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太阳纪·神之寂,人之歌》 第一章 白色预言 1. 浓烟散去,瑰红色的朝霞出现在漆黑燃尽的大厦之後,色泽凝重肃静。 零抬起头,天空中有精灵般洁白的雪花旋转飞落。 为什麽会下雪?零不知道。 神寂碎裂後的乳白色烟雾,在焦黑的废墟上卷云般散去。屏幕上冰室纯的面容被逐渐升起的朝阳光芒抹去,红着眼的人群陡然间成了失去方向的苍蝇,不再执意攻击中心的零和透。他们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望着身边的同类,短暂的迷蒙丶迟疑後,不同肤色的人体再一次纠缠在一起。没有目的没有被人驱使,在颜色肮脏的朝霞下,灰蒙蒙破碎的混乱不堪的城市里,仿若地狱。 「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不要就这样离开我!不要!」地狱的中心,一个男子的身影悄然浮现,他屈着双臂姿态僵硬地对着天空,呐喊,声嘶力竭绝望无比。 零推开面前纠缠的肉体,踏着被黑红粘稠物覆盖的路面,走向薄暮中尖叫的男子。他走过去,疯狂的人群从他肩膀两边挤压着排过,彷佛破浪。 越来越浓烈的光照亮了海琴的双眸,但照亮了又怎样,在那里只剩下一片灰色的混沌。什麽也看不清,他什麽也看不清了,最後的景象只剩下一片大雪,遮天蔽日。 零走到海琴的身边,伸出手才碰触到他滚烫乾燥的皮肤,他就陨石一样跌进了他的怀里。这个从未屈服过的男子,虽然还活着,却给人折断了身体里最重要的骨头。 海砂在哭泣,泪水的声音被这都市里四起的人类野兽般的嚎叫淹没。零抱着海琴,他的身体被挤压过了一样虚脱。 一瞬间零望着眼前这片大地,茫然了。到处都是狂乱失去人性的人,破损焚坏的街道上浓烟滚滚连逐渐升起的太阳也被染得血红。 他木然地将怀里的海琴放到透的身上,朝着警报四起狼烟滚滚的城市中心走了过去。 前面有什麽牵引着他,让他不能抗拒。 透从零手里接过昏死的海琴,还没来得及询问其他,零便擦过他的肩,将自己没入了人的海洋。 零在混乱的人群中前进。冰室纯的蛊惑已经被初升的太阳击退,大地上的人们,他们的眼睛是澄清明亮的,没有人蛊惑他们,没有人指示他们,但就是这样一群人却正用他们的手击碎橱窗的玻璃,用他们的手敲碎同类的头颅,用他们的手燃烧掉人类文明的建筑。 疯狂,在沸腾的都市里迅速蔓延的致命病毒,人类欲望失控後的疯狂。黑烟遮蔽了即将明亮起来的天空,汽油和垃圾焚化的味道让清晨的空气腐败如沼泽。 零踩着一具柔软的尸体,向街道的更远处前进,在他身边是女人的尖叫声和向他伸出来寻求帮助的手。他似乎看不见他们,毫不停歇地一步步向前。橱窗的玻璃在他面颊旁被击碎,暴徒失去理智的笑声就擦着他的耳廓而行。 一个红眼睛的男孩冲到他面前,企图用汽油烧掉他整齐的衣服。零没有言语,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就伸手用力量让男孩永远地沉睡在他的脚底。为什麽要这样做,他没去想,也不关心。 他只看见一条路,直直地通向地狱的中心。 火焰的味道逐渐散去,疯狂的嚎叫和笑被隐隐的啜泣逐渐取代,越靠近这座城市的中央,曾经繁华和霓虹的心脏,越多的是燃烧殆尽後的苍白和无力的寂静。 零的脚下不再有柔软的肉体,有的是白色的粉末状的尘埃。他在尘埃中穿行,尘埃飞舞在这一片被遗弃的废墟上,让颜色和光线都消失无踪,有的只有一片没有边际的迷茫。 瓦格纳的交响传来,有水的声音随着交响的起伏,跌落腾空。 是拉斯维加斯市中心巨大的音乐喷泉。 迷雾散开,喷泉粼粼的池水之中,一面水做的镜子内,卡斯蒙优雅转身,露出完美的微笑。 零走进被鲜血和污垢染成褐色的池水,卡斯蒙看着他一步步靠近,微笑的嘴角扬得更高。 「为什麽要这样做?」零疑惑他的声音为什麽要颤抖,这种时刻,他应该愤怒,为什麽要颤抖,还是无力地颤抖。他确实也已经愤怒到出离,这一路寻着卡斯蒙的踪迹走来,他面不改色地推开了所有阻挡他道路的暴徒,再凄厉的呼救也未让他的眉头触动过一下,如果不是巨大的愤怒,巨大到让他失去理智的愤怒,不会如此,绝对不会。可是他的声音却在颤抖,无力地颤抖,虚弱的颤抖。 「为什麽要这样做?回答我,卡斯蒙。」 「我做了什麽?」卡斯蒙笑了,得意的笑容里却突显出极端的寂寞,「把你爱的人带走吗?还是让你发誓守护的世界露出它本来的面目?我做了什麽?零?」 「如果你的问题问的就是这个,我为什麽要做这些,那麽我告诉你,零。」笑容从卡斯蒙嘴角凝固,他瞳孔的双眼直勾勾望着水中的零,一个字接一个字缓慢而用力地说:「因为一个一个慢慢带走你所爱的人,一寸又一寸慢慢腐蚀掉你守护的所有,一分一毫地彻底摧毁你的灵魂,就是我要做的。我要伤害你,用最迟钝的速度和最锋利的刀,我要让你明白,离开我是你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背离我的那天起,你的选择就是地狱!」 「看看你身後的世界吧!看看你选择的世界!」水镜中的卡斯蒙扬起手,迷蒙的灰尘顿时归入尘土,遮蔽在天空中的黑色烟雾被利风卷走。晴朗的蓝天下,炙热明艳的太阳下,黄金之城拉斯维加斯,到处是破碎如獠牙的玻璃窗,到处是燃烧成铅黑的枯木,到处是赤红着眼球的人。 「番尼的魔法早在黎明前就失去了作用,但是你看,你看看这些被你选择的人,他们需要魔法去引导吗?他们需要我的蛊惑吗?他们不需要!他们不需要!这一城堕落的生命,这片毁灭的土地,就是你选择的人,就是你爱的世界!你就是为了这样的世界,而……」卡斯蒙的眼中浮现出泪水充盈的光泽。 「而放弃了我!」 「为什麽?你问我为什麽?为什麽?」卡斯蒙让眼眶中的泪水被冷漠吞并,他激动的嗓音再次回归冰冷的完美,「为什麽?这就是我的命运,这就是我作为新世纪的神的使命。让该腐朽的都腐朽,让该毁灭的都毁灭,这个世界丶这些人还有你,我的兄弟,我唯一的爱和崇拜——苍御零。」 久久,卡斯蒙没有再说什麽,但零望着他,嘴唇在无数次张开和合拢後却依旧没发一言。突然,卡斯蒙笑起来,黑色的瞳仁似乎尖刀刺进零的心脏。 「零,你知道你和我最大区别在哪里吗?」 「我和你最大的区别?」 「对,你和我最大的区别。」卡斯蒙伸出手,就跟过去一样,贴在镜面上彷佛要再一次通过镜面与他融合。但零这一次没有伸出他的手,他的身体在卡斯蒙玫瑰般的语言里越发无力就要虚脱了。 「你和我。同样为了最後太阳纪的使命,而生。但我从知道我的命运知道我的名字承担的使命起,就不曾怀疑不曾彷徨,哪怕我的存在归根结底还是神的一个游戏,我也要去执行,不顾一切地去执行,因为这就是我的生命,我存在於这个世界的价值!这就是我!而你,你从未明了过,明了过你为了什麽而生存,为了什麽而战斗,甚至你从来就没有去看清楚你宣誓爱的东西,你不愿也不敢去看清楚他们的真面目是多麽的肮脏堕落,你不敢!你的心从未坚定过!你从未明白过你活着真正的意义!从未!我赢过你!我赢过你!我才是世界之王!」 「好啦,回去吧,你的孩子们还需要你去安抚他们的哀伤。」卡斯蒙浅浅地笑,转过身让零最後的视线定格在他胜利的微笑上,「这只是第一幕,我会准备很多很多幕,慢慢地把你的所有一个一个拿走,慢慢的,慢慢的……哈哈……哈哈……让你变成世界上最可怜的王,那时,我,卡斯蒙,再也不需要你!」 阳光反射在水镜表面,激起一片金色的涟漪,涟漪过後,卡斯蒙带着他胜利的微笑,消失在零的眼前,只有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不停回荡:「我!卡斯蒙,再也不需要你!你……你。你!」 2. 消防车的呼啸在城市上空时断时续,街道的角落有黑色的乌鸦安静地停在那里,直着眼睛,伺机守候着什麽。 零站在齐腰的池水里,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零!」 零转过身,看到透跪在水池的一边向他伸出手。洁白得没有瑕疵的皮肤上点缀着吸收了阳光精华的水珠,耀眼得放射出让人晕眩的圣洁光芒,瞬间就吸引了零全部的视线。 「零,你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我们需要你的领导,我需要你!我也不知道我为了什麽在战斗,也许到死也不会明白,但我知道,我们要走下去,一直走下去!即便是不知结果,不知道为何的道路,也要走下去,也要你带着我们继续走下去!看着我,我需要你,即便前路就是死,也致死不渝。请你无论如何不要让光芒从你眼中消失,不要让我看到光芒从你眼中消失!不要!」 零朝他走过去,把手给他,却没有依托他的力量爬出水池,而是一用力把透也拉了下来。 「你干什麽?」透惊得大叫。 「不要和那个家伙一样把我看扁了!」零从水池里爬起来,高大的背影在朝阳下动人心弦,「我不会迷茫,也不会再次失落。我一定会走下去,不管这个世界是否真如他所说无可救药,我也要走下去。我要的结果不是驱除魔鬼,不是让所有人都选择光明,更不是让这个世界变得一尘不染,我要的结果,只是一个机会,让人类可以自由选择罪恶,选择毁灭的机会,这就是我,这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所以……」他转过身,向池中的透伸出了他的手:「不要像他一样看我,这样你对我而言就不是特别的了,不要再向我伸出手,记住永远都只有我能向你伸出手!拉住我,我们一起走下去!」 「零!」透望着他,这一刻阳光在他动人的紫瞳上凝结。 「拉住我!」 透伸出手,零用力将他拉出水池,一刹那,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零的身体是那样有力,透不得不用尽力气才能回报他的拥抱,抱着他,抱着这个人似乎现在死去都已经没有遗憾了。 突然,透听到零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跟随我,发誓永远跟随我,就不要离开我!永远,永远不要在我之前离开我!不要像雪莉一样……不要让卡斯蒙成功……不要在那之前离开我!」 「零……」透想说什麽,零臂间的力量却突然间加大到让他窒息。他无法选择,无法抗拒。 「答应我!」 「答应我!」 「答……」 「好!我答应!」透不想这麽没用,他也不是这麽没用的男人,但他承受不了,雪莉突然的死亡,海琴的崩溃,海砂的眼泪,还有…… 零,他可以为之去死的零。 「我答应你!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绝对不会!」 「这是你对我的诺言!」零捧住他的头,用力地盯着他。透这才看到零的眼中早已是泪水滂沱。 「这是我对你的诺言,我绝不食言!哪怕最後只留下我一个人,在绝望和痛苦中残喘馀生,我也不会让你承受这种痛苦,不会!因为……我爱你!零,我爱你!」 透望着零,同样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似乎只有这样亲密的接触才能让他的声音,让他的生命渗透进透的身体。 零愣住了,他抚摸着透的面颊,他洁白的皮肤被朝阳染出圣洁的颜色,就像一个天使,真正的天使。 「你是我的兄弟,我最好的朋友。」零看着他,泪染的面孔露出冲破乌云的微笑,「我也爱你,透。」 3. 拉斐尔家族的私人飞机从拉斯维加斯混乱的机场起飞,起飞的时候,从空军基地增援过来的黑鹰直升机正好在降落在它的旁边。 黑色的飞鹰里,两排装备整齐的战士跳了出来,与其他的战士汇合,变成一只黑色的代表死亡的队伍,向混乱的城市而去。 飞机越升越高,城市开始缩小,慢慢地像一盘假的拼图,军队也变得蚂蚁一样,海砂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怀里抱着海琴。 他已经从绝望的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睁着眼睛麻木地望着某个方向。清醒的痛楚一寸一寸地撕咬着他,要将他的生命消耗殆尽。 飞机升入高空,周围是一片灿烂得折磨人的金光,海砂漠然地拉上舷窗。机舱里一片黑暗, 「我们去哪?」恍惚中,海琴在海砂的怀里自语一般呢喃。海砂抱着他,望着越来越远的地平线,回答:「我不知道,我……抱歉,哥哥……」 「没关心,我已经不再关心。」海琴重新合上双眼,黑暗中他的手往前抓了一下,抓进手里的只有点缀着白雪的空气。 白雪? 这是歌罗娜的雪,也是雪莉和尼禄的生命之雪。它们在海琴的掌心融化,什麽都没有,这一次再也抓不住她了。 「哥哥……抱歉……哥哥……」看到海琴再一次在自己的怀里昏睡过去,彻骨的酸痛腐蚀着海砂,她恨自己不够坚强,连一个答案都无法给予海琴。她偏过头望向机舱另一边的零和透,望着身上沾满血污的他们。陡然间,海砂觉得害怕,她想回到太平洋中心的那个小岛。 就算世界明天就要毁灭,那与我有什麽关系,我只想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度过最後的生命,我只想这样,我只是一个女孩,我只是……海砂痛苦地在海琴身边吞下她的眼泪。 黑暗在直升飞机逐渐远去的轰鸣声中来临,等到它变得无比浓重和凝滞後,海琴终於在黑夜中张开了他的双眼。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整个世界死气沉沉得似乎已经毁灭很久。 爱情,来了,然後消失。才获得继续下去的勇气,就再也不会继续下去了。他爱雪莉,并且此生绝不会再爱上第二个女人。可是,再也不会有了,任何的人!就像这个世界终有一天是要毁灭的一样。 这个世界终会毁灭的吧!如果那样,我也不再在乎了,海琴默默地让他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一直流一直流,浸湿了枕头,浸湿了他紧挨着枕头的脑袋,浸湿了他的灵魂。 突然,黑暗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你要哭到什麽时候?贝海琴!」突然有人对他说,声音沙哑怆痛但又是那样地铿锵。 「零。」海琴在黑暗中坐起来,被泪水腐蚀的双眼看不到零,但他却能感受到,他就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黑暗中倔强地熠熠生辉。 「海琴,你知道吗?」零在黑暗中收紧了他的喉咙,他用力压抑着自己,压抑着他的火焰,让他的火焰不会变成刹那间漫过天际的烈焰,而是永远地在黑暗中照亮希望的灯盏。 「我不知道下一步,我们将去哪里?我们走到了最後的预言,却没有人能猜出那个预言究竟是什麽。卡斯蒙是那样地强大,他是我的兄弟,我所读过的每一寸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够感受到他的强大,越来越强大。我不知道,再走下去还有什麽,我还会失去什麽,我还有什麽可以失去的……哼……以前我也不在乎。」 没有听众,零在一片死寂的荒芜中对自己说:「我从来就没有过什麽,所以也不害怕任何的失去,世界对我而言就是一片永远的虚无。我没有父亲,没有母亲,甚至从来就不应该存在。但是现在,我有海砂丶透丶还有你!我拥有你们,也只有你们,如果这一切要我拿世界来换我也愿意。我不想再走了,不想再为无聊的人们牺牲,我想找个地方把你们都藏起来,你知道我可以,我足够强大。但是……」 零深深地呼吸让他的声音不会被泪水腐蚀。黑暗中,海琴听到有几缕呼吸跟随着零一起跳动。是透吗?还是他自己! 「我的理想究竟是什麽,我为什麽还要坚持,无数次我问自己!无数次我怀疑自己,你知道吗?海琴,你说得对,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最无耻的人,虽然强大,我却和所有人一样自私无情。很多次很多次的询问後,我找不到更美好的答案,但是海琴,我明白……」零的声音逐渐加大,他美丽的嗓音开始在激动中破掉,变得尖锐刺耳,但是海琴却觉得那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声音,充满力量和光明。 「我想要的就是这个世界上所有像我一样曾经绝望或者还在绝望的人也会有希望,他们也可以选择,让所有人都可以选择,至少每个人应该有一个选择的机会。至少他们应该有一次机会!至少!没有人可以剥夺这个!这就是我的理想,这就是我可以为之牺牲的理想,也是雪莉为之牺牲的理想。」 零似乎站了起来,强大的气流然海琴浑身都为之战栗,他听到零黑暗中震动着这个世界的呐喊:「我需要你,海琴。为了我,勇敢起来!为了我!我只有你们了!为了我!」 4. 「糟糕,我还在哭……」海琴捂着他的脸,泪水是那样地难缠,怎麽也甩不掉,决堤一样地流淌。 「我还在哭,真糟糕,零……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人。」海琴听到空气里有一个百孔千疮的声音在嘶哑地对零说话,那个声音是他的吗? 这就是他吗? 这就是他,一个脆弱无助的半血人。 「这就是我,我控制不了我的眼泪,我真糟糕……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勇敢一点,我想对你说我没事,我想跟你说我会好起来,但是我不能,我……做不到。这就是我,我真糟糕。比起卡斯蒙,我命若蝼蚁。」海琴放下他沾满泪水的双手,既然眼泪怎麽也止不住,那就算了吧。 「但是,零,就算我什麽也做不到,我会站在你的身边,就算绝望,我也不会允许自己死去,我会站在你的身边,直到你不再需要我,我还是站在那里。为了你!」 「因为,我是你的兄弟!」海琴听到自己叫了起来,他用尽力气,好像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他的话变成永恒的印刻,铁烙的誓言,「我不是卡斯蒙,但是我是你的兄弟,比血还浓,比同胞还要亲的兄弟。我是你的兄弟,给世界一次选择,如果这就是你要追寻的目的。我不会思考它的正确性,我甚至不会去问去想它是对是错,我会站在你的身边,毫不犹豫!我爱你,爱着你,爱着透!我爱你们,你们是我活下去的动力。哪怕我心死了,变成空洞的灵魂,我也会为了你们战斗下去!」 「我也会站在这里,跟随你,零还有海琴。我们是兄弟。」黑暗中透的声音听上去那麽地平静,彷佛压在爆发的海底火山上那上亿万吨的海水。 「我会坚持下去,只有你们能让我坚持下去!你们就是我的生命。」零说完最後一个字,明白他再也无法开口了。 不透风的暗中,弥漫着泪水和汗水的味道,那是一种属於男人和男人之间,血液和生命的味道。 没有一个人再有力气开口说任何一句话。因为刚才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们用生命的力量献给这片大地的诺言。世界这麽大,倾覆的力量是毁灭性的亿万吨重,那可怕的力量却只落在那麽几个年轻人的肩膀上。 他们甚至还没有恋爱,甚至还没来得及把爱说出口,就要用他们的肩膀承担起那几千亿吨的重量,承担起60亿人的生命。他们没有选择,却也不需要选择。 我只是想要让其他人跟我一样有一次可以选择的机会,我只是想这样。零的誓言印进海砂的身体,她站在门後,想要走进去,拥抱零,拥抱透,拥抱海琴。最後她却没有。 为什麽上天要这麽不公平,为什麽要让她和他们承担起这一切,为什麽? 「我爱着这个世界,但是我无法去承受它给我的一切……」海砂让她的脊梁从冰冷的大门上滑下,她坐在地上,泪水已经耗尽了她身体里最後的力量。 黑暗中,她又来到了那片苍白的,什麽都没有,除了苍白只剩下苍白的花园,那座桥上依旧有一个小女孩在哭泣着。 遥远地,她听到小女孩的哭声:「他们为什麽都要离开我……为什麽……哥哥离开我了,然後是他……我什麽都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 「哥哥……」彷佛命定地,海砂在她梦境中的花园问那个哭泣的女孩:「哥哥是谁……」。然後,女孩站起来,转过身来。 海砂平静地望着那个小女孩,栗色的长发,娃娃一样的面容,她知道她是谁。她知道她是谁。 「哥哥,是谁,海砂你不知道吗?」 她就是她自己,那个小女孩就是她自己,一直就是她自己。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愿去知道!」苍白的花园里,海砂开始抱头痛哭,她不愿意去知道,未来,她已经不愿意再去承受。 第二章 血色蔓延 1. 破晓时分,钟声突然在罗马水蓝色的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好像撕裂了天幕的雷鸣,钟声来自哪里?天空还是大地的核心? 聚集在圣彼得大教堂乳白色大理石前坪上祷告的信众集体抬起头来,仰着头望向青色的天穹。那些声音的宏大和深沉,揪住每个人的心。 它是什麽? 出现在为世界末日而做的往人弥散之中。 过了很久,彷佛安静下来。站在教堂的天台上的教皇在简单的准备後再次开始他的演讲:"发生在拉斯维加斯的故事,只是魔鬼的餐前的表演,他们会大笑,但那只是步入绝望的假象。主在马太福音第" 轰隆! 再一次,来自天地之间的沉闷巨响。 匍匐在大理石上的信众们再一次抬起了他们的头,这次天空中不再只有寂静的看色。霹雳的轰鸣撕开了天空,一道深黑的陈旧伤口一般的裂痕中,刮起了凌烈冰冷的风。 就好像模式的号角吹响在神圣的梵蒂冈之上。 "尼禄,我的兄弟!"撕裂般的哭喊声随後出现在梵蒂冈的天空中,伴随着那哭喊声。一个白衣的少年从天而降。它浑身雪白。面孔精致如雕塑,浅色的头发在朝阳的光芒中变得柔和而神圣。他就好像一尊象牙雕刻的雕塑,只不过溅满了鲜血,而且带着硝烟和杀戮和黑气。 "我的兄弟我的最爱,我最爱的人尼禄!尼禄!"兹罗在广场的中央独立着,他的撕走都是匍匐着祷告的信徒,在他的背後是这个世界最神圣的信仰之地之一。他站在那里,清晨的微风挂起了他残破染血的衣服,患有他带着血腥味的头发。 身体还很痛,从海砂的攻击中侥幸逃脱,让他全身的骨头都快逃破裂,但是,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可是那个出生时和他分享了同一个生命的人已经不在了,永远地永远地不再了。不会再有拌嘴。不会再有争斗,野不会再有无私的保护和无言的爱了 "尼禄没有你,这个世界就是垃圾!"在上千万的注视下,那些颤抖的朝圣的目光中,兹罗握紧了他的拳头,他的眼球背着光,颜色变得鲜红。他眼前的世界确实只剩下一片鲜红。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毁灭所有的一切!会而昂你们付出代价的!」万籁寂静中,所有人的期待中,兹罗疯狂的对着天空大叫。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这个世界早就该毁灭了!毁灭它,我一点都不在乎!"大叫着,黑色的裂缝出现在兹罗的身边,那是亚伯罕家族的空间裂缝。 前一秒还缄默地期待着圣迹的信徒梦,下一秒开始尖叫着掉进黑色的不知带往何处的空间裂缝。等待着他们的是熔炼的红色铁水,凄厉的地域烈风,患有色忘,痛苦至极的死亡。 疯狂的兹罗,尖叫的梵蒂冈喊出了他的宣言:「我会让你们後悔的!让一切都终止!」 让一切都被红色的火焰吞没! "不!不要!哥哥,你不要离开我!你们不要离开我!不要!"海砂在惊恐中醒过来,她听带一个嘶哑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里孤独地嘶哄得声音是她的。 "海砂,我在你身边,我们都"透回过身,看了一眼远处盯着海砂的零说:"我们都在你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去" 海砂从白色的梦境中清醒过来,她浑身颤抖,难以控制。她明白她的梦是什麽意思。明白她看到了什麽。 她看到雪莉的死亡,现在是海琴的,海琴她的哥哥! 当她的视线惊恐地撞上海琴的,海琴正一脸平静地站在她的床边。无言的对视,从小到大海砂和海琴子啊一起,或有纷争,但是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所以 "海砂,你梦到我死掉了吗?」海砂的痛苦逃不过海琴的眼睛,她走过来温柔地说,抬起抚摸海砂被汗水打湿的刘海。 "告诉我,不要怕。我的海砂从小到大都保不住秘密,一点点秘密都会让海砂难受的。我不希望看到你难受,所以告诉我。"海琴平静地抚摸着他的海砂他的眼睛还酸涩难耐。实际上他甚至无法却确定他自己是否足够坚强应付这些,但他明白他没有选择。 无论是他,透,海砂,还有零都没有选择。他们从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要走上这条道路,注定要为了他人的命运曲牺牲自己的人生。着非常痛苦,海琴为此痛苦不堪,但是他不後悔,他绝不後悔! 如果他後悔,那麽雪莉的生命算什麽?如果他後悔,透和零的坚持算什麽? "海砂,如果下一个离开的人是我。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不会让你孤独下去的,相信我!"海琴默默地对海砂说,将他的额头轻轻地靠在了海砂的额头上。 "你明白吗?海砂,你给我的东西已经太多了。你给了我你在阳光下的笑脸,金灿灿的好美!还有你每次吃冰欺凌都会弄到鼻尖上,好可爱!因为你,我好幸福,所以答应我不要因为我而流眼泪,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都不会!你要相信我。"海琴默默地对怀里的海砂说,他不想流泪,但泪水怎麽也止不住。 过了好久,好久,没有语言,没有动作。三个大男孩和一个女孩静静待在一起,沉默,流泪,共同忍受着上天交给他们的沉重命运。 有过了好久好久,零深沉的嗓音传来,幽怨而深沉,似乎是费了好多好多的力气了才艰难地刻在石头上的誓言: "海砂,我说过你再哭,我会生气的。"零顿了顿,说:「我会考虑把你送去别的星球的,如果那能让你泪水落地的声音变得无形。" "一点也不好笑,苍御零!不过"透补充着说,用力地攒紧了他的拳头,"我也不会的!不会让你哭泣!" 我知道你们不会的,但是我海砂在海琴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为了她的自私,她的柔弱和她的没用。 如果是雪莉,一定可以微笑地面对这一切吧,如果是雪莉! 雪莉! "最後的拉斐尔实际上只有那个叫雪莉的女人" 兹罗从他的空间蚀洞中走出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来自冰室纯特有的戏谑强调,玩世不恭的油滑嗓音。 "我早就知道你和拉斐尔家族有来往,你善於这个。"卡斯蒙躺在他的红色天鹅绒沙发中央,优雅地吃着一串葡萄。 他身边的长椅上坐着冰室纯,身边同来放脚的小垛子上坐着一脸讨好的维斯里,而歌罗娜不在这里。 如果不是耳边不停传来的嗓音。真难想像他们先现在所处的地方时几万英尺高的天空中,卡斯蒙的私人飞机上。 "兹罗,我的兄弟,来,到我身边来。"卡斯蒙悠然地抬起手来,招呼兹罗到他身边的沙发坐下。兹罗顺从地走了过去,虽然他认为自己一身血污实在是不适合这样做。 兹罗,我看了新闻了。你烧毁了整个梵蒂冈?"虽然是问号,但是卡斯蒙从来都不需要他人的答案,他轻轻地抬起眼帘,他等待的其实是兹罗的坦白。 "是的,我烧毁了那个。因为"兹罗想装出一点点坚强,虽然跟了卡斯蒙这麽多年的他明白那都是徒劳,"尼禄我失去了尼禄." "啊哈,我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好呢,我以为今天你会请我开香槟呢!"冰室纯在旁边尖声地说,而一边的维斯里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 他们突然受到了教训,难以想像的强大压力顿时降临在机舱中每个人的身体上,就好像几万吨的石头压在了肩膀上。 "抱歉,我忘了,尼禄也是殿下你的最爱。"冰室纯做出痛苦的样子,眼角却在偷偷地窥视者卡斯蒙的表情。 "你不用试探我,尼禄是我的最爱。他是唯一为了我而跟随我的人!"卡斯蒙淡淡的说,手指轻抚着兹罗冰冷的双手,但他的抚慰却好似不是给兹罗的,而是为他自己而做的。他的眼睛沉入很深很深的地方,光线都藏匿了起来,瞳孔中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漆黑。 "而你们都不是,不是。"卡斯蒙轻轻的说,摇着头若有若无地笑起来。 "不!我爱卡斯蒙殿下,殿下将带给维斯里去更好的世界,殿下是唯一爱维斯里的人,我爱殿下!"维斯里立刻扑过来在卡斯蒙的身边大叫。 他的表情真诚可爱,放在他美丽的脸上就像一个被光芒包裹的天使。卡斯蒙的视线从他的脸上平静的扫过,来到兹罗身上。兹罗认真的望着卡斯蒙,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也会和维斯里一样立刻喊出来,但是今天他没有。 "尼禄比我更爱殿下,尼禄一直认为世界"兹罗望一眼卡斯蒙继续说"身为时光大帝的他一直认为我们是没法子再创造这个时间的,他认为我们的前路只有毁灭,但是他却" "就算毁灭,他也会为了我去做,就算知道一切都是错的,他也会为了我"卡斯蒙没能说完,他看着身边的所有人,眼中浮现出的画面确实在拉斯维加斯的喷泉里与零的诀别。 "世界或许会毁灭吧。我已经厌倦了,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吧。会不会有希望,焦土上我们是否是唯一的幸存者,我已经无所谓了,让它毁灭,放进热油中煎诈。 我讨厌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物,和继续比起来,毁灭後,这个星球会更加美丽吧。只有绿色和金色的非洲大草原。 我渴望着那样的星球。那样美丽的星球。对这个,我已经厌倦了" 卡斯蒙对着面前的虚空,对自己说:"我厌倦了,那些厮杀和背叛,那些假惺惺的附和。 我厌倦了,我渴望美丽,纯真的美丽,如果美丽的代价是毁灭一切,那麽我想做的就是毁掉这个世界上的一起诶,我不知道结局将如何,如果你们害怕,如果你们畏惧,就离开我,我不在乎。" "我会跟随你的,卡斯蒙殿下"维斯里娇小的声音淹没在机舱内深沉的宁静里 卡斯蒙让他的视线从维斯里的面颊上轻轻扫过,然後重新回到了身边兹罗的脸上。 "我会追随你。可能我一生都无法超越尼禄。"这样说着的兹罗,一地泪水从他面颊上滑落。"但是我会追谁你,用我的生命。这与这个世界无关,与正义和邪恶无关,与结局无关,我追随你,因为我爱你,失去了尼禄,我只有你。我爱你,殿下!" "你怎麽敢这样跟殿下说话"维斯里才开口就被卡斯蒙无言地打断,他抬起手臂轻轻地环住兹罗,拥抱了他, 随後,他放开兹罗,视线重新平静地放逐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看着那里,神情坚决而冷漠。冰室纯在他身边举起了手中的奶茶,嘴角戏谑的笑意再次扬起,"毁灭一切,这个台词好像总是电视剧里的大反派在说耶。" "那麽我就是这个世界的敌人,抱歉,我让你讨厌了。"卡斯蒙环过头望着他,表情和眼神看不出一丝哀喜。 冰室纯放下奶茶,也抬起头看向他。 "不过是游戏而已。你知道我不会退出的,虽然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 "但是你会和我一起。"言语很冷,但卡斯蒙的脸上却浮现出微妙的微笑 "是的,我会和你一起的"冰室纯自嘲地笑了笑,突然将视线头像他们身後的机舱"歌罗娜,我的女神,我们一直在等你" "纯,我不喜欢你脸上的笑容。"歌罗娜走过来,冰冷的纤手慢慢的拂过冰室纯的面颊。冰室纯望着她,在她走过的瞬间,身下的那只灰色眼眸中似乎闪过了什麽异样的感情,但马上戏谑就再次占领了他的面孔。 "不要这样绝望,纯,你会获得你想要的结局的,"歌罗娜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唇边,声音好像迷魂的诅咒,「纯,你不搞这样绝望,你会找到你一直要的东四的。" "我绝望?"冰室纯摇头笑道:"我从来就没有绝望过。" "是吗?" 歌罗娜没有让自己对冰室纯过留恋,她走过来走到她唯一会走向的人身边,轻轻地讲身体靠在卡斯蒙身上 她合上她的眼帘,机舱里变得一片寂静 "毁灭一切呵呵这就是我的命运吧。"寂静中,卡斯蒙的声音好像来自地底,「零,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卡斯蒙,这不是你的命运,是我的命运。 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歌罗娜轻声说,抬起手抱住卡斯蒙,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 "你就是我的一切,所以,请不要在迷惘,就算是毁灭,也不要迷惘。" "我不会的。"沉稳美丽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卡斯蒙的脸上,他转过身讲兹罗出现前的话题继续,"纯,你的意思是说拉斐尔家族已经转投我的旗下了吗?" "是的,你知道那群拉斐尔们眼里只有家族利益和生存,所以我才说:"冰室纯笑起来,"真正的拉斐尔只有雪莉一个人。" "所以尼禄才会喜欢她。尼禄喜欢的东西从来最好的。"卡斯蒙轻声说,"所以尼禄是最好麽的,他是最好的。" "我讨厌那些拉斐尔们。小丑就应该获得小丑该有的下场,我会为他们准备好一个舞台的。"卡斯蒙收起他的忧伤。"不过在之前,我们需要先回一趟亚马逊森林,那是你和我力量的发源地,我需要力量,因为我要战胜我的兄长。" "亚马逊森林?怎麽会?最後的启示在移动!"海琴对着水晶里的闪光点惊讶的叫了起来,不可思议,那个原本咋拉斯维加斯的光电现在已经移到了亚马逊森林,而且如果仔细去看,它似乎从来就没有静止过,而是小弧度的在地球表面移动着丶"最後的启示在动?这是怎麽回事?"恍惚讲,那座焚烧着,浮满塑料的臭味的城市出现在海琴眼前。他们是为了最後的启示才去哪里的。而且雪莉永远地留在了哪里,现在启示在亚马逊森林的深处,这是命运说的一个冷笑话吗? "不管怎样,我知道我们必须去哪里。"零在一边坚定地说,手却温柔的搭在了海琴身上。 "是的,我们一定要去。我们没有选择,也不需要新的选择。"海琴说完,用力将眼前猩红的画面挤出视野。不管命运是否公正,他们已经没有选择,迎战它或者像一个懦夫一样畏缩地躲起来。 他知道如果是雪莉一定不会躲起来,如果是雪莉爱着的海琴,一定也不会这样做。 "我联系了拉斐尔家的家族飞机中队,他们会立即派专机带我们去亚马逊森林。"透在一边打着电话说。 海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更多的交流,透匆忙闪过的表情成熟可靠,充满了力量,男孩们,海砂的男孩们都不同了,海砂望着他们,心底的暗河里飘过一只单薄的小舟。 那只舟将会飘向那里,海砂不清楚。 在朝阳就要挣脱地平线的时分,卡斯蒙的飞机降落在亚马逊密林里那处神秘的拥有私人飞机场的超豪华庄园里____歌罗娜的神之花园,普撒家族和路西法家族的大本营,地球上自然原理的产生地。 卡斯蒙走下飞机,迎接他的是排成两行西装革履的最後的神族们。他们都那样英俊美丽,仪态万千,但是在卡斯蒙和随後走出飞机的歌罗娜面前,他们都显得平凡黯淡了。 歌罗娜缓慢地迈着步子从机舱的楼梯上走下来,她总是穿着黑色的长袖长裙。黑色的裙摆好像一对盛开的黑色大理菊,露在衣服之外的手腕和脖子白皙仟廋。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蓬松的飘向脑後,让她苍白而神圣不可侵犯的美丽面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卡斯蒙牵着她的手走下飞机,在歌罗娜的脚尖触碰到大地的刹那轻轻扶住她的身体。他的动作得体而体贴,却少了一份情人间的亲昵。 歌罗娜抬起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爱人。 卡斯蒙疑惑地皱起眉头:"怎麽?回到家不开心吗?" "没有,我只是想起上一次我离开这里之前。我的身边时受伤的尼禄,"歌罗娜淡淡地说,然手抬起头迎着朝阳走过去 "歌罗娜!"卡斯蒙看了眼身後的冰室纯和其他人,加快他的脚步,将歌罗娜紧紧拉近自己怀里。 他终於让歌罗娜离开他的怀抱。是在他们的卧室里。 "告诉我,我的女神。你怪我吗?你怀疑我吗?"卡斯蒙讲歌罗娜安放在他们的大床上,敞开双臂撑在她的身边问她:"我知道和海砂一样,你可以看到未来,告诉我,你看到的未来美丽吗?你怀疑过我吗?你是不是和尼禄一样从来没有相信过我?" "卡斯蒙"歌罗娜抬起头,静静地望向卡斯蒙。她其实可以反应更激烈一些,向普通的女人那样,但是她不会那样做,普撒的女神,世界上最受的女神不会那样做。 "我从未怀疑过你,我从未责怪过你,但是那都不是因为我可以看到未来。" "那是为了什麽?"卡斯蒙有点受伤地法相他的声音在颤抖,他不喜欢这样的颤抖,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可怜人! 而他不是,不是他失去了零,而是零失去了他!是零失去了他! "因为我爱你。我,爱,你。"歌罗娜的声音依旧平静,因为女神是不会用激动来掩饰她们诺言的虚弱的。 她的诺言就是剖开血肉刻进骨头里的字,那不需要激动地泪水和尖利的声音来证明。 "你爱我?"卡斯蒙抬起头,在那一瞬间他想要去抚摸他的女神,但是他的手却在颤抖,不受控制。 "我爱你。用我的生命。" 卡斯蒙的手终於落在了歌罗娜的面价值上,因为歌罗娜重复着誓言,同她的手用力地握住了他的。 她的手纤细冰冷,但是她浑身都充满力量。 "不要再彷徨了,卡斯蒙,你有我,永远都有我,直到世界尽头。"歌罗娜的声音渐渐变小,因为她已经将那个世界之巅的男人轻轻地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或许他的爱将永远地属於虚无缥缈的理想,但是他只会在一个人的怀里脆弱如空白赤裸。 这就够了着就是我的全部。 你明白吗?希望女神? 这就是我要的全部,在看到这个世界的全部面貌後,这就是我要的全部! 黑暗中海砂再次听到那个高贵的声音对她说话。 "歌罗娜,你是歌罗娜告诉我吗,为什麽你要喊我希望女神,我不是,我永远都不会是!" 第三章 我的愿望 "希望女神我不是" 海砂呢喃着醒过来,看到一双深邃的紫眸。 "海砂" "零" 机舱里光线昏暗,里目的地还有一段是假的航程,为这还是拉斯维加斯之夜後零第一次呼唤海砂的名字。 昏暗中零的手摸索过来,握住里海砂的。零在模糊了一切的昏暗中小心地温柔地抚摸着海砂的手指,他把它们像珍宝一样都收拢在他的手心里,用指腹小心地磨砂过海砂指头的弯曲。 "我会在你身边的,海砂,你就是我的希望,海砂。"零的声音那麽小,还杀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但是当她感觉到那些声音是,泪水已经涌了出来。 她爱着零,即便此时此刻她已经不爱自己,不爱那个绝望的没有用的自己,但是她还是爱着零,深深地爱着,无法抗拒。 "零我爱你。"海砂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他感觉到灵的手在她的手上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离亚马逊森林还有一段距离,机舱里光线开始边的强烈,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透第一个醒过来,他总是最有活力的人。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很自然地转过身看他的海砂,然後他的视线立刻就被零和海砂隔着座位握紧的手伤到了。不过,那种伤稍纵即逝,他收回他的视线,投向舱外的云海。他们是亲人,他爱着海砂,却也爱着零,再说,他们或许已经没有时间来面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了,不是吗? 又过了好久,离飞机降落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大家都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玩几局psp对战的,於是几个人就好像以前一样开始互相攻击式的谈话。 "虽然我是前几天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垃圾叫psp,不过这玩意简单的就跟冰雕企鹅一样嘛。"零悠哉地操纵者手上的psp,旁边满头大汗地操纵这机器的透不断地在尖叫。 "冰雕企鹅才不是什麽简单的东西,好吧!"透一边大叫一边全身抽筋一样玩着那个psp "恩"零淡定地移动着手指,在透爆发出史上最悲惨的惨叫後补充说"不过比起冰雕海豹,冰雕企鹅真的好简单,摆脱你指望我在北极圈还能有点什麽业馀生活?唱卡拉ok吗?" "该死你怎麽不去和北极熊完摔跤!"透恨恨地看了零一眼,转过头对着海砂露齿微笑;"海砂,要不要和我" "我不会让海砂被你欺负的,所以不要想了!"海琴严厉的对透说 透抬起脸一脸的窘迫,他只不过是想邀海砂一起对战psp而已,海琴居然都不让。 "你这个妹控!"透想都没想就说,「如果雪莉在这里,我看你还" 才维持了十几分钟不到的快乐气氛再次陷入僵局,背负的东西太多,要想轻松真的太难。 "喂!不要哭丧了脸,丧家犬一样。"放下游戏机的零突然开口授,他脸上挂着微笑,看上去很轻松,"你们怎麽都一副快死了的样子啊?如果真的那麽怕死,不如说说有什麽死前愿望吧。不然,谁知道患有没有机会。" 本来是很惹人生气的话,但是零天生的特殊气质,加上他脸上温和调傥的表情,反而溶解了此刻的尴尬。 "你觉得呢?透" "好啊!我觉得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透微笑着回答,心里却划过一丝悲凉,但是他需要微笑,这是米迦勒这个姓氏的义务。他要笑,就像光之女神欧若拉一样,燃烧掉他的生命去照亮这个世界。 "好吧,我们一个一个来,说出你们的愿望,"零轻轻地说,不似命令的命令着大家:"从海琴开始吧!" "我"海琴指下自己,习惯的瞪了眼零,和他做对事灵魂里就已经注定的事,这与他们是不是患难与共的兄弟无关,"好吧,谁叫你是世界上最强的男人呢?我的愿望我的" 海琴无意识的讲目光移到海砂身上,海砂被那一瞬间的注视弄的立刻鼻腔发酸。 "我想看到海砂的未来。我想看到海砂穿上洁白的婚纱,头戴鲜花被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爱着,被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永远地爱着。"因为我知道哦啊我已经无法那样做了,海琴没有说出原因,可是海砂的泪水已经知道了原因。 "好吧,轮到你了,海砂。"零将头转向海砂,轻轻地说。 "我"泪水充满了海砂的鼻腔,但是她没有哭出声来不要哭出来,绝对不要。 "我想满足哥哥的愿望。我想哥哥能够看到我的未来,一直到我老成一把柴火一样的来骨头,一直到" 一直到永远,我和大家都能在一起。 "好了,透,你的呢?"零在被泪水的味道打湿的空间里,保持着嘴角高傲但温暖的微笑,"不会是要娶好傻,这麽凑巧吧?" "我"透看了一眼零後,也笑了起来:"真的就是这个,我的愿望就是能够去海砂。" "你们互相勾结过是吗?"口气石柱嘲讽,但零站起来,笑容彷佛黑夜里闪烁的北极星,"算了,就让我们来办一场小型的婚礼秀吧" "什麽?"透大大的睁大眼睛。海砂望着零,停止了哭泣。 "透,快看,你的新娘。" 在零的呼唤声中,透恍惚的过头去,看到机舱的尽头,海砂披着一块透明的印着紫色花纹的纱巾向他一步一步走开。 游戏也罢,最後的安慰也好,在看到海砂垂直眼帘走向自己的刹那,透彷佛听见了天空里最美的赞歌。 还有不到十分钟,飞机就要降落了,亚马逊森林是黑暗家族的领地,也是他们力量的发源地。当飞机降落,哪里就是战场。只有十分钟了吗?那就不要管那麽多了吧,透望着海砂,全身的细胞都在幸福的哭泣。 海砂在海琴的牵引下走向透,一步一步,他抬头看到透背後扮演主婚人角色的零,那双熟悉的紫眸,那副熟悉的高傲却孤独地表情,还有那些熟悉的藏在眼底烈火一样的爱。 走向透,走向零。海砂突然发现她痛苦的根源,不是她的生命即将终结,不是哥哥或则透死掉後,就再也不会复活。她希望所有人都在她身边,希望一切都不要改变,这样的愿望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 "该死的透!对海砂好点!不然我追到地府都会把你分尸的!"海琴在将海砂的手交都透的手上的刹那对透狠狠地说。 "可是我的能力比你强啊。"透想当然地说 "透?米迦勒!"海琴顿时走到暴走边缘,"我会慢慢变强的!" "我也在慢慢变强耶!" "喂你们,是在演喜剧吗?"零终於忍不住插嘴说:"拜托,我的目标是奥斯卡,你们认真点。" "好吧,好吧,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你会那样做的!我明白!我不会对海砂不好的!我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公!"透大笑的握紧海砂的手,转过身躯。 零开始用最温柔最深沉的嗓音念他的台词;"透?米迦勒,你愿意娶贝海砂为妻,不论贫穷困苦,都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吗?" "我愿意" "贝海砂,你愿意嫁给透?米迦勒为妻,不论贫穷困苦,都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吗?" "我"在抬头看了眼零後,海砂说出那个词语;我愿意。" 那麽,我宣布" 轰隆! 轰隆隆! 同一时间,不同的地点。卡斯蒙在呗绿树包围的庄园里抬起头望向蔚蓝宽广的蓝天,在他视线的边缘有一个黑点开始在天空中变得闪烁摇摆。 "你也来了吗?零?为了什麽?"卡斯蒙对着天空无谓的笑起来,华丽的嗓音里包裹着穿越时空的沧桑,「无论是为了什麽,或许这就是神的指示了。在这里,在这片生命力最为顽强的森林里,你注定要面对我,无法逃避,我们生而为此。" 卡斯蒙抬起开他的双手,衣袖换下来,苍白的手腕上深红色的十字形上吧被灿烂的阳光照耀的跟加显眼,刺痛视觉。 "零!毁灭吧!让一切都毁灭吧!森林里,我会用整个拉斐尔家族的血夺走你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一寸寸让你在我的身下绝望,腐蚀!毁灭吧!路西法的魔法,折断他们的翅膀吧!" 黑色的气流从密林的深处涌起,窜上天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拽来了深灰色的云,云朵开始在天空中聚集,旋转,开始鞭子一样抽打那个越来越近的黑点 整个机舱都剧烈的摇摆起来,海砂站不住,差一点就和海琴一起滚到地上,但是当他们勉强撑在身体,却听到零胡安在继续他的台词:"我宣布,你们从此以後结为一体,从此以後,你们再也不会寂寞,因为你们拥有彼此,你们法师会为了另一个人勇敢地活下去发誓" 剧烈的轰隆声终於淹没了零的声音,透望向在晃动不堪的机舱里的零,发现跟随飞机的晃动渐渐不支的零,却徵用他全身的力气望着自己。 零还,没有说出他的愿望呢!零的愿望是什麽? 透不知道零的愿望是什麽,他觉得自己太傻一定猜不到,但是他知道只要零想要他去做的,想要他说的,就算说出来向刀割一样痛,他也会去说回去做! "我发誓!我对你发誓!" 混乱中,耳膜被飞机撕裂的巨响震得快要聋掉,但是透知道零一定听到他的承诺了。 "无论零你要我做什麽,我都愿意!我承诺!" "燃烧吧,我的生命!让我们可以平安的落地!" 巨响中,零对着机舱外翻滚的黑云高喊,力量从他的身体里被释放出来。每一分每一毫的力量流出来,都让他痛的快要窒息。 这个身体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要一直微笑下去,为了所有人。 飞机的颤抖逐渐被控制,卡斯蒙看着天幕中那只缓缓降落的银色机器,勾起了他的嘴角,收回了他的手臂。当他的手臂优雅的滑落到他的身侧,那只巨大的白鸟也缓缓地降落在了密林深处。 "现在,你和我有一次站在同样的土地上。站在我的土地上。零你做好准备迎接我为你上演的大戏了吗?"卡斯蒙牵动嘴角笑的更加灿烂,可是还有一线寂寞的伤痛从他的眼角滑出来,鹅毛一样飞进亚马逊森林上空新鲜清澈的空气中。 飞机在零的控制下降落在一个密林深处被轰隆的水声包围的潮湿地带。海砂在海琴的保护下走出机舱,忽然间她听到先他们已不走出机舱的驾驶员在飞机的另一端大声叫着什麽,可是巨大的谁的轰鸣声让海琴和海砂听不清楚他们说什麽。 "瀑布" 一个机组人员在飞机的头部对他们猛地招手,海琴眨了眨眼睛明白过来,为什麽这个密林深处的地方会有那麽响的水声。 "海砂,跟我来。"海琴拉起海砂的手,向机组人员招手的方向跑了过去。他们跑了好远的距离,绕道飞机的另一边後,更响的水声还有一条乳白的映射着太阳七彩的光芒的瀑布彷佛从天空中倾泻下来,直直的冲入碧绿无垠的深潭中,溅起的水雾里有一道梦幻的彩虹。 "瀑布!海砂,是瀑布!"海琴激烈地叫着说 海砂望着那条美丽的瀑布,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们降落的地方,被树龄上百年甚至千年的苍天大树包围,地撒谎给你的泥土是沉淀了同样岁月的深黑色,这个地方只有美丽的鹦鹉,亚马逊的树林,还有飞虫们,从来就没有被人类发现光顾过。如果不是飞机意外地迫降,如果不是这视死如归的亚马逊之旅,海砂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在亚马逊的密林深处有这样一条美的让人窒息的瀑布。 另一边,迟一步走出机舱的透听到了飞机另一边的叫声,他想立刻就冲过去看,可是身後零脚步声的沉重,让他止住了脚步。 "零,你还好吧?" "我挺好的!"零还是那样无所谓地笑着,透望着他也没有过多地追问,而是说:"零,你的愿望是什麽?」 「透,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没有其他的愿望了。」零对着他淡淡地说,嘴角勾起恬静美好的弧度。 「零」透想说好多话,但那些话到嘴边除了让他的喉咙变得哽咽,最後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零,你会和我在一起吧?永远?」透扭过身握住了零的肩膀,零原本就比他要高大,每一次透面对零都会觉得他强大无比。可是这次他握住零的肩膀却感觉到了他凸出来的骨头。零瘦了,或许他再也不会变回去了。 「这个我的另一个愿望,但或许比那个愿望还要来的强烈!零,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吧!」透压抑住喉咙里的悲哀,笑着对着零用力地说,「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不对,你会和我在一起的,永远!」 「你是我的兄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零说着话,用手合上了头放在他身上的手,「我发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的目标可是奥索卡耶!」 「这真的一点都不好笑啦!」这个时候还说冷笑话,透都要疯了! 「哈哈」 「零,我认真地对你说」透用力地盯着零,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食言,我会让你死的好惨的!」说完,他转身让零走到他的身边丶零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肩向飞机的另一侧走去。 「透,你还记得我那次失踪吗?」零好似不经意地问起。 「你失踪?」透想了想说「是那次从海底出来?你说你回到了三天前,还降落到一个墨西哥边缘的小岛?」 「嗯,是的,就是那次,我降落在墨西哥临太平洋的一处小岛上。」零慢慢地说,眼中的光芒在变的多彩,「那个岛,你可以从迈阿密租一架飞机飞过去。问当地的飞行员,知不知道那个白色的沙之岛。很多人都知道,他们会带着你直接穿过深蓝的海洋找到那颗珍珠一样的小岛,那是我这辈子去过最美的地方呵呵抱歉,我这辈子也就在北极待过的样子,真没资格说这话。」 「不零,你觉得最美的东西就是最美的,因为」透尴尬的烧红了脸,他也不知道他怎麽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彷佛在几个月前,零对他而言还是一个充满了谜团来自冰雪之地,神一样的男子;彷佛在几个月前,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即将毁灭,还幻想则杨基队的主场对海砂表白求婚;彷佛在几个月前 「我只是觉得,零时世界上最好的人。」 「你也是。」零笑起来,忍不住又说:「所以我不得奥斯卡,谁能得?」 「苍御零!」 零大笑着,身体轻巧地转过机头,那一挂漂亮得梦幻的瀑布终於也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的愿望是什麽?」卡斯蒙低头在怀中的歌罗娜耳边轻语:「我一直不了解你,你有没有特别想去做的事,活着特别想要的东西?」 「我」歌罗娜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把头在卡斯蒙的怀里埋得更深:「我有过,不过已经实现了。」 「是吗?是什麽事?「卡斯蒙好奇地问 歌罗娜想了想说:」我希望尼禄幸福,希望他比我还要幸福,他做到了。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尼禄」卡斯蒙的思绪暂时回到了远方,不过他很快就收回思绪。沉重的敲门声传来,他回头问;「什麽人?」 「是我,兹罗。」 「你进来吧。」卡斯蒙命令道,却没有放开怀里的歌罗娜。 兹罗推开门走进来,看了眼卡斯蒙怀里的歌罗娜,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对卡斯蒙说:「我知道你正在亚马逊森林准备着第一幕给零的好戏,我向往能由我去主导这场戏。」 「为什麽?」卡斯蒙问完立刻做出答案,「为了尼禄吗?」 兹罗没有犹豫,重复着:「是的,为了尼禄。」 「你知道这次任务非常可怕,被我派去的人要独自面对透,海砂,海琴还有苍御零。」卡斯蒙缓慢地说「我等会就会离开这里,前往秘鲁的路西法行宫,我甚至不会等待同伴生死的消息,这是非常危险,知名的任务。」 「所以,派我去!」兹罗在门口大叫。卡斯蒙盯着他,过来好久说:「兹罗,尼禄用生命换来的生命不是让你用来浪费的。」 「我不在乎!」 「但是我在乎!」卡斯蒙几乎是咆哮着说出那句话,然後他的视线在兹罗身後变得凝固。 「卡斯蒙殿下,你找我?」维斯里面目苍白地看着卡斯蒙和他怀里的歌罗娜,还有他身前的兹罗,声音有点颤抖。 「是的,我找你。」卡斯蒙放开歌罗娜,歌罗娜坐到一边,冷冷地望着面前那个金发闪耀,可爱的,天使一样的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找我,是要我去」维斯里听到了刚才卡斯蒙和兹罗的谈话,那些话想冰刀一样割伤了他的心脏, 「我在亚马逊森林里有安排,冰室纯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不过一些关键的工作还需要有人帮我处理一下。」卡斯蒙的笑容永远那麽完美,:「我想到了你,你立刻就出发。」 「我」卡斯蒙甚至没有问维斯里的意见,边这样说了出来。维斯里抬起透望着卡斯蒙,大眼睛里有泪水的光泽在翻滚。 「你会听我的话,去完成任何我想你做的事的,对吧丶维斯里?去吧丶」卡斯蒙说完最後一句,视线再次回到兹罗身上。 「是的」维斯里点下头,默默地离开了众人的神殿。 「我也有我的愿望,我的愿望就是卡斯蒙只爱我一个人。卡斯蒙是维斯里一个人的卡斯蒙,卡斯蒙喜欢维斯里,卡斯蒙真心地喜欢维斯里。因为」维斯里默默地坐上卡斯蒙为他准备的直升飞机,他想忘掉卡斯蒙对兹罗说过的话——尼禄用生命换来的生命不是让你用来浪费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维斯里,没有一个人爱维斯里。爸爸妈妈爱维斯里,他们都被姐姐杀掉了,卡斯蒙喜欢维斯里,但是卡斯蒙维斯里」小小的身体开始在直升飞机里痛苦地颤抖。 「维斯里的愿望就是卡斯蒙爱维斯里,因为维斯里只有卡斯蒙。维斯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可是你一个人,为什麽?为什麽?」 「请你为了我,珍惜你的生命。」 在卡斯蒙的神殿里,他走下来握住了兹罗的手:「请你为了尼禄,为了我,珍惜你的生命。我的兹罗,我最信任的战士。」 「卡斯蒙殿下」 「你还是习惯叫我殿下。」卡斯蒙笑起来,并没有责备兹罗的意思。 「兹罗,你得相信卡卡的话,你绝对是他最信任,也是最喜欢的那个人。」冰室纯不知什麽时候走了进来,一脸调笑地对兹罗说。 「冰室纯」兹罗咬着牙齿,因为卡斯蒙在这里而不好发作, 「你都安排好了吗?」卡斯蒙转头问冰室纯,「亚马逊森林里,我献给零的礼物。」 「我都安排好了,只差把维斯里的小生命嵌进去了。」冰室纯冷冷地说,走过来坐到歌罗娜身边,眼角有意地瞥过去看着她,「维斯里,你可爱的小天使,能完成任务吗?」 「无论他是否能完成任务,他都会得到他最好的结果。」歌罗娜冷冷地说,起身离开了卡斯蒙的圣殿。 「你知道吗?卡卡,比起你,我觉得歌罗娜更可爱一些。」冰室纯用手撑着下巴望着歌罗娜的背影说。 「那麽,你最喜欢的人是谁?我有幸知道吗?」卡斯蒙转过头问。 「那还用说吗?」冰室纯笑得跟芙蓉花一样灿烂,「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一起赴死,那一定很美,我们两个,已经千疮百孔,腐烂如淤泥的身体早就搞抱在一起,被地狱的火焰烧成一块!」 「是吗?」卡斯蒙若有若无地笑起来,「那或许真的会很美吧。燃烧。我的生命,还有你的还有」零,你已经快不行了吧?零在进行的过程中突然仰起头,他确信他刚刚一定听到了卡斯蒙的声音。他们离得如此之近,却注定要毁掉彼此。或许,这会很美,如果它的结局是让人类在一个没有神的国度里自由地活下去的话。 第四章 血色黎明 「卡斯蒙是爱我的!他是爱我的!」维斯里抱着一只很脏很脏的兔子玩偶,独自走进密林的深处。 他穿过浓密的,绿的好像要留出汁水来的树林,听到身後直升飞机螺旋上升越来越远的轰鸣声。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个离开的直升飞机。卡斯蒙甚至没有安慰他,说那些「我会让兹罗来救你」的谎言 「卡斯蒙是喜欢我的,卡斯蒙爱着维斯里。」维斯里穿过一个倒下的树木,阳光突然充沛起来。直射下来的金色阳光的尽头照在一大片宽阔的,广袤如沙漠般的枯黄色大地上,一眼望过去,好像连天地的尽头都是这种颜色一样。 这不是属於地球之肺亚马逊的颜色,这绝对不是。 丛林的另一边,零带领着他的夥伴走出森林,他看到金色的光,以为在前方迎接他们的将是一片丛林中的湖泊或者别的什麽,奇迹一般美丽的景象。 结果,走出来,他看到的画面是光秃秃的被流水浸蚀过的地表,以及那些土地上墓碑一样数不清个数的巨大树桩。从根部被电锯截断,光秃秃,没有活力的紫檀木树桩,那麽多,那麽多在这个地球上生存了上千年的树木的树桩。 那麽多,数不清,连绵地延伸到很远很远的天边的墓碑。 零看懂他们,一种沉重的。重到彷佛世界上多有教堂里德大钟一起敲响的感觉,袭击他的心脏。耳边彷佛响起了卡斯蒙的笑声,那麽刺耳;着就是你要保护的世界啊?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啊!零!我的零,你看看它啊1 零看着他们,揉了揉眼睛,转过头,看到和他一样震惊地沉默下来的透还有其他人,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们继续走吧,我们没有那麽多的时间了。」 他转过头,问身边拿着cps导航器的飞行员,「拉斐尔说的救援队就在前方不远处吧?」 「是的。」飞行员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一起,抬头对零说:「我们的人就在前方不远处。 我们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在亚马逊森林里设立秘密的真差点了。毕竟这里是路西法的地盘,我们一直对他们的活动都有监视。 「哦」零点了点头,有点多心的想到卡斯蒙会容许他的眼皮子底下有拉斐尔的人吗?但是转念雪莉在拉斯维加斯壮烈的笑容就袭上了他的心头。不要怀疑,不要猜测,他们是他的同伴,他的亲人。 「我们继续走吧。」零说道 然後,抬着沉重的步子,他们开始在树木的墓碑上穿行。 几千年的生命,就沉睡在他们脚下。海琴难以控制地觉得愤怒,为这些人类造成的惨剧而愤怒,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是绿色的,生命的。 这个地球也本该是那样,是人类用在即的双手将他送上了末日的审判席,毁掉它的不是神,不是路西法,而是人类本身! 「哥哥?你脸色有点难看。」海砂抬起头,有点担心地望向海琴。 海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惨淡地笑了一下:「我只是希望我们的牺牲毁有人知道去珍惜。」 「会有人知道的。」海砂说着,突然紧张地拉住了海琴的手说,「哥哥,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不会分开,我们会在一起,在新生的世界里。」 「傻瓜,我知道,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我说,好像我是一个什麽都记不住的老头子一样。」 海琴疼惜地摸了摸海砂的头说:「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完结了,我要办一场全球巡回演唱会,免费的,地点就选择在每个城市最繁华,最多人可以经过的地方。 如果是法国,就在巴黎埃菲尔铁塔,如果在纽约就要在曼哈顿的十字路口,我要每个人都听到我们的声音,听到自然地声音,这个地球的声音。 让他们记住,真正主宰这颗蓝色星球命运的人就是他们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责任,保护它,爱护它,和它在一起,就像它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最爱的那个人一样,我们每个人,都会为了它而毫不犹豫地奉献,哪怕 他微微地停顿了一下。跟零一样,画面冲入他的眼前。 拉斯维加斯被黑色火焰包裹的那个清晨,雪莉最後的歌声就像阳光撕开了一切 哪怕 「献出我们的生命,也是为了爱!」 维斯里渐渐走入一片黑色中,那些死去的树根被连被连根拔起,焚烧成黑色的灰烬,然後那些灰烬被均匀地涂抹在大地上,形成均匀的平整的一大片。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火焰过後的味道,黑色的地表上,有人用白色的滑石粉画满了白色的符咒,而在那些符咒之下还埋藏着一些其他的东西,那些被埋藏的东西散发出轻微的恶臭融进空气中,还有一些人类身上自然分泌出的汗水的味道,凯子黑色区域的中央被路西法纹章的巨大牢笼困禁起来的呐喊或尖叫着的拉斐尔家族成员身上。 那些混合的古怪味道,被白炽的直射下来的阳光,重重地压在地表上,枷锁一样最在每个人的肩上。 维斯里抱着他的娃娃穿过符咒和黑色,走到牢笼旁边的一块看上出稍微乾净的地方,蹲下坐到地上。 「卡斯蒙是世界上唯一对维斯里好的人,如果不是卡斯蒙,维斯里早就死掉了。」维斯里自言自语着,记忆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日子。 他就好像说故事一样,对自己说: 「那时候,爸爸爱着妈妈,他们有着天赐的美貌,他们就好像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国王和王后。他们生活在鲜花的城堡里,他们每天都在一起,对对方,对他们的孩子诉说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那种叫**的东西。 他们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妈妈。虽然妈妈是普通人,而爸爸是昔撒家族的族长,黑暗世界的公爵。 爸爸妈妈」 说着,维斯里抬起头,望向天际,他忽然发现那两个人的脸他已经记不大清了。最後一次看到爸爸和妈妈,他们沉睡在他们的大床上,互相抱紧对方,表情安详宁静,出来再也不会醒来,他们就好像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安静地睡着而已。 但是维斯里知道他们不会再醒来了,因为在昨天晚上的那个噩梦,差一点他也再也不会醒来了。 「我让你活着,因为你身上有和我一样的血液。半血人。」冰冷的声音来那个被爸爸和妈妈锁在阁楼里德古怪小女孩。 维斯里转过头,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她很高很美,却面膜苍白,没有表情。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麽,没有人知道她的心在什麽地方。 她是尼禄的女神,她是卡斯蒙的女神,她是这片森林的力量之源,但是她却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和她的继母。 她是残忍,复仇的女神!她用她的手杀死了背叛她的父亲,和她父亲的爱人,却留下了他们的孩子。 「半血人,我让你活下去,活下去吧。」 「不不是你让我活下去,不是你!」网上看摇着头,从记忆的漩涡里爬出来,「是卡斯蒙,是卡斯蒙把我从这里带出去他养育了我,他教育了我,他让我被这个世界疼爱,他让我成为好莱坞最红的童星,是他给了我欢笑,他就是我的父亲,兄长和爱人!」 「我可以为了卡斯蒙去死,因为他就是我的全部。:一滴眼泪逐渐在他天使一般的蓝眼睛边聚集,然後顺着他的面颊滑下来,水晶一样,但是它落下来,溅到黑色的灰尘里立刻就变成一个潮湿的好像沥青的点 「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另一边,飞行员继续引着零他们向前迈进,他们向前走着,感官都似已经被荒凉的景色多麻痹。罪恶是那麽扎眼,但人类就是这样的吧,当罪恶只是一个很小的点时,会被刺疼,会被伤害,但是当它们变得无穷大也就默默地认可了。 海砂望着那些枯死的树桩,忽然间触摸到她心底冰冷的残忍,她不想在下去了,不想再为了那些她从来就不曾认识的人,那些会捕杀鲸鱼,会砍掉这些树木的人,放弃他的朋友,亲人和爱人。 「还有多远?」零突然在前面问起,海砂有点迷茫地望向前方,迟钝的它也终於察觉到了空气里异常的气息。 「怎麽回事?」透警觉地靠到了零的身边,经过无数次的战斗,他已经渐渐变得敏锐,「空气有点不对,但这次透却没有多问,抬起手直接在前方画下了力量询问符号。 「谁的力量统治者这里!「透命令道。 如果这里真的是拉斐尔的基地,那麽透的符咒应该能扑捉到哪怕一点点的力量痕迹。 纯黑色却耀眼的光辉家徽在空气里一闪而过,那是路西法和昔撒力量的痕迹,毕竟这块土地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完全没有他们的痕迹是不可能的。 然後,要强大的别的色彩的光芒出现在空气中,而那两名飞行员已经开始试图逃跑了。 「站住!「零命令道,他们立刻雕塑一样静止在前方,而此时空气中闪耀出深蓝色夺目的光芒,这种光芒本该已经彻底从世界上消失。 一个硕大的家徽终於出项,展翅高飞的乌鸦,蓝色的乌鸦! 帛曳家族!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的帛曳家族!所罗门丶纳瑞娜他们都已经死掉了,在巴黎圣母院,在拉斯维加斯! 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第二次在心里问这个问题是,零忽然错觉到有一把冰冷的剑从他的後背深深地刺穿了他的身体,他想去很早很早之前他就该注意到的细节 索罗们的尸体,被人拿走了。他的尸体在幻境中被另一个强大的力量夺走,那个力量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巴黎圣母院地面上的那片黑色地面上的那片黑色羽毛,还有纳瑞娜,纳瑞娜的尸体! 零级的他们经历的第一次考验,那个虚幻的郁金香花园,那个痛帛曳家族前族长的尸体做成的结界,在那个结界里面,他第一次被海砂营救,他冰冷的心第一次被人敲开。而现在回忆起那些却让他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失误,那就是———— 帛曳家族的特性! 他们的肉体能够做成比他们活着的时候还要力量强大的超级结界! 有人在这里用帛曳家族的肉体制造了一个超级结界,一个等待他们他进来的陷阱。而他们由於拉斐尔家族的成员的带领,义无反顾甚至没有怀疑地走了进来。 他们落入圈套了! 「为什麽要出卖我们?我们不是一个家族的成员吗?」海琴忍不住大声质问:「你们为什麽要这样做!这样做,雪莉会怎麽想?」 「雪莉已经死了,为了拉斐尔家族能够在新世界里存活下去,我们必须选择强者做为我们的领袖。」 飞行员痛苦地开口,嘴角献出一丝狞笑:「为了拉斐尔姓氏的利益,我们没有选择,而你们已经落入陷阱了,要麽选择项卡斯蒙大人称臣,要麽你人就只有死,而我们将是世界最後的神族,在世界毁灭後重新建立我们想要的新世界!」 「你们不是光明一族吗?」海琴大声地问,眼睛因为愤怒还有悲痛变得鲜红。 「光明一族和黑暗一族都是神族,我们互补生存,实际上我们没有必要和对方敌对。」副驾驶员转动眼球盯着海琴,继续说:「你们还没看透吗?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那些不爱惜地球的普通人,是他们!清洗掉他们,建立新世界是拯救这个星球的唯一方法。」 「但哪是60亿个生命啊!」海琴愤怒地咆哮,零却在一边嘘了他一声。 「安静,听」 被火焰的馀味和腐败气息填满的空气里传来飘渺的歌声———— esistschneegefallen(雪落时分) esistschneegefallen(当那雪落下时) undeslstdichnitzeit(时间不再停留) manwirftmichmitdemballen(当雪球涌向我) derwegistmirverschneit(我深陷积雪中) meinhaushatkeinengiebel(家无梁楣) esistmirwodenait(周身凄冷) 歌声中,黑色的雪花从空中飘落,那样轻盈美丽,落在皮肤上却变成一个黑色的肮脏的灰点,雪花是草木尸体的灰烬,它们浑身收拾令人绝望的死亡气息。 而歌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zerbrochensinddieriegel(门闩也亦段亦碎) meinstuebeleinistmirkalt.(小屋难奈严寒) achliebssdicherbarmen,(哦亲爱的,请怜惜我吧) dassichsoelendbin(我多麽的不幸) undschleussmichindeinarme:(快拥我入怀) sofaehrtderwinterhin.(让那寒冬离我而去) ichhattemirerkoren(我已选择了) einminniglichesleut(一个挚爱的男人) andenhabichverloren(那个让我遗失) meinliebundauchmeintreu(爱和忠贞的人) dasliedleinseingesungen(这只歌儿为) voneinemfraeuleinfein(苦苦的思念而咏) einander\hatmichverdrungen(另一个人已取代了我) dassmussichgu\nsein.(孤单之极我无奈只得离去) 歌声越来越清晰,那样动听,彷佛来自天使的喉咙,黑雪中,天使的脸伴随着歌声显露出来,他弯起他樱桃般娇艳的嘴唇,天空般蔚蓝的眼睛里洋溢着幸福和欢乐。 维斯里微笑着走到透的面前:「《esisteinschneegerfallen》,德国的民歌,你们喜欢听吗?妈妈说,我唱这首歌就像一个真正的天使,而我其实就是天使。」 当歌声结束,透低下头,才发现他们脚下的大地已经被黑色浸满,他们站在一片纯黑色的大地上,空气里是沉沉的腐臭和人类自身的味道, 哭喊声也逐渐清晰起来,黑雪所带来的薄雾散去,一个硕大的黑色监牢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在那些铁铸的栏杆後是所有拉斐尔绝望的脸,其中还有一张格外稚嫩的脸,雪莉最疼爱的妹妹桑晒。 所有的拉斐尔!最庞大的光明一族拉斐尔! 「怎麽会这样?卡斯蒙大人说的不是这样的!你们背叛了和我们的约定!」飞行员开始狂叫,但是已经没有人会注意他的叫声。 维斯里微笑地望着零,而零和透的视线也从远方的监牢移到维斯里的脸上 「你们说,我想天使吗?」维斯里甜笑着问 「你不是天使。」零摇了摇头,「从来就没有是过。」 「放了他们!」海琴在身後尖叫起来。 是的,要冷静!是的!不要冲动!但是但是,那些人是雪莉的家人,她用生命保护的家人!和她一样血脉的人,还有她最疼爱的妹妹! 「放了他们?」维斯里的笑容在嘴角化成寒冷的水,「神族不需要叛徒,新生的世界时没有污染,完美的世界,属於卡斯蒙殿下的世界,我们不需要叛徒!」 「放了他麽,否则我发誓」海琴咬着牙床说,「我死也会撕碎你们。」 「哦?真的是这样的吗?」维斯里浅浅地笑着,天使的面孔美丽的让人胆寒,「那麽杀了我吧。」 「我正有此意!」海琴说这话,驱动力量,他没有发现零的脸从刚才开始就面无表情得恐怖。 4. 「使不出力量是吗?一点力量是不出来是吗?」 维斯里摇着头望着海琴,做出一个极端可爱的鬼脸说:「纳瑞娜的力量的吸收能量,或许她活着的时候只是一个三脚猫功夫的三级能力者,但是现在她死了,她的身体被剪碎成一百万片,和那些树木的灰烬混在一起,铺遍了你们脚踩着的大地,这里是帛曳的超级结界!」 「所以,就算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零。」维斯里望向零,眼神里除了憎恨还有一种奇怪的嫉妒,「你也不例外,在未来的10分钟里,要麽你走出结界,不再回来;要麽就站在这里享受当一个普通人的快乐。」 「10分钟吗?这个结界只能控制住我5分钟。」零逼迫自己笑起来,他说:「5分钟之後,你和你的笼子都会变成碎片。」 「哦……说到我的笼子。」维斯里走到那个硕大的铁笼边,转过头来对所有人微笑:「还记得所罗门吗?他的力量是腐蚀物质。作为帛曳家族的一员,我们怎麽可能浪费他的肉体,所以这个笼子是用他的肉体和钢铁一起锻造而成的,哦……这个门的设计很有趣哦。」 维斯里就好像一个向客人展示自己玩具的孩子,跳到笼子的门边说:「它只能从外面打开,而打开它的人必须一直拉住门,它才能保持开着的状态,让笼子里的其他人出来。当然那个拉门的人,好可惜,是唯一一个不能从笼子里出来的人,当笼子里剩下一个人,门就会自动合上,直到有另一个人愿意打开这扇门。瞧,这个门的作用就是让这个笼子,总是会锁住一个人,它就是一个人的牢笼。而它……」 「圣拉非若斯!」 维斯里忽然高声叫出这个符咒,然後…… 雨点,鲜红色的雨点开始在牢笼里落下。第一滴,打在了地面上,发出吱一声,好像强的酸。第二滴,还是落在地上,而第三滴终於落在了一个拉斐尔裸露的胳臂上,尖叫声和强烈的酸的味道以及皮肤被酸腐蚀的味道齐齐冲进了海琴的大脑。 「它好像还会下酸血雨,因为我不是说过了吗?它是所罗门的血肉做成的!它可以腐蚀一切物质。」维斯里最後看了眼牢笼里的众人说:「雨会越下越大,所有人死亡的时间大约是5分钟,所以……」 鲜红的雨点开始越来越大,一滴一滴没有间隙地打在牢笼里的人的肩上。尖叫声还有大量皮肤被烧焦的味道,暴风雨一样席卷过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战栗了! 雨越下越大,颜色艳丽如盛开的指甲花。如果不是那些哀号,如果不是那些皮肤被烧焦的褐色斑点,这是多麽美丽的景象啊! 「你们可以选择离开,等10分钟後,零的力量摧毁掉纳瑞娜的结界,再杀了我。」维斯里平静地说,好像他的生死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当然,你们也可以走进来,让一个人握住那扇门,让拉斐尔的姓氏能够活下去。你们……可以选择!」 「你们可以选择!」维斯里的声音传入海砂的耳朵,忽然间,那个梦境忽然清晰地撞入海砂的视线—— 「他们为什麽都要离开我……为什麽……哥哥离开我了,然後是他……我什麽都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 「哥哥……哥哥是谁……」 「哥哥,是谁,海砂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不愿去知道!」 …… 我只是不愿意去知道,不愿意去面对,却什麽也做不了,却什麽也没能阻止!视线还深埋在那个漩涡一般的梦里,海砂的身体已经伸出了她的双手:「哥哥!不要离开我!不要去!哥哥!」 「你错了,海砂,我要去。」海琴将海砂的手臂从他的肩上拉下来。 「海琴!」透伸出他的手,海琴的肩膀在他掌心轻轻划过,温度清冷但是真实,可是透没能抓住海琴。他们现在都是普通人,没有人比另外一个人更加具有力量,没有人比另外一个人拥有更强大的血统。 没有人! 海琴冲向了牢笼,透在他身後紧紧地追赶。透是扬基队最出色的击球手,拥有最快的短程跑速,而海琴只不过是一个朋克乐队的贝斯手而已。 但是海琴依旧抢在透的前面握住了牢笼的门把手,不是因为他的体力超过透,而是…… 「透,这是我的责任。这是我能为雪莉做的唯一一件事。」 海琴回过头望了眼身後的透,还有海砂和零,「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不是为了那些该死的人类,不是为了其他更宏伟的理由,只是因为爱,我爱雪莉,所以我必须这样做!」 他推开门,走进去,身体抵住大门。尖叫的拉斐尔们开始逃离强酸的红雨,而同样的红雨开始打在海琴的肩上。 他的银发接触到雨水立刻变得焦黑,冒着白烟,他的肩膀开始像泛黄的旧报纸一样斑点纵横,他…… 零望着他,没有阻拦,面无表情,只在海琴的面目就要被酸腐的白色蒸汽弄得模糊的时候,将身边的海砂圈进了他的怀里,抱紧她,无论她怎麽挣扎,无论她的哭喊声多麽恐怖,紧紧地抱着她,一言不发。 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吧,死去,为了我爱的人。零抬头让他的眼睛不会看到牢笼里的景象,那一天会到来的,他已经看到了他绝望的未来。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滑下来。死,真的很可怕吗? 白雾中,海琴向他露出了微笑。 「透,把他们都带出去……,扶好桑晒……透……」海琴在牢笼里痛苦地命令道。透望着他逐渐被吞噬的皮肤,身体被绝望爬满,却只能机械地扶住那些跌跌撞撞冲出来的人群。 透不断地想看清楚海琴现在的状况,但是好多人冲出来,拥挤地从他面前通过,他根本看不见。 「海琴……海琴……」 「透,我能坚持……透……」 海琴的声音在肮脏的空气里笑起来:「照顾好海砂,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5 「海琴!」 最後两个老人在透的搀扶下离开了牢笼,透尖叫着抬头,在看到海琴的刹那,他泪流满面,也顿时丧失了呼吸。 光当!铁铸的大门在透的面前合上。他冲过去想要推开那扇大门,推开它让海琴出来,不管他已经变成什麽样子,不管他是不是已经面目全非,不管他还有没有机会…… 「海琴!」透呼叫着,伸出双手,然後…… 忽然间,面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与白的烟雾,消失了,所有的,都蒸发消失了。 「哦……忘了说。」维斯里在旁边玩弄着他布娃娃的兔子耳朵,「当笼子里没有活的生物时,所罗门的结界就会彻底消失。」 「当笼子里没有……」透突然失控地冲向维斯里,撕扯着,像要把他活活地吃掉。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混蛋!恶魔!」 「杀了我吧!杀了我!」维斯里扬起他带血的嘴角,笑得凄美而决绝,「杀了我,用你沾满禁忌之血的手!透?米迦勒!不要忘了,这一切都是谁开启的!黑暗家族和光明家族的对决,这一切!都是谁开启的!」 「谁?」透绝望地狂叫,然後他想起来,想起来是谁! 「是你!是你!透?米迦勒!」维斯里癫狂地大叫,白暂的面孔在鲜血的浸染下美丽得阴森:「是你的手最先沾染鲜血,是你!啊哈哈哈哈……杀了我啊!反正,我会在地狱里见到你们的!你们!所有人!」 黑色的雪突然开始从地上飞起,沉入天空。黑色的雪在逆向地飞舞。 维斯里转过头,白岑岑的眼珠转向零:「啊哈,果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不到10分钟你就破坏了这个结界吗?难怪卡斯蒙哥哥会喜欢你,他那麽喜欢你,全心全意地喜欢你……」 「为什麽你不喜欢他!」维斯里咆哮着说,眼泪从他的面颊上滚落,滑过黑色的灰尘和鲜红的血,「为什麽你不喜欢他!为什麽我这麽喜欢他,他却……他却……」 卡斯蒙不喜欢维斯里,卡斯蒙从来就没有喜欢过维斯里。 绝望的声音在维斯里的胸腔里响起。 「卡斯蒙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都是谎言,谎言!」他绝望地大叫,癫狂的样子让透忍不住松开了他的双手。 而摆脱了透的桎梏的维斯里,就像一个失去了重心的破布娃娃,倒退着,一步一步随时都会跌倒死去的样子。 而上天似乎不愿意再看到他受苦,他说得对,他那样美丽。金色的头发,比大海还有蔚蓝的眼睛,还有那双能让所有人流露出会心微笑的双唇。他是天使,真正因为爱而诞生的神的天使。 於是,苍白的剑贯穿了他的身体,鲜红的血液顺着剑身流下去。维斯里看到那把被自己的血染红的剑,转过头去看到一张和雪莉一样倔强美丽的脸。 「桑晒,我的桑晒。」维斯里轻声呼唤着身後持剑女孩的名字,他们曾经在月下的喷泉边幽会,感情单纯而美好。 「谢谢你,我的桑晒。」维斯里笑起来,闭上了他的眼睛。 突然间…… 有什麽东西破了,在维斯里的身体里。就跟在拉斯维加斯最後的时刻一样,他的身体在白色的毛茸茸的光芒中溶解消失,变成白色的光点和雪花,飞散入空中,最後变得无形。 第五章 光之女神 1 光线穿过虚弱的眼帘,刺进眼球的深处。维斯里揉了揉眼睛,醒过来。他的记忆好像出现了一大块空白,而他现在在哪里? 他爬起来,看到身下熟悉的小熊维尼的床单和人丶有他妈妈身上熟悉香水味道的柔软枕头。 「我怎麽了?」他揉着头,忽然想起,血腥的画面好像剃刀的尖峰飞速地从他的皮肤上划过,痛而且凌厉。 血红的雨,嚎叫的人们,还有曾经爱慕他的女孩那双血红突出的眼睛。他不是死了吗?他应该死了才对啊! 他应该……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伤口,但是也冰凉得不像人的身体。 「怎麽回事?我在哪里?」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转过身,他终於明白发生了什麽,因为他看到一个黑色的背影站在他房间的窗前,安静丶严肃而神圣的背影。 「姐……歌罗娜!是你!」维斯里痛苦地尖叫,歌罗娜缓缓地转身。窗外不真实的白光照亮了她的面孔,她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黑眸。 「维斯里,我救了你,再一次的。」歌罗娜轻轻地说,面无表情。 「不!」维斯里的尖叫声似乎让这个世界都开始摇晃,「我不需要你救我!不要!我不要!而且……」 「不是你救了我!不是!你从来就没有救过我!你从来就没有!」 「是我……」歌罗娜缓缓地走过来,走到维斯里的身边,看着他,深黑的双眼好像无底的黑洞:「不是别人,是我。你的生命之绳一直在我手里,我没有松开它。几年前没有,现在我拉住它,把你的灵魂宝华进我为你创造的世界,你最爱的地方,属於你一个人的昔撒庄园。」 「不要!不是这样的……」维斯里流着泪摇头:「不是这样的,是卡斯蒙保护了我,因为他,你才没有杀死我,他才是我的就行,他才是……」 「抱歉,你错了。」歌罗娜抬起身体,从高往下冷冷地望着他:「保护你的人是我,一直是我。他只不过是顺从我的意愿而已。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不是!你说谎,不是这样的!他爱我,他爱我!」 「好吧,随你。这个世界是你的,你开心就好。」歌罗娜轻声微笑,再也不打算说什麽,迈开步子向大门走去。 「等等!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要!让我死去!让我死!让我……」维斯里用力地探身向前,想要抓住歌罗娜,但是她已经消失不见,房间空荡荡的,或者说整个世界都是空荡荡的,只有维斯里一个人。他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里四处回荡…… 「他是爱我的!你说啊!你说你说谎啊!他是爱我的!他是……」绝望的喊声消失在绝望的黑洞里。 歌罗娜在结拜的月光下打开了她有浓密睫毛的双眸。她望向前方,前方是硕大的正对着那轮银色月亮的落地窗。她睁开眼睛,月亮就直接印进了她黑宝石一样的瞳仁里。她宝石一样的双眸在黑夜里没得彷佛可以让时间凝固。 「歌罗娜……」一双大手从後面伸过来,抚住了她的肩膀。凯斯梦垂下头来,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深红的卷发柔软而顺服,羽毛一样轻轻地从歌罗娜的鬓角边扫过。 歌罗娜感觉到他的头发,伸手抓住。谁说头发上没有神经,歌罗娜握住卡斯蒙的发束,让他的呼吸也像被人掐住了一样,猝然停止了那麽几秒钟。 「歌罗娜……」 「卡斯蒙……」歌罗娜抬起眼眸,望向身後的男子:「你是不是有什麽话要问我?」 「我……」卡斯蒙迟疑了一下,说:「没有。」 「问我,为什麽要这麽残忍。」歌罗娜望着他,眼眶里闪动着盈盈的光,却不似会有泪水落下。 她哭过吗?那一瞬间卡斯蒙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他从未见过歌罗娜哭泣过。这本应该是引人注意的,但是歌罗娜太不同,她不是女孩,她是女神,从出生起就是。 「问我啊,为什麽我拥有了一切,却还要让我唯一的亲人,苟延残喘地活在绝望里。他要的不过是一死,我却连这个都不愿给他。」歌罗娜望着卡斯蒙继续说着,她低沉美好的声音在最後的质问中忽然变成尖叫。她是完美的,她不应该如此,她的情绪从不会波动,或者说她根本不该拥有凡人的情绪。 「问我啊!卡斯蒙!问我啊!」 卡斯蒙忽然发现他的头发被歌罗娜扯得生痛,他的头发还被歌罗娜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问我啊?卡斯蒙……」歌罗娜渐渐垂下她高昂的头颅,「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我恨他,用我的生命恨着他。因为他拥有过的东西,我永远都不能拥有。呵呵……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我不是女神,不是歌罗娜……不是尼禄心中最完美的人。不是……卡斯蒙,为什麽你连问都不问呢?」 「卡斯蒙……」当她重新抬头,卡斯蒙不知道自己该怎麽做,他想去吻吻她,因为此刻的她让他心痛。她依旧没有流泪,但她的表情让人心痛。 那种心痛难以描述,因为没有人曾经看到过女神的哀伤,没有人看到过女神石头一样的身体里也有一颗容易受伤的心。 「问我啊,我不需要其他,只要你问我。」歌罗娜望着他,用力地望着,「我就是你永远的女神,我用我的生命爱着你,跟随你,不需要任何的理由。」 「就跟尼禄一样?」听到这个问题出现在空气里的时候,过了那麽多秒,卡斯蒙才发现这是他的嘴里问出来的问题。 「不,我比尼禄还要坚强。」歌罗娜停住,镇定了一下心情,才用力地对他说,「我比他要坚强。他跟随你,却绝望。而我跟随你,我知道我们会走向光明,你就是我的希望。」 「你也是我的。」卡斯蒙有点颤抖地捧住了她的脸颊:「你也是我的。而……」 「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 忽然间,卡斯蒙脑海里划过那片广袤灰白的冰原。在那片冰原上,他第一次看到苍御零,他英俊美丽,浑身染满鲜血,彷佛不知道寒冷的雕塑站在那里,站在世界的顶端。 那已经过去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冰原会被地狱的烈火融化,而站在世界顶端的人将是卡斯蒙。是他,因为他是对的,而零错了。 他会用生命证明零错了。 但这难道就是他生在这个世界上的目的吗?他是为什麽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陡然间,卡斯蒙就觉得天旋地转,这个世界疯狂得连他也不知所谓了。 2 月亮突然被云盖住,黑色的灰尘被大风刮起,漫天飞舞,太阳沉落,亚马孙森林的黑暗,铅块一样沉落下来。零感觉到沉重的夜压在他的肩上。看不见五指的夜晚,呼啸的风声中,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凄凉的人声。 受伤的拉斐尔们,惊魂未定,互相扶持着在黑暗中不知道往哪里去。而海砂还在前方,跪在地上抱着怀里的一团空气,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零不需要看也知道她此刻的表情是什麽,那让他的胃在寒风中缩紧生痛。 透好像走过来的一下,「零,我们,现在要怎麽做?」 「你陪着海砂就好。」零想了想说:「晚上我们不要乱走动,就待在这里。」透再次离开的时候,零让他的意识在黑暗中寻觅乱撞。 「卡斯蒙!你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卡斯蒙!我知道你在那里……」 「卡斯蒙!」 …… 温暖的光芒中,卡斯蒙忽然抬起头来,熟悉的感觉,好像很早很早之前就在他心里埋下的一颗种子,现在它发芽变成了一条藤蔓,而零总是能轻易抓住它。 「不要去听他的声音。卡斯蒙……」怀里升起一只素白乾瘦的手,歌罗娜用臂弯环住卡斯蒙的脖子,她凝视着他,迫使他望向她。她柔软的身体就似要融化在他的臂弯里,或者说她的身体就要完全融化来温暖他。 「卡斯蒙,你有我。有我!」歌罗娜望着他,捧住他的脸。 昏黄的光线中,卡斯蒙似乎看到金色的流星从他眼前滑过,那流星落下,竟然似乎是落在他的心脏上。 「歌罗娜,你哭了吗?」他茫然地抬起手,触碰到歌罗娜的面颊,一滴泪珠打在他的手心,好奇怪,那温度彷佛灼热过燃烧的钢水。 「卡斯蒙,你有我。一直有我。」歌罗娜望着他,重复地说,一遍又一遍。 「卡斯蒙,你有我!」 「卡斯蒙,我从未离开,我也不会离开,我的生命为你而产生,也将会为了守护你而终结!你拥有我,一直拥有!」 「你有我!有我!」 「我有你!」卡斯蒙将头埋下,歌罗娜的嘴唇滚烫,与她纠缠,让身体紧紧地靠近结合,在那些滚烫的摩擦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麽东西,原本藏得很深很深的东西动了起来,然後从身体里爬出来,融入了对方的身体。 「我爱你,歌罗娜,不要离开我,你是我的女神,只有你,不要离开我。」 「我爱你。」歌罗娜抱紧她的男人,把他颤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让泪水在卡斯蒙看不到的地方流下来,「我爱你,我会和你在一起,我会和你还有我们的希望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泪水沿着她的下巴落下来,打在卡斯蒙赤裸的脊背上,立刻就被对方身体的温度蒸发。歌罗娜抱紧他,感觉到他们的心终於在经历了那麽久的怀疑和观望後,融在了一起。 时间那麽漫长,纳闷坚硬而冰冷,而她终於做到…… …… 我能做到!我能做到和他在一起,我能做到无论天崩地裂还是他的灵魂是不是已经永远地凝固在那片冰原上,我都会找到他,让他回来,回到我的身旁,和我在一起,永远! 而你做不到! 而你…… 海砂,你做不到! 你唯一会做的就是哭泣,为那些你不能改变的未来哭泣! …… 海砂,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 有一种东西…… 叫做…… 希望! 海砂在海琴小时的土地上,愣愣地坐着,她想她的身体应该已经被黑色的灰尘弄成了很奇怪的颜色,还好月亮被云层遮住,她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如果世界就是这样的该多好,如果只要缩进自己的壳里,所有的悲伤就可以被屏蔽那该多好海砂抬起头来,她似乎已经不会再哭泣,深深地吸了口空气,腐臭的味道让她差点呕出来,可惜她的胃里好像也是空空的什麽东西都没有。 什麽东西都没有,这似乎就是她现在状态的写照。 她没有眼泪,没有悲伤,身体好似空的,漂浮在真空里。周围应该有很多很多人吧,被酸雨腐蚀受伤而痛苦呻吟着的拉斐尔们,还有透,还有零。 那麽多人,那麽多需要关心的理由,可惜,海砂都不想去感觉了。 她似乎遗忘了哥哥的离去,脑子里如果还有连贯的字句,那就是:为什麽?为什麽是我,为什麽是我们?为什麽是我们! 为什麽? 海砂抬起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望向哪里,到处都是迷茫没有尽头的黑暗。 「海砂,你要不要喝点水。」问她话的人似乎是透,海砂想做出反应,却还是选择了沉默。 透收回他的水壶,在黑暗完全掌管大地的时候,他的泪水也终於流下来。但是奇怪的,那些眼泪流下来,消失掉,他的心脏立刻就平静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离别,哪怕海琴最後的面容此刻依旧是那样深深地丶毒瘤一般地刻在他的心脏上。 但是,他真的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去假装成熟,或者他已经成熟了。 他在黑暗中思索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转过身,走向零,黑暗中他似乎仅仅凭着身体的感觉就知道零的方向。 「零,我们会死吗?」当透走到离零很近很近,他的声音彷佛叹息。 「透,我不知道。但是……」零靠过来,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麽,身体就被零偏凉的体温给包围住了,「我想抱抱你,想用这个告诉我,你还在,告诉你,我也还在。」 「零……我在!」透忽然间明白了零的意思,任何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同样的悲伤降临下来,能被零依靠让透觉得他更有理由坚强下去。 「我会努力活下去的,不会让你失望。不会让你失望。」忽然间,死亡彻底离开了透,他已经不愿意再去思考那个问题。 如果命运就是这样安排的,活下去,哪怕多一天都好,这就是他要做的全部。 「我们都不要让对方失望。」零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开他,推搡着他说:「去照顾海砂。听我的。」 想要争辩和反对,但是透明白他更需要做的是听从零,在他剩下的日子里,用生命守护零的每一个命令就是他活着的全部! 「我过去,因为我听从你的命令!」 看到透再次回到海砂身边,零忽然感觉到肺部超常的冰冷和潮湿。事情怎麽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没有力气去多想,这里是卡斯蒙的亚马孙森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危险的。 他已经没有去软弱的任何机会,零在黑暗中攥紧了他的拳头,那种钻心的疼痛太过频繁地袭击着他的身体,已经让他变得习惯了。最难以忍受的,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强烈的虚弱感,随时都会倒下,随时都会倒下再也无法爬起来了的虚弱感。他明白这是什麽,明白再也爬不起来是什麽意思,他没有一分一秒不曾明白。 他掏出一根烟,差点就忘了他还能吸烟。点燃,看到火光在黑暗中猝地一闪,他开始围着所有人走圈,将他的结界布置好,阻止半夜里卡斯蒙的打扰。 烟雾涌进他的肺里,撕裂般的疼痛传来,好像有人在他的身体里打翻了一瓶硫酸,但这真的没什麽,零抬头望向亚马孙森林上空格外清澈的星空,恍惚之间,他感觉到自己居然在微笑。 这真的没什麽。和这个星球比起来,一个人的生命实在太渺小了,哪怕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苍御零。 3 过了很久很久,海砂听到耳边透温柔的低吟:「睡吧,海砂,睡吧。」海砂不想睡,也没有力气去睡,但是在睡眠之下,似乎有什麽东西等待着她,召唤着她。 她闭上眼睛,看到一条长而深的通道,通道四周翻滚着浓稠的灰云,这种奇怪的感觉她已经不再陌生。她知道通道的尽头她将看到什麽,那是她的姓氏赋予她的能力之一。 她小心地走着,很慢,很迟疑。她渴望看到未来,却又那麽害怕去看到它。终於,在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下,她走完了她的通道。黑色的庭院再一次呈现在她的面前,阳光苍白而没有力度,池塘里凋零的花朵好像被火焰烧灼过,一碰就会变成一地的黑灰。 她走着,望上那座冰冷的石桥,她以为她会再看到那个幼年的自己,结果在石桥上等待着她的人,慢慢转过身来,穿着黑色的长裙,深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斜,知道腰间,发丝乾净美丽,闪耀着雨後云朵上那种柔软的光。黑发下,她的眼眸如同星辰,稍显薄削的嘴唇,紧紧地抿着,显得庄严神圣。 「歌罗娜。」 海砂知道她的名字。她慢慢地走进歌罗娜,没有害怕,没有仇视,更多的,海砂忽然意识到是一种渴望,她知道她害怕的一切,她疑惑的问题,歌罗娜都知道答案。 「海砂。」 歌罗娜在拱桥的顶端,朝正走上来的海砂伸出了她的手,惨白的微光中,她的手好像光洁的玉石。 海砂犹豫着要不要伸出她的,犹豫间她看到歌罗娜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向身後的城堡飞速地跑去。海砂记得那个城堡里有什麽,她想抗拒,双腿却不听使唤地跟随着歌罗娜。 歌罗娜掌控着她,完全而且彻底。她们飞奔着,周围的景象如摄影机镜头在黑夜里的晃动。 歌罗娜回头笑笑,海砂从未想过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是会笑的,但是看到她的笑容,海砂觉得那是再自然不过丶美丽不过的东西。 歌罗娜推开城堡的大门,海砂以为她会看到以前看到过的东西,结果金色的阳光扑面而来,冲向她,让她措手不及地闭上了眼睛。 她再次睁开眼睛,看到满山的鲜花,清朗无云丶蔚蓝的天空和一片由万千蓝宝石堆积而成般的水晶湖泊。 「这是我的世界。」歌罗娜在她耳边对她说。 「这是……你的世界?」海砂迟疑地开口,这如果是歌罗娜的世界,那麽那个黑色的古堡,那两具乾枯的尸首又是什麽?是谁的世界? 「海砂,我用了我最大的努力,才把你带到这里。」歌罗娜不等海砂发问,就转过头对她说:「下一次,你要凭自己的能力走到我的世界里来。我想在这里看到你,我想你能够凭自己的力量走到这里来。我一直等着你过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很久很久了,我希望第二个人的来到,那个人就是你!」 「歌罗娜,我不明白。」海砂望着她,忽然间看到蓝色的天空变成碎片,大片大片地落了下来,摔到地面上变得粉碎。 鲜花随着微风被吹走,就好像橡皮擦擦去了画板上的颜色,它们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当混沌达到顶点,图像又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海砂发现她又回到了古堡的外面,那个墓碑般树立着一根又一根黑色水莲的池塘边。 「好可惜……」歌罗娜在她身边轻轻地叹息,海砂转过头来突然间想到了什麽,她望着歌罗娜问:「你和我一样是吗?你和我一样都能看到未来,是吗?」 歌罗娜盯着她看了好久,点头说:「是的,我和你一样,都能看到未来。而且我早就看到了未来,我知道未来是什麽样子,甚至比苍御加缪知道的还要清楚。」 「那麽你告诉我,未来是什麽样子?」海砂急迫地追问,而歌罗娜望着她,好像很遗憾又好像有几分疼惜,然後她说:「未来是什麽样子,你也可以看见,海砂。你也可以看见,只是你不愿意看见。你害怕去看见,你自己蒙住了你的双眼。」 说完,歌罗娜突然抬起手指向前方,海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硕大的天平。 「哪个人是你想要留下来的?」歌罗娜在她耳边轻声地问,海砂忽然间觉得全身冰冷,头皮彷佛被冰冻了一样,变得坚硬易碎。 「你不愿看到的未来是什麽?我不需要你告诉我,但是……」歌罗娜的声音在耳边漂浮不定,「海砂,让我们烧毁它吧。」 「啊?」海砂不明白,但当歌罗娜说完,整个空间都开始燃烧。水莲发出咯咯的声音,黑色的池水在烟雾中翻滚沸腾,熊熊的烈火围绕在她身边,让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其实这里什麽都没有,什麽都没有。」歌罗娜的声音彷佛来自幽深的天穹,「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一切都会被时间瓦解,变成风沙,变成尘埃。我们每个人诞生,然後死亡,我们每个人都会如此,没有人不同。时间那麽长,长到你连触碰它都做不到。这样渺小的存在就是我们。如此绝望,却就是我们。如此绝望,却依旧要延续下去。海砂,我的海砂……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毁灭,从来没有停息过。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唯一不灭的东西是什麽吗?」 「是什麽?」海砂已经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歌罗娜离开她走向火焰,神情庄严而骄傲,「是希望。海砂,是希望。而你是希望女神。」 她走入火焰,顿时消失不见。燃烧的世界里,再次只剩下海砂一个人。 「我不是……」海砂从梦中苏醒,看到世界依旧笼罩在一片浓稠的黑暗中,她的身体因为过度的哭泣和脆弱而颤抖,她的声音已经被摧毁而发不出东西。 「我不是……不,我是希望女神,我必须是。」 4 「我不是……我不是……」海砂在梦中呢喃,透让她睡到自己肩上,在她痛苦时缩进了放在她肩上的手,也同时望向了零。零将头转过去,他从背包里找出那块石头,最後的启示究竟在哪里?他在石头上追寻着最後启示的光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光点好像又一次改变了位置。 零不愿相信他看到的,如果最後的启示不在亚马逊,他会立刻想到海琴离去时的笑容,想到他消失在白色的浓密酸雾中残缺的身体。 他揉了揉眼睛,用力地盯着那块发光的石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光点再次移位了,目前的位置从地图上来看好像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就在南美洲的边缘,秘鲁。怎麽会这样?零陡然失去了力气,颓然地坐在潮湿而冰冷的大地上。 「……」 身边传来一声很细小的呜咽声,零将视线移过去,才发现黑暗中上百双眼睛都正有意或无意地注视着他。 零想忽视他们,但是记忆里划过那一天在拉斐尔的地底庄园里和雪莉在散步中的偶遇。葡萄园,人工的月光还有地底柔和乾净的夜风,一切的一切好像才发生过,每一格画面都浸透了青葱和美好。 「你们……」零放缓他的语气,「有什麽需要吗?我打算明天再考虑其他的问题。」 「苍御零……」过了好久,一个老者才怯懦地开口,视线在黑暗中变成一道结冰的线投射在零的身上:「我们只是想对你说感激。」 「感激……」零以为他会冷笑,结果他没有那麽做,他摇了摇头:「不需要感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的事是不是正确。」 「苍御零,你在拯救世界,而我们……」老者有点哽咽,「我们却为了一个家族的利益,而背叛了我们的姓氏。」 「你们知道吗?」零打断老者的话说:「你们应该看过那本胡诌出来的长诗失乐园吧。在堕天之前,路西法也是天使。所有的魔鬼都曾经是天使,所有的人都曾经一模一样。他们堕天并不是因为邪恶,而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爱,他们用他们的方式爱着这个世界,他们认为他们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为此他们宁可堕天。」 「所以……」 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在做的事也是为了爱而已,为了我认定的爱。我不知道这是对是错,就跟此时此刻我依旧无法憎恨卡斯蒙,憎恨你们一样。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为了爱而犯错,也为了爱而生存。这没有错,也没有对,有的只有……」 他突然停住不说,所有的目光都等候着他。 「苍御零,我们的……」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小声地呼唤零:「引领着我们走出黑暗,我们……我们的……我们的王。」 「我们有得只是在对错中不断加深,不断延续的对这个世界的爱而已。如果一切终将毁灭,如果我会失败,我相信还会有东西是不灭的,那就是……」零抬起头说,「我们的爱。」 零以为说完这麽一大段话,他一定会忍不住笑出声。结果他没有,他忽然发现那些听上去最愚蠢的话或许都是真的。 「王……王……」 「我们拉斐尔家族愿意追随你!」老者在黑暗中哽咽。 「不!」 零站起身,面对那些渴求地望着他的眼睛,有点愤怒地朗声说:「我不是王!更不是你们的王,那个词让我觉得恶心。你们活下去不是为了我,我也不需要这些。你们活下去,为了你们自己,或者为了这个世界上其他的需要你们的人,那就够了,给我好好地活下去,明白了吗?这就够了!」 「苍御零……」老者还要再说什麽,零挥了下手,喧闹便再次回归宁静。 零看了眼身边的透和海砂,转过身茫然地向远处走去。他走过那些残缺的树桩,心脏不再像之前一样被人类的残忍所伤害。 就算是这些,也是为了爱吧。伐木工人的家人,那些需要这些树木做成婴儿床的母亲,爱…… 这是一个多麽美好又多麽残忍的现实世界啊! 零望向天空,是错觉吗?晶莹的雪花落了下来,这里是最茂密的亚马逊森林,是从来都不会下雪的! 他抬起手,雪花便落进了他的皮肤里,与它们接触的刹那,零的皮肤感到了强烈的温暖。随後,零看到那些雪花飘落之处,腐朽的树桩被它们滋润。 光线太过微小,零看不真切,但是他可以肯定一定发生了什麽,在这些雪花落下的插满这片几乎死去的大地上一定发生了什麽。 「透,我要光!大量的光!」零大声喊了起来,透愣了一下,放下海砂站了起来,立刻就让手中燃烧出米迦勒的火焰,熊熊的火焰照亮了零眼前的空旷地。 神奇的是那些雪花,不,它们不是雪花,比起雪花它们更像飞舞的火星,满天飞舞落下的火星。它们钻进泥土,打在树木的残桩上,立刻融入进去,零看到一颗新芽从树桩上慢慢地生长了起来。 火星,是那些火星带来新的生命。 「这是什麽?」零望向火星来的方向,突然间觉得自责,他此刻才听到轰隆声,直升飞机盘旋的巨大噪音。 我的身体…… 是不是已经到了极限了? 陡然间,这个问题划过零的脑海,惊得他一身冷汗。不过他立刻收拾好心情,当他再次望向天空,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不管来人是谁他都会全力以赴,捍卫他的朋友。 「透,小心点,这个人能力很强!」零嘱咐道。 「我知道。」透的声音传来,零惊讶地回过头去,透的话音听上去不但平静而且还带着几分欣喜。 火焰中,透的表情果然也跟他活力充沛的话音一样。他仰着头,眼睛里闪烁着难掩的激情和欢乐,全身被骄傲的气场所包围。 「你知道?」零问。 「是的!」透在黑夜里第一次露出了宽慰的微笑,神采中潜藏着火焰般的自豪,「这是米迦勒的生命之雨!飞机里的人是光之女神!」 「我的母亲,潘若拉!」 第六章 迎接朝阳 1 轰隆声迫近,巨大的旋流引起人站不太稳的大风,透站在风最大的地方等待着,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的母亲了。那个被命名为光之女神的女人就跟太阳一样忙碌。几乎每一天,她都会出现在不同的地方,每一天都不会停息,因为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会有杀戮发生,每一天在地球的不同地方都有无辜的生灵正在遭受着灭顶之灾。 「她就是那样一个人!我心中排名第二的英雄!」透转过头来对零这样说的时候,满脸都是骄傲。零只能宠他的口型里看出他在说什麽。周围太吵了,飞机的旋流让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一样。 「那你心中排名第一的英雄是谁?」零轻声地问,似乎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点而说,「不会是绯闻缠身的老虎伍兹吧。」 「零!我没有开玩笑。」透立刻横了他一眼,透没有发现他完全听不见零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他们的交流已经不再需要声音或者其他的媒介,每一个想法每一个眼神,出现的同时就会被对方捕捉到,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亲密。 我心中第一的英雄还能是谁?就是你啊,零! 透本来想这麽说,却突然听到空中一个铿锵有力的女声冲他喊:「白痴透!给我弄块地方,照亮它,好让我降落啊!我怎麽会有你这麽白痴的儿子,你的火焰是专门用来做烧烤的吗?」 「妈妈!」透无助地叫起来,满脸都是孩子气的愤懑。 「快点给我弄块地方出来!白痴透!」潘若拉故意把最後三个字说得又响又脆,它们释放到空气中就好像一朵朵硕大的烟花,终於让这片黑暗的土地有有了一丝光彩。 透不再说什麽,赶忙把他的火焰燃成一个硕大的圆圈。盘旋已久的直升飞机终於缓缓降落在众人面前。旋风中一束白的光照亮了零的视野,好多灰尘飞舞起来,好像暴风雪。 就在这样的光芒中,机舱大门被人拉开,率先跃入画面的是一头飞扬的长发,随後是潘若拉更大声的吆喝:「白痴透,让火光照亮这里啊!你的用处不就是让所有的地方都闪闪发光,没有黑暗吗?」 「啊?」透迟疑了一下,这才发现他早就该这麽做了,让这里被照亮,被光芒和火焰包围。 那麽,就算绝望还是会存在,不会因此而消失,但起码他们会有光明当做武器去抵抗它。 「火焰啊!让黑暗遁走!」透高喊着让他的火焰变成巨大的火球升到了空中,立刻,亚马孙森林里浓重的黑暗不见了。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在这片静谧的黑暗中,他们从来就不是孤独的。许多美丽的蝴蝶在半空中飞舞,地上是萌发的嫩芽还有深夜里出行的爬行动物,而密林深处还有很小的动物跑了过来,一起沐浴黑暗中的光明。 就好像桃乐丝走进了梦幻的森林,整个世界瞬间活了过来。 「看,多美好啊!我的……」潘若拉走过来,抱住了她还傻傻地望着天的儿子,「白痴透!多美好啊,你让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我的白痴透!」 「不要这样叫我啦!」透从潘若拉的怀里挣脱出来,还要再反抗几句却发现火光中潘若拉的眼角有泪光在闪烁。 他望着自己的母亲,那个被称之为光之女神的女人曾经是米迦勒家族最美丽的女神。她有着金色太阳一般的长发,波罗的海般蔚蓝清澈的眼睛,肌肤凝结着月亮的白和太阳的光,四肢修长而有力,就连睡着了的她都是闪闪发光的。哪怕是最阴暗的天气里,她也能让所有见到她的人感受到快乐和力量。 但是那是曾经。 透盯着他的母亲,禁不住眼眶酸涩。 「妈妈,你又有白头发了。」 「傻瓜,我现在是时髦的银发。」潘若拉扬了一下她银金交加的长发,笑着对透说,眼角的泪水已经被她巧妙地藏了起来。 她眼角布满皱纹,四肢也不像以前那样有力了,这是常年在世界各地奔波,用生命的力量去拯救别人的後遗症。 她不再美丽,因为她把美丽留在了这个星球的土地上。 零认真地盯着潘若拉看了好久,终於朝她走了过去:「潘若拉,我是苍御零!」 2 「苍御零陛下,我是潘若拉!」潘若拉放开怀里的透,走向零,她在零的面前突然停住单膝弯曲了一下,握住零的手。 零惊讶地愣了一下,然後他感受到潘若拉手心里的温暖。 「零,谢谢你选择了我们,谢谢你选择了地球。」潘若拉低声说着话,在零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零顿时察觉到了两种极端矛盾的心情,那一瞬间潘若拉拉住他的手,他本能地用力量感觉到潘若拉的力量孱弱无比,那是长时间无节制的消耗导致的,另一方面他察觉到潘若拉对他的不设防和敬畏,在他的人生里还没有任何一个认识他的陌生人对他如此地坦诚过。 「潘若拉,你……」零忍住混乱的心思,强迫自己笑了笑,转换话题说:「不是我选择了你们,是上天选择让我们相遇。」 「哈哈……」潘若拉抬起头来,方缠的严肃一扫而空,她大笑着拉紧零的手转过头来对透说,「瞧瞧,白痴透,人家比你可爱有用多了!哎……想我潘若拉一世英名怎麽会生出你这样一个白痴儿子呢?」 「妈妈!」透大声地抗议,完全忘了就在前几分钟他还被绝望包围。 「好了!好了!不要再给我看你的糟糕脸色了!」潘若拉说着话指挥着拉斐尔家族的成员们,「你们分成几批,小孩和女人先坐直升飞机最近的机场,在那里有飞机等着你们一起回法国。」 「回法国!我们不要回法国!」一个年轻的拉斐尔立刻站出来说:「我们做了错事,现在是我们挽回的时候,我们要留下来,和你们一起战斗!」 「得了吧!」潘若拉果决地拒绝说:「零才不会带着那麽多人上战场呢!而且一旦开战,一万个混血,也比不上一个纯血!人多,只会是我们的负担!」 「可是……」 「没有可是!」潘若拉语音决绝刚毅,完全不容人反抗:「你们离开欧洲的时间太长了,不知道那片土地上现在已经混乱如地狱,你以为我千里迢迢带着飞机过来救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回去享福的吗?如果真的为你们的行为感到羞耻,不想让拉斐尔的女神在天国里为你们哭泣,就为我们充当後盾吧!」 「欧洲?欧洲怎麽了?」零忍不住问,虽然他心里早有猜测。 「不是欧洲,是整个世界。」潘若拉说:「拉斯维加斯事件後,整个世界都混乱了,所有人都在谈论世界末日,人性开始变得……不要说了,总之,我们需要快点,快点让倾斜的天平恢复正常!」 「所以……」潘若拉转过身来继续面对着拉斐尔,以女神的姿态命令道,「回到你们的国家去,为了世界上所有需要帮助的人,被无辜地卷进这个漩涡的那些人去战斗,这就是你们的使命所在。和我们一样,你们也是在战斗,我们没有区别。」 「潘若拉……」那个说话的年轻拉斐尔目光炯炯哦那个地望着潘若拉,久久才终於再次开口,「遵命,光之女神!」 「好的!照顾好自己,离开这里。」 直升机开始在密林里降落又升起,轰鸣声中逐渐迎来了密林中的清晨。最後一趟飞机从他们面前起飞,零在旁边帮着忙,间隙中,透走过来:「零,你去休息一会,你一整夜都没有休息的。」 「我没关系,你去陪着海砂……」零匆匆地说了一句便要回头,这次vitou没有想像中那麽听话。 「零,天亮了,你看得见她,她也看得见你。我想……你回过头看她一眼,你会知道她真正需要的人是你而不是我。」透一口气说完,站在零的身边,姿态决绝。 「透,你知道我……」才开口,零却忽然间不知道该怎麽说下去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他的是哦表,不是去看时间而是去看日期。不知不觉已经四月了,难以想像,时间过得这麽快。 「我知道你什麽?」透抹去脸上的不解,沉声对零说:「零,不要当我是傻瓜,她需要的人是你。」 难以想像,那个叫苍御零的男子才19岁,20岁生日还有一段不算长的时间才会来临。零的20岁,苍御家族的20岁,比任何苍御的子孙都要强大也都要脆弱的20岁。 零想说的话是「你知道我不可能给她幸福,我的生命……」但那话铁定是无法出口的,特别是在这个时刻,透需要力量,所有人都需要力量,而零就是他们的力量。 「零!过去!」透坚持地站在零的身边,「就算是为了我,不要让我被你看不起,零。」 零看了他一眼,抬手对最後一班离地的直升机上的拉斐尔们招手致意,然後沉默不语地走向了身後坐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桩上的海砂。 透望着零离去,肩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手。 「白痴透,你什麽时候这麽成熟了?」潘若拉语气轻松地打趣着他的儿子,眼眸里却堆满了慈祥。 「你现在才发现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我了是吗?」透轻松地笑笑,耸了耸肩,「潘若拉,不要怀疑,你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是吗?」潘若拉若有若无地笑起来,「那麽我是怎麽培养出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来的呢?」 「或许……」透让视线跟随零远去,嗓音有点不正常地颤抖着说,「是我有一帮很好很好的朋友吧。他们啊,帮你尽了一个妈妈应该尽的责任耶。」 「透……」潘若拉看了看她的儿子,她了解他。透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感波动都逃不过她眼睛。 「让我抱抱你,孩子。」潘若拉轻轻地拉了拉透的肩膀,他就钻进了潘若拉的怀里。 「妈妈……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海砂,怎麽办?在这个时候,我还想着这些……」透控制不住他嗓音里的颤抖,那让他听上去显得稚嫩,同时又挡不住让人觉得成熟。 「世界就要毁灭,我们是最後的希望,我却还想着这个……想着我丶海砂和零,妈妈,我是不是很没用?」 「没有……我的儿子没有没用,我的儿子是米迦勒最勇敢的天使!」潘若拉拍着透的背说,这一刻她真的发现了儿子的成长,以前那个在扬基队傻笑的家伙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但是我……我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我想笑,努力地一直微笑,因为我知道零需要我那样做……零需要我,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战斗,他只剩下我了!但是……」透在自己的感情中迷失,他不知道他在说什麽,也不知道下一步他要说什麽。 「我知道……我的孩子,我知道……」潘若拉抚摸着他颤抖的背,安慰地在他耳边吐词:「这很难,但是我们必须承受,透,我的孩子,我们必须承受。因为……我们的姓氏是米迦勒!」 潘若拉哽咽了一下才能继续:「就跟苍御零的姓氏是苍御一样,我们必须勇敢,或许这并不公平,但是我们必须去这样做!」 「我明白!我明白!」透听到他的声音变成脆弱的呢喃,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就跟零一样做!因为除了我们没有人可以承担这些了,没有人……」 「是的!」 「妈妈,你错了……」透的声音已经微弱无比,但是潘若拉却被他这句话反驳里的力道吓得抖动了一下手臂。 「妈妈,你错了,我必须坚强,不是因为我的姓氏。」透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我必须坚强,因为我是透。我是苍御零的透,我是海砂的透,我是所有人的透,我坚强是因为我的名字,因为被我的朋友们每天呼唤着,期待着的那个名字。」 3 海砂垂着头,她觉得脖子很累很累,已经厌倦去抬起,她感到有人靠近她,越来越近。什麽人?老实说她已经不在乎。 零走进海砂,走到再前进一步,膝盖几乎就要撞到她,她却还是那样静静地缩着身子待在那里。雕塑一样,蜷缩着,整个人都似冬眠了。 零记得海砂在怀里的感觉,昨天她还在他怀里过,浑身颤抖嚎啕大哭。零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好几次他想要回头,望向透的方向,最终他没有那麽做。 如果他那麽做了,他就真的对不起透了。陡然间他这样想,如果他是透,一定不会希望自己最爱的人用施舍的方式把另一个人交到自己手上。 我是混蛋,或许,从来都是。想到这里,零微微地笑了下,他蹲下来,打捞一样挽起海砂的手。 冰冷的触觉不是透的手的温度,但是那种微凉的触觉却像暖流一样直灌入海砂的体内,她麻木地转过头来,看到零轻轻地握着她的手,把她麻木的指头放到了他的唇边。他缓缓地移动着嘴唇,让温暖和丝滑缓缓包裹住她的每一个手指。 「还撒,我在你身边,永远都在!」零抬起头,猝不及防地对海砂微笑起来。 「零……」一滴眼泪从乾涩的眼眶中涌了出来,灼热而咸涩的泪水流过海砂脸上那些因为乾燥而裂出来的细小伤口,立刻让海砂痛得浑身颤抖。但更多的眼泪却继续地从她的眼眶中滚落出来,一滴接着一滴,不曾停止。 「我爱你,零。」终於她能够开口了,嘴唇在说出第一个完整的句子的同时撕裂般地痛,「我爱你,零,不要离开我,答应我,不要离开我,只有你不能离开我。」 自私! 极端地自私! 哪个人是你想要留下来的?歌罗娜的话陡然间在海砂的脑海里放大如雷鸣。哪个人是你不愿意离开的,哪个人让你放弃了希望女神的力量,害怕而不敢去放眼鸟瞰广阔的未来。 哪个人? 「苍御零……」海砂已经好久没有叫过零的全名了,她叫着他的名字,握紧他的手,好像要把他弄伤那样握紧,「不要离开我,答应我!不要……我爱你,比爱着任何人都要爱你!苍御零,我的零!」 残忍? 是的,爱就是这样的残忍!可以牺牲掉上千年才生长出的热带雨林,可以烧毁这个星球,可以让其他的人受伤到体无完肤,但是这就是爱! 我因为爱而迷失,因为爱而失去希望,我不是希望女神,但是…… 海砂在泪水中艰难地望向零:「我爱你,零,不哟啊离开我。求求你,不要!」 「我不会的。海砂。」零想伸出手去好好摸摸海砂的发鬓,她看上去那样脆弱,瓷娃娃一样随时可能碎掉。但是他根本就没办法把手从海砂的手心里拿出来,海砂抓着也使出了吃奶的劲。 於是,他倾身过去,将额头靠在海砂的额上。他们彼此接近,你的呼就是我的吸,那麽自然,零让他的身体微微向下游走了一点,就吻住了海砂的嘴唇。她的味道尝上去冰冷而且恐惧,零明白他的体温可能比海砂还要低,但是只要他们在一起,他们就都会变得温暖无比。 任由零吻着自己,海砂闭上眼睛,身体好像一直在深水中漂浮,此刻终於有人接住了她,给她坚实的臂弯和让人昏厥的幸福。这一刻如此美好,美好到可以为之死去。 「我是你的……海砂。」零抬起头,望着眼前惊恐的女孩,嘴角勾勒出一个平淡却真实无比的笑容,「我是你的,海砂,所以没有你的命令,我不会离去的。我不再逃避,不再畏缩,我是你的,海砂。」 「你是我的,零。」海砂捧住零的脸,此刻第一抹阳光终於挣脱地平线,从遥远的东方穿了过来。 亚马逊的森林是那样地浓密,彷佛绿色的坚墙一般,但那缕金色的阳光却还是穿了过来,险些射伤了零的眼睛。 他看着那些阳光,忽然想起很早很早以前,在遥远的北极,会有极夜的时候。那时候,一连数十天他看不到阳光,一个人在漆黑的世界里生存,猎杀海豹,与狼群搏斗,在冰天雪地里数着呼啸的风声度过不眠的夜晚。 黑暗中有一种期望让他选择忍耐,那种期望就是,有一天当他睁开双眼,他会看到日出。北极的冰原上没有阻碍,最纯洁最耀眼的日出。 那一刻,所有对抗冰雪活下来的动物会放弃厮杀,他们守望着前方,一起屏住呼吸,一起迎接那最大最壮丽的刹那。 「海砂,我们去看日出!」零突然在海砂的耳边说。海砂抬起头来的时候,零已经拉着她的手,飞奔起来。 4 「透!我们去看日出!」零突然拉着海砂跑过来,让透吓了一跳。他没精力去想零在说什麽,满脑的思绪在一瞬间都被零脸上金灿灿的表情蒸发乾净,只有零的笑脸到让他震惊了。 零的笑容可以让最黯淡的玫瑰花也恢复活力,透知道,虽然那个叫零的人真的不喜欢欢笑。但是透没有想到过有一天,零脸上会出现这样单纯的快乐得就跟三岁小孩子一样的笑容。他的笑容……透不知道怎麽形容,当然他也没时间形容,他已经被零拖着跑起来。 我可以为了这个笑容去做任何事!当他被零拉着走到一棵很大很高的树边时,他封闭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透,不要告诉我,你不会爬树!」零狠狠地瞪了透一眼,把海砂的双手放到自己肩上,然後双手抱住树干,纵身一跳,把双脚卡在树干上後,开始缓缓地向树冠上方「走」去。 「看谁先上去,是蜗牛一样的我,还是你!」零爬上去几步回头,挑衅地对透说。透终於明白过来,零所说的看日出是什麽意思。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的母亲,潘若拉微笑地看着他们,突然拉起嗓子大吼:「透!你要是输了!我就让赞狠狠地打你屁股!」 赞? 自然这就是透父亲的名字。 「妈妈!我不会输的!不用麻烦爸爸了!」透说着话双手开工,一点也不输给零,卖力地向树顶上爬去。 「透,我还背了一个人哟!」 「哦?你觉得你很吃亏吗?那你就把海砂交给我啊!」透大声地反击。 「呵呵……透,可是你自己先放弃海砂的!丢掉的东西还可以再拿回去,你以为你是可回收的垃圾桶吗?」零调笑地说,没去管背後的海砂已经脸红成了一个大柿子。 「我不是可回收垃圾……」尽管很不情愿,海砂还是在零背後小声地抗议。 「零,你真的很可恶耶!如果你不开口说话的话,全世界的女孩都会喜欢你的哦!」透愤愤不平地还击,「就像我一样,全世界……」 「你所说的全世界是毁灭後的吗?呵呵……」零轻笑着说,完全没有察觉他们的对话正不断挑战着那个黑色的未来。 「透,现在流行毒舌,你不知道吗?像我这样帅,而且强大的男人,如果太乖了,反而没有人会喜欢的,这才是我的魅力所在。」 「得了吧!苍御零!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在吵架方面透真的不是零的对手,因此他只能翻了个白眼说,「那都是漫画,你看多了漫画啦!」 「我从不看漫画。」零停下来歇了口气说,「我们的人生比漫画精彩多了,不是吗?」 愣了一下後,透用力地望向零,说:「是的!我们比任何人都要精彩。」 好像,昨天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好像,在拉斯维加斯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好像,在透和零还有海砂之间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透不明白是什麽让他们能够在经历一个并不漫长的黑夜後迅速地振作起来,是什麽让他和零遗忘掉了那些阴暗的嫉妒,是什麽让他和零在今天此时此分在亚马孙森林里爬树,只为了看一眼初升的朝阳。 但是不管那是什麽,最终的原因是什麽,那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维持着这个破碎的星球不断运转下去,永不停息的东西。 「零,我们快到顶了吗?」 「没有,透,我们永远不会到顶,我们永远不会!」 零在一个巨大的分叉处停住了脚步,攀沿上去,拉着树枝,走到树冠的开口处,拨开面洽的一大丛树叶,广阔的绿色匍匐在他的眼底,绿色的海洋之边,一轮红日缓缓升起,绚丽的金光从东方蔓延过来,烧掉了天幕中的藏青。好像炙热而鎏金的浪潮,在顷刻间将零的身影吞并袭倒。 「你看,透!是朝阳!」零在树枝上大声地吆喝,唯恐没有人听到他声音里可笑的幼稚和失控的单纯。 「是朝阳!」 「我看到了,白痴零!」透走到零的身边,海砂正依偎在零的身侧,他看了她一眼,心脏猝然一紧,但也仅此而已。 胸膛里被另一种感情填满,那种感情是那样地甘美炽烈,治愈了透难忍的心碎。他不知道那种感情是什麽,和往常一样,或许零会知道。 「透,多美啊!我们没有到顶,但是这多美啊!」零转过头来,阳光把他的他的半边脸染上了漂亮的橘红色,「我们不需要到顶,我们在一起,就已经站在世界的顶端。我因为你,因为海砂,因为所有人而站在世界的顶端,这一刻……」 透望着零,在他停住声音的时候,守护着那份金子般的沉默。他突然预感到答案,马上就要出现了。 然後,零的声音再次在空气中响起。 「我好幸福!」 是的,就是这个。那溢满胸膛的感觉是什麽,答案就是这个。 幸福。 5 「我们是一家人。」透不确定他有没有说这句话,他们看着朝阳,沐浴着那些阳光,时光变得美好而且无声。细小的动作,低声的话语都好像被时光冲淡,看不见也摸不着了。但是不管透有没有说过那句话,他知道零和他有着同样的感受,他们感受着所有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人一样。 海砂望着朝阳,身体被零保护着。她侧过头看到透被金色的阳光照亮的脸还有他金灿灿,像金色的波浪一样随着微风飘扬的发。 「透,我们要在一起。」她伸出手,有点犹豫地抓住了透的。 透看了看他们连接在一起的手,对她笑笑,那笑容再说:「我们在一起,从出生就是,我们会在一起永远!」 是的,我们会在一起,永远。 海砂低下头,虽然她无法说服自己,成为希望女神,所有人的女神。但是他们在一起,此时此刻,在这里,同一片阳光下。她努力让自己微笑起来,因为透和零都在微笑,她没有继续低沉的权力。 我要努力,努力成为女神!我要努力!努力走进歌罗娜的世界。 歌罗娜在朝阳的暮霭中睁开双眼,柔软的丝绸从她的肩膀上滑落,另一只打手立刻伸过去拉住那些床单,把它们拉上来盖在了歌罗娜的肩膀上。 「卡斯蒙……」歌罗娜小声地喊他的名字,卡斯蒙睁开双眼默默地看着她,低下头含着笑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又是新的一天,我的歌罗娜。」卡斯蒙抬起身,淡金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水,那让他在阳光下浑身都散发着光芒。他的胸膛坚实而且宽阔,四肢有力,线条美好,歌罗娜欣赏着那个抱着她的男人,属於她的男人,微笑起来:「是啊,新的一天,我们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是的。」卡斯蒙低下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视线投向远方,「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等我亲手葬送掉了那个人,我们就能安静地,什麽事都不再想,永远地这样在一起。」 「是不是?我的歌罗娜。」 歌罗娜眼中闪过一丝淡灰,然後她温顺地靠近了卡斯蒙的怀里,轻声对他说:「是的。我们会成功的。你会实现你心中真正的愿望,而我也会实现我的。」 「我相信你,我的女神,我们会成功的!」迎着钻进房间的朝阳,卡斯蒙嘴角洋溢起胜利的微笑。他感到自己的强大,从来没有过的强大。 世界开始倾覆,每天他打开新闻,都会发现这个世界在变得更加混乱更加黑色。每一天,他都能看到毁灭的天平都在向最後的界点倾斜。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到他在变得强大,无比地强大。 歌罗娜再次在他还礼沉沉睡去,他裸身下床,走向卧房外客厅里那面巨大的镜子,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皮肤闪着金光,绷紧的肌肉蕴藏着使不完的力量,深红的长发垂在俊美的面庞旁,闪耀着宝石一样的光泽,一切都美得不真实。 当然,那些美本该就不真实,因为他是不同的,他和那些新闻里的人,那些在末世的绝望中嚎啕的人就是不同的。 他是路西法的子孙,最後的神族,这个世界上…… 最强的男人! 是的!最强的男人! 他看了一下日历,四月底了。二十年前,五月的第五天,寒冷的北极圈,那个最为隐晦神秘的家族里诞生了一个紫眸的男婴,他的身体里留着神的血液,他将在未来成为改变历史的再一个神。 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零,我将取代你。而你……马上就要灭亡了!」 卡斯蒙随手画出一个巨大的符咒,那个符咒直接连通着属於他的亚马孙森林,翻滚的镜面中,那个森林里发生的一切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镜面中,一块发光的石头开始越来越清晰。 卡斯蒙看到石头上的光点不再是停留在亚马孙森林的上方,它移动了一些,好像…… 「啊?」卡斯蒙又盯着镜中的画面看了许久,突然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它在秘鲁!我的天啊!第九启示究竟是什麽东西?它会动,而且它在秘鲁!」 「它先是在拉斯维加斯,我在拉斯维加斯!然後它去了亚马逊,因为我在亚马逊!」卡斯蒙不受控制地疯狂大叫:「现在它在迷路,而我……在秘鲁!」 「零!」他喊出那个名字,冲着镜面骄傲地高呼,「这就是命运啊!你最忠心的仆人,和你的命运。几千年前路西法和米迦勒之间的兄弟之战,就是我们的命运!零,你狠心抛弃了你的兄弟,我将堕落,成为黑暗之王,毁灭你的一切。而这以前都源自你的选择,你背弃我的选择。」 「在没有你的国度里,我将重建这个世界诶!我会让你看见,让你卑微地屈服於那些该死的凡人的灵魂看见,我才是对的!」 卡斯蒙握紧他的拳头,眼眶在激动中变得鲜红:「我才是对的!那些凡人不值一提,他们只是神创造出的垃圾,清理掉他们,这个世界才会重新变成美丽的伊甸园。我的女神会指引着我,我会得到我要的结界!我会的!」 第七章 秘鲁刻印 1 「我要知道第九启示究竟是什麽!」卡斯蒙在歌罗娜的裙下虔诚地弯曲了他的膝盖。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但是对於歌罗娜,他似乎总是无法把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女孩看待。 「你确定你要知道?」歌罗娜垂下头问,瀑布般的长发倾泻到卡斯蒙的面庞,温柔地抚摸着他。 「我确定!」卡斯蒙说。 歌罗娜将双手移上了她的水晶球,她能看到一切,从小就能。她看到她的父亲和继母死在她的力量之下,也看到维斯里的灵魂将永远被囚禁在空无一人的世界里,还看打过尼禄的死亡和他倔强的微笑,她都能看到。 或许这就是她被称为女神的原因,或许这就是卡斯蒙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的原因。 「卡斯蒙,我爱你」歌罗娜小声地说,不等他的回答就让力量驱使着她的灵魂走向了未知的未来。 恍惚中,她知道卡斯蒙没有回答,他果然没有回应。 另一边,零放下手中闪烁着光芒的第八启示,潘若拉站在他身边,远方的天空中直升飞机正缓慢接近着他们。 「我们要去秘鲁吗?」潘若拉问。 「应该是的。」零沉声思考片刻说:「虽然这怪极了,会动的第九启示,但是好像我们没得选择,我们要去,哪怕是地狱也要去!」 「你知道幸运的是什麽吗?」潘若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我们一家人要在秘鲁相聚了!真好!真是太好了,你说呢?」 零微微地笑起来,也不说话,海砂盯着逐渐下降的飞机,有点自责地想到如果她能够看见未来,如果她能够看见第九启示到底是什麽,那该多好。 第九启示…… 「我看见了,我的卡斯蒙!」 歌罗娜在堆满水晶球的房间里站起身,就在她起身的刹那,满屋子的水晶球,对方在架子上的,散落在羊毛地毯上的,齐齐爆裂,发出一声声奇异的闷响,在炫目的白光中化成一堆堆雪色的碎片。 在那些光和水晶的碎片的飞舞交错中,歌罗娜张开了她的眼睛。她直视着前方,然後俯下身来卡斯蒙的耳边低语。 「第九启示就是……」 「第九启示……」卡斯蒙重复着,冰冷的面庞逐渐染上了兴奋的红光,「很好,很好,看来秘鲁就是我们最後的战场。」 「我要召开最大的机会迎接他们的到来,上千年的牵绊,终於要结束了。」卡斯蒙站起出来。 「陛下,你召唤我?」 「是的,送我去欧洲,我要看看那边的臣民们,我的臣民们。」卡斯蒙微笑地吐词,他看上去那麽优雅丶漂亮,富有神采。 他告别歌罗娜,缓缓地走进兹罗的空间,当他再次走出来,脚下是雪白的大理石。 圣彼得大教堂前为未日做弥撒的人群集体抬头,就在刚才,天空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神力在召唤着他们,引领着他们。 他们望向天空,大教堂的尖顶上,光芒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凝聚。 他的红发彷佛熊熊燃烧的火焰,却又显得那麽温顺服帖,他的皮肤聚集着日月的精华,哪怕是远远地眺望也能感受到那颜色的美好,他身材高大丶挺拔,宽阔的肩膀和窄窄的腰,肌肉顺着腰腹的曲线体现着他身体的力量,那比米开朗基罗的雕塑还要完美的神的力量。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就是他! 是他! 「我的臣民们!」 万众瞩目中,卡斯蒙展开他的手臂,挥舞向天际:「现在是你们最後的机会,让我带领着你们奔向最後的伊甸园!」 「我的名字是—」 「卡斯蒙?路西法!」卡斯蒙喊出他的名字,汗水在阳光下散发着骄傲的金光。 半个小时後…… 「今天在圣保罗大教堂又发生了和昨天日本东京一样的奇异事件,现在在世界各地流传起了一个新的传说,那就是一名叫做卡斯蒙?路西法的男子将引领……」 「闹剧……却总是带来最真实的痛苦。」零疲倦地合飞机上的电视,电视里的卡斯蒙光芒四射,耀眼过初升的阳。 零忍不住摸了一下他越发消瘦的颧骨,他的时候不多了,他知道。 「零,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突然,海在他耳边轻声地问,零侧过身来,闪电般地藏起脸上的疲倦,微笑说:「你看不出我是什麽星座的人吗?」 「我……看不出。」海砂摇了摇头,她也想做出轻松自然的样子,可是只能说她做不到。 「像我这样的人除了天蝎座还有可能是别的星座的吗?我是天蝎座的,我的生日非常好记,11月1日。」零说着笑了一下,「好像那天是光棍节,是吧?」 「光棍节……」海砂愣了一下也笑起来,「你是天蝎座的,我今天才知道。」 「还会有机会的,海砂。」零挽起海砂的手,低头望着他们的手互相拉紧的地方,说,「我们还会有机会的,还会有机会了解彼此,了解更多。是吗?海砂。」 「零……」海砂拾起头,视野变得模糊,她忍隹没让眼泪流下来,喉咙却已经咽得痛苦,「是的,零,我们还有机会的。」 「看!零,海砂,你们快看!透突然在机舱前方叫了起来,他的脸对着舷窗,被强烈的光线照得失真,扬起的笑容虚幻如画。 2 那是一片赤红的大陆,绵绵上千公里,没有停息,没有终止,延伸,不断地延伸下去,直到彷佛可以接近地平线的地方,高山陡然间从地平线上升起,那是让人惊叹不已的安第斯山脉。 荒凉的纳兹卡高原那广达200平方英里的辽阔台地,风柔弱如喘息,没有风的蓝天上十年的时间也只够下半个小时的毛毛雨,加上赭红色的地表上高含量的石膏,这块土地天生就是神奇的画布。 潘若拉让小型客运飞机离开平流层,在低空慢速地沿着纬线在秘鲁辽阔的平原上方穿行。 那些几千年,或许是几万年前刻录在赭红色平原上的图案开始一副接着一副在他们眼前展开。 北起英吉尼奥河,南到以纳兹卡河,绵延46公里。就在这块土地上,散布着数以百计形状各异的图形。有些描绘各种飞禽走兽,但更多的是几何图形,包括不等边四边形丶长方形丶三角形和直线。 从空中鸟瞰,这些几何图形,彷佛有一位妄想自大的大师在这片土地上酒醉,挥毫泼墨。 那麽原始,那麽雄壮,又神秘莫测! 海砂望着那些飞机上能看出全貌的图画,几百平方公里大的蜘蛛,一个就超过四个足球场体积的猴子,还有那些笔直的穿梭在各种图画间的直线。 「我听说过它们,秘鲁高原上的神秘图画,但是……我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人画下了它们。」 海砂贴在一盏舷窗上望着下面的图画说:「它们的存在是不是就证明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过神?这个世界是被人创造出来的,我们只不过是棋局里的棋子而已?」 「海砂?你在说什麽呢?」透在海砂身边皱起了他的眉头,想了想说,「你看欧洲电影看太多了啦。它们就是很美很美的图画而已。」 「或许是吧……」海砂也觉得自己很奇怪,怎麽会莫名地说这些。 「它们当然是被人画下的!」零突然说,他的手自然地落在海砂的背上,顿时海砂觉得那一片皮肤都温暖得不行。 「被人?被什麽人?」海砂傻傻地问,零低下头,对着她表情严肃到不行,缓缓地说:「被我啊!世界上最强的男人!」 「哈……我就知道。」透白了零一眼,无视他和海砂亲昵的姿态,将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舷窗外的图画。 「你……」海砂有点失落地低头,她真的做不到像透和零一样好像一切都还很正常,他们没有一步步走向末日。 「是的,被我!」零扬起眉毛对着窗外的白光,表情温和起来,却更加地摄人心魄,「被我这样的人,血管里流着血,脑袋里奔腾着思绪,不在地上写上点什麽,不在这个星球上留下点印记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人。」 「海砂……」零突然叫她的名字,让她惊得全身一紧,零便这样顺势将她拉进了怀里,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如果有一天,我要告诉你什麽事,如果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就要这麽做,在地上大大地写出来,让全世界,外星球的人都能够看到。你听清楚了吗?我会那麽做的,一定!」 「零……」海砂吞下口里的疑问和叹息,对着零,点了点头。 零揉了一下她的脑袋,伸过他长长的手拍了透一下。 「嘿,你干嘛打我?」透故意不爽地回击,零差点大笑起来,透假装生气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岛吗?」 「小岛?什麽小岛?」透加重了那个不爽的表情,赌气地不去看零,於是零又狠狠地给他的後脑勺来了那麽一下子。 「就是那个墨西哥边境的小岛啊!白痴!」 「我知道啦!就是这个世界同时有两个你出现的时候,你放下我们不管去度假的那个地方!」 「是的,就是那里。」零的眉目温和下来,似乎还露出了笑意,「下次我们一定也要这样,开着飞机很低很低地去那个岛,从蔚蓝的海洋中慢慢接近它,经过无尽的兰找到地平线上那颗珍珠一样洁白的岛。我是真的很喜欢那里,透,答应我,你一定要去!」 「好的!你越来越罗嗦了,零!」透不爽地还要说些什麽,潘若拉突然从机舱前方走过来,热情地微笑着对他们说:「孩子们,我收到赞发过来的消息了。他在安第斯山脉蒂华纳科古城旁边联合国古文明保护组织的营地里,他叫我们过去。他是世界上最了解秘鲁那些古城和神迹的人,他会帮助我们找到第九启示的!」 「真的吗?爸爸?」透的後脑勺又一次遭到了攻击,这一次攻击他的人是他气色很好脸色很不好的妈妈。 「白痴透!如果你有百分之一像你的爸爸,卡斯蒙早就卷铺盖回家了!赞会知道第九启示的秘密的,他什麽都知道!」潘若拉骄傲地抬起头,「他可是我选中的男人耶!」 「赞?」零有点好奇地问:「这就是他名字的全部吗?」 「是的!」潘若拉有点骄傲地点头,随後高声说:「神奇吧!一个遗失的王子!没人知道他的姓氏究竟是什麽,没有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但他却是我的王子,我纯血的完美的王子。」 说赞的时候,潘若拉的表情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的少女时代,零喜欢她脸上的那些表情,或者说,他喜欢潘若拉这样的女人。 活力充沛,充满力量,好像永远都不会枯竭的温泉,好像永远都不会迷失在黑暗里的火把。 「妈妈……拜托啦,不要在外人面前对爸爸露出一副色狼的样子啦!」透无赖地抱怨,「都老夫老妻了,两个人加起来都要超过一百岁了!」 「白痴透!」不等透说完,没错,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透的後脑勺上,潘若拉的声音比谁都大,「我和你爸爸加起来才只有98岁,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天生就是情感和智商的双重白痴吗?」 「我和你爸爸可是浪漫到不行的超级情侣哦。还记得有一年的冬天,我和你爸爸一起去法国……」 「拜托,妈妈!不要再说了啦!好丢脸的!」 「白痴透,你很讨厌耶!」 「妈妈……」 …… 瞧了一会儿母子斗,零终於控制不住自己大笑起来。 海砂依偎在他的身边也笑了起来。笑声终於回到了他们身边,在秘鲁上空几千米,终於…… 旅程到了它的最後一站。 3 「我要让我的宫殿里点上7跟蜡烛!七天,就跟那本愚蠢的圣经里记载的那样,七天的时间!最後的七天时间。」卡斯蒙在圣保罗大教堂,那个从来只属於教皇的舞台上挥舞着他的手大声宣布,「点上蜡烛!从今天起点上蜡烛,开始倒数!」 「第一天,我说要重新认识人的本性!於是……连这个星球上最完美的人也要去直面他不能抗拒的残忍选择!」卡斯蒙在高台上叫起来,笑容狰狞却震撼人心,「忘掉那些拯救和宽容的大话!那些大话谁都可以说,因为说说又不会怎样!」 「当选择终於降临,降临在你最心爱的亲人身上,再来对我说那些话吧!」卡斯蒙放下手,目光悲悯地投向他身下的众人,「再来跟我说,这个世界还有救,我可以为了其他人放弃我的生命,放弃我的所有!再来跟我说吧!第一天,让我们面对人性的邪恶,最後的邪恶!那种人性中最残忍最自私的感情,它叫什麽来着?」 「哦!它叫……」卡斯蒙彷佛恍然大悟地露出笑容。 「它叫……」 「爱!」 「爱!」人群中响起了巨大的回应声。 「万岁!吾王!」回应声中,兹罗在远处的祭坛上对着被万人追捧着,神坛上的卡斯蒙弯下他的腿。 「万岁!吾王!光明即将到来!」他呼喊着,眼中溢出泪水,「光明即将到来!七天,只剩下七天了!」 「七天後,5月5日。」卡斯蒙收拢了嘴角的笑容,那个日期就是一切的终结,所有缘分的结点。 零在下飞机前最後看了一次他手表上的日期。夏至日还有一些时间,离大三角的角度彻底偏离灰度还有一些时间,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 七天,我会成功的!零暗暗发誓,走下飞机。阳光迎着他们的方向蔓延过来,整个画面都金灿灿得让人睁不开眼。 在透和潘若拉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的人影之上,一个人影渐渐靠近。逆着光,零没有立即看清楚赞的模样,但当他靠近,先於他的模样冲进他身体的是那种不同於透和海砂的强大的丶原生的力量的味道。 零觉得这股味道十分熟悉,他在脑海里翻找了一番,忽然记起了拉斐尔的地下城堡。那一夜他第一次和透单独面对面彼此,安静的没有风的树林里,人身上的灵魂的气味被放大到最大。 透身上就洋溢着这种气味,不同於光明,不同於黑暗,原生的好像初生的嫩芽一样的生命力。 那是透特有的味道,原来它不是来自米迦勒的姓氏,而是来自他父亲的血脉。 飘扬的金发,高挺的鼻梁好似白玉雕成,长而深的睫毛下,深蓝的眼睛纯净无比,却又染着好似已经目睹了上亿年自然变迁的风霜。 赞伸出他的手,零握住他的,这才第一次看真切他的面容。他那样的年轻丶英俊,就好像岁月从来不曾在他身上流过一样。 他握住零的手温暖而有力,只是刹那的接触就让零感到力量穿透了他的身体。 刹那间零惊大了双眼,他忽然记起来这种熟悉的味道他还曾闻到过,除了在透的身上,他还在别的地方闻到过。 刹那间,他明白了。 「欢迎你!苍御零!」赞声音洪亮,微笑和他的声音一样,也是那麽豁达宽广,「我终於见到了你了!零!」 「我也是,终於见到你了……」零吞吐了一下,才浮现出笑容继续,「赞!透的父亲,赞!」 「是的,我就是赞!」赞弯身从零手里接过他的行李,远处还有几个科学家模样的人等在那里,一辆白色的吉普,转过身不由分说就挽住了海砂的腰。 「啊?」海砂的叫声还在喉咙里,她就已经被赞抱了起来,丢进了吉普车。 「女士优先,现在轮到我的女神了!」赞回过头来,视线在凝结了阳光和朝露的空气中和潘若拉相遇了。 「女神,我可以抱你吗?」 「可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又老又丑的话!」潘若拉微笑地打趣,赞的视线却在她花白的发鬓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继续老下去,我会抛弃你的!女神,你要当心哦!」赞扬了一下他的眉毛,零发现他的眼角甚至都没有咒文,他那样年轻,充满活力,除了那双洞察事物沧桑的蓝眼睛,他和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两个人。 「我好担心啊!啊啊啊!我的赞,你什麽时候会变老呢?」潘若拉调戏一样玩弄着赞的金发,赞就在此时将她抱了起来,他们的对话和他们脸上的表情完全是两码事,只要看过他们对视彼此的目光,你会相信,就算拿整个世界去跟他们换对方,他们也不会换。 「我不会变老的,但是我也不会离开你!」赞把潘若拉放进吉普车,鼻尖在她的鼻尖上亲昵地擦过,「你就等着一辈子因为我受气吧!会有很多很多的小姑娘一天到晚地缠着我。」 「赞,你好坏!」 「坏也是你选的!」 「爸……妈……你们适可而止点好吗?」透愤愤地把他的包丢上车,伸出手挡在了那两个看样子还要继续亲昵下去的人中间。 「潘若拉,你的白痴儿子好像没变耶!」赞叹了口气说。 潘若拉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是啊,他太像他的爸爸了!」 「爸妈!」透又叫了起来。 零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画面好模糊,好模糊! 七天後的五月五号,是他的20岁生日。20岁,苍御零的20岁,苍御这个姓氏最後的一个20岁。他没有时间了,所以他只能选择,哪怕那些选择会让他彻底地粉碎掉。 他只能选择。 他只能如此! 4 「我们现在去哪里?」透在汽车後座上扯着嗓子喊,「你们能不能稍微问一下我们的意见再开车,还有速度太快了啦!」 「这个速度只是起步速度而已!」赞大笑着,双手把好了方向盘,脚踩下了油门。潘若拉稳住她的遮阳帽回头对透他们扯着喉咙喊:「我以为你们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啊!我们正在前往帝华纳科古城的路上。」 「帝华纳科古城?」透疑惑地问:「但是第九启示不是在秘鲁吗?」 「你们一定没有好好地用先进仪器去看过第八启示!」赞大声地说,扬手将一张纸通过潘若拉递了过来。透接到那张大纸,发现是第八启示上光点的照片和世界地图的精密对照。 「第八启示的具体位置在秘鲁和玻利维亚交界处的某个点上?」 「那个点就是帝华纳科古城!」赞大声地说,转过头不再分神,专注地开着他的车。潘若拉指着地图对透说:「赞参加的联合国文物古迹保护小组刚好在帝华纳科古城旁边有一个营地,我们现在就是去那里。」 「我刚刚收到了欧洲朋友发过来的消息,看来卡斯蒙这几天在欧洲都快要忙到冒烟了!所以……」潘若拉耸了下肩膀继续说:「我们只能节约一切时间,希望今晚我们能够经过玻利维亚首都赶到帝华纳科古城的营地,那样明天我们就能够去那里了。或许……」 潘若拉胜利地笑了一下说:「或许明天,就是我们胜利的日子,也说不定啊!」 「对吧!赞?」 赞走神了一会儿,随後伸来一只手握住了潘若拉在他肩膀上的臂膀,笑着说:「是的,女神!」 「让一切都还原吧!这个世界挺糟糕的,但是它还不值得被毁灭!」潘若拉自言自语地说,不经意间让视线从零身上划过。 上车後零一直沉默着。 「如果你有什麽想法,不要避讳,告诉我。」潘若拉转过头对零说。零摇了摇头,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是啊,孩子们你们都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不介意赞的糟糕车技的话。」潘若拉说着回到她的座位上,不再言语。 时间不知不觉流过,在缓慢的时光中,吉普车已经穿越了秘鲁和玻利维亚的边境,黄昏中,车子穿梭於玻利维亚首都日夜汹涌不停的车潮中。 在越来越黯淡的暮霭中,人的皮肤对哦被染成奇怪的土色,而他们的眼睛看上去是赤红的。 几处沿街的商铺里冲出几个抱着货物的年轻人,随後冲出来的是哭骂着的胖乎乎的南美洲妇女。 「到处都是世界末日,到处都是……」伴随着潘若拉的叹息声,赞驾着车冲出重重车阵,驶出丛丛高楼大厦和贫民窟,往上攀爬,进入城外那一片辽阔空旷丶空气清新的高原平台。 告别了荒凉的郊区和一望无际的贫民窟,还有不知是否歇业,在路边喘息着的一间间修车厂和一座座废弃物堆集场。 房屋开始变得越来越稀落,到後来不再有任何人烟。 极目所见尽是一片空旷辽阔丶树木不生的大草原,一路绵延到天边,跟里尔山脉的雪峰相连,景色雄奇壮丽。薄纱一样迷蒙的暮霭笼罩着整个视野,感觉上,车子不像在往某一个地点前进,却像正在驶往一个浮荡在云雾中的神话国度。 吉普车沿着崎岖丶狭窄的公路,蜿蜒驶上陡峭的山坡,踩着最後一缕阳光缓慢爬上高山的一座横岭。 「我们要明天才能到帝华纳科,在到达那里之前……」赞说着话让吉普车在横岭的顶端打了个转,急匆匆地停稳。清新的水汽扑面而来,零张开他的双眼,尽可能地让视野变得最大。 「那是的的喀喀湖,世界屋脊上的湖泊!而我们的宿营就在的的喀喀湖旁边,今晚在那里宿营,明天,我们就渡过的的喀喀湖,去最後的使命地!」 「的的喀喀湖……」零走下来。 眺望下去,一幅对比鲜明的景观豁然展现在他眼底,的的喀喀湖的湖水无边无际,黑沉沉,隐没在遍地阴影中,而远处宛如锯齿般凹凸不平的雪峰,却依旧灿烂在明亮的阳光下。 位於海拔约12500英尺的高原上,总面积3200平方英里的巨大湖泊像一个巨大的屏障挡在了零和帝华纳科古城之间,也横在了他和他的选择之间。 他侧过头去的时候,看到潘若拉正用沾水的手帕为赞清理着脸上的尘土,映着美丽的夕阳和面前苍茫雄壮的景色,他们依偎着站在一起,那样美丽的容颜,那样深情的对视,好像画一样。 被定格的永恒的画面,在时光的长河中随波而去。 5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後,吉普车终於驶入了一片充斥着火光和氖气灯的营地。透原本以为所谓的宿营地就是几个帐篷还有一堆带着眼睛的科学家。结果当他的脚踏上营地的土地,看到的是在密林里开辟出来的一块灯火通明的小城镇一样的区域。 「这是你们的营地?」透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赞点点头,顺手把行李拿下来,扛到肩上。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彷佛那些放了海砂他们全部生活用品的大袋子没有重量一样。 「这就是我们的营地,让你们见笑了!」赞背着行李领着众人走进营地,边走边说,「这里聚集了全球最顶尖的考古学家和文物专家,我们的责任就是在那些历史的痕迹马上就要因为人为的破坏而消失不见时,去拯救它丶保护它!所以,如果你认为我们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科学家,那麽其实你也可以把我们当成一只特殊的军队!」 等赞不无自豪地说完,透已经仔仔细细地把整个营地扫瞄了一遍。什麽时候养成这种习惯的,到了一个新地方一定先彻底地把那个地方好好观察一遍,透不知道也没有去深究。总之,当他发誓永远都不让他的朋友再受到伤害时,他就养成了这种习惯。 这个营地里不光能找到一切科学营地里应该出现的东西,各种各样的仪器和工具包,在营地的边缘还停着两辆军用装甲车和一架直升飞机。 「为什麽会有那些东西?」透忍不住问,赞笑了一下,告诉他:「儿子,你大概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道有多乱。」 「可是你们并没有什麽值得别人抢的啊?」透直接问。 「但是别人不会知道我们只是穷得叮当响的教授和考古学家。我们是科学家,同时也是战士。」赞幽幽地说,指了一个帐篷对透说,「那就是你和零今晚的住所了。」 「海砂,你今天跟我睡。」潘若拉在透身後抱住了海砂的肩膀,海砂弱弱地点了点头,茫然地向零望去,却见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的的喀喀湖另一边的茂密丛林。 在这个时候还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这样的自己很糟糕啊!海砂陡然间想到,一声不吭地跟随潘若拉走进了她的帐篷。 等透和赞也走进帐篷,零将他的视线收回营地。营地里有好几个人都偷偷望着他,他们和赞合作了那麽久,应该知道神族的事,所以应该已经猜到了零他们的身份。 他们窥视着他却不敢靠近,零安静地观察了一会儿,看到营地的一边一名女研究员正吃力地搬着一只硕大的陶罐。他走了过去,从她的手里接过陶罐:「我来帮你。」 「哦,谢谢!」带眼镜的女研究员抬起头,顿时惊讶出声,「你是苍御零,那个最强大的神族……」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中途停止不说了。 零点了点头,淡淡地笑了一下,把陶罐放到应该的位置然後离开。他发现他最近总是在笑,因为他身边那些爱笑的人们最近似乎都忘记了微笑的方法。 他掀开门帘走进他和透的帐篷,透正在里面收拾着他的东西,其实他真的没什麽东西,他收拾东西时说的那些话也表明他的心不在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上。 「爸爸和妈妈还是老样子,一见面就肉麻兮兮的……都使上了年纪的人了!真是的!」透看了零一眼,鼻翼边升起微微的潮红,继续小声地咕噜说,「你一定快要笑死了把,那麽两个白痴一样的父母,他们居然还是二级能力者,纯血的神族,天禧的神族难道都是白痴吗?不不不……不是啦,就他们两个是白痴!」 「哈哈……透,只有你还会微笑耶!」零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在透身边弯身坐下,坐在扑在地上的防潮垫上。有点发热的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灌进来,吹拂在零的身上让他觉得有点痒。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透又忙活了一会,终於放弃似的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到了一边。 「跟我说说他们把,你的爸爸妈妈。」零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又或者那些画面就发生在昨天,在拉斐尔的地下宫殿里透坐在他身边,草地上,不管他想听不想听跟他说着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们有什麽好讲的!就是两个莫名其妙的人啦!」透说着想到了什麽,问零,「据说冰室纯的妈妈也是遗漏的神族,是吗?」 「好像是把。」零回答着,眉间悄然爬上一抹阴沉。 「赞也是遗漏的神族,原本妈妈为了他要背叛她的家族,还有米迦勒的姓氏,原本我会是一个半血儿,想不到爸爸居然是遗漏的神族,他居然也是二级能力者。」 透说着话,难掩脸上的欣慰表情,笑了笑说:「或许这就是命运把,如果妈妈不是坚持要和爸爸在一起,他们就不会知道爸爸是遗漏的神族,也不会生出我来了。」 「你知道吗?他们原本打算让妈妈去和海砂的妈妈抢海砂的爸爸,真是疯了,那些人为了保护神的血液,完全疯了!你说呢?零……」 透转过头来,看到零脸上的阴沉立刻恐惧地收起了他全部的表情,「对不起,零,我不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没关系。」零勉强拉动了一下嘴角,「对我而言,那都已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真的已经很遥远很遥远了。」 「可是,还是对不起。」透小声地说,窥视到零脸上淡然的表情後,他小声地转换话题问:「零,你说我们明天能找到第九启示吗?」 第九启示! 这个词组像一把烧红了的烙铁直接烙进了零的心脏。 「第九启示……」零找了一块地方躺下来,「透,我有点累了,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好的。」透眨着眼睛,好像想到什麽,他四处找了找,终於在找到一块野牛皮做成的毯子後安心下来,「零,来,睡这个上面,睡这里。」 「透……」零望了图一眼,突然间他全身都疼痛起来,剧烈的难以抗拒的疼痛。那种痛就好像有人正活生生地从他的脊椎里窃走一段脊柱,他痛得想要嚎叫,却只能咬紧嘴唇强忍下来。 他不能…… 不能再伤害透了!不能! 此刻…… 巴黎。 卡斯蒙在埃菲尔铁塔上鸟瞰着底下灯火通明的城市,打开手中的怀表,看到时间又滑走一天,露出笑容:「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结局会怎样?啊……我好期待啊!」 第八章 第九启示 1 「女孩子在任何时候都要打扮自己!」潘若拉说着话的同时,将一只新鲜的百合别到了海砂的耳边。 海砂望着镜中的自己,纯净的栗色大眼睛,不太高的小巧鼻梁,还有一头很长很长的栗色长发,映衬着那只还带着露水的百合,这样的一张脸算得上是美丽的吧。 「好了,打扮完毕,我们上路!」潘若拉拉起海砂的手,把还有点发呆的她拉出了帐篷。太阳还没有完全升起,但是其他人已经都做好了前去帝华纳科古城的准备。 男孩子们背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帐篷外的平地上,透正低着头检查着她的登山手套,而零双手都放在额上,用力地拉了一下头发後,精神好像振作了很多。他看到海砂,眼中忽然放出光彩,一时间,他苍白的面孔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熠熠生辉。 他姿态挺拔地站在那里,站在众人之中,虽然他又瘦了,手背上甚至已经看得见血管的脉络,但是只要他仰起头,眼中充满光彩,他就是无人能匹敌,无人能侵染其光芒的唯一。 这时,透走过来,手肘亲昵地放在零的肩膀上,冲海砂做了个鬼脸,然後傻笑起来。那一瞬间,时光定格,眼前的两个人似乎变成了一副永恒的美好的雕塑。 他们是那麽年轻,那麽完美,那麽善良迷人,连面颊上的毛孔都闪烁着光芒。 「我们出发把,海砂。」 不远处的的的喀喀湖上一艘雪白的帆船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着承载着众人前往传说中的帝华纳科古城。海砂走上帆船,船身下碧色的的的喀喀湖清能见底,水平如镜面,一点波纹都没有。 这片土地的特质之一是没有风,高原上的空气几乎是静止的。湖面上没有波浪,而船看上去也不像是机动的。 等到其他人都陆续上船,海砂忽然意识到或许她该做些什麽。 「的的喀喀湖的湖水,请听从我加百利的力量……」 「海砂……」突然一只大手盖在了海砂的肩膀上,她转过头,看见赞向日葵一样的笑脸,「这可是我的科考团,我的的的喀喀湖,你就好好地在旁边休息,为等会的探险做准备吧!」 赞让海砂在他身边的船舱里坐好,漫步走上了帆船的最前方。 对着晴朗的蓝天,他张开手臂,碧色的湖水彷佛直接就在他的身下流过。零看着他,用力地看着,等待着赞的力量溢出的刹那。 「的的喀喀湖!你知道我要去的地方,牵引我前往,你知道我的旅程是光明而神圣的!的的喀喀湖,让我前往!让我前往!」 湖水依旧镜面一样平静,光滑得没有一点皱纹,但是船在前行飞快地向着湖的另一边丛林里的帝华纳科古城前进。甚至连船沿的两边没有波纹,船就好像是在飘向目的地,或者说好像是那些湖水用臂膀举起了船将它送向目的地。 「很好!做好准备,各位,帝华纳科古城就要到了!」 远方的湖边是一片丛林,从船上根本看不清帝华纳科古城的样子。赞在船快要靠岸的时候解释说:「你们现在看不到它,那是因为现在的的的喀喀湖边,千百年俯瞰着这片湖水。那时候帝华纳科古城是维拉科查首都的伟大港口,数十万人居住生息的繁华都市。你们没有看到过当时的帝华纳科古城,那时候……」 赞说着话突然停顿下来,湖水反射着阳光,让他的表情在刹那间模糊得消失。当光线散去,零看到他抱歉地笑笑,继续对大家说:「这是我们考古学家的通病,说得好像我曾经看到过当时的帝华纳科一样。」 「你的老毛病,我们都习惯了!」潘若拉适时地发牢骚说:「18岁的人,100岁的心!」 潘若拉的话,让船上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赞也笑了笑,接着说:「不过说真的,那时的蒂华纳科繁华无比,每一个夜晚都是狂欢节一样的热闹,呵呵……说起来,时光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现在,它是遗失在荒凉的山丘和空旷高原上的废墟,无人问津了,不管它曾经多麽地繁华多麽地让人热血沸腾。」 「不要感叹那些东西了!」潘若拉在船头上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保证另一个千年之後还有人能够看到它,或者……」 潘若拉自嘲地笑了笑,说:「一千年之後还有人,能够去看它。」 「妈妈,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透有点不爽地说。言语间,船在港口停靠稳当,其他人已经在赞呃指挥下陆续地下船了。一行人走下河滩,面前是深绿色无边无际的丛林,但是穿过眼前的树林,之後就是被时光掩藏的帝华纳科古城。 「我没有说笑。」潘若拉走下帆船,笑容突然一扫而空,她抬眼望着密林深处的丛林,声音变得沉重严肃,「透,我们在战斗!为了一千年以後还会有人来瞻仰这些曾经的文明,为了让这颗星球记住我们而战斗!」 2 传说那是建造於16世纪的帝华纳科城。 「400多年後的今天,我来到这里。」 穿越过整块岩石凿成的石门,透在踏上青色的草坪上裸露出来的远古石城墙时忍不住低声自语。 那些石门矗立在长达30英尺丶宽达15英尺丶厚达6英尺的基座上,而基座和门是用同一块岩石雕凿而成,而这样宏伟的石门在古城里还不止一个。它们不似人类的劳动,而更像是神力的积木。 走过石门,他们越过那些巨大的,在密林和草地上显得格外突兀的巨石。眼前出现雄伟,从下面看好像直接耸立入天际的巨大石堆,它们组成堡垒和金字塔的形状,矗立在蓝天和丛林之中,所有人在这一刹那都为帝华纳科古城的气势所震慑。 尽管千百年来饱受掠夺,帝华纳科城周遭依旧散置着一座座用整块岩石雕凿成的碑柱。这些石头是如此巨大丶如此笨重,但却切割得如此整齐丶雕凿得如此精美,不禁让人怀疑它们出自神袛之手。 「这些真的是来自……400多年前……」透的自语还在继续,潘若拉毫不犹豫地给他的後脑勺来了一下,说:「建造於16世纪,这些蠢话不应该出自以米迦勒为姓氏的人口里。早在印加人建立皇朝之前,城中建筑即已存在!在我们家族的族谱上记录着那个奇迹,石头突然从地面升起,有如奇迹一般,随着号角声,飘浮在空中,被一路运送到建成地点。跟加百利的家族岛屿一样,这个古城是神的足迹之一,来自於最早的创造。」 「第九启示真的就在这里吗?」透摸着头追问,潘若拉将视线投向赞,「赞这几年一直致力於研究和保护这里,而且你忘了,我和你爸爸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里。所以你要相信你的父亲。是把,赞。」 在潘若拉期待的目光中,赞点了一下头,延迟了几秒後,嘴角露出笑容。 「我们应该怎麽走,赞?」零等待了一会儿提问到。 「我们应该……」赞四处张望了一番,指向一个方向说,「我们要去那里。」 「那里……」 望过去,那里是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建筑。一座人造的假山,高耸入云霄,建立在三米多宽一块块的巨大石头砌成的地基上。一块最小的基砖都大得能够让好几个人同时站在上面,而这座假山居然是用上千块那样大的石头堆砌而成的。和它相比,古城里其他高大的建筑都变得渺小了。 「那是帝华纳科古城里着名的用来祭拜天神的地方,当你们走上高台,你们会发现它的顶端就在古城的四根神柱的中心线上,而且就和埃及的金字塔一样,它们精准地对应着天上的星辰。」赞若有若无地看了零一眼,继续说,「如果第九启示在帝华纳科古城,那麽它最有可能就在那高台之上。」 「哦?是吗?」零低头看了眼掌握在他手里的第八启示,想了想抬头说:「那我们就去那里。」 「好吧,出发!」赞说完,领着众人向假山走去。 透紧随着潘若拉和赞,海砂跟在几个科考人员的身後,而零却在不知不觉之间放慢了他的速度。他尾随着众人,利用行走的机会小心地观察着这个古城。 当他们马上就要到达那座假山之时,有那麽一秒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座巨大的,天神的积木一样的庞大建筑震撼了,也就在这时,零对着空中划出了他的测级符咒。 紫色的光芒一闪而过,不等人察觉就被南美洲高原上灿烂的阳光吞没了。但是一刹那发生的事却没有被阳光吞没。 首先是剧痛;钻心的剧痛!零记得前几天他身体的状况还不至於这麽糟糕,但是就好像沙漏一样,最後的沙粒总是漏得特别快。 他又忍不住去看他的表了,虽然那真的没有一点实际意义。 其次是那个测级符咒,没有作用,眼前的能力者太多,同时间出现了极大量的家徽,他们彼此遮盖住了彼此,而疼痛让零没有能够用心在瞬间区别开他们。 一次无用的尝试,一次不知道为何的举动,最後,赞回头了,零看见了。他们彼此的视线在空气中激烈地碰撞,然後分开,谁都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赞回头,零感到更强大的痛苦,那不仅仅来自他的身体,还来自他已经千苍百孔的灵魂。 「我麽该怎麽做?爸爸?」透着急地问着赞,赞指了下天空:「我们爬上去。」 「好的!」透说完立即行动起来,他熟练地安排着仪器,却在动身之前第一个想到零:「零,我们一起。」 「你们感情真好。」潘若拉忍不住说,突然她的眼神变得犀利,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石块咒骂了一句,紧接着就把手放到了那个石块上。 那个石块上有一个颜色发白的缺口,潘若拉看得出那是新造成的破损,有人用蛮力取走了一块石头。不管他取走它的目的是为了科考还是自己收藏,那块缺口都白得让人心焦。 「潘若拉,你不要再勉强自己了!」顿时,她身边的赞厉声说着话,赶了过来,想要阻止潘若拉。但当他拉开潘若拉,那块缺损的石头已经恢复了原貌,而潘若拉在拚命地咳嗽着,激烈的程度听着让人发寒。 「你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赞严厉地说:「你已经不是二十多岁什麽都不怕的光之女神了,你的能量耗损太大,我不允许你再用力量修补任何东西!」 「赞!即便是这样,我们依旧已经迟了,不是吗?」潘若拉笑笑,勉强制止咳嗽,说:「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太多时间我们都守在我们的领域里,为了愚蠢的血统和力量不问世事。我们已经迟了,已经做错了。现在,如果用光我的力量,能够挽救这个世界,那麽我的生命何足挂齿?」 「潘若拉!」 「哈哈……」潘若拉拍了拍赞呃脸,说,「我知道我最帅的老公不会看着我受伤,就算我变成乾巴巴的老太婆都不会离开我的,这就够了!」 「潘若拉……」赞还想说什麽,潘若拉已经恢复了活力,向上奔去。 她一连狂奔了好几十阶台阶,突然回过头对着所有在她身後的人微笑。 光芒从她背後射向大地,她的身影在那些光线的映衬下显得高大修长。 「快点!孩子们,我还想早点解决了这个去夏威夷独家呢!来吧,今天就让我们断了卡斯蒙他们毁灭世界的愿望!让我们开启最後的启示!孩子们!」 「跟上我,我的孩子们!」 潘若拉大喊一声,再次活力充沛地向假山顶峰跑去。 透赶紧带着其他人跟上,海砂望了一眼身後的零,也跟了上去。零没有立即跟上,因为赞也没有。 零等待着。 终於,赞回过头来。 视线再一次交叠,赞清澈的目光里浸透着最深最寒冷的黑色,於是,零听到了最可怕的钟声。 3 「赞,你真是没用耶!居然让我们白跑一趟,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耶!那些孩子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耶!现在虽然还只是四月底,但是今年的夏至日这个星球可就要玩玩了哟!真是的!」潘若拉呱噪的抱怨声在营地里响个不停。 从帝华纳科古城回来後,她就一直在抱怨。他们爬上了假山,用了一切可以使用的符咒和力量,但是那个水晶球就是没有反应,第九启示是什麽他们甚至都还没搞得清楚。 「我真是服了你了!这还是我什麽事都知道,老头子一样博学的老公吗?我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潘若拉的抱怨声还在继续,间或夹杂在里面得还有透无奈的叹息:「妈……还有外人在,你就少说两句啊!」 海砂默默地吃着她餐盘里的食物,眼角的馀光偷偷地窥视着身边的零。他有心事,却不愿表达,他甚至一整天只喝了水,他不知道他现在瘦得多让人担心吗? 「零,你吃点东西吧。」海砂用叉子叉了一块面包送到零的嘴边,零斜眼看了看她,笑了笑吞下她送过来的面包,然後又回到了那种一个人沉思的状态。 海砂望着他,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或许他从来就没有靠近过自己。他会向透表露心声,会和雪莉说起最深层的心事,他甚至和尼禄互相欣赏,却从未真正把他肩上的担子放到海砂肩上过,他甚至从未这样想过。 「零,你在想什麽?」海砂小心而小声地问,眼中却满是渴望。 「我没想什麽。」零回答,然後微笑。微妙的瞬间,海砂眼中的渴望遭受到了冰雹的袭击,眼前的人就好像被高速的轨道拉着,飞速地远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遥不可及。 「零……」她决定再试一次,身体渴望地靠近零,「你可以告诉我,让我为你分担。」 这一次零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试着用手在桌下握了她一下,说:「海砂,我……」 告诉我,把你的一切都告诉我!让我分担! 结果却是零又迟疑了一下,然後摇头对海砂说:「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不要担心。」 不要担心,又是不要担心。 海砂想着她要不要再一次鼓起勇气,眼前却再一次浮现出歌罗娜女神般的笑容。她……担心,无时不刻在担心,这样软弱的她没有人能够倾身依靠她。 而就在她忧郁的瞬间,零站起身,一言不发就走了出去,毫无预兆,海砂甚至来不及问他怎麽了,他就消失了。 望着零消失於门外的背影,海砂忽然明白了什麽。 明白她和歌罗娜的区别,明白为什麽她无法到达歌罗娜金色的世界,明白为什麽看不到未来,明白她…… 现在是多麽没用,多麽软弱! 他们,那些男孩们,她最爱的人每一天都在行走着,背负着那些沉重的命运走着,只有她,在那片广阔得让人心碎的大地上,她独自一个人留在那里。 零走了出去,跟随着赞的背影。 赞一直走着,走着,就好像不知道身後零正尾随着他。赞挑选了一个极其巧妙的时机走出餐厅,他走出来的时候,透正和潘若拉拌嘴,而其他的人刚好喝下第二杯红酒,正在情绪最高涨也最恍惚的时刻。 赞小心地离开,然後是零。 他们一前一後地走着,穿过被氖气灯照亮的营地,穿过那些为了防止有人故意破坏,而用铁丝网拉起来的临时围墙。赞和负责守卫的人打着招呼,以散步的名义走进面前的丛林。 这个硬地上的所有人都和赞合作过多年,他们知道赞的身份,知道就算这里是豺狼横行的荒蛮之地,赞也会很安全,所以他们都没有过问。 赞离开了营地,零继续跟随着他。 树林开始从浓密变得洗漱,也并不是那麽地黑,天空中有一轮银色光洁的月亮,在它的照耀下,视野里的丛林好像不是在黑夜,而是阳光换了一个更暗更冷的颜色。 树影在变得稀疏後不久,猝然消失,大片大片的月光就落下来,盖在了赞的身上。在他身前,一片反射着月光,银色镜面一样的湖泊侵略性地占领了视野。 零随後走进丛林,赞就站在他的面前。 「第一次见到潘若拉,就是在那座假山之上……」赞终於开口说话了。 4 「六天,只剩下六天了!」卡斯蒙命令兹罗将教堂里燃烧着的七根蜡烛熄灭掉一根,他缓步走向他的镜子。 歌罗娜安静地坐在那面镜子的边缘,纤长的手指神经质地抚摸着镜面。 「你怎麽了?」卡斯蒙关心地俯下身啦。 歌罗娜望向他,许久,问:「卡斯蒙,你还要在这里待多少天?」 「我还想去一趟意大利,还有中国,呵呵……」卡斯蒙有点自嘲地笑笑说:「我知道这有点蠢,在马上就要做大事的关头,我还小丑一样地四处演讲,但是……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如果它不是这样可笑,那麽我要做的事也就没有意义了。」 「卡斯蒙,你会这样决定。」歌罗娜忽然间将手掌重重地放在了镜面上,顿时镜面里的画面扭曲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沉重,每一声都用了很大的力量。 「你的决定,你所做的一切,是因为你认为他找不到第九启示吗?」 「他……?」彷佛掩饰,卡斯蒙小声地问:「是谁?」 「苍御零!」歌罗娜重重地说出这三个字,卡斯蒙的笑容江映在空气里。 「他找得到吗?」卡斯蒙再次不屑地笑起来:「就算他找得到,他会那样做吗?伤害他最爱的兄弟,夺走他用生命捍卫的那种叫做爱的可笑东西?」 「卡斯蒙……」歌罗娜的声音变得柔和,同时镜面里出现了广阔美丽的的的喀喀湖。 「如果他连这都做不到,又怎麽会是你曾发誓要追随的人呢?」 「歌罗娜……」没想到歌罗娜会这样说,一下子,卡斯蒙愣住了。 镜面中,美丽的的的喀喀湖边…… 「我们相遇在帝华纳科雄伟假山的顶端,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赞没有回头,望着那片安静的湖水,他的肩膀放松下来,整个人的背影都被安宁的气息充满。 「她爬上来时嘴里还骂着脏话,骂那些游客乱扔垃圾,骂他们破坏了那些石头。其实……如果你曾经花费了上千年的时间,站在那座古城上去看地面上忙碌生活着的人,去看那些来了又去,不同种族丶不同肤色却同样热爱掠夺的人,去看着一座文明的古城变成荒野里被人遗忘的石头,去看着时光的潮起潮落,幻灭一般的岁月,你就会知道……你就会跟我一样地明白……」 赞平静地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激愤,有的只有宁静和目空一切的漠然:「你就会和我一样,清楚地知道,所有的一切最後都将化为尘土,结局不会因为几个人的努力就改变。这个世界从诞生起,就注定要走向毁灭。因为贪婪,破坏已经被写每一个人的骨髓里了,生命的本质就是为了自我延续而不择手段的淘汰和自私,这就是生命,这就是让生命区别於石头的根源。」 「我是这样认为的,到现在我还是这样认为。因为,我说过……」赞垂头看了一下他的脚尖,继续说:「如果你曾经像我一样花费了上千年的时间去看那些人丶去看那些城市的变迁,去看去听的话,你也会和我一样失望。但是……潘若拉是不同的。潘若拉,我的光之女神,她是不同的。」 「她爬上来看到我的时候,还在骂……」赞似乎笑了,月光让他的脸变得模糊,零看不大清楚,「微风吹起她的金发,你没有看过,不会知道,她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的头发比北极的极光还要绚烂美丽,她的眼睛清澈得能让呼吸都变得凉爽,她的嘴唇她的皮肤,如果有一个人是绝对完美,没有瑕疵的,哪个人就是潘若拉。」 赞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终於变得可以被察觉,那是一种混合了微笑和悲伤的奇怪表情,它出现在赞的脸上,配合着他美丽的五官还有月光下似乎能够反光的光滑皮肤,让他看上去不再像一个真人,而像圣坛上雕刻出来的神袛雕像。 「所有人都热爱索取,她却可以将她的所有毫不犹豫地付出。所有的人都会自私,但是如果不是常年的恳求和干扰,我想她现在已经能量耗尽,离开这里了。所有人……所有人,如果你像我一样用了那麽久的时间看着那些人,看着,只是看着。你也会忍不住动心,忍不住为她,打破禁忌,明知道是必定要输的局,也飞蛾扑火一般地无怨无悔。」 赞说完,停住,目光没有望着零,望着哪里,谁也说不清。 湖边的也玩安静得让微风凝固,零在长久的安静後,强迫着让他的嘴唇张开。 「赞,我的生日是五月五号。」 停顿,空气中有湖水的味道。 「到那一天……」 再次的停顿,不是因为话语真的在停顿,是呼吸让时间陡然间变得扭曲,在需要它变短的地方变得比撒哈拉沙漠还要漫长。 「我将死去。」零说。 赞的视线移过来,用一种复杂的神态望向零。 「呵呵……」零笑了笑,想不到他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那些最痛苦的事和最难受的话。 「或许抹应该表现得更悲伤一点,毕竟这是我的生命。就算我是零,苍御零,同样的生命……」 他嘴角挂着笑,而且好像那笑容不会消失,他已经太疲倦去让它们消失,「同样的生命对我而言也只有一次,六天後,我就活不成了,奇怪……我应该更悲伤一点的,真的应该更悲伤一点的。」 「但是现在,我说出来,目的却是……」 零的语音终於哽咽起来,前面他说了那麽多的话,有那麽多的机会去哽咽却没有那样做,现在他却哽咽了起来,为了後面的句子。 「是为了让你知道,我已经没有时间去完成我诞生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目的。」 「去……」 好难说出口,零知道他必须这样做,但是那真的很难! 「你发现了。我知道……」赞突然笑起来,笑出了声,「我身上的气味不是光明一族的气味,也不属於黑暗一族。如果你对我使用测级符号会发现我能够被测出各种各样的家徽。而且虽然我是那样地渴望着和潘若拉一起变老,可是我真的不曾衰老。」 「赞……」零紧咬了一下他的嘴唇,月光给他低沉的嗓音裹上了清冷和脆弱,「卡斯蒙很强大,而且我明白他要颠覆世界的决心,比其他人都要明白。他不会罢手的,而我是唯一可以和他对抗的人!」 「我知道……」刘海的阴影遮住了赞的表情,他似乎在酝酿着什麽,过了好久才缓缓地说,「我知道,潘若拉的身体已经垮了。而透还没有长大,海砂也还不是女神。」 「是的。」零在沉默片刻後,嗓音变得有力且坚定,「所以我真的已经没有选择的馀地了!」 「我明白!」赞在月光下抬起了头,月光照亮了他眼眶里的泪水。 「我明白,今晚就是最後的团聚了!我明白!」 第一章 最后一夜 1 「我合上我眼,因为这周遭光之黑暗!」 「我合上我嘴,因为这周遭气之污浊!」 「我捂上我耳,因为这周遭音之庞杂!」 「我……」卡斯蒙对着镜面默默地念诵着不知源自哪一国语言的诗歌。 「你知道吗?我讨厌他示弱的样子,讨厌他向任何人示弱,那是对我血统的侮辱,对他姓氏的侮辱!」过了好久,卡斯蒙转过身对歌罗娜说。 他的话是对歌罗娜说的,而他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镜面中那片月光下的湖泊上。 「卡斯蒙,他不是在示弱,而只是在完成他的使命而已。」歌罗娜望着她最心爱的男人,缓缓地说,「我们每个人年都有自己的使命,我们做出不同的选择,都是为了完成我们各自的使命而已。」 「那我的使命是……」卡斯蒙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决战就在当下,他却还在迷惘,好像那些他认定的,发誓要去做的事其实do是虚无缥缈,好像没有根基的浮萍。 「你的使命就是成为我们的王啊!」歌罗娜抬起身,捧住卡斯蒙的脸,他没有发生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地发抖,那是发自心底的疑问和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欲念交战的结果。 「我的使命就是成为这个世界的王!」卡斯蒙觉得不够,再一次对自己说:「我的使命就是成为这个新世界的王!」 「这就是你的命运。」歌罗娜挥手让镜中的画面消失不见,「而我的使命就是跟随你左右,我的诞生就是为了你!」 「那麽……」 卡斯蒙反手抱住歌罗娜,目光是那样地灼热又是那样地惊恐,「告诉我,再一次地告诉我,我会成功吗?我马上就要披上战甲,苍御零没有时间了,他会在他的生命结束前来挑战我的,我知道。我了解他,比任何人都哟了解他。我要知道,我会成功吗?」 「我的卡斯蒙……」歌罗娜的手指从卡斯蒙的腮边滑落,放到他的肩上,「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你真正想要的一切的!我保证!我保证!」 「我相信你……歌罗娜,我相信你。」 卡斯蒙放开他怀里的女人,眼睑的皮肤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湿润而微微发着光,眼睑渐渐打开,长而卷的睫毛也有点湿润地结成一簇簇的,那让他眼神中的锐利和威严变得很淡很淡,那样的一双眼睛看上去无助而纯净。 「我相信你,我的希望女神。」 卡斯蒙望着歌罗娜,想了想接着说,「我相信你,你爱着我,而我也……」 「爱……」 「嘘……」歌罗娜忽然凑了上来,用她的嘴唇堵住了卡斯蒙的,她在他面前弯曲膝盖,由他的胸膛缓慢向下,来到他的手边,吻着他的手说:「那些词语不要说出来,我看过好多电影,如果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结局反而会变得不好。不要说出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是的,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卡斯蒙重复着,目光依旧朦胧而无助。歌罗娜吻过他的手臂,站起来,抚摸着他的脸:「万岁!我的王!你能够证明你是对的,你能够的!所以上路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卡斯蒙在犹豫中握住了歌罗娜的手。 歌罗娜望着他,坚定地点点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我枯萎再不能伸展我的双臂。」 「不会有那麽一天的,我的女神,不会有那麽一天的!」卡斯蒙安静地说,身後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卡斯蒙陛下,冰室纯已经来了。你要见他吗?」兹罗在门口问。 「不用了吧,所有的事都留到明天再说吧。今晚……」卡斯蒙转过身,力量和威严再一次回到他的眸中,但他的口气却出奇的温柔,「今晚,我想安静地度过,只有今晚。」 兹罗将大门重新合上,卡斯蒙用馀光看到了窗外高悬的明月。 为什麽寂寞的夜晚总是会有那麽美丽的月亮,而在同一个月亮之下,相隔不远的地方,那个叫苍御零的人是不是也和他有一样的感慨呢? 我们是怎麽走到这一步的? 如果一开始我们就不断地选择别的,结局会不会是这样的?为什麽其他人的命运,这个叫做地球的命运会要我们来背负? 如果我们出生就是平凡的人,在平凡的星球,现在的我们又会是怎样的? 「卡斯蒙,我可以在你怀里睡着吗?」 卡斯蒙受惊地低下头,看到歌罗娜已经全身疲倦地蜷缩进了他身边的长椅上,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头靠在他的大腿边,转眼似乎就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奇怪的女人…… 「我一直都不了解你,而你也不需要我去了解。」卡斯蒙低声自语,在凝视着窗外很久很久之後,他终於做出了一个决定。 另一边,的的喀喀湖边。 平静的湖面反射着天空中的月光,湖面上似乎蒸腾起了一些银色的颗粒形成的烟雾。d赞静静地走向零,将手放在他肩膀上说:「明天我们再去一次帝华纳科古城,第九启示解开的地方不是在最接近天空的地方,而是在最贴近地球的地方。」 「明天……」零侧过身有点犹豫,「其实我也可以再等待更多的时间。」 「零,我们都没有时间可以去浪费了,所以就让我们珍惜眼前的就好了。」赞微笑着扬手,转身消失在丛林深处。 「谢谢,零。」他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最後的时间终於要到来了。 零转过身,让赞离去的背影从他眼前消失,眼前的的的喀喀湖在月光下美得不真实,零很想去好好地看看它,感受它。但是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再次感到袭击骨髓的疼痛,它们越发频繁地爆发,让零觉得他都已经对疼痛厌烦了。 痛,很痛,想让它们永远地消失,但是现在还不行,还不行! 「还不行!」零笑了笑对自己说,在月光下缓缓地拉开他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放好。 他忍住疼痛走进的的喀喀湖清凉的湖水里,让湖水没过肩膀,鼻梁,最後是头发。他感到全身都被冰凉的水淹没,被水托举着,身体好像是没有重量的。 疼痛还在,即便皮肤已经被冻到麻木,疼痛还是那麽地清晰,不过正是那透彻骨髓的清晰,让零能够更加强烈地感觉到的的喀喀湖,感觉到包围着他身体的一切,好像他是才初生的婴儿,有着对世界最敏感的灵魂。 痛苦中,零从水中站起来,藉着那些微弱的光看到水面上他模糊的灰色投影。 「我好瘦……好丑……」零忍不住摸着他胸口凸出来的肋骨,喉咙里发出奇怪的笑声,尖锐而凄楚,「我快要死了……这是真的……真的!」 另一边,卡斯蒙在歌罗娜头顶画出来一个符咒,那是路西法家族使用的安眠符咒。 2 赞回到营区,餐厅的那个帐篷里依旧灯火通明。 他站在那些灯火外看了好久,沉下脸去的时候嘴角洋溢起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走进去,听到潘若拉正在对透说:「我们到底是不是母子啊!我和赞之前就在拉斯维加斯,我们在那里的时候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你们一来就弄得乌烟瘴气的,现在整个欧洲都被卡斯蒙那张小嘴给蛊惑了!」 「而且啊……」她好像喝了不少的酒,脸红红地继续说,「我们在亚马孙森林的时候,又那麽巧没有碰到你,直到我们来到秘鲁从拉斐尔那边得到消息你们去了亚马孙森林,我们赶紧招兵买马赶过去,结果你们还是出事了!我们还真不是一般地没有缘分!我的白痴透!」 「妈妈,你彻底喝醉了啦!」透一边不爽地搪塞说,一边注意身边海砂的情绪。 他害怕海砂又会记起亚马孙森林里的那些不开心的事,但当他的视线注意到海砂,却发现海砂的视线已经凝固在零离去的椅子上了。 忍不住还是痛了一下,胸口那个他以为是胃的,实际上是心脏的地方。但是他很快就让心跳恢复正常,拿着瓶子问海砂:「海砂,你还要一点酒吗?」 海砂摇了摇头,不敢去看透的眼睛。 这时赞走了进来,海砂的身体忍不住剧烈抖动了一下,赞一个人回来了,而零没有。不知道为什麽她有非常不好的预感,预感到今夜将会格外不同,明天或许一切都会改变! 这是无聊的预感,还是会变成现实的预测? 海砂已经分不清了,再也分不清了! 「潘若拉,你真的喝多了,我带你回我们的帐篷吧。」赞走过来,在潘若拉耳边温柔地说。潘若拉狠狠地打了一下他的手,笑得跟一个小姑娘一样花枝乱颤地说:「不要在孩子面前露出你的色狼脸!」 「哈哈……透已经不是孩子了!」赞突然转过身来,将手放在透的肩膀,毫无预兆地让透的肩膀沉了一下。透有点惊讶,赞刚在他肩上的手格外地用力,格外地沉。 「透已经是大人了!一个优秀丶充满力量的大人!」赞脸上挂着有点戏谑的笑容,目光却是真切而用力的,「是吗?透?」 陡然间,透觉得这不是个问题,是什麽,他也不知道。 「是的!我已经是大人了,我是米迦勒的透!」他的身体做出了回答。随後赞的笑容在加大,可以的光芒从他的眼角悄悄地露出来了一些。 透被他父亲的奇怪表现弄得有点茫然无措,但赞没给他太多的时间疑惑。 「潘若拉,你真的喝醉了。」 赞拉起还在给自己添酒的潘若拉,将她半抱到了怀里,边走边说:「我们回去,你每次喝醉了都喜欢回忆你当年追我的情景,我想这些羞人的事就不要让孩子们知道了吧。」 「我才没有追你呢……是你追我……」潘若拉迷迷糊糊地叫嚣着说,被赞慢慢地拖出了帐篷。 「透,我也回去休息了。」海砂放下餐具,匆匆地离开了帐篷。 帐篷里其实还有其他很多人,但是在海砂离开的那一刹那,透觉得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空荡荡,什麽都没有。 「我不该那样想,不该那样!」透将背靠在椅子上,浑身的肌肉够得以放松和舒展,这让他觉得好过了一些,「我不会那样,我答应过你,我永远都不会低落,我会一直燃烧!零!我会这样做的,我长大了!」 「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振作起精神,透对着餐桌上其他的人露出了他标志性的阳光笑脸,说,「哦,是不是说到我们的巴黎之行了?那一次啊……」 3 营地里的热闹,在的的喀喀湖边一点都感觉不到。零从水底站起来,疼痛在快要将他的身体撕裂之後,终於渐渐离去。水珠从他的发梢上滴落,他的肩上还挂着水,他迈动痛得僵硬的腿,让自己慢慢走上岸去。 在走近他的衣服时,他看到他的电话的信号灯在草地上闪烁着萤光蓝。 这种时候,还有人打电话给他?他的电话里除了存着那个叫海砂的女孩还存着别人吗?实际上他已经不需要这些东西了,他拿起电话想把它扔进湖里,却突然想起了什麽而没有那麽做。 电话里面的电池会污染湖水的,污染这里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你打错了吧,喂……」他接通电话,电话那边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你终於知道第九启示是什麽了?」过了很久,电话那边的人说。 零陡然间全身僵住,在的的喀喀湖的湖边,格外安静的月夜,卡斯蒙的声音听上去那样地浑厚华丽。 「是的,我知道了。而且明天我就将解开启示。」又过了很久,零平静地说。 「呵呵……那麽明天,就是给这一切画上句号的日子了吗?」卡斯蒙在电话那头,平静地问。好像他们在谈的并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 「好像是这样的吧。」零这样说着,差一点忍不住要笑起来。 「那麽……」卡斯蒙迟疑了片刻,问:「我们要见一面吗?」 「我想见你,卡斯蒙。」 「那我就在你身边……」卡斯蒙的话音落下,零感觉到空气中异样的波动,他拾起手在月光下画出他熟悉的符咒。 「月光通道,打通我要的道路。」 银色的光芒铺天盖地而过,在一片银色中,一个黑色的通道撕开空气,卡斯蒙就从通道中走了出来。 本以为不到最後的你死我活再也不会见面了,本以为下一次见面就是刀剑相向的厮杀。但现在,在一片安宁的月光之下,在祥和得玫瑰花也要睡着的的的喀喀湖边。他的面容依旧,他又何尝曾经改变过。 如果…… 还是那麽多的如果…… 如果我们不是路西法,你的身体里也没有米迦勒的血液,你会和我站在一起,成为我的王吗?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人,是不是也会在阳光充沛的午後一起在街角的茶餐厅里喝下午茶,聊一聊昨晚的足球赛,让你的手臂兄弟一般搭在我的肩上? 如果,那麽多的如果。 「零。」 「卡斯蒙。」 「明天了,就是明天。」 「明天。」零平静地点头,他没有发现他还没有穿上衣服,此刻正全裸地,毫不保留地将自己呈现在卡斯蒙的面前,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卡斯蒙时,卡斯蒙全裸地毫无保留地在镜面中将自己呈现给他。 他们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是兄弟,是骨肉,本来就是! 「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是吗?」长久的沉默後,卡斯蒙不带感情地问出来。 「没有。」 「为什麽?」卡斯蒙笑了笑,眼中却满是苍凉,他张开嘴,动作勉强得让人心碎,「就跟那个遥远的传说一样吗?米迦勒最终还是在他的兄弟和所谓的正义面前,选择了後者?」 「因为我的选择。」零想了想,继续说,「因为我的选择。但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卡斯蒙,你知道我现在看到的天空是什麽样子吗?」 「它好美!」 不等卡斯蒙回答,零继续说:「它美得让我惊叹,因为它马上就要消失,才变得如此之美。就算此刻天空被乌云笼罩,它还是那样美。」 「忽然间,我明白过来。」零笑了笑,说:「我告诉你我为了这个地球,选择离开你。我告诉你我为了让这个地球上的生物再拥有一次选择的机会而离开,那都是我用来安慰我自己的借口。和所有人一样,我不知道上天为什麽要给我这样的命运,我不想承担它们,用尽一切办法,想要让我的决定看上去有理由。」 「其实……那都是借口!」 「我选择离开你。」零朝卡斯蒙走来,「因为那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们谁都不知道真正的对错是什麽。究竟对的人是你还是我,对这颗星球而言,我麽谁都不知道哪个决定才是正确的。 我们选择,只是因为我们爱着我们的选择而已,只是因为我们爱着我们选择的东西而已。 我们选择是因为爱!因为我们都同样爱着这个星球,我们太爱它而不得不去战斗,去消灭彼此来证明我们的爱没有错!」 「爱……我们太爱它而不得不去战斗。」卡斯蒙听到它笑了,但它的嘴角却尝到了苦涩的泪水的滋味。 「你因为爱我而和我战斗?」 沉默…… 过了很久,零抱住了卡斯蒙的肩膀,让话语一句一句打在他脖颈脉动的血管上:「我因为爱你而必须和你战斗!这个世界不需要王,再也不需要了,你和我都不再需要!这样的命运我们都不再需要了!不再需要了!」 如果…… 是的!如果,如果我们血管里都没有那些该死的血液,我们的人生一定会美好很多!一定会是那样的!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我的零! 「是的!零,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了!不需要了!我们的命运就是用我们的生命让地球选择它真正需要的对错!我和你不是选择的人,我们就是选择本身!让地球,让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选择他们需要的爱是什麽!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这就是!」卡斯蒙断断续续地说着,在零冰凉的肩膀上合上了双眼,「如果明天,我不得不亲手杀死你,答应我,来生你要来找我,不管你在哪里!不管我在哪里!无论我变成什麽,无论你变成了什麽。」 「我答应你。」 「我们说定了。」 「说定了!」 「明天,我会准备好舞台等你。」 「明天……」 「是的,明天!」 4 海砂终於在的的喀喀湖边找到零的时候,他光着上身,正缓缓地捡起地上的衬衣。月光虽然朦胧,却依旧在它的锁骨上投下了深深地阴影。 海砂摀住她的嘴巴,才没有叫出来。她记得零的身体,他们曾经无限地接近过,拥抱过彼此,那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 昨天,那个叫苍御零的男子第一次出现在加百利的领地,第一次在舞会中展开他紫色的眼眸,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示他绝对的神力,第一次在他们惊讶的眼睛前拿出了他的手机…… 昨天,他曾在深红的床单上弓起他的背,用他的身体笼罩着她,深深地注视着她。他的肩膀宽阔而有力量,他身体上肌肉紧绷,比任何人还要强大,在他身下被他注视着,他就变成了天,海砂的天空。 现在的他,在月光下,瘦得让海砂想要哭泣。 那就是她的零吗?她的苍御零? 零扣上衬衣扣子,记忆还定格在刚才那次最後的相见,腰上忽然就一紧,而後他听到了熟悉的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 「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为我而哭泣了的。」零平静地说,语音里没有责备也没有激动,就像是在说一个事实,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但当海砂想到她曾经对零的誓言时,零却已经反过身紧紧地抱住了她。 零真的变得好瘦,但是他依旧充满了力量。他是那麽高大,几乎只要一只手就能将海砂完全拥有。 「海砂,不要为我哭泣!不要……」零抱着她,声音在她的耳边化成凝固的蜜汁,「我们在一起,现在,此分此秒只拥有彼此。这多麽美啊!为什麽要哭泣呢?为什麽要?不要!我不要看到你的眼泪!你的眼泪会让我觉得我是一个弱者,一个需要人同情的弱者,但是我不是!我不是!」 海砂想让自己听从零的话,但是那真的很难。她明白她要坚强,实际上她也是一直那样做的,在幻境里,在太平洋上,可那时她有海琴,有雪莉,她还有……她还有零! 如果零没有了,那还要坚强做什麽?还要这个生命做什麽? 「海砂,不要这样想。不要这样!」零身体抖动了一下,随後在她耳边说。 「你说过你不会窃听我的思想的……」海砂哽咽地说,「你也没有遵守你的誓言。你没有……」 「海砂!」零放开怀中的女孩,「请你为了我坚强!为了我坚强!好吗?」零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坚韧,却也更加朦胧,眼泪溢满了他的眼眶。 这是最後的一晚了,无论结局如何,无论这个地球选择他或者是卡斯蒙,这都是他最後的一晚了,他明白! 「我的生命。整个苍御家族用了上千年的时间,经历了那麽多代的痛苦延续下来,苍御加缪用他的生命簇拥着,用他沾满鲜血的手保存下来的这个我!苍御零的生命,不是用来换取眼泪的!我的诞生,我的存在就是让这个世界多一种选择,让更多的生命会因为我而继续下去。我的生命是用来换取欢笑和时光的!」 「如果你哭了,如果你为我而哭泣,或者为我而离去。那我的生命算什麽?它的存在不是为了眼泪,不是为了毁灭!不是为了那些!如果你这样做了,我算什麽?我算什麽!」 「所以……」零捏紧了海砂的肩膀,在他颤抖而白炽的目光中,海砂觉得她的灵魂在燃烧。 「不要再为我哭泣,为了我而坚强!求你!海砂!」零一字一顿地说完,用力将海砂重新拉进他的怀里,用力地拥抱她,用力地将唇压在她的唇上。 丛林的外侧,附骨销魂的痛苦煎熬着一棵大树下的透。 湖边拥吻的人,都是他最爱的人啊! 他听见了零说的话,每一个字。实际上,他记得零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是的,他嫉妒,他嫉妒得想死,那个正被零深深吻着的女孩正是他从小到大都吵着要娶的新娘,也是他亲手推进零怀抱的女人。 但是超越嫉妒的,是强烈到让他窒息的爱。 「我不会让你死掉的!不管发生什麽,我会让你活下去!」透知道他在哭,眼泪失控了一样从眼眶里奔流出来,根本就不会停。 「我需要你活下去,海砂需要你活下去!我用米迦勒的姓氏发誓,你会活下去!一定会活下去!」 第二章 开战号角 1 「加百利的族谱那麽厚,上面一定还有我们没有看到的地方,你说对不对?零?」 「是的,一定是那样的!」昏黄的煤气灯下,零的表情温柔得让人窒息。 「一定会有办法的,在11月1号以前,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零?」海砂执着地追问着,流了那麽多眼泪,她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她想问,想不停地问。 「是的,一定会有办法的。」零点点头,宽阔的大手爱惜地从海砂的肩上擦过,「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 「你答应过我,不会离开我。因为你属於我。」海砂用力地抓住零的衣角,似乎这样他就不会离去,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没有精神。 「我答应过你,而且我属於你。」零默默地说,手指沿着海砂的手臂来到她的太阳穴,就在指尖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吧,到了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零幽幽地说完,让他的双眼也合了起来。 明天…… 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麽。 出发的号角意外地在清晨5点钟响起。透揉了揉他水肿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拉开帐篷走了出来。 帐篷外没有什麽人,空荡荡的空地里只有赞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只海螺做成的号角,目光放在很远很远的帝华纳科古城的方向。 「爸爸,你搞什麽?」透抱怨着,看到另外几个帐篷里,潘若拉和零还有海砂陆续走了出来。他们走到空地上,空地上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 「其他人呢?他们听不见这麽刺耳的号角声吗?」透惊讶地问,赞放下号角,清晨不太明晰的光线照耀下,他的表情看上去模糊而且凝重。 「其他的人,我用符咒让他们各自回家去了。他们会平安地回到家里,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忘了。」 「他们都回家了?那些科学家,考古学家?」透惊讶地问:「为什麽?」 「是啊!为什麽?」潘若拉也同样惊讶无比,唯一不惊讶的人只有零。赞侧过头看了零一眼,什麽都没说,转身向帆船停泊的地方走去。 「因为这里立刻就要发生一件大事,而那件大事是一般人无法承受的,所以我让他们全部都回家去了。」他一边向他的船走去,一边语气平缓地对身後的人说。 「发生一件大事?」透知道这样问有点蠢,但是他就是忍不住,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好陌生,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 「第九启示将要打开,这个世界将要变化!」赞在前方回头,脸上已没有一点人类的神色,「现在,我将带你们前往帝华纳科古城的地下宫殿,那里有一个祭坛,那个祭坛就是改变一切的大门,只要插入钥匙,齿轮就会开始运转。」 「地下宫殿?祭坛?」潘若拉追上她的丈夫,语气有点不好地追问,「什麽乱七八糟的,你既然知道这麽多,为什麽昨天不说?」 「喂!赞,你究竟是怎麽了?」着急的情绪逐渐代替了愤怒,昨晚虽然喝了些酒,但潘若拉记得发生了什麽。赞握着她的手,和她看了一整夜的星星,他们回忆了他们曾经拥有过的最美的记忆,他们以为着对方,难以想像的甜蜜。 「你怎麽了?你知道什麽?赞?你为什麽会知道?」最後的问题,已经沾染了担忧的铅灰,潘若拉给跟着赞,在不知不觉之间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帆船边。 赞走上船回过头,什麽都没做,只是微笑就让潘若拉的心脏狂跳,差点就哭出来。 「潘若拉,我爱你。跟随我,今天,这个世界将变得不同,这难道不是你期望的吗?」 「赞……」潘若拉失语了,眼前的赞就好像有魔力,让她的心被揪成一团,却找不到解脱的出口。 「零,爸爸……」透担忧地望向零,却发现零正愧疚地看着他。 「你知道爸爸在说什麽,你知道。」透惊讶地问,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在经过他身边时无奈地对他说:「透,对不起,透。」 「好了……不要说了!」透突然一扬手,让脸上的表情转换,「无论之前有多少事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今天将成功,是吗?」 透突然地转变让零措手不及,而透反倒是知道更多的人一样。 他转过头认真地对零说:「我不问原因,我没有问题,哪怕那是我的父亲,你知道为什麽吗?」 零一时没有反应。 「因为你是零,而透?米迦勒在这个世界上完全听从零的!」透说完,甩开零的视线,登上帆船,「我们出发,不管前面有什麽!」 「我们出发……赞。」潘若拉随後小声地附和,她抬起头发现透正从背後抱住她。 「妈妈……我在你身边。」 潘若拉点点头,看着前面开船的赞说:「我们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2 穿过昨天走过的所有的道路,赞带领着众人,从假山底部的入口逐步走进了帝华纳科古城的地下神殿。 作为帝华纳科最神奇的地方,他们昨天就曾经到过这里,而且一无所获。 「我们昨天来过……」透在队伍的後方小声地质问,幽暗的甬道里那份沉重的安静马上就吞没了他的疑问。 他们默默地穿过甬道,来到南美洲的神——维拉科查的巨大雕像的脚下,那是一根高大的红色石柱雕成的雕像,几个世纪来饱受风沙侵蚀,却依旧那麽祥和恬静,流露出一股莫名的慑人力量。 它独自站在一个长方形的大坑洞中,大坑深达6英尺。庙堂的地板用坚硬平滑的碎石铺成约40英尺唱丶30英尺宽。而整座神像高约7英尺,坐北朝南,背对着的的喀喀湖古时的湖岸线。排列在这座树立在庙堂中央丶代表维拉科查的方尖形石碑後面的,还有两座比较矮小的石碑,是代表维拉科查传说中的门徒。 昨天,他们就是越过了雕像所在的神殿,走进去,然後再走出来,一无所获。 今天,赞走到维拉科查的雕像面前,在它的面前虔诚地跪了下来,突然间岩石崩塌的声音充满了这个密闭的地下空间。 再看那座雄伟的雕塑,已经从中间裂开成两半,在雕像的中间是一把金色的小剑。除了赞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盯着那把奇迹般产生的剑惊叹不已。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透觉得那把剑明晃晃地让他心寒。好像感觉到了他的恐惧,潘若拉悄悄地拉紧了他的手。 赞到底在干什麽?潘若拉的丈夫,透的父亲到底在干什麽?原来这个比阳光还要耀眼透明的男子也有秘密。 透不禁想到,如果他的父亲也有秘密,那麽那个秘密一定是非常大非常让人惊讶的秘密! 不过此时,他没有说任何话,其他人也没有,大家就是看着赞,看着他虔诚的好像几千年前帝华纳科城里节日里的大祭司一样做着那些事。 赞捡起剑,向地下宫殿的南边走去。踏着阶梯从地下神庙钻出来的光线重新回到所有人的眼中,同时印入他们眼帘的还有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型假山。你几乎一眼就能看见它矗立在正前方。 亚卡帕纳金字塔! 和埃及基沙地区的金字塔几乎一样,它依循东丶西丶南丶北四个基本方位兴建,精确度令人叹为观止,每边长度690英尺,彷佛一只巨兽傲视整个帝华纳科古城。 赞抬头看了一眼那座宏伟的金字塔,然後转身,对潘若拉微笑。 他什麽都没做,什麽都没说,那一刻,透和潘若拉却集体震动了。赞的微笑好似在告别。在众人的注视下,他领着所有人登上了那座金字塔。 亚卡帕纳金字塔一直是考古学之谜,在金字塔内部,考古学家发现一个纵横交错丶用上等方石砌成的渠道网 这些渠道的角度和连接点都经过仔细测量和设计,它们能将水从塔顶的贮水池一层一层引下来,注入环绕塔身的壕沟,冲刷进金字塔南边的地基。 建造这个繁复的引水系统,肯定是为了某种特定而重大的用途,但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知道它的用途。 直到这天,赞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蓄水池的前面。 他第二次回头,望向他身後跟随着他的众人,这一次他终於开口说话了。 「让你们等得太久了,我马上就为你们开启最後的圣坛!」 「最後的圣坛?」潘若拉质问出声的时候,喉咙已经完全沙哑了,她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强烈的爱让她不愿意去接受那个答案。 「最後的圣坛是什麽意思?我们还没有找到第九启示呢!」 赞望着她,眼中似乎在下着暴风雨,那是无数种情感在激烈碰撞後的硝烟和灰烬。 「潘若拉。」最终,他淡淡地微笑起来,说,「对不起,我……」 3 「如果说黑暗也有光芒,那就是我!」 「如果说仇恨也是种爱,那就是我!」 「如果说丑陋也可以绝美,那就是我!」 「那就是我!」卡斯蒙在微风中张开手臂,他将肢体张开到最大,享受微风穿过蓝天和路边的梧桐吹拂到他身上的感觉。 「那就是我!」光芒字他沉黑的眸子中收敛,话音里那震耳欲聋的力量开始像微风一样柔美多情,「如果,有人必须为新生的光明,为新世界最後的王者举起死神的镰刀,那就是我!」 「那……」 「就……」 空无一物的天空中忽然响起了巨大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不不不……应该说所有人的灵魂都被那声音牵引着望向了天空。 赞抬起头,看着那一片什麽都没有的蓝,听到天空中响声持续传来。 「是……」 赞垂下头来,沉入骨髓的平静在他的脸上。他既不惊恐也不忧伤,甚至连以外的表情都不曾出现。他望着天空,不似在等待,只是跟知道江河里的水终会流向大海这样的道理一样,知道这一刻终将来临,且它已经来临而已。 「我!」 黑色的空间蚀洞撕开了美丽的天空,而迎接它的是平静,死一样的平静。经历了千百年的对望,这一刻还是终於来临。 黑暗和光明的界限被打破,坚守的禁忌被解封,世界的平衡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你我为选择而生,你和我的厮杀将成就这个星球最後的选择……」这一刻,卡斯蒙听到他的耳边,那个深沉美丽的嗓音缓缓地说。 「你我为选择而生,你和我的结局将成就这个星球最终的结局……」这一刻,零听到他的耳边,那个华丽威严的嗓音缓缓地说。 一切终於开启,从十二年前,血染的衣襟从巴黎的天空中降落,开启了加缪的计划时起。一切终於开启,从十二年从萨姆?路西法为了自己放弃了他的儿子开始。一切终於开启,从十五年前,苍御修罗遗弃了他的姓氏开始。一切终於开启,从两千多年前,那个拥有路西法血液的男子拥抱了那个拥有米迦勒血液的女子,那个叫做苍御的姓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开始。 一切…… 一切的一切! 「给大家介绍一下。」卡斯蒙在零面前优雅地鞠躬,起身扬起手……在他身後的众人前划过:「这位是我的妻子,绝望女神歌罗娜。」 海砂盯着歌罗娜,她冰冷的嘴角似乎紧攥着一丝微笑,又似乎什麽都没有。她美丽,从容,眼中蕴藏着难以琢磨的光彩。这就是歌罗娜,她无数次在梦境中见到过的女神。 绝望女神?她就是绝望女神吗?海砂并不这样认为。 「而这位……」卡斯蒙继续下去,身後一个灰发丶五官温和恬静的男子促现在透的面前。透记得他的样子,那麽一张温和体贴的脸,却拥有最可怕的姓氏和最可怕的力量。 「相信大家都已经见过了。冰室纯,我最得力的助手。」卡斯蒙这样说着,脸上却不屑地笑笑,视线突然在透身上聚拢,「他对你特别有兴趣,我亲爱的米迦勒兄弟。」 「他是兹罗,相信我不用过多介绍。而我……」卡斯蒙在兹罗身边站定,陡然间黑色的线条从兹罗手心的家徽纹身中释放出来,顷刻间,它们就已经将空间用黑线分成了好多好多块。 「从今天起,不再有姓氏,不再有过去。我是末世之王,卡斯蒙!」 对应黑色的线条突然连成了片,空间变得扭曲割裂。透知道他和零之间已经竖立起一面无形的墙,那堵墙将他们彻底分开,但是没关系! 因为米迦勒的透,已经长大! 我将身负光明之使命,为了我爱的人,哪怕前路是鲜血淋漓,我也不会後退! 4 海砂一直,一直看着歌罗娜的眼睛,从她出现在她面前开始,她就好像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她望着海砂,海砂也不可自拔地望着她。然後空间被亚伯罕的力量分割。 突然间,海砂听到了动听的鸟叫声。歌罗娜身後一座迷雾中的森林渐渐变得清晰。阳光透过那些雾气穿过树梢上的嫩芽射过来,背对着那些光线还有深绿色的深林,歌罗娜长发飘起,彷佛精灵国的女王。 当森林越来越清晰,鸟叫声,还有初春的森林里特有的混杂着湿气的泥土味道浸满海砂的身体,她忽然咧嘴一笑。 笑得那样纯净可爱,好像才迈入青春期的少女。 「海砂,我们开始捉迷藏吧。」歌罗娜说着话,猝然转身向身後的森林奔去,留下一个长发和纱裙飞起的背影。 海砂明白过来,这里是她的世界,是歌罗娜的世界。 终於,她来到了歌罗娜的世界,或许,她将就此永远地留在歌罗娜的世界,这里就将是她最後的归宿。 「来找我啊?哈哈哈……」歌罗娜的笑声在森林飘荡,和鸟叫声参杂在一起,听上去歌声般悦耳动听。 海砂在迷雾中握紧了拳头,虽然是那样地不情愿,不愿意去战斗,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去承担她的姓氏。 但是,现在她只能如此! 因为零需要她,零需要她的帮助,她知道。 零任由着时空的变换,他面无表情地面对着这些,卡斯蒙在他对面望着他,不动声色地用眼眸微笑着。 时光在他们对望时变得很慢,但他们身边的风景却在飞快地变化着。那麽多的山被掠过,那麽多的河从他们身下流过,那麽多的城市,那森林一样的高楼出现又消失。 最後,零看到一座巨大的钢铁的森林匍匐於他的身下。无数人在高楼之间可怜的缝隙里仰起头望向他们,尖叫和嚎啕顿时充斥了整个世界。 巨大闪烁的霓虹屏从零的眼前闪过,他感到下降的厉风掀起了他的衣襟,还有点凉的风从他的身下贯穿了他的衣领,扬起了他的发。 伴随着那种让头发根都凉起来的感觉,他的脚踩上了一片坚实的大地。他抬眼看到的是几十层楼高,全天24消失都燃烧着的霓虹灯。 他们在时代广场,在这个星球上最巨大的城市,超级大苹果纽约! 伴随着那些尖叫声,轰隆隆的巨响撕裂了长空。淡蓝色的天空就好像烧着的胶片,从它的背後一个炙热的点燃烧起来,发出光,撕裂天幕变成一个烧焦的巨大黑洞,黑洞後是呼呼怪兽吼叫般的风声。 火球就从那些可怕的风声里飞了下来。首先是第一个,浑身包裹着鲜红的火焰,直接穿过了一座大楼深蓝的玻璃幕墙,然後在那些加剧恐怖的尖叫声中,雪片一样的纸屑从玻璃幕墙的窟窿里飞了出来,顿时漫天的白色飞屑,而天空还在变得越来越残破不堪。 更多的黑色窟窿,更多的火球,不要命一样冲下来。砸向地面,砸向那些耗费了数以千计的人力物力还有几千年的智力积累才建立起来的大厦,砸向那些还在播放着lv广告的巨大霓虹灯广告,砸向曾经是这个星球的唯一,但马上就要被彻底毁灭的人类文明。 在一片烈火的地狱图画中,卡斯蒙的身影逐渐逆着那些逃窜的人流清晰浮现。 烈火扬起的大风,让他的红发扩张如飞扬的火焰。他注视着零,从人海中破浪而出,嘴上带着虔诚的微笑。 「是天启?」零在卡斯蒙的距离确定能听见他的话後,问他,「这不是你做的吧,这是天启?」 「是的。是天启。」卡斯蒙仰起脸,望着那片破破烂烂如筛子的天空,眼中流露出天生的不屑:「第九启示的开启,我和你的最後对决,这就是天启的序幕。」 「它会安静下来的,直到……」零转身面对卡斯蒙,眉头不经意地皱了一下,旋即停住,「直到我们中的一人,被选择。」 「是的!」 「是的。」 笑声,喧闹如地狱的纽约街头,零听到了笑声。 笑声…… 先是一片彻底的黑暗,透字黑暗中拽经了他的父母,他知道他们和他都在一个空间里。他会保护他们,无论对手是谁! 笑声…… 然後他听到了笑声…… 第三章 纯的剧场 1 笑声,孩子们的笑声。 透不解这是怎麽回事,同时他还听到了更多奇怪的声音,那是风铃在欢快地唱歌,还有不断循环着,好像儿童乐园里放着的那些欢乐歌曲。 光线缓慢地出现在黑暗中的一角,那些光线越来越明亮,同时音乐声也越来越响,叮叮咚咚的乐曲声,嘈杂而欢快,还有孩子们的笑声,越来越多。 透更用力地抓紧左右两边的两只手,才发现自己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坐了下来,坐在一排古旧的木长椅上。 赞和潘若拉也就坐在他的左右两边,长椅的两端。在他们做的长椅的两侧还有更多的长椅,前後也是一排排长椅。 而那些长椅上稀稀拉拉地还坐着很多其他的人——拿着气球和冰激凌的小孩子们。那些笑声正是来自於他们。他们都坐在长椅上,看着面前的一个灯光幽暗的舞台。 「这是怎麽回事?」透有点不安地问潘若拉,潘若拉一边用另一只手压住透的手背让他不要害怕,一边警觉地四处观望了一番後说:「这是一个结界,一个能量巨大的结界!」 「能量巨大的结界?」透疑问着已经抬起手画出了测级符号,番尼家的番尼圈家徽顿时出现在空气里,然後灯光陡然变得明亮,舞台上亮了起来。 潘若拉拉紧了透的手,说:「不管怎样,不要轻举妄动。是冰室纯,番尼家的恐怖天王!」 「我知道……我熟悉他的气息。」透默默地说,一种奇怪的念头产生在他脑里,在那个叫纯的男人身上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一种和他类似的气味,这是为什麽? 他不明白,但是他的视线却从舞台上转移到了他身侧的另一边赞的身上。 「你真是米迦勒家的孩子吗?」 透惊讶零怎麽突然这样问,摸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应该是的吧。" 「你身上的气味也很怪异。」零说着,让自己离开了他,边走边道,「你知道能力者会有特别的味道吗?比如光明家族的後人会让人自然而然联想到阳光晒到甘草上的清香,而黑暗家族的味道好像夜的魅惑。」 零还有话未说,在这片草地上不但有阳光的清香丶夜的魅惑,还有一种很特殊,从未被人提起过的力量的味道…… 往事猝不及防地袭上他的心房,他突然感觉到害怕,因为那种独特的他拥有的气味,赞也拥有,而且他似乎知道那种味道是什麽。 他曾经感觉到过相同的味道,在第三启示的幻境长河中,在圣徒的墓穴里,还有很多很多次,但他感觉自己触及了最原始的神力时,就能感觉到那股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的气味。 最原始的神力! 属於最原始的神的气味。 这时,音乐响起。赞匆匆地看了透一眼,把视线也到冰室纯的舞台上。透也将视线移了过去。 灯光在木质的舞台上变得越来越耀眼。有点陈旧的深红色台布被缓缓拉到了舞台两边,露出来舞台上,发旧的木地板被舞台灯光照得摇摇欲坠。 舞台的一边坐着一支四重奏乐队,几个白发苍苍但是穿着着典雅西装的老头子拿着与地板一样显得古旧的乐器。 「等待……就跟番尼家的家徽一样。如果你新机,如果你掉进他们的圈套,那你就输了。」开场的音乐声中,潘若拉在透的耳边小声地说,那样子就像一个师傅在教育着他的徒弟。 「不要慌,永远都不要让番尼掌握你的心,只要你的心不被他们掌握,你就永远不会被番尼掌控。」潘若拉继续对透说,「只有人心,他们胜不过人心,透,记住!任何人都胜不过人心,只要你的心够坚定,没有人可以战胜你。没有人。」 「是的,妈妈!」透淡淡地应了一声。实际上在没有见到潘若拉的那些日子里,他总是经常想,等他见到了潘若拉,一定要告诉她他的那些经历。他是如何用火焰打败了所罗门,打败了其他的对手,他是如何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别人的,他长大了。 但当他简单哦啊潘若拉,才知道他永远都不会长大,因为她是他的母亲,永远是,永不会改变。 「小心,我的透,小心。」主音小提琴手突然将弓压到了弦上,潘若拉知道好戏就要开场了,於是在透耳边补充地说。 「我明白!」 悠扬的小提琴从主音小提琴手肩上的乐器里飘出,终於纯的乐园剧场的第一幕开始了。 2 「啊……我多麽伤心,我的父母让我嫁给我不想嫁的人。」 一个打扮看上去像公主的少女歌唱着从幕後跳了出来。 她裹着头巾,但是还是能一眼看到她的头巾後有一头漂亮的金发,那种彷佛提炼过的金色,透看到过。那是年轻时母亲的颜色。 「我不想嫁给那个男人,我想追求我自己的自由,但是为什麽我身上却流着恼人的贵族的血,让我不能自主。」少女歌唱着在台上漫步目的地来回走着。 此时舞台上的幕布一张接着一张放了下来,第一张出现的幕布看上去是进入丛林的小路。 第二张幕布上的丛林开始渐渐变得稀疏,一座隐藏在丛林里的神庙出现在幕布上。 少女向着神庙走过去,透听到了身边潘若拉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他渐渐明白舞台上在演什麽,但是他不知道这幕戏的结局将是什麽。 另一边,海砂在歌罗娜的丛林里找寻着她的踪影。丛林里的树叶太多太多,让她的视野变得异常狭窄,她希望这里能少一点树叶,她能够看得更远,但是就好像是故意的,每当她有这样的想法,丛林里的树叶还有那些带着荆棘的藤条就会更多一些。 讨厌,她讨厌这样被动地在歌罗娜的世界里寻找她的踪迹,但是要怎样才能颠覆这一切,她不知道。 透的面前,那幕奇怪的戏剧还在继续…… 少女在神殿邂逅了她命中注定的恋人,但是她的贵族身份却让她无法和她的恋人相守在一起。 「如果我的名字让我无法和我心爱的人厮守,那我就不要我的名字!原本我的名字就已经不再适合这个时代了,这个时代不需要贵族,它什麽都不需要!」少女在一大群家长模样的人面前争取着。 这时她的爱人从她身後走了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为了自己而用孱弱的肩膀和整个家族对抗,他白玉一样好似永远都不会激动的面孔上浮现出剧烈的痛苦和挣扎。 「不要为了我那样做,我的女神,你值得更好的人,我并不值得你爱,因为我是……」少年对少女说,少女在他说完前按住了他的嘴唇。 「不要告诉我不可以,在爱面前没有东西是不可以的。我爱你,不管你是什麽人。」 …… 许久之後,在那些人的注视下,少年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 「我也是贵族,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的王子。」他说,「我也是贵族,一个你们没有听说过的王国最後的王子。」 「真的吗?」一个家长模样的人惊喜地跳起来,少年抬起了他的手,在他的中指上带着一枚精致的戒指,戒指上的家徽熠熠生辉。 潘若拉的呼吸变得更快,透侧头看了眼赞的右手,他记得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赞右手的中指上总是带着一枚样式奇怪的戒指。 那个戒指上的家徽不似任何一个家族所有,但是它又好像可以变换成任何一个家族的家徽。 舞台上的表演在继续,一大堆背景和场景的变换後。 时间在舞台上飞速流过,转眼那一对少年情侣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们也从少年变成了中年。 神奇的是那些演员,同一个人就那样在观众面前渐渐地衰老下去,容颜改变。但是所有的人的容貌都在衰老,却只有少年的不曾变过,虽然他们已经有了儿子,而且连儿子都长到和他一样高了。 时光的飞速流逝在一阵急促的小提琴独奏後停止,定格的画面中,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向已经变成女王的少女说:「皇后,皇后,国家发生了瘟疫,所有人都会死,除非我们打开一个神秘的盒子,那里面透可以就所有人的药。只要打开了那个盒子,就行了!我们需要找到钥匙……」 突然间,潘若拉的呼吸声大到清晰如叹息,一直沉默的赞也突然对潘若拉喊了出来:「不要被它扰乱,不要被番尼的魔法扰乱,你不是才给我们的儿子上完课吗?你是米迦勒优秀的老师,你要在孩子面前做出完美的演示啊!」 「你要……」赞在继续,舞台上的台词也在继续。 「钥匙,钥匙是什麽?」女王问他的侍卫,她的侍卫抬起头说出答案:「钥匙是一个人,那个人的魂魄就是最後的钥!」 答案…… 这就是答案! 一切一切的答案! 那些奇怪的属於神的原力的味道!赞的答案! 3 「你要为透做出榜样,你要稳住自己,你不能乱啊……我的潘若拉……」那些被赞嘶吼出来的句子,却被一声微弱的啜泣声打断。 「你不是第九启示,告诉我,你不是……」潘若拉的声音是那麽小,却让每个人都听见,听进了心里。 「告诉我,开启最後的圣坛的钥匙不是你……不是你……」 沉默,沉默之外是慌乱的心跳声,来自不同的胸膛,让舞台上悠扬伤感的音乐声顿时变得如同地狱里辟里啪啦的火焰声燃烧声一样可怕。 「我是,我就是第九启示。我不是异族的王子……」 眼泪从赞的面颊上落下,「我只是一个神留在世上的法器,开启圣坛的钥匙,终有一天要为了这个巨大的迷局而消亡的物件而已。 我不该纵容我爱上你,却这样做了……我……」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潘若拉陡然起身,仰着头冲着那漆黑的空间高喊,「冰室纯!如果你要我们知道的就是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出来啊!为什麽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幕後,你出来啊!我们米迦勒家族不是怕死的懦夫!我们一决死战啊!」 「在我的世界里,时间是被放缓了的,所以……」远处的灯火开始变得闪亮,一架发出五彩光芒的巨大摩天轮逐渐在远处的黑幕中清晰起来。同样亮起来的还有金色的旋转木马和不断环动着的茶杯型碰碰车。 一整座被点燃丶运转着的游乐场出现在透的身边。更多的孩子的笑声从游乐场的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但那些转动的木马上丶摩天轮还有其他的玩具上都没有孩子。 巨大的游乐设备孤独地空转着,却被孩子的笑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节日的糖果。 那些四面八方涌过来的笑声还有机器空转的画面配合在一起,诡异无比。 鲜活的游乐场中,冰室纯鼻梁上驾着一副只有一边的眼镜,从远处被游乐场的灯光照得昏黄的天空中走了过来。 一片覆盖在游乐场上方的彩灯网随着他的靠近一段一段被点燃,就好像逐渐明亮起来的银河,随着他的靠近在变得完整华丽。 那真是奇幻的美景,游乐场还有那几乎代替了天空的大片金色彩灯,包括灯光下的人都美得让人惊叹。 冰室纯绝美的身型衬托着他身上显瘦的白色西装,银色的短发在光芒下彷佛是五彩的。他渐渐微笑其里,朝透伸出了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两个之间有着相当多的相似性。」冰室纯微笑着说,「我们身上都有一半的血液来自奇怪的生物。」 「奇怪的生物?」透忽然意识到这个词的对象是他的父亲,立刻让力量充满了他的身旁,强烈的火焰味道立刻充斥了整个空间。 「看来你是不会和我握手的。」冰室纯笑笑,收回他的手,之後就是双方对峙的沉默。 我该怎麽做?杀了他吗?刹那间这样的念头划过透的脑海,顿时冰室纯大笑起来:「当然,你必须杀了我!因为有我在,你就不可能活着出去。有我在,第九启示就将被我永远囚禁在我的乐园结界里。有我在……或许,你还可以在黄泉路上和苍御零相见。」 「黄泉路,零?」透冷笑,他一点都不为冰室纯听到了他的心声而慌神,或者说这反倒让他平静下来,他在冰室纯的结界,斗智斗勇都已经没有必要,这就是异常力量的对抗。 他获胜,就是光明的胜利,他失败,那麽…… 不!他不会失败,就跟零不会失败一样! 「零才不会这麽早就去黄泉路呢!」透用力地说,冰室纯笑笑,只是淡淡地望着他,说:「苍御零的生日是5月5号,他要死了,你看不出来吗?」 「我……」 「如果他不是要死了,是不会冒着让你流泪的危险,启动第九启示的,也就是使用生你的那个物件。」 「我的父亲不是物件!」透怒吼着让火焰喷薄而出,它们迅速蔓延,吞噬般燃烧着整个空间的黑暗。 顿时,那些孩子的笑声变成凄厉的尖叫,在尖叫声中,燃烧着的摩天轮却依旧在转动着,还有烧得融化掉模样的木马依旧在转着…… 整个乐园燃烧着,却依旧在运转,多麽奇怪的情景。陡然间,透意识到他的力量什麽都没有烧毁。 4 「杀了我,或者死在我的脚下!」卡斯蒙站在高台上大吼着,被他的信徒神一样高高地抬了起来。 「世界即将毁灭,来到我的身下,你们将获得救赎!」鼓动性的句子从卡斯蒙完美的嗓子里吼出来,顿时变成了引燃骚乱的火星。 更多的人匍匐在他身下,在被天火摧毁,天空中飞扬着白色纸屑,地上满是焦黑的垃圾的纽约。 「呼喊我的王!你们将成为新的仆人,你们将获救!」兹罗高举着路西法家徽的权杖站在卡斯蒙身边,冲着所有臣服的人大喊。 顿时…… 回应他的喊声高过了天空中依旧嘶吼着的烈火。 「我的王,我们的王!」 「王……」卡斯蒙在血肉之躯搭建成的高台上俯视着喘息着的零。光是阻止那些天火的继续肆虐,他就已经几乎耗尽了力气。 「这样的你就是曾经让我重视过我的生命的人吗?」卡斯蒙在唯一的高处对自己默念道,然後他站了起来,冲着零微笑。 「来杀我啊!苍御零,我的性命,我的身体在这里,它们随时准备供你享用,随时!」 卡斯蒙深呼吸一下,抬起手轻轻地作出一个手势。 从没有像现在一样,他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那种来自黑暗毁灭性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让他充实得快要昏厥。 他几乎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能做什麽,那些匍匐到他脚下的人群跟随着他的手势,向零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要杀王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兹罗高喊道。 顿时,下面的人回应:「要杀王的人就是我们的敌人!」 弱小!卡斯蒙不愿再继续去关注那些弱小的人类,他们的意志是那样容易被征服,希望对他们而言薄如纸张,他们因弱小而丑陋不堪。 「来杀我啊……这个世界真的是没什麽好留恋的。」那些话音小得连卡斯蒙自己都不易察觉,他望着零,望着远处渐渐被人群包围的零。 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面孔涌进来,却都模糊不堪,只有零苍白的面容越发地清晰。 「你快死了,零,你快死了」卡斯蒙想他应该是笑了,他对着零大声说,「来吧,贯彻你的正义。 实现你救赎众人的承诺,为了救更多的人,杀了他们,走过来,然後带走我的生命,带走我的!」 卡斯蒙高声地说着,他觉得他说这些的时候一定在笑,却感到面颊上滑下了一行冰冷的泪。 我的正义?零喘息着看着越来越多的人靠近他,他知道天启还在继续,下一波来到的灾难不知道是什麽,总之它们会一波一波到来,直到这个脆弱的星球再也不能承受更多。 他能阻止一次,能够阻止两次,他还能支撑到什麽时候? 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靠近他,难道真的要把他们都杀掉才行吗? 「不要靠近我!」零命令道,顿时前进的人群停了下来,脸上挂着无助的惶恐和茫然,孩子一样,又好像木头雕刻出来呃假脸。 零穿过人的森林向卡斯蒙走去,他的手已经攥紧,如果这是必须的,卡斯蒙应该会微笑着死在他的怀里。 「卡斯蒙陛下!」看到零推开那些木头一样被定住的人走了过来,兹罗忍不住大声提醒卡斯蒙。 卡斯蒙愣了一下,刚才,看到零一步步向他靠近,他居然忘乎所以地愣住了。好像这里不是战场,好像那些烧焦的气味是玫瑰花的芳香。 「零,你无法靠近我的,无法。」卡斯蒙几乎不用可以运用力量,大地深处升腾而出的力量都灌入了他的身体。 「阻止他!用你们的生命阻止他!」他厉声说,顿时那些被零的命令定住的人再次活动起来,他们涌向零。 零感到指甲的简短从他的面颊划过的痛楚,在他再一次命令「所有人都给我睡去!」时,难以想像的剧痛钢针一样洞穿了他的身体,他的大脑在疼痛中彷佛掉进了沸腾的油,眼前开始变得白茫茫一片,盲人一样无助。 突然间他感到肩膀上有一双手攀附了上来。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触碰我! 我是苍御零! 惨叫声顿时撕裂了零的耳膜,当他的视野清晰过来,他看到鲜血染红了他的肩膀。 「是的,杀了他们,他们根本不配触碰你,你是独一无二的,零!」卡斯蒙在他的高台上直起了腰,染红零肩膀的鲜血终於拉开了最残忍的对决。 5 「米迦勒的火焰,把这里烧毁!」透第三次在黑暗中喊出他的命令,火焰蔓延过已经废墟一样的游乐场。 烧到没有东西可以再被燃烧了,骨架一样的摩天轮在远去持续转动着,旋转木马已经只剩下旋转着的赤红色金属棒子,而那些尖叫声混杂着笑声却依旧大得让人难以想像。 「火焰……米迦勒的火焰……」透感到咽喉胀痛,他不想认输,特别是在他的亲人面前。 「透,让我来。」潘若拉拍了拍她儿子的肩膀说,「你需要找到他,找到他的弱点,你才能战胜他。我们的战斗胜利不是靠力量,我们靠的是这里……」 「这里?」 潘若拉引领者透的视线,将手压在了自己的胸口:「靠的是这里,只要你比他坚强,你就能够战胜他。只要你的这里比他强大,无论他是谁,你都能战胜他!」 「是的,说得很对。不愧是米迦勒最优秀的战士……潘若拉……」黑暗中冰室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立刻米迦勒的火焰就朝着他声音的方向扑了过去。 火焰中,一个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地走了过来。 冰室纯带着微笑,似乎那些火焰就跟清晨的微风一样,带来的是舒适的凉爽而不是灼热的刺痛。 「你要战胜我,靠的是这里。」冰室纯捂着自己的胸口,腔调优雅而迷人,「只要战胜了这里,你就可以战胜我,哈哈……哈哈……」 「所以来战胜我吧!」他突然抬起手臂对着天大叫,被烈火燃烧城骨架的游乐场突然加速运转起来,在那些加速运转的游乐场里,笑声变得更加大而刺耳。 忽然,透看到旋转木马那烧成焦炭的马背上迎来了它的第一个游客。 潘若拉发现自己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坐在了旋转的木马上,焦黑的木马在欢快的音乐中不断旋转,恐怖的笑声在她身边此起彼伏。 「可怜啊……曾经的女神潘若拉。」冰室纯叹息着摇头说,「如果我能早出生那麽几年那该多好。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我们族里的人说,米迦勒家族的女神有着太阳一样的金发,还有着永远都使不完的活力。但是……现在,我甚至只用眨眼的力量就能让你听从我的安排,现在你的长发也已经暗淡,让我失望。」 「你对她做了什麽?让她回来!」赞咆哮着要冲过去,冰室纯看了他一眼,也不阻止,只是冷冷地说:「神的法器,就算拥有再高的神血值,也不能攻击任何一个神族,这是神的禁忌。 你应该明白你表情再凶都吓唬不到我,我可是番尼高贵的族长,而你只不过是一个用来运转齿轮的器皿而已!」 「你……」赞咬着牙,显然这次冰室纯说对了。他的神力无法作用於神族,哪怕是最可恶的神族。 「安静地待在一边吧,器皿。」冰室纯不屑地说。 「不准再称呼我的父亲是器皿!」透咆哮出声,潘若拉还在远处的旋转木马上来回地旋转,而他的父亲正一次又一次地经受着别人的侮辱,可是他……他对这一切却无能为力。 他想再次引发大伙,但那没用,他知道那没用,除了消耗他的力量之外,任何别的用处都没有。 「器皿……透,你必须明白他们就是器皿而已。不光是他们,其实我们都是一样,一切都是游戏。」冰室纯说着话,挥手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顿时一张鲜红的大沙发出现在他面前,他懒洋洋地躺倒沙发上,抬起手,手中就多了一杯深色的红酒。 「游戏才刚刚开始,透?米迦勒,为什麽不让我们好好聊聊呢?」冰室纯望了一下虚空的天穹,撇了下眉说,「我想苍御零应该没那麽快死掉才对啊,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们有的是时间?」透看了赞一眼,赞冲他点了点头,他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在冰室纯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你难道不想早点杀了我,破坏掉第九启示的祭坛吗?」 「我……」冰室纯大笑起来,「我没有想过要破坏那个祭坛,这个世界是生是死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一点兴趣都没有?」 「正是,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冰室纯望着他的酒,笑容缩进了肉里,「这只是一场游戏,从一场无聊的游戏到另一场无聊的游戏而已。我们只是在玩游戏,就跟你最喜欢的psp对战一样,游戏。」 「什麽样的游戏?」 冰室纯抬起他无神的眼睛,盯着透,僵硬地冷笑起来:「如何彻底摧毁透?米迦勒的游戏。」 「摧毁我?」透让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大脑里不断闪过各种各样的方案,但是哪条方案能够战胜眼前这个冰冷强大的男子,他都没有底。 「嗯……你知道吗?」冰室纯好似终於来了兴致,喝下一口酒说,「我们有很多相似之处,透。比如说你的父亲是一个亲民,还是那个最重要的器皿。而我的母亲也是一个器皿,一个被遗漏在人间,丑陋肮脏却能够孕育出强大後代的特殊器皿,她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是神的器皿还是一个遗漏的神族。如果是器皿,那麽她的作用是什麽?如果是神族,那麽为什麽她不美丽也没有力量!其实……」 冰室纯停顿了片刻,视线从焦黑的地面上扫过,「我知道她是什麽,她是一个器皿。而她的作用就是生下我,并用她的卑微和丑陋妆点我的灵魂,让我从小就受尽凌辱,让我明白这个世界就是一个疯狂的游戏。让我变成现在的样子,黑暗丶丑陋丶肮脏,然後坐在你的身边,和你玩这个游戏,用我的疯狂丶绝望抹杀掉最美的米迦勒之光。」 「我跟你说了这麽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冰室纯放下酒杯,突然问,「你明白了吗?」 透望着他,内心的焦躁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的母亲是一个为了孕育出我而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的棋子,而我是为了杀了你而存在於这个世界上的棋子。你则是为了被我杀死,表现出光明惨烈的结局而出现在世界上的棋子,我们的出生和死亡,还有作用都被人安排好了。」冰室纯举起眼镜,盖住他唯一能够看到亮光的眼睛,冰冷而嘲讽的微笑再次出现在他的嘴角,「这就是我们,所以,不要埋怨,不要伤心,也不要太认真,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的游乐场!」 「来!我的游乐场,亮起来!」冰室纯站起身来,抬高他的手臂,对着天空大呼。 那片覆盖在整座游乐场上的金色灯网再次亮了起来远处摩天轮在片刻光阴後迅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还有旋转木马……潘若拉身下的马驹眨眼便已经再次变得光洁而金碧辉煌。 第四章 血肉之终 1 海砂不知道她在丛林里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 泪水不是纯净水,泪水里含着很多很多别的东西,所以泪水是可以让血肉之躯感到疼痛的。 太多的泪水实惠让眼球感动哦啊疼痛,让面颊感到疼痛的。 海砂明白时间就是一切的关键,她明白她必须立刻找到歌罗娜,不管她想不想,都要战胜她,否则她将失去一切! 但是她找不到歌罗娜,甚至连走出这片丛林都变得越来越难。 「我好没用,我好没用!」海砂一边在丛林里继续摸索,一边嚎啕着咒骂着自己。 「我不是没用的女孩,我是贝海砂,加百利的希望女神,我是加百利的希望女神! 我要走出去,我要去帮助零,帮助透!我要让这个世界重新恢复光明,所有人都要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我要……」 一条不知从哪里长出来的藤蔓弄伤了她的脚踝,她噗地一下摔倒在地上。 双手反射性地撑到地面上,她这才发现她的手上满满的都是细小的伤口,那是路边的荆棘还有岩石尖锐的棱角在她身上留下来的。 她的手,她的手腕,她全身都是这样或那样细小的伤口,她这才发现她就跟碎掉的瓷娃娃一样,满身都布满了深红色的裂痕。 「我要……」 「我要摆脱这该死的命运!神啊!如果你真的村子!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为什麽?为什麽?」濒临崩溃的神经,终於在那个碎掉的自己出现在眼前时崩溃了。 「为什麽要这样对我?我要的……」海砂听到她的声音在幽深的丛林里是那样无助可怜:「我要的只是最普通的女孩的生活而已,我要的只是这些!为什麽?」 陡然间,浓雾再次不满丛林。 浓雾中,丛林变得模糊,越来越模糊…… 乳白色填充了整个世界,好像一大杯被倾倒进来的牛奶,蔓延而过。世界回归到一片纯净的白色。 海砂坐在纯白色的世界里,她望着天空,听天由命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东西。 白色的尽头,黑衣的少女走了进来,步履平稳,神情庄严。 「贝海砂,你让我失望了。」歌罗娜走进她,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近。突然就在她伸出手像要去触碰海砂被冷汗打湿的额头时,海砂突然站了起来,伸出她的手抚住了歌罗娜的额头。 「我在我的族谱中看到过,与神族的战争就是意志和力量的对抗。要……」海砂抽了一口气,大声说,「要杀了你,我就要进入你的意志,找到你的弱点,破坏它!我要破坏你,从你的心脏深处!我要……」 「杀了你!」 「歌罗娜!」 海砂集中自己全部的力量冲了进来,冲进歌罗娜的大脑。 她知道这样很卑鄙,用哭泣和哀求,换回再一次见到歌罗娜的机会,然後利用这个机会杀了她。 这很卑鄙,她们之间没有仇恨,她们没有互相伤害过对方。 但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那麽美好的话,一开始就不应该有她们,不应该有那些悲惨的注定要承担仇恨的血液存在。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那麽他一定是比任何人都要残忍,都要血腥的存在!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卡斯蒙看到更多的鲜血正染红他面前的街道,那些疯狂的人,冲向零,在伤害他的同时被巨大的力量震得粉身碎骨。 零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但是疼痛几乎将他撕裂。他试图用他的力量控制住冲向他的人群,试图跟以前一样置身事外地让所有人屈服於他的命令。但是很难,另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摧毁抵制着他。 他抬起头,他离卡斯蒙太远,看不见他脸上的五官和眼中的表情,但是或许是幻觉吧。卡斯蒙的眼神让他的心脏抽痛,好像每一年都会有冰冷的风刮过冰封的大地,每一年都会如此,循环往复…… 宿命的苍凉。 那些人丑陋得让卡斯蒙想吐,他忍耐着用尽力气才让抑制住自己没有冲下去将他们全部撕成碎片。 他让他的力量罩子一样罩在他面前的大地上,罩住零,罩住那些疯狂的人们。 驱使着他们去伤害零,进攻零。 这多麽可笑啊,想要救人的人被迫杀着人,想要被拯救的人正试图撕碎他们唯一的希望。 这就是人间!这就是人间! 卡斯蒙发现他已经大笑到下巴剧痛。 「陛下?」兹罗在卡斯蒙身边疑惑地问。 卡斯蒙转过头对他说,又或者不是对他说:「你看……你看,这就是毁灭的焰火,这就是……但是为什麽我一点都不觉得开心,为什麽我一点都不觉得满足,为什麽我的心正在被撕裂被锯开,为什麽?」 「毁灭掉这一切,让肮脏的一切都消失,属於我的新世界有将是什麽?」卡斯蒙声音里的华丽被北风刮得乾燥苍凉,「又将是什麽?这真的是我要的吗?是我主宰着这一切,还是我就是那个最可笑的棋子,还是我就是那个最听话的神的孩子!」 「王……」兹罗颤抖着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他看到眼泪,从来就不曾在卡斯蒙光洁的面孔上出现过的眼泪沿着他面部漂亮的曲线滑落下来,晶莹得让人心碎。 「王……我的王……我……」兹罗在混乱的思绪里找寻着可以用来让卡斯蒙平静下来的方法。 卡斯蒙已经释放出他全部的力量,他轻微的情感波动就能带来巨大的反应。在他哭泣的瞬间,正对着高台的摩天大楼轰然倒下,灰白色的烟尘升腾起来,好像核爆过的蘑菇云。 而阻止着零靠近的人群也在轰然的爆炸声中恢复了一些清醒,零抬起他疲倦的身体踩踏着尸首向卡斯蒙走了过来。 「卡斯蒙,我的主,我的一切……」兹罗在悲痛中大声地向卡斯蒙恳求着说,「你还记得吗?歌罗娜说过的,她说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你会满意的!她说过的,你记得吗?歌罗娜是我们的女神,她能够看到未来,她看到了未来,她才会那样说的! 我的王……求求你,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你会的……不要让我迷惘,不要告诉我你不相信!不要!」 「我……歌罗娜?」卡斯蒙望着不断靠近他的零,再次抬起手,让力量变得更加强大。 抑制住零的神力,驱使所有的人去毁灭他。 他站起来,张开双臂,这一瞬间,他彷佛统治着天下的一切。 是的,他正是统治着天下的一切。 「我会得到我要的一切?我会吗?」卡斯蒙看着零,眼中燃起了希望,「我会吗?」 2 海砂让她的力量全部侵入歌罗娜的身体,她以为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反抗,她以为那会是一场艰难的战役,结果她侵入进去,丝毫不费力气。 同样,她以为她会看到一片焦黑的森林和花朵完全枯萎的池塘。结果她看到的是金色的阳光,还有挂着露珠青绿色一望无垠的草地。 「好美。」她忍不住说,任何人都会为此惊叹。在绝望女神,那个杀死了自己的父母禁锢了自己的兄弟的女人心里,是这样一片颜色饱和丶色彩似乎都要流淌出画面,梦境一般的世界。 「这不是真的,不是……」海砂强迫自己让她的力量完全地释放,她知道这个世界一定有一个地方是黑色的,只要找到那个地方,找到它然後摧毁它,她就赢了。 她就可以…… 对! 杀死歌罗娜了! 她可以,她必须,为了零! 「我会胜利的!我会胜利的!」海砂宣誓着张开双臂,「巨浪啊,淹没这个虚伪的世界,让它还原成它原本的样子,让我找到它的弱点!巨浪啊,加百利的巨浪啊!摧毁一切吧!」 摧毁!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冰室纯的乐园中,冰室纯正对着蔓延过他脚踝的火焰大笑:「口口声声要保护这个世界,要让生命得以延续的光明一族,唯一能做的事却是摧毁。」 「好吧!」他扬手,方才被透烧得乾净的东西顷刻间就再一次恢复了原貌。 「你想烧掉它们多少次都可以,多少次都行!」冰室纯微笑着说,透心中燃烧着怒火,时间已经消耗太久。他不知道别的空间情况怎麽样,但是他知道没多过一分钟没有任何改变的时间,他的朋友,他的挚爱就越多向死亡迈进一步。 「为什麽不让游戏变得更加好玩一点呢?」冰室纯说着话,张开手,让游乐场的两边多了两块硕大的显示屏。 显示屏里正在播出的画面,一个是纽约时代广场上被数十万人围困,被不断从人群里飞过来的石块丶垃圾甚至是人类的残肢攻击着的零。 「哦……这就是你们的王。」冰室纯抱着下巴,有点可惜地说,「他看上去情况并不好耶,他快死了,你们都知道吧。实际上他的身体现在就跟一个90多岁的老头子一样。悲剧……悲剧就是原本最美丽强大的生物变成残破被遗弃的垃圾。」 「哦,请看另一边。」冰室纯好像商场导购一样说着话,另一块大屏幕里是灰色的巨浪和咆哮着丶表情狰狞的海砂。 「毁灭,又是毁灭,你们光明一族到底是怎麽了?」冰室纯怪笑着一脸疑惑,「你确定你们是光明一族?呵呵……」 「我的问题真蠢。」冰室纯摇着头自己回答道,「光明和黑暗,不过是世界的两面,我们只不过都是用来维持这个星球脆弱平衡的物品而已,一个力量的器皿,一个东西。和你的父亲一样,生下来就是为了用他的生命去开启一个破烂的圣坛!」 「住口!」透怒吼着,火焰再一次爆发,虽然他已经使用了太多的力量,虽然这些火焰一点用都没有,但是他忍不住,他压抑不住。 「你给我住口!」 「透!」赞在他身後大叫,这个孩子的诞生或许真的是错误的,或许真的只是末世棋局的一部分而已。但是对他而言,这个孩子,这个叫透的孩子就是他卑微生命里的二分之一。 「透,住手!不要再浪费力量了,透……」赞呼叫着,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盒子一步步走上绝路的痛苦让他的眼泪快要把面孔全部打湿,他嘶吼着的嘴角都已经渗出了鲜血。 「透!我的孩子!我的希望!」 希望…… 大浪已经摧毁了一切,曹地下的泥土被浪卷上来,原来大片大片新鲜生机的绿闲杂诶是一片片混杂在一起的酱色。树木被连根拔起,退去的潮水中漂浮着动物的尸首,空气中只有死亡的气息。 海砂走在被冲刷过的世界里,随着那些逐渐退去的潮汐。所有的潮水都流向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是这个世界的根源,这个世界唯一的弱点,歌罗娜唯一的弱点。 她走向她的目标地,走向那里。 泥浆弄脏了她的双脚,沿路满满的都是植物和动物的尸体。海砂迫使自己望着前方,坚决地望着,绝对目不斜视。 她告诉自己这都是虚假的,不存在的。 摧毁了它们,摧毁了歌罗娜,她就成功了,她就成功了! 能够再一次见到零,哪怕一面丶一个拥抱,一个吻也可以。 她一步步走向世界的尽头,空气里渐渐有了别的味道。香味,淡淡的,好像春天的森林里,树木的尖端上才有的清新味道。 不管前面是什麽,海砂走了过去。 3 她不断地向前走去,一步比一步更加深入,更加接近这个世界的源头,她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成功,她会看到一个破烂不堪的城堡,看到那些曾经的伤痛记忆再次在城堡里再现。 歌罗娜尘封在记忆里的悲伤,她宿命里的痛苦,源自这身可恨的血液的痛苦,找到它,抓住它然後把它变成席卷天地的噩梦。 就像歌罗娜曾经对她的父母做的那样,海砂也可以,她也可以在睡梦中扼杀掉别人所有的希望,让黑色占领她的一切,那时,歌罗娜会死去,而她就可以再一次见到零了。 见到零,拥抱零! 她只要这些了,其他任何她都不在乎。没有人规定过,没有人强求过她必须善良,她必须牺牲! 她走下去,充满了激动和兴奋。 然後,所有的激动和兴奋都在道路的尽头终止。 道路的尽头是黑裙的女神。她站在一片蔚蓝平静没有边际的颜色之前。她缓缓转身,对着海砂,在她身後是孕育着生命的蓝色海洋。 「你的海水,我为它们找到了新的住所。」 歌罗娜轻快地吐词,扬起手的瞬间,一条虎鲸从她背後的遥远海面上跃起,又落下,惊起一片碎水晶一样的浪花。 「而海水冲刷过的土地上……」歌罗娜引领着海砂望向那些乱糟糟泥泞的土地,土地上凌乱分布着的残骸下,青绿的嫩芽破土而出,倾覆的树林里也似乎传来了鸟声。 「生命会再次升起。」 海砂望着眼前的一切,力量在一丝一丝从她身上被抽走,她觉得全身冰冷,彷佛被冰块包裹。她输了,甚至迷失了自我。 「海砂,你以为你可以赢过我?」歌罗娜遗憾地摇头,言语里充满了惋惜,「实际上,你连希望是什麽都不知道,你连希望为什麽会存在於这个世界上都不知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海砂想要屏蔽掉她的声音,但是她摀住耳朵,歌罗娜的声音却还是能穿透进来,震撼她的心肺。 「你想要逃走,再一次逃走?」歌罗娜摇摇头,惋惜地叹息了一下,遗憾地垂下眼帘,「你不能再逃走了,不能。」 「听好……」 「听好了,海砂,5月5日。苍御零的生日是5月5日。他要死了,他会离开你,永远的!」 「不!这不是真的!」海砂绝望地大叫,天空开始碎裂,大地在她锐利的尖叫声中粉碎消融。 「你以为这是我的世界?你以为你一直在摧毁的人是我?」歌罗娜摇摇头,叹息着说:「不是的,都不是的。你一直在摧毁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你连希望都不明白是什麽?你战胜不了我。」 「不是的!我可以的!」海砂疯狂地催动着她的力量,「加百利的洪水,淹没这里……」 叹息…… 歌罗娜只是摇头叹息。 洪水过後是更加残破的世界,被遗留在一片废墟上的海砂还有依旧如故的歌罗娜。 「瞧,她就跟你一样,在慢慢地耗尽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浪费掉直到什麽都没有。」冰室纯指着屏幕里的海砂笑着对透说。 透喘着粗气,过多的力量消耗让他的身体变得脆弱不堪。 「住口!」 「透……住手!」赞在他身後大叫,那双看过了上千年沧海桑田的眼睛,原来也是懂得流泪的,原来也是还能被人重重地伤害的! 「住手!住手!」除了嚎叫,赞不能做任何事,不能改变这个空间里的任何东西。这一刻他才明白什麽是痛苦,痛苦不是看到一百个人在你面前死去,痛苦不是看了上千年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痛苦不是看电影丶看书,再悲惨的电影和书都不是痛苦,那都是的故事。 痛苦是亲身经历的真实,是血淋淋无可挽救的绝望,是希望死去都不行的活着。 「我是不是很残忍,是不是?」冰室纯瞟了眼流泪的赞,问透。透喘息着叫他住口,手心里却再也聚集不起又一次的火焰。 「透……」冰室纯微笑着坐下来,眼神和睦安详,「其实,你可以有另外的选择。我知道你不愿意失去你的父母,还有你的朋友。其实我可以让这一切变成真的,我可以。你知道番尼的魔法能够创造一切……」 「住口!」这一次的喊声来自远处的旋转木马。 透望过去才发现他的母亲,被困在旋转木马上的潘若拉不知什麽时候已经从旋转木马上跳了下来,虽然这简单的努力让她的双臂和双腿都被鲜血沾满,正如冰室纯所说,她的神力在过去许多年无私的消耗中已经快要消耗殆尽,虽然贵为光之女神,但是实际上她已经脆弱得任何人都可以挑战了。 但是…… 「透!不要屈服,透!我的儿子,就算你不是米迦勒的一员,就算你身上没有那些血液,你也不会输!你不能输!」潘若拉挣扎着,更多的伤口出现在她身上,她用尽全力才对抗着没有再一次被束缚住。 「透!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儿子,你不会输!」潘若拉大喊道,「你还犹豫什麽?你还害怕什麽?为什麽你的火焰里只有愤怒和忧伤,你害怕什麽?你害怕第九启示的揭晓吗?你害怕我会失去赞,你会失去父亲吗?你害怕的难道是你的使命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 潘若拉在痛苦中让她的双臂伸向她的儿子,母亲特有的表情让她的脸在黑暗正光芒四射。 「我不会伤心,赞也不会的!我相信我爱的赞也不会的,我会和他在一起,永远在一起,而你……带着我们两个人灵魂的你将战胜黑暗,活下去,和这个星球上所有的动物所有的植物所有的人一起活下去!那就是我的未来,你就是我们的未来!」 「不要害怕,我的孩子!现在……」潘若拉将手举过天际,「米迦勒的灵魂,让我的身体化作最後的勇气吧!让我的身体……」 「不!」明白了潘若拉正在做的事是什麽,明白了她所有的努力和脸上表情的含义,透听到他在嘶声力竭地大喊,「不,妈妈!不!妈妈!」 一定要这样,一定要!潘若拉望着她的儿子最後地微笑。很久之後,你将明白,我的孩子。毁灭不是一切的终止,这个世界因为有毁灭而充满了—— 希望。 4 希望。 海砂不知道她已经疯狂地让她身外的这个世界被毁灭了多少遍,多少遍,她已经不在乎。 这个世界变得离奇而且恐怖,她也不再在乎。她变得离奇而恐怖,她不知道也不在乎。 她跪坐在土地上,凝听着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她忽然明白她的生命就要结束了,马上就要彻底消失。 冰凉的触觉突然从耳鬓传来,她没有抬头也没有了那份力量。 「海砂,你让我很失望,很失望。」歌罗娜抬起她的下巴,在她耳边述说,「我有那麽多的秘密,我以为我可以和你分享,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可以和我分享同样的感受。看到未来,看到一切,从而不会再对任何事物有期望,从而不会再有希望的感受。我想和你分享。但是你却让我失望。」 「歌罗娜,你杀了我吧……」海砂无力地说,生命的痛苦已经让她沉重得不想再去承担,「你杀了我吧!求你!」 「海砂……你难道就没有希望了吗?」歌罗娜低下身来,望着她掌心里被泪水淹没的脸孔,说,「你看不见未来是吗?那麽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看到了怎样的未来,我告诉你我看到的全部的未来,从纽约时代广场,我的爱人说起……」 歌罗娜的声音,毒药一样灌进海砂的大脑。 她本来已经完全听不见别人说的话,完全不能感知其他。但歌罗娜的话,那个未来,慢慢地进入她的身体,让她惊大了双眼!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是这样的,怎麽可能……」她摇着头,看着歌罗娜,「你说谎,你骗我!你骗我!不会是那样的,不会!」 「如果未来跟你说的一样,你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海砂,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你明白吗?」歌罗娜捧着她的脸,表情让海砂永生难忘,那是女神的微笑,真正的女神的微笑。 「你没有经历过绝望,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希望,你永远都看不到真正的希望!」 绝望不是结束,希望也不是开端。 绝望是希望的引线,而希望是绝望的另一面。 没有绝望就没有希望,只有经历了绝望,我的孩子……我的透,你才会真正地坚强起来,你才会真正地知道你在为什麽而战! 你要为之战斗的不是我,不是你的父亲,是所有人。 你的姓氏就是星球上所有人加在一起的总和,你的心灵之战是这个星球上所有人都必须经历的坎坷。走过它,你会变得强大! 我相信你会变得强大! 我相信! 光芒中,潘若拉的身体被米迦勒的火焰包围。在火焰的熔炼中,那个美丽的女人终於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火焰中,米迦勒希望的利剑破壳而出。 第五章 我的毁灭 1 惨叫声!又一次惨叫声,惨叫声已经多得让零疲倦了。他不想再看到更多的鲜血,不想再听到更多的惨叫。 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 身体内的疼痛,身体外卡斯蒙强大的力量,快要将他彻底地撕碎。 纽约这座集合了人类文明,几乎一半人类财富的城市,正在他眼前倾覆。折断成两节的高楼大厦缓缓滑落,混凝土跌成碎块。天空已经被扬起的灰尘彻底地遮蔽,可怕,这可怕的比黑夜还要昏暗的世界。 零在人群中艰难地前行,他不知道他的腿还能走多远,实际上他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腿,他感觉不到自己还有身体存在。疼痛让他变得迷乱,让他逐渐失去自我。 但是……还要继续!他知道他必须继续,其他人还等着他。 就跟那时候一样的,就跟那时候一样的。他濒死,或者他已经死了,那个曾经叫做零的孩子在那一天就死了。沉睡中,他没有身体,他没有灵魂,是什麽引领着他走过黑暗,活下来,哪怕知道前路就是绝望的人生还是活了下来。 「零,我的孩子,活下去,哪怕多一天也要活下去!」加缪的呼喊声似乎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 「这个世界是多麽美丽啊!」零想起了他在北极的家,想起了每年12月都会归来的极光还有月光下闪着蓝光的绚丽大陆,还有那些成群匍匐在海滩上的海豹,还有狼,他最爱的雪白的北极狼。 「这个世界就是我生活的世界!这就是……」忽然间,他是那样想看一下蓝天,就算是最後的愿望吧,他让他仅剩的力量冲上云霄。 驱逐开那些烟雾,驱逐开那些乌云,哪怕是一秒钟,他也要再看一眼那些美丽的蓝天。 乌云和烟尘在零的指挥下袭着散开。乌云之後,才被天火灼烧过的天空出奇地清朗着。蔚蓝的颜色柔和而安宁,笼罩着大地,刹那间零笑起来。 刹那间,那些疯狂的人们齐齐抬起了他们的头。 刹那间,零望着那些抬头看着蓝天的人们,他忽然明白了支撑着他,一直让他活下去的原因。 希望! 是的,希望! 不断毁灭,不断地被伤害,却还是能看到的希望,藏在心底永远都不会放弃的念头就是希望。 希望! 「来吧!」忽然间,他让他的力量消失无踪,他不需要也不再需要那些力量。如果你相信,如果你坚信希望还在这个星球上。 那个你愿意付出生命去追寻的东西还在这个星球上! 希望就是这个星球的全部。这个星球不是在什麽人的控制下发展至今,它也不会靠任何人的意志继续下去! 如果你相信,希望就不会消亡,希望就会努力地延续下去! 那麽…… 不再需要力量了! 零笑了笑,从没有过的开心。就好像站在一个恐怖片的片场,他扬起眉毛,毫不在乎地对他身边的人说:「来吃掉我吧,分掉我吧!」 疯狂的人群愣了一下,然後齐齐冲了上来。 零感到他的後背的皮肤被尖锐的指甲刺破,有人的指头甚至接触到了他的肋骨。他的脖子传来撕咬的同。 他的身体,被疯狂的人群包围,撕扯,啃咬。 2 如果我的生命就是一切的开端,那麽就让我的死亡变成一切的结束。 谁留下来,并不重要! 谁死去,谁活着并不重要,希望! 让希望留在这里,让希望在每一个人还会仰头看蓝天的人心里亮起,希望!毁灭之後,希望会让一切重生。 希望会让一切重生! 「我不相信!」海砂还在大声地哭泣着,她激烈地摇着头冲歌罗娜怒吼,「如果你看到的结局是那样的,那麽你为什麽要告诉卡斯蒙他会看到他想要的一切,你为什麽……」 她还在咆哮,歌罗娜却像感知到了什麽,她站起身,小声地对自己说了句,「我的时间到了。」就在海砂面前彻底消失,无影无踪了。 「你去哪里了?歌罗娜!歌罗娜!你去哪里了?」海砂在地上爬行着,冲着天空大叫,但是空间里已经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另一边,卡斯蒙从他的高台上站了起来。他所在的位置已经看不到零,太多的人堆砌在他的面前好像人肉的金字塔,他们疯狂,暴力,让他觉得要吐出来。 而正是这样的人淹没了零,淹没了那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 「零……苍御零……」卡斯蒙嘴唇麻木地重复着他的名字。 兹罗已经在旁边高兴地跳起来:「王,卡斯蒙陛下,我们赢了!苍御零死了!苍御零死了!歌罗娜说得没错,你得到了你要的一切,你得到了你要的一切!世界归我们了,苍御零死了!」 「我得到了我要的一切?」卡斯蒙望着他面前堆积着,扭动着的人群,麻木地重复着对自己说:「这就是我要的一切,这就是我要的一切吗?这就是我要的世界吗?」 「这就是……」 「这就是!这就是啊!」兹罗在旁边兴奋地大吼。 「这就是……」卡斯蒙觉得他再看下去,在面对那副画面就会把肠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但是他却没能力移开他的视线。 他没有办法。他望着前方,一直一直地望着,执念地认为它不会就此结束。 「我们快点回到帝华纳科,冰室纯不一定是透的对手,毁掉圣坛,埋葬掉所有的光明一族,这个世界就是我们的……不,是陛下的!是你的!」兹罗打开了新的空间蚀洞,他站在蚀洞前像卡斯蒙行单膝跪礼,「陛下,新世界的神,马上天火就要毁灭一切,焦土上,你将领导着我们建立新的世界!陛下!卡斯蒙陛下!」 焦土上,我将成我为新的神,建立新的世界。 这就是我要的结局?这就是……卡斯蒙突然觉得眼前的画面被黑暗蚕食,哪怕是在最痛苦的时刻他也不曾这样觉得过。 这就是我要的结局吗?真的会有新的世界?新的世界和现在这个世界又会有怎样的不同?一样的山水,一样的植物,一样的动物,一样会逐渐走向堕落的人! 一样! 都是一样的! 让新的世界和旧的世界区别的东西究竟是什麽?究竟在哪里?谁来告诉我,谁来告诉我! 谁来给我答案,我的神在哪里? 我要的人在哪里? 零! 这不是我要的世界,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这不是! 「卡斯蒙殿下!」兹罗站在蚀洞的入口,兀然间慌张起来,卡斯蒙的异常让他害怕。 「殿下!」他甚至忘记卡斯蒙曾经说过永远不要再称呼他为殿下。 「我要的……」卡斯蒙望着面前的风景好似已经痴狂,从她相信歌罗娜的预言,但是这不是他要的,真的不是。 陡然之间,那些萦绕不去总是困扰着他的阴影再次袭来,而且比那些怀疑那些犹豫更可怕的第一次……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连自己要什麽都不知道了。 或许他什麽都不要了,看到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他似乎闻到了远处刺鼻的血腥味,他什麽都不再要了。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结局! 天空蔚蓝依旧,甚至从西方还有瑰红色的晚霞蔓延过来,天空美丽得让人惊叹。这不是快要消亡的星球,这不是烈焰即将焚烧掉一切的徵兆,这不是。 3 「拾起米迦勒的剑!」透听到他的耳边一个声音隐忍着泪水冲他怒吼着。在他面前闪烁着两个屏幕,一个屏幕上是海砂哭泣的脸,一个屏幕上是淹没的零。 「拾起米迦勒的剑!」那个声音第二次冲透吼了出来,透终於明白过来那个声音来自他的父亲。 「拾起米迦勒的剑,拾起你母亲的生命之剑!」赞忍着眼泪,对他的儿子说,「撕裂黑暗,让光明重新回到大地,这就是你要做的!」 「这就是你的名字的含义!你是透,是朝阳,是微风!不要再为其他的东西所困扰,我们的生命自有含义,我们的牺牲将会因为你得到延续,透!我的透,拾起剑,撕裂一切!」 「哦……」冰室纯注视着透,既不慌张也不紧张,灰蒙蒙的眼球里只有落寞和早就厌倦一切的绝望。 「拾起米迦勒的剑!」 咆哮中,透握紧了他的剑,冰室纯的脸在他眼中变得模糊。 他并不强大,只是他的软弱使他看上去变得强大。 希望不是看得见的果实,不是听得见的音乐,不是能够被感知的微风。希望是信念的精华,是懂得用牺牲去换取的精神。 没有牺牲,就没有收获。 不经历绝望,你永远不会有力量握住希望。 人群缓慢散开,在被夕阳染红的大地上。他们缓缓地一层一层散开。散开的人里,有人手中抓着一丝黑发,有人的口里还含着血,有人的指甲是红色的。 他们一层一层散开,一层一层往後露出了中间被鲜血染红的土地,露出了满身伤痕,被血污污染,美丽不再的零。 零躺在被他的鲜血浸透的土地上。难以想像他还可以流出这麽多的血,他还可以支撑着看到那片美丽的晚霞。 难以想像,他还活着,他几乎就要没有力气了,却还活着。他动了一下他的胳臂,那里好像有一块肌肉被扯断了,痛得好像刀割。但是他的胳臂还在,他的腿还在,他的脊梁……还在! 他坐起来,在一片血红的光影中看到无数双眼睛看着他。那些眼睛原本比恐惧和疯狂充满,现在他们看着他,目光平静而充满期望。 他们只是望着他,敬畏地望着,没有人再主动攻击他,没有人再回归疯狂。 不是王,不是神,不是与其他人不同的东西,不是怪物! 苍御零是人,一个和其他人一样的人,一个来自过去的人,一个将死的人,一个充满力量,希望的力量的人。 零站起来,在壮丽的鲜红光芒中。 他站起来,向卡斯蒙走去,一步一步。 人群在他的身体两侧缓缓散开,让出一条大道,注视着他,目送着他缓缓向前。他身後的人自然地就跟随在他的身後,跟着他一步一步走向卡斯蒙,走向另一个结局。 牺牲後,你才会找到希望。 牺牲後,你会获得重生。 零浑身都是伤口,身体内部的骨头燃烧一般地痛。但是他从没有像现在一样充满力量,他已经失去了一切,现在的他不再迷茫也不会再後悔了。 他走向卡斯蒙,卡斯蒙看着他,看着那个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浑身血污的男人。忽然间,过去和现在似乎重叠。 血红的夕阳似乎变成了萤光红的极光,铺满灰尘和纸屑废墟般的曼哈顿街头似乎变成了那一片没有尽头的冰冷大陆。 那个男子,黑发紫瞳,孤独地站在那里。哪怕他裸露在寒风中的脚踝上还站着动物污浊的鲜血,又或者像现在这般衣衫褴褛,连脸上的皮肤都被人撕裂。他是最完美的,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王者。 他站在那里,就没有人可以让他屈服,没有人可以将她打败。 无论这个世界多麽糟糕,无论这该死的命运是不是早就被上天注定,无论在冥冥之中是不是有一双手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他不会在乎。 那个站在冰原上的男子不会在乎,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卡斯蒙就知道他不会在乎。 任何人都会害怕,都会犹豫,但他不会,苍御零是不会的。 如果有人能够改变这个世界,有人能够找到改变这个世界的方法,那个人不会是别人,他是苍御零,是他! 卡斯蒙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彷佛破浪而行般接受着百万人的朝拜,哪怕他真的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了,哪怕他根本就没有运用他的神力。 他就已经是所有人臣服的王! 这就是我要的!这就是我要的!当卡斯蒙终於在心中喊出这句话时,眼泪已经打湿了他的面孔。 这就是我要的! 我的王,世界因你而改变。所有人都曾经软弱,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独一无二的,你会在光芒中成为这个世界的焦点! 零! 「零,我的王……」卡斯蒙低声呢喃,歌罗娜果然没错,她看到了将来,看到了他的未来,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零缓缓走上高台,眼看就要走到卡斯蒙的身边。 陡然间,天空中飘扬起光点做成的大雪,那些光点在零面前迅速地聚集。聚集成一片光的镜面後,镜面轰然破碎。 黑色的长发和长裙隔断在卡斯蒙和零之间。歌罗娜转头对兹罗急促地低吼:「你还犹豫什麽,带陛下离开这里,去破坏圣坛,去毁掉最後的希望!」 兹罗明白过来,用力拉住卡斯蒙,走进了空间蚀洞。 4 「女神。」零看着眼前的女人,平静地质问,「你要做什麽?」 「我知道以我的力量无法杀了你。」歌罗娜一字一字地回答着零,神情同样平静无比,「但是我会用我的生命困住你。」 「为什麽要这样做?」零望着歌罗娜的表情变得不解,他的身体虚弱无比,但在疼痛中他的心脏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清醒,几乎不用驱动神力,他就听到了歌罗娜内心的声音,每一个字每一个想法。 「为什麽要做无谓的牺牲?」 「这还用问吗?」歌罗娜扬起脸笑起来,「我是一个女人,我不懂得为世界做什麽,我只知道我的生命要献给我最爱的人,不管他是否爱我!」 说完,她张开双臂抱住了零。力量的触碰让她的身体激烈地颤抖起来,为了让零无法从她的怀抱里挣脱,她的脚扎入了地面,和土地合二为一,变成了僵硬的石头。 力量的碰撞同样在考验着零,身体的剧痛,还有一定要完成使命的信念,将他整个撕裂。他们其实可以选择其他的方式进行较量,没有必要这麽原始,这麽残忍。 残忍还有原始,这都不是华丽的神族应该去做的。 但是…… 已经没有选择了,所有的机会都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被耗尽。时间的齿轮运转到最後的时刻,所有人的选择都只能变得原始残忍。 每一秒钟的选择都会彻底影响结局。 短暂的黑暗後,卡斯蒙看到眼前的画面再次回到帝华纳科古城那一片青绿中。日光西下,画面依旧清晰,只是天地间似乎镀上了一层深蓝。 「陛下,毁掉圣坛!」兹罗大声地冲卡斯蒙吼道。 卡斯蒙清醒过来,他看到最後的圣坛。他的力量已经消耗很多,但是毁掉它依旧绰绰有馀。 毁掉它吧,这本就是他的选择。 5 「米迦勒的剑!属於我,听命我!」透举起他的剑高呼,「我要光芒充满这世界,我要这世界不再有黑暗和迷惘,我要这……」 眼泪直接从鼻腔流进了他的喉咙,酸涩的眼泪腐蚀下,他的喉咙变得沙哑,可他的声音超越一切地洪亮:「我要光芒,驱逐黑暗,驱逐恐惧,驱逐犹豫,驱逐……绝望!」 「希望!我要光明引导着我,引导着所有人找到希望!」 「米迦勒的剑!」 「米迦勒的剑啊!」透嘶吼着挥舞他的剑,「我不是求你让我再次看到光明,我……就是光明!让我照亮一切!」 光芒,撕毁黑暗的光芒,淹没所有痛苦的光芒。 爆炸般,陡然灿烂得刺眼的剧烈白光在呐喊声中,混杂在眼泪里的呼号声中,在黑暗的中心爆炸。 白光辐射传播,所到之处幻想土崩瓦解,变成碎片随风扬起。 透举着他的剑,听到风的声音,触碰到温暖的光线。他知道他成功了,他知道他不会失败! 他在白光中睁开眼睛,看到白光里冰室纯的身形变得单薄可怜,他那样渺小卑微地不足挂齿。 「透?米迦勒,苏醒了?」冰室纯依旧戏谑地抽动着他的嘴角,揉了揉他的眼睛望着透,「这个游戏变化好快,我不喜欢不受控制的游戏,但是……」他收起脸上湖光掠影般拂过的不爽表情,又笑了起来,「游戏就要这样才好玩啊!」 「这不是游戏!」突然有人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也不是游戏里的棋子!」 冰室纯侧头看到透的金发正压在他的耳边,他缓缓地低下头去,望向自己的身体。一把光的剑,他只能看到半截,还有半截没入了他的胸膛。 鲜血缓缓地渗出来,沿着剑身流下去,打在土地上。 「血?是我的血吗?」冰室纯伸出手,沾了一点那些红色的液体送到他的嘴边,伸出舌头尝了一下,笑起来,「真的是我的血,我记得我的血的味道。小时候,每天我都会流血。每天我都会受伤,因为我的母亲是来路不明的疯女人,因为我是野狗纯,因为没有人爱我,因为……」 「呵呵……」笑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冰室纯笑着,太用力而使他咳嗽了两下,咳出来的液体也是红色的。 「这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是不是,透?米迦勒?」他扬起脸,伸出手推了把透的肩膀,让剑从他身体里拔出来,顿时更多的鲜血从他的胸膛里喷涌而出,在地面上染出一片血红的花斑。 「这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是不是?透?」他再次地问,笑容依旧,「我真的有够傻的,我的人生真是有够荒谬的。我出生,活着,到现在真是有够荒谬的。」 「歌罗娜说过,我会获得我的结局。」冰室纯喘息着,抬起头看到他的世界在光芒里崩塌,他继续笑着,用那张迅速惨白着的脸。 「连我都不知道我要的结局是什麽,那个女人却说我会获得我要的结局,我要的结局究竟是什麽?我爱的人究竟是谁?呵呵……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对不对?透……」 「游戏结束,你继续往下一关吧。」冰室纯在地上坐好,合上眼睛,「我留在这里就可以了,这就是我的终关了。歌罗娜,你说错了,我没有看到我想要的结局。」 空间碎裂,光芒的裂痕中,深蓝色画面里的圣坛出现在透的面前,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的还有其他人。 第六章 终结齿轮 1 力量几乎要耗尽,歌罗娜的身体变得坚硬如磐石。 哪怕是自毁,我也要阻断你的去路。这就是我的命运!歌罗娜最後抬起头,让她美丽的眼睛停留在可以仰望天空的方向。 最後映入她眼帘的是闪烁的北极星。 北极星,真美。 「北极星……我将望着北极星而死,而故事的齿轮将在这里走向光明……」海砂在迷惘中重复着那些歌罗娜告诉她的将来。 「不会的,如果你看到的将来是黑暗的倾覆,那你怎麽可以还有力量走下去?如果你看到的将来是彻底的绝望,你怎麽还会露出那样美丽的微笑?」海砂猛摇着头,她不相信歌罗娜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就在这时,囚禁着她的空间开始崩塌,粉碎。 「怎麽回事?」她惊恐地大叫,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次毁灭的开始,突然,透过那些碎掉的天幕她看到了真实的天空,深蓝色的天空中北极星明亮起来。 北极星! 歌罗娜望着北极星,星辰般的眼眸渐渐化为石头。死亡,终於来临,她露出微笑,而零在夜晚降临的刹那驱动月光通道,从她的怀里消失了。 已经面目全非的曼哈顿街头,今晚没有灯火,没有人来人往的嘈杂。它安静得好像几亿年前刚刚产生生命时那样,好像又一次的新生。 一尊女神的雕塑望着天空,矗立在宁静的街头,对着北极星,脸上的微笑不会再因烦恼而消失。 「殿下,你还在犹豫什麽?」兹罗扯着嗓子大吼,突然他感到背上一只手贴了过来。 「从此,你被放逐到十万光年外的星球,不要再回来了!兹罗?亚伯罕!」 兹罗听到他的名字被零念出来,然後闪耀着银光的月光通道在他面前打开,通道内是呼啸的北风。 当银光消失,他站在一片赤红的土地上,眼前的深色天幕中悬挂着两颗颜色血红的月亮。 「这是哪里?」他想说话,张口才发现弥漫在这颗星球表面的不是空气,而是硫磺一样灼热酸腐的气体,他想打通空间蚀洞回去,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是哪里?」他想说话,张口才发现弥漫在这颗星球表面的不是空气,而是硫磺一样灼热酸腐的气体,他想打通空间蚀洞回去,但是他完全不知道他在哪里。 这是十万光年外的星球,在这个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他捂着自己的喉咙,卷曲着身体,挣扎了片刻後终於变成星球上的一点灰尘。 眼前的景物变得那样模糊,兹罗想要回去,但回去又有什麽?他的卡斯蒙殿下是不会毁掉那个圣坛的,他知道,他其实早有预感。 回去,只能是失望。彻底的失望。 死亡飞快地抓住他的咽喉,他知道很快他就要死在这个赤色的星球上了。死在这里?作为第一个死在别的星球上的地球人,这还真是很适合他的身份。 如果尼禄知道他兄弟的结局就是这样一定会笑得满地打滚的吧。也好……兹罗笑起来,本来就是同一天来到世上的,他已经迟了很多天了,尼禄那个急性子一定已经在路上等他等到不耐烦了。 是时候了,孤独一人,在荒凉的赤色星球上。最後的时刻,他突然明白了…… 没有神,这个世界没有神! 地球最终的结局其实早就已经注定,最後的结局其实一直都在他们的手中,他们—— 那些被称作人的生物的手中! 「结局我已经知道了。」卡斯蒙在还有着薄薄微光的夜幕中转过身,平静地望向零。歌罗娜的预言,他想要的结局,一切一切的问题,一切一切的答案,他终於知道了。 尼禄离去了,兹罗也离去了,歌罗娜也找到了她的结局,现在…… 卡斯蒙露出微笑,目光在与零交汇的刹那变得柔和安宁。 「我知道我的结局是什麽了。我已经看到我想要的世界,我想要的结局,所以……」卡斯蒙在零的面前单膝跪地,「新生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我的存在了,我的归属在很多很多年前看到你的那刻起早就注定。」 「卡斯蒙。」零望着他,伸出手,让指尖摩挲过他的额头。卡斯蒙抬手让双臂在膝盖前交叉,手腕上的十字型伤口翻转过来对着零。 那是他们身体上共有的刻印,那是他们命运牵绊的纹章。 那就是命运的齿轮运转的开始。 十六年前,零的父亲在他身上留下了这些不会被磨灭的痛苦痕迹。 十二年前,为了生存,卡斯蒙在自己身上留下了这些不会被磨灭的痛苦痕迹。 现在齿轮嵌合唯一,转动,终於到了结局。 「杀了我,我的生命的终结,是结束旧世界的必须。」卡斯蒙抬起头,虔诚地望向零。零注视着他,让手从他的额上暂时收回。 「我们会很快见面的。」零苦涩地笑了一下,目光在暮霭中变得迷离,「我的兄弟。」 「我知道,我知道!」卡斯蒙微笑着说,闭上双眼。 零重新将手放上他的额头,朗声念出最後的命令:「苍御的力量,听我的命令,从今天起路西法一族的血液,终止。」 2 「……路西法一族的血液,终止。」 …… 冰室纯的空间终於完全粉碎,最後一片碎片跌落,消融在空气中,外界的光影终於渗透进来,冰室纯坐在那里,血液渐渐流尽,能听到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於是「路西法一族的血液,终止」成为他听到的最後一句话。他努力地张开双眼,看到卡斯蒙绚丽的红发在空气中落下,他的躯体如同流星一样,坠落在地面上。 他躺在那里,安静得好像睡着。 那是卡斯蒙? 卡斯蒙?路西法? 那个微笑着,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你是冰室纯吗?我听说你需要人帮助。你需要有人帮你,让那些想要伤害你的人,一直都在伤害你的人全部消失。你需要有人保护你,爱你,是吗?」 「呵呵……不要害怕。」他的笑容如同二月唤醒大地的阳光,他的声音是这个世界上最迷人的毒药,没有人可以拒绝他,没有人可以不爱他。 「我是来帮助你的人,以後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你和我,我们不会分开。我会一直帮助你,一直包容你,一直在你身边,我发誓我不会离开。」 「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现在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是没有人要的人,你是我的家人,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们在一起,我会永远爱你。」 「卡卡……」 冰室纯念着他的名字,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卡斯蒙身边。他用力地将卡斯蒙抱到自己身上,放到他的膝盖上。他看到还有一些红发落在土地上,他用手挽起那些红发,圈起来放到他的掌心。 就这样,让他躺在他的身上,不要躺在地面上。 「地上很冷,卡卡,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冰室纯笑起来,这一次,他合上双眼,不需要再继续了。够了,一切都足够了。 至少,在离开时每个人都在微笑。 透从冰室纯的世界里走出来,看到深蓝的天幕,天幕下衣衫褴褛的零,还有颓然倒地的卡斯蒙。 结束了,积累了几千年,终於爆发的战争,最终的战争,终於结束了。 结束了?就这样结束了? 深蓝的天幕中,北极星之下一轮弯月升了起来。飞鸟的黑影从丛林中跃起,飞翔着划过天空。 那些剪影一样的飞鸟,微风中摇曳的黑色树枝,不远处的的的喀喀湖上传来的水的气息,它们沉静在圣坛周围。寂静,那是至极的宁静。 一切都终止的宁静。 零的视线在圣坛脚下雕塑般定格的人身上停留了不知多少分钟,透也没有去详数。森林里远离尘嚣,那种惊叹号一样的宁静还震撼着他,让他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 过了很久很久,零转过身。 透试图将他看清楚,才发现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 他还有力量,虽然那真的已经所剩无几。他引燃一个火球,让它升到半空中。火球照亮了零的脸,他额上的伤口,面颊上的血污,还有锁骨上的牙印,一路下来斑驳淋漓。透兀自吞咽了一下,看到金字塔的底部,平坦的草坪上,海砂从地上缓缓地爬起来,神情看上去还有些迷惘。 没事,真好,大家都还在。 没有一个人消失。 透想笑,笑出来的却是眼泪,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或许今天每个人都需要留下眼泪,而他是最後一个流下眼泪的人。 在看到零和海砂被围困时,他没有哭。在潘若拉死去时,他没有哭。痛苦终於过去,他却再也忍耐不住。 眼泪果然又涩又酸,很快就弄伤了他的皮肤,他触摸着他的脸,想开口说祝福的话,却瞥见就在他和零享受那难得的宁静的时刻,他的父亲,已经走上了圣坛。 透知道马上会发生什麽。 他清楚地知道。 赞在火球辉煌的光芒中望着他,平和的表情里掩蔽着巨大到难以言表的感情。透也望着他的父亲,看着他走上去,走到金字塔顶水槽的上方。 零悄悄地走到透的身边。透回望了一下他的兄弟,便将视线再次转移到他父亲的身上。 应该再说点什麽的。 告别,或者对对方说我爱你。 如果那些情感没有经历过生死,没有经历过必须的牺牲和奉献,透想他会说出来的,他会这样做的。 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去年的秋天,他还在扬基队打球,他还以为自己随时能够放火的能力很酷。 他想不到有一天他的手会沾满鲜血,有一天,他必须要眼看着母亲在他眼前死去,而忍住泪水,为了莫名的理由杀戮。 现在,他望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望着他,不再有更多的语言,需要说的话都已经深深地刻进彼此的血肉里了。 「透,你长大了。」赞笑了一下,最後一次看了下他的儿子。转过身,他缓缓地走进了水池。 3 很多很多年了,我一直准备着要这样做。 走下去,完成最後的仪式,开启最後的大门,让光芒从这里射出去,改变星辰的位置,改变这个星球的命运。 很多很多年,我以为我的生命就是为了这一个目的而存在的。知道我遇见你,直到我们在一起,并拥有属於我们俩个未来。 马上,我就将回到你身边。 我的生命经历过上千年的历史,但是只有和你在一起的岁月让我刻骨铭心。 …… 赞看了眼天空中闪烁着的北极星,让水槽里的水淹没过他的身体。开启启示的咒语早就已经烂熟於心,他将它们摸摸念出,每一个字就好像一个小小的钥匙,它们一个接着一个进入自己的锁孔。 所有的咒语都被念完之後,所有的锁孔里都插满了钥匙。 赞知道,最後的时刻来临了。他活着的唯一使命,就是在此刻回到孕育他的自然中去。他让水没过他的脑袋,终於…… 一切都还原到它们应该待的地方。 所有的钥匙被集体转动,透明的水在波动後变成纯金的熔岩,它们沿着那些不明作用的沟渠流下去,瞬时就贯穿了整个金字塔。 金色的熔岩将金字塔分割成好多块不等的石块。当液体终於到达金字塔的最底部,浸满了围绕着它的沟渠,零和透同时感觉到了脚底隐隐的震动。 「我们下去!」零对着透大声说,透愣了一下,在零的带领下跑下金字塔。 就在它们跑下来,走到草坪上的同时,那些被熔岩的液流分割的石块开始分崩离析。整个金字塔在轰隆声中被分成很多块,犹在分成更多更多块,最後它们变得粉碎,在一片金光中飞上天际。 「卡斯蒙……」零突然想起同在塔顶的卡斯蒙和冰室纯。他试图在那些消融入天幕的金色粉末中找到他们的身影。不过,或许这就是他们的命运,那一片金色粉末中不再有卡斯蒙炙热的红发和冰室纯冰冷的微笑,他们不见了,随着同样灰飞烟灭的金字塔,一起消融在迷人的夜色中。 终点?这就是终点了?零在清冷的夜风中忽然捕捉到一丝唏嘘。风毫无缘由地刮起,席卷着最後的一些粉末,飞向远方,消失进茂密的丛林。 金字塔原来的地基上,光芒变得更加耀眼。 燃烧着的熔岩,带着赞的力量熔炼开大地,一个四方形,巨大而神圣的符咒出现在森林中央的空旷土地上。 符咒正对着的方向正是夏日大三角的中心。 最後的符咒,最後的光芒,旅程最後的终点了。 4 歌罗娜莫名地突然消失,随後她的空间变得粉碎。当海砂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看到的是金色的熔岩贯穿了她眼前的金字塔。 她趴在草地上,勉强坐起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切是怎麽发生的,眼前的故事还和她有关系吗? 歌罗娜的故事,那个她看到的未来,说了一半。後面的故事她没有说完,海砂盯着这些,不明白故事是不是就要在这番奇迹中结束。 随後,她又一次看到了零和透,她爱着的人都还在,都还活着。灼目的金光淹没了他们的背影,大地中正升起那些被所有人寻找了许久,能够改变夏日大三角,能够让这个星球重新回到平衡点的光芒。 一个硕大的符咒,海砂看到它,有点不明白地想难道它就是权杖? 但是很快她就没有去想那些,光芒中那两个背影是如此真实,这才是她要的。这才是她唯一要的,世界上没有去过的地方那麽多,没有见过的人那麽多,没有倾听过的声音那麽多,但那都不再重要了。 符咒,还是权杖都不再重要了。 「零……透……」她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他们却背对着她走进了那个巨大的符咒。 5 这个符咒是什麽意义?它的出现就说明这个星球有救了吗?还是它是引发新的什麽启示的开端? 零很想用力地拥抱一下身边的透,也很想好好查看一番海砂有没有受伤,但是面对这个巨大的符咒,他的灵魂好像被什麽东西牵引着走向了它。 已经那麽辛苦走到了这里,最後的一步路,我要迈出去! 零迈步踏进符咒,一步步走向符咒中心。在他走过的道路上,他看到了路西法的家徽,加百利的家徽,帛曳……还有更多的来自各家族的家徽,以及其他他认识或不认识的图案。 它们被另一些图纹串联着,成为这个符咒的一部分。这个符咒几乎集合了所有零看到过的纹章和符咒,那些巧妙的纹路将它们全部紧密地联系成一个整体,好像它们从来就是一个整体一样。 黑暗和光明的融合,没有家族之分的力量的融合。 看过它奇妙的图案,零立刻相信这个符咒就是拯救世界的钥匙。但是要怎麽才能让它转动起来?那个传说中的权杖究竟在哪里? 他应该怎麽做? 与此同时透也走了进来,他一步一步小心地围绕着这个符咒,观察着它。他们在对应着的方向,迷惘地对望,都不明白下一步要怎麽做。 「零,你的家书上有没有相应的……」透没问完,零就摇了摇头说,「没有人走到过这一步,在我们过去的历史上没有人办到过我们办到的这一切。」 「那麽……」透疑惑地望着那些符咒,最初那些刺眼的金色熔岩已经沿着符咒的缝隙变成了符咒的一部分,现在那些纹路在森林慎密的黑夜里散发幽暗的光,不强烈也不是无形的。 透又一次引燃了一个火球,火球的照耀下,符咒变得更加清晰,却也更显得庞大,让透不知道该怎麽做了。 「我们是不是要喊点什麽口号。」透有点呆地问零,零不合时宜地笑了下,冷冷地说:「喊什麽?我要拿奥斯卡?」 「零……」透摇摇头是什麽都没说,心里却兀自觉得没那麽难受了。起码零还能说冷笑话,起码他现在还在。想到这些,他忍不住又悄悄地看了眼对面的零,火光下他身上的伤颜色变成深黑,但那真的不能让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看上去更让人放心一些。 「零,等着一切都结束了……」透不知道他想说什麽,眼角的馀光看到一边的海砂。他知道海砂爱着的人是谁,而零爱着的人又是谁。 「等着一切都结束了,你一定要……」透哽咽着,想要把那些话说出来。就在这时,零疑惑地望向他,被零紫得忧郁的眼眸望着,透忽然觉得那些话无法出口了。 那是很多很多次零用最受伤的声音质问他「你难道就这样看我吗?」的记忆。如果他那样说,即便活下去零也会受到伤害的,他知道。 他完全了解眼前的男子,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同样,零了解他。 於是他们对望,什麽都没说,静止被打破终究还是回到静止。 零僵硬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挥手做了一个安慰他的动作:「快点搞明白这个符咒到底是怎麽回事!白痴!」 「明白!」透答应着,看到火光中零挥手的刹那一滴鲜血顺着他胳臂的摆动被甩了出来。那滴鲜血是那样地清晰刺眼,透想到零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这让他心痛不已。 他的视线忍不住被那鲜血吸引,随着它的摆动,直到它落到地上,那个符咒的花纹中。 顿时,就像火星遇到了燃料,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花纹在接触到那滴鲜血的同时变得金光闪闪。如果没有头顶那团米迦勒的火焰,那麽此刻,在黑暗中它一定咦亮如星辰。而整个符咒因为那滴鲜血的融入好像陡然苏醒一般。透无法形容出那图像,地上的图案虽然还是静止的,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的蠢蠢欲动。 那一瞬间,透察觉到零的目光,在黑夜里忽然变得锋利如刀。那一瞬间,他已经动了起来,调集他浑身上下那些已经快要被崩断的肌肉冲向零。 他一辈子也不会想到,有这麽一天,这麽一秒,他会冲向零,不等他反应就用力地扬起他的手,抓紧零的肩膀把他抓起来,丢了出去。 而在他对零动手的同时,他听到耳边零用最大的声音命令道:「透?米迦勒!能力封锁!」 6 「你封锁不了我的!零!」透怒吼着挣脱零的符咒。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知道和零对抗的滋味,那是很多很多锋利的刀在身上割下去的感觉,那是重锤敲击在胸口的闷痛! 不过还好零的能力没有以前那麽强大了,他的身体变得很弱,他快死了! 很好! 很好! 所以…… 「能力封锁!米迦勒的命令,封锁苍御零!」透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零亲自教导他的符咒来对付零,他大喊着在空中画出符咒,他用了双手,同时绘制,速度快得惊人。 米迦勒的光芒立即闪耀着将零包裹。而透在喊完之後,从肺叶里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喷到地面上立刻点燃了一片符咒,但那远远不够,不够! 这个符咒这麽大,它需要很多很多鲜血,一个人身上所有的鲜血!所以…… 「米迦勒的命令!听我的命令!」眼泪从透的眼中涌了出来,那麽多,他止也止不住。他不想对零用能力,不想看到零为了抵抗他的封锁符咒而痛苦地拧紧眉毛。但是…… 不行!绝对不行! 要我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做不到,苍御零,我告诉你,做不到!透在心里大吼着,加大了能力,哪怕那些能力的输出快要让他的身体窒息。 海砂不明白,她晃悠地站起来,明明刚才那两个男孩还在查看那个巨大的符咒,明明刚才,那两个男孩还向对方露出了清淡的微笑。怎麽会?他们为什麽要这样做? 「透?零?」海砂向符咒走过去,才迈出一步就听到透嚎叫般喊出来的命令:「米迦勒命令,能力封锁,加百利?贝海砂!封锁!」 海砂也不行,你们都不行,你们爱着对方就应该为对方活下去!透在对着海砂喊出他的命令时,做出了最後的决定。 如果要离开,就让我离开,就让我离开! 「苍御零的命令……透?米迦勒,封锁。」低沉而缓慢的一句,在透分神控制住海砂的同时,零挣脱了他的桎梏。 透想要继续抵抗,却看到零已经通过他的月光通道瞬间来到了他的身边。零的手指冰凉,他弯曲着手指,缓缓地让指腹从透完全被打湿的面孔上滑过。 「白痴,你赢不了我的。」零淡淡地笑了,「你忘了,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那个人不是你,是我!」 「我的命令,透?米迦勒。你要好好活下去。」零笑着说,一把抓紧了透的衣领,将他拧起来用力甩出了符咒圈。 透想要驱动能力,但是他必须先挣脱零对他的束缚,他努力着,随後就看到零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他和海砂的面前。 与零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片耀眼的银光。 「月光通道,带他们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吧。」 最後一句话,是「月光通道,带他们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吧。」 最後一个画面,是银光外,零标志性的胜利微笑——高傲,寒冷还有点自嘲,加在一起却是那麽的温暖。 最後一秒钟,浸没海砂神经的是的的喀喀湖浸润潮湿的湖水气息。 「我们在哪里?我们为什麽……零!零!」眼前黑幽镜面一样的湖水让海砂的心落入了最黑最沉的深潭。透在她身边飞速站起身来,痛苦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鲜血无声地从他嘴角流淌下来,黑夜里那些黑色的液体把他的衣襟都染成了黑色。鲜血的味道立刻充斥填满了他们周遭的空气。 海砂望着透,望着那些鲜血和他脸上决绝深刻的表情,目瞪口呆,同时也心如刀绞。到底发生了什麽?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我本该是洞察一切的人,本该是预知一切丶支配一切的人,为什麽现在我傻傻地坐在这里,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知道!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麽?海砂在迷茫中爬起来,她想使用能力才发现她的能力很难使出来。 「米迦勒命令,加百利?贝海砂解除封印。」透艰难地吐词,嘴巴一张一合之间,鲜血更多地涌出来。 「火球,照亮这里,告诉我哪里是零的方向。」火球一字排开,向湖那边的丛林里伸了过去。 「海砂,我要你劈开这些湖水,让我们过去。」透拉起海砂的手,走进湖中,「劈开它们,我们要过去,我们要回到零的身边,我们要回到零的身边……」 「我们要回去!我们要回到他身边去!」透迷乱地重复着同样的句子,走下的的喀喀湖,湖水就要淹没他的肩膀,他也不自知。 「湖水,听我的命令,我需要一条通道!」海砂颤抖地命令,她察觉到了什麽,她想她知道透和零为什麽要打架了,她想她知道为何她不愿去看未来了。 那些问题的答案具体可以变成怎样的句子,她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要回到零身边去,回到他身边去,否则…… 他对她说的最後一句话就是:「月光通道,带他们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吧。」 他给她的最後一个表情就是那个伤人心的笑容了! 「我们要回到零身边去,我们要回到零身边……」 陡然间,大地开始震颤,湖水沸腾了一样在海砂和透身边翻滚。从地壳的裂缝里呼啸而出的风夹杂着硫磺的味道,整个地球都在震动一般地拚命摇晃。 眼前的树影疯狂地摆动,湖水掀起上十米高的大浪又落下。丛林里各种动物的惊叫声响成一片,然後白炽的光从树林深处爆炸一样飞射出来,巨大的光球在海砂面前炸开。 光波辐射般从那个爆炸的点传播出去,蔓延过一切,灼伤所有望着它的人的眼睛。 「不!」光芒中透绝望地大叫。 光芒中海砂全身都被撕裂了一样痛起来,她也想大叫,疯子一样地尖叫。因为她知道那是什麽,那是什麽的光芒! 光芒从地面引爆,直冲上云霄,穿破重重的阻扰,射向遥远的天际,好像一声地球向宇宙的呐喊。一声生命还要继续下去,希望还要继续下去的呐喊。 呐喊的胃里那样强大,巨浪掀翻了海砂用能力控制着的通道。大量的水打进她的口里,鼻子里,而她的眼睛早已在看到那道耀眼的光芒之时就什麽都看不见了。 黑暗,寂静,还有让人忘记肉体知觉的疼痛同时袭击了她,而在更深处她的灵魂已经死去,在那光芒燃起之时被焚烧成灰烬。 虚空。 什麽也感觉不到,什麽也不再被察觉,这就是虚空。 这就是永恒的虚空。 海砂跌入虚空,再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第七章 我的故事 1 「我看到了什麽?我会慢慢地告诉你。」 黑衣的少女在朝阳中温柔地微笑着,她如水的长发垂而且直,瀑布一样倾斜下来,知道她的脚踝。 她坐在大理石的栏杆上,望向很远很远的天边。在她望着的方向是一片绯红和淡蓝交替的绝美天色,一抹粉紫色的云彩直接钻进了与天幕相交的淡粉色海平面。天与海融合得完美无缺,好似莫奈笔下迷离神奇的颜色。 「我看到未来。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就看到未来。我看到我杀死了我的父母,我看到我囚禁了我的弟弟。我不相信,我反抗,我不要我的双手染满鲜血,我想让一切都改变。一切都跟童话书里一样美丽。」少女缓缓地转过头来,眼中绽放出一朵让人心痛的微笑之花。 「但是,後来我知道那都是徒劳的,试图改变未来,只不过是怯懦者的行为。哪怕未来是不可改变呃也微笑着去迎接它,那才是我……」少女望着天边的云彩握住了海砂的手:「那才是我们,希望女神!」 「希望女神!」 「零!」海砂呼喊着零的名字,惊醒过来。 周围是一片乾净的白色,她闻到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想她现在一定在医院里。她还有点紧张,神经质地去拨弄她的头发。 她本来立刻就要去寻找零的身影,但她感到在她病床的一边有人正注视着她,这反倒让她不敢去立刻找寻她想要见到的人。她会害怕,害怕当她侧头,看到的是让她彻底失望的容颜。 她就那样一直一直玩弄着她的头发,不敢转身,也不知道说什麽。最後的记忆变得很模糊,隐约中脑海里是一片温度奇高的白光。 「海砂。」终於有人叫她的名字了,於是眼泪就在一瞬间流了出来。低沉浑厚而略带沙哑的嗓音,语调是那样高傲又那样冷漠。 是那个人的声音,是那个人浸透了冰原雪气的声音。眼泪,每一滴都似带走了海砂的力气,那麽多流下来,她已经无力去回头,无力去看身後的人。 果然那些都不是真的,最後的告别不是那句「月光通道,带他们去我看不见的地方吧。」最後的画面也不是那凄然的笑容。 最後,没有最後。 一双温暖的手捧住了海砂的下巴,把它慢慢地转向自己。紫色的眼眸,从第一次见到就深深吸引住海砂的深情,再多的冰冷也不会让海砂害怕的暖暖情义。 鼻子那麽高那麽挺,鼻梁边有点疲倦的暗暗青色,还有那总是微微扬着高傲的带点自嘲的嘴角。 零,苍御零。 「零……」海砂伸出手,颤抖地抚住他的肩膀。指腹感受着他肌肉的突起,按下去柔韧而有弹性的感觉,力量从他身体的最里面传递到海砂的手指,再通过手指传递到海砂的心脏,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真的! 「零,真的是你,我的零……」海砂在短暂的哽咽後,用力地将眼前的人拥进怀里,抱紧他,听到他的心跳就贴在她的心跳上,那麽的有力。 「我的零!我的零!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分开了好吗,永远都不要抛下我了好吗?」海砂用力地说,突然她想到了什麽,触电般放开怀里的零,在床上疯了一样找起某个东西来。 「怎麽了?海砂?」零慌张地问她:「怎麽了?海砂?」 「日历,我要看日历,今天几号了?今天几月几号了?」海砂慌张地问出来,然後她就被人用力地拉回了自己的怀抱。 「今天是5月10号,你整整昏迷了好多天,好多好多天,你知道吗?海砂!」零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响起,他的呼吸一下一下,刺刺的痒痒的,钻进心里让海砂安心无比。 「5月10号,你还在我身边,你还在。」海砂啜泣着,更加用力地抱紧她的男孩,用力地抱紧,这辈子再也不会放开。 「真好,你在这里,你在我身边!」她一边哭一边对自己说,一遍又一遍,好像不会停下来了,好像不能停下来了。 很久很久之後,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海砂觉得她又开始做梦了。梦见那个黑衣的少女,梦见她站在一片绚烂的朝暮中对她诉说着她的故事。那个没讲完的故事。 「我看到卡斯蒙最终的失败。零从人群中站起来,一身血污,好似鬼魅。但是无论谁看到他,都会从心底发出那样的感叹『他就是世界的王者』。不,他不是王者,他是人,一个普通人,却是新世界的第一人,他身上有一种力量,希望和新生的力量,那就是零。那就是零。那就是生於彻底的黑暗中的苍御零身上所具备的力量。」 少女似乎有点哽咽,接下来的述说节奏比之前的都慢了很多。 「卡斯蒙输了,他一直都没有输过,他是完美的,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少女转过头用霞光掩盖起她脸上一闪而过爱的愉悦,继续说,「对他而言,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失败,失败的结局就是死。是的,他会死去。」 「但是他并不会悲伤,因为他失败了,却会看到他真正想要的结局。他会看到他的王矗立在万人之上,他将一生献於的人,他所有情感,所有欲望的结晶,那个人会站在世界之巅带领着众人走向新生的世界!那是卡斯蒙最大的愿望,在那个愿望里他会幸福地合上眼睛。而我……」 少女在微风中低下头,长发被轻轻拂起,遮盖住她的眼眸:「我也会实现我的愿望。 从见到他那一刻起就许下的心愿,我为他而生就会为他而死。无论到哪里我们永远相随,无论他的心在哪里,我都会守在他的身边,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这就是我要的幸福,这不是结束……海砂!」 少女摇着她的头,对海砂说:「这不是结束,这真的不是。」 2 「海砂,海砂!」声音,好像是透的。 海砂眨巴着眼睛,悄悄地睁开一道缝偷看,果然钻进她眼皮里的是透跳跃飞扬的金发。 「海砂,你怎麽又睡了呢?好不容易才醒过来,我怎麽就那麽刚刚好地出去买早餐去了呢?你醒过来啊!醒过来让我也开心一下啊!」 「海砂!海砂!」 挨不过透的强求,海砂依依不舍地睁开眼睛,那些跳跃的金色变得更大更亮,弄得她不太适应光亮的眼睛直痛。 「透……透……」 透扑过来就把她抱紧了怀里,透的体温还是那麽高,暖烘烘地让人想直接睡到他的身上去。 扑面而来波罗的海一样清新气味还有那过高的体温弄得海砂又昏沉沉好像要睡过去了。还好,她还能够流泪。奇怪,明明心里只有快乐和跳跃的金色,为什麽还会流泪呢?为什麽还怎麽都忍不住呢? 发现海砂在哭,透立刻放开了海砂,有点埋怨地望着她说:「海砂,我已经接受了我的炮灰前男友身份了啦。为什麽你还要哭呢?让我抱抱你不行吗?」 「透,你在说什麽啊?」海砂埋怨地打了他一下,笑起来却引得更多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去。 「海砂,海砂……」透用手指缕着她耳边的头发,嘟着嘴说,「不要生气了,不要哭,不要哭啊!」 「透……」海砂哽咽地说,「我是高兴,我好高兴,你在,零也在,我们都在。我们在一起,我好高兴,好高兴!」 「是啊,我也好高兴!好高兴!」透微笑着说,阳光从门外射进来,透过他的金发,陡然间房间里一片灿烂。 灿烂的光影里,海砂觉得幸福已经满满地让她快要窒息。 …… 「每个人都很开心,不是因为我们死去,而是因为我们的生命都换来了我们最想要的开端。你知道吗,当我最後一眼看着北极星,感到我的眼珠正在慢慢变成冰冷的石头。我并不觉得悲伤。 我知道从此我的生命将会以另一种形式得以延续。 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我麽产生,然後逝去,变成别的生命,在别的地方继续我们的幸福。」 少女抬起手掠起一缕黑发拉到耳後,转过头对海砂平静地微笑,平静地说:「就连纯,已经忘记了自己到底要什麽丶想要什麽的纯,最後都会得到他真正想要的东西。」 「从来没有人实现过对他的诺言……不。」 少女忍不住笑起来继续说,「应该说,从来都没有人对纯许下过诺言。 从小他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存在,一个比野狗还要卑贱的生命。他独自生存,努力地成长,他让自己忘记他也需要母亲,需要父亲,需要爱。他把他生活里的一切都当成游戏,让自己生活在一个又一个游戏里,於是就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去期望那些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了。」 「就连这样的他,最终也得到了幸福。」少女垂下眼帘,藏起一个衷心的微笑,「他获得了他的承诺。他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承诺过,他会成为他的家人,不管发生什麽都会和他在一起,永不离开。哪怕最恶意的背叛,哪怕最伤人的言语,都不曾分割他们之间的纽带,直到他们真的再也不会分开。」 「多美啊!海砂,你说是不是很美。」少女让微笑中掺进了一点苦涩,「如果不是死亡,卡斯蒙不会看到他要的结局。我无法实现我对他的诺言。 同样,他也无法实现他对纯的诺言。最後所有的人都死去,所有的人都会和他们爱的人在一起,永远,永远!海砂,这真的不是结局。 死亡真的不可怕,一点都不可怕!」 …… 「海砂!海砂!」透大声地叫着她的名字。 意识到自己又一次地走神了,海砂窘迫地羞红了脸。她抱歉地笑笑,继续问透问题:「你说零身上的病都好了,这是真的吗?」 透扬了一下眉毛做出「你难道不相信我的」的表情,对海砂说:「这是当然的!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急啊!那个混蛋……哇,你还笑,就是你这个混蛋啊!」 透一边说一边把手里吃到一半的蛋糕砸向了旁边大笑着的零,零机灵地躲闪过透的攻击,拿起他的蛋糕立刻还击。 「还说你是扬基队的明日之星!扬基队是踢足球的吗?」看到在攻击下,透一脸一头都被奶油占领,零笑得更加大声,「我记得扬基队好像是玩那种野人才玩的橄榄球出名的球队吧!哈哈哈……你好菜!你连野人都不如啊!潘若拉的白痴儿子。」 「不准叫我白痴!不要命的家伙,你才是白痴!」透夺过海砂盘子里的蛋糕想要继续还击,才转身就迎面撞上了一整块超级大的蛋糕。 零的笑声让整个房子都震动起来:「这是什麽,正中靶心吗?你什麽时候加入射击队了?我的运动员白痴透?」 「苍御零!」透咬牙切齿的声音,海砂都能听到了。看来那些问题只能放到以後再去问了。毕竟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他们会永远在一起,直到彼此厌倦。 …… 「我没有想到我还能活下来。」傍晚那懒洋洋的微风中,零握着海砂的手对她说,「我以为我这一次一定是死定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害怕,我已经准备着迎接这个结局,准备了很久很久了。」 海砂没有去窥视零的脸,他的表情,他说话时温柔的神态。她全部的感受都集中在零握着她手的地方,他们十指交缠,他们拥有着彼此,缠绵的,小心的,温柔的。 身边的风是那样美好,远处的落日美丽得让人忍不住要感动到落泪。 「海砂,这或许就是奇迹,属於我们的奇迹,你说是不是?」零小声地说着,他的话语轻到近似耳语,但正是那种轻的质感,让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温柔得能直接扑进海砂的心脏。 「这就是属於我们的奇迹。我活下来,虽然失去力量。」零抬起眼帘小心地看了下海砂,在她的手背落下点水般的一吻,说,「我没有了力量,也没有了神的血液。神的血在启示终於开启的那刻就被溶解掉了,所有人身上神血的力量都不存在了。那些冥冥中影响着世界,影响着这个星球的东西再也不复存在。我们以後,站在这里,就完全要靠自己了。」 「而这里,这片山这片水将完全属於生活在这片山和这片水里的所有生物,属於所有与这个星球同生存共命运的人。」 「零……」海砂抬头,让自己可以靠近他的怀里,被他抱着,感受他胸膛的坚实和宽广。就算苍御零身上的力量随着启示开启的光芒而完全消失,只要他还活着,还能够呼吸,这就足够。只要他在她身边,他就是她世界里最强大的男人。 「海砂,真好,做一个普通人!生活在完全由我们选择的世界里!」零的眼中似乎溢满了泪水,海砂在他怀里缩进了身体,让他们可以拥抱得更加紧,更加亲密。 「我们共同选择的未来里。」 「是的!」海砂点着头,眼前的景物也开始变得模糊,「我好幸福,只要做普通人就好了,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 「你不会死去,海砂……」少女继续说着她的故事,她的目光好似已经和远处的风景合二为一。她站在能够眺望到最远的地方的高台上,全身上下都沐浴在烟雾般紫红色的光芒中,圣洁得像一尊女神的雕像。 「你不会死去的,海砂……」少女重复着说,转过头望向海砂,「虽然你会失去很多人,但是你不会死去。不要……答应我,你不要为那些死去的人伤心,不要因为他们而绝望。因为死亡真的不是结束,海砂,真的不是……」 3 「爸爸!我已经带足了东西了!爸爸!」海砂有点生气地对门口依依不舍的父亲说。 「你从来都不会带足东西的!」贝基凯说着话又拿出一个大包交到透的手上。透二话不说直接扔个了零。 「你未来的女婿不是我!贝伯父!」透很不爽地说,生着闷气走上了跑道上准备了好久的那架去墨西哥度假的专机。 「谁说我当你是我未来的女婿了?」贝基凯反驳说,眼角的馀光却一直胆战心惊地窥视着零。 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拉着海砂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向远处的包机走去。 海砂不用看都知道她的爸爸一定在远处擦着他额角的冷汗,苍御零就算没有力量了,还是那个高不可攀的苍御零啊! 飞机迎着朝阳的金光飞上云霄。云海在机身下泛着好看的红光,绵延一片,好似没有边际。 海砂喜欢从飞机的舷窗往下看云海,那让她有种飞起来的错觉。 「不要看了,伤眼睛的!」零才说完,隔壁座位就传来透的抱怨:「我的失恋还没被治好,你们就不要当着我的面这麽亲热啦!」 「作为一个白痴,你应该吃点饭就好了,这才是真的!」零随手抄起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隔壁座位立刻传来透的惨叫声。 海砂忍不住就是笑,大声地没有节制地笑。她笑得快要不行,零忽然转过来呢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作为纷争的关键人,你还好意思笑!」 「零……我……」海砂想说她忍不住就是要笑,忍不住就是要开心,但开口就连续地咳嗽起来。 零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诡笑着对她说:「我知道有个方法可以平息咳嗽。」 「什麽……什麽方法?」海砂问他,随後就发现他望着她的嘴唇露出了更坏的微笑。 嘴唇被零轻轻地用他的盖住了,那麽强烈的冰原气息,顿时掠夺性地冲入海砂的身体,让她被统治被征服。 「零……我爱你。」海砂在迷乱中对她的爱人说。 「海砂,我也爱你。」粗糙的光线中,零凝视着她,被揉碎了的眼神溢满着纯粹的紫色,「所以,你要为我活下去,听好,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光影在爱的承诺和强烈的零的气温中变成碎片。 在那一片永恒的暮霭中,黑发的少女转过身捧住了海砂的面颊,冰冷的指头触碰到海砂皮肤的刹那,冷得让她颤抖。 「海砂,死亡真的不是终结。生命有死亡才有诞生,爱因为死亡才变得至极永恒。因为我们都曾经害怕,我们都曾经恐惧,我们都曾经痛到想要放弃,我们都被逼到疯狂,我们都曾经被眼泪淹没,完全绝望!」 呼喊声中,歌罗娜完美的面颊上滚落下珍珠般的泪水,女神的嗓音变得嘶哑尖锐,「在无数个夜晚里,我为了我即将到来的结局而痛苦。为了我将要失去的朋友,我的尼禄,我的兹罗,我的纯而痛苦!为了我一生的挚爱,在黑暗中向我伸出手的男人,我的卡斯蒙而痛苦。我绝望,我的眼睛因为泪水流下太多而再也无法流泪!经历了那麽多那麽多的夜晚!那麽多那麽多的失望和悲伤。海砂,你看!」 歌罗娜抬起手,指向天际。 「你看!北极星还在那里,它多美啊!」 「海砂,死亡不是终结,不是!我们之间的爱,我们之间的牵绊,因为它而变得永恒。我们的生命因为它而光彩四射,海砂,听我说,那不是终结!」 「活下去,为了所有为了你而流下的鲜血,为了你而凝住的微笑。活下去,活下去就有希望!希望,因为绝望而存在!」 「活下去!希望女神!」 「活下去!」 「海砂!」 「海砂!」 海砂在一片黑暗中睁开双眼。她认得这个地方,认得这片森林,这片湖泊的味道。 的的喀喀湖,帝华纳科古城。 她坐起来,看到的是被水淹没冲刷过的丛林,倒毙的树木和凌乱堆放在地上的巨石。她忽然明白过来,刚才的她看到的东西。 所有的…… 无论是歌罗娜还是零和透,都是假的,都是她用来逃避的梦。 她一直都在逃避,远远地逃,不停地,现在她终於再也无处可逃。她抬起头,看到头顶上星空难以想像地明亮,那些闪耀的星星似乎抬手可得。 天空如洗般清澈,她身边的森林虽然乱七八糟,一派颓然,但那种生命的味道,生机勃发生命的味道,直冲心肺,让她从脚清醒到了头。 她从未有过地清醒,她明白这是什麽。这种感觉是什麽。 整个星球都在呼吸,大口大口地呼吸,宛如新生! 不! 它就是新生! 新生…… 在无数生命死去之後。 无数的人—— 苍御加缪丶所罗门丶纳瑞娜丶尼禄丶雪莉丶海琴丶维斯里丶兹罗丶潘若拉丶歌罗娜丶冰室纯丶赞丶卡斯蒙…… 还有零!还有苍御零! 一切从零的诞生开始运转,以零的死亡为结束。 诞生! 绝望之後的希望!整个星球的新生! 海砂明白过来,她站起来,用一根树枝支撑着她的身体向未知的方向走去。 4 6个月後…… 海砂打开舷窗,她喜欢透过舷窗了望身下的云海。它们绵延不绝,颜色白得让人忍不住惊叹。 「海砂。你要喝点水吗?」透在海砂从身边递过来一杯矿泉水。透额上的伤口终於痊愈了,最终启示引发的地震把他甩出去,撞上了一块很大很大的岩石。海砂找到他的时候,他头上裂开了一个吓人的伤口。 他们以为那至少会留下一个难看的疤,没想到经过6个月的时间,那麽恐怖的伤口都愈合了。 「不用了,谢谢。」海砂对透摇了摇手,透一言不发地收回矿泉水,视线也被放逐到了窗外的云海上。 「透,你还有比赛吧。会不会怪我任性,怪我……」海砂忍不住说。 透打断了她的话,说:「不会,我和我的经纪人说好无限期停赛。我或许会去专心读书,最近我对考古学产生了兴趣,或许这就是又怎样的父母就会有怎样的孩子吧。」 「哦……考古学,那还真不适合你。」海砂忍不住想起透穿着考古学家服装的样子,笑起来说,「答应我你不要带那种奇怪的帽子。」 「我不会带的!你放心!」透生气地回答,鼻翼边爬满了害羞的红晕,「我不会让那些东西影响到我的发型的。」 「透……你根本就没有发型啦!」海砂笑出了声。 「糟糕,怎麽连你也学会数落我了!」透不爽地别过脸去。 海砂望着他,收起了笑容,问:「透,你真的不怪我任性要你和我一起去度假吗?」 「不怪你,我怎麽会怪你呢?」透默默地说,刘海制造的阴影那麽巧刚好遮在他的眼睛上。 「我不会怪你的,毕竟我答应过零,我答应过他无论如何都会跟你一起去那个小岛。那个他去过的最美丽的小岛。」说到这里,透忍不住撇了撇嘴巴说,「那个家伙也就去过北极和格陵兰,他知道什麽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小岛啊!真是的……」 「透,你变得好快!」海砂笑着说。 透更加生气了,反驳道:「就是嘛,那个家伙唯一会玩的游戏就是冰雕企鹅和冬泳,有什麽资格说自己什麽都懂啊!」 「冰雕企鹅?」 「就是!他连冰雕海豹都不会!」透愤愤地说。 「哈哈……」机舱里再次被笑声填满。 过了会儿,飞机开始逐渐降落,海砂记起零曾经对她说过,如果他要告诉她什麽一定会在地上画下来,让她很多很多年後也能看到,让她只有从天空这麽奇怪的位置才能看到。 海砂望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海面,那颗越来越接近的珍珠般的岛屿,对驾驶舱喊了一句:「能不能在到达後在岛上多盘旋几圈?」 「好的,加百利小姐。」 得到飞行员的同意後,飞机也飞到了那片白色沙滩的上方。海砂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望过去,期待在那片沙滩上看到什麽。 飞机缓缓地前行,银色的沙滩反射着阳光,真的就和珍珠表面的一样光泽美丽。 海砂在一遍又一遍的盘旋中努力找寻着可能并不存在的东西,最後,她看到在靠近沙滩的地方有一排个头特别低矮的椰子树。好像它们都是才被栽种下去不久的小树。 飞机第四次从那些树上盘旋而过。 海砂忍不住笑起来,那些树歪歪斜斜地摆成一句话的样子,那是零从未对她说出口的话。 他说他不会说的。 他说他绝对不会那样说的。 其实,他不必说。 海砂微笑着回身,靠到座椅上,对飞行员说:「降落吧。我已经忍不住要踏上那片沙滩了。那是零的沙滩。」 5这一次,海砂又走入了那个森林。金色的阳光在每一片摇曳的树叶,每一片伸向天空的小草上闪光。泉水流淌过湿润的土地,一只灰色的兔子从她的脚边轻轻地跑过。 她向前走着,她知道在森林的深处有人在等她。她一直等待着,等了很久,只是海砂一直都找不到走向这里的道路。 一片金色的波光引领着海砂穿过密集的树林,她看到自己的手变得很小很小,身上的裙子白白的,好像她幼年时最喜爱的那条。 远处的湖泊边一个黑衣的小姑娘抱着娃娃微笑地等着她。 「我等你等了很久很久了。」 「我知道,抱歉,让你等了这麽久。」海砂朝她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黑衣的女孩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指向湖泊的彼岸:「你看这里多美啊!」 「是的,好美。」海砂点头说,握紧了黑衣女孩的手。 「歌罗娜,希望是不是从来就不曾消亡过?」 歌罗娜回过头,甜蜜的笑容在她的嘴角变成了两个可爱的酒窝:「是的,希望从来就不曾消亡过。就跟绝望会出现在每个人的心头一样。」 「而你……」歌罗娜望向海砂,「你是不是也看到了未来?看到了你想看到的未来。」 「未来……」海砂让笑容渗进了她的皮肤。 「是的,我看到了未来。」 「我看到他拥抱了他的未来。他要的不是我,不是透,不是卡斯蒙!」 他诞生於绝望,诞生於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棋局。 所以他要的不是我们,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能够给他的。 他要的是希望! 纯粹的…… 希望! 「零要的是希望!属於这个星球的希望。」海砂收住话语,微风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丽动人。 「好美,这里真的好美。」 「是的,好美,活着好美。每一天,每一秒,每一个瞬间。」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