝已经有些不便的孕妇背影，柳翠霞心里划过一丝隐隐的痛觉。虽然这位不是自己的生身之母，但她给予自己的却是全部的无私的母爱。既然自己已经认了柳翠霞这个身份，就应该听这位母亲的话，做她的乖女儿。已经十三岁的她，哦，真正的年龄是十二岁，她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李淑枝去了小站的工作人员值班室，不大一会儿她借了一茶缸开水来。 “翠霞，喝点儿水吧。”李淑枝说着，又拿出了两个鸡蛋，一个递给了女儿，另一个则留给了自己。母女俩吃了几个鸡蛋后，喝了点儿白开水，在候车室的椅子上休息。 老挂钟终于响了九下以后，李淑枝就提起了警觉，等待着广播喇叭提醒检票的声音。火车在小站停留的时间很短，因为怕误了火车，所以检票一开始，她就背起行李拉着女儿急匆匆的冲了过去。其他乘客看她是个孕妇，也就自动的给她让了一条路。 她们母女顺利的踏上了火车。 那时的火车速度是比较慢的，一天多的时间才终于到了省城。 这个穿越女的另一段生活历程即将开始，命运也在无形中悄悄地设就了下一步。 第七章 初遇年少时 隔日的早晨，天空微微透出一丝亮光，仍有几颗星尚未隐去身形。出站口十分拥挤，硬座车厢的疲惫之旅，让四个月身孕的李淑枝走路已经有些蹒跚了。柳翠霞接过娘手中花床单包着的行李扛在肩头，好在只是一些换洗衣物，不是很重。她又伸出右手，准备连那只军用挎包也一并接过来。 李淑枝摆摆手，喘着粗气说：“孩子，这个娘拿着就行了，你已经帮我很大忙了。”望着女儿纤细瘦弱的身躯，李淑枝流露出心疼，但也有欣慰。挤过人群，看到了宽阔的站前广场，母女俩出了一身汗，停住脚步暂作休息。 “放下行李吧，你爹说了会来接咱们的。” “嗯。”柳翠霞放下了肩上的行李，和母亲在出站口左侧的一个台阶上，坐下来。 李淑枝从军用挎包里，拿出一块儿白底红花的手绢儿来，给女儿擦拭额头的汗珠。柳翠霞则欣赏起这广场，乃至不远处的街景来。初次来到现代的大都市，眼睛里看到的都是新鲜和未知。天色越来越亮，街头骑车的人群开始多起来，大家行色匆匆或许是在赶往各自的工作岗位。李淑枝无心欣赏这些，她只观察着远处过来的人，搜寻着丈夫的身影。 终于，在太阳探出脑袋时，柳翠霞的父亲才推着一辆自行车走来。李淑枝拍了一下已经眼花缭乱，看不过来的女儿。 “你爹来了，咱们走吧。” 李淑枝说着，用右手撑住地面艰难地站起来。柳翠霞也突然醒过神儿来，站起身，准备拿起行李。 “把行李放车上吧。”父亲走过来，拎起行李放到了自行车上。那时的公交线路并不发达，而柳翠霞的父亲在一家位于近郊的工厂，那里恰巧不通车。刚刚兴起的出租车，对于他们来说，乘坐一次就是奢侈，所以只好借了一辆自行车来。行李坐上了车，而李淑枝母女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跟在后面走。 绕过一条街，拐进一条小巷子。这里是新兴起的餐饮街，各家门前早点正卖得红火。油条豆浆的香味儿随风沁入味蕾，柳翠霞双脚有些迈不动了，舌头伸出来直舔嘴唇。 “咱们在这里吃点儿饭吧，你们这一路上肯定也没吃啥东西。”柳翠霞的父亲在一家早点摊位前，停住了自行车。他来这条巷子本来就是有意的，因为心疼妻子和女儿一路颠簸之苦。 “嗯，我们一路上就吃了几个煮鸡蛋。”柳翠霞撇了一下嘴，有些委屈地说。这几年在这对异世的父母面前，她好像敢提要求了，这也源于这对父母对她的爱。李淑枝本是十分节俭的，但看到女儿渴盼的眼神，她点了点头。 一家人在那里吃了一顿早餐，柳翠霞突然开始对这个都市有了特别的感觉，之前不愿来城里上学的想法，她开始感觉是一个错误了。 吃过饭李淑枝的双腿也感觉有了力气，于是三人继续往前走。其实，柳翠霞的父亲之所以拖了那么久才让她们母女来，不单单是因为女儿上学的事，还有住处的问题也需要解决。单位的宿舍比较紧张，一般都是三四个人一间，难以腾出空余的。思来想去他在厂子附近租了一间民房，暂时作为一家三口的起居之地，这一点他并未在信里说明。 七拐八绕的小径终于到了近郊，柳翠霞的父亲在一座院子前放慢了脚步，准备走进去。 “到了。” “啥？这是哪里？你们的宿舍搬到这里了吗？” 李淑枝有些惊诧，因为她是去过丈夫的宿舍的，知道不是这个地方。 “我在这里租了一间房，挺好的三十块钱一个月。最主要的是，离学校也不远。”丈夫做了解释，然后推车带领她们进去。 “哎呦，花那么多钱呢？这一个月的生活开销，可就增大了。”李淑枝一边走，一边有些埋怨的口气说，她是心疼那每月三十块的房租。 “我也没办法嘛！厂里没有单独的宿舍，再说，你这身子还是住在平房比较好。”丈夫再次解释说。 李淑枝不再说什么了，继续往里走。 那个院子比较大，南北走向，前后各有一排瓦房，不是很新了。也许，房子的主人盖房时就准备好了出租吧。因为每两间房单独有一扇门一扇窗，而且门前各有一个树枝和苫布搭建的小窝棚。看那许多窝棚下的蜂窝煤炉子，以及靠墙角处晾晒的衣服就知道这里应该住了不少人。 他们租住的房子在后面那一排，两排房子之间有几米的间隔，而且还有一排碗口那么粗的杨树，树的株距之间还各有一个红砖砌的小花坛，月季和凤仙开得正艳。柳翠霞深深被这里的优雅所吸引，她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精神全集中在院儿里的花花草草了。 “哎呦！”突然一个男孩儿的声音惊叫了一声。柳翠霞也感觉到额头微微痛了一下，她收回眼神看着近处。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小男孩儿，与她的年纪应该不相上下，那男孩儿用手揉着额头，正凝目看着她。柳翠霞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刚才是和这个男孩儿相撞了一下。 “对……对不起。”柳翠霞急忙道歉。 那男孩儿眨了一下眼睛，刚要张嘴说话，柳翠霞身后的李淑枝便开口了：“翠霞，以后走路注意点儿，这不是在咱们村里。这个院子如果住满了人，都快赶上咱半个村子了。”这话虽有些夸张，不过总是对女儿的一种提醒。 那男孩儿见她们态度诚恳，微笑了一下说：“没关系。”说完，他走向了前面那排房子。 父亲带她们母女走到租住的房子前，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柳翠霞这个久居农村的女孩儿眼前一亮，尽管陈设十分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而已。但墙壁的洁白已经吸住了她的眼球儿，不用说曾经在古代，就是穿越后在村里也没见过几家有如此整洁白净的墙壁。 李淑枝也有些喜欢这里了，在异地他乡总算有一个暂时的家了。 学校的暑假还没有结束，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时间。虽然位于近郊，但毕竟是属于省城的中学，柳翠霞只好等待了。 柳翠霞饶有兴致的帮母亲收拾着那个家。父亲买来了炉具和锅碗瓢盆，并买了一些蜂窝煤，被褥是暂时从厂子的宿舍里搬来的。 家，就算稳定了下来，柳翠霞在这个家里等了大约二十多天，学校才终于开学。 那天李淑枝给女儿穿上了新做的花裙子，夫妻俩亲自送孩子去了学校。 走进新学校的新教室，柳翠霞居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 “嗯，欢迎你，新同学，老邻居。” 第八章 突来变故 那男孩儿回过头笑着。 柳翠霞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男孩儿正好坐在她的前面。这段日子以来，尽管自那次无意相撞之后从没有说过话，但在那所大院子里却是几乎每天都见。 他们都知道彼此是邻居，却没想到居然还成了同学，所以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些亲切感。也就在那天，从老师课堂的提问中，柳翠霞才知道了他叫毕佑。乍一听这个名字，她偷偷笑了，难道他是保护神吗？尽管是邻居兼同学，但下课之后他们并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彼此笑了一下。柳翠霞很快认识了一些女同学，在这个学校找到了新的小伙伴儿。 放学时，他们也是一前一后的走出校门，走上回家的那条路。直到过了将近半个学期，他们也没有搭过几次话。 时近深秋，李淑枝的身子已经越来越不便了，即将临盆，女儿柳翠霞每天放学后也主动承担了更多的家务，除了洗衣，她还尝试着做饭。李淑枝对这个女儿更加疼爱了，而柳翠霞也早已把另一个名字放置九霄云外，几乎记不起了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事。 他们的住处距离学校，步行也只有十分钟的脚程。为了省些钱，柳翠霞不在学校吃午饭，每天中午都回家。 那天，云幕低垂，光线暗淡的如傍晚一般。柳翠霞匆匆吃了午饭，便背起书包冲出房间和院子，她想在下雨之前赶到学校。 没想到行至半路，豆大的雨点儿便落到了她的发髻、书包和衣服。柳翠霞慌乱中加快了脚步，谁知雨水像是有意在捉弄她，也加快了坠落的速度，雨点儿也稠密起来。 柳翠霞前额的刘海儿，很快便开始滴水珠了，浑身也伴着阵阵的寒意。 身后突然一阵快速且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到她身后停住了。 “这种天气，你怎么不带伞？” “啊！”柳翠霞感觉头顶移过来一把伞的影子，她警觉地回过头，看到了雨中一张男孩儿稚嫩的脸庞。毕佑把自己的伞分出一半儿给她遮挡，柳翠霞抿嘴笑了一下，心里的温暖瞬间传到了脸上。 “谢谢你。” “不客气。其实，你也应该备一把伞的。” “有，只是没带。” “以后要记得阴天带伞哦，有备无患嘛！” 毕佑说话的语气，超乎他年龄的成熟，的确在学校他也常常像个小大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帮助同学。柳翠霞清楚的记得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超过了两句，也是第一次得到他的帮助。 “我家里只有一把伞，我留给了我娘，因为她身子不方便，出出进进的怕滑倒了。”柳翠霞如实说，的确出门时娘特意把伞递给了她，但她却放了回去。 “没关系，今天咱们共用一把就行了，放学了也一起回来。”毕佑话语十分诚恳，柳翠霞感激的点点头。 说话间到了学校，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话语渐渐多了，有些学习上的问题开始相互请教和交流，毕佑大她一岁，处处都像个哥哥一样。几个月后，李淑枝又生了一个女儿，柳翠霞有了一个跨越时空之差的异世妹妹。 时光总是快似水流一般，尽管生活并不富裕，但平平静静的渡过了三年，妹妹被送回了老家，由姥姥看管。母亲李淑枝找了一份工作，就是负责附近街道的清洁工。她任劳任怨，一干就是三年。经过了两个三年之后，柳翠霞已经读到了高三，她的成绩仍是十分优异的，老师们都寄予她很大的希望。只有初中学历的父母对这个女儿更是信心满满，相信她一定可以考取一所好大学。 然而命运却违背了所有人的心愿，柳翠霞废寝忘食的备考之际，一个重大的变故在悄悄向这个家袭来。 “哎，等会儿去我家看看吧，我家新买了一台电视，彩色的。这些天你总埋在书本儿里，也该放松一下了。”放学的路上毕佑兴奋的说，那个年代有一台彩色电视机，的确会令好多人骄傲。说真的，这些年柳翠霞从来没有去过毕佑的家，自幼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或许较之城里的孩子要腼腆吧。但彩色电视的诱惑力的确是很大的，柳翠霞目前为止只是在亲戚家里看过黑白的，而他们家却连黑白的都没有。 “可以吗？你父母不会嫌烦吧？”柳翠霞心在蠢蠢欲动，嘴上却犹豫说。 “没关系的，我父母脾气可好了。再说了，你现在不去，过些日子就看不着了。” “什么？怎么回事儿？” 柳翠霞不明白毕佑的意思。 “我们就要搬家了，我爸爸的单位分了一套房子。” 这句话让柳翠霞深感意外，只听说毕佑的父母是某机关单位的，她这个来自乡下的女孩儿根本不知道有“分房”这种福利。 已经同窗共读了六年，况且又住在一个院子里，他们早就是好友了。也许是青春期萌生的微妙躁动吧，听到毕佑要搬走的事，她心里突然沉沉的，总感觉隐隐的不悦。 那天，柳翠霞第一次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毕佑的家。那二十英寸的彩色电视，真像一块儿磁铁吸住了她。毕佑的父母也真的很热情，又是拿糖给她，又是倒水。柳翠霞入迷的思维钻进了电视里，直到房间里亮起了灯，还没有回去。 毕佑家的木质门扇，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是您呀！快进来坐吧。”毕佑的母亲过去打开门，看到了李淑枝的面孔。虽然很少来往，毕竟做了六年的邻居，彼此还是认识的。 “不坐了，我找翠霞。”李淑枝说话有气无力，眼角好像还带着泪痕。 柳翠霞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看了一眼窗外浓浓的夜幕，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有些贪玩儿了。她匆忙的站起身，拿了书包就走。 “娘，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晚不回家。”柳翠霞歉疚的说。 “不用回家了，快跟我去医院。”李淑枝又是一句有气无力的话。 “娘，咋了？” 柳翠霞一边走出毕佑家的门，一边疑惑的问。 “去见你爹最后一面。” 说这话时，李淑枝的喉咙已经哽咽，泪水瞬间如泉。 “啊！”柳翠霞彻底的懵了，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李淑枝没再多做解释，拉着女儿走出那座院子。她第一次毫不吝啬地打了一回出租，母女两人去了医院。 第九章 父亲离世 去医院的路上，李淑枝一副伤心欲绝悲凄的脸。柳翠霞没敢多问，因为怕加深母亲的伤感。她明白“最后一面”那几个字的含义，看来父亲一定是处于生命垂危了。但究竟是何原因，她仍是不敢多问，任眼泪待落于眼眶之中。数数日子，从七岁到十七岁，不是亲人的亲情早就在日积月累中，逐渐浓厚，她与这位父亲早就产生了胜似骨肉的父女之情。 柳翠霞的心已经沉甸甸的痛，极力忍着没有嚎出声。 其实，在她们赶路的途中，柳翠霞的父亲已经抛下了尘世的思念，去了另一个世界。李淑枝得到消息时，已经仅剩最后一点气息了。当时，她正在清扫街道，突然丈夫单位的一个同事，急匆匆的骑车赶到她的面前。那人喘着粗气说：“嫂子，快去医院吧，去晚了怕是见不到我哥了。” 这一句胜似万声巨雷齐鸣，像是震裂了李淑枝的脑髓，她张着嘴，眼睛直直的愣了好半天。已经空白的思维，让她都忘记问明具体原因了。终于，终于，她狂吼了一声，泪水瞬间淹没了脸上的汗水，她疯癫一般地冲过街头车流的接龙，一时间让许多司机都吓出了冷汗。 跑回家门口时，突然脑子清醒了一下，她抬起手臂用袖子擦拭了泪水浸泡过的脸。她不想把过多的悲伤展示在女儿面前，她用手按了一下胸口，想让狂跳慌乱的心减一下速。 “到了。”司机说着，停下了车。 李淑枝从衣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扔到座位上就拉着女儿下了车，那天正好是她发工资的日子，一个月的工资才二百块。对他们那样的家庭来说，积蓄是不敢想象的事，每个月都是紧紧巴巴的过，哪有节余呀。 “喂，大姐，没找您钱呢！”司机在后面喊着，但李淑枝根本没有听到，她已经冲进了医院的大厅。 柳翠霞父亲单位的张主任正在迎候着她们，旁边还有一位陌生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黄绿色棉大衣，上面许多的污渍，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柴油的味道。那人凝眉蹙目，面部表情难以形容的复杂。 “弟妹呀，你跟我过来，听我慢慢给你解释一下。”那位张主任，示意李淑枝走到距离那个年轻人远一些的地方，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李淑枝脑袋轰鸣了一下，脚步沉重地跟着过去了。 “大哥，他究竟伤的咋样？伤到哪儿了？在哪个病房？是……是不是……” 不祥的预感让李淑枝再也难以抑制，眼泪再次如雨，一旁的柳翠霞也已经抽泣起来，她看着那位年轻人问：“叔叔，请问我爹在哪个病房？” “在……我……我……对不起。”那年轻人说不下去了，转过头悄悄地流下了眼泪。这个人的举动让柳翠霞母女深感不解，那位张主任这才叹了口气说出了实情。原来前一天晚上，柳翠霞的父亲上的是夜班，他的工作岗位是一线的炼钢工人。一夜的工作十分困乏疲累，眼睛迷迷瞪瞪，朦胧状态的就骑车上了路。恰巧碰上清早开着农用车，去赶早市卖菜的农村小伙儿。他们的厂子在近郊嘛，农用车自然会很多。也许是年轻气盛的冲劲儿，那位年轻人的车速极快，转弯儿时有些刹不住了……所以，一场惨剧就这样发生了。 当时，那年轻人知道自己酿造了一起车祸，他急忙拦了一辆车把伤者送到医院。 “可惜……晚了。唉！一个那么好的人居然……”张主任也流下了眼泪。 李淑枝双腿已经发软，牙齿在“咯咯”颤响，她吃力地转过身望着那个肇事者。 “你……你……”李淑枝用手指着他，眼睛瞪得血红，恨意充溢在脑际。 “大姐，对不起。都怨我，都怨我，我不是人，我错了……”年轻的肇事者，扑通一声跪在李淑枝面前，伸出双手左右并用，狂擅着自己的脸颊。李淑枝是不会说骂人的脏话的，也不会动粗去打人，她只是恨意满腹。 “你就是肇事者吧？是你报的警？” 突然走进来几位警察，其中一位问道。 那位肇事者停止了对自己的体罚，站起身看着警察点点头。 “你跟我走吧。哦，谁是死者家属？”那位年纪大些的警察看看肇事者，又转过头问了一句。 “我是。”李淑枝微弱的声音回到。 “你们先去看一眼吧，等会儿我们这几位同志会把死者遗体，运回交警队的停尸房。”那位警察说完，带着肇事者走了，留下另外三位警察。 “弟妹，去看看吧。”张主任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带她们母女去医院的太平间。柳翠霞走过去搀扶住母亲的胳膊，其中一位警察也帮着搀扶住另一只胳膊，因为李淑枝已经像一根木桩一样了，双腿僵直，楼梯都是被拖着上去的。 见到遗体的那一刻，李淑枝昏厥了将近五分钟，幸好是在医院有医护人员。醒过来后，她爬到丈夫的遗体旁，泣不成声。柳翠霞也哭的昏天黑地，对这个父亲的思念胜过了自己的生身父母。 “好了，大姐。节哀顺变吧，天已经不早了，我们要尽快把遗体运走。请您也到交警队去一趟，事故需要处理。”一位警察，走近劝慰道。 “走吧，弟妹。冷静一些，我兄弟看到你们母女这么伤心，他一定会心疼的。”张主任也劝说着。 李淑枝好久才减弱悲声，点点头，准备听从警察的安排。医院的费用都是张主任交的，李淑枝当时已经没有那个概念了。 那晚，遗体被运送到交警队的事故处理中心。 停尸房里，李淑枝矗立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 “大姐，这里是不能久留的，您先回去吧。”警察劝她回去。 “是啊，娘。咱们走吧，我不想您的身体因为伤心过度，病倒了。那样……我和妹妹该咋办？”柳翠霞哭着说，走过去拉住母亲的胳膊。 孩子的话惊醒了李淑枝。 是的，自己不能倒下，因为还有两个女儿呢。 想到这里，李淑枝终于迈动了回去的脚步…… 第十章 辍学 突来的意外，像是塌下了整片天空，李淑枝被“深埋”在其下。她的心一下失去了方向，轻飘飘如一粒灰尘。突来的变故，柳翠霞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当时信息还是比较闭塞，和村里的亲人联系，仍基本靠写信或电报。柳翠霞没有打扰近乎痴呆坐在那里不语的母亲，她带上了平时积攒的零用钱，出了门。 毕佑刚好背着书包走到她家门口，见柳翠霞没带书包，而且神情十分沮丧，有些疑惑。昨天只听说柳翠霞的父亲在医院，并不知道具体的状况。 “怎么回事儿？你今天不去上学吗？”毕佑问了一句。 “不去了，我家里出事了。”柳翠霞含着泪回答。 “怎么了？叔叔的病很严重吗？” “不是病，是车祸。我爹他……他……已经没了。” 柳翠霞喉咙里都带着悲伤，转过头，泪水瞬间滴落。 “什么？”毕佑对这个突来的消息也深感意外。 柳翠霞擦擦眼泪，转过头说：“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吧，我不去上学了。” “好吧，等办完你爸的丧事，你一定要上学去呦，高考临近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不，我是说，再也不去上学了。”柳翠霞含着泪，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几乎已经撕裂，疼痛难忍。那是她自己的决定，因为她知道失去了父亲，仅凭母亲一个人的力量难以支撑她继续上学。她又何尝不想走进梦见过多次的大学校园，况且以她的成绩那是很容易实现的目标，但是命运却给她设了一个大大的障碍。 “不行，不行，那样太可惜了。你的成绩那么好，你是所有老师的希望啊。”毕佑连连摇头，表示惋惜。 柳翠霞也摇了摇头：“你上学去吧，我还要去邮电局发电报呢，要通知家里的亲属。”柳翠霞说着，就往院子外走。 毕佑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了，脚步也随着她往外走。如果柳翠霞辍学，他的心里也会像缺失一块似的，难抑那份痛。六年的相处，他们彼此心里似乎都有一种说不出，解释不清的感觉，也许正是那个年龄阶段最美好的印迹吧。 “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这可是你人生中的大事，是决定你命运的。” 在院儿门口，毕佑终于想出了这么一句。 “不用考虑了，我们家的条件是不允许的。” 柳翠霞说完这句，头也不回的走向马路边，她要尽快赶到城里的邮电局。她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因为不想看到毕佑走向学校的方向，那样会加重她心的碎裂。毕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脚步沉重地向学校走去。 柳翠霞那天发了两封电报，一封是给姥姥家的，另一封是发给父亲唯一的妹妹。父亲那边的亲属也只有这一个妹妹了，因为父母早年就亡故了。柳翠霞与这对父母生活了十年，只见过这个姑姑两次，因为姑姑嫁到了外省比较远。 但生死离别是人生的大事，她必须把父亲车祸丧命的消息告诉姑姑。电报发完，柳翠霞便匆匆回家陪母亲了。那天的饭是她做的，一点儿青菜过油炒了一下，然后又在那台蜂窝煤炉子上，烧水煮了一把面条。李淑枝一直呆若木鸡的坐着，思维几乎僵化，无论女儿如何劝解和安慰都不肯进食。柳翠霞也摇头表示无奈，现在只能等家里的亲人到来了。 两封电报第二天才到了各自的目的地，直到又隔了两日家里的亲人们才到。柳翠霞一直陪在母亲的身边，孩子一直担心她想不开，出了意外。 一阵敲门声响起，柳翠霞知道是家里来人了，急忙站起身。 “娘，一定是姥姥、姥爷他们来了，您打起精神来吧。”柳翠霞想借此把母亲的思维，从伤痛的世界拉回来。然而，李淑枝只是眼皮微微动了一下，用手擦了一下刚刚溢出的泪水，什么也没说。尽管她心里明白自己未来的责任将有多大，困难会有多少，只是一时让她走出那份悲痛记忆，她做不到。 柳翠霞去开了门，看到姥姥、姥爷和舅舅带着六岁的妹妹进来，她立刻忍不住放声哀嚎，妹妹也被她感染的哭了起来。 “娘……”小女儿飞跑过去，扑进李淑枝的怀里，哭得泣不成声。 两个老人也忍不住涕泪双流，一时间小小的房间，哭声震颤着每个角落。 哭过一阵之后，两位老人止住悲声，准备劝慰一下女儿了。 “淑枝啊，你不能一直这样啊。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已经没了爹，如果你这个做娘的再倒下了，谁管她们？现在抓紧办了孩子她爹的后事，然后你再好好打起精神来，照顾孩子。”老母亲的这句话让李淑枝心头微微一颤，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女儿，抚摸了一下孩子的粉嫩小脸儿，她再次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嚎。 李淑枝把孩子抱在怀里，哭声几乎撕破了喉咙，眼泪洒在了孩子的头顶。 “孩子，哭吧，大声哭出来。哭过之后，咱们就去准备该办的事儿。”老父亲也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 果然亲情的力量唤回了李淑枝，哭过之后，她终于站起了身。 “孩子，这些钱你先拿着，去办孩子她爹的后事。”老父亲从破棉袄的口袋里，拿出一千块钱来递给女儿。这是老人家卖了粮食和两头肥猪，又跟邻居借了一些，才凑了个整数。 “爹，哪儿来的这么多钱？”李淑枝问了一句，这是两天来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知道两位老人一定又是东拼西凑的钱。 “你就别多问了，人死为大，先让妹夫入土为安要紧。”一旁的哥哥说了一句非常朴实的话，李淑枝感动的点点头。 “拿着吧，咱们走，去停尸房。”老父亲把钱塞到女儿手里。 大家都没心情吃饭，急匆匆的走出房间。柳翠霞父亲的妹妹，因为路途比较远，她赶到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亲人们已经到齐，走出思维死角的李淑枝，终于开始安排相关的事宜了。家庭经济条件有限，所以丈夫的遗体一直在停尸房，他们恐怕负担不起那笔费用，所以她决定尽快火化，然后将骨灰送回家里的老坟地。 农村有这样的习俗，儿子去世后一定要葬在仙逝的父母旁边的，视为尽孝。亲人也都同意这个想法，于是一致通过。交警队那边还在处理事故的后续，只是那个肇事者家境也很贫困，他们拿不出高额的赔偿，只东拼西凑了两千块送来。善良的李淑枝，也不忍为难肇事者年迈的父母，所以答应不再深究了。肇事者被判入狱一年作为惩戒，此事就算这样了结了。 几天之后，葬礼已经完毕。李淑枝又在娘家住了几日，缓和了一下情绪。 “翠霞，咱们回去吧，你也该上学去了。还有你妹妹，我也准备把她带到城里去上学。”李淑枝经过思虑之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好，回去可以，不过我不去上学了。”柳翠霞认真的说。 “啥？不行，你必须上学。” “不，我不去。娘，我不能看着您一个人受苦，我长大了可以找份工作了，能帮您承担一些。” 母女两人为上学的事，争执起来。 回城里以后，柳翠霞仍坚持自己的想法，老师来家里劝说了几次，也无果，倔强的她一直不肯再走进学校。李淑枝很无奈的摇摇头，她知道女儿决定的事是不会更改的，也知道女儿是出于对自己的孝敬和疼爱。仔细想想，以自己的柔弱之躯，仅凭那两百块的工资，供两个女儿上学也的确非常吃力。 “唉……”李淑枝摆摆手，没再说什么，一个人躲在角落哭了半天。 柳翠霞再没有走进学校，她没事就去街头，想找一份工作。 第十一章 决定做一根藤 春夏之交的季节，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柳翠霞却毅然放弃了曾经执着的目标。尽管有热情和冲动，但毕竟她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单纯的小女孩儿。在街头辗转了几天，“招工”字样的广告，看到了不少却没有人肯录用脸上稚气未脱的她。柳翠霞每天都垂头丧气，惆怅不已。 这段时间，李淑枝把小女儿翠莹也接了过来。尽管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更艰难，但她不愿继续拖累自己的父母，因为娘家也并不富裕。何况哥哥已经四十几岁了，刚刚说上了一个媳妇，以后娘家要添丁进口了，生活就更不容易了。丈夫单位给了一些丧葬费和抚恤金，虽然不多，但送小女儿入学还是足够的。一所隶属郊区农村的小学接收了那个孩子，那时的小学都有学前班，老师建议让从未接受过教育的小翠莹从学前班读起。 柳翠霞既然已经放弃学业，那么接送妹妹的事，她也自觉的帮了母亲。只是每次走到那所小学附近，她都不敢左右张望，就因为她刚刚离开的中学和小学在一条直线上。她最怕的就是遇见老师和同学，所以每次站到那个地方，她都会低着头。这次她又一次低着头，在小学门口等妹妹了，突然一个人走到了她的对面。虽没有抬起头，但仅看衣着和影子她就已经猜出了是谁，因为太熟悉了，于是她更不敢抬起头了。 柳翠霞向旁边躲了一下，仍低着头。 “你准备一直这样躲避吗？如果你连最熟悉的人，都选择逃避不予理睬，你怎么有勇气面对生活的未来？抬起头，看着你熟悉的地方，看看有可能随时遇到的熟人。” 柳翠霞知道已经躲不过，这才微微抬起头，用怯懦的眼神看着对方。同学兼好友毕佑正用质问的眼神看着她。 “不要再劝我了，我不会再回学校了。”柳翠霞已经感觉到自己眼里有液体在波动，她抬起手臂轻轻地揉了一下，声音微颤的说。 “好，我不劝你。我只想听你告诉我，你找到工作了吗？找到你生存的价值了吗？”毕佑的话语依旧很有力，但那种力量只是说话的气力而已，对于柳翠霞并未起到任何作用。这段日子，柳翠霞把所有的可能都想过了。此刻她们母女三人的生活就像悬在一条深沟里，四壁有枯枝和青藤，假若抓住一根藤就有爬上去的希望。然而，如果她继续求学，那么母亲可能连抓住藤蔓的力气都会失去，很可能会一下坠落到底。 “你不懂，我要做一根藤蔓你知道吗？我要让我娘借助我的力量，爬出深不见底的沟壑。”柳翠霞的这句话，让毕佑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了？看着柳翠霞的眼睛，他看出了一种酸涩。 “明天是周末，你等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毕佑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翠霞虽不明白毕佑的意思，但那个约，她还是很想赴的，那是发自内心的冲动，是不由自主。 第二天妹妹不用去上学，可以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早饭后的柳翠霞就已经坐立不安的在等待了。终于门口响起了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她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刚刚梳好的马尾辫儿，然后又拿过镜子照了一下自己姣好的面容。 “姐，你要出去吗？”妹妹问了一句。 “姐出去有点事儿，你乖乖在家等着，姐回来给你买个冰棍儿。”柳翠霞摸了一下口袋里的零钱，给了妹妹一个承诺。 “嗯，你去吧，我保证很乖。”妹妹天真的笑了，柳翠霞推开门走了出去。 毕佑正在门口等她。 “走吧。”毕佑说了一句，推车走在前面，柳翠霞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直到出了那所大院子，柳翠霞看看左右没人，才敢坐上了毕佑的自行车。毕佑那辆自行车刚刚买了半年，还比较新，是当时最流行的山地自行车。由于前面的横梁有些矮，那一款的好像女孩儿也有很多青睐的。 “去哪里？”柳翠霞很拘谨的坐在后面，怯生生的问了一句。那边有一个新建的广场，咱们可以去那里练车。”毕佑一边用力瞪着自行车，一边解释说。市区的确刚建了一个广场，那时还没有兴起广场舞，也没有儿童娱乐设备，所以人流并不多。 “练车？啥意思？”柳翠霞有些疑惑。 “是你，你应该好好练习骑自行车了，哪有那么大了还不会骑自行车的？你还想找工作，难不成多远的路都步行上下班吗？”毕佑这番话，让柳翠霞终于明白了他约她出来的目的。确实这些年她没有学会骑自行车，主要是因为家里生活十分拮据，以前唯一的一辆自行车也在那场可恶的车祸里，与他的父亲一起“殒命”了。柳翠霞对毕佑再次萌生了感激，这难得的机会她要把握住，借助毕佑的自行车学会。 那天毕佑认真帮了她，一直在后面帮她扶着，柳翠霞仍旧战战兢兢，骑上车后走的都是歪歪扭扭的线路。 “哎呦，你胆子太小了。下来先歇会儿吧，等会儿我再帮你扶着。”毕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喘着气说，柳翠霞慢慢悠悠的停住了车。那天毕佑给她讲解了技巧，并一直鼓励她放大胆子不要惧怕行人和车辆，只要心里不慌，手和脚稳住就可以了。柳翠霞谨记在心，很快心理放松了一些，终于骑行走出的那条车辙不再那么弯曲了。 从早上到中午，他们决定回去吃口饭下午再接着练。回去的路上，柳翠霞买了中午需要的青菜。她答应妹妹的冰棍儿，却是毕佑付的钱，一下买了三根当年算是最好的奶油雪糕。 “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这根给小妹妹带回去。”毕佑将一根雪糕递给柳翠霞，她的脸上顿时飞起了红晕，她羞涩的一笑接了过来。 回到家，匆匆做了午饭，和妹妹吃过之后，又给母亲留了一些在锅里。毕佑又拨响了自行车的铃铛，柳翠霞知道他是在催促她。 “姐，还给我买一根雪糕吗？”妹妹又看着她问了一句。 “啊？哦……好，好。”柳翠霞又答应了一句。 又练习了一个下午，她的车技又熟练了一些，柳翠霞心里增添了不少自信。从那天起连续了几个周末，他们都去那个广场练自行车，柳翠霞也很快学会了，基本可以独自上路了。 她更加感激毕佑，所以当毕佑再次说出将要搬走时，她突然心里非常难舍。 第十二章 赠车 这段日子毕佑的热忱相助，柳翠霞心里除了感激，似乎还有一种微妙的连她自己都解释不清的感觉。每天都盼望着学校放学，她每次去接妹妹时也不再低着头了，而是总朝着中学的方向张望。毕佑的自行车铃声似乎成了最动听的音乐，每每听到她都兴奋不已。只是毕佑家要搬走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柳翠霞心里那份不舍也越来越浓了。 高考的日子到了，毕佑的成绩虽比不了当初的柳翠霞，但也不算差，走进大学的校门应该是十拿九稳的。考试那几天柳翠霞没有和他见面，因为她不想过多打扰他，同时也是一种心理逃避。看到同学进考场，她的心会碎裂般疼痛的，所以她去街头的次数增多了，为的是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填补心里的某一缺失。 但单纯如水的她，自己找到一份工作的难度仍旧很大。最终，还是母亲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翠霞，饭做好了吗？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李淑枝下班后，满含笑意的走进门，手里拿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和一双白色塑胶凉鞋。 “做好了。”正在帮妹妹辅导作业的柳翠霞抬起头。 “嗯，好。你先试一下这条裙子和鞋，明天就去上班。”李淑枝把衣服和鞋，递给女儿。柳翠霞先是一阵惊喜，但看到那衣服和鞋子，她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娘，咱们家那么困难，你还给我买啥衣服呀？太浪费了。” “姐，你不想要吗？娘，姐不想要这件裙子，你就给我穿吧。可以改小一点儿的，我喜欢。” 妹妹兴奋地站起来，抓住那裙子的边角不忍松手，用乞求渴盼的眼神看着母亲。 李淑枝瞪了一眼小女儿，其实她心里对两个女儿都是一样的疼爱，只是自己的财力有限。小女儿眼里含着泪，嘟起了嘴。 “娘，要不你拿去换一件小点儿的吧，给妹妹穿。你看，我去年这件绿色的不是还可以穿嘛！”柳翠霞很认真的说。 “你长大了，再说要去上班了，总得打扮得光鲜时尚一点吧，何况我的女儿这么漂亮。”李淑枝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母爱，女儿是她心里的至宝。尽管她自己仍穿着七八年前的旧衣服，但从牙缝儿里省下的钱还是给女儿买了衣服。 这番话彻底激怒了小女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李淑枝急忙过去安慰小女儿：“等娘下个月发了工资，一定给你买一件更漂亮的。” “姐姐马上要上班了，姐姐也给你买一件好不好？”柳翠霞也安慰妹妹说，妹妹总算擦擦眼泪，点点头。 李淑枝这才缓缓的说：“翠霞，在我负责清洁的那条马路对面，有一家大型商场。我一个同事的女儿在那里工作，你这工作是我托人家帮着找的，卖衣服你应该可以吧？” 柳翠霞一听说找到了工作，已经非常兴奋，笑着点头。 “明天你和我一起上班去，我把三轮车骑回来了。”李淑枝是清洁工，有专用的三轮车，那时都是像普通的三轮一样的，没有专用的垃圾箱在上面。李淑枝是打算让女儿坐她的三轮车，正好顺道，柳翠霞欣然应允。吃过晚饭，天气有些闷热，那个季节好多人都不选择早睡，大多都会看会儿电视，或是到门口乘会儿凉。家里没有电视，而李淑枝自从丈夫去世后也变得很沉默，闲暇时很少出门。柳翠霞本想将自己找到工作的事告诉毕佑，但母亲在家，她又实在找不出一个出去的借口。柳翠霞思绪不宁，母亲讲了好多话，她都只是机械式的点头摇头，根本心不在焉，也一句没记住。 “好了，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总之到了社会上不比在学校，处处都要多个心眼儿。”李淑枝总结了一下自己刚才讲的话，柳翠霞又点了点头。 “娘，咱家啥时候才能买电视呀？就算是黑白的也行啊！”小女儿有些委屈的问道。这句话刺痛了李淑枝的心，的确孩子生在这样的家庭，受了太多的委屈。 “唉！睡吧，过些日子咱们也买电视。”李淑枝叹口气说。 “对，姐姐也能挣钱了，咱们家很快就可以买电视的。”柳翠霞从自己的思维中走出，也帮着安慰妹妹。妹妹总算露出了微笑，去睡了，那晚她一定做了一个开心的梦。 而柳翠霞那晚却是平生第一次失眠，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名字，眼前一直浮现着她和毕佑在广场练习自行车的画面。 第二天一早，李淑枝便催促女儿们起床。做好了早饭，打发小女儿吃完，准备送她去学校。 “娘，我去吧。”柳翠霞自告奋勇，因为她想借这个机会见一下毕佑。然而，李淑枝却摆了摆手。 “不用了，我骑三轮车去，然后再回来接你，咱们一起去上班。”李淑枝说完，拉着小女儿去门口取三轮车了。柳翠霞突然一阵的失望，但她又不自觉的迈出了房门，想去毕佑家门口看看他走了没有？ 毕佑家住在她家前面那一排房子，柳翠霞悄悄地走了过去。走到门口，她又怯懦了，因为听到了毕佑父母的谈话声。她已经辍学在家，此刻进去找毕佑又以什么为由呢？想到这里，柳翠霞退缩了，她迅速转身回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其实高考已经结束，毕佑也不用再回原来的学校了，那天是他们家准备搬走的日子。他也和柳翠霞一样，经历了踌躇和不眠，同样没有找到在前一晚见对方的理由。毕佑有一个想法，他准备把那辆自行车送给柳翠霞，所以在父母宣布要搬家的前一天，他就对自行车做了些手脚。 “爸、妈，我这辆自行车就别搬走了吧？你瞧，后面的车胎坏了，而且还缺了两根条，都不能骑了。”毕佑指着自己动过手脚的自行车，告诉父母说。 母亲看看他说：“修一修照样可以骑，才刚买了半年，还新着呢。” 毕佑则不停地摇头，然后走近父亲摇着他的肩膀说：“爸，等我考上了大学，还让我骑这样的自行车呀？怎么也得奖励我一辆新的吧？” 看看儿子撒娇的可爱姿态，父亲答应了他。毕佑兴奋地跳起来，推起自行车说：“我现在就去废品站把它卖了。” 毕佑急匆匆地往外走，父母忙着整理家里的东西，顾不上仔细琢磨儿子的用意，因为搬家的车辆很快就到。 柳翠霞已经和母亲一起去上班了，家里的门紧锁着。毕佑很是失落，他只好将自行车放在柳翠霞家的窗根下，然后从衣兜里拿出早已写好的字条，放进车筐里，捡了一块儿小石子将它压住。 第十三章 遗憾的别离 那天，柳翠霞中午没有回家，穿越十年她第一次吃了一份盒饭。那天，柳翠霞的母亲也没有回家，因为学前班中午是提供午餐的，所以她不必担心小女儿。李淑枝第一次和女儿买了同样的午餐，一份很普通的盒饭，对于她们已经算是找到工作后的庆祝了。 毕佑一家人就是在那天中午之前搬走的，他曾趁搬运东西的间隙，去柳翠霞家门口跑了不下十趟，但一次次叹气失望而归。直到最后一件家具抬到车上，母亲看着毕佑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了一句：“想什么呢儿子？对这里感情深厚是吗？我也一样，但是咱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租房啊！走吧，以后就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家了。” “哎呦，不要再莫名的伤感了，儿子。‘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总是要走的，这里已经不是咱的家了。”父亲拍了一下毕佑的肩膀，并突然吟出有些伤感的离别诗句。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毕佑随口而出，这句正应了他当时的心境，淡淡的感伤和遗憾。 “哈哈，你们爷俩干嘛呢？什么时候成诗人了？走吧，搬过去后，新家还有的忙呢！”毕佑的母亲笑着催促他们说。 毕佑再次看了一眼柳翠霞家的方向，轻叹一声上车走了。毕佑走了，带着伤感和思念。柳翠霞直到晚八点多才回家，好在那个季节白天比较长，太阳也刚刚完全隐去而已。母亲李淑枝的下班时间相对较早，五点左右就完成了清洁任务。她心疼女儿特地将三轮车送到了商场存车处，准备让女儿作为代步工具，她自己却步行回去了。 柳翠霞穿着新买的裙子，一个宛若仙女般的女孩儿，却骑着一辆略带馊臭气味儿的清洁专用三轮车，一路上招来了不少异样的眼光。 回到家里，她远远就看到了毕佑的那辆自行车，心里划过一丝惊喜。但走到近前，看到车筐里的那张字条，笑容顿时消散。 字条是这样写的： “翠霞，我今天就要搬走了，这辆自行车就留给你做个纪念吧。只要简单修理一下，就可以骑了。原谅我，不能等你回来当面辞行。这是我新家的地址……有时间一定记得来找我。” 读完那张字条，柳翠霞瞬间心像抽空了一样，那种痛难以用言语表达。她紧握着字条，疯一样的转过身想去看看毕佑家的老房子，期待一个突现的奇迹。 “站住！不用去了，我早打听过了，人家今天上午就搬走了。你进来，我有话要问你。”李淑枝隔着门口悬挂的竹帘，看着女儿严肃的说。 其实，她早已把小女儿接了回来，晚饭也已经做好。看到那辆自行车和那张字条，李淑枝已经猜出了一些端倪，她的确有些生气女儿偷偷与毕佑交往的事。 柳翠霞是第一次听到母亲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看来她或许觉察到了什么。柳翠霞刚刚迈出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转身走进房间。 李淑枝严肃的板着脸坐在床边，小女儿翠莹在一张小饭桌旁，坐着小板凳写作业。 柳翠霞低着头站在母亲面前，等着训话。 “说吧，自行车是咋回事儿？你和那个叫毕佑的孩子是啥关系？他为啥要送你自行车？！”李淑枝脸上的严肃转为了怒气，第一次对女儿发起了脾气。在她眼里女儿永远只能做个乖乖女，和男孩儿交朋友，就是不应该，就是思想的“不端”。 “我们只是同学，这些……您是知道的呀。” 柳翠霞喉咙在微微发颤，说话语速极慢。第一次看到母亲发火，她真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天按照地址，把自行车送回去。”李淑枝缓和了一下说。 “这是人家不要的，都坏了。再说了，咱们家……也确实需要嘛！您不知道今天回来的路上，我骑着那辆清洁专用三轮车，遭受到多少鄙夷的目光。我……我……好想大哭一场。”说到这里，柳翠霞真的止不住泪水了。 李淑枝看着女儿，突然不忍再责备她了，何况女儿又没犯什么错，她最初的目的也仅是警醒而已。尽管她相信女儿，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好吧，咱们就接受一次施舍吧。不过，以后不要再和那个毕佑联系了，他是城里的，咱们是农村的，毕竟有所差距。”李淑枝眼里也闪着泪光，这话像是很无奈。 柳翠霞虽心有不舍，不舍自此不再与毕佑联系，但当着母亲的面她只能点头称是。 “把字条拿过来，我看看。” “啊！这个……不用了吧。” 柳翠霞不知母亲的用意，她不想把字条交给她，因为她还有一种冲动，想按照那个地址去看他呢。 “给我看看。”李淑枝说着，站起身直接走过去，几乎是用“夺”的方式，拿过了字条。其实，上面的内容她早就看过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开门见山的问女儿关于毕佑的事。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是想杜绝了那隐约之中的“后患”。 拿过字条的李淑枝，双手把它撕得粉碎。柳翠霞看着那碎落地上的纸片，心也像是被撕成了许多片，在剧痛，在滴血。 那晚，她吞着眼泪吃了一顿窝心的饭。那夜的梦纷乱复杂，先是回了古代，但没有找到亲人们的去向。而后，她醒了，不久又接着入睡…… 真正的柳翠霞再一次出现在眼前，虽然仍是儿时模样，但说的都是大人般的语言。她告诉她：“你就是我，我娘对你是真的好。她一直以为你就是我，所以请你永远代替我好吗？记住：不要再对逝去的东西，抱有幻想。命运既定，以你之力难以改变。” 说完，真正的柳翠霞，形象渐渐模糊，再一次消失在黑夜。 醒来后，现在的“柳翠霞”再一次无眠到天亮。毕佑的搬走，没能当面辞行话别，成了心里的一种遗憾，像缺失了一块什么似的，久久的隐隐作痛。 第十四章 提起婚事 乖巧懂事的柳翠霞是不会惹母亲生气的，所以任思念在心里挣扎，也没有迈动脚步。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去见他，而他也从未主动找过她。一段朦胧美好的年少纯纯的情，在心里荡涤了许久，然后又悄无声息的远去，就像昙花默默努力了许久，刚刚绽放娇艳，却只停留了短短一瞬。 暑期已过，天气渐渐转凉，开学季到了。柳翠霞再一次从记忆的存档里，翻出那个名字，她想：或许他已经考进了理想的院校，已经准备入学了吧。她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祝福，同时也感触到了命运缔造的丝丝凄凉。 时光总是不会给人太多的思虑之机，就疾驰而过。转眼越过了秋的沉甸，又历经了冬日的凄冷，年节到了。 李淑枝本打算母女三人在城里过年，但母亲来电话催促她回去，她明白老人家是对她们母女一直放心不下。 几个月来，柳翠霞的工资虽然不高，但仅仅是那一百块钱，却像是给久旱的枯河注入了一股水流，缓和了母女三人的生活状况。母亲李淑枝的节俭，加上两个孩子的乖巧，除了生活所需她们还节余了一些，足够过个年的。 听说要回去过年，柳翠霞姐妹俩是很高兴的。因为她们在那里长大，那里有外祖父母的疼爱，也有久别的儿时伙伴。李淑枝给父母买了年节的礼物，又给女儿们买了新衣和鞋帽，唯独她自己只洗了一下几年前的旧棉袄。 看着母亲日渐苍老的面庞，数着她的皱纹和白发，柳翠霞心头酸涩骤增。她从自己唯一的一只旧背包里，拿出平时省下的零用钱，因为每次发了工资她都会交给母亲。而母亲李淑枝也每次都返回三十块钱给女儿，算是她一个月的零花。懂事的柳翠霞。每天中午都会少吃一些东西，有时甚至不吃午饭，为的是节约下来一点钱。将近半年的时间，她积攒了一百多块钱，尽管不多，不过对于她们母女或许已经够将近一个月的生活所需了。 “娘，这是我省下的，给您吧。几年了，从没见您买过新衣服。现在女儿大了，去买一件吧，就算女儿第一次孝敬您的。”柳翠霞的眼泪已经滚落下来，李淑枝感动的泪水也瞬间涌出，连连摆手不肯接过那些十元、五元、甚至一元或五角的零钱。 “孩子，娘啥都不用买。你看，我这衣服不都还是挺好的嘛！衣贵洁，不贵华。新衣、旧衣一样过年嘛！”李淑枝擦擦眼泪，佯装微笑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说。 “娘！既然这样，那我就把自己的新衣服拿去退了，我以前的衣服也都还可以穿呢。”柳翠霞拿起自己的新衣，准备出去。 “你的可不能退，哪有十七八的大姑娘，过年不买身新衣服的。娘老了，不能跟你们比。” “不行，只要你不给自己买，我就把它退了。” 柳翠霞仍旧装作要出去的样子，母亲李淑枝叹了口气。 “好好好，我去，我去买。今年呀，我也买一件新衣服。”尽管嘴上答应了为自己添置新衣，但李淑枝却舍不得去商场超市。她在一家布匹店选了一块儿极普通的布料，拿去了附近的裁缝铺。数数日子，距离春节还有几天的时间，她央求着裁缝帮她赶制出来。 赶在除夕之前，衣服总算做好了。尽管不如商场里的时尚前卫，但至少是一件新衣服，李淑枝已经非常满意了。 火车票是在几天前已经买好的，所以不用那么紧张了，再说，经过几年的发展，火车已经不像她们初到省城时那么慢了。短短半天的时间就下了火车，她们又迫不及待的转乘汽车，傍晚之前总算赶回了外祖母家。 除夕，亲人的团聚欣喜而暖意充盈。柳翠霞新婚不久的舅妈已经怀孕，将要中年得子的舅舅自然兴奋异常。 “等我们孩子长大了，也送到城里去上学，这几年咱们也不像过去那么穷了。”舅舅已经开始给未出世的孩子，策划了。 “要是像我们翠霞一样聪明就好了，学习多好啊。可是……”姥姥刚刚夸奖了外孙女，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话语咽回了一半儿。 柳翠霞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姥姥也有些尴尬了。 “翠霞呀，姥姥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愿姥姥多嘴了。”姥姥给她道起歉来。 “没关系的，姥姥。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我会挣钱了，可以帮我娘减轻负担了。” 柳翠霞微微一笑说，也算是给自己的一种安慰吧。 “翠霞真懂事儿，果然是长大了。哦，对了，前几天你二姨给你提了一门亲事。”姥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是关于柳翠霞的。老人所说的“二姨”是指柳翠霞舅妈的妹妹，和他们也是一个村子的，比姐姐出嫁还早。 “是啊，她倒是想到一个合适的小伙子。翠霞呀，过了年你都十九岁了，按咱们农村的习俗也该找婆家了。”半天不语的舅妈突然插了一句，柳翠霞感觉这事提的有些突然，但母亲李淑枝听了却非常高兴。 “太好了，我们翠霞也确实该考虑找婆家的事了。”李淑枝兴奋地说，尽管在城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但她的思想还是比较守旧的，农村的习俗她还是比较认可的。于是，她看了看母亲和嫂子，准备把女儿翠霞的事拜托给她们。然而，老母亲看了她一眼，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唉！淑枝啊！你自己的事情也该考虑了，你才四十，总不能就这样守一辈子吧？”母亲有些担心李淑枝，建议她也找个合适的改嫁。 “娘，我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一个人能把孩子养大的。倒是我们翠霞一定要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好人家，那样我就放心了。”李淑枝表情严肃的说。 “好了，你就别犟了。满堂儿女还不如半路夫妻呢，找个合适的再走一步吧。”嫂子也在一旁劝慰了一句，李淑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柳翠霞知道农村的习俗，女孩儿到了十七八岁的确会有媒人上门。提起这件事，让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人，不知此时他身在何方？烦恼陡然而增，她需要冷静一下，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里的痛。那晚守岁时，柳翠霞借故走出了家门，去找久违的儿时伙伴丽芬了。 第十五章 相亲 柳翠霞上一次见到丽芬还是在高三的上学期，算起来已经一年多几天了。那是在寒假，她抽空回去了一次，因为知道下学期的学习会更紧张，所以恐怕挤不出时间。那时的丽芬早已离开了学校，她初中毕业后便没再继续读书，因为没什么文化的父母总是说：姑娘家识几个字就行了，将来一样是要嫁人过庄稼日子的。 丽芬的成绩也很一般，所以没有反驳父母，她选择了乖乖的呆在家里。两年多的时间居然也学会了针线活儿和刺绣，以及手工编织毛衣，俨然是在为以后的出嫁做准备。 这次见到柳翠霞回来，丽芬兴奋不已，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少女闺房。房间里随处可见丽芬的作品，什么十字绣的枕套，传统手工刺绣的龙凤巾被，遮盖在棉被的上面，美观华丽。墙上的一排衣架，还挂着她自己织的毛衣。 柳翠霞彻底被这个房间吸引住了，一时忘记了自己的烦恼，赞赏的眼神看着丽芬。 丽芬拉她坐在床边。 “丽芬，你真成了一个绣娘了，女工活儿做的这么好。”柳翠霞笑着说。 “这都是生活必备的技能嘛！农村女孩儿如果不会，要被人笑话的。”丽芬似乎有些自豪地说。 “你是在说我吧？我可是啥都不会的。”柳翠霞有些不悦的说。 “没有，我没那个意思。不过，你也确实应该学一学这些，既然你选择了辍学。”丽芬建议似的说。 “我？我手工方面很笨的，恐怕学不会。”柳翠霞似乎没有自信。 丽芬看了看她，摇摇头说：“真为你感到惋惜，学习那么好居然没有继续读书。” 丽芬的话触到了柳翠霞的伤处，她笑容瞬间消失，转过了头。丽芬知道她眼睛里一定在闪着泪光，于是急忙为自己的话表示歉意。 “对不起，我不该惹你伤心。” “没事儿，命运，我认了。” 柳翠霞转过头，眼睛里果然闪着晶莹的光芒，但她却露出了牵强的笑容。 “翠霞，你这样城不城，乡不乡的总也不是个办法呀！以后有啥打算吗？总不能一直这样打工吧？女孩儿总要为自己以后的生活做打算的。” “我……唉！我姥姥和我娘她们……正在给我张罗找婆家的事呢。”柳翠霞带着满脸的幽怨之色，说出了自己的事。丽芬听后却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说：“这是正事儿呀！也是人生的大事，是该考虑了。” “啥？你也这么认为？可我总觉得……自己还太小。”柳翠霞有些羞涩，支支吾吾的说。 “傻瓜！又不是让你现在就结婚，只是先找个对象嘛！先处处看，不合适了随时结束呗。你看看咱村儿的姑娘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呀，等你觉得自己长大了成熟了，合适的小伙子早就当爹了。”丽芬的话也不无道理，农村的确是这样的，丽芬的家人也正在为她张罗呢。 “可是……”柳翠霞仍一脸的犹豫。 “可是啥呀？你以为你是谁呀？你的老家在农村，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在城里住多少年，你也没有变成那里的人呀。话说回来，就算你找个城里人嫁了，你敢保证将来就没有矛盾产生吗？尽管现在不提倡什么门当户对了，但事实上好多人的婚姻还是存在这种现象的。婚姻不对等，矛盾就会产生。”丽芬的这番话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倒像是一个很有生活阅历的人，柳翠霞用敬佩的眼光看着她。 “你懂得真多。”柳翠霞称赞了一句。 “呵呵，是你太单纯了。你呀，以前就知道读书，哪会观察生活呀！不像我，心思没用到读书上，哈哈……”丽芬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柳翠霞也笑了。 “这么说，你是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柳翠霞含蓄的开着玩笑，丽芬的话，她确实放在了心里。对自己的事决定重新审视酌定了，毕竟自己学业未成，从根儿上没有走出那个村子。年少时的朦胧的感觉就当作一场梦境吧，醒后，她还是那个来自村里的小丫头。 与丽芬的一番畅聊，柳翠霞解开了心结。毕竟是除夕夜她要回去和亲人们一起共度了，回去的时候她是带着笑的。 春节的几天很快过去，破五以后柳翠霞就要回去上班了，当然母亲和妹妹也要一起回去。临走时，母亲李淑枝特地拜托柳翠霞的舅妈，多多操心女儿的婚事。 又是几个月过去，再次迎来了春夏之交。舅妈终于来了信，要柳翠霞立刻回去相亲。母亲李淑枝接信后非常兴奋，又给女儿买了新衣服和鞋子，并强行带她去理发店剪了一下头发，那是当年最流行的发型。柳翠霞本不太高的身材，剪了短发还真显得修长了一些，也更加精神俏丽了。 “你自己回去吧，你妹妹要上学，所以我脱不开身。”李淑枝认真的跟女儿说，她认为家里有那么多人帮着参谋呢，即便自己不回去也没关系。 柳翠霞点点头，于是自己踏上了归途。 舅妈的妹妹是非常热心的，她介绍那个小伙子是在外面打工的，之前迟迟没有假期，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通知柳翠霞来相亲。 到达老家的第二天，舅妈就拖着已经八个多月的身孕，带柳翠霞去了自己的妹妹家。 “二姨好。”柳翠霞一进门，便礼貌地和那个“二姨”打着招呼。 “哎呦，瞧瞧，瞧瞧，瞧瞧我们翠霞，多懂事儿啊！”二姨夸奖着柳翠霞，同时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一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柳翠霞也看到了那个人，初步印象没什么特别，一般人罢了。那人见柳翠霞进来，站起身礼貌的点了一下头笑笑。就在那个瞬间，柳翠霞又瞄了一眼那个人。他身材也并不高，大概一米七都不到吧，瘦骨嶙峋的。大圆脸盘，眼睛和嘴巴也不小，一身穿着也普通的很。虽没有干庄稼活儿的那种黄土味儿，但也不像身处高雅工作环境的人，一看就是普通的打工仔，毕竟是农村人嘛，气质算是朴素。 舅妈的妹妹搬来一把椅子给柳翠霞，也许是有意的安排，居然让她和那个人相视而坐。柳翠霞有些羞涩的不敢抬头直视了，双手无聊的掰弄着手指。舅妈的妹妹真是巧舌如簧，穿插在两人中间不断地引出话题，让他们彼此交流。通过介绍，柳翠霞知道了那人叫吴为，邻村人，没上过几年学，很早就四处打工了。不过，家里都是老实人，本分地道的农民。 第十六章 互留联系方式 柳翠霞的头一直不敢完全抬起，脸颊红晕满布阵阵的发热。面对这样的场景她内在的羞涩感完全发散出来，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也许因为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吧，那种紧张让她无所适从，坐在那里极不自然。 尽管在城里生活了多年，但自幼接受的，是李淑枝那种传统的教育方式。“女孩儿必须稳重矜持，不能张扬，不能和男孩子说太多话。”这是李淑枝常常挂在嘴边的话，柳翠霞听得耳朵都要磨出老茧了。虽曾经与毕佑接触比较频繁，但那是在母亲不知道的情况下。何况青春期懵懂的感觉，是难以抑制的冲动，是情不自禁的。尽管如此，她仍没有忘记母亲的教诲，超出那个“框框”之外的，她绝不会做。 舅妈和那个“二姨”你一句我一句，一会儿问问这儿，一会儿问问那儿。从人家的父母、兄弟姐妹，甚至连家里几只羊、几头猪都打听的一清二楚。那个吴为心里虽有厌烦，但又不得不一一回答，为的是能够成就这门婚事。他的眼睛不时地在偷瞄柳翠霞，对这个清纯可爱的女孩儿，他是倾慕不已。从第一眼的对视，就让他心跳加速了，那种感觉电流般火辣辣的萦绕全身。他比柳翠霞大几岁，这些年经别人介绍，他也见过不少女孩儿，但最终都以各种原因无果而终。那些女孩儿从未让他有过像今天的感觉，他没有多少文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儿来形容此刻的心境？只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儿，和之前见过的那些不一样，这种感觉很特别。 吴为家境的确很不好，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年纪也大了，所以困难的很。前几年根本没人给他保媒介绍对象，这两年听说他在外面找到了一个高薪的工作，所以才有媒人陆续上门了。据说那时他的月薪是一千多，九零年代初，这个数目还是相当可观的。 他一年才回一次家，至于究竟能挣多少钱，外人也不太清楚，只是听他的父亲总在邻里街坊面前炫耀罢了。也有人认为他是在吹牛，是为了儿子能找到对象才夸大其词的。这样说也不无道理，既然说是高薪工作，能挣那么多钱，那么为何家里至今还住着几十年前的老房子？柳翠霞的舅妈和那个二姨，也问到了这个问题，吴为的回答和他父亲说的基本相同，说自己的工资的确是一千多。 “哎呦，你是咋找到那么好的工作呢？别人出去打工，顶多也就每月五六百块。”柳翠霞的舅妈问了一句，充满羡慕的看着吴为，期待他的回答。 吴为咳嗽了一声，眼睛微微闪了一下，才缓缓的回答：“哦……是这样的，我曾经救过一个被车撞倒的妇女，送她去了医院。后来才知道她的丈夫是某装饰公司的老板，人家是好人呐！为了感谢我，让我去他那里工作了。哦，不干累活儿，只负责买些材料用具什么的。” 吴为叙述了自己找到工作的原因，两位农村妇女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单纯如水的柳翠霞，自然也非常相信，并把对他的印象又提升了一个高度，认为他是个实在的好人。 “一个月一千，十个月一万……哎呦，这一年下来可不少呢！照这样算，不出三年就能盖一座新房子。”那位二姨屈指算了一下，然后兴奋地说。 的确以当时的物价，盖一座房子也就几万块钱的事儿。 “你在那里工作几年了？”舅妈问了一句。 吴为毫不犹豫地回道：“五年了，我十九岁时去的。” “呦！这么说，你攒了不少钱了呗？”舅妈又问了一句。 吴为突然身子颤动了一下，这句话像是触到了他的某根神经，他显得有些不自然。犹豫了片刻才吞吐道：“有，是……有一些的。” “有多少存款？”舅妈又追问了一句，她想弄清楚。 “哎呦，姐。哪有这样打听的？那是人家的**嘛！”二姨突然拦住了舅妈，不想让她这样问下去，感觉有些偷窥**之嫌。 “嘿嘿……哦，没啥，没啥。”吴为嘿嘿一笑，嘴上说着“没啥”但眼神却在躲闪，看来他也不想说出具体的数字。其实，他根本一分钱存款也没有，这些年究竟花费到哪里了，只有他自己清楚。柳翠霞与这个吴为如果真的发展下去，未来的命运还真的是个未知。 柳翠霞也不喜欢舅妈的问法，所以插嘴道：“舅妈，就别多问了。时间也不早了，我约了丽芬要去赶集的。”柳翠霞看了看窗外的日头，找了个托词准备尽快结束这长龙式的谈话。至于这个吴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财力究竟如何？她准备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了解。 “哦，好吧。既然你们也认识了，那就互相留个地址吧，以后也好通信联系。”二姨说了一句总结的话。 那时候信息不是很发达，所以书信还是主要的联络方式。 二姨拿来了纸和笔，柳翠霞迅速写下了自己的地址。然而那个吴为却面露得意之色，不慌不忙的从腰间拿出一样东西来，还有意按了一下那上面的按钮。 突然那个东西发出“滴滴滴滴……”的响声，房间里的两位农村妇女着实吓了一跳。 柳翠霞顺声音望去，倒没感觉多么稀奇，因为她在城里是见过的。那是寻呼机，也叫bb机，在当时那可是比较先进的通讯工具了，农村几乎是没有的。 “那是啥呀？咋这动静呢？”舅妈瞪大了惊诧的眼睛，二姨也十分的疑惑。 “这是很先进的东西，你只要拨打传呼台的号码，然后再传呼我的号，我就知道了。然后我会迅速的回电话，就这么方便。”吴为有些炫耀的介绍着，两位没出过远门的农村妇女真的像是见到了稀世珍宝，凑过去想仔细看看。 “你们看看吧，不过，我这还不算神奇的。我们老板手里拿的才是神奇的呢，电话都可以拿在手里，走到哪儿都可以打。” “啥？电话可以走哪儿打哪儿？妈呀！那得多长的电话线呐？”舅妈听了吴为讲的另一种东西，更加惊诧和疑惑了。 “哈哈，舅妈。那种电话没有线的，那叫手提电话机，也叫大哥大。” 柳翠霞忍不住笑了，给舅妈解释说。 “啥玩意儿？是不是只有家里的老大才能用啊？” 舅妈的话，引起了柳翠霞和吴为的一阵大笑。 “姐，你不懂就别瞎说了，照你这么说，人家谁去买那种电话，是不是还要带上户口本啊？哈哈……” 二姨也笑了起来，尽管她也不懂，但至少认为那电话不是“老大”的专用。 笑过一阵之后，二姨又给吴为拿了纸笔，吴为有些骄傲的写下了自己的传呼号，然后又留了他们公司的电话。 “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们领导对我可好了，专门在我的宿舍给我安装了电话。”说这句话时，吴为显得更加骄傲和得意。 互留了联系方式后，彼此都站起身准备离开。 第十七章 另一张面孔 单纯善良的柳翠霞认识了吴为，她人生之旅的另一段序幕也徐徐拉开。悲剧的命运已在冥冥之中做了铺垫…… 柳翠霞和舅妈很快回去了，吴为离开后则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家，因为他的寻呼机响了，他需要马上找个电话回过去。寻呼机上显示了一行字：张丽雅请您速回电话。 吴为看到这个名字，脸色顿时变了，一副惊慌的神态。他迅速跑去一个远房表姐家里，借了一辆摩托车直奔镇子的方向而去。 镇子上有几家商店里安装了公用电话，吴为迅速走进了一家。 拿起电话，满怀歉意的口气说：“对不起，丽雅，我家里还有点事儿，需要过几天再回去。我娘病的很严重，三天，最多三天我就回去。” 对方在电话那头说话的声音很大，像是怒气冲冲。 “告诉你姓吴的，不许欺骗我！不许再勾三搭四的！我跟你在一起三年了，流产都做过两次了，你敢对不起我，我绝不放过你！” 吴为脸色惨白愣了片刻，或许是在编词儿吧。仅仅一个电话，意外暴露了朴实外表下藏着的另一张面孔，可惜柳翠霞却全然不知。 那个张丽雅也是在外地打工的女孩儿，是吴为老板家的保姆。一个偶然的机会吴为认识了张丽雅，张丽雅的美貌便吸引了他。自那以后他常借故去老板家里，寻找一切机会接近张丽雅，为此，除了颇费心机也花了不少钱。衣服首饰送了不少，张丽雅虚荣心很强，不久便芳心暗许了。两人交往以后，逛街吃饭自然成了工作之余的首要之事。 虽然出身贫寒的家庭，但吴为并不知道节俭。别看他平时穿的很朴素，其实吃喝方面一直是大手大脚，年纪轻轻却有一个最大的嗜好，就是贪杯。每次喝起酒来，几乎无节制。啤酒至少要五瓶以上，白酒只要打开了就绝不会留到第二天。熟悉他的人，都不再约他聚餐了，因为怕他的贪杯无度。尽管如此，他自己一人独饮也从不减量。 张丽雅认识他以后，经常见到他醉眼朦胧的状态。不过，为了那些衣服和首饰，为了每月能从他那里得到些零花钱，张丽雅可以对这些视而不见。 唯有一点不能容忍的是，吴为每次喝多了酒，就狂打电话。只要他认识的，哪怕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儿，但凡知道人家里或是单位的电话，他就会不停的拨打。语言自然也是讨好和献媚，有时会得到拒绝和谩骂，但也有接受他那种暧昧的，与他聊个没完。张丽雅为了能够让他少勾搭女孩儿，居然鼓动他租了一间房，他们时常在那里共同过夜，俨然是半同居的状态。三年里，张丽雅也确实做过两次人流，因为他们只是贪欢，从未考虑过要结婚生子。 远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根本就不知道儿子在外面的所为，依旧千方百计的托人帮他说媒找对象。电话里，他曾告诉父母自己的工资很高，但每当父亲问他要钱准备买砖瓦盖房时，他又会想尽一切说辞来撒谎。最常说的就是：“钱被我存起来了是定期的，现在取不出来。放心，几年以后我就会存好多钱，盖房子绰绰有余。” 善良的老人没有文化，也不懂得银行的储蓄规定，对儿子的话深信不疑。五年了，吴为除了每年回家给父母买些糖和水果，只给过老人家三次钱。三次加起来也不到两千块，每次都是一脸的为难之情，总是说：“没办法，这个月工资只留了这么多，其他的又存起来了。” 父亲也每次都满意的点点头说：“好，好，知道省钱就好。存着别花，留着娶媳妇。”他哪儿知道吴为的钱，都存进了肚子里，贴到了张丽雅的身上。 谎言在时光推移中延续着，吴为一直过着放荡不羁，毫无进取心的日子。以前经别人介绍的几个对象，都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但吴为并不在意，因为有一个张丽雅陪着他呢。这次见到柳翠霞，他确实有了异样的感觉。因为柳翠霞比张丽雅还要漂亮，而且气质高贵优雅，是他接触过的女孩儿身上所没有的。 吴为准备享齐人之福，想一边抓住柳翠霞，另一边则对张丽雅也不放手。柳翠霞温柔娴淑是个做妻子的最佳人选，可以娶回家里。而张丽雅是他漂泊在外的异性伴侣，可以慰藉离乡的寂寞。这个无耻的想法萦绕在龌龊的脑海，他决定对柳翠霞多多用心了。 电话里编了一堆的谎言，总算在张丽雅那里搪塞过去。回到家后，父亲缠着他追问相亲的结果。 “咋样了？那姑娘同意不？”父亲急切的问道。 “稍等，我先出去一下回来再告诉你们。”吴为诡异的一笑，捂着小腹部。父母只以为他是内急呢，所以没太在意。 谁知他却大步走出家门，去了村里的小卖店。因为嗓子里又像一只小虫子在爬了，他的酒瘾发作了。几瓶冰凉的啤酒下肚，他才眼神迷离的回了家。其实每次回来，他还算知道收敛一些的，否则那些啤酒是解不了馋虫的。 知子莫若母，母亲看到吴为的眼睛就猜出他去做了什么，老人气得把手中洗菜的盆儿重重摔在地上，顿时满地碎瓷片儿和水。父亲也扔掉了手里的烟斗，怒视着他。 “你还是不改老毛病是不是？我们两个都六十多了，你嫌我们活得长是不是？这些年我们替你瞒着，藏着，就怕传出去一个酒鬼的名声。你倒好，越来越厉害了。在找对象的节骨眼儿上，你还喝？”父亲气得准备走出房间，去拿根木棍来好好教训他一顿。吴为的嗜好老人十分清楚，村里人也大多都知道，只是碍于两位善良老人的面子，从不当面说他。他找不到对象，恐怕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酒。 两位老人最大的愿望就是赶紧给他找个媳妇，也好有人管住他。 “爹，息怒，息怒。我错了，以后不再喝了。”吴为走过去很不自然的笑着，这套说辞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了。 “这话我都听了好几年了，你照做过一次吗？” “我发誓：一定改，一定改，只要我能娶到柳翠霞。” “好，我就强迫自己相信你一次。这样吧，你想办法取些钱来，先过了订婚礼，那样我心里就踏实了。” 父亲的话是按照农村的习俗说的，因为很多人认为举办了订婚仪式，并给女方一些聘金，婚事就算有些把握了。 听到这话，吴为再次傻了眼，他连银行卡和存折长啥样儿都不知道，怎么取钱？ 第十八章 老父亲借钱 吴为眨眨微微泛红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一股酒气瞬间飘出。父亲的话真的让他犯了难，他根本拿不出钱来，但又怕在父母面前暴露了自己维持已久的那个谎言。此刻借故逃离才是最好的办法，于是他又揉了揉眼睛说：“爹、娘，我有点儿困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哎，你赶紧想办法弄钱吧！”父亲看着吴为匆忙逃离的背影，催促了一句。 “放心吧，我睡着了想个办法儿。”吴为敷衍了一句，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唉！”老人叹口气摇摇头，拿起自己的烟袋重新坐回那把旧椅子上，眼袋锅儿里又装上了烟叶，点燃了。烟雾很快开始在房间里绕着圈儿，燃着他的愁闷。在村里已经几乎看不到抽这种旱烟的人了，可这位老人还没有丢弃这种古老的东西，不只是丢不掉旧习惯，主要还是为了省钱。老人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农村有一种说法，叫“五男二女，十八孙，”意思是多子多孙，有福气。可这位老人目前为止只尝到了苦和累，那个福气至今还未到来。两个女儿倒没有让老人为难，出嫁后隔三差五的回来看看，吃的自不必说，每次都是不重样儿的买来。冬来暑往，四季的衣服也都是女儿们给添置的，有时还会送些零花钱。 用老人的话说，有两个女儿是他们的福气，五个儿子却是“讨债鬼”。老人半生苦累土里刨食，牙缝儿里省下的钱，好不容易给几个儿子都盖了新房娶了媳妇，自己却像一盏油灯，即将油尽枯干光亮燃尽。如今剩下最小的儿子终身大事尚待解决，这件事就是一块巨石一直压在老人心头。如今小儿子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做父亲的真的不忍心坐视不理。 “老太婆，你少做点儿饭，我不在家吃了，出去一下。”一袋烟抽完，老人收起了烟袋锅儿，站起身。 “去哪儿呀？”已经换了一个洗菜盆儿，重新洗着菜的老伴儿抬头看着他。 “兰子家。”老人回答。兰子是他的大女儿，也是兄弟姐妹中最大的。这些年没少帮助她的弟弟们，谁家有个大事小情，大姐都是又出钱又出力无私相助。 “咋了？你想找兰子借钱呐？”老伴儿又问了一句。 “唉！没办法呀！小五这眼看要订婚，不弄点儿钱哪儿行啊？”老人叹口气准备迈出房间的门槛儿。 “小五不是说有存款嘛！让他去试试看能不能提前取出来，应应急嘛？” “唉！我仔细想过了，可能他取不出来。你想想，他那钱都在城里的银行存着呢，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哦，那你就去吧，先借点儿来。” 两位老人根本就不懂银行系统都是相互联通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儿子一直延续的谎言。老人走出家门，去了村南的方向。大女儿家就在三里外的村子，老人脚步还算利索，穿田间绕小径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正值午饭时刻，大女儿一家人正围桌而坐。清清淡淡的农家菜是自家地里种的，颜色有些泛黄的馒头，也是自家小麦磨的面粉蒸制而成。 农村人家的大门，白天几乎是不上锁的，只是虚掩了一下。老人推门进去，大门发出了沉重的木器响声。一只可爱的小花狗摇着尾巴迎过来，或许知道这是它主人的亲属吧。老人干咳两声，迈步走进了房间。 “哎呦，爹来了。”大女儿兰子急忙放下手中碗筷，站起来。 “爹，您坐。兰子，快去给爹炒个菜去，咱家不是还有鸡蛋吗？”大女婿也急忙站起身把座位让给老人，自己又去搬了一把小凳子。 “不用了，这不是有白菜和豆角嘛！这就挺好，我正好还没吃呢。”老人看了看桌上的菜说，到自己闺女家他认为不必客气。 “家里有鸡蛋呢，我去给您炒几个。”兰子说着去了厨房。 “姥爷，我家还有酒呢，我去拿。”十岁的小外孙说着，也站起身。 老人看看孩子笑了：“好好好，还是小健好。”老人夸赞着外孙。 鸡蛋很快炒好了，外孙小健拿来了半瓶白酒，老人毫不客气的坐下吃饭了。吃饭的间隙，老人说明了自己来的意图。大女儿和女婿听了都毫无异议，对弟弟的婚事表示鼎力支持。她家里有十几亩耕地，每年都有些吃不完的余粮，农闲时女婿也常常出门打工，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爹，三千够不？我刚卖了粮食，还有一头猪。”兰子看着父亲问。 “够了，够了。听说现在订婚呀，人家姑娘都要两千块见面礼，另外再买些点心之类的就行了。”老人似乎胸有成竹，对于当时农村年轻人订婚的聘礼，他早就打听过无数遍了，小儿子订婚的事让他的眼睛都盼干了。 “爹，如果不够您就再说话，我这每年出去打工也不少挣呢！”女婿也十分诚恳的说。 “兰子，你们的孝心爹知道。放心，等小五的定期存款能取出来了，一定还给你们。”老人轻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说。 兰子看了父亲一眼，沉思了一下问：“小五？他存了多少钱？如果够盖房子的，就赶紧把房子盖好吧。” 老人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嚼了几下，声音有些浑浊的说：“数目，他没说过。只是说存了定期的，都好几年了。” “啊！一直这样说吗？”女儿女婿同时惊叫了一声，同时看着老人。 老人点点头回道：“是啊，小五一直这样说。” “爹呀，你真糊涂啊！你看到他的存折了吗？哦，对对，也有那种银行卡的。”兰子问。 “没有啊！我哪儿懂这些呀！” “爹，你回去看看他有没有？这个小五啊，从小就顽皮狡猾，都是您惯的。” 兰子突然感觉弟弟吴为的话有些不太可信，因为他从小就顽劣爱撒谎，还生性懒散。尽管这几年一直听到父亲夸赞他工资高了，但兰子却一直半信半疑，因为至今没有见到弟弟买砖瓦盖房，没有见到他的真实成果。 “他应该不会骗我吧？我往他们公司打过电话的，的确是个大公司，工资应该不低吧？”老人仍不相信小儿子会欺骗自己。 “您最好还是仔细问问，看看他的存款证据。”兰子又提醒了一句。 老人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女儿说的也对，回去还是好好问问小儿子吧。再说，自己也想见见那存折长啥样儿呢？ 饭后，兰子拿了三千块钱给了老父亲。老人拿着钱回了家，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多，小儿子吴为依然在酣睡之中。 第十九章 父亲的盘问无果 烈日炙如火炉一般，这位花甲老人回到家时，衣服几乎已经粘贴在背上。借来的三千块钱，带着湿湿的汗渍味道，也融进了一份博大无私的父爱。但隔壁房间，小儿子的鼾声却让老父亲的愤怒疼燃而起。儿子的嗜酒、贪睡，再想想大女儿兰子的提醒，老人气冲冲的大步走进那间房。 吴为仰面躺在床上，喘息之中都透着浓浓的酒气，熟睡的姿势活像一只翻着白肚皮的大蛤蟆。然而，虽丑态呈现他的嘴角却带着笑意，也许正在做着好酒下肚，美人入怀的贪婪之梦吧。 老人走过去挥手就是一巴掌，吴为激灵一下翻动了身体，右手下意识地捂着臀部。打了一个臭气飘飞的哈欠，才懒洋洋的睁开眼。 “啊！爹，你干嘛？你这一巴掌，惊扰了我的好事儿。”吴为有些责怪的语气说。 老父亲更生气了，又抬起了手臂。 “哎！别别别，别打了，我起来还不行吗？”吴为见父亲真的动了怒，急忙一跃从床上下来。 “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睡觉没够，喝酒没够，除了这些你还会干啥？走，跟我到那屋儿去，有事要问你。” 老人满目的怒气，吴为预感到事情不妙，大脑迅速转动猜测着可能发生的情况。突然，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个谎言。 一定要想个对策，要想一个更完美的谎言，来掩盖这个谎言不被揭穿。他一边跟在父亲身后走，一边琢磨着。 到了老房子正中的厅堂之内，父亲依旧坐在那张几乎专属与他的破椅子上，吴为则搬来一把小木凳子，怯怯的坐在父亲的对面。 老人拿起长长的铜烟杆儿，但并没有装烟叶点燃，而是在椅子腿儿上轻轻磕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威严的看着小儿子。 “把你存钱那个本拿来让我看看，看看你这几年究竟攒了多少钱？” “啊！我没带着。” 吴为先是惊叹了一声，随后谎言脱口而出，因为这是他已经预料到的问题，所以早已编好了说辞。 “啥？你不会是没有吧？是不是这几年一直在骗我？”老人抬高了嗓门儿质问道。 “不是，爹，你不懂。我那个存折呀，在我们老板手里呢。”这是吴为新编出的词儿，想以此蒙混过去这一关。 “咋回事儿？你的钱咋会在老板手里？”老人有些不解。 吴为观察了一下老人的表情，见父亲真的一脸疑惑，于是心中窃喜。新的谎言接着继续，他叹口气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我们老板也是好心，怕我乱花钱所以才帮我保管着，说是等我急用时再给我。” “现在要订婚了，难道还不是急用？我都急的要撞墙了。”老人没有直接把从大女儿家借钱的事说出来，因为他听了大女儿的话，突然对小儿子也产生了一点怀疑。 “啊！那可咋办？爹呀，你快想想办法吧，我那些钱现在真的取不出来。都在千里之外的城里银行存着呢，你让我咋办呢？”吴为看到父亲无奈的表情，他真的有些着急了，他不想错过柳翠霞，但是又确实分文存款没有。来的时候，虽是刚发了一千二百块的工资，但张丽雅马上就拿走了八百。她又是衣服又是化妆品的疯狂购买，吴为手里只剩了四百块钱，家里催得紧他就买车票回来了。如今，摸摸口袋恐怕连二百块都不到了。 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父亲一直观察着儿子的表情，猜测着他的心理活动。 母亲刚刚在院子里晾完衣服，一脚踏进门。 “小五醒了？锅里还有饭呢，我去给你端来。”母亲慈爱的眼神看着小儿子。 “你就知道惯着他！吃啥吃？事儿不说清楚，不许吃饭！现在要定婚了，我没钱咋办？”父亲依旧怒色道，他想再次证实一下儿子的话究竟有多少水分。 “咋了老头子？兰子没借给你钱吗？前几天她来的时候，还说家里的粮食和猪都卖了，不会那么快就没钱了吧？” “你……老太婆，你懂个啥？” 父母的对话让一旁的吴为看出了端倪，他立刻想到了父亲是在试探自己的虚实，他知道父亲一定筹到钱了。于是，贪婪且惰性极强的吴为笑了。 “爹，你既然借到钱了，就别为难我了呗！我的钱留到结婚时再取出来，那样不是更多吗？”吴为站起身走向父亲，满面堆笑的说。 “你这个混球儿！等到结婚的时候？你没盖房子，把媳妇娶到哪里呀？用你的钱赶紧盖房子要紧，你这次回去和你们老板说说，看能不能帮忙把钱取出来。”老人依旧愿意相信儿子说的是真话，所以仍鼓励说。 “是！父亲大人您放心吧，儿子一定照办。”吴为嬉皮笑脸的打着保证，对于他来说，撒谎根本就不会脸红心跳。 “那啥？你到底有多少钱？”父亲又追问了一句。 听了这句话，吴为倒是愣了一下神儿，因为具体的数目他还没有编好。 “有……有大概……两万多吧，具体的我也没算过，可能加上利息吧。”吴为吞吞吐吐的编出了一句。 “没骗我？”父亲又问。 “没有，我哪儿敢呀！”吴为依旧违心的说。 “唉！我也不多问了，你下次回来把那个存折给我看看。” “好好，我一定给你看看。” 吴为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在想：这次走了说不定啥时候才回来呢，只要能和柳翠霞订了婚，这一关过了再说。他整日就是一种得过且过的心理，混日子不思进取的过了那么多年，感觉自己像是神仙一般。 父亲见他这么说，也不再追问了，开始转入正题。 “你明天去见见那个媒人，问问人家姑娘的意见究竟咋样？要是人家同意了，咱就选个日子订婚。”父亲十分严肃的说，这也源于他心里的焦急，小儿子的婚事尘埃落定，他心里就会轻松许多。 无为一听这话也兴奋起来，拍着胸脯说：“放心吧，只要我略施小计 就会让她乖乖同意。” “说啥？你个混小子！可不能骗人家姑娘啊？”老人有些担心地说。 吴为连连摇头：“不会的。你只要给我一点儿钱，我保证做到完美收场。” “啥？”老人再次瞪大了眼睛。 第二十章 为报恩她应下婚事 吴为心里本有些得意，但看到父亲的怒视，他迅速收回了笑容。因为怕父亲一气之下对他的事真的撒手不管，最主要是怕在经济上得不到父亲的帮助，否则他的婚姻将很难成就，左拥右抱的贪婪梦想，或许将成为泡影。 看着这个儿子父亲又生气又心疼，不管他怎么玩世不恭，慵懒无度，做父母的也不忍坐视不管。只有完成了儿子的婚姻大事，自己百年之后才能安心明目。 “你去打听清楚了，确定人家姑娘同意之后，我才能出钱给你办订婚仪式。”父亲的话十分的威严，吴为没敢有任何异议，心里只在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柳翠霞百分百的同意。接下来的小半天时间吴为很沉稳，没有多言也没有出门，晚饭后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找那些狐朋狗友们。为了防止张丽雅一直催他回去，他居然关上了自己引以为豪，一再炫耀的传呼机。 一夜的宁静，第二天院子里大树上栖息的公鸡，刚刚发出脆亮的鸣啼，吴为就钻出了被窝儿。他推开大门直奔隔着一条胡同的大哥家，大哥已经三十多岁了，早就结婚成家。两口子勤劳朴实把几亩庄稼伺候得很好，有多余的粮食便用来喂养猪羊和鸡鸭，几年下来小日子过得很红火。吴为去找大哥的目的是想借用他家的摩托车，出门也好伪装一下自己。 两扇大铁门微闪着一条缝隙，看来哥嫂已经起床了，吴为推门而入。大哥家的小黄狗疯一般的扑过来，狂叫着。 “哥，快来呀！你家的狗想咬我呢！”吴为站在门洞里面大声呼喊，双腿不敢挪移。 “来了，来了。”大哥闻讯飞跑出房间，大嫂拉着六岁的儿子也走了出来。 “瞧你家狗，连我都不认识？” “大黄，快走开！不许咬，这是咱小叔叔。” 小侄子跑过去呵斥那条狗，那狗摇着尾巴看了看孩子居然停止了狂吠。大哥和大嫂都笑了，吴为是又气又乐，走过去揪住了侄子的耳朵。 “小家伙，你刚才说啥？我是谁的叔叔？我啥时候成大黄的叔叔了？” “嘿嘿！小叔，你是我的小叔，它是我的弟弟。” 孩子用力挣脱了吴为的手，指了指大黄笑着说。 “喂！你这个臭小子，找揍是不是？”吴为抬起了手臂吓唬着，孩子嬉笑着跑进了房间。吴为往院子深处走着，大哥大嫂也紧跟其后。吴为一眼就看到了大哥窗根下停放的那辆摩托车，去年刚买的，由于细心的保养看上去仍很新。 “小五，有事吗？”大哥看出了他的用意，但故意问了一句。 “骑一下摩托车。”吴为边说边走向那辆摩托车，双手已经握住了那两只车把。 大嫂看了他一眼问：“昨天不是相过亲了吗？今天又去干啥？”大嫂有些小心眼儿，舍不得让他骑自家的心爱之物。在当时，农村谁家有辆摩托车已经是很不错的交通工具了，所以十分珍爱。 吴为看了大嫂一眼说：“你还好意思说呢，昨天我过来都不让我骑车。” “不是我小气，昨天不是我娘家有事嘛！我让你大哥骑车送我回娘家一趟。”大嫂做着解释，的确她前一天也是这么说的，但不知她究竟有没有回娘家？ “那今天就是你婆家有事了，我要订婚了，我的事算不算你婆家的事？”吴为看着大嫂，同时他的右腿已经搭到了摩托车上。 “哦……算，当然算。”大嫂虽很不情愿，但吴为的理由又让她没有拒绝的说辞。大哥对他的婚事当然也是满心支持的，笑着点头答应了借车给他。 “日子定了吗？”大哥关心的问了一句。 “我这就去找媒人，今天就定下来具体日子。大哥大嫂，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过去呀！”说完，吴为发动了车子。 “一定去，你可记住了啊，到时候千万别喝酒，可不能让人家姑娘知道你的臭毛病。”大哥叮嘱了一句，因为也深知他那个不良嗜好。 吴为满口答应着，骑摩托车走出了大哥的家门。 自从前一天见过吴为之后，柳翠霞倒是没有看出他的坏毛病和诸多缺点，对他的第一印象还可以，只是他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这点让柳翠霞略有犹豫。担心以后两人言语难以共通，志趣也难有融洽。 回去后，舅妈和姥姥她们便开始了劝解。 “翠霞呀，过日子可不是说书唱戏，读书多懂得多，也不能当饭吃。家里没米了还得去挣钱买，还得去辛苦种。总不能念几首诗天上就掉大米饭吧？”姥姥用极其通俗的语言，讲述她的道理。 “是啊，翠霞。再说了，你也没有上大学呀。你们家现在的情况，你娘一个人真是太难了，如果你能早点儿找个对象，也许能帮你们家一些。”舅妈也在一旁劝慰。 柳翠霞陷入了沉思，想想自己意外穿越来到这个家，小时候得到了父母亲人的无私的疼爱。父亲去世后，家里状况开始往低处滑落，尽管家计艰难维持，但母亲李淑枝还是尽其所能的让她吃穿好一些。她对这个没有血缘，但却超越生母之爱的娘，充满了感激。想想当初如果没有李淑枝的出现，她一个七岁的孩子恐怕早就饿死在荒野了。 再想想姥姥和舅妈说的也句句在理儿，自己找个对象嫁了就是给母亲减轻了负担，也算是她崔环儿报答了李淑枝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唉！文化和修养的，就不再计较了，找一个好人真诚相待就行吧。 想到这里，柳翠霞点了点头。 “哎，这才是懂事儿的孩子呢！我这就告诉你二姨去，说你同意了。”舅妈乐得眉开眼笑，又拖着笨拙的身体去了妹妹家。舅妈的妹妹其实对吴为也不是很了解，她是通过一个同学才知道的吴为家里的大致情况。她那个同学与吴为的二姐正好是一个村子，也许是吴为二姐夸大其词，用许多的好词儿形容自己的弟弟，所以才让人信以为真的。更为引人的是当人们听说他月薪一千多块之时，就产生了嫉妒和羡慕，有一些爱保媒拉纤的人也便想到了帮他介绍对象。 那晚，柳翠霞的梦也是纷乱复杂的，梦到了毕佑，也再次看到了真正的柳翠霞。 毕佑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摇头叹息，然后悄然离去。只是那个柳翠霞仍旧是说了一些让她似懂非懂的话。 “虽然你是我，但我此刻不是你。走吧，前面的路你必须要走。”说完，那个柳翠霞化作一片白雾，渐渐消失…… 第二十一章 偶遇，两人去了集市 梦醒之后柳翠霞倦意全失，窗外夜幕尚浓。她居住的依旧是西屋的那个小房间。七岁那年刚来这个家时，就是住在那里。转眼已是十几个春秋，她几乎淡忘了自己的来处，在这个异世她经历了物质虽然匮乏，但亲情浓浓欢乐十足的童年。因为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是曾经古代生活的两倍之多，所以也渐渐模糊了那份记忆。对于在另一个时空的生身父母，那份惦念也越来越淡，唯一清晰的只是他们的姓名。 一个在关爱呵护中长大，涉世不深，甚至还辨不清人生坎坷，不能准确识别美与丑的女孩儿，接受了长辈们“有了踏实婚姻，便有终身依靠”的思想熏陶。然而，命运会把一份踏实和依靠设就在她的未来吗？ 人有时错走一步，便是终生之悔。 柳翠霞睁眼看着那窄窄的窗户，透过那方格的木头窗棂，感受着深夜窗外溜进的柔风，听着偶尔传来的几声农村看家犬的狂吠。直到窗外院子里的老槐树隐约可见，直到后院儿的鸡舍里几只公鸡齐鸣同唱，她缓缓的坐起，穿衣下床。 两位老人起得很早，姥姥已经去后院儿摘自家种的新鲜豆角了，那里用细竹横竖交错搭了一个高高的架子。姥姥说，这是最后一季在这里种菜了，因为到秋后这里就要盖新房了。 姥爷拿着一把竹扫帚仔细的打扫着前面的院子，扫去了前一日留下的尘土和树上偶落的几片枯叶，也扫去了过去的贫穷，闪现出希望。 “孩子，你咋起那么早呢？”姥爷暂停了劳作，看着柳翠霞。 “睡得早就起的早呗，姥爷，您歇会儿，我来扫吧。”柳翠霞走过去欲夺过老人手中的扫把，但老人家却不肯松手，不停地摇头。 “一个姑娘家哪能干这活儿呀？要不你的衣服会弄脏的，再说了，这点活儿姥爷还干的动。”老人家憨厚的一笑，挣脱柳翠霞的“抢夺”继续清理着院子。 “翠霞，过来，咱们商量点正事儿。”舅妈也起床了，在叫她过去。舅妈的身子已经非常笨拙了，走路都抬不起脚了，一直是向前挪移的。柳翠霞走过去搀扶住了她的胳膊。走进北屋的大房间，柳翠霞扶舅妈坐在椅子上，然后自己搬了一把凳子。这时，姥姥端着一个塑料筐，新鲜的蔬菜味道便飘了过来。姥姥也搬来一把小板凳拿来一个白铁的洗菜盆，开始准备择菜，柳翠霞挪了一下自己的凳子凑过去给老人帮忙。 舅妈轻咳了一声便开始说话了。 “翠霞，昨天我已经跟你二姨说过了，说你没意见。她说今天就去给对方回话过去，说是让他们准备一下选个日子把事儿定下来。”舅妈汇报似的跟柳翠霞说。柳翠霞只是点点头，因为她对具体的步骤根本不懂，只能听命长辈的安排。 “先定下来可以，不过，听说他们家还住着二十年前的老房子，依我看呐，让他们尽快盖新房子。新房盖不好，我们翠霞是不会过门的。”姥姥关切地说。 “那当然，没有新房子拿啥娶媳妇呀？翠霞呀，你可别学你舅妈我，挑来挑去，一直耗到三十大几，最后还是嫁了个没房又没钱的。既然那个吴为有那么高的工资，就让他先盖一座好房子。”舅妈的话虽是善意的提醒，但一旁的姥姥有些不爱听了，抬起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媳。 “嘿嘿，娘，我只是打个比方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呀！我没嫌弃你们家穷。”舅妈歉意的笑着说。 姥姥也笑了：“你呀，就这张嘴管不住。你就像我的亲闺女一样，我咋会生你的气呀！好了，你们聊吧，我去做饭。” 老人说完站起身，拿着择好的菜去了厨房。 舅妈东拉西扯的说了好多与自家无关的事，柳翠霞只是点头附和着，其实一句也没记住她说的什么，最后有些不耐烦了托词去洗漱一下便离开了。 院子里有一口简易且方便的小水井，有小电机带动的那种，用起来轻松省力。柳翠霞弄了一盆冰凉的井水，洗了一下娇柔的面容，然后简单梳理了一下短短的头发。在等待早饭的期间，她准备出去一下，因为和舅妈坐在一起真的没有多少可交流的语言。 “舅妈，我去趟丽芬家。”柳翠霞找了个合适的借口。 “去吧，一会儿回来吃饭。”舅妈说。 柳翠霞笑着点点头，出去了。丽芬家虽然就在隔壁，但柳翠霞刚走到门口就被迎面过来的人拦住了。一辆摩托车嘎然停在她的面前，吴为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笑看着她。 吴为是刚刚从媒人“二姨”家里出来，他也怀着一种守株待兔的心理，想在这里遇到柳翠霞，也许是冥冥之中的错缘，居然真的遇到了。 “这么巧，我从这里路过，却遇到了你。看来，真是缘分。”吴为看着她说。 柳翠霞被这突来的状况弄得不知所措，遇到吴为是没有预料到的。 “哦，哦……是够巧的。”柳翠霞回了一句。 “你准备去哪儿？我带你去吧。” “不用，我就去隔壁这一家。” 柳翠霞随手指了一下丽芬家的门，她此刻也并不想与吴为说太多的话，因为毕竟刚刚认识。也许在她的观念里还有些封建思想的残余，毕竟她是来自古代的嘛！ 吴为听了却笑了起来，看着柳翠霞说：“他们家没有人，你没看到大门上着锁吗？” “啊！” 柳翠霞一愣，这才注意到丽芬家的大门上着一把锁。她转头看看吴为，有些羞涩的笑了一下。 “人家可能是去地里干活儿了，你如果闲得无聊，就到街上走走呗，今天正好有集市嘛！”吴为建议说。 柳翠霞这才想起又是一个逢集的日子，这时太阳已经探出了脑袋，温度很快就要逐渐升高了。夏天的集市商贩们很早就把摊位支撑好了，因为好多人都会趁早上比较凉快去转一圈儿，购买些生活所需。 柳翠霞扭转了一下身子想回家去，吴为却又笑了。 “咋了？看见我来了就想回家去？哈哈，你想躲着我呀？亏你还是城里长大的女孩儿呢，比农村姑娘还要害羞。就算咱们发展不成进一步的关系，作为普通朋友，就算一个普通的熟人普通的乡亲，多说几句话也没关系吧？” 吴为一口气说出了好多句，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混迹社会那么多年他的嘴皮子倒是练出了不少。柳翠霞被他说得脸娇羞通红，停住了刚迈动的一只脚，不好意思躲回家里了。 “进去坐会儿吧。”柳翠霞娇弱的小声说了一句，虽然那句话是心口不一的。 吴为听后又笑了，再次盯着她的脸。心里对这个女孩儿的占有欲更强烈了，这么单纯的女孩儿最适合做一个乖乖的小媳妇了。 “走吧，一起去集上转转。放心，没人会说闲话的，现在的农村也很开放，哪还有那种封建思想啊！男女不能走在一起吗？” 吴为的话“步步紧逼”，让柳翠霞没有了推脱的理由，只好羞涩的跟在他身后去了街上的集市。 第二十二章 第一件礼物 绕过几条小胡同，到了村里的中心街道，这里便是集市了。 太阳渐渐地露出整张脸，温度也随之渐渐升高。商贩们各自撑起的遮阳大伞，红的、绿的、黄的、粉的，如果站在空中俯瞰宛若盛开的花丛。附近村庄的人们正络绎不绝的朝这边赶，本就不是很宽的乡村街道开始显得拥挤。 柳翠霞跟在吴为的后面，没好意思坐上他的摩托车。尽管吴为很想做美女的骑士，很想让她坐在自己的车后，哪怕不环抱自己的腰，也是美滋滋的。他好想在人前炫耀和嘚瑟一下，但柳翠霞执意不肯，他只好失望的叹口气。 距离小商贩的摊位大约四五米处，有一块儿空地，几位村里的中老年人，设了一个存车处，吴为便将摩托车存放在那里。 “走吧，去那边逛逛。”吴为回头看了一眼柳翠霞，他伸出手有意想拉住她，但柳翠霞反应极快，迅速扭转身躯，紧走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这一招又失败了，吴为再次感到失望，只好紧跟几步追上了柳翠霞，但不敢再碰触她的身体。吴为抹了一下口袋，那个钱包里还有一百三十几块钱，虽然不多，不过农村集市的东西并不贵，为了讨好柳翠霞他决定用这些钱做饵了。 柳翠霞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孩儿，她只是被吴为的话，给激得实在没有推脱的理由，才和他一起来的。她的心里根本没想过要借此机会向吴为要一些礼物，所以走在拥挤的街头，她也只是左右观望一下，看到心仪的服饰顶多也就想过去欣赏一下，因为生活拮据，自幼养成的习惯就是这样的。 吴为在一旁观察的极其入微，他一直在揣测着柳翠霞的心理。农村集市的商品虽然不讲究什么品牌，但颜色和款式却也很引人。正值花季的柳翠霞突然在一个服装摊位旁驻了足，一件淡蓝底色，翠竹图案的柔纱连衣裙，她真的很喜欢。 一个古代的贫家女穿越到现代，仍是过着清茶淡饭粗布衣的日子。现代的母亲李淑枝对她虽宠爱有加，但财力有限，一年给她买的衣服掰着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冬天的衣服还好，一般都是有两套的，因为天气寒冷需要有一件换洗的。何况她们没有洗衣机，一件衣服通常要在冰天雪地里，晾上四五天甚至一周的时间，才勉强有个**成干。如遇上阴冷的天气，只得再放到火炉边烘烤一下。 春秋装也一般给她置办两套，而夏装就不同了，每年只能省下钱来买一件裙子或一身短袖衫和七分裤，因为夏天可以白天穿晚上洗，比较容易晾干。再说，上学时还有校服可以替换着穿呢。至于脚上的鞋子就更不必说了，早市地摊儿上廉价的处理鞋，买回来时李淑枝一般都会同时买来一盒胶水，以备鞋子开胶断裂时之用。 在这样的困境中生活了十余年，虽然物质非常匮乏，但柳翠霞很懂事，很能忍。她理解母亲，母亲一件衣服穿多少年她也是清楚的。只是物质的匮乏而已，那份博大的母爱却并未残缺。 “不要、不买，少买一件衣服，就是等于一家人多了半个月的生活费。”柳翠霞一直用这句话来提醒自己，每次看到心仪的东西她都会用这句话来克制自己的购买**。 柳翠霞终于松开了手，放下那条裙子。服装摊儿的女老板一脸的惋惜和失望，嘴里不停地说着：“闺女，你真想要吗？如果你诚心想买，咱们可以商量一下价格。” 柳翠霞从城里来时，母亲李淑枝给了她一百五十块钱。除去来回的车票以及给两位老人买的礼物，恐怕剩余的连三十都不到。她果断的摇了摇头，然后加快脚步迅速挤进人群走开。 “哎，哎！别走啊！”吴为在后面大声喊。观察了大半天，他再次感觉到柳翠霞是个特别的女孩儿，不娇气会节俭，真的是一个持家过日子的好媳妇形象。与那个张丽雅真的是截然不同，她是撒娇耍赖的向他索取，没完没了。而柳翠霞却连一点让他买单的想法都没有，这下让吴为心里的**指数再次升级。想娶到这样的一个媳妇也算给父母一个交代，尽管他的贪婪之心未泯，仍不忍放弃那个在外的野花张丽雅。 也许，喜欢看娇颜如玉，却不喜欢被女人榨得“囊空如洗”正是吴为这种男人的矛盾心理。 “喂！这裙子到底多少钱？你说个实在价，咱们就成交。”吴为走近些问那女老板。 “哎呦，小伙子，一看你就是个实在人。刚才那姑娘是你对象吧？”女老板见他盯着那件裙子问价钱，失望顿时忘却，惊喜再次跃至眉梢，急忙看着吴为开始夸赞。 “嗯。”吴为点头应了一句。 “哎呦，啧啧啧……小伙子，你可真有福气呀！这么漂亮的女孩儿，又懂事儿。看得出她挺喜欢这条裙子，可人家就是不买。为啥呀？我看得出来，是想给你省钱，这样的媳妇娶回家去，一定能勤俭持家的过日子。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样的媳妇你更要加倍疼惜。小伙子，你给她买下这条裙子，我敢保证能增加你求婚成功的指数。哈哈哈……” 也许是做生意久了练就的夸赞人的嘴皮子，也许是从电视里学会了一些词儿，女老板滔滔不绝的讲了一阵，然后又爽朗的大笑起来。引得邻近的几位摊主也跟着笑，有人还在帮腔说话。 吴为也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因为他真的感觉自己的福气到了。 “哈哈，不用那么夸赞我，这裙子我是真心想买的。说吧，多少钱？”他再次问起了价钱。 尽管真心想买，但也要量入为出，因为他口袋里有多少钱自己清楚。 “小伙子，你放心。我是个爽快人，一口价五十五。你可以随便去打听一下，像这种料子和款式的是不是我这里最低？说实话，我只赚你十块钱。”女老板一本正经的严肃道。 哪怕这件衣服她能赚二十甚至三十，她也会这样说的。 “整数吧，五十。”吴为认真的说。 因为他的确也不怎么会讨价还价，虽然曾给张丽雅买过不少，但他都只是负责交钱的，至于砍价用不着他的嘴。 女老板见遇到一个不会砍价的主儿，顿时心花怒放。 “好吧，那我就再让五块给你，也算我支持你找个好对象了。” 女老板说着，拿起一个包装袋，迅速装上了那件裙子等着吴为付钱。吴为也非常爽快的掏出五十块钱，递了过去。他拿起衣服看了看前面的人群，由于拥挤难走，柳翠霞的身影还依稀可见。 “小伙子，快追去吧。这件礼物一定让她乐得扑到你怀里的，哈哈哈……”女老板又是一阵大笑，吴为心里也幻想着柳翠霞见到裙子后的喜悦表情，他自信一定会增加印象分值的。 第二十三章 一起就餐 人群中，柳翠霞很快挤出了一身汗。她心里乱糟糟的，想赶快走回家去，根本没想过要等待吴为继续一起闲逛，或许是仍有些羞涩吧。 吴为很费力地分开人群，终于走近了柳翠霞，他兴奋地伸出右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嘴里说了一句：“走那么快干嘛？”柳翠霞突然警觉地回过头，她的前额已经泛起晶莹的汗珠，眼神惊诧之中略带失望之色，想躲却躲不过了。 “你看，这是啥？”吴为把手里的那条裙子，在柳翠霞眼前晃了晃，开心地笑着。柳翠霞这才注意到吴为手里的东西，竟然是自己非常喜欢，但却无力购买的那条裙子。她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了，有激动、有感动、也有一些犹豫，不知这个礼物该不该接受？毕竟自己和他只是经人介绍刚刚认识的，没有更多的了解。 柳翠霞静默了好一会儿，张着嘴却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词儿。 吴为呵呵一笑说：“愣着干啥？拿着吧，走，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吴为将衣服递到柳翠霞面前，想让她接过去。柳翠霞终于缓过神儿来，轻轻推了一下那件衣服，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脚步还往后退着。 “不行，不行，你拿去退了吧，我不想要。” “那咋行啊？我把钱都交了，如果再去退货多没面子呀？再说了，你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吗？拿走穿上吧，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吴为的手不肯缩回去，柳翠霞的手一直在摆，脚步一直在退。 “哎呦！姑娘，你咋走路呢？踩着我的脚了！” 突然的尖叫和指责，让柳翠霞迅速转过头，身后一位中年妇女正一脸痛苦相看着她。柳翠霞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急忙满怀歉意的说了句：“对不起。” “你们年轻人呐！唉！要搞对象找个人少的地方去，这大街上人多得挤破了头，也没啥情趣不是？哈哈……”看来又是一个性格开朗爽直的农村妇女，先是一句指责，而后自己大笑起来。柳翠霞被她说的脸上瞬间飞起红晕，移动脚步想即刻离开。吴为冲那位陌生妇女笑了一下，紧跟在柳翠霞身后左右分着人群。 两人好不容易从拥挤中走出，瞬间感觉轻松了许多。这里已经远离了那些卖东西的摊位，不过街道两旁仍是有一些商店的，日用百货、农具农资样样俱全。这是东西走向的街道，前面不远处分出了一个“小支岔儿”，形成了一个丁字路口。吴为远远就看到了那里的一家小饭店，因为白底儿黑字的木制招牌，实在太醒目。或许因为已经肚中无食，鼻子变得特别灵敏，他居然闻到了随风飘来的香味儿。柳翠霞用手背轻拭了一下前额的汗珠儿，看着吴为说：“我先回去了，回去晚了我姥姥会担心的。” “你干嘛呀？就算咱俩做个普通朋友，难道就不能一起吃顿饭吗？难道就不能接受我一点儿小礼物吗？瞧你，咋就像个古代女孩儿似的，难道和我说话都害羞吗？” 吴为的话让柳翠霞感觉更不好意思了，自己是古代女孩儿的身份真的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些年她自以为早就完全是一个现代人了，为何还有古代女孩儿的“倩影残存”呢？ 柳翠霞再次对吴为的话无言以答，只好再次随了他的意思，低头在他后面走。 吴为是顺着香味儿的牵引，带着柳翠霞直奔那家乡村小饭店。色彩明艳图案别致的珠帘悬挂于宽敞的门口，柳翠霞跟他掀帘走了进去。虽然曾经在这个村子生活了那么久，尽管这家小饭店也经营了有些年头，但柳翠霞从未进去过。即使这些年生活在城里，也只在父亲在世时，一家人去过三次小饭馆，那也是她穿越以来仅去过的三次。 这家饭店的大厅足够宽敞，虽装修简单，只是刷白了墙壁，用花布做顶遮掩了一下木头的房梁而已，但桌椅摆放整齐水泥地面也非常洁净。一个窄窄的小门儿通向后院儿，吴为知道这家饭店的厨房，就在那个后院里，因为香气是从那边浓浓袭来的。刚刚十点左右，正是早饭已过午饭不到的时间，饭店里没有其他的顾客，除了他们两个。吴为突然明白了，为何没有顾客还香气扑鼻的原因，或许是厨房里正在炖肉吧。他以前曾经来过这里几次，但都是酒瘾难耐独自过来解馋的，所以一看到墙角处的酒柜里存放的几种酒，他的舌头不由得舔了一下嘴唇。 “不行、不行，冷静、冷静。”吴为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因为他此刻还不想让柳翠霞看到他的不良恶习和嗜好。 一个四十岁左右系着围裙的女人，笑容满面地从那扇小门儿走过来，她是这里的老板娘。小饭店是聘不起服务员的，所以只有他们夫妻俩忙里忙外。 “你们两位想吃点儿啥？”小饭店是没有菜谱的，所以全凭老板细心加耐心的询问和介绍。 “哦，这个……我做不了主，听她的。”吴为看了一眼柳翠霞说。 柳翠霞脸一红，什么也没说找了个冲着门口的位子坐下，吴为跟着坐在了她的对面，把那件衣服放在了桌子的一角。 老板娘转向柳翠霞，又问了一次。 “我……随便吧。”柳翠霞声音很小，回了一句。 “呦，你这样说，可让我为难了，我究竟该做啥呢？不知道你的口味呀，呵呵，小妹妹你脾气真好。”老板娘先是一脸的为难，转而又笑着夸赞了一句柳翠霞。 “听他的吧。”柳翠霞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吴为，再次柔声的说。 “好吧，那就听这位兄弟的。你说吧，想吃点儿啥？俺们这里虽然只有家常炒菜，可味道绝不比大饭店的差，俺当家的是正经学过厨师的。”老板娘非常自信地说。 吴为看得出柳翠霞的羞涩，所以只好自己做主点了几个家常菜，老板娘应了一声匆匆去了厨房。等菜的时间吴为总是找话题和柳翠霞搭讪，柳翠霞虽然话语不多，但对他的问题还是有回答的。 菜上齐后，吴为不停地给她夹菜，弄得柳翠霞的脸更红了，似乎张不开嘴吃了。吴为见状微笑一下，心里更加得意了。 “哎，咱俩的事你究竟咋想的？如果没啥意见，咱们就把订婚礼过了吧，然后我也好回去认真工作。”吴为看着她问了一句，尽管媒人已经告诉他，柳翠霞没啥意见，但他还是想从柳翠霞口中亲自听到。 柳翠霞笑着回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吴为心里更有底了，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将那件衣服往柳翠霞面前推了一下。 “收下吧，这只是第一次给你买礼物，以后还会给你买更多的。”吴为说。 柳翠霞这次没有再拒绝，算是默默接受了这件礼物。 第二十四章 他认定了她，但却贪心不改 那顿饭，吴为一直在细嚼慢咽，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多一刻与柳翠霞相处的时间。几乎每隔几秒钟他会有意或无意的看一眼柳翠霞，另外也会不时地看一眼酒柜和冰箱里摆放的白酒和啤酒，心里痒痒的，嘴里有一种辣辣涩涩的感觉，鼻腔里仿佛已经飘进了那浓浓的特殊的香气。这种不良嗜好也许是他此生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祸之根本。 然而，此刻的吴为倒还算清醒，他仔细衡量过柳翠霞与那些酒瓶的重要性，心里自然明白孰重孰轻，所以他只能极力的克制贪杯的**了。 本就十分腼腆的柳翠霞，被他看得更不好意思了，菜吃了不几口便放下了筷子，飞霞满面声音微弱地说：“我吃饱了。” 吴为睁大了眼睛匆忙咽下了嘴里的那口菜，右手仍举着筷子，他疑惑的看着柳翠霞说：“你饭量那么小？这才刚吃了几口啊？”相比之下，他感觉到柳翠霞与那个张丽雅有着天壤之别的悬殊。柳翠霞就是一个温柔娴静标准的淑女，而那个张丽雅是一个母夜叉型的，吃饭时狼吞虎咽，而且嘴里会不停地发出很不文雅的声音。但话又说回来，尽管柳翠霞任何方面都优于张丽雅，但吴为就是不肯择优而选，他想环肥燕瘦兼得，这是他最贪婪的一面。 “这个媳妇我要定了”。吴为心里这样想着，也许他真的在庆幸与柳翠霞的相识，但至于这得来不易的缘分和福气，“珍惜”二字他却没有想过。或许柳翠霞只是一个精美的“收藏品”罢了，爱不是索取，是要付出大于得到，这句话他是完全没有概念的。 柳翠霞微笑一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的饭量就那么小，不再进食了。 “不可能吧？你这么害羞，以后咱们咋相处啊？呵呵，万一结了婚你还这样，那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瘦得风一吹就倒的。”吴为看着本来就瘦若拂柳的女孩儿，不觉开起了玩笑。柳翠霞的脸色顿时从一个桃子几乎变成了番茄，由浅至深的红，她低下了头。吴为却笑着摇了摇头，柳翠霞的可爱让他的心跳再次骤然加速。 吴为在吃饭，柳翠霞虽很想回去，但不好意思催促只得等待。小饭店的墙上是挂着一只石英钟的，柳翠霞有意无意的总往那边看。时针指向了十一点，柳翠霞心里真有些着急了，她至今未归，怕家里的亲属担心。 吴为看出了柳翠霞的心思，于是决定不再细嚼慢咽了，毕竟回去准备订婚的事宜比此刻多看一眼美女更重要。 “好吧，那咱们就早点儿回去。”又过了一会儿，吴为终于十分认真地说了一句。 柳翠霞再次点头。 吴为顺手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一下嘴角，然后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老板娘闻声迅速过来。农村的饭菜就是实惠，六个菜总共花了三十几块。结完账吴为站起身，顺手拿了摩托车的钥匙以及给柳翠霞买的那件衣服。 “这个还是你拿着吧，回去就换上，一定很好看。过几天咱们过订婚礼儿，我再带你去照几张相。”吴为仍想把衣服递到柳翠霞的手里，并筹划好了下一步计划。柳翠霞这次倒是没再推脱，接过了那件衣服。因为没有看到吴为的另一面，对于他的不良嗜好和懒散的个性一无所知，柳翠霞单纯的认为他是个可以交往的人。她深知自己家庭的困难，如果找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早点儿嫁了，或许是对那个窘迫残败的家庭的一种帮助。 两人一前一后走去取那辆摩托车，这次吴为试探着邀请柳翠霞坐上去。柳翠霞先是犹豫了片刻，但转念一想坐上他的摩托车可以快一些回去，于是她娇羞着坐了上去。吴为心里再次乐得开了花儿，美美的感觉几乎要眩晕，本想得寸进尺的要求柳翠霞再近一步。 “你坐稳了啊，等会儿一走起来，怕是你要抓住一样东西才会安全些。” 吴为的话，柳翠霞心里明白，因为她见过街上的情侣们。她知道他就是想让自己搂住他的腰，但这个动作她是不肯做的，羞涩单纯的她实在伸不出手。之前和毕佑那么熟悉，坐过几次他的自行车，也都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后面的。 柳翠霞摇摇头，摩托车的后座儿上拴着一根很粗的绳子，或许是吴为的大哥载货时用的吧，这下给柳翠霞提供了方便。她一只手紧紧抓住那根绳子，另一只手拿着那件衣服。 “走吧，你慢点儿。” “好吧。” 吴为有些许的失望，发动摩托车走了。 到了丽芬家门口，柳翠霞就要求吴为停车，因为她认为在那里下去比较合适。吴为思虑了一下停住了车，虽然很想送柳翠霞走进家门，但他也怕人多嘴杂会惹出闲话。 “那我就不远送了，你自己走吧。”吴为说话时一脸的惋惜。 “哦，没关系的。这不，就几步远。” 柳翠霞嫣然一笑，那笑容让吴为顿觉迷醉。他依依不舍的调转车头，脖子却久久不肯转过去，眼神不忍离开柳翠霞的左右。 “走吧，我要进去了。”柳翠霞指了一下丽芬家的大门，此刻那大门是开着的。 “好吧，那我就回去了。我回家就请长辈们选个日子，咱们好过了那道礼儿。”虽很不舍，但毕竟还是要回去的。他又急切的说出了那件事，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柳翠霞订婚了。 柳翠霞再次浅笑一下走进了丽芬的家。 丽芬也刚刚从集市上回来，正坐在客厅的大吊扇底下帮母亲择着青菜。 “丽芬。”柳翠霞喊了一句。丽芬猛然抬起头，一脸疑惑的问：“你这个死丫头，这大半天都去哪儿了？你家里人一直在找你，恐怕这会儿还在集市上呢！” “我……我一直在集市上呀。”柳翠霞撒了个谎，但这谎言根本就骗不过丽芬的，因为丽芬太了解她了，再说，丽芬刚刚也在集市上转了好几圈儿找她呢。 “走，到我房间去。”丽芬知道柳翠霞一定有秘密的事，所以拉她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十五章 准备订婚 面对丽芬的追问，柳翠霞说出了与吴为在门口偶遇，并一起去集市的事。丽芬是不相信那只是偶遇和巧合的，她知道一定是吴为的有意安排。突然感觉那个吴为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再看看眼前这个柳翠霞，就像是来自另一个星球似的，对这个世界的复杂知之甚少。 柳翠霞拿着那件衣服等待丽芬帮她出个主意，她回去以后也好编一个理由跟家人解释。 “唉！我看呢，这一定是他预谋好的，要不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他知道今天是逢集的日子，所以遇到你的几率比较大，所以有意来这里等你出现的。”丽芬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柳翠霞才恍然大悟，感觉丽芬说的有道理。 “那该咋办？他……他不会打啥别的坏主意吧？”柳翠霞的脸上再次现出了白纸一样的单纯。 “哈哈……他能咋呀？无非就是想接近你、讨好你，然后让你乖乖的按村儿里的习俗和他订婚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种人你一定要多加注意。他这么处心积虑的想把你追到手，那么……如果见到别的女孩儿说不定也会这样做。” 同样的年纪，丽芬明显比柳翠霞要懂得多。 “啊！不会吧？” “你呀，咋说你呢？亏你还在城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咋就像在真空里生活的一样呢？别以为农村的男孩子就不花心，不会朝三暮四。” 丽芬的话里仍有一些担忧，柳翠霞也陷入了沉思。 在农村，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事情，永远是最大的。之所以有订婚、早婚这种现象久盛不衰也许正是基于这种思想的根深蒂固。再者，一种门当户对的思想残余，也一直在一些农村人脑海中的。 “要不……我拒绝他？或者……”柳翠霞把手里的衣服放到了丽芬的床边。 “咱们农村的习俗就这一点不好，还不了解就要先订婚。如果你不这样做，就会被认为是‘疯癫不规矩’的野丫头。唉！命啊，谁让咱生在这里呢。不过，慢慢观察吧，即使和他订了婚，也不代表你就一定要嫁给他。” 丽芬在安慰她。 柳翠霞虽接受了现代的教育，但却也摆脱不了这种习俗的。不过，较之古代还是大有不同的，试想：如果她没有穿越或许现在早就嫁做人妇了。 柳翠霞点点头。 “呵呵，不过……这衣服是可以留下的。你穿上吧，让我看看好不好看？好看的话，我也去买一件。”丽芬笑着说，并顺手拿起那件衣服看了看。 柳翠霞也确实喜欢这件衣服，她迅速换上了。丽芬眼前一亮，拍手惊叫道：“我也要去买一件，太漂亮了！” 柳翠霞急忙走向丽芬房间的桌子，因为桌子上是有一面镜子的。 本就气质脱俗的她在那件衣服的映衬下，更加光艳四射了，简直就像从银幕里走出的明星一般。她已经爱不释手，舍不得换下了。转着圈儿美了一阵子后，才想起自己需要马上回去的事。 “我该回去了，回去我就说……就说你在集上找到了我，然后买了这件衣服行吗？”柳翠霞编出一个理由，想征求丽芬的意见。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撒谎。 丽芬点点头。 “走，我和你一起回去。” 两人一起走出了丽芬的家。 舅妈和姥姥正在房里坐着，焦急的等待她回来，同时也在等待去集市上找她的舅舅和姥爷。柳翠霞在家人的眼里视若珍宝，她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牵动着全家人的心。 舅妈见她回来心里的石头立刻落了地，但仍是数落了她几句，要她以后去哪里之前要说清楚，免得家里人担心。 柳翠霞只有频频点头，接受舅妈的训教。 “好了，既然回来了，就别再数落她了。饭还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端。”姥姥阻止了舅妈责备的话，蹒跚着脚步走向厨房。 这件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柳翠霞暂时还不能回城里，因为要等待吴为那边的消息。 吴为那天可是异常兴奋的，辞别柳翠霞独自回去的路上，他又犯了老毛病。他自己的理由是：高兴，庆祝一下。 所以他将摩托车停在一家路边的小商店门口，直奔里面的冰箱而去。三瓶冰凉的啤酒像是给干涸的田地浇水似的，瞬间下肚。放下空瓶子，长出了一口气。总算喂了一下肚子里那条酒虫，尽管意犹未尽，但怕回去被父亲责骂，他强忍住了那份冲动。 他的这个不良嗜好，其实在十几岁时就已经初露苗头了，那时常常翻出父亲的白酒偷喝一口，然后再兑上相同量的水。被发现后自然是免不了一顿打，但父亲的巴掌并未打掉什么，直到他能出去打工了，会挣钱了这嗜好便成了习惯。夏天出门口渴，别人都是喝一瓶汽水饮料什么的，可他永远是以酒带水的。 这个嗜好是他最大的恶习，也正是这一点注定了跟着他的女人，将会一生坎坷，命运悲凄。 这次几瓶下肚没有那么多酒气散出，主要是因为之前吃了一些东西，肚子里有了垫底儿的。如果没吃那些菜，恐怕他的自控能力也会消失，三瓶远远是不够解馋的。 吴为继续带着兴奋回了家，他迫不及待的将今天的事告诉了父母，父母因为过于高兴也居然没有觉察到他喝酒的事。 “好好好，我这就找隔壁的三爷给算算，选个好日子。”父亲乐得合不拢嘴，站起身准备往外走。 隔壁的三爷是村里辈分最大的人，大家都是那么称呼他的，已经九十几岁了。至于是几辈儿的爷爷了，谁也说不太清楚。 吴为家里人很快选好了日子，然后又准备了几天。按照习俗是要买一些点心和糖之类的甜品，送给女方家里的。要算好人家有多少近亲属，然后用红布做包裹，将那些点心和糖分别送去，每家一份。当然，给女方的见面礼儿也是要准备的，据当时流行的数目已经涨至两千块钱了。 想问明柳翠霞家里有多少亲戚，当然是去找媒人“二姨”了。吴为自告奋勇要求接受这个任务，因为他还想借机见一次柳翠霞。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拉手 几天以后，吴为满怀期待的去了柳翠霞那个二姨家，问清楚了多少亲戚，需要备几份礼物后就匆匆离开。他又去了丽芬家的大门口，期待柳翠霞的再次出现。然而，柳翠霞那天却没有出现。也许她是有意的，有意在躲避吴为，因为丽芬提醒过她，说吴为一定还会以各种理由出现在她眼前。本就喜欢安静，不善言辞的她，也不想和那个吴为频繁的见面，至少在订婚以前尽量少见。在她单纯的心里，相互了解应是在以后的书信来往里。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吴为失望的不停叹气摇头。丽芬家的大门突然响了一下，吴为猛然抬起头。丽芬一身旧衣着，十足一副旧时村姑的样子，手里拿把锄头从家里出来。见门口一辆摩托车，她不觉多看了几眼。之前听过柳翠霞对吴为的描述，丽芬对眼前这个人已经猜了个**不离十。 吴为也注视着丽芬，虽不知道她的姓名，但上次柳翠霞连说带比划的告诉他，要去这一家玩儿，他猜测这家里应该是有个女孩儿的，或许和柳翠霞是好朋友吧。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丽芬笑了。 “呵呵，你是哪村儿的？在我家门口干啥？”丽芬故意问了一句。 “呵呵，这个有必要告诉你吗？咋了？你家门口不允许停车呀？”吴为也笑了，并反问丽芬。 “只是随口问一下，另外也顺便告诉你一句：你期待出现的某人……可能今天不会在这里出现哦，因为我没时间陪她玩儿。”丽芬有些调皮的笑着说，然后把锄头扛在肩上向村外的方向走去。 “喂喂，你知道我在等谁呀？” “哈哈，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吴先生。” 丽芬头也没回的边笑边走。 “呵！居然知道我是谁，看来她的话也许可以信。”吴为自言自语了一句，摇摇头，发动摩托车离开了。 按照约定的日子，两天以后吴为家里便送来了订婚礼。吴为的大哥开着一辆三轮农用车，同行的还有两位姐姐和大嫂。车上足足装了半车厢的点心和红糖，一个个红布包裹都透着那么喜庆。吴为是单独骑了摩托车的，因为他还有一个小心思。按照习俗，两千块见面礼先交给了媒人，然后再由媒人转交给柳翠霞。柳翠霞接过钱羞涩的脸一红，慢腾腾地放进了那只破背包里。 按照习俗，他们送来礼物以后，只是稍作休息便准备回去了。柳翠霞这边也没有准备招待的酒席，因为知道他们是不会留下来吃的。只是吴为不打算即刻离开，他看了一眼低头坐在角落，羞涩不语的柳翠霞，很想与她一起出去照张相。 柳翠霞的舅妈和那个二姨，看出了吴为的心思，她们彼此对视一眼微笑了一下。舅妈看看柳翠霞说：“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话题比较多，现在没啥事儿可以出去逛逛，今天邻村是庙会。” 在农村两人订过婚了，就算是被亲戚朋友，街里街坊们认可了，所以他们在一起闲逛就不再被多说闲话了。当然，如果有太过亲昵的行为仍是会招来异样目光的。 柳翠霞本不想去，舅妈凑近她耳边低语道：“傻孩子，跟他出去呗，顺便让他给你买些衣服。” 柳翠霞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新裙子，善良的她已经不忍再向人家要什么了。但吴为见此机会是不打算放过的，他笑了笑一脸诚恳的样子说：“走吧，要不过几天咱们又要各奔东西的回去工作了。” 吴为的大姐那天特意多带了一千块钱，因为怕柳翠霞主动提出去逛庙会，但看到柳翠霞是一个如此单纯善良，没有丝毫贪念的女孩儿，这位大姐心里十分满意。她暗暗为弟弟祝福，面对这样的女孩儿她更要掏出那些钱了，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拿着，你们去庙会玩会儿吧。”大姐把钱塞到吴为手里，吴为接过钱心里更有底气了，站起身继续邀请柳翠霞。 舅妈推了一把柳翠霞，不停地冲她挤眼睛：“去吧，散散心。” 柳翠霞只得站了起来，不是很情愿的往外走。吴为和大家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也准备走出去。 吴为的家人见事情已经圆满办妥，也决定即刻回去向家里等待消息的父母报喜。且不说他们如何回去的，单说柳翠霞和吴为。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吴为又发动了那辆摩托车。 “上来吧。”吴为看着柳翠霞说了一句。 柳翠霞仍是不好意思，左右看了看有没有人从此经过。 “怕啥？咱们已经订婚了，不会有人说啥的。”吴为笑着像是鼓励似的说，柳翠霞终于扭扭捏捏的上了那辆摩托车。 两个村子之间并不远，村外有一条宽敞的大路，可以看得到田地和民居几乎是紧连着的。吴为却耍了个小心眼儿，他托词说大路上车多人挤，选择了一条乡间小路。小路蜿蜒崎岖，而且要经过一片不大不小的杨树林。起初他把车速故意放快了一些，柳翠霞被猛然一震，纤细的腰肢颤动了一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她的双手紧握住了那条栓在车尾的绳子，她是不肯借此搂住吴为的腰部的。 吴为再次有些失望，无奈的又放慢了车速。 “你太单纯了，真不像在城里长大的女孩子。”吴为说了一句。 “城里女孩儿咋了？我又不比她们懂得少，她们读过的书未必有我多。” 柳翠霞居然单纯到如清水般的程度，居然没听懂吴为的意思，只以为他是耻笑自己土气和落后呢，于是搬出自己肚里有多少墨水来辩论。 吴为忍不住笑了：“呵呵，我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可爱的女孩儿。难道你就没看过影视剧吗？我想……你是不是看到那些拥抱和接吻的镜头，都会闭上眼睛呢？” 吴为的问话让柳翠霞突然觉得无言以答，娇艳的脸庞更红了。 “是不是连这样的拉拉手，都感觉害臊？”吴为继续放慢车速，伸出左手，向后拉了一下柳翠霞纤细粉嫩的玉手。 柳翠霞顿时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热。 （抱歉，因有事断更了几天。今天刚赶回来，更新继续。） 第二十七章 林中长谈 夏日的风迎面扑来，炙热而潮湿。被轻拂起的沙尘，瞬间迷乱了视线，柳翠霞下意识的缩回手揉了揉眼角。吴为也收回了自己的手，柳翠霞的冷漠和羞涩倒让他更真切的看到了这个女孩儿的可爱。 接下来除了摩托车行进中发出的声响，许久没有两人的交谈，吴为需要酝酿一段词儿，才敢开口，而柳翠霞却在心里期待刚才的情形不再重现，因为她确实有些怕。 庙会比起平时每隔三天一次的集市还要热闹，同样，吴为先是找个地方把摩托车存好，然后才和柳翠霞往人群中挤。 吴为回头看看柳翠霞慢慢腾腾的样子，又伸出了一只手。 “大胆的往前挤，像你这样，恐怕天黑之前都到不了这条街的尽头。” 吴为又借机握住了那只柔柔的小手，拉她往前挤。柳翠霞虽有些不习惯，但这次并未挣脱，因为她柔弱的身躯，的确很难挤过那巨浪般来势的人群。吴为如愿以偿，心里荡涤着狂喜，脸上挥不去得意的笑。他激动的回过头看着她说：“你看见啥喜欢的，就告诉我，咱就买下来。不过，帅气的大小伙子除外哦，哈哈哈……” 吴为说完一阵大笑，柳翠霞的脸更红了，转过脸不敢直视他。 “你在偷笑，想笑就大胆的笑嘛！都啥年代了，咋像电视里的古代秀女似的呀？” 吴为的这句话，勾起了柳翠霞几乎丢弃在角落的回忆，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穿越女的身份，想起了在异世隔空的父母亲人。时空迁移，岁月沧桑，不知他们可安好？尽管她遇到了李淑枝这样的好母亲，遇到了那么多没有血缘的至亲，但曾经的那个家那个名字依然刻在心的最深处。 “唉！走吧，找个清净的地方歇会儿。”柳翠霞叹口气，她无心在这喧闹拥挤且闷热的街头久留，更无心购物。 “啊？你说啥？” 吴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柳翠霞会主动提出找个清净的地方，这让他心里的兴奋又猛然陡增。 “我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柳翠霞很认真的说。 “可是……如果不给你买些礼物，我心里总感觉不舒服。你仔细看看这些，喜欢哪件咱就买，不用问价钱的。”吴为紧拉着柳翠霞的手，走到一个服装摊位前。之所以这么慷慨地说，因为他知道这里的商品价位都不会很高，大姐给他的一千块钱可以说足够买十件的。 柳翠霞很严肃的摇摇头说：“不要了，买那么多衣服有啥用？衣服够穿就行了。” 这句话让吴为的心再次一颤，又一次暗暗感叹：她的确是个持家过日子的标准好媳妇形象。他不觉想起了那个张丽雅，她和柳翠霞简直相距十万八千里。尽管如此，若让他彻底舍弃张丽雅他仍有些不忍，就像一个贪嘴的人，家里即使有位名厨主灶，也仍想时不时的出去尝尝别家饭店的味道。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感动，你真是个好女孩儿，很特别的好女孩儿。” 吴为望着柳翠霞的眼睛，放缓语速说。看得出这番话多少是发自内心的，感动的确有。 柳翠霞微微一笑，催促他赶紧离开这拥挤的街市，并抬起右臂用手背擦了一下前额的汗。 “瞧你热的，好吧，咱们找个凉快地方去。”吴为说完，手抓得更紧了，用尽浑身气力带柳翠霞冲出人群。但他没有找到啥凉快的地方，而是走进了一个他一直想带她去的地方。那时农村的照相馆刚刚起了一个洋气的名字，开始叫影楼了。 “来这里干啥？”柳翠霞低声怯怯的问了一句，并将被他牵着的手使劲儿缩了回来。 “留个纪念呗，纪念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同时也是我今生最幸运最幸福的日子。这份幸福是因为有你，因为你融化了我。” 不知道是从哪部影视剧里学来的词儿，还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他自认为已经很有才了。柳翠霞再一次不知怎么拒绝了，只好随他进去了。 “这就对了，现在的年轻人啊，思想就要放开一些。再笑笑，笑得自然一些，左肩膀再向他靠拢一些。”一位大约半百的年纪，但打扮却很入时的女老板，像是在指导似的说。 虽然羞涩依旧但在影楼女老板的不停夸赞中，柳翠霞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与吴为依偎着，贴得很近拍了一组照片。 “好了，可以回去了吧？”柳翠霞看看吴为问了一句。 吴为笑了一下，转头看着女老板问：“这照片几天能洗出来？” “三天，三天以后你来取吧。”女老板回道。 吴为听后点点头，掏出钱包付了几块钱，女老板写了一张收据递给他。 “走吧，咱们去吃饭，然后再找个凉快清净的地方歇会儿。”吴为又伸出手想拉着柳翠霞出去，柳翠霞往后撤了一下身子，胳膊同时也向身后背了一些。那位女老板见柳翠霞羞得通红的脸，忍不住大笑起来。 “哈哈……姑娘，咋这么害羞呢？拉拉手有啥呀？都啥年代了？不要那么封建嘛！现在的年轻人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俩人赶集扯几尺布都得跟一个媒人作伴儿。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那个……那个啥……对对，电灯泡。哈哈，我们是特意带上一个电灯泡的。” 女老板突然讲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又是一阵大笑，吴为听后也笑了，柳翠霞也忍不住微微翘了一下嘴角。吴为再次伸出手时，为了怕女老板再次嘲笑她思想落后，她接受了第二次牵手。 柳翠霞几乎是被用力拽着去了街边的一家小饭店，吴为是再次忍着强烈的酒瘾，只吃饭菜的，而柳翠霞又是勉强应付似的吃了几口。吴为淡淡一笑，心想：慢慢来吧，以后彼此熟悉了柳翠霞一定会放松一些的。于是，那天他找了许多话题与她交流。直至下午三点左右，吴为才懒洋洋的打了个饱嗝，声称自己吃饱了，付钱之后带柳翠霞离开。 回去的路上，再次经过那片小树林，吴为停住了摩托车。 “这里好凉快，下来歇会儿吧。” “哦……还是回去吧。” 柳翠霞又有些犹豫了，她有点儿后悔之前说过“要休息一会儿”的话了。 “几天以后咱们就要各自回去了，难得的几天相处，彼此也好多一些了解嘛！”吴为恳求的目光看着她，柳翠霞再次“屈服”了他的想法。 树林里的确凉风习习，树叶的相互击掌伴着蝉鸣和偶尔的鸟语，使人的心情瞬间愉悦。两人在林中漫步走着，一座废弃的小房子在不远的前方，残垣断壁，砖石凌乱的散落了一片。 “过去找个地儿坐会儿吧。”吴为看了一眼那些砖石，建议柳翠霞过去坐会儿。 柳翠霞点头，没有多想跟他走了过去。 他们各自找了一块儿石头相邻而坐，开始了认识以来的第一次长谈。吴为讲了许多自己的事情，除了他的嗜酒和张丽雅的故事做了省略。柳翠霞也将自己的故事告诉了他，除了那个同窗好友毕佑，以及她的穿越女身份她有意避而不谈。 相谈还算甚欢，两人算是彼此又多了一些了解。 不知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还是前世命运的既定，突然出现的意外小插曲，竟然让柳翠霞惊叫一声，竟然扑进了他的怀抱。 第二十八章 穿越女隔世的初吻 一个小小的意外情况，让柳翠霞双腿瞬间软绵绵，在微微颤抖，脸色骤变如灰十足的失魂落魄。身子不由自主的倾斜，伏在了他的肩头，吴为顺势伸出双臂揽她入怀。 “啊！走，快离开这里。”柳翠霞惊叫着，脸埋在吴为的胸前。 “咋了？”柳翠霞突然的举动，让吴为瞬间沉浸在幸福的弥漫里，并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细想柳翠霞异常举动的起因，听她这么一说，他才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想知道让她惧怕的缘由。 “啊！”吴为也惊叫了一声，在他的脚下一条大约一米多长的黄花儿大蛇，正悠闲地慢慢蠕动。他紧拥着她，两人同时后撤了好几步。他并非像柳翠霞那样恐惧，但也不想离这种动物太近。蛇也许是不想打扰他们，突然转变了方向绕开了，很快远离了他们的视线。 “不要怕了，它走了。”他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安慰说，她这才缓缓的转过头看了一下地面，心里仍有些恐惧。 “瞧把你吓的？一条小蛇，有那么可怕吗？”吴为笑看着她，突然感觉她的可爱度又增加了许多。 柳翠霞长长的舒了口气，推了一下吴为，想挣脱他。自己刚刚冲动之下的“投怀送抱”，让她感觉像是有些失态。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异性这样拥在怀里，对蛇的惧怕过后，她才感觉到了羞涩难掩。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开始狂烈，能感觉到脸庞火辣辣的热度。 难得幸福瞬间，吴为怎肯轻易让它溜走，他没有松开双臂。 “你太可爱了，太美了。”吴为突然捧起她粉嫩的双颊，说出了这句极富磁力的赞美之词。 柳翠霞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更热了，她奋力的想挣脱，拼命的摇着头。 “不要躲开，你……”吴为想不出该用什么形容词，来赞美她了，他的思绪已经乱作一团。冲动、激动，情不自禁之下，他吻了她。 柳翠霞的思绪更加混乱，单纯的近乎痴傻的她遇此情景，更不知所措了，慌乱之中她接受了那个吻。那是她的初吻，从古代到现代一个乖乖女的初吻。许久，吴为贴近她的耳边说：“你的美让我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了，咱们在这里多待会儿吧，我……” “不要，我要回去了。”柳翠霞打断他的话，她已经猜出了他想要说的话，她今天已经遇到了太多意想不到，所以不想再有过多的“意外”出现。她用力推开了他，挣脱出来。 柳翠霞捂着自己狂乱跳动的胸口，向来时的路跑去。 吴为有些失望的摇摇头，紧追了几步赶上了她，再次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抓牢怕她再次跑开。 “你咋了？这个……，对于热恋中的男女，是再正常不过的了。我知道，也许这对于你很重要，我已经猜到了，这是你的初吻。”吴为很认真的说，的确从柳翠霞的表情，他已经猜出来了，所以他心里感觉更美了。 柳翠霞羞涩的低着头，不敢看他。 “谢谢你，我今天是最幸福的。”吴为微笑着说。 “啥都别说了，下不为例。走吧，送我回家。” 柳翠霞压低声音说。 吴为知道对于这种女孩儿，一定要有一套策略的，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不能像对待张丽雅那样，对待这个柳翠霞。于是，他没再说什么，拉着她走出小树林发动了摩托车。 回去的路上吴为一直在极力寻找话题，车速也慢了许多，但柳翠霞总是敷衍似的“嗯、啊”和点头摇头，基本没有说一句完整的话，让吴为感觉很无趣。磨蹭了半天，吴为突然闪出一个想法，他转过了车头，再次往庙会的方向走。 “喂，你要干啥？”柳翠霞不解其意的问了一句。 “去买点儿东西。”吴为回了一句，然后加快车速，很快便再次来到了有庙会的那个村子。那个时间，虽然有好多人已经回家，或正大包小包的带着往回赶，但街上的那些摊位却仍纹丝未动的屹立着，有些商贩拿起了扩音喇叭，削价处理的叫卖声开始此起彼伏。 吴为将摩托车又停放在之前的存车处，准备再次步行走到街上去。 “年轻人，你可要快点儿回来呀！我们马上就准备回去了，这么大岁数了在这里已经站了大半天了，太累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看着吴为，有些担心地说。另一位老人则正在忙着收钱，和给那些准备离开的顾客找零。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要不，我把媳妇押在这里，您看行吗？哈哈哈……”吴为说着看了一眼柳翠霞，然后大笑道。的确，他这次真的准备让柳翠霞留在这里等候，因为他知道即使跟了过去，柳翠霞也不好意思接受他买的礼物，所以倒不如自己过去买回来给她。 “哈哈，小伙子可真会开玩笑，存一辆摩托车才五毛钱，你这份抵押太贵了吧？”那位老人也十分风趣幽默，也开了一句玩笑。 柳翠霞被他们的玩笑弄得更不好意思了，扭转了一下头，偷偷地掩面而笑。吴为又笑着说：“没关系，我就把她押在这里了。”说完，他又看着柳翠霞说：“你在这儿等会儿吧，我很快就回来。” 刚刚在小树林的那一幕，让单纯的柳翠霞仍觉得有些尴尬和羞涩，所以在不明白吴为确切用意的情况下，她也不打算再跟他去那繁闹的街头。于是，她冲他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呦！还真把媳妇留这儿了？来来来，姑娘，给你个板凳坐下歇会儿。”存车处的老人，搬来一把小木板凳递给柳翠霞。 “老人家，您坐吧，我不累。”柳翠霞连连摆手。 “唉！你瞧瞧我们，这迎来送往的，没个消停的时候，没时间坐着。”老人一边说，一边忙着去收钱了。 柳翠霞仍是不好意思坐下，于是站在了一棵大树下。吴为独自去了街头，摸摸口袋里大姐给的那些钱，就花去了几十块的饭钱，还剩下不少呢。他这个人除了嗜酒如命，好吃懒做之外，在花钱方面是从不吝啬的。他不缺心眼儿，所以一些大道理和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他明白两人逛了一次庙会，让柳翠霞两手空空的回去，总是感觉有失礼仪的。 街头依旧有不少人，炙热的空气似乎更压抑了，有些喘不过气来。没有柳翠霞跟着，吴为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一些，他的喉咙有些发痒，双脚不由自主的迈向了街边的冷饮摊。冰柜里的啤酒像是长了双手似的将他拉了过去，站在那里一口气灌进了三瓶。虽然没有完全止住酒瘾，但他不敢再喝了，怕的是在柳翠霞面前失态。 还好，之前是吃过饭的，否则若是空腹喝酒，恐怕丑态是难免要露的。 头脑还是清醒的，吴为那天给柳翠霞买了一双红色的高跟皮凉鞋，虽不是什么品牌货，不过在集市和庙会上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再说，他知道柳翠霞不会挑剔的，她的家境不好，恐怕也没穿过什么名牌吧。 “小伙子，这帽子不错，要不要也给女朋友买一顶？”旁边一个摊位的老板指着自己的遮阳帽，向吴为推荐。吴为闻声看过去，那些花花绿绿的女士遮阳帽，的确很不错。 “多少钱？吴为拿起一顶白色镂空，带有粉色蝴蝶结和飘带的，问了一句。 “哎呦，放心吧，不会给你多要钱。二十，你拿走。”老板是个中年男士，说话倒是快言快语很直爽。 吴为端详着帽子，沉思着。 老板见他在犹豫，急忙改口说：“十八，你拿走。这个数字咋样？你图个吉利，我也图个顺畅。” 吴为没有说话，直接掏出钱包付了钱。 给柳翠霞的礼物已买好，他又去街边的商店里买了一箱老年人喝的营养品，准备送给柳翠霞的外祖父母。 一切准备妥当，吴为提着礼物走回存车处。柳翠霞没想到他回去买这些，虽客气了几句，但心里对那鞋和帽子还是很喜欢的。 “你试试吧，如果不合适我马上去换。”吴为把鞋和帽子递给柳翠霞，柳翠霞只看了一眼鞋底的号码，微微一笑说：“不用试了，应该是正合适的。” 吴为也笑了，没想到自己只注意观察了一下她的脚，还真的买对了尺码。 一路无话，这次他直接把她送回了家。那天柳翠霞心里有一种稀里糊涂的兴奋，偶尔躲在房间里傻傻的笑。想着那个初吻，她一阵阵的脸红心跳。 第二十九章 深夜·影子 柳翠霞痴痴的呆坐了许久，睡梦中还曾憨憨的笑醒。她的单纯，可爱又可怜。可爱的是那份天真，与年龄似乎不符的天真。可怜的是悲惨的命运已响起了前奏，却还在无忧的畅想与欢笑。 曾经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幼鸟，羽翼未丰，尚不知天际之远大辽阔，便被人救起。自此不愁了三餐也不惧了暑热与严寒，却失去了探寻和翱翔的机会。异世母亲李淑枝捧在手心的呵护，让她至今不懂得如何独自去搏击风浪？ 嗜酒、懒散、胸无大志的吴为，此时再次陷入美丽的梦境，幻想着早日抱得美人归。他所谓的爱，就是一种自私的贪婪和占有欲。那天他的兴奋溢于言表，走进家门嘴里便一直哼着词不对调儿的歌儿，东一句西一句的拼凑着。 父亲依旧坐在那张破藤椅上，使劲儿允吸着早已过时的旱烟，层层的烟圈儿里蕴含着满满的思绪。 “小五，你过来。”父亲将嘴里的烟雾散尽，严肃的看着小儿子。 吴为心里明白父亲一定是对他的事，做了下一步的计划。他停止了哼唱，搬来一把四条腿的小板凳做在父亲的旁边，等候训示。 父亲咳嗽了两声，接着说：“这婚事也定下来了，你也该回去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凑够盖房子的钱，要不，这媳妇咋娶进门？” 老人的话语重心长，但吴为听了却有些不以为然。 “爹，你放心吧，媳妇是一定会进咱家门的。要不……我让她先进门，房子的事儿慢慢考虑。”吴为眼珠转了一圈儿，语气顿了一下，诡异的笑着。 “啥？你小子，想啥呢？” “哎呀，爹。你一定是着急抱孙子吧？放心吧，我一定尽快完成这个任务！” 吴为拍着胸脯，承诺似地说。 “你啥意思？没房子，难道让我孙子睡猪圈吗？”母亲刚刚喂完猪，笑呵呵的走过来说。 “我们可以住城里嘛！那……那个……城里没房子的夫妻多了，不是也照样生儿育女了嘛！” “啥？那是城里，咱农村啊，还是先盖房子后娶媳妇好，这样才过的踏实。” “是啊，是啊。你娘说得对，你呀，还是抓紧回去挣钱吧。” 母亲和父亲思想是一致的，用不同的言辞说着同一个道理。吴为心里最清楚自己的情况，要他挣钱盖新房，恐怕三五年也未必办到。一直延续的那个谎言，恐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他不会魔法，不可能变出一张数万元的存折和银行卡来。 为今之计，只有在柳翠霞那边另想办法了。柳翠霞的单纯给了他一个“可乘之机”，不过，不是要钱，是要人。吴为想出了一个看似卑劣的办法…… 订婚礼节已过，柳翠霞也打算回去了，她依旧是要去打那份工的。母子三人的生活处境艰难，她不能坐等在家里靠母亲养活，至少在出嫁之前她要为那个残败的家尽一份力，对母亲行一份孝道。可事情偏偏很凑巧，她刚刚洗了衣服准备第二天回去，那天深夜一个突发的状况，使她不得不延期启程。 舅妈突然腹痛难忍，看似即将临盆。一家人都被舅妈痛苦的呼喊声惊醒，当柳翠霞穿衣下床推开房门时，家里人已经把舅妈搀扶到院子里。 “快！快去隔壁你张哥家，他家里有三轮农用车。”姥爷焦急的吩咐舅舅，舅舅飞速的跑了出去。 “翠霞，你过来扶着你舅妈，我去拿衣服和被褥。”姥姥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柳翠霞，吩咐道。柳翠霞这才缓过神儿来，跑过去搀扶住了舅妈的胳膊。舅妈已经几乎无法直立，捂着肚子不停地喊痛。很快，姥姥拿出了被褥和几件厚一些的衣服，尽管是夏季，但女人产后是一定要裹得严实些的，防止风寒侵入。细心的老人，还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小衣服和包裹孩子的小被褥。 姥爷也没闲着，急匆匆跑去儿媳妇的妹妹家，通知她一起去医院。 门外，农用车的柴油发动机响起了一连串儿的“嘟嘟”声，惊动了好几家的柴禾狗齐声狂叫，那个深夜突然不再静寂。舅舅满头大汗的冲进院子，抱起舅妈就上了门口的农用车。 “等会儿，把褥子先铺好。”姥姥在后面焦急地喊。柳翠霞也跟过去接过姥姥手中的被褥用力甩到了车上，姥姥很吃力的踩着前面的驾驶座椅，上了那辆农用车。 “老太婆，等等我，我也去。”姥爷一路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舅妈的那个妹妹也拎了个毛线织的手提包，一起赶来。 “儿媳妇生孩子，你去干啥？” “我着急看到大胖孙子嘛！” 老人已经六七十岁了，抱孙子的梦重复了不知多少遍，好不容易盼到了这一天，那份殷切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娘，爹的心情跟你是一样的，就让他去吧。” 舅舅在一旁插了一句，姥姥这才点头同意，于是姥爷也兴奋地上了车。 “翠霞，这是家里的钥匙，我们万一回来晚了你明天就别走了。”舅舅把钥匙扔给柳翠霞，她没有接住，一声脆响，钥匙掉在了地上。 “你们放心吧，我等你们回来。”柳翠霞一边弯腰捡起钥匙，一边说。舅舅也许都没仔细听她的回话，就匆匆开农用车去了乡镇卫生院。 柳翠霞走回院子里，上好了大门，再次回到那个小房间。小房间的墙上有一只老挂钟，刚刚敲过了三下，已是凌晨三点了。夏日的夜比较短，大约四点多时天就已经开始发亮。那一个多小时柳翠霞一直是睁着双眼的，也许是一个人守着静寂的一个家有些惧怕吧。 既然已睡不着，她索性早早地就起床了。一番的梳洗打扮过后，她摘了院子里的新鲜豆角，准备做早饭。曾听人说过，女人生孩子没那么快的。当初母亲李淑枝生妹妹时，也是去了差不多一天才生出来的，这一点当时已经十岁的她仍记忆犹新。由此推断，家里人不会那么快从医院回来，所以她只做了自己的早餐。 早饭过后，柳翠霞一直在家里等着，直到中午终于有人敲响了大门。柳翠霞有些兴奋地过去开门，以为可以见到舅妈的小宝宝了。 “二姨？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舅妈呢？小宝宝呢？”柳翠霞兴奋又疑惑的地问。 二姨看上去一脸的苦恼。 “翠霞，我是顺便告诉你一声，你恐怕要再晚几天回去了。你舅妈她……她难产，现在已经送到了县医院，我是回来帮他们筹钱的。”二姨解释说。 “啥？二姨，你等等，我去拿钱。”善良的柳翠霞想到了跟吴为订婚时，对方给的两千块见面礼。 “傻孩子，哪能用你的钱呢？二姨有钱，我马上回家去拿。”二姨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阻止她去拿钱。 “救命要紧，用我的钱吧。”柳翠霞仍坚持说。 二姨松开她的胳膊，转身飞快的往外走。 “不用了孩子，我走了，医院还等着呢。”二姨头也没回的甩下一句，飞跑回了自己家。 毕竟还是个不足二十岁的孩子，柳翠霞也没有追过去送钱，而是乖乖的在家里等候，心里默默祈祷着舅妈母子平安。 等待的时间总是焦急的，转眼三天过去了，舅妈还在医院里。中间二姨又回来过一次，说是拿舅舅和舅妈的户口本帮孩子办出生证明。柳翠霞从二姨口中得知，舅妈生了个男孩儿，母子平安。 “太好了！我终于有个弟弟了。”柳翠霞兴奋地叫起来。 “翠霞，大家明天就可以回来了，你后天再回城里吧。”二姨说。 “嗯。”柳翠霞点头。 二姨又回了医院。 那天也是吴为去影楼取照片的日子，他拿到了六张照片，准备与柳翠霞各留三张。 铁门环的拍打声再次响起，柳翠霞又去开了门，吴为笑容满面的站在她面前。 “是你？你咋来了？” “我来给你送照片。”吴为说着拿出了三张照片，递给柳翠霞。 “好，我收下，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家，万一被外人看到你在这儿，别人该说闲话了。”柳翠霞接过照片，没有仔细看便催促吴为离开。 “咋了？家里人都去了哪里？”吴为问道。 “医院，明天才能回来。” 诚实的柳翠霞把事情的原委，都讲给了吴为听。吴为听后突然沉思了片刻，转而笑着说：“好吧，我回去了。” 吴为走了，柳翠霞没有远送，也没有多想。又是一天漫长焦急的等待，晚上她匆匆吃了口饭，便躲在小房间里，在灯下端详着她和吴为的那几张照片。 期间，丽芬来找过她，丽芬拿着那些照片与她嬉闹了一阵子，开了他们的玩笑。柳翠霞再次面飞红晕，感到羞涩。 “哈哈，有了这些照片的陪伴，看来你今晚就更不害怕了。”丽芬再次开玩笑说。 柳翠霞腼腆的一笑，没有回答。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要回去了。如果不是我姐回来了，我今天准备在这里跟你作伴儿的。你知道的，我姐嫁到了外省，一年才能回来一次。所以我们姐妹难得的相聚，我要陪她。” 丽芬解释说。 “你们姐妹情深，我理解。” 柳翠霞点头，送丽芬出门。丽芬走后，柳翠霞把大门锁的紧紧的，然后回房准备休息。 深夜已至，柳翠霞正沉浸在甜甜的梦境，突然，门轻轻地一声响动。一个瘦肖鬼祟的黑影，如幽灵般闪进来…… 第三十章 那个午夜 一只大手在房间的墙壁上胡乱划着，因为他知道人们习惯把灯的开关设在墙上。那时农村的房子基本没有什么装修，电线都是裸露在外的，大头的白炽灯泡，开关一般都在墙上，用细绳拉动的那种。 房间不大，那人很快便找到了开关，轻轻拉动，微黄的亮光抛洒在整个小房间。 也许是梦境太美，酣睡中的柳翠霞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粉嫩的脸庞润玉般细腻，在灯光的映照下似乎在折射着柔光。弯如玄月的细眉，不涂自朱的双唇，一双如脂的玉手，一只托着香腮，另一只则仍握着一张照片，那是吴为今天送来的。上面有她，也有他。 “呵呵，原来你是看着照片睡着的呀，一定是很开心吧，所以睡着了还在笑。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算来对了。” 进来的那个黑影儿，在自言自语，仿佛十分的得意。他匆忙的再次拉了一下墙上的那根连着开关的细绳，灯熄灭了，房间里再次一片漆黑。他冲到柳翠霞的床边，伸手掀起她盖在身上的那条毛巾被…… 也许是刚刚拉动开关的轻微声响，惊扰了柳翠霞，她突然翻了个身。一股润湿的汗腥味儿直沁鼻腔，她警觉地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她已经感觉到那人在靠近自己，粗大的手掌已经伸向了她的身体。瞬间她也出了一身汗，那是惊吓而致。 “啊！你……你是谁？” “不要怕，是我。” “是你？你来干嘛？你咋会是这样的人？你走，快走！” 柳翠霞使劲儿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推开那个人，因为她已经听出了那个声音，再仔细看看那身形，就更确定了是他。愤怒瞬间冉上脑际，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对她，本以为他人踏实肯干，所以才决定和他订婚。可是他居然会这么做。 的确那人就是吴为，其实“不行婚礼”先成其事实，是他早就打定的一个主意。因为他手里根本没有钱盖房子，没有足够的财力，郑重其事的把柳翠霞娶进门。 说到底，主要还是懒惰，不肯努力去拼搏。所以，他想出了这么一条卑鄙龌龊之计。本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今天来送照片时，柳翠霞无意透露的情况，更让吴为心花怒放，今晚柳翠霞独自在家，无形中是一个绝美的可乘之机。 低矮的泥土院墙是难不倒他的，很顺利的便翻了进去。虽然这个家里没有狗，但仍惊动得左右邻居家的狗叫了几声，不过只要没有太大的动静，谁也不会为此而起床，通常以为是过路之人呢。 柳翠霞住哪个房间他是知道的，因为白天来时早就注意观察了。旧式的房门是木制的，左右各一扇，通常只有一个木栓可以从里面插住。虽没有撬锁的本事，但打开这种房门，对于吴为是轻而易举的，一根细铁丝便可搞定。 他从两扇门中间的缝隙将门栓拨弄开，人便顺利地走了进去。 难得的时机，看似不染凡尘的美女就在眼前，他岂肯放手离去。狂热的吻堵住了她的唇……她瘦弱的身躯是无力反抗的。就在那个慌乱的夜，他如愿的得到了她的那份纯洁。 柳翠霞满面泪痕，心碎裂般的痛。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已经占据了我心的全部空间。只希望你不要把我当成坏人，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相信我。” 许久，吴为紧拥着她，看似严肃的说。 “你……”柳翠霞嘴唇还在哆嗦，奋力抬起了手臂。吴为见势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腕部，拿着她的手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你打吧，如果这样能消除你的愤怒，你就狠狠地打。就算你打伤我的身体，你是打不动我的心的，我这颗心永远不会动摇，永远会对你好，一辈子不变。” 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吴为突然变得能言巧舌起来。柳翠霞的手又放了下去，善良单纯的她，烦思如麻，理不出一点头绪了。吴为见柳翠霞有些心软，心里暗自得意，于是诡计又上心头。 “好，你不打，我就替你打。我打、我打……”吴为说着坐起身，抡圆了手掌朝自己脸上猛抽了几巴掌，看得出那不是表演，他似乎真用了十分的力气。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但他明白只要柳翠霞不把此事声张出去，只要她答应继续做他的未婚妻，几巴掌、几十巴掌又如何？ “你走吧。”柳翠霞转过头，微弱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好，我走。放心，我会很快回去努力挣钱的，为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吴为这话有两层含义，一是想试探柳翠霞的口气，看她会不会说退婚之类的话。再者，也有一种虚伪的心口不一。以他的好吃懒做，胸无大志的个性又怎会肯吃苦努力？ “你走，快走！”柳翠霞声音放大了一些。 “谢谢你，谢谢你没说出那两个字，我真的很感动。不过，希望你对谁也不要说出来。这件事只能是咱们两个的秘密，如果说出来，我一个大男人倒没啥。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影响可就大了，你要知道咱们农村人可是最在乎姑娘家的清白的。所以，既然咱们都这样了，那你就只能一辈子都活在我对你的爱里。” 吴为的话多少有些“威吓”的成分，他知道柳翠霞这样的乖乖的传统女孩儿，一定很在乎自己的清白。他在暗示她：既然失贞与他，就要从一而终，否则就毁了自己的清誉。 柳翠霞的心理也确实被他猜透了，这种事对她来说是羞于启齿的，她自然不会张扬，甚至连家里人和最好的朋友都不会透露。 既然已经和他订婚，那就忍了吧，只期盼他能履行自己的诺言。 柳翠霞这样想着，她拉了一下那条毛巾被遮住自己的玉体。微闭双目，泪水顺着睫毛溢出。 吴为迅速穿衣下床，又转头伸手帮柳翠霞轻拭去泪痕。 “不要这样，我知道都怪我太冲动了。因为你太美了、太好了、太善良了，才让我情不自禁，才让我……” “不要说了，今天的事就当是我的噩梦。” “好好好，我马上走。你啥时候回城里，我送你。” 吴为说完，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个房间。 第三十一章 回去 吴为脸上洋溢着得意和满足，按来时的方式，再次翻墙越院走了。 小小的房间里，柳翠霞的泪水已经浸湿了整个枕套。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仿佛就是一场连续的梦境，是命运早就做好的安排。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在一个她触及不到的地方牵引着她，不，是操控着她，让她失去了自主的能力。稀里糊涂的认识了那么一个人，又稀里糊涂的和他订了婚，谁知他会…… 一个洁如皓月，不染凡尘的女孩儿，就这样被他夺去了纯真。她开始厌恶他，但又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完全可以提出退婚，远离他甚至可以去起诉他的非法侵犯，但是她不想那样做。她来自古代，对于失贞二字看得特别重。此事若传扬出去自己将羞于站在人前，如果将来另选他人结婚，那么以自己的“不洁之身”又怎么面对那个人呢？ 思来想去，只有忍了，只能这样对他“从一而终。”那晚，她将自己泡在泪水中直到天亮。 第二天起床后，她没有为自己做早饭，而是烧了一大锅开水。找来一个大洗衣盆细细的清洗了一下自己的玉体，以及那弄脏的床单，她想洗掉昨夜痛苦的记忆。 临近中午的时候，产后的舅妈带着小宝宝回来了，家里人也欣喜万分的簇拥着她一起回来。 柳翠霞揉揉有些微红肿胀的眼睛，强迫自己挂上一丝微笑面对亲人们。 “不好意思，我……我还没有做饭。我这就去做，舅妈你想吃啥？”柳翠霞知道此时舅妈是大家重点关爱的核心人物，所以第一个先问她的口味。 舅妈听后笑了，有些无力的声音说：“傻孩子，哪能要你给我做饭呢！家里有那么多人呢。” “是啊，孩子，有姥姥在哪儿用得着你呀。”姥姥一边笑着说，一边抱着小宝宝往房间里走，舅妈则是由她的妹妹搀扶着跟了过去，她需要好好地静养坐月子。 柳翠霞只远远看了一眼小宝宝，她没有心情跟过去仔细瞧，呆呆的站在房间的大厅里。舅舅和姥爷他们都欣喜若狂，也都忽略了柳翠霞很不自然的情绪。 很快，姥姥走了过来。 “翠霞，你先等会儿，我给你舅妈去熬粥。等打发产妇吃了饭，再做咱们大家的饭。”姥姥解释说。 “我不饿，舅妈身体虚弱，一定要多吃一些好的。姥姥，我准备……” “有啥事儿等会儿再说吧，我去忙了。” 柳翠霞本想告诉姥姥，自己想马上回去，但姥姥一心都扑在儿媳妇和孙子身上，没仔细听她的话便打断了。姥姥去了厨房，柳翠霞有些失落的回到小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来时带的衣服装进了那个小背包里，突然再次看到那两千块钱，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那些钱拿在手里仿佛有万斤之重，眼泪滴到了上面。“这代表什么？” 她不停问着自己，难道这花花绿绿的钞票，就是自己将幸福出卖的依据？未来会怎样，她已不敢去想，思虑良久她还是把那些钱放了回去。她不能退还给那个混蛋吴为，不能退掉那个婚约，因为她深知母亲生活的艰难，她要为母亲减轻一些负担。只有她早早出嫁，母亲肩上才会轻松一些。 背起那个包，她准备向亲人们辞行。 舅舅和姥爷都在客厅里，笑语盈盈的闲聊着，看到柳翠霞的举动，他们停止了说笑。 “翠霞，你这是干啥？现在就回去吗？”舅舅有些疑惑的问。 “是啊，这都晌午了。这个时间车已经很少了，再说，你下了汽车还要赶火车呢！”姥爷更加担心时间来不及，担心一个女孩子的安危。 “没事儿的，现在是夏天，**点钟才天黑呢。”柳翠霞解释说。 “咋了？你要回去？不行不行，明天再说吧。姥姥正好端着一碗熬好的小米粥和鸡蛋过来，听到柳翠霞的话，极力反驳道。 “姥姥，我今天是一定要回去的。我请的假期昨天就到了，再不回去就是旷工了。” 柳翠霞撒了个谎，为了尽快回去。 “你一个小临时工，旷工几天又咋了？大不了咱不干了，女孩子嘛，嫁人过日子才最重要。”姥姥的话，像一根针让她的心痛了一下，她不能听到“嫁人”两个字，不能联想到昨晚那个画面。 “走，我一定要今天走。舅舅，你快找辆车送我去车站吧。” “这……咋也得吃过饭再走吧。” 舅舅犹豫着，不肯去找车送她。 “舅舅，你要是累了就别麻烦了，我自己可以走到村口去上车。”柳翠霞明白，舅舅也许是刚从医院赶回来有些疲惫，所以她也就不好意思再麻烦舅舅了。好在村口就有通往县城的公交车，到了县城她再转乘火车。 “等等，你这个犟丫头！”给儿媳妇送过去小米粥和鸡蛋的姥姥，从里屋走出来。老人深知这个外孙女的犟脾气，她拿定的主意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见劝阻没用，老人也只好依从了她的意思，但是让孩子就这么饿着肚子回去，老人总是放心不下。 老人说了这么一句，匆匆又去了厨房，很快拿出一个小花布做的手提袋来，已经颇有些年头。柳翠霞认得那是十多年前，母亲自己用缝纫机做的，还用两只塑料圆环做了个提手。手提袋鼓鼓的，看似沉甸甸的，柳翠霞知道一点是姥姥给她带了些吃的。 “姥姥，我不要这些，到车上就会睡着，不用吃东西的。” “傻孩子，那么远的路呢，不吃东西咋行啊？拿着，这是我刚刚煮好的鸡蛋，还有你从省城买回来的糕点。” “这鸡蛋还是留给舅妈吃吧，还有，这些是我带来给你们两位老人吃的，我哪能再带回去呀！” 柳翠霞接过那袋东西，用手往外掏着。她知道老人是舍不得吃，专门给自己留的。本就不富裕的家，有两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有一位产妇，自己怎么忍心夺走他们的营养补给呀。 “不行，穷家富路，路上不能亏了自己。”一旁的姥爷说了一句。 “现在的火车上啥吃的都有，我饿了会自己买的，你们放心吧。”柳翠霞很勉强的一笑，安慰老人说。 “那不是还得花钱吗？拿着，这是咱自家的鸡下的蛋。还有这些甜食，我和你姥爷也吃不惯。”姥姥强行把柳翠霞掏出来的东西，又往那个小布袋里装。 柳翠霞摇摇头轻叹了一声，她也知道老人的这份关爱很难拒绝，只好等她装进去几个鸡蛋以后，伸手过去做了阻拦。 “好了好了，这些就够了。”柳翠霞抢过了小布袋，拎了起来。 “再拿几个。”姥姥又从桌上，左右手各拿了几个煮鸡蛋，像打架似的硬是塞到了那个小布袋里，加上之前的大约有十几个的样子。 “这些也拿着。”姥爷站起身拿着那袋糕点，也准备用姥姥的方法给外孙女。 柳翠霞摇着头急忙跑出了院子。 姥姥也摇摇头叹息道：“唉！这孩子真犟。” 舅舅急忙去了隔壁的邻居家，很快农用三轮车再次借了回来。辞别了两位老人，柳翠霞坐上了那辆农用三轮车。舅舅把她送到了村口，大约等了二十几分钟，一辆公交才缓缓驶来。 “舅舅，我走了。”柳翠霞走到车门口，回头看着舅舅。 “一个人在路上小心点儿。”舅舅叮嘱道。 “嗯，我会的。”柳翠霞点着头，上了公交车。 村子距离县城几十里的路程，二十几分钟后便到了。小站的火车票还是很好买到的，也许是小地方客流量不多吧。看看时间是晚上九点半的，柳翠霞只好坐在候车室里等待。稀稀落落的没有几个人，柳翠霞找了一个角落的休息椅，斜靠着坐下，心里的烦乱再次袭来。看看左右没人，眼泪再次溢满，但在这种公共场合她又不敢哭出声来。就这样，悲愤着，烦乱着，等着列车到来的时刻。 终于等到了检票上车的时间，她揉揉眼睛走近了进站口。 火车上一天多时间，她没心情吃东西，只是微闭双目静思沉默着。 隔日的黎明，终于到了省城站。 柳翠霞随着拥挤的人流，出了火车站。 “嗨！”随着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柳翠霞感觉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她警觉地回过头。 “啊！咋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