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太阳纪·爱之巅,恨之岸》 第一章 忘记之夜 1 "给我!" "给我!" "给我!" 零第三次咆哮出这两个字,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四张一模一样的脸:哀伤无比的眉,哀伤无比的眼,哀伤无比的神情。 不要用这种表情对着我!我不允许你们用这种表情对着我! 不允许! 零收回了他伸向海砂的手,垂到身边,忽然用力攥紧,让它不再颤抖。 "零,你……" 海砂泣不成声,浑身绝望地无力。 零望着她,目光从未有过得酷寒。 泪水模糊了海砂的眼睛,她看不清零身旁的双手已经青筋暴起,她迫使自己走向他,想要用双臂抱住他。 "滚开!"零粗暴地推开海砂,巨大的力量,将海砂柔弱的身体推出去好几米。等海砂从震惊中爬起来,房间的门拼了命地摇晃着,零已经甩门离去,决绝而无情。 "零!" 身体里因为突然的悲痛而引发的不适,顷刻间消失无踪,海砂迅速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拉开大门。 门外,此时虽然已经看不到零离去的背影,可她还是追了出去。看不到他的背影,没关系;不知道为何冒犯了他,没关系;就如当日站立在神寂前一般,此刻,在海砂身体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零,为了他,什麽都可以。 看到海砂追随着零,什麽都不拿就冲了出去。海琴大喊一声:"海砂!",也要追出去,没想身後却有人用力地抓住了他。 他回过头,更没有想到的是——透抓住了他。 "透?" "不要追,你不要去!" "凭什麽,又要换你去……" "我也不会去!" "傻瓜!你怎麽能不去呢!你还看不出来吗?海砂……" 透不说话,海琴兀然愣住了。他盯着透,忽然间觉得异常陌生,过了许久,才红着眼睛问他: "为什麽?为什麽你也不去追她,她什麽都没带,钱包丶钥匙!这没关系,她这一去就不会回来了!你明白吗?透!你不是说要娶海砂吗?你不是说要当我的妹夫吗?海砂她……她喜欢上那个人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透说不上话,海琴的质问,他似乎一条都没有想到过,但似乎他其实一直都在想,一直都强烈地感知到。 在这里,胸口的这个位置,很痛,他想那里一定不是胃,那个地方应该是心,如此剧痛的是他的心。 "透!" "我……"透又笑了,淡淡的,好像清水上的浮萍,"海琴,我有点累,去睡会,这里……" 他指了下乱糟糟的房间,"就拜托你和雪莉收拾了,好吗?" 说完,他就打开套间最里层的房间,走进去,把门合上了。 "透。"海琴望着大门在他背後关闭,操起他挂满装饰物的钥匙串,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雪莉赶紧问。 "还用说?"海琴道:"去把海砂找回来,还有零。" "零自然有海砂去找。" "你胡说什麽?" "我是说海砂的事,就让海砂去解决啊!" "这不关你的事吧!" "是不关我的事!" 雪莉挡到海琴面前,"但是海砂爱零,而零快死了!还有比这更难受的吗?如果连爱都没法说出口,零就死了,海砂怎麽办!如果连最後的时光也不能和心爱的人渡过,海砂怎麽办!连透都明白的道理,这才是对海砂最好的选择,不要让她後悔,哪怕是痛也让她去。你是她的亲哥哥,你懂什麽?" "你!"海琴想要争辩,脖子却哽咽得疼痛。 "不关我的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经历了这麽多,甚至,我们是亲人啊!零的生命……"雪莉不愿意,却止不住当着海琴的面,哭了出来,"他……这已经足够了……够了!你就不要再做什麽了!" "雪……"海琴踌躇地退了几步,心里还有点不能争辩的不甘,但是面对雪莉的泪水,他从未见过的晶莹悲伤,他让步了,把钥匙串重新丢到了桌子上。 哭泣,是件奇怪的事情,只要一开始,就很难被停止,而且往往是你越想止住它,它就会越加地激烈。 雪莉不想哭,一直以来背负着家族的压力,她都坚强着没有哭;遇到那麽多次分离,她也没有哭;现在,却哭了,而且哭得不能自持,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你不要看我啦!滚回你的房间去!不要看我!" 海琴依旧盯着她,没有要听从她命令的迹象。 "我走好了!不要看我!混蛋!你一定在笑我吧!我也会哭!我这样的女人也会……" "别说了!我没有笑你!"海琴一步向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拥住,她颤抖的肩膀,让他不能承受。 "干什麽!你……" "我……"海琴抱紧她,原来坚强如她,也可以这样柔弱得让人只能疼惜。 "你怎麽?"雪莉在他怀里,被紧紧的呵护,先前激烈的反抗,逐渐变成娇柔的喘息。 "我……我……" 喜欢你,简单的字怎麽就是说不出来。海琴努力再努力,都不行,只能把她抱得更紧点,再紧点。越来越安静听话的她,应该已经听到了他的心跳,听到了他的心。 2 又一次,还是追。海砂不明白,为什麽她总是在追。从前,不管是捉迷藏,还是干什麽别的,不都是别人追她的吗? 爸爸追着她,海琴追着她,透追着她。 而现在,她总在追。 在圣蒂兰岛的灯塔上,在幻魔的结界里,神的迷局还有所有他们一起经历过的地方。都是她在追,追着他,追着那个16岁的华尔兹之夜,与她共谱了生命里第一只华尔兹的男人! 为什麽?为什麽总要我等你!为什麽总要我听你的话!为什麽不让我分担你生命中所有沉重的痛! 你知不知道,即便是不能分担,我也快要被它压垮了! 海砂绝望地看着阿姆斯特丹穿流熙攘的街头,这世界的港口,每天要进出100万人的国际化大都市,任何一个个体,哪怕是陆地上最为巨大的大象,融进去,也会立刻变成不能察觉的沙砾。 零!你在哪里? 人行道上不断来往的旅人,都像背负着沉重压迫的使命,急匆匆地走,被绳索拉扯着一样。他们从海砂身边经过,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肩膀和她的脚。 海砂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在人与人组成的激流里,马上就要崩溃了。 突然,在街对面的人流中,一个男人的背影吸引了她,他的头发,还有身高,都是那个熟悉的样子。 是他,绝对是他! 海砂立刻冲了过去,忘记了她面前的街道上来往穿梭的都是急速奔驰的钢铁巨兽。 刺耳的刹车声,尖刀一样,钻进了海砂的耳洞。她的身体因为对危险本能的恐惧,停了下来,但她的双眸却直直地继续跟随街对面那个男人的身影,忘记了生存下去的理由。 "零!" 她大声地喊,哪怕是能让他回头,失去生命也可以了。 忽然,她看到大街在她视野里沉落下去,她被人举起来,抱紧,拉回了人行横道上。 抱住她的手臂,长而有力。但把她从车祸的危险中解救出来的人,放下她後,便立即从她背後消失了。 海砂回过头,她熟悉那个人手臂的触觉。 是零,把她从大街上抱了回来。她连忙回身去追,却只看见很远的地方,他黑色的背影越行越远。 不过,她知道这一次还不能追上他的话,就没有机会了。她用力地推开人群,向零追过去,周围是一片对她而来的谩骂声。 "疯子!" "谁去找警察来!" "这里有个疯子!" …… 疯子,确实,海砂已经变成了疯子!面对这样绝望的爱,谁还能保持正常! 在阿姆斯特丹混合了各国奇妙元素庄重与疯狂并存的大街上,她不知疲累地穿梭寻觅了一天。最後,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蔚蓝边缘。 海,海的那头就是雪白的大陆,北极圈的怀抱。 海风吹打到她的身上,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赤裸着双脚,身上只有一条适合夏初穿的睡裙。 这里是阿姆斯特丹,而且是冬季,虽然还没有下雪,但那些摄氏零度的风,已经让水泥的海岸线都变成了封冻的灰白色。 海砂不明白她怎麽一点都不觉得冷?她看着自己的手臂,还有双腿,都冻成了青紫的颜色,居然不冷,一点都不冷。 甚至,站在海边,她还想去接触一下海水,因为被这些海水连接的,是北极,零的家。 她缓缓地走向海岸,伸出手,一步又一步。忽然,她的身体不能再往前移动,有人从背後将她紧紧抱起。 刚好就在在此刻,夕阳於天际线间沉落。 笼罩着海砂的天幕中忽然绽放出星辉的银光。银光过後,海砂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布满尘埃的古堡。 背後,靠近她脖子的凹陷处有沉重的呼吸声,击打着她的耳廓。她抬起手,沿着那呼吸声,摸上去,摸到了他冰冷的发稍和挺直的鼻梁。 "零?是你吗?" 没听到零的回答,耳朵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他抱着她走进浴室,拧开深红浴缸里古旧的热水汀,一股棕红色的脏水流出来後,乳白色的蒸汽开始让浴室里哥特风格的深色花纹变成温馨的粉红色。 水的温暖让海砂冻得青紫的手臂渐渐恢复了血色,也让她被冷风吹乾的眼眸清晰起来。她看到被水冲击的自己,破烂不堪的睡衣已经退了下去,上半身几乎彻底地裸露出来。 但奇怪的是,她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彷佛这具身体早就不再是她的。 紧抱着她的双臂倏然落下,她听到他脆弱的哽咽。 "何苦要这样,何苦要来找我,何苦要这样对待你自己……你会被冻死的……何苦……何苦……" "零,我找到你了!" 海砂转过身,拥他入怀。 穿过浴室的大门,在冰冷的走廊尽头,那里有一间很大的卧室。卧室中央有一张很大的床,床上猩红色的床罩上满是灰尘。零把床罩拉开,细腻洁白的羊毛毯露了出来。 他把海砂放到毯子里,裹紧,试探着她额上的温度,那双紫瞳疼惜地从她身上一寸一寸地抚过,那样的温柔,那样地伤痛,一点都不像他。 "零……你变了。" "海砂……" 零的身体变得僵硬失控,身下虚弱的少女,举起她纤细的胳膊,用指尖轻轻地插入他的发迹,在那里用情地抚摸。 "不要这样……对我……" "零。" 零逐渐控制不住自己,他不应该离开的,他应该早就知道她会追出来,不顾一切地追出来,穿了一件睡裙在近似零度的东欧大陆从早晨追逐到傍晚,几近疯狂。 他又何尝不是。 他垂下身,靠近海砂,更近些,与她几乎融合。 算了,任何事都算了。双唇贴紧,视线因为距离变得迷乱,身体再也分不清彼此,这一刻,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只有对方的体温和呼吸,在那里,神圣无比! 3 "零,我爱你!" "我……知道。" 答案真的不重要了,海砂摇摇头,不再让声音打扰这一刻亲密至极的宁静,她感受着他,感受着他滚烫的皮肤,急促的呼吸和甜蜜的爱抚。 但就在那里,就在他要完全占有她的刹那,他停了下来,紧靠着海砂的身体剧烈地颤抖。 他在颤抖,为什麽? 海砂抚摸着他的头,用她的抚摸,告诉他,没关系,怎麽样都没关系,这具身体,包括这身体里的灵魂,都已经是你的了。 海砂摸着他,他却抖得更加厉害。过了会他的肩膀终於平静下来,黑暗中的他紧紧地拢在海砂身上,包裹着她,山一样,也安静得山一样。海砂不知道他究竟怎麽了? 为什麽安静? 忽然她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打在她的胸口,一滴接着又一滴,然後汇流成河。海砂触碰到那液体,顺着液流的方向,向上摸过去,在那里她摸到了他的嘴唇,他的鼻梁,然後是他的眼睛,一片湿润,液体的来源正是他的双眸。 他哭了。零,哭了。 为什麽? 海砂紧紧地抱住他,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也是此刻孩子般在她怀里哭得崩溃的爱人。 "零,我没关系,你对我怎样都没关系……" "不是。"黑暗中,零的声音脆弱不堪,在那里靠着的似乎已不是他,而是那个小孩,在雪地里孤独地望向天际,光着脚,满身伤痕的小孩。 "零……" "不是你……不怪你……不是你!是我,我……" "零。" "我不要再有一个人,像我这样,跟我一样……不要,再也不要……不要再有一个孩子,身上流着我的血,苍御的血,不要……不要……再也不要了!永远不要了!" "零。"海砂再也感觉不到眼泪,那里已是一片苦涩的汪洋。她只能抱着他,绝望地用尽全部力量。零也抱着她,身体的感觉都已混乱,哪里是她,哪里是他。 "零,不要离开我,我……" "我爱你!" 她再也分不清他和她的距离。分不清,也无所谓;没有未来,也无所谓;就这样死了,更无所谓。 4 黑暗,似乎是不透风的丝绸,又似乎是过於浓密的雾。 走,海砂意识到她在走,在这种离奇又神圣的黑暗中,慢慢地不自主地走,向前走。走着走着,黑色好像淡了,又像是薄了。薄和淡,哪个词更加贴切,海砂不知道。 她在哪里?发生了什麽,她都不知道。 甚至连时间,今天星期几,早上还是晚上,之前的我在哪里?干什麽?都忘了,彻底地遗忘。 黑色终於薄到能看见别的东西。 一座城堡,海砂看到在绿得发黑的茂密树林中,有一座城堡。塔楼硕高,哥特式的穹顶尖如刺角,枯死的藤蔓包裹着城堡铅灰色破损的外墙,在那里,蔓延如水妖的长发。 海砂一步步靠近城堡,城堡前的护河里流淌着浓稠墨汁一样的河水。草地是枯死的浅灰,石头上有霜过後的裂痕,过於茂密的森林里弥漫着一层深色的瘴气。 这是哪里?我为什麽会在这里? 海砂到处张望,突然在城堡门口的台阶上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认真地玩弄着手上的娃娃。细细去听,她小幅度变化的嘴巴里似乎在唱着一支曲调久远的歌谣。 海砂向小女孩走过去,走到她面前。 "你是谁?这是什麽地方?" 海砂惊奇地摀住嘴,她的声音听上去好怪。她连忙望向身侧的护河,黑色的河水映照出她的脸,小小的,有一双很大很亮,孩童的眼睛。 河水中她的脸,只有8岁。 怎麽回事?她连忙抬起她的手,放到目前,果然那只手也是胖嘟嘟的,粉粉的莲藕一样的孩子的手。 这时,她再抬头面对那名坐在台阶上的女孩。 小女孩看上去也只有八岁,但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海砂,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微笑,那样子,就好像她早就知道海砂会惊讶,会不知所措。 "这是哪里?你是谁?我怎麽会到这里来!" 小女孩歪着头盯着海砂,忽然把她怀里的娃娃送了过来,塞到海砂的怀里。海砂接触到她的娃娃,飘荡的心好似忽然爬上了岸。 "是你自己过来的。"女孩也终於说话了。 "我自己过来的?"海砂不理解。 女孩点点头,"因为你在找我。" "我在找你?为什麽?" 女孩不再说话,转过身推开城堡阴森硕高的大门,从夹缝里钻进去。海砂立刻跟上她,也走了进去。 城堡里也许有过金碧辉煌的舞会,一些镶着贵重金属和宝石的酒杯里还有红酒的残色;也许这里还有过许多神奇的故事,被纯手工绘制的壁纸装饰的墙壁上挂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兽头。 不过此时,那些曾经的记忆和辉煌都沉睡了,深深地被蛛网和灰尘覆盖,彷佛被时间遗弃。 "快来。" 小女孩在楼梯的上方,对着海砂招手,海砂迎上她,走入城堡的腹心,城堡主人居住的卧室。 站在卧室门外,小女孩停了下来,打着手势让海砂保持安静。海砂听从她的指挥,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口,学着女孩的样子把耳朵贴到门上。 门的那一头,有两个人在激烈的争吵着。 "是你!是你杀了姐姐!我知道是你,为了那个……啊!你要干什麽!住手!昔……你会被诅咒……的……" "哼……谁能够阻止我!谁……" "啊!啊!" 突然房间里不再有争吵,只有一声又一声,越来越虚弱的惨叫从里面传出来。 "怎麽回事?里面发生了什麽?"海砂问小女孩,她的肩膀变得太瘦小,没办法推开卧室的大门。 "在里面……"小女孩神秘地微笑着,一瞬间容颜苍老异常,"爸爸正在送舅舅去天国。" "送去天国?"海砂低声惊叫:"爸爸在杀舅舅吗?" "嗯。"小女孩点点头,显得十分平静。 "你……" 洋娃娃从海砂怀里跌了下去,小女孩跟随着那只坠落的娃娃,挽下身把它捡了起来,重新放回自己怀里。 "你究竟是谁?为什麽要带我到这里来?" "我说了。"女孩静静地望着海砂,"是你找到这个地方,是你在找我。" "我为什麽要找你?你究竟是谁?" "海砂。"女孩腾出一只手,放到了海砂的额头上,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却也越来越清晰。 "你会明白你为什麽要来找我的,当你明白你为什麽要来找我时,你找我的原因也就不存在了。" "你……究竟是谁!" 5 "海砂,海砂!" 零的呼唤声,惊动了海砂。她睁开眼睛,零在她身後,环抱着她,非常地温柔。 海砂想起她刚刚睡着了,在零的怀里,太过疲惫,太过悲伤,也太过幸福,於是就睡着了,被他抱着。那麽刚才的一切,难道都是梦了? "你怎麽了?做噩梦了吗?"零拥着她,黑暗中无比地温柔。 "没有,做梦了,不过不是噩梦。"海砂摇摇头,忽然想起此刻她所在的位置也陌生得很,於是问零:"零,这是哪里?好暗。" "哦,灯,应该是有的。"零自语着,侧身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房间的边缘一盏被灰尘布满的壁灯亮了起来。 海砂转过身看到零和自己躺在一张样式古老的大床上深红色的羊毛毯子里,初生婴儿般,没有遮盖地坦诚地面对着彼此。 好久没有现身的羞涩,这会儿终於又出来了。零察觉到她的异样,用毯子将她盖好的同时,独自思索了会,道:"这个城堡是苍御家在荷兰的别墅,虽然加缪死後就没有人居住过,不过,壁柜里应该是有衣服,虽然样式应该很老了,也许还挺脏,如果你不介意……" 海砂使劲地点了点头。零离开了,过了会,拿了一大堆时尚昂贵的成品服装过来。 "你不是说……"海砂望着零,零笑起来,道:"如果加缪知道我的月光通道,居然有一天要用作打劫第五大街的服装店,他一定会气得活过来。" "啊?"海砂愣了下,明白过来,也噗嗤笑了起来,指着零的鼻子问:"这些衣服都是你用月光通道,从巴黎的商店里偷来的吗?" "啊,包括我自己的,都是从那里来的。"零低着头,面颊上竟然显出一种不好意思地微红来,"不知道是哪家的摄像头这麽幸运,抓到了我的三级照啊。" "你的三级照……噗……零!你怎麽能这样!你是零呢!"海砂笑得不行,才上来的羞涩也荡然无存,和他在一起,无论什麽都是最美好的。 "好了,快点把你收拾收拾。"零说着话,把一个小纸袋里的东西倒到海砂面前,"这里还有一堆伪装工具,把你的脸给我好好改造下。" 他口里的伪装工具是一堆化妆品,海砂瞧着那些化妆品,有点本能的不快,嘟着嘴道:"我长得不好吗?" "哼……"零冷笑。 "零!你好讨厌!你真的觉得我难看吗?" "唉……" "零!我知道我没有雪莉那麽……不过……" "算了,我们还是及早认命吧。" "零!" "好了,好了。"零摸着她的头,力度轻得让人幸福,"快点换好衣服,偷东西的同时,我还在老路易的店子里给你预订了位子,你知不知道你唯一的优点就是胖,而这个优点现在也快没有了。" "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胖。"海砂苦着脸,真不愿听零的话,但是他声音的温柔和他的语言却是彻底的相反,呵护着她,就像心脏上的刺。 "去吧,听话。我喜欢乖的海砂。" "听话的奖赏呢?就是被你说成唯一的优点就是胖吗?再说我又不胖。"海砂忍不住还是要和他对着干。 零愣了一下,决定要讲什麽,不过立刻又决定把那些话吞回去。 "你要奖赏?" "嗯,是的!"海砂决绝地点头。 零坏坏地笑了,然後就把她拉过来,深深地吻了她。 6 海砂抱着大杯子,咕噜咕噜,又喝了整整一大杯水。她说不清,这是第几杯被她一口气喝完的水了。 在法国拥有一百多年历史的老路易餐厅里,放着那麽多佳酿和调和饮料不喝,而一个劲地喝水,没有比这更失身份的事了。 海砂放下杯子,都不好意思去看桌子对面的零。而零瞧着她,似乎瞧着很有趣的东西。 "你一个劲看我干什麽?" "你也许不知道,流泪是让身体迅速脱水变瘦的最好方法,而像你这样,一口气把失去的水分喝回来,我估计你的体重应该是不降反升。" "零,你好……"海砂真不知该怎麽说这个人才好,明明是那麽温柔,言辞却一如既往地毒辣。 "好了,快点吃完,乘着夜色正好,我还有别的计划。"零边说边叫来服务生买单。 海砂这时才注意到对面的他,已然已经成为这座餐厅的中心了,他的每一个动作,任何一个表情,都能瞬间吸引餐厅里,男女老少所有人的视线。 忽然间,海砂意识到他一直是这样的,被所有人注视,所有人仰慕,所有人神一般尊重。而现在,这样的一个人,属於她,彻底地,完全的。 "你怎麽了?"零瞧见海砂盯着自己发呆,讪笑道:"还没吃够可以打包的。" "不是。" "那你是习惯性呆滞吗?" "不是啦。我……"海砂痴痴地看着他,虽然这样很没有少女的矜持,不过还是只能告诉他:"我好幸福,零。" "呃?"零愣了一下,旋即站起身,得意地笑道:"我知道。" "又是你知道!为什麽总是我在说,我爱你什麽的,而你总是说你知道呢?"海砂着急起来,零却笑得更甚,回答道: "这个,我不知道!" "你好坏!" "不要闹了。下一站,该去看烟花了。"零拉住她的手,走出老路易餐馆,银色的光再一次出现在海砂目前。 等月光通道的光芒消散,她睁开眼睛,看到她站在一座水天相交的小岛上,而在她的周围,环形的池水之上,绮丽的光之花簇在天幕中绽放。 岛上还有很多人,站在海砂的旁边,仰着头望着天空,随着每一次礼花腾空的炮声而跳跃欢呼。更多的礼花从环岛的水之边际被放上天空,在那片深蓝的天幕中,释放出难以想像的光影魅力。 海砂也随着周围的人一起欢呼跳跃起来,梦一样的烟花和梦一样的岛。 "零,这是哪里?" "这座城市,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在特别搭建的舞台上,表演烟花的交响曲。" "舞台?"海砂望着脚下的岛,原来那是一座人工搭建於水上的舞台。这个时候,舞台周围的烟花被工作人员拉燃了。 那是一种银白色,盛放开,再落下来,极致浪漫雨一样的烟花。银色的花瓣在顷刻间包围了世界,空中,水中都是银色的一片,圣洁美丽。 海砂抓紧了零的手,她怕自己承受不了这至极至幻的美好,心脏就要在此刻罢工,停跳。 但夜晚远远没有结束的意头,零和她的旅程也才进行了两站。 零拉着她的手,月光通道再次打开,下一站,她睁开眼,看到了满天遍野妖艳夺目的鲜花,位於拉斯维加斯的室内鲜花馆,哪怕是冬天也能让人因为颜色窒息的神奇地方。 然後,就在她稍稍感到有点点辛苦的时候,零又带着她来到了西班牙的唐人街。在那里,零兑换了一大捧硬币,让她从抓金鱼到打娃娃,从街的这边玩到了街的那边,手上拿满了可爱的夜市零食。实在没地方抓了的粉红色棉花糖,零还帮她拿着,瞧着零这样的男人抓棉花糖的样子,海砂即好笑,又感动得想哭。 这样的人,零,真的活不久了吗? 真的要死了吗?不是说可以活到四十岁吗?不是还有二十多年吗?怎麽会? 突然间,幸福的笑从她脸上爬走。 又去了好几个地方,东方显出隐隐的光亮,零带着她重新回到了那座靠近北极的城市,阿姆斯特丹。 破晓前,是所有人睡得最深最熟的时刻,这座繁闹不息的城市此刻也安静得像哭累了的婴儿。 空荡荡的大街,孤单地指向远方海琴他们所在的酒店。 海砂知道一夜不见,他们一定等得着急了,不过在回家前,她一定要做一件事。 零也知道海砂是一定要做那件事的。 这一夜,他们忘记了所有,拥抱丶亲吻,拉着手在世界各地游玩,到了现在,也是梦醒的时候了。 "海砂,你看太阳就要出来了。"零突然回头,眼睛映满了天边绯红色的霞云,那种瑰丽的颜色也许就是爱的色彩。 "嗯。"海砂点点头。 "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从今往後,所有我的要求你都听从,所有我的命令,你都执行,我就答应你,在太阳升起之前,回答你所有的问题,好吗?" 海砂望着他,想了会,重重地点头,零笑了。 第二章 破冰而行 1 "海砂的第一个问题。" 在越来越明亮的朝霞笼罩下,海砂转过来面对着零。 "零,你爱我吗?" "女人啊,女人。"零笑起来,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海砂,你还记得幻魔的内结界,那个幻境中,突然出现了我们俩休息过的大树的情景吗?" "嗯。" 海砂虽然不大理解零为什麽提起过去的记忆,不过还是老实地回答:"我还记得,你进入了他的内结界,把我们都叫醒後,不知道为什麽,突然间,周围的景物都变成了你和我休息的大树边,哦!那时候你还吸烟,现在戒了吗?" "哎呀,你又开始多管闲事了。" 零摇头又笑了笑,小心地把表情藏了起来,缓缓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幻魔的内结界,会制造出每个人最快乐的地方。而那个大树下,就是我快乐的地方。那个时候开始……嗯……你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其实海砂明白了,那个时候开始,他心里有了她,而她何尝不是如此。 "不要骗我,你都高兴得脸红了。"零指了指东边已经绯红的天空,"太阳就要出来了,下一个问题。" "下一个问题……"海砂望着零,看到他不再微笑了,她想一定是他看到她脸上已经没有微笑了的原因吧。 "零……" 窒息的沉默,在如血的霞光中流逝。 "你要死了吗?" "我啊。" 零昂着头,嘴角居然有笑容随风化开,被朝霞染红的眸子没有一丝悲伤,平静坚毅。 "身体里有两个苍御家传人的血,所以和加缪不同,和其他所有的苍御们都不同,我活不过20岁,我确实要死了,海砂。" "那把我的血融到你身体内呢?会不会……" "傻瓜。" 零揉了揉她的头,"不要再想那个契约了,我不需要,也不能。你明白吗?" "也不能……我明白。"海砂明白他的爱,但是…… "但是我也不要你死。"声音异常地虚弱,懵然间,海砂看到了苍茫大地上,自己的渺小和无力。无可抗拒的洪流冲击着她,让她几乎分崩瓦解。 "那我们怎麽办?你和我,该怎麽办?该怎麽办?" 零终於等到了他一直等待的问题,问题的答案,在他於她的胸膛上哭泣,放弃了将她完全占有的权力时便已经作出了抉择。 他走过来,再一次吻她,非常用力,似乎就是永远了。 一吻後,松开手,海砂望着他,眼眶里又有让人难过的液体。 "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再为我哭了吗?" "零,告诉我,怎麽办?怎麽办?" 紧握着她肩膀的双手忽然松开。 海砂听到寂静的街道上,他对她说:"学会忘记,忘记昨天,忘记我,忘记爱我的那个你。" 说完,他离开她,头也不回,向酒店方向走去。此刻,地平线的东方,那颗迟疑了太久的红色星球,终於挣扎着升了起来。 阳光,真实而美好。 2 "唔……" 海琴揉了揉眼,勉强打开,立刻就被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照得发晕。他稍稍等了会,待准备完善,再次睁开,原来天已经大亮了。 "哎……胸怎麽这麽痛啊?"他伸手去揉他超级痛的胸,摸了摸怎麽毛茸茸的,再摸了摸还圆鼓鼓的,这是正常人胸的形状吗? 他撑起身子看,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倒抽冷气外加心跳加速。他的胸膛并没有畸形,似乎也没有得什麽奇怪的病,只不过在那上面一直睡了一个人的头而已。那个人自然不会是独自郁闷的透,也不会是海砂和零。 而是……拉斐尔家的雪莉大人! "怎麽回事?"海琴一边失控地大叫,一边努力搜寻昨晚的记忆,他记得雪莉在他面前哭了,然後他就抱了她。女孩子哭麽,即便是再讨厌的女孩子,有几个男人能坐视不理的。然後呢? 好像雪莉就不哭了,然後她说口乾,他也觉得很饿,於是就去酒店餐厅吃了东西。再然後呢? 因为心情不大好,所以在吃东西的时候,他们喝了一点酒,於是他就昏了头带雪莉去了阿姆斯特丹的酒吧。然後呢?貌似一起跳了舞,还是贴面辣舞,雪莉跳舞的样子还很不错呢!当然在酒吧里,两个人免不了又喝了些酒。那麽再然後呢? "啊!不会吧!"海琴紧张万分,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迅速检查了一遍後,直接扑向了雪莉的重要部位,把她泡酒吧而特意换上的性感短裙翻起来,看到裙子之下,那条性感与可爱完美结合的粉红色蕾丝内裤还完整地包在她的屁屁上。 "哈……" 海琴长舒一口气,却听到不详的声音从背後响起:"你在干什麽呢?" "我!"海琴连忙回头,惊慌失措道:"我什麽都没干!你裤子还在,我也没脱……" "啪!" 好响的一个耳光,海琴忘了在矢口否认什麽都没干的同时,他应该先将手从雪莉的内裤上移开才对。 "悍妇!" "流氓!" "谁娶你谁倒霉!" "占便宜还装酷!" "谁占谁便宜还说不定呢!" "就凭你这个样子!" "我的样子怎麽了?" 海琴正说到兴头上,忽然听见卧房外的客厅里有人进来的声音,紧接着,脚步声一步一步向他的房间靠了过来。 他和雪莉刹那间都没了声音,他们现在可是衣冠不整在一张床上,这给谁看到了都说不清。 雪莉抬脚要把他踢到床底下去,海琴连忙指着他的行李,用表情告诉雪莉:这是他的房间,要藏起来的人不是他而是她。 雪莉知道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连忙爬起来,往衣柜里躲。打开衣柜,里面都是海琴的行李,她只能设法躲到衣柜的最上层去。海琴连忙抱起她往上面爬,而恰恰就在这个时候,海琴卧室的门开了。 两个人瞬间结冰,呆呆地望着大门,望着海砂走了进来。 "海砂,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雪莉是过来借东西的!" "嗯!我是过来借东西的!" "绝对不是一整夜都睡在这里哟!" "嗯!绝对不是……混蛋你说什麽啊!" "啊!海砂……" "哥哥。"海砂才开口,海琴就意识到他不用解释什麽了,这个状态的海砂,什麽都意识不到,根本没有力气去关心雪莉还有他。 "海砂。"海琴将雪莉放下,朝他的妹妹走了过去,低下头,摸着她,"海砂,我在这里。" "哥哥。"海砂一声不吭,扎进了海琴怀里,雪莉识趣地离开,这个时候能够安慰海砂的也只有海琴了吧。 "哥哥,他要死了。" "他不要我,也不要爸爸,宁愿去死也不要。" "我怎麽办?我……怎麽办?" "这里……快碎了,我快碎了,走不动,也不想再走……" "连呼吸都不想了,哥哥……" 喉咙里撕扯般疼痛,海砂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坠落进海琴的怀抱里。 "海砂。"海琴摸着她的头,任由她在怀里哭泣丶颤抖,一句话也不说,他明白只有怀抱才是他此刻唯一能给与她的,其他的,都不行。 让她好好的释放,大声地哭,做她永远的避风港,这就是哥哥的价值。 直到她哭累了,她无力了。他才把她抱起来,像很小的时候那样,说故事一样,对她说:"海砂,我不知道怎麽劝你,因为未来,到底会是什麽样子,连我也没有信心。但是,你还记得爸爸说过的话吗?这个世界,之所以会运转到今天,因为有一个东西是不会熄灭的,那就是希望。" "希望?"海砂扬起头,这个词是那样地熟悉。 希望?希望女神? "起来,希望女神……起来……起来……起来……" 从耶路撒冷到意大利的飞机上那个唤醒她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起,一声一声非常真实。 希望?海砂今天才发现她竟不知道这个词究竟意味着什麽。希望是什麽?希望女神又是谁? 3 太阳只出来了很短的时间,天就阴了,乌云在天穹上不停翻滚,压抑了许久之後,变成大雨倾盆落下。 客厅里,雪莉正与欧盟的代表激烈地谈判着。卡斯蒙已经在短时间内形成了属於他的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拥有庞大势力的新生教派。几乎马上就要操纵世界言论的他,让各国首脑都头痛非常,而做为与黑暗家族对立的他们,现在无疑成了各国都想利用的工具,竞相徵求的砝码。 透不擅於谈判,甚至稍微严肃一点的对话,他都会本能地抗拒。这麽大的雨,今天看来肯定是不能出航了,也许在阿姆斯特丹这个地方,他们还要待上很多天。 透不喜欢这个城市,它太过混乱丶发达丶复杂。 房间里憋闷得不行,透拉开落地窗,走到包房的宽大露台上,雨水打在遮阳篷上,辟哩啪啦地响。 过了会,露台的另一边传来落地窗被拉开的声音,透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一团火花一闪而过。 零点燃了一根香烟,深深地吸了口,吐气时发现了透。 "哟。" "嗯。" "不要再吸了。" "嗯。" 零回应了他,但指尖的香烟却依旧燃烧。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出发。" "呃。" "希望早点出发。"透伸了个懒腰,故意笑了下,"好想看到零的家。" "我的家有什麽好看的。"零也想笑一下,可惜面对透很难。 "因为你是我的兄弟,不是吗?"透说完,忽然觉得难过,为了谁,他真的搞不清了。 "零,我们能找到权杖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权杖吗?还是像卡斯蒙坚信的那样,最好的选择就是毁灭?" "我们……"零无意间瞥了透一眼,立刻受不了将视线收了回来,"有的,一定有的。最好的选择是可以再一次选择,而不是毁灭,一定是这样的!" "是吗?" "是的。" 零熄灭烟头,吸烟这回事确实很没有意思。 大雨持续不断地在阿姆斯特丹下了三天,第四天,一艘科考船从港口破冰出发,向那片冰雪大陆驶去。 "我和欧盟还有美国丶中国的大使达成了协议,为了避免不不要的恐慌,他们会努力将权杖的秘密保密处理。他们将提供一切物质帮助,协助我们的旅程。同时会尽一切政府宣传手段,尽量控制卡斯蒙对世界的影响。不过这是有一定时间限制的,谁也不知道卡斯蒙下一步会怎麽走,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权杖。" 雪莉在船舱里为大家通报最新的外界动态,其他人围着她,默默地听。前往北极的路程才走了一半,他们就进入了极夜的领域,漆黑的海包围着他们,一轮看不太清楚形状的月亮紧贴着海面,随着船一道前进。如果不是身临其境,谁能想像这番景象,竟出现在正午的12点。 突然,船舱外有海砂的尖叫声。大家跑去去看,五彩变换的光弧在深蓝的天幕上不停舞动,是北极特有的霓虹——极光。 海砂从未看到过极光,但是零却是看着这幻妙的景象长大的。 "零?你一直生活在这里吗?"海砂扭过头问零。 零望着远方,似乎没有听到她的疑问。海砂低下头,她知道他听到了,却又是没有听到,他在疏远她,因为那份感情刚开始便灭亡了,这样的痛苦他只能逃避。 船向极光的方向前进,光芒照亮了海面上漂浮的薄冰,它们变换着颜色,如同镜子破碎後的碎片躺在黑的绒布上。 五个人站在船头,面孔也被极光照亮,本是极美的情景,却无言得冷清悲伤。雪莉使了个眼色叫海琴进入船舱,把其他纠缠着的三个人留在甲板上。 三个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凝滞的气氛,望着极光,都沉默着。 忽然,零的嘴角泛起暖色调的笑容。 "你们看。" 他扬起手,指向一片浮冰中央突起的黑色,"从那里开始便不是浮冰了。" "不是浮冰了?"透寻着方向望过去,"那是什麽?大陆还是大冰山?" "都不是。"零笑起来,回答道:"那里是我的家。" 4 零点燃火把,星星点点的光照在广漠的冰原上,如同沙砾上滴落的汗水,渺小并稍纵即逝。 他在前方引路,後面的人每人一只火把,紧紧地跟着他。 四周是犀利的寒风,贴着面,很急,人在风中前进,彷佛走在两堵墙之间狭长的隧道里,面部身体上都是被石壁刮擦的感觉。 零带领着众人在寒风的夹缝中走了许久,前方被席卷翻滚的风雪模糊了的夜幕之中,隐约显现出一个巍峨的黑影。 零向着黑影前进,一直走到它的身下,把火把举了起来。 不断闪动的火光中,透看到一扇乾裂风蚀的铜质大门和被冰封冻的灰色石壁。零移动火把,门上一个硕大的家徽清晰起来,历尽风霜却依旧高举宝剑的女神。 "苍御家的族徽?"透拿着火把走到零身旁,"这是你的家?" "我的家!"零说完,推开大门。长久没人进出的大门被强行推开,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还有碎裂的冰块从门上跌落,悉悉索索的一片响。 零走了进去,忽然想到了什麽,回头对透道:"也许要借助你的力量。" "啊?"透有迟疑,不过他很快明白过来,这所房子里是不会有电的。 "哦,没事,我来把这里照亮,好好看一下零的家是什麽样子?" "嗯。"零应了一声,举着火把向房间的深处走去,橘色的火球在他身後,被透点燃,升到了大厅的顶端。 橘色的光照亮了这座被时光遗忘的黑色城堡。透这才发现它是那样地高大。高耸的束柱几乎拔入天空,穹顶上饱经风雪的浮雕依旧宏伟壮丽异常,从幽深的黑暗中俯视下来,和地面上的透正好对望,目光威严却悲悯。 透又点燃了好几个更大的火球。 神的殿堂被彻底照亮,曾经的华美色彩被冰雪冻出金属的色泽,却仍旧挡不住它的美丽与辉煌。 巨人的束柱,鬼斧神工的雕塑,收纳了整个苍穹的宏伟天窗,透的双腿都不禁为这座建筑而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了。 在初访者为城堡的宏伟惊叹时,零已经举着火炬走到了楼梯上,斜过身对下面的人喊:"如果你们不介意,等我一下。我想我大概知道地图的终点指的是什麽地方,不过我要确认一下。" "啊?零,你知道我们最终要去的地点是哪里?"透在下面低声问,整个房子里便有了他的回音,而且那回音在束柱间来去几回之後,变得深沉震撼彷佛神语,差点就把透给吓到。 "嗯。我也许知道。"零说完,走进了楼梯後的阴影里。 透带领着众人,跟随着他,进入了城堡宏伟雄壮宫殿般的大厅後的世界,世代苍御生活的地方。 那个地方就如这个家族一样,完全没有表面上的高贵美好。隧道一样的长廊两边均匀分布着许多的房间,房间的门锈蚀得与门框合为一体,有一些甚至和墙壁一道被冷风吹成了整块的冰。 透沿着零火把的指引,一直走到城堡的尽头,在那里终於有三扇门看上去还能够被开启。这难道表示,在这麽多年里,苍御的城堡都只有这三个房间是被人使用的吗? 零独自走入其中的一个房间。透看到房间里只有简单的寝具和一堆冰封的书。零拿起本陈旧的古书,用符咒解封後,独自借助火把看了起来。 海砂和雪莉参观起其他两个房间来,两个房间都只有简陋的寝具,和油漆剥落破损的家俱。虽然有苍御家特殊的符咒的保护,它们没有被冰雪封冻,比起那些被冰封冻的东西来却更加乾枯感得落寞。 谁能想像这就是最靠近神的苍御们生活的地方。 零就是在这样一个地方一个人生活了那麽多年吗?海砂走进其中的一个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脑子里反覆的都是同一句话。 她看到房间的南端有一扇门,推开门,是一个很大的平台,悬在城堡笔直的高墙正中央,就像悬崖峭壁上孤独的树。 站在平台上,前望过去是一片很深的黑色。海砂心想她如果不是极夜,这片黑色一定是另一种样子,一片没有边际的雪白,广漠无垠的无色大陆。 突然,她意识到这个房间是属於零的。而他就是站在这个平台上,看到了他的母亲,看到她在冰原的那端用碎片划开她美丽的脸。 "零……" 这个字又从她嘴角不经意跑了出来,光是一个字就心痛得难以抵抗,而这时,她听到身後的小门,打开又合上。 轻而沉的脚步声,海砂以为是他,结果转过身,她看到人是他。 虽然此时无光,她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是是他而不是他,即便他的脚步声越来越沉重,但他身上特有的阳光气味却是与生俱来无法复制的。 "透。" "海砂。" 海砂忽然意识到,透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叫过她的名字了,而她也是,她几乎遗忘了她身边一直还有透的存在,喜欢她的透的存在。 "透,对不起,我……" "为什麽要对不起?我甚至还没开口说话,为什麽你就要对不起呢?海砂。"透说着,让自己走近海砂,近到他自己都不敢想像。 "我?"海砂不知她该说什麽,对零的感情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再分给这个世界其他的东西,原本牵挂着她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不存在了。 "海砂……我爱你。" 海砂没想到零从不肯说的字,从透的口里,就这样突然地说了出来,摆到了她的面前。 "透!我……"我该说什麽啊?海砂禁不住退了半步。 半步的距离就足够了,黑暗中传来了透陡然减缓的呼吸,他明白了吗? "海砂,记得这是我第几次对你说我爱你吗?" 海砂看不清透的脸,却能感到他微微昂起的额上,风让他的头发散乱不堪。 "第1128次,好多次了,真是说太多次了。也许你不相信,1128次,每一次我都是认真的,认真地说,认真地对你,所以……所以也该是永远了,我永远都爱你,这一回也是认真的,永远地爱你……" 透低下头,注视着黑暗中的身影,他心里的海砂,一字字地说:"不管你爱的人是谁,我会永远地爱你。" "透,我……" "海砂,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透似乎笑了起来,抬起手温暖地包住她被风吹冷的面颊,安慰着她:"你什麽都不要说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并不伤心,因为他和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都是我可以付出生命去保护的人,所以我不伤心,真的不伤心。" "透!"海砂再也控制不住,顺着他温暖的臂膀滑下去,滑进了他的怀抱里。 透抱着她,在那里她颤抖如枯叶,不用去读她的心,透知道那是苦涩难当的感情。 "放心,我会保护着你,保护着他,我知道他想做英雄,他一直都想独自做英雄,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你丶他,所有人,我都会保护的。连最後太阳纪的命运都能改变的我,一定会改变你们的命运的。答应我,不要再哭了,不要再独自神伤,开心起来,相信我!好不好,海砂。" "透。"海砂觉得自己很没用,对零,对透,对所有人只会哭,只会一遍又一遍去喊他们的名字。 "答应我,海砂,开心起来,不要怕,希望在那里,相信我。" 於此同时,另一条船正慢慢地接近这这块冰之大陆。 5 零合上书本,肯定了他的想法。他打开手机,找到当日在耶路撒冷时,拍下来的圣石地图,按照地图的指示第七启示的所在地,应该就在据此十三公里的地方。但那个地方,他记得是一座浮冰岛,他一直都怀疑那座浮冰岛上隐藏着什麽,也曾在夏天的时候亲身寻访过,原来那个地方就是启示的所在地。 他翻看的东西正是他自己所写对儿时疑惑的笔记。 现在不是夏天,而是没有阳光的极夜,这种时候去浮冰岛探险,他必须将一切可能发生的细节都想好再行动才不至於出现突发状况。 他用笔记下了浮冰岛的位置,收好本子,做完准备工作,走了出来。海琴和雪莉等在走廊上,看到他出来,表情有些闪躲。零注意到透和海砂没有在这里,而是单独地在他的房间里,关着门,不知道在做什麽。 他愣了下,没问什麽,靠到墙壁上,和海琴他们一样,等待。 过了会,他房间的门被打开,透和海砂齐齐走了出来。 透和海砂完全没有料到零已经先他们一步,做完了他要做的事,他们本以为他如果弄完了,一定会大声地喊他们。 没想到他没喊,只是静默地站在走廊上等他们,等他们从另一个房间一齐出来。 "走吧。" 零轻描淡写的说,视线从海砂身上划过,漠然地毫无表情。海砂的表情却跟随着他的目光,在稍纵即逝间萎靡了下去。 "慢着。" 察觉到这些微妙变化的透,挡到了零的面前,"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麽。" "你不要管,跟我来。"透不由分说,将零拉进了身边的房间,并合上了大门。 门关上之後,房间里一片漆黑。 "你这是怎麽回事?"黑暗里传来透的咆哮。 "我怎麽了?" "你不问我和海砂在干嘛吗?刚才在你的房间里?" 零沉默了。 沉默後,他转过身,背对着透开口道:"你不也没有问过我吗?我和她之间任何的问题,你都没有问过我。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一直都是!" "我……" "透,不管怎样,我要你相信……我……" 零无奈地停顿了一下才能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他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放弃海砂和他的感情,其实他的心脏远没有他想的那样坚强。 "我要相信什麽?" "你要相信……海砂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许久,房间里没有人再讲话,房间外的走廊也是一片死寂。苍御家的墙壁也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远没有想像中那样地坚实,他们在房间里说的每一个字都传出来,深深刻进了其他人的心脏。 "这算什麽……这算什麽……"透的声音无助地颤抖着。 零转过身,走向他:"透,你怎麽了?" "我怎麽了?我还能怎麽了!我哭了啊!混蛋!" 透说完,冲向零,用拳头狠狠地揍他的下巴,一些坚硬的东西撞到他的骨头,那是零的牙齿,紧接着有粘稠温热的液体粘到了他的拳头上,是他的血还是零的,他不在乎。 "透!" "你说你要尊严!我也要尊严啊!混蛋!我不要你的施舍!什麽男朋友?她从来就没属於过我,一分一秒都没有!她明明喜欢你啊!你看不出来吗?你以为我真的那麽傻,看不出来吗?你没看到她一直在受伤吗?你没看到她刚才的样子有多可怜吗?混蛋!爱情不是你说给我,就给我的,海砂更不是!你以为你是什麽,你真是上帝吗?" "我不是上帝!我是……"零再次不能控制地失声。 "我是一个快死的人。透,我是什麽?我就是这个啊。" 透的拳头落到了零的胸口,刺的一下,心脏似乎被震碎了。 "快死了?那就把我的命拿过去啊!" 透失声咆哮,狠狠地揪住零的衣领,手指用力得都被衣料磨出了伤口,"拿过去,你就可以活下去了不是吗?拿过去,你就可以和海砂相爱了不是吗?让她开心,代替我让她开心啊!"透不停地打着零,眼泪在黑暗中失去理智地流淌。 "透!透!住手!" 零伸出手,也用力地抓住了透,被打的人明明是他,透的身体却像遭受了更严重的创伤,疼得痉挛,不抓住就要断掉了一样。 "透,假如,你能不能假如,假如我不曾存在,她身边是你,也一直是你,就这样想,这样想好不好?" "但你存在,你在这里,在她的身边,也在我的身边,对我笑过,救过我,开导过我,抱过我,呼唤过我,被我爱着,我怎麽能够假如?你告诉我!"透紧紧拉住零,声音激动得混乱:"杀了我,她就得到她要的幸福,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她而言也只是你的代替品,我才是多馀的,你知道吗?所以,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这不是最完美的选择吗?杀了我!杀了我啊!" "代替品?无足轻重?杀了你,你说什麽啊,透!"零突然大吼,重重地还击,硬生生让透倒在了地板上。 "你连死都不怕,为什麽就不能委屈自己,活下去,去爱她呢?哪怕她不爱你,也要去爱她,给她幸福,跟你说过的一样,和她一辈子,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尊严,什麽的,去死吧!为了她,爱她,什麽都可以不要,不是吗?" 透挣扎着坐起来,拉住零的衣角用力地呐喊:"那麽你呢!你怎麽就不能拿我的命去交换她要的幸福呢!尊严什麽的,还有无关轻重的我,怎麽就不能放下呢?" "无关轻重,又是无足轻重……为什麽你会这样说……为什麽你会这样说……透。" 可以将人灵魂抽走的叹息声,从零铿锵的身体内传出来,屋内屋外的人都被他弄碎了心脏。 他似乎再也没有力气让自己站住,摇晃了几下後。透听到什麽东西颓然落下,他摸过去,突然被黑暗中的零一把揪起了起来。 "你以为我不想去爱她吗?我用尽一切办法去想,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出路,我一定会找到的,可是我找不到……一条也找不到。现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你们走下去,尽量地走下去,多走一天就够了,真的就够了!我就够了,这些日子,比我曾经拥有过的所有都要好,都要好,这就够了。现在,你一句话,无足轻重……无足轻重?" "你说你在我的身边,被我救过,爱着我!那麽你对我而言难道就不是?你是无关轻重的,谁说的!你就是这样看我的吗?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血的怪物吗?我杀得了你吗?你是我的朋友丶兄弟,支撑着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理由啊!杀了你的我,还有能力去活下去吗?还能够去爱海砂吗?透,你怎麽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怎麽能够!我……" "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透从地上爬过来,在黑暗中摸到零的肩膀,用力地抱住他。 "不要再说了,求求你!我们一起走下去,多一天都好!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两个人忽然间不再有任何语言,抱着对方,无声地……无声地……无声地…… …… 第三章 零之冰山 1 两个小时後。 那扇铜门再次重重合上,几个人离开了苍御家的城堡,再次踏上了寻找启示的道路。假装在那座房子里什麽都没发生,假装透和零脸上的血痕和伤口都是隐形,现在的他们,找不到答案,只能这样,假装一切都还平静,走下去,想尽一切办法继续走下去,这已是他们唯一的坚守。 一行人回到船上,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了最终的地点。 远方模糊深幽的海面上,一团发着白光的神秘物体渐渐凸显出来。 "把探照灯打开。"零命令工作人员。 光束朝前方射了过去,照亮了那个神秘的物体。 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四米宽的样子,形状出奇地规整呈等边三角形模样的浮冰岛清晰起来。 透拿着坐标仪器,有点疑惑地问零:"那个岛难道就是我们的终点吗?" "是的。" 零说完,回头看了下其他人的反应,大家都似在努力维持着什麽,气氛尴尬得粘滞。 他故意轻松地笑了笑,指着天空地对透道:"把天空给我照亮好吗?" "照亮?"透也挤出轻松的样子,"照多亮?" "制造出一个太阳吧。只有将这里彻底照亮,我们才能看到它的全貌,零之冰山的全貌。" "零之冰山?" "对。"零低下头,似乎是笑了,"这是我的冰山,我第一个发现的冰山。" "原来是这样啊!"透显得有些过分来劲了,"那我可一定要试一试创造太阳了!" "太阳……太阳!" 透集中身体中的能量,一个金色的光球在他手中越变越大,等光球的亮度变得刺眼,他用力振臂,那颗光球就飞到了天空中。 笼罩这他们的天幕陡然间变成一种十分纯粹的蓝色,表面很黑,里面却透着亮的样子。 光球越升越高,那蓝色也越来越亮。 最後,一颗明亮的人造星升到了天幕正中,将它身下的冰山和海水彻底照亮,就好像用探照灯照亮了黑房子里的宝石一样,顿时海上一片晶莹闪耀。 透惊奇地发现原来之前他们所看到的冰山只是零之冰山的很小一部分,它的小巧的尖顶而已。 透攀附在船沿栏杆上,往下望,船身下的海水呈现出绮丽的乳蓝色,是冰山的乳白和海水交错出的颜色。这座冰山原来这样地大,它身体的95%都在水下,一座有着完美比例的水下金字塔型冰山。 "它好大。" "嗯。"零也和透一样攀在栏杆上,"你真该在夏天的时候到这里来,潜入水中去看它,那绝对让人惊叹。" "你就是这样发现它的吗?" "嗯。"零眼里有沉淀於往事的美好,"我第一次看到它,就被它迷住了。加缪死後,我第一次冒险潜到水中,接近它。後来几乎每到夏天都会来一次,看它是不是还和去年一样的神奇。" "零,你看上去很高兴。"透比划了下。 零连忙解释:"我有些失态了。" 说完,两个人同时尴尬地笑了笑。 "你的意思,第七启示的答案就藏在这座冰山上吗?" "应该是藏在它身体里。"零诡异地眨了下眼睛,"在它身体里有一个特别的空间。我很早就发现在它水下的部分,似乎有一个洞口,可以进到它里面。但是由於……你知道我没有潜水设备,所以一直没能进去。我想,我们要找到第七启示,首先要想办法进去。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零转过身对着透,"你和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以防万一。我想我们两个应该有足够的力量来对付突发状况。" "我们俩想办法进去?噢,还好我们带了那个。" 透想到他们准备了潜水用的工具,转身要去准备潜水。 一直默不作声的海砂忽然插了进来,拦住透道:"不用穿潜水衣,我可以让你们进去,带我一起。" 就像约好了似的,透和零一齐面对着海砂的请求,沉默了,好不容易营造的轻松气氛再一次回归沉重。 "我可以分开水流,形成空气泡泡,这比潜水服更好,更温暖,而且我的力量也很强大!"海砂力争道:"带我去!" 透望了下零,刚好零也正转过头看他的反应,两个人都从对方眼里默契地读出了什麽。 "带我去!不要管其他的,你们俩谁也不能替我拿主意!"海砂也读出了他们心头真正的顾虑,继续争取。 "就这样吧,你们行动,我和海琴在船上留守,以防其他情况。"雪莉代他们作出决定。 海砂不等零同意,走到船边,高呼道:"海水听我命令,形成泡泡!" 平静的海面立即在海砂的面前凹了下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半圆,半圆下的海水被抽上来,环绕着半圆形成了泡泡的另一半,一个硕大的氧气泡泡顷刻间就在海砂面前形成了。 海砂没有迟疑,立刻又操纵着海水形成了一条水之阶梯,直通气泡内部。 "和我一起去吧!透,零!" 透望着海砂,如白昼的光照亮了她的双眸,里面是坚定不可动摇的心。 "走吧,零。"他妥协了。 零点点头,转身在海琴手里画了个符咒。 "这是越级封印,如果有突发状况,用这个你可以封印住能力比你高的人。" "嗯。" 零说完,带头踏上了海砂的水之阶梯。柔软的水层在接触到他脚的刹那,微微凹陷下去,完美地拖住了他身体的重量的同时,保持着他身体的乾燥。 零走进泡泡,接着是透,接着海砂也走了进来。水之阶梯被收起,海水泡泡载着三人,缓缓地沉入了海底。 2 透将手伸出气泡,冰冷的海水浸湿了他的手腕,刺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赶忙释放出好几个火球,照亮海下的道路後立刻把手收了回来。 "好冷。" "应该是。"零一直注视着气泡外的冰山,火球让冰山光滑的表面变得清晰,上面隐约可见很多远古符号一样的花纹,而且这些花纹似乎是以同一个点为原点,以发散的态势从那个点向四周蔓延,直到覆盖整个冰面。 "再往下一点,洞口应该就在下面。"零命令着,海砂操纵气泡,让他们沉得更深,光线逐渐不够用了。 於是透再次点燃了一个火球,扔了出去。 火球照耀下,一团不明形态的黑影越来越清楚地现身在出现在冰山腹部的中央。 不用零的命令,海砂让气泡接近那团黑影,不一会他们便看清,那团黑影不是别的,正是冰山上所有花纹的原点,进入冰山的洞口。 他们逐步接近洞口,发现它变得越来越硕大威严,最终变成一扇六层楼高的的正方形大门,门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进去吗?" "进去!" 气泡加快速度,带着三人,笔直地从洞口穿了进去。 在黑暗中度过了好几分钟後,零感到气泡在变形,连忙命令:"慢点!海砂!" "不是我!有水流在推我们!"海砂话音刚落。 突然一片泛蓝的白光驱逐走黑暗,正当三人惊诧之际,哗啦一声响。一层水膜沿着气泡表面落了下去,同时有风的声音嗖嗖地从气泡外刮过。 "怎麽回事?"海砂惊恐地问。 零低下头,发现在他脚下,气泡外有一层水的分割线一样的环。 难道?他猜想着将手伸出气泡,再拉回来,手是乾的,外面是空气,所以才有风声。 "海砂,你维持着气泡,不要放开。" "啊?"海砂疑问间,零已经一脚踏出了气泡,她连忙大叫:"零,你不要……咦?" "没事!"零回过头面向气泡中的海砂和透招了下手,"外面是空气,可以呼吸。" "是吗?"透也跟着走了出去,外面果然是冷飕飕,浸透了冰山味道的空气。海砂紧接着也走了出来,他们到达了冰山的内部。 "光从哪里来的?"零感到惊奇。 这里应该是冰山的最里面,千米海水之下,却有银蓝的光从冰层内渗透出来,而发光的似乎就是冰山本身。 "我们能看到彼此,这里面有光,好神奇啊!"透才明白过来,惊喜地跳了一下。 "哎。"零瞥了他一眼,无意中望到海砂,旋即将视线移到通道的前方,"我们向前走吧,我总觉得不要在这里面待太久就比较好。" "嗯。" 透跟着零了几步,忽然想起在这种时刻,这种危险的地方,他是不是该拉着海砂的手呢?他回过头,视线刚好与海砂交集,目光撞击,飞溅出不小的火花,火花飞入他的心,在那里,烧出了一个焦黑的点,他的手也被牵连,抽搐了一下,缩进了裤口袋里。 心上的点迫使他慢慢落後下来,走到海砂身後,在那里保护着她,却绝不靠近她,拉她的手。 零感到太安静了,三个人又是那麽为难地共处,却不愿回头瞧他们两眼,固执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绝不回头,绝不去看那两双眼睛。兄弟丶恋人,这两个词对於他而言都太沉重了,那个不能解决的问题对他而言太沉重了,人类的一切对於他而言都太沉重了,虽然逃避不是办法,他现在也只能逃避了。 三个人一直走,保持着接近分开游离却绝不会被超越的距离。海砂被两个男生夹在中间,前面是零决绝的背影,後面是透迟疑的脚步。 她能够感到零和透的呼吸,焦点都在她的身上,他们的心也是的吧,可就是,没有人再愿意靠近她,拉起她的手。 肩上很沉重,不论是零,还是透,还是海砂自己都没有办法去解决,去承受。 三个人一路向前走了很久,忽然风变大了许多,卷曲着从鬓角那里擦过去,呼呼地摩擦着耳膜,有点痛。海砂看到隧道的前端,有更明亮的光,水波一样从四周的冰壁流溢蔓延过来,好像被收纳起来的极光在冰块里集体跳舞。 "听!"零在前方停了下来,侧着头,向前细心地听着什麽。 "什麽?"海砂也停了下来,在他身後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耳边只有呼呼不停的风,吵得什麽声音都听不见。 "我也没听到什麽。"透说着,也停了下来,因为他也要维持那端距离,微妙的不可逾越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海砂忽然觉得悲哀,他们三个人好悲哀。 零重新向前走去,冰层中透出来的光更加的壮丽夺目,让他的背影都因为强光而渐渐模糊起来。 他们走的方向似乎就是光源所在。 海砂紧跟着零,向前走了没多远,忽然,风声全没有了,光线变得刺眼,刹那间又全部黯淡下来,黑漆漆地再一次什麽也看不见了。 一下子,光和声音都没有了。海砂似乎感应他们来到了一个空旷无垠的地方,也许就是这座冰山金字塔的中心。 突然间,海砂觉得害怕了,这个地方这样黑,这样地安静,又这样的空旷,她害怕会和透零分开。 她的手自然地向身旁抓了过去,在黑暗中,另外两只手同时触碰到了她。零和透同时感觉到了海砂和彼此,於是同时间,他们又都将手收了回去。 让对方去抓住海砂,同一时间,两个人作出一样的决定,而黑暗中的海砂也再次陷入了绝望的孤独,伸出去的双手一个人都没有抓住。 "听。"安下心来的零,将全部心思放到了对这个黑暗空间的观察上,"你们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了吗?" "嗯。"透也安下心来,零此刻一定保护着海砂吧,他这样想。 细心去听,安静的空间里不时漂浮显现出一些的奇怪声音。 "我听到了,啵-咕-□-啵,好像声波探寻仪发出来的声音哦。" "嗯,是一种声波,特定频率的声波。"零说完,掏出随身携带的录音设备,"我把它录下来,你想办法让我们能看到什麽。" "嗯。"透说完,制造出一个能量球,黑暗的空间亮了起来。他看到一座冰雪的王宫,光滑剔透的冰壁上悬挂着特殊形状的冰挂,远古痕迹的图案映画在圆形的天顶上,好像人手绘制的图案。视线向下,是零双手举着一个录音器,对着半空。而海砂独自在入口的边缘,远离零也远离着他,双瞳被冰雪的苍白吞没。 "这里好像什麽都没有。"海砂注意到透的视线,抬起头对他绽开一个"我很好"的表情,问零:"第七启示的关键是在那些壁画中吗?" "也许。" 零应了声,又从背包里面拿出了3d成像摄影机,开始为冰洞进行全方位摄影。 "我也来帮忙。" 透拖着另一架摄影机拍了一会,忽然身体兀地一拧,是他腰上的传呼设备震动起来。 同时零也被震动麻得抖了一下,他腰上的传呼设备也震动起来。 "是雪莉!"海砂握着她的传呼机大叫:"她一定遇到麻烦了!" 零看了眼摄像机,刚好摄像工作在这个时刻完成,他连忙收起设备,"我们赶快出去,启示之谜什麽时候解开都可以!大家的安全更重要!" 时间回溯到他们进入冰山,甚至透点亮天空之前。一条船悄无声息地划破冰封的洋面,已经在黑暗的极夜中追寻他们很久很久了。 3 "你想走,为什麽不从这里跳下去,游回去!"一个青涩斯文的声音在黑暗中失控地咆哮。 "我不想听你唱的那些垃圾!改天我心情大坏!贝海琴和他的颠倒橘子乐队,我第一个就要灭掉!灭得乾乾净净,还要踩两脚,吐口水!" "哟,哟,哟,吐口水都出来了,你是小孩子吗?哎……你一点都不懂得音乐的美妙,我亲爱的兹罗哥哥。"另一个不青涩也不斯文的声音,对他口中的兹罗哥哥懒洋洋地说:"贝海琴在台上的样子帅得真是没话说,到底是半血人,爱欲结合而产生的混血儿,就是比我们这些包办婚姻的孩子要可爱得多,哦,顺便问下你,你觉得整容手术会不会风险太大?" "什麽整容手术,你再整也不会讨人喜欢!见鬼!尼禄,我不得不提醒你,卡斯梦殿下派我和你过来就是解决掉贝海琴还有雪莉的。" "我知道,我知道,要把苍御零的同伴们一个一个慢慢地杀掉嘛!卡卡这是怎麽了,跟没人要的弃妇一样,不就每答应和他一起过日子的要求吗?苍御零又没让他做未婚妈妈,何必这麽报复呢?" "你说什麽鬼话呢!怎麽能……" "汪汪汪!汪汪汪!又要来那套教训我,这个世界是怎麽了,什麽时候男人这麽护着另一个男人了!兹罗,他们之间搞不清就算了,你这麽弱,还是不要掺和进去了好吧,会被欺负的!回家後,我一定要把所有书里的相关词语涂黑抹掉!g这个字母从此不能出现在亚伯罕的族谱里!" "尼禄,你……" 兹罗气得蹬脚红脸,偏偏却不知道怎麽还嘴,他这辈子还没在斗嘴上战胜过他的兄弟,当然其他事情上也没有战胜过。 "好了,哎……我又惹你生气了,我的好哥哥。"尼禄忽然变了态度,恭恭敬敬地站到兹罗面前,"卡卡把这麽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两,我们还是该好好听话呢!" 按照尼禄整人不偿命的性格,兹罗立刻摆出防御姿势,略带恐惧地冲他道:"你又打什麽鬼主意!" "哎呀呀……你这是干什麽啊!亲兄弟用得着这麽防备吗?" "对你就用得着!" "算了。"尼禄丧气地皱了下眉头,独自走到船边看海。要知道总是闹腾的人,安静起来,就显得格外忧伤。所以看着他孤零零站在那里不说话,兹罗忍不住关心起来。 "喂!你干嘛呢?装什麽装!" "我又装什麽了。"尼禄显得很受伤,男子气十足的语调都变了。 "哼……" "切!" "你有点教养好不好。" "我很有教养了,21世纪的教养而已。"说到着,尼禄忽然又活了过来,指着面前黑漆漆的北冰洋对兹罗道:"你知道1991年的时候,有人在这里看到过泰坦尼克号的船长吗?" "啊?"兹罗转了会弯才赶上尼禄思维跳跃的速度,"泰坦尼克号的船长?泰坦尼克号又不是在这里沉没的。" "你一点想像力都没有,亚伯罕的力量靠的就是想像力!"尼禄教训了他一句才接着说:"泰坦尼克虽然不是在这里遇难的,但几乎所有没被救的罹难者都是在这里结束他们生命的,你知道吗?" "胡说!"兹罗横了他一眼,却饶有兴趣地靠到了他身旁。 "我才没有胡说呢!这可是老妈死前告诉我的,她说泰坦尼克号的沉没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什麽撞冰山,才不是呢!"尼禄说着瞟了兹罗一眼,见他虽然还固执地表现出一幅没有在听的样子,实际上却已经入迷了。 "在泰坦尼克号的三等舱里,有一个少年,携带了一件禁忌的法器。所以路西法家族的族长便安排了那次事故,而我们,亚伯罕家族——路西法最最忠心的人型狗,也参与了那次的行动。把落水的众人转移到这片大陆,然後找出那个拥有法器的小伙子,夺走法器後,再将他们留在这里,自生自灭。" "你又胡说!" "你不信,虽然时光倒流我做不到,不过调出当时的图像来给你瞧瞧还是可以的!"尼禄说着装出不耐烦生气的样子。 兹罗立刻上道地冲上来,对他说:"你调啊!" 尼禄无奈地摇了下头,举起了他印有白色符咒的左手,对准窗外漆黑的大海,当然也是兹罗身体所在的方向。 "时间命令!"尼禄笑起来,邪性帅气。 兹罗意识到他人生中第1028次犯下了同样的错误。 "将兹罗的身体时间放慢五十倍!" "啊!"第一声惨叫正常外,兹罗後面的咒骂声便超不正常了,简单的"你又骗我!",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终於说完。 在兹罗被变成慢速娃娃,狰狞着大嘴咒骂的同时。窗外的大陆,远方漆黑的洋面上陡然升起了一颗人造的太阳,将极夜的黑暗驱散得无影无踪。尼禄慢悠悠晃到窗户边,趴在上面对着那颗人造太阳笑起来,大声地唱起了歌。 船离那颗人造的太阳越来越近,忽然船头猛地一震,他们的船好像与什麽东西相撞了。 尼禄伸了个懒腰,低声说了句:"游戏开始"走上了船沿。 4 零他们乘坐着海砂的泡泡入水之後,海琴吩咐船员们回到他们自己的岗位,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船舷上只留下他和雪莉,时刻监视着零他们入水後在海面上形成的漩涡。不时有光球从海底冒出来,接触到空气变得没有,还有很大很大的气泡从海底腾起来,在海面上碎开,花朵一样。 "不知道他们在下面怎麽样了?" "还能怎麽样?"雪莉下意识的回答,不禁显得无奈而忧伤。海琴让自己靠她近了些,这样北极的风也就显得没那麽刺骨了。 海琴穿着和他的风格十分不合,却非常衬他肤色的橘红色带帽羽绒服,风吹动着帽子边缘的白色绒毛,衬托着他眉目分明的面孔,哪怕是在人造日头朦胧的光线中,也显得英俊夺目。 雪莉无意中瞥了身边的他一眼,也许是满脑子都是零丶透丶海砂扯不清的纠葛的原因,竟然因为海琴的亲近,而心跳加速了。 "你别靠我这麽近。" "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就是不想。" "为什麽?靠不靠近是我的自由。"海琴一根筋地问,完全没往别处想。 "我就是不想你靠这麽近,也是我的自由!"雪莉一个劲地说,心跳得越来越乱,越来越不受控制。 "那你想要什麽呢?"海琴忽然意识到有个问题很早就该问了,"对啊,你到底喜欢什麽东西啊?我和你在一起这麽久了,除了知道你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从来就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麽?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啊?" "我喜欢什麽关你什麽事?"雪莉问出来,忽然十分期待起他的答案来,这究竟是怎麽了,她也弄不清楚。 "你喜欢什麽,关我什麽事?"海琴想了想,哼了一声,回答道:"确实不关我什麽事。" 真是讨厌的答案,雪莉懒得再和他说什麽,独自坐到甲板的椅子上,玩起呼叫器来。 海琴转过身,靠在栏杆上,不明白雪莉这又是怎麽了。 "和你说话真是好难呢,你就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可爱点吗?" "别的女孩子?" "呃,就是别的女孩子啊。学校里丶游乐场里的那些,穿着短裙,都很可爱不是吗?"海琴自顾自地说,根本没去管雪莉的感受。 雪莉冷笑了声,完全不再看他,望着天边回答道:"抱歉,我就是不能像她们一样。" "为什麽?"海琴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问出了这三个字。 雪莉真觉得这个世界上,他是最没大脑最没心脏的男生了,大声回答道:"因为……" 海琴被她突然变大的声音吸引,朝她望了过去,雪莉也憋了口气,大声地继续说道: "因为……我不是其他的女孩啊!" "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顷刻间吞没了雪莉的回答。 第四章 时光蚀洞 1 海琴没能听到"因为"後的"我不是其他的女孩啊!",轰隆隆的撞击声,抓住了他所有的注意力。船体在撞击声中,猛地向前倾斜了一下,雪莉手中的呼叫器顺势掉到了地上,不知道滚到了什麽地方。 雪莉连忙趴到地上去找呼叫器,摸了两下没找到什麽,船身又震动了一下,她趴着身子,抬起头,看到一个白头发红眼睛的男生正晃晃悠悠,连走带跳地沿着甲板向她走过来。 这是个什麽东西!白头发,红眼睛!某人的分身吗? 雪莉尖叫着回头,发现那位白头发红眼睛的海琴先生,还完好地站在栏杆边。她再回头,那位分身先生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哎呀!美女!这是何必呢?都怪我,驾船技术太差,撞坏了船没关系,让你受伤就太不好了!没摔坏吧!我心好痛啊!上帝创造美女的膝盖是让男人们疼爱,当然偶尔兼职下男人的枕头的啦,怎麽能摔坏呢?暴殄天物啊!快,让我抱你起来!" 雪莉来不及让自己清醒点,来人便已在瞬间说了一大堆话,并将她呵护备至地抱到了怀里,托着她的背,扶她站了起来。 "哎呀,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比北极星还要美丽一万倍,而你的嘴唇是樱桃熟到最美妙时的颜色啊!" 再一次,尼禄用他急速奔驰的恭维话,震惊了雪莉。 她近距离地看清楚尼禄的脸,他的头发虽然跟海琴是一个颜色,造型也几乎一致,但细看之下却与海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他们俩就像灵魂不同的同款芭比。 他的眼睛虽然也是红色的,但对比海琴的略带妖艳,他的红纯正得让人屏息;他的鼻子和眉眼都是罗马雕塑的样子,对比海琴的飞扬锋利,有一种在低调的华丽中尊严尽显的霸道;特别的是他微微昂起的唇线,乐观温柔的弧度,却比海琴总是板着的嘴唇更加让人难以靠近,一股天然的傲慢之气不能控制地洋溢其间。 "你这样久久地盯着我,知不知道,会让我误以为你已经对我一见锺情,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认起真来会很要命的哦。如果没有死也要嫁给我的决心,就不要挑逗我呃,我可没有那麽好的定力……" "喂!那个人!一直自说自话的!你是谁啊!"海琴吼着把发呆的雪莉从尼禄怀里一把扯了出来。 海琴以为他的举动会制造一次不小的爆炸,没想到尼禄顿时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同时掏出照相机对着他们俩一顿狂摄。 "啊!她是你的女友吗?雪莉是贝海琴的女友吗!" "你认识我们?"海琴也被尼禄弄得糊涂了。 "那是当然!哦,女人。"他忽然走近,双手端着雪莉的肩膀,把她从海琴的怀里拉出来,再像抱一个娃娃一样把她安放到甲板的角落上,摸小狗一样摸了下她的头,吩咐道:"男人要和男人说话了,乖乖地待在旁边,不要做声哦,我忙完了会好好待你的。" 安置好雪莉,尼禄一步跳回表情扭曲的海琴身边,一手挽住他肩膀的同时,另一只手举高相机,又是好一阵狂摄。 "来,笑一个!" 卡嚓!卡嚓!卡嚓!卡嚓! 海琴被闪光灯刺得眼痛,转身尼禄又换了个造型,又拍了好几十张他和海琴的合照。 "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你的粉丝呀!你看不出来吗?"尼禄骄傲地甩了把他乱糟糟的银发,又使劲地冲海琴眨了下眼睛,"不光是粉丝,是忠实的大粉丝哦!我现在脖子上还带着你05纪念版的藤萝豆项链呢。" "哦!签名!"尼禄说着把照相机丢到一边,从某个地方掏出一只麦克笔来,递给海琴,再把他的衣服一扒,将露出来的锁骨也递给了海琴。 "签这里,这里!给海琴的超级大粉丝!快啊!" 海琴完全给他弄糊涂了,拿着那只笔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 "快啊!拜托了,我都追你追到这种地方来了!好冷!阿嚏!快啊!"尼禄转过脸来,眼睛里都是小星星,飞扬跋扈的容颜,陡然间变得楚楚动人,可怜巴巴的。 "搞什麽?"海琴最受不了这种标准的粉丝脸了,虽然脑袋里还乱哄哄地搞不清状况,却听话地在尼禄锁骨上签起名来。 "给海琴的超级大粉丝,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啊!好长哦,麻烦你这样写。"尼禄把衣服扯得更大,声音宏亮地念出他的名字:"时光大帝,尼禄?亚伯罕殿下!" 2 "什麽?"海琴惊讶地抬头,作出防备姿势。想不到,刚才还笑嘻嘻的尼禄比他反应快上不知道多少倍,用他刻有符咒纹身的左手,拉住了海琴正在签名的右手。 "时光命令,缓慢五十倍!然後呢?呵呵……" 尼禄松开海琴,微笑起来,高傲放纵的神情无与伦比,"再让我流着泪,终结你宝贵的生命吧,呜呜……尼禄,你圣洁的双手终极还是要为卡卡沾染血污呢!怎麽办,谁叫上天把你生在了亚伯罕家族呢?可怜啊!" 他长叹口气,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大堆东西,分别为匕首丶药丸丶绳子等杀人工具,一字排开摆放到面前。 "你说,你是要服毒还是被勒死?"尼禄转过头问海琴,问完就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我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呢!好可怕!又要我来做决定吗?我真的好喜欢你呢,还有颠倒橘子乐团,为什麽上天要这样折磨我。" "为什麽!" 他冲着天空一顿咆哮,说完又自顾自地低下头来,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具,似乎陷入了相当难以抉择的困境。 这个时候,有一只小手,拿起绳子递到他的手上。 "据说窒息最痛苦,你还是用这招来杀掉他吧。" 尼禄吃惊地望着雪莉,惊叫道:"你不是他的女朋友吗?怎麽?真的看上我了?" 雪莉不做回答,伸手抚向尼禄裸露的脖子,那里果然带着颠倒橘子05纪念版的藤萝豆项链。 "你干嘛?哇!你的手好软!好棒的女人哎!"尼禄没想到还会有此艳遇,把脖子伸得更长,把衣服也拉得更开了一些让她摸,"现在变心的话,我最喜欢二手货了哦!" "你呀,从一开始就说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怎麽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呢?"雪莉握紧住那颗做吊坠的藤萝豆,笑道:"你不知道他有我最讨厌的性格吗?" "你最讨厌的性格?"尼禄表情天真地追问:"什麽性格?" "跟你一样。"雪莉大声道:"瞧不起女人的性格!听我的命令,藤萝豆长大!" "什麽?"尼禄迟疑了一下,只见他脖子上那颗不起眼的小豆子顿时疯长起来,顷刻间就长成了碗口粗的藤蔓,将他交缠束缚了起来。 "该死!时光命令……" "住口!"雪莉吩咐着,一条藤蔓打过来,将尼禄的嘴巴牢牢地封起来的同时,把他印有符咒的手扭曲地掰到了身後,更有尖利的藤蔓附着在他的後颈第二节脊椎上,那里正是亚伯罕家族的能量之源,只要尼禄驱动力量,藤蔓就会要他性命。 "啊哈!" 雪莉放下手中的绳子,操起了尼禄的匕首,指了下用慢动作说话的木偶海琴,尖声笑道:"我要怎样割掉你的哪部分,才能让你老老实实命令这个家伙不用慢动作说话呢?" 尼禄愤怒地摆头,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能这样精准地封锁住他身体上所有的死穴,当然他更没想雪莉会下的了手伤害他。 雪莉毫不留情,用尖刀在他的锁骨上刻了一刀,让他明白过来,她可是什麽都干得出来的哦。 从尼禄痉挛的样子就瞧得出他多痛了,不过他还要反抗,虽然已经震惊得不行,但素来我行我素外加大男子主义的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就是雪莉只是吓吓他,绝对不会更深一步地伤害他。 "啊!看来,没必要跟你来虚的。"雪莉瞧出他的心思,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用刀挑开了尼禄的牛仔裤。 不会吧!尼禄才想,大腿内侧就有不详的寒冷感传来。 雪莉让刀锋在他的双腿之间危险地游来游去。 不要啊!尼禄人生中第一次被人弄得要掉泪了。雪莉见他急得落泪,命令藤蔓将他的左手掰了过来。 "我听说亚伯罕的时光诅咒,解除的方法有很多,其中之一是心里想着解除,手上打一个响指就可以了。"雪莉说着话,让藤蔓将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释放出来,"解除诅咒,不准玩花样,我的藤蔓还有刀法可没你想像中那麽好指挥,我的手也冻得有点麻木了!" 雪莉握刀的手好像更用力了,尼禄的大腿内侧的疼痛也更加距离。这个时候,雪莉又对他笑了笑,笑容的无害和她实际行动的恐怖成鲜明对比,尼禄现在相信这个女人不光能伤害他,杀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说啊!" "唔……" 尼禄没法,只得在心里绝望地念出了那两个字:"解除!"打响了那个响指。 顿时,他听到船上的众船员复活过来的声音,也听到让他欣喜到嚎啕的声音。 "死尼禄!你滚到哪里去了!" 他怎麽忘了,在他的船上,还有一个慢动作的兹罗呢。 3 兹罗恢复过来,第一时间冲上雪莉的大船,船舷上一大堆不属於北极的藤蔓指引着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受困的可怜弟弟。 而他见到此时的尼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救他,而是…… "哇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混账!哇哈哈哈哈!笑死我了,照相机,照相机!我要拍下来!" 尼禄在心里狂骂,无奈身体完全被雪莉控制,只能乾着急。 同时恢复过来的海琴,看到笑到地板上的兹罗,不再有刚才对尼禄的掉以轻心,立刻命令道:"冰雪,封冻他!" "啊?"兹罗才不是那麽好对付的角色,他一抬头,收起狂笑间,已经消失不见。 "咦?"海琴疑惑不已,雪莉却惊讶地发现被她缠住的尼禄,顷刻间也已经不知去向了。 "糟了!那是亚伯罕的兹罗!"雪莉不禁大叫,她知道这两兄弟的厉害,特别是他们同时出现的厉害。 "哇哈哈哈哈!" 忽然,兹罗的狂笑声又回来了。 雪莉和海琴齐齐回头,他们俩就站在离他们不足半米的背後。只不过,兹罗穿着厚厚的衣服,而尼禄因为从藤蔓中被强行转移的原因,只剩下红色内裤和一条被雪莉脱到膝盖的牛仔裤陪着他,打着赤膊,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这让他更清醒了一些,完全不再罗嗦轻敌,对兹罗咆哮道:"别笑了!时空蚀洞!" 兹罗伸出了他符咒的右手和尼禄的左手重合在一起。 "时空蚀洞!运转!" "什麽!"海琴尖叫着看到一个硕大漩涡的洞出现在他脚下,将他的身体迅速吞没进去,他这个时候能做的事只剩下一个,就是拚力把雪莉推出去。 雪莉被他推到半空,但这时,时空蚀洞已经蔓延到她脚踝了。时空蚀洞就跟一个巨大吸力的吸尘器将她吸进去。不过,海琴的努力还是起到了作用,雪莉用力地往上一抓,抓到了一个弹力十足的东西。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兹罗拉我!" 她就这样拉着那个东西,和海琴一起掉进了时空蚀洞之中。 4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她手里紧抓的弹力非常的东西,正是尼禄的内裤边,而她就这样抓着尼禄的内裤把他也一道带进了时空蚀洞,来到一个…… 她抬起头,看到身边的柳树上两只黄鹂鸟在唱歌。柳树下,有一条小河缓缓流淌着。 "这是什麽鬼地方!" 在她的嚎叫声中,昏迷的尼禄和昏迷的海琴都苏醒过来。两个人一睁眼就瞧见了对方可憎的白头发和红眼睛。 海琴这时想起他手上还有零的越级符咒,而尼禄此刻更是忘掉了他粉丝的身份。 "封印你!" "封印你!" 两个人同时喊了出来,都来不及喊後面的封印命令,就双双同时失去了所有力量,变成了普通人。 过了两分钟,他们同时发现这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他们在莫名其妙的空间,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普通人。而且只要海琴不解除尼禄的封印,尼禄就永远不可能让时空回到原来的样子。而海琴要解除尼禄的封印,首先需要尼禄解除他的封印,而尼禄要能解除他的封印,首先要他解除尼禄的。 很明显,这是一个死局。 "你们两个!" 与此同时,女王的声音在他们身後响起,两个人同时回头,看到雪莉狰狞的怒容。 "怎麽不去死!" "啊!" "啊!" 刚才还互相仇恨的二人,爆发出同病相怜的惨叫声。 另一边,尼禄最後的惨叫声还在船舷上回荡不止。兹罗对着那个逐渐封闭,越来越小的蚀洞,发了很短的一会愣,大笑起来:"哎呀呀!世界好清净啊!我会拉你,怎麽可能?" "你拉谁啊?" "尼禄啊!"兹罗回答完,忽然觉得不对,这是谁在问他呢?回过头一看,只见零微笑着看着他,原来那只无意落地的呼叫器,正好碰到了按钮,呼叫了零他们。 零伸出手在兹罗胸膛上轻轻一推,他就这样,毫无反抗地也掉进了时空蚀洞。 等他恢复过意识,处境比他的兄弟还要糟糕。 他脖子上缠着条绳子,狗一样。绳子的一头当然是他的主人,苍御零陛下,不光有零还有另外两个神血值0.8以上的超级能力者,透和海砂。 和三个强大的敌人一起穿越,还被当作狗,现实怎麽这麽残酷啊! 兹罗听到零从容不迫地对他命令道:"先封印掉你的能力吧,不听话的话,去掉一只手,也还是能走路的吧。" 天啦!我又不是壁虎,去掉一只手,就再也长不出来了,怎麽说得跟切掉一只萝卜一样简单呢? 兹罗从没有像现在一样,想念他的好兄弟尼禄。 而此时的尼禄被雪莉女王踩着大腿内侧,疼得哇哇大叫,也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他的兄弟兹罗。 第五章 女王陛 下 1 "你踩死我也没有用啊!痛!好痛!海琴,你怎麽会喜欢这种女人!" "我才不喜欢这种女人……" 海琴来不及说完,就被雪莉用要人命的眼神逼到了那棵柳树边,那两只悠哉游哉的黄鹂更是早就吓得逃跑了。 乘着雪莉招呼海琴的当下,尼禄穿好牛仔裤,向草地外的河边爬去,试图逃离雪莉的魔爪。不过他才爬了两步就听到"啪"的一声,然後背上火辣辣地痛。 "哇!你又干了什麽!"他边大叫边翻身,只见雪莉高举着一条柳枝,华丽丽地挥下。 "啪!"更清脆的一声,尼禄的前胸也变得火辣辣的了,一条鲜红热辣的印子华丽丽地出现在他的胸膛之上。 "恐怖!你好恐怖!我说了,我真不知道这是哪里,我和兹罗的时空蚀洞,如果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使用,传送到什麽地方我们是不能控制的!女王,你相信我吧!"尼禄长这麽大还从没有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有要哭的感觉。 "那麽你们是靠什麽来使力量一致的呢?(啪!)你别想骗我,我看过你们的族谱,上面有记载时光蚀洞的传送在(啪!)未准备的情况下,传送的地点是按照能量使用者使用者(啪!)当时心灵的契机来达到的。也就是说,你和兹罗当时脑袋里所想的东西最相近的点,就是(啪!)传送的点的标准。" 就在雪莉面不改色地说出以上台词的同时,顺道她又在尼禄身上留下了四道鞭打痕迹。 "你是魔鬼吗?雪莉大人!你根本不是为了拷问我才打吧!刚刚你都没有问我问题呢!只拷没问呢!"尼禄失声惨叫,居然开始求助於海琴了。 海琴一个劲地点了下头,不晓得为什麽,此刻他竟有得到知己的感觉。 柳条鞭华丽丽地向後飞去,只听见一阵悉悉索索人在草地上迅速爬动的声音,海琴急速爬行,躲到树後,再也不敢出声了,谁叫现在雪莉是唯一拥有能力的人,俨然已经成为他和尼禄真正的女王。 "那麽你和兹罗实施时空蚀洞时,想了些什麽,想了什麽地点吗?(啪!)" "啊!"尼禄抱着胸,泪眼汪汪地爬到雪莉面前,瑟瑟发抖道:"我什麽都没想,我保证,不要再打了,好歹我也是条生命啊!" "真的什麽都没想!" "真的!" "啪!" "啊!海琴救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忠实粉丝啊!女王,我保证,真的没想,当时我全部精力都用来估算你的胸围了,哪有精力……"尼禄忽然感受到强大的女王压,他好像在情急之下说了超级错误的话。 "啪啪啪!啪啪啪!" "啊!海琴……兄弟……" 那个让你拥有疤痕的女人就是你此生的至爱! 在这个时候,尼禄居然想到了这样一句名言,不禁在心里啼血咒骂:"这是谁说的!你是受虐狂吗?为什麽不去死!" 在这条小河边折腾了许久後,雪莉终於在尼禄身上发泄掉了心中80%的怨气,也逐渐接受了他们现在在不晓得多少年前不晓得什麽地方的事实。 终於,她发现她累了,而且有点俄。 尼禄窝在树边,身上穿了件橘红色的棉袄,看来是海琴看他太可怜而分给他的。 "海琴!你别忘了就是他害我们到这里的!" "我当然没忘。不过我们也要靠他离开这里,不是吗?"海琴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长歪了,就是喜欢和雪莉对着干。 "海琴,还是你最好,千万不要抛弃我!"尼禄抱着海琴的腿,完全没有了时光大帝的威风样。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同一个女人威胁的原因,海琴也觉得他不算太讨厌,起码比以往遇到的那些黑暗家族成员要好很多,再说他还是颠倒橘子的粉丝吗。 雪莉懒得理他们,尼禄一天不回复神力,他们貌似就一天不能回到原来时空。这样说起来,真正让他们不能回到原来时空的人是—— "海琴!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没骨气了!零给你的符咒还用!" "我?你这是怪我了,如果不是我封印住他,这个家伙的神血值可是0.61,比你还高呢!" "0.61算什麽,他一个人又没办法操纵时空蚀洞!" "那也难保他不做其他坏事啊!你看他就知道不是好人好吧!第一次见面就美女美女地叫!"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是美女啊!他不是好人倒是真的,不然怎麽会是颠倒橘子的粉丝呢?" "颠倒橘子的粉丝怎麽了!" "喂!现在你最好不要惹我发火哦!" "我……我才不……怕你呢……" "两位。" "贝海琴!我忍你很久了!" "这句话是我的心声好吧!" "两位!" 尼禄的呼喊声再一次被二人无情忽略,他噜了噜嘴,放弃了第三次向雪莉海琴证明这里还有他这个个第三者存在的权力。 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时间莫名其妙的地方,面对着两个莫名其妙争吵起来的男女,他乾脆一屁股坐到了那棵大树边,饶有兴趣地欣赏风景来,一丝狡黠的笑容从他嘴角悄悄流过,马上被他掩藏起来,不留痕迹。 2 雪莉觉得口乾舌燥外加大脑充血,才猛然发现她和海琴已经在某人面前失态很久了,某人没有乘这个机会逃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悄声走回尼禄身边,出其不意地喊了他一声,弄得尼禄惊得跳了起来。 "怎麽?在想对付我的方法吗?"由於是三个人里唯一拥有能力的人,雪莉身体里最隐藏的女王气场都出来了,手里的鞭子给握得咯咯地响。 "哪能啊!"尼禄连忙解释:"我在想回去的方法呢!" "哦?"雪莉挑了下眉毛,把鞭子握得更加用力。尼禄立刻慌慌张张地解释起来:"我是说过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没办法实现时空转换,不过这并不是说我们就没有希望回去了啊!我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时时刻刻充满希望,跟你说不管我……" 尼禄发现雪莉脸色不对立刻绕回正题,跳起来装模作样道:"不是每个国家都会有穿越时空的传说和神话吗?其实那都是有根据的,神之法器这种的东西你们应该听说过吧。比如墨西哥传说中的绿石,流血的十字架等等,虽然到现在……唔,我的意思是到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啦,不是现在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的年代……女王,你听懂了吗?" 雪莉已经习惯了尼禄"女王"的称呼,点头让他继续。 "虽然我们的那个年代法器变得很少,但是在古代还是有很多法器的,只要搞清楚现在是哪里?什麽国家,搞不好我们能刚好找到件可以穿越时空的法器呢?"尼禄一口气说完,特别乖地眨着眼看着雪莉。 "你会这麽好心帮助我们回去?"雪莉目光如刀,尼禄立刻捣蒜一样点头说:"我也不想这样生活下去!鬼知道这是哪里?我爱现代文明,没有电视丶冰箱丶垃圾食品和摇滚乐,我会死的!" 海琴听他把摇滚乐跟电视冰箱放在一起,稍稍地有些不爽,说了句:"摇滚乐是很伟大的东西,好不好。" 没想到,雪莉比尼禄更快反应,顶了他一句:"现在不是探讨音乐的时候好吧,海琴少爷,连这个家伙都在帮我想办法好吧!" 难道我不想回去吗?海琴觉得委屈,压不住火道:"这个家伙好,那你就跟他好了。" "啊?她不是你女友吗?"尼禄立刻接话。 "喂!你要我说多少遍才知道,她不是我女友!我才不喜欢这种恐怖类型的女人呢!"海琴头也不回地对尼禄说举步向前方走去,没有顾及身後的雪莉已经气得浑身僵硬了。 从到这个地方的那刻开始,雪莉就不明白她的心情怎会这样不好,甚至要用虐尼禄来发泄的原因。原来原因就是这个,海琴说的每一句话。 "和你说话真是好难呢,你就不能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可爱点吗?" "我才不喜欢这种女人……" "喂!你要我说多少遍才知道,她不是我女友!我才不喜欢这种恐怖类型的女人呢!" …… "是的!他不是我的男朋友!" 雪莉咬着牙,不知道这是海琴一天之内第几次说这句话了,是该她反击的时候了。 "你听好,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 "啊?"尼禄愣住了,旋即大叫:"那我拍的那些照片不是就不能卖给八卦报纸的记者了吗?你们俩搞什麽啊?" "啊?你不喜欢我?"海琴兀然回头,傻傻地完全意识不到到情况已经发展得多麽糟糕了,"你说真的?怎麽可能?" "就是真的!"雪莉说完,一把将尼禄拽了过来。 尼禄还没从绯闻照失效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就感到有一个很软很热的东西贴到了他的嘴唇上。 这是什麽?他没多想,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感觉很好呢。 雪莉松开尼禄,瞪着一双硕大的眼睛望着海琴,高声道:"刚才可是我的初吻哦!混蛋!" "什麽?" "什麽!"尼禄的尖叫声瞬间盖过了海琴的,"太棒了!哟哈!我爱你!女王!" 3 "我们还是在落日前赶到前方城市要紧。"望着日渐低垂的红日,海琴好不容易挤出这样一句。身边狂喜的尼禄和铁青着脸的雪莉,让他的身体里跟打了好多结巴一样,纠得痛,可现在不是继续打闹的时候。 他不明白一向冷静的雪莉今天怎麽会这样异常,更不明白从来都想说就说的自己怎麽会连一句心里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失去了她的吻就痛得不行,海琴你喜欢她,不顾一切地喜欢她啊!为什麽就是说不出来呢?为什麽那三个字就是说不出来呢? 雪莉低下头,对刚才的行为後悔不已,却也无可挽回。 三个人中只有尼禄一个人心情好到没边,捡了一根路边的芦苇草边舞边向远方有炊烟的地方跳着前进。 同时,在离这里三十八公里的北方,一架由人力拉行的"马车"正在缓慢地向同一个目标靠近中。 兹罗原本以为他会被零当成狗,现在才发现他会被当成任何零需要的动物。零现在需要拉车的马,他自然就成了马。 "零,他好像不行了呢。"海砂弱弱地问。 "零,走比较快吧。"透也这样想。 "哦。"这是零的回答。 兹罗在如此艰难的条件下,忽然有感谢上苍的冲动,还好上天让零选择了透,而并非卡斯蒙。不然的话,他就要喊这样一个人做陛下,然後听从他的指示,然後不早死才怪呢! 等尼禄他们走了足够久的时间,他们终於看清了他们的目的地是什麽。朱红色宏伟的宫墙,金灿灿的玻光琉璃瓦,一座用金子和鲜花建造的城市。 洛阳! 三个人躲在树从里,面对树从外官道的尽头那座雄伟的城墙上高悬的写有"洛阳城"三个大字的牌匾,都齐刷刷地流了一身冷汗。 "你确定那是洛阳城三个字?"不懂中文的尼禄第三次向三个人里面唯一会中文的海琴丢出了同一个问题。 海琴点点头,不经意瞥见官道上一架马车飞奔入城,驾车的人却是一位戎装的女子。 女子戎装,还驾车,这阴阳颠倒的样子,让他身上的汗更多了一些。 "也许不仅仅是洛阳,还是……"海琴瞧了尼禄一眼,吞了口口水才缓缓道:"女王武则天时期的洛阳!" "啊!" 若不是海琴及时摀住了尼禄的嘴巴,他们差点就暴露了行踪。要知道他们现在身上是21世纪的牛仔裤和t恤,还三个人长了三张外国人的脸,这样贸贸然出现指不定会不会被抓进宫做武则天的玩具。 尼禄脑子里甚至已经出现了他当男宠的情景,一身冷汗都快把头发洗出黑色来了。 就在这时,雪莉盯着他的脑袋问了他一句:"你的头发是黑色的吗?" "恩。"尼禄立刻低声炫耀起来:"不但头发是黑的,眼睛也是宝石一样璀璨的黑色哦!" "那就好。"雪莉诡异地一笑,海琴立刻脊梁发冷,他明白雪莉要做什麽了。 果然雪莉一串咒语丢出,两个白发红瞳的少年顿时大变样。一个栗色长发栗色眼睛,一个黑色长发加黑色眼睛,终於正常化也更历史化了些。 尼禄看着海琴,海琴瞥着尼禄,两个人看来都对自己的变化不太舒服。 "如果以後秃头了怎麽办!"海琴忍不住嘟囔,雪莉横了他一眼,两个人都别扭地没再说什麽。 "我这算是中国化了吧,那雪莉你呢?"尼禄抚着他那一头乌溜溜的长发,眨着眼睛很是期待雪莉的答案。 结果雪莉的答案是—— "美女是不分国界的!" 两个长发大男孩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头发是解决了,那衣服呢?"尼禄忍不住再次挑战女王的权威。 雪莉轻轻地瞪了他一样,华丽丽地给出了答案:"看路上有什麽大富人家路过,我们冲出去打劫两套衣服不就好了! 海琴只听得脑袋里嗡的一声,雪莉你怎麽可以这样,一点都不淑女。不过转念,他又忍不住问自己这样的女孩,我怎麽还是会觉得可爱呢? 等回到原来的时空,一定要把现在的心情告诉她,海琴立下主意,转眼看到雪莉和尼禄居然已经投入了伏击路人的准备活动中。心头一酸,虽然觉得伏击路人实在是糟糕透顶的主意,他还是一下子就扑到了雪莉和尼禄中间,强行把泥巴一样粘人的尼禄挤到了一边。 三个人埋伏了许久,终於看到一架模样漂亮的马车,慢悠悠地从远方驶了过来。 雪莉冷笑一声,对身边的海琴的身边的尼禄吩咐道:"看我用蔓藤缠住他们,你就顺时上去抢东西!" "蔓藤?"尼禄慌起来,拚命地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问:"你打算用能力吗?" "当然!"雪莉心想这还有什麽好疑问的。 尼禄表情更为紧张,急速道:"你不能对这个时代的人使用能力,这是禁忌的行为!" "是吗?"雪莉立刻想到别的,问:"那抢他们的东西呢?" "那倒没什麽。" "那就好。"雪莉叹了口气,立刻又想到新的问题:"如果我不使用能力,怎麽弄到他们的衣服?" "这个?"尼禄顿了下眉毛,立即跳了起来,"让我来好了!我有办法!" "慢着!"雪莉连忙抓住尼禄,"你不会中文,长得又这麽奇怪,怎麽去跟他们交流啊?" "相信我啊!好歹我也是亚伯罕家的尼禄,可不是除了能力就一事无成的笨蛋!"尼禄扔给雪莉一个标志性的媚笑,转身冲了出去。 他前脚走,後脚海琴就站了起来,"你怎麽就这样让他走了,他若是跑了怎麽办?你今天到底是怎麽呢?" "他只说我不能对普通人用能力,他如果要跑,我还是可以对他动手的!"雪莉望着冲到官道上张牙舞爪耍猴戏一样跟马车的主人说话的尼禄,忍不住又补了一句:"你会说中文,你行的话就去帮他啊!" "我……"海琴瞪着雪莉,雪莉瞪着海琴,两个人都不知道对方的心里都和自己一样地懊悔,懊悔不该说那麽多伤害对方的话,却忍不住就是要说。 而这时,官道外居然传来了尼禄的欢呼声,想不到几秒钟不到的时间,他就已经带着一大堆中国衣服跑了回来。 "你是怎麽办到的!"雪莉惊呼不已,回过头再看那辆马车彷佛受到惊吓已经绝尘而去,想不到就两句话的功夫尼禄就已经事成回来了。 "啊,被你选中的男人没有两把勺子怎麽行啊!"尼禄得意到天上去,海琴则在一边冷着脸吐槽道:"是两把刷子,兄弟。" "拜托,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好不好?告诉你,从来可就只有我虐别人,没有别人虐我的,如果我是那样一个软趴趴的男人,怎麽会是时光大帝尼禄呢?不过,这些都不用管啦,兄弟!你居然叫我兄弟!颠倒橘子的海琴叫我兄弟!"尼禄完全忽略掉对话的主题部分,激动地大吼起来。 海琴不知道对这个迷一样的男人该用怎麽样的表情,憋了很久,又听他倾诉了一大堆仰慕崇拜之情後,他终於憋出了一句很麽营养的话:"我们还是快换衣服,天黑了就进不了城了。" "嗯!"尼禄捂着肚子大叫:"我都快饿瘪了!" 拜托!我们又不是到唐朝来郊游的!海琴差点又要昏厥,这样的家伙怎麽会是颠倒橘子的歌迷,更可气的是他居然一点都不讨厌这个家伙,虽然他是他势不两立的对手加……半吊子情敌。 4 "洛阳城真是豪华啊!" 尼禄边说话,边享受着街市两边行人的注目礼。虽然他现在穿着宝蓝色的真丝长袍,头发也束成了和当地人一样的样子,不过他实在长得过分欧美,想不吸引路人的注意,可能性基本为0。 更何况他和海琴中央还夹着一个红头发的女人。 三个人在街上走了一大圈,基本上确定了海琴之前的判断,他们确实是来到了唐朝的中国,还是武则天时期的中国。 一路上,都能看到丰满的露出乳沟的女人梳着膨大的发髻,穿着着漂亮的长裙大大咧咧地从他们身边摇曳而过。 尼禄也渐渐能够理解他们怎麽会到唐朝来了,一定是兹罗那个家伙眼睛不老实也偷偷看雪莉的胸部来着。想到此,他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正撞上雪莉毒辣的目光,差点就被就地正法。 三个人被视线聚焦根本没闲工夫去想武则天的皇宫里有没有可以穿越时空的法器,更重要的是人类的三大欲望之一的食欲此刻缠住了他们。按照海琴穿越时空後依旧运转良好的欧米伽显示,他们已经有整整7个小时滴米未进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尼禄这小子想明白要怎麽带他们回去,他们就已经华丽丽地饿成人形乾尸了。 三个人万般无奈,经过商议之後,还是决定先解决一顿晚餐才好。海琴全身上下摸了一遍,找出了一串纯金打造的钥匙链。在尼禄"摇滚巨星好有钱!"的呼叫声中,他们终於鼓起勇气踏进了一座酒家模样的房子。 才进门,雪莉的一头红发和娇好的面容便吸引来一大堆苍蝇般目光。 "我不喜欢这里,不要在这里吃饭啦!"海琴立即要带雪莉走,雪莉回过头,定定地丢出三个字:"为什麽?" "因为……"海琴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因为你啊!" 不过气氛太差,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来,而改口道:"你别管。" "那你也别管我!"雪莉才不是那麽容易打发的女孩,挣脱了海琴的手径直走到一张空着的桌子上坐了下去。 海琴没法只能跟着过去,边走边四处观察,酒馆里似乎没有特别扎眼的人,吃饭的不是面带风尘的过路客,就是一些衣着华丽商人模样的人。唐朝的洛阳因为它世界中心大都市的身份,外国人也并不如海琴想像中那样少见到稀奇,大家看他们的眼神也没有想像中那样地惊愕,就是那麽多双眼睛都盯着雪莉让海琴相当难受。 同桌的尼禄似乎也察觉到了酒馆里的异样,一边用奇怪的音节召唤酒馆跑堂过来,一边冲雪莉献媚道:"他们都在看你呢!美女果然是超越国际的!" "那当然!"雪莉回话,不禁有些得意起来。 "不晓得这里有什麽东西吃,女王大人一定已经俄得不行了!喂!海琴,你快点安排啊!用你的破烂中文,说食啥的……" 尼禄大大咧咧地指挥海琴,看来已经完全当他是自己人了,而雪莉瞥了海琴一眼,也附和尼禄道:"海琴,你不是只会那麽几句中文吧,有本事把这里的好菜都叫上来啊。" "快点!快点!" 海琴好不心烦,转眼跑堂走了过来,不等他开口却主动说了起来。 "几位是波斯来的商人吧。" 海琴心想波斯人应该是唐朝最多见的外国人吧,这样的身份倒也适合他们现在的处境,於是就点了点头。 "那二位是做什麽生意的?" 海琴没想到他这麽多话,只能张口拿熟悉的汉字瞎编:"卖东西……丝。" "卖东西?"跑堂的笑道:"反正能赚钱的东西就好吧。" "嗯。"他说太快,海琴听不清,不过权当听懂点了点头。 "你们说什麽呢?"尼禄插话进来,睁着一双硕大的眼睛道:"我要吃牛肉!" "你别添乱!"海琴飞了他一眼,转身跟跑堂点菜,好不容易说完,跑堂的欣然离去,却没有直奔厨房而是来到了他们身後的一桌商人那里,跟那个商人说了些什麽。 海琴回头看了一眼,不安感又升了起来,旁边尼禄和雪莉还一个劲地四处张望,对所有的东西都十分新鲜的样子,更让他觉得不妥。 "你们安静点,我们吃完,尽快离开这里。" "为什麽?" 又是"为什麽?",海琴瞧了眼周围那些狼一眼,终於忍不住回过头来对雪莉很凶地说:"还能为了什麽,为了你啊!" "为了我?"雪莉愣了一下,尼禄立即在旁边嚷嚷起来:"为了雪莉?为什麽?喂,我早想说了,这些人怎麽都瞧着雪莉啊?海琴,你刚刚跟那个小哥说什麽呢?他们不是有什麽坏主意吧!喂……海琴……你说话啊?" "你好吵!" 海琴正要说,没想到雪莉抢在他之前说了出来,尼禄立刻安静下来,独自警惕地四处张望。海琴盯着雪莉,她又问了一遍:"为什麽是为了我。" 海琴盯着她,忽然间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向什麽方向发展,早该向那个方向发展了,只是他一直太好强了而已。 "雪莉,我……" "你什麽?"雪莉盯着他,目光火辣辣的。 "我……" 周围乱哄哄的,尼禄还在旁边,狼一样地保持着警惕状态,环境真是有多糟糕就多糟糕,但是管它环境好不好,是不是时机,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海琴心想,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把话在此讲明白了,不能够再和雪莉就感情问题闹矛盾了,他们需要面对的问题还多得是。 "我那个……"决心是下了,不过坏习惯和臭脾气都不是轻易能够克服的。 "什麽?"雪莉急迫地问,这时他们身後桌子上的一个客人,和跑堂的说了两句话之後,决定了什麽,带着粗大的金器,摇着肚子朝海琴走了过来,客气道:"兄台,你的波斯女卖多少钱?" 在当时的唐朝,时常会有波斯来的商人,将漂亮的波斯女人带到酒馆或集市上公开拍卖。原来因为刚才海琴和跑堂的一番对话,使得这位衣着华贵,腆着肚子商人模样的男子,把海琴他们也当成卖波斯女的商人了。 "喂!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而此时另一夥出现酒家门口的人吸引住了海琴的目光,那些人穿着统一的服装每个人的腰间还挂了刀,如果他猜得没错,这些人应该是中国古代的"警察"。那些"警察"的身後还跟了两个商人模样的人,海琴依稀觉得他似乎在哪里看到过着两个人。 "糟糕!" 尼禄的话惊醒了海琴,那两个商人模样的人不就是下午尼禄打劫过的马车主吗?难道说尼禄是用武力手段强行得到了那些衣服,而不是他之前所理解的和平获得?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几个人带着"警察"找过来,是来找他们麻烦的了。 此刻身後是叫嚣着要买雪莉的商人,身前是带着"警察"过来的老相识,海琴头一下子就大了。 第六章 时光大帝 1 "快走!" 尼禄大喊一声,拉了雪莉就往外跑。两个"警察"立刻大喊"站住!"堵住了酒家的大门,要买雪莉的商人也揪了海琴的衣服过来,不放他走。 尼禄飞速扫视了一周,立刻扯了雪莉奔到酒家左侧的窗户,推开窗户一看,乖乖下面居然是一个三米多宽的大坑,也不知道是挖了干什麽用的,有多深,里面有什麽。 这时海琴也从商人的纠缠中脱身跑了过来,但由於他脱身的办法太过武力,一下子把那位胖乎乎的先生推倒在地上。 暴力行为加上"警察"的围堵,三个人瞬间成了整个世界的敌人,酒馆里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向他们包围了过来。 海琴知道现在还不走,这最後的一扇逃生窗都会没有,但现在天色已暗了下来,他看不清坑里的景象,也不能确定他这一跳就能跳过三米多的距离,不掉进坑里。 正在反侧,忽然有人一把抓了他的肩膀,拉着他登上了窗沿。 尼禄左手拉他,右手拉着雪莉,就这样毫不犹豫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眼看三个人就要齐齐落入坑中,半空中尼禄使劲地一甩臂。海琴只觉得风飕飕地从身边过,再清醒过来,他和雪莉都稳稳地落到了坑边的空地上。 酒家内的"警察"和众人没给他们更多的喘息机会,眼看就要从大门方向包抄过来。 就在这样紧张的时候,海琴居然没有立即逃跑,一个匍匐来到坑边,"尼禄!你怎样!" 一只手带着斑斑血迹伸了出来,海琴立刻握住,全身力量瞬间集结就像面对自己真正的兄弟一样,一下子就把尼禄拉了出来。 三个人不敢多留,藉着夜色立刻向前飞奔而去。 大约半个小时後,零带着他的小分队也到达了这座传说中的都城洛阳。他第一时间就找到了海琴他们惹事的酒家。 "果然,他们遇难了。"零看了下手表,"9小时34分,遇难速度也太快了吧。" 海砂惊叹道:"零,你是怎麽猜到他们一定会惹祸的?" "我们快要找到他们了吗?"透用一块大抹布包裹着他金色的头,从阴影中探出一双大眼睛问零:"你不是说只要找到了麻烦就一定能找到他们吗?" 零默不作声,一个海琴已经足够麻烦了,何况是两个海琴,加一个雪莉。他如果是雪莉,一定要想尽办法制止他们两个接近洛阳,这样的两个人进了城不惹祸就不是他们本尊。 不过找到了他们惹过祸的地点,要怎样才能找到他们呢?他还没有想好这个问题,不过……为什麽透和海砂都是一副瞪大了眼睛傻傻的样子,你们没有长大脑吗? 零叹了口气,忽然听到路边传来的流言蜚语:其中一个波斯男好像掉进店外未来得及填埋的下水坑儿受了伤。 受伤?海琴还是尼禄?不管是谁都是需要药品来医治的吧。 零点了点头,有了主意。 2 三个人一路狂奔,终於到达了传说中所有中国人在古代旅行时必到的场所——破庙。 海琴猛喘了几口粗气,眼见身边的尼禄倒到地上的草堆里,眨眼便面色苍白地失去了知觉。他走过去,这才有时间察看了一下从那个充满了尖锐碎石的大坑里挣扎出来的他的究竟变成了什麽模样。似乎全身上下除了脸,都是石头尖拉出的大口子在突突突地往外冒血。 虽然他是亚伯罕家的人,但海琴从没有见死不救的习惯,特别还是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雪莉,你照顾好他,我出去,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帮助。"说完,海琴不舍地看眼雪莉,同样雪莉也如此看着他。 但他没有过多迟疑,立刻转身走了出去。 雪莉将衣服上的布条取下来,为尼禄包扎好。他紧咬着嘴唇,连眼帘都苍白得透明了。 虽然一见面就好好地交手了一番,不过雪莉并不讨厌这个人。当然也没喜欢到要把初吻给他的地步,不过这麽蠢的事怎麽偏偏就做出来了呢? 更蠢的是,我怎麽就让这麽两个麻烦家伙惹了麻烦呢?坐在这里的到底还是不是拉斐尔家的雪莉啊! "哎……"独自坐在破庙里面对昏死的尼禄和一大堆蜘蛛网,雪莉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麽了?你?" "啊?"雪莉稍稍有些惊讶,"你醒了?" "嗯。"尼禄轻微地点了下头,看来很是吃力地要移动身子,雪莉连忙帮他,托着他的肩膀,把他放到草堆上。 "谢谢,拉斐尔小姐。" "嗯?"雪莉觉得有些不对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头,後来尼禄第二次开口,她才明白,他从来就没叫过她拉斐尔小姐。 "拉斐尔小姐,麻烦你帮我把头发弄一下好吗?我已经从未有过地落魄了,形象上还不好点,好想自杀啊!" 雪莉想说你从穿越到这里後就没有过形象好吧,话没出口,却禁不住笑了。 "哎,你笑起来真好看,如果真是喜欢我就好了。"尼禄幽幽地说,伸出手小心的抚摸雪莉的裙角。 "真是喜欢你?"雪莉有些不解。 "哈……你当我时光大帝是弱智吗?"尼禄眼神迷离轻柔,显得有些失落,"我长这麽大,只有女人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而故意借用别的男人刺激我。我被女人当作工具刺激别的男人,这可是头一回。" 雪莉没想到她的所作所为,他一直是明白的,不禁羞红了脸不知道怎麽应对他。 "算了,帅哥总是会被人利用的,不是帅哥就没这麽多麻烦了,归根结底还是我长得太帅了,话说我的长发造型是不是很赞啊!" 雪莉不想笑,却就是忍不住被他再一次地逗笑了,不可否认眼前这个家伙从哪个方面看都比海琴可爱得多。 "不是很赞,是很奇怪,哪有黑眼睛黑头发的罗马人?还有你总是挂在嘴边的时光大帝,哪有你这麽弱的时光大帝。" "我是sm中的s,当然是承受能力超差的那种,平时看上去很强悍,其实随便打一下就变成玻璃人了。" "受不了,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哈哈,你又笑了,真好看。哦,你知不知道唐朝的女人为什麽要把眉毛剃成两个点点的样子啊?" "为什麽?"雪莉忍不住问。 "因为她想剃成那个样子啊。" "好冷哦!你的笑话超冷呢!" "哦,我们做个测试吧,西瓜丶葡萄丶草莓丶桃子,你最喜欢吃哪种水果?" "桃子吧。答案是什麽?" "嗯。"尼禄严肃地扁着嘴道:"答案是,说明你这个人啊,喜欢吃桃子。" "冷!我快冷死了!" …… 海琴不知在外面遇到了什麽,很久的时间都不见他回来。而雪莉就在这样一个荒凉的,没有人烟的地方,被一个才认识一天不到的男人逗得快要笑岔气。 "你少说点话,伤口会重新爆裂的!"雪莉说着,用手背探了下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失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伤口感染。 "哎……你不要这样关心我,我会真的爱上你的,我亚伯罕家的族长怎麽能爱上拉斐尔家的族长呢?"尼禄说着,歪了下眉头,做了个苦脸道:"族长这个职位好恶心的,你应该有同感吧。" "嗯。"这个话题无疑是雪莉最有同感的,一直背负着族长之名的她,周围根本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海砂不可以,透也不行,苍御零都不行,海琴嘛…… "你的样子好差,没事吧,我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了吗?"尼禄语气温柔。 雪莉看着他虚弱的样子,使劲地摇了摇头,思虑了下道:"没什麽,只不过想到了些烦心事。" "是族里面的事吧。"尼禄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能了解雪莉痛苦的人,他皱了下眉头,接着说:"总是说你要这样,要那样,好像你的人生根本就不是你的一样,是他们的,是欠他们的!是吗?" 雪莉没有否认。 尼禄接着说:"还有些人,想要这个想要那个,如果不能得到,就把全部责任都推到你身上。做错了什麽事,也要你去解决,他们都没想过,你今年才多大,也许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凭什麽,神血值什麽的,又不是我想要的。哦……" 尼禄自嘲地笑了下,继续说:"还总是催你早点结婚,也不管你要娶个什麽东西回来,反正早点生一个怪物出来就好了。是不是?" "生一个怪物……哼……"雪莉重复着尼禄的话,那也正是她要说的,不知不觉间尼禄的手已经从她的裙摆移到了她的手背。 她就那样被他握住,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妥。 "想不到黑暗家族里还会有你这样的人。"雪莉终於打开了话匣子,一些从不曾对人说过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告诉尼禄她的痛苦,在那样一个大的家族里,那样一群只顾自己利益的长辈中,被他们指责,被他们驱使,还要为他们承担起让人厌恶的命运。 "明知道不能这样,明知道这很痛苦,却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承担!这就是我,我好累。" 忘却时间的倾情诉说後,她发现她的眼眶竟在一个几乎陌生的男子面前临近湿润了。尼禄撑起身体,入神地看着她,雪莉也望着他,有一种诡异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漂浮不定。 "怎麽?我脸上有什麽?"雪莉率先低下头,想借此打发掉气氛的诡异。 "没,没什麽。"尼禄似乎准备着要说些什麽,想了下,重新让身体回到草堆上,沉默了。 "你怎麽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尼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句:"算了。" 雪莉瞧着他,总觉得有些异样,情绪稳定後,她才明白是尼禄的表情让她感觉异样。 那一瞬,他没有笑。 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他就在笑,之後即便是被藤蔓包裹,即便是被她折磨,他的眼里也始终飘扬着他特有的季风一样的笑,但就在方缠他沉默的片刻他不笑了。 这个人好奇怪。雪莉看着他不禁想,如果他们都是普通人在普通的场景里相识,未来又会是什麽样子? "你想什麽呢?"尼禄抬眼问她。 雪莉略微犹豫了一下,叹息道:"我在想,如果我们都是普通人就好了。" "是啊。"尼禄垂下头,又笑了起来。 忽然他察觉到什麽,坐起来,凑到雪莉耳边轻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啊?"雪莉疑惑地问:"为什麽?" "呵呵……"尼禄眯着眼,大笑起来,然後下一秒,海琴就带着零他们,回来了。 3 "雪莉,我回来了,还有零他们,也和我会合了。"海琴急匆匆地跑到雪莉身边,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後,立即转向尼禄,关切道:"你还好吧。" "他没事!"说话的是零,零瞟了尼禄一眼,旋即命令道:"雪莉,海琴,你们都离他远点。" "啊?"不解的是海琴,也是雪莉。 尼禄捂着嘴大笑不止,瞳孔里的光精灵般跳跃诡秘锋利。 "为什麽?他怎麽了?"海琴想零一定不知道是尼禄帮助他们脱险的而有点反应过度了,"他是亚伯罕的族人没错,不过他不像其他人,而且他已经被封印了,他……" "他的确不像其他人。"零一边说,一边画出能量测试符咒,"他比其他人更可怕,而且他明显没有被你封印!" 空气里闪耀出属於尼禄的纯黑色能量光芒,是那样的雄壮有力。 零测完,旋即让苍御家的紫色符咒印到了尼禄身上,这一次终於将他亲手封印了。 "怎麽会?"海琴依旧不解,"我明明用了你给我的越级符咒将他……" "我的符咒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零走到尼禄身边,缓缓道:"我听说黑暗家族中有一种特别的法术,叫做锁之法术。这种法术可以用来对抗来能量封印,你就是用这种方法,化解掉我的越级封印的吧。" 锁之法术? 雪莉立刻从脑海里找到了过於这个法术的记载。 这是黑暗家族难度最高的法术之一,几千年来就没有几个人获得过。但只要是拥有这个法术的人,便能用这个法术将自己的一部分能力暂时封锁起来,以便遇到突发情况,被人实施了能量封锁符咒後,还能用这部分暂时封锁的能量,来解除符咒。 这种法术非常难得获得,而且获得後只能使用一次,也就是尼禄用了这次後,以後就不能再使用了。所以几千年来没有几个人去练习,更没有几个人获得过。 尼禄这样的人居然具有这样的法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不过,转念,雪莉就能够理解了,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又怎麽会成为亚伯罕家的族长呢? 同样身为大家族族长的她,怎麽就没想到这点呢? 不管你的真正喜欢的是什麽,不管你到底想要过怎样的生涯,都要学会冷静,在任何时候冷静镇定,用一切的力量去对抗敌对势力,哪怕他们是你的朋友,哪怕他们是你的爱人。 无奈吧,却是你只能接受的命运。 她再次将视线转向尼禄,那个黑发黑瞳的少年,正扬着脸,无比骄傲地对着他们,所有人。 相比之下,神血值和他只有0.01之差的兹罗,被零用绳子锁住了脖子,畏缩跟随在众人的身後,被阴影完全掩盖了。 尼禄瞧着他的哥哥,眉头皱了下,突然捂着肚子大笑起来:"你的样子好狼狈哦!可惜……好可惜,没有相机,不然一定要照下来,带给卡卡,哈哈哈!哈哈哈!" 兹罗没他那麽好心情,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 海琴的心情也差到极点,他原本以为尼禄和其他人不同,原本以为他遇到了一个特殊的人,跟他一样会被音乐的单纯打动的人,原本……他还在苦恼,以後要怎样面对尼禄,要怎样在对立的战争中保留下他们之间的友情。 现在,原来他原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我封印吗?"海琴压着嗓子问。 "没错!"尼禄轻松应答,瞟了他一眼,得意地继续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从来就只有我虐别人,没有别人虐我的,如果我是那样一个软趴趴的男人,怎麽会喜欢颠倒橘子的歌呢?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封印!" "那麽……"海琴望着他,心理还有一丝希望在挣扎,"那麽你从头到尾一直在伪装了?" "是的。"尼禄轻描淡写地说:"从头到尾都在装,装m,装f什麽的,没说过一句真话!" "为什麽要这样做呢?一开始就用你的力量控制住我们的话,你现在会更加自在吧。也不会弄到这个地步吧!"海琴死死地盯着他,让他万分憎恨的是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天真地认为尼禄会是他的朋友。 尼禄瞅了他一眼,点着嘴唇笑道:"你不觉得这样更好玩吗?假装懦弱就能看到激烈的好戏……呵呵……雪莉大人的初吻味道好好呢。" "混蛋!" 嘲弄的力量激怒了海琴,他大吼一声,扑到尼禄身上,对准他微笑的脸,狠狠地揍了下去。 雪莉站在一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回想起之前种种,尼禄一定也是这样,站在一边,跟看小丑的闹剧一样,冷冷地看着她和海琴。 好傻!海琴,你和我都好傻! 什麽"我爱你"丶"我喜欢你"的话就那麽重要吗? 对方的主动就这麽重要吗? 如果真的喜欢他喜欢到不得了,主动告诉他,奔向他的怀抱就好了,为什麽一定要对方先示弱呢? 好傻!真的好傻! 可恶的人不是尼禄,而正是你和我。 雪莉深深地呼了口气,用空气将胸膛里积累的热流带出来,平静下来,走过去拉尼禄身上的海琴。 "海琴,住手!" "雪莉!"海琴回头,眸子里百感交集。 "我们回家还要靠他。"雪莉异常地冷静,定定地看着海琴,用静的力量迫使他放开了尼禄。 她蹲下去,盯着尼禄流血的嘴角,递了快手帕给他。 尼禄接过手帕,抬眼望着雪莉,等待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一早就有了如何回去的计划了吧。"雪莉平静地问。 "嗯。"尼禄点了下头,回答得也很平静:"虽然兹罗那小子铁定是不想救我的,可是他不知道我们两个作为亚伯罕的双生子,是必须生活在同一个时空平面的。也就是说,就算他不想救我,他也会因为其他原因,掉进蚀洞,这是神规定的,不关我事。我只是没有料到迫使他掉进来的原因,会是苍御零,这也太恶搞,太没悬念了。" "哦。"雪莉点点头继续问: "你对我说我不能对普通人用能力,也是骗我的吧。" "是的。不要相信时空错位那些鬼话我可以向你保证,既然我们来到了这个时空,我们就可以在这个时空随意地做任何事,因为不管我门做了些什麽,也不会对後面的历史有任何影响,相反正是我们随意做的这些事决定了未来的历史,因为我们是一个平面的。因为我们到这里来就是时空平面存在的必然,这个理论很复杂,有空,你还是去问牛津大学的教授吧。简单地说就是宿命。" "第三个问题。"雪莉继续问:"你这麽老实地回答,是因为你知道不管我们做什麽都无法影响到你的计划的原因吗?" "正是!"尼禄笑了下,盯着她说:"你们要回去必须依靠我和兹罗。我们也要回去,所以我们一定会使出空间蚀洞。这不需要你们操心,你们担心的是回去後的地点和时间。而这些是你们无法控制的,决定权完全在我手中。所以一开始我的计划就是这样,把你们带过来,再带回去,带到一个你们完全意想不到的恐怖之境。所以我现在没有必要伤害你,也最好不要伤害你们,看戏就成为了我唯一能做的事。" "所以你就导演了这一切,用能力使别人屈服得到衣服,再让他们来找我们的麻烦,再让我……你别以为我有关心过你!"海琴失声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处境……" "我当然知道我的处境!"尼禄打断他,懒洋洋地继续微笑,懒洋洋地继续说:"我没有你说的那麽强悍,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出乎了我的预料,不过,我不是说过吗?从来就只有我虐别人,没有别人虐我的,如果我是那样一个软趴趴的男人……" "就不是亚伯罕家族的族长。"雪莉替他说完,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非常慢非常认真地对他说:"所以你不用道歉,因为如果需要,我会更加不留情面地对你。" "啊……呵呵。"尼禄盯着雪莉,眼里划过异样的光彩,随即声音洪亮地回答道:"这样才对啊!雪莉?拉斐尔!" "雪莉,不要跟他废话!"海琴红着眼睛,他这辈子还没有遇到过今天这般的大起大落,胸膛里难受丶愤怒搅和在一起都不知道是什麽滋味了。 "海琴,你冷静点。" 雪莉说着,起身回到了海琴身边,转身对零说:"根据我对这个人的了解,我想确实没有办法控制他带我们回去後的地点。" "是吗?"零瞧着尼禄,尼禄夸张地狠狠点了下头。 "有意思。"零笑道:"其实我也没有想过要控制你,因为不管你把我们带到什麽地方,对我而言都不成威胁。" "啊?这样啊!"尼禄跳起来,从零手里牵过兹罗脖子上的绳子,展开一个完美的笑容。 "那我们还等什麽呢?苍御大哥!把封印解开,赶快让我们一起回去吧!哦!"他忽然又想到了什麽,凑到零面前低声道:"不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哦,你最好先做一个苍御结界,把我和兹罗还有你们一起圈起来,防止我们过河拆桥。其实也不能说是我们啦,我倒没什麽,你知道兹罗这小子可是会打洞的,为了防止他重新获得力量後伺机逃跑,一定要这样做啊!而且事先做好结界,也能够应对突发状况不是吗?" "尼禄!你!"兹罗气得快要晕倒,他原本就是这样准备的,想不到尼禄居然会帮着外人。 其实这不是帮助外人,真正强大的人都会有挑战更强大对象的欲望,只有胆小鬼才会总想着逃跑。 "真是多谢你了。"零不禁露出了欣赏的微笑。 4 "时光蚀洞!开启!"亚伯罕双生子,一高一低的呼喊声在零炫紫色的保护结界中响起。 顿时硕大的时空黑洞由一个很小的点开始迅速扩张展开,一瞬间吞没了所有人。时空变换带来巨大振动,让人止不住强烈地眩晕。零支撑着自己不被这突然的眩晕感吞没,他知道眩晕感结束的一刻就是事关成败的关键点。 轰隆一声巨响,零迅速打开双眼,只见他保护控制大家的炫紫结界外,另一个更大更为辉煌的黑色结界矗立在一片平整无垠的荒原中,包围着他和他的结界以及他结界中的所有人,四周都被苍蓝的地狱火焰包围,地狱一样的景象让人窒息。 零从未见过这样气势恢宏的结界,这根本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做到的!这样的结界甚至超过了亚伯罕的超级结界神寂。而且更恐怖的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结界的作用,这个结界是用来控制丶变化还是彻底摧毁他们的? "透!海砂!我需要你们的力量!"零毫不犹豫大声呼叫起来,"把你们的结界都打开,把外面的这个结界撑破!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海砂和透才从眩晕中恢复过来,摇晃着身体,没有能立刻作出反应。 "没用的!" 这时,兹罗站在一边,高声笑道:"这可是黑暗三大家族共同支撑起的黑暗结界,就算是你,进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少废话!"尼禄呼喊间,已经冲到雪莉身边,将她双肩反锁命令道:"能量封锁!" 转眼,雪莉眼里失去了光明,整个人木木的,变得洋娃娃一样。尼禄将雪莉推到兹罗身边,转身又向海琴冲去。 "尼禄,你干什麽?"兹罗抱住雪莉大叫。 "你忘了我们的任务吗?"尼禄一边向海琴伸出他的符咒左手,一边大叫:"我们还在苍御零的结界里,现在不完成任务,就没机会了!" 兹罗愣了下,黑暗结界的强大让他把自己的不利处境都忽略了,所以把他和尼禄最初的任务,杀掉雪莉海琴都遗忘了。 尼禄的话固然点醒了骄傲轻敌的兹罗,当然也点醒了零。 虽然外界有庞大的黑暗结界,兹罗和尼禄他们还都在他控制的结界里。既然他们的目的是雪莉和海琴,那麽此刻救下这两个人就比从黑暗结界中出去更加重要。 海琴看到尼禄冲向自己,左手掌心的白色符咒发出耀眼的光。 "时间命令,封……" 於此同时,零也驱动力量下达了他的结界命令。 "结界命令!亚伯罕清除!" 顿时,紫色的结界幻化成无数锋利的针向兹罗丶尼禄扑了过去。疼痛让尼禄的时间命令受阻,他咬紧牙关,猛听见兹罗痛苦的嚎叫声。 苍御零!看好了,亚伯罕家的尼禄不是好欺负的!尼禄反身朝兹罗扑了过去,握住他的肩膀,用尽力气,大吼一声:"用尽我的力量,让他出去!" "能量加倍!"零怒吼道。 但尼禄的动作更快一倍,加快自己的时间,虽然使能量消耗更多,零的力量对他的伤害更加严重,却还是在最後关头,将兹罗连同他怀里的雪莉都扔了出去,扔出了零的死亡结界。 "啊!"鲜血伴随着痛苦的呻吟从尼禄胸腔喷涌而出。零的结界外,兹罗和雪莉才被尼禄扔了出去就跟融化在空气中一样,消失不见了。 "雪莉!"海砂呼喊着要追随雪莉冲出零的结界。 不好!零在心里大叫,出了他的结界,外面就是黑暗家族三大天王共同操纵的超级结界,发生什麽都无可预料。 "海砂!" 他和透齐声呼喊,能量波一下子就乱了,在外力的作用下,他紫色的保护结界瞬间崩塌,周围只剩下苍蓝的火焰和黑色旋风一样的结界,零和透还有海砂丶海琴都直接暴露在了超级结界中。 强烈地带着激烈电荷的风不停地吹打着众人,说话的声音都无法正常传播了。这个时候,海砂丶海琴和透同时听到零在心里对他们说:"把你们的能量都释放出来,我们一起用能量把这个未知的空间冲破!" "好!"透丶海砂和海琴同时回应後,与零一道让身体里所有的能量,毫无保留地都释放了出来。 金黄丶炫蓝丶火红和耀紫的能量分子,开始在这个黑色的结界里疯狂蔓延。但奇怪的是,他们的能量膨胀到一定程度就会被吸收一样,被平衡掉。 "怎麽回事?"零说着忽然想到在黑暗家族中还有一个能够操纵能量的人——纳瑞娜,难道说他们的能量都被她转化了? "慢着,不要再释放能量了!"零在心里大叫,听到透痛苦地回应道:"不行,我好像已经失控了。" "什麽?" "我也是!"这次是海砂。 再也找不到海琴的声音,果然面对黑暗三大天王,透和海砂虽然能量上已经达到了可以和他们平衡的地步,但在实战和心理上他们还差得很远。此时此刻,这个结界里,唯一还能自由操纵力量的人便只有零了。 零第一次感到了力量的悬殊,靠他一个人作战,短时间还好,时间长了,他什麽都不能保证。而到了此时此刻,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个结界能做什麽,还能有怎样的变化,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要不现在独自逃离这个结界,要不耗下去和他们一起死。 怎麽办? 就在零焦急万分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结界的一角出现了一个很细小的缺口。 虽然细小得不易察觉,但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它。 怎麽会有缺口,这样完美的结界怎麽会有缺口,冰室纯丶歌罗娜还有卡斯蒙怎麽会犯这样错误! 来不及多想了,透和海砂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零直接将力量集中,向那个缺口攻击过去,撕开了那个缺口。 顷刻间,力量的平衡在结界中破碎,整个结界如山崩般,顷刻间一片狼藉风卷残云。 邪风过後,零发现他们站在一块赤红的平原之上,身边的土地上用金属的粉末画出三个硕大的符咒,每个符咒的中心还摆放着一个破碎的法器。 看来这些法器就是连接卡斯蒙丶歌罗娜和冰室纯力量的工具,他们就是通过这几个法器来整合他们的力量,操纵出了这个几乎完美的结界。零通过那个缺口破坏了结界,这些法器也就破碎了。但又是谁在结界中制造了那个缺口呢? 零扫视了一圈,猛见海琴身边的尼禄,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海琴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便听到了零的命令声:"海琴,把尼禄带到我身边来!" "啊?" 海琴摆头看到了靠在他身边,大口喘息着的面无血色的尼禄。无论是谁,杀害神之子民都是违反神的禁忌的,零要杀掉尼禄,却不愿命令海琴杀掉尼禄。 海琴明白他现在有两种选择,把虚弱的尼禄带到零的身边,让他杀死;或者就在此地,亲手结果了他。 两种选择,忽然间他发现都是他难以承受的,而此时……雪莉在哪里? "杀了我!海琴!"就在海琴痛苦抉择间,尼禄撑起身体,抓紧他的腿,喊了出来:"杀了我!" "不要杀他!"零一步步向他们走过来,"起码在我找到雪莉後,你才能死!" "想都不要想!"尼禄一把松开海琴,将左手对准了自己的脑门,大呼道: "时光命令,销毁!" 5 "尼禄!" 天空中忽然传来巨大的呼喊声,那声音略带沙哑,优雅尊贵异常。 海砂认出了那个声音,就是那个声音,在开往耶路撒冷的飞机上把她从不愿苏醒的睡梦中唤醒。 希望女神!希望女神! 这个声音就是希望女神的声音吗? 伴随着这个巨大的声音,乌云随之卷曲散开,一双硕大无比的手从天而降,落下来抱起了地面上的尼禄,把他包裹着拖了上去。 零这才发现三个法器中,还有一个乌色的水晶球,并没有完全破碎。那个水晶球一定就是代表这双手主人的法器,正是如此,她才能再次连通这里,在千里之外使用能力救起尼禄。 因此,破坏法器,就是使她放开尼禄最好的方法。 零立刻用力量将那个水晶球彻底粉碎掉,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双手已经带着尼禄进入云霄,把他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该死!"零怒骂道。而另一边的海砂望着天际,心里想着的完全是别样的事情。 你是谁?带走尼禄的你,是谁? "怎麽回事?"零低下头,看到海砂脸上奇怪的表情,"你认识她?歌罗娜?" "我?歌罗娜?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就是是歌罗娜?"海砂无法回答,心中除了疑惑只有疑惑。 此时远方,那间没有阳光的黑色房子里。 水晶球在歌罗娜的双手中破碎炸开,她白皙纤细的双手顿时被水晶的碎片割开了无数条细小锋利的口子。鲜血顺着那些口子涌了出来,沿着她瘦弱的臂弯滑进了她深黑色的长裙里。 她让自己从黑色的长椅中站了起来,在她靠卧过的地方,已被汗水浸出印子来。电话铃声在此刻响起,她想了想伸手拿起了听筒,乳白色的电话顿时被染成了鲜红的色彩。 "卡斯蒙。"她知道只有一个人会打电话给她,特别还是在这个时刻。 "你没事吧,歌罗娜。" 歌罗娜看了眼她的双手,点头道:"没事,我没事。" "不要骗我……"温柔的话语後是长久的沉默。 "我没有骗你。"歌罗娜肯定道,同时有闪着乳白色萤光,萤火虫一样的小点点从她的腕间飞舞出来。这正是她力量的形态,绝望女神歌罗娜的光虫结界。小小的光之虫,蚕一样吐出好多光的丝来缠绕包裹住她的手,眨眼就修复好了她手上的伤口。 "不要再这样故意折磨自己。"卡斯蒙的声音再一次於电话的另一端响起。 "嗯。"歌罗娜应承道,转身让她的光之虫飞向了房间另一端的大床上昏死过去了的尼禄。 "歌罗娜。"卡斯蒙沉默了片刻,道:"我们的结界出现了裂缝,你感觉到了吗?" "嗯。"歌罗娜似乎把全部心思都放到了尼禄身上。 "你感觉到了。"卡斯蒙又不再说话了。 过了很久,光虫的颜色变得黯淡下来,歌罗娜的额上渗出了晶莹的汗水,但床上的尼禄猛地咳嗽了一下,看来终於从死亡线上活了下来。 "卡斯蒙,不要怕。"歌罗娜突然发声,电话那头的卡斯蒙听到自己的心脏扑腾抽了一下。 "不要怕,我的卡斯蒙。"歌罗娜继续在电话那头说。 "我没有害怕,从来没有。只是,我不愿意看到让我痛心的事发生。"卡斯蒙说完,挂上了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歌罗娜也放下了电话,朝床上的尼禄走了过去。 "尼禄。"她抱起尼禄轻声呼唤,尼禄睁开了眼睛。 "歌罗娜……"尼禄皱了下眉头,喉咙太过乾燥而让他有些痛苦,"是你救了我?" "嗯。"歌罗娜点点头。 尼禄屈肘想让自己坐起来,可才用力,整个手臂就跟断掉了一样地痛。 "你受了伤,需要休息。"歌罗娜轻声说,将手按在他胸上,示意他躺下去。尼禄却挣扎着,紧咬着嘴唇坐了起来。 "不行!现在不是我休息的时候!"尼禄望着歌罗娜道:"你感觉到了吗?你和卡斯蒙丶冰室纯共同操作的结界里有裂缝。这个结界集合了卡斯蒙的摧毁丶你的消融还有冰室纯扭曲的力量,还有纳瑞那的能量转换作为辅助,是完美的,不应该存在裂缝的,出现裂缝的原因只可能……" "只可能是我们中间出现了裂缝。"歌罗娜替尼禄说了出来,直起身,默默地转向了房间的另一头,在那里有一面蒙着黑色幕布的墙。 歌罗娜拉开幕布,幕布之後是一墙的水晶球。她从众多的水晶球中挑选了一个,抱到怀里。 尼禄艰难地摞动身体,站了起来,歌罗娜也抱着水晶球,重新面向他。 "你知道是谁?谁破坏了结界吗?"尼禄盯着水晶球问。 歌罗娜摇了摇头,目光平静如水告诉他:"我知道,不过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说。尼禄,这个水晶球是我用来送你去你要去的地方的。" "我要去的地方?"尼禄走过来,盯着她:"你知道我要去什麽地方?" "嗯。"歌罗娜道:"我知道你要去什麽地方。我还知道不管我怎麽求你,你也不会听我的话,留下来,在我的身边。你会去你要去的地方,没有人可以阻拦,连死神也不能。" "我会死吗?歌罗娜?" 歌罗娜没有表情的双眼静若深潭,过了很久,她摇了摇头,"我不会让你死掉的,尼禄。" "没关系。歌罗娜,没关系!"尼禄终於又笑了,一如既往季风一样洒脱,"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就来吧,我早已经准备多时,从一开始便准备着和它开战,我该死的命运开战!" "尼禄。"歌罗娜伸出一只手,抚住他的面颊,"告诉我,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卡斯蒙,对吗?笃行宿命的你,是不会相信他逆天的预言的对吗?他说的话,他眼中的未来,你从来都不相信他是吧。" "呵呵……大概是这样的吧。"尼禄笑着说,居然带出几分调皮的神采。 "那为什麽还要为了他去死呢?"歌罗娜抚着他,那麽亲,似乎是血脉相连的姐弟。 "那麽你呢?"尼禄指着她的水晶球,"我在这个局里,可是你,你一直在局外看着,看着我们厮杀,看着我们不可逃避的命运,你不是更加痛苦,可是你还是选择,选择为了他不顾一切,你又为了什麽。" 歌罗娜看着他,久久地忽然沉下头去,低声呢喃道:"我终於知道为什麽他会这样信任你,兹罗丶维斯里都比不上地独独信任你。因为只有你可以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未来地为了他做一切,只有你是独特的。" "你也是。"尼禄也伸出手也捧住了她的面颊,"歌罗娜,只有你是爱着他的,这个世界上唯一没有任何理由爱他的!" "尼禄,你错了。"歌罗娜苍白的嘴角终於浮现出了人的感情。 她笑了,温柔而明亮。 "你错了,尼禄,爱本来就是不需要理由的。" "爱……"尼禄不再说话。 歌罗娜收回抚住他的手,放回水晶球上,水晶球中浮现出一幅奇妙蔚蓝的图画。 尼禄看着玻璃球里的图画,眸子里忽然闪出难以表述的颜色,是欣喜亦或是惊恐。 "这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他抬头问。 "对。"歌罗娜低声道:"是你要去的地方,卡斯蒙的下一个任务会在那里实施,而作为主要执行者的你必须去。但……那不是你去那里的理由。" "那麽我去那里的理由是什麽?"尼禄问她,大声地用力问。 "尼禄。"歌罗娜放开手,让水晶球浮到了半空中,属於她的光之虫结界从水晶球里漂移而出,逐渐增多,将尼禄包裹了起来。 尼禄知道,他马上就要被歌罗娜转移到水晶球显示的地点去了,但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 "我去那里的理由是什麽?我知道你知道,回答我!" 光虫的光芒将尼禄的身影变得模糊,终於一片耀眼的白光中,他彻底不见了。空无一人的房间中,再次只剩下歌罗娜和她的水晶球。 恍惚间,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打落在水晶球之上,顺着水晶球光滑的表面落了下来。 "尼禄!"歌罗娜松手让水晶球摔得粉碎,让她的泪水在水晶球的碎片中化为无形。 "去爱吧!" 第七章 希望女神 1 海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不敢相信,就在刚才,这片天空下他们还在一起。 "雪莉……雪莉!" 撕裂的喊声不停地在山谷里追寻,一遍又一遍。 "我要去找她!"海琴丢下这样一句话,转身向平原尽头的天际线跑去。 "你疯了!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透没拉他,他就停了下来,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双手撑着膝盖,面对着夕阳下赤红的大地,倔强地直着腰。 他是疯了,他是不知道雪莉在什麽地方,而这正是他疯的原因。雪莉不见了,被抓走了,生死未卜,而他站在这里什麽都做不了,连去哪里找她都不知道。还有什麽比一觉醒来,发现什麽都来不及了更加可悲呢? 海琴,你为什麽这麽傻,爽快点不会吗?用力去抓住她的手,不会吗? 透站在那里想要靠近他。海砂拉住他用眼睛告诉他,不要去,让海琴一个人待在那里。 哥哥不喜欢被别人看到他哭的样子。 "零,你还能感觉到雪莉吗?"过了很久,海琴才让自己狂躁嘶哑的嗓子安分下来,压着喉咙低声问身後的零。 "我……感知不到。"零不能骗他,经过刚才一战,他的能量消耗太大,身体上的剧痛也是好不容易才勉强忍住的,现在他连他们在什麽地方都不能感知,更别说被兹罗带走藏身於这世界某处的雪莉了。 "哦。"海琴深吸了口气,看着远方的日头越来越低逐渐隐没,用手腕狠狠地蹭了下脸後,回过头来:"那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停在北极圈的船,资料都在上面,还有第七启示需要我们去解开吧。" "哥哥。你没……关系吧。"海砂望着他。 逆着光,海琴的双眸被阴影掩盖住了伤痛。 "我没事。"海琴走过来,回到零的身边,结界残留的痕迹还在泥土上未曾散去,失去爱人的悲痛也是,他却必须让自己振作起来,迅速地振作起来,因为他已经不是孩子,明白牢骚和哭号都不再能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 "我们快点回去,解开第七启示,找到权杖要紧。同时,如果有雪莉的线索,再……" "好吧。"零没让他说完,看了眼只有霞光不见日头的天际线,拉住了其他人的手,"我现在就带你们回去。北极的破冰船,抓住我不要松手。" "嗯。"海琴点了下头。 透却忽然想到了什麽,才要开口,银色的光芒覆盖了他的身体,零的月光通道已经展开了。 再睁眼,周围满是表情惊讶的船员。 "啊!你们,怎麽又出现了!" "你们……消失了两个小时,知道吗?" "这两个小时,你们去哪了,刚刚又是怎麽出现的?" "是时空穿越吗?" …… 船员们的问题,让透不禁疑惑,两个小时,难道他们只离开了两个小时。 "现在是几点?什麽时候?"透开口问,忽然从一个船员惊恐的表情中看到了他最不愿看到的事。 他转过身,零匍匐在甲板上,鲜血从他的嘴巴丶鼻子甚至眼睛里流出来,好像黑色的河流,让他苍白的面孔在极夜的深黑中也扎心地让人难受。 "零!"透跑过去,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拦腰抱住,他的身体冰凉僵硬,那个十字伤疤的位置却滚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怎麽了?"海砂急得不行,却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 "他的月光通道!"透看了眼船上的时钟,"我们只离开了两小时,现在的北极虽然看上去是夜晚,实际上还是下午3点钟。他带着我们不知道从什麽地方来到这里,他在极阴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使用月光通道,穿过了不知道是极阴还是极阳的地带,来到了并不能完全归属於黑暗的地方。这是……" 玩命啊! 透没这样说,不知道是不是迷信,他已经不敢说这些词了。 "糟糕!我忘了这个!月光通道的缺陷!"海琴明白过来。 "他的身体好弱。"透联想到经过一战的自己,料想零失去的能量一定比他失去的还要多,"他本来就已经用了太多能量了。" "月光通道又是最耗损能量的。"海琴搀扶起零,对透说:"把他抬进房间去。" "嗯。"透明白这样的零是脆弱的,是讨厌被别人看到的。 透和海琴架起零,撇开了众人,走进了船舱。 月光通道的缺陷? 海砂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 为什麽不通过零的力量,从一个国家直接跳跃到另一个国家呢? 她以为那是因为大家在一起的旅程,能持续久一点就久一点,在一起吃早餐,看日出,都很好玩啊。 一直没有人提出来,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原因吧。因为月光通道有致命的缺陷,使用它时一定要确保通道两边的地点阴阳平衡都偏向阴极。因为月光通道需要耗损巨大的能量,特别是带着别人一起旅行,而零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能量。 只有她不知道,任性地,傻傻地什麽都不知道。 连透都明白的道理,她却不明白。连透都有在成长,她却没有。享受着所有人的宠爱,享受着所有人的保护,却什麽都做不了。 海砂,你好烂,真的好烂。 这样的海砂,海砂好讨厌。 望着灯火昏黄的船舱,还有船舱中的男孩们,海砂忽然觉得她离他们好远,好远。 2 "你在哭吗?" 小手的感觉,冰冰的,好像没有感情,却让人忍不住要靠近。海砂抬起头,看到一双深若极夜的黑瞳,幽幽的,平静得麻木,却深深地吸引住她的所有。 黑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抱着那个破旧的娃娃。 海砂站起身,看到浓雾包裹中的黑色城堡,再看她的手小而白,她又来到了那个曾经到过的梦中庄园,变成了8岁的样子。 "这里是……"海砂站在桥头,面前是敞开着城堡深不见底的大门,身後是一片迷雾之森。 "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麽……"她转过头,抓住小女孩的手,急切地问:"为什麽你又把我带到这里来了?你究竟是谁?谁?" "我不是说过了吗?"小女孩凝视着她,没有表情的黑瞳彷佛一个巨大的没有底的漩涡,吸引着海砂,让她胆战心惊又欲罢不能。 "不是我带你来到这里,而是你,一直都是你在找我。" "为什麽?我为什麽要找你?" "为什麽?"小女孩迟疑了下。就在这时,海砂看到城堡上一扇硕大华丽的玫瑰床内有人影在拚命地挣扎。 "那是什麽?"她指着那扇窗户。 小女孩顺着她的手望过去,看了眼便立刻又将视线拉回到她的身上,紧闭着双唇的样子,似乎不会为此作出任何解答。 挣扎的人影变得越来越疯狂剧烈,一个女人的身影扑打在窗户上,苍白的手掌透过灰尘的窗户映出来,刺进海砂的双眸。 "那里怎麽了?"海砂尖叫着,推开女孩冲进城堡,爬上灰尘密布的阶梯,爬上去,推开一扇紧闭的大门,门後面什麽都没有。 难道不是这里?她心想,旋即听到走廊前方传来细微的尖叫声。她一路跑过去,推开一扇又一扇大门,最後,她走到一扇鲜红镏金,悬挂着巨大黑色家徽的房门前,尖叫声就是从这间房子里传出来的,她可以肯定。 她用尽力气,朝那扇大门冲了过去。 耳边却传来卡擦一声巨响,肩膀却跟跟撞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一样丝毫没有痛感。洞开的大门後,一阵潮热腥臭的风迎面扑了过来。 房间里已没有人在尖叫,她让自己站稳,慢慢地转过身去,直觉告诉她在她背後的房间里有什麽。 难怪房间里的尖叫声会消失,房间里的人已经双双死在了黑色的床单上,而且不是在刚刚死去的。 死灰色干如枯柴的四肢,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造型,和床上的织物交错在一起,同蛛网和灰尘纠缠在一起腐化成了树木糜烂後的样子。那些张大呼救的脸,只剩下黑色的窟窿和裸露凋零的牙齿,孤零零挂在骷髅上的金发好像洗得发白的蓖麻。 两具没有一点东西可以再去腐烂了的乾尸。 "啊!"海砂禁不住抱住胸尖叫。 "你害怕吗?" 身後又传来小女孩平静得恐怖的声音。海砂惊恐地转过身,不知道什麽时候小女孩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後,站在那里抱着娃娃依旧空洞地望着她。 "这是什麽?这到底是什麽地方?" "这里是我的家。你看不出来吗?"小女孩绕过海砂走到床边,指着床上其中一具乾尸,介绍道:"这是我的爸爸,亲生爸爸。而另一个,是我的母亲,後母。" "他们是,你的父母?" "嗯。"小女孩点点头,望向海砂,似乎在等待着她的问题。 海砂望着她,突然回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情景,小女孩和她在另一扇大门的後面听到的话。 "爸爸杀死了舅舅,所以你的妈妈就杀掉了他们吗?" "不是。"小女孩平静地摇头,慢慢地,语气平缓地说:"爸爸杀掉了舅舅,因为舅舅发现了爸爸的秘密,那就是爸爸为了他的爱人,杀掉了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母亲。所以爸爸杀了舅舅,而我为母亲和舅舅复仇,杀掉了爸爸和他的爱人。" "你……杀掉了你的爸爸和你的……"海砂几乎要窒息。 小女孩平静依旧,指向身边的乾尸:"我杀掉了他们。在一个很深的夜里,悄悄地潜入,没有留情。" "为什麽?"海砂抱住头,连连後退:"为什麽你要让我看到这些,你究竟是谁?" "我让你看到这些?"小女孩似乎笑了,又似乎是在叹息,"不是我让你看到这些的。是你,你想要看到这些。你打开我心里的门一扇接着一扇,找到这里找到我的记忆,再阅读他们。是你,一直都是你在寻找我,阅读我,是你。" "是我?"海砂听见嗖嗖的风声,眼前的一切飞快风化,化成粉末,漩涡一样消失无踪。 乾尸丶房子丶树木都飞快地消失。浓雾笼罩的黑色空间,陡然间变得苍白如雪,白茫茫,什麽都没有的一片雪白。 "这,这是哪里?"海砂迷茫地抱着头,"我在哪里?" "我不知道。"小女孩抬着大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空无一物。 "你把我带到哪里?" "不是我。"小女孩转过身,走到海砂身边拉她起来,"不是我,是你,还是你,你带我到这里来。你先是找到我,然後你用力去打开我了解我,现在你又把我从我的世界带走,带到了这里,这里已经不再是我的世界。这里,也许是你的,海砂的世界。" 说完,小女孩放开她,开始在这个空白的世界里漫无目的地四处走起来。 "我的世界?"海砂望着这一片无尽的白,"我的世界怎麽会是这个样子,我的世界怎麽什麽都没有?" "因为你确实什麽都没有。"小女孩在她背後说,海砂转过身,忽然记起了什麽。 记起了什麽,对了,是小女孩的名字。 她的名字是—— 歌罗娜! "歌罗娜!你是歌罗娜!"海砂终於记起了她的名字,"希望女神,歌罗娜!" 3 "我是歌罗娜,但是我不是希望女神。" "那麽……"海砂痴痴地望着她,"谁是希望女神?" "你,你是希望女神。" "我是希望女神?"海砂从苍白的空间里站了起来,马上难以名状的痛苦感又迫使她缩紧了身子。 "我不是希望女神,不是!我不是!" "对,你不是。" "啊?"海砂彻底糊涂了,抬起眼,那个黑色丝裙的小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站在她面前的歌罗娜,端庄威严身散发着只有女神才有的耀眼光芒。这才是歌罗娜,真正的歌罗娜。而她?她低下头,手还是小小的样子,她还是只有八岁。 "看看你的世界。"歌罗娜张开双臂,"这不是希望女神的世界。所以你,还不是希望女神。" "希望女神的世界是怎样的?我要怎样才能成为希望女神。"海砂问她。 歌罗娜终於笑了,淡淡的,却带着穿越历史的力量的神之微笑。 "这就是你不断找我的原因吧,这就是你第二次来找我的原因吧,想让我告诉你答案……" 歌罗娜的声音越来越淡,慢慢地在这个空间里消失乾净。 随着她声音的消散,她的微笑也越来越模糊,海砂站起身,想要留住她,却只抓到一大团白蒙蒙的雾。 "你去哪里了?你到底是什麽人?歌罗娜?歌罗娜?" 没有人回答她,她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空间里不停寻觅,都是有空空的,雾一样的迷思。 忽然,前方似乎有人在说话,她凭着直觉走过去,一直走,一直走,雾越来越稀薄,空白的世界里终於有了一些东西。 一阵清凉刮过,迷蒙的雾气陡然间消失无踪,周围是一片无边无尽的深蓝,红和白的珊瑚高大得彷佛远古的杉木,珊瑚组成的树林中,一个巨大的泡泡闪耀着珍珠的光芒,出现在海砂的眼前。 这是哪里?海砂走向气泡,耳边似乎响起了歌声,谁的歌声? 难道是雪莉的? 雪莉在那个气泡里吗? 海砂靠近气泡,触碰到它光洁闪光的表面,手插进去的刹那,忽然间气泡崩解,翻滚的白色泡沫迷糊了她的双眼,泡沫散尽,海砂发现她再一次来到了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天陡然间变得黑不见底,四处星星点点彷佛遍地都是残败的火光。海砂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一座高耸的金字塔形状的建筑在黑夜里巍峨而鬼魅。一块闪亮的广告牌段成两节,挂在她身後的高楼上。而她脚下是潮湿的,充满汽油味道黑色的街道。这是一座被地狱的烈火包围,疯狂的城市。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雪莉是我的!永远是我的!" 呼唤声,在死去的城市中猝然响起,尖利而伤心。 "雪莉?"海砂重复着她的名字,朝未知的方向跑过去。空荡荡,死沉的大街上不时有深红的火花飞过,地上也有深红的痕迹,那是什麽? "雪莉!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凄厉的叫声又一次响起,和之前的声音略有不同,却似乎都来自於男孩子心底最伤痛的部分。 海砂不停地走,不停地找,什麽都没有,只有更加急促而悲伤的呼唤声,在这个死去的都市里不停地响。 "雪莉,不要!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雪莉?死? 这是谁的的哭泣声,谁的呐喊声,是海琴的吗?好像,又不像,究竟是不是?海砂不明白,她更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在说什麽?在告诉她什麽? 雪莉!不要!不要死! 是雪莉要死吗? 雪莉会死吗? 不要!海砂不要这样,雪莉!不要!不要死! "雪莉!不要!不要死!" "海砂!" "海砂!" "海砂!" 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她睁开双眼,看到的是海琴栗色明亮的双眸。 "怎麽回事?我在哪?"海砂挣扎着坐起来,看到船舱内摇晃的壁灯,她在破冰船上,刚才的所有,歌罗娜的黑色庄园还有後来的死城都是梦,她的梦。 "海砂,你睡了,做了一个梦。"海琴声音低沉,目光也是如此。 "我……做了一个梦。"海砂重复着海琴的话,忽然意识到梦是一个多麽不详的词语,她的梦,好久没有出现过了的她的预言之梦。 "海砂。"海琴自然知道海砂的梦意味着什麽,他抬起头看着她,难以控制地声音沙哑,"你梦到雪莉了吗?她死了吗?她会死吗?" "雪莉。"是的,我梦到雪莉了,她会死,也许她已经死了。海砂没有这样说,她不能这样说,她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她……" 可她张口却不知道怎麽说,怎麽去告诉海琴,让他相信雪莉还活着,或者雪莉一定会活着。 她没有能力,她确实还不是希望女神。 雪莉,你究竟在哪里? 4 雪莉无力地盯着眼前争吵的二人。 "纳瑞娜!你搞清楚,卡斯蒙的命令是叫你们帛曳配合我亚伯罕家族,我说要怎样就要怎样!"兹罗粗红着脖子,叉开腿坐在一面鲜红的珊瑚屏风之前,怒视着纳瑞娜,高声道:"我的任务就是杀掉她和海琴,现在海琴没有在手上,但是她一定要杀掉,没有再留一分一秒的理由。" "这麽美丽的东西,你也要毁掉,真搞不懂你是什麽做的,还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纳瑞娜边说话边抚摸玩弄雪莉柔软的红发。 雪莉讨厌纳瑞娜说话的腔调,更讨厌她摸她的头发,与其被她这样地侮辱不如被兹罗杀掉来得痛快。可惜现在她身上有尼禄的封印,除了听看,她失去了一切人的能力,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大娃娃,坐在那里,也只能任由纳瑞娜玩弄。 眼前是蔚蓝奇妙世界,颜色缤纷的珊瑚组成的花园围绕着他们,天空是一片流动炫彩的海水。雪莉心想,这里应该就是纳瑞娜在印度洋下的大泡泡了吧。兹罗怎麽会把她带到这里来的?到这里来要做什麽? 她没接着想,兹罗冲过来从纳瑞娜手里夺过了她,粗鲁地揪住了她的头。 "我现在就杀了她,你管不着!" "啊!"纳瑞娜跳起来,插着腰道:"你就不怕我向卡斯蒙告发你不听他的命令吗?" "我不听他的命令?"兹罗冷笑一声,道:"现在这里归我管理,这才是卡斯蒙的命令,违抗他命令的人是你!" "我吗?"纳瑞娜也学着兹罗的样子冷笑起来,"卡斯蒙殿下的命令,我当然不能违抗,但他说的是要我服从亚伯罕家族,亚伯罕的族长是谁?是尼禄大人哦,可不是笨蛋哥哥你哦,嘻嘻。" 好讨厌的笑声!雪莉在心里骂,头被揪得生痛,奇怪尼禄那个家伙怎麽还没有出现。 "尼禄……"兹罗的声音有些哀伤,声调陡然低下去很多,"他还不知道怎样了呢。" "放心,亚伯罕族长的位置还轮不到你!"纳瑞娜跑过来,从兹罗手中夺过雪莉,抱到怀里,玩具一样地抚弄,"尼禄还没死,他不会这麽容易死的,就算卡斯蒙狠心让他死,歌罗娜也不会让他死掉的,呵呵。" "就算这样!"兹罗迅速将低落的情绪掩盖起来,大声道:"尼禄现在不在这里,我是这里能力更强大的人,就算不能指挥你,杀掉她泄愤都不可以吗?" "不行!"纳瑞娜抱紧雪莉,雪莉只觉得她身上那股桃子香水味都要使她窒息了。 "只要到了这里的东西都归我所有,我说不能杀就不能杀,你不行,如果卡斯蒙陛下把我王宫的归属权给了尼禄的话,也要等他来了才能作出判决!你不行!永远都不行!" "我不管!这个女人,我一定杀!"兹罗烧红了双眼,怒视着雪莉,手心有不详的黑色漩涡在产生。 雪莉被纳瑞娜夹在双峰之间痛苦不已,看到兹罗愤怒的样子,甚至祈祷起来。 杀了我吧!何必罗嗦! 只是,眼前闪过海琴的样子让她分外难过,真讨厌,为什麽会这样,这个时候还要想起他! "兹罗,你敢!" "我怎麽不敢!空间命令!"兹罗向雪莉伸出了他黑色符咒的右手。 来吧!雪莉心想,没什麽好怕的,死就死。她习惯性地去闭上她的眼睛,操纵了两下,没有反应,合不上,她忘了她现在是动不了的木偶了。 等她意识到这点,她忽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暂停了,兹罗丶纳瑞娜全部都停了下来,保持着争斗的样子,像两尊被定时的蜡像。 怎麽回事? 雪莉看着面前突然间静止的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很久之後,她看到一个长发虚弱的少年,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向她走了过来。 尼禄! 是尼禄! 尼禄走到她的身边握住她的肩膀,把她用力抱起移到了身後。 "时间命令……" 尼禄重重地喘息,身体好像已经虚弱到连说话都成问题了,更别说是使用能量。 "解除。" "漩涡!"兹罗喊出这两个字挥下手,一个黑色的漩涡顿时扑出,那里却已经没有了目标雪莉。 "咦……"他稍作迟疑,转身看到了他的兄弟。 "尼禄!你还……"他不善情感表达的五官一时间有点找不着北,嘴里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该保持一贯的冷嘲热讽。 尼禄没心想这些,指了下纳瑞娜,吐出三个字:"封印她。" "啊?"兹罗还在迟疑,纳瑞娜已经拔腿逃跑。 不过这个世界上跑得过兹罗的人还没有出生,转换空间正是他的拿手好戏。纳瑞娜才想逃跑就掉进了兹罗的空间洞中,只听见兹罗大声命令:"空间!收集!" 一个水蓝色的光球出现在空气中,兹罗接过光球,从衣兜深处摸出一个绣了符咒的羊皮袋子来,将光球扔了进去,锁好了口袋。 "嗯。"尼禄放下心来,靠到一边,看了眼雪莉,向兹罗道:"卡斯蒙的计划是什麽,告诉我。" "卡斯蒙的计划……"兹罗正欲说,忽然看到了尼禄身後的雪莉,"卡斯蒙的计划等你养好了身体再说。这个女人早该死了,你没杀过人,让我来处理她。" "不行!"尼禄断然拒绝了兹罗的建议。 "为什麽?"兹罗不解地看着他的弟弟,这个家伙虽然无理,可从来不会做任何错事。 "不行,就不行!" "为什麽?你不能……" "为什麽我不能!" 尼禄将雪莉护到身後,瞪了兹罗一眼,"我是亚伯罕的族长,你无权责问我!" "尼禄!你难道看上她了,不会吧,这个……" "住口!" "你……"兹罗还要说什麽。 尼禄抱起雪莉,虚弱的肩膀发出骨节错动之声。雪莉看到他苍白的面孔上遮不住难以承受痛苦的表情,不过他咬了咬牙,又看了雪莉一眼,抱紧她一步步向珊瑚丛後纳瑞娜的房间走了过去。 "你疯了吗?尼禄!现在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兹罗还在後面不停地说,雪莉看到尼禄身後的大门重重地合上了。 她被尼禄一把扔到床上,与其说是扔,不如说尼禄带着她一起坠落到了床上。他没有力气了,彻底没有力气了。雪莉不知道他遇到了些什麽,不过他苍白得都没有血色了,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更是带着死亡的气息。 雪莉不能动,他压在她身上,抱着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大门关闭後,兹罗的声音完全地没有了,深海下的宫殿静得沉醉。 安宁的海底,逐渐响起砰砰丶砰砰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雪莉慢慢地知道那是尼禄的心跳声。他的呼吸微弱得快要没有,身体也沉睡得彷佛死去,但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一下又一下,越来越强劲。 他活着,他在恢复。 这不是好事,绝对不是。 但雪莉却听到她的心脏也在跳动,一下又一下,渐渐与他的节奏配合到完美无缺。他活着,心脏还在跳动,她居然没有难受,而是感到—— 欣慰。 第八章 深海之心 1. 雪莉不知道这个海底的宫殿是不是和她的地底庄园一样也会有日夜之分。被迫只能睁着眼睛的她,一声又一声地数着心跳,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逐渐模糊,恍惚中她似乎睡了过去。 等她的意识再次清醒,周围是一片完整的黑,是天黑了吗?结果她发现是她合上了双眼。她打开眼帘,身边还是一片纯正的蓝,身体周围是玫瑰红的丝绸床单和尼禄黑色散开的长发,他还在她身旁沉沉地睡着。 如果眼睛能够合上了,那麽身体的其他部位能够动了吗?她试着动了动她的手,果然,手也能够动了。她小心地撑起身体,视线拉高,看清了身边躺着的尼禄,甜甜睡去的样子显得脆弱而惹人怜惜。 她的确不讨厌尼禄,一点都不讨厌。如果要恨,就恨身体里流动的鲜血还有出生就必须背负的那些可怕的姓氏吧。 忽然间,雪莉察觉到蹊跷了。如果尼禄还睡着,又是谁为她解除的封印呢?在这个深海里,似乎没有能力在尼禄之上的人了吧。 想到这里,雪莉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她应该早就意识到,那个人强大的气息足以使人致命。 她惊恐地转头,看到大门口巨大得夸张的鲨鱼皮靠椅中央,一个俊美得不可思议的男人,屈肘托着下巴,用一双魅惑又不可侵犯的神情深深地抓着她。 「卡斯蒙!」雪莉唤出了他的名字。 卡斯蒙并不理会她,转手拍了拍身边的大门,门外一个金色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 雪莉看着这个进门的金发少年,天使般的容颜,老练早熟的神情,不觉感到一种异样的熟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仔细想却怎麽也想不出来,同时她发现她的身体虽然恢复了自由,但能量却依旧被人封印着。 「帮我去看看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卡斯蒙在维斯里耳边低声说了这麽一句,维斯里点点头,蹑手蹑脚地朝尼禄走了过来。 雪莉看着他靠近依旧熟睡的尼禄,不禁有些担心,担心什麽没多想,就是下意识地让自己挡在了尼禄的前面。 「啊?」维斯里发出一声短而惊诧的叹息,盯着雪莉瞧了几眼,表情怪异地笑起来,带着婴儿肥的漂亮手指在尼禄的脑门前打起转来。 「告诉我……」密语一样的咒词从他嘴里跳出来,「尼禄的心是怎麽了?」 这样的咒语,使雪莉明白过来这个天使般的男孩,正是歌罗娜的半血人弟弟,黑暗家族中可怕的欲望精灵维斯里。 尼禄的心怎麽了? 这个问题有什麽意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为了什麽? 他…… 不是该杀掉我的吗? 如果他的心出了问题,难道卡斯蒙也会对付他吗? 刹那间,雪莉汗湿了脊背。 刹那间,阴冷恶毒的笑容爬上了天使的脸。 刹那间,沉睡的尼禄从床上一跃而起,以闪电般的速度,伸手掐住了维斯里的脖子。 「呜!」 维斯里娇艳的面颊立刻变成了死灰的颜色,脖子上有筋骨被摧残的咯咯声。 「好大的胆子!」 尼禄咬着牙,太阳穴上青筋暴起,维斯里在他手中痛苦地不停抽缩。 「放了他。」卡斯蒙表情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一幕。 尼禄瞥了一眼远处的卡斯蒙,手腕用力将几乎昏厥的维斯里扔了出去,直接从房间中央的大床边扔到了四五米远的卡斯蒙的脚边。维斯里娇小的身体,流星一样撞击到冰冷坚硬的地面,发出可怕的撞击声。 「啊!」 「半血人!也敢冒犯我的尊严!」尼禄甩甩手,退回雪莉身边,从他胸膛起伏的状态,看得出他的身体远没有恢复。 他在装,努力维持他强大的气场,在卡斯蒙的面前。为什麽?雪莉不敢去想,答案是可怕的。 「是我叫他这样做的,你不用迁怒他。」卡斯蒙盯着尼禄,缓缓道。 尼禄盯着他,久久不语,忽然他笑了起来,很大声。 「你怕什麽?卡卡?」 「我怕什麽?」 「你怕……」尼禄讥讽地笑:「你怕你一直怕的东西,怕我们自己。」 卡斯蒙低下头,眉间有不易察觉的神经质的抽缩,「我只是担心你。」 「你不用担心我。」尼禄笑着大声道:「你看不出,我很好吗?」 「嗯。」卡斯蒙应允了一声,视线停留在雪莉身上,沉默了。 尼禄不经意地让视线从雪莉身上划过,旋即收回来,回望卡斯蒙,他也沉默了一会,嘴角再次露出笑意。 「你应该看到我封印了纳瑞娜。」 「是你让兹罗封印了纳瑞娜。」卡斯蒙道,「你已经连封印纳瑞娜的能量都不够了,而这是我最担心的。」 「这个嘛,睡一觉就好了。」尼禄显得十分轻松,卡斯蒙的表情却变了。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麽要封印纳瑞娜吗?这显然不是我的命令。」 为什麽要封印她?尼禄觉得这是一个很蠢的问题,在卡斯蒙丶歌罗娜和冰室纯共同操纵的结界里出现了致命的裂缝,这肯定不是卡斯蒙的原因,也不会是歌罗娜的。而纳瑞娜,卡斯蒙应该比他更加清楚,她真正的主人是冰室纯。 所以才要封印她,因为真正可怕的人不是光明一族的战士们,而是不团结的黑暗家族本身。 但卡斯蒙却问出了这样愚蠢的问题,尼禄迟疑了一下,转念明白过来,他需要他的忠诚,在这个时刻用宣誓来让他不再担心他的忠诚。 「我会让我的能量恢复的,在你需要我的任何时候,为你做一切事。所以……」 「啊!」 雪莉惊诧地叫了声,尼禄突然间从背後霸道地将她拉了过去,拉到了他的身边。 「让这个女人活下去。」 卡斯蒙望着他,许久。 维斯里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渗出了殷殷的鲜血,愤恨地对着尼禄吼:「没有人可以跟陛下谈条件,你……」 「他可以!」卡斯蒙打断维斯里,盯着尼禄,眸子里有不可割裂的深厚情感,「我答应你。这是路西法家最後的圣物,原神的血液,希望它能让你的身体恢复一些元气。」 卡斯蒙说完,放下一只装着玫瑰色液体的水晶瓶,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维斯里看了看卡斯蒙,又看了看尼禄,眼睛里放出了嫉妒的火焰。尼禄瞧着他,从齿缝里憋出一个字:「滚!」 「维斯里。」卡斯蒙在外面呼唤他,维斯里含着一腔感情复杂的恨,最後瞪了尼禄一眼,拖着腿离开了他的房间。 「讨厌!」 尼禄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忽地软了下来。 在他怀里的雪莉,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抬起头,看到他黑色的眸子里是钢铁般的认真表情。 2. 「结界命令:关门!」 尼禄指挥着大门让它关好,侧过身来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 「宝贝,你要怎样感谢你的救命恩人啊?来把初吻之後是献上身体的时候了!」 雪莉实在有点适应不过来尼禄态度的转变,一秒钟前还威严得可怕,转眼怎麽就变成了这副嘴脸。 尼禄说完,立刻就动起手来,掀她的裙子。 雪莉再怎麽感激,再怎麽没有能力,也不能容许他这样做,连忙推开他,厉声喝斥:「住手!」 「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样子的吗?算了……我也不是那种禽兽男,来亲一下就好了。」尼禄说着把脸凑了过来。 「我又没有要你保护我!」 雪莉别过头不去看他,好像看着他就说不出下面的话了。「我确实很感激你没有杀我,但是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在意,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所以……」 「说那麽多干吗?一个吻而已麽,来,宝贝!」尼禄完全不理会她,把脸凑得更近了。 「不行!」 「你现在可是归我处理哦!生杀大权在握哦!」尼禄话很凶,表情却依旧是亲和调皮的。 「不要啦!」 「来麽,你是没叫我救你,我也是觉得好玩才顺道留下你的,不过好歹我也保住你的小命了,亲脸啦,又不是没亲过,乖啦!」 「不行!」雪莉用力推开他,重复道:「真的不行!」 「有什麽不行的!我的要求很过分吗?」 尼禄的表情突然变化,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雪莉。 雪莉盯着他,忽然感到了强大的让人颤抖的压迫感。 然後他就扑过来,压住她,用他的身体还有呼吸,吻她,旋风般压迫窒息。雪莉无法挣扎,哪怕身体能够活动,他的力量和霸道也是根本不能抵抗的。 住手!住手!雪莉在心里大喊,身体无法反抗,唯一能伤害到他的只有…… 「啊!」尼禄大叫着直起腰,用手摀住了嘴唇,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与此同时晶莹的泪从雪莉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他抹乾嘴唇上被雪莉咬出的鲜血,盯着她脸上斑驳的泪水,愣住了。 「我看你,带着她私奔好了。呵呵……不过她似乎不喜欢你,而是喜欢你的偶像,那个小丑海琴。」 房间的一端响起了兹罗挑衅的声音,雪白的身影逐渐在阴影中成型,他站在那里鹰一样盯着床上受伤的尼禄和流泪的雪莉,表情讥讽而轻蔑。 「尼禄,这就是你对付女人的方法吗?」兹罗嘲讽地瞧着他挫败的弟弟,「今天,我总算见识了,也不怎麽样吗。」 尼禄瞟了他一眼,深深的黑眸里有让人猜不透的波动,许久,他张开口,问的话却是:「纳瑞娜怎麽样了?」 「她!」兹罗显然没有料到他的问题,慌张了好一阵後说:「她被我封印起来,装进我的口袋了。对了,你为什麽要我封印她?」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问题。」尼禄淡淡地说,嘴角又有鲜血渗了出来,雪莉那一口咬得不轻,但更让他伤心的却是她脸上没有色彩的液体。 哭什麽,浑蛋!这麽点玩笑都开不起,就那麽喜欢那个家伙吗?尼禄自然没有这样说出来。 「为什麽?为什麽我不能知道?」兹罗不爽地冲过来,揪住尼禄:「搞不懂,他怎麽这麽信任你!」 「这更不关你的事。」尼禄冷冷地推开他。 兹罗望着他,又望了望床上的雪莉,忽然沉下脸来,语气沉重地对尼禄说:「我不管卡斯蒙为什麽这麽信任你,也不管你和他之间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总之,作为路西法家族的仆人还有你的哥哥,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糟糕?」尼禄笑起来,「因为我好像爱上了这个女人,好像拥有感情了吗?我的木偶哥哥。」 「你说什麽?」 「我说滚开。」 「啊?」 「我命令你滚开!」笑容瞬间在尼禄脸上收敛,「以亚伯罕族长的身份!」 「你!」兹罗咬着牙,却不能反抗,无谓地僵持了一下後,再次妥协,离开了尼禄的视野。 过於宽敞奢靡的卧室里,再次只剩下雪莉和尼禄,两个人,距离微妙地相处着。 尼禄侧过身,盯着雪莉。雪莉已经擦乾了不争气的眼泪,也用力地盯着他,用玉石俱焚的姿态。 两个人就这样用力地瞪着对方,看谁先妥协。尼禄不是妥协的人,雪莉也不是,而此刻尼禄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本来就伤痕累累失血太多的身体,已经硬挺了这麽久。一阵眩晕让他差点栽到床下去,他勉强支撑住,看到那瓶卡斯蒙留给他的路西法家族的圣物,捡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打开喝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入喉後,却变成了让人难以忍受的硫酸,顿时他的身体跟火烧了一样,痛得难以忍受。 「呃。」 尼禄不能控制的呻吟,让雪莉的视线有所软化,毕竟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不讨厌他,甚至是认同,大大地认同他。 「你怎麽样?」 尼禄抬起头,瞳孔里是她新月般夺目的双眸和娇艳似火的红发,还有让他不能抗拒的优柔神情。 「我很好,你看……不出来吗?」他咬着牙,居然还笑了下。 「嗯。」雪莉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忍不住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很好。」 「嗯。」尼禄眨了眨眼,更大幅度地笑起来,然後他说: 「我的确喜欢上你了,拉斐尔家的雪莉。」 「我喜欢你,这句话不够的话。」他支撑不住,躺下来侧着脸继续凝望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要你。」 为什麽不杀我? 为什麽卡斯蒙会想要知道他的心? 之前的预感一一证实,在他袒露无疑的话语下,雪莉的心顿时被复杂而沉重的痛统治。 不过,顷刻间,她就让自己镇定下来。 泪水,纠结,反覆,这些她都会有,因为她也是女人;不过她都能很快地让自己冷静镇定下来,因为她更是拉斐尔家的族长。 「对不起尼禄,我心里只有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贝海琴。」说出来了,一直不能出口,不愿出口的话,居然这样轻易地说了出来。雪莉觉得骄傲,又抵挡不住惋惜,为什麽人总是要被逼到这种时候才能学得成熟一点呢? 「哦?是吗?」尼禄听她说完,潇洒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撒娇道:「可是现在你只能依靠我,所以变心吧,我不介意犯过错的女人,你知道我比他要好很多。」 「不行!」雪莉也笑了,也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个人的确比那个人要好很多的原因吧。 「为什麽?」尼禄说这话时,眼皮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架来。 「因为……」雪莉握住他的手,朗声道:「我是好女人啊,一辈子只会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好女人,不管那个人有多麽糟糕,先遇上他就是命运!」 「不会变心?」 「不会变心。」 「死也不会?」 「死也不会!」 「确实是好女人呢。」尼禄叹了口气,合上眼帘,睡了过去。 他依旧抓着雪莉的手,非常地用力,因为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在他睡着的时候伤害她了吧。 「你确实比他要好。」雪莉摸着他的头,让他舒舒服服地睡到了她的膝盖上,这就是她唯一能用来表达感激的方法了吧。 3. 「□……啵……□……」 耳机里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着从零之冰山里搜集来的奇怪声波,零双手合在耳机上,用心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而在他的身边,海砂望着夕阳下,双手合在耳机上,表情沉默的他,几乎醉了。 「你要听吗?」零拿下耳机,实际上他早就注意到了海砂的目光,只不过是不知道怎麽去面对才好。 「嗯。」海砂接过耳机,带到头上,海风冲击着她冰冷的面颊,把她的头发拉起来,飘在脑後好像一大堆被吹得很乱的丝带。 他们的船正全速向印度洋和太平洋交接的地方前进,在那片蔚蓝之下五千米的深海处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巨大泡泡。 海琴依靠着栏杆,看着急速向後退去的浪花,不知道船前进的方向是不是就是雪莉的所在的方向。她在那个大泡泡里吗?现在怎麽样?有没有受伤? 不知道,都不知道,每天夜里只有她生气地和他吵架的片段陪着他,真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好奇怪,这个声音我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听着录音的海砂突然摘下了耳机,对零说。 营救雪莉的途中,他们已经把从那个冰洞里摄到的三维全息照片,用各种各样的手段分析了上百遍,却一点收获都没有。而对这个奇怪的声音不管放慢多少倍,加快多少倍还是怎麽处理,也找不到任何不同之处。 第七启示的答案究竟是什麽?第八启示在哪里? 就跟雪莉现在的状况一样,让所有人迷惑。 「会不会是什麽动物的叫声?」透接过耳机听了一会後问零。零垂着头,似乎没有将心思用在这上面。 「我把声波传给妈妈,看她有没有什麽线索。」透说完,走进了船舱,其实他也和零一样,没有完全将心思用在这上面。 找到雪莉之前,找到那个在海砂的预言中死亡的雪莉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启示的寻找中去。 毕竟,这麽多天来,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共同体,比亲人还要亲的亲人。 「雪莉,你在哪里?我想你,拼了命地想你。」海琴对着天空,独自的告白只换来寂寞的海风。 另一边,通过兹罗的空间通道,卡斯蒙从纳瑞娜的泡泡中直接走进了他位於拉斯维加斯腹心帝王大厦的顶端的宽敞豪华的包间里。 当他的脚接触到包间柔软的地毯的刹那,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喂?」卡斯蒙皱紧的眉头在接到电话的刹那软化下来,声音也变得难以想像地温柔,「歌罗娜。」 「他们正在前往纳瑞娜的泡泡。」歌罗娜的声音却一如既往地没有感情。 「是吗?是加百利的小姐预测到的吗?」卡斯蒙不慌不忙地问,随手脱下沾了海水的外套。维斯里用眼神逼退了过来服务的女仆,亲手接过卡斯蒙的外衣,把它珍宝般地挂到了衣架上。 「是的,她预测到的,我刚好从她的梦里经过,因此得知了。」 「嗯。没关系。」卡斯蒙坐下来,安心地笑了笑,「尼禄不会让我失望的。」 「是的,他不会。」 「是的,他从小就……」 「□……」 电话那头传来冷漠的挂机声,歌罗娜不等他说完,就将电话挂上了。卡斯蒙愣了一下,猛然间瞥见维斯里嘴角有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怕你一直怕的东西,怕我们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麽信任尼禄吗?」 维斯里愣了一下,旋即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他明白卡斯蒙说的任何一句话都不会是没有原因的,突然地发问,是因为他做错了什麽,惹到他了吗? 「不要怕。」卡斯蒙抚住他的脸,眸子里有父亲般的慈爱,「我只是把你想问的问题重复出来而已,什麽时候开始,你们都学会将心思瞒着我了呢?你这样,兹罗也这样,我们不是一起走过来的兄弟吗?」 「卡斯蒙陛下。」维斯里的眸子里有热光闪动。 「不要叫我陛下,我永远是你的卡斯蒙哥哥。」卡斯蒙说着话,将他拉过来,放到怀抱里,声音沉了下去,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 「我永远是保护着你,不让人伤害你的那个人,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也没有人可以代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歌罗娜不可以,尼禄也不可以。但是我信任尼禄,比信任你还要信任他,因为他不喜欢我。」 维斯里不解地抬头,盯着卡斯蒙的眼睛。 卡斯蒙笑了笑,继续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对他说:「在你们中间,只有他从来都不相信我,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但他却可以为我做一切我要做的事情,为我毫无顾忌地走下去,哪怕是死。所以我信任他,完全地信任他,比任何人都要信任地信任他。」 「那麽我呢?」维斯里转过身抱住他的头,靠过来,几乎要贴上他的嘴唇,含着泪认真地盯着他,问他,「我呢?我也可以为卡斯蒙哥哥去死,做一切事情,而且我喜欢你,我崇拜你,我爱你!」 「呵呵。」卡斯蒙动了下脖子,巧妙地避开他逼迫的势态,「我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所以不要再向我隐瞒你脑袋里的一切,也请你爱我爱的所有人,尼禄丶兹罗丶还有歌罗娜。」 「姐姐!」说道这两个字,维斯里眼里突然闪现出极度恐惧的战栗。 卡斯蒙抱住他,在他耳边继续道:「不要怕,去爱她,遵从我的命令,我需要你们团结,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我已经不能再原谅背叛了,一点都不能再原谅。」 维斯里感到疼痛,卡斯蒙温暖的怀抱,在不知不觉间用力太猛,将他的肋骨勒得生痛了,不过他没有呻吟,没有让卡斯蒙知道他的怀抱伤害到他了。 很幸福,哪怕是痛苦,只要是卡斯蒙给予的就是绝对的幸福。 4. 拉赫曼尼洛夫第二钢琴协奏曲低沉挣扎的节奏在古旧的木家俱间来回碰撞,歌罗娜微闭的眼帘,忽然间打开了。 城堡里偌大的尖顶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但她却似乎看到了熟悉的朋友,迎着那个看不见的朋友微笑了一下,又合上了眼帘。 黑色的古堡前,海砂等了许久,却没有再看到那个黑衣的小姑娘。 她循着已经走过了很多遍的道路,走进古堡,攀过旋转的木梯,木梯的尽头是幽长的走廊和一扇扇紧闭的大门。 前方,一扇棕红色明显显小的门微微张开了一点,有光从门缝里射出来,映到灰尘密布的走廊上。 那扇门似乎是为海砂而特意打开的,海砂向那扇门走了过去。 门之後是粉蓝色的一片,手工绣制的蓝色真丝窗帘,印着可爱卡通图像的蓝色羊毛地毯上堆放着各种限量版的维尼熊,维尼熊旁边的蓝色小床上,一个孩子有着金色的卷发和几乎透明的雪白肌肤。 但这个天使般的孩子,却在做着恶魔的梦,梦的恐怖让他的身体都不自然地扭曲了,额头上满是闪着寒光的汗珠。 「你怎麽了?」海砂走到孩子的身边,将手探到他的额头上,骇人的高温差点烫伤了海砂的手。 「你怎麽了?醒醒!」 「没事,他没事。」歌罗娜的声音忽然从海砂背後传了过来,海砂转过身,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观察者一样面无表情。 「他是谁?」 「一个恶魔,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歌罗娜盯着海砂,继续道,「也就是你曾见过的那两个人的孩子。」 「我曾见过的……啊!」海砂想起来,是乾尸,那两具死亡的乾尸。 「是你,你让他这麽痛苦的吗?」海砂惊恐地问,歌罗娜点了点头,走到维斯里身边,用手按住了他的眉心。 「是我,跟你进入我的梦一样,我进入了他的梦。你进入我的梦,为了探寻我的秘密。而我进入了他的梦,是为了在他的梦里杀死他。」 维斯里平静下来,但他颜色娇艳的面孔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你进入他的梦?在梦里杀死他,他不是你的弟弟吗?」 「他是我的弟弟。」 「那你为什麽要这样做!」 「为什麽?」 歌罗娜抬起手,淡淡地望着海砂:「那你又为什麽要这样做?进入我的梦,探寻我的秘密?或许你也是到我的梦里来杀死我的?」 「怎麽会?我怎麽会?」海砂失声道:「我怎麽能进入你的梦杀你?」 「你当然可以。」歌罗娜伸手抚过她的面颊,「同为镜面的你和我,拥有同样的能力和生命,我可以的,你也可以。所以,你不用隐瞒,你来到这里,一次又一次,你要知道的究竟是什麽?」 「我……」海砂望着她,她从容不迫又冷漠高贵的双眸,似乎可以看穿一切,在她的面前也不必去隐瞒吧,在可笑的念头也没有必要去隐瞒吧。 「我想知道我的预言会不会……」 「痛苦吗?」歌罗娜打断她的话,蹲下来,抱住了她瘦小的肩膀:「不幸的未来,看到比不看到要痛苦吧。希望那是假的,希望一切都不会发生,痛苦吧?呵呵……哈哈哈……」 她大笑着松开海砂,朝走廊外走去,只留下空灵高贵的声音。 「绝望吗?如果我告诉你,你将失去所有,你绝望吗?会放弃吗?海砂……你会吗?」 「我?」 黑色的古堡分崩离析,污浊的旋风刮去後,世界再次一片空白。 绝望吗? 如果知道所有人都会死,我会…… 海砂蹲下来,连站着的力量都没有了。 如果所有人都会离去,我宁愿什麽都看不到,我宁愿这个世界毁灭也不要再继续前进,我宁愿…… 宁愿雪莉离开我,只要其他人…… 「怎麽办!」海砂大声地哭了出来,「怎麽办!我好差劲!好差劲!我不是希望女神,不是!」 「□……啵……□……」 空灵的声音从天而降。 海砂抬起头,这是天使的歌声吗? 阳光刺进她的眼睛,她睁开眼,梦又一次碎了,世界不再空白,窗外是起伏荡漾的大海。 他们的船已经驶入了印度洋,印度洋和太平洋的交集处就是他们航行的终点,那里是帛曳家的大泡泡。 □……啵……□…… 「咦?」海砂摇了摇头,确认她是醒了,没有睡着,那为什麽梦里听到的声音,现在依旧清晰呢? 这个声音好熟悉? 「啊!」她想到什麽,从床头找出mp3,调出那天在零之冰山里录下来的音频。 「□……啵……□……」 就是这个,这个声音,海之天使的声音。 第一章 海之天使 1. 「这是苹果,很甜的。」尼禄举着一只漂亮的印度青,放在雪莉面前。 雪莉穿了一身粉西西超可爱的女仆装,把脸扭到了与尼禄的苹果相反的方向。在那个方向,对着她的是兹罗拉得很长的黑脸,不过这张脸也比尼禄笑盈盈的面孔看上去顺眼。 她没有忘记,她身上这套毫无品味可言的女仆装,就是这个笑盈盈的尼禄殿下七手八脚给强迫换上的。 他强迫她穿上的东西还不止她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会穿的女仆装,在她的脖子上还戴了条用锁链和他连接在一起的项链,两个人相隔的最远距离不能超过两米,连上厕所和洗澡都只能一起去,仅靠一张不能合实的门来保证对方的隐私安全。 尼禄见雪莉对苹果表现出惊人的抗拒,连忙把那只印度青丢到了一边,换了一大勺香草冰淇淋送到雪莉面前。 「冰淇淋,来张口。」 雪莉又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尼禄毫不放弃,赶紧把勺子送过去,雪莉自然又转向另一边,想不到尼禄比她转得更快,就这样,雪莉一头撞到了勺子上,没办法只能把那口冰淇淋吃了下去。 「好乖!再来一口炒饭,不吃主食可不行哟。」尼禄换上一大勺海鲜炒饭,又和雪莉展开了第三轮拉锯战。 一边的兹罗终於看不下去了,拉长了脸冲他们道:「你们两个烦不烦啊!每天吃饭都要吃上五六个小时,你们不累,我看得都好累呢!」 「唉……孤独的人又在羡慕我们了。雪莉,我们不理他,继续……来,张口。」尼禄不理兹罗,继续用勺子喂雪莉。 雪莉倒被兹罗的话引出了一点点理智。想一想,这样和尼禄栓在一起,被他喂食,和他斗气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总这样推推拉拉的,每一天都重复一遍,再真的抵抗也变成假惺惺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了吧。 她飞快地瞟了眼尼禄,他的笑脸和他送过来的食物一样地可爱,雪莉心想既然躲不过就乾脆不要躲,不要再打情骂俏了!於是抬头一口吃下不说,还主动大吃起来。 「咦?」 她的乖巧让尼禄有点不适应,连忙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怎麽了?」 「我饿了!」雪莉头也不抬,她深知在尼禄的面前,她想饿死自己是不可能的,谁叫他可以操纵时间呢?把她变成听话的娃娃,迫使她吃掉一大堆东西,对他而言就是小菜一碟。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多看了尼禄一眼,这个原来是白色短发现在是黑色长发的超秀逗男生,毕竟是亚伯罕家族最强的男人啊。 纳瑞娜的这个海底大泡泡整天都被奇怪的蔚蓝光芒包裹,也分不清到底什麽时候是白天,什麽时候是黑夜。帮助雪莉计算时间的,除了标准的一天三顿饭还有累计时间超过5小时的吃饭过程,再来就是尼禄超准时的睡觉习惯。 他可以每天都准时准点地拖着雪莉,欢天喜地地向那张大床跑过去。 不过他可以每天花5个小时逼她吃东西,2个小时逼她穿古怪衣服,还有1个小时和她消耗在洗手间的大门边,8个小时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让她听他可怕的鼾声,却一直没有对她做最可怕的事。 为什麽不那样做?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因为他…… 雪莉吃完东西,抬头看了尼禄一眼,眼神交会的刹那,尼禄立刻高兴地笑了起来。 他是真心喜欢我呢! 雪莉不知她是该高兴还是伤心,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究竟是谁决定的,怎麽这麽有创意就把她和他安排在一起呢? 「啊!睡觉时分快到了!」尼禄也不知是从哪里知道了时间,操过一张餐巾纸把雪莉的嘴巴擦乾净的同时拉着链子把她拽了起来,不顾兹罗可怕的表情向浴室冲去。 「今天可以一起洗澡了吧,雪莉宝宝?」他一如既往,不放弃地腆着脸问。 「你想都不要想!」雪莉立即从被人爱慕的微妙情愫里恢复过来,一如既往不放松地板着脸回答。 「唉……你什麽时候变心啊?」 「这个问题你问了无数遍了。」 「可是我真想知道啊。」 「不可能!」 「这个答案你也说了无数遍了呢,你不觉得我好可怜吗?」 「你……」 「算了,一起洗澡来弥补吧。」 「浑蛋!」 …… 兹罗看着两个人拖拖拉拉地往浴室移动,再次压抑不住胸中的怒火,冲过来一把扯住那条联系着尼禄还有雪莉的项链,把他们两个都揪了过来。 「尼禄,你成熟点好不好,卡斯蒙陛下来信说苍御零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女人在这里了,没有几天他们的船就要到达这里,他们随时有可能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个我知道。」尼禄从他手里把锁链争夺回来,习惯性地将雪莉保护到身後,说,「多谢你复述一遍,不过我的记忆力还没有退化到前几天发生的事就记不住的份上。」 「那你还有心思和这个女人打打闹闹?」 「我哪是和她打打闹闹啊?」尼禄脸一板,挺过身非常严肃地对兹罗说,「你要搞清楚,我现在绝不是和她打打闹闹。」 「那你在做什麽?」兹罗不禁被他的表情吓到,怯生生地问。 「哼!」尼禄挺直了腰,耀武扬威地答道,「我在进行一场惊天地泣鬼神丶跨越种族姓氏丶轰轰烈烈的现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之恋!」 兹罗只想给他的脸来一脚,真不知道这个脱线的家伙是怎麽做到族长的宝位的。 「哎呀……」尼禄看到兹罗一脸黑线的样子,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态慈穆地说,「你不要担心,我会准备好一切的,我不会两次输给同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苍御零。再说从小到大不都是我罩你吗?哥哥,我不会让你被人伤害的,放心啦,会让你麻木的小心脏坚挺到被某个倒霉的女人融化的那天为止的。」 「滚!我才不要你费心!」兹罗一掌打开尼禄的手,横了他一眼,准备继续对他说「我是担心你完不成任务,不能为卡斯蒙分忧」之类的话。 没想到尼禄在被他打开的刹那就收回了他的恻隐之心,把兹罗从亲生哥哥又划归回了可以被忽略的阴影区域,继续和雪莉展开了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洗澡拉锯战。 「今天就一起洗嘛!都5天了,我还搞不定你,会被人家看扁的!」 「才5天,我就服输了,还算什麽好女人!」 「好女人在浴室里也会变成坏女人的!我不会因此嫌弃你的,我可以对天发誓!我尼禄……」 「不去,你说什麽都不要!」 「乖!我爱你,雪莉大人。」 「我听不见!」 …… 兹罗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似乎听到秋风扫落叶的声音,事情怎麽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快派一个天神来把这个神经弟弟收走吧。 2. 尼禄凝听着雪莉的呼吸声,当那些声音变得舒缓之後,他抬起手在空中画出一个大大的圆。 圆之中立即浮现出时间的指针,时针指向3,是午夜3点了吗?错,是中午3点。 尼禄笑了笑,整个泡泡王宫内一片寂静,连兹罗都睡着了吧。连兹罗的时间锺都被打乱了,他就知道会这样。在没有太阳作为时间指标的海底,掌握了时间的人就能轻易改变其他人的生物钟,这对尼禄而言简直是小菜一碟。 他悄悄打开自己脖子上的锁,从雪莉身边滑下去。床上的雪莉,鲜红的嘴唇微微开启,过於短的裙子和床单摩擦卷上去露出了她漂亮雪白的大腿。 尼禄看着她,禁不住抬起手想要去摸摸她,可是他知道雪莉是敏感的,只要他摸了她她就会醒过来,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也是身为族长的必要条件,所以他忍住没有让手落下去,而是那样盖在她的身体上方,保持着非常短的距离,缓缓地抚了下去,那一段若有若无的距离看上去无比忧伤。 他不敢让自己再看她,其实他比卡斯蒙还要害怕,害怕自己会越来越不受控制,越来越沉沦其中,那结果是可怕的。 当你醒过来,发现你最爱的人都因为我而消失了,你会恨我吗?你一定不会再对我微笑了吧,虽然你从来就没有对我微笑过。 「呵呵……」 他佩服自己居然笑了出来,他没让笑声惊醒雪莉,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啊……唔。」 兹罗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看到尼禄摀住他的嘴,正骑在他的身上。 「你要干什麽?」兹罗用眼睛问他,他的突然造访让他毫无准备,大惊之下居然生出了几分害怕。 「小声点。」尼禄在他耳边说了这三个字後,松开手,调皮地一笑,道:「是时候为迎接苍御零大人做些什麽了。」 「啊?」兹罗还有点没有梦醒,尼禄却已经跳了下去,拉伸着手臂准备大干一场了。 这就是那个和我从一个细胞分裂出来的弟弟啊。兹罗瞧着眼前的尼禄,不知怎的脑袋里响起了这样一句话。 「你准备怎麽干?」兹罗爬下来问他。 尼禄抬着头望着头上透明的水之天顶,完全屏蔽阳光的薄膜外是蓝得发黑的一层,零星有闪着绮丽萤光的鱼从那里游过,一闪一闪的,就像夏日田间的萤火虫。 忽然间,尼禄垂下头,脸上的笑容没有了。 「兹罗,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个地球并不需要我们。」 「啊?」兹罗确实没有听清他说什麽。 「没什麽。你听我的命令做就好了!出发!」尼禄厌恶地皱了下眉头,转身沿着珊瑚森林中的小路向前走了过去。 此时,印度洋宽广的海面上,烈日笼罩着一切,发白的太阳让海面都染上了一层金属的光泽。 海砂站在船边,努力凝听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声音。 「□……啵……□……」 栏杆另一边的海琴也表情焦急地望着前方无垠的大海,印度洋与太平洋交汇处的海底大泡泡,那究竟是一个什麽地方,究竟又在哪里? 他们已经在海上行驶了这麽多天,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但从北极到太平洋板块之边,这段距离几乎是横穿了四分之一个地球啊,又怎麽会那麽快到达。他再心急也只能将那份思念暂时深埋,除了向天神祈祷外什麽事都不能做。 「哥哥。」 「啊?」 「你看那边的云好漂亮。」海砂眨了眨眼睛,努力向他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可惜海琴看也没看,回答了一声:「嗯。」又埋下了头。 原来有人吵架是件快乐无比的事,海琴忽然间觉得连跟海砂说话都很累了。 噗! 突然间从海面上传来的喷水声,让心神不定的兄妹俩都小吃了一惊。 噗! 又是一声,一道雪白美丽的水柱伴随着喷水声,几乎紧贴着船身飞溅起来。海砂连忙跑到那边船栏杆边,抱着栏杆探出身去望。 喷水之後,海面下一只巨大的生物,划出一道优美的深蓝弧线优雅跃出,在青蓝的天空中摆开硕大的心型鱼尾,将白色的水花撒了海砂一身後,又重新回到海水中。 鲸鱼,是海中最美最大的生物鲸鱼。 不远处又有一条鲸鱼从容跃起,喷出一道喷泉的同时让它优美流线的身体在空中慵懒地打了一个翻身,再落下去,一片淅淅沥沥碎水晶一样的水花。 海砂背後又有噗噗的喷水声传过来,她忍不住叫了出来:「是鲸群!我们遇到了迁移的鲸群!」 「鲸群?」海琴走到她的身边。 世界上最大的生物,海洋里路线最长的生命之旅,便这样不期而遇地在他最为迷乱的时刻与他相遇了。 自然的动魄之美,将他也暂时吸引了过来,心里的忧烦似乎被它们带走了许多。而此时,他身边的海砂突然恍然大悟地尖叫了起来。 「啊!这个声音,我知道了!这个声音是什麽?」 3. 「啊?」 海琴来不及问,海砂就惊喜地冲回了船舱。 她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搜索出太平洋生物实验室的网站,在那个网站里她记得记载了很多种鲸鱼的叫声。 有驼背鲸丶长须鲸丶太平洋蓝鲸还有大西洋蓝鲸,等等等等。她一个又一个打开那些鲸鱼叫声的音频,一个又一个拿它们与零之冰山里录下的音频做比较,都不对。 驼背鲸丶长须鲸丶太平洋蓝鲸和大西洋蓝鲸和她手上的音频都不对。 她又一次点开了一个音频,突然她的瞳孔随着音波的浮动扩张了。 「□……啵……□……」 简单的呼叫声回荡在幽深广袤的深海里,寂寞而忧伤,正是这个声音。 零之冰山里的声音,第七启示的答案正是这种鲸鱼的声音。 她连忙将那种鲸鱼的名字输入了搜索引擎。 电脑上立刻弹出了许多新闻的片段。 …… 在太平洋浩瀚的海洋深处,有一种独特的生物一直在有节奏地发出声音,尽管它听不到任何回应。 12年,它独自在海洋里歌唱了12年,这一种孤独的52赫兹鲸鱼…… 1992年,美国海军在太平洋北部地区用监控敌国潜艇的录音设备记录下它发出的声音,它的频率与众不同,只稍高於可记录的最低音阶,所以该鲸鱼也被称作「52赫兹鲸」。 …… 独自歌唱的52赫兹鲸鱼?这就是第七启示的答案吗? 海砂又点开了几个网页,越来越多的信息似乎坚定了她的猜测,不过她却不敢立即把她的发现告诉其他人。接连的失败中累计下来的失望感,让她天生的勇气都变得微薄了。 她犹豫着继续点击着网页,看到的都是重复的信息,可就是不敢下决心确定自己的判断。 忽然,有异样的气味终止了她混乱的思绪。 她皱了下眉头,合上电脑,走了出去。一出船舱更浓烈的味道立即刺激得她鼻腔发酸,栏杆边的海琴正低着头看着船身下的海面。 海砂也走过去,低下了头,然後她便看到了异样的气味之源,一股鲜红的海流正迎着船头向他们扑过来。 「这是什麽?」海砂摀住鼻子,眉头自然地皱了起来。 船舱里研究海图的零和透闻声,也跑了出来。 一线深红色的海水从不远处的海面不断地向他们涌过来,击打在船身上,掀起一排粉红色的浪花。 伴随着深红色的海水,一股混杂了海风的惺咸味道的怪味涌入所有人的鼻腔,那是一种类似於晒乾的鱼和放太久的西瓜混合在一起又惺又甜又臭的味道。 零深吸了几口带有特别味道的空气,忽然他看到深红海水的一端,一条悬挂着某国国旗的捕鱼船出现了。 他明白过来这种味道,还有这些红色海水是怎麽回事了。 「捕鲸船吗?」 海砂望着那条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船,问身後的零。 零不想说谎,将手搭在她肩膀上算是肯定了。 海砂不敢相信船下的这些红色的液流,就是刚刚那些伴随在她身边带给她快乐的美丽生物的血。 海砂望着那条铅黑色的钢铁大船,看到一只长而尖利的鱼枪从船上射了出去,扎入海水,不一会翻起一片浪花,一只体态修长精灵一样的鲸鱼被鱼枪刺中从海水中痛苦地腾了出来。 船上的人似乎并不急於收起长矛,鲸鱼被矛刺伤也没有立即地死去,而是继续跟随着它的同伴向前努力地游。它越是努力,鲜血就越是迅猛地从它背後的伤口里涌出来将海水染得更红,可是它还在游。因为从生下来的那刻起,它就相信只要努力游下去就没事了,前面是蔚蓝的大海,自由丰饶的大海,可以治愈一切的大海。 但是这一次,捕鲸船跟着它,慢悠悠地在它身後前进,他们就是在等它游,不停地努力地往前游,直到鲜血流光,筋疲力尽,失去生命。【天哪!好残忍啊!!!】 「不要!」 4. 海砂望着游动的鲸鱼,彷佛自己已经变成了它,身体剧烈地痛起来,痛得呼吸都困难了。 它还在游,不停地往前游。海砂忽然听到了笑声,来自於捕鲸船上的人们的笑声。那笑声太残忍了,她痛得快要崩溃。 「不要!不要再继续了。」 「不要再继续了!」海砂摀住头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身体变得不受控制,热得难以忍受,好像有好多好多的力量需要发泄出去。 「阻止他们!」海砂高声咆哮道,顷刻间惊叫声还有海水的咆哮轰鸣之声,淹没了她的耳朵,她的身体。她的身体爆炸了一样,卷进了旋流的中央,失去了轴心地疯狂旋转。各种各样雷鸣一般的响声几乎要将她撕开碾碎,但轰然间那些声音一下子都没有了。 世界变得一片黑暗,宁静无比。身体里的能量似乎一下子被掏空了,十分地舒服,海砂的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能听到剧烈的风声和同伴们嘈杂的呼唤声。 「海砂!海砂!你做什麽?」 「海砂!海砂!停手!」 「海砂,不要……啊!」 「海砂!」 海砂不知道这是怎麽了,身体外似乎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她的身体却没有能量地沉睡了过去。 「海砂……」 「海砂!」 过了好久,她听到零在呼唤她,睁开眼睛,一滴咸而涩的海水打到了她的眼球上,疼得她猛眨眼。她揉着眼眶再睁开,模模糊糊地看到零一身湿透,蹲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地抱着她。 「零?你怎麽了?」 海砂问着坐起来,才发现她所在的夹板也是湿得一片狼藉,就像才从飓风中心逃出来一样,到处都是碎裂的桅杆碎片和剥离的白色夹板漆。 「这里怎麽了?」 再看同样围在她周围的海琴和透,也是全身湿透。甚至透的衣服都给风刮破了,扣子全部都没有了,颓废地敞开,露出来的皮肤也显出被水长久浸泡过的微微皱褶来。 「你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吗?」零问她,眉间有疑惑和担忧的神情。 「我?」海砂摆了摆头,她的大脑就像被什麽东西清洗过了一样,一片空白。她努力地去搜寻她的记忆,才勉强记起来,捕鲸船还有受伤的鲸鱼。 她正要问零那头鲸鱼怎麽样了,零就抬起手指向了前方对她说:「如果你真的什麽都记不起来了,就看看那边吧。」 「啊?」海砂随着他指的方向转过头,兀然间心脏就被人紧紧攥住了。一朵鲜红的火烧云笼罩在她面前的黑色洋面上,火烧云的中央一条残破的黑船遗骸随着海浪一上一下,向远离她的方向越漂越远。 「那是什麽?」 「那原来是一条捕鲸船。」 「捕鲸船?」惊慌失措间,海砂已经紧紧地抱住了零,因为她看到在那具船的遗骸旁边,海面上还漂浮着许多黑色的小点。她看不清那些点,当然就不会知道在那些点里面哪些是船体的碎片,哪些是船员的尸体。 「怎麽会?这……」海砂抬起头看了眼零的表情,明白过来,「这都是我做的吗?是我刚刚做的吗?我刚刚似乎释放了能量,还是从未有过的巨大的能量,我的能量制造的结果就是这个吗?」 「嗯。」 零知道很多事是无法隐瞒的,只能照实告诉海砂:「刚才,你突然尖叫,然後你举起手,天空突然被黑云遮蔽,云团中一个巨大的旋风降临海面,立即让海水沸腾起来,翻腾起了几十堵近百米高的巨浪扑向那条捕鲸船,顷刻间,它就被巨浪撕碎。等我们的船从狂风和巨浪中挣脱出来的时候,再看到它就已经变成你现在看到的那个样子了。」 「我?是我?」海砂凝望着海面,忽然发狂地揪住零的手,双眼通红地问了出来:「那些船员呢?船上的那些船员呢?」 零没有回答,身边的透也别过了脸去。 海砂明白了,连钢铁制造的大船都能够轻易地被摧毁的力量,怎麽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她杀人了,很多很多的人。 她的力量不该是这样的,还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的力量,从未了解过真实的自己。 海砂摇晃着身体站起来,走到船边。狂风过後的海面显出一种死亡的宁静,远方的火烧云艳红如血,黑色的船骸渐渐被黑色的天际线吞没。 「不该是这样的!我不要这样,这不是希望女神!这不是希望女神!」海砂哭着喊出来,「我不是希望女神!我不是希望女神!我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海砂!」零走过来抱住了她的肩膀。 海砂摇晃着身体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嘴里不能停止地哭泣:「不要说,我什麽都不要听!什麽都不要听!不要……」 「□……啵……□……」 「不……」海砂猛地抬起头来,耳边听到更清晰动人的一声:「□……啵……□……」 52赫兹鲸鱼,是那种孤独的52赫兹鲸鱼的歌声。 第二章 气泡碎片 1. 「你听到了吗?零?」 「啊?」零不解地望着海砂,以为她还没有从剧烈的情感波动中恢复过来。 又一次:「□……啵……□……」 「听啊!它的声音,零之冰山洞里的声音。」海砂止住了眼泪,睁大了双眼看着零,可零还是表情茫然。 怎麽回事? 海砂又看了看透还有海琴,他们也是一个表情地望着海砂,眼神里还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我没有问题,我确实听到了那些声音。海砂可以肯定她现在大脑异常地清醒,不会出现幻听,那麽是因为那些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吗?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 鲸鱼的叫声,应该只有在海水中才能听到吧,像她这样站在船上是听不到的啊。那麽为什麽她能够听到呢?为什麽进入大海後她的梦和她的能力都开始变得不稳定了呢? 因为相对於陆地而言,大海才是她能力的源泉吗? 「我……我明白了!」海砂恍然大悟,惊叫出来,却见零他们直直地望向她的身後,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相当不可思议的画面。 海砂战战兢兢地转过身,面前的海水从中分开,白色的浪花向两边排开,一头深蓝色的鲸鱼从海水深处升了上来,升到海砂面前。 它巨大的脊背上,一个白色的伤口异常显眼,伤口中还有半截断掉的鱼枪露在外面。 它游到船边,微微抬起的头似乎正看着海砂。海砂蹲下身,零立刻示意船员将船沿上的甲板放下去,形成了一个亲水的平台。海砂沿着亲水平台走到它的身边,它转过身,将它受伤的脊背朝向了海砂。 海砂就跟能和它心灵交流一样,立刻握住刺伤它的鱼枪用力拉了出来。它的身体猛地一颤,就是这一下,海砂差一点又要哭了出来,一定很痛,痛得不能忍受。 「如果雪莉在这里就好了。」海砂抚摸着它的伤口,忍不住哭着说,如果雪莉在这里,一定能用能力修复好它的伤口。 「我也可以。」零走过来,将手放到鲸鱼的背上,不过他还没有使用能力,它的伤口就合拢丶变小丶自我修复了。 「咦?」 「不是你修复的吗?」海砂从零的神态里瞧出了异样,奇怪之际,面前的鲸鱼再次转身,对着她似乎要张嘴。 「海砂,小心。」零紧张地拉她,她推开零,她有预感她不会有危险。虽然这是她第一次面对鲸鱼,可她确实感觉到她和它们是一体的,她能够感应到它。 「没关系,零。它是我的朋友。」海砂主动靠近它,它果然张开了嘴,将它嘴里的东西吐到了海砂身边的甲板上。 它嘴里的东西让海砂坚持了许久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是人,是那些海砂以为被她的疯狂举动杀害,死去了的捕鲸船上的船员。那些曾经伤害了它的船员,安静地在它的保护下沉睡着,躲避过了海砂致命的风浪。 海砂忍不住紧紧抱住鲸鱼的鼻子,亲吻它,它不光救了船员,也救了痛苦的她。 「怎麽回事?」 零疑惑着,猛地抬眼,看见平静的海面上又泛起了许多朵浪花,每一朵开放的浪花之下,都有一头巨大的鲸鱼浮在下面。 鲸鱼,好多好多的鲸鱼,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紧接着,它们似乎遵循着某个人精准的命令,一个接一个地游过来,张开嘴,将嘴里保护着的船员吐到了海砂的船上。 等其中的一个船员苏醒过来,零得知那条捕鲸船上一共有137个船员,而现在躺在他的船甲板上完好无损的人正好是137个,没有一个船员受伤,没有一个船员因为海砂的风暴死去。他们都被保护着,活了下来,甚至有几个糊涂的对刚才风浪都一无所知。 「鲸鱼保护了你们,它救了你们。」海砂指着海面上如膜拜光明的圣徒一般排列整齐的鲸群,对身後获救的人们说。 「它们是天使,是神给我们创造的天使,所有的它们都是。大海丶阳光丶水丶动物和植物也是。」 海砂不知道她怎麽会说出这样的话,但面对眼前圣洁美丽的生物她不能自控,这彷佛是神的旨意,只是通过她说了出来。 「它们愿意承受一切伤害,为了我们,失去生命也无所谓。可我们却不知道感激,所以世界才会颠覆,所以我们才要承受痛苦,这痛苦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制造的。就跟我一样,愚昧丶胆小丶只会在茫然无措後哭泣,却什麽都做不了,为别人,为这个世界……」 「海砂。」零害怕海砂又要哭了,上前一步,海砂却退後避开了他。 海砂没让零再次支撑住她,她握紧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住自己,这一刻她希望她能独立支撑住自己,她一定要学会独立支撑住自己。 忽然,面前的鲸鱼再次改变阵型,排成两行笔直的队伍,似乎是迎接重要人物的仪仗队,排开面向西方的海面。 那朵不祥的火烧云已经在方才飘走消失进了绯红色的晚霞中,瑰丽的霞光下一头近似银白色的生物从海底游了上来,沿着鲸鱼群摆出的迎接通道向海砂游了过来。 2. 它的皮肤无比光滑,银白的表面反射着紫红华美的晚霞幻化出无与伦比的花纹,就像一个真正属於天空,属於真正纯净世界的天使。 它游到海砂面前,海砂听到一声又一声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歌声。 「□……啵……□……」 那样地忧伤深渊,又空灵梦幻。 它就是52赫兹鲸鱼,海底孤独的歌者。 「就是你吗?第七启示的使者,海的守护者,我的天使?」 它抬起头让海砂可以摸到它的鼻子,海砂抚摸着它,它的身体在海水中摆出一大串快乐的泡泡。 「果然是你,就是你。」海砂激动不已,抚摸着它的身体,滑滑的有些冰凉却舒服得好像找到了她真正的亲人。 「就是你,对吗?就是你,是神让我找到了你。」海砂低下头看着它,似乎看到它眨了下眼睛,它的眼睛很大,也是银色的,泛着神圣纯洁的光。 它点点头,用鼻子抵着海砂的手,张开嘴让一块鸵鸟蛋大小的鹅卵石落到了海砂的脚边。 海砂垂下身,抱起那块鹅卵石,霞光下它似乎是灰色的,泛着红光的,当海砂将它举到头顶,才发现它是透明的,近乎规则的圆形,水晶球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麽?」 海砂摸到球的表面还有细小的花纹,她再仔细端详了球体一番,发现在它的表面并不是完全光洁的,它的表面有着很浅的花纹,而那些花纹是地球的模样。 这颗球是一个缩小的地球,上面有五大洲还有四大洋。而一个更小更不易察觉的光点此刻正在地球的某一个位置闪烁着。 那个光点虽然小,却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奇妙光芒。海砂盯着那个光点,忽然明白了,那个光点的所在就是最终的启示——第九启示的位置,而这个球正是第七启示的答案——第八启示。 依照这个球上的地图就能找到第九启示,找到第九启示就可以…… 迎来光明! 「这是第八启示吗?」 52赫兹鲸鱼点了点头。 「这里!」海砂指着那个光点,急迫地继续追问,「这里就是第九启示的位置吗?」 这一次鲸鱼没有再点头,它让自己从海砂的脚边游走,转眼就沉入了深海。 海砂正要想办法去追寻它,面前的鲸群忽然间又改变了阵型,它们一字排开指向了大海的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什麽?」海砂有些不解,看着水晶球上的光点,第九启示不应该是在那个方向才对。 鲸鱼群不给她思索的时间,排成一行向那个方向游了过去。 它们是我的朋友,不会给我错误的信息,海砂心想,立即向後命令道:「跟上它们,全速前进。」 身後传来零响亮的回答:「是!」 3. 咕噜,一个硕大的气泡从海底腾起来,经过几公里深的海水,冲到海面上,啪的一下就碎成了一大摊浪花。 咕噜,是一个更大的气泡升了上来,可惜它还没到海面就碎裂开,变成了无数小的气泡,咕噜噜地跑上来,让一大块海面都呈现出了充盈气体的乳白色。 海砂指挥着科考船沿着鲸鱼群指向的方向,前进过来,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一个接一个从海底升起来的大泡泡,和眼前被气泡弄出呈漂亮碧绿色的海面。 果然,海中的生物都是她的天使,那个与第九启示的所在地相悖的方向对准的不是别的,正是纳瑞娜的王国——帛曳家的海底大泡泡的所在处。 鲸鱼群完成了任务,一一潜入水底,从海砂的身边游走了。 已经对灵异事件免疫的德国大副走过来,问零: 「现在,我们去哪里?」 零望了一眼海砂,海砂对他点了点头。他笑了笑,回答道:「从这里,向海底进发。」 「啊?」久经沙场的大副也被他的话弄得歪起眉毛来。 不过零毫不在意,拍了下海砂的肩膀说:「放心,海砂小姐会为你扫平道路的。」 「是吗?」 「嗯。」海砂点了下头,立即振臂高呼,「海水!听我命令!」 她感觉到身体里被能量充满,自信且坚强,声音洪亮地命令道:「分开!」 轰然巨响,眼前的海面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急速旋转产生的巨大离心力让万吨的海水向外涌出,为海砂洞开了一道直通海底的海中隧道。 「还等什麽?开船啊!」零回头命令,身後的大副已经惊讶到完全呆住了。 短短的数天,他已经看过了太多颠覆性的奇迹,时间停止丶时光隧道还有海上暴风和富有神力的鲸鱼群,可面对眼前的通海隧道,他还要让船穿过这条隧道直入深海,太疯狂了,这也太疯狂了。 「不要怕!我会保护你。」 大副惊讶地抬头,看到海砂温柔宁静的双眼。她微微地笑着,眸子如星辰般皎洁,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我会保护你的,保护所有人。」 说着话,海砂扬手让海水升到天空中,围绕着她的船交织出一道水的屏障。屏障中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攒动,虽然看不见,大副却能感觉到那是一种他从未遇到过绝对纯净安详的分子。 「是什麽?我的周围好像有什麽在保护着我。」 「是我的结界,那是我的结界态。」海砂说着话,忽然看到零的笑容异常幸福。 她忍不住也笑起来,这一次她终於能和他站在一起,一起战斗,为他分担了,还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吗? 「你还等什麽?」零回过头命令,「下去啊!」 「是!」大副转身回到驾驶室。不一会船头掉转,对准那个90度的深海隧道,向下冲了进去。 科考船笔直地穿过90度的通海隧道,从天而降,全船人都与地面成了垂直角度,尖叫不已。 「这简直比过山车还过瘾!」船长大叫一声,忽然船身猛地一抖,停了下来。船上的人也都齐齐摔到了甲板上。再看他们周围似乎已经不再是蓝得发黑,不停旋转的海水通道。海砂试着把保护膜打开,发现他们竟能够自由呼吸,他们来到了海底的一个异世界里——帛曳家族的海底大泡泡。 原来他们的科考船一路冲过来,竟笔直地冲破泡泡王宫光洁而有弹性的水膜天顶,直接落到了颜色瑰丽的珊瑚森林上。一大堆红的丶白的漂亮得不行的珊瑚顷刻间被船的重量压得粉碎,变成了一大滩颜色各异散落满地的玛瑙样的碎片。 海砂颠簸得有些晕厥的脑袋清醒了一些,才发现她同时被两个人抱在了怀里。一个是透,一个是零,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终还是一齐选择去看身外奇迹般的水下宫殿。 从里面看这里就是一座珊瑚组成的瑰丽花园。在他们身边是一丛又一丛颜色形状各异的珊瑚,花园里的树木是珊瑚,花草地上是各种颜色堆砌成的厚厚的软软的一层细小五彩石,走在上面就跟走在真的草地上一样软软的。 花园的尽头是一些更高大也更具形态的珊瑚组成的城堡一样的东西。而在这一切颜色绚丽的珊瑚周围是蔚蓝的一片,有一层能够发光的水膜一样的东西包裹着他们,把他们和外面的海水隔开,那层东西就是大泡泡的膜了。海底各种各样的发光的水生物在泡泡外游来游去,好像夏日最明朗的夜晚里的不规则的流星雨。 可惜他们无心欣赏此刻的美景,海琴已经早一步跳下了船,踩到一大堆珊瑚的碎片中,脚扎得生痛,不过这点痛到了这里他根本都感觉不到了。 雪莉在这里吧?她一定在这里吧!好像被她狠狠地打一巴掌,骂一句:「你怎麽才来啊!笨蛋!」 受不了,海琴差一点就急冲冲地不管不顾地朝前方的那个珊瑚城堡冲了过去。 不过,他现在虽然心急,却也更害怕在这种时候,这种陌生的地方犯错,迟一点找到她,多挨几个耳光也好过一个耳光都挨不到。 他强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回头看到零和海砂都已经下船了,透留在船上保护船上的船员还有那137个捕鲸船上的水手。毕竟他们现在是在深海,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得到零的认可後,他找到一个高点的地方,尽量让自己看得远一些,首先弄明白他们现在所处的方位才好计划下一步行动。他发现这个泡泡非常地大。他们的科考船在同类型船只中算是最大型号的了,可它整个地落下来也只占了泡泡很小的一角而已。 为了节省能量,海砂让她的海水通道暂时闭合,阳光再次远离这个深海的王宫,整个空间都被它特殊的蔚蓝颜色淹没。那些原来看不见形态在泡泡边缘绕行流淌的洋流,被泡泡特殊的材质弄出了形态,好像颜色颇深的丝绸环绕在泡泡的四周,显出特别的深幽之气。 看到那些奇妙而深幽的海底景象,海琴忽然觉得奇怪起来,即便这里是泡泡边缘的花园,即便这里是深海,即便这个地方很可能只有纳瑞娜等寥寥数人,也不会幽静窒息到这种地步吧? 整个大泡泡就跟没有生物活动一样,时间似乎完全地静止了。 4. 「先到城堡再说。」 得到零的示意後,海琴带着三人开始一步步小心地向泡泡中心探寻起来。穿过珊瑚的花园,那座没有屋顶的珊瑚城堡出现在海琴的面前。守护入口的大门是一对张开的雪白贝壳,贝壳上隐隐可见一些晶莹的矿物质留下的古代文字。 零看了下贝壳上面的文字,对着大门轻声念出:「维纳斯。」 这果然是开门的口诀,贝壳缓缓合拢,将张开的两片和成了一片,露出了泡泡王宫的庐山真面目。 「这就是维纳斯诞生时的贝壳?」海砂在零身边小声问。 零点了点头,回答道:「贝壳上的文字正是古希腊文的阿佛洛狄忒,所以我猜测这就是维纳斯诞生的贝壳,也就是帛曳家第十三代族长夫人的随身法器。」 「维纳斯是帛曳家第十三代族长的夫人?」 零没有再回答海砂的问题,这个时候不是探讨历史的好时机,三个人屏住呼吸走进了帛曳家的王宫。 本以为这里会和刚才的珊瑚花园有所区别,不会是没有人烟的一片死寂。谁知这个从入口处便随地摆满豪华丝织品丶寝具以及一切让人可以舒舒服服随地躺下来睡上一觉的东西的海底王宫,比刚才的珊瑚花园更静得可怕。 海琴踩着那些枕头织物间的羊毛地毯,小心地向里走了进去。越往里走,那种静的恐怖就显得更加可怕了,摆满宫殿地板的是更加柔软的羊毛地毯和更多让人看了便联想到人类欲望的织物,还有一切奢华的物品:香浓的酒丶各种颜色的新鲜水果丶才烤好的肉食。这些越来越多与人相关的东西衬托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诡异无比。 他们人呢? 海琴有点不解,下船时他已经做好了拚命也要战斗到底的准备,没想到却面对一座空城。 零也十分不解,他分明能够感到这里有其他人的存在,为什麽会这麽安静呢? 海琴犹豫不前,他走上前推开了更里面的一扇鲜红贝壳制成的大门,刹那间他有一些奇怪的感觉,就是他的手似乎没有碰到那扇门,那扇门便自行地张开了。 门开了之後,他听到了熟悉的笑声,嚣张而高亢的,尼禄的笑声。 「又见面了,苍御上帝大人。」尼禄叉开腿坐在一张玫瑰红的大床上,嘴上挂着挑衅的笑,脖子上一条小指头粗的银色锁链分外显眼。锁链的另一头连着床上熟睡的另一个人,那个人正是海琴朝思暮想,牵挂了多天的雪莉。 雪莉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女仆装,侧身婴儿一样蜷缩深陷在很软的床里,看上去睡得很熟。 「雪莉!」海琴大声喊她的名字,她丝毫没有反应,就像一个做得很精巧的假人娃娃。 尼禄伸出手抢在海琴冲向雪莉之前,拦住了身後的雪莉,笑着对零说:「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把她给你们。」 零没有多想,立即回应他:「你说。」 尼禄笑了笑,收回手臂,显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懒洋洋地问:「让我看一眼苍御家的力量,制造出一个凝聚力量的超小结界。当然,不要借这个机会伤害我哦,你不知道我对她做了什麽不是吗?也许我给她下了毒,而只有我拥有解药,虽然很老套,不过这应该足以威胁你吧?」 「我没那麽卑鄙。」说话间,零已经飞速地在掌间形成了一个超小型的结界,紫色的光芒璀璨夺目,照亮了尼禄黑色的瞳孔。 他似乎又笑了,似乎又在等着什麽。零见他久久没有反应,收回结界,冷冷道:「你的要求,我满足了,把雪莉给我。」 尼禄就跟没听见他说什麽一样,过了一会才突然又笑起来,拉着锁链将熟睡的雪莉拉到了怀里。 海琴看到雪莉被他抱起,浑身的血都沸腾了起来。无奈零没有反应,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的他最怕冲动。 尼禄抱着雪莉,望着零眸子里放出可怕的光。 「我一直在想,最後一幅画面让你们看到什麽好呢?」 「糟糕!」不等他说完,零已经大叫起来。 「想了很久,还是这样吧。」尼禄依旧不受零的影响,把话慢条斯理地说完,抱紧雪莉深深地吻了下去。 海琴再也忍受不了,冲了过去,要将雪莉从他怀里夺走,伸手一抓却发现什麽都没有抓到。而刚才还在尼禄怀里的雪莉,此刻已经又重新回到了方才进门时她熟睡的样子。 「怎麽回事?」海琴也发现了诡异。 而零一把拉开了那些堆积在地上近似浪费没用的丝绸和毛毯,只见一个乳白色的光之时钟出现在房间内光洁的水蓝色地面上。 时钟的指针在迅速回拉,拉回到了十三分钟前,而零他们正是在十三分钟前到达这座海底王宫的。 时钟拉回後,再次向前转动。零看到此时的尼禄坐在大床上,视线通过他们,直盯到大门上,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人一样。 确实对於这个画面中的尼禄,那里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尼禄的能力虽然不能让时间加快减慢,或者前进倒流。但他却能随意控制别人的身体时间,使他们放慢丶加速,甚至静止,以及使一定时间段发生的事情在一定空间内不断重复。 而从他们进入这个泡泡起,他们就进入了一个不断重复的时间画面中。这是一个局,一个属於亚伯罕家时光大帝的时光迷阵。 实际上尼禄丶雪莉还有其他人,不知道在何时前就已经不再这里了。尼禄计算好了他们从到达泡泡到进入他的房间的时间轴,一手导演了这场完美的表演。他甚至计算好了零喊出「维纳斯」和推开他房门的时间,让门自动打开,连一向谨慎的零都被骗到了。 「我们必须出去!」 零回想起尼禄的那个要求,那一定也不是没用的无理要求,那一定是有别的用意,一定是用来引发一场更恐怖的灾难的。 咕噜! 他才说完,一个巨大的气泡从深海升了上来,撞击到泡泡宫殿的气泡保护膜上,碎裂开来,引得整个大泡泡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这时,零忽然想起,到达这里之前,他们依靠的路标是鲸鱼群而不是航海图,那麽他们现在的位置究竟是印度洋,还是太平洋?又或者他们无意中正好来到了印度洋和太平洋交汇的地方—— 任何小的波动都能引发巨大灾难的太平洋板块边缘火山带上。 5. 又一个更大的泡泡从深海升了上来,撞击到宫殿的地面上,零他们齐齐地被震得一抖,海砂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上。 「怎麽了?」 「我想……」话没说完,一连串剧烈的震动让零都有点站不稳了。 「这是……」海琴拉住海砂另一只手,勉强才和零支撑着站住,突然他也明白了过来:「我们在火山带,而且是最脆弱的火山带!任何小的爆炸都会引起火山爆发,而零的结界虽然不是爆炸……」 却具有爆炸一般的能量波! 他和零都没法再说话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回到船上,带着整条船一起逃走。 可是帛曳的泡泡王宫又怎麽会建造在最危险的火山带上呢?答案其实非常简单,因为亚伯罕家除了能够操纵时间的尼禄,还有能够操纵空间的兹罗。 他将帛曳的泡泡整个移到了太平洋板块边缘的火山带,而尼禄设下了精巧的时间迷局,最後由零自己引发了不可挽回的海底火山大爆发。 这一回的较量,尼禄不费吹灰之力地全胜了。 越来越多的巨大气泡伴随着灰色的沸腾海水冲击到大泡泡的薄膜保护层上。那个保护层也许经历了几千年的动荡,但现在在它的里面已经没有了支撑它的力量来源——帛曳家的传人,外面又是从未遇到过的巨大冲击,可以说随时它都有可能崩塌。 零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出宫殿,面前的珊瑚花园在地动山摇的冲击力影响下已经变成了一片珊瑚碎片堆积的瓦砾,尖锐的碎片铺了一地,摆在零他们面前,在这样摇晃的环境下,简直就是不可逾越的障碍。 零感到脚底异常温暖,然後开始一脚高一脚低,好像已经不是走在光滑的地板上,而是棉花上了。他连忙扒开地上的碎石,看到他脚底的保护膜已经被海底火山喷出的上千度的沸水烤得快要融化了。 与此同时,海琴指着天空大叫起来,一道裂缝出现在天顶的保护膜上,瞬间就被撕裂成百米长的巨大裂缝。 泡泡外是被地底喷溅而出的熔岩灼烧成乳白色的海水,还有不断涌出的带着摧毁性力量的巨大泡泡。 零知道不能再等了,帛曳家的大泡泡随时有可能在眨眼间碎裂,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下一秒他们就可能会被滚烫的海水浸没! 「月光通道!」零拉紧海砂和海琴大声呼出了这条才让他痛苦不堪的咒语。 「零,不行!现在还没有入夜!」海砂的哀求没有丝毫用处,眼前一片雪白,再睁开眼时零已经带着他们回到了船夹板上。 鲜血的颜色顿时浸染了他的全身,但他指着天空不让海砂有分秒为他担心的时间,大声呼唤道:「带大家出去!」 「海水听我命令……」海砂含着泪张开双臂,可就在她的海水通道开始形成之际,啪的一声,耳边传来一道撕裂耳膜的巨响。 帛曳的泡泡炸开了。 滚烫的海水瞬时向他们涌了过来,乳白色炙热的蒸汽让每个人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灼烧皮肤的海水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将海砂的意志瞬间击垮,望着眼前可怕的景象,她居然害怕得呆住了。 透立刻扑向身边需要保护的人,张开他的光芒结界,以求能抵挡片刻这猛兽般的沸水,不过他的结界才张开立刻就被火山爆发的威力扭曲了。 零从甲板上站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时候哪怕是死也只有他能够把大家带出去了。 「月光通道……」鲜血堵住了他的喉咙,不过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现在如果不这样做,所有人都会死! 「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深海中,一团银白色的光芒,在爆炸的硝烟白水中闪耀而出。 第三章 失魂时刻 1. 咕噜。 尼禄坐在直升飞机上,平静地看着水面上升起第一个大泡泡,紧接着是两个,不消片刻,许多许多的泡泡在水面上爆炸展开,大量的海水从海面下涌出来,顷刻间海平面疯涨了上百米的高度,形成巨大的圆形波浪,向两边辐射展开,就像大爆炸破坏力强劲的冲击波。 「观众们,您现在看到的是海底火山爆发。」尼禄转过头对跟他同在一架直升飞机上的其他人,用记者采访的口吻说。 啪! 他的播报立刻换来了雪莉一个又响又脆的耳光。 「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不让我和他们一起去死?」呐喊中,雪莉的身体已经痛苦地拧成一团,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她和尼禄打情骂俏的时候,她最爱的人就被他送进了火山口丶绝对没法活命的致命赌局里。 她想不到一直微笑的他会那麽狠心,更想不到之前的她居然还有那麽一点点的遗憾,遗憾她和他是两个相对家族的成员,因此而不能互相欣赏。 「为什麽要这样做?放开我,让我下去!」 尼禄一把将想要从飞机上跳下去的她摁回机舱,摸了下被她打出红印的面颊,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嘴唇。 「让我下去,你们利用我来引诱他们,现在他们已经上了你的圈套,我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吧!你还留着我干什麽呢?最最威风的时光大帝尼禄大人!」 「好啊,我正是这样想的。」兹罗冷笑一声,伸手去扯她和尼禄脖子间的锁链,不想尼禄立即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麽?」 「丢她下去啊!尼禄,她说得没错,现在我们已经没有理由留着这个女人了。」 「你不能丢她下去。」尼禄推开兹罗,把雪莉拉到身边,可换来的却是第二个愤怒的耳光。 「为什麽?」兹罗有点负气地问,不怀好意地冷言道,「你还没玩腻她吗?有没有搞错!」 「废话什麽,我在一天,你就别想打她主意!」 「拜托!」兹罗见尼禄一脸认真,收回了刚才冷言冷语的表情,换上他惯用的教训姿态,「尼禄,这不是和我耍性子的时候!你什麽时候变得这麽不冷静了?」 「我没有和你耍性子!」 「尼禄……」兹罗瞧着他。虽然之前这个傻弟弟已经做了太多蠢得要命的事,不过他却从未想过他真的是对这个女人动了真情了。 不过,看着他被打得发红的脸和脸上发红的眼睛,兹罗忽然觉得不对了。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我当然是认真的,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麽!」尼禄愤怒地说。 兹罗愣住了。 尼禄怀里的雪莉听到他的话,哭得无神的双眸里闪出柔弱的光,虚弱地抓住尼禄的衣襟,第一次恳求道: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真的爱我,就让我跟他去!你杀害了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你认为我们还会有将来吗?你认为我会不恨你吗?」 雪莉的话刀一样刺进了尼禄的心脏,这个从来没有向人服输的男孩,眼中也头一次有了泪水的踪迹。 他咬着牙,狠狠地将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逼回去,转过头瞪着雪莉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知道你会恨我,从我布局的那刻起我就知道!不过你不是说过如果是你你也会这麽做吗?这是我们的宿命,不是吗?拉斐尔!所以你尽管恨我吧!你的爱对我无所谓,我只要你活着,就可以了!死掉多少人,或者我也逃不掉,你活着就可以了!爱不爱我,无所谓!」 「你没有办法让我活着!」 「我有办法!」尼禄大吼道,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眼被鲜红的血丝布满。 「你……」雪莉居然不知该说什麽了,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之外另一种不能言表的痛苦更加生猛,更加狰狞地控制住她的心脏。 「为什麽是你?为什麽伤害我的人是你?」她伸出手抚摸过他坚硬的面颊,感受到他的身体和她一样痛苦得不能承受。 尼禄没想到她还会摸他,她的手又软又暖,从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注意到了,她有一双天使的手。 「恨我吧,雪莉。」尼禄伸手抚过她的双眼,她立刻听话地沉睡了过去。睡过去对现在的她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了吧,睡过去了也就不用面对痛苦了。 「你在玩火,尼禄。」兹罗声音软了下去,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尼禄,那个玩世不恭的家伙固然可恶,可这样的尼禄更让他心酸。 「你们是没有结果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弟弟。卡斯蒙陛下不会让你留下她的,他绝对不会让你留下她的。」 「我知道,哥哥。」尼禄转过头来,态度居然也软化了,两兄弟似乎终於找到了亲兄弟该有的频道。 「不过我没有办法。」 「尼禄……」 尼禄自嘲地笑了下,不再说什麽,抱着雪莉似乎是疲倦了,也睡了过去。 而此时,在地球的另一边,平静的海面上,一艘来自丹麦的远洋货轮正在与远方的货商联系。 「我们已经到了大西洋,很好,海面一切正常,应该能够准时到达目的地……啊!」 「发生了什麽?啊?发生了什麽?」 电话那段不断传来一声又一声质问,电话这端的人却握着话筒,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就在刚才,平静无风的海面上,玫瑰红的柔美晨光中,天幕被陡然撕开一道硕长深黑的伤口。 一条被狂风摧残过一般的远洋科考船从裂缝中滑脱而出,落在镜面般的海面上,激起一大圈浪花。 「发生了什麽……啊?」 「没什麽。」 货轮上的船长挂上电话,跟他船上的所有船工一样,冲出了驾驶室,跑到船沿上,尽全力向前张望。他不敢相信,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刚刚在他们面前发生了真实的空间裂缝,并从空间裂缝里掉出了一艘鬼魅的大船。 「船长,怎麽办?」一个瘦小的船员惊慌失措地问身後和他一样盯着前方的船长。 船长喉咙兀自吞咽了一下,命令道:「靠近他们。不管他们是什麽,靠近他们。」 2. 海砂感到海风的轻柔,睁开眼睛,发现了头顶的霞光和脚下的大海。他们已经从海底回到了海面,她的船上的所有人。 这显然不是她的能力导致的,这是零的月光通道,在关键时刻将他们从危机中心转移了出来。 零怎麽样了? 天还没黑,他的身体…… 她立刻感到钻心地痛,也几乎在同时发现她和她的船都被转移了出来,却不是所有人都转移了出来。 她的身边有透,有海琴,还有很多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把他们救出来的那个人——她的零! 「零!零你在哪里?!」 「零?」 透呼应着喊了声零的名字,他最後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在他的结界崩塌的刹那是零再一次冒着死的危险,打开了月光通道带着大家从海底来到了这里。 「零!你不要吓我!你在哪里?」 透连忙满船地找起他来,生怕零受伤,体力不支,在颠簸中不知道被摇晃到船的哪个角落去了。 他不停地找,可是翻遍了船上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零。等他再一次回到船甲板上时,他看到海琴抱着海砂,海砂已经绝望地昏厥了。 突然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纠缠复杂的痛苦。 突然间,他发现天际线上的太阳不是在缓缓沉没而是在徐徐升起,现在是早晨而不是傍晚。 难道他们穿越的是时空,而不是空间。 这究竟是怎麽了? 「现在是2008年1月23日早晨8点52分,你们所在的位置是大西洋的中心。」 第一时间靠近了他们科考船的丹麦货船上的中年船长一脸严肃地对透报出了现在的时间和位置。 透用力地计算了下时区,确定他们并没有穿越时间,而是穿越了足够长的空间,导致他们越过了半个地球,从太平洋来到了大西洋。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在大西洋?」透重复一遍以求肯定。 船长点了点头,试探着问他:「你说你之前在太平洋,难道说你们就是传说中的那些人?」 透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只能点了下头。 「我真没想到电视里那个卡斯蒙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有你们这样一些人,一些有特异……不,神的力量的人。你们太不可思议了,居然能从太平洋……」 船长打开了话匣子,这是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反应。透却实在无心听他说什麽,他能够坚强到没在零消失後绝望崩溃,已经是从前的他不敢企及的奇迹。 海砂在海琴的陪同下,坐在甲板的一端,没有表情的脸上连瞳孔都是灰色的。 透忍不住又朝她望了过去,胸膛里的感情复杂到让神摇头。 「你的朋友没关系吧。」船长意识到透的分神,「你们的船似乎受到了重创,要不要我联系最近的舰队来支援你们,你们一定是在执行事关地球生死的任务吧?」 「这个……」透还在思考,另一边娃娃一样失去了灵魂的海砂却做出了回答。 「不用了。我们的船很好,只是需要修补。」 「海砂。」透以为海砂恢复了一点,回过身却见她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禁更加失望了。 「不过,让我们船上的船员都到你的船上去吧。」海砂说着话拉过了海琴的手,对他说,「让船上的所有人都到他们船上去吧,不要让他们再和我们在一起了,我们只会带给他们灾难。」 「海砂,你不要这样,我们需……」 「哥哥。」海砂打断海琴,布满血丝的眸子里流露出让人心碎的神情,「让他们走吧,好不好?不要让他们再跟我们在一起了,任何人都不要,我不要再伤害任何人。」 纵有再多的理由,海琴也不能拒绝海砂,特别在这个时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最爱的人是一种怎样的痛,特别还是亲眼看到她从怀里消失。 想起尼禄最後的话:「最後一幅画面让你们看到什麽好呢?」 现在的他对尼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好感和认同,有的除了恨还是恨,是他让他在失去雪莉的同时,回想起的画面还都是她被尼禄强吻的情景。 「海砂,我答应你。」海琴站起来,指挥着船上的众人,「你们都到卡皮船长的船上去好吗?不要再和我们一起走了。所有人,捕鲸船上的各位,还有跟我们一起旅行了这麽久的大家,所有人,拜托了,离开我们吧。」 捕鲸船上获救的那些人立即接受了海琴的提议,没人想再在一天内同时经历海上大暴风丶海底火山还有更多的灾难。但那些和海琴他们共同生活了多天的船员毕竟是属於这条船的,有几个离去了之後,船上的大副丶船长,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仪器操纵员都留了下来。 海琴早知道他们是不会轻易走开的,垂头看到海砂依旧用那种让他不能抗拒的神情盯着他。无奈,从来没有低过头的他第一次向别人低下头恳请道:「请你们也走吧,跟着我们实在很危险。」 「没有啊,我觉得很有趣!这辈子还从来没这麽有趣过!」上了年纪的操纵员朝海琴耸了下他手中湿嗒嗒的烟斗,一边回他的岗位一边说,「你可别想把我撵走。」 「我也是,这条船可是我的!」船长和大副更加有理的样子,让海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了。 「我也留下来好吗?」 3. 早前登上了丹麦货船的人群中,一个头发灰白的亚裔男子用标准的英式英语喊了句,从陆续登船的人流中逆流而下,重新回到了他们的科考船上。 海琴飞快地扫了眼面前的男子,他有着一头灰白相间却显得很精神的短发,还有一双比一般亚洲人要浅的淡灰色眼睛,显得神秘而纯净。总的来说是一个漂亮的东方人,却不是他们船上的船员,而是那137个捕鲸船获救者中的一名。 「我也留下来!」男子跑到海琴身边,绽开一个温和善意的微笑:「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我不想就这样没了,再说你们一定需要人来修补船舱,刚好我是很好的船工兼木匠,而且我没有家人,所以就算危险也没关系。」 说完,他不等海琴反应,蹲下来,拉住了海砂冰冷的双手。 「小姑娘,不要哭,你的爱人一定会回来的。在我的故乡有个传说,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会为那个人流眼泪,那个人就不会离开,就算离开也一定会回来,不论他遇到了什麽事,在哪里都一定会回来。」 海砂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但就是这面无表情地抬头,都让海琴欣喜不已了,毕竟海砂总算对外界有了反应,而不是那样彻底死亡了一样僵硬在那里。 「海砂。」他也回到海砂的身边,抱着她对她说:「我也相信他不会有事,他不是总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吗?而且我不是能够感觉到能量波吗?如果他真的出事,我一定会感觉到的,既然我没有感觉到,那麽他一定还在这里,在这个星球上,这个世界里。相信我……」 「希望,只要有希望,他就一定能回来。」男子更用力地握紧了海砂的双手,盯着她的眸子对她说。 希望? 光芒忽地回到了海砂的眼中,她看着面前这个眉目温和的东方人,不知道为什麽有种前所未有的熟悉的感觉,好像这个人一直就住在她的心底,能将她心底所有的秘密都拿出来放在掌心温暖的样子。 希望,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希望。 而她本身就是希望。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那个传说?」 男子狠狠地点了下头,回答道:「是真的,只要你对他的思念不断,他就一定会回来。甚至在我的家乡还有这样一个特定的日子,用来迎接牵挂的人归来。你相信我,哦,我的英文名是syu,你就叫我阿苏吧,让我留下来,好吗?」 海砂看了看她的哥哥,又看了看远方的透,点了头。 男子笑起来,春风一般的笑容映着东方的阳光,显得很有力量。 「对了,你怀里抱的是什麽?」阿苏突然指着海砂怀里的水晶球问。 海砂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抱着这个指向第九启示的水晶球。一直照顾她的海琴也显得十分惊讶,他也没有注意到海砂怀里的水晶球。 为什麽?海砂没有去想,心脏还不能呼吸地痛,可是如果是零一定会跟她说:「走下去吧,海砂,走下去。」 如果是他一定会这样做的,只有不顾一切地走下去才是零喜欢的海砂。 海砂感到她的泪水再一次不争气地流出来了,但那些泪水之下,她却似乎在微笑。 她抱着水晶球走到了船长身边。 「船长,让我们的船朝这个光点全速前进吧。」 「啊?那个……」船长有点惊讶地盯着这个弱小的姑娘,「零先生,我们不找他了吗?他不是你心爱……」 「没关系。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一定会的!」海砂果然笑了起来,含着眼泪,「他一定会来找我的,我相信!」 4. 「给。」 透从阿苏手里接过一听啤酒,阿苏顺势坐到了他的身边。 大西洋上温和的海风轻轻撩动着透的头发,让他活力四射的面孔显得些许落寞神伤。 海砂在甲板的另一边望着远方的大海。 离开了丹麦货运船,他们的船上只剩下两个船员和一个起不了多大作用的老头。海琴和透都承担起了修复船舱的任务。半个小时前,透结束了他的工作,来到甲板上时,海砂已经在那里望海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坐在远离海砂的甲板上,痴痴地看着她的背影,却像半个小时前一样丝毫没有要过去,从背後抱住她的冲动。 以往海砂伤心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可这次,让她伤心的人是零,他这样做只会让她更加困扰吧。 他在这里到底算什麽? 讨厌,这样的想法真讨厌。他不也失去了零,失去了他最好的朋友吗?这个时候为什麽要想这些?真讨厌,这样的透。 「干!」阿苏适时地举起啤酒,就像看穿了透的心。 透自嘲地笑下,也举起了他的,两个人撞了一下後,一乾而尽。 冰凉的啤酒直接灌入透的身体,让他冷得一缩,他的胃也冷得一缩。不是说酒会让人温暖吗?怎麽这麽冷? 「还要吗?」阿苏又递给他一听,「多喝点就没这麽冷了,呵呵,我好像在教坏你。」 「我不小了。」透嘟囔了一句接过他的啤酒,又是一口喝完,果然打了一个老大的哆嗦後,身体开始变暖了,轻飘飘地没有忧愁。 「还要吗?」阿苏又问他。 透瞥了他一眼:「再过不久我就19岁了。」 「哦。那确实是大人了。」阿苏笑着说,并没有嘲笑他的意思,「我19岁的时候已经和有夫之妇搞在一起了,确实不能算是小孩子了。」 「是吗?」 阿苏惭愧地笑笑,露出淡淡的忧伤:「那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我爱的人,不爱我,最後还被很可怕的人带走了!」 透忽地坐了起来,盯着他:「为什麽要跟我说这些?」 阿苏耸了下肩:「因为我们在喝酒啊。」 「喝酒就怎麽样?」 「喝酒就可以说一些深埋在心底不能跟别人说的话。」 透望着他,忽然整个软了下去。 是的,他不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但他忍不住,根本不能控制。任谁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来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却看着她为另一个人失控都是不能控制的事。 「算了,不说话了。再来一听吧。」阿苏调皮地笑道,「那个丹麦人卡皮船长似乎把他们船上所有的啤酒都留下来给你们了呢。」 「是吗?」透起身看了下还堆在船板上没有来得及收进船舱的那些丹麦货船留下的补给品,果然有一堆小山高的啤酒。 他忍不住笑了下,朝阿苏伸出了手:「再来一听吧。」 「ok,19岁的男人!」 「是快19岁了……呵……我为什麽不能长快点?」 「相信我。」阿苏拍了下他的肩膀,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他已经兄弟般挽住了透的肩,「这一切都会过去的,每个男人都要经历过这些那些,才会变得更好。」 「这又是你们那里的传说吗?」透抬头问。 阿苏点了点头,似乎透引出了他热衷的话题,微笑道:「我们那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传说,日本啊,是一个很有趣的国家。东京更是一个很有趣的城市。」 「你是日本人?」透瞧着他,眼神有点怪。 阿苏挠了挠头发:「怎麽?不像吗?哦,我妈妈是外国人,不过不知道她是哪一国的外国人,哦……我好像要去下那里,呵呵。」 说完,阿苏起身走进船舱,就在他的身影将要隐没之际,透第一次对别人使出了测级符号。测级符号的亮光闪过之後,却什麽都没有。 透咬了下嘴唇,真讨厌这样的自己,虽然提防人,特别在这个时候并不是坏事,但是再也找不回以前那种纯粹的感觉了。 酒精开始在他体内发挥作用,手越来越重了,好难被抬起来。甲板上很冷,他看到远方的海砂抱住肩膀,似乎还在颤抖,好想,好想到她身边去,把她抱住,可惜她一定会拒绝的,就算不是拒绝,也一定会是那副……为难的表情。 为什麽?透摸到那只维斯里送给他的八音盒,回忆起在地底庄园那半个多月无忧无虑和谐相处的日子,现在的他们再也回不去了吧。 他看着那只铭刻了时光的八音盒,忽然很想哭,大哭一场。 这时的海砂似乎也受够了海上的冷风,又或者是害怕越来越沉的太阳会让痛苦的思绪疯长成灾。她转身,将要走进船舱,才表情惊愕地发现了甲板另一边已经在她的身边守候了多时的透。 两个人对望着,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没能这麽对望过了。透想说什麽,海砂似乎也是,最後的结局却依旧是那样,谁也没说什麽,眼神相撞然後分离。海砂走进了船舱,甲板上只剩下透。 过了会阿苏解决完问题,回到透身边,还没有坐下,透已经主动向他发出了邀请:「再拿两听啤酒过来吧。」 「嗯?」阿苏瞧了他一眼,似乎看透了他,默默地拿了一打啤酒过来,摆到透的脚边。 「我们东方人是有酒文化的,你知道吗?」 「酒文化?」透已经有点晕晕的了。 「对,酒文化。」阿苏帮他拉开一听啤酒,「我们相信只有朋友才值得你陪着他一起喝醉。」 「是吗?」透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微笑。 「嗯。所以你不会介意我的凡人身份吧。」阿苏盯着他,眸子里有种说不出的让人安心的力量。 「凡人?」透和他碰了下杯,自嘲道:「我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呢,而且是很烦的凡人呢。」 「为友谊。」 「为友谊。」透仰起头一饮而尽。 明月渐渐从海天的交界处升起,透抬头望向月亮,莫名地感到了眼眶内的潮湿。 5. 卡斯蒙凝望着窗外的明月,它躲在一大丛张牙舞爪的树枝後,被黑色的线条分割成若干个苍白的碎片。 「零消失了?」他回过身,一大片银灰色的月光穿过高而窄的落地窗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硕长的黑影。 黑影慢慢向里移动,卡斯蒙走到了月光的末端那张黑色天鹅绒的大椅子边,伸出手,碰住了她的脸。 她抬起头,目光却依旧凝结在手中的黑色水晶球上。 「我看不到他,看不到他的位置。」歌罗娜淡漠从容地回答完,将水晶球轻轻抛向空中,它便被一大堆萤火虫一样的光点托举着,漂回了它原本存放的位置,那一大排水晶球中的一个空位上。 「不过他一定还在这个星球上,他不会消失。」心跳声越来越激烈地从卡斯蒙绷直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他完美的嗓音变得粗糙用力:「他是最後太阳纪的契机,不论他活下去,还是死在我的手上,都一定是这个世界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刻!所以他不会消失!」 「嗯。」 歌罗娜白开水一样清淡的回答,显然不能让卡斯蒙得到满足。 「我搞不懂你,一直都是这样。」卡斯蒙蹲下来,盯着这个神一样淡定冷漠的女人。 歌罗娜就跟没看见那双紧靠着她,美丽得能让世界窒息的眼睛一般,深深地将视线放逐到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中。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 「我?」卡斯蒙自嘲地笑笑,忘怀掉歌罗娜无视他疑问的尴尬,回答道:「下一步,我不想再这样劳师动众,玩点小把戏调节一下吧。比如说让维斯里的种子开始萌发。」 「然後呢?」 「然後?」卡斯蒙拉着歌罗娜的手站起来,「然後去听一场歌剧,怎麽样?」 「啊?」 月光终於照亮了歌罗娜没有表情的双眸,她痴痴地望着身边的卡斯蒙:「你在对我说吗?约我出……去?」 「当然,我的女神,哈哈,看来是我太粗心,都没有跟你约会过。虽然是包办婚姻,可是你又不是不可爱,怎麽能这样对你呢?哈哈。」 卡斯蒙拉起她的手,在指头与指头之间最柔软的地方轻轻一吻,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就是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我的女神。」 「我?」月光又一次从她眼眸中流逝,她站起身却垂下了头,「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属於你的,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卡斯蒙陛下。」 「我知道。」卡斯蒙胜利地微笑起来,却明显有无奈和恐惧的踪迹在他明亮的视野里忽隐忽现。 另一边,那片宁静的海上,透和他的船已经全速向西行驶了三天三夜,再过一天两夜的时间,他们就能到达那个光点指示的地点——美国了。 海琴展开他的波之网,红色的光网逐渐扩散,上升到漆黑的天幕中消失不见。 等待了半个多小时後,在天幕中逐渐能看到红光的网了,他张开手把他放出去的网收回手心。 「怎麽样?」透心急地上前问,海琴摇了摇头。 「还是没有他的信号吗?」海砂其实是不愿去问的,同样的问题,她已经连续问了好多遍了。 「我的能量有限,每次的探索范围只能覆盖二十分之一个地球,所以海砂你不要担心,他一定在世界的某个地方,只不过我没有找到他而已。」同样的答案,海琴也已经跟海砂说过很多遍了。 「没关系,他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们的。」海砂拍了下手掌对自己说,努力地让自己笑了笑。 海琴想说:这句话你也已经说了很多遍了,而且每一次说都是拍掌加上努力挤出的微笑。 他当然不会这样说,同在甲板上的透深深地望着海砂,心里彷佛有好多话,却深埋着,谁都不能靠近。 海砂意识到气氛的怪异,又勉强笑了下,故意很大声地说:「我进去了!」 船舱里,阿苏摆开了一个棋局,正下到最关键的时候。海砂走进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不晓得为什麽,越是难熬的时候,海砂却越是不愿和她的亲人待在一起。不愿意让他们看到这样的自己,不愿意面对同病相怜的哥哥和可能永远不能再正视了的透。 「你说我是不是好自私?」才下了一步棋,海砂就忍不住对这个才认识三天的朋友再次倾诉起来。 「为什麽这麽说?」阿苏弯着眼,瞧着她,目光中有股让人安心的力量。 海砂喜欢他温和的笑容,好像可以渗透任何乾涸冰冷的温泉水。他淡灰色的头发和眸子,在海上明月的衬托下,有种令人舒服万分的安宁之气。 海砂低下头,思索了片刻,刚好此时透走进船舱似乎是要拿什麽东西,从她背後擦过。只是稍微靠近,海砂的身体就已经紧张地缩了起来,好像透是很可怕的东西。 等透离开。 阿苏轻声地问她:「因为透吗?因为他喜欢你。」 「可是我……」海砂望着很远的地方,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可是你想着你失去的恋人。」阿苏说着动了一步棋,「将军。」 「啊?真倒霉。」 「是你根本没心思下棋。」阿苏顿了顿,似乎回忆起不好的事,一边重新摆好棋一边悠悠地说,「为什麽不反击呢?」 「啊?」海砂不解地瞧着他,他抬起头,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是亲和。 「为什麽不去反击呢?」阿苏拿起一个棋子,对她说,「这个人总是为难你们,这个人抓走了海琴的爱人,又让你的爱人失去踪迹,为什麽你们还要忍耐他,还要时刻提防他的攻击,为什麽不反击呢?为什麽不掌握主动呢?就像这样。」 棋子从他手中落下,正好打在国王的头上,国王摇晃了两下,吧嗒一声掉下了棋盘。 敌方的国王?卡斯蒙? 「呵呵……」阿苏重新把国王拿回棋盘,「再来一盘?」 「嗯。」海砂点头微笑了一下,耳边却倏然回放起歌罗娜曾经的话语来: ……或许你也是到我的梦里来杀死我的…… ……你当然可以…… ……同为镜面的你和我,拥有同样的能力和生命,我可以的,你也可以…… 「说实话我都有点讨厌他了呢,那个什麽卡斯蒙。」 「啊?」海砂有些走神了。 阿苏望着她笑了笑,做了个抱歉的表情接着说:「我好像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打啊杀的不是海砂小姐该做的事,爱着你的人也一定不会希望你去做这样的事的。」 是的,他们不会让我这样做,一直以来都是他们保护我,这样的我太可耻了!阿苏的话反倒让海砂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就让我承担所有的罪恶吧! 第四章 种子萌发 1. 海上的夜很深,随水起伏的船好像黑色镜面上灰尘般的一点,渺小而无助。海砂在自己的床铺上辗转反侧,她不知为何,歌罗娜还有阿苏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朵边盘旋。 在属於她的大海上,她感到她的力量已经完全地觉醒。这样的她可以向卡斯蒙挑战了吧,她深呼了一口大海上潮湿的空气,信心增加了一些。 战胜他,就可以为前进的路扫平障碍;战胜他,就可以平息胸中的怒火——被人夺走全部生命的怒火。海砂攥紧了衣襟,阿苏的话如醍醐灌顶,让她重新思考起来。 如果不是卡斯蒙,零不会在米兰痛苦地抉择;如果不是卡斯蒙,雪莉不会被人抓走;如果不是卡斯蒙,零也不会到现在还音讯全无。 她忽然发现她痛苦的来源全部都指向一个人,她瘦弱的胸膛里第一次燃起了从未有过的仇恨的火焰。 而我可以将这一切终结。 海砂猛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找到加百利家的家书,从中找到了加百利家流传下来最具威力的保护符咒,走了出去。 一个被捏皱的啤酒罐,飞落入深黑的大海,透依靠在船栏杆边止不住无声的叹息。这已经是第三个让他无法入睡的夜晚了。 忽然,他听到船头甲板处有奇怪的声音。他寻思了一下,觉得小心起见,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他小声地走到船头,藉着皎洁的月光,一个刻画在黑色甲板上的白色符咒立刻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符咒的中央沉睡着一个白衣纤瘦的少女。 「海砂,你做什麽?」透立刻扑到符咒中央海砂的身边,抱起她,感到她的身体十分温暖,甚至热得有些过头。 「你在做什麽?」透喊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他脚下的这个符咒正是加百利家的保护符咒,这个符咒一般是用来保护正在运用能力的家族成员的。 「海砂,你在做什麽?」他摇晃着她的肩膀,还是毫无反应。而船舱内的海琴此时也听到了声音,赶了过来。 除了驾驶舱内的船长,船上的其他三名成员也都齐齐地聚集到了甲板上。 「怎麽回事?」海琴正要靠近,透突然将海砂抱紧在怀里,自己坐到了那个符咒的中心。 「海琴,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好大家。」 「啊?」 说完,透的头一低,耸拉到海砂的肩膀上,抱着她也跟她一样,睡着了。 「怎麽回事?」海琴弄不清状况,走进符咒也跟透对海砂做的那样,用力地摇晃符咒中心的两个人,可是无论他怎麽用力,他们真的睡得死沉,没有丝毫反应。 「你们两个在做什麽?」 「哦!」这个时候,舱门边的阿苏恍然大悟:「难道海砂真听了我的话,去……」 「去什麽?」 「去杀卡斯蒙。」 「杀卡斯蒙!」海琴又惊又急,但也无能为力。 2. 透运用他的幻想力,展开了对海砂的思维的追踪。他看到自己远离身体,跟着一股能量波,越过几万千米的大海,钻进了一大团灰蒙蒙的云海里。 云海的那端似乎有熟悉的气味和声音,他迫使自己追了过去。掉出云团,他一下子来到了一座很窄的石桥上,石桥下是幽深流淌的小河。 桥的一边,一个穿了身粉色裙子的小女孩惊恐地叫了一声,继而平静下来,瞪大了眼睛瞧着透。 透虽然迟疑了片刻,还是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小女孩是谁。 「海砂?」 「透?」 「怎麽回事?」透走向海砂,她是那样地小。 海砂也盯着透,看到他依旧是原来的样子,为什麽每一次精神态时变小的都只有她呢?这蕴含了什麽特殊的意思吗? 「你怎麽会到这里来?」 「你为什麽要到这里来?」 两个人同时发问,一同愣了下後,透一把抓住了海砂的手,立即转身。 「跟我回去。」 「不行!」海砂用力甩开透,透吃惊地回头,却不知该说些什麽,两个人光是这样四目相对就已经尴尬得难受了。 「为什麽?」过了一会儿,透才接着说。 「透。」海砂也不知怎麽回答,她想了想,抬起头盯着透,「透,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里?」透四周望了一下,蒸汽缭绕的白色迷雾中一座建筑风格在18世纪的水上城市若隐若现。 「威尼斯?」 「不是。这里是……」海砂将视线移开,才接着说,「卡斯蒙精神世界的入口。」 「卡斯蒙的精神……」透忽然明白了,海砂这是在做什麽。 「你?」 「对,我要摧毁卡斯蒙!你回去吧,我想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再失去什麽人。我不要再失去任何人了,死也不要!所以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海砂说完,毅然回头向前走去。 透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意料之中地落空了。他呆呆地望着前行的海砂,忽然跑了两步,把她一把抱了起来。 「你干什麽,透?」海砂边拚命挣扎边说,「如果不是他,雪莉不会离开,零更不会!你强行带我回去,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我没有!」透更用力地抱住她,「我连跟你一起战斗的权利都没有了吗,海砂?」 「透?」海砂沉默了。 前方的迷雾渐渐散去,一座在黑夜里光彩四射的缤纷城市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就是卡斯蒙的精神之城吗? 海砂也是一肚子的疑惑,虽然这是她第二次进入别人的思维,但怎样做才能杀死这个思维城市的主人? 毁掉这个城市就毁掉了它的主人吗?海砂不知道她在这种状态下还能不能使用能力,现在也只能姑且一试了。她抬手在空中划出了一个符咒,命令道:「水的力量,摧毁!」 汹涌的洪水立即从天而降,瞬间半边城市一片漆黑。 「唔!」 歌剧院中的卡斯蒙忽然摀住了自己的头。 「怎麽了?」 「没事。」卡斯蒙立刻松开手,维持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那种从骨髓中透出来的深深疑虑却怎麽遮都遮盖不住。 「什麽发生了,我看得出来。」歌罗娜抚住他的头,轻声道,「或许我早就看出来了,有人攻击你?」 「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麽不说?」卡斯蒙说完,眉头痛苦地一拧。 「因为我还看出是谁导演了这场戏,那个人是你的朋友,而我不愿看到你伤心。」歌罗娜幽幽地说,卡斯蒙额上已经有冷汗流了出来。 「那你就愿意看到我……」他连话都说不完了,却死死地盯着歌罗娜,彷佛此时此刻她才是他最大的敌人。 歌罗娜无视他仇恨的表情,平静依旧:「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要用力,让我来解决。」 「不需要!我可以驱逐他们!不要你好心,我不需要你们……你……纯……都不要!」卡斯蒙的笑容已经荡然无存,蛇一样恶毒的表情透过骨髓,占领了他的面孔。 「是的,你可以驱逐他们,你甚至应该在他们进入的刹那就驱逐他们。可是你却没有这样做!」 歌罗娜忽然站了起来,捧住卡斯蒙的头,紧紧地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对他说:「不是你不愿意这样做,而是你完全没有感觉到他们。不是你变弱了,是你的心变弱了。从零选择离开你之後,你就开始害怕,从没有害怕过的你每一天每一刻都在害怕,害怕有人再离开你。你害怕纯,害怕尼禄,甚至害怕我!你甚至去试探尼禄的感情,你甚至带我出来约会了!这种约会,你的笑容,我不需要!我现在就要让你知道,无论天地是否崩塌,无论你是不是真的爱我,我永远会忠於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请你不要再向我装出笑脸,请你不要再害怕了!我的卡斯蒙!」 说完,歌罗娜女神合上了她的双眼。 3. 「怎麽样?」海砂问透,在他们身边那座水上的光华城市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我们成功了吗?」 透回忆起当初和零意志交战时的情景,在他用尽全力控制住零身体的刹那,他看到零的思维之地那片冰雪的大陆突然间完全消失,成了空无的一片。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是废墟,却还存在。 「应该没有。」 「那怎麽办?」 「卡斯蒙的力量无比强大,如果要打败他,一定要拼尽全力。」说完透也画出了一个巨大的符咒,呐喊道:「火的力量,摧毁这里!完全地烧毁!」 「水的力量!再次舞动起来!」海砂说完,两条水与火铸就的巨龙开始在这个荒芜的空间里肆虐地冲撞起来。 原本变得一片漆黑的大陆也被透的火龙照得明亮起来,忽然空间变得异常寒冷。藉着火龙飞舞的光影,海砂猛然瞥见,黑色的藤蔓从大陆的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疯狂地开始布满整个大陆,瞬间就结成了一个硕大的藤蔓的茧。将她和透都包裹进了茧里。 「这是怎麽回事?」透才说完,就发现被包裹住的不光是他的身体,连他的火龙也被黑色的藤蔓包了起来。那些黑色的藤蔓就像一条条黑色的蛇,缠绕住他的火龙的同时,将龙的身体一口口地吞噬进了黑暗之中。 透和海砂的世界再一次一片黑暗。 「透!」海砂在黑暗中大声呼唤他的名字,朝着他的方向摸索过去,谁知才前进一步,面前的黑暗就如幕布般瞬间拉开。 拉开的幕布之後,一座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庭院出现在她的眼前,是歌罗娜的黑色花园和她的城堡。 「歌罗娜?」 「海砂。」 「为什麽我会到这里来?」海砂疑问间,又有更多的藤蔓从地底升了起来,将她的身体一圈一圈包了起来。 「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歌罗娜似乎微笑了,更多的藤蔓从天空和地底伸出来,向海砂扑过去,将她的手脚脖子全部死死地绕住。 「因为我要杀死你啊,海砂。」 「为什麽?」海砂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因为为爱而复仇的她刚刚才试图杀死歌罗娜的未婚夫。 「放开我!」 她拚命地挣扎,可她的身体太小,很快就没了力气。 另一边,透正一边呼唤海砂的名字,一边向前摸去,突然他听到了奇怪的音乐声,螺旋向下,不断旋转的命运的音乐。 命运之轮圆舞曲?透记得这个音乐,是圣蒂兰岛上第一次与海砂相见时的音乐。 音乐声很小,他却听得很是清晰,似乎就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一样。 他一边继续喊海砂的名字,一边摸索着去探寻音乐发出的地方。突然,他的手触碰到了一个东西。 他从腰上摸上来,漆黑的视野忽然明亮。他看到他手里碰着的,也是那悠扬乐曲的源头,正是维斯里送给他的八音盒。 这个八音盒不是坏了吗? 不对!透立刻想到现在的他是以灵魂波的形态存在於卡斯蒙的精神世界里,这样的他怎麽还会摸到维斯里送给他的八音盒呢? 而且这个坏掉的八音盒,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突然响了起来,奏起的音乐还是他这辈子都记得的命运之轮。 这是命运之轮吗? 满心疑惑的他,在思索这一系列问题的答案之前,却猛然间燃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看着眼前这颗心脏形状,散发着柔和银色光芒恢复了运转的八音盒,他忍不住要试试看,这一次能不能把它打开,看看在它里面到底蕴藏着些什麽。 那种欲望强大不可阻挡,透几乎没有抵抗就伸手探向了八音盒的盖子开关。他轻轻地按了下去,小巧的盒盖缓缓打开。 突然,空间里传来海砂的叫声:「放开我!」 透来不及去看八音盒里的东西,立即向声音的方向奋力奔了过去。 也是突然之间,他面前的黑幕一下就不见了,他看到黑色的藤蔓中那个很小的姑娘不停地挣扎,眼看着就要被藤蔓吞噬掉了。 「海砂!」他冲到藤蔓边,都忘了去画什麽符咒喊什麽咒语,而焦急地直接用手去拉那些坚韧的藤蔓。他奋力拉开两条,又有两条新的藤蔓从地底长出来覆盖到了海砂的身上。 「走开!」透气得大吼,双手不知疼痛地拚命与藤蔓作战。 「放开海砂!」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一条比他手臂还要粗大的藤蔓生生地被他拉断,拉断的瞬间他的手臂也传来恐怖的肌腱断裂声。 虽然现在的他是精神态,而没有实在的肉体,但他的身体也会疼痛,会流血。如果现在的他在与歌罗娜的对战中死亡,他的身体即便是完好的也会随之死亡。 透不是不知道这点,现在他也清醒过来,明白他还可以使用能力去烧毁这些藤蔓。 可是他才点燃火焰,忽的一阵厉风,他的火焰就被活生生地掐灭了。歌罗娜高贵冷漠的身影终於出现在他的面前。 「没用的,这是我的世界,你是战胜不了我的。」 「你……」透没去问那些多馀的问题,既然火焰失去了威力,那就继续用手去与那些藤蔓搏斗吧! 海砂被吞没的身影渐渐又露了出来。透拉开缠扰在她腰上的藤蔓,连肩膀都感到了毁灭性的痛苦。 「认输吧,你的能量快消耗完了。」歌罗娜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二人,忽然视线在透腰上的一个物件上停了下来。 「没关系!我只要救一个人就好了!」透大叫着用牙齿咬开最後一条缠绕在海砂身上的藤蔓,将海砂从中拉了出来。 「醒过来!海砂!」 海砂在透的嚎叫声中苏醒,眨了眨眼。 「海砂!离开这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透说完用碎掉的胳膊夹住海砂的小手,拚命向前冲去,脚下却意外地踩到了什麽,他低下头一看,顿时站住了。 「怎麽了?快走!」海砂回过头,只见那些疯狂的藤蔓纷纷向透伸出了它们鬼一样的身体。 「透!快走啊!」 透却没有反应,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地面上一只遗落的八音盒。 八音盒的盖子已经打开。 很早前埋下的种子终於发芽。 透看到它,在它命运之轮的音乐之下,里面跳舞的小人是零和海砂。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多馀的。 再看这个为了海砂体无完肤的自己,真好笑,可怜得好笑。 那我就不要回去好了,留在这里好了。 「你走吧,海砂。」 透苍然一笑,黑色的藤蔓立刻将他包裹住。 4. 「透!」海砂伸出手想要拉住透,可透却在她的指尖处滑走,被蔓藤拖走,掩埋起来。 我的手为什麽这麽短!海砂在心里懊恼地大吼,为什麽只有她的身体这麽小,透和歌罗娜的都没有变化,却只有她的,这麽小。 为什麽软弱地需要人救助的人都是她,她明明是希望女神啊! 「透!」她扑到那些蔓藤之上,努力地敲打丶使劲地掰都没有用。 「你走吧,海砂。我不想杀你。」歌罗娜在她身边冷冷地说。 海砂仰起头望向她:「那透呢?你要杀死透!他是无辜的,是我,是我想要卡斯蒙的命,他是为了我才来的,如果你要杀就杀我,放透走!」 「你看不出是他放弃了吗?」歌罗娜走过来,拾起那只旋转的八音盒放到海砂手中,「是他放弃了和你一起出去。」 「他?」海砂这才看到在她手里随着命运之轮旋转的人偶是她和零。 「我……」 「他是多馀的。」歌罗娜说完,转过身不再管海砂,向她的城堡走去。 「他不是多馀的!透!不是多馀的!」 「那他是什麽?」 海砂不知该怎麽回答,她痛恨不能回答这个问题的自己,却还是无法回答。 「嗯?你说是你想要杀死卡斯蒙?你怎麽会这样想?」歌罗娜盯着她,似乎感觉到什麽,走到海砂面前用手摁住了她的头,轻声问道,「告诉我,为什麽是你?」 「我?」海砂想起了阿苏的话,想到了那个灰头发的亚洲男人。 「是他吗?syu?」 「syu?你认识这个人?」海砂立即问。 歌罗娜笑起来,讥讽地瞧着海砂:「这个时候还会问与透无关的问题,呵呵,你果然还是个孩子。你根本不知道什麽是爱,什麽是绝对地对别人的爱。你还是孩子,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 「我当然懂得爱!」 「你懂的只是海砂要什麽。」 海砂无言以对的样子让歌罗娜再一次微笑起来。 「我……我不是。」 「那麽我们打个赌好吗?」歌罗娜退後一步将手放在那些纠缠成死结的藤蔓上,萤火虫一样洁白的光虫立刻从她掌心飞了出来,温柔的光在藤蔓间穿梭,轻轻地将一个又一个死结打开。崩断散开的藤蔓中心,透抱着膝盖,面带微笑地沉睡在一片光虫形成的圆形光毯上。 「他在那里。如果你能够唤醒他,我就让你带着他一起走。」 「真的?」 歌罗娜对着她点了点头。 海砂迟疑了下,拖着步子走到了透身边,蹲下身抚住他,他的身体冰冷,笑容却呈现出久违的快乐安详。 「透,你醒醒!」 「透,听得到我说话吗?求求你,醒醒。」 「透!」 「透!」 海砂知道自己又一次没用地哭了,又一次除了喊他的名字什麽都做不了,甚至什麽都说不了。 「透……」 她连他的名字都喊不出口了。 歌罗娜似乎在笑,又似乎已经远远地走开,把这当做一场了无生趣的游戏。 而在这场游戏之外,守护着海砂和透身体的海琴突然想到了什麽。 syu在日文中是纯吗? 「阿苏,你的日本名字是什麽?可以告诉我吗?」海琴用不标准的日语发问,缓缓地转过了身。 至极至静的微笑挂在阿苏的嘴角,他用他能够说服任何人的嗓音清晰地将三个字吐了出来:「冰室纯。」 「浑蛋!」 5. 突然,海砂打了个老大的冷战,气温好似一下降低了好多度。 怎麽回事?她抬起手赫然发现她的手指已经开始结冻了。 歌罗娜的黑色森林依然如故,看似没有任何的改变。再看她身边的透,眉毛上也逐渐结出了一层白白的霜。 似乎感受到温度剧烈的变化的只有透和她。 「是你吗?」 「不是。」 歌罗娜的回答海砂早就料到,一定是船上发生了新的状况,她和透的身体真的变冷了。 是海琴与那个神秘的syu做了什麽吧! 海砂知道此刻早一秒带走透,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船上的海琴都是性命攸关的。 可是,她该怎样唤醒透呢? 她看着透,低温已经从他的四肢向他身体最重要的地方蔓延过去了。 他的身体变得很冷,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暖总是会用力抱住她的人开始变得冰冷。 的确,总是被他抱着,总是被他爱着的我,不懂得爱,一点都不懂。海砂张开她短小的双臂抱住透,可现在连她也无法彻底让透解冻了。 一切都迟了。 「透,我不爱你。我爱着零。我会为了他,遗忘你,逃避你,甚至害怕你,哪怕你痛苦不已,我也不会为你伤心。可是……可是如果你就这样离开我,我会受不了的,我也会崩溃的,我会很没用地哭死的。我知道这样我很可耻,我知道这样的我很糟糕,可是请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如果你爱我,求求你和我在一起,和这样不能爱你的我在一起,为了我不要放弃!不要!我需要你,跟需要零一样需要你!求求你!」 「你快走吧。」歌罗娜无声地走到海砂身边,低头看着在低温下变得苍白无比的她,「走吧,否则我也无法救你。」 「不。」海砂躺在透的身边,双臂已经僵硬成抱住他的样子打不开了,「即便我不爱他,也不能在他死後独活,我做不到,做不到的。」 「哼……」 歌罗娜微微地笑了下,身体变得模糊飘渺,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 海砂感到她的双眼越来越累越来越重,身边的透脸上的笑容是那样地好看。她看着他,似乎也感到了安心和美好,终於不再挣扎闭上了眼睛。 「海砂!透!」 「海砂!」 突然,她听到了海琴的声音,嘶哑剧烈,眼前忽地一亮,她居然回到了船甲板上。怎麽可能,她不是已经决心要和透一起赴死了吗? 「海砂!」海琴浑身鲜血地爬到海砂身边,海砂看见海琴身後是所有船员的尸体和冰室纯那依旧温柔和善的笑容。 虽然他微笑的脸上沾满了飞溅的血花,他的目光却依旧是那样恬静亲和。 「冰室纯!」海琴怒吼着集聚全身力量,再次向他发出几十道尖锐的冰锥。可是那些冰锥根本连冰室纯的身体都没有靠近便改变了方向,飞向了四面八方的其他地方。 海琴重重地喘息着,失血过多的身体已经没有力量再发起下一轮攻击了。而面前的冰室纯居然还完好无损,分毫都没有伤到。 冰室纯微笑着抬起手,操纵着他的冰锥,调转方向,朝向了海琴自己。 「哥哥!」海砂大叫着用身体抱住海琴。忽然她闻到一股久别的气温,来自太阳光,最纯正光明的力量。 金色的火焰从她身後冲出,融化了冰锥的同时,狮子一样扑向了冰室纯。 「滋」的一声,冰室纯的头发被火焰点燃。 不等他反应,一团更大的火焰紧接着向他冲了过去,火焰扫过,他的身体迅速化成一摊黑灰,不见了。 海砂没空关心化成灰烬的冰室纯,转过身,果然那些保护她的火焰都是由同一个人发出来的。 「透?」 「海砂。」 明亮的月光下,他那双得灵於朝露精华纯净吴钩的大眼睛里满是力量和热情。他扑闪扑闪眼睛,对着海砂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海砂,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透!」海砂明白过来,最後依旧不是她带着透离开了歌罗娜的控制,而是透带着她离开。 是透一直在保护她,哪怕得不到她的爱,却还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为了她继续付出一切都可以。 透的怀抱是那样地温暖,抱着她让她无所畏惧,安心得随时可以甜睡。 海琴不安地在那摊灰烬边查看,他不相信黑暗三大天王之一的冰室纯就这样轻易地被透打败了。 那些灰烬的样子还维持着一个人的形状,而且看上去非常薄,就好像是一张人形的纸烧掉的样子。 「我猜我们看到的他一直是用番尼的借身魔法造成的假象吧。」 海琴抬起头不敢相信这句推理性极强的话居然是透说的,透对他笑笑,笑容依旧阳光,不过却沉稳沧桑了许多。 「不要那样看着我,人总会变的,不过我会一直是透,你们所有人的透。」 透清了下嗓子,继续说:「我一见到他就对他使用了测级符号,却什麽都没有测到,现在想想一定是因为他不是冰室纯本人,而是一个替身,所以才会蒙骗过我们所有人。」 「奇怪了。」海砂从透的怀里出来,想起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禁疑惑不已。 「他为什麽要怂恿我去杀掉卡斯蒙呢?他又怎麽会突然消失呢?」 6. 「你怎样?」 歌罗娜将她的手帕打湿放到卡斯蒙的额上。那个总是在微笑的人,斜着眼睛,表情憎恶地瞧着身边为他服务的女人,忽然伸手推开了她的手帕。 「为什麽放走他们?」 歌罗娜收回手帕,默默无声,过了很久忽然说:「弄臣一点都不好看。」 「你……」卡斯蒙还要说什麽,歌罗娜转过手将一个东西放到了他的手心。 一只破碎的八音盒,还在卖力地旋转歌唱。 「这个。」 「你的种子,为什麽要在我完全控制了他们之後打开?」歌罗娜转过头,目光深幽地盯着卡斯蒙,「你不信任我。你果然害怕我吗?你知道让我伤心的是什麽吗?不是你不信任我,也不是你害怕我。而是,卡斯蒙,为什麽你要如此脆弱,这不是我的卡斯蒙,也不是你的卡斯蒙。没有了零,你就不是卡斯蒙了吗?你就不是世界之王了吗?不要这样,告诉我你不会再这样!」 「我……」卡斯蒙久久地盯着她,感受着她饱含沉重感情的目光。缓缓地笑容又出现在他脸上。他没有回答歌罗娜的质问,倾身向前挽住她的腰,将头埋了下去。 耳边响起了掌声,头顶的射灯也亮了起来。 歌剧结束,整个歌剧院里的观众都站了起来,唯有右脚楼上包厢中的他和她,无视灯光,无视全体起立的观众和嘈杂的掌声,拥吻着对方,忘记一切。 一吻过後,卡斯蒙端详着怀中的她,忽然摇了摇头,叹息起来:「讨厌,又被你看穿了,我真失败,在你面前从未成功过。」 「不。你从未失败。」歌罗娜捧着他的面颊,动情地看着他,「失败的人一直是我,也永远是我。」 「为什麽?」卡斯蒙饶有兴趣地问。 「因为我爱你。」歌罗娜说完,垂下了头,避免去看他的表情。 卡斯蒙不解地摇了摇头,松开她,微笑道:「你能猜出我现在想去哪里了吗?」 歌罗娜点点头,指着歌剧院的大门对他说:「直升飞机和兹罗都在那里等你。」 「很好。」卡斯蒙又吻了下她的额头,站起身离开了歌剧院。 歌剧院外的前坪上果然兹罗和直升飞机都静静地等候着他,一边佩服歌罗娜对他的了解,他一边走向直升飞机。 「厉害的女人。」卡斯蒙摇头笑道,忽然愣住了。 他明白过来,歌罗娜那些话的意思—— 因为我爱你,你却从未真正爱过我,所以无论我能不能猜出你的心思,输的那个人才都会是我。因为爱情里,输赢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谁比谁投入得更多,而我已经为你投入了我整个的生命。 所以输的人是我,永远是我。 「陛下!」 兹罗的呼唤声让他回过神来,他回头又看了眼夜色中变得暗淡的歌剧院,让他的表情在没人能够看清的地方停留了许久,才转过来对兹罗道:「兹罗,尼禄在哪里?」 「他?」兹罗迟疑了一下,立刻做出生气的样子大声说:「那个家伙,你一说我就来气!我把他还有他的女人带出大泡泡後,他居然说他要休息一下,转身就不见了,完全不理会你叫我们到拉斯维加斯集中的命令。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真是的,明天我就把他抓回来,您放心!」 「是吗?他不见了吗?」卡斯蒙沉思了片刻,回想起歌罗娜的话後平静下来,脸上还涌起了温暖的表情。 「让他去吧,我相信他,我应该一直相信他才对的。」说完,他拉起地上的兹罗命令道,「送我去东京吧,番尼的王宫。」 第五章 番尼王国 1. 富士山脚下的林海原始森林,是许多古老传说中神秘的发源地。在那些终年被积云笼罩,不见阳光的万年林里,到现在为止还有许多的谜团。 其中的一个谜团,自然是那座会因为阳光照射的角度而不断改变颜色的森林庄园。 许多人都看到过那座庄园,但当他们下一次去找它的时候,它已经和周围的树木融合为一,再也找不到了。 那座庄园不但是黑暗家族中目前最为庞大的一支番尼家族上上下下两千多名後代的住所,更是冰室纯用鲜血统治的王国。 王国的中心建造在一块天然的硕大白色大理石的祭台上,圆形雪色的祭台表面被鲜红染料画出的庞大齿轮型图案布满。白与红的奇异搭配混合着红色染料所散发出的浓重腐臭味道在夕阳下神秘而阴森。 一个焦黑的傀儡娃娃从祭坛中央的天空中突然出现,跌落下来,落到祭坛中央的白色大理石上,黑污的一点非常显眼。 冰室纯是一个很爱好洁净的人,就跟他不能容忍他用来刻画符咒的红色染料的血液调和剂里掺杂进粗糙的男人之血一样,他更不能容忍他失败的傀儡娃娃的残骸弄污他的祭坛。 他走到那团人形黑灰旁边,想要把它们收起来,可不听他指挥的晚风却在此时刮起,瞬间就将那些灰尘刮得到处都是。 看到灰尘不受控制地四处乱飞,他忽然松了口气,长长的叹息後,望了下夕阳,颓然地松软身体,坐到了祭坛上。 「族长!你没事吧?族长!」 遥遥地听见有人扯着喉咙朝他喊话,冰室纯悠悠地抬起头,看到是族里专门侍奉他起居的一个三级能力者的小孩。 「我没事。」他随手在地上抓了一把,乾净的手指上便沾上了灰尘和红色的血污。 「真脏。」 「族长,你需要毛巾吗?」小孩远远地向他喊话,因为不敢私自进入冰室纯的祭坛。熟悉冰室纯的人都知道,没有他的命令,哪怕是救他这种事都千万不能去做。 冰室纯摇了摇头,瞧了眼小孩,微笑起来:「达也,你的能力是唤雨吧?」 叫达也的小孩点了点头。 「那麽,给我下一场雨吧。」冰室纯向天空招了下手,「就下在这里。」 「好。」达也不敢多问,不能问冰室纯问题,这也是长久侍奉他获得的经验。 淅淅沥沥的雨点,不一会就降临到冰室纯身上,他银灰色的头发很快便被打得透湿,贴在额头上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 地上血和染料的混合物画出的巨大傀儡符咒在雨水的冲刷下,开始变形跟随着水流消失不见。 达也注意到那些符咒逐渐消失乾净,雪色的祭坛表面又恢复如初,不禁去窥视冰室纯的表情,以为他会命令他不用再下雨了。 但冰室纯就跟完全沉醉在雨中了一样。 雨水不停地打在他和他身边的大理石上,激起的噪音让宁静的树海婆娑不已。嘈杂之中忽然有很轻的脚步声传来,达也看到一个红发的男子举了一把黑色的大伞慢慢地走上祭台,走向了冰室纯。 「你是什麽人?胆敢……」 「达也,退下。」冰室纯语调威严,嗖地睁开了双眼。 卡斯蒙缓缓走到他身边,将伞举到他的头顶,微笑道:「富士山上的雪还没有化,你不怕冻坏了自己吗?纯。」 「还好,我一直都知道如何保养自己。」冰室纯说着话转过头,也绽开微笑对着卡斯蒙,「难道你不知道,我最爱的人就是我自己吗?」 「我当然知道。你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你说再多美丽的诺言,孤独惯了的冰室纯在这个世界上只会爱冰室纯一个人。」卡斯蒙也保持着完美的微笑。 冰室纯自然也保持着他特有的温和微笑。两个都只会微笑的人,互相面对着彼此,注释着对方,看表面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麽说什麽。 一边守候的达也也完全搞不懂他们两个究竟是什麽关系,不过见冰室纯懒洋洋的样子,他想这个红头发的男人一定是纯大人少有的夥伴吧。 不过冰室纯立刻就打消了他的臆断。 「卡斯蒙大人。」冰室纯抬头正要说什麽,旁边的达也就惊讶地叫了起来,「卡斯蒙大人!您就是卡斯蒙大人!」 卡斯蒙不理会他,冰室纯却给达也惊慌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达也,不要惊慌,卡斯蒙大人是我的朋友。」 「路西法的卡……」达也脸色很差地住嘴,似乎差一点就说了不该说的东西。 冰室纯止住笑,接着上面的话继续说:「达也不要再打搅我了。卡斯蒙大人,既然你知道我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只爱自己的男人,你还在等什麽?等我第三次扰乱你的计划,又或者第二次放走苍御零,还是第二次策划用什麽方法来杀掉你。如果要解决掉我,现在动手我不会反抗。」 「少主……」虽然冰室纯有命令不允许达也打扰他和卡斯蒙的对话,但听到这样的话从冰室纯口里说出来,达也还是忍不住吓得重复了一遍。 卡斯蒙依旧笑颜如初,只是挥了挥手让淅淅沥沥的雨停了下来。雨後的山谷显出妖冶的雾气,萦绕住整个番尼家族的庭院。 灰蒙蒙的雾气中,密集的脚步声向祭坛涌了过来。 「谁?谁敢靠近祭坛!」达也做好防御姿势,没想涌到祭坛周围的不是别人,正是番尼家族上上下下男男女女所有的成员。 他们似乎早有准备迎接卡斯蒙的到来,刚才的大雨又正好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雨一停,他们也就全部都涌到祭坛边,将卡斯蒙团团包围了起来。 冰室纯依旧木然地坐在地上,卡斯蒙收起雨伞,环视一周,嘴角浮现出轻蔑威严的笑。 「你以为杀掉我,番尼家族就是黑暗世界的王了吗?纯?你什麽时候这麽天真了。」 「不是我这麽天真。」冰室纯抬头笑了下,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他就像个旁观者,永远的旁观者。 「而是他们,这麽天真地认为在遭遇苍御加缪的洗劫後,拥有17个三级能力者和1000多名四级能力者,人数是其他四大家族总和的番尼家族早该是黑暗家族的王了。」 「是他们?不是你?」卡斯蒙故作惊讶地问。 冰室纯站起来,冷漠地扫过眼前这些和他一个姓氏的家族成员,冷冰冰地说:「是他们,不是我。」 2. 「同样,也是他们认为只要整个番尼家族团结一心,就能战胜不可战胜的你。」 卡斯蒙瞧了冰室纯一眼,这个灰头发的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就跟苍御零一样。这种人他总是猜不透,却又不能抗拒去靠近。 「那麽你的认为呢?你的想法呢?纯。」 「我的看法是,如果加上我,也许他们就能和您抗争了。」 冰室纯转过头对着卡斯蒙,卡斯蒙也对着他,相视很久後,卡斯蒙轻声地说:「可惜你不会跟他们一起和我对抗,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当自己是番尼家族的成员过。」 「少主!不要跟他废话了!」不等冰室纯做出回应,祭祀台下已经有人等不及了,举着一把明晃晃刀样的法器大叫道:「杀掉卡斯蒙,番尼家族就是黑暗世界的魔君!」 「杀掉他!少主!」 「杀掉他!」 「少主,请下命令吧!」 「少主!」 …… 更多呼应的声音在祭祀台下响成了一片,只要冰室纯一声令下,相信所有的人都会立刻冲到祭祀台上来,尽他们一切的力量来杀掉突然造访的卡斯蒙。 不过卡斯蒙却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因为发生这一切的前提是冰室纯一声令下,而他认识的那个纯,看样子是不会下达这个命令的。 「哎呀呀……少主,这两个字好难听啊!」 冰室纯果然不针对卡斯蒙,而是慢悠悠走到祭祀台边缘,冲着台下激愤的人们做了个鬼脸,朗声说:「还是野狗这个称呼更适合我不是吗?」 他的话说完,祭祀台下,刚才还沸腾的人群懵然间休克了。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人发出了微小的一声。 「难道少主你不想领导我们杀掉卡斯蒙·路西法吗?」 「好像是这样的吧。」冰室纯语调轻松地回答道,身後的卡斯蒙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是一片死寂後,一名番尼家族的长者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死盯住台上的冰室纯,道:「那麽当初,我代表番尼家族三大长老和少主探讨设计杀掉卡斯蒙的计划时,少主不是同意的吗?」 「我是同意了。」冰室纯调皮地一笑,冲着他说:「因为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游戏啊。」 「不错的游戏?」老者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一下,立刻恢复过来,不放弃地继续冲冰室纯喊道:「少主把这当游戏,可少主你不是从埃及起就严格按照我们当初制定的计划,首先分裂零和卡斯蒙,然後削弱卡斯蒙的能量,最後再利用光明一族杀死卡斯蒙,如果不成功再到今天的破釜沉舟,每一步少主你都做了,而且付出相当大的能量和气力,难道少主您这样做只是在玩游戏吗?」 冰室纯笑道:「游戏如果不认真地去玩,又怎麽会有乐趣呢?」 「那就把游戏玩下去啊!」老者向他怒吼道:「现在终止游戏,代价可能是整个番尼家族啊!我们到这里来面对卡斯蒙已经没有後路了,你明不明白?少主,你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背叛我们?不论过去我们对你做过什麽,你现在是番尼家族的主人啊!」 「住口!」 冰室纯转过身,瞬间封冻的面孔上笑容荡然无存,灰色的眼珠里满是冰冷和凶残,的确就像一头野狗,一头在雪地里不择手段的野狗。 不过那表情只是一闪而过,转眼他又恢复了笑容。可他的笑容对台下那些他的族人来说,似乎比他可怕的表情更加恐怖,看到他微笑起来,原本嘈杂的人群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在等待最後的审判。 「虽然玩游戏需要认真,但是玩到没意思的时候,就该停止这个游戏,换另外一个游戏,不是吗?」 「那少主,你现在想玩另一个什麽游戏了呢?」老者声音低下来许多,低沉的话语外似乎有恐惧的阴霾在靠近。 「现在?」冰室纯转过身走到卡斯蒙身边,单膝跪下,虔诚地问他:「卡斯蒙殿下,你要怎麽处置这些背叛你的人呢?」 「真搞不懂你。」卡斯蒙冷笑一声,挽起冰室纯,「明明有主意了,却总是要来问我,在我面前你还是直白一点好。」 「呵呵。」冰室纯笑着再次转身,祭祀台下死寂一片,上千双绝望的眼睛紧紧盯在冰室纯身上,好像这个和他们依靠的主人才是他们恐惧的源泉,而他身边的卡斯蒙和他一比都不算什麽了。 「冰室纯!」 老者放弃了少主的尊称,再一次上前来,红着眼睛瞪着他:「我知道你恨我们,恨我们所有人。但你毕竟是番尼家的族长,我们所有人的领袖,你身上流着番尼的血液,难道为了游戏,你就可以眼睁睁看着我们所有人去死吗?看着你好不容易得来的番尼家族灭亡吗?」 「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冰室纯走到祭台边缘,伸手摸了摸一直侍奉他的达也的还有些婴儿肥的面颊,微笑着说:「我的新游戏,是让碍眼的你们全部死在我的手下。」 「什麽!」达也失控地尖叫出来,冰室纯的手还抚在他的面颊上,冰室纯的笑容亦然,甚至笑得更加温和美好了。 「不要叫,达也,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有这麽多人照顾你,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少主!」 冰室纯笑了,松开手,重新站了起来。现在在他眼前的同族针对的对象已经彻底变成了他,各种各样的法器对准了他,做好攻击架势的人都死盯着他。 可是他们的眼里却看不到希望,因为在冰室纯身後还有卡斯蒙,即便是侥幸战胜了冰室纯,他身後的卡斯蒙也不会放过这一群试图要他性命的族人。 不过他们还是要争取,因为打倒冰室纯的目的已经不仅仅是生存,更重要的是复仇,为了他视人命如草芥的恶毒和关键时刻对家族的背叛。 3. 「杀了那条野狗!我们早就该杀了那条野狗!」领头的长者一声高呼,黑压压的人群顷刻间向祭台压了过来。 而冰室纯只是微笑,淡如浮云般的微笑,好像眼前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似的。他总是这样,像一个旁观者,一个棋局外玩游戏的人。 「符咒的雨水,复活吧。」就在人群快要靠近他的刹那,他轻声诵出了这几个字。顿时方缠那些冲走了祭台上血红符咒的雨水,从人们脚下的泥土里,石缝里蒸腾了出来,漂浮到空中,形成了一层包裹住所有人的红色水雾。 方缠还奋力冲向冰室纯和祭台的人们像被定格了一样,不再前进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绝望的恐惧和扭曲的憎恨。 作为番尼家族的成员,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现在包裹着他们的红色雾气是什麽。这是番尼家族最可怕的魔法之一,只要稍微触碰到一点就会让皮肤瞬间腐蚀的红色地狱。 冰室纯温和得彷佛初春阳光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如果不是身临其境,任何人都不会知道他笑容的恐怖。 「呵呵,呵呵呵,雨水……」冰室纯睁大了双眼,彷佛是要将此情此景牢牢地刻进心里:「毁灭他们吧!」 「番尼的死亡符咒!攻击他!消灭冰室纯!」老者大喊了出来,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他喊了出来,即便要死他们也要进行最後一搏。 无数灰色的光点从人群中爆发出来,扑向冰室纯。 「啊哈哈哈!」歇斯底里的笑也从冰室纯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你们别忘了,我现在还是番尼家的族长,番尼的法术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我的血雨啊!毁灭掉我眼前这些可爱的生灵吧!」 雨水腐蚀掉肉体的声音开始在空旷的山谷里蔓延,伴随着那些恐怖的滋滋的声音,另一些更恐怖的声音响彻了天际。 那是人在生命的最後关头,齿缝里憋出来的诅咒。 「冰室纯!你不得好死!」 「野狗!该死的野狗!」 「当初为什麽没有杀了你,你这条野狗!」 「野狗!我变成鬼也会……」 …… 「真傻,你说他们是不是真傻,卡斯蒙。」冰室纯独坐在祭台的边缘,享受着为他而产生的诅咒饕餮,回过头浅笑地注视着卡斯蒙,「他们明明知道他们死後会化为自然原力,却还那麽俗地用凡人的台词来诅咒我,真傻,我番尼家族的人们。」 「纯。」 恐怖的音响渐渐落下,卡斯蒙叫了声他的名字,走了过来。 「这真是一场游戏吗?之前你浪费在那伙光明菜鸟身上的时间,还有牺牲掉整个番尼家族的子民,这真是一场游戏吗?代价会不会太大。」 「比起游戏的快感,任何代价都不会太大。」冰室纯站起来,夕阳照得他的一只眼睛变成鲜红的色彩,显得夺目阴冷:「你不也是如此吗?为了最後太阳纪的游戏,牺牲掉这个星球上的所有都无所谓,游戏就是游戏,只要快乐,怎样都可以。」 卡斯蒙做了个掩嘴的动作,让光线在刹那间於他深黑的眸子里收敛到没有,望着冰室纯就想要把他吸入深洞:「既然这是一场游戏,那麽下一步你要开始怎样的新游戏呢?」 「当然彻彻底底地加入和你一起颠覆最後的太阳纪的游戏啊!」冰室纯歪着头,故意装出很单纯的样子。 很久,卡斯蒙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很久之後他抬起头望着夕阳中的冰室纯伸出了他的手。 「纯,我需要你,和我在一起。」 「好像我现在又变成孤独的野狗了。」冰室纯走过来亲吻他的手背,「所以带我走吧。」 之前的事似乎在刹那间化成烟云,两个人相视一笑,踏下鲜血淋漓的祭坛,向庄园外的树海走了过去。 4. 兹罗远远地守在番尼家族的山庄之外,对这个地方他有种不由自主的敬畏。那敬畏可能是来自远方的富士山,也有可能是来自身边繁茂得不透阳光的树海,更多的也许是番尼庞大的家族之气。 更大的可能,也许是因为黑暗家族中的所有家族都以路西法为主人,而只有番尼家族从来就没有完全臣服过。这个到了现代还保持着巨大编制的家族就像一头活得太久的动物,庞大而古怪,却又让兹罗感到敬畏。 虽然卡斯蒙从来不会把重要的话跟他说,但他还是从蛛丝马迹中摸到了一点线索。为什麽冰室纯在零没有选择离开卡斯蒙之前,就对零下手了呢;为什麽那一次三大天王联合结界失败後,尼禄会要他封印纳瑞娜;那麽多的为什麽联系在一起,他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一直不会屈服於路西法的番尼终於在最後太阳纪的乱世里采取行动了。 所以,当卡斯蒙带着冰室纯一道走出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震惊了。卡斯蒙是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的,之前的所罗门只不过是跟冰室纯私下来往过多便被卡斯蒙借透的手杀死了。之後的纳瑞娜现在还保持着封印的状态躺在他的袋子里,只要卡斯蒙一声令下随时可能死掉。 他想像不出卡斯蒙居然放过了冰室纯,还和他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卡斯蒙殿下!」他走到卡斯蒙身边,深深地鞠了个躬,抬头才发现冰室纯雪白的西装上都是血污,有洁癖的他是很少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冰室……」他意识到他不该问太多,立刻住嘴。 「没关系,纯不会在意你的问题的。纯的性格最好了,我们都知道。」卡斯蒙边说,边向身後的番尼庄园伸出了他的神之手。 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巨大符咒後,黑色的火焰从庄园的中心祭坛开始向庄园的四周蔓延,须臾的时间,黑色的火焰包围了庄园的所有,那些万年的古树在火焰中烧得嘎嘎作响,房屋的崩塌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兹罗看着眼前的一切,黑暗家族中最大的一支,番尼的家族守地还有番尼一千多名族人,在火焰中化为灰烬,难以想像制造这一切的两个人居然还都保持着脸上完美的笑容。 忽然间,兹罗觉得冰室纯好可怕。 卡斯蒙侧过头来,轻声对他说:「纯不可怕。」 兹罗立刻惊慌失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要害怕。」卡斯蒙拉他过来,一边命令他打开空间通道送他们前往拉斯维加斯绿洲酒店他的住所,一边对他说,「纯一直可怕,纯也一直让我很不省心,但纯有他爱我的理由。」 说话间,卡斯蒙又回到了他的王国,最让他舒服的绿洲酒店的金字塔之巅,在这里他可以鸟瞰整个世界。 他走到房间的落地窗边,兹罗还愣愣地站在原地,冰室纯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敞开身体坐到了卡斯蒙专用的椅子上。 「你怎麽敢坐卡斯蒙殿下的椅子!」 「兹罗。」卡斯蒙转过身,指挥兹罗站到一边,对他说,「你很想知道番尼家族的庄园里发生了什麽是吧?」 「我……」兹罗不敢说谎。 「刚才在番尼的庄园里发生了非常有趣的事,不过要说明白这件事,却需要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你要听吗?刚好我们现在都无事可做,我也有精力来跟你说点故事。」 「卡斯蒙殿下,我愿听你说的任何话。」 卡斯蒙微笑着坐到冰室纯身边,搭着他的肩问他:「你介意我说起那些事吗?纯,只有你和我知道的那些事。」 「当然不介意,我一向都知道伤害我是最让你快乐的。我现在想让你快乐。」冰室纯说着,倒了杯酒坐到远处阴影里。 「那麽把维斯里也叫过来吧,他最喜欢听故事了。」 等兹罗带着维斯里再一次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卡斯蒙开始讲故事了。 5. 「故事的开端是一个庞大帝国的国王,他想娶一名真正的公主为妻,生下真正血统纯正的王子。可是真正的公主一出生就注定要嫁给另外一个庞大帝国的国王,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先後找了另外3名公主生下了12个王子,其中有一个王子的血统最为纯正,他也拥有一切国王喜爱的素质,纯黑的头发,纯黑的眼睛,和完美的身材。他几乎得到了国王90%的爱,而其他的11个王子便只能去平分国王剩下的11%的爱。」 「11%加90%超过100了啦!卡斯蒙哥哥!」维斯里皱着眉头大叫。 卡斯蒙摸着维斯里的头,慈爱地笑了笑,继续说:「你要安静点听我慢慢说啊。为什麽会有多出的1%,因为国王还有一个王子。这个王子承担了国王1%的憎恨和99%的厌恶,所以国王才多出了1%的爱来给他其他的儿子。那是国王在找到公主之前,与肮脏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个女人天生佝偻,长相极为可怕,甚至行走困难,可国王的叔父把那个女人带到国王身边时却说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一个偏僻小国的纯血公主,因为长期的族内混血和不可预测的原因才会使她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国王相信了他的叔父,所以他强迫自己与那个女人结合,并生下了一个孩子,但是那个孩子一看就是一条没有用的野狗。」 「为什麽呢?」维斯里不解地问,「为什麽一看就知道他是野狗呢?」 「因为他有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和一头温柔的灰色头发。这一切都和国王还有国王的族人大相径庭。」卡斯蒙说完,维斯里忍不住瞧了眼房间另一头的冰室纯,露出了窃喜的表情。 每次只要卡斯蒙表现出对其他人的坏,他就会觉得那是天大的美事。 冰室纯却好像也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安静地默不作声。 「好吧,我们继续说。」卡斯蒙慢慢道,「国王连夜就将女人和他们的儿子送到了很远的城市。女人独自抚养着王子,3年後就死去了。那个城市有条着名的街道,是罪恶滋生繁衍的温床,连成年人也不能生存的地方。那个王子就在那条街道上独自活了下来,後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国王的叔父将王子带回了本家,至此他才知道原来肮脏的野狗一样的他是一个王子。不过他没想到他的家比那条最为肮脏的街道更加可怕,因为他的父亲憎恨他,像讨厌垃圾一样地讨厌他。他从一个被所有人唾弃的世界来到了另一个被所有人憎恨的世界,更加生不如死。」 「那麽那个王子怎麽办了呢?」维斯里不禁听入了迷。 卡斯蒙挑起一条眉毛,乾笑了两声,才继续说:「你知道吗?世界的奇妙就在这里,这个王子才是血统最纯正的王子,他的母亲果然如国王的叔父所言才是真正的公主。王子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发现了自己的强大。他本来想把他的发现告诉国王,可他想了想,却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为什麽?这样不就可以得到国王的宠爱了吗?」维斯里发问的对象已经变成了冰室纯,他喜欢挑拨人心头的伤口,任何人的都喜欢。 「这样当然可以得到国王的宠爱,可王子并不想要国王的宠爱。」回答的依旧是卡斯蒙。 「所以王子换了个方法,来得到他要的一切。他选择了沉默和微笑,让所有人继续像对待野狗一样对待他。同时,国王发现他的麻烦好像一下子多了好多,他每天都疲於去应对那些多起来的麻烦。而他的王子也一个接着一个地犯下难以饶恕的错误,为了他的国家,他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斩杀。直到了国王最爱的王子也犯下了同样的大罪,国王才发现,在他的领土上有一匹凶狠的野狼。这个时候他想要联合他心爱的王子来驱逐那匹野狼,却已经晚了。」 「为什麽?」维斯里继续看着冰室纯,「难道你父亲和弟弟的能量也不足以对抗你吗?」 「不是。」冰室纯突然开口道,「因为我遇到了改变我生命的人,那就是卡斯蒙殿下。」 「我在你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救了你,让你成为番尼之王,帮你铲除了一切可能伤害你的人!而你……」卡斯蒙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我!」 「卡斯蒙,那只是游戏,何必这麽认真?你知道我最喜欢游戏,而我总会在游戏快要崩盘前收手。」冰室纯清淡地微笑着,好像什麽事都无关轻重,根本与他没有干系。而他身边的兹罗和维斯里早已被卡斯蒙突然变化的表情吓得浑身冷汗了。 「游戏吗?」卡斯蒙冷笑一声,慢慢地说,「那麽我有什麽理由相信你不会像背叛这个游戏一样,中途玩腻了,再一次背叛我呢?」 「这很简单!」 说完,冰室纯起身走了过来,径直地将他的左眼中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交到了卡斯蒙的手中。 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就像把一件没用的东西放到了卡斯蒙的手中,然後对着他单膝跪了下来。 「我把我身体的一部分交给你,请你再一次相信我。」 「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这难道不会是另一场游戏?」卡斯蒙举着他灰色的眼珠,「而这个只不过是你游戏里的道具之一。」 「也许吧,也许这也只是一场游戏,也许我的人生全部都是游戏,那也没什麽不好的,起码对我而言。」 冰室纯天真地眨了眨眼睛,弯起了嘴角,笑得真诚纯净:「不过你会相信我对吗?会再一次原谅我对吗,卡斯蒙?」 「是啊!」卡斯蒙大笑着将冰室纯的眼睛收紧在掌心,「是啊,我会的!我再说一次,我需要你,正如你需要我!」 「是不是很像罪孽深重的恋爱?」 冰室纯笑着说完,从衣服里找出一架半边黑色的眼镜戴起来,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的一切,这一切对他而言果然就是一场游戏。 「我需要你,就像你需要我,所以,卡斯蒙,带领我开始新游戏,一场前所未有的新游戏吧。」 第六章 希望大陆 1. 收敛好船长三人的尸体,透找来一大桶水冲刷掉甲板上的血迹。水流把甲板缝隙间那个破损的八音盒卷了出来,透走过去拿起它,打开看到里面什麽都没有。他之前看到的在里面跳舞的零和海砂,还有它发出的命运之轮的乐声看来都是他的心魔。 海砂在船舱里点上了很多白色的蜡烛,把死去的船长丶大副和老船员的尸体都擦拭乾净。 「这些事让我来做吧。」 海砂停下手中的工作,看到是透,表情依旧尴尬,却还是让自己注视着他说:「我可以的。」 「海砂。」 「透。」海砂明白即便无法面对,她也必须让自己坚强起来,面对他。 「透,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知道我没有办法去回报你了,我只能谢谢你,谢谢你……」话说到中间,海砂哽咽起来,透自然地靠过来,让她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不用说谢谢,如果不是对你的爱,我现在不会在这里,我不会有勇气走到现在。所以不用说谢谢,我们彼此都不用,不用道歉,也不用感谢。你,海砂。」他捧起海砂的脸,告诉她,「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明白吗?」 说完,他轻轻地吻了下海砂的额头。 没有尴尬,自然到彷佛一体,海砂凝望着烛光中的他,紧紧地抱紧他。比亲人还要亲,比爱情还要美妙的感情,也许就是此刻这样,温暖得快要融化。 拥抱之後,透端着海砂的肩膀,仔细地看着她,忽然邪恶地笑起来说:「零知道一定会吃醋的,虽然他总是装出那副鬼脸。」 「零……」海砂轮起拳头给了他一下,「透,你很讨厌呢!」 「呵呵。」透再一次抱住她,此刻的拥抱已经不是为了情感,而是一起走到现在,呼吸与共的生命的需要。 「零,那个家伙什麽时候回来啊!」 「就是,我想他了。」 「我也是,我想他了。」 一夜的颠簸後,清晨的阳光打开了海砂疲惫的双眼,遥遥地一座矗立在海边的黄金城市浮现出来。 洛杉矶。 海砂还记得他们最初的旅程就是从这个城市开始的。那个时候零一个人拖着大箱子走上飞机,连睡着了的样子都是戒备警惕的。 第二次来到这座阳光之城,好多事都变了。海砂摸着她被海风吹得乾涩的面颊,眼泪流了那麽多,又干了那麽多,她的样子一定和上一次出现在这里时完全不同了吧。 科考船缓缓向码头驶去,看到陆地的欣慰感,让他们没有去多想那些早就该想的事情。他们的船是外国船只,入港是需要安检的,而且他们的船上还躺着三具尸体,这可不是容易说清楚的。 离港还很远就有海湾警卫队的白色冲浪船过来为他们引航,透和海琴这个时候才突然想起要怎麽解释他们船上的尸体。不过他们立刻就发现他们不用为此费心。 离港更近一些的时候,又有一条白色冲浪船赶了过来,紧靠着他们的左檐前行。再近点,是一艘更大的巡航船开了过来,很快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船只就远远超过了一艘入境船只的接待规格。 透想到什麽,立刻叫海琴打开船上的电视,果n正在直播的节目就是他们的科考船靠岸的实况。 原来早在两天前,那条丹麦货船的船长和他船上那许多的目击者就已经将与他们相遇及後来发生的神迹向全世界做了广播。 现在全洛杉矶,不,是全美国的人都关注着他们,神的子民的靠岸。 遥远的,透就看到了岸上黑压压的人群以及阳光下闪烁不停的那些镜头反光。 海砂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其实船上不止她一个人对这座城市有无限感慨。透也想到了第一次来到这座城市的情景,那个时候的他做着梦都想让自己变强,让自己能被所有人依靠。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了吗? 「海砂,你放心。」 透突然说话,让海砂有些惊讶,她回过头看见朝阳的颜色写在透的额间,光芒四射充满力量。 「放心,我会在零回来前照顾好大家,照顾好所有人的。」 「透。」 「嗯。」透终於说出了那三个字:「相信我。」 「我相信你。」海砂握住了他的手,另一边海琴的手也被透用力地握住了。 「我为什麽要听你这个白痴的。」 「哈哈。」透笑着说:「也许白痴自有白痴的力量吧。」 「白痴透。」 「怕鬼的海琴。」 「白痴!」 「海琴弟弟!」 「真的好久没有听你说这两个字了呢。」透感叹着说。 海琴横了他一眼,努嘴道:「你什麽时候开始装深沉了。」 「我这样很深沉吗?」透说着突然摸了摸头,「深沉是什麽样子啊?」 「白痴!」 「你才白痴呢!」 「你们两个啊!」 一下子,三个人同时愣住了,又一下子三个人一齐笑了起来,真的好久没有这样过了。 2. 科考船在护航舰的引导下缓缓入港靠岸。岸上顿时一片闪光,照得透睁不开眼。 一大排的身穿swat字样的武装特警先行登船,透深吸了一口空气,左右问了两句:「准备好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三个人在全副武装的特警保卫下一步步走下他们生活战斗了许久的科考船。 岸上更多的特警举着盾牌,端着武器维持着秩序,可是还是挡不住人流洪水冲击堤坝一样往透他们的身边挤。 一名西装革履联邦高官模样的人从特警的包围圈中走出来,向透他们亮了一下证件後说:「非常抱歉,不过为了美国国民的安全,你们上岸後一切的行动,都需要在我们fbi新成立的特别行动小组的配合下进行。请你们理解。」 「我能够理解。」透迅速进入状态,镇定下来一边将受伤的海琴和海砂保护到身後,一边对官员说,「我们也希望得到政府的帮助,但我们更需要一定的自由,这一点也请你体谅。」 官员表情放松了一些,一边指挥特警拨开人群,一边跟透继续说:「你的要求我能理解。我知道你们的任务关系到世界的安危,不过在你们开始行动前,我代表总统先生邀请你们先去白宫一趟,有些事情我们需要事先进行协商,我们必须对你们在美国要做的事情有一个大概的了解,看它们会不会触及敏感地带。你看……」 他话没说完,一个记者骑在同事的身上将话筒透过重重人群递了进来,大叫道:「请问你们是过来拯救世界的吗?」 几名防暴警察立刻将记者扑倒,不过另一边上千名抗议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神之子民!滚出去!地球不需要你们!让地球走自己的路!」 「请你们理解美国是言论自由的地方。」领路的官员一边解释,一边擦了把冷汗。他们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本来开阔的港口一时间聚集了爆炸性的上十万人,秩序的混乱程度大大超过了政府原来的预计。 这个时候船上的尸体开始下运,看到有尸体从船舱里运下来,人群那些不明真相的声音爆发出来:「凶手!刽子手!我们要平等,让我们选择自己的生活!神的子民滚出地球!我们不是棋子!」 「滚出去!」 「救救我们!救救地球!」 「请问透,你还会留在扬基队吗?」 「滚!」 「雪莉·拉斐尔在哪里?她怎麽……」 越发混乱的局势下,更多的记者越过警戒线将话筒递了过来,冲透大吼: 「请问你们和卡斯蒙有什麽关系?」 「请问你们现在要执行什麽计划?」 「政府,怎麽看待这个事件,我们要拯救世界吗?」 「世界还有多少天毁灭?」 再多的防暴警察和特警渐渐都不管用,就像堤坝出现裂缝後,再多的沙袋也阻止不了洪水的肆虐。 前进的道路变得越来越窄,越来越不能通行。 「总统先生希望您能够优先考虑我国利益……」领路的官员还在絮絮叨叨地跟透谈条件。 透突然一把将他拉近身边,低头道:「你以为我们在做的事情是可以谈条件的吗?」 那位官员根本没想到孩子样的透会有这样的强硬态度,嘴巴张合了几下,结巴道:「那麽我们需要追究你们船上有……」 「任何条件,先把我们弄出去再说。」透不等他反应直接对身旁的swat领队说:「有没有空中直升机,让飞机把我们接出去。」 「没关系,我们会把路打开的。」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等你们把路打开。」透说完,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没有时间等你们决定好最好的方案,我们需要时间,我们身负责任,你想像不到的责任!听明白了吗?」 领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名官员,拿起了对讲机:「空中飞队吗?派直升机过来,放下旋梯。」 轰鸣声顿时从远方的天空靠近,螺旋桨的巨大旋流将太阳的光线在天空中扭曲,透抬头看到一条旋梯从空中降了下来。 「海砂,你先上。海琴,你跟上,离开这里。」他四周扫视了一圈,人群已经不受控制,「这里马上就要失去控制了。」 「是吗?」 「是的!」透肯定道,忽然惊得呆住了,刚才那个「是吗?」是有人在他心里问出来的,而那个人的声音是—— 零! 3. 「零!」 透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让开。」 不大的一声命令,却让近似崩溃的嘈杂陡然冷却。 因为他的声音和他这个人就是最後太阳纪的契机,这个世界真正绝对无与伦比的存在。 「请为我让开一条道路。」 所有人的行动都为之停止了。努力要挤开警察的记者们停了下来,甚至忘记去调照相机的焦距;抗议的人将手放了下来,甚至让制作好的旗帜掉到了地上;支持者的手臂停留在空气中,好像一个个矗立在地平线上的标杆。 人群缓缓打开,零微笑着,迎着晨光一步步踏过那些遗落在地面上分门别类的旗帜和武器,向透走了过来。 「透!虽然你直升飞机的主意很好,不过……」零走到他的身边,抬手让直升飞机离开他的头顶,让洛杉矶金子般的阳光能够充分照耀这一时刻。 「我更想和你好好散一下步,好吗?」 「当然。」透以为他会激动得流泪,没想到再一次看到零,他却是这样淡淡地微笑,就像久经沙场的战士看到焦土上同样伤痕累累的兄弟那样,没有激动没有拥抱,有的就是那份清淡如水却比血还浓渗透到对方身体内的微笑。 「那你还在等什麽?」零说着拉起了他的手,另一边海砂望着他,他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拉住她的同时,吻了她的额头。 那一下,海砂记住了此时此刻洛杉矶金色的画面,到她老了,走不动了想起来还会激动得流泪。 「走吧。哦,海琴,你就自个跟上吧。」零转过身之际还不忘调侃海琴。 这就是零啊!面对着身边真枪实弹的特警,面对着周遭围得水泄不通上十万疯狂的人群,面对美国政府的高官,甚至是整个美国,还能够在潇洒离去之际拿海琴打趣的零,那个称自己为上帝的男子啊! 海琴没搭理他的调侃,四个人一起沿着零打开的通道,缓慢怡情地穿过包围圈,真的就这样在洛杉矶的早晨於十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散起步来。 「总统先生为各位准备了沿路用的交通设备,你们的行动必须在美国政府的……」 「啊?」零转过头来,歪了下眉毛,可惜道:「可我天生热爱自由呢。」 「这位先生……」官员才开口就说不下去了,他不知道他面对的这个人是苍御零。 零抬起手,优雅地在天空中画下一道弧线。立刻一道闪电从晴空中降下,正好劈中了那位纠缠不休的官员。闪电过後,他惊吓得不行,却离奇地没有受伤,只不过他浑身都变成了黑色,诙谐有趣。 「哦。」零还是他那副惯用的调调,「虽然神之子民的称谓让我有诸多烦恼,比如孤独的童年,但是它还是有它的好处所在的,比如我用一切手段阻止任何人妨碍我的旅程,和我谈什麽优先利益考虑。」 「你……」官员不敢再多说什麽,他可不想再一次遭遇雷击,更让他震撼的还是亲身经历神迹的不可思议,原来那些听闻的东西都是真的。 「各位!」 零忽然大声,所有人都安静地将视线移到了零身上,信徒般虔诚地注视着他,似乎他身上有夺目的光环。 「我知道你们觉得痛苦,因为命运只能交给别人,被别人来左右,不能争取不能抗争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这也是我们正在做的,我们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能够再一次拥有机会,选择!争取!获得的机会!」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麽?」忽然有人发问。 「我不知道你们能做什麽,我甚至不知道我能做什麽?」零说着,微笑起来,「但我相信我们能做到,我也相信你们能做到,只要相信,一切都有可能!只要相信,太阳就会再一次从东边升起!因为神创造这个太阳纪不是为了让它毁灭,而是……」 他顿了一下,朗声说:「让我们将他延续!」 许久,洛杉矶的晨光在港湾上宁静无比。许久,不知是谁率先将双臂伸过头顶,重重地拍了一下。 然後,整齐的掌声和呼唤声代替了疯狂的嘈杂,城市在晨光中苏醒了。 卡斯蒙看着电视机屏幕中从美国的另一端传来的画面,舒展地微笑起来。 他站起身,在他身後的房间里从左到右,依次是欲望天使维斯里丶空间守卫兹罗丶番尼之王冰室纯还有时光大帝尼禄和他的未婚妻绝望女神歌罗娜。 整个黑暗家族的英雄们也终於在美国的另一端拉斯维加斯之巅汇集了。 4. 「好了!苍御零终於出现了,还和我们站到了同一片土地上,我……我……」看得出卡斯蒙的激动,一向流利的长篇大论也出现了停顿。 「我该怎样描述此刻此景呢?」他独自沉思了一下,抬起头微笑道:「巅峰对决?或者生死之战,该死的英语为什麽只有这少得可怜的词汇。哈哈……我已经等待太久,不论是最後太阳纪的推进还是零的选择,都太久了,是该一口气结束的时候了。神或者连人都做不了,无论如何,我都要一个结果!」 啪啪啪! 房间里响起寥寥的掌声。 卡斯蒙抬手让他们住手,走到尼禄身边。他脖子上的锁链依旧,也就是说他身边还套着雪莉,雪莉跟黑暗家族的其他人一起也在这个房间里。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因为她刚刚得知她关心的人都还活着,只要如此,她现在的处境再糟糕也无所谓。 尼禄并不在刚才鼓掌的人之列,他冷冷地瞧着卡斯蒙,瞧着他的飞扬神色和得意微笑。 卡斯蒙保持着微笑,不过还是藏不住微微的不爽,毕竟这不是单独相见,在这麽多人面前,他不能姑息。 「尼禄,你是不是有什麽意见?」 「我没有意见。」尼禄拉起身边的雪莉,兀然打开一个大而怪的微笑,「不过,我不喜欢看电视,我想带我的宠物出去遛遛,你觉得怎样?」 雪莉从喜悦中缓过劲来,正要从这些黑暗家族的成员身上感受到恐惧,想不到尼禄就提出了这样美好的建议,心里不禁有强烈的情感在激撞。 「哦。」卡斯蒙愣了一下,忍不住要发作。 歌罗娜突然站了起来,走过去摸了摸尼禄的头,露出了她千年难得一遇的微笑。她的脸有些苍白,黑眼圈也似乎显得有些苍老,五官更是大气庄重,这样的一张脸其实是不太适合微笑的。 但在她微笑展开的刹那,好像洛杉矶的海风也吹到了这里,房间里窒闷的气息一扫而空,留下来的奇异感觉,也许只能用生机勃勃来形容。 「尼禄,去吧,只要你需要我。」她将一个水晶球交到尼禄手上,「任何事,没有钱了,或者想要天空晴朗起来,或者想下一场雪,我都在你身边。」 「歌罗娜。」尼禄唤出她的名字,不知道为何胸中忽地一阵酸楚。歌罗娜拥抱了他一下,推着他走了出去。 「去吧,尼禄。」 卡斯蒙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看着歌罗娜送走尼禄,又看着她回来,表情迅速变化了一番,忽然走过去抱住了她。 「还是你最明白我需要什麽,总是帮我解围,谢谢。」 「不用。」歌罗娜埋头在他怀里,卡斯蒙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需要我们……」兹罗怯生生地问,卡斯蒙一个手势,其他人悉数离开了房间。 「不明白为什麽你的封号会是绝望女神?」卡斯蒙抱着她,在她耳边轻柔地说,声线温柔地能让花朵睡去,「你是我的希望女神,永远都是。」 「我是你的歌罗娜。这是我的名字,也是我深入骨髓的命运。」 卡斯蒙拉过她的肩膀,深深地注视着她,缓缓道:「我知道你可以看见命运,我知道你爱我,告诉我,我会成功吗?我所有的赌注都会实现吗?」 「卡斯蒙。」歌罗娜抚摸着他的面颊,目光如水波般荡漾深情,「相信我,相信你会得到你要的一切,你真心想要的一切,你从过去就一直渴望见到的一切!相信我!」 「我相信!你是我的女神!」卡斯蒙不再说什麽,抱紧她,和她近到没有距离。这一次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什麽去靠近她,温暖她,是为了让她做他的歌罗娜,还是因为他也终於有那麽一点点动真心了。 5. 此时的零终於带着大家摆脱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跟随者。来到他预先订下的酒店的最上层。一进入那套被封锁保护住的大房子,所有人终於换来了激烈的一天中头一刻宁静和舒缓。没有言语,他们互相拥抱了彼此,拥抱过後都是淡淡的微笑。 感情浓过了最深的程度就会归於平静吧。 零看了看透,又看了看海砂和海琴,每个人都是一副想说话却不知道怎麽开口的样子。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打破了此刻的冷场。 笑完後,他平静下来,把着调子悠悠地说:「你们知道我这几天发生了什麽吗?」 「想知道啊!」透立刻大叫。 「浑蛋!你不想先知道我们这几天发生了什麽吗?」海琴没那麽好脾气。 「哦!」零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般说:「对了,你们发生了什麽,你怎麽又受伤了?」 「浑蛋!」海琴更加不爽,脸也一下子红透了,声音低了好几度:「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发生了什麽,我担心……唉就是那样啦!」 「呵呵。」零笑起来,海琴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脚,心里却很没用地暖成一片。 「我啊……以後再也不能在白天使用月光通道了,那滋味……呵呵。」那一定是很痛苦的经历,不过零一笑了之,转移话题继续道:「最讨厌的是,我还被转移到了一个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不知道在什麽地方的岛上,并且一连好几天我的能量都得不到恢复。还好当地人都很和善地照顾着我……呵呵,这个以後再说。等我终於恢复了能量,我才知道你们已经来到了美国,而我被转移到的位置竟然离你们非常地近,就在美国和墨西哥交界的地方。想不到我苍御零居然不会说西班牙语,所以才一直没搞清楚我在哪,真是……果然神也不是完美的。」 「去死!臭美吧你!」海琴嘴里骂他,脸上却带着笑。 不过那笑容没保持多久,就黯淡了下去。 在这样美好的时刻,身边却少了一个人,也许他不该这麽多愁善感,也许他应该让零归来的喜悦持续更久的时间。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幽幽地叹息了出来:「如果雪莉在就好了。」 零带着笑容的脸黯淡了一下,不过他立即又扬起了眉毛,拍着海琴的肩膀对他说:「贝海琴!你那是什麽样子,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你?」海琴抬起头,面前的零光彩四射,似乎比以前更加强大了。 他一定比以前更加强大了吧。 「对!我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要强大!」零将他的心事说了出来,他就像一个绝对可靠的墙,暴风雨中屹立的灯塔,让每个人恍惚的心思都找到了归属的地方。 「嗯。」海琴迟疑了片刻,终於将手搭在零的上面,眸子里又充满了希望。海砂和透也将手搭了过来,大家互相依靠着对方,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圈。 正在他们信心满满之际,海砂听到异样的响声。 她找到响声的来源,那颗藏在她背袋里的水晶球。 她把它拿出来,发现上面用来形成大陆图案的磨砂小点竟然自行活动了起来。 「它们在动!」 海砂还没呼唤完,那些磨砂的小点就已经重新组成了新的地图,那是一个巨大的美国的地图,而那个光点的位置也更加清晰地显示在美国地图上。 它在美国的东海岸,遥远的繁华之都拉斯维加斯。 「第九启示在拉斯维加斯!」零惊呼出来。 於此同时透丶海琴丶海砂一齐回头,眨着小白的双眼望着他,齐声问道:「怎麽了?拉斯维加斯有什麽问题吗?」 零想说你们不知道拉斯维加斯是黑暗家族的大本营所在吗?不知道他们每一年聚会的地方就是拉斯维加斯?这个世界上黑暗成员最多的地方也正是拉斯维加斯吗?你们这群小白! 不过他什麽都没说。 谁叫这帮人就是他选择的夥伴呢?选择了,就要一起走下去啊! 所以他无所谓地笑了下,一边命令透去定去拉斯维加斯的飞机票,一边用轻松到不能再轻松的语气对他们说:「好了,想不到这麽快我就要重回卡斯蒙的怀抱了。」 「为什麽?」其他三个人果然如他所料尖叫到下巴都要掉了。 面对他们惊恐的表情,零反倒更加淡定了,装作比他们更惊讶的样子,大叫道:「你们不知道拉斯维加斯是卡斯蒙的老巢吗?」 「卡斯蒙的老巢!」尖叫声更加惊悚。 「哦,不对。」零好像顿悟了,眨眼道,「是整个黑暗家族的大本营,我没告诉你们吗?」 「黑暗家族的大本营!」尖叫声达到昏厥的边缘。 零笑了,这群人不管经历多少,都是原来的样子,都是原来一样可爱到不能自拔。 第七章 飞越界限 1. 拉斯维加斯,这座奇迹之城,可能光就它的名字而言,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标签。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每天有200万流动人口出入,每天都会有无数个百万富翁产生和消失,每天都会有上千对来自世界各地的新郎新娘在此发誓共度一生,除了博彩业丶娱乐业和酒店业,这座城市几乎没有其他职业。这是一座只会消费不会生产,只会狂欢不会休息,只会疯狂不会冷静的城市,一座到了夜晚就会复苏丶沸腾的欲望之城。 海琴坐在从洛杉矶飞往拉斯维加斯的飞机上,就已经感受到了那座城市的气息。 机舱的电视里播放着一档拉斯维加斯当地的节目,是一组记者在拉斯维加斯的大街上随意抓住一些特别一点的路人过来进行采访。他们先找到了十几个猫王打扮的大叔问了他们一大堆关於怀旧的问题,然後又从大街上找到了两个热吻的辣妹,接下来他们居然还找到了圣诞老人丶机车党丶穿成茸毛大兔子的男孩和头发竖起来一尺多高的黑美眉。 沿路的风景也是一片霓虹艳丽,光怪陆离。 果然除了那里再也没有更好地适合卡斯蒙居住的城市了,那座城市张扬的色彩就跟卡斯蒙的酒红长发一样惊艳华丽,海琴瞧着电视里的拉斯维加斯不禁这样想。 「卡斯蒙那个家伙……」 才开口,他就遭到了三双白眼的同时攻击。他忘了他们是废了好大的功夫,甚至依靠了透的幻想力,才没引起任何骚动地被机组人员成功安排到飞机上的。 他连忙抬了抬墨镜,假装什麽事都没有,希望用低调瞒天过海,不过还是有几个眼尖的乘客把视线投了过来。 海琴心想糟糕,正想把帽子也戴上加强掩饰,电视里那一组钻山打动的外景记者又找到了新的亮点。 穿着暴露的女主持人拉住一对在拉斯维加斯街头急速穿行的情侣,对着摄像机大叫了起来:「哦!请看我们找到了全拉斯维加斯最炫目的情侣!」 她口里的炫目不光是指那对情侣装束的怪异。 情侣中的男性是一身全黑的劲道,黑色的齐腰长发,黑色的皮质夹克和有破洞的黑牛仔裤以及一双黑得霸气的深邃罗xx眼。而那位女性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粉红色的翻毛小夹袄,粉红色的短裙和粉红色的鞋子,还有粉嘟嘟的浣熊背包,几乎把所有的小可爱元素都堆到了她身上。 主持人口中的炫目撇开他们迥异的打扮,更多的还来自这两个人周身上下与众不同的气质,那种气质是天生血脉里就传承下来的神的魅力。 海琴盯着屏幕,死死地盯着,那个牵挂了许多日夜的名字从嘴角流淌出来:「雪莉。」 屏幕中的情侣正是被锁链锁住的雪莉和尼禄。 「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八卦的女主持人用此作开场白把话筒送到了雪莉嘴边。她以为女孩子总是爱说话一些的,不料雪莉板着脸完全不理睬她,倒是尼禄转身抢过话筒,大声回答:「那还用说!」 「那麽你们到拉斯维加斯是来玩还是结婚还是……」 女主持人的话还没说完,尼禄就做了个哀伤的表情,抢答起来: 「我们啊,是私奔来的啊!我和她是对立家族中的继承人,可上天却安排我们相遇然後相爱了!所以她为了和我在一起,抛弃了她的家族甚至她原来的情人,投奔到我的怀抱,跟着我一起到这个城市里来了啊!」 「真……真的吗?那你们是来自什麽家族?你们家族之间有什麽仇恨?」女主持没想到竟有如此意想不到的收获,立马变得更加八卦也把镜头拉得更近。 海琴看到镜头里放大了的亲密无间的尼禄和雪莉,忍不住一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墨镜帽子也都纷纷因为碍事丢掉了。一下子,他就成了机舱里视线的中心,他也不在乎了。 「当然是真的!」尼禄冲着镜头大大地微笑一下,继续道,「我们一个是光明家族拉斐尔的首领,一个是黑暗家族亚伯罕的首领,生生死死都是死对头的家族,可怜我们如此相爱……」 「尼禄!」雪莉终於忍受不了尼禄的胡说,放声制止住他,「别胡说了!」 「啊?」尼禄转过头来,一脸不安道,「我胡说?你不爱我吗?」 「当……」雪莉心想「我这是犹豫个什麽」,立即肯定,「当然!」 「为什麽?」 这还有为什麽?你还真能问出来,雪莉心想,不过面对镜头,她一字一字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我们不光出生在不同的家族,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这个很好办啊!」尼禄放松大笑道,「我可以跟卡斯蒙翻脸,你喜欢怎样的性格,我也可以慢慢地改啊。」 你这个家伙疯了吗?雪莉心想:随便把家族的秘密拿出来讲就算了,背叛卡斯蒙这些话你也敢在电视上胡说,不怕他杀了你吗?转念她立刻觉得自己的多虑很多馀,为什麽要为这个人着想,因为是他自己才一直活到现在吗?是他一直冒着生命危险保护着自己吗? 雪莉!你怎麽了? 「尼禄。」雪莉望着他分外用力,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对他急速地说,「拜托,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认真点啊!」 尼禄含笑的脸呆滞了一秒钟,旋即一把将雪莉拉到怀里对着镜头大叫:「贝海琴!这个女人是我的!是我的哦!」 「胡说!雪莉是我的!」海琴冲着屏幕也叫了出来,憋了这麽久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叫出来,他立刻就感到了悲哀。 同时,尼禄的话也惊醒了一直疑惑的女主持人,她指着雪莉大叫起来:「你是雪莉·拉斐尔!光明家族中的拉斐尔,还有贝海琴也是……黑暗家族亚伯罕?你们……你们是神之子民!神之子民中还分光明和黑暗吗?究竟是怎麽回事?这与最後太阳纪的预言有关吗?」 街头的随机采访顿时演化成最後太阳纪的震惊揭秘。 镜头里拉斯维加斯热闹的街头陡然冰冷,又陡然间沸腾。 雪莉被当前的状况搞得头脑死机,呆呆地对着摄影机,目光迷离。从屏幕外来看,她那双含水的眸子就像正渴望恳求地盯着屏幕外的海琴。 海琴觉得他的心都要被她此刻的眼神望得融化了。 2. 不过尼禄没让雪莉迷惑太久,一把将镜头再次拉向了自己,冲着女主持人大声说:「你不是来采访我们这对情侣的吗?问那麽恶心的与我们之间的爱不相干的问题干什麽?我看上去像是脾气好的人吗?雪莉,乖,我们不接受采访了,我们走。」 「喂喂!」主持人在他身後追着问,他却推开人群,一下子就带着雪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海琴看着屏幕里朝思暮想的身影再一次消失,激动地冲过去,懊恼地捶了下墙壁。等他从激动的亢奋中镇定下来,他这才发现身後机舱内的所有人都正胆颤心惊地看着他。 「你们……不要怕。」海琴收拾了一下心情,发现零早在他失控的间隙带着海砂他们齐齐转移到了相对安静的头等舱内,现在这个机舱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机舱里恐惧和疑惑交织的死寂持续了几秒钟,一个男人从乘客里走出来,拿证件给海琴看了下,他是一名美联社的记者。 「请……请问海琴先生……什麽是是光明一族,黑暗一族,还还有……雪莉身边的那个男孩是什麽人?」突发的状况让他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眼睛也因为惧怕神力而不敢正视海琴。 海琴想拒绝回答,这个时候他确实不知道该怎麽办。但他看那些望着他的人脸上的恐惧因为记者的问题稍微缓和了一些,他应该回答这个问题吧,他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吧。 「黑暗一族和光明一族,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什麽存在於这个世界上,也不知道我们和他们究竟谁才是对的,但如果有任何人要伤害我爱的人和朋友,还有这个地球,我不管究竟谁对谁错,谁是光明谁是黑暗,都会不顾一切用性命去扭转它!」 他的发言让那些惊恐的表情又退缩了一些。 「哥哥,你是颠倒橘子的贝司吗?」突然,机舱边缘一个年纪还小的孩子怯生生地问。 海琴望着他觉得这个时候,让和他同行的所有人安下心来就是他最大的任务,甚至比让他自己安下心来更重要。毕竟面对最後太阳纪的抉择,他们比他更无助,更伤痛。 「不要怕,我确实是颠倒橘子的贝海琴,我……」海琴忽然发现在屏幕下方的架子上有一个话筒,他拾起话筒,让自己笑了一下。 「我让大家受惊了,因为我的女朋友好像……有别的人很喜欢她。呵呵,现在好女人都是很难追的。我为大家唱首歌吧……颠倒橘子的《绝恋》。」 清淡忧伤的歌声在机舱内响起。虽然每个人都是一肚子的惊恐和疑问,不过歌声一向都是平复情感最好的东西,比再多的话语都有效。 客机就在海琴的歌声中一路向前飞向了传说中的拉斯维加斯。 与此同时,卡斯蒙看着手中gprs上传来的信号,透正从洛杉矶在向拉斯维加斯靠近中。 「他们难道要来我的城市吗?」卡斯蒙问身边的歌罗娜。歌罗娜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为什麽?」 「因为第九启示在拉斯维加斯。」歌罗娜据实回答道。 「什麽?」卡斯蒙惊讶地坐起来,「第九启示在拉斯维加斯?怎麽会这样,我的城市里有第九启示。」 「也许这都是注定的。」 歌罗娜不再说更多,也许她也不知道更多,又或者她知道却不愿说。 卡斯蒙早已习惯了她的性格,从她身边翻身跳下来,拉开厚重的落地窗帘,窗外是一座不夜的繁华景象。 「很好!如果是这样,就让我好好为你们的到来,开一场盛大的派对吧!」卡斯蒙眯着眼看着他的城市,眼中燃起了欲望的火焰。 尼禄这个时候还拉着雪莉,在拉斯维加斯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到拉斯维加斯的两天里,他已经带着雪莉玩过拉斯维加斯所有着名的景点了,八大最刺激的过山车,威尼斯酒店里的室内河,地上地下的赌场,以及去看了各种各样的魔术杂技秀。 除了偶尔睡一会儿,他一天到晚都是这样拖着她在拉斯维加斯的大街上从这里走到那里。他好像一个不知疲劳的小孩,一天到晚都寻找着能带给他刺激的东西。又好像他是一个时间不够了的病人,病态地要用两天的时间把一生该玩的东西都玩光一样。不论他是什麽,他都保护着雪莉,让她在这座黑暗之城里痛痛快快地玩了两天。 今天他们俩在街上走了好久,也许是该玩的都玩过了,再来也只是变化度颇小的重复游戏,一向精力旺盛的尼禄也表现出些许的失落,不知道下一个地点该是哪里,带雪莉去哪里才好了。 雪莉被他带着走了许久,也觉得累了,见他在大街中央驻足不前,就一个人坐到了他身边的路阶上。 过了会,失去方向的尼禄也坐到了她的身边。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那里,身前身後不断过去的是一堆一堆笑声不断的年轻人和情侣,店子里的玩闹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地回荡,被清冷的路灯和霓虹的艳影照着的他们,突然间变得像一对真正的逃跑恋人,没有方向,迷失,孤独,寒冷。 雪莉望着尼禄,这个总是很热闹的家伙,此刻微微将肩膀躬到前方,和同坐在一起的她拉开了一段距离,让她看不见他的脸和表情。这样的时刻真是再难熬不过了,雪莉无奈地将视线移开,发现他们正对面的一座破旧的大房子居然是一个电影院,上面打出的广告是好莱坞三四十年代的黑白片。 「我们去看电影吧。」 尼禄似乎没听清,回过头望着她。 雪莉又重复了一遍:「我们去看电影吧,如果你没有其他节目的话。」 尼禄没想到雪莉居然会主动邀请他看电影,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所有时间他还从来没有在非强迫的状态下让她做过什麽事呢,更别说她主动邀请了。 雪莉瞧着他迟疑了几秒,以为他有别的安排了,正要作罢,他忽然笑起来,拉住她的手跳起来,一边大声欢呼「好啊」,一边拉着她向那个电影院冲了过去。 晚风吹散了她和他的头发,尼禄边跑边回过头来对她大幅度地笑,那笑容被霓虹渲染,就像电影里常用的慢镜头一样魔幻迷离,而且……浪漫。 3. 屏幕上玛丽莲·梦露招牌似的媚笑传来,咯咯的让只有雪莉和尼禄的电影院显得空旷无比。 《热情似火》——玛丽莲·梦露和比利·怀特合作的巅峰之作,雪莉没想到她和尼禄的第一场电影居然是这样一部搞笑歌舞片。 「要不要换一部。」雪莉瞧着黑暗中表情木然的尼禄,忍不住问他,也许是长时间的相处她也受不了总是对他冷漠了吧。 「不用。」 「哦。」雪莉收回视线。两个人继续专注地看萤幕上的玛丽莲在两个女装的男人之间笑料百出。空荡荡的影院里,陈旧的呢绒沙发椅散发出一种梅雨季的锈味,播放了太多次的拷贝不时有黄点和黑杠晃过。本来是搞笑的片子,不知道为何在此情此景下两个人却看得憋闷异常。 「我相信命运,因为我尊重时间。」 忽然尼禄兀自说,雪莉转过头去,发现他的双眼依旧盯着萤幕,不是盯着她,他也像是在对空气说话,而不是她。 不过她知道他是在对她说话。 「所以,我想命运让我们到这里看这场电影是注定的,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一起看下去。」 说完,他自顾自地嚼了几口没味的爆米花,对雪莉说:「你相信命运吗?」 「我相信。」 「是吗?」他转过头来,在黑白的光线里看着雪莉,她的脸也是黑白的,像刻在骨上的记忆一般分明。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很美。」他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发,然後让自己靠了过来。 雪莉也望着黑白色调中的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一次没有强迫,自然而然地让他吻了,轻轻地触碰已有酥麻的感觉。他还要继续,更深地感受她的呼吸,她稍微用力就把他推开了。 他果然不想强迫她,起码这一次不想,也许他从来就没有想过。 她望着他,一半的容颜在黑色的阴影里,这使他线条分明的脸更显得英俊了。 「对不起。不行!」雪莉推开他,手却依旧放在他的肩上,他的肩膀很坚实,让人有依靠的欲望。 尼禄摩挲着她的头发,声音轻得彷佛诉求:「为什麽不行呢?」 「因为……我是雪莉·拉斐尔。」 「因为你是光明家族的族长对吗?」尼禄继续摩挲着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她点了点头。 他明白地点了点头:「还因为你是一个好女人,是吗?」 她低下了头,他笑了,继续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更加轻得让人痛心:「因为他比我先来,对吗?」 她点了点头,尼禄松开了她的头发。 「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哽咽了一下,才继续将话说完,「如果我不是亚伯罕家的尼禄,如果我比他先来,又或者我和他在一条水平线上,你会不会,会不会选择我?」 「尼禄,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有意义。」他打断她,如他一直的霸道强势,「当然有意义,回答我。」 「我……」 雪莉望着他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尼禄等待着她的回答,玛丽莲·梦露娇嗲的声音不停地在周围回荡,让等待的时间变得异常地长。 「我不想回答。」 等待了许久,而这就是雪莉的回答。 尼禄痴痴地望着她,试探着让手臂微微地用力,她就倒进了他的怀里,果然为了回答这个问题,她的身体已经纠结得没有力气了。 「回答我的问题这麽难吗?还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答案。」 尼禄抱着她,雪莉听到电影的音效之外,他和她的心跳声在黑暗中一上一下,渐渐合到了一起。 「也许,不,不是也许。我是说我是可以离开卡斯蒙的。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兹罗帮忙,带着你去一个没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一个离最後太阳纪的毁灭还有很久很久的地方。我对你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在胡说,只要你愿意相信,就算是天大的谎言,我也愿意去承受它的结果,你明白吗?雪莉。」 尼禄在她耳边细声地说,他把她抱得非常地紧,以至於她根本不可能回头,也就看不到他说这番话时的表情。但她明白,他是认真的,放浪不堪的他这一次是绝对地认真。 他是认真的,认真地爱她,一直都是。 「尼禄,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你是亚伯罕家的族长啊!」雪莉不知道有一滴泪水从她眼中滑下了,就在这刻,为这个男人。 「我……」尼禄无言以对。 许久的沉默後,他告诉她:「我爱你。」 然後又是许久的沉默,雪莉知道他在等她的回应,可是她无法回应。 「那麽你就放我走,好吗?」她的回应是这样的,才说完她就想一刀把自己结果了算了,才说完她就发现她自己是这样的讨厌。 不过尼禄却笑了笑,松开了她。 「果然是拉斐尔家的雪莉啊。」他笑了笑,用手背轻轻划过她的面颊,雪莉不知道他是在帮她擦去泪水,她甚至不知道她哭了,为了他。 「所以……对不起。」 「离开了我,我就不能保证你的生死了。」尼禄望着她,用指腹揉了揉她打结的眉心,笑道,「也许我们还要在战场上见面,我也不能保护你了。拉斯维加斯就要变成地狱,我也不能保护你了,你知道吗?」 雪莉真不知该说什麽,还是什麽都不要说。 「可以留下吗?留在我的身边,多一秒钟也好。」他轻轻地问,末了,又抬起了手从她面颊上划下。 雪莉不知道刚才又有一滴眼泪从她眼眶中落下了。尼禄再次擦掉她面颊上的泪水,他明白那就是答案。 「和我看完这场电影吧。」尼禄转过身,重新将视线放到萤幕之上。 雪莉听到空旷的剧场里很响的啪嗒一声,是尼禄和她脖子上牵绊的锁链被他打开,落在地上的声音。 4. 他果然不喜欢这部电影,说是要一起看完的,他却没多久就睡着了。雪莉看着熟睡的他,起身,默默地离开。这就是他们唯一的结局了吧。现在走就不用再面对他,面对自己了吧。 走吧!雪莉! 走啊!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对自己喊,可灌了铅的双腿迈出去好艰难。 走啊!雪莉! 「走吧。雪莉,走吧。」 他的声音在她身後响起,这一次她终於知道自己哭了,从来没有过地号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冲出了影院,冲出了和他牵绊的世界。 尼禄拾起地上的锁链,锁链的一头还有她头发的香味。他想起了歌罗娜最初的劝告—— 尼禄,答应我不要去爱上任何人,任何人。 命运这个东西,果然是不能抵抗的。 屏幕上的男主角爱上了玛丽莲,没有理由地热情似火。果然这就是命运,不能抵挡的命运却也是最美妙的命运。 尼禄抚摸着被遗弃的锁链,忽然在黑暗中放声大笑,笑声里夹杂了怎样的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 笑完之後,他安静下来,影片也迎来了它最後的大团圆结尾。 他盯着屏幕,忽然疲劳地打了哈欠,对着屏幕後的阴影说:「野狗纯,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你了。」 「所以你才会让拉斐尔离开的吗?」纯走出阴影,银灰色的身形在屏幕朦胧的光芒中仿若游魂。 「不对啊!」不等尼禄作答,他就眉飞色舞地自答起来:「因为你是真的爱她,对不对,这才是答案对不对,亚伯罕的时光大帝也有认真到软弱的时候,对吗?」 冰室纯笑起来,得意非常。 尼禄望着他似笑非笑,等他说完,慵懒地开问:「你来找我一定是有目的的。而这个时间,你来找我的唯一目的,一定是苍御零他们要驾临拉斯维加斯,而卡斯蒙要我们去迎接他对吗?」 「有没有人说过你实在聪明得可恨!」冰室纯一边咬着牙说,一边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下。 电影马上就要结束,也到了最热闹最欢喜的时分。冰室纯饶有兴趣地看了下屏幕,嘟囔道:「热情似火,是我最喜欢的电影呢。」 「是吗?你也会喜欢看电影?」 「呵呵,我一直很爱老电影。」冰室纯幽幽地说,指着影院的出口,贴到尼禄身边问他,「为什麽不去追她呢?我看得穿她的心,她心里有你。我记得尼禄大人可不是这麽大度的人,只要是你的东西,别人碰一下你都会把它毁掉的,不是吗?」 「人是会变的。」尼禄转头看他,这时电影终於结束,影院後墙上黄色的日光灯亮了起来。 尼禄盯着冰室纯,纯盯着尼禄,两个人都不肯示弱,精神通过目光拚命地较量着。 「你就这麽想除掉我吗?」 「哪里?」纯笑了下,幽幽地说道,「没有了你,游戏就无趣多了。我只是真心地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要知道我没有朋友,真正讨厌的人从头到尾也只有你一个,所以我很关心你,真心地关心,最最关心的人就是你。」 「呵呵,多谢。」尼禄站了起来,「卡斯蒙有什麽计划,告诉我他派你来的目的。」 「啊?你这要听吗?现在的你还能执行卡斯蒙的任务吗?」冰室纯邪恶地笑,看似并不着急离开。 「冰室纯!」尼禄回过头狠狠地对着他:「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你就不要忘了我是亚伯罕家的族长,会用生命捍卫路西法尊严的人的首领!只要是路西法选择的道路,我就会用鲜血去将它扫平。」 「所以即便爱情丶自由包括你对时间和命运的信仰都可以为了亚伯罕的姓名而抛弃吗?」冰室纯斜过脸问他,灰色的眼睛里不知道是嘲讽还是自嘲。 尼禄认真地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笑得洒脱自由。 「这就是我的命运不是吗?我天生的命运!既然接受了亚伯罕的姓氏,从出生的那天起也就无怨无悔地接受了与之相对应的命运不是吗?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吗?你和我,都是一样,一样活在这个神创的世界里,按照我们必须的命运,不管哭也好笑也好,也必须走下去不是吗?」 「这只是一场游戏,尼禄,你把它看得太认真了。」 「哈哈,是吗?是我太认真了吗?」尼禄一把揪起冰室纯的衣领,「是你,纯,一直都在逃避吧,假装自己是旁观者,假装一切都是游戏,你太软弱了!纯!你和我根本没得比!」 「尼禄……」冰室纯还要再说什麽,尼禄已经甩开他大步走了出去。 纯整了整被尼禄抓乱的衣领,愣了一下,忽然又笑起来,在黑影里喃喃自语:「尼禄,这只是一场游戏。」 5. 雪莉走出影院,一直向前走,不停地走。 虽然已经是半夜4点钟,但这座没有夜晚的城市,似乎这个时候才进入它真正的高xdx潮。路边川流不息的是穿着华丽丶大声说笑的青年男女和花花绿绿的夜店霓虹。雪莉一个人走在略微潮湿的大街上,不停地走,不时有人向她搭讪,还有汽车擦着她的衣服开过去,她都没有停下来,她知道她只要稍微停留就会失去继续前进的力量。 忽然眼前一片白光,眼前高楼上原本熄灭了的巨大萤幕居然亮了起来。雪莉身边的人都停了下来,带着酒精和睡眠的微酣举头望向那块突然闪亮的屏幕,只有雪莉还在不停地走。她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可她才走没多远,又是突兀的光亮,另一块高楼上死亡的屏幕墙也在此时复活了过来,紧接着一条街上所有的霓虹灯和广告幕墙都亮了起来,她终於停了下来,有事情要发生了。 她看到屏幕上首先出现的画面是黑暗中的跑道和徐徐降落的飞机。然後一个男人开始在萤幕外说话了。 雪莉听过卡斯蒙的声音,所以她知道这个人不是卡斯蒙,而是比卡斯蒙还要狠毒的冰室纯。 老电影院的放映员老头乾涸苍白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肮脏的呢绒椅子之下,在他的尸体旁冰室纯对着面前被他用鲜红的血画出巨大符咒的屏幕大声说:「看!神的子民终於来到了我们的城市,那架飞机带来的不仅有你们的亲人还有神的子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 雪莉盯着屏幕上降落在拉斯维加斯机场的飞机,原来那就是她思念了许多个日夜的他们,苍御零丶透丶海砂还有——海琴! 屏幕上的画面改变,从机场转而对准了温和微笑着彷佛完全无害的纯,阴影遮住了他失去的左眼,他剩下的右眼里藏着蛊惑万物的番尼的魔法。 雪莉看到屏幕上他的脸,立刻拦截下一部出租车想要赶到机场,可是打开车门坐进去她才发现出租车司机已经被屏幕上的纯彻底吸引了。雪莉从出租车上下来,看到每个人都望着屏幕上的纯,信徒一样听着他的布道。 「……你们这些有血有肉的人啊!就这样任凭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吗?如果生命是这样的无奈,为什麽不在它结束前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呢?……最後太阳纪的预言终将实现,既然没有未来,就享受现在吧!……有没有一个人让你仇恨到想要毁灭?或者哪个女人,她从不肯正眼看你!还是哪家店子里的美食你想一次吃个够……」 冰室纯的声音是那样平缓温和,即便在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预言也不会有丝毫紊乱。他就像是每个人心中的声音,又像是一面镜子。他还在笑,笑得让人只能亲近。 雪莉望着他的笑容,感到冻彻骨髓的恐怖,已经没有车子能载她去机场了。这样大的城市里,现在的她能够依靠的却只有自己,虽然这座城市大到她无法想像,她也只能义无反顾地向机场方向,靠自己的双腿跑过去。 海琴收拾了东西准备下飞机,突然空中小姐示意他不要急着走,从他身边跑过去把降落时关掉的电视又打开了。 一阵雪花点後,海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阿苏,不,冰室纯!」 冰室纯对着屏幕轻轻微笑,幽雅地吐出了一个句子後让镜头重新回到了夜晚的拉斯维加斯。 「欢迎你们来到拉斯维加斯。」 夜晚的拉斯维加斯在一片红或蓝的霓虹光芒包围中,彷佛传说里的地下魔都。而那些生活在魔都的人们,也都跟着了魔一样,彻底疯狂了。 海琴看到街道上随处是赤裸着身体,蜷缩在街头哭泣的少女;那些混杂了污水和垃圾的角落里满是被人遗弃的受伤濒死的人;而此时在街道上横行的人都烧红了一双眼睛,将心底最原始罪恶的欲望都宣泄了出来。 整个城市都疯了,被欲望和杀戮包围,罪恶得让人窒息。而在这些窒息的画面中,海琴看到了更让他窒息的东西。 在被恶鬼占领的街道上,燃烧的火焰和破败的霓虹之中,雪莉正向机场方向,向他不顾一切地奔跑着。 雪莉!可怕的画面顿时随着这个名字占领了海琴的大脑。 「我要去找她!」 第八章 死亡之城 1. 天空开始濒临黎明,海琴知道就算不是黎明,零也不能准确地把他送到人海茫茫雪莉所在的地方。这个时候,他只能靠自己,依靠他和她之间那条强有力的纽带,相信他一定能找到她,哪怕是地狱也能找到她。 他夺下机场巡查员的机车,开足马力向远方燃烧的城市冲了过去。 「哥哥!」海砂急迫地喊,身後的透一把把她提到了一辆车上。零也夺下了机场工作人员用的卡车,紧跟在海琴身後朝城市中央开了过去。 海琴骑着机车冲入拉斯维加斯的怀抱,可他进入城市走了没多久,就走不下去了。路上到处都是坏掉正在焚烧的轿车,倒下的电线杆像散落在桌上的牙签,人行道上也四散着碎玻璃垃圾以及人的尸体。 他的机车面对地狱血海一样的街道,终於也走不下去了。 现在他能依靠的也只有他的双腿了,他管不了那麽多,从机车上跳了下来,凭着直觉和天命的牵绊向前跑去。 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她的名字:「雪莉!雪莉!」 「海琴!」 忽然他听到远处他的呼喊竟然得到了回应。他冲过去看到一堆赤着上身的男人中间,那个他思念了几个世纪的女人正满身伤痕不顾一切地向他跑来。 「雪莉!」他咆哮着,让冰冷的风荡开了雪莉身边的闲杂人等,踏着白色的雾气跑到了她的身边,终於将她用力地拉进了怀里。 冰雪之气还在他身边萦绕,周遭的街道及街道上的所有东西都给凝固成了铅灰色的雕塑,但他却只觉得他和他怀里的她就要被烧毁了一样滚烫,是太久的思念让心脏不能承受剧烈搏动而癫狂得滚烫了。 「雪莉!」 「海琴!」 拥有的冲击,让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他抚摸着怀抱里的她,忽然感到心碎,立刻拉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她的衣服被暴徒弄得到处是破洞和划伤的鲜血,红色长发也打了结显得很脏,她的脚…… 一双完美的脚赤裸着,上面是网状的血痕。 「雪莉……」刚开口,他就泣不成声。 「没关系!」她抚摸着他的头,和他颤抖不已的肩膀,那感觉是如此地熟悉亲切,「没关系,海琴,我们又在一起了就好了。」 海琴抬起头,终於将心底珍藏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是的!雪莉!我们在一起就好了!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答应我!答应我!」 「我答应你!」雪莉流着眼泪重重地点下了她的头。 海琴拉紧她,终於将他的唇和她的紧紧靠近了。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也迟疑了太多次,如果还不去做,他真要一辈子都恨自己了。 他们身外的世界还在燃烧,堕落得真要跟地狱一样可怕了。可是在这条街上,他们拥抱着彼此,白色的冰晶掩盖了地上一切的污垢和肮脏,让这里如天堂般圣洁美丽。 零的卡车开到城市边缘也不能再向前推进了。 「怎麽办?」透问完立刻自己回答:「我们下车跑吧!那家伙跑步超慢,我们应该追得上。」 「嗯。」海砂答应完,就被零提着跳下了车。 街道上到处都是碎的玻璃,海砂恨自己穿了双不适合地狱的鞋子。正要抱怨,远远地听到雪莉呼唤海琴的声音。 「是雪莉!」她朝声音的方向望,看到一块长方形的广告牌正好横在道路中央,从上面走过去就能直接到街的另一边,在那边就是雪莉呼叫的源头。 「从这里过去!」她叫了一声,跳上广告牌,向那边跑了过去。 透立刻也跳上广告牌,向前跑了两步,突然,就在海砂跳下广告牌的刹那,广告牌的另一端被一股力量操纵卷曲着向他扑了过来,他脚下的广告牌也从水平陡然拉升成垂直,把他掀了下来。 零立刻赶过去,扶起地上的透,抬手朝向空中大吼道:「分裂!」 那块被飓风卷起一般扑向他们的广告牌立即被零的力量分裂成数块,炸裂开。广告牌炸裂开之後的灰尘中,一个人的身影显露出来,他侧着身子,光洁的眼镜镜片呼应着远方燃烧的大楼被映成鲜红的一块。 「阿苏!冰室纯!」透忽然意识到什麽,大叫道,「海砂!」 「滚开!」零大叫着,充满力量的气浪向冰室纯扑了过去。气浪穿过了他的身体,将他的身体撕成碎片。原来这又是一个傀儡,他再一次地消失了。 交锋的烟尘落下後,透和零发现他们周围已经围满了面目狰狞的暴徒。高空中的广告屏幕又闪烁起来,冰室纯还是那样微笑着,冲地面上的零和透说: 「我尊贵的兄弟们,用你们的力量驱散开你的子民们吧,野兽!咆哮啊!」 「浑蛋!」透不想使用能力对普通人,零也不想。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围过来,零忽然看到远方一个熟悉的结界升了起来。 那是亚伯罕兄弟的超级结界神寂。 在神寂之中时间是扭曲的,结界外的一秒钟就足够让结界内的亚伯罕兄弟对海砂做任何可怕的事了。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了选择。 另一边,海砂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後发生的事,她只是奇怪怎麽她才从广告牌上跳下来,眼前的街道和景物似乎就和刚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了。是天太黑她本来就没有看清吗? 而且眼前的街道和景物似乎在哪里看到过,非常地熟悉又怎麽也想不起是哪里。 天空黯淡无比,四处星星点点彷佛遍地都是火光。海砂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一座高耸的金字塔形状的建筑在黑夜里巍峨而鬼魅。一块闪亮的广告牌段成两节,挂在她身後的高楼上。而她脚下是潮湿的,充满汽油味道的黑色的街道。这是一座被地狱的烈火包围,疯狂的城市。 她没时间去继续思考,相互拥抱着的雪莉和海琴就在她的面前。 「太好了!」她大声呼唤,张开双臂冲向二人。 「海砂!」长久的分离,让雪莉立刻紧紧抱住了她。 三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暂时忘记了所有。等海砂想起零和透,再抬头才发现不祥的乌云已在他们头上盘旋许久了。 2. 尼禄一个人在混乱的大街上慢慢地走,身边不时有爆炸和撕裂的哭喊声,他不在乎,都不在乎。他知道卡斯蒙如果需要他去做什麽,可以直接用读心术告诉他,不论多远,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可以,他都能找到他,然後命令他,而他也会去执行他的命令,因为这就是亚伯罕的姓氏注定的命运。 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走了多久,似乎没有多久,又似乎是一辈子。雪莉和海琴相见了吗?为什麽让她走却忘了解开她身上的封印呢?这样的夜晚她会不会受伤?但就是这样她还是走了,为什麽? 为什麽? 他问了一遍觉得太痛,不能忍受,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卡斯蒙的声音。 这反而让他好受了些,去执行命令吧,执行命令时他总是能忘记自己真正的需要和感情,这反倒对现在的他更加仁慈。 他赶到卡斯蒙命令他赶到的街道看到一块硕大的广告牌倒在地上,而在广告牌的一端,街道边的阴影里一只灰白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 「纯!」 「我们又见面了。」 纯指了指他身边的黑色阴影,尼禄看得出那是兹罗的空间隧道。纯是要他进入这个空间隧道吧,空间隧道那头有什麽? 他走了进去,与此同时听到前面传来雪莉的呼喊声,身後传来海砂的尖叫:「是雪莉!」然後是广告牌飞起的巨响。 他明白了,他的任务是什麽。 冰室纯负责对付隧道那端被广告牌拦截下的零和透,而他负责隧道这边的人。 等他走出隧道,兹罗连忙拉住他,做了个小声的动作,他看到在他和兹罗待的巷子外是一片冰凌,冰凌中央三个人用力地拥抱着享受着相逢的快乐。 那三个人不但有海砂丶海琴,还有雪莉! 为什麽? 「尼禄!神寂结界!」 「神……」他转过头,紧靠着他兹罗的身影是模糊的。 「神寂啊!尼禄!抢在冰室纯拦不住前干掉加百利兄妹!你傻了啊!」兹罗冲着他大叫。 不行!尼禄在心里大吼,同时他也听到自己朗声念出来了那几个字:「神寂!开启!」 「神寂!开启!」 海砂听到不祥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再看她所处的街道便已经被一片浓稠的烟雾包裹起来。 她见过这样的烟雾,它们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实际上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墙——最强大的结界,神寂! 「神寂结界!亚伯罕兄弟!」海砂大叫,又发现了新的不祥点,这个结界里只有她和重伤未愈的海琴还有雪莉。 「亚伯罕……」雪莉没能说完就看到了结界顶端的兹罗和尼禄。 尼禄!她在心里叫他的名字,他垂下眼帘不去看她。 「也许我们还要在战场上见面,我也不能保护你了。拉斯维加斯就要变成地狱,我也不能保护你了,你知道吗?」 他的话似乎就在耳边,虽然离开他就已经准备要面对这一天这一刻,可是他留在她脖子上的锁链痕迹都还没有消失啊,这也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无力承受。 「尼禄!下达毁灭命令!」兹罗吼道,神寂建立後命令的下达就只能靠尼禄一个人了。 可是尼禄垂着双目,就跟睡着了一样。他也不能,和雪莉一样,他也不能承受这一刻就要与她为敌的事实,就要杀死她的事实,脖子上还有锁链的印记呀。 「尼禄!下达命令啊!」 「尼禄!还好卡斯蒙早有准备!」兹罗咬着牙说完,从衣服里掏出了他那个羊皮袋子。 袋子里一个水蓝色的光球跳了出来,变换成人的形状,是被封印了许久的纳瑞娜。 「纳瑞娜!这是你最後表示你对卡斯蒙忠心的时候了,纯是不会来救你的!」 纳瑞娜搞不清状况,不过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 海砂已经操纵力量,使之在神寂的结界里聚集起来,现在她是唯一能救大家出去的希望了。 「海砂,帮我解开尼禄的封印。」 「哦。」海砂立即画了个解封符咒。 力量又重新回到雪莉身上,但面对着那个人,真不知道她能不能将力量释放出去。 尼禄还在犹豫不决,兹罗却绝不能允许自己失败。他发现了蓄势反击的海砂,又从羊皮袋子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光球,举了起来。 「还好维斯里给了我这个!」兹罗邪恶地微笑起来。 「那是……」雪莉失声叫道,「那是桑晒的灵魂!」 3. 「放心,你妹妹没有死,她只是被维斯里用法术割裂开了身体和灵魂的联系而已。她的身体在那里,你们不用去管。不过她的灵魂被我捏碎的话,呵呵……」兹罗放声大笑,尖声道,「就算找到她的身体,你的妹妹也不会复活了!哈哈!所以给我老实点,不要动!」 面对雪莉妹妹的灵魂火焰,海砂立刻泄气了。雪莉想叫她不要管,什麽都不要管,可是她说不出口,如果是她的生命就算了,她早有死的准备,可兹罗手上的却是她最疼爱妹妹的生命,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明知道这样下去就是同归於尽也开不了口。 「还等什麽?纳瑞娜!去干掉他们!」兹罗咆哮着,纳瑞娜终於从昏迷状态瞬间苏醒,不情愿地叹息了一声後,在手心展开一个巨大漩涡,向海砂逼过来。 海琴立刻挡到海砂面前,雪莉也知道她不能再犹豫了。 「海砂!不要管我妹妹,攻击他们!」 「雪莉!」海砂不能这样做。 纳瑞娜的能量漩涡开始靠近他们,海砂感到强大的吸引力像要把她的身体抽乾一样。她不能再犹豫,立即打开水膜结界保护大家。 「啊哈!我不是说你不能用能力吗?加百利!」兹罗大声叫嚣着,手掌慢慢合拢。 雪莉看到那颗红色的光球,在他的手心痛苦地挣扎,不禁失声恸哭道:「桑晒!」 「海砂你只管使用能力,我去把桑晒夺过来!」海琴说完,立刻闭上了眼睛,他要用灵魂力将桑晒从兹罗手上强行夺过来,不能让雪莉失去她最爱的妹妹。 一道红网立刻扑向兹罗将他整个地罩住。但就在他被罩住的刹那,雪莉看到他笑了,无比邪恶。 「糟糕!海琴不要!」 雪莉的尖叫声惊动了海砂,她忽然记起她在哪里见过这条街这个地点了。是她的梦,那个预言了雪莉死亡的恐怖梦境。 海琴的灵魂波之网徐徐落下,与此同时兹罗拉开了他的袋子。那里面装着上万条他为卡斯蒙战斗过程中收集到的四丶五级能力者的灵魂。 强大的灵魂力倾囊而出,超出了海琴的承受,就像千斤巨石在瞬间压下。 砰的一下。 坚强无比的身体轰然倒下,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给那些爱他的人,就这样…… 海琴倒下来,呼吸停止了。 「海琴!」 雪莉的惨叫声刺激了尼禄的神经,他的心在滴血,却不能打开这个致死的结界。 水膜结界顿时失控,崩塌下来。不过纳瑞娜并没有立刻要她们的性命,而是颇感兴趣地欣赏起眼前生离死别的泪水戏来。 一身透湿的海砂失控地大叫: 「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这样!死的怎麽是哥哥!不是哥哥!我的预言不是这样的,在这个地方死的怎麽会是哥哥,不是哥哥,是……」 「你的预言?」雪莉从海砂的话里找到了希望,抓住她问,「是谁?不是海琴,是谁?」 「是……」海砂彻底崩溃,理智的世界瓦解了。 雪莉从她的表情里读出了她预言的真相。 「是我,对吗?是我!呵……」她笑了,然後她就开始歌唱了。 「醒来,我的宝贝,为我的爱醒来!醒来,我的宝贝,为我的生命醒来!」 简短的儿歌,却是拿生命去换取生命的《拉斐尔生命之歌》。 「不要!」 尼禄绝望地呼号。 兹罗也发现形势不对,朝雪莉冲过来的同时对纳瑞娜大吼:「你要磨蹭到什麽时候!杀了他们!」 一瞬间,形势再次变化,一瞬间命运的注定,再也挽回不了了。 4. 「什麽?」 「什麽啊!」 雪莉伴随着歌声飞速苍白的面孔,让海砂崩溃地惨叫出来。 歌毕,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一切人的色彩,她身体的色彩顺着她的歌声流淌出来,流入海琴的身体,让他被能量撕碎的大脑再次恢复生机,他的唇再次变得鲜艳。 一滴落下的水珠打在海琴眼帘上,他睁开眼睛,却看见最爱的女人在他面前如落叶般倒下。 雪莉倒了下去,直直地落入一个人的怀抱里。 她还有最後的能量让她感觉到这个怀抱是那样的熟悉。她打开眼睛看到纳瑞娜黑色的能量吞并漩涡扑向她和她身边的其他人。 「啊。」她叫了一声,抱着她的人也颤抖了一下。 抱着她的人一扬手,黑色的漩涡被打到了很远的地方。 「尼禄大人,你怎麽用你的能力对付我啊!」纳瑞娜大声地叫。 尼禄不管纳瑞娜,他没想过要救海砂,救海琴,他只想在最後的时刻还能抱着她一起度过,不被任何人打扰。 现在他抱着她,一直都只有他抱着她,这就够了。 雪莉眨了眨眼睛,让自己看清现在抱着自己的人是谁?果然那个足够熟悉的怀抱不是海琴的,而是他的。 「尼禄,看来……我不是好女人。」 说完这句,身上的包袱都没有了,她可以微笑着让自己在他怀里睡得更舒服些,永远地睡了下去了。 「我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尼禄抱住她,紧紧地抱住。无论命运如何运转,从此再也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兹罗看到纳瑞娜的攻击被尼禄弹开,冲了过来,亲自动手,举起他符咒的右手对准海砂:「空间命令!撕毁她!」 与此同时,看到雪莉的手落下的海琴,来不及悲伤,来不及从尼禄怀里夺回他的女人。他看到兹罗冲了过来,他意识到就是这个人害死了他的雪莉,现在这个人又想夺走他的妹妹。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冰之剑!杀了他!」 兹罗感到体侧忽然冰凉,回过神来在他身边不光有海砂还有苏醒的海琴,但这已经迟了,剑的锋利已经没有回旋地逼近了他。 然後,剑撕破了身体,鲜血涌出来就凝固了。 鲜血涌出来,所有人都凝固了。 冰之剑刺穿了尼禄的胸膛,他用自己的身体救了他的同胞兄弟。在生死攸关的刹那,原来时光大帝也没有时间去阻挡命运的洪流。 「哥哥,我以族长的身份命令你,走吧!」 兹罗没想到此时此刻尼禄对他最後的话语居然是这样的,等他明白尼禄冷漠命令後的心情,伤心彻骨的痛已经要将他撕裂了。 海砂反应过来,水的结界立刻再次张开,但兹罗已经在结界张开的刹那打开空间通道逃走了。 神寂的迷雾开始变薄消失。 死亡城市的中央,只有海琴丶海砂和抱着雪莉的尼禄。 「雪莉!你不要离开我!不要!」 「雪莉,不要!不要死!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海琴在经历了短暂的迟疑後,终於被巨大的悲伤击垮,他想去抱一抱雪莉,摸一摸她还有温度的脸。但他伸过手去,看似已经死去了的尼禄却奇迹般地张开了眼睛,他冲着海琴胜利地一笑,将怀里歌罗娜的水晶球掏了出来。 「雪莉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水晶球被他用最後的力量在手心捏碎。洁白的光点包围了他和他怀中的雪莉,他们就那样紧紧相拥着,在一片光点中变成了飞天的雪花。 海琴扑过去,只扑到一堆飞走的花一样的光点。 他们消失了,融为一体了,再也不会分开。 ——第三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