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第1章 错付深情 月彻朝,元熙四年。 入夜,黑压压的皇城一点灯火都不见,唯独女帝的寝宫月华殿,灯火通明。 女帝沅芷兮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锦缎,脸上的神情痛苦万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腹痛不止。 稳婆说腹中的孩子体型过大,所以分娩格外艰难。 她抓住身边的稳婆,厉声说:“务必要这孩子安全,哪怕是,以我的命换这孩子的命!” 候在一旁的女相南宫婉忙出言阻止:“陛下乃月彻之主,万万不可如此草率!” 沅芷兮怒极,眼神一一扫过殿内的众人,喝道:“违吾令者,斩!” 南宫婉侧过身悄悄吩咐宫婢:“速去寻慕容熙。” 宫婢领命,转身尚未走出大殿。殿前的珠帘已经被人挑起,慕容熙搂着沅宝儿缓缓而入。 南宫婉黛眉微蹙,快步上前挡住女帝的视线,拦在二人面前,轻声道:“慕容熙,你这是何意?”女帝沅芷兮继位以来,独宠慕容熙一人。照规矩,女帝有孕之后当杀掉慕容熙,以绝后患。只可惜女帝不忍,仍旧对他荣宠有加,她早有劝谏,怎奈,女帝一意孤行。此刻,是她分娩的关键时刻,万万不可让她看到这一幕。 慕容熙俊美的嘴角微微上扬,一抹嘲讽浮上脸颊:“南宫婉,聪慧如你,难道还不曾意识到殿外之人已非你的亲信?” 南宫婉大惊,今日女帝分娩,她一心系在女帝身上,别的事情未曾在意。难道说,这慕容熙是要造反不成? 还未等南宫婉有所动作,慕容熙已跨步上前,站在了女帝沅芷兮面前。 慕容熙看着女帝错愕的面容,冷声说道:“沅芷兮,你杀我父兄,屠我族人,今日我便为他们报仇,夺了你的皇位。至于你,既然已有我的骨肉,我不介意留你一条贱命。” 沅芷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当初,慕氏一族谋逆,当灭九族。刑场上,她对慕容熙一见倾心,当即力排众议保他一命,荣宠有加,甚至在国号里都加入了一个熙字,盼能与他举案齐眉,共度白首。只可惜…… 沅芷兮看着慕容熙得意的模样,生生把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目眦欲裂道:“慕容熙,你竟敢!” 慕容熙神色凛然,眸子中没有一丝热度。 沅芷兮心神不宁,只觉得腹中疼得愈发厉害。 此时,南宫婉发现沅芷兮的身下已是一片血红,忙取下腰间的匕首割向自己的手指,鲜血汩汩流出。然后,她以自己的手腕扣上沅芷兮眉间的凤形印记,左手探向沅芷兮的手腕,感觉到沅芷兮脉搏中的虚弱,沉声道:“陛下,您千万撑住。” “婉儿,我好悔,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你的劝。” 南宫婉眼眶一热,握住沅芷兮冰冷的手,俯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陛下,聚拢心神生下这个孩子。” 沅芷兮点点头。 “哇……”一声啼哭响彻大殿。 南宫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再去看沅芷兮,已奄奄一息。南宫婉心中大骇,不好,陛下伤心过度,生无可恋。她医术超群,而陛下眉间的凤形印记是皇族的象征,亦可通过它为陛下续命。她千般思虑,唯独忽略了陛下对慕容熙的深情,此番情变,只怕陛下已心脉受损,无力回天。 事不宜迟,南宫婉挥刀砍断自己的手腕,鲜血喷溅而出,流入沅芷兮眉间的凤形印记。今日,她必须拼死一搏。 转瞬间,沅芷兮苏醒过来,看着身旁已倒地而亡的南宫婉,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看着搂着沅宝儿温言暖语的慕容熙,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时,眸光大亮,她直直地看着慕容熙,柔声道:“慕郎,你的心里有没有过我?” 不等慕容熙开口,沅宝儿欺身上前,笑道:“姐姐,你真是天真,到了现在还不死心。慕郎心尖尖上的人,该是我才对。”[$妙][笔$i][-阁] 沅芷兮看着沅宝儿脸上的得意,轻蔑地一笑:“妹妹,你还是这般心无芥蒂,蠢笨如旧。” 沅宝儿气急,俏脸通红,躲过侍卫手里的剑,塞给身旁的慕容熙:“慕郎,你快去杀了她,休要让她再出言不逊!” 慕容熙接过剑,有片刻的迟疑。 她奋力坐起,拱起的腿撑起锦被,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她伸出趁乱咬破的手指,按在襁褓中孩子的眉间,那里,一枚刚刚显现的凤形印记随之消失。 之后,沅芷兮坐直身体,厉声道:“慕容熙,你负我深情,夺我皇位,此仇不共戴天,我必报之!至于这孩子,你必须护她安好,若不然,我沅族暗影,必叫你生不如死。”说完,一掌拍向自己眉间的凤形印记,香消玉殒。当真是生无可恋。 慕容熙松开怀里的沅宝儿,回想起沅芷兮刚才的话,问道:“何为沅族暗影?” “是沅族的暗卫,分布在全国各个角落,只听命于沅族女帝。听说是凭一个什么信物,至于这信物是什么,我倒是不知道。” 第2章 立谁为帝苏将军说了算 时光辗转,此时已是熙和十三年,距离当年已有十三年之久。 京城近郊一处安静的院落里,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叫声。 “什么?大将军苏逸尘要立我为帝?” 前来传旨的公公朝她翻了翻白眼,不耐烦地说道:“确是如此。一个月前,先皇在与南越的交战中,重伤身亡。临死之际授命大将军苏逸尘监国摄政,立大皇子慕天翊为帝。只可惜,今晨天翊帝暴毙而亡。苏将军忙着去南越平定战乱,临走之前点了你的名,让你为帝。” “什么?”她惊得叫出了口。这女子,正是自五岁起便被养在宫外的大公主,慕天洛。她自幼出宫,宫内的人熟识的并不多,唯独对幼时相熟的大皇弟慕天翊印象深刻。她不敢相信,那个温文尔雅,总是陪自己玩儿的慕天翊竟然去了?可算起来,他今年也才十二岁而已,怎的竟没了? 那李公公看着眼前的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冷声说道:“明日,群臣自会来此迎接陛下回宫,望陛下做好准备,切莫失了方寸,白白让大臣们笑话。” “可是……”女子再次惊叫出口。 倒是一旁一直照料她的容雅嬷嬷说道:“可是公主乃女儿之身,怎的就要立为皇帝?” 十三年前,月彻朝重修国律,言明月彻一朝此后只能由男子继承皇位。这一点,慕天洛是知道的。似乎听人说起过,此前月彻国是以女子为帝,自从先皇慕容熙在位后,便改了规矩。至于这其中的缘由,似乎很是神秘,鲜少听人提起。怎么此番就改了规矩,要立她为帝?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容雅伸手入袖,抓出一把金瓜子,放在李公公的手里,堆起满脸的笑,道:“公公,可否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一说。” 李公公掂了掂手里的分量,笑了笑,道:“呵呵,苏将军的厉害,凡是月彻的老百姓都是知道的,自然不必我再说明。今晨他在城外列兵,决定出击南越。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言称天翊帝暴毙而亡。苏将军烦不胜烦,恰好有呈送皇子名册的人上前,苏将军便伸出马鞭随手指了个名字,之后便带兵出征了。他走之后才有一位大人发现苏将军选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殿下……” “就没有人指出这个错误么?”一旁的清寻听到这里,插嘴道。 李公公瞪了她一眼,道:“姑娘说话还是小心些好。苏将军的威严,自是没有人敢触犯,更是没有谁敢忤逆。既然苏将军选中了公主殿下为帝,那就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眼下,公主殿下是一定要入宫为帝的。这一点,不容有任何差错。至于苏将军知道了真相之后会怎么做,那就不是我等可以揣测的了。” “可这不合规矩啊。”容雅的话里带了几分担忧。 “规矩?”李公公冷哼一声,厉声道,“如今在咱们月彻国,苏将军的话就是规矩。别说是立公主殿下为帝,哪怕是立一个街头的无名乞丐为帝,谁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说完,李公公不再逗留,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扬长而去。 第3章 容雅的坦白 李公公走后,慕天洛呆坐在石凳上,久久未说出一个字。她自从出生就从未见过母亲,甚至从未有人跟她提起母亲,自己又被父皇厌弃,养到五岁就被逐出宫外。幸亏有容雅和清寻相伴,才不显得寂寞。 没有繁杂的宫规束缚,她乐得自在。她扮男装去读书,作弄先生,和同学嬉戏,过得倒也快活。可就在她十三岁这一年,竟然有人来告诉她,她将要成为月彻国下一任皇帝。 那个苏将军她倒是听书院里的同学说过,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据说他暴戾成性,从不容许有人在他面前说个不字。曾有言官对他略有微词,背地里说了一些不敬的话,那苏将军竟带兵屠了那言官满门。眼下他选错了人,若他回来,知道自己竟违背国律,阴差阳错选了个女人做皇帝。会不会恼羞成怒,结果了她慕天洛的小命? 正想得入神,容雅推门而入,神色慌张,跪倒在地。 慕天洛一惊,慌忙上前去扶。 容雅挣脱慕天洛的双手,嗫嚅道:“公主,其实我……我是你父皇派来监视你的人。” 什么!慕天洛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监视她?她有什么值得监视的? 容雅继续道:“其中的缘由我并不清楚。先皇只是交代说让我注意接近你的人。” “那你如今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震惊之余,慕天洛有些不解。 容雅看了看慕天洛,继续说:“我并非心狠手辣之人,我听命于他不过是他手里攥着我父母的性命。我与公主相处良久,如今心里是向着公主的。” “既然父皇手里攥着你父母的身家性命,你又何必告诉我这些?这样岂不是将你父母置于危险的境地?”听到这些,慕天洛开始有些担心容雅。 容雅咬了咬嘴唇,心下凄然:“许是知道了我对他阳奉阴违,方才我出门,已经有人引我去乱葬岗,我的父母已然被害。” 慕天洛陷入了沉思,父皇在三个月前已经战死,那么如今杀死容雅父母的人会是谁呢?父皇的手下?可讣告上说父皇是在战场上当场殒命,那他根本没有机会交代这样的小事。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父皇并没有死。 照此说来,父皇未死,那同去的苏将军定然知道实情。如此一来,所谓的苏将军权倾朝野不过是虚张声势,恐怕这背后还有阴谋。能和父皇一起谋划秘事的人,绝非有勇无谋之辈,又怎会稀里糊涂地选错了皇帝?他们如此苦心谋划,为的是什么呢?是她吗?她不过是势单力薄的公主,有什么能让他们这么挂心的? 容雅看着慕天洛愁眉紧锁,暗自以为是刚才的话有了效果。想起方才在集市上听到的传言,说道:“公主,刚才我在集市上听说,呈送皇子名册的官员已经被杀。” 慕天洛低头吹了吹杯盏中的茶叶,淡然说:“怕是将错就错,想补漏洞吧。可惜,已经晚了。” 看着神色焦急的容雅,慕天洛觉出几分不对。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若是真如容雅所言,容雅如今心在她这里,那容雅不是应该隐瞒这些,让她安然回宫才对吗?为何要告诉她这些,让她对父皇心存芥蒂,对即将回去的宫中充满戒备? 一番思量后,慕天洛看向容雅的眼神多了几分戒备。 容雅浑然不觉,继续道:“素来听闻那苏将军暴戾异常,左右现在还没入宫,不如寻个机会逃走吧。” “逃?”慕天洛斜瞥了她一眼,冷笑道,“逃是逃不掉的。我倒是要看看,这苏将军,能将我怎样。” 第4章 回宫 次日,将近正午时分,文武百官列队在门外,迎慕天洛回宫。 一群宫女捧着帝服款款而入,慕天洛认命般的张开双臂,任由她们摆布。正午时分,阳盛阴衰,可怜他们,连时辰都选得这么不利于她。对她这样防备,却又立她为帝,图的究竟是什么。 装束已毕。 黑色绣凤的帝服恰到好处地贴合着她的身材,头上的凤凰含珠步摇摇曳生姿。宫女早就得令说要把公主的妆化得妖媚一些,她们也是往这个方向努力的。可试了多次,不管是何种妆容,在慕天洛身上都媚态全无,只让人觉得英气毕现,暗含威严。 慕天洛瞥了瞥宫女们懊丧的神色,嘴角微微上翘。连这点小事都要算计,还真是为难她们了。 “吉时已到,迎陛下回宫!”门外的李公公唱道。 宫女扶着慕天洛款款而出。初一见,李公公手里的拂尘掉在了地上,这公主,怎么和先前的女帝这般像? 慕天洛看着李公公的失态,笑着说道:“公公真是年纪大了,连拂尘都拿不稳了。” 李公公别过脸去,并不答话。朝政都把持在苏将军手中,他已经靠上了苏将军,这么个傀儡他何必在意? 慕天洛冷笑,奴才就是奴才。 走到门口时,慕天洛心里掠过一丝不安,她朝身后望去,容雅和清寻呢? 慕天洛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宫女,朝容雅的房间走去。 屋内,清寻倒在门口,气息全无。 容雅被吊在房梁上,身体仍随着绳子左右晃动。 慕天洛上前抱住容雅的双腿,想要将她放下来,却无济于事。容雅的身体,已经变得有些僵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自她五岁出宫,容雅便陪在身边。她病痛难忍时,是容雅逗她开心,给她喂药。她雨夜被雷声惊醒时,亦是容雅紧紧抱着她,安慰她。虽说容雅是父皇派来监视她的,却仍给了她那么多的关心和温情。于她而言,容雅早已是她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慕天洛目眦欲裂,悲痛欲绝,只觉一股甜腥之气自下而上,张口竟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昏了过去。 李公公见状,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苏将军飞鸽传书吩咐的吉时已到,还不赶快把公主抬到步辇上去?误了时辰,你我可担待不起。” 两个时辰之后,已经身在皇宫的慕天洛醒了过来。她的眼神却不复之前的清明,倒显出几分呆滞,只死死盯住床幔上的黄色流苏,动也不动。 候在一旁的李公公上前:“陛下可好些了?” 慕天洛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纹丝不动。 李公公侧过身问身后的御医:“刘御医,陛下这是怎么了?” 刘御医道:“怕是大悲之下,心脉受损。” 听了大夫的话,李公公倒不慌乱,说道:“可有医治之法?” 御医道:“我开个方子,悉心调养几日即可。” 屋内的人只顾着说话,谁也不曾注意到,慕天洛呆滞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恨意。容雅的死,怕是苏将军和父皇的手笔。可是,若真如容雅所言,她是父皇的人,父皇为何又要杀掉她?只是为了让她在宫中孤立无援吗?那么清寻呢,为什么连清寻也不放过?她的父皇,究竟想要干什么? 转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李公公出了门,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她需要时间理一理。 “陛下为何要装病呢?不怕有损天家威仪吗?”一个虚张声势的男声悠悠飘进了她的耳朵。 慕天洛心里一惊,一种不祥的感觉漫上心头:不好! 第5章 鸣虫的妙用 慕天洛触电般地睁开眼睛,看向御医。先前没有注意,这御医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轻轻就能入御医局,看来是医术有过人之处,不好糊弄。 “我一个弱女子,身临困境,自然是要花费一番心思。”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已经被人识破,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御医笑了笑,说:“陛下如今乃是一国之主,何来的困境?” “呵,御医你心思澄明,为何明知故问呢?” “陛下如此坦诚,不怕我泄露了你的秘密吗?” 慕天洛坐起身,灿然一笑:“你若想泄密,先前就不会替我说谎了。你是谁?” “百里奚和。” 百里奚和,坊间传言的邪医,治病时敲击身体就能知道病症,对症下药后,病人莫不痊愈。但他有一个怪癖:非千金不治,非重病不医。没想到,百里奚和居然进宫做了御医。 可,此前李公公明明唤他,刘御医。 看着慕天洛狐疑的神情,百里奚和不做解释,抽出插在腰间的扇子,扇骨是用碧玉做成的,扇面是玉寒丝所制,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人美钱多”。 “噗嗤……”慕天洛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百里奚和,还真是非同凡响。 百里奚和的脸颊微红,嗔怒道:“笑什么笑!要不是看在你差一点就比我美的份上,我才不帮你呢。” “美哥哥,我错了,你见谅。” “算你识相,这宫里的人都无趣得很,我就看你还比较顺眼。”说着,百里奚和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竹筒,递给慕天洛。 慕天洛接过来一看,里面有一个碧色小虫,一动不动。 百里奚和解释道:“这是我于极寒之地得到的鸣虫,平日里休眠,被人唤醒时会发出鸣叫。这鸣叫人听不到,但与它相配的鸣虫能听到。你若有事,在这竹筒中部的小孔上扣五下,三缓两急,就能唤醒鸣虫,我就能得到消息了。” “既然人听不到它的鸣叫,就算鸣虫有了反应,你又怎么会知道?”慕天洛不解。 “哼,你小看我,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对了,这虫子还有一个妙用。它天生对毒物敏感,三步之内若有毒物,它就能感觉得到,会从小孔中伸出触角,给你提醒。”百里奚和摇了摇扇子,嘚瑟道。 百里奚和走后,慕天洛的眉头皱了起来。能把百里奚和留在宫里,宫内必然有重病且权贵之人。百里奚和尚未离开,就说明那人现在还在宫中。只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不多时,有宫女捧着药盏前来,说是按刘御医的方子熬的药。慕天洛顺从地喝下,那药中,隐约有甜腥之气。 一天后,整个月彻朝都在谈论同一件事。新皇在肃穆威严的登基大典上目光呆滞,前言不搭后语,痴痴傻傻宛若孩童也就罢了。最后文武百官朝拜时她竟一屁股坐在地上,捉起了地上的小虫子。 这样的一国之君,倒也真是少见。不过,在如今的月彻国,自从大将军苏逸尘掌权之后,看到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倒也见怪不怪了。 寝宫内,坐在桌旁的慕天洛看着捏在手里的虫子,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吱呀”一声,推门而入的是冰墨,她身边唯一的宫女。长相颇为清秀,只是那一双眼睛,有些许的凌厉。 冰墨侧过身,把手里端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冷声说道:“陛下,这是你的午膳。”说完,站在一旁。[$妙][笔$i][-阁]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眼前的两只碗中装的竟是当今陛下的午膳。一只碗中是米饭,掺杂着米糠,一只碗中是青菜,夹杂着几只绿色的不明生物。 这样的饭,还真是让人……没法下嘴。 慕天洛抬眼瞧了瞧冰墨,把虫子放在桌上。那虫子通身白色,几近透明,瞧着倒有几分新奇。 冰墨瞥见虫子,不禁想要摸一摸。 慕天洛怒喝:“快放下!” 可是,已经晚了。 “啊!”冰墨惨叫一声,刚一触到那只虫,冰墨的手掌立刻变得乌紫,顷刻间,那虫子竟钻进手掌,消失不见。冰墨倒在地上,面容扭曲,哀嚎不止。 第6章 冰蠹 看着冰墨痛苦的神情,慕天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若非鸣虫提醒,若非她早有戒备,涂上了百里奚和给她的绝毒粉,此刻躺在地上打滚的就是她慕天洛了。 冰墨痛苦地在地上滚来滚去,到慕天洛身边时,抓住了她的衣角,喊道:“救救我,求求你。” 冰墨虽对她不敬,但罪不至死,没想到这虫子这般凶狠。 慕天洛背过身,从袖中取出鸣虫,照百里奚和先前说的方法敲击了五下,三缓两急。 但愿百里奚和能保冰墨一命。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百里奚和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小洛儿,想我了?” 还真是没个正经。这人,不认识的觉得是个神,认识了之后这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还没等慕天洛开口,百里奚和就发现了地上的冰墨。她在地上打滚许久,早已声嘶力竭,头发乱成一团。 百里奚和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好毒的虫子。” 邪医百里奚和果然名不虚传,只一眼就已了然。 慕天洛慌忙上前按住冰墨,对百里奚和说道:“快救救她。” 百里奚和蹲下来,轻轻敲击冰墨的手臂,凝神细听。尔后,取出藏在腰带内的细刃,向冰墨的肩上刺去。 冰墨吓得闭上了眼睛,许久,并没有意料中的刺痛,反而,连原先的痛楚也渐渐消失了。冰墨睁开眼睛,看着百里奚和手里血红的虫子,又看了看自己肩上细不可见的伤口,急忙跪倒在地,连连叩谢。 百里奚和淡然道:“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奉陛下的旨意办事。喏,这是药方,去御医局找我的药童取药吧。” 支走冰墨后,百里奚和出口问道:“这虫子哪儿来的?” “登基大典上,在地上捡的,本来想找你问问的。刚刚不小心被冰墨碰到了。”慕天洛解释道,看来是有人想在登基大典上置她于死地。 百里奚和将细刃放回腰间,说道:“这虫子叫做冰蠹,本生活在极寒之地,以冰雪为食。可离了极寒之地,体内有了热毒,须以人血喂养才能活命。万一侵入人体,人便会血尽而亡。想害你的这人,还真是狠毒。” 转瞬,百里奚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探手覆上慕天洛的腕间,随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百里奚和怒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敢在我开的药中动手脚!” “怎么了?”慕天洛问道。 百里奚和解释道:“有人在你的药中掺了血,不然,冰蠹不找别人,偏偏找上你。掺入的血,和喂养冰蠹的血,是同一个人的。” 怪不得,喝药的时候觉得有甜腥之气。这宫里,果然有人想让她死。 看着慕天洛紧皱的眉头,百里奚和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喂,老皱眉头会长皱纹的。” 慕天洛苦笑一声:“如果天天要防备着别人来害你,你能高兴得起来么?” “怕是没有用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地步。”百里奚和正色道。 确实如此。 慕天洛愧疚地说:“想以冰蠹害我的人,必然时刻关注着我这里的动向,怕是要拖累你了。” “小洛儿,不怕。今日我来这里只是因你心脉受损,召我前来医治。你的宫女,不过是为你去御医局取药。难道说,今天还有别的事情发生吗?”说着,百里奚和朝着慕天洛挤了挤眼睛,手指伸向她又紧皱起来的额头,似乎要将她的满面愁容尽数抹去。 “哟,我来的真是不巧。你们继续、继续。”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女子站在门口,嘴上说着不巧,身体却诚实得很,动也不动。 慕天洛冷哼道:“既然知道来得不巧,还待在这里做什么。” 女子的身后钻出一个宫婢模样的人,上前怒喝道:“大胆,这是贤太妃,还不快跪下。” 慕天洛动也未动:“一个太妃而已,要我行跪拜之礼,不合规矩吧?” 贤太妃面上带了几分怒容:“我是先帝的妃子,是你的长辈,见了我不行礼,你尊的又是什么规矩?” 慕天洛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眼神移向别处。 贤太妃脸上有些挂不住,厉声说:“那我今天就教教你规矩。你一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和一个男子单独待在屋内,实在是有伤风化。今天,我就代你那早逝的母妃教训教训你!” 说完,竟扬起右手朝着慕天洛的脸颊扇了过去! 第7章 教训 慕天洛出手牢牢攥住贤太妃的手腕,眼神里的不屑显露无遗。 贤太妃费尽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无济于事,原本粉嫩的面颊因为生气而变得通红。身后的宫婢想要上前来帮忙,被百里奚和挡在身后。 慕天洛冷声道:“皇帝本就是三宫六院,我乃月彻女帝,留个男人在屋里又有何不可?” “真是不知羞耻!” “是吗?我那父皇慕容熙当初也不过是我母皇宠幸的一个面首而已,你既觉得羞耻,不也委身于我父皇十余年?你用的,不过是我母皇用剩下的男人,不是更应该觉得羞耻吗?” 慕天洛的话一出口,屋里的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陛下,说话还真是不留情面。 百里奚和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这姑娘,这个性,啧啧。 贤太妃如斗败的母鸡一般灰溜溜地走了,临走前还不忘怒瞪了慕天洛一眼。 百里奚和回味着慕天洛方才的话,有几分不解:“先皇之前的那些事,是严禁提起的。你怎么会知道?” “昨日,偶然听见几个宫婢私下里嚼舌头根子,才知道的。”慕天洛黯然道。 转瞬,看着贤太妃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不知这贤太妃今天是被谁当枪使了?” “哦?”百里奚和饶有兴味地问:“何出此言?” “施放冰蠹的人,此刻定然迫切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着了他的道。见你来,自然是要来查看一番的。可这贤太妃心思单纯,心里想什么都在脸上写着呢,绝非心思缜密之人。恐怕在她背后,还隐藏着更厉害的人。” “小洛儿,不怕,有我呢。”百里奚和嘴角漾起得意的笑容。 慕天洛看着百里奚和的笑脸,莫名地觉得安心。这是她在这个沉闷的皇宫里,遇到的第一个诚心待她的人。想到这里,眼眶不由得变得温热。 百里奚和吓了一跳:“小洛儿,你千万不要太感动,爱上我哟。” 一句话说得慕天洛破涕而笑,眼前这个神情中透着关切的男子,让她觉得舒心无比。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过百里奚和的容貌,这一细看,才发现眼前这个微笑的男子,墨眉如柳,身如玉树,长长的头发用一个白玉冠束着,随意地披散在脑后,再加上那一袭白衣愈发显得飘逸出尘。看来,人家自恋还是有本钱的。 前脚刚送走百里奚和,后脚冰墨就进来了。一进来,就跪在慕天洛面前:“陛下,奴婢谢您不计前嫌,救奴婢一命。” 慕天洛看了她一眼,说:“无妨,我度量没那么小。不过,冰墨,刘御医身份特殊。今日他救你之事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否则,你必死无疑。记住,不管任何人问起,方才你都只是为我去御医局取药而已。” 冰墨点点头,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攥在一起,骨节泛白。 “冰墨,我知道你有你的主子,来我这里也是有任务在身。若是帮了我,你的性命也就没了。只是,我想知道如今这宫里都有些什么人,若我撞见了,需要注意些什么。” 一番话说得冰墨热泪盈眶,哽咽道:“谢陛下体谅。陛下放心,冰墨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不会害您的。” “先跟我说说天翊帝吧。他是怎么死的?”慕天翊的死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他死得实在是太蹊跷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就因为多吃了点饭,上个台阶就倒地身亡了,这不合常理。 “奴婢先前并未在御前伺候,所以具体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不过,我的同乡月婉之前在天翊帝跟前伺候的。我倒是可以去向她打听一番。说起来,奴婢也有几日没见过她了。” “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即刻就去吧。记住,就像平时一样和她聊天,别引起她的怀疑。”慕天洛吩咐道。 “奴婢记下了。” 一盏茶的工夫过后,冰墨急匆匆地回来了。 “陛下,奴婢并未找到月婉。而且,奴婢发现,所有曾在御前伺候的人全部都不见了!” 第8章 悲伤的皇太后 果然!天翊的死因没那么简单。 慕天洛咬着大拇指,陷入了沉思。这是她多年以来的习惯,每当陷入深思的时候都会有这个小动作。 十三年前,父皇重修国律,言明月彻一朝从此以后只能由男子为帝。所以,即便目标是她,还是先立天翊为帝掩人耳目,再假借苏逸尘之手立她为帝。如此说来,天翊目前的处境应该是安全的。可是,传言中天翊的死因实在是太过蹊跷,如果一切都是事先筹划好的,他们一定会为天翊的“死”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可现在这个理由,漏洞百出,中间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冰墨,我记得天翊的生母是个宫婢,对吧?” 见沉默了许久的慕天洛终于开口,冰墨忙答道:“回陛下,奴婢只知道天翊帝的生母是原来的皇后,当今的皇太后。” 不对,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自己不讨父皇喜欢,住在一个偏远的宫殿,别人都不愿意搭理她。唯有天翊来陪她玩。她依稀记得,天翊的母妃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婢,在父皇醉酒时被临幸,并不受宠,被安置在离她不远的一个偏殿里。天翊时常来找她玩,还会给她带好吃的,印象中,天翊的生母是个温婉娴雅的人。莫非时过境迁,她得获圣宠,坐上了皇后之位? “冰墨,带路,带我去见太后。” 中阳宫内,侧卧在软榻之上的皇太后沐弦月听完宫女的话,脸上现出狐疑之色:“她来干什么?” 一旁摇着扇子的宫女晚晴抢着说道:“太后,奴婢幼时跟在太子身边,记得太子小时候和这位大公主甚是投缘,经常在一起玩儿呢。” “原来如此。快,将我脸上的脂粉尽数擦去,头上的饰物也一并取下,另外,把我那件白纱裙取来。”沐弦月吩咐道。 苍白的脸上犹见丝丝泪痕,那微卷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如瀑的秀发只用了根玉簪随意地绾着,一身白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身姿微颤,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刚一进门,慕天洛看到这样的皇太后,忍不住一愣。她记得天翊生母的容貌,和眼前这个人,全无相似之处。可她却伤心成这个模样,该是真心疼爱天翊的吧?这么一想,慕天洛突然生起了和沐弦月同病相怜的感触。她迎上前去,握着沐弦月的手,刚想出言安慰,就感觉到沐弦月的手有往后抽的动作。片刻后,却又纹丝不动。 慕天洛看着她:“天翊的尸体在哪儿?我想见见。” 沐弦月闻言,又忍不住泪如雨下,旁边的宫女慌忙拿来手帕给她拭泪。[$妙][笔$i][-阁] “阿嚏!”慕天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从小就对辣椒敏感,每次闻到都要打好久的喷嚏。所以,她一直躲着这种东西。等等,辣椒,慕天洛的注意力落在沐弦月手中的手帕上。心生怀疑的慕天洛靠近沐弦月,确实有一股辣椒的气味,很淡,若不是她敏感,也不会闻到。泪流了那么多,原来是有辣椒相助啊。那辣椒气味中,似乎还有那么一股淡淡的脂粉的香气。 “你要干什么?”沐弦月后退了几步,眼神里透着戒备。 “刚才看到您发间有些许的灰尘,想要替您掸去。”慕天洛解释道。 沐弦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或许吧,天翊没了,我只顾着难受,也没什么心思梳妆。” 哼,慕天洛在心里止不住地冷笑,那发间的灰尘,怕是匆忙之间蹭上的脂粉吧。 沐弦月拢了拢发丝,继续说道:“说起天翊这孩子,还真是可怜。他生母暴毙的时候他才六岁,我看他可怜,就接到身边抚养。谁知道,才十二岁就没了。幼年夭亡,连皇陵都进不了,只能草草埋葬。真是让我伤透了心。” 说话间,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地跑进来,神色慌张。 第9章 飞走的一抹红云 沐弦月见状,拿着帕子的手略微一顿,喝问道:“没看到陛下在么?慌慌张张做什么?” 小宫女吓得跪倒在地,脸色发白:“太后……太后娘娘,萱太妃来了。” 沐弦月假装拭泪,拿帕子挡住了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心说:“她来干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趁这个时候来……” “姐姐,你瞧我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人还未进门,一个爽朗的女声夹着笑就送到了屋内。 冰墨附在慕天洛耳边轻轻说道:“陛下,这是萱太妃……”冰墨还未说完,一个碧色的身影就款步而来。 这女子身着碧色长裙,细眉弯弯,那一双狭长的眼睛,如一泓清澈的雪水,闪亮动人。一颦一笑间,媚态尽显。 看着她的装扮,慕天洛的心里闪过一丝疑问:父皇刚刚去世,照理说这宫里的女人应该淡衣素服,怎么这萱太妃和先前的贤太妃,竟不顾礼制,衣着如此鲜艳? 见到慕天洛,萱太妃金景萱的神情略微一愣,笑道:“这就是陛下吧?” 慕天洛点点头,算是回应。她还不知道这萱太妃的底细,眼下还不想和她多说什么。 金景萱绕过慕天洛,走到沐弦月身边,兴致勃勃地说道:“姐姐,昨日我听我宫里的人说你差人去内务府拿胭脂没拿到。这不,赶巧儿了,今天我母亲托人从宫外给我带了宫外时兴的胭脂,特来拿给你瞧瞧。” 说着,身后的宫女眼疾手快地将胭脂呈了上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宫女手里的胭脂盒子上。那盒子通身红色,色质均匀,散发着明亮的光泽,煞是夺目。众人原本以为是这盒子着色时用了上好的漆料,细一看才发现,那盒子竟是用整块上好的玛瑙雕成的。 沐弦月一看,心里止不住开始痒痒,这可是好东西啊。伸手去接时方才意识到慕天洛还在,忙把伸出来的手缩了回去:“妹妹想多了。我差人去内务府拿东西,不过是替洛儿着想,她刚刚为帝,需要笼络人心。可这朝堂上的事咱们也管不了,倒不如寻个由头儿,对那些个臣子的家眷赏赐一番,好为洛儿分忧,也算是尽了我的一份心意。” 金景萱听了,掩嘴一笑:“姐姐还真是用心良苦,妹妹就想不到这些。倒是可惜了这胭脂,听母亲说,这胭脂唤作‘一抹红云’,一千两黄金才买这么一盒。涂在脸上,不仅不怕汗湿,还能发出香味儿,经久不散。不信,你闻闻。” 说着,她掀开了盒子上精致的黄金搭扣。顿时,一股淡而好闻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让人顿生一股通身舒畅的感觉。 沐弦月心里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悔恨,早知道是“一抹红云”,就伸手接了,管她什么慕天洛在不在呢?不过是个养在外面的公主,无权无势,就算回来做了皇帝又能怎么样!倒是这胭脂,难得的很呢。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她若涂上了这“一抹红云”,定能事半功倍。 看着众人眼里的惊羡之色,金景萱很是得意:“罢了罢了,既然姐姐不稀罕,妹妹就自己留着用吧。不过,姐姐,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了,姐姐可有什么打算?” 想到花朝节,沐弦月的脸上浮上了些许笑意:“还能怎么样,就照以前的规矩,出宫与民同乐,踏青赏花吧。”期待了这么久,终于来了。 慕天洛看着沐弦月脸上的笑意,黛眉微蹙,刚刚还一脸悲戚,这就笑容满面了,还真是天翊的好母后啊! 谁知,金景萱一开口,沐弦月脸上的笑就僵在了那里。 第10章 各怀心事 “姐姐,妹妹觉得,这次花朝节不如就改在宫里办吧。咱们月彻接连有两位皇帝驾崩,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肆庆祝花朝节,被邻国听了去,怕是会嘲笑咱们月彻不懂礼数。”金景萱提议道。 沐弦月的笑僵在了脸上,有些许的惊慌:“可这花朝节在月彻朝,古来有之,若今年取消,怕是会被邻国怀疑咱们月彻国基不稳、民心不定啊。” 金景萱没有错过沐弦月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心里泛起一股得意:“姐姐,妹妹觉得,不如今年的花朝节就改在宫里办吧。一来陛下刚刚登基,也好趁此和大臣们多多交流,巩固朝堂。二来,在宫里咱们命花房多添置些素色的花儿,那些个鲜艳的一概不要,也算是寄托咱们对已逝的两位陛下的哀思。姐姐意下如何?” 慕天洛立在一旁,静静地听她们二人对话,面色沉静。这萱太妃初一开口,慕天洛就觉出她和皇太后不对付,索性就站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也好透过二人说的话琢磨一番各自的心性。现在看来,这萱太妃趁着她在,拿花朝节做文章,似乎是知道了皇太后的什么秘密,有意针对。 沐弦月看了看慕天洛,从表情上也看不出个究竟,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合计:这金景萱当着慕天洛的面,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她若是不同意,岂不是成了月彻朝的罪人。可是,这花朝节若是不能出宫,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准备岂不是泡汤了。 沐弦月冲动之下,急声道:“只大臣们可以进宫么?家眷呢?” 金景萱掩嘴一笑:“姐姐,这后宫里的事自是由你做主的。这花朝节怎么来办,当然是听你的。陛下,本宫这般提议,你意下如何?” 既然金景萱已经有了提议,慕天洛就顺着往下说:“自然,朕刚刚回宫,对这宫里的事还不太熟悉。这花朝节之事交由太后来办,自是再好不过。” “那就这么说定了,花朝节的事就由我来办。具体邀请那些人来,稍后我会拟个名单出来,拿去请陛下过目。”沐弦月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商量好之后,慕天洛先行离开。 沐弦月死死盯着婢女手里的胭脂,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抢过来,据为己有。 可金景萱见状,起身说道:“姐姐,算算时辰,航儿该用午膳了。妹妹就先回宫了。”说完,不带一丝犹豫,一阵风似的站起身就走。背对着沐弦月,金景萱嘴角的笑意更盛。 沐弦月伸手去拦,连金景萱的衣角儿都没抓到,心里懊悔不已。这可是“一抹红云”啊,根本不是金景萱所说的从宫外买来的。这可是前朝女相南宫婉秘制的胭脂,南宫婉一死,这胭脂就绝迹了。真不知这金景萱何德何能,得了这么一盒。[$妙][笔$i][-阁] 越想,沐弦月的悔意越甚。 而此时,走在回寝宫的路上,慕天洛亦是满面愁容。这宫里的女人一个劲儿地想着打扮,丝毫哀容都没有,难道是她们知道父皇根本没有死?可这般秘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父皇真的会把这些事告诉她们吗? “冰墨,父皇生前来后宫的次数多吗?”之所以没直接问父皇和后宫的女人感情好不好,是因为冰墨一个宫女,怕是了解不多。倒不如这么问,也在冰墨的了解范围之内,得到的信息也会更准确。 跟在身后的冰墨答道:“先皇生前并不常来后宫,所以陛下虽已登基十三载,也只有两个儿子。” “哦?那女儿呢?” “回陛下,说来也奇怪,陛下只有您一个女儿。不过,奴婢之前听宫里的老嬷嬷嚼舌根儿,倒是听说了一件怪事。听说这宫里头生了女儿的娘娘,第二天就会被打入冷宫,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如此辛秘之事也敢拿来胡说,你这奴婢是嫌命长了不成!”突然间,身侧的桂花林中传来一声怒喝。 第11章 暴走的百里奚和 这一声怒喝,中气十足,饱含愤怒。冰墨的小脸瞬间吓得煞白。 慕天洛倒是冷静,脸上的神情丝毫未变,淡淡道:“冰墨,好半天没见李公公了,你去找找吧。” 冰墨领命离去。 见冰墨走远了,慕天洛看着身侧的桂花林,调笑道:“原来邪医百里奚和还有变声的本事啊。” 话音刚落,百里奚和就从桂花林中跳了出来,神情像是一个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嘴里不满地嘟囔着:“慕天洛你这人太无趣了,这么聪明还让不让人找点成就感了!” 然后,带着几分关切的语气问道:“这个冰墨,你不会真的信任了吧?” 慕天洛摇了摇头:“没有。能贴身安置在我身边的人,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又岂会因为我救她一命就背弃自己的主子。她对我说的话,不过是她的主子想让我知道,借她的口告诉我而已。” “慕天洛啊慕天洛,和你作对的人要是知道你这么聪明,准备得这么不充足,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话一出口,百里奚和就意识到了不对,自己这么一说不就表明他知道有人和慕天洛作对。可眼下他还不能对慕天洛坦诚相告,如果慕天洛揪住他话里的漏洞问下去,他该怎么答呢?若他不说,慕天洛是不是就不和他做朋友了。 想着想着,百里奚和的脑门儿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小心翼翼地盯着慕天洛。 慕天洛笑了笑,说:“放心,我的聪明不会显示在他们面前。就让他们继续轻视我好了。不然我怎么扮猪吃老虎,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啊。”百里奚和,你若是不想让我发现你话里的端倪,就当我,是真的没有听出来吧。 “慕天洛你这纯粹是外表呆萌,内心精明,闷骚界的翘楚啊。”见慕天洛没听出他话里的漏洞,百里奚和有点得意。 “闷骚?什么意思?” “啊哈,还有你慕天洛不懂的。这是我好友春山老道给我的评价,大概也就是说外表平静如潭水,内心翻滚如江海的人。”百里奚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呵呵,这话用来形容百里奚和,还真是名副其实。不知道的人提起百里奚和,怕是都以为他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吧。 “你在这儿干嘛呢?”慕天洛转移话题。 说到这儿,百里奚和才想到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一蹦三尺高,满脸兴奋地说:“你知道吗?刚才我闻到了‘一抹红云’的味道,那可是‘一抹红云’啊,我已经十三年没闻到这味儿了。”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慕天洛心说,您老人家鼻子还真是灵啊。 见慕天洛不说话,觉得这慕天洛对‘一抹红云’一无所知,真是太孤陋寡闻了。百里奚和又忍不住开始絮叨:“看你这呆滞的表情,恐怕连什么是‘一抹红云’都不知道吧。这可是前朝女相南宫婉秘制的胭脂,那香味儿,那色泽,绝无仅有。若是常年涂这胭脂,可容颜常驻。当年我散尽家财才从南宫婉手里弄了这么一盒,可谁知刚用完准备再买呢,就听说这南宫婉死了。我收那么贵的诊金,就为了攒钱买这胭脂,还被人说医德不正,你说我容易么?” 慕天洛听了这些,神情依旧,淡淡地说了声:“哦。” 百里奚和不干了,简直都要暴跳如雷了,指着慕天洛的鼻子怒喝:“慕天洛你……你可以忽视我,但是你不可以这么忽视‘一抹红云’!你要道歉!” 慕天洛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发丝,状似无意地说:“‘一抹红云’啊?刚才是见萱太妃拿了那么一盒……” 话音未落,百里奚和就像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看着百里奚和的背影,慕天洛心里忍不住犯嘀咕:这“一抹红云”,真有这么好? 第12章 为了一抹红云,我可以不要脸! 刚回到寝宫,冰墨和李公公回来了。 奇怪的是,李公公一改以往的嚣张气势,像个温顺的小猫儿一样跟在冰墨的身后,躲躲闪闪的。 慕天洛心生奇怪,但也不好开口去问。临睡前,慕天洛把冰墨留了下来。 冰墨倒是机灵:“回陛下,奴婢是在冷宫附近看到李公公的,他好像伤得不轻。奴婢只是推测,也不太确定。”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记得把门关上。”慕天洛回过身,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旁,把玩着手里的杯子,想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理出个头绪来。 正想得入神,身后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 慕天洛不耐烦地说:“冰墨,不是让你走了吗?又回来做什么?”她一向很讨厌被人打断思绪。 许久,身后并没有传来什么声音。感觉到不对,慕天洛转过身,吓得“咯噔”一下。 眼前的这个人,头发散乱地披着,遮住了脸,可仍有血水顺着头发往下流,加之外面漆黑一片,甚是骇人。 慕天洛按住心口,强作镇定道:“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来人扒拉开脸上的头发,带着哭腔道:“小洛儿……” 竟是百里奚和!那一脸惨相慕天洛还真是不忍心看,眼眶乌青乌青的,左脸比右脸大出了一倍也不止,还有鲜血顺着嘴角流出来,一张嘴,竟吐出一颗断牙。全然没有了原先丰神俊朗、飘逸出尘的气质! 慕天洛递给他一个手帕,示意他擦擦脸,不然看着这张脸,慕天洛还真是有点心怯。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很宝贝你这张脸吗?怎么伤成这样?” 百里奚和一听这话,心里的苦水一股脑儿地往外冒:“还不都是为了‘一抹红云’!我琢磨着这么好的东西明要的话,那萱太妃肯定不会给我。我就准备来暗的,可我刚从房顶跳到院子里,脚还没站稳呢,就被人一通狠揍。那些人也太黑了,专往我脸上招呼。要不是我跑得快,今天就交代在那儿了。呜呜,快拿镜子来,我要看看我的脸。” 慕天洛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个镜子给他,百里奚和看了之后又是一阵哀嚎。 “为了区区一盒胭脂,至于吗?”慕天洛很是不解。 “为了‘一抹红云’,我可以不要脸!”百里奚和答得斩钉截铁。 “没了脸,再好的胭脂你往哪儿涂?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涂胭脂做什么?” “保容颜常驻啊。我好歹也是有医术在身的人,虽然做不来这‘一抹红云’,可把它变成无色还是做得到的。”从南宫婉那里拿到‘一抹红云’之后,他用了一年的时间苦思冥想,多次试验,才把步骤试出了个大概。可用了之后,全然没有‘一抹红云’的效果。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可又找不到不对在哪里。 慕天洛端起桌上的杯子,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微啜了一口:“看在你是这宫里唯一对我好的人的份上,不如我把这胭脂的制作方法告诉你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镜子倒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她的胳膊就被抓得死死的,慕天洛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真疼! “你真知道?” 慕天洛点点头。 百里奚和眯着红肿的眼睛一番合计,南宫婉之前是辅佐沅芷兮的,而沅芷兮是慕天洛的娘,没准儿这慕天洛还真是知道。不对…… 无意间瞥到百里奚和眼睛里的凌厉,慕天洛慌忙解释:“方才在桂花林本想拦住你告诉你的,可你跑得太快了。” 啊,早知道就不练这什么破轻功了。此刻,百里奚和的内心是崩溃的,好在他反应快,下一秒就动手去解腰带。 第13章 百里奚和,你够了 慕天洛慌了神:“你……你想干什么?” “小洛儿,你都肯教我做‘一抹红云’了,我不介意以身相许。真的,我愿意。”百里奚和的神情无比认真。 慕天洛暴怒,一脚把百里奚和踹出了门外:“滚!” 平复了心情之后,慕天洛躺在床上,陷入了沉思。百里奚和的轻功,她是见识过的,少有人能及。可在萱太妃那里,仅仅脚踮地的工夫,就被人伤成那个样子,绝不是宫里的侍卫能办到的。看来,这萱太妃那里还真是不简单。 再者说,今天看来,皇太后只一闻,脸上便有后悔之色,想来是知道那胭脂是“一抹红云”,可见之前是用过的。可“一抹红云”是女相南宫婉所秘制,连百里奚和那样用心良苦的人,费尽家财才弄到了区区一盒。况且,南宫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傲气无比,普天之下只把女帝沅芷兮放在眼里,她断不会拿这东西随便赠人。那萱太妃和皇太后又是如何得到的呢?莫非是先前父皇所赏?可依冰墨所言,父皇此前并不亲近后宫之人,又怎会拿这么宝贵的东西赏给她们?如此说来,萱太妃是如何得到这胭脂的,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想着想着,慕天洛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慕天洛就被门外两个窃窃私语的声音吵醒了。 “咱家前日就是因为带你来给陛下瞧病,才挨了这一顿打。刘御医,今天,万万不能让你进去。” “你再拦着我,我可就喊了,让你再挨顿打。”是不依不饶的百里奚和。 慕天洛心说,百里奚和你真是够了!跟个太监置什么气! 草草梳洗了一番,慕天洛推门而出。 李公公和百里奚和顿时就围了上来。 百里奚和抢先说道:“咱们这就开始学吧?” 一夜过去,百里奚和的面色好看不少。 旁边的李公公没好气地瞥了百里奚和一眼,沉声道:“陛下,该上朝了。” 慕天洛边走边扬手说道:“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上朝就是走个过场,一会儿就回来了。” 百里奚和嘴角一抽,小洛儿你还真敢说。明明说得那么坦然,那么无所谓,百里奚和还是听出了些许委屈和不甘。 果真,不大一会儿,慕天洛就回来了。 百里奚和凑上去,附在她耳边说:“等你的这会儿,我觉出点不对劲儿。我的轻功算是好的了,可还被萱太妃那儿的人伤得这么惨,那老婆子那儿定是有高人。” 慕天洛点点头,神情未改。 “还有啊,小洛儿,我怀疑萱太妃手里的‘一抹红云’的来路……”话未说完,百里奚和又瞧见慕天洛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不由得苦笑道:“这你也想到了?” 慕天洛点点头。 百里奚和忽然有一种智商被狠狠碾压的感觉,他不甘。看左右无人,百里奚和小声说:“你知道我来这里是给谁看病吗?猜猜看……”[miao&bige]首发 话未说完,慕天洛就开口了:“慕容熙,我父皇。” 百里奚和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乖乖,这丫头的脑袋是什么做的? 不等百里奚和问,慕天洛开口说道:“你第一天不就暗示我了么?你是邪医百里奚和,谁不知道你百里奚和非重病不医,非千金不治啊?再说了,你还化名待在宫里,明显是为了掩人耳目。除了是医治我那‘战死’的父皇,还能是谁?话说回来了,我父皇是拿什么做筹码让你进宫的?” “一盒‘一抹红云’。”都要学怎么做“一抹红云”了,如今这区区一盒,说出来还真是有点难为情。 “哈哈!”慕天洛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我可以告诉你更多。”百里奚和小声说道。 慕天洛想都没想,坚定地摇了摇头。 第14章 不想知道的秘密 “为什么?难道你还弄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们摆明了是要害你……” 慕天洛打断百里奚和的话,低声说:“你若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你还能活吗?再说了,就算你告诉了我,又怎么样?我还弄不清他们的目的,手里一个可用的人也没有,就算我知道他们居心叵测,又能怎样?倒不如就这么僵持着,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才好见招拆招,一一破解。我想,他们就快沉不住气了。” “慕天洛,这样你就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百里奚和,这几日我们碰面,你只是为了医治我的心脉受损之症,明日我就会好了。以后你就安安稳稳待在御医局,若非我用鸣虫唤你,就不要来找我。” 知道慕天洛是在为他着想,百里奚和的眼眶不由得一热。眼前的这个女孩,分明这么瘦弱,处境这么艰险,可又那么倔强,那么要强,处处为别人着想。这样的她,让他忍不住想要保护。 “咱们说说怎么做‘一抹红云’吧?”看百里奚和面色不佳,慕天洛连忙转移话题。 知道慕天洛的用意,百里奚和很配合。 “不过,小洛儿,你是怎么知道这‘一抹红云’的制作方法的?该不会是闻过一遍就能做出来吧?”百里奚和问出了在心底盘踞了一夜的疑问。 “当然不是。不过我也说不上来是怎么知道的,似乎是生来就知道,就像是生来就知道饿了要吃饭一样。”慕天洛答得很随意。 百里奚和震惊了,他原来觉得自己挺有能耐的。凡是他医治的病人,没有不痊愈的,他向来是被人捧到了天上。可自从认识了慕天洛,还真是有种被人从云端一脚踹到万丈深渊的挫败感。这“一抹红云”的制作方法,他苦苦研究了十几年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结果人家天生就知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那你说说看。”百里奚和暗自祈祷慕天洛千万别说对,好歹让他找回点自信,全然忘了自己想要做成“一抹红云”的急切。 “取新鲜白、粉、红、紫四色凤仙花各一两,红色茶花、牡丹花、玫瑰花各半两,再混以白露时节从桂花花蕊中汲取的露珠,捣碎后用蜀锦滤去渣滓,只留汁液。然后,在谷雨时节于山巅之上取含苞的映山红一钱,以蜀锦包裹浸于汁液之中,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弃映山红不用,将汁液倒于荷花大小的浅盘之中。最后,于酉时将浅盘置于将要闭合的荷花之中,待九九八十一天过后,汁液被风干了七八成。如此,‘一抹红云’方成。” 慕天洛一口气说完,百里奚和还愣在那里。慕天洛拿过他腰间的扇子,戳了戳他的脸:“怎么,我说得不对?” “有点对!我这就去试试。”说完,百里奚和站起身就跑了。 这样最好不过,百里奚和醉心于制作“一抹红云”会花费不少时间,少跟自己接触,也就安全一分。 用过早膳后在寝殿里刚翻了会儿书,就听到冰墨来报:“陛下,太后差人送来了花朝节上的邀请名单,请您过目。” 说是请她过目,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好在这上面历数了朝中大臣的官职、名讳、家眷,多了解一些也没坏处。 刚看了没几行,身侧响起一个声音:“陛下可看完了?奴婢还要拿回去给太后娘娘复命呢。”是太后的宫女晚晴。 慕天洛眸色一凛,沉声道:“你且回去,朕看完了自会让冰墨送回。” “可太后娘娘吩咐……”晚晴有点不甘心。 不等慕天洛发话,冰墨上前厉声说道:“怎么?你还要让陛下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晚晴红了脸,愤愤道:“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告退。” 瞬间,一个疑问浮出水面。 “冰墨,这晚晴什么来路?”不过是一个太后身边的宫女,怎么就如此嚣张? 第15章 花朝节 “回陛下,晚晴原是天翊帝生母琳嫔的贴身宫女。自从琳嫔暴毙后,晚晴就到了太后娘娘身边伺候,听说还很受器重。这晚晴在我们面前,向来是鼻孔朝天,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谁知,今日竟冲撞了陛下,真是该死。”想到自己原先也是这么对慕天洛的,冰墨的脸红到了耳根。好在陛下的眼睛一直不离名册,并未注意。 这名册倒是写得很清楚,按照官职从上往下排列,顺便把花朝节午宴时的座次也一一标明。因为苏将军不在,沐家、金家、南家排在最上面。而这三家,分别是太后、萱太妃和贤太妃的母家,分别居于丞相、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之职。在上朝的时候,她对这三个人有些印象,看起来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融洽。 “好了,冰墨,我看完了。你给太后送去吧。” 少了百里奚和的陪伴,日子过得无聊了许多。好在,花朝节就要来了。 当日,冰墨为慕天洛准备了一套白纱裙,层层叠叠,风一吹,现出里面绣金的凤凰,别有一番风姿。头上戴了一套白色蓝田玉雕成的玉凤头饰,与身上的衣服相得益彰,华贵天成。 装束一新后,冰墨忍不住惊叹道:“陛下,您真美。” 慕天洛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地笑了笑。若是寻常女子,有了这绝色的容貌,怕是会欣喜若狂。而于她而言,又有什么用? 花朝节的重头是赏花,地点就选在了御花园。 慕天洛到时,御花园里已经聚了很多人。见她来,大多齐齐跪倒行礼,也有那么一些人只微微躬了下身子。更有甚者,朝着慕天洛的方向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地准备走开。 慕天洛心底泛起一股冷意,面上却含了笑,轻启朱唇道:“今日无需多礼,尽情赏花就好。这方面,还是沐丞相和金尚书他们得朕的心意……” 慕天洛话音未落,跪下的众人齐齐看向正要走开的沐封和仍站立着的金玉麒等人。 沐封的脚步僵在那里,走吧,显得自己太不懂礼数;不走吧,向慕天洛这个小女娃屈膝称臣,真不甘心。 金玉麒没料到慕天洛会说这么一番话,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应对。金玉麒周围的人看金玉麒没什么反应,索性也站在那里,但在众人的注视下,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 这效果,慕天洛很满意。她挥了挥手,说道:“众位自行去赏花吧。” 众人散去,慕天洛这时才留意到,这御花园的花儿和她前几天看到的,简直是换了一番景象。彼时,园中百花争艳,万紫千红。而此时,园中的花儿多以白色为主,百合、茉莉、栀子、白玫瑰、丁香等。因为白色的花儿多花香浓郁,所以每一类的花儿中间都用屏风隔开,中间放着一些竹椅竹凳供人歇息,别有一番风味。[^*] 慕天洛瞧着百合花丛中的人较少,就走到里面的竹椅旁,坐了下来。品着清香的茶水,闻着淡淡的百合花香,慕天洛觉得难得的舒适。 闻得久了,微微有些犯困。慕天洛吩咐道:“索性离午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冰墨,在这附近随意找间屋子小憩一下吧。” 这旁边就有太后专门为今日准备供人小憩的房间,倒也不难找。 “今日宫里难得这么热闹,你就不用陪我了,去赏花吧。记得在距午宴还有一刻钟时来叫我就好了。” 冰墨领命离去。 慕天洛进了屋子,愈发觉得困乏,倒在床上不多时就睡了过去。 慕天洛进去不久,从旁边的竹林中闪出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看四下无人,嘴角勾起一丝邪笑,推门进了慕天洛休息的房间。 第16章 捉奸 距午宴开始还有半个时辰,贤太妃南薰带着交好的一些宫外女眷出现在慕天洛休憩的房间门外。见四下无人,房间外也没有人看守。南薰提议道:“也走了这好久了,咱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吧。不然,等会儿午宴时,怕是要失了仪态。” 众女眷齐声应和。 宫女刚推开门,众人就傻了眼。 屋内,从门口到床边,衣衫落了一地,看衣服的样式,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南薰怒喝:“令附近巡逻的禁卫军火速前来!今日,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宫中如此放肆!” 有眼尖的人瞧着地上的白色衣衫,惊叫道:“这……这不是陛下的衣服吗?” 可不是吗?洁白如雪的衣服上用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不是陛下的衣服还能是谁的?方才她穿这身衣服出现在御花园时,着实让这些女眷惊羡不已,恍觉如神女下凡。转眼间,却做出如此不堪的事情! 有些胆大的想要进去瞧个究竟,被贤太妃南薰拦住了:“不可,咱们贸然进去,若他们狗急跳墙,冲撞了咱们,岂不晦气!且等禁卫军前来,抓个现行!”这一番好戏,看的人少了怎么行! 说话间,禁卫军统领李元硕已带人前来。有禁卫军在,众人放心地踏进了房间。 屋外的一番响动竟未丝毫影响床上的两人。两人**上身,忘情地亲吻着,手上不停地撕扯着对方残存的衣物,身姿浮动,嗯哼声不绝于耳。 这一番景象羞得女眷们红了脸,羞臊不已,只敢拿着帕子假装遮住眼睛,却透着缝隙不愿错过一丝精彩的画面。 隔壁的房间内,萱太妃金景萱听着这一番骚动,嘴角的笑意更盛。她看着眼前躲在男子怀中,衣衫半褪的皇太后沐弦月,嘲笑道:“姐姐,陛下才去了一个月,姐姐这就着急了?” 和情郎私会被人撞见,撞见的人还是她的头号敌人金景萱,沐弦月羞愤不已。 沐弦月背过脸,不愿看她:“金景萱,你想干什么?” “姐姐,急什么?你听隔壁多热闹,咱们陛下在那儿偷人被堵了个正着。听说还把禁卫军给惊动了,也不知道现在隔壁屋子里究竟有多少人呢?你说,咱这陛下出了这事儿,以后可怎么见人呀?”金景萱愈发得意。 金景萱的言外之意,沐弦月岂能听不出来。只要她金景萱轻轻一喊,把隔壁的人引过来,她沐弦月就全毁了,沐家也就全完了。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沐弦月看了看面前的南无疆,咬着嘴唇道:“金景萱,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姐姐真是爽快,那妹妹就不客气了。我要你沐家和南家助我儿天航登上皇帝之位。” 这一番计策,实在是妙。不仅能让慕天洛那个眼中钉名誉扫地,还能让沐家和南家助慕天航登上皇帝之位。眼下天航还小,她作为天航的母后代理朝政就是顺理成章,还能够体会一番做女帝的滋味,真是妙极! 金景萱面带笑意看着沐弦月,她知道,如今这样的情况,沐弦月一定不敢拒绝。屋外,全是她的人。沐弦月这次,算是彻底栽在她的手里了。 沐弦月听完,面色发白,没想到金景萱竟存了这样的心思。毁了自己,毁了沐家她可以不在意,可是南无疆,她不愿他受到任何损伤。好不容易趁着花朝节和南无疆见上一面,结果却害了他。沐弦月满脸歉意地看向南无疆,却看到南无疆冲她点了点头。 沐弦月扭头看着得意忘形的金景萱,嘴唇都咬出了血:“好,我答……”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个清丽的女声传了进来。 第1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太后娘娘,我托你帮我寻南尚书,你可找到了?” 沐弦月话未说完,愣在那里。 那南无疆倒是机灵,听到这番话慌忙把沐弦月的衣服整理好,然后,和她错开一段距离,躬身而立。 门被人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是慕天洛。 金景萱看到慕天洛,惊得睁大了安静,指着她说:“你……你……”她慕天洛不是应该在隔壁被人堵在床上吗?屋外她安排了那么多高手,怎么就没拦住她? 慕天洛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我怎么了,值得萱太妃这样惊讶?” 尔后,她转向沐弦月:“看来太后娘娘已经替朕找到了南尚书,那二位这就随我来吧,我有事想要向南尚书请教。” 沐弦月这才意识到形势已经起了变化。此刻,她的仰仗,就是慕天洛,乖乖跟在后面来到了慕天洛原先歇息的房间。 此刻,房间内的人静默一片。禁卫军看着床上扭动的两个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实在是没有捉奸捉到皇上身上的先例啊。 慕天洛踏进房间,轻咳一声。 众人听到响动,纷纷转过身,看到慕天洛站在那儿,还是那套华丽的衣服,衣着完好。众人扭头又看了看床上忘情的两人,不由得有了疑问。 慕天洛看向身后:“太后娘娘、南尚书,朕方才听说有人秽乱宫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理,就把您二位请来主持大局。您二位一个是后宫之主,一个是刑部尚书,是最有资格管这些事的,且来看看该怎么办吧。” 南无疆此刻倒是冷静,他命人端来一盆凉水,对着床上的两人兜头浇下。 那男子被人这么一浇,顿时醒来过来,怒喝道:“谁敢坏小爷的好事!” 南无疆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那男子看清来人是南无疆,更是愤怒:“好你个南无疆,区区一个刑部尚书,竟敢如此待我?等我去告诉我姐姐,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说话间,他正好看见刚出现在人群后的金景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高声呼喊:“姐姐,姐姐,你快斩了这南无疆!” 金景萱认出床上的人是自己的弟弟,刚想转身离开,就被叫住了。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那人,的确是她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金玉堂。 一时间,屋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金景萱身上。金景萱脸色通红,瞧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气得不打一处来:“你放肆!” 金玉堂不屑道:“姐姐,怕什么?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刚才在你宫里我听到你吩咐人来这儿,说是陛下已然昏迷,让他和陛下共度**。早就听说陛下天姿绝色,成了陛下的人,岂不是从此平步青云,享尽荣华富贵?亏你还是我的亲姐姐,这么好的事儿,你也不找上我。这不,我把那人打晕,自己来了。” 一句话说得金景萱瘫在了地上。 “求太后娘娘为奴才做主!”说话间,床上的那个“女子”胡乱扯了件衣服裹在身上,跪在皇太后沐弦月面前。 沐弦月一看,傻眼了,这不是尚衣局给各宫送衣服的小太监小林子吗?怎么会…… 待看清了跪在地上的人是个太监,众人看向金玉堂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这位金公子,品味还真是独特。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沐弦月问道:“小林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林子早已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回禀太后娘娘,奴才今日是负责给御花园送茶水的。方才路过这里的时候,金公子冲奴才招手要水喝,奴才送水进屋的时候,后脑勺挨了一棒子,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就被金公子按在了床上,他对奴才动手动脚的,还脱了奴才的衣服,摸来摸去。呜呜,求太后娘娘为奴才做主!” 金玉堂指着小林子骂道:“你个混账,你胡说!” 禁卫军统领李元硕哪里能容得他在此大放厥词,拿着剑柄朝他背上砸了过去。金玉堂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里受得了这个,当下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哭爹喊娘。 房间内一片喧嚣,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太监悄悄挪到沐弦月身边,把一个小纸条塞进了她的手里。沐弦月展开一看,脑门上顿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有几个眼尖的宫女疑惑地看过来,沐弦月全然不知。 正在这时,一声声喊叫自门外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第18章 就是要绝了你金家的念想! “玉堂!玉堂!”伴随着一声声惊呼,金玉麟大踏步跨进门来。 金玉麒刚一进来,就感到房间里的气氛不太对,怎么这房间里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他刚才正在御花园和一帮同僚谈论朝政呢,就有人来报说金玉堂有麻烦了。这可是他金家唯一的男丁,当下他就紧张得不行,快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他自恃自己位高权重,女儿又是太妃,当下对南无疆怒目而视:“南尚书,你是不是要给金某一个交代?” 这时,倒在地上的金景萱一个劲儿地朝父亲摇头,示意他不要管。 看到女儿的态度,金玉麒更生气了,虽说儿子是有些混账,但女儿也不能不顾玉堂的死活啊。 南无疆像是没有听到金玉麒的话一般,朝着太后和慕天洛躬了躬身,道:“此处审案多有不便,微臣这就将这登徒子带回刑部,好好审问。” 金玉麒怒道:“南无疆,你放肆!” 沐弦月看了暴跳如雷的金玉麒一眼,道:“我看是金尚书你放肆吧。看到本宫和陛下不行礼也就罢了,还在这里咆哮朝廷命官,当真以为这天下是你金家做主?”方才被金景萱堵在屋里的恶气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因此后半句话说得格外有气势。 金玉麒垂下眼眸,声音小了许多:“微臣不敢。只是小儿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要被带回刑部审问?”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虽然纨绔了些,但大错是不敢犯的,定是这些人有意加害。 沐弦月看向南无疆,淡淡道:“南尚书,既然金尚书还不知情,你就把金公子做的事跟金尚书讲讲吧。金尚书年迈,耳朵怕是不太灵光,劳烦南尚书说的时候声音大些。” 众人心里忍不住乐了。这等丑事,再大声说一遍,金尚书的脸还真是没地方搁了。 “不要!”金景萱大呼。 南无疆才不管这些,他清了清嗓子,用了最大的声音,说道:“今日,金公子强掳尚衣局的太监小林子,竟要求与小林子行男女之事。小林子不从,金公子就对小林子大打出手。甚至,在陛下和太后娘娘来时,仍大放厥词。如此行乱宫闱,目无法纪之徒,依金尚书之见,该如何处置?”好吧,他确实添油加醋了,可小林子身上就是有伤啊,金玉堂赖也赖不掉。 南无疆一番话说完,门外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金玉麒听完,差点晕倒,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冰墨依照原先的约定来找慕天洛,看屋外围了这么多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挤进来。 听到午宴的时间就要到了,慕天洛看向禁卫军统领李元硕:“李统领,你派人将这金公子送去刑部吧。”接着转向众人,“花朝节午宴就要开始了,咱们这就去吧。至于金太妃,就交由太后娘娘发落吧。” 沐弦月看着地上的金景萱,脸上浮上了笑意:“金太妃居心不轨,意图谋害皇上,其行可诛。然,念在二皇子尚且年幼,需要人照顾,陛下心生怜悯,赦其死罪。即日起,金太妃要一心教导小王爷,若无诏令,不得出露华宫半步。” 金景萱听完,眼神里恨意毕现,这一次,她是真的败了。 不远处冷宫内的一间暗室内,早有人将外面发生的一切禀报给了一身青衫的男子。 男子眼神狠厉,说道:“金景萱还真是活腻了,竟然意图谋取皇位。不过,金景萱身边的那些高手到哪里去了?” “在竹林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皆是一招致命。” 回禀的人不由得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那些高手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能被人一招毙命,那人该有多么强! 青衫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有了主意。 午宴地点选在了驭风阁。驭风阁建于高台之上,微风轻拂,送来阵阵花香。坐于驭风阁中,鼻尖花香缭绕,举目远望,又是一番绝好的景致。 见慕天洛到了,众人齐齐跪倒。沐封是不愿跪的,可女儿沐弦月一直朝他使眼色,他不得不跪。刚才的热闹,沐封闹肚子,没有赶上。看到女儿的示意,沐封心里顿时生出了疑问,女儿怎么会帮着慕天洛? 午宴开始,众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 金玉麒喝了几杯酒,胸中郁气难解,看着身居高位的慕天洛,愈发觉得碍眼。他站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朗声道:“听闻陛下在宫外也是上了学堂的,才艺非凡,可否让微臣领教一二?” 第19章 皇太后的恋爱史 沐弦月听了,抿嘴一笑:“金尚书,你怕是酒喝多了吧?陛下乃万岁之躯,哪轮得到你来领教。不过,我听闻你金家的女儿自幼便请了老师学习六艺,不如让大家见识一番。” 居于下位的金风柔听了,心中大喜。今日姐姐和弟弟都出了丑,她可要为金家挣回些脸面。她当即站起身,走到中间的位置,朝众人施了一礼,朱唇轻启:“小女金风柔,献丑了。” 说完,展开衣袖,移动脚步,便开始跳起舞来。金风柔很是得意,她的舞艺是金家女子中最好的,定能让众人惊叹不已。可是,她听到的声音怎么都怪怪的? “哟,这金家的女儿,跳舞怎么比舞姬还妖娆?” “啊呀,一个女子,在众人面前摆出这么大的动作,真是不知羞耻。” “嘿,你看这金小姐的笑,怎么比青楼里的花魁还要魅惑?” 金玉麒听到周围的议论,对这个跳出来献舞的女儿很不满意。金家今天出的“风头”已经够多的了,前面出了那样的事,即便金风柔真的舞艺超群,今日也绝得不到赞扬,只会惹人厌弃。金家家风败坏的名声算是出去了,看来,他金家未出阁的女儿,以后要想嫁个好人家,只怕是难了。 想到此,金玉麒怒火攻心,扬起手里的酒杯,不管不顾地朝着金风柔砸了下去。 金风柔跳得正起劲儿呢,被砸了个正着,当即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鲜血顺着额头留了下来,红红的一片糊在脸上,好不骇人。 金玉麒看着女儿不知所措的呆样儿,更是生气,怒喝道:“还不滚下去!” 金风柔还弄不清楚状况,自己好好跳舞呢,怎么就被人砸了?可恨她还没看清砸她的人是谁,疼痛中父亲的话也没有听清楚。 金风柔一个娇小姐,平白被人砸了怎会善罢甘休?她金家是京中望族,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人砸了,若还忍气吞声,以后是不是谁都能骑在金家头上为所欲为了?她愤愤地站起身,怒道:“哪个混蛋砸我的?给我滚出来!” 众人一阵无语,低头匆匆扒拉着面前的饭菜,眼睛和耳朵却偷偷瞄向这父女二人。看来,金家众人今天把家风还真是展现得淋漓尽致啊。 金玉麒气得胡子都歪了,当下指着金风柔怒骂:“混账东西,再不滚下去我拔了你的舌头!” 这句话金风柔倒是听见了,虽不甘心,可父亲发话了,她不敢不从。 好好的一场午宴被金玉麒搅和了,众人心里却没有生出丝毫不满。今天进宫,来得可真值。看了这许多的风景不说,品尝了这许多的美味佳肴不说,还看了金家演的这一出出大戏,可真是不虚此行。 金家原本的地位与皇太后的母家沐家不相上下,今日出了这许多事,萱太妃被禁足,金家独子金玉堂入了刑部,此后,怕是要被沐家踩在脚底下了。原本还有官员盯着金家那几个未出阁的女儿,妄图与金家结为姻亲,今日算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午宴结束后,沐弦月叫住正准备离开的慕天洛,说道:“陛下,昨日内务府送来了今年的新茶。陛下可有意到我宫中品尝一番?” 知道沐弦月是有话对她说,慕天洛当即应允。 到了中阳宫,沐弦月屏退众人,在慕天洛面前微微下拜。 慕天洛慌忙扶住她,道:“太后,你这是何意?” 沐弦月低着头:“今日你救了我沐家,我感激你。” “那你可要好好谢我。” “好,陛下想要我做什么?”沐弦月横下心,等着慕天洛狮子大开口。不管慕天洛想要什么,只要是她给得起的,她都双手奉上,绝无怨言。 慕天洛端起桌子上的茶,微抿了一小口,道:“今日你也看到了,我身边可用的人不多,平日里也多有不便。所以,朕想跟你讨一个人到我跟前伺候,不知太后意下如何?”既然太后开口了,如果她什么都不要,反而会让人觉得是在留后招,倒不如坦然开口。 没想到慕天洛的要求这么低,沐弦月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知……不知陛下可有中意的人?” “那日,去我宫中送名册的那丫头不错,模样挺俊俏,看着也机灵,就她吧。” 恰恰是晚晴。 第20章 夜半来客 可今日,就算慕天洛把她宫内的人全要了去,她也只能拱手奉上。 “如陛下所愿。” 慕天洛放下手中的杯子:“这茶味道不错,是好茶。不过,太后娘娘,您要是得闲,不如把这茶也给贤太妃送点儿尝尝。今日的事,贤太妃的立场,似乎有些奇怪。” 沐弦月听了这话,细一回想,也觉出了不对。南薰出现在那里,身边围了那么多人,还大张旗鼓叫来了禁卫军,想必是受金景萱指使。可南薰和南无疆是亲兄妹,感情极好,对于金景萱在隔壁的举动,想必是一无所知。 “萱太妃虽然已被禁足,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太后娘娘要给贤太妃提个醒儿,千万别再被萱太妃给利用了。”慕天洛提醒道。 “那是自然。” 提到贤太妃南薰,沐弦月的脸上显出一些不自然来。慕天洛并未说些什么,沐弦月自己倒是开口了:“陛下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慕天洛笑了笑:“没有。” “其实,本宫未出阁时和南薰的关系很好,只是后来出了一些事,让我们的关系恶化了。今日那南无疆,你也看到了。不瞒陛下,小的时候我们沐家和南家交好,我与南无疆两情相悦。可我父亲为了权势,把我送进了宫。我抗争过,可无济于事。南薰便以为我背弃了她哥哥,与我决裂。其实……” 说到这里,沐弦月终于忍不住泪珠滚落。 沐弦月虽说已是皇太后,但年纪并不大。慕容熙登基不过十三载,沐弦月及笄后嫁给他,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岁。 提到南无疆时,眼神里的神采仍像少女一般动人。慕天洛看着沐弦月,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沐弦月的情绪稳定下来,脸上有些难为情:“陛下,本宫失态了。” “无妨,左右今日也乏了,太后娘娘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朕这就回去了。”说完,慕天洛准备起身告辞。 “你为什么要帮我?”沐弦月突兀地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慕天洛倒也坦诚:“这宫里,不害我的人,就不会是我的敌人。既然不是我的敌人,我为什么不帮呢?” 沐弦月微微一怔,不害她的人,就不会是她的敌人。若是以前害过,她慕天洛会不会追究呢?这话,她不敢问出口。今日见识到的慕天洛,似乎和之前有点不大一样。 微微发愣的瞬间,慕天洛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 沐弦月晃过神,匆忙道:“我这就命晚晴和你一同离去。” 慕天洛背对着她,说:“好。” 回到寝宫,慕天洛才觉得骨头都累得快散了架。她命冰墨带晚晴下去安置,之后连发饰都懒得去,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许久,慕天洛觉得头上一阵轻,一阵重的,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百里奚和竟然坐在床前,拿着扇子敲击她头上的玉簪。这人,怎么跟个小孩儿似的? 看到慕天洛醒来,百里奚和不满地嘟着嘴:“你有难,怎么不用鸣虫唤我?不把我当朋友是不是?” 慕天洛坐起身,准备装傻:“我哪有什么难啊?有难的是别人。” 百里奚和很不乐意:“我还不傻。听说那房间门口掉着你的衣服,这明显是要让别人一见就觉得屋子里的人是你。说说看,你是怎么脱身的?” “好吧,我承认,最初进房间的人,就是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我本来是想找你帮忙的。可是我一摸袖子才发现,我换了衣服,忘记带鸣虫了。”慕天洛回答得很老实。 “那你是怎么脱身的?还把他们一大帮人蒙在鼓里,怎么做到的?”百里奚和的好奇心空前地膨胀。 慕天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发现忘记带鸣虫的时候,我就被打晕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出现在另外的房间里。刚好听见萱太妃和太后的对话还有那间屋子里的情况,我就将计就计了。” “真不是你自己脱身的?”百里奚和不依不饶。 “我发誓,真不是。” 这就怪了。百里奚和眉头紧锁,自从他被打后,就意识到金太妃身边有高人相助。可今日,金太妃筹划那么重要的事情,那些人一定是在暗中保护的。可是,竟然有人能在重重监视之下将慕天洛挪到另一间屋子,还找来一个太监做替罪羊,会是谁呢?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百里奚和抬头,在慕天洛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你推开那扇门之前,没人拦着你吗?”百里奚和开口道。 慕天洛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当时,她听到金景萱威胁沐弦月,急中生智,才想到了计策。当时门口的确空无一人,也没有人来阻止她。 这就怪了。金景萱身边定是有高手无疑,可今日金景萱谋划那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没有高手相助,实在是不合常理。 慕天洛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抚着额头说:“不想了,好困,我要睡觉。”说着,一把掀起被子,钻了进去。 百里奚和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一个黑影推开慕天洛的房门,出现在她的床前。 第21章 夜探露华宫 来人银色面具遮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明如清泉,灿若星辰。他看着床上睡姿安然、呼吸平和的慕天洛,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宠溺的笑。看来,还真是他多心了。 尔后,转身离去,身影没入无边的黑暗,消失不见。 第二天一大早,冰墨和晚晴来服侍慕天洛起床。 慕天洛朝晚晴看去,晚晴的眼神躲躲闪闪,脸色也有几分不自然。 慕天洛净过手,朝冰墨看了一眼。冰墨会意,退后一步,把准备给慕天洛擦手的帕子递给了晚晴。 晚晴不情愿地接了过来,准备递给慕天洛。 慕天洛错了措手,帕子掉在了地上。 慕天洛怒喝:“大胆的奴才,这是朕最喜欢的一条帕子,你竟然给扔到了地上!” 晚晴闻言,身子微躬:“陛下,明明是你……” 慕天洛抬起头,眼神狠厉:“看来这太后娘娘的奴才,朕还真是使唤不了。冰墨,把晚晴给太后娘娘送回去吧。太后娘娘若问起原委,就一一说与她听。”事到如今,既然晚晴还看不清形势,那她就帮她看清。 不到一刻钟,冰墨就回来了。 晚晴跟在冰墨身后,神色悲戚,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她本以为太后遣她来这里,是为了监视慕天洛,所以并未将慕天洛放在眼里。可刚才太后娘娘的一番话,让她如在寒冬被一桶冰水兜头浇下,冷彻心扉。 就在刚才,太后娘娘瞧见冰墨和她,对冰墨和颜悦色,而对她,自始至终也没正眼看过。听完冰墨的话,太后娘娘冷眼瞥了瞥她,对冰墨说道:“晚晴既然犯了错,一切就听凭陛下处置。她若不争气扛不住罚,断了气,扔去乱葬岗便是。本宫再为陛下选得力的宫女伺候便是。” “琳太妃是怎么死的?”慕天洛的声音凌厉异常,不带一丝温情。 正在发愣的晚晴一听,腿一软跪倒在地,咬着嘴唇道:“回陛下,琳太妃突发急症,暴毙而亡。” “哼,你倒答得顺溜!”慕天洛俯下身,蹲在晚晴面前,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琳太妃死后,宫内众人尽数遣散,唯独你到了太后跟前,这你怎么解释?” 晚晴眼神躲闪,拼命摇头。 慕天洛目光凌厉,死死盯着晚晴,对冰墨吩咐道:“冰墨,去御医局找一下刘御医,把那日他从你体内取走的冰蠹带过来。” 刘御医正是百里奚和在宫里的化名。 听到“冰蠹”二字,冰墨回忆起曾经的痛苦,脸色苍白,转身匆匆离去。 慕天洛盯着晚晴,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晚晴听到“冰蠹”,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慕天洛暗自思忖,莫非,冰蠹一事与太后无关? 不一会儿,百里奚和就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屋子里跪着一个人,百里奚和脸上玩世不恭的微笑淡了下去,一脸正经地走了进来。 晚晴看到“刘御医”并未下跪,便觉得对陛下不敬的并非她一个人,陛下还能把所有对她不敬的人都杀了不成。想到这里,晚晴多了几分淡然,暗暗地挺直了弯下去的腰。 瞧见晚晴的小动作,慕天洛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刘御医,把我要你带来的东西交给我的宫女吧。” 百里奚和伸进袖子,拿出装着冰蠹的竹筒,拔掉塞子,倒在了晚晴的手里。 晚晴当下就觉得手心冰凉,一丝痛意传来,那只白色的虫子竟然钻进了她的手掌。之后,从手腕到胳膊,传来锥心刺骨般的疼痛。那彻骨的疼痛,还带着寒冰般的冷意,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开始冰冷。她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想要抵抗这逼人的痛楚,但是没有用,渐渐地,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里都带着冰碴儿。疼痛让她忍不住咬紧了自己的手臂,鲜血顿时流了出来,血红的一片,看得刚进门的冰墨都忍不住牙齿打颤。 对晚晴来说,手臂上的这点疼痛和身体里的疼痛比起来,就像蚊子叮了一下。她似乎能感觉到那只虫子在她身体里游走,从里面啃噬着她的身体。这一刻,她绝望地开口:“我说实话!我说实话!陛下……救我!” 慕天洛笑了笑。 百里奚和会意,敲击一会儿后,利索地从晚晴的脖颈处取出了冰蠹。 晚晴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当时,我听太后宫里的人嚼舌根子,说金太妃和贤太妃都有了自己的儿子,太后娘娘很是焦虑。我便想着……想着天翊皇子最为年长,母妃的地位也是最低下的。我若能杀了琳太妃,天翊皇子自然就归到了太后娘娘名下。这样我就立了功,能到太后宫里伺候。不像在琳太妃那里,因为主子无能,被宫里的姐妹看不起。” “你谋害琳太妃的事,太后娘娘可知道?”慕天洛问道。 “太后娘娘自然是知道的。害死琳太妃的毒药就是太后娘娘身边的枫若姐姐给我的。”受了这一番折磨,晚晴答得倒也坦诚。 奇怪,按常理来说,太后娘娘不应该杀了晚晴以绝后患吗?为何反倒遣散了伺候琳太妃的其他人,唯独对晚晴厚待有加?况且,晚晴身上背负着这么大的秘密,太后娘娘怎么就这么放心地把晚晴交给了她?甚至,在她让冰墨带着晚晴前去试探太后娘娘的态度时,还对晚晴表现得那么冷血无情? “冰墨,带她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屋门半步。”缓过神来后,慕天洛吩咐道。 二人走后,百里奚和俊眉微挑,脸上看不出表情:“你似乎和之前有点不大一样了。” “之前我装傻、装柔弱,可是有用吗?她们还不是欺负到了我的头上!”慕天洛答得斩钉截铁。 “此话怎讲?” 慕天洛看着百里奚和的眼睛,声音里含了几分悲戚:“从御花园到那间屋子,我一步步都走在别人的算计里。那茶水,那花香,还有那间屋子,怕是都有问题。” 百里奚和听到门口的动静,笑了笑说:“小洛儿,我逗你的。你看你还当真了,我这会儿有事儿,晚上我来找你去散散步。” 百里奚和的一番话没头没脑的,慕天洛也没放在心上。倒是百里奚和,推开门后看着冰墨刚好走到门外,转过身对着慕天洛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到了晚上,慕天洛刚准备睡觉,门就被人推开了。百里奚和闪身而进,不容分说地扯着慕天洛的袖子就走。知道他并无恶意,慕天洛也就没有反抗。 黑暗里,百里奚和扣住慕天洛的腰,飞身落在房顶上,走走停停,到了一处宫院。 “这是哪里?” “这是金景萱的居所,露华宫。” 听到这些,慕天洛倒不慌乱,开口道:“你忘了上次的教训了?” “小洛儿,装什么傻。此前在花朝节上,金景萱身边的高手并未出现,我怀疑他们已经被人干掉了。不信,我下去试探试探,证明给你看。”说着,百里奚和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不一会儿,下面就传来一声惨叫。是百里奚和的声音,慕天洛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拼命睁大了眼睛向下看,所幸,模模糊糊中,百里奚和从一团白色的烟雾中逃了出来。 他一把拽过慕天洛,沿着屋脊死命地向前跑。 到了慕天洛的宫里,看四下无人,百里奚和和慕天洛从窗户里翻了进去。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慕天洛这才看清百里奚和的惨相。这次,百里奚和的脸上倒是没遭殃,可身上却又几处刀伤,衣服上沾染了一大片血迹。而且有一处伤在前胸,位置很是凶险。 百里奚和脸色苍白,笑了笑说:“小洛儿,我觉得这次伤我的人和上次的不是同一拨。” 慕天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百里奚和从袖子里掏出一瓶药,解开衣服准备上药,看到慕天洛,他痞笑道:“小洛儿,转下身呗,不然我就被你看光光了。” 慕天洛一把夺过百里奚和手中的药瓶,扯开他身上的衣服,细心地开始给百里奚和上药。还别说,百里奚和的药还挺管用,血立刻就止住了。慕天洛找来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去百里奚和身上的血迹,又拿白布给百里奚和包扎伤口。 做完这一切,慕天洛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去看百里奚和,竟是一脸通红,眼神呆呆的。慕天洛还以为他有什么不对,慌忙推了他一把。 百里奚和缓过神来,眼神羞怯如初婚的小媳妇儿:“啧啧,小洛儿你还真是豪放。” 一句话却说得慕天洛泪如雨下,她哽咽道:“你都是为了我才弄成这样的。对不起……” 百里奚和勾起食指,轻抚着慕天洛的鼻子,眼神里带着几分宠溺,轻声道:“傻瓜,有什么好哭的?不早了,睡觉吧。” 说完,转身就走。关上门之后,百里奚和忍不住弯下了腰,这伤口,还真是疼,再多一会儿,他可就撑不住了。 慕天洛心如乱麻,她和百里奚和都以为金景萱身边的高手护卫已经消失了,所以她才没有阻止百里奚和。可是,事实竟然相反。所不同的是,百里奚和上次伤的是脸,并无大碍。这次的伤口,却是刀刀要人性命。看来真如百里奚和所说,这次的人和上次的,并非同一拨。可是这金景萱到底是什么人,身边的高手居然这么多,折损了一批,立马就有更厉害的高手补充上来。 这金景萱的身上,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第22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吹灭了蜡烛合衣躺坐在床上,慕天洛思虑良久,睡意全无。暗夜中,借着窗外的月光,慕天洛看着室内的一片朦胧。看着看着,恍然觉得此情此景像极了她现在的处境,伸手所触,皆是一片黑暗。却仍有朦朦胧胧的一些光亮,让她心生向往,决意排除万难向前走,直到看到那纯粹的明亮,绽放在她的眼前。 恍然间,从房顶上传来一阵轻微的踩动瓦片的声音,那声音虽轻微,但在宁静的夜里显得愈发清晰。 慕天洛屏住呼吸,静静地数着那人的步子。听到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悬着的心才开始放了下来。 正当慕天洛轻抚胸口,暗自庆幸躲过一劫的时候,从窗口传来一阵吱呀的声音。接着是轻轻的落地声,似是有人推开窗口,进到了屋子里。 慕天洛紧咬牙关,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变得平和自然,不惹人生疑,双手却忍不住死死抓住身下的床单。 来人放轻步子,踱到床边,悠悠开口:“原来你醒着啊?这么晚了为何不睡?”嗓音沉实,并无任何的惊慌。这话又如话家常,恍若对家人的轻声叮咛。 慕天洛见装睡被人识破,索性坐起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半夜入门的不速之客。 入眼是黑色的夜行衣,精致地勾勒出来人伟岸颀长的身材,见他手上并无任何兵器,慕天洛紧张的情绪稍稍缓解。再往上看去,一张银色面具遮挡了他的真面目,只有那一双眼睛,显现在眼前,眸光流动,在朦胧的月光中熠熠生辉。 慕天洛忍不住问出口:“你是谁?” 来人眼角微弯,似是笑了:“来看看你。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慕天洛彻底糊涂了,可面对这个人,心里怎么也生不出戒备的心思。她搜刮了自己从小到大的记忆,实在记不起自己曾认识过这样的人。 “我很好,只是你夜半来此,是来装鬼吓人不成?”既然生不出戒备的心思,慕天洛说话也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见识到慕天洛的不客气,来人没有生气,反倒是露在面具外的一双眼睛,笑意更盛。尔后,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从窗口离开,不带一丝犹疑。 从来到走,不过是顷刻间。慕天洛看着重新紧闭的门窗,脑袋里蹦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星夜前来,只为问她是否安好,这样的人,会是谁?这个世界上,连她的父皇都算计她,还会有人关心她是否安好吗? 想了很久,慕天洛也没有想明白,索性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不远处的御医局,一间药房内,化名为“刘御医”的百里奚和正对每日来取药的人吩咐道:“他这病最忌常待在室内,空气不流通,对他的病只会有害无利。这一点,我嘱咐了你很多次,你是否说给他听了?” 取药的人点点头。 百里奚和接着说道:“另外,他这病应放宽心态,不可久思苦虑,不然药效会大打折扣。” 取药的人再次点头表示知晓,然后转身离开。 取药的人离开后,药房的一张柜子轰然打开,现出里面的暗门。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步伐踉跄慌慌张张地走到百里奚和面前,指着他的鼻子,疾言厉色道:“你说这些给他听,不是逼他快点出手,置慕天洛于死地吗?” 百里奚和神色未改,淡淡道:“不错,我说他最忌常待在室内,是想要他别再躲在暗处。我说他的病不宜久思苦虑,是要他早做决断。久居草窝的兔子,真的跳出来了才好下手。” 白衣男子不依不饶:“万一他不是兔子,而是一只蛰伏的猛虎呢?” 百里奚和道:“是虎,我就拔了他的牙,断了他的腿,看他还怎么蹦跶?” “这一次,你太莽撞了。假扮了我那么久,不就是想从长计议吗?怎么就突然变了心思?” 没错,白衣男子才是真正的“邪医”——百里奚和。 “百里奚和”点点头:“不错,我原本是想如此,可是他这个人,疑心太重,再拖下去只会对慕天洛不利。昨夜,幸亏是我受伤,若是伤在了慕天洛身上,我死也不会原谅我自己。我已经对不起慕天洛很多事了,我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她并非你我想象得那么软弱可欺,况且,刚才你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之后已经去看过她了,她安然无恙,不是吗?” “百里奚和”摇摇头,望向窗外的一片朦胧,许久,才开口道:“我要为她扫清所有障碍,我要她日后都不必担惊受怕。” 百里奚和亦是摇了摇头,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执念太深,多说无益,只好听之任之。沉默良久,百里奚和叹了口气,道:“罢了,若你想做,就去做吧。既然你已经为我寻来了做“一抹红云”的法子,我自当应允你之前的要求。此后,你仍是百里奚和,我仍会躲起来,直到你做完你想做的事。” 次日清晨,沐弦月的中阳宫内,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贤太妃南薰。 一进来,沐弦月就屏退了宫内众人。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南薰和她,沐弦月开口道:“没想到,你还肯来找我。” 南薰冷笑了一声,说道:“沐弦月,你别不知趣。你背弃了我哥哥,我早已和你势不两立。今天我来,就是要警告你,别再去招惹我哥哥。你不配!” 沐弦月轻叹一声,道:“南薰,如今我们只剩下这些话可以说了吗?曾经,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推心置腹,无话不谈……” “曾经?你还有脸说曾经!”南薰打断沐弦月的话,厉声道,“曾经那个冰清玉洁的沐弦月,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可以背弃的人。你害的我哥哥至今未娶,害我南家无后。我哥哥对你宽容,我可做不到。” 沐弦月一阵苦笑,她心里的苦,又有谁能够知道。末了,她叹了一口气,道:“南薰,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心里从来都只有你哥哥一个人。你我同为官家女子,你应该知道,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我们做主。倒是你,为何偏偏也要嫁到这宫里来?” “为什么?”南薰死死盯着沐弦月,道:“就为了让你不得好过。我与哥哥相依为命,本以为你会是我哥哥的良配,那时我也为他高兴。可你呢,竟然背叛了我哥哥,害我哥哥一生清苦,郁郁寡欢。那我也不要你好过,你入宫,我便入宫。沐弦月,你要为你的错付出代价!” “南薰,你太傻了,这不值得。”沐弦月眼神里的悲伤显露无遗。曾经的南薰天真烂漫,哪里是眼前这个睚眦必报、面容扭曲的女人。 沉默许久,沐弦月开口道:“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为何会被金景萱驱使,不是因为她聪明,而是因为你本来就恨我。” “没错!她金景萱这次竟然想害我哥哥,我不会让她好过。”南薰咬牙切齿道。 “南薰,现在金景萱已经被禁足,你不要胡来……”沐弦月的话还没说完,南薰就不耐烦地走掉了。 沐弦月唤来枫若,吩咐道:“在南薰的宫外安置两个人,她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通知我。”不管怎么说,南薰是无疆的妹妹,她不能让南薰犯糊涂。 之后的一段时间,慕天洛的日子过得很平静,就连百里奚和都没有来找她。宫中眼线太多,她怕暴露了和百里奚和的关系,又不能时常去看他。好在,她时常借口去宫中散步,特意路过御医局,有几次远远地看到过百里奚和。看他面色越来越红润,步伐也愈发稳健,慕天洛放心了许多。 晚上,慕天洛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 “咕噜……”失眠的慕天洛听到这个声音,知道是自己的肚子在抗议了。反正御膳房离这里不远,不如去找点吃的安慰安慰自己的肚子。不然,怕真是要一夜无眠了。 慕天洛走到门口,推开门向外瞧,空无一人。慕天洛轻轻关上门,摸到了御膳房内。 一进门,阵阵香味扑鼻而来,顿时勾起了慕天洛的馋虫。她打开盛放糕点的食盒,里面有她最喜欢吃的雪花糕。当下她就心花怒放,反正现在乌黑一片,什么人也没有,她就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哐当!”一声,吓得慕天洛忍不住一缩脖子。循声看去,是一个食盆落在了地上。 咦,无缘无故的,盆子怎么会落在地上?该不会是有老鼠吧?慕天洛顺手抄起桌子上的擀面杖,朝着食盆落地的地方走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老鼠。 慕天洛蹲下身,朝桌案底下看去。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啊!” “啊!” 寂静的夜里响起两声惊叫。 桌案下面,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的夜里,看着有几分骇人。 慕天洛慌忙捂住嘴,止住惊叫,把禁卫军招来就不好了。 与此同时,桌案下面也变得安静。 “你是人是鬼?”慕天洛的牙齿止不住地颤,声音也跟着变了味儿。 第23章 失踪的晚晴 听到慕天洛的话,桌案下面的人抚了抚胸口,嘴里说着:“唉呀妈呀,吓死我了,原来你也是个人啊。”声音俏皮,俨然还是个孩子。 说着,那人从桌案下面爬了出来。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女孩,一身大大的宫女服装套在身上,显得愈发的瘦弱。头上梳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小脸瘦瘦的,只有那一双眼睛,大大的,像是会说话似的。 只一见,慕天洛就觉得这个孩子怪可爱的,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发髻。 那女孩儿也不躲闪,任由慕天洛抚摸着,瞧着慕天洛出神:“姐姐,你好美,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 慕天洛“噗嗤”一声笑了,弯起食指勾了勾她的鼻子,说道:“傻丫头,我们都是女孩,你才娶不了我呢。不过,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嘟着嘴说:“我娘说我爹不喜欢我,所以不要我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要用他的姓,你就叫我飞琼好了。” “好,小飞琼,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 小女孩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看着慕天洛说道:“姐姐,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呢?” 反将了慕天洛一军。 这孩子,嘴巴倒是挺厉害。 “姐姐睡着睡着就饿了,就来这里找吃的。”说着,慕天洛从旁边的食盒里拿出几片雪花糕,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接过去,大口地吃了起来。 看着小女孩的狼吞虎咽的吃相,慕天洛不由得心疼起来。她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你爹娘不给你饭吃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嘴里嘟囔着:“本来每天都是有饭吃的,虽然吃的不好。可最近我和娘住的地方外面总是有人,我娘让我躲在床底下,不让我出去。她怕外面那些人发现我,只能偷偷带一点回来给我。我今天饿极了,就出来找吃的。” 宫中住着个孩子,难不成是哪个宫女不检点,和侍卫偷偷生了孩子?大人作孽,倒是苦了这个孩子。慕天洛找出一些糕点,装进小女孩的口袋里,爱怜地说:“多吃点,给你娘也带一点儿。” “呜呜……”听了慕天洛的话,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 慕天洛以为她噎着了,慌忙去拍她的背。 小女孩躲过慕天洛的手,眼泪汪汪地看着慕天洛:“姐姐,除了我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慕天洛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心酸,忙把食盒塞给小女孩,让小女孩快走。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 小女孩提起食盒,可食盒太重了,她根本提不动。小女孩便解开衣服,把吃食塞进衣服里,边塞便朝着慕天洛微笑。 慕天洛把门错开一条缝,外面火把闪亮,一众禁卫军正从门外经过。 “嘭!” 听到这一声响,一众禁卫军的目光都看向这里。 慕天洛心中大惊,不好。回头一看,原来是飞琼不小心把食盒的盖子碰到了地上。看着禁卫军擎着火把步步逼近这个房间,慕天洛慌忙拉着飞琼躲到灶台附近。旁边有一些柴火挡着,在黑暗里不容易被发现。 禁卫军推门而进,屋内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听着脚步声越来越重,慕天洛捂住飞琼的嘴,自己也屏住了呼吸。 “谁在那里?出来?”有一个声音大声喊道。 说着,那人举着火把又近前了一步。 慕天洛紧张异常,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自己倒无所谓,被发现了说饿了出来找吃的就好。可是飞琼不一样,她娘既然不让她出来见人,肯定是有她自己的道理。若是被禁卫军发现飞琼,给她们母女二人带来杀身之祸,那就糟了。 那人越来越近,慕天洛甚至能感受到火把的热度,慌乱中,她把飞琼藏在自己的身后,只要不发现飞琼就好。 “喵”,正在这时,一只猫从她脚边跑过,掠过一群禁卫军,冲出了门外。 一群禁卫军顿时轻松下来,紧张了这么久,原来是只贪吃的猫。 禁卫军走后,飞琼握着慕天洛的手,郑重地说:“姐姐,你是这世界上第二对我好的人。飞琼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慕天洛看着小女孩认真的神情,也忍不住笑了:“快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你娘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飞琼恋恋不舍地松开慕天洛的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好在填饱了肚子,倒也不虚此行。慕天洛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间,满足地睡去。 房顶上,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看了看被引向另一边的禁卫军,又听着慕天洛的房间没了动静,方才转身离去。 转身的瞬间,他就感到身后跟着一个人,那脚步虽轻微,却仍在他的感知范围之内。他加快脚步,闪身躲进拐角旁的一棵合欢树上。顷刻间,一个腰间带着佩剑的男子走近。 银色面具男飞身而下,右手轻巧地扣住了来人的脖颈。 “沅族暗影,果然名不虚传。”男子说道。 “那是自然,你是慕容熙的暗卫吧,身手真差。”银色面具男不客气地评价道。 男子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他的主子,还是低估了沅族暗影的实力。 不过这些话,他没机会告诉他的主子了。银色面具男手上轻轻使力,瞬间便结果了他的性命。 这一切,慕天洛全然不知,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照例是被叫起来上早朝。慕天洛忍不住在内心哀嚎,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为什么每天还是要来叫她?就不能让人睡个懒觉吗? 然而,抗议是无效的。 冰墨进来伺候慕天洛洗漱。穿好帝服后,慕天洛照例随着李公公前去金銮殿。 下朝后,远远地就看见冰墨寻了过来。 一见慕天洛,冰墨慌忙开口道:“陛下,晚晴一夜未归,不知所踪。我找了她之前去过的地方,都没有。” 偏偏是晚晴! “怎么不早说?” 冰墨慌忙跪倒在地:“今日早上伺候陛下梳洗之后我才发现晚晴不见了,她的房间内,床铺好好的,像是昨夜就没有回来。我去宫中各处寻了一遍,并未寻到,这才来禀明陛下。” 慕天洛稳下心神,问道:“去太后宫中找了吗?”若是太后后知后觉,发现晚晴留在慕天洛身边于自己不利,暗中把晚晴带走也不是不可能。 冰墨摇摇头。 “那你去回禀太后,就说晚晴不见了,看她怎么说。”慕天洛吩咐道。 支走冰墨后,慕天洛坐在桌边,端起桌子上的清茶轻啜了一口。晚晴失踪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晚晴身上的秘密也太明显了,沐弦月不会不知道。可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来带走晚晴,未免也太后知后觉了吧。沐弦月绝非愚笨之人,不然这么多年她绝坐不稳皇后的位子。 慕天洛一杯茶还没喝完,冰墨就回来了。 她还没进到太后宫中,就被守在宫门口的人告知太后不在宫中。至于去了哪里,宫中的人不肯说。不过,回来的路上,冰墨倒是听人说起,说太后刚才急匆匆去了露华宫。 露华宫,那是金太妃金景萱的住所。 慕天洛冷笑一声,道:“冰墨,咱们也去露华宫走一遭。” 冰墨随手拿过一件披风:“陛下,今日天有些凉,系个披风挡挡寒气吧。”说着,细心地为慕天洛披上。冰墨的手指从慕天洛的鼻尖掠过,有些许的香气若隐若现。 慕天洛不由得蹙了蹙眉,此前冰墨的身上并无任何香气。莫非,这冰墨突然改了习性,开始喜欢这些脂粉之物?可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真的这么容易改掉吗? 走到半道上,沉思中的慕天洛止住了脚步,看了一眼身后的冰墨。 冰墨如同受惊的小兔子,慌忙低下头去,眼角的余光却丝毫没有放过慕天洛的一举一动。 慕天洛捂住鼻子,不满地开口:“我不喜欢这里的花香,闻起来有些难受,你随我一起去御花园走走吧。” “可太后那边……”冰墨嗫嚅道。 “无妨。”慕天洛一脸的无所谓。 在御花园闲逛一番后,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今天的冰墨有点不大对劲,她不得不在御花园耽误一段时间,验证一下她的判断。果然,在御花园穿花扶叶走了许久,冰墨身上的香气仍未散去。香味久而不散,怕是只有“一抹红云”可以做到了。 心下有了决断后,慕天洛直喊累,直说不找晚晴了,这就要回去。 看着慕天洛转身朝自己寝宫走去,冰墨慌了神。苦苦设了这么个局,还搭上两条人命,如果慕天洛不上套,她的主子不会让她好过。冰墨心一横,快步上前,一个手刀就要拍在慕天洛的后脑勺上。可是,手伸了出去,却怎么也拍不下去。任凭她使尽力气,那只手硬是纹丝不动。 定是中了什么暗器。她朝着暗处的暗卫使眼色,示意他们找到发暗器的人。可暗卫在四周找了很久,连一只可疑的蚂蚁都没有发现。 倒是慕天洛,向前走了许久,也没见冰墨跟上来。回头一看,只见冰墨杵在那里,一只手向前伸,面容扭曲。 慕天洛觉得奇怪,走回去伸手戳了她一下。 瞬间,冰墨便觉得手臂轻了不少,伸出去的手也活动自如。难道,陛下会武功?之前她怎么没有发现。无论如何,她是不敢再出手了。 冰墨红了脸,说道:“方才手有些发麻,现在好了。” 慕天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第24章 前前皇帝的悲惨时刻 不远处的银杏树上,躲在树叶间的银色面具男看着尴尬的冰墨和不知所以的慕天洛,又瞧了瞧手中剩下的冰针,乐了。这玩意儿还真是好,射进人体的时候没有痛感,却能让人动弹不得,之后即融化为水,真是妙极。看来,最近暗器阁还真是有长进。 回到宫中,慕天洛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冰墨,心里泛起一股讽刺。 刚坐下没多久,就见李公公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到了慕天洛面前,李公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陛下,您快去露华宫瞧瞧吧。太后派人来,说晚晴在露华宫杀了萱太妃和二皇子,您快去吧!” 唉,这些人还真舍得下血本,竟然搭上了金景萱和二皇子的性命。可惜,陷害不了她就拿她身边的宫女做文章,还真是让她片刻都不得安生。 到了露华宫的寝殿,就瞧见金景萱颓然地坐在床边,插满华丽头饰的脑袋垂在绿色的锦被上,死气沉沉的。床上,躺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鲜血浸湿了身下的锦被。 沐弦月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慕天洛。旁边是禁卫军统领李元硕,带着一队禁卫军持剑而立。 沐弦月怒目而视,喝问道:“陛下,瞧瞧你做的好事!” 慕天洛斜瞥了沐弦月一眼:“关我何事?”这人的脸,变得还真是快。几天前还是和颜悦色,如今倒是一脸怒容。 说话间,禁卫军将一个发丝凌乱的女子押了进来。那女子一见慕天洛便张口求救:“陛下,您一定要救救奴婢,奴婢可都是按您的吩咐做的啊。” 沐弦月一脸怒容:“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虽说萱太妃加害过你,但是你也不该害她性命,害二皇子的性命啊。” 慕天洛懒得看晚晴,直视着沐弦月,问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晚晴原先可是您的宫女。再说了,萱太妃害过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啊。”后面的这句话,慕天洛特意拉长了声音,带着玩味的微笑看着沐弦月。 沐弦月回想起曾经被金景萱堵在屋子里的尴尬,面色不由得一红,转瞬又想到那人疾言厉色的威胁,随即又冷下脸来:“本宫不知陛下在胡说些什么。来人啊,把她押下去!” 一众禁卫军站在那里,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押走当朝皇帝,还真是没有这样的先例。 沐弦月看到众人的迟疑,厉声道:“李元硕,你是嫌你这禁卫军统领当得太久了不成?” 慕天洛灿然一笑,道:“这倒怪不得李统领,这件事疑点重重,如若贸然抓人,怕是会损了李统领的清誉。左右我在宫外时听说书先生讲了许多名臣断案的事,今天我便现学现卖,断一次案吧。” 李元硕朝着慕天洛投过感激的目光。 慕天洛会意,朝着李元硕说道:“李统领,烦请你把最先发现萱太妃死亡的宫女的带过来吧。” 禁卫军的速度倒是挺快,立刻就将那个宫女带了上来。 慕天洛上前一步,逼近宫女的身旁,以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脸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叫什么名字?”眼睛,最能泄露一个人的秘密。 “回陛下,奴婢萱太妃的贴身宫女,绿芙。” “好,绿芙,你是如何发现萱太妃有异样的。” “回陛下,太妃说这几天嘴里干涩,想喝蒙顶茶。奴婢便去茶房找蒙顶茶。可是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就准备来回禀太妃娘娘。恰好就看到晚晴拿着一把带血的刀,萱太妃倒在床上。”绿芙答得有板有眼的。 “从你去茶房寻茶到再次返回,大概过了多长时间?” 绿芙心下茫然,这个没人教过她啊,可慕天洛死死地盯着她。绿芙躲闪不过,硬着头皮答:“左右不过一刻钟。” “好,我知道了。”说着,慕天洛再次转向李元硕,“李统领,今日守在露华宫门外的,可是你的人?” “正是。” “带过来。” 正在门外守卫的两个禁卫军被带了进来,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慕天洛微微一笑,道:“二位辛苦了。” 两个禁卫军慌忙跪倒:“卑职不敢。” “今日都有什么人来过?” 两个禁卫军回想了一番,道:“萱太妃出事前,没什么人来。刚出事之后,只有太后、李统领和陛下您来过。” “好,我知道了。退下吧。” 说罢,慕天洛转身看着李元硕,道:“李统领,依你的见识,可否帮我查验一番,这晚晴身上可有功夫?” 李元硕领命,盯着晚晴瞧了一会儿,道:“没有。” “好,那便奇怪了。一个没有功夫的女流之辈,竟然在一刻钟内,躲过身手不凡的禁卫军,还能躲过萱太妃宫中这许多人的注意,接连杀死二皇子和萱太妃,倒也真是怪事一件。”说着,慕天洛含笑看着沐弦月。 沐弦月一时无话,这一番陷阱本就是等着慕天洛往里跳的,谁知慕天洛没上钩。那人才临时授意,把这些事都推在晚晴身上,左右晚晴如今在慕天洛身边伺候,慕天洛总脱不了干系。 被慕天洛看得久了,沐弦月心里直发毛,当下怒道:“说来道去,晚晴总归是你的宫女,你是有嫌疑的。” 见沐弦月步步紧逼,慕天洛开口道:“太后娘娘,之前可请仵作来验过尸?” 见慕天洛突然这么问,沐弦月没有防备,摇了摇头道:“左右禁卫军都在这里,难不成连人的生死都看不出来?” “太后娘娘,验人生死理应经由御医或是仵作之手。禁卫军擅长的是武功,不是验尸。” 沐弦月看了一眼慕天洛,说道:“那又何妨,现在验也不晚。先皇曾说御医局就数新来的刘御医医术最为高明,来人,去宣刘太医前来。” 不一会儿,化名为“刘御医”的百里奚和走进尚阳宫,查看过之后,取过纸笔写了一个药方,走到沐弦月身边回禀道:“回太后娘娘,对于二皇子,我无能为力。至于萱太妃,这是卑职开出的药方,请速速去御医局取药,以保太妃娘娘性命无忧。” “什么?”沐弦月惊叫道,“你是说萱太妃没死?” “正是。”百里奚和十分肯定。 慕天洛含笑看着沐弦月,心说,我看你这一出戏还怎么唱下去?早前,慕天洛询问绿芙的时候,就瞧见金景萱的手指似乎动了一动。起初还以为是看错了,但询问那两个禁卫军的时候看到又动了一下,慕天洛心里才有了决断。本来还想着若是请其他御医来,怕他们耍手段,还盘算着怎么名正言顺地请化名为“刘御医”的百里奚和来。可巧沐弦月自己就撞上来了,倒省了她的事儿。 遣人去抓药之后,百里奚和从袖中取出一套银针,开始给金景萱施针灸之法。 半柱香的时间过后,金景萱醒了过来。刚一睁眼就看见浑身是血的慕天航,想起此前发生的事,当下哀嚎道:“慕容熙,你好狠的心!”说着她夺过身旁禁卫军手中的剑,对着床边的一块地板劈了下去。之后,又昏死过去。 奇怪的是,地板被劈开之后,那张床居然缓缓升起。众人暗暗觉得奇怪,都上前来看个究竟。那张床下面,竟然有一个暗道。暗道之内,还站着一个一身青衫的男子,还保持着倾听的动作。 只一见,慕天洛心里就乐开了花儿。她这父皇,怕是以为胜券在握,才在这里听墙角吧。身边还一个人不留,是以为自己的计策有多高明啊!这下可好,被逮了个正着吧。之前知道他算计自己的时候,就对他没了亲切感。如今,她这父皇为了陷害她,竟然不惜赔上自己亲生儿子的性命,倒让她慕天洛彻底看扁了他! 看清了那青衫男子的容貌之后,李元硕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个人,怎么和已逝的前前皇帝慕容熙这么像? 看着头顶的一大群人,慕容熙郁闷不已。走是走不掉了,可被这么一大帮人跟看猴儿似的瞧着,也怪难为情的。 众人看看青衫男子,又看了看慕天洛,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慕天洛心里乐,面上却是一脸严肃,对着李元硕说道:“此人甚是可疑,李统领,先把他押下去,听候发落。” 也罢,左右如今的皇帝是慕天洛,他听皇帝的总归是没错。搞不好,眼前这个青衫男子是歹人易容成先皇的样子,先抓了再说。有了决断之后,李元硕的动作麻利了不少。 禁卫军把人带走后,沐弦月颤抖着手指着慕天洛:“你!你竟敢……” 慕天洛面上含笑,道:“太后娘娘,我有什么不敢的?何况,我这父皇的绝情你是知道的。你说,他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杀,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如今他出现在萱太妃这里,想必他已经知道你给他戴了绿帽子,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沐弦月心里一合计,也对,慕容熙本就冷漠,金景萱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坐皇位,他便动了杀心。他虽许诺说不会动南无疆,但难保他不会出尔反尔。这么一想,把他当歹人抓起来,似乎还不错。如此看来,她如今和慕天洛作对,还真是不够明智。 一番思量后,沐弦月不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宫女径自离去了。 “陛下……” 身边的百里奚和一开口,慕天洛就觉出不对来。 第25章 世间竟有这样的父亲 世间竟有这样的父亲 慕天洛皱了皱眉,百里奚和从来不会称她为“陛下”。 “你不是百里奚和!”慕天洛看着他,眼神中怀疑显露无遗。 百里奚和扬起嘴角,一抹笑意浮现在脸上:“不,只能说,我才是真正的百里奚和。” 慕天洛心里一惊,神色黯然。的确,能将濒死之人救活,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邪医百里奚和能够做到。当然,是真正的邪医,百里奚和。那么之前,出现在身边的那个“百里奚和”究竟是谁。 “那他是谁?”慕天洛问道。既然那人敢冒充百里奚和,那么百里奚和定然是知情的。 百里奚和沉思片刻,只说了一句:“至于他是谁,日后,他会自己告诉你的。不过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他对你,并无恶意。” “陛下,这萱太妃怎么办?”百里奚和问道。 慕天洛苦笑一声:“这宫里从来没人听我号令,你又何须问我?” “不,终有一天,你会成为月彻之主。到那时,普天之下,皆会听从你的号令。你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帝。”百里奚和说道。 会么?慕天洛自己都不信。皇权、兵权、朝政,没一样握在她的手里,她又如何能成为真正的月彻之主。罢了,多思无益,还是做好眼前的事吧。 瞥见金景萱仍然倒在地上,慕天洛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另找一间屋子,安置萱太妃。” 接着,转身看向百里奚和:“治好萱太妃,我还有些事想要找她解惑。” 然后,转身离开。向后瞧了一眼,看冰墨跟在她身后。她淡淡地说道:“冰墨,你且先留在这里吧,萱太妃醒了立刻来找我。”她不想自己脆弱的时候有讨厌的人在。 她要去见见她的父皇,慕容熙。方才人多,她一直克制着自己。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他想问她她的母亲是怎么死的,想问他为何将年幼的她弃置在宫外,想问他为何这么多年从来不肯见他,想问他为何要陷害她。 正沉浸在愤懑的回想中,怎料一头撞上了一个人。慕天洛抬头,看到了一双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眼睛。那双眼睛清亮、温和,像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心里,知晓她所有的苦楚,亦能安抚她心中所有的酸涩。 很突然地,僵持了很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在这个初次见面的人面前。 眼前的这个人一直没有说话,始终看着她,眼神始终温和柔软。 慕天洛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很是没有形象。眼前的这人递给她一方白色的锦帕,她毫不客气地接过,擦去了满脸的泪水。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人,问道:“你是谁?”看他的着装,并不像是侍卫。 他没有说话,揽起慕天洛的腰,一跃而上。他带着她越过重重宫阙,越过高高的宫墙,停在一匹黑色的骏马上。骏马扬蹄而起,奔驰前去。慕天洛闭上眼睛,听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背靠着他温热的胸膛,莫名的觉得安心。真想就这样一路前行,没有停止。真想时光就在此刻停驻,再不见岁月更迭,日月如梭。 可惜,风止了。 慕天洛有些失望,直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灿烂,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一处山中,入眼皆是葱葱郁郁的绿意,唯有山顶上种满了桃花。骏马驰来,扰乱了林中的寂静,惊得片片桃花簌簌而落。看着那一片缤纷的粉色,慕天洛的脸上浮现出明媚的笑意。 身后的人抱起她,稳稳地从马上落下。慕天洛顾不得纠结他是谁,尽情地奔跑在桃花林中,伸手去接落下的桃花花瓣,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那人看着前面奔跑的少女,嘴角浮上了笑意。 跑得累了,慕天洛斜躺在桃花树下的青草地上,沉沉睡去。 看着面前枕花而眠的少女,他忍不住感到心疼。她,不过十三岁而已,却已承受了这个年龄本不该承受的一切。此生,他将竭尽所能,护她安好,让她颊上永留笑意,心中永存安然。为这,他甘愿付出所有,哪怕是,他的性命。 他脱下外套,轻轻地覆在她的身上。 慕天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寝宫之内。她朝周围看了看,什么人也没有。他,已经走了吗?再回想,慕天洛突然记不起他的面容,只对那一双眼睛记忆犹新,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门开了,冰墨闪身而进,道:“萱太妃醒了。” 原本想去看慕容熙的,既然,萱太妃醒了,就先去瞧瞧吧。 露华宫的一处偏殿内,金景萱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见到下人的通报,把身子往里靠了靠,背过脸去。她不想见任何人。 慕天洛步步靠近,看着金景萱因哭泣而颤抖的肩头,说道:“天航是无辜的,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金景萱从床上猛地坐起,惨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你没有任何实权,你手里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傀儡。所以,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这些。” “的确,你说的都是事实。但至少,告诉我发生的所有,或许,我能帮你。我并非蠢笨无能之人,这一点,在花朝节上,想必你已经见识过了。” 提起花朝节,金景萱牙齿发颤,若非花朝节上慕天洛从中作梗,此刻高居于皇位之上的,就是她的儿子,慕天航。随即,金景萱看向慕天洛的眼神中,带着满满的恨意。 想到其中的关联,慕天洛继续说道:“即便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成功,你应该知道慕容熙在这宫中的势力。” 金景萱低下头,她不得不承认,慕天洛说的,有几分道理。 “虽说慕容熙现在被李统领关了起来,可是他的人很快就会意识到不对,到时候我们只会更加不利。至少,现在你和我站在同一条船上。所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此前在你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金景萱看着桌案上昨日为慕天航准备的衣服,心下凄然。花朝节一事,她金家的地位已大不如前,即便仍似从前,也绝不可能与慕容熙为敌。可慕容熙杀了她的航儿,这滔天之仇,要她如何能忍。 “你想知道什么?”有了打算之后,金景萱问出了口。 “此前你这里的高手呢?” “在花朝节那天失踪了。怎么?不是你派人做的?”金景萱有几分不解。 “不是。那后来你这里的高手就是慕容熙的人了吧?”慕天洛试探道。 “没错!”回想起慕容熙出现在她宫里那日的情形,金景萱仍胆颤不已。那日,花朝节上,她被沐弦月下令禁足露华宫。回到宫中后,她就在寝殿内看到了慕容熙。起初,她还以为自己是见鬼了,直到慕容熙冲上来握住了她的脖子。她才恍然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慕容熙还活着。 当日,慕容熙握着她的脖子,眼神狠辣无比:“金景萱,你竟然觊觎皇位,真是该死。”之后,就把她踢翻在地,踹了出去。她的天航来阻止,也被踹飞了。如今,回想那一日,尽是周身无尽的疼痛和天航痛苦的喊叫声。 可那日,慕容熙并未下死手。金景萱仍记得,那日慕容熙的脚踩在她的脸上,恶狠狠地说道:“今日,我不会让你死,并非是我仁慈,而是你们要死得更有价值些。” 那时,她以为慕容熙尚顾念父子之情,所以才没有痛下杀手。直到今日,她亲眼看见,慕容熙吩咐手下的人一剑刺穿了天航的胸口。她去阻止,亦被一剑刺向腹部。 慕容熙,你枉为人父!想到这些,金景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想到慕天洛此前所说的话,金景萱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把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之后,便伏在床榻上,痛哭不止。 虽然,之前慕天洛就已经猜到,这些事是慕容熙的手笔。但听到金景萱亲口说出来,慕天洛仍觉得很是震惊。慕容熙,她的父皇,怎么会是这样的人!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嫁祸给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样的人,如何能被称为父亲,如何能被称为,人? 慕天洛内心愤懑不已,问向身后的冰墨:“李统领把人关在何处?” “冷宫内的地牢。”冰墨答道。 慕天洛疾步走出,她要去亲自问问他,问问他如何狠心,问问他为何要这样做。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地牢之内,油灯昏沉。 慕天洛看着背对着她站在墙角的慕容熙,问道:“你真是慕容熙吗?不是易容,不是顶替,不是冒充?” 慕容熙回过身来,面对着慕天洛,狂笑道:“你和你的母亲一样蠢。蠢到事实都已经发生,却还是不敢相信。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有易容,没有顶替,没有冒充,我就是慕容熙。” “可你竟然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慕天洛失控地吼道。 “那又怎样?”慕容熙不屑地笑了笑,“觊觎我的皇位的人,都该死!” “那我呢?我在宫外过得好好的,我从未觊觎过你的皇位,你为什么要让我进宫,为什么要拿天航的死来陷害我?”慕天洛终于忍不住声泪俱下。因为缺失,所以渴盼。她不期望自己的父皇多么温和慈祥,只愿他和这世间所有的父亲一样,对儿女有着最基本的疼爱。可是,结果呢? “我苦心设局,为的就是将你身后的沅族暗影一网打尽。”慕容熙咬牙切齿,神情狰狞如末世的恶魔。提起沅族暗影,他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沅族暗影,他何须如此苦心谋划? 第26章 刮肉取骨 沅族暗影,那是什么? 看着慕天洛迷茫的神色,慕容熙讽刺道:“你不会不知道吧?那是你母亲沅芷兮的暗卫,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不然,你从小到大,我派了那么多人刺杀你,怎么会没有一次能近得了你的身?” 什么?他居然还不止一次派人刺杀过她! 这就是她的父皇! 原本,从一开始,就没想让她活着。 慕天洛转身,不想再和他说下去,她怕自己会崩溃。 冰墨从外面走进,面色恭谨,跪倒在地,说:“陛下,苏将军回来了。”跪倒的方向,却不是对着她,而是慕容熙。 她冷眼看向冰墨,这是她预料之中的事。能派在她身边贴身照顾的人,怎么会不是慕容熙的人? 如今苏将军回来了,慕容熙皇权、兵权、朝政,一一握在手中。自己空有一番玲珑心思,却无任何实权,她的傀儡生涯,也就要结束了。 知晓大局已定,她不想再看他们,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寝宫。 临进房间前,她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天空,感叹道:“这天,大概是要变了。” 躺在床上思虑良久,她总算弄明白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慕容熙借苏逸尘之手让她回宫,杀掉容雅、清寻,一次又一次的设计,就是为了让她身陷险境却孤立无援,最终就是为了要引出她背后的沅族暗影,一一灭口。 可是,慕容熙贵为一国之君,坐拥整个月彻王朝,为何如此忌惮沅族暗影?或者说,沅族暗影究竟如何强大,竟然让一国之君心生忌惮,甚至不惜假死来谋划除掉他们?花朝节一事她曾怀疑有人暗中帮助她,可没有料到暗中助她的人竟然和母皇有关。那么,深夜出现在她房间戴银色面具的人,易容成百里奚和的人,带她去山顶看桃花的人,都是沅族暗影中的人吗? 只是,这一次,慕容熙似乎急切了些,竟拿自己亲生儿子的命来陷害她,明显是要置她于死地。要想全歼沅族暗影,不是应该精心谋划,徐徐图之吗?如此急功近利,未免太草率了些,更何况此番设计漏洞百出。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慕容熙的此番设计如此不周全? 一夜辗转,终于在夜半时分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李公公在门外叩门,道:“陛下,该上早朝了。” 慕天洛睁开眼睛,看着窗幔上的流苏,怎么还会让她上早朝?慕容熙假死的事已经被那么多人知道了,肯定是瞒不下去了,这慕容熙究竟想要干什么。 即便已经知道前路凶险,可也不能坐以待毙。想到这里,慕天洛坐起身,简单梳洗了一番,然后随着李公公朝金銮殿走去。 刚刚在龙椅上坐定,慕天洛的眼神就落在了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人身上。他身姿挺拔,悠悠地站在那里,虽然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朝服,可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超然的风姿让他显得愈发卓尔不群。 在这朝堂上,她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对于百官的面容还是记得清楚的。之前,这个人,从未出现过。那么,他,应该就是苏将军,苏逸尘。 苏逸尘双臂环抱,静静地看着她。恍然地,慕天洛觉得那一双眼睛尤为温和,和传闻中凶狠暴戾的苏逸尘完全不符。然而,只一瞬,那双眼睛就褪去温和,带着些许冷漠和凌厉,看得慕天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慕天洛这才注意到朝臣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后。慕天洛回头,看到了慕容熙的脸。早料到他会有所动作,所以并未感到意外。 慕容熙假死的事,除了暗卫,也就只有苏逸尘知道。是以除了苏逸尘,其他朝臣的脸上都溢满惊异之色,满脸的不可置信,也有的开始窃窃私语。 站在慕天洛身侧的李公公想起昨夜慕容熙的手下交代的话,甩了甩手里的拂尘,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苦心为国,不惜假死以揪出前朝余孽,劳苦功高。今已尽数擒得余孽,故此陛下重回宫中,再掌大权。” 李公公话音刚落,群臣齐齐跪倒,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话,慕天洛心头泛起一股讽刺。前朝余孽,他还真说得出口?这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还真是难得。居然能为了揪出前朝欲孽,一会儿生,一会儿死,把生死当做儿戏,戏弄天下人。她这父皇,堂堂月彻国一国之君,还真是干得出来。 对于群臣的反应,慕容熙很满意。再看向慕天洛,神情如常,看不出一丝意外,亦看不出丝毫的慌乱和恐惧,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不屑,心底不禁有些生气。她这副姿容和那与生俱来的骄傲,实在是像极了她的母亲,沅芷兮。 思虑至此,慕容熙心头泛起一股恨意。屈身侍奉沅芷兮的那段岁月,是他一生中最沉重的耻辱。如今,既然沅芷兮已经死了,那么就让她的女儿,来将这屈辱一一洗刷。 慕容熙上前,直视着慕天洛:“怎么?洛儿还恋着皇位?” 慕天洛微微一笑:“父皇多虑了。”说完,站起身,走到一旁。没有悲伤,没有不舍,就像是平常的起起坐坐,平静淡然。 慕容熙向身后看了一眼,立刻有侍卫捧着一道圣旨出来,送到李公公的面前。 慕容熙瞥了李公公一眼,道:“念。” 李公公会意,接过圣旨,徐徐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脑门儿上顿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儿。 意识到李公公的迟疑,慕容熙不满地瞥了他一眼。 李公公吓得一激灵,高声念道:“大公主慕天洛勾结前朝余孽,谋害二皇子,罪不可赦。兹于明日午时,施刮肉取骨之刑。” 话音刚落,群臣面面相觑。大公主只是个十三岁的女孩,怎么就会杀掉了二皇子?即便是大公主所为,可公主乃是陛下的骨血,陛下怎么就忍心把这么重的刑罚加诸在大公主身上? 刮肉取骨,是慕容熙登基后设立的刑罚。受刑时,从受刑者四肢开始,一片一片地割下薄如蝉翼的肉片,一一摆在受刑者面前,直到割下所有的肉,只剩下一副骨架。 慕容熙看向慕天洛,她神情如常,毫无惧色。慕容熙以为她不知道何为刮肉取骨之刑,所以才不知道害怕。慕容熙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道:“南无疆,你身为刑部尚书,对这些刑罚最为清楚。不如,你就来给大公主讲讲什么是刮肉取骨之刑吧。” 南无疆从一列朝臣中站了出来,心里有几分不忍。因为慕天洛之前的解围,让他心存感激。可如今陛下点名让他解释,他又不敢不从,只好把刮肉取骨的行刑过程大体说了一遍。 南无疆说的时候,慕容熙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慕天洛的反应。奇怪的是,慕天洛像是僵住了一般,脸上的神情丝毫未变。 慕容熙不甘心,朝着南无疆问道:“南爱卿,这项刑罚要多久才能完成?”这刑罚是他定的,他当然清楚,眼下他不过是想让慕天洛明白这刑罚有多么可怕。他想看她恐惧,看她害怕,看她跪伏在他脚边向他求饶,求他放过她。看她那样,就好像亲眼看着沅芷兮在他面前恐惧、害怕、求饶一般,那样的场景,只一想,便让他感到痛快万分。 南无疆不情愿地说道:“回陛下,行刑过程中受刑者若不死,这项刑罚要持续七天。但自从施行这项刑罚以来,从未有人坚持超过一天。他们不堪忍受这种折磨,皆咬舌自尽。” 七天,整整七天剥离骨肉的疼痛,且要看着自己的血肉在面前一一堆叠,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这样的罪罚,任是大罗神仙,也无法承受。 看着群臣吓得嘴唇发白的样子,慕容熙很是得意,他继续问道:“朕听闻这项刑罚还有个与众不同之处,是什么?” “这……”南无疆有些迟疑。 “说!”慕容熙咬牙切齿道。 “微臣遵命。此项刑罚与其他刑罚所不同的是,受刑者全身上下不着寸缕,袒露于人前。”南无疆说得很不忍心,但又无可奈何。 “啊!”群臣哗然。慕天洛就算再有错,也是堂堂月彻国的公主,代表天家威仪,怎么可以承受这样的苦楚?这样的刑罚,与其说是罚,不如说是辱,奇耻大辱。 慕容熙转身看向慕天洛,仍见她神色如常,丝毫未改。 慕容熙以为她不过是吓呆了,定是在强装镇定,决意要出声惊醒她,朗声道:“你可愿受罚?” 慕天洛颊上微带笑意,福了福身子,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是父皇所愿,儿臣当一一领受,不敢有怨言。” 这般的坦然和淡定看在群臣眼里,顿觉这大公主气度斐然,令人钦佩。反倒是慕容熙,身为一国之君,太咄咄逼人了。 “你可知罪?”慕容熙不依不饶。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慕天洛看向他,眼神淡然。这大概就是权力吧,把黑的说成白的,却仍觉得自己仍是对的。 “你……”慕容熙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个女儿,这个个性,分明就是另一个沅芷兮!正因为这样,他才更要击垮她。 “苏将军!”慕容熙叫道,“让你的兵士广为相传,明日,朕要全城百姓前来观刑!” 第27章 踢?不踢?由不得你! 慕天洛看着慕容熙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不自觉地嘴角便带上了一丝笑意。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一国之君,真是天大的笑话。 看到慕天洛不悲反笑,慕容熙怒火中烧,顾不得是在朝堂之上,疾步直逼慕天洛跟前,抬脚踹向她的肚子。 再看慕天洛,除了眼神中有一丝惊讶,丝毫不见恐惧之色。她站在那里,一身肃穆的白色束腰帝服,背挺得笔直,有穿堂的风微微拂过,衣袂翻飞,衬着那一张明媚而骄傲的脸,恍如神女下凡,有着任何人都不可亵渎的圣洁。 群臣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慌忙闭上了眼睛。陛下是有功夫在身的,大公主看起来柔柔弱弱,这一脚踢下去,后果不堪设想。然而,过了片刻,仍未听见任何惨叫声。有胆大的睁开眼睛,一瞧,便呆了。 只见,陛下伸出去的那只脚在大公主面前左左右右地摆来摆去,就是不踢出去。有人还以为陛下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舍不得伤害公主。可再看陛下气急败坏的脸色,哪有半点的仁慈。瞧着他着急的劲儿,倒像是那只脚根本不受他控制。 如此左右摇摆了一刻钟,慕天洛不耐烦了:“父皇,您这一脚到底还踢不踢了?您要是踢,就赶快下脚。您要是不踢,就说准备把女儿关在哪儿,女儿还要下去歇息,不然明天没力气受刑。你瞧,这会儿在这里,只会让群臣看笑话。”最后一句话,是慕天洛前倾着身体,附在慕容熙耳边说的。 慕容熙之前的心思全在那只脚上,一直和那钟摆一样摆来摆去的脚作斗争。慕天洛一提醒,他才朝下面看去。只见众臣一个个把手放在嘴里咬着,起初慕容熙以为他们中了邪。直到他看见他们嘴角强忍的笑意,才意识到这帮人是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只好咬住手指不发出声音。 慕容熙肺都快气炸了,本来就单腿站得时间久了,再加上暴怒之下气力不足,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刚好又是在台阶边缘,他的本意是把慕天洛踹下台阶的,没成想,自己倒骨碌骨碌地跌了下去。原本,跌下去的时候,他还是有意识的,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清醒着面对这一切,当即两眼一闭,装晕。 苏逸尘伸手拦住围上来的众人,道:“这便散了吧。” 尔后,朝着不知所措的李公公道:“去御医局请刘御医前来。” 李公公有几分不安,道:“这次请刘御医,不会再挨打了吧?” 听到这话,苏逸尘喝道:“再不去,就把你的命留在这儿!” 李公公一听,像个兔子一样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 有侍卫上前,想要将慕容熙抬到寝殿安置。苏逸尘跨步上前,道:“不可。我听闻有些人犯病了是不可以随意移动的。一旦移动,轻则五脏六腑错位,重则,伤了性命。” 侍卫一听,慌忙退后几步,把手背在身后,一致用行动表示:刚才想要抬人的那个货不是我,绝对不是我。 倒在地上装晕的慕容熙忍不住腹诽:苏逸尘你个混蛋,你一个带兵打仗的在这儿显摆什么医学常识,这地板多凉你知道不! 不多时,化名为刘御医的百里奚和前来。他一瞧,就知道慕容熙是装晕。可看了看一旁冷眼看着的慕天洛和面无表情的苏逸尘,百里奚和惊呼道:“啊呀,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恕奴才来迟,恕奴才来迟了啊……” 众人心里一惊,怎么,这就没救了? 倒不是没救了,只是这一来迟,寻常的方法就不管用,要用狠招了。 只见百里奚和探手入袖,取出一套银针,然后找了一根最粗最长的银针,一针猛扎在了慕容熙脚底的涌泉穴上。 慕容熙当下一个激灵,一跃而起,疼得直想跺脚。结果一跺脚,那根原本扎进脚底不到半寸的银针瞬间全部没入脚底,从脚面上隐隐可以看见带血的针尖。这个穴位,本来就是施针最疼的,这下贯穿了脚面,更是疼痛难忍。 然而,看在众人眼里,百里奚和一扎针,慕容熙就醒了。这御医医术果然了不得,都忍不住惊叹道:“刘御医的医术果然高明!” 慕容熙忍不住白了他们一眼,心说,医术高明个屁,本来没事,这下可好,脚底扎穿了,疼得要死要活的。不过,面上他可没表现出来,不然,他装晕的事儿不就暴露了。堂堂一国之君在这么多人面前装晕,这种事,他自己知道就好,要真说出来,就太丢人了。无奈,他只好竭力忍住疼,朝着百里奚和说道:“百里……啊不,刘御医果然名不虚传!” 一直冷眼旁观的慕天洛倒是心如明镜,瞧了百里奚和一眼,心说这人还挺腹黑,自己以后可千万不能招惹他。 尔后,慕天洛看着疼得像个猴子一样龇牙咧嘴的慕容熙,道:“父皇,现下父皇醒了,女儿今晚的去处可否安排了?” 慕容熙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一个慕天洛,这可倒好,自己本来是打算看她的笑话的,这下可好,成了他当笑话被她看了。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今日便去冷宫的暗牢待一夜吧,还妄想有个什么好去处不成?” 说着,朝向苏逸尘:“苏逸尘,着人好生看管,可别出了什么差错。哎呦……” 本来慕容熙还想再交代苏逸尘一定要注意靠近慕天洛的人,可是脚底的剧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也不想再让他们看自己的笑话,只好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人。 侍卫抬来步辇,将慕容熙抬回寝宫。百里奚和随行前往。 到寝宫后,百里奚和给慕容熙服下一剂安神药,慕容熙沉沉睡去。 看到慕容熙睡熟后,百里奚和转身准备离开,蓦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冷冷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慕容熙,淡淡道:“暗器阁的冰针之技真是越来越精妙了,看他在那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这摇摆冰针用得还真是过瘾。” 百里奚和撇了撇嘴:“还有心情说这个,你还是想想明天怎么让慕容熙逃脱刮肉取骨之刑吧?” “逃脱?”来人不屑地看了百里奚和一眼,“我的眼里可从来没有逃脱这回事。明日,我要让他慕容熙哭着喊着求慕天洛不要受刑。”说着,他摊开手掌。 百里奚和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一看,乐了,笑道:“看来这天下最腹黑的人不是我百里奚和,而是你。要我说,何必这么复杂,他慕容熙如今就躺在这里,一刀结果了多省事儿!” 来人瞥了百里奚和一眼:“啧啧,要不怎么说你百里奚和在暗影中混了这么多年,就只能做个大夫呢?要真像你说的这么简单,他慕容熙还能活到现在?我们要得到的,从来都不是慕容熙的一条命这么简单。” 说罢,他不禁有些担心慕天洛,那样骇人听闻的刑罚,只是听听就吓得够呛了吧。她却在朝堂上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真是难得,眼下他要去安慰她一下才好。 冷宫内的一处暗牢内,慕天洛席地而坐,背挺得很直。 守在外面的人突然身子一僵,兜头被盖上一方红布。慕天洛暗觉惊奇,就在这时,从守卫身后跳出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利索地打开牢门,闪身而进。 是他,那个戴着银色面具,深夜前来只问她是否安好的人。 慕天洛的眼神中闪出一丝惊喜,道:“是你。你是沅族暗影中的人?” 来人点点头。 “既是如此,为何要用面具遮面?”既然是沅族暗影,就不该对她遮遮掩掩,不是吗? “当然。”来人没有任何迟疑,扬手摘下了手中的银色面具。 那张脸,眉目英挺,一对明眸灿若星辰。脸颊瘦削,却不乏刚毅。独独负手笔直地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慕天洛竭力掩饰自己的慌乱,轻声道:“原来是你。那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 “洛如初。”来人眸子闪亮,毫不迟疑。但愿经历过世事纷扰,你仍如最初那般笑意明媚。 “好。”慕天洛应道。 之后是久久的沉默。 “明日之事,不必太过烦忧。”沉静之中洛如初暗觉尴尬,率先出声打破了沉寂。 慕天洛灿然一笑,道:“我没有为这件事烦忧,也没有必要去烦忧。”既然沅族暗影让慕容熙如此忌惮,想必是有自己的强大之处,又岂会无能到救不了她的性命? “那就好,好好休息吧。”洛如初转身朝外走,突然转过身说,“待过了这一阵儿,我们再去山顶看桃花。” “那日也是你?那日你易容了?” 洛如初点点头。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那今日,就是你的真面目吧?” 洛如初没有反驳,算是默许。 不知为何,慕天洛突然就笑了,嘴角上扬,眉眼弯弯,看得洛如初好一阵失神。只为这微笑,这十余年的奔波和部署,这十余年间所承受的所有艰难,就都值得了。以后,他所要做的,就是要这笑容,永远绽放在她的面颊上。 洛如初如一阵风般掠过守卫身旁,守卫头上的红布随之消失,洛如初亦消失不见。片刻后,守卫苏醒,一脸迷糊,看着对方亦是如此,道:“怎么就站着睡着了?” 慕天洛没理会他们,自顾自地躺下,心神安然。 第二天一大早,慕天洛就被一阵叫声惊醒了。守卫持剑瞧着牢房的门,叫道:“这就要受刑了还睡这么死,快点,不然陛下该责罚了!” 慕天洛揉揉眼睛,一大早上被人扰了安眠很是不快,心说,受刑就受刑,我倒要看看,今日这刑你们到底能不能让我受! 第28章 疼痛转移 不过,让慕天洛感到好奇的是,慕容熙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实力不可小觑。不知道洛如初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她躲过这一劫,这么一想,对于今日的受刑,她倒是有些期待了。 到了刑场之上,慕天洛总算明白慕容熙心里有多怨恨她了。刑场在一座高台之上,台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想起慕容熙此前嘱咐过苏逸尘,要他召集全城百姓前来观刑。如今看来,苏逸尘把这项命令执行得很好。不愧是久负盛名的苏将军,果然是“出手不凡”啊! 慕天洛刚刚在行刑台上站定,就远远看见了长长的皇帝仪仗浩浩荡荡地正朝这里而来。慕容熙嘴角扬起一丝讽刺的笑意,她的“好父皇”这是要来看她的笑话呢。只是不知,今日这笑话,她这父皇到底能不能看成。 不一会儿,慕容熙踱着步子上了高台。 众人跪地高呼万岁,震耳欲聋。 慕容熙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很是喜悦。他要慕天洛受刑,一方面是想看慕天洛向他求饶,一方面是引沅族暗影前来相救,只要沅族暗影一出动,今日必叫他们有去无回。就算他们不来相救,若今日能一举杀了慕天洛,沅族暗影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再看向慕天洛,脸上仍毫无惧色。慕容熙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冷笑,心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了都不肯服个软!不过,即便她服软,他也定是不会放过她的。他要的,就是她服软的那个过程而已。 慕容熙身后的监斩官一招手,行刑的刽子手走上前来。旁边的兵士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整套刀具,长的、短的、宽的、窄的,一应俱全,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现着幽冷的光。 慕天洛抬眸瞧了一眼,神色淡然。 慕容熙看了,转过身对着身后的监斩官怒道:“开始行刑吧!” 监斩官扬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颤颤道:“陛下,行刮肉取骨之刑,先要除去衣物。可大公主乃是千金之躯……” 监斩官的话尚未说完,就被慕容熙厉声打断:“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慕天洛这个孽障杀了朕的爱子,这般毒蝎心肠的人,又岂配得上公主二字!” “可她毕竟姓慕,陛下不如去了她的姓氏,如此一来,也可免得天下人议论。”监斩官附和道。 “这样最好,既然她是前朝余孽,就除去慕姓,随沅芷兮姓沅吧。从此,这天下再没有慕天洛,只有沅天洛!”慕容熙一锤定音。 对此,慕天洛,哦不,沅天洛倒是求之不得。和这样冷血无情的父皇一个姓氏,她也觉得别扭,随了母姓,正合她的意。 思虑至此,沅天洛颊上含笑,朝着慕容熙款款下拜:“天洛谢陛下赐姓。”既然不再姓慕,自然也就不必再称父皇。 慕容熙本以为她会难过,谁知她泰然接受,不悲反喜,这下激怒了慕容熙,他怒喝:“即刻开始行刑!” 立刻有几个兵士上前来想要除去沅天洛身上的衣物,然而,手刚伸出来,就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羽箭射中了,当下就哀嚎不止。 慕容熙怒道:“禁卫军都哪里去了!” 禁卫军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随即,又有一队兵士站在慕天洛面前,哆哆嗦嗦地伸手欲除去她的衣物。可顷刻间,便如先前的士兵一样中箭倒地。 如此反反复复了几次,倒在地上的士兵躺倒一片,哀嚎声不绝于耳。 慕容熙怒火中烧:“程元景,你这禁卫军统领还想不想干了!” 之前的禁卫军统领李元硕因为此前把慕容熙抓到了牢里,被慕容熙除去了官职。新上任的禁卫军统领程元景,刚上任就遇上这事儿,心里别提多郁闷了。并非是他手底下的禁卫军办事不尽心,实在是无能为力啊。陛下此前要苏将军召集全城的人前来,这下可好,放箭的人就藏在黑压压的人群当中,连个影儿都瞧不见。况且,每次箭射出来的地方都不一样,让禁卫军怎么查,总不能把底下的百姓都抓起来吧?因此,程元景郁闷不已,却无计可施。 无奈,程元景硬着头皮走到慕容熙面前,道:“陛下,下面人太多了,不如遣散一些?” “不行!”慕容熙没好气地瞪了程元景一眼,他还等着让天下人看沅天洛的笑话呢,要是让人都散了,这笑话让谁看去? 慕容熙有点不耐烦了,道:“除个衣物都要这么久,不然就别除了,直接开始行刑,就先从露在外面的地方开始割起吧,比如,脸上。” 对于女子,最为珍视的就是面容。毁了一个女子的面容,也就等于毁了她的一切。 时间久了,下面的人群有些骚动。监斩官上前,对着下面的人群朗声说道:“沅天洛谋害二皇子,罪不可恕,即刻行刮肉取骨之刑!” 人群一阵哗然,原先只是有人召集他们前来观刑,他们并不知道这是要惩罚谁,也不知道要用什么刑罚。这下一听要行刮肉取骨之刑,都有点开始为台上这个柔弱的女孩捏把汗。 监斩官宣布后,刽子手哆嗦着手上前,生怕哪里射来一只箭,结果了他的小命。刽子手里拿着一把刀,颤抖着伸向沅天洛的脸,一寸,又一寸,刀刃慢慢向前,贴上了沅天洛的脸颊,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刽子手心中大喜,那些放暗箭的人定然是被禁卫军威慑住了,不敢再出手。 这么一想,刽子手当即放下心来,握紧手上的刀,暗暗开始使力。咦,奇怪,这一刀明明割下去了,可是沅天洛的脸上为何血迹全无。再一细看,她的脸居然完好。 “啊呀,疼死我了!”一声惨叫在高台之上响起。 是慕容熙!他右手捂着脸,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溢出来。 “有刺客!”慕容熙的贴身侍卫惊叫出来,魂儿都吓跑了半个。身为贴身侍卫,竟然后知后觉,主子受伤了才知道刺客的存在,实在是失职。可是,四周都瞧了个遍,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有。凑着陛下松手的间隙瞧向他的脸,分明是利刃留下的伤口。应该是暗器,可贴身侍卫在周围找了很久,连根针都没发现。真是怪事,难不成这暗器还会平空消失? 慕容熙的一声惊叫吓得刽子手手一抖,停息了片刻。可转而想到慕容熙方才下令行刑的那股狠劲儿,他不敢再迟疑,握紧手里的刀准备再次下刀。 原本沅天洛还以为今日人多,沅族暗影没办法出现,所以当刽子手的刀伸到她脸上的时候,虽然面上没表现出来,但是她的内心是害怕的,吓得闭上了眼睛。然而,除了刀刃贴在脸上的冰凉之外,沅天洛并没有别的感觉。 趁着慕容熙惊叫的瞬间,沅天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完好无损。莫非刽子手被沅族暗影买通了,只是做做样子,而慕容熙脸上的伤,是沅族暗影的人用暗器所为? 有了这样的猜想,刽子手这一次动手时沅天洛看得格外清楚。这一看把沅天洛吓了一跳,这刽子手的眼神冰冷狠戾,让人如坠冰窖。只看了一眼,沅天洛就慌忙闭上了眼睛。紧接着,沅天洛感觉到刀刃贴在脸上的冰凉触感,尔后就没什么了。沅天洛狐疑地睁开眼睛,只看到刽子手眼中满满的诧异。 “啊呀,疼死我了!”随之而来的是慕容熙的一声惨叫。 怪事,刀割在她脸上,她毫发无损,而慕容熙却受伤了。莫非,是沅族暗影从中做了什么,把她的痛楚转移到了慕容熙身上?不过,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慕容熙疼得顾不上周围的情况,只捂着脸一个劲儿地大喊:“抓刺客!抓刺客!” 身边的所有侍卫都行动了起来,半个刺客也没发现。 慕容熙疼得发了狂,混乱中拽过侍卫腰间的剑胡乱砍去,有侍卫躲闪不及,被砍成重伤。更有一个侍卫慌忙中被同伴绊倒,被慕容熙一剑砍得身首异处,鲜血四溅。 高台之下围着的百姓听不到上面的动静,只睁大了眼睛向上看。看到慕容熙挥剑乱砍,一片血腥,都吓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素来听闻皇上暴戾,这下亲眼所见,不少百姓都惊吓不已。 这时,有人恍然惊问道:“此前监斩官可是说受刑的姑娘姓沅?” “是!是!我听得很清楚!就是姓沅!” 旁边不少人亦随声附和。 方才问话的人沉吟道:“沅姓可是皇族姓氏,莫非这姑娘是沅皇的后人?” 一句话引起了周围年纪稍大的人的认同,有不少人开始怀念沅芷兮为帝时的仁慈良善,哪里像慕容熙这样,随意就能要人性命? 高台之上,慕容熙仍疯狂地挥剑乱砍,不少侍卫因之受伤。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颤抖着身子迎了上来,声音颤抖:“陛下,有人用剑射来一封书信,说要陛下亲启。” “念!”慕容熙吼道。 侍卫不敢不从,颤抖着手拆开信封,只看了一眼,便伏地跪倒,道:“陛下,奴才不敢念。” 慕容熙正疼得厉害,听他这么一说怒火中烧,当即挥剑砍掉侍卫的一个耳朵,怒喝:“要你念,你就念,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侍卫疼得直咧嘴,牙齿忍不住打颤:“慕……慕容熙……” 慕容熙一脚踹了过去,喝道:“混账!谁准你直呼朕的名讳?” 侍卫委屈地重新跪好,道:“陛下,并非奴才斗胆,只是这信上就是这么写的。” 什么!慕容熙瞪大了眼睛。 这信究竟是谁所写,竟直呼他的名讳!岂有此理! 第29章 要保证眼中钉安然无恙 慕容熙竭力忍住疼,强作镇定接过侍卫手中的书信。 上面写着:慕容熙,今日割在沅天洛身上的每一刀,都会疼在你的身上。以后…… 后面的字被侍卫的血浸湿了,看不清楚。慕容熙气得一剑朝侍卫砍去,正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刽子手挥刀正割向沅天洛的脸。他慌忙改变方向,举着剑朝刽子手扔了过去,同时怒喝道:“住手!” 一剑扎在了刽子手的屁股上,疼得他直跳脚。 不明所以的监斩官吓得慌忙上前,道:“陛下,卑职再换个刽子手行刑吧?”他以为陛下暴怒是因为刽子手下手太慢,因此很狗腿地提议换个刽子手行刑。 慕容熙血红着眼,道:“不准再对她用刑!” “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方才已昭告天下,陛下怎可出尔反尔?”监斩官以为慕容熙一时糊涂,不忍心让沅天洛受刑。他当下决定兵行险招,冒死劝谏,事后慕容熙醒悟过来,一定会对他恩赏有加。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做一个小小的监斩官,还能往上再升几个官阶。 慕容熙用手捂住受伤的脸,疼得说不出话来,瞧着那监斩官一脸坚贞不屈的样儿,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监斩官见慕容熙不说话,以为他开始醒悟,当下伏地跪倒,朗声道:“陛下,卑职记得您方才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此举,大义灭亲,忍痛割爱,定能让天下人叹服!” 沅天洛看着二人话来话往的迷糊劲儿,又看着慕容熙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儿。 慕容熙看见沅天洛嘴角的笑意,更是生气,他不敢对她动手,还不敢对一个小小的监斩官动手了。当下,他一脚踹在监斩官的身上。监斩官身体一个不稳,在高台上滚了几滚,眼看到了高台边缘,也没有止住,直直地落了下去。 这高台足有十丈高,下面的百姓看到突然掉下一个人,当即四散开来。 “扑通”一声,监斩官落在地上。 百姓围上去一看,慌忙别开了眼睛,太惨了,浑身上下摔得没有一个好地方,脑浆都摔出来了。而高台上的慕容熙,身上早已被他自己的血和侍卫的血染透。那一身血红,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魔,看得人不寒而栗。一时之间,众百姓心里对慕容熙的失望达到了顶点。 慕容熙看向高台下的人群,喝道:“苏逸尘何在?” 转眼间,苏逸尘从人群中奔出,来到高台之上。 慕容熙道:“刺客抓住没有?” 苏逸尘低头,道:“陛下,卑职无能。” 慕容熙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书信,那“以后”二字后面的血迹看得他一阵心颤。难道说不止今日,以后沅天洛所受的所有伤害,都会转移到他的身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是真的,自己就会再次受伤,他的事还没有做成,他不能冒这个险。 无奈,他对着苏逸尘,看也不看沅天洛,道:“放了慕天洛,暂居冷……哦不,暂居月华宫。”冷宫阴寒,久待对人的身体不利。如今,对沅天洛不利就是对他自己不利,他可舍不得。不如就住在沅芷兮住过的月华宫,让她住在自己母亲死去的地方,又怎能说不是惩罚。 苏逸尘遣兵士解开沅天洛身上的锁链,沅天咯动也不动。 慕容熙斜眼看了看她,道:“你还想怎样?以为我怕了你不成?”后面的一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气势不足。 沅天洛抬眸,直直地看着他,道:“陛下您释放的是慕天洛,而我,是沅天洛。” 慕容熙瞪眼:“左右不都是你,有什么好纠结的。” 沅天洛仍动也不动。 慕容熙只觉得脸上的伤越来越疼,实在是不想在这里和她再继续掰扯下去了,当下摆了摆手,道:“赦沅天洛无罪,暂居月华宫。” 沅天洛仍动也不动。 慕容熙觉得自己的耐心都快用完了,不耐烦地道:“你还想怎样?” “陛下您方才已经免了天洛的慕姓,改为沅姓,如今天洛一个外姓之人,居于宫中怕有不妥。”沅天洛淡淡道。 想脱离我的视线,门儿都没有。如此一想,慕容熙道:“特赐你为恭顺公主,这总可以了吧?” 恭顺,顺从。她这父皇还真是用心良苦,选个封号都这么居心叵测。只是,封号里有了恭顺二字,人也就真的顺从了么? 闻言,沅天洛灿然一笑,道:“陛下果真随性,堂堂一国公主之尊,顷刻间除去,顷刻间又封赏,果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如同天航的死一般,本是您所为,却让我来承受这罪名。” 慕容熙瞧了瞧身旁这么多人,顿时暴怒不已。杀了慕天航的事儿,不宜被其他人知道。不然,堂堂一国之君,竟罔顾父子人伦,杀掉亲生儿子,这种事若被天下人知道,怕是会令百姓群起而反之。 “住口!”慕容熙怒喝。 “慕容熙,你把我的天航还给我!”一身白衣的金景萱不知何时到了高台之上,瞪着慕容熙,喝问道。 慕容熙转脸看向身旁的侍卫,侍卫会意,持剑拦在金景萱面前。 被拦住的金景萱看着一身血红的慕容熙,目眦欲裂,声音凄厉无比:“慕容熙,你怎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孩子?你不是人……” 金景萱话未说完,就吐出满口鲜血,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方才,是慕容熙一把夺过了侍卫的剑,一剑刺穿了金景萱的胸膛。 高台下的百姓听不清台上的人在说些什么,可当他们看到慕容熙提剑又杀了一个人的时候,对这个皇帝再无半分好感。百姓所图的,不过是安居乐业,养儿育女,有这样的一个暴戾的皇帝,让他们觉得不寒而栗。生怕哪一天不小心惹怒了他,丢了性命。 “轰隆隆……”,一声惊雷在天空中炸响,顷刻间,暴雨如注。 慕容熙招手叫过苏逸尘,附在他耳边说道:“高台之上的所有人,杀!”既然他们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事,那么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尔后,慕容熙顺势钻进内侍擎来的雨帐内,匆忙赶回皇宫宣御医治伤。走远后,他遥遥回望,看到高台之上已是血红一片。看来,苏逸尘已经很好地执行了他方才的命令。 沅天洛既已被奉为公主,自有人为她竖起公主的仪仗,浩浩荡荡地赶回宫中。 隔日,慕容熙下了一道诏书,内容是:“朕之长女天洛,勾结前朝余孽,谋害当朝皇子,意图不轨。然古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朕念其年幼,特赦其死罪,此后定当躬身教养,不容有失。钦此。” 知晓诏书内容后,慕容熙的用意,沅天洛心知肚明。当他恢复平静后,定能想到昨日他在百姓面前连杀数人,必会失了民心。既然杀不了她已成事实,不如就利用这件事上演一番舐犊情深的戏码,来多少为自己在百姓心中增加一点好的印象,不致令民心涣散。 只是,百姓会相信这些冷硬的白纸黑字,还是会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情景,答案不言自明。 慕天洛居于月华宫内,却也只能居于此处。实际上,她等于是被软禁起来,失去了自由。在慕容熙看来,限制了沅天洛的自由,也就在一定程度上切断了她和沅族暗影的联系。若是沅族暗影胆敢来月华宫,他派在这里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 住进月华宫的第二日,曾经的皇太后,如今的皇后沐弦月来了。 见到她进来,沅天洛纹丝不动,把玩着手中的杯盏说道:“此前叫你太后,如今倒要改称皇后娘娘,感觉怪怪的。不过,你是什么时候和我那‘死去’的父皇接上头的?” 沐弦月一惊,问道:“为何你不认为我一开始就知情呢?” “你不配,你在他心里还没有重要到能分享秘密的地步。” 沐弦月眼神黯然,的确如此。她苦笑道:“你说的没错。在他眼里,我从来都不重要,我不过是他笼络我爹的工具。正是花朝节那一日,有人混乱中递了条子给我,我才知道陛下没死。他传信给我,让我把晚晴送到你身边。恰好你也开口要晚晴,我就顺手推舟,做成了此事。他已经知道了我和无疆的事,我不得不这么做。他许诺我,若办成此事,就不再追究我和无疆的过错。” “慕容熙的话,你敢信吗?”沅天洛反问道。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沐弦月莞尔一笑:“有什么不信的。如今南无疆官职未变,我仍是后宫之主。” 沅天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道:“既是如此,你还屈尊来我这里干什么?” 沐弦月忍不住眼眶一热,道:“天洛,你斗不过慕容熙的。别再跟他作对,安安分分地做个公主,等再过两年,我做主给你寻个好人家,好吗?” 沅天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好端端的,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她与她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亲厚道这种地步。 沐弦月看着沅天洛满脸的怀疑,不安地拭去脸上的泪珠,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沐弦月起身告辞。 她走后,沅天洛朝天花板上招招手,一身白衣的男子飘飘而下,平稳地落在地面上。 第30章 掌管后宫的公主 飘然而下的男子正是洛如初。 “刚才沐弦月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怎么看?”沅天洛道。 洛如初眼里闪过一丝狠戾,道:“现在才来补救,不觉得太迟了吗?” “什么意思?”沅天洛听得一头雾水。 洛如初眼神闪躲,看起来很不安的样子。 “是和母皇有关吗?”沅天洛试探道。 “罢了罢了。”洛如初嚷道,“就算我不告诉你,你早晚也会知道的。天洛,你要相信,这世上有毒蝎心肠的人,却也有人不计回报,甘愿为你付出一切。” 她又不是小孩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能不明白,还需要他洛如初苦口婆心地解释给她听?沅天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也是,洛如初也意识到自己太过小心。的确,这么多天,他也看出来了,沅天洛绝非软弱之人。况且,她也有权知道当年所发生的一切。毕竟,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与她息息相关。 “沐弦月,她其实是你的表姐。她的父亲沐封是你母皇的堂兄。因为慕容熙忌惮这个姓氏,所以把沅姓改为了沐姓。慕和沐同音,也算是慕容熙的恩典。”洛如初说道。 “所以,当年的事,沐家参与了,对吧?” 洛如初点点头。 “恐怕金家也脱不了干系吧?”沅天洛沉吟道。 “的确如此,不过,你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沅天洛淡淡道,“‘一抹红云’是女相南宫婉秘制的胭脂,听闻她自视甚高,从不屑与群臣结交。可从沐弦月和金景萱之前的表现来看,二人明显是用过这胭脂的。既然不会是南宫婉送的,那就肯定是南宫婉死去后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的。这金家和沐家,恐怕出了不少力吧?” 说出这些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洛如初背在身后的双拳暗暗攥紧。 洛如初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心头的痛楚犹如泉涌般喷涌而出,脸上的神色亦染上了深深的酸楚。 看到洛如初不对劲,沅天洛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臂,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被唤醒的洛如初隐去脸上的悲伤,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伤心的往事。” “有朝一日,我们要让所有曾给我们带来伤心回忆的人,付出同等的代价。”沅天洛知道,如洛如初那般刚毅的人,需要的不是毫无用处的轻飘飘的安慰,而是一份坚定的目标。那目标,是努力的方向,是支撑他步步前行的动力。 沅天洛所说的话,正好言中了洛如初的心事,激动之下的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沅天洛的手,眼神中的热切显露无遗。 沅天洛惊讶地看着他,满脸的疑惑。这洛如初的反应也太大了点儿。 “咳咳,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百里奚和手拿折扇,笑得轻佻而放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得洛如初羞了个大红脸,羞臊不已。可只顾着害羞了,忘了松开沅天洛的手。 百里奚和不客气地调侃道:“啧啧,一向堪比冰山般冷清的影尊竟然会脸红,我百里奚和今日可算是长见识了。” 沅天洛亦是脸颊通红,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洛如初力气太大,她根本无能为力。旁边又有百里奚和瞧着,一时之间沅天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还是百里奚和看不下去了,扬起折扇敲在了洛如初的手上。洛如初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慌忙松开了手。 沅天洛看看洛如初,又看看百里奚和,惊叫道:“你们认识?” 二人神同步,鸡琢米般地连连点头。 百里奚和指了指洛如初,道:“你不是想知道之前是谁假扮我吗?喏,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想起之前假扮百里奚和的时候所做的那些无厘头的事,洛如初又成了一个大红脸,他看着百里奚和,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之前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说着,就要追上去揍百里奚和。 百里奚和慌忙闪身躲在沅天洛身后,只露出个脑袋:“能怪我吗?是你要假扮我,又不是我要你这么做的。要怪只能怪你太较真儿,非要假扮我这么有个性的人,还要装的那么像我。还别说,你假扮的还挺成功。不过,就算是你假扮我,你的姿容也比不得我的万分之一。”说完,百里奚和挑衅地朝着洛如初吐了吐舌头。 沅天洛惊讶不已,洛如初一直不苟言笑,挺稳重的一个人。之前假扮百里奚和的人竟然是他,这反差也太大了点儿。 看百里奚和躲在沅天洛背后,洛如初有力使不出,一番思量后,妙计在心中闪现。他恢复一张冰山脸,冷声道:“百里奚和,你如今在宫里露脸的机会太多了,免不了会惹人注意。不要随便到公主这里来,不然会给公主带来麻烦。” “好你个南……难缠的主儿,你公报私仇!”百里奚和说得咬牙切齿,尔后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 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洛如初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道:“不是有意瞒你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沅天洛略一思索,道:“有时我遇见的,是真正的百里奚和吧?”洛如初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有些事还真不是能装出来的,比如,百里奚和对于“一抹红云”的狂热。 洛如初笑着点了头,表示默认。 觉察出洛如初的尴尬,沅天莞尔一笑,岔开了话题:“你说百里奚和来这里不方便,那你呢,来的时候不会被发现吗?” 对于这些,洛如初还是很自信的:“自然不会,慕容熙派在这里的暗卫,已经被我的人引走了。况且,慕容熙的暗卫怎么能比得上我们沅族暗影?” “百里奚和也是沅族暗影中的人吗?你是怎么做到的,竟能让大名鼎鼎的邪医百里奚和入了暗影?”沅天洛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洛如初抿嘴一笑,道:“并非是沅族暗影强大才会有百里奚和依附,而是因为有了沅族暗影,百里奚和才成为天下医术最好的人。换言之,自始至终,百里奚和都是沅族暗影中的人,是沅族暗影,给了百里奚和大放异彩的天地。” 突然,门外响起走动的声音。洛如初沉声问道:“何事?” “回影主,慕容熙派人来传旨。此刻传旨之人距门口百尺之遥。”是洛如初安置在门口的暗影。 “放暗号,让引开暗卫的人即刻消失。”那些人消失之后,慕容熙的那些暗卫找不到人,自会重返这里。 暗影领命离去。 洛如初仍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沅天洛不解:“你为何不走?” “即便我在,慕容熙的暗卫也发现不了我。我怕慕容熙对你不利。”洛如初确实有点担心,昨日慕容熙出了那么大的丑,难保他狗急跳墙,对沅天洛不利。 “走吧,沅芷兮的女儿,绝非无能之辈。” 洛如初听了,迟疑了些许,尔后闪身离开。 片刻后,传旨的太监进了屋子,冷眼瞧向沅天洛,道:“陛下有旨,公主请接旨。” 沅天洛伸手就要拿圣旨来看。 太监冷哼道:“公主殿下,陛下有旨来,您还是跪下接旨的好。” 沅天洛笑了笑,道:“那公公怕是要失望了,值得本公主行跪拜之礼的人,早已死去。今日这道旨意,公公爱念就念。不爱念也可,反正门就在那里,公公不痴不傻,定能找得到。” 传旨公公心里咯噔一下,早就听说即便是陛下在这恭顺公主面前,也是落不了好儿的。如今看来,所言非虚。也罢,不跪就不跪,左右回去如实禀告陛下,受罚的可是她恭顺公主。可今日这道旨他要是传不到,于他,受罚是轻的,保不齐,连这条命都得丢了。 传旨公公看了看站得笔直的沅天洛,展开圣旨念道:“恭顺公主嘉言妙行,身正品范,即日起,赐掌管后宫之权。” 随即,身后的小太监捧了个黄布包着的东西上前。 传旨公公道:“此为掌管后宫的印信,公主请收好。” 沅天洛随手接过,随意地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尔后,背对着他们,不发一言。 传旨公公放下圣旨,讪讪地离开。 “慢着,这道圣旨,怕是不只传给了本公主吧?”沅天洛出声叫住传旨公公,朗声道。 “自然,此刻,这道旨意,后宫之人,尽数知晓。”传旨公公慌忙答道,想着这恭顺公主也太急切了,刚刚掌管了后宫,就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沅天洛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这慕容熙,用心果然狠辣。掌管后宫诸事,向来是皇后的职权,再不济,还有贵妃协理后宫。现在可好,她一个公主,倒要掌管后宫。身为皇后的沐弦月还不恨死了她!不只皇后,此事一出,只怕是后宫众人都要以她为敌了。 看来,慕容熙这次学聪明了,知道在她这儿正面讨不到什么甜头,就让她成为整个后宫的仇人。后宫的这帮女人,有的是整人的损招儿。况且,这次她惹的不是一个,而是整个后宫的女人。可是,慕容熙此刻不是以为凡是她受到的伤痛,都会转移到他身上吗?他就不怕,后宫的那些女人丧心病狂,杀了她?这样一来,慕容熙岂不是要一命呜呼?他慕容熙最是惜命,怎么就不怕? 仅是这么一想,沅天洛就一阵头大。 隐在暗处尚未离去的洛如初看到沅天洛紧锁的额头,心底恨意弥漫。这个慕容熙,心思也太歹毒了,看来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正在此时,守在月华宫门口的太监高声喊道:“金贵妃到!” 呵,最先来的居然不是沐弦月!不对,金景萱不是在高台上被慕容熙一剑刺死了吗?这哪儿来的金贵妃?可她听得清楚,太监方才念的,就是“金贵妃”。 会是谁呢? 第31章 金风柔来了 顷刻间,一个一身大红色宫装的女子走了进来。眉眼弯弯,浅带笑意,虽是笑着,却让人凭空生起冷飕飕的感觉。 女子轻启朱唇,道:“陛下,哦不,如今该叫你公主殿下了。还认得我吗?” 她一进门沅天洛就觉得有些眼熟,一开口沅天洛就认出,她正是花朝节上表演舞蹈的金家庶女,金风柔。 闻言,沅天洛莞尔一笑,道:“自家姐姐刚刚暴毙,你这脸上就笑意满满,看来这金家的家风果真如传言中一般……不堪。” 金风柔一听,面色含怒,此前发生的事一件件涌上了心头。花朝节的风波过后,金家的名声一落千丈。金家的仰仗金景萱被禁足,唯一的男丁金玉堂锒铛入狱,今日才被陛下施恩放了出来。而她,被父亲盛怒之下砸伤额头,差点毁容,将养多日才得好转。而这一切,都是拜沅天洛所赐。如今,沅天洛就站在她面前,让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怒? 昨日,她无意间听到小厮向父亲回报姐姐死去的消息,父亲知道是陛下亲手杀了金景萱后,当即断然回绝了小厮提议给金景萱收尸的提议。她冒雨偷偷跑去看了姐姐最后一眼,曾经盛极一时的金贵妃,就那样躺在一片泥泞的血泊之中,睁得大大的眼睛无助地望着灰沉沉的天空。只一看,便让她战栗不已。 回想起金景萱的惨相,金风柔很快就清醒过来。如果她一个不小心,那么,金景萱的现在就是她的未来。她意识到眼下不是发怒的时候,随即换上一副笑脸,道:“本宫的姐姐罪有应得,她死了我为何要悲伤?如今,我有陛下宠爱,又为何不能面带笑意?难不成要整日以泪洗面,以哀容现于天子面前么?” “对待手足之情尚如此冷血,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倒如此情意绵绵,若金景萱泉下有知,不知该作何感想?”沅天洛嘴角微扬,看来,这金家的女子一个个都不简单啊,方才还满脸悲伤,转瞬就笑意盈盈,这样的自控力,着实强大。 金风柔面色如常,微微一笑,道:“陛下是全天下人的陛下,风柔有幸侍奉陛下,自当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但愿如此。”沅天洛莞尔一笑,“不知金贵妃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听说恭顺公主掌管后宫,本宫就来瞧瞧到底是谁。这一看,原来是原先的陛下啊。原先的陛下变成了公主,倒真是新奇得很。”金风柔仍是一脸笑意,说出的话却锐意十足。 沅天洛并不生气,反倒笑意更足:“不然呢?难不成金贵妃希望我如今仍是陛下?我若不把这位子让给慕容熙,他怎能重拾这个位子,你又如何能成为金贵妃?说起来,你还要感谢我呢。”吃定了金风柔不敢把这话传出去,因此沅天洛说得格外放肆。 “你……你竟敢对陛下如此不敬!”金风柔指着沅天洛,声调不由得高了几分。 “在我眼里,他可没这么高贵。慕容熙不过是我母皇的一个男宠而已,哪里配得到我的敬意?”既然父亲没有父亲的样子,她这个做女儿的,自然也不必像个女儿。 金风柔一脸惊愕:“你就不怕陛下杀了你?” “呵呵!”沅天洛像听到笑话般哈哈大笑,尔后眼神直视着金风柔,一字一顿道,“他!不!敢!” 金风柔觉得胸中一股怒气暗暗上涌,脸上亦带了几分怒容。姐姐的事让她明白,若是自己没有用处,也会像姐姐那般被家族抛弃。如今她全部的仰仗不是金家,而是一国之君——慕容熙。若是慕容熙宠爱她,她就是金家全族的骄傲。若是慕容熙对她不屑一顾,那么她迟早会成为金家的弃子。如今听到自己珍重的男人被沅天洛说得如此不堪,她如何能忍? 金风柔在家里跋扈惯了,方才一直收敛着,一怒之下原形毕露,扬起巴掌朝沅天洛的脸奔了去。 沅天洛就那么站着,躲也不躲。眼看那巴掌就快打到沅天洛脸上了,旁边突然闪出一个人,结结实实地攥住了金风柔的手。 金风柔暗觉奇怪,此前父亲叮嘱过她,如今沅天洛身边全是陛下的人,没有一个是向着沅天洛的。那么,为何会有人出来帮沅天洛? 金风柔抬眸望去,攥住她手掌的是一个女子。那女子身姿娇俏,玲珑可人,可那一双眼睛,凌厉无比。金风柔觉得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捏断了,酸疼无比,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使不上任何力气。金风柔面上怒容毕现:“你放手!我可是金贵妃,不是你这种奴婢能得罪的!” 沅天洛在一旁只是笑,这金风柔原先看起来那么精明,可现在怒气之下,却也傻得可爱。她也不想想,既然能出手阻止她,又岂会在意她区区一个贵妃?看来,这慕容熙派来的暗卫,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可以保证她不用受任何皮外伤。如今,慕容熙以为受在她身上的所有伤,都会转移到他的身上,他又怎会舍得让自己受一点点的伤害? 当然,这种辛秘之事,她金风柔如何会得知?眼下她只以为沅天洛这里有人暗中保护她,一心想着赶快脱身,赶快把这件事告诉陛下,让陛下好好惩罚这个小贱人。可是,那个攥住她的手就如铁做的一般,刚硬有力,她怎么也挣不脱。 沅天洛实在没什么欣赏金风柔使尽力气后扭曲的面容,对着那女子说:“放开她,让她走吧,她不敢再出手了。” 那女子立马放开了金风柔的手。 摆脱了桎梏,金风柔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转身恶狠狠地对沅天洛说:“沅天洛,你给我等着!”说完,提着裙子小跑着走开了。 瞧着她走得那么狼狈,沅天洛暗觉好笑。本来是来她这里耀武扬威的,这可倒好,碰了一鼻子灰。 再看那女子,原本冷硬的面容上在看到金风柔落荒而逃后,也带了几分笑意。 沅天洛转过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既然要长久相处,还是知道名字比较好。” “青娴。”她答话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沅天洛点了点头,说了这么久的话,沅天洛觉得口干舌燥,吩咐道:“给我斟些茶来。” 青娴转身离去。 沅天洛细想了金风柔来时发生的所有事,实在想不通她来到底是干什么。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令她掌管后宫的旨意下达之后来?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缘由?而且,慕容熙此时让金风柔进宫,仅仅只是为了安抚金家吗?听闻金家女子众多,慕容熙为何偏偏选了金风柔? 与此同时,御书房外,巴巴赶来找慕容熙的金风柔被禁卫军拦在了门外。金风柔急切地说:“快放我进去,我有重要的事要说给陛下听。” 正在批阅奏章的慕容熙听到李公公禀报说有个妃子来见他,当即觉得心烦不已,摆手就准备让李公公去把这妃子打发了。一听李公公说是金贵妃,慕容熙伸出的手僵在那里,道:“让她进来。”眼下这金风柔还有大用处,自是不能冷脸相待。 金风柔脸上含羞带笑,款步而来,看到慕容熙,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看到她来,慕容熙放下手中的朱笔,起身绕过桌案,一把把金风柔揽在怀里,道:“爱妃,来找朕何事?”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金风柔看慕容熙待她如此温柔,不禁心花怒放。可她也没忘了自己来这里的正事儿,附在慕容熙耳边说道:“陛下,我发现沅天洛身边有人暗中保护她。” “哦?”慕容熙沉吟一声,道,“那爱妃就说说,你是如何发现的?” 金风柔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明,慕容熙的面色不由得冷了冷。 那青娴是他派在沅天洛身边的,让她阻止任何会对沅天洛造成伤害的人。眼下,那疼痛转移的事儿还没有解决,他可不想出什么差错。可这金风柔拿这么件事来烦他,可真是违背了他的本意。他是为了安抚南尚书不假,可在选谁的问题上,他可是动了一番心思。这金风柔不仅和金景萱关系最好,而且还是在花朝节上出过丑的人,对沅天洛恨之入骨,正好可以拿来牵制沅天洛。不得不说,这沅天洛实在是聪慧,他不能动她,只能多找些人、多找些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不然,沅天洛光顾着他这里,他就什么也干不了了。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好。 思虑至此,慕容熙松开了金风柔,道:“爱妃所说之事,甚是重要。朕自会处理。不过,爱妃还要辛苦些,多多去沅天洛那里,也好多打探一些事。” 金风柔一听这话,热泪都快掉下来了,陛下对她竟如此器重。她忍不住问道:“陛下这么做,是为了何事?” 这个蠢女人,什么事都要他解释得这么清楚吗?慕容熙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动作太大扯得脸上的伤又疼得厉害了。可他仍竭力稳住情绪,道:“想必爱妃也知道,这沅天洛多次忤逆我,我正想寻个错处,发落了她。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只怕堵不住天下间悠悠之口。所以,还请爱妃多多留意她的错处,等到罪名落实,朕定将她沅天洛碎尸万段!” 第32章 皇帝竟然沦落到出卖色相的地步 金风柔听了慕容熙的话,乐得差点晕倒。进宫前,父亲叮嘱她伴君如伴虎,一切需小心行事,害得她担心很久,还以为陛下是什么洪水猛兽呢。结果,她进宫后发现,陛下对她温和有礼,连看她的眼神都和别人不一样。如今,又和她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他心尖尖上的人?不然,这样重要的事,陛下为什么没有交代给其他人,偏偏告诉了她金风柔,陛下对她的心意,真是苍天可鉴。 金风柔内心小鹿乱撞,看着慕容熙没受伤的那半边脸,着实英俊。当即把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慕容熙起初没看她,还纳闷她怎么不说话了。结果一转脸,就看到一张血红的嘴唇正向他袭来。他慌忙松开金风柔,向一旁退了半步。金风柔前倾着身体,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哎呦!”金风柔疼得娇哼一声,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人还在地上呢,就挤出几滴泪来,可怜兮兮地看着慕容熙,声音娇媚无比:“陛下……” 慕容熙瞬觉一阵冷风兜头而来。好在,他做了多年皇帝,应变能力不是一般的强。他慌忙上前,扶起金风柔,佯装疼惜地在金风柔身上看上看下,柔声问道:“都是朕不好,爱妃可伤着了?” 金风柔瞬觉痛感全无,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慕容熙看她表情和方才极为相似,就怕她再来那么一出,慌忙说道:“爱妃,此处是御书房,是处理朝政之所。若是在这里亲昵,传了出去,被那些朝臣知道,只怕是又要生事。爱妃乖,先回去,晚上我去找你。”后一句话,慕容熙勉强自己忍住恶心,贴在金风柔耳边说的。 当下,金风柔就觉得耳边微痒,整个人像是跌进了蜜罐里,哪哪儿都是甜的。金风柔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慕容熙的温言暖语中,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临迈出门还回眸一笑,朝着慕容熙柔柔地说了句:“陛下,我等你哦。”说完,还不忘朝着慕容熙抛一个爱意满满的媚眼。 慕容熙心里一阵恶寒,还忍住恶心对着金风柔露出淡淡的笑。 看到金风柔走得没影儿后,慕容熙隐去笑意,高喊一声让李公公进来,吩咐道:“今日怎么不送牌子了?” 李公公一听这话,心说您老人家之前吩咐过不准送牌子来,您都多久没进后宫了,这会儿怎么又提起这茬儿了?难不成陛下还真看上了今日宣进宫来的金贵妃? 李公公低着头,他脸上的狐疑之色慕容熙并未瞧见,冷冷吩咐道:“如今政务繁忙,好在有恭顺公主助朕打理后宫诸事。以后,翻牌子这种事儿,就由恭顺公主代劳。你这就把牌子送到月华宫去吧。” 慕容熙既然如此吩咐,虽然满是不解,李公公也只好照办。 月华宫中,沅天洛看着李公公送来的牌子,暗觉尴尬,脸颊上不由得带上了几分羞涩。 这慕容熙也太腹黑了,翻牌子这种事让自己的女儿来做,是何居心?沅天洛深信,慕容熙此举,绝非是让她尴尬这么简单。保不准她沅天洛翻了哪个妃子的牌子,也通知人家妃子做准备了,可慕容熙偏偏就不去。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能,他慕容熙绝对干得出来。这么来个三五次,得罪了整个后宫的女人,她沅天洛还要不要在宫里待了?莫非就让慕容熙的诡计得逞,决不! 看着还等着去给慕容熙回话的李公公,沅天洛随口问道:“刚才金贵妃去见过陛下吧?” “是。”李公公一个不留意,说了实话。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陛下曾交代过凡是恭顺公主问的话,一概不准说实话。这么一想,脑门儿上不一会儿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儿。咦,不过,公主怎么知道金贵妃去见过陛下? 像是看清了李公公的疑虑,沅天洛微微一笑,道:“公公放心,你在这里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李公公听了这话,惊异地看着沅天洛,这个小丫头,怎么跟个人精儿似的,怎么什么都能让她看出来。 沅天洛想也不想,随手翻了金风柔的牌子。 李公公一看陛下交代给他的事完成了,也就离开了。 一刻钟后,身处御书房的慕容熙听到了李公公的回话,嘴角泛起一抹阴谋得逞的微笑。 李公公嘴快,忍不住说了句:“公主殿下给陛下选了今儿个入宫的金贵妃,想必那边儿已经着手准备了。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可是要歇息?” 慕容熙指了指桌案上一尺来高的奏折,道:“今日政务繁忙,就在这里看折子,晚了宿在这偏殿里就好。” “那奴才这就去回禀公主殿下,让人把金贵妃送到御书房偏殿内候着陛下。”李公公觉得自己这一次终于猜中了主子的心思,心里暗暗觉得高兴。 照月彻朝的礼制,内侍回话若无允许,一律是不准抬头正视主子的。因此,李公公方才回话时一直是低着头的。 谁知,刚说出方才那句话,脑门儿上就被个硬物重重地砸了一下。刺骨的疼痛弥漫开来,有什么粘粘的东西从额头上留下来,李公公顺手一摸,凑到眼前一看,竟是血! 当下,李公公顾不得额头上的伤,一个劲儿地磕着头,边磕边哀求:“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慕容熙懒得看他一脸血糊糊的鬼样子,不耐烦地挥手让他离开。李公公临走前,慕容熙叫住了他,道:“记住,今天把好门,不准金风柔进来。若是她进来了,你这条命也就别要了。” 李公公吓得一哆嗦,慌忙点头称是。当即满脸的血也顾不得擦了,小跑着去叮嘱门口的禁卫军,绝不要放金贵妃进来。 慕容熙瞧着这个糊涂的奴才走远了,心里才好受了一点。今日,他就是哪儿也不去,新怨加旧仇,依金风柔那个胡搅蛮缠的性子,明天不去找沅天洛闹一通才怪。他多次失利,这一次他要将沅天洛一步一步引进自己设置的陷阱里,让她再不能翻身。 慕容熙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大好,手下的朱笔挥动的速度加快,批阅奏章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一个时辰后,桌案上堆着的奏折都批阅完毕。慕容熙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已是漆黑一片。批阅了这么久的奏折,他也乏了,立刻站起身走到偏殿去休息。 舒舒服服地躺在偏殿的床上,慕容熙觉得愈发得意。他这个女儿,这次铁定是要在他手上栽跟头了。他把她软禁在月华宫,让她孤立无援,自己稍稍使点手段,她不就吃不消了。左右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女娃娃,能有什么大能耐,如今还不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咦,不对,是什么东西爬到了身上? 黑暗中,慕容熙伸手去抓,结果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慕容熙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身上的那个“东西”也被掀翻在地。 “陛下,您吓着臣妾了。不要这样嘛……”倒在地上那个“东西”发出了娇媚的声音。 能发出这么让人浑身酥麻的声音,除了金风柔还能有谁? 该死! 慕容熙懊恼无比,原先的得意现在全变成了愤懑,连带着对金风柔说话的语调都冷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里?” 金风柔早已站起身,说话间踱到了慕容熙身边,伸出柔弱无骨的手臂环住了慕容熙的肩膀,道:“陛下想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了。” 对啊,金风柔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熙想从她嘴里套话,自然没有撇开金风柔的手臂。摒去原先的冷漠,带上几分温柔,慕容熙柔声说道:“爱妃,朕一时忙起来,忘了让人去接你,爱妃是怎么来的?” 金风柔一听这话,伸出手指撒娇般地戳了戳慕容熙的额头,道:“陛下真是忙糊涂了。如今恭顺公主掌管后宫,这些事自然就不必劳陛下费心了。” “那爱妃是怎么进来的?跟朕说一说。”慕容熙有点迫不及待。 闻言,金风柔掩嘴一笑,道:“陛下,你好坏。”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一句话把慕容熙雷了个外焦里嫩,他那个不消停的女儿到底背着他干了什么?还有那个李公公,究竟是怎么把的门?为什么他现在有一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感觉?还有一种进了狼窝听见狼叫却看不见狼的焦灼感? 发愣的瞬间,金风柔已经顺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凑在他耳边说道:“陛下,如果你喜欢臣妾穿宫女的衣服服侍您,那臣妾定当照办。就是平日里都穿宫女的衣服,臣妾也愿意。” 慕容熙沉吟一声:“这么说,爱妃是穿着宫女的衣裳进来的?” 金风柔鸡琢米般地点头,下巴靠在慕容熙的颈窝上,柔柔道:“陛下,**苦暖,咱们这就歇息吧。”说着,就把慕容熙扑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慕容熙突然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感觉。好在他有些功夫底子,一巴掌拍在金风柔的后脑勺上,金风柔就晕倒了。 慕容熙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下来,扔在一边,心说:好险,差点就被吃干抹净了,幸亏把她拍晕了。 “陛下……”凭空一声轻咛,吓得慕容熙一哆嗦。 第33章 把你们的女儿都送到朕宫里来 金风柔! 慕容熙扭头看了看旁边正在揉脑袋的金风柔,一阵心悸。看来果真是生病后大不如前,连拍晕一个弱女子都这么费劲儿。 看来还得再拍一次! 慕容熙右手揽过金凤柔的肩,左手探到她的后脑勺,猛拍一下。金风柔昏死过去。慕容熙不放心,还晃了几下,确定这次是真的拍晕了,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早上,金风柔一醒来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睁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摆设,慢悠悠地坐起身,怎么也没想起来昨晚发生的事。懊恼的她拍着自己的脑袋,懊恼自己怎么和慕容熙的第一夜完全没印象。 “爱妃!” 听到声音,金风柔转过头,看到了穿着明黄帝服的慕容熙。逆着早晨的微光,金风柔看着那张俊逸的脸、乌黑的发、伟岸的身材,恍然觉得自己是看到了落入凡尘的仙人。虽然慕容熙的脸上仍然有伤,但金风柔觉得那就是男人的象征,谁还不能受个伤了,这样才更有男人味儿不是。一时间,金风柔觉得这个男人简直就是完美无缺,让她初初见过就深深迷恋,无法自拔。 看到金风柔看着自己发呆,慕容熙觉得她那柔媚的招数又要使出来了,当即连珠炮般地说:“爱妃劳累了,朕舍不得让爱妃饿着肚子回宫,就一早命人将早膳送到了这里。朕见爱妃睡得熟,就没舍得叫醒。朕已经用过早膳,现下要去上早朝,万万不可耽误了时辰。”说完,不带任何迟疑,大踏步离开了房间。身后金风柔的声声呼唤他全当没有听到。 上朝的时候,朝臣在回禀要事,慕容熙却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算计沅天洛。想来想去,他觉得一个金风柔还是不够。之前他不近女色,宫中除了皇后、金景萱和南薰再无其他人。如今金景萱死了,虽有金风柔补了上来,可还是只有这三人。既然要对付沅天洛,人少了怎么行? 这么一想,慕容熙几乎是脱口而出:“今日散朝后,家中有适龄女子的官员,尽数送到宫里来,越多越好。” 这话一说完,慕容熙就发现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点儿询问,带着点儿不可置信,总之,看得他很不舒服。 慕容熙想了个理由,忙补充道:“此前大皇子暴毙,二皇子被害,贤妃所出的三皇子又多病,后宫子嗣稀薄,实在是让朕担忧。若百年之后无人继承大统,朕有何颜面见慕家的列祖列宗?”说完之后,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这皇位又不是世袭来的,说到列祖列宗似乎有点不大合适。可他是皇帝,说出的话谁敢反驳? 此话一出,众臣看向慕容熙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李公公忙贴在他耳边说道:“陛下,金尚书正在说淮南发生的怪事,当地女子大量失踪,且没有一点线索。” 好吧,自己那番话说得还真不是时候。这些人用这么怪异的目光看着他,难道还怀疑那些女子是被他掳走的不成? 慕容熙轻咳了两声,道:“金尚书所禀之事,就由南无疆派得力人选前去查验,十五日内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咳咳……朕刚才所说之事,众位回去后立刻着手办好,越快越好,不得有误。” 说完,眼神瞟向李公公。 李公公总算是聪明了一回,朗声道:“退朝!” 有一个官员从队伍中跨出,急声道:“陛下,臣有要事回禀!” 李公公当即瞪圆了眼睛,声音又高了几分:“退朝!” 众官散去。 慕容熙眼见人都走完了,无力地瘫坐在龙椅上。 慕容熙懒懒地冲李公公招招手,道:“今天这件事办得不错,昨天你犯下的错就算了,功过相抵。” 压在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李公公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一朵菊花,连声道:“陛下满意就好!陛下满意就好!” 那边厢,散朝后的朝臣三五成群地走着。 金玉麒走在最后,思忖道:柔儿昨日才进宫,陛下怎么就这么急着召人进宫?莫非是柔儿不得圣意?这么说,还是要赶快回去再挑几个女儿进宫。这么一想,金玉麒脚下的步子慢慢加快。 有些官员的想法就没这么积极了。有的家里就只有一个女儿,娇生惯养的,一门心思想给自家女儿找个好归宿,他慕容熙可不是一个好的人选。可圣命不可违,此番归家,怕是不得安宁了。 今日,京城的百姓倒是遇见一件怪事:只见一顶顶小轿陆陆续续地往宫里送。微风吹过轿帘,有眼尖的人发现轿中所坐之人并非官员,而是正当妙龄的女子。有的脸上还带着丝丝泪痕,看着格外悲楚。 一时之间,京城的百姓提起慕容熙,除了暴虐,又多了一项“罪名”——好色。这自是后话。 一顶顶小轿送进宫,起初都是先去禀报慕容熙。慕容熙烦不胜烦,看着又来禀报的禁卫军,暴怒道:“这些小事就不要来烦朕了,后宫由恭顺公主掌管,这些事自然是有她搭理。” 禁卫军领命离去。 把这个麻烦事儿推给沅天洛,慕容熙顿觉轻松。对沅天洛,原先他总是想着一击即中,可试了那么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现下他决定改变策略,一环扣一环,把沅天洛慢慢引进他设置的陷阱里,从此再也无法逃脱。 那边,月华宫中的沅天洛,听了禁卫军的回报,看了看宫门外排起的那一条长龙,也是烦不胜烦。可就这么让慕容熙看她的笑话,她才不干。 一番思量后,沅天洛唤过月华宫的掌事公公郭如海,一一吩咐了下去。 准备了一番后,排在宫外的那条长龙依次在内侍的带领下四散开去,井井有条,毫不慌乱。 在御书房批阅奏章的慕容熙听到了这一番汇报,当下觉得诧异万分。那帮管家小姐,一个个娇生惯养,挑三拣四的,这沅天洛是怎么安置且让她们毫无怨言的? 原先待在月华宫的李公公说道:“公主殿下按照排队的顺序给每个女子发了一张纸,上面写好了入住的居所和方位,再由内侍一一领着去。也正是因为公主殿下的此番妙举,才没有产生混乱。” “就没有哪个女子嫌弃沅天洛分给的居所不合适吗?”慕容熙问道。 “据引路回来的内侍说,也有一些女子嫌弃分给的居所位置不好或是房间内的摆设不好……” 听着李公公的话,慕容熙紧绷的脸露出一丝笑意。看来,沅天洛的处理方法还是有漏洞啊。可,李公公接下来所说的话很快让他脸上的笑意僵了下来。 “公主殿下早就跟领路的内侍交代过,若有人心存不满,就只需说一句话……” 李公公话还没说,慕容熙就等不及了,当下站起身,急切地说:“快说,她说了什么?” “公主殿下给内侍交代的话很简单:陛下喜好温和恬静的女子。就这一句,没别的了。”李公公如实相告。 慕容熙蹙眉,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其实是暗藏玄机。初进入宫中的女子没有位份,一切都要仰仗他的宠爱。此话一出,等于告诉这些刚进宫的女子,争强好胜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这样只会招惹他的厌烦。如此一来,还有哪个女子敢这么做。 看来这沅天洛,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把一切都安置好的沅天洛晃荡着腿坐在宫院中的圆桌上,端着一杯茶细细地品着。 这时,守在门口的禁卫军前来禀报,说有一位叫云潇潇的女子前来求见。 沅天洛瞧了一眼桌上的名单,这云潇潇正是今日进宫的官家女子。可她早已吩咐内侍若有人不满意分配的居所,就说那句话给她听。这云潇潇为何如此大胆? “让她进来。”沅天洛吩咐道。 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走了进来。和其他女子不同的是,她的身上没有任何配饰,只头上有一个白玉兰花簪随意地将一头青丝绾了起来,发丝随风飘动,颇有几分英气。 沅天洛看着这个清爽潇洒的女子,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云潇潇走到沅天洛身前,双手抱拳,道:“参见公主殿下。” 这云潇潇行礼的方式,倒是和别的女子迥异。 “免礼。不知云姑娘前来,所为何事?”沅天洛问道。 “潇潇明白,公主要内侍说那番话是为了我等好。可是潇潇并不在意什么宠爱,也不在意什么位份,来这里也并非我的本意。潇潇平生所愿,就是在一人帐下做一个小小的兵卒,与他生死相随。因此,特来求公主给个万全之策,潇潇只愿默默无闻,待年纪大时出宫。兴许,那时我的夙愿还有实现的可能。”说到这里,云潇潇的声音有些哽咽。 倒是个特别的女子,不爱红装爱武装。被这样一个陌生人倾心相待,沅天洛有几分不解:“你我素昧平生,为何要将这些话说与我听?” 云潇潇稳住情绪,道:“那日行刑,潇潇男扮女装前去观刑,公主自始至终没露出一丝惧色,潇潇深感佩服,早已在心里将公主当成了知己。” 谁知,沅天洛突然变了脸色,怒道:“云潇潇,你大胆!” 第34章 众女一较高下 听到这一声怒吼,云潇潇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觉得许是自己提起了公主殿下受刑的事,惹得她不高兴。她心里虽有几分恐惧,但仍直直地站着,气度不减。 沅天洛看了看她的反应,颇为赞叹。方才是瞥见有人慢慢往这里靠近,似乎是注意上了云潇潇。沅天洛一声怒喝,吓得那人止住了脚步。 沅天洛瞪着云潇潇,脸上怒容不减,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人并未再靠近。她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一心想要默默无闻,可你今日来这里找我,只怕是已经被陛下盯上了。眼下我说什么你就照做,不要太独树一帜。另外,以后穿衣着装上要和其他女子保持一致,你这一身太过素净,在这帮爱打扮的女子当中,也太过引人注目。” 云潇潇并不傻,听了沅天洛的话就明白自己今日的行为有多么莽撞,同时,也在心里暗暗佩服起眼前的这个公主。不过是和她相仿的年龄,考虑事情却比她成熟很多。 尔后,沅天洛夹枪带刺儿地说:“好你个云潇潇,还诬陷我这里的内侍偷了你的玉佩不成?” 云潇潇会意,当即柔声哀求道:“公主殿下息怒,那玉佩是我家的传家之物,格外珍贵,丢失了没有不找的道理,并没有怀疑是公主这里的内侍所为。” 沅天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拿毛笔在桌上的砚台里蘸了一蘸,随手在云潇潇的脸上划了几道,佯装轻狂道:“我管你是何理由!今日你惹到了我,我自然是不会饶过你的。不如,就为你的脸上添几道光彩吧。” 云潇潇俏脸通红,本不想哭出来,可公主殿下方才说了,让她不要太过引人注目。若是普通的女子,脸上被划了磨痕,定然会涕泪涟涟。她也就暗暗掐自己了一把,疼得挤出了几滴眼泪。 沅天洛看她做到这样,也知这云潇潇并非愚笨之辈。她小声说道:“方才算是给你来这里找了一个理由,这样也不必引人注目。可为了以防万一,被人看出容貌,这是不得已之举,还望你能明白。” 云潇潇会意,起身告辞。她有些疑惑,在她脸上划墨痕,不是更引人注目吗? 回到居住之所,居然看到所有人都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脸上画着同样的磨痕,头上头饰全无,只余一个简单的白玉兰花簪。 这时,云潇潇才算真正明白了沅天洛的用意。众人装束相同,自己走入人群,即便身后有人跟踪,在人群中走个几回便能让跟踪之人再也找不到自己的踪迹。沅天洛这一番妙计,着实让云潇潇佩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成这么多事,沅天洛的实力还真是让人摸不透。 云潇潇在人群中走了几番,立刻便有人提醒她,她们打扮成这样是公主殿下吩咐要去比试才艺。才艺居佳者,当场便会赐下位份。此一番比试只论才艺,不论容貌好坏,所以脸上都划了墨痕。 听别人这么一提醒,云潇潇对沅天洛充满了感激。虽素昧平生,却为她做了这么多。同时,对沅天洛的佩服又多了几分,用光明正大的理由做成自己私心里想做成的事,着实是大智慧。 云潇潇顺从地跟在人群里,前去比试才艺的处所。 御书房中的慕容熙听到沅天洛的这一番举措,气得后槽牙都疼。历来选妃不就图个容貌,这可倒好,到了沅天洛这里,才艺居首,容貌倒成了不相关的。如此一来,是要为他选一帮什么货色出来? 想到这里,慕容熙就有些后悔把这些事交给沅天洛来做了。可是若是现在收回原先的话,也显得他太不大气了。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如今看来,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也只有他自己亲自咽下了。好在沅天洛能做主赐下的位份,都是一些低微的。真正高的位份,只有自己才能定。眼下这宫中女人的仰仗,还是他。这么一想,慕容熙觉得好受多了。 那边的才艺比试,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才艺表现较好的,自有宫婢当场上前擦去脸上的墨痕,现出本来的容貌。那些表现差强人意的,就只能继续脸上顶着墨痕,站在一旁。 一番比试后,一共有八个女子表现颇佳,赐了位份。因着这八个女子当中,又各有千秋,因此赐下的位份也就有高有低。有两位是正四品的婕妤,有三位是从四品的容华,另有三位是庶四品的婉仪。 因为云潇潇意不在此,故意在比赛中摔倒,不再参与比试。 定下位份后,沅天洛根据位份的高低赐下了黄金、锦缎、头饰等物。 这时,有些没被选上的女子看到这些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先一步有了位份,便能先一步受宠,赏赐也就更丰厚一些,在宫里的日子便会舒坦一些。 有一个胆大的女子站出来,福了福身子,说道:“公主殿下,民女以为这样不妥。”她没有位份,只能自称民女。 沅天洛抬眸,眸色冰冷,道:“有何不妥?” 女子继续道:“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此为女子四德。公主选人不顾四德,罔顾天法,就为陛下选下这等货色,不知公主殿下是何居心?”在家中父亲就交代过她,公主殿下并不得陛下心意,此番她提到陛下,就是为了威慑公主。 是以方才的评判和赐下的位份的高低,皆由沅天洛一人做主,所以这女子才有这一问。且这几位才艺出众者,容貌都不是上乘。 沅天洛神色不改,道:“不知你该如何称呼?” 女子以为方才的话点醒了公主,喜不自胜,道:“民女姓沐,单名一个璇字。” “哦?姓沐,那皇后娘娘是你什么人?”沅天洛问道。 沐璇见她提到了皇后,暗自以为自己又多了一个仰仗,笑嘻嘻地连贝齿都露了出来:“回公主殿下,那是民女的家姐。” 一言已出,周围嘘声一片,怪不得人家敢出言质疑公主殿下,原来是有这么硬的后台。看来公主殿下今日定是要卖皇后娘娘一个面子了。 “怪不得。”沅天洛抿嘴一笑,继续说道,“既然沐姑娘提到了这四德,咱们就来论一论。沐姑娘罔顾尊者,出言不逊,且在大庭广众面前一笑露齿,尊的是哪门子的妇德、妇言?至于妇容嘛,墨痕在脸,倒也看不出来。这妇功,本公主就不得而知了。看来这沐家的姑娘,不过如此。” 沐璇由喜转怒,当即羞臊不已,怒道:“公主殿下莫要忘了,这沐家的姑娘可不止我一个,皇后娘娘也是要算在内的。” 沅天洛微微一笑:“我没忘,说的就是你们啊。怎么,你才听出来吗?” “你……”沐璇一怒之下伸手指着沅天洛,却气得说不出话来。 沅天洛接着说道:“沐姑娘如此以下犯上,是没有把本公主放在眼里吗?” 沐璇一下子清醒过来,如今宫中虽有姐姐可以倚仗,可眼下这里是沅天洛做主。若是今日沅天洛治她个大不敬之罪,她可就惨了。早就听闻这宫中处罚人的手段极为阴狠,她可不想亲身尝试。可要她就此罢手,又有些不甘。 沐璇的眼神在周围游转,突然,她想到一个沅天洛话里的漏洞。她心里不禁开始得意起来,面上却佯装不解,问道:“公主殿下质疑民女的四德,民女不敢反驳。可公主殿下选中的那些人,就一定能保证她们四德兼备吗?她们日后都是要服侍陛下的人,若是德行有失,只怕公主殿下也难以向陛下交代吧。” 沐璇的话一出口,立刻得到了一些落选女子的附和。沐璇得到她们的声援,心里的得意又多了几分。公主殿下共选中了八个女子,只要从这八人中随意挑出个过错,她沅天洛的脸也就没地儿搁了。那就必须重新确定选拔的标准,不能这么独断专行。这样一来,她沐璇就有机会了。 沅天洛瞧着沐璇那个轻狂的样子,微微一笑。 还未等沅天洛开口,被封做婉仪的冯云歌站了出来,对着沅天洛福了福身子,道:“奴妾冯云歌,参加公主殿下。”言毕,俯首低眉,身子微躬。 沅天洛见她站了出来,便知她有话要说,道:“冯婉仪有话尽可以说。” “谢公主殿下。” 说完,冯云歌这才转过身子,面对沐璇,道:“沐姑娘的话,本姬方才听得一清二楚。沐姑娘若是有疑义,自然可以考我们几位。何必去质疑公主殿下的公正?” 沐璇撇了撇嘴,道:“冯婉仪这自称变得可真快,方才还自称奴妾,这就成本姬了?真是……” 话未说完,就有一个身姿魁梧的嬷嬷走到沐璇面前,抡起巴掌扇了过去。 沐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连脑仁儿都嗡嗡地叫,一时顾不上是在宫里,当即怒喝道:“你个妖婆子,为何打我?”声音高亢,跟个民间骂街的泼妇没什么两样。 沅天洛笑了笑,对着那嬷嬷说道:“徐嬷嬷,你就让沐姑娘明白明白吧。” 那嬷嬷原是姓徐,是这宫里最为严苛的教习嬷嬷。得了公主的令,徐嬷嬷道:“冯婉仪对上自称奴妾,对下自称本姬,此为礼数。而沐姑娘你,尚无位份却胆敢对当朝婉仪出言不逊,以下犯上,给你一巴掌算是轻的。方才你对公主不敬,公主不罚你是公主仁慈。眼下你冲撞了冯婉仪,自是饶不得你!” 沐璇并不知有这样的说法,眼下被这样挑出错儿来,羞臊不已。 正在这时,宫外的太监朗声道:“皇后娘娘驾到!” 第35章 不断吃瘪的沐璇 沐璇一听是她姐姐来了,心中暗喜,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满脸期待地朝门口看去。 门口,沐弦月扶着宫婢的手款步而进。她身着一身华丽的大红宫装,上面是金线所绣的展翅凤凰。头上戴着凤形的金饰,凤嘴中含着一颗红艳艳的玛瑙。一边插着用上好的云珠做成的步摇,行走间,云珠闪动,步步生姿,当真是华贵无比。 沐璇见了,委屈地扑了上去。 沐弦月正仪态万方地走着,突然瞧见一个肿着半张脸,脸上还画着墨痕的怪物扑了上来,当即吓得后退一步。 沐弦月的大宫女枫若上前拦住沐璇,喝道:“放肆!” 沐璇顾不得和枫若纠缠,带着哭腔说:“姐姐,我是璇儿,我是璇儿啊。” 沐弦月狐疑地看了这怪物一眼,璇儿容貌清秀,眼前这怪物哪里有璇儿的半分影子? “你真是璇儿?”沐弦月问道。 沐璇急了,道:“姐姐,你认不出我了吗?” 这声音分明是璇儿无疑,由不得她不信。原先清秀可人的璇儿变成了这个样子,沐弦月心疼万分。她上前几步,轻轻地摸着沐璇的脸,道:“璇儿,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沐璇顾不得疼,一把拉过一旁的徐嬷嬷,怒道:“都是被这个老妖婆子打的。姐姐,你快将她杖毙。” 徐嬷嬷站在一旁,除了给沐弦月见了礼,依旧站在那里,不卑不亢。 沐弦月看着沐璇,佯装生气,道:“璇儿休要胡说。如今掌管后宫的并非是我,而是恭顺公主。即便如今我仍掌管后宫,这般血腥之事也是做不得的。”说完,沐弦月朝着沅天洛走去。 沅天洛并未起身,只微微笑着。 沐弦月面有愠色,却也不好发作,见原先沅天洛坐的位子旁边还有一把椅子,就坐了上去。 落座后,沐弦月看着众人都望着她,笑了笑,道:“你们原先做什么,现在接着做就是了。本宫就是在宫里待着无聊,闲来无事就随便出来走走。听见这里热闹就过来瞧瞧,你们不要烦本宫多事才好。” 众女齐声道:“不敢。” 沅天洛听了,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这皇后娘娘的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没见过谁随意出来走走还穿得这么华丽的。这身衣服,穿去接见外臣都略显隆重。看来,这沐弦月此番来,定然是得了通知,知道沐璇在这里受了苦楚,前来给她撑腰的。但愿她选中的八位女子,在沐弦月面前,坦然自若,不要露了怯才好。 沅天洛出声问道:“方才说到哪里了?” 冯云歌行礼,道:“回公主殿下,方才正说到沐姑娘质疑我等的赏赐,正商议着要考考我等。” 如今有沐弦月在这里,沐璇说起话来便更有底气。她看着冯云歌,撇了撇嘴,道:“冯婉仪莫要张狂,这八人中尚有比你位份更高之人。你一句考考你们,替她们做了主,怎么就知道她们愿不愿意?这么说来,冯婉仪只怕也脱不了以下犯上的嫌疑吧?就这么轻飘飘地替上位之人做了主,日后是不是也要做公主、陛下的主啊?” 冯云歌一心想着不要让公主为难,便那样说了。如今被沐璇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有点鲁莽,心里忍不住开始忐忑。 正在这时,其他七人像约好了一般,齐齐上前,道:“冯婉仪所言,正是我等所想。这就请沐姑娘出题吧。”说着,其中一人暗暗握住了冯云歌的手。 冯云歌知那女子是想让她安心,当即稳下心神,静听沐璇接下来的考题。 沐璇一时语塞,质疑这八人只是一时气愤,若真是让她出题考考她们,她还真不知道这题该怎么出。 此时,沐弦月开口了:“本宫看现下这般热闹,也忍不住想要参与一番。不如,这考题就由我来出,让沐璇与这八人比试一番,可好?”说着,沐弦月望向了沅天洛。 沅天洛瞧了瞧那八人,仍面色如常,便也点了点头。既是沐弦月出题,定然会偏向沐璇,可那八人脸上毫无惧色,倒也难得。 沐璇当下得意万分,脸上的笑意更足。既是姐姐出题,没有不向着她的道理。 沐弦月想到自家妹妹擅琴,便道:“不如就比琴吧,一局定胜负。好坏大家心里自有公论,做不得假。至于曲子,就选《雨晴曲》吧,能弹完就算获胜。”言下之意,若沐璇一人能弹完就算获胜,而那八人,若有一人弹错或中途弹不下去,便算输了。 沐弦月的心思,沅天洛岂能不知。这《雨晴曲》,取雨后初晴之意,既要弹出雨来时的声势浩大,雨歇时的静和柔婉以及初阳破云时的振奋慷慨。因这首曲子跳跃性大,弹奏时难度高,历来是琴艺高超者的标志曲目。既然沐弦月选了此曲,想必那沐璇定然极为擅长。可再看那八人,仍面色如常,惧色全无。 沐璇挑眉,胜券在握,这曲子可是父亲请了高人来教的,是她的拿手绝活。每每家里有贵客到,父亲便让她隔帘弹奏此曲,引得不少人拍案叫绝。 自有宫婢抱了琴进来,那八人坐一旁,沐璇独坐在对面。这九人身后,各站着一位琴师,以便观察比赛中是否会出错。 比试开始,沐璇素手轻触琴弦,手法娴熟,一股清越之音飘然而起。 那八人也毫不示弱,弹、拨、捻、挑,手法亦是不俗。 弹到雨歇时,仍听不见对面有谁弹错了音。沐璇偷偷抬头看了一眼,那八人微低着头,衣着相同,动作竟也如一人一般,有条不紊。 弹奏到雨歇之时,最忌心思烦乱,用心不专。沐弦月深谙此理,看到沐璇分神,当即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沐璇感觉到姐姐的警告,当即稳住心思,一心扑在弹琴上。 弹着弹着,沐璇听到一个错音,当即站起身,朝着沅天洛,道:“公主殿下,有人弹错了。” 那八人似没听到一般,仍一心一意地弹琴。 沅天洛轻抿了一口茶,笑道:“沐姑娘耳力真好,确实是有人弹错了。只不过,弹错的那个人,是你。” 沐璇大叫:“不可能!” 沐璇身后的琴师站了出来,道:“回禀公主殿下,方才正弹到初阳破云,那里该有一个过渡的中音,可沐姑娘错弹成了高音。” 沐璇略一回想,似乎确有其事,可嘴上仍毫不示弱:“你这琴师定是被人收买了,来诬陷我。” 沅天洛面露不满,道:“沐姑娘,比试一事是临时决定的,而且自始至终,这间大殿内自皇后娘娘来后就没有人出去过。况且,定下比琴一事的是皇后娘娘。难不成,沐姑娘是怀疑皇后娘娘事先做了手脚?” 沐弦月闻言,心里也有点忍不住埋怨沐璇说话不严谨。 沐璇自知理亏,也就不再说什么。 再看那八人,仿若没有听到这一番争执一般,琴声仍然不断。 终于,一曲终了,八人站起身朝公主、皇后拜了拜,退到一旁。 胜负已决,自不必多言。 沐璇看着那八人,又心生一计。 沐璇上前,道:“公主殿下,民女有一事不明。” “讲。”沅天洛应了一声,心说,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沐璇继续道:“这八位小主位份各有不同,不知这位份是依据什么所定?” 沅天洛道:“自然是依据个人才艺的高低。” 这正是沐璇想要听到的回答,看到沅天洛无意间钻进了她设下的圈套里,不由得得意万分:“民女听闻评判才艺,须要行家里手才好下决断。” 说着,沐璇看向那八人,道:“若凭公主的臆断,就怕不仅我们这些落选的姐妹心里不服,就连这八位小主心里,只怕是也会有疙瘩吧。” 沅天洛笑了笑,道:“看来今日,本公主是要让沐姑娘输个心服口服了。请各位稍等片刻,容本公主前去更衣。” 沐璇一时呆立当场,难道说,公主殿下也有过人的才艺?可父亲明明跟她说过,这沅天洛自幼被养在宫外,没听说宫中有人去教她才艺啊。 同样疑惑的还有沐弦月和屋内众人。 这时,一众宫婢款款而入,在大殿中央放置了一些物品。宫婢散去后,众人才看清,地上摆着一架琴,旁边还放着一个木架,上面挂着一个空白的画幅。木架旁边摆着一个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一些颜料。[$妙][笔$i][-阁] 沐璇一看,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公主殿下的才艺,莫非就是站在琴上作画? 正在这时,沅天洛一身白衣,赤着足走了进来。走到大殿中央,沅天洛踩着琴站了上去,手上也拿起了笔。 众人看着她奇怪的举动,不知这公主殿下究竟要做些什么。 沅天洛微微一笑,道:“左右今日大家也乏了,本公主就奏一曲《行军歌》给大家提提精神吧。” 《行军歌》,在战时用来激励将士前进,因此曲调高昂,极难把握。此曲历来是由男子所奏,从未听说那个女子能奏出《行军歌》。比之此前的《雨晴曲》,难度更甚。 如今听到公主殿下要弹奏这一曲,大家看着她单薄的身体,不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心里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 只见沅天洛身子上扬,踮脚而立。 第36章 大放异彩 众人正疑惑着公主殿下的意图,便听到了一声慷慨激昂的音调。 众人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沅天洛究竟是如何触动了琴弦。只见她素白的脚趾上下翻飞,竟比手指还要灵活。那激昂的乐声正是由此而来。 用脚趾弹琴,当真是闻所未闻。可事实就发生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尤其是沐璇,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一声激越的音调过后,沅天洛身姿轻旋,洁白的衣袂也跟着翩飞旋转,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而脚下的动作却丝毫也不慌乱,仍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人恍然大悟道:“莫非公主殿下是要边舞边弹?”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用脚趾弹琴就已经够匪夷所思的了,还能边用脚趾弹琴边跳舞,也太难以置信了吧。 身边的骚乱,沅天洛似乎全然不知,仍专注地舞着、弹着。或旋转,或甩袖,或一跃而起,或轻盈落下,沅天洛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不见丝毫的生涩。 这时,方才被封为婕妤的林霜影琴舞皆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沅天洛跳舞时的每一个动作她都看在眼里,精通舞艺和琴艺的她也忍不住开始佩服沅天洛。沅天洛的动作虽看似随意,其中却大有深意。 《行军歌》之所以女子无法弹奏,是因为音调激越,女子的指力和臂力都太过柔弱,无法弹奏出那般铿然有力的曲调。而公主殿下以脚趾弹琴,虽然有些骇人听闻,却恰到好处地弥补了力道的不足。当需要弹奏最高音的时候,沅天洛适时地一跃而起,同时脚趾勾住琴弦,之后猛然松开,最高音便完美无缺地显现出来。只有舞艺和琴艺达到出神入化般的境界,才能有这样的造诣。 沐弦月看着沅天洛的身姿,没来由地觉得熟悉。总觉得这舞蹈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出个究竟。 突然,声音停了下来。沅天洛轻轻一跃,落在地上,面上一丝汗珠也不见。一时间,衣袂纷飞,发丝随风轻扬,加之那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和清丽的容貌,众人恍觉这并非凡世的公主,而是自九天之上翩然而至的神女。 “原本只想弹《行军歌》的,不料本公主一时技痒,心血来潮,就随意跳了个舞。大家莫怪。” 不知何时,沐弦月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她直冲到沅天洛身旁,道:“你方才所舞,可是《破阵曲》?” 沅天洛看了看沐弦月那因急切而扭曲的神情,微微蹙眉。这哪里还是母仪天下傲视后宫的皇后,分明是一个急切想要拿到心爱之物的稚童。当日被金景萱捉住她和南无疆偷情的时候,她也没有这么失态。 “是。”沅天洛冷声答道。 沐弦月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不知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破阵曲》?大家面面相觑,这样的舞蹈名字,似乎从未听过。为何皇后娘娘看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时,有人惊叫道:“大家快看!”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看,便惊呆了。 那空白的画幅上,有一匹正扬蹄前奔的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位身穿铠甲的男子,手握长剑,面容冷毅。他的身后,是飞扬的尘土和万千将士。看着看着,众人仿佛听到了那马激昂的嘶鸣声和那万千将士震天的喊杀声。 “莫非,公主殿下边弹边舞时,亦作下了这幅画?”不知谁这么说了一声。 除了公主殿下,根本没有人接近那空白的画幅,这画,若不是公主所作,还能是谁? 瞬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沅天洛身上。众人将那一身白衣看了个遍,一个墨点儿也没瞧见。《行军歌》曲调激昂,是以公主殿下跳舞时,动作亦铿锵有力、变换迅速。可公主殿下在跳舞的同时,还在作画,可身上一点墨迹也没有。可见她做这一切,是有多么的娴熟和流畅。 此时,不管是入选的八位女子还是落选的众人,心里都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异议,只有满满的敬佩。 众人惊诧于沅天洛惊人的才艺时,沐璇慌忙去将沐弦月扶坐在原先的椅子上。她还指望沐弦月给她撑腰呢,她这样神情委顿,可如何是好? 因此,沐璇一遍遍在沐弦月耳边唤着她的名字,可沐弦月好像中了邪一般,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沐姑娘……” 沐璇正在着急呢,就听见沅天洛在叫她。 沐璇心里一惊,慌忙跪倒在地,道:“回公主殿下,沐璇在。公主殿下,姐姐不知怎么了?公主殿下可否前来一看?”她知道沅天洛接下来想说什么,所以不给沅天洛说话的机会,把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呆滞的沐弦月身上。 这时,众人才注意到沐弦月的失常。 沅天洛亦心生疑问,走到沐弦月身旁,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道:“皇后娘娘。” 沐弦月的身子猛地一个激灵,抬头看向沅天洛,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原本,我也可以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看着沐弦月悲戚的神情,沅天洛回想起洛如初似乎说过,母皇曾经很喜欢沐弦月,把她像公主一样宠着。看来,是这《破阵曲》勾起了她的回忆。 沅天洛收回自己的手,扭脸看向一旁,道:“原本,也只是原本而已。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错了,就不能再回头。” 沐弦月发疯般地吼道:“那些事都是父亲做的,我并不知情。我若是知道,定然会阻止的。” 沅天洛不想再纠缠下去,关于母皇的所有事,她会一一查清楚,所有曾经伤害过母皇的人,她都要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而眼下,她还有一件事要办。 忽然,沅天洛冷冷地看向沐璇,道:“沐姑娘,不知本公主在你眼中,可算得上是行家里手,可否有资格评判你们的资格?” 沐璇咬着嘴唇,道:“自然……自然是算得上的。” 沅天洛点点头,问道:“那你对今日比试之事,可还有什么看法?” “没有。”沐璇说得很不甘心,可事已至此,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低眉顺眼,以求公主殿下不要追究。 “那就好。” 听到沅天洛这么说,沐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可,沅天洛接下来的话,让她犹如从万里云端坠下千丈谷底。 沅天洛看向徐嬷嬷,道:“徐嬷嬷,你这就把沐姑娘带下去吧。记住,这可是沐丞相家的金枝玉叶,徐嬷嬷可要好好管教。若管教得不好,就不要让她出来见人,不然,丢了沐家的脸面,沐丞相怪罪下来,本公主可担待不起。可记住了?” 徐嬷嬷躬身行礼,道:“老奴谨记在心,必不敢忘。”说着,就走上前去,捉住了沐璇的胳膊。 听沅天洛说那番话时,沐璇一时间云里雾里的,还不敢相信这就是事实。突然冷不丁被人抓住了胳膊,看到那张冷冰冰的脸,沐璇不由得吓得一哆嗦,失控道:“沅天洛,我的父亲可是当朝丞相沐封,我的姐姐是皇后娘娘,你竟敢如此对我?”[$妙][笔$i][-阁] 沅天洛笑了笑,道:“有何不敢?如今本公主掌管后宫,自是要让后宫诸人,人人知礼。沐姑娘今日以白丁之身冒犯当朝公主,以下犯上,我没有把你交给禁卫军处置,只是将你交由教习嬷嬷,让她教你在宫中应知的礼节,有何不可?至于沐姑娘所说的显赫家世,如今在这里可是不管用的。难不成,沐姑娘以为,本公主加上当朝陛下,仍比不得你沐家么?” 沐璇冷笑出口,道:“还敢说陛下?陛下一心想要杀了你,你竟还以为他对你宠爱有加,真是愚蠢至极。” “住口!”沐弦月惊叫道。原先沐璇失控惊叫,沐弦月已被惊醒,但仍有些恍恍惚惚。如今,听到沐璇说起这个,慌忙出口斥责。此话一出,慕容熙岂能放过沐璇?恐怕就连沐家,都要受到牵连。这沐璇,今日也太放肆了些。 闻言,沅天洛嘴角微扬。原本不想赶尽杀绝,让教习嬷嬷略施薄惩即可。可沐璇说下这番话,慕容熙绝不会再让她活着。他们二人虽有嫌隙,可慕容熙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维持父女和睦的假象。如今被沐璇当众说出,依慕容熙睚眦必报的性格,岂能饶她? 况且,他们二人有嫌隙只有宫中的少数人知道,沐封显然不在这些人之中。可他偏偏就知道了,这不就表明宫中有他的奸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沐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怕要经历一番动荡了。 沐弦月勉强稳下心神,道:“公主殿下,沐璇童言无忌,口无遮拦,还望公主殿下莫要责怪。”她已经言辞恳切低声下气到这种地步,但愿沅天洛会动容。沐弦月在赌,她在赌沅天洛是否回顾及她,是否能卖她一个面子。 然而,沅天洛一开口,沐弦月就彻底死了心。 第37章 沐家姐妹反目 沅天洛笑道:“皇后娘娘真会说笑,据我所知,沐姑娘已满十五岁,都已经及笄了,哪里还能说是‘童言无忌’?” 说着,沅天洛凑到沐弦月耳边,道:“皇后娘娘以为,不说她先前的大不敬之罪,就凭沐姑娘刚才的那番话,你以为她还能活命?” 先前沐璇的话一出口,沐弦月就知道沐璇恐怕会有性命之忧,且会牵连沐家。可是沐家在朝堂上经营多年,并非是慕容熙想动就能动的,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或许,慕容熙会顾忌沐家,饶过沐璇的性命。 可若是让那徐嬷嬷带了去,不扔掉性命也会受一番折磨。那徐嬷嬷,是宫中最为严苛的教习嬷嬷,教习宫人时铁面无私。月彻朝提倡以礼治天下,就连慕容熙对这徐嬷嬷也是礼敬有加。因此,徐嬷嬷惩治起不懂规矩的宫人,也就更加不留情面。依沐璇那般娇宠的性子,到了徐嬷嬷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况且现在自己手中没有了掌管后宫的权力,说出的话也就没了分量,就算她亲自去向徐嬷嬷求情,徐嬷嬷也未必肯如她所愿。因此,沐弦月一个劲儿地想着决不能让徐嬷嬷带走沐璇。 然而,沅天洛方才的话让她明白,这沐璇,必死无疑。沅天洛的聪慧,她是见识过的。沅天洛既然如此说,自然是有她自己的判断。这沐璇,沐家就算是再疼爱,也必是要舍去的了。 一番思虑后,沐弦月不再说话,悠悠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开始品起茶来。 沐璇见姐姐败下阵来,愈发有一种豁出去的冲动。她想使劲挣脱徐嬷嬷手臂的钳制,可那徐嬷嬷力气极大,拉着她就往外走。 沐璇当即决定拼死一搏,继续找茬,叫道:“沅天洛,你是有才艺在身不假,可你自己就是懂礼之人吗?方才皇后娘娘初来时,你安坐在位子上,并未起身向皇后娘娘行礼。这我可看得一清二楚,公主你见了皇后娘娘不应该行礼并且称她为母后吗?可你没有。你是一国公主,尚且如此不懂礼,又岂能苛求我处处皆守礼法?” 沅天洛眉眼微弯,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这沐璇,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那她,不介意让她彻底死心。 “慢着!”沅天洛吩咐道。 听到这话,已经拽着沐璇走到门口的徐嬷嬷止住了步子。 沐璇以为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几分。 沅天洛换了个坐姿,朗声道:“你说的很对,一国公主不论是哪位妃子所出,的确应该称皇后娘娘为母后。可是,你不妨问问皇后娘娘,我若是称她一声母后,向她行礼,她可敢受着?” 说着,沅天洛看向了沐弦月。 沐弦月吹了吹杯盏中的茶,道:“自是不敢的。”她说这话,并非随意,而是真心。沅天洛的母亲,是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姑姑沅芷兮,那是她心中不可亵渎的存在。 沐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可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沅天洛回头,看着沐璇,道:“你还有何话说?” 沐璇没有答话,血红的眼睛怒视着沐弦月,喊道:“沐弦月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看我不说出你和南……” 话未说完,一杯热茶兜头浇下,烫得沐璇的舌头疼痛无比,说不出话来。杯盏砸来时,刚好砸中了受伤的那半边脸,一时之间更是疼痛难忍。 沅天洛挑眉,这沐弦月发起威来,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厉。对自己的妹妹也能下这般狠手,还一个劲儿地装温和良善,真是可笑。 此时,站在一旁的云潇潇心悸不已。观刑那日,她见识到了陛下暴虐的一面,方才沐璇说了那样的话,陛下绝不会再让她活着。陛下怎么杀死沐璇她管不着,可沐璇若是让徐嬷嬷带走了,慕容熙定会杀死沐璇嫁祸到沅天洛头上。这样一来,沐家就会恨极了沅天洛。依那日观刑所见,慕容熙已经对沅天洛无半分父女之情,若是再加上一个朝中望族沐家,那沅天洛此后的日子,只怕会更加举步维艰。沅天洛有恩于她,云潇潇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沅天洛掉入别人的陷阱。 可是,该怎么提醒公主殿下呢?一时之间,云潇潇再也顾不得沅天洛此前要让她沉寂无言的交代,拼命想着计策。 眼看着一身狼狈,使劲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的沐璇就要被徐嬷嬷带走了。云潇潇取下发间的白玉兰花簪,对准自己的脖颈,高声道:“不要把沐小姐带走,不然,我便血溅当场。” 闻言,沐璇睁大了眼睛,她可不记得此次入宫的官家女子中,有和自己相熟的。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竟然以性命威逼,只求不要她被人带走? 沅天洛听出是云潇潇的声音,当即也猜到云潇潇为何如此,道:“日色已暮,何愁朝阳不来?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为了一个罪女搭上自己的大好前程,当真是不值得。” 云潇潇听了,细细品味着沅天洛的话。前面的那句话,说得不明所以。“日色已暮”,暮和慕同音,“已暮”或许是“已知慕”?已知慕容熙的意图!云潇潇眼中溢出惊喜之色,原来公主殿下已经料到了。 云潇潇当即放下玉簪,跪倒在地,道:“民女鲁莽,还望公主殿下恕罪。”云潇潇有些怪自己多此一举,这样一来,只怕会引起陛下的注意,她想要寂寂无名,待到年龄到时便出宫的愿望是无法实现了。 沐璇眼中萌生出的希望伴随着云潇潇的话,彻底地黯淡下去,也不再挣扎,任凭徐嬷嬷将她拖走了。 沅天洛道:“先把簪子簪好吧,身为女子,在任何时候都不该失了自己的仪态。” 云潇潇依言行事。 沐璇已被带走,这里的人,差不多也该散了。 此时,沅天洛开口道:“八位已经封了位份的,就先行离去吧。门口自有内侍带着你们去往新的居所。至于落选的,且先留一留,本公主还有些话要嘱咐你们。” 语毕,那八位有了位份的躬身行礼,然后离开。 沐弦月眼见自己也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便也起身告辞,离开了。 此时,大殿内余下的,就只有沅天洛,那群落选的女子和慕容熙派来服侍沅天洛的人。 沐弦月看了看那群落选的女子,道:“本公主今日也有些累了,就不一一找你们上前来了。这样吧,你们脸朝内站成一个圈,本公主喊开始,你们就开始转圈儿。本公主喊停,你们就停下来。停下时背正对着本公主的,本公主会召上前来,交代给她一句话。不过你们要转得快一点,不然就没意思了。如此三次,可好?” “自然是好的。”众人齐声道。她们皆以为公主小孩子心性,想要她们陪她做个游戏。反正她们都已经落选了,若是能做个游戏讨好了公主,说不定还会有出头之日,所以答应得格外痛快。 唯独云潇潇,对沅天洛的意图了如指掌。因为她刚才太过显眼,沅天洛才想出了这个法子。众人衣饰相同,转上个几圈再行离去,谁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且公主殿下要大家转得快一点,如此一来,就更天衣无缝了。 众人很卖力,配合得也很默契。如此三次后,沅天洛对选中之人随意嘱咐了一些事。之后,众人散去。 这时,沅天洛终于有了些许宁静。 而此刻的御书房,却跟“宁静”二字挂不上边儿。慕容熙听了手下人的汇报,手中的朱笔应声而断。 那清脆的断裂声吓得汇报之人的脑门儿上冷汗涟涟,早就知道这一趟差不好办。众人推搡着都不愿意来,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抓阄。也不知犯了哪门子的邪,这送消息的差事就被他抓到了。当真是流年不利! 慕容熙百般不解,沅天洛出宫时,他就只让容雅陪了去。容雅是不通音律、不善歌舞的,那这沅天洛究竟是跟谁学的?看来,这沅天洛在宫外的事,恐怕和他想得不太一样。看来,还是他手底下这帮“眼睛”无能!沅天洛在宫外的事且不说,就说今日,一个大活人,在眼底下看着,愣是没找着,实在是太不中用了。 思虑至此,慕容熙怒道:“你回去转告暗卫统领,自今日起,凡是在京城的暗卫,不论宫内宫外,全部给我回暗卫阁从十级暗卫做起。若一个月之内没办法通过考验成为一级暗卫,统统自裁了事!” 底下那人一阵心悸,他如今才是个二级暗卫,从十级道二级,他用了整整五年。如今又要从头做起,还仅仅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做得到?可是,做不到就得死,看来,此番回暗卫阁,不丢掉性命也要掉层皮了。[miao&bige]首发 当然,这些牢骚他不会表现出来,只说了句:“属下遵命!”尔后,转身离去。 当夜,沅天洛用过晚膳,刚在床上躺好,就看到房梁上站着个人。 沅天洛轻哼道:“洛如初,你每次现身都要吓唬我是不是?” 洛如初一跃而下,轻轻落地,脸上竟带了几分羞涩的红晕,道:“是我鲁莽了,下次注意。” “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洛如初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担忧地说:“你让徐嬷嬷把沐璇带走,就不怕慕容熙杀了她,嫁祸给你?” 沅天洛灿然一笑,道:“我若不这么做,慕容熙怎么会上当呢?” 第38章 沐家眼线找上门 听了沅天洛的话,洛如初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小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沅天洛并不言明,说道:“先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不过,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帮忙。” “尽管说就是。” 沅天洛揪着床边的纱幔,略带纠结地说:“就是不知道你做不做得到。”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人质疑能力,只怕会气得跳脚吧。活该,谁让他每次出现都神出鬼没的,让她完全没防备。万一哪天她正在沐浴,他刚好就来,可就惨了。所以,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 果然,沅天洛的话音刚落,洛如初不淡定了,沅天洛这话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洛如初面色冷毅,直勾勾地看着沅天洛,道:“凡是你想做到的事,我都会做到。哪怕是,豁出性命。” “呸呸呸!”沅天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不出是在逗他嘛,说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气! 沅天洛继续道:“一日之内,我要沐封放在宫里的眼线全部暴露在慕容熙面前,且要他们主动去找慕容熙请罪。” “没问题!明天日落之前,沐家的眼线自会一个个去找慕容熙请罪,一个不留。”洛如初答应得很爽快,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只是……”洛如初想了想,满脸不解,“为何不将计就计呢?若是暗中监视慕容熙的动静,如果他派人去杀沐璇,我安排让沐封的眼线看到。这样一来,沐封和慕容熙的君臣关系必然出现裂痕。让沐封和慕容熙这对君臣斗下去,咱们坐收渔翁之利,这样岂不是更好?” 沅天洛摇了摇头。早在下令让徐嬷嬷带走沐璇时,沅天洛就想到了这一层。可沐封在朝堂经营多年,慕容熙若无站得住脚的理由,恐怕也不会轻易对沐家发难。况且,宫中还有她沅天洛,对沐家下手的同时还要担心腹背受敌。这样的事,慕容熙未必肯做。因此,在云潇潇站出来阻止徐嬷嬷带走沐璇时,沅天洛断然拒绝。 当然,也不排除慕容熙脑子不灵光,真的派人去杀沐璇。因此,沅天洛让洛如初帮忙,让沐封的眼线暴露出来。一来,可以剪除沐家在宫中的势力;二来,让慕容熙看到她沅天洛的实力。这样,接下去的事情,才好去做。 既然沅天洛如此坚持,洛如初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转身离开。 第二日一早,慕容熙刚上朝回来,早膳还没用呢。就有禁卫军来禀报,言称有一人行色匆匆,说有要事禀报。 慕容熙微微蹙眉,道:“宣!” 之后,随着禁卫军进来的,是一个身着太监服的公公。看起来平平常常,丢到人堆儿里就再也找不着了。这样的一个人,能有什么要事禀报? 那太监跪倒在地,道:“奴才原先是沐封沐大人家的家奴,奉沐大人之命进宫,被分到了尚衣局。奴才自知罪孽深重,特来向陛下请罪。” 一时间,慕容熙满脑子问号。这是个什么情况?他昨天听暗卫汇报,说沐家之女沐璇知道他和沅天洛不和的事。他就猜测宫里有沐封的眼线。他还没来得及让暗卫去查,沐封的眼线就自己送上门来,这也太巧合了吧。难不成是沐封那个老匹夫已经觉察到不对,这才让这公公送上门来,丢卒保车? 慕容熙面色冷毅,正想问个清楚。这时,又一个禁卫军进来了,道:“启禀陛下,殿外有一人说有要事禀报。” “宣!”慕容熙喝道。他倒要看看,今日沐封能送多少个卒子过来。 来人带到,跪在了慕容熙面前,是一个宫女,看着有几分眼熟。 慕容熙眯着眼睛,问道:“你是朕宫里专管端茶的宫女?你也是沐封的眼线?” 那宫女紧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还没问什么呢,又一个禁卫军进来了。 慕容熙眉头微皱,不会还是说有人在殿外,有要事禀报吧? 果然,还真被他猜对了。 索性,再有禁卫军进来,慕容熙问也不问,直接就说:“宣!”他也很好奇,这沐封今日,到底要拱手送上多少人。 如此反反复复,一个接一个,最后,竟站满了一屋子,而人还源源不断地往这儿来。有御膳房的,有御医局的,有贤妃宫里的,有抬步辇的,有伺候笔墨的,总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各个宫里差不多都有。 起初,慕容熙还能忍耐,最后,索性找了个通文墨的女官,记录这些人的姓名、籍贯、入宫时间、当差地点……之后,让这些沐家的眼线们一一按了红手印。最后一数,竟已超过二百人。 慕容熙看着这一群人,直咬牙,慢慢地,咬得后槽牙都是疼的。这沐封,野心真不小啊,竟然送了这么多人进宫。想着想着,慕容熙就觉出不对来。要说此事是沐封丢卒保车之举,那他送出的卒子未免也太多了些。随即,慕容熙又想到,昨日沐璇被徐嬷嬷带走时,已是戌时。那时,宫门已经落了锁,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而这些人,一大早就来请罪。再算上来回传送消息的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可是,除了沐封,还有谁能对沐家安插的眼线了解得如此透彻? 慕容熙正看着那群眼线愁眉不展,忽然就看见他们一个个跪了下来。 慕容熙一时间有些错愕。难道是观刑一事后,宫中诸人都知道他办事果决,不留情面,所以就自己来请罪,以为这样就能免过严酷的处罚?想到这儿,慕容熙略微有些得意,看来这些人,都是被自己的威仪震慑住了,所以才背弃沐封那个老匹夫,来向他投诚。 很快,慕容熙心里的得意就写在了脸上。 “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慕容熙放慢语速,声音也轻柔了许多,再加上那一副笑脸,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宽宏大量的皇帝。 站在慕容熙旁边的李公公差点没憋住笑,这陛下,总是冷冰冰的。突然这么一温柔,还真是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底下跪着的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先出口。 慕容熙见了,微微一笑,轻声道:“无妨,尔等有话尽管说。” 终于,有一个胆大些的往前跪走了几步,言辞恳切:“陛下,眼下我等都已认罪,解药该给我们了吧。不然,再有一刻钟我们身上的毒就又要发作了。我们……我们实在是受不了那折磨了。求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等之前的愚蠢,把解药给我们吧。” 解药?什么解药? 看着慕容熙不说话,那人悲然欲泣,道:“求陛下开恩!” 紧跟着,身后的众人亦齐声说道:“求陛下开恩!” 开恩?我也想开恩,可是这恩该怎么开?慕容熙很是懊恼。此事,只怕是和沅族暗影有关吧。只有沅族暗影,才能不动声色地做到这些。而他苦心训练多年的暗卫,本想用来与沅族暗影抗衡,如今看来,似是有些痴人说梦了。沅族暗影不可能一日之间找出沐家安置在宫里的所有眼线,唯一的解释就是沐家安置在宫里的每一个眼线,早已被沅族暗影盯上,所以才能在一日之间促成此事。而他的暗卫,自始至终,都毫无察觉。 见慕容熙许久也不曾开口,为首的那人接着说道:“陛下,如今,您手里攥着的,不仅是我等的性命,还有我们一家老小的性命。此事若是让沐大人知道,我们在宫外的家人就都没命了。我们这二百余人,加上一家老小就是上千人,求陛下念在我们是月彻子民的份上,饶恕我们的罪过吧。” 慕容熙仍不发一言。 那人咬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陛下,错的是我等,和我们的家人无关。只要能保证我们的家人安全,就算是杀了我们,我们也毫无怨言。” 此话一出,有些人虽有些犹豫,却仍郑重地点了点头。 慕容熙很是郁闷,他有意让这些人改投在他这一边,日后为他所用。毕竟,能在他的暗卫眼皮子底下在宫中经营多年,绝非无能之辈。至少,比他的暗卫要强一点。若是他们能成为他的暗卫,定能成为他抗衡沅族暗影的助力。只是,能让这些人都恐惧不已的毒,会是什么呢? 他唤过身侧的李公公,道:“去宣恭顺公主前来。” 李公公领命而去。 约莫半刻钟,李公公带着沅天洛进了旁边的偏殿。 慕容熙早已等在那里,看到沅天洛慢悠悠的样子,气得不打一处来:“知道是朕宣你,还这么慢腾腾的,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吗?” “是啊。”沅天洛答得很随意。 慕容熙气得一拍桌子,转念又一想自己还有事让她帮忙呢,面上的怒容也就渐渐消散了。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慕容熙收回拍在桌子上的手,说道:“把解药给我吧。” “解药?什么解药?” 看着沅天洛一头雾水的样子,慕容熙真想一巴掌打过去,可又一想那个疼痛转移还没找到消除的办法,打沅天洛就等于打他自己。自己给自己一巴掌,不是有病么? 正气着呢,门口飞速奔来一名禁卫军,跪倒在地说:“陛下,那群人嚷着要见你。” 慕容熙有些忐忑,眼下他没有解药,真是不知该怎么去见那些人。可堂堂一国之君,怎能露怯? 慕容熙撇下沅天洛,外表冷静、内心躁乱如麻地走到了原先的大殿内。 谁知一进去,那些人的眼神中就溢出惊喜之色,跪倒在地,齐声说道:“谢陛下赐药!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9章 沐璇获封 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跪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叩拜。 慕容熙负手而立,那高呼万岁的声音让他很受用。一时得意的慕容熙忽略了,他从来没有拿到过解药,甚至,连这解药是什么都不知道。等他醒悟过来时,略微有些不自在,却仍中气十足地吩咐道:“现下,你们还回到自己原先待的地方……” “不!”慕容熙的话还没说完,为首的那人突然惊叫道,表情如受到了惊吓一般狰狞可怖。 一旁的禁卫军持剑上前,指向那人,喝道:“放肆!” 慕容熙示意他们退下,道:“你突然出声,所为何事?” 为首的那人言辞恳切:“陛下,既然给我们解药的人是你,我等自当弃暗投明,为陛下所用。日后陛下若有任何差遣,我等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样的话让慕容熙暗自得意,看来这些人并非愚笨之辈。日后,定能为他做成许多事。慕容熙心里得意,面上也含了笑,道:“朕正有此意。只是,眼下为了掩人耳目,不让沐封起疑心,你们还是要先回到原先待的地方。而且,无论任何人问起今日之事,你们都不要说实话,至于用什么理由蒙混过去,那就是你们的事了。日后若有差遣,朕自会派暗卫与你们联络。” 慕容熙转念一想,继续道:“不过,若是有人违背于朕,朕必不轻饶。如今,朕这里有你们的名册,若有人起了反心,一个时辰内这张名册将会出现在沐大人的桌案上。至于沐大人怎样对付你们的家人,就不是朕需要考虑的事了。眼下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按朕的旨意行事。这样,你们才有机会保全自己,保全你们的家人。” 一人犯错,全部的人都会受到牵连。这样一来,人人都会监督身边的人,谁还敢有二心?慕容熙此举,实在是狠辣。 众人齐声道:“奴才(奴婢)遵命。” 尔后,众人自行离去。 慕容熙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得意洋洋。今日,还真是收获颇丰。沐封在宫里安插了这么多眼线,定是费了不少力。可自今日后,这些人都将为他所用。他要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沐家狠狠地踩下去。这样,才好考验他们的忠心,不然,以后怎么敢把机密之事交代给他们去做。 “可还有事?若没有,我就走了。” 一句话把慕容熙从美好的想象中拽了回来。 是沅天洛。 慕容熙看着沅天洛那张冷冷的脸,这才意识到,今日的许多事都是沅族暗影促成的。最终让他们那些人转投向他的解药,肯定也是沅族暗影中的人趁他不备送来的。沅族暗影,折磨了他整整十三年,还真是阴魂不散! 慕容熙怒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无利不起早,若说沅族暗影费了这么大的劲儿,只为拱手给他送来这么多可用之人。他死也不信。 沅天洛笑了笑,道:“天洛孤身一人,无父无母,何来你口中的‘你们’?” “沅天洛,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一怒之下,慕容熙没有说“朕”,直接说成了“我”。 沅天洛淡淡一笑,道:“天洛愚钝,并不知晓。只是天洛突然想到,若你此时派人杀了沐璇,天洛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只怕那沐家会恨极了我,甚至,杀了我。” 见沅天洛说中了他原先的心思,慕容熙不禁有些错愕。已经被人看穿的事,自是没有再去做的必要。即便做了,也不会如愿。那么,就只有走另一条路了——直接对付沐家。 慕容熙浓眉微蹙,道:“你想干什么?” 沅天洛面色如常,道:“真是为你可惜呢,不能坐收渔翁之利了。不如就此放过沐家吧?不然,你们君臣闹起来,终归是月彻的损失。若是让别国听了去,还以为月彻君臣不合,保不准会趁机发难。” 慕容熙冷哼一声,道:“你一个女子,这些国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回你的月华宫待着去吧。”放过沐家,万万做不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中做了这么多事,还想全身而退,没门儿! 可慕容熙不得不承认,沅天洛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他咽不下这口气,沐家如此做,触动了他的逆鳞。此事,定饶他不得。可沐家根基深厚,若不能一击即中,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恐怕会有大麻烦。因此,必须找准沐家的软肋,在他们毫无防备下狠手,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只是,用什么方法呢? “你等等!”慕容熙叫住已经走出门的沅天洛。 沅天洛不耐烦地回头:“干嘛?” 慕容熙对她也没好脸色,冷声道:“你认为沐家的软肋是什么?” 沅天洛道:“天洛不知,只是曾经听闻,骄横狂傲,是一个人最致命的软肋。”说完,转身离去。 慕容熙听了,没好气地说:“朕问你沐家的软肋,你跟朕说一个人的软肋干什么?” 沅天洛并不答话,连头也没回就自顾自地走开了。 慕容熙想去拦,又觉得太没面子,只好由她去了。 突然,他灵光一现,骄横狂傲,昨日暗卫的汇报中,有一人正好符合这样的特点。 当日,一道圣旨传彻后宫。 “沐家幼女沐璇,秉性柔淑,持躬嘉慎,特赐为婕妤,入主晴和院。钦此。” 圣旨一出,后宫众人皆以为慕容熙和沅天洛不睦。沅天洛惩罚的人,慕容熙却给她无上恩赐。 消息传至露华宫时,金风柔刚刚醒来。之前醒来时觉得头疼,也就卧床而眠。这刚刚苏醒,就听到这么个消息。金风柔一个不稳,险些站立不住,她发疯般地抓住身边的宫女问道:“沐璇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过?” 宫女噤若寒蝉,慌忙道:“是昨日进宫的官家女子中的一个,听闻是沐丞相之女。” “什么!” 金风柔手下的力道不由得加重,小宫女只觉得手臂火辣辣的疼,却也不敢挣脱,只好受着。 这时,她的随侍宫女吉祥踏进门来。 金风柔丢下小宫女,扑上前去,问道:“吉祥,这些究竟是怎么回事?” 吉祥福了福身,道:“回娘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昨日陛下上朝时言称后宫子嗣稀薄,要广纳后妃开枝散叶。这才有这么些官家女子进宫,昨日已由恭顺公主封了八位小主。而这叫沐璇的女子,昨日被恭顺公主交由徐嬷嬷管教,今日陛下却下旨封她为婕妤。” 金风柔有些失神,不住地摇着头说:“不可能!不可能!陛下说他是最在意我的……” 吉祥慌忙上前,扶着金风柔,道:“娘娘保重。” 突然,金风柔发疯般抓住吉祥的手:“你刚才说,陛下封了那沐璇什么位分?” “回娘娘,陛下封沐璇为婕妤。” 金风柔突然就笑了:“不过是个婕妤。本宫初进宫就被封为了贵妃,哪里是一个区区的婕妤能比的?这沐璇虽是丞相之女,却比不得我这尚书之女显贵。陛下心里还是有我的。” 金风柔满心以为慕容熙召这些女子入宫,只是为了延绵子嗣。毕竟,慕容熙的那些柔情,都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是做不得假的。 金风柔欢喜地吩咐,道:“快为我梳妆,我要去见陛下。” 半个时辰后,盛装打扮的金风柔到了御书房门外,却被持剑的禁卫军拦了个正着儿。 吉祥俏眼一瞪,道:“你们不要命了?这可是金贵妃。” 禁卫军神色未变,冷冷道:“陛下吩咐了,今日谁也不见。” 吉祥从袖中掏出了几锭金元宝,顺手塞在了这守在门口的禁卫军手中,道:“不知陛下今日几时能忙完?” 禁卫军眼见四下无人,接过金灿灿的元宝,语气也温和了些:“这可说不准,沐婕妤刚刚进去,眼见着天就要黑了……” “你胡说!”金风柔喝道。 禁卫军见她这样,面色恢复冷硬,持剑站在门口,一副不可侵犯的样子。 金风柔懒得理他们,人进不去,声音还进不去了。金风柔运足气,喊道:“陛下,我是柔儿,你快让我进去见你!”[$妙][笔$i][-阁] 果然,很快李公公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金风柔慌忙迎上去,急切地问:“可是陛下让你出来迎我的?” 李公公看了她一眼,不禁想起陛下方才听到这一声喊时恶心的模样,道:“贵妃说笑了,陛下如今在里面正陪着沐婕妤,已经吩咐过,谁也不见。” 金风柔呆立当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人也不由得退了好几步。 吉祥慌忙赶上前去,附在金风柔耳边说道:“娘娘莫要生气,陛下此举定是顾虑到沐丞相,所以才留沐婕妤在这里。娘娘,眼下咱们还是先回宫。陛下送走了沐婕妤,自会传召娘娘的。若是一直待在这里,冷风吹着,姿容有损,被陛下看到就不好了。” 听到吉祥的话,金风柔深感宽慰,轻轻地说了声:“好。” 月华宫内,沅天洛得了消息,知晓了沐璇被封为婕妤的事。她突然就笑了,这慕容熙,果然还是有几分脑子。 第40章 激发她们争宠的斗志 那边的露华宫内,回到寝殿的金风柔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一刻也坐不住。每隔一会儿,她就站起来到门口观望,嘴里还嘀咕着:“陛下怎么还不来传召?吉祥,你快去门口看着,看有没有人来传旨。” 这个吉祥倒是个机灵的,觉得恐怕是自家娘娘自作多情了。可她看着金风柔急切的表情,又不忍一瓢冷水泼过去。只好走到金风柔身边,按住她的手臂,柔声说道:“娘娘,天色已晚,不如您先歇息吧。我着人留意着外面的动静,若是有人来传召,定然即刻唤醒娘娘,决不耽搁。如此可好?” “不好,若是人来了,我来不及梳妆可就糟了。”金风柔并不认同,走到铜镜旁仔仔细细地看着自己的容貌,道:“吉祥,快着人给本宫梳妆。” 眼看着已到亥时,吉祥明知今日传召的人不会来了。本想出言劝阻,可看着自家娘娘那般急切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只好听命行事。 梳妆已毕,金风柔看着镜中自己秀美而又不失端庄的妆容,满意地笑了。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颊,道:“吉祥,本宫这容貌,比之那狐媚子沐婕妤如何?” 沐璇未受伤前,吉祥曾远远地看到过她,知道自家娘娘的容貌比之沐璇稍逊一筹。但她怎忍心拂了自家娘娘的兴致,说道:“娘娘天姿绝色,自是无人可比。” 金风柔满意地笑了,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亥时将过,快到子时了。不如,娘娘还是先歇息吧,夜寒露重,若是寒气入体可就不好了。”吉祥劝道。 “不。”金风柔走到桌边坐下,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门外。 暗夜绵长,金风柔就那样坐在桌边,直到天亮。长长的一夜,她听见檐铃被风吹动的声音,听见屋檐上的滴水落地的声音,听到虫子鸣叫的声音,却始终没有听到那人来时的脚步声,亦或是,来传召她的人唤她的声音。 这些,都没有。 天色渐亮,金风柔唤过吉祥,道:“吉祥,你快去御书房问问,陛下为何还没有传召我。” 说完,金风柔站起身来,准备到铜镜边看看自己的妆容是否依旧。谁知,坐了一夜的腿不听使唤,身子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去。 已经走到门口的吉祥慌忙转回身,可刚跨出半步,就听到金风柔吼道:“快去,不要管我!” 金风柔扶着桌子勉强站定,催促吉祥快走。 约莫过了一刻钟,吉祥回来了。回想起方才沐婕妤从御书房走出的那一幕,真为自家娘娘抱屈,巴巴地等了一夜,陛下却在与她人温存。 见吉祥回来了,金风柔忙扑过去,问道:“如何?” 看着自家娘娘因呆坐一夜而憔悴的面容,真怕她这样下去,拖垮了身子。吉祥心一横,决定以实相告:“奴婢去时,正好瞧见沐婕妤从御书房出来,陛下亲自送到了门口。听说是昨晚宿在了御书房的偏殿内……” “不可能!”金风柔受到惊吓般步步后退,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对她温柔如许的陛下,转身就将这温柔送给了别人。 金风柔呆立良久,吉祥有些担心,上前去唤。 金风柔看了看吉祥,说:“为我梳妆,我要去见陛下。” 御书房外,刚刚下朝回来的慕容熙听到禁卫军的奏报,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每每见他,金风柔的那股柔媚劲儿都让他觉得无比厌烦。 可,他还是吩咐道:“宣。” 吩咐完,慕容熙料想金风柔来不了那么快,就准备凑空再批个奏折。然而,刚拿起朱笔,奏折还没掀开呢,就听见一声娇呼:“陛下!” 抬头一看,不是金风柔还能是谁。 慕容熙站起身,绕过桌案,伸手去迎,道:“爱妃,你怎么来了?” 闻言,金风柔睫毛微颤,一行泪珠悄然从脸颊上滑落。梨花带雨,柔弱可人。 可这一番情景看在慕容熙眼里,却是狐疑万分,这金风柔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慕容熙实在是不想看到金风柔那番模样,伸出去的手顺势把她揽在了怀里。看不到她的脸,慕容熙才开口道:“爱妃,因何落泪?” 金风柔贴在慕容熙怀里,只以为慕容熙待她终究是不同的。她脸上带着泪,心里却是欢喜的,声音柔媚入骨:“陛下,你是不是不要柔儿了?” 慕容熙勉强忍住要吐的冲动,道:“爱妃多虑了。朕虽是一国之君,却也有朕的不得已。爱妃要明白朕的苦楚才是,若爱妃都不能明白朕,朕可真是……真是白活这一世了。” 金风柔一阵激动,陛下竟然对她说了这样体己的知心话,可见自己在陛下心目中有多么重要。她忍不住伸出手臂,环抱着慕容熙。她贪婪地嗅着慕容熙身上的味道,满心祈求时光就在此刻停驻。 然而,很快,慕容熙出声道:“爱妃,你看,朕今日还有这么多奏折要批……” 金风柔听了,丝毫没觉得这是逐客令,反而恳切地说:“陛下批奏折,我就在这里为你研墨,可好?” 慕容熙好一阵恶寒,心说,这女人怎么这么笨,话说到这份上还不明白?慕容熙极力忍着,轻声道:“爱妃在这里,朕会分心。爱妃,你看……”慕容熙拉长了语调,等着金风柔主动说离开。 谁知,金风柔说道:“那我就偷偷看着你,不让你看到我,好不好?” 闻言,慕容熙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他在批奏折,旁边某个黑暗的角落里却有人瞪着眼看着他。哦不,太吓人了。 “爱妃不如先回去,朕看爱妃面色憔悴,许是昨晚没有睡好。不如再回去睡一觉。”慕容熙知晓女人最是在意容貌,如此一说,金风柔必然上当。 果然,金风柔听了,猛得松开了慕容熙的腰,双手朝脸上摸去,道:“果真那么明显吗?” 慕容熙怕她再说别的,忙说道:“爱妃回去好好歇息一番,自然就容光焕发了。” 金风柔略带纠结地转身离开了。 慕容熙唤过门外把守的禁卫军,道:“派人去看看金风柔的动向。” 不多时,禁卫军来报,言称金风柔去了晴和院的方向。 听了禁卫军的汇报,慕容熙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骄横狂傲的人,总要给她找个敌人,这样才好激发她骨子里那股无法无天的顽劣。却也得,给她狂傲的本钱。 如此一想,慕容熙说道:“去晴和院传朕的口谕:封沐婕妤为沐妃。圣旨随后就到。” “是!”那名禁卫军领命而去。 月华宫内,这宫外的诸多动静,自有洛如初来和沅天洛一一说明。听了这些,沅天洛忍不住想到,这骄傲自大的金风柔和骄横狂傲的沐璇碰到了一起,会怎样? 看到沅天洛颊上促狭的笑意,忍不住说道:“你还笑得出来?这两个女人跟你都不对付,要是她们联手对付你,你可就有苦头吃了。” 沅天洛笑意更深,道:“她们是不可能联手的。还有,你忘了,我身上所受的伤和疼,都会转移到慕容熙身上。所以,慕容熙是不会让我受伤的。” 闻言,洛如初摸了一下鼻子,思虑了一番,还是准备跟沅天洛说实话:“其实,你和慕容熙都误会了。那疼痛转移,只是一种蛊虫在起着效用。可因此法太过猛烈,只有一日的功效。那‘以后’二字后面的血迹,是我命人故意染上的,为的就是让慕容熙误会。果然,他上当了。只可惜,此蛊虫极为难得,只得了那一只,已经用掉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寻找的。” 沅天洛听了,神色未变,仍是笑意盈盈,道:“不必了,我本就不信世间有如此邪门儿的事儿。不用担心,只要我不受伤,慕容熙就找不出破绽,就让他这么以为下去好了。” 洛如初原本担心她知道后会害怕,见她并不放在心上,也就放心了。 晴和院内,金风柔进去之后,却不见一个人影儿。正诧异着,听到主院里倒很热闹。金风柔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个女人说道:“快去给我多弄些煮鸡蛋来,我要敷脸!” 说得如此张狂,定是沐璇无疑。 此时,屋子里的人鱼贯而出,看到门口的金风柔,急忙行礼,道:“见过贵妃娘娘。” 金风柔抬眼看了看,没看出向她行礼的人中哪个是沐璇,便道:“哪位是沐婕妤?” 众人左右看了看,不知谁嘀咕了一句:“在屋子里。” 什么!沐璇竟未出来给她见礼。 金风柔冷笑,这般为所欲为,还真以为陛下宠爱她了?金风柔略微有些怨怒,可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免得失了体面。 金风柔看着面前的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散去后,唯独一人纹丝不动,仍然留在原地。见金风柔看着她,便跪倒在地,道:“贵妃娘娘,奴婢是沐婕妤的贴身侍女如碧,是要贴身侍奉沐婕妤的。”[miao&bige]首发 不等金风柔说话,身侧的吉祥上前,喝道:“放肆,贵妃娘娘方才已经发话了,难道你没听见吗?” 如碧怔了怔,往屋子里看了一眼。 屋内传出一个声音:“如碧,你尽管去吧,谁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呵,还真是有些狂傲。金风柔对这沐婕妤愈发好奇了。她走近房间,看到桌边背对着她坐着一个女子。金风柔冷冷一笑,道:“可是沐婕妤?” “正是。”沐璇回了话,却并未转身。 金风柔忍住怒,绕过桌子和沐璇来了面对面。 只一看,便惊讶地叫出了声。 第41章 艳惊四座 那张脸,微微肿起,红红的一片,看着实在是有点吓人。 金风柔不确定地问:“你是沐婕妤,沐璇?” 沐璇抬头看了看,道:“是我,怎样?” 金风柔扑哧一声就笑了,道:“这般容貌,也不知陛下是如何忍着恶心封你为婕妤的。” 沐璇转过脸去不看她,若不是因为此前受伤,她怎么会顶着这张脸面对所有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沅天洛。她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攥紧,脸上也有了恨意。 金风柔对着这张脸,实在没什么话好说。左右陛下不过是看在她父亲的面上才给了这女人一个名分,又是一个区区的婕妤,实在是不足为惧。 金风柔转身正准备离开,沐璇出声叫住了她。 “你是金景萱的妹妹?”沐璇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一句。 金风柔停住了脚,一股酸楚漫上心头,道:“是又如何?” 沐璇接着说道:“据我所知,你姐姐的死和沅天洛脱不了干系。不如,我们联手对付她。” “哦,怎么个对付法?”金风柔略微有点动心。 沐璇看着金风柔的态度有所好转,觉得有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瞒你说,我这脸弄成这个鬼样子都是拜沅天洛所赐。其实,陛下和沅天洛并不像外人眼中那么和睦,只要我们联手,在陛下身边多吹吹枕边风,早晚这沅天洛就会死在我们手里。” 听到“枕边风”三个字,金风柔的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道:“本宫的仇本宫自己会报,用不着跟任何人联手。” 说完,转身离去。沐璇在身后张口阻止,金风柔未有丝毫的动容。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个禁卫军急匆匆朝这里来。 金风柔认出,这人是在御书房当差的。金风柔心里有些忐忑,难不成陛下是来传召沐璇的? 金风柔当即叫住了他,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禁卫军慌忙跪倒,说道:“回贵妃娘娘,奴才来传陛下的口谕,晋沐婕妤为德妃。” “什么!”金风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险些站不稳,幸好吉祥及时扶住了她。 吉祥慌忙安慰道:“娘娘何必多虑?再晋封她也是个妃,您可是一入宫就被封了贵妃的。万万不可失了仪态,让这些晴和院的人笑话。” 金风柔缓过神来,很是认同吉祥的话。立刻扶着吉祥的手,怡然地回了露华宫。 每每走进露华宫,金风柔总是会想起姐姐。自幼,姐姐就待她极好,入宫后,还总是想方设法带她进宫来玩。那时,每次进来,都会看到姐姐正笑意盈盈地对着她张开双臂。可是,现在,再也没有那样的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她。 慕容熙宣她进宫那日,她就求着住在露华宫,引得慕容熙连连夸她顾念姐妹之情。也是在那时,她看到了他眼睛里赞许的神采,怦然心动。随即,慕容熙又向她解释,是沅天洛杀了二皇子,却蛊惑金景萱说是他所杀,他不得已才杀了她。他这样说了,她便信了,这一切都是沅天洛所为。 金风柔刚刚回到寝宫,端起茶水正往嘴里送呢,就看到一个小宫女慌慌张张地奔了过来。 吉祥见状,呵斥道:“慌慌张张做什么,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小宫女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娘娘,不好了,方才奴婢听说陛下下了晋封沐婕妤为贵妃的圣旨,眼下圣旨已经送到晴和院了。” 金风柔把茶杯掷在地上,道:“你胡说,明明是晋封她为妃。你这奴才,这般胡言乱语,本宫是留你不得了。吉祥,送她去冷宫受罚!” 小宫女听了这话,连连磕头,道:“娘娘饶命,奴婢不敢胡说。方才奴婢听得清清楚楚,定然没有听错。” 金风柔和吉祥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疑问。一个宫女,断然是不敢不尽心办事,也是不敢胡言乱语的。 吉祥说道:“娘娘且等片刻,奴婢去去就来。” 那边的晴和院内,沐璇听着传旨公公把圣旨念完,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不安地问道:“公公,是不是念错了?方才禁卫军来传陛下的口谕,只说晋封为妃,但你方才所念的,却是贵妃?会不会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传旨公公微微一笑,道:“娘娘说笑了,圣旨上是怎么说的,老奴就是怎么念的。陛下还让老奴转告贵妃娘娘,他说他很钦佩娘娘的胆识。娘娘,不瞒您说,老奴在陛下身边伺候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他夸后宫的娘娘呢。” 沐璇激动万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那本宫……本宫是不是要去谢恩呢?” 传旨公公笑了笑,道:“要不怎么说,娘娘得陛下的心意呢。老奴临走前,陛下特意交代,您脸上有伤,怕您出去被人瞧见心里不好受,就不必去谢恩了,也不必去皇后宫里请安,在晴和院安心养伤便是。陛下说了,等您脸上的伤好了,定会为娘娘在驭风阁设宴庆贺。眼下,为了避免各宫中人来打搅娘娘,陛下还特地派禁卫军的人来晴和院当差,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搅。” 听到这话,知晓陛下如此体贴,沐璇脸上的笑意又增了几分。 传旨公公走后,如碧笑着跪倒在地说:“恭喜贵妃娘娘,贺喜贵妃娘娘。” 沐璇笑着把她扶起来,道:“如碧,你又戏弄我,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不必在意这些虚礼的。” 如碧起身,笑道:“大小姐是皇后,您是贵妃,真是可喜可贺啊。” 瞬间,沐璇的脸就冷了下来,道:“以后别再跟我提她。” “可是……” 沐璇俏眼一瞪,如碧未说出的话又咽了下去。 那边的露华宫,吉祥打探完消息回来,脸上愁云密布。 金风柔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吉祥慌忙说道:“娘娘莫急,保不齐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兴许是陛下写圣旨的时候写错了呢?” 金风柔轻叹一声,坐在椅子上,道:“傻话,即便真是笔误,已经写在圣旨上的东西,假的也就成了真的。现下,本宫还真是摸不准陛下的心思了。” 五日后,沐璇看着镜中自己的容貌已经完全恢复,吩咐道:“如碧,你去回禀陛下,就说我脸上的伤全好了。” 沐璇很是得意,她平日里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在这保养方便也是颇有心得。这不,才过了五日,原本红肿的脸在她的调理下,就恢复如初。 一刻钟后,如碧喜气洋洋地回来了,欢喜地说道:“娘娘,陛下来了。” “什么!”沐璇激动得站了起来,再次对着镜子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任何瑕疵,这才转身朝着门口迎去。 刚到门口,就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抬眼一看,不是陛下还能是谁。 沐璇慌忙跪倒,道:“臣妾见过陛下。” 慕容熙微微一笑,把她扶了起来,道:“何须行这样大的礼?听你的宫女说,你恢复了,朕就过来看看。” 慕容熙仔细端详着,夸道:“爱妃果真是绝色,如今再也不必为容貌有损的事难过了。如此甚好,中午,朕着人在驭风阁设宴,为你庆贺,可好?” 沐璇欢喜地点点头。 转瞬,慕容熙愧疚地说:“爱妃,眼下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可朕真是舍不得你……” 沐璇当即柔声道:“陛下,左右现在离中午也近了。不如陛下就在这里陪着臣妾,待会儿一同去驭风阁赴宴,如何?” 慕容熙略略一怔,答道:“如爱妃所愿。” 说完,慕容熙看向如碧,说道:“你去趟月华宫,传朕的口谕,就说朕中午要在驭风阁设宴,让恭顺公主立刻着人准备,不得有误。” 如碧领命离去。 沐璇顺势倚在慕容熙的怀里,心里欢喜满满。 月华宫内,沅天洛听了如碧的话,问道:“你确定是今日?” “回公主殿下,是。陛下亲口所言,就是今日。”如碧肯定道。 “好,本公主知道了,你下去吧。” 遣走如碧,沅天洛微微一笑,这慕容熙还真是处处算计啊,此时离午宴不到三个时辰。这三个时辰内,她要通知各宫中人,要着人准备菜式,还要命人去驭风阁布置。这哪一样儿都是个麻烦事儿,尤其是准备菜式,不仅要事先知晓各个宫里的人的饮食喜好和忌讳,还要一一验过才能上桌。但凡这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岔子,难保慕容熙不会大做文章。 好在,洛如初早早地就把晴和院那边的动向告诉了她,这些,她早已备好。 将至午时,众人陆续到了驭风阁,根据位份的高低一一落座。[^*] 落座后,金风柔左看右看,也没瞧见沐璇。她心里也忍不住嘀咕,顶着一张那样的脸,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真不知陛下怎么想的,竟然还要专为沐璇设宴。 眼见着开宴的时间就到了,金风柔看沐璇还没来,就站起身,走到沐弦月面前,道:“皇后娘娘,如今沐贵妃迟迟未到,您看……” 话音未落,金风柔就觉察沐弦月的脸色瞬间变了。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二人可是亲姐妹。她到人家姐姐面前告妹妹的状,还真是愚蠢至极。 “这不,来了。”沐弦月轻声道。 金风柔转身看去,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人,正牵着一个女子缓步走来。边走还边和那女子低头说着话,那亲昵的情景看得金风柔心里不禁醋意连天。 金风柔不甘地朝那女子看去,只一看,便呆了。 不止是金风柔,在场的人,几乎都被这女子的容貌惊呆了。 第42章 抢位子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肌肤如玉瓷般白皙光亮,双眸恰似一泓清泉,美目流转间,顾盼生辉。陛下与她低头说话之时,她的眉眼微弯,粉嫩的唇角微扬,笑意恰到好处,多一分则露齿,少一分则不雅。此番姿容,当真是可令雁落鱼沉,月缺花残。 众人还在嘘叹之时,金风柔已到了陛下和那女子跟前。 金风柔瞪着沐璇,道:“你是谁?” 沐璇抿嘴一笑,美艳至极,道:“金贵妃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几日前还见过,这就不记得了。” 几日前? 金风柔惊叫道:“你是沐璇?” 沐璇微微一笑,并未否认。 “不可能!”金风柔吼道,“前几日你还那么丑!” 如今有沐璇在身侧,慕容熙对这金风柔是越来越没耐心了。方才,慕容熙有佳人相伴,和沐璇说得正高兴呢,突然就被金风柔拦住了,还吼个没完,惹得慕容熙最后的一点耐心都用完了。 慕容熙收回放在沐璇肩上的手,负手而立,喝道:“金风柔你闹够了没有?” 原本,金风柔看到慕容熙揽在沐璇肩上的手放了下去,还有几分暗喜。她以为慕容熙是怕她伤心,所以才顾忌她的感受,不和沐璇表现得那么亲密。可这一声吼,把她从美好的臆想中唤了回来。 金风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刚才那番话竟是慕容熙说出来的。 慕容熙看也不看她,放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握住了沐璇的手,牵着她绕过金风柔,往前走了去。 金风柔不甘地闭上眼睛,有泪珠从脸上滑落。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二人的亲昵,耳朵里却听到众人向那二人行礼的声音。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金风柔不甘心,原本,那个站在慕容熙身侧,与他一同执手享受众人拜贺的,该是她金风柔才对。她沐璇何德何能,一来就抢了本该属于她的荣耀。 金风柔猛地转过身,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在慕容熙脸上看到面对沐璇时的虚情假意。可是,竟连一丝一毫都没有。仍是那样柔和的目光,仍是那样深情的注视,所不同的,是那样温暖如许的柔情,此刻都倾注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 那个女人,是沐璇,而非她,金风柔。 突然,金风柔朝着慕容熙和沐璇的方向走去,嘴角挂着得体而优雅的微笑。 一时间,众人惊诧的目光都聚集在金风柔身上,不明白今日这金贵妃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如此不识大体。早在她此前拦在陛下和沐贵妃面前时,众人就有些纳闷。眼下,众人眼神中的狐疑之色渐渐加重。有些甚至忍不住推测,今日金贵妃接连冲撞陛下,保不准陛下会龙颜大怒。如今,陛下有新欢在怀,金贵妃这贵妃之位,只怕是保不住了。 从金风柔开始走到她站在慕容熙和沐璇面前,她就一直在赌,赌慕容熙心里是否有她。若有,即便她今日如何无礼,如何放肆,慕容熙都会护她周全。若无,她没想过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从一开始,这场赌局,她就抱了必胜的心思。她深信,若慕容熙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断不会与她说下那样柔情脉脉的话语。 金风柔在慕容熙面前站定,脸上的微笑丝毫未改。 一直到她逼近他身旁,慕容熙才注意到她。却也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侧过身对沐璇说道:“爱妃,与朕一同坐在这里,可好?” 沐璇挑衅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沐弦月身上,微施一礼,道:“臣妾谢陛下隆恩。只是,陛下的身侧,不该是皇后娘娘坐的位子吗?若是换成了臣妾,只怕皇后娘娘会不高兴哦。” 慕容熙略略一怔,说道:“爱妃多虑了,皇后是你的亲姐姐,怎么会吃你的醋呢?皇后,你说呢?” 沐弦月迎上慕容熙看过来的目光,颊上带着浅浅笑意,站起身施了一礼,道:“臣妾与陛下夫妻多年,最懂我心意之人,非陛下莫属。” 沐弦月看着沐璇颓然暗下去的脸色,内心暗喜:你沐璇如今再嚣张,也只是个贵妃,只是皇上的妾而已。若陛下愿意,他会有千千万万个妾,而我沐弦月,是陛下唯一的妻子。我与他相处多年,自是心意相通。 沐璇脸色微变之后,很快恢复如常。自从上次比试的事情之后,她学聪明了一点,有时正面冲突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倒不如抓紧自己现下所拥有的。就比如此刻,陛下所给的无限荣宠。沐璇浅笑如许,捏住手绢的手慢慢向下探去,勾住了慕容熙的手指。 慕容熙顿了顿,说道:“皇后能这样想,自是再好不过。” 沐璇一听,黛眉微蹙。 慕容熙见了,道:“爱妃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恙?” 沐璇忧愁地道:“回陛下,这主位上只有两把椅子,眼下皇后娘娘坐了一把,怕是坐不下臣妾了。陛下,您看……” 慕容熙一瞧,果真如此。他环视一圈,对着沅天洛说道:“恭顺公主,今日午宴既然由你布置,现下就给沐贵妃搬把椅子过来吧。”既然沐璇和沅天洛不睦,他不介意帮沐璇出一口恶气。毕竟,此刻的沐璇,是他的宠妃。哪怕,只是表面上,他也要将这功夫做足了。 沅天洛站起来,没好气地瞪了慕容熙一眼,道:“午宴的布置皆按照宫规而来,历来主位上就只有两把椅子。就如同,月彻朝只能有一位皇后。”最后一句话沅天洛说得铿锵有力,言外之意就是你慕容熙爱宠谁宠谁,但这宫规,断不能因你而更改。 慕容熙面露愠色,在这个沅天洛面前,他从来就没有占过上风。可眼下不同,午宴之上,皆是后宫中人。这个脸,他丢不起。 慕容熙微微皱眉,道:“哪个是沐贵妃的位子?” 沅天洛顺手一指,在主位的下首。 慕容熙微微侧身,看了看身后的李公公。 李公公会意,走过去准备搬起那把椅子。可任凭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搬不动。李公公内心焦急万分,陛下此举可是为了将恭顺公主一军,若是自己连这把椅子都搬不起来,丢了陛下的脸面,他今日可就有苦头吃了。因此,李公公愈发用力,谁知手一滑,摔得后仰在地上,半天硬是没站起来。 慕容熙怒不可遏,朝着沅天洛吼道:“你搞什么鬼?” 沅天洛面色未改,道:“陛下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驭风阁上风大,各位小主弱质纤纤,难保哪阵儿风紧,站不住脚。以防万一,我就将这椅子用松胶和地面粘住了,就算是风来,也好有个扶处不是。陛下如此怒气冲冲,是觉得天洛不该顾忌各位小主,任凭她们冒着摔倒的危险来赴宴吗?” 沅天洛丢出的问题让他如何答,若说是,那他等于把这些后宫的女人得罪干净了,他是想让这些女人与沅天洛为敌的,自然是不能得罪的。若说不是,不就正中了沅天洛的下怀,承认沅天洛的做法是对的?他的声声质问,在沅天洛面前,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全无用处。 慕容熙知道自己在沅天洛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索性也不再看她,另想办法。他瞥了瞥坦然地坐在位子上的沐弦月,又看了看一脸焦急,泫然欲泣的沐璇,道:“皇后,朕瞧着从沐贵妃那个位子看出去,风景很是别致。皇后可想去欣赏一番?” 沐弦月一听,微微有些发愣。慕容熙说得好听,可意思不就是让她把这个位子让出来吗?她不甘,可她能不让出来吗?如今慕容熙手里攥着她最大的把柄,她根本没有反对的资格。 慕容熙的话一出,众人的眼神就聚集在了沐弦月身上。 只见沐弦月微微一笑,道:“要不怎么说陛下和臣妾心意相通呢,臣妾方才还想着坐过去赏景儿,还不知道怎么开口和陛下说呢,陛下就自己说出来了。”[miao&bige]首发 说着,沐弦月起身,面带浅笑,扶着枫若伸过来的手臂,施施然走到了原本属于沐璇的位子上。即便输了里子,这面子,还是输不得的。 沐璇看着她,心里觉得很痛快。自己这姐姐,原本是她心目中最可仰仗的人。可是,在那日徐嬷嬷要将她带走的时候,她竟然放弃了她,让她吃了那么多苦头。从小到大,她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她的亲姐姐竟朝她受伤的脸颊泼了热茶,让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恨? 眼看着沐璇就要坐在原本沐弦月坐的位子上了,金风柔急了。站在慕容熙面前那么久,他就顾着和皇后说话,和沐璇说话,一眼也不看她。这怎么行? 金风柔往前又走了半步,几乎和慕容熙来了个面贴面。她的声音柔媚入骨,道:“陛下,臣妾想在这里给陛下布菜,陛下可愿意?” 慕容熙面色微变,退后半步躲着金风柔,侧过脸对沐璇说道:“忙了半天,你的侍女也累了,既然金贵妃自告奋勇来布菜,就让你的侍女去坐在金贵妃的位子上吧,给你我布菜之事由金贵妃来做就好。” 金风柔一听,急了:“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熙瞪眼瞧着她,道:“金贵妃的意思是,你方才是在欺君?”后半句话,慕容熙特意拉长了语调,听得金风柔胆战心惊。 第43章 到处讨饭吃的皇帝 可是,让她金风柔就这么屈服,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若是她屈服了,就要给沐璇布菜。凭什么?布菜可是奴婢才会做的事,她肯给陛下布菜是为了显出二人的情意。要给沐璇布菜算什么。二人同是贵妃,品阶是一样的,凭什么要比她沐璇低一头?眼下后宫中人皆在,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给沐璇布菜,还不如杀了她。 金风柔竭力掩饰内心的慌乱,说出了自己原本的想法:“陛下,沐贵妃大病初愈,身子弱,怕是不能服侍陛下。不如让她去臣妾的位子坐吧,就由臣妾留在这里服侍陛下。” 慕容熙眯着眼睛看着她,说道:“有你在这里布菜,璇儿只需要动动筷子就可以了。再不济,朕也可以为璇儿喂饭,断不会让璇儿累着的。既是如此,金贵妃就安心待在这里布菜吧。”说着,慕容熙牵过沐璇的手,二人双双落座。 金风柔闻言,身子一个不稳,直直地朝着慕容熙的怀里倒了过去。 慕容熙刚松开沐璇的手,正准备往下坐呢,就看见金风柔来了这么一出。他慌忙把椅子向后踢了踢,人也跟着后移,和金风柔错开了距离。 原本准备倒在慕容熙怀里的金风柔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一触地,后脑勺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金风柔睁开眼睛,看到了慕容熙冷冷的脸和沐璇颊上一丝得意的笑。 金风柔不甘心,略带哭腔道:“陛下……”顺势还挤出几滴眼泪,柔弱不堪。 美人落泪,宛若梨花带雨,娇弱可人。然而,慕容熙瞥了一眼后就懒得再看。 慕容熙面色冷毅,朝着下面的吉祥吼道:“还不快把你家主子弄走!” 吉祥唯唯诺诺地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金风柔。 倚靠在吉祥身上,金风柔勉强能够站立。吉祥扶着她朝着原本属于金风柔的位子上走去。 慕容熙轻咳一声,喝道:“已经这个样子了,还待在这里做什么?回你的露华宫去!” 几乎伏在吉祥身上的金风柔听到慕容熙的话,心里渐渐冷下去的希望又开始一点一点复苏。原来,陛下还是在意她的。看她摔倒了,怕她继续待在这里受不得风寒,所以才要她赶快回到露华宫去。陛下对她,果真是有感情的。 当即,她又看向慕容熙,眸色中柔情毕现。她本有意留下来,无奈之前装柔弱由吉祥扶着走,留不留根本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实则,今日慕容熙实在是不想看到金风柔了,所以才出口让吉祥带金风柔回宫。不曾想,到了金风柔那里,竟被她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 见金风柔走了,慕容熙冷冷地看向沅天洛,道:“都到了这般时候,怎么还不上菜,是要朕和诸位嫔妃都在这儿饥肠辘辘地吹风吗?” 沅天洛站起身,道:“方才一直看陛下为这位子争个不停,不敢打搅。这就上菜。” 沅天洛朝着驭风阁入口的太监摆摆手,立刻便有一队宫女捧着托盘款款而出。 慕容熙见状,又忍不住挑刺儿,道:“恭顺公主办事还真是不尽心,让这干人在这儿站这么久,菜只怕是已经凉了。” 贤妃南薰也站出来帮腔,道:“臣妾也以为是这个理儿,别人不说,单说是这三皇子,断是吃不得一点儿凉东西的。”说着,又看了看坐在身旁瘦弱的三皇子,面上担忧之色尽显。 沅天洛看到他们说完了,才悠悠出口,道:“二位多虑了。这菜上桌前都是拿热水温着的,断然是不会变凉的。” 果然,宫女一个个上前,在各宫中人面前揭开托盘上的罩子。一道道菜品端上来,皆是热气腾腾,一丝凉气儿都没有。 慕容熙自讨没趣,觉得好没意思,只好侧过身和沐璇搭话:“爱妃,今日的菜品你可喜欢?” 沐璇微微一笑,道:“只要是和陛下一起,青菜煮水都是美味。” 一句话说得慕容熙通体舒畅,拿着筷子准备给沐璇夹菜。他左看看,又看看,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菜。慕容熙放下筷子,面上怒气毕现,道:“恭顺公主,你这是何意?” 沅天洛不卑不亢地站起身,说道:“前几日听宫里的人嚼舌头,说陛下召这么多官家女子入宫是为了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故此,天洛今日准备菜品前,特地去御医局寻了些做药膳的方子,好给陛下补补身子。” 慕容熙看着桌子上的这堆药膳,恨不得把桌子给掀了。可明面上沅天洛又是为了他好,若是他表现出一丝不悦,不就等于反驳了沅天洛方才的话。若是如此,他该怎么光明正大地解释召那些官家女子进宫的原因? 旁边的沐璇看了看慕容熙的脸色,道:“陛下无需多虑,臣妾桌上这么多菜,陛下喜欢哪个就吃哪个。” 这话他听着舒心,面色柔和了些。 只是,此时,沐璇桌上的菜除却一碗红豆薏仁粥掀开了盖子,其余的都罩着罩子。 慕容熙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侍女,道:“你这奴才就是这么侍奉主子的不成?” 侍女慌忙跪倒,道:“陛下恕罪。此前恭顺公主交代过,其他人的菜品端上来就可以撤去罩子,唯独沐贵妃的,要等吃的时候才能打开。” 慕容熙心中大喜,如同正想睡觉来了个枕头一般,他正想找茬儿呢,这茬儿就自己送上门来。他佯装淡定,瞧了瞧沅天洛,道:“恭顺公主,这是何意?”他就不信,这次沅天洛还能自圆其说。 沅天洛笑了笑,道:“听闻沐贵妃不守规矩,在教习嬷嬷手下吃了不少苦头。如今,身体刚刚好转,在进食上自然是要注意一些的。因为食材特殊,所以吃之前最好不要见光,不然,色泽和口感会不比从前,效用也会大打折扣。” 慕容熙心说,我才不信你的邪!他怒瞪着那侍女,道:“把这菜上的罩子统统拿掉。” 侍女一一照办。 沐璇桌前的菜,共有八道,除了那碗红豆薏仁粥,其余的七道依次是薄柳佛手、蜂蜜木瓜、秘制玫瑰露、蜜汁洋芋、白果清露、清水松露、奶油豆丝。 沐璇看着眼前的这几道菜,眼都直了。这一道道都是女子保养圣品,除了红豆薏仁粥,其余七道菜都是她在宫外寻了许久都没找到的,竟然一下子在宫里看到这么多。 沐璇惊奇的瞬间,突然意识到这七道菜的确如沅天洛所说,吃之前是不能见光的。可眼下慕容熙命人全都掀开了,沐璇当即拿起筷子在各个碗碟上夹來夹去,忙个不停。虽说都见了光效用减少,但还是有效用不是。哪怕减少了也比一般的菜品不知道好出多少倍,千万不能浪费。 仅仅过了半刻钟,沐璇就一口气吃完了那七道菜。一一查看过后,沐璇见那七个碗碟里一丝菜也不剩,这才放下筷子,准备拿汤匙喝红豆薏仁粥。 这时,她不经意间扭头一看,才看到慕容熙的一脸惊异。 慕容熙怎么也不敢想,在他面前原本那么温文尔雅、进退有礼的沐璇,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个大胃王,吃起饭来真是一点儿形象也没有。那对着碗碟风卷残云的急切样儿,真是比饿了三天的壮汉还要急不可耐。 看到慕容熙这样,沐璇慌忙解释道:“陛下,恕臣妾失礼,实在是这些菜品都太难得了,臣妾一时激动就……” 慕容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宠溺地轻碰了碰她的鼻子,道:“爱妃多虑了,朕恰恰觉得爱妃娇憨可爱呢。” 沐璇这才想起原先说要让慕容熙吃她的菜呢,可眼前就剩了一碗粥。沐璇恋恋不舍地把红豆薏仁粥端到慕容熙面前,道:“陛下请用。” 慕容熙看了看那比酒盅大不了多少的玉碗,吃了也不顶什么用。可怜他早上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就被沐璇派来的人打断了,这会儿,肚子正大唱空城计呢。方才看沐璇吃得那么香,更是让他觉得饥肠辘辘。 他朝四下瞧了瞧,别人都吃得挺香,边吃还边笑,似乎是对菜品很满意。突然,他想到,金风柔不是走了嘛。他可以去她那桌儿吃啊,还可以向众人表示,他对沅天洛给他准备的菜品非常不满。 谁知,慕容熙朝着原本安置金风柔的桌子一瞧,竟是空空如也。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慕容熙不干了,他问道:“恭顺公主,这金贵妃的桌子上,为何是空的?” 沅天洛不答话,自顾自地吃着饭,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般。 慕容熙见自己如此被无视,怒道:“你竟然对朕不敬!” 沅天洛咽下口中的最后一点饭菜,这才出口道:“陛下,你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不知‘食不言,寝不语’的道理?我若是满口饭菜还同你说话,那才是真的对你不敬。” 慕容熙听她说得有理,索性撇过这茬儿,指了指金风柔的桌子,道:“金贵妃的桌子上为什么没有上菜?” 沅天洛没好气地看了看她,心说,慕容熙你是不是瞎?人都没在,上菜给谁吃? 还没等她开口呢,刚踏进驭风阁的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慕容熙身后,道:“陛下吉祥,公主殿下吉祥。” 第44章 当众出丑 慕容熙转过身看了看,道:“你这奴才好不懂事!没看到朕正在跟恭顺公主说话嘛,胡乱插什么嘴!” 宫女吓得不轻,却仍勉强镇定地说:“回陛下,此前恭顺公主吩咐,要奴婢带人把金贵妃的饭菜送到露华宫。奴婢已经照做,所以来给公主殿下复命。” 沅天洛开口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慕容熙闹了个大红脸,眼下金风柔的菜是吃不上了,可是他饿啊。他四下看看,发现除了沐弦月,其他人面前的碗碟几乎不剩什么了。 他走近沐弦月,道:“皇后,左右璇儿也用过饭了,不如皇后就来与朕一同用饭吧。” 沐弦月瞧见沐璇正朝她看过来,不愿再惹她不喜。她以为慕容熙是想弥补刚才对她的伤害,完全没想到慕容熙是想吃她的菜。沐弦月当即站起身,说道:“陛下有璇儿陪着,舒心就好。此刻不用顾忌我的感受,安心用膳便好。” 慕容熙什么也没捞着,讪讪地转身离开了。 重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慕容熙无比懊恼。别人都吃得那么开心,唯独他面对一堆药膳,苦不堪言。可午宴过后还有歌舞要看,没有一个时辰只怕是结束不了。 处在饥饿中的人看到别人吃饭吃得那么香,只会觉得更饿。此刻,慕容熙便有这样的感触。再饿下去,他怕自己会晕倒。若是如此,一定会有御医来为他诊治,必会发现他是被饿晕的。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饿晕,这个脸,他实在是丢不起。 无奈,慕容熙拿起了筷子,朝着面前的一堆药膳开始下筷子。慕容熙勉强安慰自己,说是药膳,就算是难吃,总归是能吃不是。只要是能填饱肚子,还管它味道好不好呢。慕容熙面色难看地夹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艰难地放进了嘴里。 初一尝,慕容熙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这玩意儿看着挺丑,吃起来竟然是人间美味,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夹了一筷子之后,慕容熙停不下来了。边吃内心还在不住地哀嚎:呜呜,他在这皇宫也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御膳房从来没做过这么好吃的菜给他吃? 沅天洛看着慕容熙吃起药膳来那迫不及待的急切样儿,忍不住乐了。 谁知这一笑偏偏还就被慕容熙给瞧见了,慕容熙停了停筷子,道:“你笑什么?” 沅天洛浅笑如许,道:“天洛见准备的药膳如此得陛下欢喜,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虽然,慕容熙很想说,朕才不喜欢你的药膳。可是,他看了看桌子上的碗碟,被他风卷残云一顿吃,已经所剩无几。吃了那么多若还说不喜欢,怕是会被人说心口不一吧。 思虑至此,慕容熙说道:“劳你费心了。” 他的话说完,沅天洛又报之一笑。慕容熙看着沅天洛的笑,总觉得别有深意。 可眼下他顾不得深究,那药膳之前晾了那么久,再不吃该凉了。直到确认碗碟中空无一物时,慕容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这时,他才看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想想也是,人家的饭早就吃完了,敢情这么久,都在看着他吃饭呢。想想自己方才吃药膳的急切劲儿,只怕是比起之前沐璇吃饭的迫切劲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熙好不害臊,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开口道:“既然都用过饭了,这便开始欣赏歌舞吧。” 一开口,别人没什么反应,倒是把慕容熙自己吓了一跳。自己有疾在身,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很清楚,以往说话时也总觉得中气不足,可今日声音洪亮,沉实有力,比之前不知道好了有多少倍。难不成是这药膳的功劳?若不是,似乎也没有别的合理的解释了。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刚上场的歌女身上,慕容熙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儿,果然是比以前有力。慕容熙这才确定,这药膳的功用的确是非同凡响。 丝乐声渐起,歌女舞动衣袖,翩然起舞。 看着这些歌女的身姿,慕容熙越看越觉得好看,没来由地想与她们亲近。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慕容熙很是惊异。之前,他很少来后宫,对这些女人根本亲近不起来。可眼下,只是随意瞄了一眼,就觉得和每个歌女都想亲近。 不好!慕容熙心中大骇!方才只顾着填饱肚子,这时他才想起来,起初上这药膳时,沅天洛解释说这药膳是为了给他补身体,以便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如此一回忆,慕容熙大概明白这药膳的功用了。他当即恶狠狠地看向沅天洛,总算明白方才为什么觉得她笑得别有深意了。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呀。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若不然,这药效上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慕容熙站起身,准备离开。 沅天洛见了,挥手让丝乐声停了下来,道:“陛下,今日的午宴就这么结束了吗?” 正猫着腰还没站起来呢,就被逮了个正着儿。慕容熙觉得好没脸,即刻站直身子,朗声道:“当然不是。” 沅天洛面带疑问,道:“陛下方才可是想走?” 慕容熙眼一瞪,道:“是又如何?” 沅天洛笑了笑,道:“陛下是月彻之主,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眼下这午宴,是专为庆贺沐贵妃晋升贵妃之位所设。若陛下中途离场,只怕会让沐贵妃寒心呢。” 慕容熙一回头,果然看到沐璇柔情脉脉地看着他,当真让他有点把持不住。慕容熙瞬间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当即扑上去一把抱住了沐璇,头埋在沐璇的颈窝里啃个不停。吓得沐璇一个哆嗦,愣在那里,又不敢推开慕容熙。只好任他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瞬间一张俏脸羞得通红。 身旁的李公公一见,还以为慕容熙吃了恭顺公主准备的药膳,发疯了。他慌忙叫了几个人,上前去把慕容熙拉开。 慕容熙正觉着舒服呢,突然被人拽开,心里很火大。他不耐烦地甩开抱着他胳膊的李公公,又朝沐璇扑了过去。 李公公身子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刚好摔在原先的伤口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实在是没力气去拉慕容熙了。其余的几人见李公公停手了,也不敢上前,只好待在一旁。 只见慕容熙趴在沐璇身上,先是摸摸蹭蹭,渐渐地就觉得不过瘾,开始摸索着解沐璇的衣服。 这可把沐璇吓坏了,今日临出门更衣的时候,为了显露自己白皙的肌肤,她特地穿了一件齐胸襦裙,肚兜都没穿。这衣服要是被慕容熙解开了,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她还要不要活了。沐璇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劲推开慕容熙,边推边喊道:“陛下!陛下!” 这一声喊惊得慕容熙睁开了微闭着的眼睛,一睁眼只看到沐璇粉颊上带着红晕,就像熟透了的苹果一样让他垂涎欲滴。慕容熙凑上去,牙齿轻咬着那红艳艳的苹果,怎么也舍不得松开。原本贴合的身体因为沐璇方才的一推,有了些缝隙。这倒给慕容熙提供了便利,原先胡乱摸索这衣服却怎么也解不开。眼下有了空隙,慕容熙朝着沐璇的胸口摸去,一摸就摸到了襦裙的系带。 慕容熙攥着那带子轻轻一拉,沐璇就猛觉得胸口一松,衣服眼看着就要被慕容熙扒拉下去了。沐璇急得哇哇大叫,快要哭出来了。[^*] 实则,众人都在瞧着这边的动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不明白慕容熙怎么突然会这样,贤妃早已捂住了三皇子的眼睛,不让他朝这边看。沅天洛倒是淡定,只顾着吃摆在眼前的佳肴,就像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 沐弦月本有心阻止,转念又想到之前慕容熙为了沐璇把她赶下主位,心里觉得不舒服,索性就坐那儿看好戏。反正如今她也没有掌管后宫的权力,也使唤不了谁。就算日后慕容熙怪罪下来,还有掌管后宫的沅天洛顶着,和她沐弦月有什么关系。 正吃着呢,突然听到沐璇的惊叫,沅天洛一抬头,就看到慕容熙使劲拽着襦裙往下拉,沐璇费力抓着襦裙向上提。沅天洛扑哧一声笑出了口,敢情这俩人是把这里当寝宫了,可这周围还这么多人呢。一来,她还小,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些少儿不宜的场景。二来,周围这么多人呢,这二人今日若真是在这里被看光光,难保慕容熙不会恼羞成怒。如今,时机还不成熟,她还不想跟他硬碰硬。 想到这里,沅天洛朝着驭风阁入口处把手的禁卫军招招手,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把陛下的步辇抬来,速速送陛下回宫。”说完,继续低下头吃饭。 禁卫军上来就要拉走慕容熙,沐璇可不干了。慕容熙手里攥着她的襦裙领口呢,慕容熙要是被拉走了,她可就要被看光光了。沐璇心里一急,紧紧地抱住了慕容熙,怎么也不撒手。 禁卫军拉慕容熙倒还果断,反正都是男的,又有恭顺公主的命令。即便陛下日后怪罪,还有恭顺公主顶着。可突然来了个沐贵妃,男女有别,又是贵妃,千金之躯,岂是他们这些禁卫军可以轻易触碰的。 一时间,各个禁卫军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第45章 床坏了 一个领头的来请示沅天洛,沅天洛抬头瞧了一眼,便道:“一并抬走。”既然是沐璇主动贴上去的,她可就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任这二人继续胡闹下去,那才真的是不可收拾。 得了沅天洛的命令,禁卫军也就放开了胆子,步辇上抬着慕容熙,慕容熙身上贴着沐璇。这些禁卫军怕沐璇中途摔倒,只好紧紧地按住沐璇。沐璇被这么多禁卫军碰触,当即觉得羞愤欲死,一头扎在慕容熙怀里,怎么也不肯露头。 一时间,主动权掌握在了慕容熙手里,当即对沐璇上下其手。沐璇察觉到的时候,已是香肩微露,只好拼命往回拽衣服,把慕容熙抱得更紧,让他没法儿动弹。谁知,护住了前面,后面倒失手了。不知何时,慕容熙的手从她敞开的衣领上伸了进去,绕过手臂在她的背上摩挲着,惹得沐璇的身子一阵阵轻颤。 眼下天气凉爽,因此步辇上没有设挡布,从驭风阁到慕容熙的寝宫,二人的缠绵不知被多少个宫人围观过了。 就在沐璇觉得再也没有力气阻止慕容熙的时候,步辇停了,已经到了寝宫门口。 这些禁卫军看着如此动情的两人,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站在那里微微发愣。 沐璇看着他们毫无动作,再僵持下去她可真就要被慕容熙剥光了。沐璇又羞又气,道:“快把步辇抬到寝宫!” 主子既然有令,禁卫军自然如数照办。 到了寝宫之内,禁卫军将步辇放下。 沐璇用最后的一丝理智说道:“都出去吧,关上门,若无传召,不得入内。” 这些禁卫军虽有些不舍,但主子发话了,若不照办,可就是杀头的罪名,当即悻悻地离去了。 见四下无人,沐璇索性也就不再抵抗,眉眼如丝地瞧着慕容熙,道:“陛下。” 这一声娇呼让慕容熙心肝儿都跟着颤了颤,看着怀里的绝色美人,慕容熙再也把持不住自己,挺起身子压了上去。 床幔晃动,隐去旖旎春光。 不多时,沐璇衣衫不整,脚步踉跄着扶门而出,如逃开鬼魅一般离开寝殿。 李公公见状,慌忙道:“贵妃娘娘,可是陛下有恙?” 沐璇别过脸,道:“陛下无恙。你派人去本宫宫里传话,着人送衣服过来,本宫……本宫在偏殿候着。” 说着,寝殿内突然传来慕容熙的叫喊。 沐璇心悸不已,慌忙推开偏殿的门走了进去,关门前,朝着李公公说道:“速去宣后宫妃子前来侍寝,随便是谁。”尔后,担忧地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果决地关上了门。 李公公心生奇怪,但在宫里伺候多年,也大概猜出了了个七八分,知道这事儿耽误不得。 李公公忙唤过自己手下的小太监小顺子,道:“去后宫传……”话未说完,李公公停了下来,传召谁呢?陛下自登基以来,就对后宫的女人很不上心,鲜少传召妃子侍寝。因此后宫的女人都削尖了脑袋往慕容熙跟前凑,眼下要传召,可传召哪宫的主子呢?传召了这个,便要得罪那个。传召了那个,便要得罪这个。这件差事儿,可不好办啊。 李公公看了看小顺子,道:“如今恭顺公主在何处?” “方才有人来报,因陛下和沐贵妃都已离开,午宴也就没有继续下去,众人都回了自己的宫里。眼下,恭顺公主应当是在月华宫。”小顺子答得很利索。 李公公这下有了主意,道:“你去趟月华宫,将沐贵妃所言尽数说与恭顺公主听,求她拿个主意。”恭顺公主如今掌管后宫,这件事交由她定夺,自是再好不过。 小顺子转身离去。 李公公瞧了一眼沐璇所待的偏殿,唤过一个人,道:“去晴和院,让沐贵妃宫里的人给送些衣服来。” 月华宫内,沅天洛刚从驭风阁回来,吃饱喝足,心情大好,正坐在院中的桌前逗鸟儿呢。 眼见着侍卫领着个眼生的小太监快步走了过来,沅天洛只当没看见,只顾着逗弄笼中的那只画眉鸟。 侍卫将人领到跟前,回禀过后闪身退到一旁待命。 小顺子跪倒在地,将李公公吩咐的话一一言明。 沅天洛听了,并未对小顺子说些什么,反而对着一旁的侍卫说道:“去找新晋封的八位小主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 小顺子见恭顺公主如此吩咐,也就安心了。听说这八位小主是恭顺公主赐的位份,眼下有侍寝的机会,自然不会便宜了旁人。如此一来,恭顺公主怕是要笼络这几位小主。 不多时,以林霜影为首的八位小主款步而来。 沅天洛迎她们进了殿内,关上了门。 半刻钟后,守在殿前的侍卫向小顺子传了恭顺公主先前的吩咐。 小顺子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确定公主殿下说的是让皇后娘娘、金贵妃和贤妃依次前去侍寝?”公主殿下传召这八位小主,不是为了让她们侍寝吗?为何却下令传召皇后等人? 侍卫没好气地白了小顺子一眼,道:“公公既然是御前伺候的,就应当明白,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断然是不敢乱传话的。公公不信,自然可以去问公主殿下。” 小顺子自问自己没有那个胆子,立刻转身去各宫传话。 那边的寝宫内,慕容熙红着眼,冲出了寝殿,一把抓着李公公的领子,吼道:“沐璇呢?” 李公公被勒得差点窒息,艰难地说道:“在……在……” 李公公的话未说完,慕容熙就看见沐璇的贴身侍女如碧捧着一套衣服朝着偏殿走去。 慕容熙丢开李公公,大踏步朝着偏殿走了过去,“嘭”地一声把门摔上,吓得身后的如碧好一阵哆嗦。 偏殿内,惊魂未定的沐璇看到慕容熙,一阵闪躲,可她哪里能躲得过,又是一番蹂躏。 此时,奉召而来的沐弦月刚踏进寝宫的大门,就看到院内呆立当场的众人。 沐弦月黛眉微蹙,道:“发生了什么事?”自从慕容熙发现了她和南无疆的私情,就很少搭理她。至于传召她来侍寝,更是没有的事情。眼下,好容易有了侍寝的机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可不希望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说。 为首的李公公见躲不过去,就走上前来,准备悄声将事情的原委说给沐弦月听。 还未等李公公开口,偏殿内传来沐璇的一声惊叫。 沐弦月听出是沐璇的声音,到底是姐妹情深,她当即走上前去,推开了偏殿的门。 起初,并未看到什么,沐弦月继续朝里间走去。掀开第一道帘子之后,沐弦月看着地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惊呆了。 同时,两人也发现了她。 沐弦月转身就想走,沐璇叫道:“姐姐,救我……” 慕容熙撇下沐璇,朝着沐弦月扑了过来。 时间久了,慕容熙略略有些清醒,看着身下娇软若水的沐弦月,突然生出几分厌恶来。这个女人和那南无疆的私情,他可是知道的。只怕,面对南无疆时,这女人也是如此温润如水吧。 慕容熙嫌恶地扔下沐弦月,整理了一下衣服,离开偏殿,回到自己的寝殿。 慕容熙原本想着着人端盆凉水进来,让自己清醒清醒。 谁知刚踏进殿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柔情脉脉的呼唤。 “陛下。” 慕容熙转过身,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袅袅而来,正媚眼如丝地看着他。 正是金风柔。驭风阁一事,让她失望之后又萌生出一点希望。此时,又得了召她侍寝的消息,当下便心花怒放,盛装打扮了一番便急急赶来。 一时间,慕容熙只觉得浑身燥热,冲过去拦腰抱过金风柔,大踏步走进了偏殿。 金风柔含笑埋在慕容熙怀里,轻声道:“陛下,你可真是心急。” 慕容熙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浑身酥麻,把她扔在床上又是一番折腾。 突然,“咔嚓”一声响。 隔日,沅天洛刚用完早膳,就看到内务府总管安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安福俯身跪倒,道:“公主殿下吉祥。眼下奴才有一事不知该怎么办,还请公主殿下给奴才拿个主意。” 沅天洛觉得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事情,竟让堂堂的内务府总管拿不定主意。略带几分好奇,沅天洛道:“说来听听。” 安福继续说道:“今日李公公来吩咐,要奴才去库房为陛下找一个新床。别的要求没有,就是一定要结实。奴才去库房查看后,才发现库存的床都是去年的,今年的还在赶制,要半个月才能完工。奴才本想去回禀陛下,可听说陛下龙体有恙,今日的早朝也没有上,不敢前去叨扰。只好来请公主殿下拿个主意。” 怎么突然要换床,难不成,是原来的床……坏了? 沅天洛竭力忍住笑,道:“还请安总管费心,去库房中挑一个结实点的床。本公主亲自去送。” 见沅天洛主动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安福自然乐意,当即心花怒放,慌忙回去准备,不敢有丝毫耽搁。 第46章 送床 寝殿的一处偏殿内,慕容熙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慕容熙想起昨日之事,本就满心烦闷,那些个不开眼的臣子、妃子还来叨扰,让他好不厌烦,只觉得他们都是来看他的笑话的,当下便怒从心生。方才怒极,竟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李公公慌忙去宣了化名为“刘御医”的百里奚和前来。 百里奚和一搭脉,便知道了个究竟,可总不好说破,便道:“陛下为国事烦忧,劳心劳力,以致气血不足,才会有此番症状。”当即便开出滋补的药方来,着人去煎药。随后侍立一旁,以防慕容熙有恙。 正在此时,外面一阵熙熙攘攘,让人好生厌烦。 百里奚和忍不住诧异:慕容熙如今已是这般情形,谁敢如此造次?想来,也只有她了。 果不其然,沅天洛出现在偏殿门口,看了眼床上的慕容熙,道:“陛下,天洛给你送床来了。” 慕容熙见了她,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坐起身,指着沅天洛道:“你!你……” 沅天洛满脸疑问,道:“我?我怎么了?” 慕容熙一时语结。的确,药膳是他自己主动吃的,谁也没有拿刀逼着他吃。事儿是他自己干的,也没人强迫。可是,这件事从头到尾,桩桩件件,哪个不是沅天洛做的?可他说不出口,堂堂月彻之主,自然是要脸面的。 慕容熙瞪着沅天洛,眼珠血红。看得百里奚和都忍不住胆战心惊。 可沅天洛站在那里,面带浅笑,气定神闲,像是什么也没有看到一般。 对视良久,沅天洛觉得好没意思,开口道:“陛下,床已经送来了。既然没别的事,我这就走了。” 说完,也不等慕容熙发话,转身就走。临到殿门口,沅天洛回头,看着慕容熙说道:“陛下,这床你可劲儿用,若是这床还不结实,只管吩咐,天洛自会为陛下送更结实的床来。”尔后,狡黠一笑,转身离开。 慕容熙气得说不出话来,李公公慌忙替他抚着胸口,给他顺气。慕容熙看着沅天洛的背影,眼神凶狠,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侍立一旁的百里奚和慌忙说道:“陛下万万不可动怒,此番龙体有损,自当好好静养。莫为这些杂事失了分寸。”正在气头上的人,听到这话,只怕是又被提醒了一次生气的缘由,更加怒不可遏。 果然,慕容熙憋足劲儿,怒吼道:“滚!你们都滚!” 百里奚和行过礼后踏门而出,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慕容熙,这都是你自找的。此番你承受的所有苦楚,皆是为你犯过的错所必须承受的代价。 百里奚和本就有轻功在身,虽是在宫中,隐瞒身份,不便用轻功,可他走起路来也比别人快了几分。很快,他就追上了先他而出的沅天洛。 沅天洛看了看他,道:“他怎么样?” 百里奚和玩味地笑了笑,道:“谁?” 沅天洛见他明知故问,好不气恼,道:“眼下生病的,除了慕容熙,还能有谁?” 百里奚和眼中溢出几分心疼,道:“他已经如此对你,你何须如此?” 沅天洛没有说话,独自走远。或许吧,是她不够心狠,他毕竟是她血脉上的父亲,让她下不了最后的那一丝狠心。 行至月华宫,早有人在那儿等着她。 一双美眸对着她怒目而视,正是来兴师问罪的沐璇。 沅天洛阴沉着脸,走了过去,仿若并未看到一般,从沐璇身旁走了过去。 沐璇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张口道:“沅天洛,这下你满意了?” 沅天洛并不想搭理她,径直往前走着。 沐璇气急,吼道:“沅天洛,再怎么样陛下都是你的父皇,你这样做,罪同弑父,天理难容!” 沅天洛转身,一步步走向沐璇,定定地看着沐璇。 沐璇的手止不住地发抖,连着退了好几步,惊慌道:“你要干什么!” 沅天洛仰头一笑,道:“沐贵妃方才不是说得很起劲儿吗?继续说啊。” “我本就没有说错,你害得陛下如今还躺在床上,连早朝都上不了。沅天洛,你可知罪?”沐璇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因此也就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沅天洛勾唇一笑,道:“若本公主刚才没有听错,沐贵妃说的可是‘弑父’,可如今,陛下仍健在。沐贵妃如此说,可是有诅咒陛下的嫌疑。这罪名,可是不小呢。” “你……”沐璇指着沅天洛,一时语结。 沅天洛挥手挡掉沐璇的手指,冷脸道:“本公主好心为他送上药膳,是为了给他补身体。况且,每一口都是他自己送进嘴里的,谁也没有逼过他。何况,本公主以为,真正让他伤了根本的,是你们这些后宫的女人。你不闭门思过,反倒来这里找本公主兴师问罪,真是愚不可及!” “另外,”沅天洛继续说道,“烦请沐贵妃每次开口说话之前,先把自己言语中的漏洞补好。每次都说些漏洞百出的话,还要烦劳本公主给你补漏洞。这样,本公主会很累。”说完,挑衅地看了沐璇一眼,转身离开。 沐璇觉得好没趣,带着如碧愤愤地离开了。 刚踏出月华宫的殿门,沐璇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如碧,你去御膳房可找出食谱了?”那些个保养圣品,当真是让她心仪。若能问出食谱,日日服用,定能让她容颜常驻,盛宠永固。 如碧回禀道:“娘娘,御膳房的人皆说不知。” 沐璇惊诧道:“怎么会?准备膳食不都是在御膳房吗?”如碧自然是不会骗她的,定是沅天洛从中动了什么手脚。 如碧答道:“这些东西是在御膳房准备的不假,可最后的点睛之笔皆是由公主殿下亲自完成。” 的确,这些个保养圣品虽卓有功效,但大多也都是寻常之物。若无最后的点睛之笔,便和平常的俗物没什么区别。 如碧继续道:“不如,贵妃娘娘去问公主殿下,保不准公主殿下会一一告知。” 沐璇瞪了如碧一眼,道:“如碧,你这是要本宫去向那沅天洛低头?” 如碧吓得一个激灵,道:“奴婢不敢。” 突然,沐璇像是想起了一件事,道:“那日替我出头的人,可有线索?” 如碧见她转了话题,慌忙答道:“回娘娘,那日落选的众人脸上都有墨痕,且依着公主殿下的意思,做起了转圈的游戏,实在是不好分辨。” 眼见着沐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如碧急中生智,道:“奴婢觉得,那女子肯为娘娘出头,要么是重情义,要么就是图利。可之前娘娘苦思冥想,也未想出与进宫的官家女子哪个相熟,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情义可言。既是如此,那日为娘娘出头之人,就是图利。她肯为娘娘出头,定然是为了讨好沐家。奴婢有一计,或许可行。” 沐璇一一听如碧说完,面上露出欢悦之色,道:“就按你说的办。” 一刻钟后,如碧以沐璇的名义将所有落选的女子召集在一起。 云潇潇略略有几分忐忑,这位沐贵妃,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物。她此番把她们召集在一起,只怕是没什么好事。 确定所有人都到齐之后,如碧进了内殿。不多时,沐璇扶着如碧的手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 沐璇在椅子上坐定之后,如碧清清嗓子,说道:“娘娘此前遭难,曾得一位姑娘求情。娘娘素来重情义,自是铭记在心。娘娘此番召集大家前来,就是为了找出这位姑娘报恩。眼下这位姑娘就在大家之中,至于是谁,就请自己站出来吧。” 如碧的话一说完,不少人的眼中都露出贪婪之色。如今,沐家可是月彻朝炙手可热的人物,沐封官居丞相之职,沐家的女儿,一个是当朝皇后,一个是荣宠有加的贵妃。放眼如今的月彻朝,谁家能有如此滔天的富贵?若能被沐家人感恩,那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眼下,不少人开始懊恼自己那日怎么就没为沐璇出头,不然如今这滔天的富贵可就要纳入自己囊中了。只是不知,那日为沐贵妃出头的是谁,不然,就算是攀不上沐家,能攀得上这个女子也是好的。 众人开始左顾右盼,却始终不见有哪个女子上前来。 沐璇微微蹙眉,眼下她以沐家的报恩相诱,竟然还引不出人来。 沐璇略略有些不安,朝着如碧道:“那日落选的女子可都在这里了?” 如碧答道:“皆在这里,一个不少。”把众人召集在一起,当众让那日的女子站出来,是如碧的主意。不然一个个去问,难免有人浑水摸鱼,贸认了此事,岂不是麻烦?此番当众询问,众人一双双眼睛看着,任是谁,也不敢冒名顶替。 可眼下,迟迟没有人站出来,如碧也有几分心急。沐璇更是有些生气,难不成是嫌她沐家的报恩不够贵重?那她倒不介意加大筹码,她朝着如碧使了使眼色。 如碧会意,开口道:“是哪位小姐就站出来吧。娘娘昨日受了风寒,不能久坐,今日是专为了此事而来。早早结束了,娘娘也好尽快去禀明陛下,为这位小姐求一个位份,以期日日相待,不负当日之恩。” 话刚刚落,一个女子站了出来。 第47章 真真假假 那女子的容貌虽不是上乘,却也称得上是中人之姿。 云潇潇看到那女子的容貌,心里不由得跟着颤了几颤。起初,金潇潇一直站在人群中,默不作声。对于沐璇许下的富贵,她自然是没看在眼里。眼下有人站了出来,且是和她同屋的女子,她不由得有些心悸。在这宫中,她只想默默无闻,不想沾染上任何是非。只是眼下,未必能如她所愿了。 那女子对着沐璇跪倒,道:“叩见娘娘。” 沐璇抬眸,道:“是你?”沐璇细心打量一番,从容貌上虽看不出什么,但身量和那日的女子倒是没什么差别。 女子答道:“正是。那日民女见她们将对贵妃娘娘不利,心存不满,才出口阻止,本无意得到娘娘的恩惠。可方才知晓贵妃娘娘玉体有恙,心生惶恐,便想着快快结束了此事,娘娘也好赶快回去休息,不致玉体有损。”如此一说,自然是天衣无缝。既解释了原先为什么没有站出来,又澄清了自己如今站出来并非为利,而是为情义。 沐璇微微一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民女,林芊芊。” 沐璇站起身,走到林芊芊面前,对着她伸出纤纤素手。 林芊芊受宠若惊,惶恐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沐璇轻轻握着,让她站起身来,道:“你于本宫有恩,以后自当姐妹相称,用不上这些虚礼。” 说着,沐璇转过身,朝着如碧吩咐道:“如碧,去将昨日陛下赐下的东珠耳环、粉珍珠项链、翠玉镯、碧玉头钗、白狐裘尽数取来,再加之黄金百两,赠与林姑娘。”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均露出艳羡之色。这随便一个物件,皆是人间珍品,连皇后娘娘都不曾拥有,眼下竟然全都赏给了林芊芊。 沐璇看着如碧,眼角的余光却未错过林纤纤脸上一闪而过的贪婪笑意。 吩咐完,沐璇转过身,面对着林芊芊,道:“本宫会着人将偏殿打扫一下,妹妹先将就住着。等本宫去回了陛下,赐下位份后陛下自会赏下新的居所。” 林芊芊俯身便欲跪倒,沐璇伸手拦道:“妹妹要是再这么客气,本宫可要生气了。” 林纤纤俯首,柔声细语:“民……妹妹不敢。” 说罢,沐璇的眼神在众人脸上流连了一番,最后停在了云潇潇的脸上。尔后,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 晴和院的这一番动静,自然逃不过洛如初的耳目。洛如初知道,沅天洛自然也就知道了。 听罢,沅天洛对这洛如初说道:“林芊芊是不是和云潇潇住在一起。” 洛如初点点头。 沅天洛略一思索,道:“你去找个人暗中知会一下云潇潇,让她小心林芊芊。” 那林芊芊既然敢冒充云潇潇,必然知晓云潇潇才是那个站出来为沐璇出头的人。她此前的那些设计,糊弄糊弄外人还好,可这些日子以来,林芊芊和云潇潇整日相处在一起。举手投足之间,每个人都会有各自的不同之处,熟悉之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毕竟,对于熟悉的人来说,分辨出一个人,并不需要容貌,凭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矣。 林芊芊既然想要冒充云潇潇得到那些利益,为了防止日后东窗事发,为了牢牢抓住自己手中的一切,只有云潇潇消失,她才能高枕无忧,永绝后患。如此一来,云潇潇就危险了。 荷雅居内,云潇潇看着趾高气扬的林芊芊,只抬眸瞧了一眼,道:“你回来了。”尔后,仍拿着手上的兵书看着。 林芊芊并不介意,走上前来将云潇潇手中的书放在一边,柔声道:“潇潇,你这是怪我吗?” 云潇潇看了看她,道:“芊芊,如果那是你想要的,拿去便是。我不会说出去的。” 林芊芊肩膀微颤,哽咽道:“潇潇,你家世好,自然什么都不缺。可我不一样,我父亲官职低微,又不懂得变通,整日就靠着那一点俸禄过日子。我母亲只是个妾,此番我进了宫,被父亲寄予了厚望。若是碌碌无为,我母亲在府里的日子只会更加艰辛。” 云潇潇拉过林芊芊的手,道:“芊芊,如今你到了沐贵妃身边,也算是熬出头了,就不要难过了。” 林芊芊作势捏起手帕擦掉颊上的泪,道:“潇潇,你真好。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么一个手镯,是进宫前母亲塞给我的。今天,我要把它送给你。” 云潇潇见她给的诚恳,也就顺手接过,放在一旁。 林芊芊坐了一会儿,收拾了东西就去了沐璇的晴和院。 云潇潇看着林芊芊渐渐走远,说了声:“出来吧。” 从屏风后面闪出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正是洛如初派来报信的人。 云潇潇拿过镯子,递给了她,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说完,云潇潇又瞧了一眼那镯子,道:“还要劳烦姑娘辛苦,找人帮我做个相仿的镯子,不必完全相同,只要外面看起来像就可。” 露华宫内,寝殿之中的金风柔看着窗外,掩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 任凭吉祥怎么叫,金风柔仍是笑着,似乎什么都听不见一般。吉祥忙吩咐人去趟御医局,寻个御医过来。 谁知,赶巧了,刚好碰上百里奚和在御医局门口瞎转悠,就被请了过来。 百里奚和一踏进露华宫,就听到金风柔媚意十足的笑声,吓得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里面的吉祥迎了上来,道:“刘御医,烦劳您快去瞧瞧,我家娘娘自昨夜受了伤,今日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笑,怎么也叫不醒。求您给看看。” 百里奚和踏进门,瞥了一眼金风柔,道:“陛下来了。” 金风柔突地就止住了笑,触电般地看向门口,慌忙道:“吉祥,快来给我梳妆!陛下来了!” 百里奚和笑了笑,对着吉祥道:“这不,好了。” 吉祥脑门儿上一阵黑线,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昨日去侍寝,侍寝回来娘娘伤了腿不说,一醒来就这么笑,怪瘆人的。谁知,刘御医这么一声喊,她就回过神来了。敢情不是犯了病,是犯了花痴啊。 吉祥朝着百里奚和拜了拜,道:“有劳刘御医跑一趟了,这点散碎银子就给刘御医留着喝茶吧。”说着,顺手递过来一袋银子。 百里奚和勾唇,痞痞地笑了,道:“这些俗物本御医还看不上。倒是姑娘头上这珠花,挺别致的,这便送给我了吧。”不等吉祥答应,百里奚和扬手摘下了吉祥头上的珠花,握在了手里,尔后,笑着离开了。 羞红了脸的吉祥看着百里奚和的背影,思忖道:这御医局里何时有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御医了? 吉祥正站在那儿发呆呢,突然后脑勺上就被人拿枕头砸了一下。吉祥回头,就看到了自家娘娘那张盛怒的脸。 金风柔看她缓过神来,毫不客气地说:“你这个小蹄子,何时学会勾结外人,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吉祥俯身跪倒,诚惶诚恐:“奴婢不敢。奴婢见娘娘一直在笑,似乎也听不到我的话。奴婢心里实在着急,这才命人去御医局寻个御医来给娘娘瞧瞧,谁知这御医好生不知礼……” “罢了罢了,去传午膳吧,我饿了。”金风柔打断了吉祥的话,一转脸,笑意又在脸颊上弥漫开来。她就知道,陛下对她钟情有加。不然也不会一见她,就扑了上来,还把她抱得那么紧。到了床上之后,又是那般猴儿急,缠绵时,情难自已,就连床都受不住这一番折腾,塌了。虽然她被断裂的木茬子扎伤了腿,可心里仍觉得甜蜜无比。即便是那般光景,陛下还是不忍起身,在那断裂的床上又是好一阵折腾。一想到这些,她就止不住笑。看来,陛下果然是对她钟情有加啊。 在一旁站了好久的吉祥急了,方才好不容易正常点儿,怎么这刘御医一走,娘娘又成了这个样子了。吉祥壮着胆子那手指戳了戳金风柔的手臂,喊道:“娘娘。” 金风柔美好的回忆突然被打断,心里很是烦躁,转过脸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吉祥指了指桌上摆好的午膳,道:“娘娘方才说饿了,让传午膳来着。” 金风柔想起,自己似乎真的说过,也就没有再追究。360搜索妙-筆-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更新快 眼见着自家娘娘开始进食,吉祥心里放宽了许多,准备将方才探听到的事情说与金风柔听。 谁知,还没等开口呢,就听见自家娘娘自言自语道:“吃过饭该去看看小熙熙了,不知道他吃过饭没有。” 小熙熙?是谁?吉祥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忙开口道:“娘娘,小熙熙是谁?”她一向认为自己是娘娘的心腹,眼下娘娘身边竟然有她都不知道的人,这让她如何能不急? 一句话换得金风柔猛一回头,怒目而视,还有那一句恶狠狠的斥责:“小熙熙是你叫的吗,那是我和陛下之间的爱称。” 吉祥强忍住来自胃部的不适,顺势把方才准备说的话说了出来:“娘娘,陛下龙体有恙……” 话未说完,就看见金风柔扔下筷子就跑了出去,边跑边喊道:“小熙熙,你千万不要有事。” 吓得吉祥慌忙扯过金风柔的外衣,急匆匆跟了上去,边跑边喊道:“娘娘,快止步,您外衣没穿!快等等奴婢!等等奴婢!” 第48章 一腔深情 好在事关形象,金风柔总算是停了下来,催促着吉祥快给她穿好衣服。 吉祥刚刚把衣服给金风柔穿好,金风柔就向前跑去。 吓得吉祥慌忙跟上去,边跟着跑边说:“娘娘,万万不可如此,快停下来。陛下身边有御医照料,并无大碍。可您要是这般疾奔,会妆容有损的啊。” 金风柔听了这个,立即止住了步子,惊慌道:“吉祥,你看看我的发钗歪了没有?头发乱了没有?还有我的妆容,都还完好吗?”沐璇未出现时,金风柔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然而,在见识过沐璇的绝色姿容后,她便意识到之间的差别,开始时刻注意起自己的容貌。 吉祥平息呼吸,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发钗没有歪,头发也没有乱,妆容也很好。娘娘,你若是心急,疾走便好。” 也只能这样了。 寝殿内,服过药后的慕容熙难得有一刻的安眠。正在此时,他觉得耳朵痒痒的,还听到一声声轻唤:“小熙熙,小熙熙……” 小熙熙,那是谁? 一听到这声音,慕容熙就知道是金风柔。除了她,谁还能一说话就是一股子媚意往外冒?知道是她,他本欲装睡,可听到这声小熙熙,不由得有些生气。 他虽不喜金风柔,可这金风柔当着他的面叫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让他如何能忍?便是寻常的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当着自己的面念叨另一个男人,都会怒不可遏,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 “你在念叨谁?”慕容熙厉声质问道。 见慕容熙醒了,金风柔就朝着慕容熙扑了上来,紧紧抱着他,撒娇道:“陛下,你可吓坏臣妾了。” 这突然的一压让慕容熙止不住几声轻咳,他真想一巴掌把这女人拍下去,可眼下身体困乏,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过,他可没忘了原先那碴儿:“小熙熙是谁?” 金风柔自他胸前抬起头,勾起手指蹭了蹭他的鼻子,笑意十足:“就是你啊,昨日,我这么叫陛下,陛下那般欢喜,定是爱极了这个爱称。不如,以后我就这么叫陛下,可好?” 慕容熙一阵恶寒,敢情说的是他啊。一听金风柔说以后都要这么叫他,慕容熙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怎么,陛下不喜欢?”金风柔微微皱眉。 慕容熙眼下是真困了,只想着赶快摆脱这个女人的纠缠。若说不喜欢,只怕这女人又该哭哭啼啼,絮叨个没完了。慕容熙硬着头皮说:“自然是喜欢的,只是既然是爱称,还是只有你我的时候以此相称比较好。若是有外人在,终归是有些不妥。” 听完慕容熙的话,金风柔伸出手捏了捏慕容熙微微发红的脸,道:“小熙熙你还会害羞,真是可爱。” 慕容熙心说:我那是被你压的上不来气儿,憋的。眼下他只想赶快支走这个女人,以求得一刻安眠。 慕容熙装出一脸委屈相,道:“爱妃,朕饿了。” 金风柔忙吩咐吉祥:“快去给陛下传膳来!真不知陛下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不如臣妾搬到这里日夜伺候……” 话未说完,慕容熙慌忙道:“爱妃,朕听说民间的妻子会洗手作羹汤,亲自做饭给丈夫吃,爱妃也去给朕做,好不好?” 金风柔伏在慕容熙身上,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陛下竟然说到了妻子和丈夫,原来自己在陛下心中竟然有这么重要的位置。陛下的妻子自然是皇后,照民间的说法,她金风柔地位再高,也只是陛下的妾。可眼下陛下如此说,可见是对她用情至深。 金风柔站起身,激动地难以自抑,道:“臣妾……臣妾这就给陛下去做饭。” 说完,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看着金风柔没了影儿,慕容熙吼道:“来人!” 李公公应声而入,俯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慕容熙怒道:“谁让你放金风柔进来的?” 李公公委屈,道:“金贵妃说听闻陛下龙体有恙,前来侍疾,故此奴才才没有拦着。” “糊涂!”慕容熙吼道。 吓得李公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奴才知罪。” 慕容熙瞥了一眼吓得发抖的李公公,道:“朕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守好门,别让金风柔再进来了。不然,朕要了你的命!” 李公公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出了寝殿的门,金风柔带着吉祥直奔御膳房。 走到半道儿,金风柔停了下来,道:“吉祥,本宫突然想起来,本宫不会做饭啊,没人教过本宫啊。” 吉祥福了福身子,道:“娘娘千金之躯,这些事自然不需要学。” “不!”金风柔说道,“既然小熙……陛下想吃本宫做的饭,本宫就要去学。反正御膳房厨艺高超之人比比皆是,本宫冰雪聪明,还学不会做饭了。”说完,金风柔一甩袖子,继续朝着御膳房走去。 吉祥跟在金风柔身后,心里连连叫苦,这下又要开始折腾了。娘娘怎么就听不出陛下是想赶她走才随口胡诌的呢?唉…… 往日,御膳房中来来往往的皆是传菜的宫人,哪里来过像金风柔这样高贵的主子。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金风柔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大屋子忙活的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吉祥机灵些,道:“御膳房总管何在?上前来,贵妃娘娘有话吩咐。” 闻言,一个中年人走上前来,跪倒在地,满脸惊异,道:“奴才何在见过贵妃娘娘。”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吉祥,道:“姑娘第一次来,怎么就知道奴才的名讳?” 吉祥尴尬地笑了笑,别过了脸,居然还有人叫何在的? 蓦地听到耳畔传来金风柔的一声轻咳,吉祥才想起来到这里有正事儿要办。 吉祥转过脸,清清嗓子,道:“陛下想吃娘娘亲手做的菜,怎奈娘娘千金之躯,不精此道。故此特来寻一厨艺高超之人,亲自教授。” 何在笑了笑,道:“奴才自荐,娘娘可满意?” 金风柔点点头,有御膳房总管教,自然是好的。 何在继续道:“不知娘娘想学哪一菜系?” 金风柔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她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她转念一想,道:“你身为御膳房总管,自然知道陛下饮食上的喜好。不如,就由你来选吧。” 何在面露难色,陛下喜食之物用料虽然简单,但制作起来步骤却是繁杂无比,但凡有一个步骤出了差错,味道便会千差万别。贵妃娘娘千金之躯,厨艺之事必然一窍不通。眼下却要来学做菜,做完还要端给陛下去吃。陛下如今喜怒无常,前日便因送膳的小太监路上耽搁了一些,以致送来的膳食有些凉,陛下便斩杀了那人。想到此处,何在脑门儿上的冷汗一个接一个地渗了出来。都怪他方才多嘴,想着好不容易有个讨好贵妃娘娘的好机会,便毛遂自荐地把这个事儿揽了下来。如今倒成了个烫手山芋,送不出去,窝在自己手里倒烫得不轻。 金风柔见何在如今这么一副表情,只当他面对自己,惶恐不已,便道:“何总管尽心教,教好了本宫自会有赏。” 何在扬起袖子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心里却是更加忐忑。教好了有赏,若是教不好呢? 何在不敢多想,忙弓腰引着金风柔到了一间僻静的屋子。方才那间屋里人多手杂,金贵妃身份贵重,人来人往的若是冲撞了就不好了。倒不如将所需的东西都挪到小屋子里,做起来也方便。自然,做起手脚来也更方便。 谁知,金贵妃一试手不是打碎了碗碟,就是倒翻了米袋,一时间把何在忙得是焦头烂额。 忙活了一个时辰后,金风柔领着吉祥和一个提着食盒的宫女到了寝殿门口。怎料,到了寝殿门口竟被拦了下来。 金风柔俏眉倒竖,杏眼圆睁,朝着李公公喝道:“不长眼的奴才,睁大狗眼看清楚你拦的是谁!”[miao&bige]首发 李公公心说:不用怀疑,拦的就是你。面上却含了笑,躬身道:“娘娘息怒,并非奴才不长眼,而是先前御医吩咐过,陛下龙体有损,自当静养。陛下方才才睡着,实在是不宜打扰。否则,惊扰了陛下,奴才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金风柔哪里听得进去,仍是要往里闯,吓得李公公忙冲着两侧的禁卫军摆摆手。守护皇帝寝宫的禁卫军岂是吃素的,当下便冷着脸将金风柔拦了去。 金风柔俏脸气得通红,道:“你们这些奴才,竟敢阻止本宫去见陛下。本宫先前可是奉了陛下的口谕,前去御膳房为陛下准备膳食。你们如此不通情理,将本宫拦在这里,若是陛下因未进食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要掉脑袋的。” “是谁如此无礼?竟敢在这里口出狂言,诅咒陛下!”此时,一个清丽的女声自殿内传了出来。 金风柔侧耳细听,是个女人的声音无疑。金风柔没好气地瞪了李公公一眼,先前还说什么不宜打扰陛下静养,却早早地放了别的女人进去,真是该死。 只是这女人,会是谁呢? 金风柔死死地盯着殿门口,那人既然出了声,接下来总该露面了吧。 第49章 势同水火 谁知,瞧了许久,硬是没人露面。 金风柔略微有些诧异,莫非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金风柔唤过吉祥,问道:“刚才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吉祥点点头,道:“奴婢听到了。” 金风柔暗觉自己如今盛宠在握,无需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当即扬声道:“是谁在里面?为何不出来与本宫一见?” “自然是怕你自惭形秽。”里面的人倒是应得爽快。 金风柔在金家呼风唤雨,到了宫中又一跃成为贵妃,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当即便怒声呵斥:“谁家的小贱蹄子在此胡言乱语?连出来一见都不敢,这是准备潜到水底去做那缩头的绿乌龟么?” 随着一声冷笑,有宫女拨开珠帘,一个绝艳姿容的女子缓缓出现。 是沐璇。 金风柔不自在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论姿容,比之沐璇,她确实稍逊一筹。可容貌绝伦又怎样,又不是单凭容貌就能做陛下心里的那个人。而她,金风柔,才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想到此处,金风柔垮下去的腰身又直了起来,瞧着沐璇说道:“沐贵妃是觉得昨日丢脸的事做得不够多,今日再来一回么?” 被提起昨日的事,沐璇止不住俏脸微红,昨日之事,确实荒唐了些。可这金风柔昨日并不在场,她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哪个奴才嘴不严,说漏了嘴? 沐璇粉颊含怒,道:“金贵妃休要胡说!自古以来,流言止于智者。金贵妃连这些道听途说的话都肯信,可见也不是个聪明的。” 金风柔见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便知她还不知实情,想拆台的心思愈发厉害。她抿嘴一笑,道:“道听途说?沐贵妃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驭风阁到陛下的寝宫有多远,你想必是知道的。可这一路上来来往往有多少宫人,多少只眼睛,多少张嘴,沐贵妃就未必知道了吧。” 什么!沐璇不由得长大了嘴巴,怪不得今日一出门,宫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还以为是被自己的美貌所倾倒,此时一想,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当时禁卫军按着她怕她从步辇上掉下来,她害羞地埋在慕容熙的怀里,并未看到这一路上还有宫人在来往。这么说来,昨日之事,怕是后宫众人,皆已知晓。 看着金风柔玩味的笑容,沐璇暗想决不能让她看自己的笑话,当即便捏着帕子掩住嘴角,笑道:“只要有陛下的恩宠在身,这些闲言碎语,本宫自然是不在意的。” “是吗?怕只怕,只是沐贵妃你自作多情呢。”说着,金风柔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暗示身后宫女打开手中的食盒,道,“瞧见没有?陛下方才说羡慕民间的妻子做饭给丈夫吃,要吃我亲手做的饭。是妻子做给丈夫吃的呢。” 像是听了个滑稽的笑话一般,沐璇大笑出口,道:“金贵妃真是愚钝得可爱。”起初她有意和金风柔结盟,对付沅天洛。可金风柔居然嘲笑她貌丑,容貌一向是她沐璇最引以为傲的,那般被人奚落容貌尚是首次。她心里又怎会不怨? 沐璇美眸流转,视线落在那食盒上,那碗中用玻璃罩罩着的纯白如雪的吃食,莫不是蜜汁洋芋?怎么会?御膳房中的人明明说过,这些菜最后的点睛之笔皆是由沅天洛来完成的,金风柔怎么也会? 看着沐璇眼中的惊异之色,金风柔心里更加得意。起初做起这些的确是生疏,但多试了几次也就像那么回事儿了。不过是做个饭,能有多难。她岂会知道,御膳房总管何在早已偷梁换柱,不然,她做的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若是端给了陛下,何在只怕是要受一番苦楚了。 沐璇指着蜜汁洋芋,道:“这道菜也是你做的?” 咦,怎么还有这个?她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个啊。可看着沐璇眼中的惊奇,似乎对这道菜很感兴趣,当即硬着头皮道:“自然。” 沐璇扑上来抓着金风柔的手腕,道:“你是怎么做的?” 金风柔起初很是惊异,尔后使劲抽回自己的手腕,道:“怎么做本宫自己知道就好了,至于旁的人,不必知道。” 屋内的慕容熙早就醒了,左右起不了身,睡着也怪无聊的,倒也乐得听这二人吵吵闹闹,权当是解闷儿了。听到此处,慕容熙嘴角微勾,突然觉得再加把柴或许会更好玩。 “爱妃。” 一声虚弱的声响同时传到了二人的耳中。二人回过神来,准备往里去。谁知,沐璇进去之后,禁卫军又冷着脸将金风柔拦了下来。 金风柔好生恼怒,道:“你聋了不是?没听到陛下方才在唤我吗?” 持剑的禁卫军仍是一张冷面,丝毫也未动容。 听着里面传来的沐璇的嬉笑声,金风柔更是恼怒,本想高喊几声,引起慕容熙的注意。可眼下人来人往,正是人多的时候,不比之前在御书房,她实在是拉不下脸来。不然平白被这些奴才看了笑话,倒失了体面。反正慕容熙的心在她这里,任凭沐璇再往他跟前凑,也是改变不了的。左右在御膳房待了那么久,也乏了,不若回宫歇息歇息。 殿内的慕容熙听到外面没有了金风柔的声音,面上露出了疲态,道:“朕有些累了,想睡一会儿。爱妃在这里陪着朕辛苦了,不如先回寝宫歇息,待朕醒了定着人叫你去。” 沐璇一心想着那蜜汁洋芋,待在慕容熙身边也是心不在焉,倒也乐得如此。 出了寝殿的门,沐璇带着如碧直奔露华宫而去。路上虽然也有些目光在不住地打量她,都被如碧狠狠地瞪了回去。 行至半途,沐璇止住了脚步,看向如碧:“如碧,你说本宫此番前去,那金风柔能把蜜汁洋芋的做法告诉我吗?” 如碧道:“奴婢以为,金贵妃多半是不肯的。” 沐璇微微蹙眉,瞧那金风柔方才的架势,似是与她势同水火一般。若是她这般急切,那金风柔定不会如她所愿。倒不如,徐而图之。 “如碧,你去查一下金贵妃宫里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或许,我们可以从她身边的人入手。” 如碧领命而去。 “璇儿!” 听到这一声轻唤,沐璇的身子忍不住一颤,身子微微僵直。转过身后,却仍是笑意盈盈。 “皇后娘娘。”沐璇唤道。 沐弦月面容急切,道:“璇儿,如今你竟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叫了吗?” 沐璇冷笑一声,道:“姐姐?你还有脸说这两个字?我被沅天洛斥责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是我姐姐?我被徐嬷嬷带走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说你是我姐姐?现在,看我盛宠在握,倒知道你是我姐姐了。” 沐弦月满脸悲戚,不知该如何说起,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璇儿,莫再和公主殿下过不去,你不是她的对手。还有,从始至终,你不觉得你获宠这件事有点太反常了吗?” 沐璇微微一笑,嘲讽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怪我夺了你的恩宠?也难怪,你想嫁的人嫁不了,却不得不守在一个你不爱的人身边,只可惜,就连这个你不爱的人,他的心也没在你身上,偏偏看上了你已经放弃的亲妹妹。这种滋味,不好受吧?” “你……”沐弦月指着沐璇,说不出话来。南无疆是她心底深处的那根刺,微微触碰,便让她痛彻心扉。 沐璇转过脸,不愿再看沐弦月,冷冷地说道:“皇后娘娘顾好自己便是。至于我,就不劳您费心了。” “璇儿!”沐弦月刚想说些什么,看见李公公正朝这边来,便住了口。 疾奔过来的李公公看到沐璇,总算松了一口气,道:“贵妃娘娘,奴才可找着您了……”说着,双手扶膝,止不住地喘着粗气。 李公公缓过一口气,继续说道:“陛下醒了,吵着要见您。要是奴才再找不着您,只怕这脑袋就该搬家了。贵妃娘娘,陛下是个急性子,您这就快随奴才走吧!” 沐璇回头挑衅地看了一眼沐弦月,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随着李公公离开。 身后的沐弦月,眉头紧皱。她和陛下相处数十年,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这其中,只怕是真如自己想的那般,另有蹊跷。 沐璇刚踏进寝殿的门,就看到慕容熙急切地朝门口看着。看到是她,他脸上的急切瞬间散去,换上了温和暖人的笑容。 沐璇奔了过去,伏在床前,轻声道:“陛下。” 慕容熙狭长的眸子微弯,英挺的面颊上盛满笑意,道:“爱妃,朕总算见到你了。”语毕,竟如孩子一般扯过沐璇的手,塞进自己的怀里,像是怕一不小心她就会消失一般。 沐璇没料到慕容熙竟会如此,和这个男人初次见面,自己满脸的伤痕尚在。她诚惶诚恐地站在他面前,生怕这个威严的男人一挥手就要了她的命。可谁知,他却走上前来,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伤痕,满脸的伤感。至今,她仍记得慕容熙温热的手指抚在她脸上的感觉,轻柔、淡然、却又饱含疼惜。 沐璇眼眶一热,泪凝于眸,轻语道:“臣妾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相待?” 闻言,慕容熙忽然变了脸色。 第50章 沐璇掌管后宫 沐璇惊惧不已,莫不是自己说错了话,触怒了陛下。 怎料,慕容熙将她的手抱得更紧,呢喃道:“朕听说你被沅天洛责罚的经过,便知你是那般勇敢的女子。朕此生所愿,便是寻一勇敢果决的女子,共度此生,直到白首。只可惜,我还是晚了一步,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璇儿,对不起。” 听完这些话,沐璇的脸上布满泪水,心中却是无比欢喜。 慕容熙慢慢凑上来,一一吻掉她脸上的泪痕。那冰凉的唇覆在沐璇粉嫩的面颊上,惹得她一阵轻颤,泪珠却是滚落得更厉害了。 慕容熙贴在她耳边轻语:“爱妃,莫要再哭了,再哭下去朕就要喝一肚子泪珠了。” 一句话惹得沐璇破涕而笑,娇声道:“陛下真是讨厌,惹得人家哭,却又怪人家哭。” 慕容熙伸出手指蹭了蹭她的鼻尖,道:“爱妃饿不饿?朕命人传膳,爱妃与我一起用,可好?” 沐璇羞涩地点点头,道:“陛下想吃什么,臣妾去吩咐他们准备。” “只可惜御医嘱咐朕不能饮酒,不然,真想和爱妃小酌一番。至于菜式,爱妃看着吩咐吧。只要是爱妃选的,朕都喜欢。”慕容熙笑着说道。 沐璇转身出去。 慕容熙朝着窗外拍了拍手,一个黑影闪身而进。 慕容熙沉声道:“方才皇后与沐璇见上了,说的话可有听清?说了多久?” 来人躬身道:“皇后与沐贵妃说话的地方四周空旷,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并未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只是,奴才瞧着沐贵妃的神色,似乎并不乐意与皇后娘娘接触。” 慕容熙吩咐道:“嗯。以后多留意些皇后,别让她和沐贵妃接触。另外,放出消息,务必要让那些女人都知道,朕的身子是被沅天洛下药所害,且,一个月内都不再召妃子侍寝。下去吧。” 备好饭菜后,李公公取了个便桌搁在床上,饭就在床上用了。 沐璇满心欢喜,胆子也跟着大了些,道:“陛下,如今恭顺公主掌管着后宫,名不正言不顺,后宫里许多人都颇有微词呢。” 慕容熙眸子中掠过一丝惊讶:“哦?以爱妃之意,应当如何?”沐璇这般说辞,莫不是要为沐弦月夺回重掌后宫的权利? 沐璇莞尔一笑,道:“陛下若信得过我,把这一切交给我可好?” 慕容熙停了筷子,定定地看着她。 沐璇心里一惊,以为他不喜,慌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息怒,臣妾一时失言,求陛下责罚。” 慕容熙朝她伸出手,道:“璇儿,朕欣赏的就是你的这份勇敢。若都如这后宫中的女人一般温温吞吞,毫无主见,岂不是无趣?今后,璇儿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有朕在你身后撑腰,看谁敢说个不字。” 沐璇没料到是这个情况,欣喜若狂,接过陛下伸来的手,笑意盈盈。 慕容熙冲着李公公道:“去月华宫传朕的口谕,即日起后宫诸事皆由沐贵妃掌管,让恭顺公主即刻把印信交出,不得有误。” “奴才这就去。”李公公起身便走。 沐璇想到自己今后就是后宫无与伦比的第一人,喜不自胜,情不自禁地埋在慕容熙怀里,满心欢喜。她没有看到的是,温柔环抱着她的慕容熙,嘴角那抹阴谋得逞的笑意。 月华宫中,李公公宣读完慕容熙的口谕后,沅天洛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丝毫不舍,利索地将印信拿了出来,仿若这只是个寻常之物。 李公公不放心地把印信拿在手里左看看,又看看,确认是原先送来的那枚后才安心收了起来。 沅天洛看他这样,只笑了笑,并未言语。 隔日,文武百官得了今日上早朝的信儿,早早地到了金銮殿。到了之后,无一不睁大了眼睛往龙椅上瞧着。 沐封到底是上了年纪,步伐缓慢,他走进金銮殿时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他缓缓走来,发现同僚们都往龙椅上看,也心生疑窦。只可惜人上了年纪,看东西有些模糊。待他慢慢走上前时,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张大了嘴巴。 龙椅之上,竟然坐着两个人。陛下斜倚在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女人怀中,似是在闭目养神。到底是隔着些距离,沐封并未看清那女人的容貌。 沐封心生怨气,陛下如此,也太荒唐了些。 沐封跪倒在地,朗声道:“陛下……” 慕容熙微微睁开眼睛,看是沐封,忙冲着一旁的李公公招招手,道:“快给沐丞相看座。” 沐封受宠若惊,可还是没忘了原先的心思,道:“陛下,今日这龙椅之上,为何多了一人?” 慕容熙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道:“这还不是因为老岳丈您啊?” 什么!沐封睁大了眼睛,难不成那女子是月儿?不对,月儿进宫多年,即便是做了皇后也从未听到慕容熙叫他一声老岳丈。况且,月儿做事沉稳,定然做不来这般轻佻的事。不是月儿,那是…… 想到昨日宫中安置的眼线传给他的消息,言称沐璇备受宠爱,沐封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让沐璇进宫,本是想着和月儿互相帮衬,巩固沐家在宫中的势力。孰料这两个女儿之间竟然心生嫌隙,不知为何,此番璇儿受宠,总给他一种不安心的感觉。 龙椅之上,沐璇嘴角微弯,轻启朱唇,道:“父亲,近来可好?” 沐封点点头,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儿的笑容里,多了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 沐璇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沐封。第一次觉得,原来父亲也有如此渺小,如此卑微的一面。原本在她心里,沐封是不可侵犯的一家之主,是沐家高高在上的存在。他要她进宫帮衬着沐弦月,说沐弦月没有子嗣,皇后之位不稳,要她务必怀上龙嗣,助沐弦月巩固后位。从一开始,在父亲的眼中,她就是绿叶,而沐弦月,才是那朵被绿叶陪衬的娇艳花朵。如今,她偏要做那朵花,把沐弦月丢在她身后做一个卑微的陪衬。 此时,李公公对着朝臣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语毕,有一个言官自朝臣的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认为礼不可废。金銮殿乃是上朝议事之所,容不得后宫妃嫔在此举止轻浮。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即刻除去沐贵妃贵妃之位,贬为庶人。” 慕容熙竟是看也不看那言官,反倒转脸看着沐璇,道:“爱妃,有人要将你贬为庶人,你看该如何是好?” “陛下以为呢?”沐璇反问道。 慕容熙宠溺地笑了笑,道:“既是和爱妃有关,自然就由爱妃做主。” 沐璇瞧了瞧那言官,道:“本宫才不要当那庶人呢。不过,本宫瞧着你皮肤黝黑,做个树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百官面面相觑,这沐贵妃说话怎么让人有些听不懂。庶人和皮肤黝黑有什么关系? 沐璇继续道:“本宫听说树若是伤了皮,沾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便会慢慢地长进树里。不如,就找棵大树,剖开树皮,将你缝进去,你也好慢慢地做个树人。” 原来是这个“树人”,百官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树人,真不知这沐贵妃是怎么想到的。把人缝进树里,承受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之苦不说,还要承受树干的纤维一丝丝渗入皮肤的苦痛,直至和树木融为一体。树木会慢慢长大,人已成年却是不再变化,周身却要日日受着树干的拉扯。此举看似随心,却是十足的酷刑。时长日久,让人心生绝望。这般毒辣的计策,真不知这沐贵妃是如何想出来的。 听完沐璇的话,沐封眼睛微眯,这个女儿,真是愈发叫人看不懂了。 慕容熙瞧了瞧那言官,大笑出口,道:“爱妃果然好计策,来人,就按沐贵妃方才说的去办。” 那言官竟是不惧,虽被禁卫军拖着往外走,却仍不放弃地叫喊:“陛下,微臣死不足惜。可此女不除,必是月彻之祸啊,陛下……” 慕容熙冷眼把朝臣瞧了一遍,道:“谁还有话要说?” 群臣噤若寒蝉,低头不语。 见无人说话,李公公拂尘一扬,道:“退朝!” 慕容熙站起身,一把把沐璇揽在怀里,在群臣惊异的目光中晃悠悠消失在帷幔之后。 一时间,群臣看向沐封的眼神都带了些深意。唯独大将军苏逸尘,始终面色如常,见慕容熙离开后,也转身离去。百度嫂索#>笔>阁—无良女帝:反扑腹黑邪王 苏逸尘一走,金銮殿上原先冰冷的气氛缓和了多少。不少朝臣走在一起边走边说着什么,不时朝着沐封看过去。 沐封暗觉脸上无光,走在最后,垂首低眉。沐璇无端获宠,还被宠到了这个份上,着实是令人生疑。只怕是沐璇自己却是为此为傲,全然不知这其中暗含的害处。看来,有必要往宫里传信了。 想着,沐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一个时辰后,沐家的眼线头子刘虎送来消息,沐封往宫里传信,要沐璇小心行事。 慕容熙听完手下的汇报,唇角微微扬起,这个老狐狸,动作还挺快。 慕容熙吩咐道:“往日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这个老狐狸没上钩之前,别让他察觉了。” “是。”手下躬身退去。 第51章 轮刑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2章 落荒而逃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3章 事与愿违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4章 飞来横福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5章 吃醋的女人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6章 一座山头容不下两只母老虎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7章 阴差阳错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8章 金风柔之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59章 林芊芊有喜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60章 局中局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61章 南无疆的请求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62章 解药风波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63章 公主是假的?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64章 凤形印记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65章 淮南之行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66章 沅天洛被抓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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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潇潇撞上慕容熙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83章 自毁容貌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84章 你们的女儿,朕不要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85章 假死的秘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86章 南薰之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87章 沅天洛受罚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88章 借力打力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89章 结盟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0章 南越的使者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1章 求娶沅天洛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2章 惊人言辞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3章 一枚俊俏的美男子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4章 洛如初的第一次失态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5章 找慕容熙要个说法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6章 祸水东引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97章 慕天云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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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沅族暗影的脸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28章 见一个该见的人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29章 太后的密谋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0章 深夜遇袭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1章 白府被围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2章 马车惊魂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3章 朝堂惊变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4章 沅天洛腹背受敌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5章 不给饭吃!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6章 渔翁之利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7章 拉开帷幕的真相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8章 决裂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39章 沅天洛再次毒发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0章 南宫逸尘下落不明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1章 是谁要害南宫逸尘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2章 南楚衡的解药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3章 再去南越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4章 南楚瑜的如意算盘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5章 贼心不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6章 南楚瑜坐上龙椅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7章 白远山大开杀戒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8章 白远山的惊人之举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49章 前往文城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0章 南宫赫玉的狡猾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1章 边境七城同时被突袭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2章 江城失守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3章 以假乱真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4章 主动出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5章 霸驭天这头犟驴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6章 针锋相对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7章 突袭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8章 突发饥荒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59章 官商勾结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0章 究竟胆大妄为到何种地步!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1章 神秘的刘福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2章 暗杀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3章 粮商的秘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4章 意想不到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5章 山洞中的秘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6章 顺藤摸瓜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7章 霸驭天的愤怒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8章 反常的霸驭天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69章 赫连紫月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0章 沅天洛身陷险境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1章 掉入陷阱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2章 雨夜的惊险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3章 险况环生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4章 沅天洛的怒气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5章 一大创举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6章 入学风波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7章 进入紫月学院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8章 藏不住的秘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79章 慈母多败儿的真实写照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0章 非千金不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1章 不被你看上,是我的福气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2章 旧梦难回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3章 流言纷扰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4章 百里奚和的功夫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5章 做水壶的另类方式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6章 寻找流言的源头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7章 组团逛春红院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8章 春红院里看大戏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89章 这戏,够精彩!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0章 败在了何处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1章 给三王爷盖个戳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2章 深情一抱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3章 和好如初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4章 百姓的馈赠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5章 南宫逸尘的醋意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6章 血衣卫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7章 慕天云神秘失踪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8章 北越王爷来找茬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199章 气死你个找茬的!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0章 你一直都在骗我!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1章 公主和女皇的故事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2章 你不是赫连紫月!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3章 南宫逸尘的另一面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4章 赶走南宫逸尘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5章 云潇潇的请求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6章 阴魂不散的慕容熙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7章 只适合做棋子的人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8章 南宫逸尘的质问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09章 滴水之刑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0章 离别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1章 羡慕那份洒脱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2章 不做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3章 一路惊心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4章 父子相见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5章 被赶出家门的女子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6章 蜕变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7章 没用的棋子要亲手毁掉!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8章 狠心的父亲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19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0章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1章 柔软中的坚硬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2章 属于他和她的蜕变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3章 他回来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4章 天下为聘,迎你为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5章 娶你?看心情吧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6章 遵命,女皇陛下!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7章 信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8章 暗处的那只手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29章 有情人难成眷属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30章 御驾亲征,自证清白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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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给你最好的信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46章 你杀不了我!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47章 各色美男送上门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48章 她心中的阴谋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49章 究竟是谁下的毒?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0章 飞鸟之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1章 蹊跷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2章 来者不善!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3章 京郊大营之乱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4章 你们上当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5章 你终于来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6章 隐藏的奸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7章 她自杀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8章 蹊跷的自杀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59章 疑点丛生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0章 意外之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1章 招架不及的意外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2章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3章 不为不值得的人生气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4章 边境之困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5章 这边境,我自己去!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6章 莫名其妙就被抓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7章 群山中的秘密 请按f5强制刷新,手机用户请清cookies除缓存记录! 防盗模式,完整章节请到:-http:/免费阅读! 第268章 危险降临 沅天洛屏息凝神,示意林霜影安静一下,尔后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并未传来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叫嚣声传来,几声闷哼之后外面又是一片宁静。看来,是守在外面的两个暗卫解决了麻烦。 沅天洛放心不少,但也只是暂时而已,这里显然是不能久待了。若是再拖下去,迟早会被发现,到那时再想脱身,只怕会费一番周折了。眼下,她必须速战速决。 她看向曹爽,道:“今天有新关进来的人吗?” “有,在那边。”曹爽的手指向一个角落。 沅天洛奔过去,看到了陆森晨,他的脸已经被打的不成样子,红肿一片。身上还有被烙铁灼伤的痕迹,伤口周围,衣服已经被烧焦了。可以想见,他受刑的那一刻,该是多么的惨烈。此刻的陆森晨,原先的丰神俊朗已经荡然无存。那个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男子不见了,此刻,他的脑袋耷拉着,有血迹顺着嘴角流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沅天洛唤了他几声,但是并没有什么反应,她低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昏了过去。 沅天洛眼睛一热,尔后猛地抬起头,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然后,她转身命人抬起陆森晨。之后,沅天洛再次看向曹爽,问道:“你在这里,有没有见到霸驭天霸将军?”若是再找到霸将军,她便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解决这里的事情。 可是,让她失望的是,曹爽听了,摇了摇头。霸驭天那样的人物,若是他见过,一定会认出来的。可他这几日,的确是没有见过。 沅天洛不放心,和几名暗卫一起将这里面的人看了一遍,的确是没有霸驭天。然而,此地不宜久留,现在还是赶快出去,然后再作打算。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叫喊:“什么人?”然后便是兵器打斗的声音。听声音,对方的人数不在少数。很显然,是被发现了。 沅天洛来不及多想,忙说道:“快走!”现在这般境地,多拖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暗卫打开那扇门,率先冲了出去。外面,是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着剑的兵士,他们恶狠狠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沅天洛冷哼一声,并未说话,而是率先冲了出去。她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与那些兵士战在一处。而那些暗卫也奋勇而上,将那些人杀了个落花流水。就连曹爽也毫不示弱,提起掉在地上的剑便冲了出去,气势仍不减分毫。 所幸对方的人数虽然多,但是身上却没多少功夫。没过多久,那些兵士就占了劣势。有暗卫冲着沅天洛说道:“主子,你先走,我断后。”这山坳之中,兵士不在少数,眼下他们惊动的还是一小部分,必须尽快解决。若是时间久了,惊动了其他的人,势必会有一番恶斗,那不会是他们期待的局面。 沅天洛点了点头,带着林霜影等人率先离去。没过多久,暗卫也跟了上来。他们的轻功一流,速度上自然不会落了下风。 之后,沅天洛一行人直往城中而去。 林霜影诧异道:“现在去城中是不是太危险了?” 沅天洛看了一眼鹿城的方向,道:“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你留下照顾他们两个人,我再留下一个暗卫保护你们,你们就近寻一个山洞先躲着。等我办好了城中之事再来找你们会合。”用不了多久,这山坳中的事就会传到城中去,她务必要在这个消息传到城中之前赶过去,查到她想要查到的消息。这一切,必须要快,不然,势必会横生枝节。 决定了之后,林霜影等人自去找山洞先行躲藏,而沅天洛一行人直往城中而去。 入城之后,几人直奔守将刘宝富的住所。此时已是凌晨,原本想到此刻不会有人还醒着,只想抓到那刘宝富一问究竟。但奇怪的是,他们走到书房附近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声音很小,听得并不分明,但里面并没有灯光。这一幕着实是诡异,容不得人不多想。 沅天洛跃上屋顶,趴在房顶之上听着,这下,声音清晰了许多。下面的屋子里,有两个人。 “沅天洛已经出宫了,很可能就是往这边来了,最近万事小心。”里面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温度。 “什么?”另一人惊叫道,声音里透着恐惧。 这时,暗卫附在沅天洛的耳边,告诉她后说话的这个人便是鹿城守将刘宝富,他们今晚想要找的人。 “看把你吓的,她要是真来就好了。那我们就让她有命来,没命回去!”另一人阴狠地说道,声音里透着志在必得的得意。 “这可是弑君之罪,要株连九族的!”刘宝富的声音里透着颤抖,似乎是怕极了。 另一人奸笑道:“哈哈,刘宝富,现在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杀了那么多的人,现在还想着能置身事外么?你以为,就凭你做下的那些事,沅天洛能饶了你吗?哼,你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现在,你唯一的活路,就是跟着我们干,要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尔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下面一片寂静。很显然,刘宝富在思考。而另一个人,在等着他的答案。 过了好大一会儿,刘宝富才吐出一口唾沫,道:“也罢,横竖是个死,拼一拼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这事儿,我刘宝富干了!” 听到这话,沅天洛嘴角上扬,心道:刘宝富,但愿这结果,是你所能承受得起的。 “这不就是了,跟着我们,自然是不会让你吃亏的。有我整个北越在你背后给你撑腰,你怕什么。倾我北越之力,难道还奈何不了区区一个越彻了?就算是沅天洛来了这鹿城又如何,不过是跟霸驭天一样,乖乖束手就擒罢了。” 尔后,是刘宝富小心翼翼的声音:“那……那霸驭天怎么办?” 另一人并未立即答话,而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再去看看,若他还是那个态度,不能为我们所用,也就没有必要留着了。” 尔后,下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沅天洛悄声道:“跟上去看看。” 暗卫挡在沅天洛的身前,道:“主子,这事儿太危险了,不如我等前去查看,主子在此稍等片刻。” “不,我要去,只有亲眼见证这些人的罪行,来日我惩罚他们的时候才能够说服自己足够狠心,一定要让他们受到的惩罚对得起他们所犯的过错才好。”沅天洛的声音冷静异常,听不出丝毫的情绪。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从最初城郊那个少女开始到现在,她的生命里出现了太多的人。对她好的人,她总是铭记于心,无形中多了很多情感上的羁绊,所以,她现在做的很多决定,远不如当初那般冷静。那时初入宫中,她总是能胜过慕容熙,那是因为那时的她,所做的决定只要考虑对自己有益便好,可现在,她要顾虑的太多。或许,此时的她还不明白,身为帝王,本就不该有太多情感上的羁绊,若不然,只会活得很累。又或许,她什么都明白,只因她想要成为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帝王,一个虽然心中装着很多人,受着情感的牵累却仍能做一个治理天下的君主。 就像是此刻,这件要做的事明明可以假手于人,可她还是希望能亲自去做。只因为,要对得起那些曾经对她倾心以待的人。 凌晨的风带着微凉的寒意,毫不留情地吹在她的脸上,她却浑然不觉,只因她心中的火热,早已将这寒意化为乌有。她和暗卫一起,暗中跟着刘宝富和那个嚣张的人,慢慢向前走去。 一路穿堂过院,终于在一处僻静的院子前停了下来。整个守将府中,皆是漆黑的一片,唯有此处,仍有着些许的光亮。到了门前,那二人停了下来,似乎是刘宝富在吩咐着些什么。尔后,那扇门打开了,二人进到了其中的一个房间。 沅天洛和一众暗卫跃上屋顶,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几片瓦,恰好看到刘宝富轻轻扭动了书架上的一本书,然后书架一分为二,显现出一条通道。二人快速走入,消失在书架后面,而他们离开之后,开启的书架慢慢关闭。很显然,这是一处暗道,而书架上的那本书,便是开启暗道的暗门。看来,霸驭天就被关在里面。 沅天洛来不及多想,迅速绕到房子后面,和众暗卫一道从后窗翻窗而入。尔后,沅天洛走到书架前,扭动了书架上的那本书,暗门随之开启,众人闪身而进,暗门在身后慢慢关闭。 几人继续向前,才发现这暗门之内别有洞天,两边的石壁上,点着油灯,越往里走,地方越宽阔。 众人边走边查看着周围的动静,突然,一个声音高叫着:“几位太不地道了,居然不请自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那人的话音刚落,两边原本平整的石壁上,突然现出无数的暗格,即刻便有利箭从暗格中射出,直奔沅天洛等人而去! 第269章 沅天洛哭了 暗箭破空而来,打了个人措手不及。可他们几人也不是吃素的,忙挥剑挡去。暗箭虽来势凶猛,可在密不透风的剑气之下,还是败下阵来,纷纷落地。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那暗格之中冒出一股股白色的气体。 不好,是毒气! “屏息!”最先发现这一情况的沅天洛高声说道。尔后,她快速转动身形,将袖中的解毒丸发给各个暗卫。这解毒丸是百里奚和所制,只要不是太过刁钻的毒药,这解毒丸都可奏效。而如此大量的毒气,想来也没有太过刁钻的毒药成分。 毒气喷了没多久就消失了,众人吸入的毒气并不多,再加上解毒丸的功效,这毒气并未对众人造成什么伤害。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哼,既然毒箭和毒气都不管用,那就将你们活活困死在这里。”他的话音刚落,一声沉重的石门落地的声音响起,震得人耳朵嗡嗡地响。之后,再未传来任何声音。 暗卫赶过去一看,发现原先的入口处被一张高大的石门堵住了。看来,那人是想将他们活活困死在这里。 听到暗卫的禀报,沅天洛眉头紧皱,她有些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发现他们的。一路上,他们并未发现任何的端倪。若不然,他们也不会到这暗道里来。难不成,对方的人中,有比她的暗卫还要高明得多的高手?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她的暗卫发现不了对方。若真是如此,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暗卫似是看出了沅天洛的心思,道:“主子莫忧,并非是他们中有比我们更厉害的人物。只是这暗道在设计时,多加了一道工序,这样一来,若是后来有人进入,先进去的人便会有所察觉。主子,是属下考虑不周,没料到这暗道中竟有如此功效,望主子降罪。”说着,暗卫低下了头。 “罢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事已至此,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沅天洛说道。跟着她的这些暗卫都是自白远山手中而来,这几个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南越皇族耗费巨大的精力打造了这样一支队伍,里面的每个人都所学颇多,堪当大用。 如沅天洛所想,即刻便有暗卫冲着刚才请罪的那个暗卫说道:“老三,暗道之事你最精通,你且看看,有没有出口。” 被叫做老三的那人丝毫不敢怠慢,忙去四周查看。细细地查看了一圈之后,却是皱紧了眉头说道:“这暗道设计得颇为精奇,石门一旦落下,便只能从外部开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但这道设计也有一个缺陷,就是必得在东北角留下一个六指宽的缝隙,若不然,这道设计也就无从谈起。眼下,这六指宽的缝隙,便是我们的机会。” 他的话说完,沅天洛却是满腹疑虑,不过是一个六指宽的缝隙,能做什么用呢?难不成,这些暗卫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本领? 果然,那老三的话刚说完,便有人说道:“老六,这次你的本事可要派上用场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众暗卫便朝着一个瘦小的暗卫看了过去。 出于好奇,沅天洛也看了过去,只见那被称作老六的暗卫精瘦精瘦的,乍一看,就跟个竹竿上挂了个衣服的稻草人一般,尤其是那一张脸,只有巴掌一般大,小得出奇,简直可以跟猴子的脸媲美了。她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一个人,会有着什么让人称奇的功夫。 这时,只见那老六狡黠地冲众人一笑,道:“哈哈,今天就让我老六露一手。主子,你且等着看。”说着,他朝着那老三所说的东北角而去,众人也跟了过去。 只见那老六先是扒着那缝隙攀了上去,把头伸到了那六指宽的缝隙里面。然后,他的身子一点点缩小,和一个三岁的顽童一般大,轻巧地钻过了那缝隙,尔后透过那缝隙对着众人笑着,颇有几分得意。 老三说道:“老六,你往西北方向走五步,那里有一个暗格,轻叩十下便会被打开。你从这暗格中跳下去,然后去找一个菱形的石块,在上面猛击一掌,这石门就会应声而开。” 之后,那老六闪身而去。 果然,过了没多久,那石门陷入地下,入口现于眼前。老六从入口处走了进来,到了沅天洛身边之后说道:“主子,外面守着几个人,已经被我制服了,您看下一步怎么办?” 沅天洛不答反问:“你刚才那身手,可是缩骨功?” 老六微微一愣,道:“正是。” 沅天洛笑了笑,道:“想不到,你们之中个个是藏龙卧虎。不过,老三,你确定那些人是在我们进了暗道之后才发现我们的吗?” 闻言,老三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那就说明,霸驭天就在这里,老六守着入口,其余人分开去找。谁先找到,击掌为号。” 说完,众人四散而去,在暗道之中寻找霸驭天的下落。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在这里!” 沅天洛循声而去,入鼻便是难掩的刺鼻的血腥味儿。她向着暗卫指引的方向看去,一看,便呆了。只见两条手腕粗的锁链自霸驭天的琵琶骨中穿过,钉在墙上。那铁链之上,有已经干掉的血迹,也有新流出的血液顺着铁链缓缓流下,滴在地上。地上,已经是殷红的一片。他的身上、腿上、胳膊上还有被鞭打的痕迹,衣服已经破得不成样子,裸露出的一道道血痕看得沅天洛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可即便如此,霸驭天看到沅天洛的时候,还是仰起头,朝着她笑了笑,仿佛他现在和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云淡风轻,不值一提罢了。 沅天洛看着霸驭天乱蓬蓬的头发下面那张微笑的脸,突然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她心里很明白,身为帝王,此刻她应该是沉着冷静,吩咐人将霸驭天放下来,然后带他出去,给他疗伤。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这一次,她突然变得无法冷静。她任泪水恣肆奔流,并未去擦。周遭的暗卫看到这些,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他们不忍去看沅天洛伤心的样子。当然,他们不会因为她流泪而觉得她懦弱,小看了她,因为他们知道,她是如此重情义的一个君王,这让他们感动并心生敬意。若说之前不过是因为南越不复存在,他们被迫跟随了她,可这些年的相处,他们和她早已休戚相关,她早已成为他们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存在,她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君王。 不知过了多久,沅天洛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些许。她看向暗卫,道:“将锁链砍断,注意,动作要轻。”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暗卫上前,小心翼翼地砍断钉在墙上的锁链,可即便是再小心,还是难免扯动了锁链,但霸驭天咬紧了牙关,哼都不哼一声。暗卫并不是医者,那自琵琶骨中穿过的锁链,他们并没有办法,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砍断钉在墙上的锁链,将霸驭天背在身上。 霸驭天伏在暗卫的背上,看向沅天洛,道:“陛下,鹿城不可久留,此刻的鹿城,已然是全民皆兵。” 全民皆兵?怎么可能?她沅天洛又不是暴君,何至于激起民愤,以至于全民皆兵? 霸驭天解释道:“说是民,但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民。此前鹿城城内的全部百姓,已经被刘宝富尽数坑杀。此时的鹿城,除了原本鹿城的两万守军,还有自北越而来的四万精兵,他们装扮成百姓,就藏在这鹿城之中的家家户户。这里处处都是眼睛,所以无论派多少人来这里,都会被发现。陛下,快离开这里。”说完这句话,霸驭天脑袋一歪,倒在了暗卫的背上。 暗卫忙伸出食指按在了霸驭天的人中上,他缓缓醒来,趴在了暗卫的背上。 事不宜迟,沅天洛等人迅速离开暗道。好在之前暗卫老六已经解决了外面的人,且并未引起骚乱,因此他们离开时,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就在他们刚走出守将府没多远,就看到一人一骑纵行在长街之上,直奔守将府而去。这个人,很可能是自城外而来前来报信的,决不能让他去守将府。沅天洛朝着其中一名暗卫使使眼色,示意他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这个人。 即刻,那暗卫便飞身而去,一记飞刀结束了那人的性命。 众人不再耽搁,朝着城门而去。这一次,暗卫绝佳的轻功又一次派上了用场,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过了城门。 出城之后,沅天洛命其中一名暗卫去寻林霜影等人,告诉他找到人后在附近的临城城外汇合。眼下,鹿城之事必须要尽快解决,若不然,放任他们做大只会是贻害无穷。所以,距此最近的临城便成了上上之选,调用临城的兵力遏制鹿城,无疑是最佳的举措。 沅天洛的话刚说完,霸驭天原本微阖的双目突然睁开了,道:“陛下,临城万万不可去!万万不可去啊!” 第270章事情越来越棘手了 “为何?”沅天洛诧异道。 “陛下试想,自北越而来的四万精兵,即便不是一朝而来,那动静也不会小,即便是边境一线上其他的城池发现了不了,可紧邻鹿城的两个城池,却是一定会觉察到一些端倪的,可陛下可曾收到过此类奏报?” 沅天洛摇了摇头,是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那么多的人自北越而来,绝不会是悄无声息,紧邻鹿城的两个城池不会什么也没有发现。更何况,近来鹿城有那么大的动静,周边的城池不会没有察觉,可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鹿城的奏报。看来,这边境一线,着实是不平静。 沅天洛凝神细思,尔后问道:“此地距云青城所处之地,有多远?”如今,这边境一线,她所能信赖的,也就只有云青城的大军了。 “八十余里,若此时赶路,明日黄昏之前即可赶到。” “那好,这便动身吧。”尔后,她看向那暗卫,道,“速去寻林霜影等人,在鹿城西向三十里处汇合。” 暗卫领命而去。 尔后,沅天洛命人给百里奚和飞鸽传书,让他火速前来。眼下,她不在京城的消息这些人已经知道了,那百里奚和留在京城也就没有任何的作用。而霸驭天这里,虽说有百里奚和给她的药丸暂时撑着,但情况并不乐观。此等病症,找寻常的医者并无用处,也就只能等百里奚和前来了。 时间紧急,众人不敢迟疑,即刻上路。终于在第二日辰时时分见到了前来汇合的林霜影等人。众人见面之后,尤其是在见到霸驭天之后,又是一阵唏嘘。但是,他们都明白,此时情势紧急,远远不是感慨的时候。 的确,她们没有猜错,此时的鹿城,已然是一片混乱。天亮时分,终于有人发现了小院内的异常,原本被拍晕的鹿城守将刘宝富和那个黑衣人已经醒了过来。他们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暗道中查看霸驭天的下落。可是,里面空无一人。黑衣人大怒,数落了一番刘宝富之后便出门查看,一出门正好碰见山坳之中前来禀报的人。将事情的原委说明之后,黑衣人怒不可遏,他敏锐地感觉到,昨晚这一出,被救走的都是和沅天洛密切相关的人物,很可能就是她亲自来了。一想到这个,黑衣人就追悔莫及,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他能够亲手抓到沅天洛,随之而来的权势和财富,想想就让人心动。 懊恼了一阵之后,黑衣人问道:“城门还没开吧?” “是,再有一刻钟才到开城门的时间。”他们控制鹿城之后,为了以防万一,开城门的时间比以往推迟了一个时辰,故而此时虽已经过了辰时,但是城门还未打开。 “即刻封锁城门,彻查城内,一定要把这几个人揪出来。”说到这个,黑衣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他看来,既然城门未开,那就说明沅天洛等人还在城内,既然还在城内,那就别想再出去了。至于那些在城外山坳中闹事的人,他也不会放过,即刻命人去城外追捕。如此一来,城内城外双面夹击,定要让那些人无处可逃,乖乖束手就擒。 自然,黑衣人的这些打算,沅天洛等人此刻是不知道的。此刻的他们,正马不停蹄地赶往云青城的大军所在的地方。 终于,沅天洛等人在这一天日落时分赶到了云青城的大军所在之地。此刻,大军正在丽城驻扎。此前,沅天洛已经派暗卫前去知会云青城。故而,他们到的时候,云青城已经在城门上等候,以示恭敬。只是,因为沅天洛事先嘱咐过不可以声张,故而并未行跪拜之礼,只等沅天洛等人入城进府之后,才跪地行礼。 沅天洛将所发现的情况告诉云青城之后,云青城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再次跪了下来,道:“陛下,微臣失察,望陛下恕罪。” “这不是你的错,鹿城距此甚远,发现不了也是正常。事已至此,早日找出对策方是正途。” 听到沅天洛的话,云青城毫不犹豫地说道:“陛下,微臣愿率三万精兵,奇袭鹿城。” 沅天洛摇了摇头,道:“现在的鹿城,今非昔比,除却原本的两万守将,尚有装扮成百姓的四万北越精兵,这鹿城,并不好对付。更何况,紧邻鹿城的临城和蒙城还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此时出兵,若是相邻的两城两厢夹击,对我们不利。朕要去临城和蒙城亲自查探一番,待有了结论,再行定夺。” “陛下不可!”云青城大惊失色道。 沅天洛站起身,淡淡道:“朕意已决。云将军,霸将军就由你照料,不日后,百里先生会前来为他诊治,在这之前,你好生照顾,不得有误。”她来丽城这一次,不过是想安全地将霸驭天送到这里罢了,接下来,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云青城躬身施礼,道:“微臣领旨!” 这一刻,众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乔装成兵士站在门外的一个人,将里面的动静听了个真真切切,尔后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此人,正是早已赶到此地的云青城之女,云潇潇。 简单地用过晚饭之后,天色已黑。这一夜,沅天洛并未赶路,而是决定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上路。毕竟,一日一夜的奔袭,很是耗费精力,再赶一夜的路的话,只怕身子会吃不消。眼下,诸事缠身,她一定不能倒下。 距离沅天洛所住的房间很远之外,有一个小房间,此时里面站着两个人,是云青城和云潇潇。此刻的云青城,脸色铁青,对着云潇潇怒目而视,道:“潇潇,你想干什么?为父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在这里可以,但是不要随便走动。今日你也太大胆了,竟敢扮成兵士在门外偷听。这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云潇潇的这点儿小把戏,可以瞒得过别人,可是瞒不过生养她多年的父亲云青城。起初,云潇潇来了,他是满心欢喜的。一来,他和云潇潇分别多日,原本想着她去了东越,今生不可能再见,可真见着了之后自然是欣喜若狂。二来,他年事已高,越来越看重亲情,便将云潇潇留了下来。可是,一日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小女儿变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这样的变化让他有些惶恐,更多的是不安。 云潇潇不服气地昂起头,道:“爹爹,我不过是好奇罢了,再说了,我不是没被发现嘛。就算是发现了,她能把我怎么样?” “啪”!云青城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了云潇潇的脸上:“混账,提起陛下怎可如此不敬!看来,为父是不能留你在这里了,明日等陛下一走,我便派人送你回京,让你姐姐好好管教管教你!”此时正是多事之秋,他没有精力也没有心力去照顾这个女儿了,此时让她回去是最好的。 说完,云青城拂袖而去,全然没有看到他身后的云潇潇,一脸怨毒的神情。她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突然有了一个计划,一个后来成功实施而让沅天洛痛恨不已的计划。 自然,这是后话。 第二日一早,沅天洛便启程了,蒙城距此最近,她便打算先去蒙城一探究竟。自然,与之同行的还有那些暗卫。至于林霜影,沅天洛让她留下好生照顾曹爽等人。 而沅天洛离开不久,后门处出现了一辆马车,云青城负手而立,看着蒙着面纱的云潇潇,道:“你这便回京去吧。” 云潇潇躬身施礼,道:“爹爹,潇儿走了。”说完,她便上了马车。 马车悠悠向前驶去,云青城站在原地,看着爱女离开,不禁有几分怅然。看着今日的云潇潇如此乖巧,云青城不禁怀疑之前的那些不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莫名地,对这个小女儿多了一丝愧疚。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出城十五里之后,云潇潇借故内急上了一趟茅厕,之后,再坐进马车的那个人,就不是云潇潇了。因为云潇潇出门的时候脸上就蒙着面纱,因此随行护送的人并未发现任何的不对。只以为坐上马车的人就是云潇潇,便继续赶路了。 另一边,沅天洛直往蒙城而去。终于在午后赶到了蒙城。城门处,蒙城的守卫比之鹿城,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避免出现之前在鹿城出现的情况,沅天洛便决定天黑之后暗中进城一探究竟。 终于,天色暗了下来,沅天洛和一众暗卫暗中进城。进城之后,直奔守将霍云生的府邸。此时入夜不久,守将府内尚还是灯火通明。一番查探之后在一个院落中发现了霍云生的踪迹。这一次,沅天洛单刀直入,直接现了身,站在了霍云生的面前。 霍云生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惊慌不已,慌忙就去拿挂在墙上的佩剑。可就在他的手离佩剑尚有一臂远的时候,沅天洛已经抽出软剑,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第271章危险来临 霍云生倒也镇定,看着那闪亮的剑刃,并未惊慌,而是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沅天洛不答反问:“霍守将以为呢?” 霍云生没有答话,而是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有刺客!” 顷刻间,便有兵士冲了进来。与此同时,沅天洛的暗卫也即刻现身,将沅天洛护在身后。 一时之间,双方成对峙之态。 沅天洛并未被这骚乱影响,而是看向了霍云生,冷声道:“霍将军,想不到霍将军祖上几代忠烈,到了你这一代竟落得如此境地。若是你霍家先祖知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怕在九泉之下会暗骂子孙不肖吧?” 霍云生挑眉看了看沅天洛,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怨恨,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霍云生即便是死,也绝不做北越的走狗!想我霍家祖辈,只为忠君报国,从不贪图高官厚禄,若是知道我霍云生是这么死的,定然不会怪罪于我。妄想让我霍云生对你北越俯首称臣,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一次不行就来第二次,当真以为这次的结果会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霍云生的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 沅天洛心里一震,道:“北越之人来找过你?” 这下,霍云生也纳闷了:“难不成你们不是北越之人?” 沅天洛摇了摇头,放下了手中的软剑,道:“让你的人先出去,我有话要说。” 消除了沅天洛是北越之人的嫌疑之后,再看向沅天洛,霍云生竟然无形中感受到一股威压。这威压让他情不自禁地下了命令,让他的人全部退了出去。做完这件事,他自己都觉得奇怪,却还是看向了沅天洛,等待着她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沅天洛抬眸看向霍云生,道:“既然霍将军忠肝义胆,为何鹿城之变不曾上报朝廷?” 听到沅天洛的话,霍云生隐隐约约猜出了沅天洛的身份,但他仍有几分不相信地说道:“阁下是……陛下?” 沅天洛点了点头。 霍云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终于等到了陛下。” 看着霍云生如此激动,沅天洛却是冷眼旁观。在她看来,霍云生现在的表现很假。若霍云生真的如他所言,是个忠诚之人,为何不曾上报鹿城的异常情况? 然而,霍云生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沅天洛大为震惊。 “陛下,自从发现鹿城不对劲儿之后,微臣便上书奏报此事,可等来等去,都没有等到结果。微臣便以为,这边境之事,陛下不甚在意……” “你说什么?”沅天洛逼近了霍云生,问道。 “微臣前后共上书十五次,但都没有结果。”霍云生的话说得平静,但实则暗含哀怨。在他看来,若是沅天洛看到了奏报及时采取措施,那么鹿城不会是现在的情况。 沅天洛嘴唇紧抿,双拳紧握,若真的如霍云生所言,他的确曾数次上报了此事,那她应该能看到才对。可是,事实上,关于边境之事,她从未接到过任何奏报,一个都没有。如果霍云生所言属实,那就说明有人将他的奏报截下了。可官员的奏报历来由专人负责,不可能让北越之人插手,唯一能动手脚的,也就只有奏报送入京城之后了。奏报入京之后,由中书省负责收纳,尔后呈送到宫中。若霍云生所言属实,那便是奏报到中书省之后和送到她手中之前的这一段时间,被人动了手脚。而动手脚的这个人,不可能是在中书省。因为历来官员的奏报都要仔细核对,不容许任何的差错,而核对之事,牵连到中书省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若只有一两个人想动手脚,一定会被另外的人发现。如此一来,除非是买通中书省所有的人,若不然绝对做不成此事。可中书省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绝不可能被全部买通。可若不是中书省动了手脚,那便是在……宫中。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沅天洛心里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奏报入宫之后,是由袁瑛璟负责的。此前,她便是母皇身边的贴身侍女,做起这事儿来轻车熟路,故而她便让袁瑛璟负责此事。只是,现在她突然不敢相信这样的推测。平生第一次,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那么,如果要给这件事一个完美的解释,那就是霍云生所说的话是假的,他从未上书奏报过此事。沅天洛看向霍云生,道:“你说你奏报了此事,可有证据?” 霍云生镇定自若,道:“奏报层层传达,直至上达天听,都会有所记录。陛下可派人到最近的兰城查探,边境一线的奏报,都会经由兰城,尔后再向上呈送。兰城距此五十余里,一日之内即可往返。”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霍云生说得很详细。 沅天洛点了点头,却并未命暗卫去查探此事,她看向霍云生,淡淡道:“即便是奏报不曾有结果,但鹿城之事,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吗?” “奏报不曾有结果,微臣也曾怀疑过是中间出了岔子,便派人送信到京城,前后五次,送信之人皆被半路截杀。微臣有心亲自赶往京城,但边境之事事关重大,若无陛下调派而私自离开,便是滔天的罪过。微臣一人死不足惜,却害怕这里的守军跟着我一同获罪。微臣不敢枉顾那两万条性命,故而不曾如此行事。鹿城情况有变之后,微臣有心出兵相抗,可苦于无陛下的旨意,不敢如此做。只得暗中行事,却也只救下了区区五千的鹿城百姓。微臣有罪,望陛下降罪。”说着,霍云生跪了下来。 沅天洛沉默了片刻,命霍云生起身,问道:“所以,城门口之所以盘查如此严格,是因为害怕北越之人混了进来?” “回陛下,正是如此。” “霍将军,你守在这蒙城多久了?”沅天洛问道。 “回陛下,微臣守在蒙城,已经十六年了。” “霍将军在此已久,想必对边境一线的守将多有了解。这边境一线的守将中,除了鹿城守将刘宝富,还有被北越收买的人吗?” “据微臣所知,没有。” 听霍云生如此说,沅天洛放心不少。原本,她以为这边境一线的守将可信的人不多,可是,听霍云生如此一说,她又有了信心。只是,为何单单是鹿城守将刘宝富被北越收买了呢?这其中,想必是大有原因。最终,沅天洛问出了这个疑问,在霍云生的回答中,沅天洛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 刘宝富这个人,原本还是有点儿脑子的,在御敌之策上也很有见地。只可惜,为人有点贪财,再加上慕容熙当政时对于官员的审查并不十分严格,刘宝富的所作所为也就没有被发现。长此以往,刘宝富的胆子越来越大,竟敢卖官鬻爵,甚至是强抢民女。这点罪行在慕容熙当政时期并未发现,也未受到惩处。可是,沅天洛做了皇帝之后,素有贤帝之名,刘宝富也就不敢胡作非为,收敛了很多。但是,刘宝富之前的所作所为被北越之人知道了,甚至掌握了不少证据。最初,北越之人便用这些证据威胁刘宝富,刘宝富害怕曾经做过的事情被沅天洛发现,也就顺从了北越之人的建议。开始的时候,北越之人让刘宝富做的,只是一些小事情,渐渐地,刘宝富陷进了北越之人的陷阱之中,所做的事情也一件比一件恶劣,一件比一件严重。到最后,竟然要将城内的百姓杀光,换成北越的精兵。这件事实在太大,刘宝富最初是不同意的,可是,他做下的错事太多,北越之人威胁他说如果不按他们所说的去做,就要将他的所为作为密报给沅天洛。刘宝富心里很清楚,他做的那些事是见不得光,若是被沅天洛知道了,只有死路一条。无奈,他只好按北越之人所说的去做,分批将城中的百姓赶到深山之中,尔后射杀。霍云生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虽然积极施救,但也只救下了五千左右的百姓。也是在这些百姓的口中,霍云生了解到了刘宝富的所作所为。 在知道刘宝富射杀百姓,甚至让北越的兵士进入鹿城之后,霍云生本想出兵阻止的,可没有命令而出兵,不止是他,就连蒙城所有的兵士都会被以谋逆罪论处,尽数诛杀。他不敢拿这么多人的性命开玩笑,只得退而求其次,想尽办法注意刘宝富的所作所为,希望有朝一日能上报给朝廷。同时,他也联络了边境一线上的其他守将,经过暗中查探,除了刘宝富,没有别的人被北越之人收买。而他也和那些守将约定,时刻注意着鹿城的动向。 知道了霍云生所做的事情,沅天洛说道:“霍将军为边境一线所做之事,朕谨记于心。” “微臣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份内之事。” 二人谈话之时,有兵士急匆匆地跑来。 霍云生皱了皱眉,道:“何事?” “回将军,鹿城守将刘宝富率两万精兵聚集于城外,说将军与北越奸细勾结,前来讨伐!” 第271章抓奸细 闻言,霍云生大怒,道:“刘宝富这个奸佞小人,竟敢如此混淆是非。陛下,你且在此安歇片刻,等微臣前去拿下这奸佞小人!” 沅天洛并未点头,而是反问道:“霍将军,朕到这里多久了?” “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时辰。”霍云生虽然不知道沅天洛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是她问了,他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刘宝富口中的北越奸细,只怕就是说的朕吧。朕到这里不过是一个时辰,他是如何得到消息,又是如何这么快出兵的?霍将军不觉得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吗?” 霍云生先是一愣,然后跪了下来,说道:“陛下,微臣决不曾与北越之人勾结,望陛下明察。” 沅天洛知道他误会了她的话,说道:“朕并未怀疑是你走漏了消息,更何况,即便是你,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这么多的事情。从得到消息到兵临城下,怎么也得两个时辰,照这么说来,朕没有到你蒙城的时候,这刘宝富就已经得到消息了。只不过,现在查探是谁透漏了这个消息已经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对方知道我们的底细。战场之上,讲究的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的情况很明显对我们不利,所以这一仗,不可硬拼,只能智取。” 听了沅天洛这一番话,霍云生不禁有些冒冷汗。如今,刘宝富率兵兵临城下,历来守城的兵士都是两万,在人数上他们倒是势均力敌,可是,刚才情急之下他忽略了,在鹿城尚有乔装成百姓的四万北越精兵。这里一旦开战,鹿城的四万北越精兵不可能坐视不管。这一仗,人数如此悬殊,似乎是未开始便已分胜负。 情急之下,霍云生跪倒在地,道:“微臣即刻派兵护送陛下离开,微臣会在这里守好蒙城,人在城在!” “呵,霍将军这番话说得倒是慷慨,若真的依你所言,朕岂不是成了贪生怕死之辈?霍将军只怕是小看朕了。朕刚才说了,这一仗,不可硬拼,只可智取。为将者,除了一番豁出去的勇气,还要有奇谋巧计,唯有如此,才能在最少的兵士伤亡下获得最大的胜利。” 听到沅天洛的话,霍云生猛地一震,他出生在将军世家,祖祖辈辈都是将领,沅天洛所说的这些道理,他的确曾听祖辈说过。可这话从沅天洛的嘴里说出来,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原本,他以为沅天洛不过是运气好才能做上皇帝罢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虽说他和沅天洛接触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他却感受到了她的勇气、她的智慧和她的无畏。她能成为一国之君,不是运气,而是实至名归。一时之间,他对沅天洛充满敬佩。 他双手抱拳,躬身施礼,道:“陛下,微臣愿闻其详。” “那好,霍将军,现在天色已晚,暂且歇息吧。”说完,沅天洛转身离开,根本不给霍云生再说话的机会。 留在原地的霍云生一个头两个大,纳闷不已,现在刘宝富就率兵在城外叫嚣,可陛下竟让他回去睡觉,这是不是太随意了?可是,陛下这么说了,他又不能忤逆了陛下的旨意,只得回去睡觉。可是,一夜间,辗转反侧,却是怎么也没睡着。他也时时刻刻让人探听着城门处的动静,那刘宝富叫嚣了一阵儿之后,却是平静了下来。他猜不出原因,也就索性不去猜,但心里还是很纠结。第二天,一夜未眠的他顶着两只红眼睛出现在了沅天洛面前。 沅天洛看了看霍云生,道:“怎么,霍将军没休息好?” 霍云生点点头,又忙地摇了摇头。 沅天洛看着他矛盾的样子,笑了笑,也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指着身后的一人,道:“霍将军,那刘宝富不是说要北越奸细吗?喏,这就是。” 霍云生顺着沅天洛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黑衣人,身形魁梧,看到他的脸,霍云生猛地一震,这人不是前几日来找他的那个北越首领吗?听闻在鹿城,也是此人钳制着刘宝富,刘宝富对他是言听计从。可这样至关重要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霍云生转念一想,陛下身边自然是有不少能人异士,能暗中潜入敌阵找出此人似乎也算不得难事。 的确,霍云生猜中了,昨夜沅天洛的确是让暗卫趁着夜色潜入了刘宝富的大军之中。她猜得没错,这么重要的事情,那个黑衣人是一定会跟着的。果然,暗卫在中军帐中找到了此人,然后将他迷晕带了回来。既然刘宝富在城下叫嚣着让霍云生交出北越奸细,那她就给他一个北越奸细,看看这刘宝富到底会拿这个北越奸细怎么办。 说话间,那个黑衣人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人,先是显得有些慌乱,然后很快镇定下来,目光锁定在沅天洛的身上,道:“你就是沅天洛吧?” 听到这话,沅天洛没发怒,霍云生倒是忍不住了,他冲上去,冲着黑衣人的小腹就踹了过去,怒道:“混账,竟敢对陛下如此不敬!” 霍云生到底是个从军多年的人,那力道自然是不小的。一脚下去,黑衣人就吐出一口鲜血。可即便如此,那黑衣人却仍是没有服软,看着沅天洛狞笑道:“这会儿耍威风算什么,你还不知道吧,我来之前已经禀报了我北越陛下你在这里的消息,很快,陛下便会派兵来此,到那时,你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偌大的越彻,将归我北越所有!而你们,都会成为我们北越的刀下之鬼!哈哈哈……” 霍云生猛地一震,又一脚踹了上去。 沅天洛冲他摇了摇头,道:“霍将军,还不快将他带到城门上交给刘宝富,他不是嚷嚷着要北越奸细吗?这就带给他!” “陛下……”霍云生迟疑道,眼睛里满是担忧。若真如这黑衣人所言,很快北越便会派兵来此,到那时,重兵压境,他这区区两万兵士根本不可能保护得了陛下,这让他如何不担心?在他看来,眼下最为紧急的,不是和刘宝富周旋,而是尽快送沅天洛离开。只要沅天洛安全了,越彻就依然完整。 “霍将军,专注眼前事。” 沅天洛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着她镇定的神情,霍云生满心不解,照常理说来,陛下不过是个年幼的女子罢了,为何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人,虽不能说是见惯了世事,却也是久经风雨,遇到这种事都难免慌乱,为何她却不为所动,似乎这一切的危险都全然不在意一般?一时之间,霍云生想不通。可眼下,也没有时间让他想这个问题。 陛下已经下令,他就不可以再迟疑下去。 “是!”霍云生应道。尔后命身后的兵士拖着黑衣人,将他押到了城楼之上。 沅天洛也换上了兵士的衣服,上了城楼。 霍云生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的刘宝富,道:“刘将军,说起来你我也算得上是同僚,今日为何苦苦相逼?” 刘宝富一身戎装,手拿长剑,跨坐在战马上,说出的话倒也是大义凛然:“霍将军,你我虽是同僚,可我也是越彻的边境守将。你暗通北越奸细,这件事,本将军决不能忍。今日你若是将北越奸细交出来倒还罢了,若是不然,本将军定要将你这蒙城夷为平地!” 霍云生笑了笑,道:“刘将军,饭可以胡吃,但话不可以胡说,你说本将军暗通北越奸细,可有证据?” 刘宝富没料到霍云生这么问,一时之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霍云生继续道:“本将军并未暗通北越奸细,只不过昨夜却抓到了潜入我蒙城的北越奸细,正愁不知该如何处理呢,刘将军就来了。不如本将军将此奸细交给刘将军处理,如何?” “好!”刘宝富满口应道。黑衣人给他的命令就是找出奸细,至于霍云生,不足为惧。而那个奸细,才是重中之重。抓到了她,也就胜券在握。因为黑衣人告诉他,那个昨夜潜入蒙城的人,是沅天洛。抓到了她,他就再也不用害怕自己做的事有朝一日会被发现,以后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享尽荣华富贵了。因此,当霍云生说出会将奸细交给他处置的时候,他自然是满心喜悦,欣喜若狂。 “不知这北越奸细,刘将军准备如何处理?”霍云生问道。 刘宝富激动异常,当即说得唾沫横飞:“这等北越奸细,妄图动摇我越彻国本,五马分尸都是轻的,若是你将他交给我处理,本将军必在此处命将士万箭齐发,让他万箭穿心而死!” 霍云生笑了笑,道:“刘将军说的话,可作数?” 刘宝富忙保证道:“两军阵前,岂有儿戏之言?本将军所言,句句属实,霍将军尽管将这北越奸细带来,本将军就在这蒙城城下处置了他,也好让霍将军做个见证。” “好!”霍云生扬了扬手,命人把那黑衣人带了上来。 待刘宝富看清了黑衣人的脸,顿时张口结舌,傻了眼。 第273章丑态百出的刘宝富 霍云生心里对刘宝富充满了鄙夷,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佯装惊讶,看着刘宝富,道:“刘将军,北越奸细已经在此,你怎么还不兑现自己刚才的承诺?” “这、这……”一时之间,刘宝富不知道说什么好。眼前的这个黑衣人确实是北越奸细无疑,但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啊。这个黑衣人可是他未来全部身家性命的保障,有他在,他刘宝富才可能和北越的上层联系,这是他日后获得高官厚禄的资本。他怎么可能对黑衣人下手呢?可刚才的大话已经说了出去,现在他是骑虎难下。他绞尽脑汁地想着计策,却是怎么也想不出。 霍云生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而高声喊道:“刘将军,北越奸细在此,刘将军可以命令弓箭手做准备,将他万箭穿心了!” 刘宝富急得满头是汗,支支吾吾说出了一句话:“霍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可否将此人交给本将军,待本将军细细查问过之后,自然会让他受到应得的惩罚!”话一出口,刘宝富不禁暗自钦佩自己的机智,如此一来,这黑衣人便到了他的手中。到那时,他只需要找出一个替死鬼来也就可以了。虽然他不知道黑衣人是怎么到了霍云生的手中,但如果他能从霍云生手中把黑衣人救出来,自己在黑衣人心目中的分量一定会增加几分,到那时,情况就对他很有利。这真是个一举两得的买卖,如此一想,刘宝富舒心不少。 可霍云生才不会给他这个便利,霍云生面露疑色,道:“刘将军,本将军记得清清楚楚,刘将军方才明明说过两军阵前不会有儿戏之言,怎的刚刚说的话便忘了呢?历来为将者便是以信服人,若是出尔反尔,只怕是会落人诟病吧?” 刘宝富没料到霍云生心思如此缜密,竟然用他方才所说的话反过来将了他一军。只是,眼前这个局面,他一定要撑下去。他长出一口气,继续说道:“霍将军所言甚是,只是为将者除了要以信服人,还应有一颗仁心。眼下,霍将军说此人是北越奸细只是一面之词,此事关乎性命,理应详细查探之后再作出结论,若不然,做出了枉顾性命之举,只怕是会更遭人诟病吧?” 刘宝富心里很清楚,昨夜潜入蒙城的不是黑衣人,而是沅天洛等人,此时的黑衣人只不过是被抓来顶包的罢了。他若是能打破霍云生心里的防线,引得他露了怯,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可今日的霍云生似乎与他往日所认识的并不相同,今日的霍云生做事干脆,不留余地。刘宝富的话音刚落,霍云生便手起剑落,划破了黑衣人的衣服,露出了他的胸膛。只见黑衣人的胸膛之上,纹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此人是不是北越奸细,即刻便见了分晓。 守在边境一线的将士都知道,北越的兵士分为三个阵营,分别是虎营、豹营和鹰营。每一营重要的人物身上,都会纹有各自阵营的标志。这个黑衣人,胸膛上纹着雄鹰,也就坐实了他是北越奸细的身份。 见到了这个标志,刘宝富当即无话可说。就在他绞尽脑汁苦想对策的时候,一支羽箭从他头上飞过,直直地射进了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不敢相信地看着不偏不倚插在自己胸膛上的利箭,又看了看端坐于马上的刘宝富,他抬起手想要指向刘宝富,但手刚抬起来人便倒了下去,毙命当场。 刘宝富大惊失色,猛地看向身后,歇斯底里道:“是谁放的箭?是谁?”此刻,刘宝富的内心是慌乱的,他的人杀了此人,也就等于斩断了他和北越的关联。那就等于,他此前为北越做的那些事,甚至于射杀了鹿城的百姓,放北越精兵入城,便再也无人记得。此后,北越人所知道的唯一一件事,便是他刘宝富的人杀了北越的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即便他再怎么狡辩,都无济于事。而另一边,他做了那么多错事,越彻不可能再容得下他。这一箭,射走了他所有的前路,也断了他的后路。这一箭,将他死死地困在原地,动弹不得。眼下,他急切地想要找出放箭之人,将所有的罪责推在他的身上。这样,他就还可以有出路。 可是,无论他怎么歇斯底里地叫喊,都没有人应声。 这时,高高的城楼之上,霍云生称赞道:“刘将军果然是英武,这就解决了这个北越奸细,本将军佩服,佩服!” 一时间,刘宝富只觉得万爪挠心,急切地想要找出放箭之人,抽出手中的剑朝着身后的兵士一阵乱砍,边砍嘴里边说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顿时,鲜血四溅,刘宝富杀红了眼,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就在那里胡砍一气。 霍云生素来是个爱兵之人,看着刘宝富这般惨无人道的行径,他很是不屑,也便不想再与之周旋,高声道:“够了,刘将军!你这般所为,当真是为将之道吗?” 刘宝富正杀得起劲儿,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为将之道,眼下,他只想要发泄心中的那股子怨气,根本顾不得别的。 城楼之上,霍云生站不住了,他高声喊道:“鹿城的将士听着,我乃蒙城守将霍云生,刘将军无道,无缘无故斩杀兵士,此等所为,人神共愤!本将军定会将此事奏本上报,让陛下知晓。眼下,本将军有意庇护于你们,若是有人不想再跟随刘将军,放下兵器入城即可。本将军即刻便会打开城门,迎接各位。” 霍云生的话音刚落,便有鹿城的兵士逃得离刘宝富远远的,然后扔下了手中的兵器,朝着蒙城的城门跑了过来。霍云生见状,忙命人打开城门,放那些兵士进来。 城门一开,那些放下兵器的鹿城将士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在此刻的他们看来,能入蒙城便是生,不入蒙城便只有死路一条。况且,刘宝富那种利益熏心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们誓死追随。 刘宝富看到那么多人投靠了霍云生,当即大怒,而当他看到那些仍紧握兵器站在他这边的人,突然有了主意。若是他借霍云生大开城门之际进了城,斩杀霍云生,到时候死无对证,他就可以把射杀黑衣人的过错堆在霍云生的身上。这样一来,他就撇清了嫌疑,还白白得了一个蒙城。到时候,自然会被更加赏识。 刘宝富打定主意,尔后看着身后的人,大声道:“霍云生谣言惑众,来,随本将军杀进城去,活捉霍云生!” 刘宝富一发话,的确还有那么一些人听他的,可是,他率人还没走出两步,就被城楼之上射下来的利箭挡住了去路。这时候,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城楼之上站了一排排的弓箭手,对准的正是他们的方向。 霍云生居高临下,看着刘宝富,道:“趁早止住脚步,若不然,这利箭所射之处,便不再是你脚下的土地,而是你的身上!” 霍云生的话掷地有声,说得刘宝富不禁有些胆寒。可攻下蒙城的念头仍在他的胸中激荡,他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他继续说道:“来人啊,冲!” 说话间,便有兵士冲了出去。而冲出去的那些兵士无一不被城楼上的弓箭手射中,倒在了地上。而那刘宝富,畏畏缩缩地站在后面,并未上前。原本,他是想着让这些人给他杀出一条路,尔后他再前进,却没料到霍云生的弓箭手箭术超常,竟将冲出去的人全部射杀。 看着那些人中箭倒地的样子,刘宝富不禁有些后怕,他一想到那些利箭射在他身上的样子就有些不寒而栗。他站在原地,心思却活跃了起来。 眼下看来,他是没办法攻下蒙城了,为今之计,只有迅速回到鹿城,召集那些北越精兵。到时候,他只需要告诉他们,他们的首领被霍云生所杀,不愁他们不助他一臂之力。有那四万北越精兵在手,这区区的蒙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如此一想,刘宝富便有了主意。他下令道:“所有人,撤回鹿城!”话音刚落,他便率先跨上战马,夹紧马腹,逃命一般疾驰而去。 那些仍拿着兵器的兵士见刘宝富走了,也纷纷跟在后面,离开了。 霍云生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刘宝富逃跑的方向,眼神中满是担忧,他看向扮成兵士站在一旁的沅天洛,道:“陛下,微臣即刻率兵去追,势必截住刘宝富。” 沅天洛摇了摇头,道:“不追。” 听到这话,霍云生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的确,今天他在城楼之上和刘宝富的所有对话,都是沅天洛的主意。那时候,他是很佩服她的计策的,可是现在,他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看法了。毕竟,若是让刘宝富回到鹿城,他定会带着那四万北越精兵前来攻城,到那时,局势对他们就大大的不利了。莫非,陛下没有想到这一点吗? 霍云生看向沅天洛,刚想开口提醒她。就在这时,他看到沅天洛看着刘宝富逃跑的方向,嘴角上扬,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在笑! 一时之间,霍云生更加纳闷了。 第274章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沅天洛看了看霍云生,道:“霍将军有话要说?” 霍云生为将多年,性格爽朗,心里有话是怎么也憋不住的,当即就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听完霍云生的话,沅天洛脸上笑意未减分毫,问道:“不知霍将军可曾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 霍云生摇了摇头,他是个粗人,读书不多,这个故事他并不知道。 沅天洛笑了笑道:“简而言之,便是一只鹬和一只?互不相让,鹬啄住了蚌的肉,蚌用壳夹住了鹬的嘴,二者谁也不肯让谁,势必要分出个胜负,结果却让过路的渔夫捡了个便宜,轻而易举地得了一只蚌和一只鹬。若是让霍将军来选,鹬、蚌和渔夫这三者之中,想做哪一个呢?” “自然是渔夫!”霍云生脱口而出。这个很好想啊,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做那个渔夫啊。 霍云生说完之后,看着沅天洛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有些明白了。此时他们便是三方,他这一方、刘宝富那一方、北越精兵是一方,他们三者之中,便和鹬、蚌和渔夫之间很相似。他们要做渔夫的话,那刘宝富和北越精兵便是鹬和蚌。可是,刘宝富和北越精兵真的会斗起来吗? 霍云生再次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还记得朝着黑衣人放箭的人吗?那是朕的人。” 霍云生恍然大悟,原本他还纳闷刘宝富的人怎么就那么蠢,真的射杀了黑衣人。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刘宝富的人干的。但那一箭真的射得极好,断了刘宝富所有的路。而眼下,若是不想让刘宝富的人和北越精兵沆瀣一气,只要让那些北越精兵误以为他们的主子是被刘宝富的人杀的就好了。而且,黑衣人原本是跟着刘宝富一同来的,那一定还有别的北越人也跟了来,他们自然会将今日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告诉守在鹿城的弟兄们。即便是刘宝富后知后觉地解决了这些队伍里的北越人,陛下也一定会设法让那些北越精兵知道,是刘宝富杀了他们的主子。只要刘宝富和那些北越精兵斗起来,他就可以做那个出力最少但收获最大的渔夫了。 到了这个时候,霍云生才算是明白了沅天洛为何发笑。不过,他还是有些郁闷,看起来陛下不过是个年龄连他一半都不到的小女子罢了,可人家这心思,这计谋,简直是甩他十万八千里。若是他也有这般计谋,恐怕早就不是一个区区的边境守将了吧。唉,怪只怪,自己脑子太简单啊。 “霍将军,取地图来!”沅天洛的话打断了霍云生的思绪,霍云生不敢怠慢,即刻将地图取了来。 沅天洛凝神看着铺在桌子上的地图,手指指向某处:“这里有一处山?” 霍云生看了看,道:“正是。这山甚是奇特,像是被人从中间一劈两半似的,中间硬是分开了,还有一条道儿。这条道儿很长,足有两三里的样子。” 沅天洛沉思片刻,道:“刘宝富和北越精兵必有一战,从人数上来看,刘宝富原本的人马投奔我们的有五千余人,他余下的也就只有一万五千人,这一万五千人对阵北越的四万精兵,胜负显而易见。而北越精兵群龙无首,在结束了鹿城的一切的时候势必会重返北越。霍将军便可在此山的两边设伏,伏击准备返回北越的精兵。” 霍云生指向地图上的一处,道:“陛下,此山便于设伏,我们知道,那北越精兵又岂会不知?更何况此山并不是返回北越的必经之地,还有此处可走。更何况,此时还需留人手驻守蒙城,以备不测,决不可倾巢而出,故而微臣能带走的也就只有一万人,这一万人若是再兵分两处,只怕是顾头不顾尾啊。” 沅天洛笑了笑,道:“若是放在往日,或许他们不会走这条路。但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别的路可走。的确,这不是最好的返回北越的途径,但是却是最快的途径。眼下,北越精兵群龙无首,心思轻浮,自然是希望最快回到北越。所以,他们一定会从此山中通过。霍将军只需带一万人埋伏于此处即可,至于如何伏击,你且附耳过来。”隔墙有耳,这等绝密之事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此时此刻,容不得她有半分的马虎,凡事她都要做到慎重再慎重,小心再小心。 霍云生半信半疑地附耳过去,听着听着,脸上就浮现出了笑意。沅天洛说完之后,霍云生欣喜若狂,连声道:“妙极!此计当真是妙极啊!” 沅天洛淡淡道:“好了,霍将军,事不宜迟,你可以尽快放手去准备了。不过,走之前留两个得力的副将给朕,朕有别的用处。” 霍云生虽然不知道沅天洛为何让他留下两个副将,可是他现在对于沅天洛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她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至此,霍云生自去准备伏击事宜。沅天洛看着眼前霍云生留下的两个副将,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为了保密,沅天洛的身份这两个副将是不知道的,但是他们得到了霍云生的命令,要对眼前的这个人俯首听命,她有任何要求都要照做,不得有误。眼下他们所知道的,就是沅天洛是一个比他们的守将霍云生还要大的官罢了。 当即,二人分别回答道:“副将肖万通!” “副将柳书恒!” “自鹿城投奔而来的五千兵士,现在何处?” “照霍将军的吩咐,现已将他们安置在营中。” “带我去看看。” 没过多久,沅天洛等人便到了安置那些兵士的营帐中。沅天洛命副将肖万通将他们召集在一个宽敞的地方,尔后高声说道:“各位都是自鹿城而来的英明之士,刘宝富的所作所为各位想必是清清楚楚。之前在刘宝富那里,你们是迫不得已,所做下的错事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现在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知你们是否愿意把握这个机会?” 沅天洛的话音刚落,便有人应和道:“愿意!” “愿意!” “愿意!” 应和声此起彼伏,众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新的希望。 沅天洛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鹿城守将刘宝富狼子野心,与北越奸细勾结,妄图进犯我越彻国土。此等所为,人神共愤!据本官所知,刘宝富在鹿城城东的山坳之中私设兵器营,打造兵器。今天,本官决意捣毁这个兵器营,愿意做这件事的举起手来!”此时,蒙城的情况尚不分明,而这些鹿城来的兵士之中有没有趁乱混进北越的奸细也未可知,所以,她的身份还不能如实以告。如今,众人可以知道的,不过是她是一个比蒙城守将霍云生还要大的官罢了。 顿时,众人的手臂高高扬起,表明着自己的决心。 沅天洛点点头,道:“好,你们的诚意本官见识到了。只是此行想必凶险万分,还须挑选一些强壮些的兵士来做这件事。这样,肖副将,你速速派人从这五千从鹿城而来的兵士之中挑出一半强壮些的!自然,未被挑中的人也不要气馁,你们将与本官一道驻守蒙城,以备不测!” 沅天洛的话说完之后,肖万通便率人前去挑选,半个时辰后,人员挑选完毕。沅天洛唤出自己的一名暗卫,与肖万通同去。毕竟,暗卫对那里的情况比较了解,有他做指引,行动起来会顺利很多。 就在这边准备好的同时,霍云生伏击前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就绪。两队人马一个向北,一个向东,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 而此时,刘宝富也率领着残兵返回鹿城。 从蒙城回鹿城的路上,刘宝富一直在思量,该如何告诉那些北越精兵黑衣人被害的事实,该如何混淆是非,将一切罪责都推在霍云生的身上,该怎样说得慷慨陈词,义愤填膺,甚至于表情该如何拿捏,该怎样声泪俱下到恰到好处,他都一一做了准备。毕竟,这是关乎他身家性命的重要时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他必须要慎重,马虎不得。 准备得越久,思量得越周全,刘宝富心中的欢喜就越大,到最后,他已经在想着城中的四万北越精兵相信了他的话,尔后全体出动,由他带领着杀向蒙城。在四万北越精兵的强烈攻势下,蒙城不堪一击。想到激动处,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到霍云生被五花大绑着带到了他的面前。只要他一声令下,就能要了他霍云生的命。而在霍云生的旁边,有同样被捆绑着的沅天洛,生死由他掌控。想到这个,刘宝富愈发激动,恍惚中,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将沅天洛献给北越陛下之后,北越陛下封他为侯,他纵马行在街上,被万人称赞的场面。而在他的身后,还有北越陛下赐下的金银珠宝和如花美妾,他的周围,皆是艳羡的目光和称赞的声音。那样的情景,着实是让他心旷神怡。 就在他微眯双眼,沉浸在对于未来美好的想象中的时候,有一先遣兵纵马疾驰而至,口中大呼:“将军,大事不好!” 第275章让沅天洛大惊失色的血人 听到这先遣兵的话,刘宝富猛地一个激灵,从美好的想象中回过神来,当即转喜为怒,暴怒异常,怒视着那先遣兵,厉声喝道:“混账,胡说些什么!”他心里正想着美事儿,这先遣兵就来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是如此不吉利的话,实在是让他恼火。 那先遣兵吓得从马上滚落而下,声音颤抖:“将军,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瞧……”说着,先遣兵指向了某处。 刘宝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此时,距离鹿城的城门已经很近,他看到高高的城楼之上,吊挂着几十个人,还在晃动着。可是,他看不清那些人的容貌,好奇心驱使他纵马前行,在离鹿城城门几十步远的地方,他握紧了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这时,他看清了他们的容貌,那分别是他年迈的老母亲、他的大夫人、他的一干小妾,再后面,是他的儿子和女儿。原来,这几十个被吊挂着的人,都是他的至亲之人。 刘宝富当即攥紧了双拳,大声道:“你们这是何意?” 此时,鹿城高高的城楼之上,站着的不是他鹿城的守城兵士,而是清一色的北越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他认识,是原本跟在黑衣人身边的一个人,似乎是个副将。之前,刘宝富的心思都在黑衣人身上,并未在意过他,所以眼下他连这个副将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宝富,道:“哼,你杀了我家将军,还想装作没事人一般吗?” 刘宝富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嘴上开始狡辩:“这……这是没有的事情,我与你家大人关系很好,怎会出手杀他?”眼下,他必须要使出浑身解数,让这些北越人相信,不是他杀了黑衣人。因为,这不仅关系到他全家几十口人的性命,更关乎他的前程。 可那副将并不买账,他看着刘宝富,很是不屑:“哼,到了这般时候还妄想着能倒转乾坤么?本副将亲眼所见,是你手下的人射箭杀死了我家将军,此事,你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的!”说完,他显然是不想再给刘宝富说话的机会,直接吩咐一众弓箭手做准备,瞬间将刘宝富的所有家人射杀殆尽。尔后,命人砍断了缚在他们身上的绳子,顿时,那几十具尸体从城楼上坠落而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了漫天的灰尘。 不过是一瞬间,刘宝富的几十口家人化作了亡魂。 刘宝富跨马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地上的烟尘,不由得有几分怔忪。他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可是,不管他揉多少次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仍是他的家人倒在地上的画面。他们无一不被利箭穿身,嘴角渗着血迹。他的老母亲,满头白发被鲜血染红。他的大夫人,死不瞑目,睁着大大的双眼看着他。他的那些小妾,全然没有了曾经的妩媚动人,都变成了一具具不会再动弹的冷冰冰的尸体。他的那些儿女,年龄大些的,即便是摔了下来,身体倒还完整。有些个年幼的,被摔得脑浆都出来了,让他连看都不忍心看。终于,刘宝富认清了眼前的事实,他的家人,全被北越人杀了。瞬间,他只觉得目眦欲裂,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此刻,他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打算,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为家人报仇! 报仇!愤怒的火焰在刘宝富的心中升腾着。他扬起手中的佩剑,高声喊道:“来人,跟我冲!” 说着,他率先冲了出去,身后的兵士也跟了上去。 那些北越士兵显然是没有把刘宝富看在眼里,很快就打开了城门,无数的北越兵士奔涌而出,与刘宝富的人战在一处。 区区一万五千的兵士怎敌得过北越的四万精兵,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胜负已分。鹿城城门前,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死去的鹿城兵士倒了一地,至于刘宝富,早已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被北越精兵砍成了肉泥。 因为早有准备,解决了刘宝富之后,北越精兵带着已经收拾好的东西,往北越而去。原本,他们是没想从那山中经过的,可是,他们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他们身处越彻的国土,曾经有刘宝富的掩护,不用担心什么,可是现在刘宝富已死,他们再继续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他们杀了那么多的越彻兵士,越彻的人是不会饶了他们的。眼下,他们要是想活命,必须要尽快回到北越。只有回到了北越,才是真正的安全。抱着这样的心思,他们选了最快的那条路。 与此同时,霍云生率领的人马已经在两边的山上准备齐全。他派出去的人已经探查到那些北越精兵正往此处而来,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达这里。 眼看着就到了正午时分,霍云生站在高高的山上,已经能够看到北越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霍云生下令道:“北越人来了,你们都打起精神来。” 他带来的这一万人马分成两拨,分别在这两边的山上埋伏着。眼见着那些北越人越来越近,霍云生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看他们一步步走进了他的包围圈。眼见着北越精兵的队伍过半已经走了进来,他的副将不安地说道:“将军,现在开始行动吧,要不然被他们察觉了再退出去,咱们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霍云生对副将的话有几分赞同,可是沅天洛告诉过他让他等这些人全部进了这里面再开始行动,要全歼这些人。听沅天洛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是有迟疑的。他只有一万兵士,可北越有四万,人数如此悬殊,要想全歼北越兵士是何其的艰难。可是,圣命不可违,即便他很赞同副将的话,却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等那些北越精兵继续向前,再向前。 这些北越兵士似乎很警惕,边走边朝着两边看着。 终于,眼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兵士就要出去了,霍云生大喝一声,道:“放石头!” 瞬间,两条大石头从山顶之上兜头而下,生生堵住了那些人前进的道路。与此同时,也有两块大石头从山顶之上落下,在另一边堵住了他们的退路。一时之间,四万北越精兵被困在这两三里长的山道之中。 此时,那些北越精兵也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们左冲右撞,想要找出一条路来,尽快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然而,随着霍云生一声令下,无数带火的羽箭从山顶之上射了下来,射在了山道两旁的枯草上,顿时,火焰四起。而就在这时,一桶桶的桐油从山顶之上倾泻而下,洒在了这些人的身上。即刻,又有带火的羽箭凌空而来,射在了他们的身上。火遇桐油,灼烧得愈发厉害,空气中弥漫着生肉被炙烤的味道。 下面,那些北越兵士无不哭爹喊娘。他们中有些人,原本并没有被带火的羽箭射中,可那些身上烧成一团的人痛苦地跑来跑去,有的在地上打滚儿,妄图让火焰熄灭,有的抱住自己的同伴,祈求同伴帮助自己灭火,可最终,也只是让同伴变得和自己一样罢了。就这样,越来越多没被射中的人被身边的人染上了火焰,他们扑打着,漫无目的地左冲右撞,想要逃出去。而这,无形中便让更多的人身上沾染了火焰。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多半的北越兵士身上都被烧着了,最终被活活烧死。而那些侥幸没有被烧死的人,也没有找得到出路,最终被埋伏在山顶两侧的弓箭手射死了。 至此,这一仗,霍云生的一万人马毫发未损,就全歼了北越的四万精兵。霍云生站在山顶之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切,不禁觉得十分过瘾,对于北越人的怨气也消散了大半。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何时打过这么扬眉吐气的仗了,心里,对于沅天洛的敬重,又多了几分。 这时,他想起沅天洛交代过,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之后务必要尽快回去,若不然,被北越的人知道了消息之后赶过来,那就得不偿失了。霍云生想到这里,不敢怠慢,忙下令让众人回城。回城之后,派出去捣毁兵器营的人也已经回来了,带回了很多的兵器,也带回了一些俘虏。如此,他们算得上是大获全胜。 可是,即便如此,没有人心里感到轻松。在沅天洛的授意下,霍云生派副将肖万通率一万人马赶往鹿城,接手鹿城的一切。毕竟,鹿城不能是一座空城,若不然,北越人便会借由鹿城,攻进越彻,直入越彻腹地,到那时,一切只会变得更加的不可收拾。 做完这一切,霍云生眉头紧锁,道:“陛下,如果黑衣人所说的是真的,他在知道陛下来此之后便已经将这个消息禀报给了北越陛下,那陛下可就危险了。而眼下,鹿城和蒙城的兵力最为空虚,若是北越大军来犯,一定会从这两处入手,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沅天洛黛眉微挑,道:“不急,朕昨日已经派人知会云将军,命他即刻率军前来,算算时间,他也快到了。” 就在这时,有兵士走了进来,禀报道:“将军,在城门口发现一个血人,她直言要见袁洛,可咱们这里并没有叫袁洛的人。” 霍云生听了之后也是满腹狐疑,百思不得其解。 沅天洛却腾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兵士将方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顿时,沅天洛大惊失色,袁洛是她当初进入紫月学院的化名,这个直言要来找她的血人,又是个女子,肯定是林霜影。可是,林霜影在云青城的大军之中,怎么会变成了血人,还出现在了这里? 突然,沅天洛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276章惊天之变 她惊慌失措,对着那兵士说道:“快,带我去见她!” 霍云生原本是什么都没觉察到的,可是他看到沅天洛这般慌乱,也觉得事情非比寻常,当即跟着走了出去。毕竟,即便是刘宝富率兵围城的时候,都不曾见她这般慌乱,此刻惊慌成这个样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是什么呢?霍云生边走边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究竟。 到了城门口,沅天洛看到了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人。尽管她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相信,可这的的确确是林霜影无疑。此刻的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从前的活泼灵动,就那么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若不是她胸口还有着微弱的起伏,几乎看不出是个活人。在听到脚步声后,林霜影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是沅天洛的时候嘴角牵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尔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沅天洛心如刀绞,下令道:“快,把她抬到守将府去!”这话,她不是冲着守城的兵士说的,而是冲着她的暗卫说的。她害怕那些兵士粗手粗脚的,会再弄疼了她。可,即便是那些武功高强的暗卫,站在浑身是血的林霜影面前,还是感到无所适从,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她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根本分辨不出是哪里受了伤。最终,暗卫只得尽量避开要害处,轻轻地抱起了她,朝着守将府走去。与此同时,霍云生也不敢怠慢,忙命人去寻大夫到守将府为林霜影医治。 沅天洛站在原地,看着林霜影原本躺着的地方已经是一片血迹,不由得双拳紧攥。她看向其中的一个暗卫,道:“去云青城那里看一看,出了什么事。记着,凡事务必小心为上。”她离开之前,林霜影还好端端地待在云青城的大军中,如今不过是短短两天的时间,林霜影就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在云青城的大军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让原本毫发无损的林霜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沅天洛不敢再想下去,她抬步朝着守将府走去,现在,最让她担心的,是林霜影。 她回到守将府的时候,大夫已经到了。好在那霍云生考虑得周到,寻来的是一个在蒙城闻名已久的女大夫。 不只是大夫,屋内侍奉的人也都是丫鬟,不得不说,霍云生的确是个思虑周全之人。考虑到林霜影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便做了这些细致的决定。 沅天洛看了看站在门外的霍云生,道:“霍将军,有劳了。”说完便准备进屋。 蓦地,她转过身,看着霍云生说道:“霍将军,蒙城的防守务必要加强。另外,火速通知在鹿城守卫着的副将肖万通,让他务必警醒一点儿。这几日,兴许会有大事发生。”此刻,林霜影虽未醒来,派出去的暗卫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但是沅天洛敏锐地感觉到,林霜影伤成了这个样子,云青城那里一定是出了大事,更确切地说,是云青城出了事。若不然,有他护着,林霜影一定不会伤成现在这个样子。 霍云生领命,躬身施礼后转身离去。 沅天洛进入房间,绕过屏风,看到了床榻之上仍是奄奄一息的林霜影。那女大夫正给林霜影检查着伤势,一双秀眉拧成了一团,不住地有汗珠落下。 沅天洛急切地问道:“大夫,她怎么样?” 那女大夫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便不耐烦地说道:“嚷嚷什么,没见我正检查着么?秀玉,我诊病时不喜欢有人打扰,你忘了?” 显然,一旁背着药箱站着的人便是女大夫口中的秀玉。 秀玉看了看沅天洛,又看了看那女大夫,面上很是为难,咬紧了嘴唇说道:“小姐,这位是霍将军的座上宾呢……” 那女大夫听了,仍未抬起头来,语气仍是很不耐烦:“秀玉,闭嘴!” 那秀玉似乎是怕极了这个女大夫,顿时噤了声。 沅天洛按耐住性子,并未再开口说话。这并非是她心存胆怯,而是她经历了这么多,渐渐悟出一个道理:凡是那些有真本事的人,脾性往往都不怎么好。比如百里奚和,比如赫连紫月,二人皆天赋异禀,但就脾气而言,着实是算不上什么有礼之人。但愿,眼前的这个女大夫也是和他们二位一般的人,身上有一些独特的本领,所以才会有这么坏的脾气。至于她被人奚落,只要她不是个庸医,能救得了林霜影,那就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了。 沅天洛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过了一刻钟,那女大夫终于停止了检查,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还好,还好。” 正在为林霜影的伤势担心不已的沅天洛听到这一句“还好”,不禁有些恼怒,道:“正所谓医者仁心,阁下身为医者,见到了这样的伤者还说什么‘还好’,不觉得不合为医之道么?” 此刻,那女大夫倒不似先前那般坏脾气,她笑嘻嘻地说道:“我说‘还好’,意思是她的伤势还好是我能救治的范围。这话有什么错吗?” 沅天洛没料到她所说的“还好”是这个意思,心里的怨气瞬间纾解了,道:“只要你能救得了她,我必有重谢。”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有重谢,说话要算数。”说话间,那女大夫奔到沅天洛的身边,扯着沅天洛的袖子,求证道。 沅天洛好脾气地说道:“是,我说话算数。” 那女大夫这才欢天喜地地走到林霜影身边,说道:“秀玉,准备。” 一开始医治,这女大夫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又变成了方才那副不通情理的样子,脸绷得紧紧的,神情严肃,手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不见丝毫的生疏。看到这女大夫总算是有点本事,沅天洛放心不少,在桌边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大夫终于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走到沅天洛身边,道:“好了,不出半个时辰,她就能醒过来了。” “多谢。”沅天洛欣喜道。 那女大夫满脸的喜气顿时垮了下来,道:“这就完了?你说的重谢呢,不算数了?” 沅天洛没料到她会说起这个,便应道:“自然是作数的,阁下想要什么,尽管说就是。” “我想认识百里奚和。” 那女大夫说得云淡风轻,仿若她所说的事,不过是去屋外摘一枝花这么简单罢了。沅天洛却听出了一些不对,这女子在她眼前提起百里奚和,态度平和,但语气很是笃定,似是认定了她认识百里奚和一般。如此,她倒是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女大夫了。 “百里奚和乃当世邪医,性情乖张,从不听命于人,阁下怎么就以为我会认识他,且会办成你所说之事呢?”沅天洛试探地问道。 那女大夫笑嘻嘻地说道:“这事儿托别人办或许不成,托你来办是一定能成的。” “那好,还请女大夫留下芳名,若是我有朝一日有幸见到了他,自然会引荐二位相识。”沅天洛说道。左右百里奚和快到了,让他们相识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这女大夫提出了这个要求,她先应下就是。 “在下百里暮霭,先行谢过。”那女大夫很是喜悦,硬是连跳了几下,很是激动的样子。尔后,她写下药方,递给沅天洛,道:“这是药方,每日三次,七日内即可痊愈。” 尔后,那女大夫带着秀玉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沅天洛看着二人的背影,满脑子的问号。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尔后是一声微弱的叫喊:“陛下……” 是林霜影的声音。 沅天洛猛地转过身,看到床榻之上,林霜影正挣扎着身子想要下床,她忙奔过去,一把按住了她,将她扶在床上躺好,说道:“大夫刚刚为你诊治过,你躺好就是。”看来,这女大夫倒是有些本事,林霜影那么重的伤,她都能救治得了。 沅天洛的话音刚落,林霜影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神情十分痛苦。她定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沅天洛按住她的肩膀,道:“你现在身子还很虚弱,不要这么激动,先养好身子再说。” 沅天洛安慰了好大一会儿,林霜影才平静了一些,总算是止住了泪,面上隐隐现出怒气,她抓住沅天洛的手,道:“陛下,你一定要为他们报仇!一定要!”林霜影说得咬牙切齿,一副恨极了的样子,眼神里满是怨毒。沅天洛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她记忆中的林霜影,即便是面对父亲的那些惨无人道的举动,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情。那么,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让林霜影如此怨恨? “发生了什么事?你且慢慢道来。”沅天洛问出了这句话,原本,她是不想勾起林霜影不好的回忆的,毕竟她有伤在身,静养是最好的。至于云青城那里的事,她已经派暗卫去打探,很快便会有消息传回来。可是,很显然,此刻的林霜影不说出这些,是万万静养不了的。倒不如,让她说出来,这样,或许她会平静一些。 说到这个,林霜影又激动了起来。在沅天洛不断地安抚下,林霜影总算是平静了一些,说起了她所经历的事情。随之掀开的,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一个让人闻之色变、妄图颠覆一切的阴谋! 第277章丧心病狂的云潇潇 “陛下,霸将军被他们杀死了,曹爽……曹爽也被他们杀死了!”林霜影的嘴里蹦出这几个字,显然,说出这些让她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沅天洛惊得站了起来,脸颊上有泪珠止不住地滚落。她曾设想过最坏的情形,却没料到霸驭天死了,曹爽也死了。霸驭天是从原先的南越追随她到这里来的,一直以来,为她分担了很多事情,让她免去了很多烦忧。他和她的父皇南楚衡相交甚好,她也一直把他当做长辈看待,却不曾料到,他竟这么就去了。恍惚中,她想要否认这样的事实,可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理智。只有足够的理智,她才能做出最恰当的决断。 尽管努力说服自己,她还是双拳紧攥,嘴唇止不住地颤抖,好大一会儿才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你说的他们,是谁?”现在,还远远不是伤心的时候,她必须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唯有平静下来,才能最快想到对策,解决眼前的困局。 “是云潇潇,还有她带来的人。那些人的身份是什么,我不知道。”林霜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竟然是云潇潇!她不是待在东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仅凭云潇潇一人,绝无可能做下这些事。重要的是,她背后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这才是最为紧要的。 “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细节。”沅天洛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随着林霜影的讲述,沅天洛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件事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这一晚,林霜影晚上难以入眠,便想着去找曹爽说会儿话。经过云青城房间的后窗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是云青城和一个女子的争吵声。出于好奇,林霜影便止住了步子,侧耳细听,这才从二人的对话中听出那个女子是云青城的小女儿,云潇潇。她和云潇潇虽同在紫月学院,但相交不多,隐约知道她跟着南宫逸尘去了东越。因而对她出现在这里也有几分好奇,也就听了下去。 之前二人的争吵她并未听到,此时听来,似乎是云潇潇想让云青城帮她做一件事,被云青城拒绝。故而云潇潇便十分激动,埋怨云青城心里没有她这个女儿。 起初,云青城并不恼,耐着性子劝云潇潇,但云潇潇听不进去,言辞又激烈了几分。 云潇潇怒道:“父亲,你真的能担得起‘父亲’这两个字吗?身为父亲,凡事应当为儿女考虑,父亲今日想都不想便拒绝女儿的提议,这便是为父之道吗?难道父亲不知道,只要父亲帮着我做成了这件事,女儿便能得偿所愿,与南宫逸尘在一起吗?” 紧接着便传来云青城的怒斥声:“混账,这话也是随便可以说的吗?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父亲,你到底帮不帮我?”云潇潇的声音大了几分。 云青城断然拒绝:“此事,断无可能!再提此事,休要怪为父六亲不认!”说着,“哐啷”一声,是利剑出鞘的声音,似乎是云青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出于好奇,林霜影凑近了后窗户,透过一个小缝隙,向里面看去。只见云青城手拿佩剑,指向了云潇潇,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 云潇潇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着云青城,也是满脸的愤懑。不过,看到云青城拔出剑之后,她的脸色变的刷白,不敢相信地说道:“父亲,你竟拿剑指着我?” “潇儿,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此熄了吧。忘了南宫逸尘,那不是你可以肖想的人。待为父回京,给你寻个好人家,好好过日子吧。” 这话彻底激怒了云潇潇,她歇斯底里道:“父亲,除了南宫逸尘,我谁也不嫁!”说着,她便恼了一般去夺云青城手中的剑,也不知怎么的,混乱中,那剑就被云潇潇捞在了手里,一剑刺在了云青城的胸口上。 云青城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云潇潇大惊失色,丢掉了手中的剑,扑在了云青城的身上,惊叫道:“爹爹!爹爹!”可任凭她如何推搡,倒在地上的云青城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应。 看到这里,林霜影捂紧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紧张地看着里面的动静。 就在云潇潇扑在云青城的身上痛哭不止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那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只露着两只眼睛。 看到黑衣人到来,云潇潇并未慌乱,而是像看到救星一般朝着黑衣人迎了过去,拽着他的胳膊,道:“你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那黑衣人不为所动,眼睛冷冷地看了一眼云青城,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云潇潇,得意道:“这不是正好,即便他活着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现在他死了倒是正好,我们做起事来也会更方便一些。” 云潇潇受惊一般看着黑衣人,似乎是不敢相信他的话。可在黑衣人冰冷的眼神的注视下,她总算是明白过来,黑衣人是不会帮她的。她颓然地倒了下去,满脸的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黑衣人看向林霜影所在的位置,大声道:“是谁?” 林霜影知道这个黑衣人发现了自己,忙转身就跑。尔后,肩上便感到一阵刺痛,是暗器入体的声音。林霜影顾不得肩上的疼痛,忙跑向曹爽的房间,至少,她要把今天看到的一切说出去。 可是,她刚走到曹爽的房间外面,便听到一声惨叫,她疾步奔去,便看到曹爽正和一个黑衣人搏斗着,那惨叫声是黑衣人发出来的,尔后便倒在地上。 见到林霜影来,曹爽说道:“影儿,快走,这里不宜久留。” 他们要走,自然是要带上霸驭天的。他们来到霸驭天的门外,推门而进,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霸驭天已经被人刺死在了床上。霸驭天身上原本是有功夫的,但是他受了重伤,身子很虚弱,即便是面对身手一般的人,也没有抵抗之力。二人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万分愤懑。但是,他们都明白,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必须要尽快离开,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陛下,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抱定了这样的心思,二人匆忙离开,但还是暴露了行踪,被那些黑衣人追了上来。二人拼死抵抗,却仍是不敌,最后,是曹爽拼死挡住了那些人,她才得以逃脱。但是,曹爽性命休矣。 说完这一切,林霜影再一次忍不住哭出声来。 沅天洛亦是牙关紧咬,将林霜影所说的话又回想了一遍,问道:“你确定云潇潇看到那黑衣人的时候并未惊慌?” 林霜影点了点头,道:“确定。” 看来,云潇潇勾结的便是这黑衣人了。而这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北越的人。至于南宫赫玉,他已经死了,即便他的那些手下有心做些什么,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云潇潇勾结这些黑衣人,想要做些什么呢? 就在这时,沅天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暗卫回来了。沅天洛走出房间,道:“说吧。” 暗卫道:“回陛下,据属下打探,云青城的大军内一切正常,云青城、曹爽和霸驭天等人都在,奇怪的是,就连林霜影也在。属下细心观察过之后发现,这几人似乎都不是本人,而是假扮的。现在,云青城的大军内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异动。” “好,继续探查,若有异动,即刻来报!”沅天洛吩咐道。 “是!”暗卫领命离去。 沅天洛站在原地,凝神细思。如林霜影所言,云青城、曹爽、霸驭天已经死去,可暗卫得来的消息却是他们好端端地待在云青城的大军之中。这些人自然是假扮的,而他们之所以如此,只怕为的就是麻痹那些兵士。看来,这些人是要利用云青城的六万大军了。 此时,北越蠢蠢欲动,蒙城和鹿城的防守也很弱,若是此时再失去了云青城的后援,一切只会变得更加的不可收拾。这件事,很是棘手。若不能好好筹谋一番,只怕是后患无穷。 沅天洛转身进了房间,看着床榻之上伤心不已的林霜影,道:“你现在什么事都不要想,只想着好好养你的病。只有病好了,才能做事,才能报仇。” 听到沅天洛的话,林霜影原本暗淡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彩。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坚定地说道:“好。”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过会儿再来看你。” “好。” 安抚完林霜影,沅天洛转身离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想了很久,终于理出一些头绪来。想到之前为了诊治霸驭天,让百里奚和前来,沅天洛突然有了主意。 就在这时,有暗卫现身,在门外说道:“主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进来。”沅天洛吩咐道。 暗卫推门而进,说道:“陛下,北越陛下燕凌宇亲率十万大军,直往鹿城的方向而来,现在北越大军距此九十余里,想来明日便会到达。” 第278章 亲自去兵营探查 暗卫也预料到这次的事情非常棘手,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告诉了沅天洛这件事。 可事实摆在那里,即便用了再平和的语气去说,也是无济于事。虽说北越会派大军前来沅天洛早有预料,却没想到竟然是十万大军,而且还是燕凌宇亲自率领。看来这一次,燕凌宇是势在必得了。这一次,他自己便是皇帝,不再受到任何人的羁绊,这也是和上一次交锋全然不同的情况。这一次,沅天洛想不到任何可以羁绊燕凌宇的因素。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硬碰硬了。可若是硬碰硬,仍是她处于劣势,至少从人数上而言是如此。 可是,现如今,云青城那里还是一团糟,根本做不到两头兼顾。只是,燕凌宇的驻军所在之地甚为紧要,又紧邻柳城。柳城是军事要塞,若是失了柳城,后果不堪设想。如今,她只能让柳城的驻军牵制住云青城的队伍,至于鹿城之危,她只能放手一搏了。 想到柳城,沅天洛吩咐道:“你速速持此虎符前往柳城,让柳城太守许元树务必时刻提防着云青城的队伍。若云青城所部有异动,即刻讨伐,不得有误。”说着,沅天洛将取出的虎符递给那暗卫。 暗卫接过之后,转身离去。 暗卫走后,沅天洛站在窗边,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满腹愁思。柳城的位置至关紧要,守卫的兵士人数也就多一些,多达五万。而这个许元树是绝对靠得住的人物,有他牵制着云青城的队伍,她多多少少能放心一些。只是,真的要拿仅仅一万的鹿城兵士与燕凌宇的十万大军相抗衡吗?若真如此,绝无胜算,最多,也只是坚守几日罢了。可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想到这里,沅天洛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一个声音:“看看,我与你分别才不过几日,你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多愁善感的样子,竟然还临窗叹气了。唉……” 这般轻佻的语气,不是百里奚和还会是谁。沅天洛大喜过望,道:“百里,你在哪里,快出来!” 她的话音刚落,百里奚和便出现在窗外。他看着沅天洛,道:“碰上什么难事儿了,说说。” 看着百里奚和,沅天洛不禁有几分惊奇,道:“你怎么会来?”从她传消息过去不过两日,百里奚和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个嘛,我自己待在宫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我也学你一次,找了个替身在宫里,这不,我刚好金蝉脱壳嘛。在半路上接到了你的消息,原本是想先去云青城那里给霸将军诊治的,刚好碰到了暗卫,他别的话没多说,只说让我先到这里来,真是个闷葫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沅天洛的神色暗了暗,道:“你这一次是白来了,没必要给霸将军诊治了。” 听到这话,百里奚和有几分不愿意了,他拍了拍胸脯,道:“洛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任凭他伤成什么样子,但凡是有一口气在,我百里奚和就一定能够把他给医好。” 的确,百里奚和有这个本事,只是现在,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也终究是无济于事了。想到这个,沅天洛又一次忍不住泪珠滚落,说道:“霸将军已为歹人所害,你纵然是医术再高明,也是回天乏力了。” “是谁?”这件事也出乎了百里奚和的预料,他紧紧攥住沅天洛的手腕,急切地问道。他虽然和霸驭天这个人相交不多,但是对他还是有几分敬佩的。眼下,听到他死去的消息,自然是震惊的。 “多半是北越人,而这北越人,是云潇潇勾结的。现在,不止是霸驭天,就连云青城也惨遭毒手。” “什么,云潇潇竟然弑父!” “现在看来是这样。不过现在你来了,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去做,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量。”沅天洛说道。 百里奚和两眼一瞪,道:“你这不是看轻我吗?我的胆子比我的医术还要大,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你说吧,做什么?” “现在,北越新帝燕凌宇率十万大军前来,要围攻鹿城。原本我想着有云青城的大军在,这一点不必担忧。可是,现在云青城的大军已经被歹人掌控,即便是我下了令,他们也不会照做的。现在情势危急,我们只能先解决了云青城这方面的问题,再来解鹿城之危。若不然,首尾不相顾,腹背受敌,情势只会更加危急。这一点,你可明白?”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现在,我准备借你给霸驭天诊病为借口,深入云青城的兵营,揭开他们的真面目。这一次,是要命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把性命交代在那里,你可敢做?”沅天洛问道。她不是不确定百里奚和有没有这个胆量,她只是想把这件事的凶险告诉他,至于如何做,由他自己决定。 百里奚和应道:“没问题。” “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对外便说是你的侍从。”沅天洛说道。 “不行,这一次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沅天洛反问道:“你自己去,若是碰到了什么事情,你真的能随机应变,做到万无一失吗?” 百里奚和一时语结,若论计谋和随机应变的能力,他的确是不如沅天洛。只是,这么危险的事情,他实在是不愿意沅天洛亲自去做。可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别的妥帖的办法。如此,他也就只好时刻警醒一点,保护好沅天洛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这一次,他又有些怨恨自己的无用了。 现在已是夜晚,这件事即便是去做,也就只能等到明天了。而燕凌宇的大军即便是来,也得是明天下午了。但愿,在这一段时间内,他们能办好这件事,能够拆穿那些人的阴谋,牢牢地将云青城的大军握在手里。 很快,便到了第二天清晨。这一夜,两人都没有睡好。可是,想到要做的这件事,两人还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天刚蒙蒙亮就朝着云青城队伍的所在地前进。 一路上,二人沉默着,并没有多说话。 到了辰时左右,二人到了云青城的营帐之外。 守门的兵士问道:“何人?” 百里奚和上前,道:“在下是百里奚和,奉命来给霸将军医治。”百里奚和说完,谨慎地注意着守门兵士的反应。 听到百里奚和自报名号,那兵士并不高兴,反而是有几分慌张,他看着百里奚和,不耐烦地说道:“什么百里奚和,没听说过。你快走,这里是兵营重地,不是你们这些寻常的小老百姓可以随意进出的。快走!” 看到这些守门兵士的反应,百里奚和心里有了数。 看来,潜藏在此的北越人已经将手伸到了守门的兵士身上。这些守门的兵士,很显然不是越彻人。若不然,即便是没有听说过百里奚和的名号,仅仅是听到他是为了给霸驭天诊治,都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态度。身为兵士,对于为将者的敬佩是与生俱来的,霸驭天此前虽是南越人,但战神之名闻名天下。南越归于越彻之后,无数的兵士为之鼓舞,庆幸这伟大的战神终于归于越彻所有。而这些守门的兵士,听到是为霸驭天诊治,不喜反怒,着实是反常。 守门的兵士被换掉,沅天洛早有预料。可是,若是他们连门都进不去,一切的决断也就无从谈起。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里,沅天洛看到一队兵士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看来,他们是巡营的兵士。即便那些北越人再神通广大,也是没办法把那么多巡营的兵士都给换掉的。看到他们,沅天洛有了主意。 沅天洛推了推百里奚和的胳膊肘,示意他朝着那些巡营的兵士看去。百里奚和心神领会,高声道:“这位军爷,我真的是来给霸驭天霸将军诊治的!如假包换!”说到“霸驭天”三个字的时候,百里奚和还特意加重了语调。 果然,百里奚和的喊声引来了那些巡营的兵士的注意力,他们先是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走了过来。他们看也没有看守门的兵士一眼,而是看向了百里奚和。走在最前面的似乎是个副将,他看着百里奚和,问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在此高声喧哗。” 百里奚和答道:“在下百里奚和,奉命前来为霸驭天霸将军诊治!” 那副将不耐烦地瞥了一眼守门的兵士,道:“这是怎么回事?” 守门的兵士并未有任何理屈的姿态,而是昂着头答道:“将军吩咐过,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副将恼了,一巴掌甩了上去,道:“混账,他是来给霸将军诊治的,是哪门子的闲杂人等?你真是狗眼不识泰山,去领四十军棍!” 那守门的兵士似乎并不服气,但是碍于副将的身份,并未反驳,被副将身后的人押着去领罚了。而其他的守门的兵士也朝着这边看过来,那眼神不是恭谨,而是探寻,面上隐隐现出怒气,还有几分的不服气。 沅天洛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 那副将看了看百里奚和二人,道:“你们进来吧,我带你们去给霸将军诊治。”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道:“烦请将军带路。” 说着,那副将便引着百里奚和二人向前走去。 只是,沅天洛敏锐地注意到,这个方向,并不是此前安置霸驭天的房间的方向。只是不知道,这副将究竟是起了什么心思,说是带他们去给霸驭天诊治,却领错了路。难不成,这副将居心不良? 第279章 惊险一刻 沅天洛注意到了这些,但并未声张,任由这副将引领着。这副将带着他们穿堂过院,进了一个小院,尔后引着他们进了其中的一个房间。然后,房门被人从外面关上。 沅天洛早有思量,故而并未感到惊奇。 反倒是百里奚和,进了房间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道:“霸将军并不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身为医者,他敏锐地感觉到这里并没有任何药味,霸驭天绝对不可能是在这里,可这个副将偏偏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还关上了门,真不知道是何居心。 闻言,那副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二位,救救我等!” 百里奚和一惊,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沅天洛,开口问道:“将军这是何意?” 那副将抬起头,道:“二位,接下来,我说出的话都是万分紧要的,这些事,事关这六万兵士的性命和荣誉。这件事,我万万不敢胡说。今日,我一定会护送二位离开,但请二位出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外面的人,云将军已经被害。现在的云将军,是假的!” 看来,这兵营之中,还是有那么一些聪明人的。 沅天洛点了点头,道:“将军为何会认定,现在的云将军是假的?” “若是没有半点依据,这话我是断然不敢胡说的。之前,我们将军因为思念已经死去的发妻,是信佛的,平日里不会沾染一丝一毫的荤腥。可是,现在的云将军,每日都命人暗中带去大量的肉食。而且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将那些肉吃下去,还是狼吞虎咽的那种吃法。若是真正的云将军,断然不会如此。即便是一时之间口味有了变化,但是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口气,甚至是下命令的力度,也不会在这短短的两日内发生变化。因此,我笃定,现在的云将军,是假的。”那副将说得有理有据。 “抱有这样的心思的,除了你,还有谁?” “我们这些副将都是这么认为的,我们和云将军相处已久,对于他的习性和一些习惯都比较了解,所以这个假将军即便是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们。” “若是那假将军有意兴兵作乱,你能否保证这些兵士都会听从你们的命令,而不是那个假将军的?”沅天洛问道。 那副将点了点头,急切道:“可以确定。只不过,那些守门的兵士是那个假将军的人,你们现在必须尽快离开,若不然,若是那假将军得到了消息,你们就走不了了。” 沅天洛和百里奚和相视一眼,道:“我们会离开,但不是现在。现在,你该带我们去真正的霸将军所待的地方了。” 那副将显然没料到这两个人会这么说,他慌忙说道:“这里十分危险,就连那霸将军,都不一定是真的。你们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沅天洛笑了笑,道:“若是我们现在离开,你一定会死。现在,你不如先听我一句,现在即刻命你的人去军中广为宣扬,就说有神医来为霸将军诊治,吆喝着让大家一起来霸将军的门外看热闹。这件事,你亲自带人去做,务必要让军营里的兵士都知道这件事。至于去围观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剩下的,即便不去围观,也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去霸将军那里,你派个人带我们去就好了。” 那副将有些意外,看着沅天洛愣了一会儿,然后说道:“阁下是什么人?”若是寻常人,定然没有这样的胆量。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能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这六万兵士的性命和荣誉,不会有半分的损害。”沅天洛云淡风轻地说道。此刻,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此时,燕凌宇一定以为她在鹿城,不会想到她会只身前来这里,如此,她也就没有必要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 那副将显然是被沅天洛自在从容的气度震慑住了,他朝着沅天洛抱了抱拳,道:“在下云将军帐下副将高凌风,但凭阁下差遣。”说着,留下了一个人为沅天洛二人带路,尔后便转身离开,去办沅天洛方才所说之事。 之后,那一人带着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二人去了霸驭天的房间。 到了霸驭天的房间,外面有两个人把守着。看到几人走了过来,顿时变得很警惕,道:“什么人?”他们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他们三个人。 带路的那个兵士朝着二人说道:“这二位是前来给霸将军诊治的,是高副将吩咐要带过来的。” 那守门的兵士显然是不愿意让二人进去,他们冷哼一声,鼻孔几乎朝到了天上,傲慢地说道:“高副将算什么东西?我们可是云将军亲自吩咐在这里保护霸将军的安全的。将军吩咐了,霸将军现在受伤严重,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你们走吧!” 这个带路的兵士也是个机灵的,他笑着凑上去,抱了抱拳,道:“二位兄弟,兄弟们都知道霸将军病重,都盼着他能快点儿好起来。今天来的这位可不简单,这是天下闻名的邪医百里奚和,只要他能为霸将军诊治,霸将军必定很快就能好起来。到那时,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北越的狗崽子,一定会被我们打的满地找牙,你们说,是不是?”他倒是个记仇的,这个时候还不忘骂一下北越人。 那守门的兵士虽然气得牙根儿痒痒,却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表现出来。他不耐烦地推了那兵士一下,尔后瞥了百里奚和一眼,道:“他说他是百里奚和他就是百里奚和了,谁能证明?我看他倒像是个奸细,肯定是来加害霸将军的,一定不能让他进去,快走!快走!”说着,那守门的兵士上前一步,开始往外推百里奚和。 就在这时,一个高叫声由远而近:“百里神医,真的是你吗?”说话间,那人就已经到了跟前。百里奚和一看,这个人他并不认识。 可那人见了他,就像是见到了心仪的姑娘一般,一下子就扑了上来,牢牢地抱住了他,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边哭边说:“百里神医,我可找到你了,我可找到你了!” 百里奚和被他哭得有点儿心慌,心说你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真的好吗?你这么哭,哭脏了我的衣服,能给洗洗吗?呃,百里奚和自己突然也有些惊呆,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竟然会想到这些不着边儿的。 他使劲挣开那人,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止住了泪,满脸委屈相地看着百里奚和,道:“百里神医,你不认识我了?” 百里奚和很诚实地摇了摇头,他的确是不认识这个人。 那人继续说道:“一定是百里神医救人太多,所以才会这般健忘。百里神医,你忘了,那一年我娘病重,抬到药铺都无人敢医,都说必死无疑。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就碰到了您,您为我娘把过脉之后,就说并无大碍。经过您的诊治,我娘果真就好了,您见我们家穷,连诊金都没要我们的,到现在,我娘都没再生过病。我娘常念叨,要是有朝一日再见到您,一定要给您磕三个响头,答谢您的救命之恩。”说着,那人就跪倒在地,嘣嘣嘣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下可把百里奚和弄懵了,这人说的事儿,不是他做的啊。他百里奚和是什么人,非重病不医,非千金不治,这名声都出去了。他可从来没干过看病不收钱的事儿啊,可看着这个人的举动,又不像是假的。只是,眼下他正需要这么个人来帮他澄清身份,如此,顺着这个人的话往下说倒也不错。 百里奚和上前一步,将那人扶起来,道:“治病救人本就是为医者应尽的本分,说不上谢,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之事,担不起你这份大礼。只不过,你真的能确定,我便是你口中的百里神医吗?我身后的这两位,却是怀疑我是奸细,不肯让我给霸将军诊治呢。” 听到这话,那人的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大声道:“放屁,谁敢说你不是百里神医。”说着,他向身后看了一眼,那里,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这些都是慕名前来看百里奚和为霸将军诊治的。那人看了一眼围聚在一起的兵士,道:“兄弟们,我用性命担保,这位就是百里神医,他的医术可高了,如果他能给霸将军诊治,霸将军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到那人如此说,那些兵士也开始议论纷纷。有些个激动的,甚至指着那守门的兵士骂道:“你们这两个混账,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说百里神医是奸细,眼睛装在了后脑勺上不成!” 见惹了众怒,那两个守门的兵士惊慌不已,却也强装镇定,道:“这是将军亲自下的命令,将军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霸将军休息!我们是奉命行事!” 沅天洛听到他们这样说,嘴角微微上扬。很好,鱼儿上钩了。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胡说,本将军何时下过这样的命令!” 第280章 智斗北越奸细 众人循声望去,疾步走来的这人,正是云青城。更准确地来说,从长相上来看,是云青城。 “云青城”走到了百里奚和面前,道:“阁下便是百里奚和吗?” 百里奚和不答反问,调侃道:“云将军,此前我们在宫中有过几面之缘。怎么,现在将军倒不记得我的长相了吗?” “云青城”哈哈一笑,道:“人老了,也就有些健忘了,百里神医莫怪。”说着,他瞪着那守在门口的两个兵士,道:“你们这两个不长眼的,见到百里神医来竟然不让他为霸将军诊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还不快闪开!” 那二人听到“云青城”的话,立马站到了一边,让开了路,低着头不敢说话。 然后,“云青城”转过身,看着百里奚和,手指着房门,道:“百里神医,请!” 沅天洛跟在百里奚和身后,准备进门。 “云青城”探寻的眼神看向沅天洛,朝着百里奚和问道:“这位是?” 百里奚和看了“云青城”一眼,道:“我出门总不能自己带着药箱吧,他身上背着药箱,自然是我的随从。怎么,云将军,我的随从不能进来吗?” “云青城”微微一笑,道:“百里神医言重了,既然是你的随从,自然是能进去的。” 临近门前,百里奚和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对他感激涕零的人,道:“我行医时喜欢有人在身边看着,你去找几个人来吧。” 一听到百里奚和这么说,那人顿时欢呼雀跃,冲着身后的兵士大声说道:“听见没有?百里神医请我们去看他诊治病人呢,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荣幸呢。” 那人的话一说完,围观的兵士一窝蜂地朝着房间内涌了进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云青城”即便是想阻拦,也没有半点的办法,只得听之任之。自然,他也跟了进去,站在了百里奚和的旁边,提防地看着他的举动。 床榻之上,躺着霸驭天,此刻的他,仍是奄奄一息的模样。百里奚和走过去,将手放在了霸驭天的手腕上。一放上去,便眉头紧皱。 一旁的“云青城”见状,忙问道:“百里神医,可是有什么不对?” 百里奚和大声道:“的确是有不对,这太不对了!云将军,你真的能确定这个人便是霸将军吗?” “云青城”很是警惕,道:“怎么,百里神医可是看出了什么不对?” “众所周知,霸驭天霸将军今年三十又七,可床榻上的这个人,从脉象上来看,也只有二十五六岁罢了。我百里奚和敢确定,床榻上的这个人,绝对不是霸驭天!” “云青城”倒不慌乱:“霸将军此前受了伤,兴许是受伤之后脉象发生了一些变化。” “人受伤之后脉象只会比原本的更加微弱,可这个人,脉象却比从前更加强劲。这个人,绝对不是霸驭天!”百里奚和特意加重了音调,一时间,屋内围观的兵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尔后,百里奚和快速出手,扯掉了床上这人脸上的人皮面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床上的这个人,的确不是霸驭天。那么,真正的霸驭天,去了哪里?一时间,众人的心里都有了这个疑问。 听到这话,“云青城”一掌击向旁边的柱子,懊悔地说道:“难不成是我一时不察,让那北越奸细着了道,将霸将军劫走了?” “是吗?”百里奚和嘴角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就等着“云青城”说这句话,他转向“云青城”道,“云将军,你说这话似乎是不太可能。刚才,守门的这两个兵士说得清清楚楚,他们奉你的命令守在这里,连我们进来都不允许,若是真的有北越奸细前来,那两个兵士岂会没有任何的察觉。云将军的话,似乎是说不太通。” “云青城”略一迟疑,道:“兴许是对方的功夫太过高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又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所以他们二人才会没有察觉。” “若真的如云将军所言,那我可真就纳闷了。这里是云将军的营地,若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境地出入,还能不被任何人发现,那我可真的要怀疑云将军的能力了。不过,有一种情况倒是可能,若真的如云将军所言,他们悄无声息地来了,又悄无声息地离开,那一定是兵营之中有人暗中接应,云将军以为呢?”说着,百里奚和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云青城”。 在百里奚和连番的追问之下,“云青城”显然是有几分招架不及,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百里神医说得对,这件事,本将军一定会查明的。” 百里奚和淡然一笑,道:“怎么,云将军知道霸将军失踪的消息之后,竟然不是先想着找到霸将军么?” “是本将军疏忽了,本将军这就去找,这就去找。”说着,“云青城”便想往外走。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百里奚和快速上前,一把扯掉了“云青城”脸上的人皮面具,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张陌生的脸。百里奚和将手中的人皮面具甩在地上,道:“哼,原来,连你也是假的。” 看到眼前的场景,围观的兵士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还是被眼前这铁一般的事实震惊了。他们围上去,纷纷问道:“你是什么人?我们将军呢?” 假扮云青城的人显然是有功夫的,他推开众人,想要溜走。可是,围观的兵士众多,除了屋子里的,还有外面的。外面的人虽然看不到里面的状况,可是,屋内的人说话的声音都不小,特别是百里奚和,每句话都是卯足了劲儿说的。故而他们虽然在外面,但是却将里面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眼见着假扮云青城的这个人要走,他们可不干,纷纷涌上前围住了此人。 与此同时,百里奚和也快速上前,与那假扮云青城的人打斗在一处。百里奚和跟着沅天洛的暗卫学习,这些日子功夫精进不少,再加上那些兵士的阻挡,百里奚和很快便将这人钳制住了。这兵士们倒也麻利,很快便找了一根绳子,将这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这时,有人问道:“百里神医,此人不是我们的将军,那我们的将军去哪儿了?” 这时,百里奚和听到一些声响,他仰头看去,正好看到一只白鸽落在屋檐之上。这是沅天洛给他的信号。混乱之中,沅天洛趁人不注意已经暗中离开,她现在放出这只白鸽,看来她已经有所发现。 百里奚和心里有了主意,道:“烦请各位带路,咱们去云将军的住所找找看。” 听到这话,围观的兵士们簇拥着百里奚和,拖着那假扮云青城之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云青城的住所而去。 打开云青城所居住的房间的房门,众人先是看到了桌案之上堆着的一堆骨头。 有人便说道:“咱们将军是吃素的,从来不会吃这些肉食。这些东西,绝对不是我们将军吃的。” 他的话引来了兵士们的赞同。 这时,有人沉不住气了,甩了那假扮云青城的人一个耳光,道:“说,你把我们将军藏哪儿了?” 那人脸都被打肿了,嘴角流出血迹,却还是不发一言,死扛着。 百里奚和双眼微闭,集中精神嗅着周遭的气味,看似平和的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尸臭的味道。而那味道,来自于距此不远的一个房间。 百里奚和问向身边的兵士,道:“那里住的是什么人?” “似乎是将军的一个远方亲戚,来了很久了,但是并不怎么露面。” “走,去看看。”百里奚和说道。 “百里神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道:“我生来便对气味十分敏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对于药材的辨识才会比较顺利。就在刚才,一阵风过,有一股尸臭的味道从那间房子里飘了过来。我心生怀疑,便想着去看一看。”若是放在平时,百里奚和才没这个心思给别人解释这么多,只是,现在非比寻常,他需要帮手。更确切地说,是需要一些相信他的人。只有这样,那些北越人的阴谋才会被拆穿。 众人听到百里奚和如此说,深信不疑,道:“好,百里奚和,我们跟着你去看一看。” 说着,便有兵士在前面开路,百里奚和跟在后面。众人很快便走到了那房间外。 众人还未上前去推门,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女子装束的人。这个人,这些兵士或许不熟悉,但是百里奚和却是认识的,这个人,正是云潇潇。 此刻,云潇潇怒气冲冲地看着众人,道:“你们不好好在练兵场操练,来这里做什么?” 兵士们并不买她的帐,仍是探着头向里面看去。 百里奚和隐藏在人群之中,并未露面。但是,就在刚才,他悄悄地做了一件事,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就是这件事,让云潇潇现了原形,再也装不下去。而这件事,也是拆穿这一连串阴谋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第281章 转折 眼见着这些兵士就要往屋里去,云潇潇十分慌乱,她四处张望着,寻找可以仰仗的人。若是这些兵士不问青红皂白地冲到屋子里去,那她的秘密势必会大白于天下。她不能让一切在现在毁掉,这是她拼尽性命都想要做到的,绝对不能在现在出了岔子。 就在这时,云潇潇看到不远处,有一人背对着她站着。那人披着斗篷,身形与装束和她的父亲一模一样。她心里很清楚,这自然不会是她的父亲云青城。很显然,那是假扮她父亲云青城的人。可现在这个人便是她唯一的倚仗。他虽是假扮的,但在众兵士的眼中,仍是不折不扣的云将军。只要他一声令下,没有人敢不听从。 云潇潇看着这些仍是探头探脑的兵士,着了慌,忙冲着那假扮云青城的人喊道:“父亲!” 这声“父亲”众人听的是清清楚楚,有人问道:“你是将军的女儿?” 闻言,云潇潇非常得意,道:“自然。” 她这句话说完,问话的那个兵士低下了头。在兵士的心里,对于将军的女儿,他们是有愧疚的,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他们的将军就这么被人换掉。此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实在是让人揪心。 然而,云潇潇看到兵士低下了头,心中的得意更甚,以为是这些兵士听了她的身份,心生敬意,不敢再造次,当即把下巴扬得高高的,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云潇潇得意地瞥了一眼惭愧的兵士们,尔后再次看向那假扮她父亲的人,道:“父亲,你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不过来?” 云潇潇不知道的是,此人已经被百里奚和点了哑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的。可这人耳朵里却能够清楚地听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云潇潇每唤他一声“父亲”,他的心里便狠狠地一揪,心里痛恨这个云潇潇看不清眼前的形势。他更痛恨自己一时心软,答应了云潇潇要为云青城守灵三日的要求。此刻,云青城的尸体就在云潇潇的房间里,若是被这些人发现,他们这些日子的苦心筹谋也就化作了泡影。想到此处,他对于云潇潇的愤懑更甚。 可云潇潇对此,浑然不觉。 但在场的兵士心里都明白,那个人并不是云将军,方才在百里神医的指引下,他们看的清清楚楚,那不过是一个顶着人皮面具的假将军罢了。可眼下自称是将军的女儿的这个人却一声声地唤那个人“父亲”,真是让他们费解。 终于,有人沉不住气了,问道:“你真的是将军的女儿吗?” 云潇潇听到质疑的话,当即杏眼圆睁,道:“你这是什么话?再敢胡说我便让父亲拔了你的舌头!” 听到这恶狠狠的话,有兵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军素来心善,又怎会做出拔人舌头这么恶毒的事来?眼前的这个女子,和将军真的是没一点儿相像的地方。但就是这脾性和说话的方式,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到有人摇头,云潇潇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质疑她的身份。云潇潇向来是容不得别人的怀疑的,她当即说道:“怎么,你们怀疑我的身份?” 在场的众人无人答话。 一片沉寂中,云潇潇再次恼怒起来,怒道:“你们这些人,真是狗眼不识泰山!” 说着,她再次看向那假扮云青城的人,道:“父亲,你快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见那人不答话,云潇潇更是急切,疾步奔过去想要站在他面前问个清楚。 可百里奚和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他忽然现身,挡在了云潇潇面前,道:“你真的确定,这个人是你的父亲吗?” 云潇潇盛怒之下,并未看清百里奚和的容貌,单听到这一声质疑,便恼怒地脱口而出:“哼,我自己的父亲,我还能错认了不成?” 这时,有兵士插话道:“百里神医,这个女子是不是和那个人一样,也是假冒的?” 百里奚和摇了摇头,道:“不,她的确是云将军的女儿,这件事做不得假。只怕她此刻,已经是认贼作父了。来,咱们且去看一看,这房间里究竟有什么,为何会有尸臭味传来?”说着,百里奚和便抬步朝着房间内走去,那些士兵也毫不落后,跟着走了进去。 此刻,还傻站在门外的云潇潇终于明白过来,刚才的那个人竟然是百里奚和。她在宫里路遇慕容熙的时候,自毁容貌,正是百里奚和为她治好了伤痕。百里奚和会出现在这里,多半是沅天洛的授意。想通了这个之后,云潇潇心中警铃大作,先是奔到了那假扮云青城的人面前,看到他已经现出了原本的容貌,而且在斗篷的遮挡下,他已经被五花大绑。看来,事情已经败露。 这时,云潇潇的心里没有别的,只想着尽快赶回屋内,不要让别人发现了爹爹的尸首。 可当她回到屋内,顿时就傻眼了。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只见那些兵士站在云青城的尸首旁边,低下了头。更有甚者,还哭出了声。他们都是跟随云青城已久的兵士,云青城对待兵士好是出了名的。眼见着云青城成了这个样子,他们心中悲痛万分。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站百里奚和面前,道:“百里神医,将军是怎么死的?” 百里奚和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并不知道。我是个大夫,大夫只能看活人。只不过,大家想想看,云将军的尸首出现在云潇潇的房间内,那就说明云潇潇明知道云将军已经死了,可刚才在外面大家听得清清楚楚,云潇潇叫那假扮云将军的人‘父亲’,这一点,大家不觉得奇怪吗?” 经过百里奚和的点拨,众兵士恍然大悟,是啊,云潇潇明明知道将军已经死了,却还叫别人父亲,这一点,不是太奇怪了吗?一时间,众人探寻的目光皆投向了云潇潇。 云潇潇被这么多人看着,又失去了自己的倚仗,心中十分慌乱。她使劲揪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如何说。 百里奚和显然并不想给她逃避的机会,径直走到她的面前,说道:“云潇潇,我只问你,云将军是怎么死的?” 这话突然击溃了云潇潇最后的防线,她抱着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百里奚和也蹲下身来,语气冷得吓人:“云将军到底是怎么死的?” 云潇潇拼命捂着耳朵,摇着头,一个劲儿地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云将军胸口上的剑伤是怎么来的?”百里奚和步步紧逼,不给她丝毫喘息的空间。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剑会插在爹爹的身上!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云潇潇先是咆哮着,最后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话说到这里,众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竟然是将军的女儿杀了将军!一时之间,他们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有些人忍不住哭了起来。有些个理智些的开口问道:“既然是她杀了将军,那么外面假扮将军的人又是谁?他们想做什么?” 这句话也勾起了众人心中的疑问,是啊,如果云潇潇明知将军已死,还认识假扮将军的人,那么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他们想要做什么? “莫不是想以将军之名控制我们?”混乱中,不知道有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控制他们?控制他们做什么?难不成是做一些对越彻有害的事情吗?想到这里,这些兵士都红了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云潇潇,难不成,这个女人竟然勾结了北越的人,意图不轨么? 有人激动地冲到云潇潇面前,道:“说!你究竟想做什么?” 推搡间,云潇潇像是受不住这质问,站起身来,反唇相讥,道:“我想做什么?我想做什么需要告诉你吗?” “你杀了将军,还妄想控制我们,你究竟想做什么?”有人问道。 云潇潇恶狠狠地说道:“是,我就是想控制你们,想控制你们杀死沅天洛,这样,我就是越彻女皇,到那时,南宫逸尘就是我的,我的!”说到最后,云潇潇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众人心在心里,只觉得万分后怕。幸亏今天有百里神医提点,若不然,他们被这样的人迷惑,定会不明不白地做出有害于越彻的事情,到那时,就算是他们后悔,也无济于事。就算是他们死了,也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过失。再看向云潇潇时,兵士们的眼睛里满是鄙夷。这样的人,枉为将军的女儿! “杀了她!”混乱中,有人喊道。 听到这话,云潇潇不惊反笑,道:“哈哈,你们现在才醒悟过来,不觉得太迟了吗?现在,北越的十万大军已经奇袭鹿城,你们的陛下沅天洛只有一万兵士,哈哈,她必死无疑!而你们,原本应该在昨日前往鹿城迎敌,可现在,你们什么都做不了!你们的陛下终归是因为你们而死,你们,都是越彻的千古罪人!” 听到云潇潇的话,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不曾料到,事情已经这般紧急。他们的陛下,已经身处这样危险的境地。这下,他们彻底茫然了,不知道该如何做。 看着众人迷茫的神情,百里奚和拿出袖中早已准备好的圣旨,道:“圣旨在此,众兵士接旨!” 第282章 鹿城之危 众兵士虽然感到惊奇,但是看到那明黄的圣旨,还是跪了下来,恭迎圣旨。 百里奚和展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刻鹿城危急,特命百里奚和暂率云青城所部,前往鹿城增援,不得有误。钦此。” 百里奚和宣读完圣旨之后,有人不安地问道:“百里神医,陛下在圣旨中为何没有提及追究我们的责任?我们被奸人蒙蔽,延误了出兵的时间,陛下不会怪罪吗?” “陛下乃通透之人,大家被奸人蒙蔽,错不在大家。陛下自然不会怪罪。只不过,我百里奚和虽有几分医术,但领兵打仗之事并不擅长,凡事还请各位副将多多提点。不过,眼下事不宜迟,各位副将请尽快清点人数,急速前往鹿城。至于那些北越奸细和这云潇潇,捆起来一同带往鹿城,听候陛下发落!” 百里奚和说完之后,那些副将自去做事。也亏得这些兵士行动迅速,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集结完毕,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鹿城。 至于沅天洛,在指明云青城的尸体所在之处之后,便离开此地赶回鹿城。原本她是不放心让百里奚和一个人做这件事,才跟过来的。在知道兵营里的兵士并不愚钝之后,再加上百里奚和的应对也算妥当,她也就放心地离开了。毕竟,鹿城那里,才是比较凶险的。 就在百里奚和率领六万大军往鹿城进发的同时,沅天洛已经站在了鹿城的城墙之上。此刻,守在鹿城的,是霍云生的副将,肖万通。 想到即将要来的北越的十万大军,肖万通的心里是忐忑的。 沅天洛看了看他,道:“肖副将,城外的陷阱布置好了吗?” 肖万通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回大人,布置好了。” “肖副将这么紧张,若是被那些下面的兵士看到了,只怕会加重心理负担吧?” 肖万通有几分不安,道:“大人,用这里的一万大军对抗北越的十万大军,实在是没有胜的可能啊。” 沅天洛瞥了他一眼,道:“谁说让你打胜仗了?此仗你只需将时间拖延到傍晚时分即可。到那时,云青城的六万大军就会前来支援。此仗,败不了。” 肖万通心里的紧张还是没有消除,即便是云青城的六万大军来了,和北越的十万大军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此仗,若是想要胜,还是十分艰难。 沅天洛看出了肖万通的心思,道:“肖副将身为将军,还怕死不成?” 听到这话,肖万通直起了腰杆儿,道:“非也,自我从军的那一天开始,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这一次,我害怕的,是守不住这鹿城,会让那些北越兵士由此长驱直入,入侵我越彻的大好河山。到那时,我肖万通便是越彻的千古罪人。” 沅天洛淡淡道:“肖副将,别想那么多,专注于眼前事就可以了。就比如此刻,你必须要拿出必胜的决心来去布置这一切,唯有如此,下面的那些兵士才会信心百倍。肖副将应该明白,鼓舞士气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听到这话,肖万通沉思良久,尔后抬起头来,朝着沅天洛躬身施礼,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多谢大人提点。” “此事不必言谢,肖副将下去布置吧,只是要谨记着,务必要时时刻刻展现出信心百倍的样子,只有这样,下面的兵士才会有信心面对接下来的战斗。” “是。”说完,肖万通转身离去,步伐坚定。 终于,正午时分,派出去的兵士发现了北越大军的踪迹。想必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会到达。看来,北越大军的行进速度,比预想中的要快。 而鹿城这边,先前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好。如今,他们只需要临阵以待,守好鹿城,拖延时间。 半个时辰之后,北越大军终于来了。站在城楼之上,可以看到十万北越大军浩浩荡荡地朝着鹿城而来,一眼看不到边。所到之处,旌旗飘展,喊杀声震天响。 但是鹿城这边的兵士,丝毫不露怯。 眼看着北越大军便到了他们准备的陷阱旁边,而北越大军也没有停住脚步。终于,陷阱起了作用。走在最前面的兵士连人带马掉了下去。 那是他们事先挖好的一个大坑,足有两公里长,一丈多深,上面盖上了浮土。这是他们耗费了大半天才弄好的杰作。这下,终于让北越人上了当。 可是,紧接着,他们感到了一丝不安。最开始,那些北越兵士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可是,后来掉下去的人,却是被硬生生地推下去的。看来,是有人想让那些人填满这陷阱,好尽快到鹿城城下来。 沅天洛虽早已见识到了燕凌宇的狠毒,却没想到他竟然狠毒到这个地步。明知道前面是陷阱,还把人推下去,真是丧心病狂。 很快,被推下去的人便填满了陷阱。随后的北越大军便踏着兵士们的身体从那陷阱上走了过来,惨叫声隐藏在震天的喊杀声之中,听得并不分明。 这时,北越大军越来越近。沅天洛看了看城楼上旗帜飘扬的方向,道:“肖副将,毒粉可以放了。” 肖万通领命,紧接着,一包包的毒粉凌空而下,借着风势朝着北越人的队伍中而去。这毒粉,原本就是那些北越奸细投向京郊大营的毒粉,只不过经过白芜堂的改制,毒性又增强了几分。如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很快,撒出去的毒粉便起了作用。无数的北越兵士纷纷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哀嚎不止。这便是改良过的毒粉的效用,但凡是挨上一点儿,都能让人双眼瞬间失明,什么也看不清楚。若是挨上裸露的皮肤,便会奇痒难忍,尔后溃烂。 肖万通看着对方的阵营中一片混乱,不禁笑了起来。他从不知道仗还可以这样打,他们尚未损毁一兵一卒便让对方慌乱成这个样子,真是痛快! 然而,此刻的沅天洛并不如肖万通那么乐观,北越有十万大军,他们的毒粉虽然会有效用,但终究不是制敌之策。说到底,对方的人多,这是他们最大的优势。人多就意味着这个人受了伤,会有旁的人顶上去。即便会损伤那么一些,但总的人数摆在那里,仍然是占尽了优势。 很快,毒粉引起的骚乱便过去了。北越大军渐渐逼近鹿城城下。按照之前的部署,他们自然是按兵不动,闭门不出。任凭外面如何叫骂,都不会应战。原本站在城楼上的人,也都蹲了下来,通过瞭望口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外面,隐藏在队伍中的燕凌宇看着鹿城的城楼之上空无一人,嘴角上扬。很好,还未开打便露了怯意,虽在他的意料之外,却让他很受用。只是,他并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堵在城下叫城门这件事,他实在是不想做,也觉得太掉份了。对于眼前这样的处境,他有更好的办法。 想到此处,燕凌宇吩咐道:“弓箭手准备,朝着城内射箭,不要停。另外,奇将军,吩咐人从这里开始挖,既然他们不开城门,咱们就从这下面挖出一条道来!” 很快,城门下的动静便被城楼上的兵士看出来了,禀报给了肖万通。 此时,无数的利箭射向了城内,幸好沅天洛早有预料,让兵士们都藏在了屋子里。此前,鹿城的百姓都被原来的鹿城守将刘宝富射杀了,房屋都空着,藏在里面倒还算是周全。 只是,他们想要开挖地道,这件事,着实是出乎沅天洛的意料。若是地道挖通,直通城内,后果不堪设想。可是,能有什么办法来阻止呢?一时间,沅天洛想不出办法来。可是,眼下对方在人数上占优势,过不了多久,这地道就能挖到城内来。到那时,他们就有可能在城中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这会让鹿城的兵士方寸大乱的。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鹿城守城的人数摆在那里,一时之间,她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眼看着北越人挖出的土越来越多,粗略估计已经挖到了城墙附近,很快地道便能通到城里来。而且,这地道不是一条,是十队兵士同时挖掘了十条地道。而这十条地道在地下自然可以随意拐弯,任意相通,所造成的危害可想而知。 兵士将这些信息告诉了沅天洛,沅天洛变得更加焦灼。此刻,即便是命人在城门附近挖掘大坑,阻挡那些人,也是无济于事了。她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情况,难道今日她真的要命丧于北越士兵之手吗? 就在这时,在城墙之上时刻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的兵士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外面的那些兵士突然停止了挖掘,隐隐约约还有后退之意。 沅天洛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奇怪。这不符合燕凌宇的行事作风,眼看着胜利在望,他绝不会就此同手。而且,照常理来说,云青城的六万大军不会这么快就赶来,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这十万大军萌生了退意?这件事,沅天洛实在是想不通。 第283章 对不起,我来迟了 此刻,想不通的,不只是沅天洛,还有燕凌宇。 在刚刚得到这个让他震惊不已的消息的时候,燕凌宇是不愿意相信的。可这加急战报上所写的,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东越集合十五万大军自玉城出发,奇袭北越的呼延城,消息传来之时,呼延城已经被破,守城的将军也已经被俘虏。而东越大军长驱直入,连破五城,若是再不采取措施,只怕北越的大军便会攻到北越的盛京去。到那时,北越就不复存在。 燕凌宇恨得牙根儿痒痒,眼看着他就能将鹿城收为囊中之物,可现在他的大后方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恼火。若不是他为了快速到达这里,从边境的城池中调了不少的兵马,他的那几个城池也不会丢得这么容易。眼下,他有心等攻下了鹿城再回去,却又害怕东越大军会破了他的京城——盛京。可他若是此刻折返,这原本唾手可得的鹿城就会像煮熟了的鸭子一般,飞了个没影儿。 一时之间,燕凌宇在这两个念头之间拿捏不定,实在是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就在这时,有兵士来报:“陛下,云青城的大军已经被越彻收服,此刻正往鹿城而来。我们派到大军中的人,也全都折在了里面。” 听到这个消息,燕凌宇呆立当场。现在,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沅天洛和南宫逸尘合谋设计好的阴谋,为的就是引他上钩。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越彻是想把他牢牢地困在这里,而那一面,南宫逸尘的东越大军长驱直入,直攻他的盛京而去。他们这是要活活逼死他,然后还要将他的北越据为己有。 想到此处,燕凌宇心里有了计较。这越彻,他日后若是想要讨伐,自然还有别的机会。可若是失了北越,他便如同丧家之犬,再无去处。眼下,还是尽快返回北越,截住东越大军方为上策。这件事,一时一刻也耽误不得。 即便是有一千一万个不甘心,燕凌宇还是下令道:“即刻返回北越,不得有误。” 至此,北越大军即刻折返,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沅天洛登上城楼,看到了这一切,顿时如释重负,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时,从远处奔来一队人马,来得很是迅速,马蹄踏地,溅起了漫天的灰尘。 沅天洛看着这一队人马,眼眶微微发红。 而其余的兵士看到这些人,如临大敌。肖万通忙问道:“大人,莫不是那些北越兵士去而复返?” 沅天洛摇了摇头,喃喃道:“不用担心,开城门吧。” 肖万通有些摸不准沅天洛的话,再次问道:“大人,真的要开城门吗?” “是。”沅天洛说道。 肖万通虽然不明白沅天洛为何会这样说,但是他从蒙城临走的时候霍将军说得清清楚楚,让他凡事必须听从沅天洛的调遣,不得有误。所以,即便是心生疑问,他还是照做了。可,即便是开了城门,他还是时刻提防着,不敢掉以轻心。 转眼间,那队人马已经到了城下。 沅天洛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为首的那人,眼睛微微湿润。现在的他,一如往日那般器宇轩昂,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原本,她不明白为何燕凌宇退了兵,现在她明白了,一定是他做了什么,才迫使燕凌宇退了兵。 这就是他,总是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慰她烦愁,解她心忧,一次次让她脱离危险。她站在城楼之上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这一望,便是前世今生的痴缠,今生今世的守护,一生一世的相伴。这就是他了,南宫逸尘。 而此时,南宫逸尘也停住了马,看着城楼之上的沅天洛,心中思绪万千。此刻的她,虽是一身男装,却掩盖不了那与生俱来的灵气。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身着男装,她还蒙着面纱?这样,不是太奇怪了吗?不过是对望的一瞬间,他突然有很多话想要问她,想问她他不在的日子她过得好不好,想问她有没有烦心事,想问她有没有向他…… 突然之间,他有些等不及,他等不及进了城,再下了马,再走上城楼去找她。他运足气,一拍马背,凌空而起,尔后稳稳地落在城楼之上,站在沅天洛面前。 他忍不住拥她入怀,满怀愧意地说道:“洛儿,对不起,我来迟了。” 听他这么说,沅天洛不禁觉得鼻子陡然一阵酸,终是落了泪。在所有人面前,她都可以是那个运筹帷幄、镇定自若、精通奇谋巧计的越彻女皇,可唯有在他面前,她想做个小女子,可以娇嗔,可以落泪,亦可以开怀大笑。 觉察到沅天洛的不对劲儿,南宫逸尘低头看向她,道:“怎么了?” 她只顾着哭,不肯说话。 眼下,南宫逸尘愈发觉得那面纱很是碍事,他想要为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便想着取下那面纱。可他的手一碰到那面纱,就被沅天洛猛地躲开了。 “洛儿,对不起,是我的错。”南宫逸尘说道。沅天洛回到越彻之后,他便得到消息,沅天洛毁了容。他很自然地想到在东越皇宫时,是他取来的药膏被人动了手脚,让她的容貌损毁了。每每想到这个,他都心痛得难以自抑。眼下见沅天洛如此在意,心中的悔恨更甚。 沅天洛没料到南宫逸尘会这么说,忙安慰道:“不,没事的。” “洛儿,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心都不会变。我发誓。”南宫逸尘诚恳地说道。 “哪怕是我嘴歪眼斜,让人一看就厌烦?” 南宫逸尘点了点头,道:“是,哪怕是你嘴歪眼斜,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厌烦。因为,你就是你,和那容貌无关。只因为,你是你而已。”说着,南宫逸尘将沅天洛拥入怀中,久久地,不愿松开。 沅天洛埋在他的怀中,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心里没来由地感到安定。 此时,鹿城城下,南宫逸尘带来的五百血衣卫停在原地,看着他们的主子在城楼上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由得开始纳闷:这还是他们那个对人冷冰冰,难得见到一点儿笑意的主子吗?这还是他们那个杀伐决断,向来不留情的主子吗?这还是他们那个一脸冷意,时时刻刻昭示着生人勿近的主子吗?此刻,他们的主子,一脸宠溺地抱着那个人,嘴角咧得都快扯到耳朵上去了,脸上的笑意甜的能腻死人。这形象,也太颠覆了吧? 惊诧中,有人喃喃道:“怪不得主子将皇后娘娘都赶出了宫,原来,是主子不喜欢女的啊。” 这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的确,主子抱着的那个人,是个男的。一时间,他们无力望天,主子啊主子,你竟然喜欢男人,那你怎么生孩子,这东越的皇位该怎么往下传啊?老主子啊,你若是在天有灵,只怕是会死不瞑目吧? 自然,这五百血衣卫的心思,南宫逸尘和沅天洛都是不知道的。此刻,他们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全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就在这时,“当啷”一声,是兵器掉在地上的刺耳声。 沅天洛猛地推开南宫逸尘,看向那声音的来处。尔后便看到肖万通站在登上城楼的石阶之上,他的佩剑掉落在一旁,嘴巴张得老大。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兵士,也都是嘴巴张得老大,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肖万通原本是在城门口时刻警惕着的,可看到那些人停在原地不动,他就想着上来问问沅天洛的意思。结果,还没等走上来,便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一时间,肖万通也是觉得很纳闷,大人是男的,来的这个人也是个男的,两个人怎么就抱到一块儿去了呢?他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啊。 肖万通发愣的时候,沅天洛觉得脸颊直发烧,她怎么就忘了自己在城楼之上呢,怎么就忘了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了呢?唉,真是让人无地自容啊。可是,在这个时候,她总不能露了怯,便吩咐道:“肖副将,鹿城之危已解,现在,你尽快带人把北越兵士所挖的地道填好,不得有误。” 肖万通有很多话想问,可碍于自己的官阶,只得闭了嘴,照沅天洛的话去做。 见肖万通等人走后,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埋怨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南宫逸尘朝着城下努了努嘴,道:“我也忘了,你看,我也被人嘲笑了呢。” 沅天洛顺着南宫逸尘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城下那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看,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些怒其不争的表情。 一看,沅天洛就乐了,道:“刚好,扯平了。” 南宫逸尘宠溺地看着沅天洛,道:“你开心就好。”他看着沅天洛微弯的眼睛,看出她是在笑。在这个时候,他再一次确定了心中的那个念想,他南宫逸尘今生所求,不是权势,不是名利,不是其他任何的种种,而是和她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这一次,他要握紧她的手,再不离开。 想到此处,南宫逸尘上前一步,牵起了沅天洛的手,紧紧地。 感受着南宫逸尘手掌上的温度,沅天洛的眼睛弯起的弧度更深了,这会儿,她心里乐开了花。只是,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念头在她心头升腾起来。 第284章 小尘子,你长进了 她心里有了疑问,势必是要问出来的,尤其是在南宫逸尘面前。 “你怎么会来?还有,燕凌宇怎么就退了兵?”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问道。 南宫逸尘伸出手,将沅天洛被风吹乱的头发在耳后抚好,道:“即便是不待在你身边,我还是担心你的。从南宫赫玉不见之后我就留了心眼儿,他那个人,丧心病狂,什么事都敢做。而且,他还是在玉城附近失踪的,这玉城和北越很近。我就怀疑他和北越勾结,后来便得到消息说南宫赫玉死了,你暗中到了边境一线……” “等等,我到这里的消息知道的人很少,你是怎么知道的?”沅天洛打断南宫逸尘的话,问道。她来这里的消息,最初连百里奚和都瞒着,知情的人除了她的暗卫,也就只有赫连紫月了。那南宫逸尘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对于这一点,她的确是很好奇。 南宫逸尘没料到自己不小心说了个大实话,忙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但是,很显然,沅天洛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她直直地看着他,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他无处躲藏。 他只好如实以告:“陆森晨,是我的人。” 原来如此。原本林霜影告诉她找不到陆森晨的时候,她是有些诧异的,也曾设想过是他为人机灵,躲了过去,却没想到陆森晨居然是南宫逸尘的人。这么一来,倒也能说通了。 “所以,你还勾结了赫连紫月?” “不是勾结,是我求她的好不好。她那个人,很不好说话的。” “不过,你是用了什么办法,让燕凌宇像火烧屁股一般就走了呢?”沅天洛绕过之前的话题,问起了这个最让她感兴趣的问题。燕凌宇那个人,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他是不会丢掉即将到手的鹿城仓皇离开的。 “我在玉城集结了十五万大军,原本是想来支援你的。但是时间上来不及,我就先捣了他北越的呼延城,之后连破五城,然后放出风说我要直取他的京城盛京。你说,燕凌宇得了这个消息,还能好端端地在鹿城挑衅不?不过,我还是来迟了,若不然,他是不会有闲心到鹿城来的。让你担惊受怕了,实在是罪过。”说到最后,南宫逸尘有几分愧疚。若是他能够行动得再快一些,今日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没有人知道,当他知道北越的十万大军兵临鹿城城下的时候,他是多么慌张。也没有人知道,当他看到她毫发无损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开心。 此刻,沅天洛不像他这么伤感,而是豪气地伸出手拍了拍南宫逸尘的肩膀,道:“不错,小尘子,你有长进了,居然还知道用计策了!” 见她如此,南宫逸尘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他笑着看向沅天洛,道:“不不不,都是女皇大人调教得好……” 说完之后,二人互相看着对方,脸颊上笑意满满,恨不得把对方看到自己的眼睛里去。 这时,骑着马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某个人不乐意了,他跨坐在马上,双手叉腰,道:“你们俩,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不?” 沅天洛和南宫逸尘二人循声看去,发现端坐在马上的那人,正是百里奚和。此刻,他一脸委屈相地看着二人,心里很是愤懑。他心系着她的安全,火急火燎地甩开大部队,带着一队精兵一路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可是,这一过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真的是让他很受伤啊。可是,城楼上的这两个人,看到他很委屈,似乎笑得更开心了。 这下,百里奚和更郁闷了,他表示很受伤,可是很显然,无人关心。 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道:“这鹿城的事,还需要再处理一下。” 南宫逸尘点点头,道:“做你的事就好,我就跟在你身边好了。” 沅天洛淡淡一笑,道:“好。”说实话,她现在也不想和他分开呢,一刻都不想。 鹿城之下,副将肖万通正带人填补先前北越兵士挖下的地道。沅天洛唤过他,道:“肖副将,你派人送信去蒙城,让霍将军派一队人马,护送他救下的那五千鹿城百姓回到鹿城来。”鹿城之危已解,还是要尽快还给百姓正常的生活。让这些百姓回来后,自然是要减去他们这一年的赋税,让他们好好休养生息,恢复元气。自然,这是后话。 一个时辰后,大军来到。百里奚和拿出圣旨,宣布副将高凌风暂代鹿城守将一职。而这六万兵士,也由高凌风统领,在鹿城帮助百姓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 得到这个命令之后,高凌风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喜气,而是抬起头看着百里奚和,道:“百里神医,将军被害之事,还望你能一一查明。”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道:“将军放心,陛下已派钦差来此,自会查明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至于这钦差,就是沅天洛自己。只不过,沅天洛的身份,这些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听到这个消息,高凌风一反刚才的平静,冲上来激动地攥住了百里奚和的手,道:“百里神医,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云将军为将多年,为越彻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死是越彻的损失,陛下一定会查明此事的,这一点,请高将军放心。”这话百里奚和是发自肺腑说的,他虽然和云青城相交不多,但是对于他的人品很是敬重。眼下云将军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自己也是痛心不已。 得了百里奚和的保证,高凌风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时,原本待在蒙城的鹿城百姓也已经到了。高凌风忙命人帮着这些百姓进城,房屋有损坏的,帮着他们修缮房屋,忙得是热火朝天。 而肖万通等人,原本就是蒙城的人,沅天洛便命他们和护送鹿城的那些蒙城兵士一道,回了蒙城。 只不过,随着蒙城的兵士一道来此的,除了原本鹿城的那些百姓,还有林霜影。她虽有伤在身,但挂念着曹爽的仇,是怎么也在蒙城待不住的。听说沅天洛现在在蒙城,也就央求霍云生,将她也带了过来。 沅天洛看着林霜影,难免有些伤感。看到她,沅天洛意识到,有些事要开始做了。这件事虽然沉重,但还是不得不做。 在沅天洛的授意之下,那些北越奸细和云潇潇一道被关进了鹿城的牢房之中。自然,是分开关押的。林霜影身上有伤,牢房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沅天洛并没有让她来。 沅天洛先去找了云潇潇,此刻的她,蹲坐在牢房之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现在的她,沅天洛总是会想起初见时的那个云潇潇,那时的她,有着与众不同的英气,让人印象深刻。现在,她怎么也无法把云潇潇做的事和她本人联系起来。但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到底是什么,让云潇潇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沅天洛站在原地,自有兵士上前,打开牢门,将云潇潇带了出来。 这时,云潇潇抬起头来,看向了沅天洛的方向,但所看之人,并不是沅天洛,而是南宫逸尘。看到南宫逸尘也在这里,云潇潇喃喃道:“你怎么也在这里?”话一出口,她便显得十分慌乱,胡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发现这一切无济于事后,她背过了脸,不愿众人看到她的脸。 “将她捆到受刑柱上!”沅天洛冷声吩咐道。 顿时,兵士们齐齐下手,将云潇潇捆到了一旁的受刑柱上。云潇潇拼死挣扎着,却怎么也拗不过这些身强力壮的兵士,终于还是被他们绑在了受刑柱上。被绑之后,她纵然是想低头,也是不能了。她左右躲闪着,不希望南宫逸尘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可她不知道的是,自始至终,南宫逸尘都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眼神,始终凝聚在沅天洛的身上,一刻都不曾挪移。 沅天洛上前一步,看着云潇潇,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这话,云潇潇突然直起头来,看着沅天洛,恶狠狠地说道:“为什么?你还问为什么?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沅天洛冷笑一声,道:“多日不见,你倒还学会狡辩了!这一次,你犯下的错太大,即便是我能容得下你,天下人也容不下你!” “哼,那又如何?这一次,只不过是我没有成功罢了,若是我成功了,我便是越彻女皇,南宫逸尘就是我的!”云潇潇丧心病狂地喊道。 沅天洛欺身上前,朝着云潇潇的脸一巴掌甩了下去,怒斥道:“所以你就不惜弑父叛国,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云潇潇惨然一笑,道:“对,这就是我的理由。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你能吗?”后一句话,她是看着南宫逸尘说的,此刻,她多么想让南宫逸尘明白,这天下间最爱他的人,不是沅天洛,而是她云潇潇。为了他,她可以付出一切,可是沅天洛,她不能。 “我只知道,但凡是我付出的,都是他所愿意看到我为之付出的。至于你所谓的付出,沾染了鲜血和无辜的生命,你以为,这便是付出吗?” 云潇潇别过脸,并未搭话。刚才,南宫逸尘的一个举动深深地刺痛了她。就在刚才,她含情脉脉地看向他的时候,他竟然别过了脸。他居然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时间,云潇潇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转瞬间,她突然想起在京城时听到的慕容熙告诉她的那些话,心里有了主意。既然她得不到南宫逸尘的心,那沅天洛也休想和南宫逸尘在一起。 打定主意之后,云潇潇死死地盯着沅天洛,道:“你以为,他对你就是坦诚的吗?你以为,他就没有秘密瞒着你吗?” 听到云潇潇的话,南宫逸尘身子一震,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女人所说的,是不是那件事? 第285章 因为爱 看到南宫逸尘的反应,云潇潇就知道自己押对了筹码。想到此处,她的嘴角扬起一丝惨淡的笑意,但凡是她还能做别的,都不会这样做。 沅天洛狐疑地看向南宫逸尘,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南宫逸尘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时,云潇潇更是笃定了自己的心思,她得不到的男人,沅天洛也休想得到。她狂笑一声,道:“怎么,你还不知道吗?你的沅族暗影那么强大,为何你的母皇沅芷兮死的时候他们却没有发挥任何的用处,这一点,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沅天洛虽然意识到云潇潇说出的事情一定不怎么好,但是,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急切地想要知道。 “那好,我就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南宫逸尘。那时候,他性子顽劣,想必你也听说过。就在你母皇诞下你的那日,他缠着那些沅族暗影让他们和他一起去玩,你母皇居然答应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慕容熙才能够轻轻松松地进了月华宫,做了他想做的事。”云潇潇得意地说道。 “洛儿!”南宫逸尘走近沅天洛,想要解释些什么。 沅天洛转身错开,看着云潇潇,道:“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慕容熙告诉我的。”云潇潇脱口而出。 一时之间,沅天洛觉得有些发愣,她没有想到,当年的事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她颓然地转过身,向外走去。 南宫逸尘上前,想要去拉她的手,被她狠狠地甩开。 沅天洛回到房间内,整整一天一夜,不曾出来过,水米未进。南宫逸尘始终站在门外,心如刀绞。他几次让暗卫将饭菜端给沅天洛,沅天洛只说“放下”,却也只是让人将饭菜放下而已,不曾动一下筷子。南宫逸尘心疼不已,却无计可施。 到了第三天清晨,沅天洛终于打开了房门,看到站在门外的南宫逸尘,她先是一愣,尔后说道:“进来吧。” 南宫逸尘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道:“你是说让我进去?” 沅天洛点了点头。 顿时,南宫逸尘如获大赦,抬步向前走去,可因为站得太久,脚步有些趔趄,可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欢喜的。 进入房间之后,沅天洛关上了房门,一头埋在了南宫逸尘的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 南宫逸尘又惊又喜,忙说道:“洛儿,你不生我的气了?” 听到这话,沅天洛猛地推开南宫逸尘,道:“不,我生气,我很生气。” 南宫逸尘吓呆了,一个劲儿地说道:“洛儿,我……”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了,变得有些支支吾吾的。这真是他一生之中最为窘迫的时候,他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么多年,你就带着这个秘密过的,是吗?” 沅天洛冷不丁地这么一问,让南宫逸尘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生气,是气你不该对我隐瞒,独自承担着这样的心理负担。这么多年,对于我,你的心里一定充满了愧疚吧?” 听到这话,南宫逸尘突然抓住沅天洛的手,道:“所以说,你生气的是这个?” 沅天洛点了点头,道:“不然呢?” 南宫逸尘顿时欣喜异常,一把将沅天洛搂在怀里,道:“洛儿,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沅天洛问道。 南宫逸尘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洛儿,你真的不介意吗?那时,终究是我做错了事。” “那时,你只是个孩子,怎么会想到一时的顽皮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更何况,这件事即便是你做错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你所做的一切也足以弥补你犯下的过失。”沅天洛诚恳地说道。 “洛儿,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说着,南宫逸尘把沅天洛抱得更紧了。 “不过,我现在还是有一个疑问。” 南宫逸尘听出沅天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心里也有些忐忑,道:“什么疑问?” 沅天洛推开南宫逸尘,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所以,你对我,究竟是男女之爱,还是只是想要为了弥补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南宫逸尘没想到沅天洛会问出这么傻里傻气的问题,他勾起食指,宠溺地刮了刮沅天洛的鼻子,道:“你不是最聪明吗?怎么连这个问题都想不通了?” 沅天洛挥手打掉南宫逸尘的手指,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南宫逸尘重又将沅天洛揽入怀中,道:“傻瓜,若真是想弥补,又怎会和你有这些亲密的举动,难不成,你以为我是那般轻佻的人吗?” “哼,你宫里还有皇后呢,还说自己不轻佻?”沅天洛没好气地说道。 “已经赶出去了。”南宫逸尘轻描淡写地说道。 沅天洛有些意外,道:“这样没关系吗?”那皇后是枫惜声的妹妹,而枫惜声是东越朝中重臣,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言自明。 “那又如何?我也总要有一些态度,得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个软柿子,可以任由他们拿捏。” “嗯,不要闹出乱子才好。”沅天洛将头埋在南宫逸尘的怀里,只觉得这便是天下间最妥帖的幸福。 二人就这么抱在一起,久久不言。 “咕噜咕噜”,突然,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 沅天洛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觉得真是丢死人了。 南宫逸尘低下头,看着沅天洛羞红的脸颊,道:“看来,有谁的肚子唱空城计了呢。” 沅天洛好不害臊,伸出拳头捶着南宫逸尘的胸膛。 南宫逸尘看着沅天洛越来越红的脸颊,觉得肯定是有一些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突然,他恍然大悟,盯着沅天洛的脸,左看看,右看看,嘴里嘀咕道:“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说自己毁容,变成了个丑八怪了?” 沅天洛摸向自己的脸,啊呀,忘了戴面纱了!反正也躲不过去了,沅天洛仰起头,看着南宫逸尘,道:“我就是想试试你,看看我若是毁了容变成了丑八怪,你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对我!” 南宫逸尘的双手覆上沅天洛通红的脸颊,笑道:“真是个小傻瓜。” 沅天洛听了,回之以灿烂的微笑。 这时,肚子唱空城计的声音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南宫逸尘笑了笑,道:“我这便命人去准备饭菜。” “好。”沅天洛笑道。 因为厨房早有准备,不多时饭菜就准备好了。沅天洛看着这一桌子的饭菜,直流口水,饿了这么多顿,终于能吃顿饱饭了! 看着沅天洛狼吞虎咽的模样,南宫逸尘笑得更开心了。 吃过饭后,沅天洛放下筷子,道:“吃过饭了,该去办正事儿了。”说着,沅天洛便拉着南宫逸尘一同往牢房而去。 牢房之中,云潇潇看到二人相携而来说说笑笑的样子,只觉得银针入眼一般的疼,她不甘心地站起身,看着两人说道:“怎么会这样?” 沅天洛看了一眼南宫逸尘,道:“托你的福,现在我和他之间心无芥蒂,关系更近了一步呢。” “你竟然枉顾杀母之仇?”云潇潇吼道。 “杀母之仇与南宫逸尘何干?云潇潇,总是心存怨恨之人,是不会过得快乐的。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沅天洛绕过云潇潇,朝着里面走去。云潇潇所知道的东西,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现在,她要去探查更有用的消息。那些北越奸细所知道的,会更多。至少,她要知道霸驭天和曹爽的尸身现在在什么地方,她要好好安葬他们。这也是她现在唯一所能为他们做的事情了。 最初,那些北越奸细并不肯说,沅天洛便动用了白芜堂给她的毒药。那毒药最是折磨人,最终,那些北越奸细受不住折磨,吐露了消息。之后,根据从那些北越奸细处得来的消息,在云青城所部原先驻守的地方的一处暗道内,找到了霸驭天和曹爽的尸首。然后,这二人的灵柩与云青城的一道,送往京城。 而那些北越奸细,自然是当众斩首。至于云潇潇,则要押回京城,再行定夺。而南宫逸尘深入北越的那十五万大军,也及时全身而退,毫发无损。但经此一事,北越元气大伤。燕凌宇为帝,原本就不是名正言顺,这下又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让他又失去了一部分助力。此后,他忙着处理内政,不敢再对越彻有觊觎之心。 做完这一切,沅天洛也就没有了待在鹿城的必要。可是,她不想离开,更确切地说,她是不想离开南宫逸尘。她这一离开,便要赶回京城。而南宫逸尘,便要赶回东越。他们二人,自此又要分别。两个人都不愿意这样,在鹿城又赖了一日之后,沅天洛含着泪看向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实在是受不了了,道:“这样吧,我不回东越了。我跟你回越彻,然后颁一道圣旨去东越,就说东越自此和越彻合二为一了。” “那怎么行?”沅天洛哽咽道,“你还没有完全掌控东越,若是有人趁机犯上作乱,苦的还是百姓,你不能这么任性。” “可我也不能看着你这么伤心啊。”南宫逸尘怜惜道。 “所以,你就快点把东越拿下,用你的高风亮节征服他们,等到他们都听了你的话,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你倒又反过来安慰我了。”南宫逸尘苦笑道。 沅天洛拍了拍南宫逸尘的肩膀,道:“总之,胜利在望,南宫兄多多努力了!” 南宫逸尘情不自禁地将沅天洛拥入怀中,道:“我会的。” 最终,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了。二人在岔道口分开,一个向东,一个向南。虽有万分不舍,此刻却不得不分离。二人皆是一步三回头,短短的一段路,硬是走了一个时辰还没走过去。 最后,百里奚和看不下去了,大吼道:“你俩快别这样了,我受不了了!” 南宫逸尘看着歇斯底里的百里奚和,突然一拍脑门,道:“我有主意了!” 第286章 缠上百里奚和 百里奚和看着贪婪地看向他的南宫逸尘,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南宫逸尘凑近百里奚和,道:“咱们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们很熟,你对我的一举一动、生活起居都很了解,是不是?” 百里奚和嫌弃地和他错开一段距离,道:“之前是很了解,现在不确定。你到底要干嘛?”南宫逸尘那直勾勾的目光,真的让他很受不了。 南宫逸尘一把抓住百里奚和的手,道:“你不是会易容吗?你快把你易容成我的样子,替我回东越当皇帝,好不好?” 百里奚和使劲挣出自己的手,摇了摇头,道:“不好。”做皇帝有什么好,又不自由。 “怎么不好了?这样,你若是能替我回东越,妃子你任意挑选,看中哪个你就娶哪个,填满后宫都不要紧。你要是还嫌不够,就扩充宫院,总之,随你怎么做。只要你能替我回东越,你做什么我都不管。”南宫逸尘急切地保证道。 “真的?”这诱人的条件听得百里奚和垂涎三尺。 南宫逸尘忙不迭地点点头,道:“是真的,如假包换,你快同意了吧?” 眼看着二人的口头协议就要达成了,被沅天洛开口打断:“你们两个不要闹了,还拿这事儿当儿戏不成?” 南宫逸尘挪到沅天洛身边,低声道:“我不想和你分开嘛。” 看到南宫逸尘这个样子,沅天洛心中一阵恶寒,南宫逸尘这个样子,怎么就这么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呢。一时间,沅天洛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安慰道:“易容之事虽说能暂时掩人耳目,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吧,你先回去,你要是想我了就让百里奚和去假装一阵儿,这总行了吧?” 南宫逸尘惊喜道:“好!那我现在就想你了,你现在就让百里奚和替我去东越吧。” 沅天洛瞪了他一眼,道:“不许胡闹!” 南宫逸尘顿时噤了声,站在一旁不言语了。 这时候,百里奚和不淡定了,他不乐意地开口道:“你们俩妇唱夫随,这就把我算计进去了,还能不能征求一下我的意见了?有个事儿咱们得说清楚啊,我要是去假装南宫逸尘,能不能设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想娶谁就娶谁啊?” “不能,不许败坏我的名声!” “不能,不许败坏南宫逸尘的名声!” 二人一前一后地说道,口径倒是一致。 “那这事儿我不干了!”百里奚和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你敢!”这一次,二人齐齐出口。 百里奚和顿时泄了气,好吧,这两个人,他哪个都不敢得罪。 之后,又是一阵一步三回头,过了好大一会儿,两人终于是分开了。看着南宫逸尘分开时那痛苦的样子,百里奚和觉得很解气。可是,反过来看到沅天洛黛眉含愁,他就不开心了。 沅天洛、林霜影和百里奚和等人开始上路,走出了没多远之后,暗卫来报:“主子,前面有人挡路,说是来向主子讨债。” 讨债?沅天洛想不起自己曾欠过谁的债,可既然人家要上门了,她也没有不见的道理,道:“把人带过来吧。” 因为顾忌到林霜影的伤势,骑不得马,所以她和林霜影一道,是坐在马车之中的。没多大一会儿,暗卫便带着那讨债的人来了。 沅天洛一看,终于想起来了。这是给林霜影诊治的那个女大夫百里暮霭,当初她答应人家要介绍她和百里奚和认识,可后来事儿多,就给忘了,硬是没想起这茬儿。这不,人家就找上门了。 见到沅天洛,那百里暮霭便显得很委屈。 不等她开口,沅天洛忙说道:“抱歉,百里大夫,是我事儿多,忘了这事儿。”说着,沅天洛顺手朝旁边一指,道:“这便是百里奚和,你二人认识一下吧。” 百里暮霭顺着沅天洛手指的方向,一下子就看到了百里奚和。顿时,就两眼放光。沅天洛觉得,那眼神,就像是饿极了的大灰狼看到小白兔的眼神。只见那百里暮霭冲上去,一下子跃到了百里奚和的马上,一把就抱住了百里奚和,道:“相公,我可找到你了!” 百里奚和一惊,一下子就从马背上歪了下去。百里暮霭见状,忙伸手抓住了百里奚和的胳膊,硬是把百里奚和又给拉上了马背。 “你到底是谁啊?”百里奚和带着哭腔问道。 百里暮霭眨巴眨巴眼睛,道:“相公,我是百里暮霭,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名字很特别?” 百里奚和诚实地摇了摇头,又补上了一句:“没有。” 百里暮霭也不生气,耐心地解释道:“相公,你看啊,‘百里’这两个字肯定是和你有关,那这‘暮霭’两个字呢,反过来便是‘霭暮’,谐音便是‘爱慕’,意思就是爱慕你啊,相公。” 百里奚和一脸冰山相,道:“你好歹也是个女子,咱俩素昧平生,你就这么叫我‘相公’,都不嫌害臊的吗?” 百里暮霭大大咧咧地说道:“那有什么,反正你迟早是我相公。” 百里奚和求救的眼神看向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沅天洛,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沅天洛挪开了视线,根本不看他。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百里奚和板着脸,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是个大夫,要不我给你看看?” 百里暮霭摇了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就是大夫,不信你问问你家主子,马车里的那个林姑娘就是我救的。” 这时候,沅天洛倒不躲闪了,诚实地冲着百里奚和点了点头,意思是人家百里姑娘说得对,千真万确。 百里奚和好生无语,心道:你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尔后,沅天洛看向百里暮霭,道:“百里大夫,我这算是还了债了吧?” 百里暮霭连连点头,道:“算,绝对算。对了,我家相公是不是最听你的话啊?” 这话问的,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沅天洛灵机一动,准备把这个问题抛给百里奚和,道:“这个嘛,恐怕就要问你家相公了。” 百里奚和以为沅天洛有意帮他,便忙不迭地点点头,道:“她是我的主子,我自然是听她的话的。” 听到百里奚和这么说,百里暮霭的眼神中顿时大放光彩,她看向沅天洛,道:“那你们带上我好不好?” 闻言,百里奚和忙冲着沅天洛摇摇头,示意她别答应。可是,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沅天洛竟然点了点头。 顿时,百里暮霭欣喜异常,又一把抱住了百里奚和,开心地说道:“相公,我能和你在一起了!” 看着这二人,沅天洛止不住灿然一笑。 看到沅天洛在笑之后,原本想铁了心赶百里暮霭走的百里奚和突然止住了这个心思。若是有这个什么百里暮霭在,能够让她开怀一笑的话,那么带着她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她能开心,至于别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百里奚和没再反驳,任凭百里暮霭抱着他的腰,尔后继续前行。 马车之内,旁观了这一切的林霜影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这女子并不认识百里奚和,却一个劲儿地贴上来,会不会是图谋不轨?” “无妨,若真的是奸细,带在身边看着总比在视线之外要好。” 听到沅天洛如此说,林霜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没过多久,百里暮霭钻进了马车,扬了扬手中的野果子,道:“我刚刚摘的,你们俩要不要尝尝?” 沅天洛笑了笑,道:“不用了,我们刚用过干粮,暂时还不想吃别的。” “那好吧。”说着,百里暮霭将手中的野果子送到了口中。 “百里姑娘,那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秀玉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沅天洛问道。 “她啊,是我在蒙城临时雇的。” “哦,原来如此。百里姑娘与百里奚和此前并不相识,为何一见面却如此热络?” “这个啊。”说到这个,百里暮霭的脸颊上飞过一片红晕,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天下间爱慕他的人太多了,我总得想个与众不同的开场才是。” 沅天洛微微一笑,调侃道:“那你也真是能豁得出去。” “没办法,狼多肉少,总得想个办法才是。”说完,百里暮霭朝着二人狡黠地一笑,又一掀马车的门帘,出去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因为并不太赶时间,所以一般都是昼行夜宿,倒也惬意。而在百里奚和和百里暮霭共同的诊治之下,林霜影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脸色也红润了很多。只是,越接近京城,林霜影的脸色便越难看。 看她这样,沅天洛知道她是想起曹爽了,他们二人相处最多的时候便是在京城之中,如今便要返回京城,势必会睹物思人,心情又怎么会好?她自己单单是思念一个身在远方的南宫逸尘便是如此揪心,又何况是林霜影,她所思念的,是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那样的心境,她无法体会到,但她能够料想到,那种滋味儿,一定很不好受。 而临近京城,有一件事也不得不重新思量。 第287章 自行了断 这一日,百里奚和避开百里暮霭,钻进了马车,道:“路上带着她倒还没什么,可现在咱们要回宫里,总不好带着她吧?” 沅天洛点了点头,道:“的确是不好,这样吧,霜影,你不是住在官舍嘛,让她先和你同住。”如此安排,并非是她觉得百里暮霭有什么不对之处,只是林霜影最近的心情一定会很糟糕,百里暮霭这个人生性开朗,有她在林霜影身边,或许她会开心一点儿。 “好。”林霜影应道。现在,任何事对于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好与不好,既然陛下让她做,她听命就是。至于别的,她并不考虑。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莫过于如此。 “这件事,你去同她说吧。”沅天洛看着百里奚和,说道。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出去了。 回了京城之后,沅天洛并未先回宫,而是先去了云青城的府邸。有些事,她总要说个明白。 此时的云府,已经是一派肃穆的景象。云青城的尸体昨日已经送到了京城,云府的灵堂已经搭设起来。云青城膝下无子,担当重孝的就是他的大女儿,云珞瑾。云珞瑾的身旁,跪着小飞琼,现在已经改姓云,称之为云飞琼了。 见到沅天洛来,云珞瑾先是一惊,尔后站起身,走到沅天洛面前,重又跪倒在地,道:“见过陛下。” “云大小姐不必多礼,朕先来为云将军上柱香。” 上完香之后,沅天洛看着云珞瑾,说道:“云大小姐,有一件事还需要你知道,只不过,这里说话不方便。”这件事,现在告诉她的确是很残忍,可是,这件事她迟早都要知道,是瞒不住的。与其如此,倒不如现在让她知道。 云珞瑾也觉出几分不对,忙说道:“陛下请。” 将沅天洛引到一个僻静的小院,进了房间之后,云珞瑾躬身施礼,道:“陛下请讲。” “云大小姐可知道云将军因何而死?” 云珞瑾心生诧异,道:“回陛下,家父奉命守在边境,自然是死于敌手。”自从得到云青城的死讯,她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可现在看到沅天洛神情肃穆地看着她,她便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只是,是什么呢?父亲究竟因何而死? “把人带进来!”沅天洛冲着门外说道。 门开了,暗卫押着云潇潇走了进来。 云珞瑾很是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潇潇低着头,并不说话。 沅天洛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说完之后,云珞瑾气得脸色发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这个妹妹怎么就鬼迷心窍,做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竟然会……竟然会杀死她们的父亲!她气得嘴唇发抖,指着云潇潇说不出话来。 沅天洛开口道:“云大小姐,今日朕之所以将云潇潇带到这里来而不是刑部,是想着顾虑云将军的名声。毕竟,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对于云将军的名声势必会有所损伤。云将军一生磊落,朕不愿他遭人议论。故此,这云潇潇就交由你们云家处理。至于如何处理,你们云家决定就好。” 云珞瑾跪倒在地,忍不住泪凝于眸,道:“多谢陛下思虑周全,顾虑我云家颜面。陛下放心,臣女一定会妥善处置此事,给陛下一个交代。” “云大小姐办事,朕自然是放心的。朕刚回京城,所做之事还有很多,就不逗留了。” “臣女恭送陛下!” 沅天洛走后,云珞瑾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巴掌甩在了云潇潇的脸上。 云潇潇抬起头,看着云珞瑾,道:“姐姐,沅天洛已经走了,你不必再做戏了。”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完这一巴掌,云珞瑾手握成拳,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她气得浑身发抖,怒斥道:“云潇潇,你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这样,让父亲在九泉之下如何能瞑目?你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还是人吗?你枉为人子!”说到最后,云珞瑾涕泪涟涟,颓然地倒在地上。父亲的死去对她已经是天大的打击,可是,父亲居然是被云潇潇杀死的,这让她更无法接受。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姐姐,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那个沅天洛,谁让她抢了我喜欢的男人!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云潇潇不服气地说道。 云珞瑾站起身,站在云潇潇面前,冷冷地看着她,道:“云潇潇,这一切都怪不得别人,是你自己妄图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你,鬼迷心窍,害了父亲,也害了你自己!” “姐姐,怎么连你也帮着她说话,就因为她是陛下吗?”云潇潇歇斯底里地喊道。 云珞瑾显然不想再搭理云潇潇,她走到门外,冲着守在外面的家丁说道:“来人,取父亲的佩剑来!” 不多时,家丁将云青城的佩剑捧了过来。 云珞瑾双手拿过那佩剑,递给云潇潇,坚决道:“你自行了断吧。” 云潇潇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道:“姐姐,你竟然要我死?” “不然呢,就凭你做下的事,你觉得自己还有脸面活着吗?”云珞瑾反唇相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是沅天洛的意思,对不对?”云潇潇恶狠狠地说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自行了断,若不然,我会亲自动手!”说完,云珞瑾推门而去。 尔后,外面响起云珞瑾吩咐家丁的声音:“看好这里,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是!”家丁应道。 另一边,沅天洛已经秘密回到了皇宫之中。 见到了赫连紫月之后,赫连紫月就大吐苦水,说在皇宫之中是如何如何的不自由。见到沅天洛回来,她撒腿就跑,准备立刻就回到紫月学院去。虽说这些日子她趁着没事儿偷偷回去看过几次,但还是觉得牵肠挂肚的,之前没做这件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做了起来,看到那些原本没那么优秀的学子一天天变得优秀、强大,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不,又有几天没见到他们了,还真是想得很。 她正想走的时候被沅天洛拉住了,沅天洛看着她,起了戏谑的心思,道:“赫连院长,听闻您对紫月学院的学子是最为爱护的,那今天你没见到陆森晨,怎么没见你着急呢?” 赫连紫月听到沅天洛这么说,就知道露馅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至于原因,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是吗?我知道的是别人给的回答,现在我想听听你的。” “哼,这个南宫逸尘,这么轻易就把我卖了,这也怪我当初怎么就一时心软,答应了他的要求呢。”赫连紫月没好气地说道。尔后趁着沅天洛一分神的工夫,慌忙走掉了。 隔日早朝,沅天洛下令,云青城、霸驭天和曹爽三人皆以国礼葬之,在各自府衙停灵三日之后,再行下葬。期间,各级官员可自行前去吊唁。 云青城和曹爽的家都在京城,操办此事自有家人负责。可霸驭天从未婚娶,父母双亲也早已仙去,京城中的府衙之中,也没有任何的亲人。故此,沅天洛下令让礼部着手操办霸驭天的丧事,不得有误。礼部得了这样的差事,又是沅天洛亲自下令,自然是不敢怠慢,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办好这件事。 停灵三日,前两日林霜影在曹府的门外踟蹰了整整两日,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第三日,她知道自己必须走进去了,这也是她能见曹爽的最后一次机会。在边境时,她不忍心去看曹爽的尸体,她无法想象,曾经那么鲜活灵动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一具一动也不动的冰冷的尸体。可现在若是不看,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霜影鼓足勇气走进了曹府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曹爽的灵堂。看着那漆黑的棺木,那雪白的孝布,林霜影只觉得心如刀绞。而九门提督曹宇陆站在一旁,神情悲戚,老来失子,人生中最大的苦痛莫过于此。 按照常理,来吊唁的人只可施礼、上香。至于其他的举动,是万万不能做的。否则,便是对逝者的不敬。但是,林霜影急切地想最后再看一眼曹爽。她施礼、上香之后,走到曹宇陆面前,躬身施礼,道:“见过曹大人。” 曹宇陆抬起头,看到了林霜影,冲她点了点头。 “曹大人,我可不可以看一眼令公子?”林霜影鼓足勇气,说出了这句话。说完之后,已经是泪流满面。 曹宇陆迟疑了一下,道:“好。”他知道眼前这女子是曹爽心仪之人,这样的请求,他没有理由也不想拒绝。 林霜影上前,看到了棺木中躺着的曹爽,他的身体被白布盖着,只露着一张脸。一时间,林霜影只觉得心如刀绞,痛哭失声。 突然,一阵风起,将白布刮到了曹爽的腰间。林霜影看到了曹爽的手,顿时愣住了。 “林姑娘,你怎么了?”曹宇陆上前将白布重新盖好,看到林霜影在发愣,便问了这么一句。 林霜影缓过神来,看到是曹宇陆,急切道:“曹大人,在我回来之前,请您一定不要让令公子下葬,一定!”说完,林霜影跑了出去。 曹宇陆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第288章 意外之喜 而林霜影冲出了曹府的大门之后,直往皇宫而去。一路通报之后,她见到了沅天洛。一见到沅天洛,她便跪倒在地,说道:“陛下,那不是曹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林霜影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沅天洛疑惑地问道。 林霜影也知道自己方才那句话太过突兀,便解释道:“方才微臣去曹府吊唁,不料一阵风起刮起了白布,微臣看到了曹爽的手。曹爽右手中指的第二个指节处,有一处很细小的红痣。若不是对他太过熟悉,微臣也不会注意到这个小红痣。可方才在曹府,微臣见到的曹爽,他手上没有这处红痣。所以,微臣断定,那不是曹爽。” “会不会是看错了?”沅天洛问道。她知道此时的林霜影一定很希望曹爽还活着,她不确定她是真的看到了还是只是她的幻觉。 “微臣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没有看错。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找曹大人来问个清楚。”林霜影急切地说道,她极力想要让沅天洛相信她的话。 听了林霜影的话,沅天洛凝神细思。现在,曹府正办丧事,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召曹宇陆入宫,实在是不合时宜。 “这样吧,朕与你一起,去一次曹府,一探究竟。”沅天洛说道。 “好!”林霜影欣喜不已。 二人很快便到了曹府门外,到了曹府之后,沅天洛先找曹宇陆问话,确认曹爽右手中指的第二个指节处,的确是有一枚小红痣。再次确认过棺木中的尸体之后,那尸体之上,的确是没有这枚红痣。可那张脸,的确是曹爽。难不成,这世间还有能为死人易容的法子? 这时候,百里奚和也赶了过来。他看出这具尸体的确是被人死后易了容,死后易容,听起来的确是骇人听闻,但却真的能够办到。人刚死的时候,身上的肉还是柔软的,经过挤压和伸展之后,可以变得与他人十分相像。之后变得僵硬,也就不会被看出破绽来。 确认了之后,百里奚和又赶去了霸驭天的府邸和云府,一番查看过之后确认,只有云青城的尸体是真的,霸驭天的也是假的。看来,这件事的背后,的确是大有猫腻。 之后,沅天洛和林霜影二人回到了宫中。 一路上,沅天洛一直在想这件事,曹爽和霸驭天的尸体被人动了手脚,这一定是那些北越人做的。他们用尸体换走这两个人,就说明现在这两个人还活着。既然他们还活着,那么北越一定是想利用他们。霸驭天素有战神之称,北越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投诚。北越之人一定妄想着,霸驭天投靠北越之后,他们便如虎添翼。至于曹爽,他的父亲是九门提督曹宇陆,掌管京畿重地。北越之人拿住了曹爽,只怕是为了控制曹宇陆。看来,这北越之人的如意算盘打得是真好。这一次,幸亏林霜影心细,发现了这处漏洞,若不然,日后会发生什么,真的难以预料。 林霜影也想到了这一层。 到了皇宫之后,林霜影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请求去北越,寻回曹爽和霸将军。” 沅天洛摇了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要从长计议。” “微臣不怕死,但不想这么活着。”林霜影咬着嘴唇说道。若是知道曹爽真的死了,她可以死心,可以让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守着那些美好的回忆度日。可现在知道他还活着,她是无论如何也坐不住的。她想要找到他,哪怕是,拼却一死。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要仔细考虑一下再做决断。”沅天洛说道。这二人此刻身处北越,自然是被严密关押,想要找到又何其不易。这件事,需要好好筹谋一番。 但林霜影等不及,她说道:“微臣在这里等着陛下的决断。”她跪在那里,纹丝不动。 沅天洛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她知道,林霜影看似柔弱,但若是动了心思,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若是她不答应,林霜影一定会跪在这里,直到她答应这件事。只是,一时之间,她还没有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若不然,即便是去,也只是送死而已。 只是,想来想去,沅天洛发现这件事根本没有万全之策。她想了很多种办法,都无法保证万无一失。毕竟,这一次,是深入敌境,一切都要小心行事,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放手一搏。 想通了这一点,沅天洛去见了林霜影。林霜影仍跪在那里,眼神坚定,不曾有一丝的犹疑。 沅天洛看向她,道:“你可知道,此行之凶险,远远超过你之前所经历的任何一件事?” “我知道。” “你可知道,若是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忧?” “我知道。” “你可知道,你这一去,很有可能不但救不了他们二人,连自己的性命都会搭进去?” “我知道。” …… 沅天洛说了很多,列举了这件事的种种艰难之处,但林霜影的态度始终坚决,那就是,她一定要去北越,即便是死。 说到这里,沅天洛明白了林霜影的决心,她说道:“好,这件事,朕答应了。只不过,找到这二人固然重要,但是你还要保证你自己的安全。” “微臣遵旨!”林霜影欣喜异常。 沅天洛递给林霜影一块金牌,道:“这块金牌你带着,若有需要,凭此金牌可号令边境一线的所有兵马。另外,朕会拨十名暗卫给你,与你同行。” 林霜影接过金牌,道:“微臣谢过陛下。” 得了沅天洛的允准之后,林霜影离开皇宫,并在第二天动身前往北越。 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在沅天洛的暗中授意之下,曹爽和霸驭天按时下葬。至于发现尸体作假一事,也命知情人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能告诉任何人。好在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做起来也不难。 林霜影离开后,在越彻境内时尚有消息传来,可到了北越的境地,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并未按时传回消息。沅天洛在深宫之中,时刻忧心着这件事。 过了两个月,仍未有消息传回来。沅天洛感觉到很不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 突然有一天,暗卫递给她一个纸条,那是信鸽刚刚带回来的消息,是林霜影亲手所写。上面写明,她已将这二人救了出来,此时正在鹿城安歇。这一次北越之行,折损了四名暗卫。因为当时身处北越,并未带回这四人的尸体。 纸条上的信息,只有这么多。看到这个消息,沅天洛有喜有忧,喜的是终于将这二人带了回来,忧的是损失了四名暗卫。 五日后,林霜影等人归来,沅天洛亲出城门,早早地等在城外。 终于,看到几辆马车疾驰而来。沅天洛很是纳闷,这三位都是会骑马的,怎么就坐马车回来了呢? 走近之后,林霜影脸带面纱,率先走下马车,跪倒在地。 沅天洛上前扶起她,道:“林爱卿,你辛苦了。” 林霜影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的喜悦。沅天洛心生诧异,道:“有什么不对吗?” “回陛下,霸将军身受苦刑,手筋和脚筋皆被挑破。曹爽头部受到重创,失去了记忆,却不知为何,只记得微臣一人。”林霜影答道,声音凄楚。 竟是如此!沅天洛一惊之下,挑开了马车的车帘。马车之内,坐着霸驭天。此刻的他,看起来比在鹿城救出他的时候还要糟糕。但,不同的是,那是他尚有一腔豪气和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可,现在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见是沅天洛,霸驭天苦笑一声,看向了自己的腿,道:“陛下,微臣现在想行跪拜之礼都不能了。微臣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何苦还要将微臣带回来呢?微臣这个样子,日后也是全无用处啊。”说到最后,霸驭天竟是虎目含泪。 沅天洛也鼻子一酸,差点儿落泪,道:“霸将军休要灰心丧气,即便是访遍天下名医,朕也不会让将军如此度日。” 沅天洛的话并未让霸驭天宽心分毫,他自嘲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沅天洛无奈地放下车帘,这时,曹爽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在林霜影的身旁站着,神情宛若孩童。看来,林霜影所言非虚,曹爽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记得林霜影一人。若不然,断然不会有这样的神情。 沅天洛看向林霜影,道:“你的脸怎么了?” 林霜影苦笑一声,拿掉了脸上的面纱,只见一条丑陋的伤疤横亘在她的脸上,从左脸经由鼻尖直至右脸,看着十分骇人。 “怎么会这样?”沅天洛惊道。 林霜影重又戴上面纱,淡淡道:“打斗时不小心伤到的,陛下不必忧心,这不算什么。” “先与朕一起回宫吧,此刻百里奚和和百里暮霭都在宫中,先让他们二人看看你们几个的情况,看有没有解决之法。” “好。”林霜影应道。她自己倒不要紧,要紧的是霸将军和曹爽,一路上看着这两个人这个样子,她很心痛。若是能够医治好他们两个,自然是再好不过。 不多时,便到了皇宫之中。在一处宫殿内,安置了他们几个。早已得到消息的百里奚和和百里暮霭已经等在那里。 详细查看过三个人之后,二人面色肃穆。 第289章 步入正轨的越彻 看到二人的表情,沅天洛心里止不住咯噔一声,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你们两个能不能治?” 百里暮霭看了看百里奚和,道:“你说吧。”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开口道:“曹爽的倒还好,是头部受到了重创,造成了淤血,施针纾解淤血便可恢复正常。可霸将军手筋脚筋被挑的时间过久,要将骨肉剖开再行连接,这个过程中还要承受巨大的痛苦。稍有不慎,还有性命之忧,十分凶险。这个要做好了准备才能做,而且霸将军的身子现在很虚弱,必须要将身体养好,若不然,是万万不能做的。至于林霜影脸上的伤疤,同意是因为时间过去得太久,只能想办法淡化,若是想完全消除,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霜影走了过来,听到百里奚和如此说,她说道:“我不要紧的,先想办法治好霸将军吧,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他现在这副颓废的样子。” 百里奚和看着百里暮霭,道:“你去给曹爽施针,我去准备药材。”虽说百里暮霭初识的时候很不靠谱,但这一阵子相处下来,百里奚和发现她的医术倒还不错,人嘛倒还行,所以,现在支使起她来很顺手。 百里暮霭去取银针,百里奚和去御医局准备需要的药材。 这时,沅天洛走到霸驭天面前,霸驭天仍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全然没有了原先豪气冲天的模样。她蹲下身,轻声道:“霸将军,有件事要告诉你。” “是我的身子没办法好了,是不是?”霸驭天苦笑一声,说道。虽然是他预料中的结果,可是如果被证实,还是让他感觉到无法接受。他早已抱定了一个念头,若是无法被医治,他便会自行了断。 沅天洛觉得鼻子陡然一阵酸,道:“不,不是这样的,可以医治,只不过……” 单单是听到可以医治,霸驭天瞬间便抬起头来,急切地看着沅天洛,道:“你说什么?你说可以医治?” 沅天洛含着泪点了点头,道:“是,只不过治疗的过程会比较疼,还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不过是一瞬间,霸驭天一反刚才的颓唐,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很多,他高兴地说道:“那就给我治,我不怕死,但我霸驭天不能像个废人一样活着。”原本,他以为手筋脚筋被挑,他这一生也就完了,可是他没有想到,这居然也可以医治。仿佛是一瞬间,他看到了希望,重新站起来,成为霸驭天的希望。 “好,但是你现在身子很虚,要先养好身子才能医治。”沅天洛补充道。 瞬间的失落之后,霸驭天又充满了希望,道:“那好,我好好吃饭,争取快点儿把身体养好。”说着,他便让人给他弄饭菜来。自从手筋脚筋被挑之后,他都没有好好吃饭,饭菜端到面前,他连看一眼的兴致都没有。即便是把饭菜送到他的嘴边,他都懒得张一下嘴。可是现在听到可以医治,他心中瞬间就燃起了满满的希望。 沅天洛看着他这样,放心了很多,但也多了一些担心。她真的害怕,害怕万一医治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差池,会要了霸驭天的命。但是,霸驭天那样的性子,若是说不医治,让他像废人那样活着,他一定不会愿意的。因为,那样的生活,对于他来说,生不如死。 很快,百里暮霭给曹爽施过针之后,滞行的淤血被疏通,曹爽在短暂的昏迷之后醒了过来。他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林霜影的影踪。但看了一圈儿,都没有看到林霜影。曹爽着急异常,拉着百里暮霭的袖子问道:“你见林霜影了吗?” 百里暮霭正收拾着方才所用的银针,头也没抬就说道:“刚才还在呢,这会儿估计是出去了吧。” 她话音刚落,曹爽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准备下床去找林霜影。百里暮霭按住他,道:“你现在刚好,要静养,不能乱走动。” 但是曹爽根本不听。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爽儿!”是曹宇陆,在沅天洛的授意下,林霜影去找了曹宇陆过来。而对于她自己,此刻是怎么也不愿意见到他的。 曹爽循声看去,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曹宇陆。 曹宇陆激动异常,上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原来,儿子真的还活着。原本,他老年失子,心中的悲痛难以自抑。可在知道尸体是假的之后,他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可又害怕会失望,一颗心就那么揪着,不上不下的。而今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 一时间,曹爽也是百感交集,安慰着自己的父亲。之后,在曹宇陆的要求下,曹爽又躺了一会儿,百里暮霭确认过无恙之后才让他离开。 此后每一日,曹爽都去大理寺门口等林霜影,但林霜影避而不见。即便是偶然间遇到,任凭曹爽说什么,她都不发一言。即便如此,曹爽还是日日去大理寺门口等候,风雨无阻。 一个月后,经过百里奚和细心地调养,霸驭天的身体强壮了很多,面色也变得红润了,是时候可以开始医治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霸驭天很激动。但是其他人并没有那么乐观,尤其是沅天洛,对于这次的医治感到忧心忡忡,生怕出现了什么差池,霸驭天会丢了性命。 霸驭天见了,宽慰道:“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即便是这次没了命也没什么要紧。所以,陛下不必挂怀。陛下是个通透的人,应该知道若是让我像现在这么活着,我一定会寻死的。所以,什么都不用怕。无论这次医治的结果如何,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这的确是他心中所想,若他在医治之中死去,那么他也就免了自我了断的力气。若医治可以成功,自然是皆大欢喜。所以,他认定,无论医治的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沅天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连连点头。 终于开始医治了,在紧张地等待之后终于有了一个让众人放心的结果。医治的过程中并没有发生让大家失望的情况,假以时日,经过休养之后霸驭天便能恢复正常。 一个月后,霸驭天恢复正常,又成为了大家心目中那个豪气如云的战神。康复之后,他上朝的第一天,便问道:“陛下,何时对北越出兵?” 沅天洛知道经此一事,霸驭天对北越恨之入骨,便耐心地解释道:“现在国力尚弱,不适合开战,若不然,势必会让百姓的生活变得更加水深火热。”毕竟,打仗要耗费大量的钱财,与北越开战的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可长年累月的战争花费巨大,现在越彻的国库并没有这个实力。所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但这些话,霸驭天显然没有听进去。之后每一日,霸驭天上朝的第一句话便是:“陛下,何时对北越出兵?” 起初,沅天洛还耐心地解释,可后来,她发现对霸驭天根本解释不通,即便是她做了再详尽的解释,霸驭天第二日还是会在朝堂之上问出这句话。 对此,沅天洛头疼不已。她觉得,必须要想个什么法子,若不然,霸驭天这么日日问下去,她没听烦,霸驭天自己就该有执念了。她知道霸驭天现在对北越恨之入骨,她也对北越对鹿城百姓所做的一切深恶痛绝,可现在开战的确是不宜之举。稍有不慎,便有亡国之忧。 最后,还是百里奚和的话点醒了她。现在霸驭天赋闲在京城,无事可做,所以才会日日想着开战,若是能找些事情做,转移了注意力,或许会好一点。 沅天洛也觉得百里奚和的说法很有道理,也就着手去做。可这转移注意力的对象,还必须要和北越开战有关。若不然,即便是强压下去,霸驭天也是不会做的。如此一想之后,沅天洛有了思路。 隔日早朝,霸驭天再一次问道:“陛下,何时对北越出兵?” 这一次,沅天洛没有与之周旋,而是直接说道:“将军勿忧,到了时机成熟之日,自会对北越出兵。敢问将军,若是此时对北越开战,可有良将?” 霸驭天当仁不让地答道:“霸某不才,愿当此任。” “可有强兵?”沅天洛问道。 这一次,轮到霸驭天哑口无言了。现在的越彻,虽兵力雄厚,但实在是没有一支像样的劲旅。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 沅天洛趁机说道:“只有良将而无强兵,此仗便无胜算。朕有意将十万新兵交由霸将军训练,不知霸将军意下如何?” 霸驭天精神为之一振,双手抱拳,朗声道:“霸某必竭尽全力,将这十万新兵打造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劲旅!”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霸将军,这便是兵符,除却京郊大营的五万兵士,另有从别处调拨的五万兵士会在三日后到达。这十万新兵,就有劳霸将军了。” 霸驭天双手接过兵符,道:“微臣必定勤勤恳恳,不负皇恩!” 至此,此事算是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而就在不久后的一天深夜,长久以来承受滴水之刑的慕容熙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哀嚎,一命归西。 此时,越彻朝堂一片安定,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就在这个时候,压抑在众臣心中的一个由来已久的念头渐渐萌发,且如雨后春笋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第290章 逼婚 这件事,众臣思虑良久,但碍于越彻一直不太太平,也就没有拿出来说。可现在形势大好,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了。毕竟,这也是一件大事,是该提出来的时候了。 终于,在一日早朝时,礼部尚书张春阳率先提出了这一问题。只见张春阳躬身施礼,道:“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张爱卿,但讲无妨。”沅天洛应道。话虽如此说,可是每次张春阳有话要说都让她很头大。张春阳身为礼部尚书,所奏之事多半和他的职务有关,都是一些细小而又繁琐的事情。可这些事情在张春阳的眼中,却是天一般大。他说了什么若是得不到赞同,他就会引经据典,说个没完。对于,沅天洛是烦不胜烦,但又不能不听。 得了允准之后,张春阳直起腰,道:“陛下登基已有几载,不知对于子嗣之事有何打算?” 这个问题可把沅天洛给问住了,她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之间还真是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张春阳会把这个事情拿到朝堂之上来说。 张春阳见沅天洛如此,便抚了抚胡须,继续说道:“看陛下这反应,是从未考虑过此事了。无妨,左右陛下年轻,现在还来得及,微臣恳请陛下即刻招纳皇夫入宫,尽快绵延子嗣,以保我越彻江山永固!”说完,张春阳撩袍跪倒在地。 与之一共跪下的,还有朝堂中的其他大臣。看来,他们事先商量过了。若不然,不会如此。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意见如此统一,却是为了这件事。 在众臣面前说起这个问题,还真是让人无地自容。沅天洛顿时红了脸,道:“众位爱卿请起。朕并非是没有考虑过此事,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啊。” 沅天洛这话一出口,朝臣之中可炸开了锅,他们纷纷从袖子里往外掏画像,展开之后高举着那画像往沅天洛身边凑。 “陛下,这个是老臣的幼子,相貌堂堂,年方十八,尚未婚配……” “陛下,你再看看这个,这是微臣的侄子,年方十七,在紫月学院求学……” “陛下,他们的都不行,你看看微臣这个,这是微臣的表弟,学富五车,文武双全……” …… 沅天洛看着众人急切的样子,顿时无力扶额,唉,这么个情况,可让人怎么办才好啊? 此时,沅天洛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东越朝堂,也是这么一番场景。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她这里是被要求招纳皇夫,南宫逸尘那里则是被要求纳妃。 可是,和沅天洛的苦恼不同,南宫逸尘则是乐得如此。他看着那一帮朝臣纷纷推荐自己家的女儿,却是装作不悦,眉头一皱,道:“怎么都是女的?” 他这话一出口,众臣顿时噤了声,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但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传言是真的! 自上次南宫逸尘从越彻边境回来之后,便从血衣卫中传出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陛下喜好男色。起初,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可是一传十,十传百,知道的人越来越多,这个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逼真,很多原来不相信的人都不得不信了。到现在,这个消息只怕已经在众人心中是根深蒂固了。但,没有人知道,在这个消息在流传的过程中,起了最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的,便是这传言的中心人物——南宫逸尘。 但,朝臣之中,只有枫惜声知道,这个所谓的传言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南宫逸尘真正心仪之人便是沅天洛,这一点,从未变过。只是,如今他在朝堂中能说的话越来越少了,即便是他有心如此,也是力不从心了。此时的东越,早已不是原先那个他说了算的时代了。这些年,南宫逸尘渐渐掌控了朝堂,他能够说的话也就有限了。 这时,有朝臣进言道:“陛下,您就算是喜好男色,也要顾虑到子嗣的问题,先纳妃诞下皇嗣啊。” “难道朕贵为天下之主,还要纳一个朕不喜的妃子入宫吗?”南宫逸尘不满道。 “难道这普天之下,就没有一个能让陛下看得上眼的女子吗?”有朝臣不解地问道。 南宫逸尘佯装沉思,道:“要说放眼天下,这样的人倒也不是没有。朕居于越彻之时,倒是对一位女子很是心仪。” “是谁?”听到南宫逸尘如此说,便有朝臣迫不及待地问道。 南宫逸尘叹了口气,佯装伤感道:“是谁又如何?那样的人,朕终归是娶不到的。” 这时,有朝臣挺身而出,道:“陛下,微臣愿亲率求亲使团,前往越彻,求娶此人!” “微臣愿一同前往!” 很快,便有一干朝臣纷纷表示愿意前去越彻,为南宫逸尘求亲。虽然他们也觉得有些太兴师动众了,但是摊上这么个不靠谱的喜好男色的皇帝,他们也只能豁出去了。只要能把这个女子娶回来,总算是能解决他们东越的子嗣问题,不是吗? 眼见着多半的朝臣都表示愿意加入求亲使团,南宫逸尘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这时,有朝臣问道:“陛下,只要您一声令下,求亲使团明日即可出发。只是,不知陛下所心仪的女子,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居于深宫,姓沅名天洛。” 听到南宫逸尘如此说,众臣是面面相觑。越彻女皇沅天洛的名号他们岂会没有听说过,可若是陛下心仪之人是沅天洛,那可就不好办了。 有些个不相信的鼓足了勇气问道:“陛下所说的沅天洛,可是越彻女皇?” 南宫逸尘点了点头,道:“正是,怎么,各位爱卿这就打退堂鼓了?” 说实话,众臣心里是有些没底,但想到东越的子嗣问题,他们也是豁出去了。很快,便有人表示道:“陛下,我等无所惧怕,明日便可去往越彻,为陛下求亲。” “那好吧,朕预祝各位爱卿能够马到成功!”这话一出口,南宫逸尘心里美滋滋的。 当夜,南宫逸尘把求亲使团的牵头人宣进了宫里。 南宫逸尘问道:“若是越彻提出要求索取重金,爱卿该如何回答?” “微臣断然不能答应。” 南宫逸尘瞪了那人一眼,道:“不,你要同意。” 接着,南宫逸尘又问道:“若是越彻提出要割让城池,爱卿该如何回答?” “微臣断然不能答应。” “不,你要同意。” 紧接着,南宫逸尘问道:“若是越彻女皇不愿意来此,要求让朕去越彻,爱卿该如何作答?” “陛下,此事微臣是断然不能答应!”这人一激动,硬是站了起来。 南宫逸尘又瞪了他一眼,道:“不,你要同意。” …… 南宫逸尘一番吩咐之后,原本欢天喜地的牵头人就变成了一脸苦瓜相。陛下这一声声吩咐,是要把整个东越都赔上的节奏啊。可陛下这么说了,他又不能不照做,若不然,便是欺君之罪。可若是做了,他害怕自己会遭万世的骂名啊。这种骑虎难下的感觉,真的很糟心。他现在真是万分后悔,他真是闲的,干嘛要提起纳妃这茬子事儿啊。若是不提,哪有这个苦差事? 是夜,枫惜声深夜出府,刚走出府门便被人挡了个结结实实,来人道:“枫大人,陛下体恤枫大人一心为国,甚是操劳,特准假两日,可免早朝,让枫大人不必忧心朝中之事,在府中安歇即可。” 枫惜声知道南宫逸尘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只得作罢,转身回了府内。如今,他府内豢养的暗卫多数已被陛下暗中剪除,眼下,即便是他想暗中做些什么,也是不能了。 于是,第二日,东越的求亲使团便浩浩荡荡地出发,向着越彻挺进。除了为首的那人,其余人皆是欢天喜地。 之后的几天,越彻的朝堂之上,纳皇夫之事屡屡被提起,大有沅天洛若是不同意就不止息之态。对此,沅天洛是一躲再躲,始终不吐口。 这一日,沅天洛又是愁眉苦脸地出了金銮殿,迎面就碰上了百里奚和。她知道,百里奚和一定会拿朝堂之上的事奚落她的,便想着绕道而走。结果,还是没有绕过去,就被百里奚和堵了个严严实实。 既然躲不过,那就只有面对了。沅天洛和百里奚和站了个面对面,板着脸说道:“百里奚和,你要干嘛?” 百里奚和佯装施礼,戏谑道:“回陛下,小的百里奚和,特来自荐,不知陛下能不能看上小的,将小的纳为皇夫,也好绵延子嗣,为陛下分忧?” 沅天洛两眼一瞪,道:“此事万万不可,你长得太丑,朕看不上。” 百里奚和表示很受伤,嘟囔道:“说得好像南宫逸尘长得比我好看似的。” 沅天洛展颜一笑,道:“对,南宫逸尘就是长得比你好看。所以啊,你这等拙劣的姿色,是入不了朕的后宫的。”说完,沅天洛大笑着离去。哼,你个百里奚和,还想奚落我,这下反被我奚落了吧! 而留在原地的百里奚和,看着沅天洛离开的背影,神情凄怆,嘴里喃喃道:“真的不可以吗?” 第291章 朝堂争辩 百里奚和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这个人的心,从来都不在他这里。最初,他作为沅族暗影,潜入皇宫,只当是为了给慕容熙诊病,在其中做些手脚。有一次误打误撞,被一个太监拉去给她诊治。那时,他尚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知道她是装的,却没有拆穿她。一番言谈之后,他被她吸引,更是送出了自己的宝贝鸣虫给她防身。 只是,后来知道了她的身份,也知道了她将要做什么,他觉得世界一下子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之前,他醉心于医术,至于旁的事,他从来不去想,也不需要去想。可那次在月华宫,她突然消失,真的让他慌了。此后,他开始学武,开始钻研权谋之术,开始做很多之前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保护她。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于她而言,他是挚友,是亲人,但却从未走近她心里的那个隐秘的世界。她心里的那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进去,那个人,就是南宫逸尘。仿佛是一扇门,只有南宫逸尘掌控着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其他的人,就算是在门外徘徊一生,都无缘看到那扇门后面的世界。曾经,他想要拼却一切去争取她的心,哪怕是,会伤害到一些人。只要能得到她,又有什么要紧?可旁观着云潇潇所做的事,他突然明白过来,这世间最不可强求的,便是人心。即便他强求到了,也不会是他想要的那个结果。与其如此,倒不如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幸福。只要她能够幸福,他便快乐。 此时,已经看不到沅天洛的踪迹了,百里奚和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突然就笑了,那是一种释然的笑意。只要知道她能够幸福,那便是他百里奚和的幸福。 隔日,东越的求亲使团到了。沅天洛在这一日的早朝之上接见了他们。 行礼之后,求亲使团的为首者赵少伟便说明了来意。 一见如此,礼部尚书张春阳抚了抚胡须,尔后对着沅天洛躬身施礼,道:“此乃求亲之事,陛下不宜在此。臣等会与之周旋,待问出了结果,微臣再具表上书,禀报陛下。”言外之意就是,现在要商量你的婚事,按照礼制,你现在不方便出现在这里,还是回避一下吧。等到商量出了结果,自然会告诉你的。 沅天洛微微点头,道:“好。”哼,这样重要的事,不亲自听着怎么行?不让她听,那她就暗中去听。所以,她虽然走了,却到了一间偏殿之中,透过一条缝隙看着金銮殿中的情形。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果然,她走之后,双方便开始了较量。 自然,是张春阳先开口,只见他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打量着东越的求亲使团,慢悠悠地说道:“你东越陛下求娶我越彻陛下,有何诚意?” 赵少伟知道这是询问聘礼的意思,当即说道:“此事我东越陛下甚是看重,命我等拟了这些条目,请过目。”说着,赵少伟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几张纸递给了张春阳。 张春阳慢腾腾地接过来,草草地看了一遍之后,道:“就这些啊……” 听到这话,赵少伟心里一惊,这还少吗?光是聘礼名目就写满了几张纸,写的字还是蝇头小楷,这些聘礼若是搬过来,只怕是十个偌大的金銮殿都装不下。就这,还嫌少吗?想虽然是如此想,这话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赵少伟面色恭谨,道:“若是不够,自然是可以再加的。我东越地大物博,必不会在这么重要的事上吝啬的。” 张春阳听了,悠悠道:“看来,你们东越的诚意不够啊。” 赵少伟听了这话,岂能不急?临行前陛下交代的清清楚楚,让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做成,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要毫不犹豫地满足,斩钉截铁地答应。听到张春阳这么说,他忙说道:“不知您有何不满之处,大可以提出来,凡是我们能做的,自然都会兑现。” “敢问贵使,若是放在你们东越的普通人家,若是男方欠女方的债尚未还清,这婚事可以名正言顺地提及吗?” “自然是不能的。”赵少伟急切地答道。说起来这个理儿也对啊,欠的账没还清还想娶人家的姑娘,你想得倒挺美! 眼见着鱼儿上了钩,张春阳微微一笑,道:“那就是了。我越彻的前身是月彻和南越,不知贵使可曾记得,贵国的先皇在世时,曾用不怎么光明的手段夺去了南越的十八个州。如贵使所言,欠的账尚未还清怎可提及婚嫁之事,所以这件事,贵使还是给出个态度比较好。” 赵少伟一听,觉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个叫张春阳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这么不沾边儿的事儿都能想到一块儿去。现如今,他赵少伟是被人家挖了坑,自己欢天喜地地跳下去了啊。只是,有陛下临行前的交代,这件事似乎也不那么难办。他便应道:“自然是该还的。” 赵少伟的话一出口,张春阳也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就这么十八个州就回来了?但是人家红口白牙说的,可不是儿戏。一时间,张春阳觉得得意非常,不过是半盏茶的工夫,他就为越彻拿回了十八个州。这个功劳,无论是放在什么时候,都是无与伦比的啊。不过,他也不能骄傲,要再接再厉,为越彻争取更多。 紧接着,张春阳问道:“若是我越彻和你东越联姻,婚后我越彻陛下居于何处?” 赵少伟不卑不亢地答道:“既是我东越出言求娶,婚后自然是要住到东越去的。”说完之后,赵少伟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这话总没说错吧。是我们求娶你家陛下,搭进去那么多聘礼不说,还加上那十八个州,可谓是下了血本。所以,既然是娶,自然是将你家陛下娶到我们东越去。难不成,这一点还能有别的说法? “不行!”张春阳大声说道。 “怎么不行?”赵少伟也有几分不乐意了。 “我越彻人杰地灵,气候适宜,为何要屈尊到你们东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张春阳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吹胡子瞪眼睛的意思。 “胡说,我东越鱼米之乡,最是养人。” 刚开始,还只是张春阳和赵少伟二人争辩着,都在拼命罗列自己国家的好处,贬低对方的国家种种不好。渐渐地,两方的其他人就听不下去了。毕竟,事关国家形象,任是谁,都不能冷眼旁观。更何况,他们还是这两方的众臣,把国家的荣誉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听到别人说自己的国家不好,这还得了。 一时间,金銮殿上,一片喧闹。 “你们东越靠海,会被淹死。” “你们越彻多山,多发地崩,会被砸死。” “你们东越风大,吹得人直膈应,” “你们越彻少雨,人都干巴巴的。” “你们东越出门差不多都坐船,会被淹死。” “你们越彻出门都坐马车,会被颠死。” …… 两方人马越说越恼,越说越气,最后,嘴上说说已经不解气了,开始动起手来。先是扯了这个的衣带,再是扔了那个人的帽子,先是打了这个的门牙,再是揪了这个的头发,一时之间,金銮殿上,帽子与衣带齐飞,门牙与头发共落。更有甚者,混乱中脸都被抓破了,直往外淌血。 看到这样,沅天洛正思量着要不要叫禁卫军进去,解决一下纷争。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洛儿。” 平静的声音中,压抑着太多的思念。不用回头,她便能知道是谁。但,她还是欣喜若狂地回过了头,看着身后的南宫逸尘,她呆立良久,许久才问出一句话:“你怎么会来?” “这可是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都不来,这怎么能行?”南宫逸尘眉眼微弯,脸上有着迷人的笑意。在她面前,他不是那个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东越陛下,他是她的,南宫逸尘。 沅天洛迷醉在南宫逸尘的笑意里,恍然觉得这便是她寻了一生的美好。他们就这么站着,微笑地看着,不说话,便十分美好。 这时,金銮殿内的争斗明显升级了,打斗声越来越强烈。沅天洛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担忧道:“怎么打得这么凶……” 话还没说完,手便被南宫逸尘牵住了。他牵着她向外走去,沅天洛有几分不放心金銮殿内的情况,说道:“他们还在打着呢。” 南宫逸尘回头冲她一笑,露出了整齐的牙齿,道:“那就让他们打好了,反正他们早晚都要在一起共事,不打不相识嘛。” 沅天洛微微一笑,不再坚持。 南宫逸尘牵着她的手走到外面,尔后抱着她一跃而起,运起轻功急速奔走,到了宫墙外,南宫逸尘的墨云宝马已经等在那里。南宫逸尘带着她稳稳地落在马背上,尔后一夹马腹向前行去。她窝在他的怀里,满脸笑意。她并未问他要到何处去,只觉得只要有他在,去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他在身边。 渐渐地,沅天洛认出这是去山顶的路。那是他第一次带她出宫去看桃花的地方。只是,这个时节是没有桃花的,那他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沅天洛心生疑问,却并未问出口。她知道,南宫逸尘会给她答案,或早或晚,她只要等着就好。 只是,她还是没有想到,南宫逸尘亲手给了她那么大的一个惊喜。 第292章 嫁给我,你愿意吗? 快到山顶的时候,南宫逸尘捂住了沅天洛的眼睛。沅天洛并未挣脱,但还是有些好奇自己即将看到的东西。 终于,墨云宝马停了下来,南宫逸尘抱着沅天洛,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尔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好,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沅天洛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惊叫出声。山顶之上,满是桃树,桃树枝上已经结了小小的绿色的果实,但桃树上,还有一树缤纷的桃花。那绯红的桃花,看得人满眼都是欢喜。桃花与果实共存于树上,让人觉得有几分怪异,但在此刻看来,却又合情合理。 沅天洛走近一棵桃树,忍不住捻起一片桃花,这时候,她发现,这桃花是用纸做的。先是染成了桃花的颜色,然后裁剪出了桃花的样子,最后粘在了桃树之上。正因如此,才有了如此奇特的景致。 沅天洛惊叹道:“你这是带了多少人来,才能做好这件事啊!” 南宫逸尘上前,轻轻拥住她,头靠在她的肩上,耳语道:“我没带来别人,只带来了我自己。” 沅天洛惊喜道:“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 南宫逸尘点了点头。 一时间,再看向满树的桃花,她只觉得分外可爱。原来,这满树的桃花,是他亲手所染,亲手所裁,再亲手粘上去的。她实在是想不出,平素里如此粗线条的他是怎么做成了这些事。他那双用惯了刀剑的手,是怎么拿起剪刀,裁剪出这些花瓣来的。她实在是料不到,他那样的人会做到这些。 想到这里,沅天洛情不自禁地拉起南宫逸尘的手,这时候,她才发现,南宫逸尘的手上,有密密麻麻的伤口。她忍不住眼睛一热,将嘴唇轻轻地覆了上去,眼角有泪珠滑落。 南宫逸尘慌了,忙绕到她的身前,和她站了个面对面,急切地说道:“洛儿,你怎么了?” 沅天洛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只握着他的一双手,满眼是泪。 南宫逸尘多多少少猜出了一些,忙笑了笑,道:“这剪刀,是比刀剑难拿了些。不过你别哭,你若是哭了,我就当你对我做的事不满意了。” 沅天洛抬起头,看着这个安慰她的男人,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嘴唇送了上去。双唇相接,两人都感到一阵久违的战栗和悸动。两人忘情地吻着,忘却了天与地。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他们终于分开了彼此,彼此凝望着,仿佛要把对方看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就这样,再不分离。情不自禁地,南宫逸尘把沅天洛拥在怀中。彼时,山风柔和,满树的桃花在绽放,一对璧人相拥在满树满树绯红的桃花之间,恍若神仙眷侣,羡煞这世间的所有人。 过了一会儿,南宫逸尘附在沅天洛的耳边,轻声道:“洛儿,现在我们做一件你喜欢的事,好不好?” “是什么?”沅天洛觉得一头雾水。她喜欢做的事有很多,只是,她不知道南宫逸尘所指的是什么。 南宫逸尘微微一笑,道:“来,我们从这里开始跑,等跑到了另一边,你就知道了。” 一时之间,沅天洛猜不出原因,就那么任由南宫逸尘拉着她的手,向前跑去。 只跑了第一步,沅天洛就明白了。 当跑起来的时候,满树满树的桃花簌簌而落,山顶之上,顿时下起了一阵绯红的桃花雨。原来,他还记得,她初次来到山顶时,看到满树桃花零落成雨时的欢喜。此时,她就那么跑着,落下的桃花落在她的头发上、肩上和衣服上。恍惚间,她觉得,她会一直跟着他这样跑下去,直到天涯海角,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终于,他们跑到了另一边,停了下来。南宫逸尘看着跑得满脸绯红的沅天洛,问道:“洛儿,你喜欢吗?” 沅天洛忙不迭地点头,道:“喜欢,很喜欢。”原来,他还拿捏住了粘桃花的力度,若不然,不会他们一跑动,桃花就落下来。她不知道,为了做到这些,他又试过多少次,付出了什么。此刻,只觉得满心的感动,为这个男人现在和曾经所为她做过的一切。 南宫逸尘轻声道:“洛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听闻在东越的民间,男子都是这样求娶自己心仪的女子的,我是第一次做,若是做的不好,你可不要怪我。” “好。”沅天洛轻轻应道。 就这样,南宫逸尘走到了与沅天洛相对的另一边。尔后,他闪身到了一棵树的后面,再出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束鲜花。 此时,那些簌簌而落的桃花落在地上,铺成了一条绯红色的路。而南宫逸尘一身锦衣,就踏着这条绯红色的路朝着沅天洛缓缓走来。他手上捧着鲜花,明艳的颜色映着他俊朗的容貌,让人觉得分外心仪。 沅天洛站在路的另一边,满脸微笑地看着南宫逸尘步步朝她走来。 终于,南宫逸尘来到了沅天洛的面前,只见他单膝跪地,将花束高高捧起,尔后抬起头满脸虔诚地看着沅天洛,柔声道:“洛儿,嫁给我,你愿意吗?” 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墨黑的眸子,微微发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南宫逸尘并不着急,他就那么微笑地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决定。过了好大一会儿,沅天洛终于平静下来,双手接过南宫逸尘手中的花束,轻声道:“我愿意。” 南宫逸尘站起身,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女子,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再一次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中。彼时,佳人在怀,南宫逸尘恍然觉得,自己已经拥住了整个世界。 尔后,二人躺在草地上,看头顶的桃树枝,看寂寥空旷的天空,看天边的流云,看天空中一掠而过的飞鸟。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一切都觉得分外可爱,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得柔和而美好。 沅天洛枕在南宫逸尘的手臂上,满心欢喜。南宫逸尘指给她看桃树上结的果实,轻声道:“原本,为了让桃花显得逼真,我是想把这些小桃子摘掉的,但后来,我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沅天洛轻声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一瞬间心里有了这么个念头,想要让你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只会开花,还会结出饱满的果实。总之,我们的未来,一定会很美好,很美好。我会保护好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南宫逸尘轻声说道。这是他的保证,对于她的保证,对于未来的保证。 沅天洛轻轻应道:“好。”不必多说些什么,她知道他会做到。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所以,她不会去怀疑他的诚意,一点儿也不会。 沅天洛枕在南宫逸尘的手臂上,又往里凑了一点儿,这时候,她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她轻轻伸出手去,抚在南宫逸尘的脸颊上,这张脸,她很熟悉,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不得不说,南宫逸尘是一个容貌很出色的男人,不同于百里奚和的张扬,他是一种内敛的俊美,却让人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 她的手抚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眼睛上,他的眉毛上,像是想要通过这触摸将他记得更深刻一般。他就那么笑着看着她,不说话,也不闪躲。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该回宫了。他们站起身,互相拍落身上沾染的花瓣,尔后骑着马回到了宫中。他们绕开别人的视线,一路回到了月华宫。一回到宫中,沅天洛便找出一些药,给南宫逸尘净过手之后,便开始处理他手上那些被剪刀刺伤的细小的伤痕。 沅天洛很小心地用指尖蘸上一些药膏,然后轻轻地涂在那些细小的伤口上。南宫逸尘看她如此小心,不禁笑了,道:“不碍事的,我不怕疼。” 沅天洛嗔怒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不怕疼,可有人怕你疼。” 南宫逸尘故意捉弄她,道:“是谁啊?是谁怕我疼啊?” 沅天洛一低头,道:“不知道。哎呀,你坐好,手不要乱动,要不然该涂错地方了。” 南宫逸尘听话地乖乖坐好,耐心地看着沅天洛给他上药。她的表情很认真,仿佛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紧张,她的鼻尖上渗出了细小的汗珠。他有心拂去那些汗珠,又怕弄疼了她,就这么看着,却是满心的欢喜。 终于,他手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被沅天洛上了药,沅天洛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好了。”那兴奋的神情,像是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百里奚和询问暗卫的声音:“陛下在吗?” “在的。”暗卫答道。 沅天洛听了,吐了吐舌头,还想着躲过别人的视线,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是怎么也躲不过这些暗卫的视线的。 沅天洛不想让百里奚和看到南宫逸尘,不然,他又要出言调笑她,很是讨厌。于是,沅天洛推开门,走了出去,道:“找我什么事?” 百里奚和一见她,忙说道:“你快去看看吧,金銮殿那边,可不得了了!” 第293章 评理 听到百里奚和这么说,沅天洛心里一惊:那些朝臣,不会是从早上一直打到现在吧? 她有心想一问究竟,可百里奚和火急火燎地就往前走,停都不带停的。她也只好跟在后面,直奔金銮殿而去。 一踏入金銮殿,沅天洛便惊呆了。只见金銮殿上,没有一个站着的人,所有的人不是在地上躺着,就是在地上坐着,嘴里哎呦哎呦地喊个不停。 沅天洛刚想向守在一旁的禁卫军问些什么,就有大臣看到了她,不管不顾地站起身,朝着她跑了过来。最先跑过来的,是礼部尚书张春阳。只不过,此刻的张春阳,胡子就剩下了几根,随着他的跑动一上一下地摆动着,看着很是凄凉。脸上还有淤青,头发也散乱得如鸟窝一般,衣带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外衣就那么挂在身上,很是凄惨。他一瘸一拐地跑到沅天洛面前,跪倒在地,道:“陛下,您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张春阳这一开口,沅天洛才发现,他的门牙都没有了,说话直漏风。 沅天洛还没来得及回答张春阳,别个朝臣又围了过来,她这一细看,才发现张春阳是伤得最轻的。这不,刚到眼前这位,嘴角直流血,看得她是心惊胆战的。他们争先恐后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你一言,我一语,可沅天洛硬是一句也没有听清。 她向后退了一步,百里奚和心神领会,大声喝道:“肃静!” 朝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沅天洛看向了张春阳,道:“张尚书,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春阳一脸委屈相,原本习惯性地伸手想抚抚自己的胡须,可触到了才发现自己的胡子已经剩了没几根了,当即气鼓鼓地放下了手,垂在身侧,气冲冲地说道:“陛下,这些东越人根本不是来求亲的,他们就是来欺负人的,你看看,他们把我们打得,挨哪儿哪儿疼,这身上是没有一处好地方啊。” 沅天洛佯装不知,道:“朕走的时候,你们不是还在这里商量求亲之事嘛,怎么就动起手来了呢?” “本来是好好地在商量的,可是这些北越人竟然开始说我们越彻不好,这我们怎么能忍?” 原本在一旁坐着的赵少伟不乐意了,他站起身,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对着沅天洛躬身施礼,尔后说道:“陛下,不是我等说你们越彻不好,是这位张大人先开始诋毁我们东越的。就连动手,都不是我们先开始的。” 听到赵少伟如此说,张春阳两眼一瞪,道:“哼,你还有脸说,你看我这胡子,给我拔得就剩这几根了。” 原本赵少伟没开口说话的时候,沅天洛还没注意到。他们这一开口说话,沅天洛才发现,她这些臣子们,也真是手下不留情。虽说为了方便长途跋涉,东越派来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可是,即便如此,脸上的伤也不比越彻的臣子少。看赵少伟走路的姿势,身上的伤势只怕也不少。就连别个东越臣子,也是龇牙咧嘴的,身上的伤也不会少。 一时间,沅天洛感到分外为难,两方各说各的理,势必是要让她评理的。只是,这个理,该如何评呢?现在这个情况,说谁有理都不对啊。唉,清官难断家务事,说的也就是这样的事了。 百里奚和看出了沅天洛的为难,忙朗声道:“各位大人,你看看,你们身上都受了伤,我已经派人去找御医局的人了,先让他们为你们治伤,评理的事之后再说,好不好?” 不等张春阳等人回答,沅天洛忙说道:“这么做自然是好的。” 听沅天洛这么说,其他的朝臣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这伤在自己身上,也真是疼啊。 没过多久,御医局的人带着药箱就来了。一一处理完这些人的伤势,朝臣们又来精神了,嚷嚷着要评理。 这时,沅天洛说道:“从早朝到现在,过去了这么久,大家都还没有用饭吧?” 还别说,沅天洛没这么问的时候,朝臣们还不觉得饿,她这么一说,他们还真是觉得腹中空空,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说话都力气不足。 沅天洛趁机说道:“现在,各位朝臣都去驭风阁用晚宴吧,用过饭后,这件事再仔细定夺。”说完,沅天洛率先离去,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沅天洛先回了月华宫,而那些朝臣自会在内侍的引领下往驭风阁而去。回到月华宫,南宫逸尘正百无聊赖地在月华宫内走来走去,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就像是从来没来过似的。 “怎么了?”见沅天洛回来,南宫逸尘问道。 沅天洛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道:“他们啊,从早朝的时候一起打到现在,各个都鼻青脸肿的,还嚷嚷着让我给评理。没办法,先把他们安抚到驭风阁,让他们先吃顿饭再说。不过,你说这评理,到底该怎么评啊?好像让哪方的人受委屈都不对啊。” 南宫逸尘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样子,道:“这件事很好解决,你只需要让御膳房准备些好菜,另外再准备些好酒也就是了。” “这样,事情就能解决了?”沅天洛狐疑道。 “对。”南宫逸尘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道。 沅天洛虽然不知道南宫逸尘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有他的道理,现在,她只需要按照他说的去准备,然后等着看结果就好了。她倒要看看,这好酒好菜怎么就和评理扯上关系了。 现在,南宫逸尘自然是不宜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故而,沅天洛便独自一人去了驭风阁。她到了驭风阁之后,驭风阁上已经掌起了灯,因为夜风清凉,便将遮帘也放了下来,倒也惬意。 见到沅天洛来,众人起身行礼。 沅天洛点点头,道:“众位爱卿不必多礼,今日不过是一顿便饭,各位尽管放开了吃,好菜管饱,好酒管够。” “多谢陛下款待。”众臣说道。但话虽如此说,眼下他们一个个如斗牛一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都觉得这饭吃了能不饿就行了,至于吃饱,他们是没有这个闲心的。更何况,那些个内侍也不知道是怎么做事的,排位置的时候不是让越彻和东越的人各自坐在一起,而是一个东越人、一个越彻人这样穿插地坐在一起。这不,往左边看,是刚刚打自己的人,往右边看,还是刚刚打自己的热人。一时间,心情真是差到了顶点。照这个情况,他们不打起来就不错了,还指望能酒足饭饱,做梦! 只不过,当好酒好菜端上来的时候,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只听沅天洛一声令下,御膳房的人便将准备好的饭菜放在了各位大人的桌子上。至于那好酒,也启了封子,散发出诱人的酒香,让人忍不住想要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沅天洛率先端起了手边的杯子,道:“各位爱卿,请满饮此杯。” 这也正中那些朝臣的下怀,他们纷纷站起身,道:“多谢陛下。”尔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一下肚,众人可算是尝到了这酒的好处。就连门牙都没有了的礼部尚书张春阳,都忍不住咂了咂嘴,仔细品味着那美酒的余香。这酒,着实是好啊,看来这宫中,还真是有好东西啊。 “各位爱卿,请自便吧。”沅天洛说道。 听沅天洛这么一说,众人便坐了下来,开始用饭。还别说,那饭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早已把他们肚子里的馋虫勾了起来,再加上一天都没有吃饭,对于这样的饭菜真是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当即,他们的筷子就动了起来,一口酒,一口菜,吃得好不惬意。 沅天洛一边吃,一边还注意着他们的动静。她真的很好奇,南宫逸尘所说的只要准备了好酒好菜,这理也就不用评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果然,酒过三巡之后,沅天洛看出了一点儿端倪。 只见那些原本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东越朝臣和越彻朝臣,居然已经开始拿着筷子评点饭菜的好坏了,说的时候还不忘侧过脸,听听对方的意见,像是突然之间,突然冰冻了的空气瞬间融化了,驭风阁上,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沅天洛看到这些,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刚才还要动手的人,这会儿几杯酒下肚,居然就冰释前嫌了? 这还不算,有些个酒量浅的,喝得一张脸通红,早已和别国的朝臣勾肩搭背,说得很有兴致。 这个说:“听说你们越彻的山中有一种果子,吃起来特别甜,甜中又带着那么一点儿酸,酿起酒来特别香醇,是不是真的?” 那个答:“那还有假,你说的那是酒香果,你要是想要,回头我送你一车。不过啊,我听说你们东越的河中有一尺来长的大鱼,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别说一尺来长的,就连一丈来长的都有。可惜路途太远,运过来就死了,要不然,你去我们东越,我带你去看看。” “好好好,来,喝酒。” 众人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热闹。 只不过,最让沅天洛惊奇的,还在后面。 第294章 集体误了早朝的朝臣 只见原先闹得最凶的礼部尚书张春阳和那东越来的赵少伟,这俩人原先是水火不容,现在可倒好,你给我夹口菜,我给你倒口酒,完了俩人还相视一笑,亲昵得跟两口子似的。 张春阳先是摸了摸赵少伟眼角的淤青,悔恨道:“唉,我这一拳下的手还真是有点儿重啊。” 赵少伟则是摸了摸张春阳那仅剩了几根的胡须,满脸歉意,道:“老哥,你可别这么说,我也没手下留情啊。” 说着说着,张春阳一拍桌子,道:“不说了,来,喝酒。” 看着这样的景象,沅天洛真是忍俊不禁,这帮人,还真是有趣。不过,更确切地说,这酒起的作用还真不小。看来,跟她比起来,还是南宫逸尘更懂这些人。 他们喝得高兴,沅天洛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她起身离开,离开之前对这里候着的内侍说道:“这些人在宫门落锁前若是能清醒过来就把他们送到宫门口,让他们自行回府。若是不能,睡在了这里,就去库房拿些棉被来,可记住了?” 内侍应道:“回陛下,奴才记住了。” 如此吩咐了之后,沅天洛便放心地离开了。第二日,她一如往常去上早朝,待到了金銮殿,才发现金銮殿内空无一人。看着这诡异的场景,沅天洛一拍脑袋,醒悟过来,只怕是这些朝臣昨夜都烂醉如泥,迷糊得连早朝都给忘了吧。如此一想,沅天洛好奇心大发,很想看一看他们现在都是一副什么德行。 于是,她就谁也没告诉,偷偷地往驭风阁而去。一靠近驭风阁,便有一阵冲天的酒味扑鼻而来。一见她来,守在驭风阁的内侍顿时跑了过来,一脸苦相。 “怎么了?”沅天洛问道。 “回陛下,昨夜大人们一直喝到了半夜时分才消停。今早上奴才见上早朝的时间到了,便叫他们,可一个也叫不醒啊。” 沅天洛淡淡道:“无妨,让御膳房备好醒酒汤和早膳,待他们醒了之后让他们服下。”说完,沅天洛转身离开。 这一日没有早朝,奏折也很少,沅天洛乐得清闲,便和南宫逸尘腻在一处。别处不方便去,他们就在月华宫的宫院内四处走走。此时,院中的荷花开得正好,圆盘般的荷叶映着粉嫩的荷花,让人看得满心都是欢喜。他们坐在荷池中间的亭子里,有微风习习,风不醉人人自醉。 南宫逸尘看着满脸笑意的沅天洛,拿自己开着玩笑,道:“你看,现在我像不像是被你金屋藏娇的皇夫?” 沅天洛扑哧一笑,道:“像,还真像,来来来,给朕笑一个。” 南宫逸尘佯装娇羞,抬眼对着沅天洛微微一笑,又装作害羞地低下头去,活脱脱一个娇羞的小娘子。 沅天洛被他那滑稽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伏在石桌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南宫逸尘趁势顺手一捞,就把沅天洛抱在了怀里,喃喃道:“洛儿,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 沅天洛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止住笑,尔后说道:“那是自然,若是我哭起来的样子才好看,那才惨呢。” 南宫逸尘抱着她看满池的荷花,只觉得此时此刻的一切都太过虚幻,虚幻到让他觉得仿佛是在梦中一般。可,即便是梦,他也希望常驻梦中。 他轻声道:“要不要吃莲子?” 沅天洛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可惜今天荷池里的小舟不在,若不然,在莲叶间划船,再采些莲蓬,倒也是一件乐事。” 南宫逸尘笑了笑,将沅天洛放在旁边的石凳上,得意道:“有我在,采莲蓬这等事,还需要划小舟过去吗?”尔后,他一跃而起,脚尖在荷叶上轻轻一点,便如蜻蜓一般飞跃在荷池之中,再回来时,他的手中已经握了一大把的莲蓬。 南宫逸尘献宝一般把手中的莲蓬举到沅天洛面前,戏谑道:“怎么样,我这个皇夫还不赖吧?” 沅天洛故作深沉,然后说道:“倒还可以,那就奖励你亲手剥莲子喂我好了。” 南宫逸尘宠溺地一笑,满口答应:“好。” 还别说,南宫逸尘功夫了得,耍起刀剑来那算得上是佼佼者,可若是做起这些细小的活计儿,还真是和三岁的幼童没什么两样。只见他笨手笨脚地抠出莲子,然后两个手指捏着那蚕豆大小的莲子,伸出另一只手去剥外面的绿衣,等到他把外面的绿衣抠完,那里面原本嫩白的莲子肉已经被摧残得所几。南宫逸尘看着自己的作品,真是哭笑不得,费了那么大的劲儿,结果还是没有弄好,让他很是懊恼。他生气地一锤石桌,道:“这么丑,扔了算了。” 沅天洛伸手抢过他手中的莲子,道:“不许扔,拿来给我,我要吃。”话音刚落,莲子就落在了沅天洛的嘴巴里。吃着这枚“特制”的莲子,沅天洛整张脸上都写满了满足。 南宫逸尘原本想伸手去抢,见沅天洛已经将那枚莲子吃了下去,忙说道:“快吐出来,剥绿衣的时候指甲刮到了莲子肉,不干净的,吃了要生病的。” 沅天洛微微一笑,道:“生病我也愿意。” 南宫逸尘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接着和那莲子较劲去了。 正在这时,暗卫来报:“陛下,朝臣齐跪在月华宫外,说是来请罪。” 沅天洛戏谑地一笑,这帮酒鬼,可算是醒了。她看了一眼南宫逸尘,道:“你去告诉他们,月华宫外不是说话的地方,让他们先去金銮殿候着。” 暗卫领命离去。 南宫逸尘暂时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看着沅天洛,道:“你这是要吓唬他们了?” 沅天洛灿然一笑,道:“打不能打,吓唬一下还不行了。你先在这里,我去去就来。” 沅天洛回到寝殿,脱去便常的衣服,换上了烫金绣龙的朝服,尔后去了金銮殿。 一踏进金銮殿,就看到了朝臣那一张张惊慌的脸,见到她来都跪了下来,高呼万岁。 沅天洛在龙椅上坐定,目光平和地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佯装不解道:“朕听闻各位爱卿要来请罪,只是朕不知道,各位爱卿来请的,是什么罪?” 这可把他们吓得不轻,原本他们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驭风阁,还错过了上早朝的时间。而且,在驭风阁候着的那些内侍,还告诉他们陛下之前见他们未去上早朝,已经来问过一次了,走的时候脸色还不怎么好。他们一听,顿时酒就醒了大半。这还得了,早朝的时间都给误了,这可是个大罪啊。 于是他们正正衣冠,便去了月华宫请罪。可陛下却让他们到了这金銮殿,这可让他们好一阵儿惶恐。毕竟,若是在月华宫外,兴许陛下斥责几句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可若是去了金銮殿,可就大事不妙啊。 故而沅天洛问他们是请的什么罪,他们都缩着脑袋,谁也没敢说话。毕竟,谁若是一开口,陛下一句“拉出去斩了”,然后他们的命也就交代了。他们怕的就是这个,所以谁也不敢先开口。 这些个越彻朝臣噤若寒蝉,但站在后面的东越朝臣相比之下就淡定很多,只不过,看着昨夜还意气风发的酒友现在吓成了这个样子,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忍心。尤其是赵少伟,看着张春阳那浑身颤抖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赵少伟心一横,鼓足勇气站了出来。 沅天洛见了,道:“贵使有事?” 赵少伟抬起头,道:“陛下,我虽是东越的臣子,但今日之事我斗胆想为他们求个情……” “哦,这是为何?”沅天洛故意拉长了语调,问道。 “昨夜夜饮,我等东越臣子也参与其中。当时我等觥筹交错,的确是忘记了分寸,以至于醉酒之下,昏睡不起,今早上误了早朝。此事是我等无心之失,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饶恕他们的罪责。” 听到这话,越彻的朝臣们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个他们自己连话都不敢说的时候,昨天还和他们打得不可开交的东越臣子居然开口替他们说话了。这实在是太意外,也太让他们感动了。 沅天洛佯装不解,道:“朕记得昨日你们与我越彻朝臣还打得你死我活,怎么今日反倒是替他们求情了?” 赵少伟不卑不亢地答道:“当时我们太冲动了,现在想想看,的确是很不妥当,我等求亲而来,理当做到凡事礼让,可我等却失了分寸,在贵国的金銮殿上大打出手,礼仪尽失,实在是不应该。” 沅天洛微微一笑,看向了越彻的朝臣们,道:“赵特使所言,你们意下如何?” 张春阳率先站了出来,道:“陛下,此事臣等也有错,不该出言奚落东越使者,失了礼数,望陛下降罪。” 沅天洛展颜一笑,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识,经此一事,愿各位爱卿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坦诚相见。今日之事到此结束,各位爱卿暂回各家,明日早朝之时再行商议东越求亲一事即可。” 这话一说完,张春阳等人就呆了,这就完了,他们误了今日的早朝,都不用降罪的吗? 沅天洛看出了他们的疑虑,道:“东越的贵使们已经为各位爱卿求过情了,此事,就此作罢。” 直到这时,越彻的朝臣们才放下心来,同时,对于东越的使者也多了一份好感。幸亏是他们求了情,若不然,还真说不好会发生什么事呢。 只不过,不管是越彻的朝臣还是东越的使者,此刻的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今日的所言所行,不过是走在沅天洛布置好的居中罢了。 第295章 友好协商 原本,从昨天的事上来看,越彻朝臣和东越的使者很难说到一块儿去,这样一来,势必会耽误这次求亲的事。虽说好事多磨,但她和南宫逸尘已经错过了太多次,这一次,她不希望发生任何的意外,也就动了一点儿私心。 原本,她并没有找到妥善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可是经过南宫逸尘的提点之后,先是给他们备上了好酒好菜,活络气氛。然后今日朝臣误了早朝,又让她受到了启发。所以她先是让朝臣到了金銮殿,之后又刻意显示出自己的不满,等到那些东越使者为越彻朝臣求情的时候,她便顺手送了他们一个顺水人情。这么做,从一方面来说是她根本就没打算因为误了早朝的事情处置这些朝臣。二来,她刚好给越彻朝臣一个感激东越使者的机会,如此一来,日后的事情办起来也会融洽很多。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日早朝之时,照例要商议求亲之事。这一次,礼部尚书张春阳还是以沅天洛不宜在此为由让她暂时回避。只不过,依沅天洛的性子,怎么会不让她看她就不看呢?于是,她又去了昨天去的地方,准备隔着那个缝隙看金銮殿内的情况。 这一次,当她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玉冠锦袍,不是南宫逸尘还能是谁。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到了沅天洛,示意她坐在另一把椅子上。 原来,那里已经被南宫逸尘放上了两把椅子,这还不说,旁边还放了一个小桌子,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点心和坚果。 沅天洛觉得很好笑,难不成还要边吃边看,跟看戏一样的吗? 南宫逸尘狡黠地一笑,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他们经历了之前的事,今天会有什么变化吗?他们一商量,不知道要商量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了,光看有什么意思,索性备点儿吃的,就当看戏了。还别说,这戏可真不好找呢。” 沅天洛轻笑道:“南宫逸尘,你这么不靠谱儿,你家臣子知道吗?” “不用他们知道,你知道就行。”说着,南宫逸尘拉着沅天洛的手,让她坐在椅子上。 然后,二人便透过那缝隙,颇有兴趣地看着金銮殿内的情形。 今天的气氛,明显比第一日好了很多。和之前一样,越彻朝臣和东越臣子分别站在两边。开始商议之前,先是互相施了一礼,全了礼数。 之后,张春阳便提出了第一日让他们大打出手的那个问题:婚后二人住在哪儿?第一日他们就是因为这个打起来的,都说自己的好,说对方的不好,这不就闹别扭了吗?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金銮殿上的气氛都冷了几分。毕竟,说住在哪边都不好。住在东越吧,越彻的朝臣不愿意。住在越彻吧,搞得跟你家越彻皇帝纳皇夫似的,东越使者心里不得劲。 刚开始有人提议说要不就东越住一个月,越彻住一个月,这样谁也不吃亏,谁也不占便宜。可这个提议刚提出来,就被反驳了。要是那样的话,也太麻烦了,很不实际。 双方正因为这个问题冥思苦想的时候,张春阳突然一拍大腿,道:“要不然,咱们双方各让一步?” “怎么个让法?”赵少伟问道。 “就是说你们陛下和我们陛下大婚之后,既不住在东越也不住在越彻,如何?”张春阳补充道。 那么,另一个问题又来了,若是哪儿也不住,难不成这两个人要住到大山里,以地当床,以天为被吗?这是万万不能的。赵少伟接着问道:“以张尚书之意,该当如何?” “就在我们越彻和你们东越之间,择一处好地方,建起宫殿。至于建造宫殿所需的费用,由我们越彻和东越共同承担,各位意下如何?张春阳的话一说完,立刻引来了大家的赞同之声。 就这样,这件事就拍板决定了,等上报了两国陛下,就可以实施了。只不过,接下来,还有另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两国陛下大婚后,朝政势必会放在一起处理,到时候这二位若是有了不同的意见,该听谁的? 还别说,这个问题比前一个还要难办。因为,无论说听谁的都不对啊。若是说听东越陛下的,就像是我们越彻陛下嫁过去了,就一点儿自主权也没有了。若是说听你们越彻陛下的,咋的,我们东越陛下娶的媳妇儿是个母老虎,娶过来之后连发言权都没有了? 于是乎,众人又是一阵冥思苦想。但是,因为有了前一件事的启发,有人提议道:“若不然,这次也取个折中的法子?” 他这么一说,还真就得到了大家的认同。所以,大家冥思苦想,最后集思广益,商量出的决策是:若是两国陛下大婚后有了不同的意见,那就分别在朝堂上表述出自己的观点,然后不记名投票,谁的票数多就按谁说的办。 很快,这个问题也圆满解决了。但是,另一个问题又来了。二人大婚后,国家的名字要改吗?若是说不改,那不还是跟两个国家一样吗?根本就体现不出成为一家人了啊。若是说改,改成什么好呢?若是按从前月彻和南越合并的惯例,就各取两国名字中的一个字组成新的国家的名字。若是说也从越彻和东越的国名中各选出一个字的话,因为有相同的字,那就只能选“彻”和“东”这两个字了,可是,无论是叫东彻还是彻东都很难听。 这时候,有翰林院的老学究站了出来,道:“要说这件事也好办,咱们东越和越彻归为一体后,国土便扩大了许多,成为了这天下最大的国家,就叫‘大越’,怎么样?” 这个建议一提出来,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因为,大越这个新国名不但取了两国国名中的一个字,做到了平等对待。而且,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很大气。于是,这件事也就这么友好地决定了。 这件事情定了之后,最后一件比较难缠的事情也就不得不提出来了。那就是,二人婚后生了孩子,孩子该随谁的姓?这件事,说起来是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就是个名字,随谁的姓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是两个人的孩子。可往大了说那可就大了,虽说两国合并之后便是大越,可大越还是由越彻和东越组成的啊。越彻的皇族姓氏是沅,东越的皇族姓氏是南宫,若是孩子随了沅姓,那不就相当于东越不复存在了吗?若是孩子随了南宫的姓氏,那不就相当于越彻没了嘛。 这时,有人提议道:“那就生两个孩子,这样的话,一个姓南宫,一个姓沅,谁也不吃亏。” 但是,很快,这个提议就被否决了。毕竟,即便是生了两个孩子,到最后继承大统掌管天下的,只能有一个。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姓沅的孩子还是姓南宫的孩子当了皇帝,这个问题就仍然存在。所以,这个提议,行不通。 双方争执了大半天,还是没争执出个结果来。为了避免出现上一次的暴力事件,张春阳率先提议道:“左右该商量的也商量得差不多了,至于最后这个问题,就交给陛下定夺吧。” 他这一说,众人都很乐意。 沅天洛听了,倒是一脸苦相。要说这张春阳够腹黑的,他决定不了的难题就这么抛给她了?果真是官场上的老泥鳅,溜滑溜滑的,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这时,南宫逸尘推了推发呆的沅天洛,道:“他们商量完了,一会儿一定会去御书房求见,告诉你他们的决定的。走吧,要不然一会儿该走碰头了。” 沅天洛听了,便起身离开。她刚刚在御书房的椅子上做好,便有内侍走了进来,禀报道:“陛下,礼部尚书张春阳和东越使臣赵少伟求见。” “宣。”沅天洛吩咐道。 之后,二人走了进来,行了跪拜之礼后二人并排而站。 沅天洛问道:“张爱卿此来,可是商量出个结果了?” “回陛下,正是如此。商量出的结果微臣已经写在了这奏折之上,请陛下过目。”说着,张春阳便将那奏折呈了上来。 沅天洛还是装作不知道一般将那奏折从头看到尾,尔后便说道:“好,就按爱卿所说的办。” 张春阳这个人最是严谨,他觉得沅天洛这么说一定是没看到那最后一条,便出言提醒道:“陛下,其实仍有一个问题尚未解决,也就是陛下大婚后,孩子的姓氏问题。这件事事关重大,臣等做不了主,望陛下亲自决断。” 沅天洛没想到他还会再说一遍,原先偷听的时候没觉得,现在被人当面提出来,还真是有点儿难为情。两人都还尚未成婚呢,就提孩子的事儿,让人的脸往哪儿搁啊。但张春阳等着她的回答,她又不能老沉默着,便随口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张春阳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他身旁的赵少伟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就止住了要说的话。 事情结束了,两个人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躬身施礼后便退了出去。 只不过,二人走后,屏风后面闪出一个人影儿,这人走到沅天洛面前,与她中间隔了一条桌子,他的手支在桌子上,笑道:“洛儿觉得,孩子姓什么好呢?” 沅天洛好不害臊,道:“南宫逸尘,你无耻!” 南宫逸尘长臂一伸,隔着桌子将沅天洛抱住了,附在她的耳边说道:“洛儿,这无耻的还在后面呢。” 沅天洛娇脸一红,埋在南宫逸尘的怀里,硬是说不出话来了。 彼时阳光正好,透过窗子撒在屋内,屋内的一切都染上了淡淡的金粉色,这金粉色投在二人的身上,便勾勒成了这世间最美好的画面。 第296章 筹备大婚 至此,该商量的事都商量好了。至于婚期,则要由两国的礼部举行过纳彩、问吉等一系列的婚前程序之后,再考虑到新宫殿的建成日期,再做定夺。 东越的使臣便启程赶回东越,以便将所商议好的一切回禀给陛下。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陛下已经亲眼目睹了他们商议的过程,也知道了他们商议的结果。 东越的朝臣走了,南宫逸尘也就该走了。原本,二人都以为大婚之事,解决好了那些事情就好了,却没料到这么麻烦,还有纳彩、问吉等一系列繁琐的程序,还要考虑到新宫殿的完工日期,要是照这么算,只怕没个一年半载的,他们是别想大婚了。对于这样的现实,南宫逸尘感到很不接受! 但是,礼制摆在那里,他们又是两国的陛下,是全天下人的表率,若是礼数不周全,只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的。所以,即便是不接受,也没有一点儿的办法。只不过,在这件事中,南宫逸尘还是看到了一些机会。比如新宫殿的建设,他可以多投入精力,加快建设啊。所以,他才那么急着回到东越。 故而,南宫逸尘回到东越的第一件事,便是广发诏书,征集天下的能工巧匠,准备建造新的宫殿。南宫逸尘心情急切,以至于赵少伟等人还没有回到东越,征集能工巧匠的诏书已经发出去了。 对此,赵少伟很是纳闷,他是不信他家陛下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的。他想了很久,也只想出了一种解释,那就是越彻的人飞鸽传书通知了陛下,若不然,不会那么快。可要是这么解释的话,陛下只怕是和那越彻陛下早有私情,那之前广为流传的陛下喜好男色的说法就很值得推敲了啊。但事已至此,就算是他心里有这个疑问也只能是想想罢了。若是提出来,他是断然没有这个胆量的。 没过几天,整个东越的能工巧匠都汇集到了京城。和越彻沟通过之后,便准备将新宫殿建在距离越彻和东越同等距离的湘城。此地气候宜人,冬暖夏凉,很是适合居住,且有一条湘水穿城而过,景致十分秀丽。新宫殿建在此处,再好不过。 能工巧匠有了,选址有了,南宫逸尘便任命工部精通此事的官员主导此事,即刻开始建设。他这么一决定,便有朝臣不乐意了。 有朝臣说道:“陛下,按照事先的商定,建造新宫殿所用的钱财由越彻和东越共同承担,现在越彻的银子尚未送来,现在就开始建设,只怕到后面这笔账不好算啊。” 这话一说完,南宫逸尘的脸色立马就不好了,两眼一瞪,道:“怎么,爱卿以为我东越拿不出这笔银子,还是觉得越彻会欠下这些银子不给?”他真的很恼火,他是担心新宫殿建成的时间太晚,可他这帮臣子竟然在担心钱财的问题,真的很让他觉得说不通啊。 他这话一出口,朝臣即刻噤声不言。毕竟,这滔滔的帝王之怒,他们现在还不想领教。他们这陛下,从前倒觉得没什么,可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是越发精干了。好的时候倒还好,若是发起脾气来,还是很吓人的。 相比于南宫逸尘的忙乱,沅天洛倒是很清闲。明白了大婚的流程之后,大部分的事都需要南宫逸尘去做,她所做的,无非就是到了大婚当日,准备嫁过去这么简单。至于嫁妆,自然有礼部张罗,也轮不到她操心。所以她这段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只不过,大婚之后,她和南宫逸尘要在湘城生活。如此一来,两国的朝臣势必也要迁到此处。所以,她便把这件事在朝堂上说了出来,以便大家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出了岔子。 宣布了这件事之后的第二天,便有人找了来。这一日,沅天洛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便有内侍进来禀报了此事。 听到内侍所说的名字,沅天洛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她会来。 “宣!”沅天洛吩咐道。 不多时,内侍引着云珞瑾走了进来。云珞瑾原本就是在宫中生活的,对于宫中的规矩自然是清清楚楚。她是个谨慎的人,礼数也很周全。 云珞瑾躬身施礼,道:“陛下,臣女今日前来,有一事想求。” “但说无妨。”对于云珞瑾,她是敬重的。这个女子,总是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身上有那种出身将门的英气,且有一种骨子里的坚韧。那种坚韧体现在她的神情上,她的神情始终平静,却不是那种无动于衷的平静,而是一种见惯了世事风云的从容淡定。她也知道,云珞瑾是个思虑周全之人,若不然,她也不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护了小飞琼那么多年。所以,对于她的要求,沅天洛很是好奇。 云珞瑾继续道:“臣女不想离开此地,迁到湘城去。” “为何?”沅天洛问道。 “臣女的父亲和母亲皆葬在此处,于臣女而言,这里便是臣女的故土,故而臣女不愿意离开这里,望陛下成全。” “好,这件事朕可以答应。而且,日后云将军该有的俸禄,朕会命人如数发放。”这些年,云青城为越彻付出了很多,所以,即便是他已经死了,他该有的俸禄和奖赏,沅天洛还是命人照常发放。 只是,出乎沅天洛意料的是,听了她的话,云珞瑾并未流露出开心的表情,眉心却是拧了拧,继续说道:“陛下,这便是臣女所求的第二件事。臣女的父亲已经亡故,且并非死在战场之上,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再拿这份俸禄和奖赏。所以,从今天开始,请陛下停止发放。至于之前发放的金额,臣女今日也带了来,请陛下收回。”说着,云珞瑾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双手呈上。 沅天洛并未命内侍去接,而是问道:“若无这份俸禄和奖赏,你云家日后该如何生活?”此时的云家虽然只剩下了云珞瑾和小飞琼,可云府偌大的府邸,迎来送往,日常的开销不会少,若是她云珞瑾不要这份俸禄和奖赏,她真的不知道云珞瑾日后该如何生活。 云珞瑾开口道:“回陛下,这便是臣女所求陛下的第三件事了。臣女听闻,此前的招兵之中还招收了不少的女子,臣女斗胆,恳求陛下也将臣女招收进去。如此,臣女也可领一份军饷,得以供养飞琼,安稳度日。” 听到云珞瑾的这个请求,沅天洛很是意外,问道:“你可知此时京郊大营已经由霸将军接管?霸将军此人,素有‘战神’之称,故而练兵甚是严格,前几日朕还听闻,有些个女子受不住,昏了过去,被霸将军一声令下,从军中除名,命家人带回去了。” 听到沅天洛的话,云珞瑾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意,而是一脸的从容:“臣女出身将门,素来便知道‘练时不流汗,战时必流血’的道理。所以,训练之苦,算不得什么。于臣女而言,这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日后,当云珞瑾成了闻名天下的女将军,骑着骏马驰骋在战场上,英姿勃发,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时候,沅天洛总是会想起这时候的云珞瑾,那一脸的坚毅,仿佛是天大的苦楚送到了她的面前,她都能从容面对。 沅天洛发愣的瞬间,云珞瑾以为她在犹豫,便继续说道:“陛下,臣女自幼习武,并非文弱之人,陛下若是不信,可找人与臣女比试比试。” 正好,沅天洛看到百里奚和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便说道:“好。” 于是,云珞瑾和百里奚和便到御书房外的空地处站定,开始比试。最开始的时候,百里奚和是想着手下留情的,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似乎是没资格说手下留情的那个人。云珞瑾的轻功虽然不如他,但是掌风凌厉,内力雄厚,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还真是抵挡不了,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云珞瑾击中,若不是他轻功好,躲得快,只怕就很难全身而退了。 过了几招之后,沅天洛便看出了云珞瑾的实力,让二人住了手,也一一应下了她的要求。沅天洛心里明白,若是她不答应,便是一种亵渎。云珞瑾这样的人,有能力拼出自己的一份天地,不需要她的庇护。 云珞瑾走后,百里奚和甩着酸胀的手腕,看着云珞瑾的背影,很是服气地说道:“这个女子,当真不简单。”他百里奚和很少会这么由衷地佩服一个人,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女子,这可是第一次。 “是吗?我觉得你也不简单,被人家打败了还能这么气定神闲。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不应该是羞愧得找根绳上吊吗?”沅天洛奚落道。 “我……我这是看平天下事,云淡风轻!”说完,百里奚和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儿,实则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苦练功夫去了。 沅天洛看着百里奚和着急忙慌的样子,笑了笑。不过,云珞瑾这一次来,倒是提醒了她一件事,一件将要到来却被她险些忘记了的事情。 第297章 新兵的较量 此前,招收新兵之时,沅天洛曾承诺过训练满六个月之后,她会亲自去验收他们的训练成绩。若不是今日云珞瑾提及要去训练一事,她差点儿就忘记了这件事。现在算算日子,还有一个月也就到日子了。到那时,她一定要亲自前往京郊大营,看看这些新兵的训练成果。 之后的日子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所不同的是南宫逸尘来得愈发勤了,几乎做到了每五日一趟。现在,他已经搬到了湘城去住,此时新宫殿自然是没有建好,他就随便找了一处房子先住着,说是为了监督施工进度。他这一闹,别个朝臣哪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京城啊,也都跟了过来。如此一来,南宫逸尘去往越彻的路途也就减少了大半,骑上他的墨云宝马不过是一天一夜的路程。 所以,南宫逸尘就开启了神出鬼没的模式。沅天洛刚下早朝,正打哈欠的时候,南宫逸尘冷不丁就在一个柱子后面露了头。沅天洛批阅奏折,打个盹儿的工夫,再一睁眼,就看到了南宫逸尘的脸在眼前晃动着。沅天洛睡得正香的时候,一翻身碰到了一个人,大惊之下睁开眼一看,还是南宫逸尘。对于南宫逸尘这种突然出现的行为,沅天洛表示很不接受。下早朝或是批奏折的时候他突然出现还好,关键是她睡觉的时候啊,翻个身就碰到个人,这也太吓人了啊。 对此,沅天洛对南宫逸尘进行了严厉的批评,南宫逸尘的认错态度很好,当时也表示虚心接受,但是到后来,仍是我行我素。而且他来,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每次来的时候手里都拿着一张图纸,不是问沅天洛天花板用这个图好不好,就是问沅天洛院子里放这么个柱子好不好,甚至有一次,他大半夜来,还问到院子里该种什么花。长此以往,沅天洛甚至怀疑南宫逸尘是不是魔怔了。有一次趁着他睡觉,沅天洛把百里奚和叫了来,让他给南宫逸尘好好看一下,是不是脑子生病了。对此,百里奚和看都不看,却很是认真地表示,南宫逸尘的确是生病了,此病唯有大婚可以医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对于这样的答案,沅天洛感到很是无理取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要验收新兵训练成绩的日子。这一日,早朝过后,沅天洛的仪仗便一路出了城门,往京郊大营而去。 到了京郊大营,霸驭天已经率人在大营门口迎接。对于沅天洛的到来,新兵们都很激动。原先,他们以为沅天洛所说的六个月后来验收他们训练成绩的话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可今天看到沅天洛真的来了的时候,他们感到很是激动,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那些在先前的比试中失了先机的人,则是万分懊恼,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再努力一点,要是再努力一些,说不定今天能在陛下面前比试的人就是他们了。 因为大营之中人数多达十万,沅天洛不可能看着所有人演示他们的成绩。所以,在沅天洛来之前,霸驭天已经在这些人中进行了挑选。今日有幸在沅天洛面前进行比试的,只有一百个兵士,其中男兵九十五名,女兵五名。 在偌大的练兵场上,一百人分为五十组开始比试。沅天洛看着众人生龙活虎的样子,感到心潮澎湃,唯有士气惊人的士兵,才能在战场之上爆发出最佳的战斗力。看来,在霸驭天接手这些人的训练之后,这些人脱胎换骨,焕发出了崭新的面貌。 很快,便到了最后的十人对决。十个人中,九个男子,一个女子,那个女子,正是才入营不久的云珞瑾。 看着台上的云珞瑾,沅天洛问向一旁的霸驭天,道:“她怎么样?” 霸驭天抬眼看了看,道:“还好。” “没有了?”沅天洛不确认地问道。照理说来,云珞瑾入营是最晚的,还能在那么多的女兵之中脱颖而出,就只得了霸驭天两个字——“还好”,这有点儿说不过去了吧。 “没了。”霸驭天冷毅地答道。 沅天洛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话。霸驭天这次从北越回来之后,似乎变了很多,最明显的就是,话明显比以前少了,人也比以前冷了。只不过,沅天洛觉得霸驭天在这军营之中,还是焕发出了别样的光彩。 沅天洛在走神想着这些的时候,那边的比试台上,最先的几局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最后两人的对决。在这二人之中,将决出今天的冠军。而冠军,会在今天由普通的兵士晋升为少将军一职。而此刻,站在比试台上的,便有云珞瑾。 看着比试台,惊讶的不只是沅天洛一人,还有在一旁围观的其他兵士。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站在台上的最后两个人,竟然有一名女子。这并不是说他们歧视女子,只是感觉到很不可思议罢了。女子在力度和速度之上本就弱于男子,而眼前的这个女子能够站在台上,一定是有过人之处。一时间,云珞瑾获得了众人的注意力。 “当啷”一声,铜锣声响起,对决正式开始。刚开始的时候,两个人势均力敌,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是难分难舍,可是渐渐地,明眼人便看出了一些端倪。较之云珞瑾,与她对决的那个男子少了一分沉稳,以至于他脚下的步子有些乱,这也给了云珞瑾可趁之机。终于,在一个回旋的转身之后,云珞瑾看准机会,趁那男子站立未稳,一个扫堂腿就踢了过去。那男子腿上吃痛,腿一弯就倒在了地上,半天硬是没站起来。按照比赛的规制,若是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还没有站起来,这一次的比试,他就输了。 在这个时候,比试台上发生了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只见云珞瑾走到那男子面前,竟是弯下腰,将那男子扶了起来。 沅天洛等人坐得近,能清楚地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那男子惊讶地看向云珞瑾,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只要再过那么一会儿,他没有站起来,云珞瑾便是胜者。没有人能拒绝成为胜者的机会,至少,他不能。 云珞瑾洒脱地一笑,道:“不为什么,只想有一次真正的对决。你我之间的功夫,差的并不多,你刚才之所以会让我占了便宜,是你太害怕会输的缘故。因为怕输,所以你想做到事事完美,可人,终究做不了完美的事情。” 云珞瑾轻轻巧巧的一番话,却如同一块巨石,投进了那男子的心中。的确,知道最后要与他对决的人是个女子之后,他的确是有了害怕会输的念头。在他的意识里,输给一个女子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因为害怕会输,所以他想每个动作都做到最好,可就是这种事事想要做到最好的心思,成了他最大的阻碍。事事想要做到最好,一凡发觉有哪里不完美,便会慌乱,而慌乱之下,势必会给对方可趁之机。他没有想到的是,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将这些一语道破。莫名地,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有了敬佩之意。 这时,沅天洛看向一旁的霸驭天,同样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欣赏。 她微微一笑,看来,霸驭天这个人,还真是言不由衷。 此时,比试台上,二人开始了新一轮的较量。这一次,没有了心理负担的那个男子,出手迅速,掌风稳健。云珞瑾应付起来也就更加不易,没过多久鼻尖上就渗出了汗珠。二人你来我往,过了不下二百招。最终,云珞瑾以一记完美的连环掌结束了这次的对决。 至此,这次新兵的较量完全结束,而云珞瑾,是当之无愧的将军!比试台上,沅天洛当众写了封云珞瑾为少将军的圣旨,之后由霸驭天宣读,而沅天洛则亲手将少将军的印信递到了云珞瑾的手上。 此时的云珞瑾,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似乎是面对一件很平常的事情罢了。很多年之后,当云珞瑾塑造了这天下间最伟大的女将传奇的时候,沅天洛终于明白过来,这种云淡风轻最大的可贵之处在于:无论你身处怎样的境地,或好或坏,心里都不曾吹起半分波澜,如一泓深潭一般,波澜不惊。唯有如此,才能保持最理智的决断,做出最好的决定。 之后,沅天洛将军营中的比试情况写成诏书,张贴在各个州府。一时间,各个州府之中报名想要成为女兵的人比比皆是,而这些人后来集结在一起,组成了天下第一支威风凛凛的女兵,而这支女兵,后来在云珞瑾的带领之下,成为了不败的传奇。 自然,这是后话。 在新兵营看完比试后的第三日清晨,沅天洛下了早朝,正在御书房中处理政务。突然有内侍来报,言称九门提督曹宇陆求见。 而曹宇陆进来之后,当即跪倒在地,忍不住老泪纵横。 第298章 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 沅天洛心里一惊,暗自猜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若不然曹宇陆怎会如此。曹宇陆身为九门提督,掌管京城兵马,自然也是行伍出身,性格自是刚毅无比。即便是当初以为曹爽死去之时,都不曾见他伤心成这个样子。这次,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失态至此,以至于痛哭失声? 沅天洛惊诧之下,绕过桌案走到曹宇陆面前,道:“曹爱卿,有事慢慢说。”说着,沅天洛让曹宇陆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曹宇陆勉强止住泪,道:“陛下,微臣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只好斗胆求到陛下这里来,求陛下念在老臣孤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的份上,为微臣做主。” 沅天洛在椅子上坐定,道:“曹爱卿,但说无妨。” 曹宇陆又抹了一把泪,道:“爽儿与林姑娘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原本,微臣也以为林姑娘对爽儿情根深种,所以才会不顾危险亲去北越,带回了爽儿。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她对爽儿置之不理。原本,微臣以为这只是两个年轻人在置气罢了,可是近些日子来看,似乎不是这么回事。爽儿为了这事,已经茶饭不思整整三日,照这么下去,爽儿他只有死路一条啊。若是他是为国牺牲,微臣自不会如此,可他是微臣唯一的儿子,微臣不能看着他就这么下去啊。”说着,曹宇陆又忍不住落了泪。 原来如此,看来,林霜影还是没有打开心结。想到二人的事,沅天洛问道:“曹大人,如你所言,曹爽是你唯一的儿子,若是曹爽将来所娶之人,容貌上有所欠缺,曹大人以为如何?”历来世家大族,对于长子的婚事都十分看重,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容许有任何的瑕疵。更何况,曹爽是曹宇陆的独子,日后势必要撑起家族的门楣,而身为曹爽的夫人,自然也容不得任何的瑕疵。 “陛下这是何意?”曹宇陆有几分不解,他不知道他所求之事和陛下所言有什么关联。 沅天洛继续道:“曹大人有所不知,林姑娘此前亲去北越带回令公子和霸将军,料是打斗时伤在了脸上,以致容颜有损。若朕所料未错,这便是她对令公子避而不见的原因,故而有此一问。” 原来如此,曹宇陆沉思片刻,坚定道:“此女子情深意重,微臣又怎可因此事苛责于她?至于所谓的门面,若爽儿愿意,微臣自然是不在意的。” “有曹大人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这样吧,朕就当一回说客,去劝劝林姑娘。至于结果,还是要看林姑娘的意思。” 曹宇陆似乎是没想到沅天洛会答应得这么爽快,当即跪倒在地,道:“微臣……微臣谢过陛下。” 之后,曹宇陆行礼后离去,沅天洛将手边的奏折批阅完毕之后,便出了宫。 好在大理寺和皇宫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没过多久就到了。只不过,沅天洛并未直接到大理寺找人,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公然去了大理寺寻找林霜影,只怕是会落人口舌。故而,她在距离大理寺很近的一个茶楼前停了下来,待在茶楼的雅间落座之后,沅天洛唤出暗卫,道:“你去大理寺走一趟,找一下林霜影,让她到这里来。” “是。”暗卫领命离去。 没过多久,林霜影便来了。近来事忙,沅天洛已经有多日不见林霜影,她虽蒙着面纱,沅天洛却也能看出她的脸颊比上次见她的时候瘦削了很多,整个人更是如一个纸片人一般,仿佛只要一阵微风吹来,就会轰然倒下。 林霜影一来便要行跪拜之礼,被沅天洛拦了下来。沅天洛说道:“今日你我见面,身份不是君臣,不必多礼。坐吧。” 林霜影在一旁落座,诧异道:“陛下今日来,是有事情要交代吗?” 沅天洛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今日我们之间见面并非君臣,所讨论的自然也不是国事。今日,你只当我是那个在紫月学院时的袁洛就好。” 林霜影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诧异,却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瞬间便恢复如常,轻声道了一声:“好。” “今日相见,你似乎比以前清瘦了许多?” 林霜影的左手覆上自己的脸颊,苦笑了一下,道:“还好,只是近来大理寺的事情比较忙,饮食上不太规律,故而才会如此。” 沅天洛看向她,道:“在我看来,你清瘦的原因并非事忙,而是心忧。心忧之下,诸事不思,又怎会不清瘦呢?”沅天洛开门见山地说明了自己的判断,她料定,林霜影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曹爽的缘故。她心里是有曹爽的,可是因为面容有损,让她怯于接近曹爽。只是,她这样做,眼看着心爱之人为自己日日伤神,她自己心里又能好受到哪里去呢? 沅天洛的话让林霜影止不住身子一震,她说道:“果然,什么事儿都瞒不了你。” “你何苦要如此?容貌这回事,对于初见之时的人或许有那么一些用处,但是对于心意相通之人,却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你又何苦执念于容貌的损毁而让自己和曹爽整日揪心不已呢?”沅天洛说道。 林霜影并不答话,而是伸手除去了脸上的面纱。那一条伤疤横亘在脸上,似乎比那时候所见的又深了一些。 沅天洛甚是疑惑,道:“前些日子我已经让百里奚和给你送了药膏,为何你的伤疤比之从前还要深了一些?莫非,是这药膏不管用?”只是,对于自己的后一个疑问,沅天洛并不十分确信。毕竟,百里奚和是一个那么在意脸的人,他平日里的心思也多半花在了脸上,由他亲手所制的药膏有怎么会不管用呢? 林霜影重新将脸上的面纱戴好,声音很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人莫名地揪心:“并非是他送来的药膏不管用,而是我根本就没有用。我与他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容貌于我而言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修补不了的,比如……清白。”林霜影声音呜咽着说完这句话,尔后低下了头,竟是落了泪。 林霜影的话让沅天洛惊得站了起来,惊道:“你说什么?” 林霜影并不说话,只是那抽噎声更加明显。 沅天洛的拳头紧攥,颓然地坐了下来。林霜影说到清白,还是这样的神情,让她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林霜影此前的北越之行,具体的细节林霜影没有讲,沅天洛因为自己的婚事欢喜着,加上曹爽和霸驭天二人也救了回来,她也就没有去询问救出二人的过程。只是现在看来,事情比她想象得要糟糕。只是这样的事情,她若是当面询问林霜影,并不妥当。想到与林霜影同去北越的几个暗卫,沅天洛心里有了主意。 沅天洛并未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在林霜影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之后,与她共饮了一壶茶之后便让林霜影先离开了。 林霜影走后,沅天洛坐在桌前,唤出了今日跟着的所有暗卫,道:“你们之中,可有跟着林霜影同去北越之人?”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站了出来,表明他便是跟着林霜影同去北越的那些暗卫之一。 沅天洛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独留下了那个人,道:“北越之行,你们一直同林姑娘在一起吗?” 那暗卫先是点了点头,尔后又若有所思地迟疑了一下,道:“一直是在一起的,只是在最后的一段时间,没有在一起。” 沅天洛黛眉微蹙,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暗卫道:“那时我们已经在北越打探了好久,探查到霸将军二人被关在一处密牢之中,而掌管密牢之人,便是南楚瑜。只是,那密牢之中机关遍布,即便是我们拿到了钥匙,只要里面的人一被救走,密牢之中的机关便会开启,谁也无法逃脱。而掌管这密牢的机关之人,便是南楚瑜。故而我们若是想要救出霸将军二人,必须先拖着南楚瑜。林姑娘探查到南楚瑜喜好女色,便费了很多心思去接近他,最后终于如愿。但即便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为了以防不测,我们也是一直跟着的。但唯有实施救人那次,林姑娘怕以我们的人手无法救出霸将军二人,便提议由她一人拖住南楚瑜,我们都去密牢之中搭救霸将军二人,也好确保万无一失,等我们将人救出来再去救她就好,她会尽力拖延时间。于是,我们便照林姑娘的提议行事,但是在救人的过程中还是出了岔子,以至于我们损失了四个兄弟,还耽搁了去找林姑娘的时间。我们去的时候,南楚瑜已经不在,而林姑娘满脸是血,已经昏迷了过去。我们便带出了林姑娘,连夜出了城。” “你似乎并未说实话,在所有的细节里,你都说得很流利,但唯有一处,你说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在朕面前,还妄想蒙混过关么?”沅天洛的声音冷得吓人。 闻言,暗卫慌忙跪倒在地,道:“陛下恕罪,此事并非属下不想如实以告,实在是事出有因。那一日,我等去找林姑娘的时候,南楚瑜是不在,林姑娘也的确昏迷着,可是当时林姑娘的下身是没有穿衣服的,而且腿上还有血迹。我等想着林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这等事若是说了出去只怕是会有损她的名声,也就想着瞒下来。方才是属下糊涂,妄图欺瞒陛下,属下该死,望陛下降罪。” 听暗卫说完,沅天洛双拳紧攥,真实的原因竟是如此!竟是如此!她原本以为林霜影疏远曹爽是因为她容颜有损,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这背后真实的原因。只是,事已至此,她又该如何做呢?林霜影是为了越彻才不惜以身涉险,去北越寻回了霸将军和曹爽,她沅天洛身为越彻之主,该做些什么呢? 第299章 无能为力 沅天洛坐在桌前,双唇紧抿,想了一通之后却是无力地垂下了头。这一次,她是什么都做不了。她情愿为此事用尽一生的计谋,可是到头来还是发现自己什么事都做不了。 是啊,她能做什么呢?即便做什么,也不能让林霜影恢复到从前的样子。除此之外,她还能做什么,让林霜影不再如此孤苦,告诉曹爽真相么?可女子的清白是如此重要的东西,沅天洛真的无法确定,曹爽知道了真相之后会不会在意。如果不会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会呢,曹爽大概此生都不会再理会林霜影了吧?此时此刻,她能够想到,林霜影一定是顾虑到了这些才决定瞒着曹爽,是啊,既然一切已经无可改变,那就让心爱之人的心中仍然存留着最美好的自己。这大概,是林霜影心中唯一的念想了吧。 只是,转瞬之后,沅天洛恍然明白过来,无论曹爽知道之后结果如何,都绝不会是林霜影想要的结果。因为她此前的经历,她对于清白便格外看重。之前,慕容熙当政时,她入了一趟宫,虽然后来完好无损地出宫,却在清白之身尚未证实之前饱受非议。那时的她,虽是完璧之身却经历到了丧失清白的痛苦。她一定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她一定会隐瞒这个秘密,至少面对曹爽是如此。沅天洛突然想到,曾经曹爽在林霜影的清白之身尚未证实之前便对她屡屡示好。曾经初见之时尚能有如此心性,如今二人情意非常,所以现在即便曹爽知道了林霜影的秘密也是不会在意的。但,在这件事中,唯一不能放下的那个人,是林霜影。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她无法让心爱之人知道那样不堪的事,所以,这件事,她会烂在肚子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霜影已经变得坚韧了很多,不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官家小姐。也正是因为如此,事情才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吧。 想通了这些,沅天洛感到分外无力,对于北越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只是,南楚瑜之前不是投靠了北越原来的皇帝燕凌云吗?现在怎么又被燕凌宇委以重任?看来这南楚瑜,还真是不简单。这个仇,她沅天洛记下了。 眼见着窗外天色已暗,沅天洛站起身,却觉得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她出来这大半日,原本是志得意满地想要劝慰林霜影,却知道了她最不想知道的消息,整颗心都觉得绵软无力。林霜影是为了越彻才会遭受这样的罪责,但是她身为越彻之主,却是什么也不能为林霜影所做。 瞬间,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她,她的手支在桌子上,勉强支撑着自己的重量,渐暗的天色中,她突然万分想念南宫逸尘。她突然希望他现在能在她身边,哪怕只是轻轻地抱抱她,让她能感受到一些温暖,感受到一些力量。可是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出现她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沅天洛突然想要任性一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疾步奔到窗边,尔后一跃而下,奔跑在天色渐暗的街道之上。此时,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她恣意地奔跑着,似乎想让这微凉的夜风吹去她心中所有的愤懑。最终,也只是徒劳而已。行到了宫门不远处,正碰上火急火燎的百里奚和。 百里奚和一见到沅天洛,便说道:“你这大半日去哪里了,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沅天洛止住脚步,神情木然,淡淡道:“你找我做什么?”印象中,百里奚和若是找她,从来没有什么正经事。 只是这一次,百里奚和的神色很是凝重,道:“对于我要说的话,你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沅天洛虽也感到一些奇怪,却也觉得是百里奚和见她不开心,想要寻个理由捉弄她罢了。 “一个时辰之前收到了东越的飞鸽传书,一处新建的新宫殿突然倒塌,而南宫逸尘当时恰好在里面……“ “他怎么样?”沅天洛惊道。 “重伤,昏迷不醒,所以东越飞鸽传书,让我即刻前去。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沅天洛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如一张纸片儿一般,倒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沅天洛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是,当她一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不是百里奚和而是百里暮霭,便突然间想起了所有的事。她抓住百里暮霭的衣袖,道:“百里奚和呢?” “他去东越了,临走前嘱咐我……” 百里暮霭的话还没有说完,沅天洛显然是听不下去了,她出声唤出暗卫,道:“即刻备马,我要去东越!” 暗卫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您的身子……” “怎么?朕说过的话,还要再重复一遍不成?”沅天洛声色俱厉地吼出这句话,目光如炬。 暗卫低了低头,道:“谨遵陛下口谕。” 半刻钟后,沅天洛穿戴完毕,暗卫已经牵着骏马在月华宫外等候,沅天洛跨上骏马,直往宫门而去。 如此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日落时分赶到了湘城。此时的沅天洛,风尘仆仆,一双嘴唇已经是没有一点儿血色,唯有那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表明了身份之后,很快便有人带着她来到了南宫逸尘的住所,那是一个并不大的院落,沅天洛顾不得惊诧南宫逸尘所住之地为何如此的简陋,直接进了房间。 房间之内,百里奚和正在南宫逸尘的床前为他诊治,听到声响之后看到身后的沅天洛,百里奚和自是惊诧不已。他来了也没有多久,却没想到沅天洛也这么快就赶了过来。他来之前,她明明是昏迷的。 沅天洛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诊病。” 百里奚和这才回过身,专注于手上的事。 沅天洛走近床前,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南宫逸尘。他的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而他所盖的锦被之上,还有着斑斑血迹。看着那斑斑点点的血迹,沅天洛只觉得揪心一般的疼痛。她在南宫逸尘的脚边坐了下来,两只手绞在一起,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紧张。 终于,百里奚和站起了身。 沅天洛急切地问道:“他怎么样?” “所幸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及内脏和心脉,好在之前的太医处理及时,血液并没有流失过多。只是有一处伤在头部,这才是最要紧的……” “为何,不是说这是一些皮外伤吗?” “是皮外伤没错,但是伤在头上就另当别论了。简而言之,这一次他或许能醒过来,或许不能。这一切,都要看他的造化了。” 沅天洛颓然地倒在地上,她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我,能为他做些什么?”沅天洛问道。 “这一切,都要看他求生的意志是不是强烈,我觉得,有你在这里,一定对他的伤势有好处。只是,你不在京城,只怕会多有不妥。北越那边,似乎也不太安稳,若是他们趁机作乱,那我们就被动了……” 沅天洛打断百里奚和的话,道:“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之,我现在是要留在这里的!至于京城诸事,你就去信给赫连紫月,让她代为照看吧。若是有要紧事,我再赶回去处理也不迟。” 百里奚和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最后却是闭了口,退了出去。 沅天洛站起身,搬了个椅子在南宫逸尘的床前坐下,她捉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有泪,从脸颊上滑落。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南宫逸尘,只觉得心中万般凄凉。之前,若是她哭,他是一定会轻声细语地安慰她,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水。可是,此时此刻,她在哭泣,他却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看着他安静的面容,喃喃道:“你怎么就那么不让人省心,你堂堂东越之主,非要来监督这新宫殿做什么?监督就监督了,干嘛自己还跑去看?你现在这样,让我该如何做?你说要娶我的,现在你却躺在这里,你要怎么娶我?南宫逸尘,你起来啊,你起来看看我,看看我……”说到最后,沅天洛痛哭出声。 门外,百里奚和听着里面的哭声,只觉得心如刀绞。 没过多久,百里奚和进了房间,手里端着一碗药。见到他来,沅天洛擦去脸颊上的泪水,道:“这是他的药吧,给我吧,我喂他。” 百里奚和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疼惜,道:“不,这是给你的。你临走前才昏迷过,身子弱,这又走了这么远的路,若是不吃药,身子会吃不消的。” 闻言,沅天洛苦笑了一声,道:“我不要紧。” “若是他醒着,必不忍见你如此。所以,哪怕是为了他,这药你也要服下。”百里奚和劝慰道。 终于,沅天洛被说服了,服下了那碗药。精神恢复了之后,沅天洛的脑子也活络了起来。她突然想到,新宫殿是在南宫逸尘的监督之下建造的,又怎会无缘无故地坍塌?难不成,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为之? 第300章 为你造一座宫殿,用我全部的心意 想到这些,沅天洛觉得心中很不平静。如果南宫逸尘受伤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东越也就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安稳。若是如此,这件事就复杂了。只是,这次南宫逸尘若真的是为人所害,那么她沅天洛一定会让对方付出千倍乃至万倍的代价! 沅天洛勉强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俯身给躺在床上的南宫逸尘掖好被角,然后看向了百里奚和,道:“新宫殿离这里有多远?” “出门右拐,不出百步。”百里奚和答道。很显然,方才出去的这一段时间,他已经对这里的格局做了一些了解。 沅天洛站起身,留下两名暗卫保护南宫逸尘,尔后出门朝着新宫殿建造的地方走去。她要亲眼去看看,那倒塌的宫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为何就会突然倒塌? 果然,出门右拐不过百步,便在月光的映衬下隐隐约约看到了新宫殿的影子。只不过,大门口有人守卫着。这里将来会是皇宫,有人守卫并不奇怪。然而,沅天洛这一次并不想从大门而入。在她看来,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么一定要暗中调查,唯有如此,才能探查到事件的真相。 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二人摸到了一处无人注意的角落,然后一跃而进,几番查找之后终于找到了坍塌的那座宫殿。借着月光,沅天洛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然而,奇怪的是,四周的墙壁好端端的,唯有房顶陷落了下去。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只有唯一的一个解释,那就是房梁不足以支撑屋顶的重量。只是,建造这宫殿的人真的会这般大意吗?竟会选了一根不合格的房梁? 沅天洛看向身后缓缓现身的暗卫,道:“你们把这里翻找一遍,尽快找出房梁的位置,记住,动作要轻。” 借着朦胧的月光,暗卫开始了手上的动作。他们身手敏捷,没过多久就找出了房梁。 寻了个背光的角落,暗卫拿出了手中的火折子,沅天洛借着这点光亮仔细查看着这根房梁。她左看右看,只在房梁中间的地方发现了一处印记,那似乎是一颗未成形的星星。只是,这印记看起来并不像是雕刻上去的,而像是用内力摧成的。对于这一点,沅天洛并不十分肯定,便让暗卫逐一查看。而暗卫查看过之后,也确认这印记的确是用内里摧成的。 只是,以南宫逸尘的身手,身处在这大殿之内,竟有人能瞒过他用内力摧动这根房梁,似乎是不太可能。难不成,那人的身手比南宫逸尘高出数倍?所以那人才能在南宫逸尘不曾发觉的情况下,用内力摧动这根房梁,且能在这房梁倒塌之后火速抽身,全身而退,只是这样的人,真的存在吗?沅天洛向暗卫问出了这个疑问,但暗卫却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在他们看来,世上绝没有这样的人物。 这下,沅天洛纳闷了,若没有这样的人物,那这件事的背后,又会有什么样的原因呢?原本,她是不想惊动东越的人的,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不行了。 回到南宫逸尘的住所,沅天洛向四周看了看,道:“出来吧。”这里有南宫逸尘,那么这周围,必定有暗中保护南宫逸尘的暗卫。这一点,毋庸质疑。 果然,沅天洛的声音刚落,便有人走了出来。那人一身黑衣,隐在黑暗之中,沅天洛看不清他的容貌,只听到他冷硬的声音:“什么事?” 沅天洛并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南宫逸尘受伤时,你们在身边吗?” 那人回答的也很利索:“在的,但鞭长莫及。” “这是何意?” “你们刚才已经去过现场了,想必已经看到了那房梁上用内力摧动的痕迹。那痕迹,是陛下自己所为。事发突然,我们能做的有限。” “为何?”沅天洛惊道。若是南宫逸尘自己用内力摧动了那痕迹,那么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一时之间,她想不出一个充足的理由。 “我也不清楚。” “那好,把负责建造新宫殿的人找来,我要当面问他。”沅天洛说道。南宫逸尘会如此做的原因,这暗卫虽然不知道,但是那负责建造新宫殿的人,想必会略知一二。 “好。”那暗卫丢下一个字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对此,沅天洛并不感到奇怪,身为暗卫,除了对自己的主子,对别人都是毫无感情的。这一点,她在自己的暗卫身上就已经见识过了。 南宫逸尘的这个暗卫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办事倒是很利索。很快,便将那负责建造新宫殿的人带了过来。 沅天洛看向暗卫带来的这个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工部侍郎,谢远长。”那人躬身施礼,答道。他虽在工部,远离朝堂纷争,但身为一个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看着眼前这个不怒自威的女子,也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故而,不止是动作,言语中也都十分恭敬。 知道了他的名字之后,沅天洛也并不客套,直接问道:“你们陛下当日,为何会出现在那宫殿之中,又为何要用内力摧动房梁?” “依下官来看,此事……此事与您有关。”虽是有几分忐忑,谢远长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尔后低下了头。 沅天洛拍案而起,指着那谢远长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远长虽有些惊慌,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知道,今天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哪怕,只是为了证明他刚才说过的这句话。 谢远长将这件事的原委缓缓道来,沅天洛在听的过程当中,先是放下了自己指向谢远长的手,颓然地放在了身侧。尔后无力地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眼角有泪光在闪烁。她不曾料到,事情竟是这个样子的。如谢远长所言,这件事真的是和她有关的,更是因她而起的。 原来,南宫逸尘之所以要用内力在那房梁之上留下那么一个印记,是因为那房梁甚是坚硬,普通的雕刻刀在上面不会划出任何的痕迹。而南宫逸尘性子急,等不及再从各地搜罗更好的雕刻刀,所以便想着用内力来完成。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房梁在内力摧动之下竟然发生了倾斜,硬生生地偏离了原来的位置,最后失去了支撑,掉了下来。而至于南宫逸尘非要弄一个印记出来的原因,便是因为那印记是沅天洛亲手所选。这也是谢远长所说的,这件事是与她有关的原因。可是,那印记,不过是她为了躲避南宫逸尘喋喋不休的追问,随手点的,却不料,南宫逸尘竟然以为她很喜欢那个印记,所以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同时,在谢远长的讲述中,沅天洛认识到了另一个南宫逸尘,一个比她所认为的还要在意她的南宫逸尘。原来,他住在这里而不是京城,是为了想要监督新宫殿的建造,期望着等宫殿建好之后能够尽快和她完婚。而他之所以选择这个院落很小的房子居住,是因为这里离新宫殿的位置更近,方便他实时查看施工的进度。而他三番五次地跑去越彻,所问的事情虽然细小,却是都按着沅天洛所说的去做的,只为了,为她建造一个她喜欢的宫殿。他希望在他所建造的那个宫殿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按照她的意思来,都是她所喜欢的。他期望用他全部的心意,去为她建造这天下间最让她欢喜的宫殿。而以后,他们会日日生活在这宫殿之中,任岁月流逝,尽享静美的时光。 知道了这全部的因果,沅天洛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想要探查的真相,竟然全在自己身上。她遣散众人,只留自己在南宫逸尘的房间里,任悲伤恣意奔流。她将南宫逸尘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却只感到一片冰凉。看着他安静的面容,沅天洛不禁在想:一直以来,她为他做的,是否太少。为什么直到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才明白他所有的心意?她自诩聪慧,但是在感情的问题上,是不是太过迟钝,也太过吝啬了? 如今,看着躺在床榻之上一动不动的南宫逸尘,沅天洛只觉得满心的悔恨。如果自己能够早一点知晓南宫逸尘屡次前往越彻的真实原因,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如今,她面对着一个或许明天会醒来或许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南宫逸尘,愈发地感到无力和悔恨。只是,事已至此,一切都不能挽回了。最终,她颓然地跪在地上,默默祈求上苍,祈求上苍能够感知到她的悔恨,能够尽快将南宫逸尘唤醒,也好让她有机会弥补曾经的过失。 沅天洛趴在南宫逸尘的床头,呆呆地看着他,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暗卫便叩响了门。沅天洛缓过神,道:“何事?” “过会儿,枫惜声枫丞相要来。”直到那暗卫开口说话,沅天洛才知道那暗卫不是她的,而是南宫逸尘的。 听完暗卫的话,沅天洛心生诧异,既然是枫惜声来,光明正大地对待便是,为何暗卫要这般偷偷摸摸地先让她知道。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她并未了解到的缘由? 第301章 你就这样忘记了我 “进来说话。”沅天洛冲着那暗卫说道。 那暗卫推门而进,仍然是昨晚那副冷峻的样子。 “现在的枫惜声,有什么不对吗?”沅天洛问道。枫惜声这个人,对她虽然是多有苛责,可是对于东越却是忠心耿耿的,为何现在南宫逸尘的暗卫对于枫惜声这般戒备? “陛下初当政时,枫惜声独揽朝政大权,现在陛下一一将权力收回,枫惜声心存不满,近来屡屡有所动作,皆被陛下压制住。如今朝臣虽都在湘城,但陛下之前吩咐过,有事呈送奏折即可,不得上门。今日枫惜声来,只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暗卫说道。 沅天洛凝神细思,的确,枫惜声虽大权旁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前他的人便散布在东越各处,只怕终归还是有些漏网之鱼。若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被他知道了南宫逸尘受伤的事实,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如此,又该如何做呢?若说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让人回绝了他,不让他和南宫逸尘见面。但是,如果这样做,不正是证明了枫惜声所怀疑的事情是真的吗?看来,这是个下下策。转而想到百里奚和在这里,沅天洛心中有了打算。百里奚和的易容之术能以假乱真,而她对于南宫逸尘很了解,若是由她假扮南宫逸尘,这件事也就可以圆满解决了。 事不宜迟,沅天洛命百里奚和为他易容,为了避免在身高上被枫惜声看出破绽,沅天洛坐在了床上,谎称感冒,如此一来,她粗声粗气地说话,也可以掩饰声音上的变化。 沅天洛刚在床上坐好,便得到了枫惜声已来的通报。 “让他进来。”沅天洛吩咐道。 很快,枫惜声走了进来,行跪拜之礼。 沅天洛命他起身,尔后问道:“枫丞相此来,所为何事?” “无他,微臣听说陛下龙体有恙,特来探望。”枫惜声的声音沉稳,但回答的间隙却抬头瞧向了沅天洛。却觉得他所看到的陛下气色很好,全然不像所听说的受了重伤的样子。 “不过是受了风寒罢了,并无大碍。枫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回去吧。朕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沅天洛微抬双眸,说道。她的出现只需要让枫惜声知道南宫逸尘安好就好,而且,枫惜声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她被看出来的可能性也就更大,故而便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且,依枫惜声和南宫逸尘现在的关系来看,二人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她这么说,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最好的。 枫惜声的神色暗了暗,道:“陛下好好歇息吧,微臣告退。”说完,便走了出去。 沅天洛长出一口气,心里却并没有轻松几分。南宫逸尘身为东越之主,为了稳定朝纲,他受伤的消息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只是,日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只怕会越来越多,这一次,她可以假扮南宫逸尘蒙混过去,下一次呢? 沅天洛卸去脸上的伪装,换下了衣服,然后离开房间,去了南宫逸尘所在的屋子。她看着床上静静地躺着的南宫逸尘,不由得悲从中来。她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拉起了南宫逸尘的手,又一次忍不住泪如雨下。她看着他恍若熟睡的面容,声音呜咽:“你怎么还不醒过来呢?你再不醒过来,我只怕要担心死了。不要让我担心了,好不好?你快醒过来,快醒过来……”说到最后,沅天洛的声音已经隐在了哭声之中。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内心是多么的慌乱,她是害怕的,害怕南宫逸尘就此长睡不醒,害怕从此以后这漫长的人生,都将是她一个人孤独地走过。那样的生活,仅仅是想一想,就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恍惚中,沅天洛觉得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又动了一下。沅天洛从伤心的恍惚中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到那是南宫逸尘的手在动,一下又一下。沅天洛顿时止住了不断流出的眼泪,看向了南宫逸尘。只见他的睫毛颤动着,似乎是在做着极大的努力想要睁开眼睛。终于,那睫毛覆盖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如往日般明亮的眼神,清澈如水。 沅天洛高兴得不知所以,她一下子扑在了南宫逸尘的身上,稳稳地抱住了他,高声道:“你总算是醒了!” 沅天洛贴在南宫逸尘的胸口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恍然觉得这便是天下间最圆满的幸福。真好,他醒过来了!以后这漫漫的人生路,都将有他陪她一同走过,真好! 然而,很突兀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温情,只有满满的疑问:“你是谁?” 沅天洛的笑顿时就僵在了脸上,这是南宫逸尘的声音,说出的话却不似往日那般柔和,生硬得如同一个陌生人。沅天洛直起身子,看着一脸茫然的南宫逸尘,道:“是我啊。” “你是谁?”南宫逸尘再次问道。 沅天洛心中抱着的最后一丝幻想终于破灭,她颤抖着声音问出口:“你不记得我了吗?” 躺在床上的南宫逸尘没有丝毫的迟疑,摇了摇头。 沅天洛顿时像被惊雷击中了一般呆住了,她没有想到,南宫逸尘醒过来了,却不记得她了。她这一生,从未经历过如此荒诞的事情。即便是曾经失忆的曹爽,失忆之时忘记了一切,却唯独记得林霜影。为何现在的南宫逸尘失忆了,却忘记了她?这是不是就说明,在他的记忆里,她并不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沅天洛不敢再想下去,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百里奚和的说话声。像是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沅天洛大声喊道:“百里,你快来!” 听到声音的百里奚和急速冲了进来,一脸的着急,道:“怎么了?” 此时的沅天洛,已经是满脸的泪水,她看向百里奚和,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悲凉:“他醒过来了,可是他不记得我了。”哽咽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委屈。 百里奚和亦是一惊,尔后快步上前,看着沅天洛关切地说道:“你不要着急,我来看一看。” “嗯。”沅天洛点点头,站在一旁,为百里奚和腾出位置。她满怀希望地看着百里奚和,曾经曹爽失忆之时他就能医好曹爽,那么今日,他也一定能医好南宫逸尘。对,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很快,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百里奚和转过身,冲着她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沅天洛大声说出口,几乎是在咆哮。 百里奚和按着沅天洛的肩膀,道:“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损伤,头脑之中也没有任何的淤血,我只能告诉你这些,至于他为何不记得你,我给不出解释。” “怎么会?你是邪医百里奚和啊,这世间没有你医不了的病,你再给他看看,再给他看看,好不好?”说到最后,沅天洛几乎是在乞求。 可百里奚和还是摇了摇头:“医者治病,总要找出病因,可是他没有病因,所以即便是再看一千次,也还是这样的结果。” 沅天洛拉着百里奚和的胳膊,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已经在床上坐起身的南宫逸尘却是有些不耐烦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无端出现在朕的房间之中?” 听到南宫逸尘自称朕,沅天洛看到了希望,他还记得自己是皇帝,那他怎么会不记得她呢?她拽着南宫逸尘的胳膊,急切道:“你不会忘了我的!你好好看一看,我是谁。” 此刻的南宫逸尘,已经从最初的茫然中晃过神来,他看着沅天洛,声音冷硬:“朕说过了,朕不记得你。你若是再在这里胡言乱语,休怪朕对你不客气。”说着,南宫逸尘竟然出声唤出了自己的暗卫。 暗卫应声而出,站在了南宫逸尘的床前。 南宫逸尘看沅天洛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对着那暗卫吩咐道:“让他们出去!” 暗卫迟疑了一下,很显然,他也没有料到南宫逸尘会下这样的命令。可主子既然下了令,他就没有不执行的道理。短暂的迟疑之后,暗卫转向沅天洛二人,冷声道:“陛下有令,请你们出去!” 沅天洛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她看向南宫逸尘,道:“你赶我走?” 南宫逸尘的声音依旧冷硬:“不然呢?” 这时,南宫逸尘已经坐到了床边,尔后站了起来,和沅天洛站了个面对面。只是,他看向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感情。 “南宫逸尘,你确定是让我走?”沅天洛满脸的不相信。 南宫逸尘似是怒了,声音愈发冷硬:“是!”说着,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暗卫。 暗卫即刻上前,做了个让他们走的手势。 沅天洛冷笑一声,再次看向了南宫逸尘,道:“好,赶我走可以,只是,你这暗卫不够格!” 南宫逸尘冷笑一声,道:“哼,给脸不要脸!”说着,南宫逸尘朝着沅天洛便挥出了一掌,掌风凌厉,似有疾风迎面而来,带着不可忽视的威压,让人窒息。 第302章 不能接受的事实 感知到这凌厉的掌风,沅天洛却是躲也不躲,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南宫逸尘,似乎直到这一刻,她都没有相信南宫逸尘会对她出手,即便,这事实正在她眼前如此真实地上演。 眼看着那夺命的一掌就要打到沅天洛的身上,百里奚和没料到沅天洛会这样,忙飞身上前,推开了沅天洛。那一掌,狠狠地打在了百里奚和的身上。顿时,百里奚和的身体一震,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看着百里奚和倒在了地上,沅天洛先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看了南宫逸尘一眼,然后蹲在地上,扶起了百里奚和,急切道:“你怎么样?” 百里奚和的嘴角仍有鲜血溢出,他看着满脸着急的沅天洛,用了最轻松的语气说道:“我……我没事。”但直到说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微弱。 这一点,沅天洛岂会听不出来。她抬头看着南宫逸尘,道:“你竟然会对他下手?”百里奚和和南宫逸尘虽然一见面就斗嘴,但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是非同寻常。眼下,她实在是无法相信,南宫逸尘会对百里奚和下手。 此刻,南宫逸尘却是摇了摇头:“不是我要对他下手,我下手的对象,原本是你,他不过是误打误撞,替你挨了这一掌罢了。” 沅天洛一愣,没有再说下去。她不知道南宫逸尘这是怎么了,可她却能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南宫逸尘,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人。眼前的这个人,只会让她感到恐惧和害怕。 她唤出暗卫,带着百里奚和一同离开。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踏出门口的那一刹那,南宫逸尘突然头痛欲裂,最终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沅天洛带着百里奚和去了最近的一个医馆,此时的百里奚和,已经昏了过去。可是,医馆里的大夫看到他们,竟然把他们往外推。 沅天洛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直到走到一家医馆时,看到了南宫逸尘的暗卫在对那医馆的大夫说着什么。这时,沅天洛才恍然大悟,她原本还以为是那些大夫觉得治不了百里奚和,所以才拒绝医治。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南宫逸尘的人在背后捣鬼。 百里奚和的伤势紧急,她现在没有时间再去和南宫逸尘理论。她看向身后的暗卫,吩咐道:“即刻赶回越彻。”此前,暗卫已经封住了百里奚和的几处大穴,可保他性命无忧。可暗卫毕竟不是医者,所做的也就只有这些。此时,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人给百里奚和医治,好在,这湘城距离越彻东边的边境并不远。同时,为了以防万一,她也命暗卫飞鸽传书给在宫里的百里暮霭,让她尽快在途中接应。毕竟,百里暮霭的医术,她还是信得过的。 众人急速赶路,终于在四个时辰之后到了越彻的领地。一入城,沅天洛便找了一个医馆,让里面的大夫给百里奚和医治。那大夫查看过百里奚和之后,却是眉头紧皱,道:“此人心脉受损,伤情之严重,非老夫所能医治。” 沅天洛怔了怔,忙命人抬起百里奚和,可是,她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医馆,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看着昏睡过去的百里奚和脸色越来越难看,沅天洛忧心不已。就在她走出最后一家医馆的大门时,迎面奔来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正是百里暮霭。 沅天洛惊喜道:“你终于来了。” 百里暮霭看向了百里奚和,道:“我来的匆忙,东西没带齐,只怕要借这医馆一用了。” 此事并不难做,在许诺会给医馆的老板一大笔钱财之后,医馆的老板终于慷慨许诺,他们可以随意使用医馆内的任何东西。 事不宜迟,暗卫在房间里安置好百里奚和之后,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在门外焦急地等待。漫长的一个时辰之后,百里暮霭走了出来,神情倦怠。她直接走向了等在门外神情焦急的沅天洛,道:“他暂时没事,但需要静养。” 沅天洛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许,道:“我会尽快安排他回宫。”说完之后,沅天洛回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之中。 关起门,门内就是她一个人的世界,她靠着门坐在地上,抱紧了自己的膝盖,终于忍不住泪落如雨。她不明白,事情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突然间南宫逸尘就不认识她了,为什么原本对她温柔如许的南宫逸尘,现在却如千年寒冰一般冷意袭人?这些问题,她统统想不明白。这些想不明白的问题在她的头脑中碰撞着,让她除了流泪和悲伤,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第二日,在城中寻了一个大马车,并铺上了很多层的被褥保证这马车足够柔软,即便是到了颠簸的路段也不会伤到百里奚和的时候,暗卫把百里奚和抬到了马车之上,准备启程回京。只是,沅天洛并未跟随。留下两名暗卫与百里暮霭同行之后,沅天洛和剩下的暗卫返回了湘城。在她的心里,还是有诸多的不相信,她想要一探究竟。她期待着能够发现一些什么,能够解释南宫逸尘这么对待她的原因。 只是,十日之后,沅天洛神情木然地回到了越彻皇宫。她在这十日里,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并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她回到皇宫之后仍是勤勤恳恳地处理政务,只是与之前相比,整个人都沉郁了很多。 此时的百里奚和,身子比最初已经好了很多,能够下地走路了。有时候,他会去御书房看沅天洛。看到那样沉默悲伤的她,他想让她开心一点,可即便他开的玩笑再好笑,都再也没有见到过沅天洛的一个笑脸。她总是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做着自己的事,百里奚和来她会抬眼看一看,尔后便低下了头,什么也不说。百里奚和说什么,她偶尔会答应一声,但再未笑过。 百里奚和去找了跟随着沅天洛的暗卫,但他们都摇了摇头,说什么也不知道。很显然,沅天洛已经对他们吩咐过,那十日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暗卫只听从沅天洛的吩咐,所以百里奚和使出了浑身解数,仍然没有从暗卫嘴里抠出一个字。 一日,林霜影前来汇报政事,偶遇了百里奚和。此时,百里奚和正坐在一个石头上唉声叹气。林霜影与百里奚和也算是熟识,便上前来问原因。百里奚和将一切和盘托出,林霜影听了,若有所思。 百里奚和看着林霜影,恍然悟到,现在的沅天洛和林霜影很是相像,都很认真的做着手里的事,但人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这一点,二人别无二致。所以,林霜影一定能猜出一些什么。 “她这是怎么了?”百里奚和看着林霜影,急切地问道。 林霜影看了一眼月华宫的方向,叹了口气,道:“不知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说完,不顾百里奚和的阻拦,径自离开了。 百里奚和见这一丝希望破灭,整个人变得更加沮丧了。这时,百里暮霭走了过来,嗔怒道:“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我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乱跑,你怎么就记不住呢?” 百里奚和抬眼看了一眼百里暮霭,道:“我乐意。” 百里暮霭瞪了他一眼,道:“好,你乐意就乐意去吧,我不管你了。我去找袁姨去!”说完,百里暮霭愤愤地走了。 百里奚和看着百里暮霭的背影,不禁有了几分疑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百里暮霭和袁瑛璟之间热络了起来。袁瑛璟倒是没有过分的热情,可百里暮霭表现得要明显一些,他曾经问过百里暮霭原因,百里暮霭只说是自己自幼丧母,见到这个年龄的女人总是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无端的会生出亲近的念头罢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百里奚和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百里暮霭缠上他,就是为了要进宫,而她进宫的目的,就是要找袁瑛璟。因为,在见到袁瑛璟之后,百里暮霭对他表现出来的关心就少了很多。然而,这只是他自己的推测,并无任何真凭实据,而百里暮霭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缠着他,但对他终归是没什么坏心眼儿。他受伤之后,她也是勤勤恳恳地照顾他,无论是在用药还是诊治上都下了一番苦心,并没有什么不对。所以,慢慢地,百里奚和也以为自己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只不过,后来百里奚和回忆起这时候的事,万分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现在的怀疑。若是他这么做了,后来也就不会发生那件让他万分悔恨的事情。自然,这是后话。 此时,百里奚和看着百里暮霭离开的背影,只是叹了口气,然后又陷在对于沅天洛的担忧之中。看着她这个样子,他的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只是,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到头来,也只能做一个旁观者而已。 一个月后,一个从东越传来的消息震惊了越彻朝野上下:东越陛下南宫逸尘将于七日后大婚,而大婚的对象,不是他们的陛下。 第303章 真正的原因 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越彻的百姓都为他们的女皇陛下感到悲伤。而宫中,在百里奚和的刻意隐瞒之下,沅天洛并不知道这件事。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消息传开的第二日,林霜影火急火燎地入了宫。一路上她都走得很匆忙,一入御书房便对着沅天洛躬身施礼,神情焦急,道:“陛下,这件事不对!” 沅天洛抬起头,一张平静的脸上带上了些许的惊讶:“什么事?”在她的印象中,林霜影少有这样慌张的时候。尤其是近些时日,整个人变得比以前更加沉稳,行事也愈发稳重。 林霜影急切道:“陛下,东越陛下南宫逸尘另娶他人这件事,微臣有些看法……” 听到这话,沅天洛顿时惊坐而起,手中的朱笔随之落下,落在奏折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颤抖,颓然地垂在身侧的两只手捏紧了衣角,骨节泛白。良久,她才凝聚起所有的力气,问道:“你说什么?” 林霜影这才意识到沅天洛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可是现在再去想隐瞒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得老老实实地把刚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林霜影说完之后,再看向沅天洛,发现她整个人似乎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整个人都黯淡了下来,她就站在那里,并不说话,眼睛就那么呆呆地看向前方,神色凄然。一时之间,大殿之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林霜影站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那些原本想要说出的话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沅天洛体力不支,身子趔趄了一下,林霜影惊叫道:“陛下!” 沅天洛这才意识到林霜影的存在,看到她在,沅天洛冷声道:“退下吧。”若是可以,她不愿在任何人面前表露出她脆弱的一面。 林霜影想要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便说道:“陛下……”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到正题,便被沅天洛厉声打断:“退下!” 林霜影身子一个哆嗦,忙躬身施礼,尔后退了出去。 而御书房内,说完这句话的沅天洛像是突然间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贴着椅子的边颓然地倒了下去,可她并未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满心的悲伤,大颗大颗的泪滴顺着脸颊流下。原来,这就是心如刀割的感觉啊!她的心里乱作一团,脑海中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回响:他要娶别人了!这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越来越响,慢慢地,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淹没在这个声音之中,似乎她就沉陷在这个声音的海洋里,慢慢被淹没,被吞噬,整个人都变得无法言语,也无法呼吸。 最终,百里奚和冲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沅天洛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脸上布满了泪水。 百里奚和心里只觉得钻心般的疼痛,就在十几天之前,他还想着要站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看着她做这天下间最幸福的女子。可是,现在,他却看到她伤心成这个样子。他的心里,怎能不痛? 百里奚和俯下身,轻轻抱起沅天洛,将她放到里间的软榻之上。他的手搭上她的手腕,才发觉她的身体冷得吓人,他忙把一旁的锦被给她盖上,可看到她苍白的面容,还是心痛得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沅天洛喃喃道:“你为什么娶了别人?为什么?为什么……” 百里奚和不忍再听下去,只好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好好睡一觉。虽然,醒来之后还是要面对这冰冷的现实,但是有这片刻的安眠,但愿能抵消她心中一点点的伤悲吧。 做完这一切,百里奚和走了出去,门外,林霜影正站在那里。见他出来,林霜影急切道:“陛下怎么样了?” 百里奚和叹了一口气,道:“睡了。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不错,林霜影刚才从御书房离开之后,去找了百里奚和,对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眼下见百里奚和再次问起,林霜影只好把方才所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百里奚和这一次听完之后,却是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么一种药,服用过之后能让人忘情,简而言之也就是会失去关于最在意的人的记忆,兄弟之情,或是男女之情。”正因如此,南宫逸尘不仅忘记了沅天洛,还忘记了他百里奚和。 “可你刚才说没有这种药。”林霜影诧异道。 百里奚和怔了一下,道:“方才没有想起来,现在想起来了而已。”的确,他是存了私心。刚才,林霜影说南宫逸尘另娶他人这件事,实在是反常,她怀疑是南宫逸尘被人暗中下了药,所以才会忘记沅天洛。林霜影问起有没有这种药,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在林霜影问起之前,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但林霜影初次问的时候,出于私心,他说没有。大概是他心里还存了一丝希冀,希望若是没有了南宫逸尘在眼前,沅天洛或许会爱上他。可沅天洛昏迷时喃喃的呓语让他明白,没有这种可能。即便是有,他也不愿她在心被伤透了之后再接受他。他不忍心。 听了百里奚和的话,林霜影问道:“那么,若是有这种药,你能找出解这种药的方法吗?” 百里奚和摇了摇头:“这种药并不是毒药,所以也就不存在解药。”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霜影一脸的着急。她知道离开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这种滋味,她不希望陛下承受。因为她知道,那有多痛。 “有,就是让那些在意他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去勾起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回忆。当那些往日的记忆一点点浮出水面的时候,那种药的效用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唯有如此,才能解决这种药对于他的桎梏。” “只有这个办法了吗?” “是的,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林霜影的眉头皱了起来,若是如此,只怕陛下要亲自去东越一趟了。只是,给南宫逸尘下药的那个人,一定熟知这药的解法,所以一定会提防着从越彻去的人。所以,若是此行去了东越,只怕是会凶险万分。毕竟,能给南宫逸尘下药的人,在东越也绝非等闲之辈。这还只是往远了说的问题,现在,这件事该如何对陛下提起呢? 百里奚和看出了她的担忧,道:“等她醒了,这件事我会告诉她的,到时候就看她怎么决定了。” 林霜影这才满腹心思地离去,她走到宫门时,发现曹爽正在那里。她如往常一样,板着一张脸从曹爽的身边走过,她早已下定决心,不再给他任何接近她的机会。 曹爽上前拦在她的面前,一张瘦削不已的脸上满是悲凉:“影儿,我做错了什么,你只要说出来,我就能改正。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好不好?” 如往常一样,林霜影的脸别向一边,并不看他。她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泄露了自己满满的心事。 曹爽这一次似乎是铁了心,他的手按在林霜影的肩上,让她看向自己。 不知是刚才看到了沅天洛伤心不已的样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现在她看到曹爽这个样子,很是不忍心。时隔多日,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说话:“现在的局面,对于你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所以,就这样吧。” “不,影儿,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你说出来,好不好?”曹爽恳求道。 林霜影眼睛一热,却极力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道:“不是你的错,这件事原原本本就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事,所以再不能……再不能与你像往日那般。” 一听到林霜影的话,曹爽脸上的神情放松了很多,惊喜道:“影儿,我没关系的,你做错了任何事我都可以不在意的,真的!” “可我会在意!曹爽,今日我不妨把话给你说明白,我林霜影与你曹爽之间,再无可能!”说完,林霜影绕过曹爽,快步离开。 愣在原地的曹爽不知道的是,快步离去的林霜影满脸是泪。没有人知道,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悲凉。 而两个时辰之后,沅天洛醒了过来。而醒来之后,她并未坐起身,察觉到百里奚和在房间里之后,她佯装仍睡着。现在,她不想面对任何人。 然而,她刚刚闭上眼睛,耳畔便传来了百里奚和的声音:“既然醒了,就不要再睡了。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见已经百里奚和识破,沅天洛也就不再装睡,道:“什么事?” “南宫逸尘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他被人下了药。” 沅天洛惊坐而起,道:“说的详细一点儿。” “吃下此药的人,会忘记自己最在意的人。所以,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在他的记忆之中。要想解决此药对他的桎梏,必须是他最在意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去唤醒他的记忆。” 沅天洛愣住了,这竟然是这整件事背后的真正原因。其实,这些日子她之所以会如此消沉,是因为那十日里她亲眼看到南宫逸尘对枫惜柔温柔如许的样子。她以为南宫逸尘变了心,她想不通,亦无法接受。现在,她知道了,南宫逸尘并非是变了心,而是被药物迷失了心智。 而现在,距离南宫逸尘大婚之日仅剩六天,她该如何做,才能阻止这一切呢? 第304章 你不会忘了我的 沅天洛凝神细思,现在,最好也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就是她到东越去。 事不宜迟,沅天洛下了软榻,在桌案之前提笔写了些什么,尔后唤出暗卫,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暗卫,道:“将这个交给赫连紫月。”此去东越,还是赫连紫月在这里坐镇越彻为好,这样她会比较放心。 暗卫领命离去。 很快,沅天洛便挑出了二十名暗卫与她同行。而沅天洛很清楚地意识到,这次的事,受益者是枫惜柔,那一定是枫惜声所为。那么,他一定会时刻提防着她。如此一来,为了避免麻烦,她就不能从越彻入东越了。现在,她要绕道北越,由北越入东越。毕竟时间紧急,耽误不得。与其入了东越被枫惜声拖住,倒不如现在绕一点路,免了以后的麻烦。如此一决定,沅天洛决定即刻动身。 众人骑着快马,日夜兼程,先是朝着北越的方向而去,尔后由北越入东越,终于在第四日正午时分到达了东越都城。之前,沅天洛已经打探过,南宫逸尘已经离开了湘城,回到了都城。到了这里之后,才是真正凶险的时候。她的暗卫虽然武力超群,但是东越的血衣卫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她这一次,势必是要去东越皇宫的。皇宫之中戒备森严,带着这么多的暗卫目标太大,所以最终沅天洛决定只带五名暗卫前去。 终于等到了夜幕降临,沅天洛带着百里奚和和五名暗卫朝着东越的皇宫而去。因为之前来过,所以很快就找到了南宫逸尘的寝殿。一路上,也并未被发现。沅天洛步步靠近南宫逸尘的寝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说话声。 沅天洛凑近一看,南宫逸尘和一个女子相对而坐,似是在用晚膳。那女子背对着她坐着,沅天洛并没有看清她的容貌。但从二人的对话来看,那女子正是枫惜柔。沅天洛神色一凛,看来这枫惜柔,还真是阴魂不散。 枫惜柔声音温婉,一直劝着南宫逸尘多喝点儿酒,但南宫逸尘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枫惜柔将酒递过来,他就接着,并没有什么话。过了一会儿,只见南宫逸尘皱紧了眉头,看着枫惜柔,道:“你真的是朕所心仪的女子?” 听到这话,枫惜柔的手止不住地一抖,洒出了不少的酒,转而却笑道:“自然,后天就是你我的大婚,陛下怎的还这般多想?” 南宫逸尘的眉头仍是皱着,并没再说什么话。只是,忽然间,南宫逸尘突然双手抱着脑袋,神情十分痛苦,就那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沅天洛心里着急,止不住呼出了声。这一声喊惊动了南宫逸尘的暗卫,那些人即刻围了上来。沅天洛的暗卫心理素质超群,即便是被人围着,仍是神色镇定,对沅天洛说道:“主子,这些人我们来对付,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就好。”说着,便护着沅天洛出了那些东越暗卫的包围圈。 沅天洛心系南宫逸尘,对着暗卫嘱咐道:“你们凡事小心。”尔后,在百里奚和的护送之下,沅天洛即刻赶往寝殿之内。 大殿之内,枫惜柔站在一旁,看着倒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不已的南宫逸尘,并未有任何着急的神色,那微微上扬的嘴角,竟带着那么一些得意。 沅天洛神色一凛,飞身而至,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脑勺上。枫惜柔始料未及,当即就倒了下去。 听到声响的南宫逸尘咬紧牙关,看向沅天洛,道:“怎么又是你?” 沅天洛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于南宫逸尘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埋怨,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疼惜。她蹲下身,手指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摩挲着,柔声道:“这样,你会不会好一点?” 南宫逸尘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虑,转而却是一脸的冷意,他躲开沅天洛的手,站了起来。他看到外面暗卫的打斗,再次看向了沅天洛,道:“你屡屡接近我,究竟有何用意?” 沅天洛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坚定,道:“我来,是想要找回你。” “哼,危言耸听。”南宫逸尘冷哼一声,说道。 沅天洛指着地上的枫惜柔,道:“方才你不是还无法确定她是不是你心仪的女子吗?现在,她被我打晕了,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容,一点一滴的疼惜?” 南宫逸尘看向地上的枫惜柔,心里微微诧异,是啊,他看到她倒下,心里却没有任何的感觉。这样的一个女子,口口声声说是他最心仪的女子,是真的吗? 趁着南宫逸尘分神的瞬间,沅天洛继续说道:“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她面前,你是自称朕的。可是,在我面前,你从未如此称呼过自己,这一点,难道你没有注意到吗?” 南宫逸尘看向沅天洛,的确,他想了一下,她说的是真的。他对着所有人都自称朕,唯独在她面前,自称我。难不成,这才是他所心仪的女子?那为何,他的记忆里怎么也找不到这样的一张脸? 沅天洛看出了他的疑虑,道:“你被人下了药,此药服过之后,会失去最在意的人的记忆,所以,你忘记了我。” 听到这话,南宫逸尘却是冷冷地一笑,道:“一派胡言!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世界上有这样匪夷所思的药物。这一切,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是我最在意的人?” “那好,我问你,湘城的那座新宫殿,你是为何人所建?”沅天洛问道。 “为……枫惜柔。”南宫逸尘答道,他之所以迟疑了一下,是因为这件事是枫惜声告诉他的。是枫惜声告诉他,湘城的新宫殿是为了枫惜柔所建造的。而他在监督新宫殿的建造时,失去了这部分记忆。 “连你自己都不确定不是吗?这个结果,只怕是别人告诉你的吧。好,这件事暂且不提。你仔细回忆回忆,你关于东越的记忆,也只有这两年而已吧,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两年之前,你是在哪里的呢?” 沅天洛的话音刚落,南宫逸尘便觉得头痛欲裂,每当他想要回忆那些事,便有一阵痛感突然袭来,让他无所适从。 沅天洛于心不忍,上前一步,道:“你怎么样?” 南宫逸尘狠狠地甩开她,喝道:“你走开!”他的记忆里一片混乱,他自己也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友是敌。 站在一旁的百里奚和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按着南宫逸尘的肩膀,道:“你好好想一想,不要让她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沅天洛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那样,他的心会痛。 这句话似是惹怒了南宫逸尘,他冷眼看向百里奚和二人,道:“滚!” 沅天洛并不慌乱,而是看着南宫逸尘,柔声道:“你好好看看我,你不会忘了我的。” 南宫逸尘看着沅天洛明亮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他惊讶于自己的变化,看着眼前的沅天洛,恍然间心里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看到南宫逸尘的变化,沅天洛心安不少,看来,这个办法是有用的。她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唤醒南宫逸尘的记忆。 就在这时,有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到了南宫逸尘的身边就跪了下来,道:“陛下,千万不要被歹人蛊惑啊!” 沅天洛一看,来人正是枫惜声。看到枫惜声,她是怒火中烧,若不是他从中作梗,南宫逸尘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她又何苦会受这么一番折磨? 百里奚和更是恼怒,走到枫惜声面前冲着他的肩膀就踹了下去,边踹边骂道:“说清楚,究竟谁是歹人!” 那枫惜声虽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南宫逸尘,道:“陛下,这歹人竟是当着陛下的面对微臣行凶啊!” 南宫逸尘一愣,看着沅天洛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沅天洛尚未开口,枫惜声却抢着说道:“陛下,此人乃越彻陛下,她妄想蛊惑陛下,将我们东越收入囊中,其心可诛啊!” 听到这话,南宫逸尘看向沅天洛的眼神分明带上了深深的质疑,也有那么一些戒备的神色。 百里奚和怒不可遏,冲着枫惜声又踹了一脚。枫惜声倒在地上,嘴里呻吟着。 南宫逸尘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枫惜声,又看了看百里奚和,最后看向了沅天洛,道:“且不说你们究竟是何方神圣,单单是你们打伤了我的朝臣,我就容不得你们!”说着,南宫逸尘飞身上前,横起一掌直冲着沅天洛而来。 沅天洛步步后退,但嘴里的话却没有停:“是枫惜声给你下了药,他现在是恶人先告状。想要控制你的人,是枫惜声!” 此时,南宫逸尘只觉得脑袋里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他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只想着解决眼前的骚乱,获得哪怕是半刻的平静。所以,对于说个不停的沅天洛,此刻的他是厌烦的。 沅天洛的功夫虽然精进不少,再加上这些时日的勤加练习,自然是不错的。但是,面对从小习武的南宫逸尘,还是处于劣势。沅天洛始终躲闪着南宫逸尘的攻击,并时时刻刻出言相劝。 一个分神的瞬间,沅天洛正要转身躲过南宫逸尘的攻击,却被飞身而至的南宫逸尘顺手一捞,握住了她的脖颈。 一时之间,一直插不上手的百里奚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若是南宫逸尘稍一用力,沅天洛的命就保不住了! 第305章 危险来临 相比于百里奚和的着急,沅天洛却很镇定,她看着南宫逸尘,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和担忧,只有一片平和,她看着南宫逸尘,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他捏断了,还是竭力开口说道:“你相信我!”她就那么看着他,如同往日那般,深情如许,似乎现在掐着她脖子的这个人,仍是往日那个对她倾尽一切的男人。 南宫逸尘看着她,只觉得心里有着隐隐的疼,他分不清那疼痛的来处,却有些下不去手。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的,千丝万缕。可是,他拼命搜刮脑海中的记忆,却怎么也翻找不出任何和沅天洛相关的东西。他困惑,他疑虑,总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他,让他不得安宁。狂乱中,南宫逸尘手上的力道并未减弱,反倒是渐渐加强。 沅天洛很镇定,她笃定南宫逸尘不会对她下手,即便他手上的力道从未减弱。但是已经赶到跟前的百里奚和却看不下去了,他竖起一掌,击向南宫逸尘。南宫逸尘始料未及,手臂上一阵痛意袭来,他本能地松开了沅天洛,转而和百里奚和战在一处。 但,百里奚和显然不是南宫逸尘的对手。突袭之下百里奚和尚有胜算,但实打实地打起来,百里奚和明显处于劣势。好在他的轻功比南宫逸尘好,倒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若是时间拖得久了,终归是对百里奚和不利。 而就在这个时候,血衣卫越聚越多,攻势也越来越猛烈。 血衣卫涌进大殿,持剑对着沅天洛和打斗中的百里奚和。而在大殿之外,面对长时间以来的打斗和越聚越多的血衣卫,沅天洛的暗卫纵然是武功超群,可力乏加上双拳难敌四手,明显有些招架不及。就在这一刻,眼角的余光里,沅天洛看到枫惜声嘴角得意的笑。 几乎是在一瞬间,沅天洛洞悉了枫惜声的阴谋。聪慧如枫惜声,一开始抱定的心思只怕不止是提防着从越彻而来的人,他一定会另有打算。因为他笃定了她会来,所以这皇宫,他又怎会疏于算计?这么想的时候沅天洛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这血衣卫已经被枫惜声收买?如此一来,南宫逸尘岂不是很危险?然而下一瞬,沅天洛就否定了这个念头,若是枫惜声有控制血衣卫的实力,他断然不会被南宫逸尘压制那么久。而今日血衣卫之所以会如此,不过是他们闯进了血衣卫的控制范围罢了。 只是这一次,枫惜声利用的,正是血衣卫的忠诚。而这,也是血衣卫的本职所在。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外人闯入了皇宫之中,血衣卫都不可能置之不理。只是,今日这情势,若是再发展下去,正中枫惜声的下怀。今日她们这一帮人,只怕是凶多吉少。而这,就是枫惜声的得意之处。她沅天洛若是死在这里,枫惜声自然可以趁机向南宫逸尘进言,吞并越彻。对于一个记忆中并没有她的南宫逸尘,扩大版图这样的事情,任何一个帝王都不会拒绝。只是,日后,若是南宫逸尘恢复了记忆,知道她是死在了他的皇宫之中,间接地死于他手,他该有多么痛苦。让南宫逸尘承受那样的苦楚,她不敢想,也不忍心想。现在,无论是站在她的角度或是南宫逸尘的角度,她都不能让事情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是的,不能。 抱定了这样的心思,沅天洛看准一个机会,介入了南宫逸尘和百里奚和的打斗。她推开百里奚和,和南宫逸尘站了个面对面,手上招架着南宫逸尘的攻势,嘴上却没有闲着:“南宫逸尘,你停下来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沅天洛努力用了最温柔的语气去说,这一刻,她在赌,赌南宫逸尘的内心深处,仍然有着关于她的记忆。只是,这赌局的结果,她没有任何的胜算。 说完这句话之后,沅天洛紧张地看着南宫逸尘。终于,在他周身的戾气消散了些许之后,南宫逸尘住了手,负手而立,看着她的眼神仍旧是冷冷的,语气里更是没有丝毫的温情:“有什么话,快说!” 沅天洛看着这样冷漠的南宫逸尘,竭力忍住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用了最平静的语调说道:“你的心里,有关于我的记忆的,对不对?其实面对我,你是不忍心下死手的,对不对?”说完之后,沅天洛如方才那般紧张兮兮地看着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的神色里没有丝毫的动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愠怒:“你到底想说什么?” 沅天洛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与你做一个交易,你放了我的人,而我会留在这里,帮你找回你失去的记忆。” 说话的时候,沅天洛一直注意着南宫逸尘的神情,她清楚地看到,她说前半句话的时候,南宫逸尘的神色里有着些许的愤怒,而说到要帮他找回记忆,他的神情里竟然有那么一丝松懈。 自然,站在一旁的枫惜声不会错过南宫逸尘丝毫的表情。很显然,他也已经意识到了南宫逸尘的动容。 就在枫惜声上前一步,想要出言相劝的时候,南宫逸尘开了口,道:“好,这个交易,我同你做。但,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所以,在我大婚之前,你若是做不到你所说的,我将在我大婚的典礼上亲手杀掉你!” 沅天洛的身子一震,却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可以!” “陛下,不可!” 同时惊叫出口的,是百里奚和,还有枫惜声。两人立场不同,所喊出的话自然含义也是不同的。 沅天洛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百里奚和,对他笑了笑,什么话也没有说。她相信,百里奚和会明白她的决定。他之所以会惊叫出口,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只是,现在的情形,这是她所能做的唯一的选择,这也是她能接近南宫逸尘的最后机会。因为,今日这一闹,宫中一定会加强戒备,日后即便是她再想来这里,也绝无可能再进来。所以,她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而枫惜声惊叫出口,是觉得沅天洛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阴谋。毕竟,她的实力不容小觑。关于这一点,他早已领教过。 对于枫惜声,现在的南宫逸尘是信任的。因而听到枫惜声的话,南宫逸尘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 沅天洛却是不惧,她看向枫惜声,道:“外臣如无宣召,不得入宫。今日枫丞相深夜来此,是何意图?” 枫惜声敏锐地意识到沅天洛这是想挑拨他和南宫逸尘的关系,就在他心急不已低着头想着对策的时候,却听到“啪”的一声响。 紧接着便是南宫逸尘暴怒的声音:“谁给你的胆子来质疑我的臣子!” 枫惜声抬头看去,只见沅天洛倒在地上,左手捂着自己的脸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宫逸尘。 是南宫逸尘打了沅天洛! 枫惜声看到这些,心中暗喜,看来那药的效用还真是惊人,竟然可以完完全全地抹去一个人的记忆,不留下丝毫的痕迹。即便曾经深爱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形同陌路? 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的,除了百里奚和,便是沅天洛自己。她倒在地上,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可脸上再疼,终究抵不过她心里的伤痛。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南宫逸尘会亲手打了她。可这,是活生生的事实,她纵是想反驳,也没有丝毫的借口和理由。 而缓过神来的百里奚和先是奔过来扶起了沅天洛,尔后看向了南宫逸尘,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南宫逸尘,怒吼道:“南宫逸尘,你混蛋!”说着,便拉开架势要上去和南宫逸尘拼命。 沅天洛一把拉住百里奚和的胳膊,道:“你快走!” 百里奚和怒了,他看着沅天洛,大声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南宫逸尘已经不记得你了,他都已经对你下了这么重的手,你为什么还是执迷不悟?你醒醒吧,眼前的这个人,他不是你的南宫逸尘,他看你,也只是个陌生人,一个陌生人而已!”百里奚和的声音越喊越大,却是越来越空洞。他知道,他无法说服沅天洛。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样沉重的无力感,他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在他的眼前,看着沅天洛一步步踏入死地,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这是我的事,现在,你该离开了!”话是对百里奚和说的,沅天洛却是看着南宫逸尘。是的,直到现在,她仍是执迷不悟的,她不能相信,南宫逸尘会忘了她。他怎么能忘了她呢,他说过要以天下为聘,迎她为妻的啊,他甚至亲自监督着新宫殿的建造。她无法相信,南宫逸尘真的忘记了一切,她知道,自己这一次,是以命相搏。她要用自己的这条命作为代价,去唤醒南宫逸尘的记忆。她相信,南宫逸尘是记得她的,只不过那段记忆现在被尘封了而已。 这时,枫惜声觉得机会来了,对着南宫逸尘躬身施礼,道:“陛下,此女子心机叵测,微臣认为,应当即刻诛杀!” 第306章 囚禁沅天洛 听到枫惜声如此说,百里奚和忙把沅天洛护在身后。有他在,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而南宫逸尘却是斜瞥了枫惜声一眼,道:“枫大人,朕做事还用不着事事问过你的意见吧?” 枫惜声没料到南宫逸尘会这么说,忙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陛下息怒,是微臣僭越了。” 南宫逸尘并不看枫惜声,而是直直地看向了沅天洛,冷声道:“你留下,让你的人在半刻钟之内离开,若不然,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沅天洛垂了垂眼眸,尔后抬起头看着看向她的百里奚和,道:“快带着暗卫离开。” “不可以。”百里奚和说道。 沅天洛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百里奚和,你想我们所有人都折在这里吗?你放心,我会留在这里努力唤醒南宫逸尘的记忆,如果最终没有效果,我会潜出宫去,你就在宫外接应。记着,出宫之后,若是有人跟踪,一定要尽快设法解脱。安心待在宫外,等我的消息。” 百里奚和的神色暗了暗,心中不免有些凄凉,他心里很清楚,沅天洛这么说,不过是想让他尽快出去罢了。可是,他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沅天洛见自己的话并未起到任何效果,便知道百里奚和已经洞察了她的用意。她的神色暗了暗,道:“即便是你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半刻钟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快走!” 看着沅天洛眼神里的坚决和不容置疑,百里奚和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也罢,他就遵循她的意愿出宫去,解除她心里的后顾之忧。至于之后他会做些什么,那就是他的自由了。现在,他只想让她心无牵挂。想到这里,他冲着沅天洛点点头,尔后转身带着那五名暗卫一同离开。 看着他们离开,沅天洛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他们安全了,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去做事。 这时,枫惜声觉得这是他的一个机会,他再次跪倒在地,道:“陛下,不如将此女交由微臣处置?” 南宫逸尘冷冷地看了枫惜声一眼,道:“怎么?朕方才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枫惜声顿时噤了声,闭口不言。 南宫逸尘看了一眼仍倒在地上的枫惜柔,道:“枫大人,今夜无召入宫之事,朕无意追究。现在,带着枫惜柔回去吧。日后,无召不得入宫!这一点,还希望枫大人谨记在心。” 枫惜声点头称是,南宫逸尘虽然一个“枫大人”接着一个“枫大人”的说,但历经世事的枫惜声却敏锐地觉察到,那话语里强烈的威胁意味。原本,他以为南宫逸尘服下药后忘记了沅天洛,事情就好办了。可是他却忘记了,那是南宫逸尘,东越之主,生来便有帝王之威,是不会事事听从他的摆布的。如今,他只有步步为营,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才能让事情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枫惜声不敢多言,忙命随从带着枫惜柔一起离开。 随后,一众血衣卫也退了出去。偌大的宫殿中,就只剩下了沅天洛和南宫逸尘二人。 一时之间,沅天洛不知道该怎样和这样的南宫逸尘相处,便低下了头,并不说话。 南宫逸尘却是一步步逼近了沅天洛,他伸出食指挑起沅天洛的下巴,强迫沅天洛直视着他,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道:“不是说要唤醒我的记忆吗?怎么就站在这里不动了?” 沅天洛看着这样陌生的南宫逸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只是看着他,想要找寻曾经的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看着沅天洛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柔软。他惊讶于自己的变化,再看向沅天洛,那白皙的面颊,红润的双唇,看得他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别样的情绪。他俯下身,将自己的双唇贴了上去,顿时,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战栗传遍全身。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他拉着沅天洛贴近自己,让这个吻变得更加的深刻。 此时的沅天洛,根本没有料到南宫逸尘会有这样粗鲁的举动,她的身子僵直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她闭上眼睛,与南宫逸尘一同沉溺在这个久违的深吻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是哭了,那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流进嘴里,有着苦涩的味道。 南宫逸尘突然松开了她,看到她满脸的泪水,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厉声道:“是你自己要留下来帮我找回记忆的,不是我强迫你的。现在你摆出这副委屈相,是要给谁看!” 沅天洛原本想竭力忍住自己的泪水,不激怒南宫逸尘,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那泪水还是不停地顺着脸颊留下。大概是,她心里太委屈了吧,委屈到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展露出一个牵强的微笑。 南宫逸尘看着她这样,突然就烦了,他用力地把她往门外推,尔后猛地关上了门。 沅天洛站在门外,心中顿时涌起无限的凄凉。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现在的南宫逸尘,会这样对她。 入夜,晚风袭人,沅天洛蹲下身,抱紧了双臂,好让自己温暖一些。可终究,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不时有深夜巡守的宫人和侍卫从她的身边走过,投来探寻的目光,尔后,鄙夷地走过。对于这一切,沅天洛视若无睹。这一刻,她只是沉溺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她偶尔抬头,心中会生起无限的期待,期待南宫逸尘会笑意盈盈地打开这扇门,迎她进去。可是,寝殿里的灯早已熄了,她所看到的,除了一片黑洞洞,再无其他。她终于无法克制内心的悲戚,痛哭失声。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南宫逸尘出现在门口。沅天洛仰起脸,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 而此刻的南宫逸尘,看到沅天洛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心底那股躁动的情绪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和。现在,他不禁怀疑,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联。莫非,她才是他心仪的那个女子?他拉起沅天洛,将她拽到了寝殿之中,尔后,猛地关上了门。 寝殿之内,一片黑暗。 不知道为什么,在两军阵前都不曾有过丝毫恐惧的沅天洛,现在面对暗夜中情绪不明的南宫逸尘,她竟有些害怕,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南宫逸尘的手始终握着沅天洛的胳膊,感觉到她的颤抖,南宫逸尘心里生出一丝不忍,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就是心仪的那个女子吗?” “是。” “那你抖什么?”南宫逸尘猛地松开沅天洛,怒道。 失去力量支撑的沅天洛再次倒在了地上,黑暗中,她看不清南宫逸尘的表情。 就在这个时候,南宫逸尘突然欺身而下,靠近了沅天洛,道:“既然你说你是我心仪的那个女子,那就来做些什么,来证明一下吧。”说着,南宫逸尘抱起了沅天洛,直往内殿而去。 尔后,南宫逸尘将沅天洛扔在了床上,然后开始动手除去自己的衣衫,将上衣脱掉之后,南宫逸尘朝着床上的沅天洛扑去。他将她压在身下,却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她的颤抖。南宫逸尘突然失去了耐性,不管不顾地亲吻着沅天洛,开始动手脱去她的衣服。 这一刻,沅天洛能够感觉到的,全无往日的温柔,只有满满的屈辱。她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南宫逸尘狠狠推开,尔后站在地上,慌忙束好自己的衣服。 这一次,南宫逸尘被彻底激怒了。他红着眼睛看向沅天洛,恶狠狠地,和一头狂怒的恶魔没有什么两样。他欺身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脖颈,怒道:“不是自己说是我心仪的女子吗?那为何,会对我这般反抗?” 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道:“那要问你自己,问你自己现在的你和之前的你有多少的不同!” 盛怒之下,南宫逸尘手上的力度渐渐加强,而沅天洛是个向来不会妥协的人,她学不会哀求,只是看着南宫逸尘,双手垂在身侧,并不挣扎。或许,在内心深处,她仍然笃定南宫逸尘不会害她,但是,那一点笃定,终究是越来越少了。 不知道为什么,南宫逸尘突然觉得无趣,猛地松开了沅天洛。沅天洛顿时像一个破落的纸片那样,倒了下去,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有泪,止不住地落下。 南宫逸尘愤愤地离开,内殿之中,只剩下了沅天洛一人。 沅天洛起初是哭着的,尔后哭着哭着就趴在床沿边睡着了。她是被一阵强烈的刺痛惊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是南宫逸尘紧紧地攥着她的头发,将她提了起来。她痛得止不住地流泪,可南宫逸尘的神情里没有丝毫的动容。 这时,天已大亮,南宫逸尘的眉眼一如往日那般熟悉,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 沅天洛勉强站直身子,看着眼前盛怒不已的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轻轻吐出口的一句话,让沅天洛瞬间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第307章 逼嫁 沅天洛只所以会如此,是因为南宫逸尘轻而易举地说出的那句话是:“不得不说,你于我而言是很特别的,但至于特别在哪里,我现在还想不出。我已经想好了,明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我封你一个妃子做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如何?”南宫逸尘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倨傲,仿佛他所说的一切对于沅天洛来说是莫大的恩赐,那傲慢的神情深深地刺痛了沅天洛。 沅天洛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冷笑一声,道:“南宫逸尘,你真是痴心妄想!” 话一出口,脸上便是火辣辣的疼痛。这一巴掌,是南宫逸尘给她的。 南宫逸尘怒不可遏,他承认对于沅天洛有着特别的感觉,可这并不能让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他的帝王之威,不容许任何人挑衅。放在寻常的女子身上,他亲自出口相娶,这是莫大的荣耀。可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出言拒绝,真是岂有此理! 脸上挨了那么一下,沅天洛突然醒悟了,在南宫逸尘面前,她何曾如此忍气吞声过,她沅天洛,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她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挥起一巴掌朝着南宫逸尘的脸颊甩了过去。你给我一巴掌,我再还你一巴掌,扯平了! 如此想着,沅天洛愤愤地看着南宫逸尘,毫不示弱。 南宫逸尘显然没料到沅天洛会甩他一巴掌,微微一愣之后,便暴跳如雷。他挥起一掌直朝着沅天洛的面门而去,沅天洛岂会坐以待毙,轻巧的一个旋身便躲过了南宫逸尘的攻击。见一击不中,南宫逸尘迅速调整身形,竖起一掌朝着沅天洛而来。 沅天洛凝聚起全身的力气,一跃而起,竟是稳稳地落在了南宫逸尘的肩膀之上,双腿夹着他的脑袋,让他动弹不得。尔后她一个跟头从南宫逸尘的后面翻了下去,翻至半途的时候,横起一掌击向了南宫逸尘的后背。只是,南宫逸尘忘记了她,下手毫不客气,但是沅天洛却仍是有所顾忌,这一掌也只用了五成的力气而已。故而这一掌除了让南宫逸尘向前趔趄地奔走了几步之外,对于南宫逸尘并没有任何的损害。 但是,屡屡失利的南宫逸尘情绪暴躁,他转过身看着沅天洛,一张脸上布满了狰狞。对于敢挑衅他权威的人,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加快了攻势,起初沅天洛还能与之抗衡,但因为一夜的疲累加上水米未进,她很快便显露出了颓势。一个不注意便被南宫逸尘钻了空子,一掌拍在了她的后背之上。这一掌,暴怒之下的南宫逸尘用上了十成的力气,沅天洛当即便觉得后背如同有一万根银针在猛扎一般,尔后喉咙里涌起一股甜腥之气,当即吐出一口鲜血来。她力气不支,倒在了地上。 随后而至的南宫逸尘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一般,把沅天洛拎了起来,然后三两下就把沅天洛捆在了寝殿中间的柱子上。 顿时,沅天洛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被人掏空了一般,没有了任何的感觉。她的头耷拉着,不断吐出的鲜血早已浸湿了胸前的衣服。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像是踏在一团棉花之上,脚步虚浮,周围的一切都是软绵绵的。 看着沅天洛昏迷了过去,南宫逸尘觉得很不解气,他对着外面吩咐道:“取水来!” 即刻,便有侍卫提着一桶水走了进来。南宫逸尘夺过侍卫手中的水,从沅天洛的头上浇了下去。 沅天洛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南宫逸尘,露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南宫逸尘心里一震,不知道沅天洛这一笑究竟是何意。但看着她的笑,让他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股疼惜。然而很快,他就恢复了那副冷毅的样子,看着沅天洛说道:“我再问你一次,愿不愿意做我的妃子?” 沅天洛没有任何的犹疑,当即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于她而言,是一个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她在他面前,所求的不是一个妃子的身份。她也不会让自己受这份屈辱。 虽是预料中的答案,南宫逸尘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对着沅天洛直直地劈了下去。 沅天洛闭上眼睛,身上并未传来预料中的疼痛,却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束缚,倒在了地上。原来,南宫逸尘砍断的,只是束缚着她的绳子。 之后,南宫逸尘冲着殿外的侍卫冷声吩咐道:“把她带下去,记住,别让她死了!” 尔后,沅天洛便恍恍惚惚的,分不清周围的情况。她只记得自己被人抬着到了什么地方,接着被放在了地上。然后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一片黑暗,她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任何的喜悦,似是整个人都麻木了,如同死去了一般。 再醒来的时候,沅天洛是被身上一下疼过一下的痛给折腾醒的。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她面前正挥着鞭子的枫惜柔。此时的枫惜柔,全然没有了面对南宫逸尘的那股子柔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狠戾。看到沅天洛醒了过来,枫惜柔得意地一笑,道:“沅天洛,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沅天洛动了动身子,动弹不得,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痛。她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捆在了受刑柱上,身上已经被鞭打的没了一处好地方,殷红的血液早已浸透了捆着她的绳子,不住地流下。地上,早已流了一摊摊的血。看来这枫惜柔,当真是恨她恨得不轻。 沅天洛冷冷地一笑,扯动了嘴角,脸颊之上火辣辣地疼,她忍住疼,开口道:“枫惜柔,想不到你也有这般狠厉的心肠。” 枫惜柔挥鞭而下,沅天洛的身上又添了新伤,她恶狠狠地说道:“哼,今日我便将你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统统都还给你!”说着,枫惜柔便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手上的鞭子无情地朝着沅天洛挥了过去。曾经,她以尊贵的皇后身份嫁入这皇宫,却连南宫逸尘的面都见不到,甚至,还被南宫逸尘囚禁在宫中。而后来,南宫逸尘还当着沅天洛的面将她踹倒在地,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她如何能忍?曾经,沅天洛有着南宫逸尘的宠爱,她动不了她。可现在,南宫逸尘已经不记得沅天洛是谁了,而这,就是她羞辱沅天洛的机会。今天,她要打得沅天洛跪地求饶,她要将从前的那些屈辱统统从沅天洛的身上讨回来。 可是,无论枫惜柔手上的力度再大,沅天洛都是咬紧了牙关,哼都不哼一声,她的眼神里,始终有一种不屈和骄傲。她看着枫惜柔,如同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一般,只有蔑视,全无半分恐惧的意思。 沅天洛的反应让枫惜柔更加地恼怒,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走到沅天洛面前,冷声道:“哼,想不到你倒是个硬骨头,可那又如何?你别忘了,这里是东越,是我枫惜柔的天下。即便南宫逸尘以往如何心折于你,如今都不过是飘渺的往事罢了。现在,他以为我便是他心爱的女子,明日,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我会是东越的皇后,而你,将会死在这里,无人知晓。哈哈……”既然鞭打沅天洛的身体毫无用处,那她何不攻击她心中最隐秘的痛处?枫惜柔说完之后,看着沅天洛痛苦的神色,不禁得意非常。 枫惜柔得意地一笑,决定把方才的话题继续下去,她开口说道:“沅天洛,到如今你还逞什么能呢?你是高高在上的越彻女皇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待在这阴暗潮湿的暗牢里,任由我枫惜柔摆布吗?你不妨求我一句,若是你求得足够诚心,或许我会大发慈悲,让你亲眼看着你心爱的男人是如何娶我为后的。” 沅天洛别过脸,不愿再看枫惜柔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枫惜柔却觉得不解气,命人把沅天洛的头转了过来,和她面对面。 “现在,你马上要看着你心爱的男人娶了别人,你的心里,不好受吧?”枫惜柔笑着答道。 沅天洛却是笑了,那神情仿若是九天之上的神女,而枫惜柔,不过是一个悲悯的苍生罢了。她沾满血迹的双唇微微开启,道:“枫惜柔,那又如何?你心里很清楚,南宫逸尘并不爱你。而你,想必对他也是没有丝毫感情的。你又何苦,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将自己的青春年华都埋葬在这深宫之中?” 枫惜柔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她看着沅天洛,恶狠狠地说道:“是,我不爱他!那样一个冷血的人,连对自己的皇后好都做不到,我为何要去爱那样一个人!现在乃至以后,我所要做的,就是让他尝尽这世间所有的苦楚,失去心爱的女人,失去皇位,失去他心中珍视的所有一切!”是的,在这场情感的迷局里,她所恨的,除了沅天洛,还有南宫逸尘。她身为高高在上的皇后,却和囚徒没有什么区别。可就连这囚徒一般的皇后,南宫逸尘也将她遣送出宫。这一切的耻辱,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所以,她才暗中访遍能人异士,找到了这种药,暗中给南宫逸尘服下。她早已下定决心,终有一日,她要让南宫逸尘尝到她曾经感受过的所有屈辱。 听了枫惜柔的话,沅天洛并不恼怒,反倒是笑了。 “你笑什么?”枫惜柔怒道。 “笑你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傻女人罢了。” 看着沅天洛脸上丝毫做不得假的笑意,枫惜柔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沅天洛骗了! 第308章 做我的皇后 枫惜柔醒悟了过来,可是一切都太迟了。就在她意识到不对猛然转身向后看的时候,看到了身后冷冷地看着她的人,那是南宫逸尘!他的眼神里,满是痛恨。 枫惜柔顿时慌了神,她忙解释道:“陛下,陛下你听我解释。”之后,她见南宫逸尘的神色里没有丝毫的动容,便想着把矛头转向沅天洛,毕竟,他把沅天洛伤成这个样子,自然是没有半分情分在的,说不定,还有些恨意夹杂在里面。如此一想,枫惜柔扬手指向沅天洛,道:“陛下,都是这个女人,是她故意激怒我,是她……” 枫惜柔的话尚未说完,脸上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随之而来的是南宫逸尘的怒声呵斥:“枫惜柔,你是觉得朕是一个傻瓜,辨不清是非黑白吗?” 枫惜柔被打蒙了,眼看着一切即将到手,没想到竟然会横生枝节。都怪她太过得意,才会在沅天洛的激怒之下说出了心里的秘密。只是,现在这一切,未必没有回旋的可能。枫惜柔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迅速奔到了沅天洛的身边,拔下了头上的金簪,对准了沅天洛的喉咙。她看向南宫逸尘,道:“南宫逸尘,你即刻下旨,许我枫家一世荣华,若不然,我即刻便杀了她!” 南宫逸尘眸色一凛,道:“哼,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也太看得起她了。到了这个地步,你枫惜柔还用她来威胁我,真是可笑!” 此刻,枫惜柔料定南宫逸尘和沅天洛已经串通一气,若不然,南宫逸尘怎么会恰好出现在这里?所以,南宫逸尘现在这么说,在她看来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枫惜柔冷笑一声,道:“南宫逸尘,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你最心爱的女人,为了她,你可以连皇位都不要,你就不怕,我现在会杀了她?”说着,为了威胁南宫逸尘,枫惜柔把手里的金簪朝着沅天洛的脖颈又往前送了一寸,金簪锋利的尖刺破了沅天洛的皮肤,渗出了鲜红的血珠。 沅天洛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南宫逸尘见了,微微皱眉,先前他自己伤沅天洛的时候,除了心底的一丝隐痛,并无其他的感觉。可是,现在看着枫惜柔伤了沅天洛,他心里竟生出一丝不忍,再看那枫惜柔,只觉得满满的厌恶。当即,南宫逸尘横起一掌,直奔枫惜柔而去。 枫惜柔没料到南宫逸尘会不管不顾地奔上来,也没料到南宫逸尘的身形那样快,当即傻眼了,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就被南宫逸尘一掌击倒在地。 南宫逸尘居高临下,睥睨着枫惜柔,道:“你把方才的话说清楚,什么叫她是我最心爱的女人?” 枫惜柔这才意识到南宫逸尘并未恢复记忆,她在他面前说出这句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改口道:“陛下听错了,臣女并未如此说。” “噢?”南宫逸尘蹲下身,冷声道,“你现在这样说,是把朕当做痴傻的顽童吗?枫惜柔,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珍惜,那就不要怪朕心狠手辣了。”说着,南宫逸尘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枫惜柔急了,她害怕南宫逸尘会对枫家不利,忙开口道:“陛下,我说!我说!” 南宫逸尘停住脚步,却并未转过身,只是说道:“要说就快点说!” “这沅天洛是陛下所爱之人,是我嫉妒她得了陛下的宠爱,所以才来这里,想要惩罚她一番。”枫惜柔咬着嘴唇说道。 沅天洛冷笑了一下,这枫惜柔,倒是会避重就轻的。这么一说,她来这里就成了争风吃醋,和别的全然无关。 可是,南宫逸尘显然没有那么好糊弄,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枫惜柔,道:“朕方才听得一清二楚,你枫惜柔口口声声说恨朕,要让朕失去所珍视的一切。现在倒拿这种话来糊弄我,当真是嫌你这枫家人丁太兴旺了不成?” 枫惜柔没料到南宫逸尘已经听到了这一切,当即呆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南宫逸尘皱了皱眉,对着身后的侍从吩咐道:“把她放下来。另外,传令下去,就说枫惜柔意图谋刺朕,故而大婚取消,即刻捉拿枫家满门!” 此令一出,枫惜柔便知道枫家完了,当即昏死过去。 而沅天洛则被放了下来,当束缚在身上的绳子被剥离的时候,沅天洛疼得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是疼的,但那痛感轻了很多。闻到了身上的药味,沅天洛便知道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 见她醒来,在一旁侍候的宫女便说道:“娘娘,陛下吩咐过,若是您醒了,就换上嫁衣。”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宫女捧着嫁衣走了进来。那鲜红的颜色,看得沅天洛一阵发愣。莫不是,南宫逸尘已经恢复了记忆? 如此一想,沅天洛急忙说道:“让你们陛下来见我。” 宫女一愣,道:“娘娘,陛下国事繁忙,只怕是没时间来这里,娘娘还是先穿上嫁衣吧。若不然,引得陛下不悦,这可不是你我可以担待得起的。” 宫女的话如冰水般兜头而下,仅凭这句话,沅天洛便知道南宫逸尘仍是那个记忆中没有她的冷血君王。区区一个宫女,若不是南宫逸尘事先交代过,断无替主子决断的道理。若是在从前,那个总是将她放在手心里呵护的南宫逸尘,怎会这样对待她?说到底,是她想得太美好罢了。若是从前的南宫逸尘,她一醒来一定会看到他守在旁边的。可是,现在呢? 沅天洛勉强坐起身,对着那宫女冷冷地说道:“这嫁衣,我是不会穿的。” “你敢!”随着这一声暴喝而来的,是南宫逸尘。他冷眼看向那些宫女,道:“你们都下去!” 一瞬间,宫女走了个干干净净。 沅天洛看向南宫逸尘,咬牙切齿道:“妄想让我做你的妃子,真是痴人说梦!” 南宫逸尘的目光冷冷地扫向沅天洛,道:“不是妃子,是皇后。今日是我的大婚,身为一国之君说出去的话是不可更改的。只是,枫惜柔已经被我关了起来,现在我缺一个皇后的人选,既然都说你是我心仪的女子,那这皇后,便由你来做吧。”他倨傲地说完这句话,准备在沅天洛的脸上发现欣喜若狂的神情。 可是,沅天洛只是楞了一下,尔后便说道:“这样的皇后,我沅天洛不屑于做!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南宫逸尘没料到沅天洛会是这样的反应,当即便冲上来攥住了沅天洛的衣领,怒道:“沅天洛,你别不识抬举!” 沅天洛使出全身的力气摆脱南宫逸尘的钳制,在床上站起身,冷声说道:“南宫逸尘,若是放在从前,我沅天洛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嫁给你。可是现在,不可以。我要的,不是你缺了一个皇后的人选便找到我,而是你心里全心全意地想要娶我,若不然,我是不会嫁的。”说到最后,沅天洛忍不住痛哭失声,这眼泪,为南宫逸尘的改变,也为她自己。 南宫逸尘听了,转身向外走去。 沅天洛以为是她说的话他听进去了,可是一刻钟之后,南宫逸尘又回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沅天洛向那浑身是血的人看去,那人的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鞭打得没了一处好地方,裸露出的皮肤也布满了伤痕。他的头发散乱地盖在脸上,看不清容貌。 看着沅天洛疑惑的神情,南宫逸尘侧了侧身,对着身后的侍卫暗示着什么。 尔后,其中一个侍卫拨开了那人额前的头发,看到那散乱的头发下覆盖着的面容,沅天洛顿时惊呆了,那是百里奚和! “你竟然对他下手?”沅天洛怒道。 南宫逸尘冷冷地一笑,道:“不是我要对他下手,而是他自投罗网,闯到我的宫里来,对这等胆敢闯宫之人,我岂能轻饶?” “你到底想做什么?”沅天洛吼道。 沅天洛的吼声似是惊醒了百里奚和,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沅天洛,勉强拼凑出了一个牵强的笑意。 南宫逸尘的声音冷似从前:“今日,你必须答应与我举行大婚,若不然,我即刻要了他的命!” 竟是如此!南宫逸尘打的,竟是这样的算盘! 沅天洛的目光在嫁衣和百里奚和的身上犹疑着,她还尚未开口,奄奄一息的百里奚和却拼尽全力说出一句话:“洛儿,这样的南宫逸尘,你不能嫁!”说着,他便冲着沅天洛微微一笑,尔后闭上了嘴。 沅天洛大惊,道:“不要!” 百里奚和是要咬舌自尽! 只可惜,沅天洛力气不支,扑过去的时候那截断舌已经从百里奚和口中吐了出来。鲜血,从他的嘴角不住地流下。 顿时,沅天洛心如刀绞。她拽着身侧的南宫逸尘,声音和哀求没有什么两样:“你快找人救他,快找人救他!若不然,你会后悔终生!”舌头虽然断了,但如果有高明的医者诊治及时,可保百里奚和一命。而这东越皇宫,岂会没有医术高明的人在? 可是,南宫逸尘纹丝不动。 沅天洛咬了咬嘴唇:“你救他,我嫁给你。” 第309章 意外的真相 南宫逸尘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有情有义,都说你是我心仪的女子,可你却当面求我去救另一个男人,当真是好极了!” 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道:“现在的你,真是不可理喻。” 南宫逸尘顿时冷了脸,厉声道:“把她押到牢里去!” 尔后,南宫逸尘看向百里奚和,道:“至于他,我是会救的。毕竟,只有把他救活了,才能更好地折磨你。”说着,南宫逸尘挥挥手,便有侍卫上前带走了沅天洛。 这一番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那暗牢之中。只不过,这一次,她见到了一些熟悉的人。 不得不说,南宫逸尘动手的速度真的很快,此时,枫惜声一家老小已经被关在了暗牢之中。看到沅天洛被押了过来,枫惜声嘴角扬起讽刺的笑意:“今生能亲眼得见越彻陛下身陷囹圄,倒也是一件快事!” 沅天洛冷哼一声,道:“枫惜声,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是不给南宫逸尘下药,今日又岂会落得这般境地?” 枫惜声却是一脸释然的笑意,道:“那又如何?至少陛下没有娶了你,将东越和越彻合二为一。自始至终,我枫惜声所图的,便是东越的完整而已。只不过,现在倒是有了另一番收获,你身陷于此,越彻便是我东越的囊中之物。这一次,不是越彻和东越合二为一,而是你越彻归入我东越的版图。如此,倒算得上是意外的收获。” “那又如何?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法,即便是做到了这些又如何?” 枫惜声看向沅天洛,眼神中带着探寻的意味:“你当真以为,陛下变成这个样子,是我一手造成的吗?” “不然呢?”沅天洛疑惑地看向枫惜声,问道。 枫惜声却是一笑:“我暗中让他服下的药物,唯一的功效便是忘记与他感情至深的人,比如你,比如百里奚和。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用处。可你就没察觉到,现在的陛下和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吗?” 听枫惜声这么说,沅天洛诧异了。原本,她以为南宫逸尘性情大变是因为那药物,可居然不是。在她面前的南宫逸尘,从来都是柔情似水的,绝不是现在这个冷酷无情、完全不讲道理的样子。那究竟是为什么,让南宫逸尘变成了这个样子? 枫惜声从沅天洛的神情中琢磨出了一些什么,他继续说道:“说起来,这还是因为你呢。起初,他一心系在你的身上,是没有做皇帝的心思的。可是,那次你从东越离开之后,他就性情大变,变得越来越沉稳,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帝王了。我想,这其中的原因,也只有你最清楚了。” 沅天洛一愣,突然想通了这一切。那时,她的确说过让他成为真正的帝王之后再考虑二人结合之事。原来,他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当初她所说的话,的确,现在的南宫逸尘是一个帝王的样子,恩威并施,滴水不露。一直以来,在她面前,他都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所以,她也并未觉察到现在的南宫逸尘和之前有什么不同。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枫惜声所下的药让南宫逸尘忘记了她,自然也让他忘记了在她面前该有的样子。所以,现在的南宫逸尘,不过是拿对待所有人的方式来对待他罢了。因为他在她面前和之前有了太多的不同,她才会觉得那么不适应吧。直到现在沅天洛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她自己。 沅天洛颓然地坐在地上,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南宫逸尘仍是那个南宫逸尘,只不过不是她的南宫逸尘,而是东越之主南宫逸尘。 就在这时,有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沅天洛说道:“陛下有请。” 沅天洛站起身,木然地跟在侍卫后面。没过多久,便走到了南宫逸尘的寝殿。 见沅天洛来了,南宫逸尘微抬双眸,道:“吉时将至,你既然答应了做这个皇后,就尽快穿上嫁衣,装扮一番吧。”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迎沅天洛为后,是个不错的决定。 沅天洛抬头看着南宫逸尘,说出了一个刚刚才做下的决定:“南宫逸尘,你我之间本就有婚约在。只是你我身份特殊,这大婚不可如此草率。一切,还是按照原来商定的来办吧。这一切,你的臣子赵少伟最清楚不过。”沅天洛的话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现在,她说这些话,不是作为一个爱着南宫逸尘的女人,而是身为越彻之主,沅天洛。 南宫逸尘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她虽然一身的伤,站着的时候有些不稳,但是她说方才的那一番话时,周身上下隐隐现出的帝王之气,还是让他受到了很大的震撼。虽是如此,南宫逸尘还是轻蔑地说道:“你以为,就凭现在的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沅天洛微微一笑,道:“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你还能不清楚吗?” 南宫逸尘微微一愣,的确,今天早上他刚刚得到消息,越彻大将霸驭天亲率十万大军挥师东进,不出三日便会大军压境。这样的消息,让他不得不忌惮。可在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会露怯的。南宫逸尘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有你这个越彻之主在我手上,我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沅天洛脸上的笑意却是更加自信从容:“三日之内,若是没有得到我安全从东越皇宫走出去的消息,越彻将会有新的女皇。而我,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越彻人罢了。”的确,在她走之前写给赫连紫月的书信里,早已言明,若是她不能全身而退,赫连紫月可即刻登基,成为越彻女皇。因为,她不能让越彻因为她一个人的安危而分崩离析。故而,无论她会怎样,越彻仍然是越彻,越彻的百姓,仍然会安稳地生活,不会尝受战乱离别之苦。而且,做越彻女皇,赫连紫月有这个能力。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南宫逸尘大惊:“你竟能做到将皇位拱手相让?” 沅天洛灿然一笑:“为何不能?这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 再看向眼前的这个女子,南宫逸尘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钦佩之意。突然,他有些相信了,这的确是他心仪的女子,因为,她是那样与众不同的一个人。为了天下黎民,她可以抛却皇位,这样的胆识,非寻常人所有。他南宫逸尘能喜欢上这样的人,似乎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南宫逸尘又看了沅天洛一会儿,尔后下令道:“传令下去,大婚取消。另外,即刻宣赵少伟到御书房觐见。” 然后,南宫逸尘看向沅天洛,道:“你且在此安歇片刻,太医很快就来。” “百里奚和呢?我要见他!”沅天洛说道。 南宫逸尘侧身看了看身后的侍卫,道:“带她去。” 沅天洛没料到这一次南宫逸尘这么爽快,以至于南宫逸尘已经离开了,她还微微有些发愣。尔后,她看向南宫逸尘留下的侍卫,道:“为我寻一件衣服来,我要更衣。”现在的这身衣服,血迹斑斑,她不能刺激到百里奚和。 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捧着一身碧色的衣服走了进来。 换好衣服,简单地梳妆之后,沅天洛走出寝殿,看向等在外面的侍卫,道:“这便去吧。” 在侍卫的引领下,沅天洛很快就到了暂时安置百里奚和的一处偏殿。她去的时候,守在那里的侍卫告诉她:太医已经为百里奚和诊治过,百里奚和性命无碍,只是舌头已断,从此再不能开口说话了。 沅天洛看着躺在床上双眼微闭的百里奚和,忍不住泪如雨下。百里奚和之所以会闯入这东越皇宫,还是因为心系她的安危。说到底,这件事终究是因她而起啊。她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终于痛哭出声。 哭声惊醒了百里奚和,他看着床前的沅天洛,竭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他张了张嘴巴,可除了咿咿呀呀地乱喊,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沅天洛忙止住哭,蹲在百里奚和的床前,看着他说道:“别怕,明天,我们就回越彻。”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笑了。回到越彻便意味着安全,至少,对于沅天洛来说是如此。所以,他听到她这么说,怎么会不开心呢? 沅天洛柔声道:“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明天,我来接你。” 百里奚和再一次点了点头,为了让沅天洛放心,还闭上了眼睛,假装在睡觉。 在沅天洛回到南宫逸尘的寝殿之前,她方才和百里奚和所说的那些话,南宫逸尘已经尽数知晓。听到下人的回禀,他不禁有些生气,他可从来没许诺过让她明日离开,怎么她就能擅自下决定了呢?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还真是有些讨厌。 南宫逸尘怒气冲冲地赶回寝殿,准备对沅天洛大肆训斥一番,可就在他刚刚踏进寝殿,看到在寝殿中央站着的女子时,便惊呆了。 第310章 再续婚约 那女子一身碧色的衣衫,发髻上簪着一根碧色的玉簪,背对着他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有风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拂动她的衣衫,飘飘然竟不似人间女子。她只是站在那里,无需其他的陪衬,便是一帧绝妙的风景。 南宫逸尘轻咳一声,沅天洛听到声响,转过身来。 南宫逸尘看到沅天洛装扮一新的面容,惊呆了。那清丽的面容上粉黛微施,衬得眉目愈发清亮,脸颊也红润了许多。之前,他心烦于他丢失的记忆,倒是没有留意过她的容貌,如此一看,倒真真是让他心折。一时之间,他只呆呆地看着沅天洛,连自己来这里的用意都忘了。 这时,沅天洛轻启朱唇,道:“明日,我会回越彻。待你将新宫殿建好之后,再行商议大婚之期。至于建造新宫殿我越彻应当承担的费用,待我回越彻之后,自会送上。” 然后,南宫逸尘便点了点头。 “那就好。”说完之后,沅天洛向外走去,准备到之前住过的寝殿里去。毕竟,这里是南宫逸尘的寝殿,她再留在这里,不过是徒增口舌而已。走到南宫逸尘身边时,南宫逸尘突然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沅天洛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以为南宫逸尘是对她说的话有异议,又要跟她动手。只是,知道了他改变的原因之后,对于南宫逸尘,沅天洛心中又多了一份怜惜,既然他是因为她变成这个样子的,那么,她也一定有办法让从前的那个南宫逸尘回来。至少,是找回在她面前的那个南宫逸尘。那个眉目温柔,说话和顺的南宫逸尘。 沅天洛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紧张,疑惑地看向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亦看向沅天洛,却是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意识到会抓疼沅天洛的时候,手上的力度稍稍松懈了些许。 这逼人的沉默让人窒息,沅天洛终于忍不住这沉默的煎熬,开口问道:“什么事?” 南宫逸尘似是有些紧张,他别过脸,眼神看向了别处,问道:“你回去了之后,会不会就不再回来了?”其实,他想问的是,你回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与我见面了。但,他怕问得太唐突。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在她面前,他每说一句话都会斟酌很久。 沅天洛听了,坚定地说道:“不会。于公,这是两国共同缔结的婚约,是你东越的求亲使臣在我越彻的金銮殿上与我越彻的朝臣一条一条商量出来的。于私……”说到这里,沅天洛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于私,是什么?”南宫逸尘转过脸,急切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很期待沅天洛接下来要说出的话。 沅天洛抬起头看向南宫逸尘,眼神中没有了方才的犹疑:“于私,你我两情相悦,嫁给你是我很久以来的愿望。虽然你被枫惜声所害,失去了关于我的记忆,但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回忆起一切。而我所能做的,便是在你身上找回属于我的那个南宫逸尘。就算是以后你想不起来过往的一切也没关系,我想,既然从前我们互相吸引,以后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 听到这些,南宫逸尘心底微微有些震动,他看着沅天洛明亮的双眼,道:“好,我信你。” 沅天洛的唇角微微扬起,笑了,道:“好。”然后,她看向南宫逸尘攥着她的胳膊的手。 南宫逸尘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紧紧地抓着沅天洛,方才因为紧张,手上的力度又大了些,看沅天洛的面色,似是抓疼了她。不知道为何,她竟然辛苦地隐忍着,没有出言相阻。南宫逸尘心里情不自禁地生起一股疼惜,这股没来由的情绪让他有些新奇的感觉,眼看着沅天洛就要走出殿门,他忙开口道:“午时一起用午膳,如何?” 正朝门外走的沅天洛停住脚步,顿了顿,尔后回头冲他笑了笑,道:“好。” 那笑容宛若深谷里的清泉,仿若在那一笑间,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曼妙了许多,带给南宫逸尘从未有过的悸动,以至于沅天洛已经走了很久,他还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沅天洛方才站立的地方出神。直到暗卫以为他中了什么暗器,下来查看时,才把他惊醒。 南宫逸尘看向暗卫,道:“越彻女皇以前来过这里,对吗?” 暗卫点点头,道:“是。” “去御膳房问一下,她之前来这里的时候都喜欢吃些什么,午膳的时候都准备着。另外……”南宫逸尘顿了顿,道,“命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去为她诊治,然后备些上好的补药给她服用。”她的身上有伤,还是让太医看一下为好。想到这里,南宫逸尘不禁有些懊悔自己之前下的手有些太重了。只是,身为东越之主,让他去道歉这种事,他是做不了的。只是,他有些好奇,若是放在从前的南宫逸尘身上,遇到了这样的事,会如何做呢?他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答案,末了才发觉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完全不像他。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便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了。 很快就到了午时,侍从将午膳备好之后前来御书房回禀。南宫逸尘放下手中的朱笔,站起身,道:“去传沅天洛……”话说了一半,南宫逸尘突然止住了,挥了挥手让侍从出去了。 尔后,南宫逸尘正了正衣冠,朝着沅天洛所住的偏殿走去。 偏殿之内,沅天洛正侧躺在软榻上沉沉睡去。这几日,她实在是太累了,稍一松懈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是无力的,往软榻上一躺便睡了过去。南宫逸尘走进偏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站在一旁,看着她沉睡的面容,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他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直到一个时辰后,沅天洛缓缓醒来。 一醒来,沅天洛便看到南宫逸尘站在床前。她揉了揉眼睛,只当是在做梦,因为此时的南宫逸尘看向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她喃喃道:“看来,我是又做梦了。”她在软榻上坐起身,伸出左手覆上他硬朗的面颊,那微凉的触感竟让她忍不住泪落如雨。多少次在梦中,她渴盼这样的他,现在虽也是在梦中,却有着这样真实的感觉,怎能不让她心生欢喜,以至于落泪不止? 起初,沅天洛的手覆上来那一刻,南宫逸尘是想躲的,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没有去躲,而是任由沅天洛的手在他脸上抚摸着。她的手很凉,凉得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让他有些心疼。看着她哭泣,他心里亦是从未有过的难受。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擦去她脸颊上晶莹的泪痕。 他这一动,惊醒了沅天洛,她慌忙缩回手,跌坐在了软榻之上,语无伦次道:“对不起,我……我……”慌乱之间,沅天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南宫逸尘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却是笑了,道:“你我之间,从前便是这样亲密的吧,既是如此,又何须道歉?” 沅天洛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间有了这样的变化,她的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南宫逸尘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对于你,我似乎有着不同的感觉。” 听到这话,沅天洛竟是破涕为笑,看来,她这几日所做的一切,也不是徒劳无功。至少,短短的几日,已经让南宫逸尘有了这些改变。若是待得时间再久一些,是不是会更好?然而,下一瞬,她就否定了心里的念头。现在,她还是要尽快赶回越彻去的,毕竟,那里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左右新宫殿也快建成了,之后便会定下婚期,也用不了多久。而且,现在他们分开,未尝不是一件坏事?若是他心中因为她的离去感到遗憾,只怕会想她想得多一些吧。 这时,南宫逸尘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沅天洛自顾自地笑了笑,道:“没什么。” “嗯,午膳已经备好,我们这便去用膳吧。”南宫逸尘提议道。 “好。”沅天洛应道。 午膳备在了南宫逸尘的寝殿,布置了一大桌子的菜,有荤有素,很是丰盛。 南宫逸尘正色道:“这些都是御膳房胡乱准备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先尝尝吧,若是吃不惯,我再让他们重做。” 沅天洛微微一笑,道:“不用了,这些就很好。”尔后,沅天洛便动起了筷子。 看着沅天洛的筷子落下的地方,南宫逸尘却是皱了皱眉,看向了在一旁侍候的侍从,道:“这道菜要配上新鲜的蜂蜜才是上好的美味,怎么,没备下吗?若是没有,即刻去御花园那棵大槐树上的蜂巢里取些来,朕记得那里好像还剩下半个蜂巢。” 听到南宫逸尘这么说,沅天洛却是瞬间变了脸色,手里的筷子也不受控制地掉了下去。 第311章 你要去道歉 南宫逸尘见沅天洛如此,道:“怎么了?”他思忖了一下方才所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不知道为什么沅天洛听了这话,竟是如此地失态。 沅天洛声音颤抖,道:“你刚刚说什么?” “刚刚问你怎么了?” “不是这句,是之前那句。”沅天洛急切地说道。 南宫逸尘指了指那道菜,道:“就是说这道菜配上蜂蜜才好吃,怎么了?” 沅天洛惊得站了起来,道:“这件事,你还记得?” 南宫逸尘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但并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让沅天洛如此震动。他便问出了口,道:“怎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沅天洛神情激动,她没想到南宫逸尘还记得这件事,她突然觉得,对于南宫逸尘恢复记忆这件事,又多了很多的信心,不像之前那般,只是迷茫地相信。她冲着南宫逸尘笑了笑,道:“你能记得这件事,我真的很高兴。” 南宫逸尘却是一头雾水,道:“我记得的,也只是这道菜配上蜂蜜好吃而已,至于其他的,却是什么都不记得。你不妨给我讲一讲,这件事背后的故事。” 沅天洛点了点头,看向了窗外,那时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那一切也发生在这个房间内,当初那道菜也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甚至,她和南宫逸尘所坐的位置都没有变。但终究有那么一些东西,是变了的。 良久,她开口道:“那时,你皇兄南宫赫玉作乱,我来这里帮你处理。只不过那时你在东越根基不稳,不止是朝堂,就连宫中也是危机四伏,甚至有人敢在你为我准备的饭菜中下毒。那时,也是这样一道菜,是我最先发现了不对,但不想让你发现,便借口说这道菜配上蜂蜜才好吃,让你去御花园的槐树上取些蜂蜜来。这件事的经过,也就是这样了。” “竟有这样的事?”南宫逸尘惊道。 沅天洛点了点头。 南宫逸尘又开了口,道:“既然是在我的宫中发生的事情,还如此严重,为何你却不想让我知道呢?” “因为那时我已经猜出了是何人下的毒,他下此毒,针对的是我,便是怕我的存在影响了你。因为你曾亲自到越彻,言称要用你的天下作为聘礼,迎我为妻。那人害怕你真的会这样做,从而断送了东越的前程,所以便出此下策。而我之所以不想让你知道,是因为觉得此人是为了东越才会如此,不是因为一己私利,所以才不想让你因我而失了方寸,才会把你支走。却不料,时过境迁之后,此人竟将主意打到了你的身上。” 听到这里,南宫逸尘拍案而起,怒道:“是枫惜声!” 沅天洛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他。原本我以为他心里装着的是东越,现在看来,比之于东越,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权势。只不过有一件事你或许忽略了,这几年在你的治理之下,宫中的戒备和防卫都好了很多。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枫惜声是怎么给你下药的呢?更何况那时你在湘城,身边跟着的都是自己的近卫亲随,枫惜声是如何得手的呢?” 南宫逸尘眉头紧皱,这件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得这样透彻。沅天洛这一提点,倒是让他警觉了。看来,他身边还是有枫惜声的奸细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就是如此了。枫惜声在东越朝堂经营多年,盘根错节,这其中的枝枝蔓蔓有多少,还真是难说。 见南宫逸尘如此反应,沅天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即觉得不吐不快,道:“那日在湘城,我们离开你的住所之后,你可曾下令不准城中的医馆医治百里奚和?”如此阴险诡谲之事,沅天洛如何想都觉得不像是南宫逸尘的作风。即便,他失去了一些记忆。 “没有,那日你走之后,我便头痛难忍,昏迷了过去,并不曾针对你下过任何的命令。” 说到这里,沅天洛的神色也沉重了起来,道:“可那日湘城的医馆全部拒绝医治百里奚和,而我们在一所医馆外面,发现了你的暗卫。” “是哪个暗卫,你现在还能认得出吗?” “那人便是在你昏迷时曾出言提醒我留意枫惜声的那个,身材短小,左手只有四根手指。现在看来,他这么做,似是觉得仅仅对你下药还不够,还想要借此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 南宫逸尘神色一凛,道:“此人在你夜闯皇宫的那日便消失了,我还以为是被你的人所杀。现在看来,倒像是枫惜声杀人灭口。” 沅天洛提醒道:“只怕不止是杀人灭口这么简单,我倒觉得更像是掩人耳目,让这个人消失,等我们察觉的时候便会以为枫惜声的耳目已经尽数剪除,之后便会放松警惕,怕只怕这才是枫惜声的最终目的。自然,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只是你身边跟着的这些人,还是要再筛查一遍为好。毕竟,身边亲近之人必须完全可靠,若是为歹人所用,后患无穷。” 南宫逸尘点了点头,道:“确是如此,罢了,且不说这些烦心之事了,快些用膳吧,若不然,该凉了。你放心,现在绝不会有人敢在这饭菜中动手脚,你只管放心就是。” 沅天洛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先前的筷子掉了,即刻便有宫人递了新的筷子上来。 用过饭之后,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道:“有一件事,你还是去办了为好。”整个用饭的过程中,沅天洛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一件事必须提出来。虽然这有可能会触怒南宫逸尘,毕竟,现在的他,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触了他的逆鳞,可是,这件事,她却是不能不说。她不能让这件事憋在心里而不说出来,这样的话,不光是她,日后南宫逸尘回想起来,也会是一桩憾事。 “是什么?”看着沅天洛严肃的神情,南宫逸尘倒是有几分好奇。 “去见百里奚和,并向他道歉。”沅天洛屏息凝神,说出了这句话。 她所料未错,她的话音刚落,南宫逸尘的脸色就暗了下来,眼神也变得犀利,颇有些虎视眈眈的意味。 沅天洛并不示弱,直直地迎向南宫逸尘狠厉的目光,不曾露出丝毫的怯意。她认为,南宫逸尘去道歉,本就是理所应当。一时间,周围的气氛紧张了许多。侍候在一旁的宫人更是吓得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为何?”不知过了多久,南宫逸尘冷冷地问出了这句话。 “想必你已经知道,枫惜声对你下的药,会让你忘记最为亲近的人。可你忘了百里奚和,这恰恰说明你和百里奚和的关系非比寻常。可他现在变成这样,和你脱不了干系。你伤了他,难道就不能道一句歉吗?” 南宫逸尘却是自嘲地一笑,道:“朕乃九五之尊,你让我屈尊降贵对区区一个庶民道歉?” 沅天洛反唇相讥,道:“若是放在从前,南宫逸尘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与他是过命的兄弟,他若是听到你说这些身份高低之类的话,一定会很痛心的。” “那又怎样?” “不可理喻!”沅天洛丢下这句话,愤然离去。就算是会触怒南宫逸尘她也是顾不得了,若是再跟他这么说下去,自己非气疯不可。 离开南宫逸尘的寝殿之后,沅天洛不放心百里奚和,便去了百里奚和所居的偏殿。去的时候,百里奚和正醒着,背靠着锦被坐在床上,双眼呆滞地看向前面,眼神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鲜活灵动。只有在听到声响,看到是沅天洛走过来的时候,眼神里才恢复了惯有的神采。他的眉眼微弯,带着满满的笑意,目光柔和地看着缓缓走来的沅天洛,似乎时光流转间,一切都不曾改变。 沅天洛看着百里奚和的样子,却是忍不住泪凝于眸。他那样活泼欢脱的一个人,那样一个仿佛天生就不被烦恼惦记的一个人,那样爱说爱笑爱耍嘴皮子的一个人,却偏偏再也不能说话了。这对于他,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啊。可偏偏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她所爱着的男人,竟然连来说一句道歉的话都不肯,这让她满心的委屈,却又觉得无地自容。她甚至觉得,比之于南宫逸尘,她更没有脸面来见百里奚和。 见她哭了,百里奚和却是笑得更加开心了,嘴里说不出话,却是用手比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沅天洛看在眼里,却是觉得更加心酸了。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他最先考虑的,还是她。这让她满心的感动,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歉意。 过了好大一会儿,沅天洛才平复好内心的情绪,毕竟,她若是一直哭着,百里奚和的心里也不好受。如此一想,沅天洛便对着百里奚和说道:“你先坐着,我去洗把脸,去去就来。” 百里奚和笑着点了点头。 沅天洛去了隔壁洗过脸之后,正准备朝着百里奚和所居住的房间走去。就在这时,她从窗户里看到一个人影儿朝着百里奚和的房间走了过去。 第312章 滚出朕的皇宫 虽然与那人隔得距离比较远,沅天洛还是准确地认出,那正是南宫逸尘。沅天洛心生纳闷,这人刚才还一副誓死也不会来道歉的样子,现在怎么就悄悄地过来了,身后一个随从也没带。 沅天洛感到很好奇,便悄悄地接近了百里奚和所住的房间,蹲在了窗户下面,仔细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一开始,屋内并没有什么动静,似乎是两个人在对峙。百里奚和此时虽口不能言,但是也没做什么过激的动作,而南宫逸尘不知是为何,来了又不肯说话,因此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僵持了许久,终是南宫逸尘开了口:“听她说,你与我原本是十分亲近的人?”虽然已经多半是确定的事情,但是南宫逸尘为了挽回一些先开口的面子,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是问句。他的本意是想得到百里奚和的认同,他也好有个台阶下,不至于把局面弄得太僵。 自然,百里奚和什么也说不了。 知道听不到百里奚和的声音,沅天洛便很想要看到他的反应,她蹑手蹑脚地左右找寻,总算是在靠近门的位置发现了一条缝隙,她悄悄地挪过去,向里面瞧着。只见百里奚和的头歪向里面,并不看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见百里奚和这样,好不容易积攒起的耐心也烟消云散了,他当即有些恼怒:“若不是她好言相劝,你以为我南宫逸尘会有闲心来看你吗?”言外之意便是百里奚和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若不是因为沅天洛,他南宫逸尘是死也不回来这里自讨没趣的。他这样做,不过是不希望沅天洛难过罢了。 这时,百里奚和转过了头,冷冷地看着南宫逸尘,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意,那神情之上,写满了嘲讽。他微微张开嘴唇,吐出了一个字,沅天洛和南宫逸尘都是看得懂唇语的,那个字是“滚”。很显然,百里奚和这个时候并不想看到南宫逸尘,对于他的示好,他百里奚和更是不屑一顾。 南宫逸尘被激怒了,他冲上去,死死地攥住了百里奚和的衣领。百里奚和却是不惧,冷冷地看着南宫逸尘,眼神中满含悲悯。似乎现在他所面对的,不是一个想要要他命的人,而是一个让他觉得很可怜的人罢了。 百里奚和的神情无疑更加激怒了南宫逸尘,南宫逸尘手上的力道渐渐加强。百里奚和的脸被憋得通红,却始终不肯在南宫逸尘面前示弱。他的脸上,始终是那种轻蔑而嘲讽的神情。 沅天洛看不下去了,她忙站起身,三两步冲了进去,试图拉开南宫逸尘。但她的力气终归是不敌南宫逸尘,沅天洛急了,她攥着南宫逸尘的手腕,看着他说道:“你快放开他,你会害死他的!” 但,南宫逸尘看了看沅天洛,却是不为所动,手上的力道丝毫未减,隐隐还有加强的迹象。 沅天洛无法,情急之下只得朝着南宫逸尘的手腕一口咬了下去。 南宫逸尘吃痛,猛地松开了百里奚和,但因为力道太猛,将沅天洛也甩出了几步远。沅天洛始料未及,摔倒在了地上。 百里奚和顾不得身上的伤,忙下床朝着沅天洛扑了过来,神情焦急。 南宫逸尘却是一阵冷笑,声音更是冷得吓人:“滚,你们两个都滚,即刻滚出朕的皇宫!”说完,南宫逸尘拂袖而去。 沅天洛朝着百里奚和苦笑了一下,道:“那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吧,好不好?”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不同于面对南宫逸尘的冷漠,此刻是满脸宠溺的笑意。若是可以,他情愿隐藏起心中所有的悲愤和不满,只为在她眼前展现出全部的温柔,即便他深深地明白,他早已没有了站在她身边,陪她看遍天下的机会。可那又怎样,他想要对她好,那便对她好就是了。其余的,不必多想,也无需多想。想来,世间真的有这样的情分吧,我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看你和别人相亲相爱,满脸的幸福,那样我也会是幸福的。因为,只有看到你幸福,我才会幸福。百里奚和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上升到了佛家的境界,无欲无求,却满心欢喜,无忧无愁。 在百里奚和的搀扶下,沅天洛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方才南宫逸尘那一甩,她始料未及,没有任何预料地便被结结实实地甩在了地上。此刻,膝盖上传来了钻心的疼痛。只是,眼下她并不想增加百里奚和对于南宫逸尘的怨恨,所以即便是疼痛难忍,她还是竭力站起身,向外走去,并且极力装出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 可是,沅天洛却忘记了,百里奚和是这世上绝佳的医者,就算她不说,仅仅是从她难忍的表情和嘴里不住地吸气他便知道了一切。可,即便是知道了,他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眼下,除了接受她这样做的好意,他百里奚和所能做的,还有什么呢?既然她苦心如此,那他也就只能顺着她的意愿去做。只是,看着她所踏出的每一步,他都觉得自己心里刀绞一般的疼。 许是南宫逸尘已经交代过,从寝殿到宫门的一路上,他们并未受到任何阻拦。站在宫门口,沅天洛转身回望着落日余晖下金碧辉煌的东越皇宫,不由得思绪万千。她两次来到这里,偏偏两次都没有什么好的遭遇。第一次屡次被人陷害,可那时她尚有南宫逸尘将她放在心上,处处维护她。虽然遭遇了那些险些要了她命的事,可是她并不悲伤。她知道,她有南宫逸尘。可现在呢,她此次前来,却是身心俱创,更害得百里奚和再也不能说话。看来,在这东越皇宫,她还真是没有什么好的回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侧身对着百里奚和说道:“走吧。” 百里奚和点了点头,扶着沅天洛一步步向前走去。 二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二人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站着南宫逸尘。他们一路上并未受到任何阻拦,并非是南宫逸尘刻意交代过,而是南宫逸尘就不近不远悄无声息地跟在二人身后。有处处散发着冷硬气息的南宫逸尘跟在后面,又有谁敢拦住前面的人呢? 此刻,南宫逸尘看着沅天洛二人相携着走远的背影,不由得攥紧了双拳。除了有些怨恨百里奚和对于沅天洛过分的热情,便是有些恼怒自己方才的冲动。原本,面对沅天洛的时候,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沅天洛当着他的面维护百里奚和的时候,他心里的那股怒气又被勾了起来。眼下,看着沅天洛走得那样艰难,他又有些不忍心。这样的纠结,着实是让他难受。 终于,南宫逸尘侧身唤出两个暗卫,道:“即刻准备一辆马车,你二人亲自驾车,送她出城。” 两名暗卫领命离去。 再说沅天洛二人,行出距宫门一段距离之后,便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身侧。 沅天洛正诧异的时候,车上的两个暗卫下车对着她行了礼,道:“主子有令,命我二人送您出宫。” 沅天洛微微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做。按她自己的意愿,膝盖疼得难忍,她是想坐这马车的。可是念及百里奚和,她还真是难以做下这个决定。毕竟百里奚和和南宫逸尘的关系很僵,她若是如此轻易地就接受了南宫逸尘的好意,只怕百里奚和心里会不舒服吧。 想到这里,沅天洛有些心虚地看向了百里奚和,却看到百里奚和满脸笑意地对她点了点头,似乎她所想的,他已经全部知道了一样。 沅天洛正诧异的时候,百里奚和却是先她一步,上了马车,然后对着她伸出了手。沅天洛来不及多想,便上了马车。 马车之内,铺上了柔软的被褥,坐上去丝毫感觉不到颠簸。就连马车的四壁之上,也贴上了软垫,即便是有个磕磕碰碰,也感觉不到疼痛。 沅天洛在马车上坐定之后,才感觉到膝盖之上疼得愈发厉害了。百里奚和探手入袖,取出了一个瓷白的药瓶,放在了沅天洛的身边,然后又指了指她的膝盖。 沅天洛这才知道,对于她竭力所要隐瞒的一切,百里奚和早已心知肚明。只怕,就连这么爽快地决定上马车,也是因为顾虑她吧。想到这里,沅天洛不禁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一直以来,他的心意,聪慧的她又怎会没有察觉到呢?只是,她的心,早已许给了别人,百里奚和对她的好,她注定是无以为报。因为无法回报,所以才会满心歉疚。加上对百里奚和造成最大伤害的人,正是她所爱之人,这无疑让她的内心更加煎熬。她暗暗地想,百里奚和对于她的情意,大概她这辈子都无以为报了吧。若是这样,她又怎么会心安呢? 就在沅天洛胡思乱想的时候,百里奚和却突然警惕了起来,就在这时,马车停了。外面传来暗卫的声音:“主子。” 是南宫逸尘! 沅天洛大惊,他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要阻止他们回越彻吗? 第313章 陪我种草药! 沅天洛在百般忐忑中掀开了车帘,她打定主意,若是南宫逸尘想要伤害百里奚和,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马车外,南宫逸尘骑着赤墨宝马傲然而立,柔美的夕阳给他的周身涂上了淡淡的金粉色,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柔和了许多。 终是忍不住心里的万般忧虑,沅天洛先问出了口,道:“何事?” 南宫逸尘的脸色仍是冷冰冰的,声音也不带丝毫的感情:“城西十里有我的私家园子,今日天色已晚,你们且先去那里安歇吧。” 沅天洛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见南宫逸尘扬手扔了一个什么东西过来,她慌忙接住,再看南宫逸尘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沅天洛心生纳闷,这才低头查看手中的物件,那也是一个瓷白的瓶子,闻着隐隐约约有些药味儿。沅天洛疑惑地将瓶子递给了百里奚和,百里奚和拿来一闻,便指了指她的膝盖,意思是这瓶子里装着的,是医治膝盖的良药。 沅天洛不禁莞尔,但在百里奚和面前,还是没有显示出高兴的样子,至少,在心里觉得南宫逸尘有了些改变,这改变让她舒心了许多。 百里奚和看着沅天洛低头含笑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掀开马车的侧帘看了一眼南宫逸尘离开的背影之后,心中暗道:“南宫逸尘,你倒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走了没多久,沅天洛便放出了信号,半刻钟之后,原先带来的二十名暗卫已经跟了上来。当晚,一干人等歇在了南宫逸尘的园子里。次日再赶路时,南宫逸尘的两个暗卫自然是回去复命,驾车的人便换成了沅天洛的暗卫。 因为顾忌沅天洛和百里奚和的身体,再加上他们安全的消息已经传回了越彻,因此一路上暗卫驾车的速度并不快,白天赶路,晚上寻客栈休息,一路无事,终于在离开东越十日之后回到了越彻京城。 至于此前南宫逸尘所畏惧的霸驭天率十万大军逼近边境之事,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霸驭天率十万大军朝着东越和越彻的边境进发是事实,也是沅天洛事先交代下来的,只不过,这在霸驭天看来,不过是一次军队长途行军的训练罢了。至于其他的,随别人怎么理解好了。 回到皇宫之后,闻讯赶来的赫连紫月便把沅天洛堵在了宫门口。她素来是个坐不住的,好不容易有了个紫月学院可以让她操心,这又给她弄到宫里来了,着实是憋闷得很。这些天她待在这里,实在是憋坏了,她是天天盼着沅天洛快点儿回来。她也好问一问原因,当初沅天洛火急火燎地离开,就给她留了张纸条,连原因都没有说,实在是让她恼火。若是沅天洛能说出什么能让她觉得可信的理由倒还罢了,若她只是去和南宫逸尘腻歪,那她赫连紫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赫连紫月在看到沅天洛的一瞬间,便意识到了不对。虽说沅天洛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但整个人的精神看起来和之前还是有很大的不同。之前沅天洛即将大婚,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但是现在看来,却是无精打采,一副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赫连紫月忙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沅天洛勉强笑了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的寝殿里说吧。” 赫连紫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见沅天洛不说,便转向了站在一旁的百里奚和,道:“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赫连紫月不问还好,这一问,沅天洛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此后,百里奚和是再也不能说话了,每每想起这件事,总是会满心的伤感。 赫连紫月见沅天洛如此反应,心里觉得更加奇怪,再看向百里奚和的时候,便看到百里奚和苦笑了一下,然后张开了嘴巴,露出了里面只剩下了一半的舌头。 赫连紫月大惊,转过身抓住沅天洛的胳膊,惊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沅天洛止住泪,道:“还是到了寝殿再说吧。”这里宫人来来往往,她实在是不想在这里把所有的事情说出来,因为她害怕自己说的时候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哭出声来。 赫连紫月点点头,和沅天洛一同朝着寝殿的方向走去。 到了寝殿,沅天洛把整件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赫连紫月,说的过程中几度哽咽,哭得说不出话来。 赫连紫月听完这一切,当即拍案而起,怒道:“枫惜声这个不要脸的,竟然做下这样的事情!还有这南宫逸尘,也是够笨的,怎么就着了枫惜声的道儿!” 尔后,赫连紫月走到百里奚和面前,道:“嘴巴张开。” 百里奚和听话地张开嘴巴,赫连紫月盯着百里奚和的嘴巴左看右看之后,总算是点了点头,稍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咬掉的不是太多。” 听到这话,百里奚和睁大了眼睛。在他的认知里,舌头都断了是断然不能再开口说话的,可是眼下赫连紫月如此说,这是什么意思。 不只是百里奚和,就连沅天洛听到这话,心里也燃起了无尽的希望,慌忙说道:“你有办法让他开口说话?” 赫连紫月点点头,道:“他这舌头伤得并不狠,再加上受伤之后及时医治,损伤并不严重,服下十二支再生草,舌头是可以再生的。只不过,舌头即便再生之后,也和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倒是能够开口说话,但是恢复到原先那个伶牙俐齿的程度,只怕是不能了。” 沅天洛大喜,道:“那这再生草要到哪里去找?” 闻言,赫连紫月面露难色:“要说这再生草,倒是不难找,就在这京城之中。只是这再生草是呆呆所种,一共也只有二十余棵,只怕她会舍不得。你知道的,呆呆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徒弟,但是她不肯做的事,我是不能勉强的。” 早在紫月学院的时候,沅天洛就知道胖呆呆痴迷于各种各样的草药,赫连紫月还专门辟出一个园子给她,让她种各种各样的草药。只不过,她倒是不知道,胖呆呆所种的,还有这样奇效的草药。 沅天洛知道赫连紫月的为难之处,便说道:“这样吧,我去一趟,希望呆呆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割舍所爱。” 赫连紫月点了点头,道:“好吧。” 因此,沅天洛尚未歇息,便带着百里奚和,和赫连紫月一道,去了紫月学院。 三人赶到胖呆呆所种草药的园子的时候,呆呆正在里面给草药施肥,见赫连紫月回来了,很是欣喜地跑过来问好。赫连紫月先是把胖呆呆拉到一边,把想拔她几棵再生草的事情跟她说了。 胖呆呆听完之后,却是一声暴喝:“师父,不可以,这再生草我都种了十几年了,才有了这么几棵,我不给,谁也不给。”说完,胖呆呆噘着嘴,扭脸站在一旁。 沅天洛硬着头皮上前,道:“呆呆,你看到那边站着的百里哥哥了吗?他的舌头断了一半,现在不能说话了,如果你能把再生草给他,他就能说话了。你也希望百里哥哥能再开口说话的,对不对?” 胖呆呆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百里奚和。彼时,百里奚和一身白衣,站在绿油油的药草丛中,微风拂来,卷起他的衣袂和墨黑的发丝,飘飘然若谪仙降落凡尘。 胖呆呆看着百里奚和,却是忍不住流下了口水,喃喃自语道:“这样美的一个哥哥,若是不能说话,也太可惜了。” 赫连紫月看着自己的徒弟如此失态,忙伸出手推了她一把,胖呆呆回过神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这再生草可以给你用,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沅天洛忙问道。只要是这条件是她所能办到的,即便是排除万难,她也要做到。 胖呆呆有些不好意思,脸顿时就红了,说道:“这十二棵再生草可以给百里哥哥用,但是百里哥哥要陪我在这里种一百天的草药。”说完,胖呆呆便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有这么美的哥哥和她一起种草药,这草药也会长得格外好吧。 赫连紫月好生无语,自己这徒弟还真是不走寻常路,但是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真的好吗?顿时,赫连紫月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放了。 沅天洛听完胖呆呆的话,一阵哑然,看向了百里奚和。胖呆呆的这个条件,她还真是决定不了。 百里奚和却是笑了笑,冲着胖呆呆点了点头,表示他完全同意胖呆呆的条件。他如此决定,倒不是因为希望自己能开口说话,只是希望能借此减少沅天洛心中对于他的歉疚。他不希望她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想到他不能说话是因为她,这样,她不会开心,那么他,又怎会舒心呢? 就在百里奚和应下了这件事之后,胖呆呆就做了一件让大家瞠目结舌的事情,大家顿时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第314章 南宫逸尘的选择 只见胖呆呆得到了百里奚和的应允之后,当即奔到了百里奚和身边,一把把百里奚和抱了起来,还抱起来甩了这么几甩。没办法,她实在是太高兴了,一想到这么美的哥哥已经答应要在这里陪她种一百天的草药,她就兴奋得难以自抑啊。 饶是厚脸皮如百里奚和,见惯了大的阵仗,眼下被胖呆呆这么一抱,竟然破天荒地红了老脸,就像是个大姑娘被人调戏了一般,含羞带怯的。 沅天洛看着这一切,也是呆了。这个胖呆呆,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看着挺文静的,这下一爆发,活脱脱一个女汉子啊。 赫连紫月则是看着自家徒弟,心中暗道:徒儿啊,你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师是自愧不如啊。 而处于众人视线中心的胖呆呆,却是对周遭人的看法浑然不知。她把百里奚和放下,却还是看着百里奚和傻笑,弄得百里奚和是看她也不是,不看她也不是,尴尬得不要不要的。 终于,还是赫连紫月开了口:“呆呆,既然人家已经答应了,你也该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胖呆呆如梦初醒,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园子中的一个角落里,蹲下来看着面前的再生草,嘴里喃喃道:“小一、小二、小三……小十二,你们要去完成你们治病救人的使命了,你们要好好的噢。”说完,便一一把那十二棵再生草拔了出来,站起身交到了赫连紫月的手里。 赫连紫月伸手接过,对着胖呆呆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出了园子。 沅天洛和百里奚和也随后走出了园子。 因为百里奚和要在这里医治,再加上对胖呆呆的承诺,只怕最近一段时间都要待在这紫月学院了。将百里奚和交给赫连紫月之后,沅天洛便先行回宫了。 赫连紫月在宫里的这一段时间,将宫里宫外的一切事物都处理得很好,因此沅天洛回来之后,并没有什么大的麻烦,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回寝殿歇息了。 此后,日子如同往常一般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沅天洛日日忙于处理政务,除了有些担心百里奚和的诊治,便是思念南宫逸尘。其间她也去过紫月学院几次,探望百里奚和,可每次都被赫连紫月挡了回来,赫连紫月给出的理由是百里奚和要好生歇息,不能接受探望。等到百里奚和的医治完成之后,自然会回宫的。因此,沅天洛去了几次之后,便不再去了。 一个月之后的一天早晨,沅天洛下了早朝,走去御书房的时候,远远地便看到御书房门口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白衣,站在御书房外的合欢树下,负手而立,别有一番风姿。如此卓然之人,不是百里奚和还能是谁。 沅天洛欣喜地跑过去,拍了拍百里奚和的肩膀,兴奋道:“你……你可以说话了?” 百里奚和微微一笑,道:“是。” “你还没吃饭吧,刚好我也没吃,你就在这里用早膳吧。你想吃什么?” “饭。”百里奚和挤出了一个字。 “具体点儿呢?” “菜。” 问了这么几句之后,沅天洛心生诧异,道:“你现在说话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吗?” “是。” 百里奚和见沅天洛兴奋之余有些郁闷,便从袖中拿出了已经写好的纸条,展开来。 沅天洛一看,那上面写道:断掉的舌头刚长出来,还不是很灵活,现在说话只能说一个字,慢慢就会好的。只不过赫连紫月说了,就算是现在这样只说一个字,也不能经常说话,等到适应了新的舌头之后,就会好的。 的确,这么一长段的话,百里奚和是说不出来的。沅天洛看了,便说道:“那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尔后,沅天洛看着身后的侍从,道:“去御膳房传早膳吧,直接送到御书房来。” 侍从领命离去。 沅天洛把百里奚和迎到了御书房里面,又问了他一些事情,只不过并未让他开口说话,让他用点头和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不多时,早膳送到。因为顾忌到百里奚和现在的状况,不能够食用辛辣刺激的食物,因而这一桌子的菜都是以清淡为主,但却不失美味。用过早膳之后,百里奚和便起身回了紫月学院。毕竟,他和胖呆呆有约定,他用了她的再生草,那么他自然要按照约定,陪胖呆呆种一百天的草药。百里奚和自诩为君子,自然是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的。 沅天洛目送百里奚和离开,然后回到御书房处理政务。 之后的一段时日,日子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沅天洛却得到一个消息:赫连紫月离京,且去向不明。 对于这个消息,沅天洛觉得很奇怪,赫连紫月来了越彻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不打招呼就离开过。她甚至有些怀疑,赫连紫月是不是遭受了歹人的暗算。可是,赫连紫月武功超群,不会轻易着了别人的道儿的。左思右想之后,沅天洛还是没想出个究竟来,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于是,她便先放下了手里的政务,出宫去了紫月学院。 进了紫月学院,一切仍然是井然有序,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沅天洛径直去了胖呆呆种草药的园子,她到那里的时候,百里奚和正在给草药施肥,胖呆呆则是坐在一边,捧着脸傻笑着看着百里奚和。 沅天洛走到胖呆呆身边,道:“呆呆,你师父去哪儿了?”不知道为何,隔了这么些时日再见到胖呆呆,觉得她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比之从前,苗条了很多。这让她不禁想起那些不好的想法,想着是不是赫连紫月出了什么事,所以胖呆呆不思饮食,才会瘦了这么多。可是,看她看百里奚和的样子,也不像是满腹愁思啊。 胖呆呆见是沅天洛,便笑道:“师父说了,她去哪儿谁也不能告诉。” “是你师父自己要去某个地方,不是被别人所逼,是吗?”沅天洛追问道。 胖呆呆点点头,道:“是师傅自己要去的,没别人。” 沅天洛这才放下心来,毕竟赫连紫月从前逍遥惯了,若是突发奇想想去什么地方,也没什么不对。 那一边,百里奚和见沅天洛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沅天洛笑着看了看他,道:“你现在能说几个字了?” “你猜?”百里奚和笑道,神采飞扬间,似乎从前那个总是开怀大笑着的百里奚和又回来了。 沅天洛乐了:“以前只能说一个字,现在倒能说两个字了,看来,你还真是进步了。” 百里奚和却是笑了笑,指向了胖呆呆,道:“看,我的成果,怎么样?” 沅天洛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胖呆呆和之前相比瘦了这么多,敢情是百里奚和的功劳啊。只不过,先前她只知道百里奚和驻颜有术,倒是不知道他对于身材也有研究。 百里奚和却是得意地一笑:“驻颜有术,除了脸,自然也包括身材了。” 沅天洛却是更加开心了:“你都能说这么长的话了,真好!” 百里奚和却是郁闷了,这是他方才说的话的重点吗? 沅天洛与胖呆呆又聊了许久,这才回到宫里去。只不过,对于赫连紫月的去向,她还是有些担忧。 然而,沅天洛不知道的是,这个她担心不已的人,三日后却出现在了东越皇宫,南宫逸尘的面前。 南宫逸尘看着眼前的人,冷声道:“阁下便是有惊天之才的赫连紫月吧,不知到我东越有何贵干?” 赫连紫月向来不会弯弯绕,开门见山道:“给你治病!” 南宫逸尘恼了:“朕没病!” 赫连紫月不屑地撇撇嘴,道:“把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都给忘了,还说自己没病。我看你是病得不轻!” 南宫逸尘知道赫连紫月话中所指,语气便缓和了许多,道:“是她让你来的?” 赫连紫月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她。因为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我这样做的。但,我这样做有我的道理,她是我所见过的最把百姓放在心上的帝王,这样的帝王,应该得到善待。我赫连紫月不希望她整日为你而忧愁不已,而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说说看,你想怎样为朕医治?”对于赫连紫月所说的“医治”,他是不信的,因为这段时间他已经召集了全东越大大小小的医者来为他诊治,所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治不了。他倒要看看,眼前的赫连紫月究竟有什么高明的方法。 “说起来,这件事倒也不难,只是比较凶险而已,就看你南宫逸尘愿不愿意了。你之所以会忘记沅天洛,便是因为你服下的药进入你身体之后变成了一股气,这股气聚集在了你的头脑之内,阻断了你和你最深的那部分记忆的联系。故而每当你强行想要想起什么的时候,这股气就在你的头脑中乱窜,让你头痛不已。要想治好你的这个病症,便是用特制的银针刺进你的脑袋,用强劲的内力将这股气吸出来,如此,此病症便可不药而愈。” 南宫逸尘却是没有丝毫的轻松之感:“你方才说过,此法有凶险之处,这凶险之处是什么,你不妨说说看。” “既然是气,它的走向便不好确定,若是诊治的过程中稍有差池,这股气偏移了走向,你便会有痴傻的危险。自然,你可以选择医治,回忆起从前的一切,也可以选择不医治,继续过你现在的生活,选择权在你。”赫连紫月一脸认真地说道。 南宫逸尘抬起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而此时,在越彻皇宫,沅天洛却发现了一件让她很是费解的事情。 第315章 婚期已定,洛儿可愿嫁我? 最近一段时间,因为袁瑛璟不能说话,沅天洛总是放心不下她,屡屡前去看望。只不过时间久了,她发现了一件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事情:她每次去看望袁瑛璟的时候,百里暮霭都在。 后来她还特意问过侍候袁瑛璟的宫人,宫人告诉她,百里暮霭日日都会来此陪伴袁瑛璟,说是她幼年丧母,看到袁瑛璟便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所以便会常来这里,陪伴袁瑛璟,以期能找回母亲在身边的感觉。 这么说来,倒也是合情合理,因此,沅天洛也就不再深究了。 几日后,沅天洛得到消息,赫连紫月已经回到了紫月学院。她还专门出宫去过一次,问她去了哪里。赫连紫月却是闭口不言。如此,沅天洛也就不好再问。 时光流转,转眼间又过了一月有余。这时,东越传了消息过来,说湘城的新宫殿已经修建完毕,可以商议大婚之期了。与此同时,东越已经派议亲使团前来越彻。与越彻的礼官商定之后,定于一个月后举行大婚。 大婚之期定下之后,沅天洛的心里无喜无忧,原本,她以为她到了大婚之日会很开心的,但是这一系列的变故又有谁可以预料呢。此时的南宫逸尘已经不记得她了,即便是有一些隐隐的记忆,还是不甚分明,此后她所要走的路,仍然是艰难而漫长。因为,大婚之后,越彻和东越合二为一,并称为大越,按照之前的约定,国事势必要放在一起解决,二人之间若是有了不同的意见,还是会有矛盾。看来,这即将而来的大婚和大婚之后的生活,还真是麻烦缠身,让人开心不起来。 如此想着的时候,沅天洛听到窗外传来微微的响动。 “谁?”沅天洛惊道。 沅天洛的声音惊醒了暗卫,暗卫即刻出动,却没有任何的发现。 而此时,一个身影却跃窗而入,进了房间,站在了沅天洛的面前。 沅天洛看着眼前的人,有片刻的失神。那人玉冠锦袍,傲然而立,然而那目光,却温柔如春风拂面。恍惚间,她以为是那个满心都是她的南宫逸尘回来了,可理智却在冰冷地提醒她:不可能!此前,曾经有过那么多次,她有过这样的幻想,到头来,不过是一次次被冰冷的现实打醒而已。现在,关于那个美好的愿望,她是想都不敢想了。 就在沅天洛发愣的时候,南宫逸尘却是快步上前,一把将沅天洛揽在了怀中,久久没有松开。 沅天洛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却是忍不住泪如雨下。他还是那个他,还是那样的一张脸,那样的一副身体,那样熟悉的气味,可是他却再也不记得她了。这件事,让她如何能不介怀?如此久违的一个拥抱,却让她泪落如雨。 这时,耳畔传来南宫逸尘的轻声呢喃:“洛儿,对不起。” “什么?”沅天洛有些不明白,不明白南宫逸尘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我忘了你,还伤害了你……” 沅天洛大感意外,不等南宫逸尘说完便推开了他,惊道:“你想起来了?”她的声音颤抖,她不敢相信,却又满怀希望。 南宫逸尘郑重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的犹疑。 沅天洛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她想要开怀大笑,却又害怕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她欣喜地拉着南宫逸尘的手,谨慎地问道:“我叫什么名字?” “沅天洛。” “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在什么时候?” “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 “慕容熙出现的那日,你带我去了哪里?” “山顶的桃花林。” “你最初见到我的时候,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洛如初。” …… 沅天洛又问了南宫逸尘两人之间的许多事,南宫逸尘耐心地一一回答,之后沅天洛才敢相信。尔后,在南宫逸尘宠溺的目光里,她扑在他的怀里,感受着这久违的幸福。 南宫逸尘也伸出手,将她紧紧抱住,神情虔诚,恍若他所抱住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他的整个世界,他所珍视的整个天下。 良久,南宫逸尘松开沅天洛,说出了在他心中忐忑了许久的话:“洛儿,你怪我吗?”他忘记了她,还那样伤害了她,每每想起这些,总是让他心如刀绞。 沅天洛还未开口说话,却看到南宫逸尘的脸上,有泪滴滑落。他那样坚毅的一个人,历经战场杀伐,屡屡陷入生死绝境都从未落泪,现在,却是忍不住落下了男儿泪。 沅天洛觉得心里陡然一阵疼,她替他擦掉脸上的泪痕,道:“我不怪你,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没事的。” 听到沅天洛这么说,南宫逸尘却是哭得更厉害了,如同一个伤心的孩子一般,他的头埋在沅天洛的肩上,哭个不停。 沅天洛不再阻拦他,她知道,若是不这么痛哭一场,宣泄内心的悲愤,这件事在他心里就始终是一个坎,他必须要自己迈过这一道坎,任是谁,都帮不了他。虽是如此想,沅天洛还是轻声安慰着他,纤手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如同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 不知过了有多久,南宫逸尘终于不再哭泣,他抬起头,看着沅天洛。 沅天洛也看着他,笑靥如花。 南宫逸尘也笑了,相视一笑间,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 南宫逸尘再次拥住沅天洛,道:“大婚之期已定,洛儿可愿嫁我?” 沅天洛浅笑如许,道:“愿,我愿嫁。” 二人用过午膳之后,沅天洛问出了心里的疑问:“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南宫逸尘微微一笑,道:“说起这件事,倒是要好好谢谢赫连紫月呢。” “这事和她有关?”说到这里,沅天洛不禁联想起不久前赫连紫月离京之事,难不成,那一次,她去了东越? 南宫逸尘点点头,道:“一个多月之前,她找到了我,告诉我我之所以失去了那一段记忆,是因为我脑子里有一股气在阻碍着我。她可以施针再辅以内力让这股气纾解出来,但是同时,据她所言,施针之时这股气并不好控制,若是稍有差池,我便会成为一个痴傻之人。所以,她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不再施针,我依旧按从前的方式生活,也就是不再记得你。二是选择施针,但要冒着变成痴傻之人的风险。” “你选了第二个?”沅天洛惊道。若是有她在,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她宁愿他安安稳稳地活着,即便,他再也不记得她。 南宫逸尘笑了笑:“我自然是要选第二个的。那时,我虽然忘记了我们之间发生的所有,却仍然觉得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失去关于你的记忆,我觉得很可惜,与其遗憾着度过以后的生活,倒不如赌一把。即便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变成了一个痴傻之人,又有什么要紧?反正我自己又不知道。”说完,南宫逸尘狡黠地一笑。 沅天洛却是分外心疼,道:“真是万幸!”若是施针的过程中出了岔子,南宫逸尘变成了一个傻子,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南宫逸尘伸出食指,宠溺地刮了刮沅天洛的鼻子,道:“傻瓜,你还蒙在鼓里吗?赫连紫月那样自傲的一个人,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你觉得她会千里迢迢地赶到东越去做吗?现在看来,她之所以那样说,是想看我恢复记忆的念头是不是强烈,换言之,是对于你的渴盼够不够真挚。她那是在考验我啊。” “你那个时候就想起了一切,为什么现在才来见我?” “我害怕。另外赫连紫月还说了,让我给你个惊喜,让我在大婚之日再告诉你。可是我忍了一个月,实在是忍不住了,现在就来告诉你了。” 沅天洛这才恍然大悟,感叹道:“她这个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怎么,人家救了你的夫君,还落不到半句好话了?”南宫逸尘调笑道。 沅天洛笑了笑,道:“还行吧……” 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南宫逸尘堵在了嘴里。南宫逸尘贴近她的嘴唇,攫取那久违的温柔和甘甜。 之后,二人在软榻上相拥而坐,说起从前,说起以后,谈到一个月之后的大婚时,二人皆是满脸兴奋。这是二人期待已久的事情,这一天,终于要来了。说到这个,二人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红晕。 说着说着,沅天洛却是不说话了,神情有些凝重。 南宫逸尘顿时就慌了,急切道:“洛儿,你怎么了?” 沅天洛看向南宫逸尘,道:“咱俩只顾着高兴,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南宫逸尘问道。他倒是想不出,现在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沅天洛这样不高兴。 “只怕,你要去找百里奚和道歉。” 南宫逸尘点点头,道:“自然是要找他的。”话虽是如此说,但是南宫逸尘还是有几分忐忑,他和百里奚和是过命的交情,却那样伤害了百里奚和。虽说现在的百里奚和在赫连紫月的医治之下已经能够开口说话,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有过错的事实。 他若是去道歉,百里奚和会听吗?会原谅他吗? 第316章 果然还是太天真啊 虽然不确定即便是道歉了百里奚和会如何对待他,但是南宫逸尘还是要去,这是一件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是他有错在先,自然要有道歉的诚意。 沅天洛有些放心不下,想要和南宫逸尘同去找百里奚和。 南宫逸尘笑了笑,道:“洛儿,我与他之间的事,自然是我们二人来解决。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情,我明白,但是不用担心。你就安心在宫里等我的好消息吧。” 南宫逸尘如此说,沅天洛也就没有再坚持,即便是有些不放心,还是让南宫逸尘一个人去了。 南宫逸尘的身边自有东越暗卫跟随,他的安全也就无需担心。南宫逸尘出了皇宫,便直接去了紫月学院,到了百里奚和种草药的小园子。他去的时候,百里奚和正拿着一个水壶给新种下的草药浇水。 南宫逸尘站在园子门口,轻咳一声。百里奚和听到声响,朝他这边瞥了一眼,然后又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了,一副完全没有把南宫逸尘放在眼里的样子。 南宫逸尘自知理亏,慢慢踱步到百里奚和身边,搭话道:“浇水呢。” 百里奚和自顾自地浇自己的水,就像是没听到南宫逸尘的话似的。 南宫逸尘知道百里奚和是故意的,也不点破,只是说道:“我刚从宫里出来。”言外之意便是你现在能说话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就不必在我面前装作不会说话的样子了。 百里奚和却是不理。 无奈,南宫逸尘只得说道:“要怎样才可以原谅我,只要你说,我就会竭力办到。” 听到这话,百里奚和乐得一蹦三尺高,道:“此话当真?” 南宫逸尘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话已出口,再无收回的道理,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君无戏言。” 百里奚和乐得手舞足蹈,道:“那好,南宫逸尘你可听好了。我的条件就是,你做十天的我,我呢,就做十天的你,怎么样?” 南宫逸尘突然觉得一阵头大,这算是个什么条件?什么叫你做十天的我,我做十天的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对于南宫逸尘的反应慢,百里奚和是见识过的,便也不计较,接着解释道:“也就是说,我们彼此易容成对方的样子。你呢,就留在这里替我履行诺言,在这里再种上十天的草药。我呢,就去东越皇宫,过几天皇帝的日子。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南宫逸尘听懂是听懂了,可百里奚和这个性格,他还真是担心,他若是去了东越皇宫,还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浪来。即便是知道不可能更改,南宫逸尘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条件,能换个吗?” 百里奚和扭过脸,哼了一声,傲娇地说道:“不能,我就这一个条件,你要是能满足,我们就还是兄弟。你要是不能满足,从此你是你,我是我。至于如何选择,选择权在你。” “那好吧。”南宫逸尘咬着牙说道。是他有错在先,虽然这条件出格了些,他南宫逸尘还是不能拒绝。左右也只有十天而已,随百里奚和去闹吧,就算是他百里奚和闹了个昏天暗地又如何,大不了,到时候他回去了再处理便是。然而,十天后,当南宫逸尘回到东越,看着百里奚和弄下的一堆烂摊子的时候,无比懊悔自己现在的决定。早知道百里奚和这么能折腾,他就应该当机立断地拒绝。自然,这是后话。 这时,百里奚和听了,一蹦三尺高,当即就说道:“那好,走,去我住的地方,我这就给你易容,保管没人能认出来。” 南宫逸尘一脸苦相,只好任由百里奚和胡作非为。 一番易容之后,二人从表面上来看已经变成了对方。这时,南宫逸尘说道:“天色不早了,我答应洛儿要回宫里去用晚膳,你也一起吧。” 百里奚和狡黠地一笑,道:“错了,不是你要去,而是我要去,至于你,就是个跟班儿的。你可别忘了,现在,我才是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苦笑一声,道:“好。” 二人一道去了越彻皇宫,到的时候,沅天洛已经在月华宫准备好了晚膳,眼下见到二人一起来,还有说有笑的样子,当即觉得舒心了许多。这两个人,都是她所在意的,二人若是能握手言和,自然是一大乐事。 沅天洛招呼二人落座,然后坐在了“南宫逸尘”的旁边,自然,这“南宫逸尘”是百里奚和所扮。见沅天洛对他如此热络,百里奚和自然是开心不已,得意地看着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觉得好生郁闷,本来是自己的心上人,对着别人笑得那么开心,还为别人夹菜,真是让他乐不起来,连带着看着眼前的膳食都分外讨厌,完全没一点儿胃口。 沅天洛见“百里奚和”的脸色不是很好,便说道:“百里,你不要这么闷闷不乐的嘛,要不,让逸尘给你斟杯酒,陪个罪?” 扮作“百里奚和”的南宫逸尘哪乐得起来,便沉沉地道了一声:“不用。” 他这一声“不用”,沅天洛却是听出了不对。百里奚和这个人,说话绝对不会这么干脆,更何况,他和南宫逸尘有别扭,若是拒绝的话一定会再出言奚落一番的。现在这么言简意赅地拒绝,实在是不像他的风格啊。有了这个怀疑之后,沅天洛便分外注意观察二人的一举一动,看着看着,沅天洛便觉得,这两个人今天都不太正常,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更准确地说,就像是这两个人互换了身份一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想到这里,沅天洛有了主意。她看向“南宫逸尘”,道:“你出去的时候说要给我带宫外的桂花糕,带了吗?” 扮作“南宫逸尘”的百里奚和自然是一头雾水,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当即目光幽怨地看向了南宫逸尘,这个南宫逸尘,一定是故意漏掉了这么重要的细节,为的就是让沅天洛看出破绽来。原本,他还准备借着南宫逸尘这张脸和沅天洛同塌而眠呢,现在看来,是泡汤了。如此想着,百里奚和就气鼓鼓地看着南宫逸尘,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南宫逸尘很是委屈,沅天洛的确是没跟他这么说过啊。很快,他就明白了过来,看着百里奚和说道:“还装什么啊,她已经看出来了。” 沅天洛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笑意看着二人,道:“你们这是搞什么鬼?” 百里奚和便把二人之间的约定说了出来。关于二人之间这个奇葩的约定,沅天洛不好说什么,但还是告诫百里奚和:“你到了东越不要乱来,知道了吗?” 百里奚和忧伤地抱着椅背,语气哀怨,道:“唉,还没嫁过去倒先替人家着想了,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沅天洛看了看他,摇了摇头,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于是,第二天百里奚和就去了东越,南宫逸尘则替他去紫月学院种草药。每一日到了饭点儿,南宫逸尘便会到宫中和沅天洛一起用膳。二人相对而坐,分享着美味的膳食,感觉生活是从未有过的安逸。二人之间,难得有这么静谧的时光,二人都感到分外的满足。 然而,这样的时光也只持续了七日而已。因为,七日后,百里奚和就屁股着火一般从东越赶了回来。 百里奚和回来的时候,先去见了沅天洛。见他回来,沅天洛很是惊奇,因为依着百里奚和贪玩的性格,这次有了做天下之主的机会,不折腾个天翻地覆才怪,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了呢?算算在路上的时间,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三日,照这么说,百里奚和在东越也只待了四日而已。只待了四天就回来,这件事的确是不像百里奚和能干出来的。 沅天洛便问百里奚和原因,百里奚和却是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说。沅天洛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没从百里奚和嘴中问出关于东越的任何事。最后,百里奚和被问烦了,丢下一句:“你快让南宫逸尘回东越吧,要不然,真就来不及了。” 百里奚和轻功绝伦,一闪身就消失了,沅天洛纵是有心想抓住他问个究竟,也是有心无力。无法,她只得遣轻功最好的暗卫前去紫月学院,将南宫逸尘找回来。 南宫逸尘回到皇宫,听沅天洛将一切说明之后,却是没有沅天洛那么紧张,他笑了笑,道:“他这个人啊,最爱玩,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整我。兴许啊,就这一次,他就知道这皇帝不是这么好当的。放心吧,没事的,就算他再怎么胡作非为,也不可能把天戳个窟窿出来的。” 南宫逸尘本想等明日再离开,但是沅天洛总是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劲,便催促着南宫逸尘尽快赶回东越。南宫逸尘拗不过沅天洛,只好即刻上路。 等到南宫逸尘回到东越,发现一切都和他走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便以为是百里奚和在虚张声势。然而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啊。 第317章 坑苦了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回宫当日,恰好是晚上。他回宫这么一看,宫中守卫森严,人人各司其职,一切都挺正常的啊。找了守在宫里的暗卫问了问,宫里也一切安好。如此,南宫逸尘便满心以为百里奚和是故意戏弄他,便赶回寝宫歇息去了。这一路快马加鞭,着实是累得不轻。这百里奚和虚张声势,还真是个爱捉弄人的家伙。 他不知道的是,暗卫在回答完他的问话之后,却是起了一身的冷汗,差点儿倒在地上,幸好身边有人扶住了他,宽慰道:“还好,陛下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这件事瞒着陛下,真的好吗?”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不成?现在,谁若是告诉陛下这件事,谁就是上门送死,还是让陛下自己去发现吧。这样,就算是陛下问起来,咱们也可以推说不知,毕竟那位的轻功出神入化,陛下也是知道的。如此,陛下追究起来,咱们不过是个办事不利的罪责,可你现在若是腆着脸告诉陛下这件事,你想想后果?” 听他这么一说,暗卫顿时泄气了,的确,这件事非比寻常,他还是不去触这个霉头的好。 于是乎,回宫的第一天晚上,南宫逸尘早早地就睡了,对于即将来临的一切仍是浑然不觉。 然而,第二天早上,南宫逸尘早早地起床去上早朝,到了金銮殿,南宫逸尘就发现不对了。 他刚坐上龙椅,看着下面的朝臣,便觉出不对劲来。今天这朝臣,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就像是都被点了笑穴一般。南宫逸尘心里奇怪,脸上却仍是那副冻死人不偿命的表情,历来在朝臣面前,他都是这副面孔的。从前,朝臣只要见到南宫逸尘板起了脸,无一不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可是,今日,南宫逸尘觉得自己的脸色已经够冷的了,可是下面的朝臣还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且还直勾勾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儿躲避的意思。 奇怪,太奇怪了!南宫逸尘心里很是纳闷,他的第一反应是百里奚和搞的鬼,可是百里奚和做了什么呢,竟让这些朝臣这样看着他,那眼神,就跟看自己儿子似的,让他觉得浑身不得劲。他左思右想,还是想不出个究竟来,便冷声道:“各位爱卿,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即刻便有礼部尚书上前一步,笑容满面地说道:“微臣恭贺陛下大婚之喜,另代小女感谢陛下垂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南宫逸尘好生郁闷,这礼部尚书的前半句话他是没有疑问的,可是什么叫“代小女感谢陛下垂怜”,这话着实是奇怪,他几时见过这礼部尚书的女儿了。 心里有疑问,自然没有不问出来的道理,南宫逸尘轻咳一声,道:“爱卿所言是何意?” 礼部尚书的脸上堆满了笑,道:“启禀陛下,小女得陛下怜爱,得以与越彻女皇一同嫁与陛下,实在是小女之福啊。微臣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将小女带了来,现在,小女已在殿外恭候,敬等陛下召见。” 从听到这礼部尚书说第一句话开始,南宫逸尘的心里就直打颤,这百里奚和真是胡闹,竟私自做下了这等事,现在要他如何收场?更何况,这件事若是让沅天洛知道,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变故。他们之间刚刚和好如初,他实在是不希望再出什么岔子了。 南宫逸尘这样想着的时候,朝臣却是一一跪倒在地,齐声道:“微臣代小女感谢陛下垂怜,得以与越彻女皇一同嫁与陛下,为陛下分忧!” 南宫逸尘听得一阵头大,他刚刚还以为百里奚和只招惹了礼部尚书的女儿,可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还真是低估了百里奚和啊,他这是招惹了全部朝臣的女儿啊,现在,他该如何收场?若是只有礼部尚书一个,他还可以冷言拒之,得罪也就得罪了,日后再找机会安抚就是。可现在呢,所有的朝臣都牵扯上了,他总不能把所有的朝臣都给得罪了啊。若是如此,势必会失了百官的心。这是为帝者的大忌,他不能这么做。可是,眼前这一切,要他怎样收场?从另一方面来说,他是绝对不能把这些人的女儿都娶回去的。如今,进退两难,让他该如何做呢? 南宫逸尘正不知该如何做的时候,就有朝臣说道:“陛下,臣等的女儿已经在殿外恭候多时,陛下现在见吗?” 南宫逸尘只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地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那些朝臣的女儿就上殿了。南宫逸尘抬眼一看,双手抓着椅子,身子直往后仰,差点儿没吓个半死。这哪里是大家闺秀啊,分明就是惊悚世界!眼前的这些女子,一个个都长得惊世骇俗的,要么是嘴歪眼斜,要么是瘸瘸拐拐,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年龄跨度更是大得吓人,有七八岁掉了大门牙的小女孩儿也就算了,居然还有那么一位满脸麻子的半老徐娘。南宫逸尘手握成拳,心道:百里奚和,算你狠! 无奈,南宫逸尘只得清清嗓子,道:“好,诸位爱卿,见也见了,散朝吧。”现在,他脑子里乱作一团,也不准备今日就把这件事解决了,幸好距离大婚还有二十余日,他还有办法可想。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朝臣诧异地说道:“陛下不是说今日便将她们纳入后宫吗?” 南宫逸尘听到这话,差点儿没从龙椅上跌下来,这百里奚和给他的“惊喜”还真是一个接一个,让他应接不暇啊。只是,现在他是断然不能让这些女子入后宫的,若不然,他南宫逸尘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无奈,他只得说道:“今日朕有些乏了,此事,容后再议。”说完,南宫逸尘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当即站起身,向后殿走去。速度之快,堪比离弦之箭。 金銮殿上的朝臣见南宫逸尘如此说,还想说些什么,可再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陛下的身影啊。如此,他们也只好领着自家女儿离开了。 朝臣要离开,可那些女儿们倒是不干了。她们独守空闺多年,因为容貌不堪,向来是无媒人登门的。现在好不容易有人开口要娶她们,对方还是堂堂的陛下。原本,她们以为陛下定然是万分丑陋,若不然,怎么会打她们的主意?可今日一见,陛下仪表堂堂,器宇不凡,简直就是她们的梦中情人啊。现在,好不容易在这金銮殿见了一面,原以为今日就能入后宫服侍陛下,现在竟然要她们离开,真是门儿也没有!于是,她们一个个抱柱子的抱柱子,扒门框的扒门框,实在找不到东西扒拉的就硬躺在地上,任凭自家亲爹生拉硬拽,就是不走。 她们这一闹,那些个朝臣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些个人都是礼仪之士,眼下见自家女儿如此丢丑,哪有不生气的道理,于是乎,一个个都吹胡子瞪眼睛的。一时之间,金銮殿上,到处是呵斥之声。 好在南宫逸尘并未走远,这里的动静他是听得一清二楚。眼前看不见那一群惊悚的人之后,心思也澄明了许多。见她们如此闹,心里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再说在金銮殿上,那些个朝臣拖拽着自家女儿,却是怎么也不能把她们拽走,时间久了,一个个累得坐在了地上,直喘粗气。身子累了,嘴上却不闲着,一个劲儿地斥责自己家的女儿实在是一点儿礼仪也没有。他们说归说,那些个女子甚是顽固,任凭自家亲爹如何说,就是不肯撒手。 就在这时,有宣旨官捧着明黄的圣旨走了进来。一见到宣旨官,众朝臣也顾不得身子乏累,当即站起身,尔后跪倒在地,高呼万岁。那些个女子一见这阵势,也暂时松开了手中扒拉着的东西,跪了下来。 只见那宣旨官缓缓展开圣旨,扬声念道:“历来选妃,皆以德行为上,容貌次之。今日卿之爱女,于大庭广众之下言行粗鄙,实难当后妃之责。令卿等即刻将之带回,若再拖延,以大不敬之罪论处!” 此话一出,那些个女子顿时就泄气了。这事儿坏在自己身上,她们能说什么,又能去怨谁呢?现在,也只有乖乖回去了。毕竟,在找个好夫婿和自己的性命之间,自然是先要保住自己的命的。命都没了,还找什么夫婿?于是乎,刚才还死撑着不走的众女子乖乖跟在自家亲爹后面,垂头丧气地出宫去了。 至此,这一段闹剧算是结束了。南宫逸尘长出了一口气,幸好他急中生智,找出了这么个理由把人赶走,若不然,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之后的二十余日,南宫逸尘专心地筹备着大婚的各项事宜,满心沉浸在即将大婚的喜悦之中。 而在越彻,沅天洛也是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大婚这一日的到来,二人之间历经波折,终于可以在一起了,这怎能让她不开心呢?只是,随着日子越来越近,她开始有些好奇,到了自己大婚那日,究竟会有怎样的一番情景。 在满心的期待之中,沅天洛期待着大婚那一日的到来,而就在大婚的前一天,她的寝殿之内来了一个不该来的人。 第318章 以我之眸,映你红妆花嫁 这一夜,月色很好,沅天洛独坐窗前,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出神。想到明日她便要嫁人了,心里涌起甜蜜的幸福。对于婚后的生活,她期待又惶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这时,她突然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警惕起来,她转过身,看到在房间中央站着一个人。此人长身玉立,目光灼灼,眼神中似是含了火焰一般灼热地看着她,让她面上不禁有些发热。 是南宫逸尘! 沅天洛欢喜地跳下椅子,道:“你怎么会来?”明日是他们的大婚,照理说他今夜要歇在距离京城百余里的地方,明日再启程往京城而来。他怎会今日来此? 南宫逸尘微微一笑,道:“我等不及要来看我的新娘子啊。” 沅天洛害羞地低下头,道:“左右不过明日便可以见了。” “那不一样。”说着,南宫逸尘上前一步,将沅天洛拥入怀中,心中溢起满满的幸福。这是他全心全意惦念了多年的女子,而明日,她会是他的新娘子。每每想到这里,又怎会让他不欢欣雀跃呢? 尔后,南宫逸尘缓缓将沅天洛松开,将背上背着的包袱取下,放在桌案之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借着房间内幽暗的灯光,沅天洛看到了那一片炫目的红,那夺目的红色带着明亮的光泽,展现在沅天洛的面前。 沅天洛心生诧异,道:“这是什么?” 南宫逸尘灿然一笑,道:“既然要娶我的新娘子,不为我的新娘子准备嫁衣怎么行?” 原来,这是南宫逸尘为她准备的嫁衣!素来,女子的嫁衣便是自己准备,她倒是不曾料到,南宫逸尘会注意到这样琐碎的事情。且在大婚前一夜,不顾路途遥远,将这嫁衣送了来。 沅天洛忍不住伸出手去,在嫁衣上细细地摩挲着。这嫁衣的料子很光滑,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夜明珠,深夜灯暗,她虽看不清嫁衣上的图案,却觉得这将是她所见过的最华丽的衣衫。不自觉地,她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南宫逸尘上前,从后面拥住她,道:“洛儿,要嫁给我,你欢喜吗?” 沅天洛用力点点头,却是忍不住落下泪来。她自幼便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刚刚认下亲生父亲,亲生父亲却又为了她撒手人寰,如今,这世上全心全意待她的,莫过于南宫逸尘。如今,她便要嫁给这个人了,心中的欢喜无以言说。只是,她最欢喜的时刻没有自己的至亲陪在身边,终归是一件憾事。想到此处,又怎能不伤心呢? 南宫逸尘转过身子,和沅天洛站了个面对面,他伸出手去,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洛儿,莫哭,以后我陪你。” 对于沅天洛,南宫逸尘的话总是有着神奇的魔力,听到他的轻声安慰,她的心里好受了很多,她埋在他的怀里,尽情地宣泄着内心的悲伤,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沅天洛红着眼睛看着南宫逸尘,他的面目一如往日般柔和,而他明日,将会成为她的夫君。她将穿着他为她准备的嫁衣,将自己此生的幸福托付在他的手里。想及此处,沅天洛满心的欢喜。她开口道:“你快回去吧,明日还有一番忙活呢。” 知道沅天洛是在担心他今夜不能好好休息,南宫逸尘灿然一笑,道:“对于我来说,能见到你就是最好的休息。”他有良驹在手,这百余里的路程也就算不得什么,算算时间,他赶回去只要不耽搁明日的行程也就是了。又待了一会儿之后,南宫逸尘才起身离开。 南宫逸尘离开后,沅天洛目送他离开,尔后沉沉睡去。明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她要养好精神,以最好的状态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翌日清晨,沅天洛早早地就被喜嬷嬷唤醒了。之后,她便要净面,梳妆,然后换上南宫逸尘为她准备的嫁衣。装束一新后,侍从打开寝殿的大门,沅天洛缓步而出。 寝殿之外,穿着红色铠甲的禁卫军分立两旁,他们身后,站着装扮喜庆的宫女。见到沅天洛出来,众人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沅天洛朱唇轻启,道:“起来吧。”尔后,她的目光越过众人,看向站在人群之中的袁瑛璟,满脸的微笑。此时的袁瑛璟,虽然还不能说话,但是看着沅天洛,终是忍不住落了泪。而她身侧的百里暮霭,则慌忙拿出丝帕来为她拭泪。 这时,众人才敢抬起头来,看着盛装打扮的女皇陛下。只一看,便惊为天人。 今日的女皇陛下,粉面微施,将原本白皙的面容衬得更加的明艳。她眉如远山,斜飞入鬓,眸如点墨,神思顾盼间,自有一股飞扬的神采。更让人叫绝的是她发髻之上的九尾凤钗,那尾上镶嵌着碧色的宝玉,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夺目的光。而那凤嘴之上,衔着一颗粉色的珍珠,让人一见便难以忘怀。而这,还不是女皇陛下身上最夺目的所在。 要说最妙的,还是女皇陛下身上的那一身红艳艳的嫁衣。那嫁衣红艳如娇媚的玫瑰,上面用明艳的丝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而凤凰的周围,散落着粉红色的桃花花瓣。最初,沅天洛看着这粉色的桃花花瓣时,蓦然想起那山顶之上的桃花林和那漫天飞舞的桃花雨。看来,南宫逸尘是想要将最美的回忆留在她的嫁衣之上了。而那嫁衣的衣角之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夜明珠和珍珠,将这个嫁衣衬得华贵而富丽。剪裁得体的嫁衣包裹着沅天洛绝好的身段,而她行走之间,阳光照射在嫁衣之上折射出的闪亮光线,更是让人不敢直视。 沅天洛缓步走出寝殿的大门,走出月华宫。她如此走着的时候,无数的往事在她的脑海中回映着。从最初的入宫,到后来被慕容熙禁锢在月华宫,又到后来和南楚衡相认,再到后来她一步步掌权,成为越彻之主。这月华宫,本是她母皇沅芷兮的宫殿,可终其一生母皇都不曾身着嫁衣嫁给心爱的男子。母皇若是在天有灵,看到她今日能出嫁,也会替她开心的吧。想到这里,她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展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尔后,她低下头,继续向前走着,她一步步走着,似乎每走一步,那些往事离她就远一些。 而出了月华宫的大门,沅天洛便要蒙上红盖头,等着南宫逸尘来揭。 之后,南宫逸尘站在月华宫外,看着大门之内蒙着红盖头的女子,满心的欢喜。他快步上前,和沅天洛站了个面对面,道:“洛儿,我来接你了。” 可红盖头之下,并未传来任何的言语,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南宫逸尘心生诧异,看向了一旁的喜嬷嬷。那嬷嬷满脸堆笑,看向了南宫逸尘,道:“照我们越彻的规矩,新郎来接亲时,若是不能取悦新娘子,新娘子断然是不会应声的。自然,新娘子不应声的话,新郎是不能将人接走的。”言外之意就是,能不能打动新娘子,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南宫逸尘虽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习俗,却也不介意,客气地对嬷嬷说:“不知依照规矩,现在我该如何做呢?” 喜嬷嬷掩嘴一笑,道:“那就要看新娘子的意思了。” 正在这时,一只纤手从那红色的嫁衣中伸出,递出了一个纸条。 南宫逸尘欢喜地接过,他就知道,他的洛儿是不会为难他的。他把纸条展开一看,傻眼了,只见那纸条上写着四个字;唱小曲儿。 南宫逸尘的脸色顿时有点儿垮,让他提刀上战场可以,但若是让他唱个小曲儿,还真是难倒了他。但既然是沅天洛的意愿,他又不忍心拒绝,但还是事先声明道:“那个,小曲儿我是没唱过,但听过几次,不过我是唱不好的,一定会很难听的,要不,就别听了吧?” 红盖头之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那喜嬷嬷慌忙上前,笑着说道:“新娘子有这个要求,为的不是小曲儿有多好听,重要的是新郎官你的诚意。” 南宫逸尘心说:我的诚意很足,但是我的嗓子唱小曲儿真的很难听。但是,话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他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唱。于是乎,南宫逸尘扯开嗓子,唱了那么几句。 他刚一开口,那喜嬷嬷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越彻的那些随从也是一脸的鄙视。这算是什么小曲儿啊,人家唱小曲儿是要钱,这唱小曲儿是要命啊。 再看南宫逸尘带来的人,他们虽然不敢面上鄙视自家主子,但心里很是感觉丢人。 但南宫逸尘仍是自我感觉良好,唱完之后,还不忘得意地冲着红盖头之下的人说道:“怎么样?” 红盖头之下的人没说话,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虽然压抑着没有发出笑声,但还是笑得身子也跟着颤。 南宫逸尘心生得意,他就知道,他唱的小曲儿洛儿一定会满意的。想到此处,他也不管那喜嬷嬷之前的嘱咐了,当即上前揭开了红盖头。 可是,那红盖头揭开之后,南宫逸尘的满脸欢喜顿时就变成了咬牙切齿。 第319章 许你长世无忧 缓缓揭开红盖头的过程中,南宫逸尘满心欢喜,还有那么一些小激动,虽说他并不像民间一样,大婚之前并未见过自己的新嫁娘,但是今时今日与往日都大有不同。他满心好奇盛装打扮之下的沅天洛究竟是如何的美艳动人。 盖头缓缓揭开,首先映入南宫逸尘的眼帘的,是白皙的下巴。单单看到这个,南宫逸尘就激动不已,手上的速度就快了那么一些。只是,揭的过程中南宫逸尘也感到了一些不对,他莫名地觉得这张脸就像不是沅天洛的一般。然而,也只是有那么一丝闪念而已,毕竟二人的情意放在那里,他是绝对不会相信沅天洛会找人来替她出嫁的。所以,即便是觉出了一些不同,也只是觉得今日盛装之下,面容和之前不同而已。 然而,当红盖头被彻底揭下之后,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南宫逸尘却是忍不住紧握双拳,只因为,这张脸,不是沅天洛,而是百里奚和。百里奚和看着他,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意。 南宫逸尘觉得好生丢脸,在越彻和自己的人面前,他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当真是让人无地自容。南宫逸尘虽然不高兴,但最终还是没有发怒,他强忍着自己心里的不满,道:“你这是做什么?” 百里奚和狡黠地一笑,道:“你不会以为那些朝臣的丑女儿便是我所有的计划吧?” “不然呢?”南宫逸尘挑了挑眉,问道。单单是那一出就让他头疼不已,他不知道百里奚和还能想出什么样的损招儿来。 百里奚和撇撇嘴,附在南宫逸尘的耳边说道:“在东越,你可是把我害得不轻呢,我若是不好好惩罚你一番,实在是对不起我受过的苦和煎熬呢。所以,在你大婚这天做些小手脚,我还是很乐意的。这样,我也可以为你的大婚添加一些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这样,你日后回忆起来的时候,这个大婚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你看看,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对不对?” 听他如此说,南宫逸尘的气是彻底消了,毕竟,这件事是他有错在先,他那样伤害百里奚和,让百里奚和趁这个机会撒撒气也没什么。只是,这毕竟是洛儿和他的大婚之日,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他害怕沅天洛会觉得不高兴。想到此处,南宫逸尘便开口问道:“你这么做,洛儿知道吗?” 百里奚和笑了笑,道:“这个还用问吗?你放心,今日我为你准备的所有环节都生动有趣,保准你百年之后仍是难以忘怀。” “除了这个,后面还有?”南宫逸尘诧异道。 百里奚和佯装郑重地点点头,道:“当然,若不然,怎么配得上你呢?” 听百里奚和这么说,南宫逸尘瞬间有一种人生无望的感觉,他和百里奚和相识多年,他整人的鬼点子他南宫逸尘是最清楚不过的。看来,今天的大婚,百里奚和是要好好搅和一番了。只是,他自己也很忐忑,不知道百里奚和接下来还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但,纵是有万难在侧,他今日也是不会退缩的。 如此想着,南宫逸尘觉得周身都有了力气。他看向百里奚和,道:“洛儿呢?你这次的考验我已经通过了,该让我见洛儿了吧?” 不等百里奚和说话,南宫逸尘便看到一红衣女子缓步而来,那一身嫁衣有着夺目的光彩。 是沅天洛! 南宫逸尘欢喜地迎上去,道:“洛儿!”说着,他便要去揭沅天洛的盖头。 只是,有人要比他更快一步,插在了他和沅天洛中间。这个人,不是百里奚和还能是谁。百里奚和一脸笑意,看着南宫逸尘,道:“不要急嘛,我们这新娘子可是堂堂的越彻女皇,举世无双,若是被你这么轻易就娶走了,总归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现在,在所有人面前,你不想对新娘子有所承诺吗?”这番话,百里奚和是笑着说的,但心里却并不怎么好受。看着南宫逸尘,他总会想起在东越时南宫逸尘的冷酷无情,虽然他知道那时百里奚和是被人下了药,但还是觉得不好受。现在,沅天洛要嫁给南宫逸尘了,他必须要知道南宫逸尘的承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放心。 这一次,南宫逸尘对于百里奚和的出现没有感到任何的不愉快,他看着沅天洛,举起右手,神情无比的虔诚,他说道:“我南宫逸尘此生,将穷尽毕生之力,护沅天洛安好,许她长世无忧,岁月绵长。若有违此誓,天地不容。” 听到这话,百里奚和慢慢从二人之间推开。 南宫逸尘伸出手去,缓缓揭开沅天洛的盖头。他揭开之后,便看到沅天洛的脸上有泪珠滑落。他慌忙伸出手去,将那泪珠拭去,慌张道:“洛儿,你怎么了?” 沅天洛慌忙止住泪,道:“没有,我就是太开心了。”是啊,听一个男子当面对自己做出这样郑重的承诺,又怎会不开心呢? 闻言,南宫逸尘宠溺地抚了抚沅天洛的面颊,道:“真是个小傻瓜。” 沅天洛破涕而笑,含情脉脉地看向南宫逸尘。今日的他,一身红色的喜服,即便如此,却丝毫没有减损他的英气。他一如往日那般,身姿伟岸,玉树临风,眼神中满是关切的神采。 百里奚和看着二人甜蜜的画面,忍不住心里泛酸,但面上仍是微笑着。 之后,沅天洛和南宫逸尘二人缓缓步上金銮殿前的御阶。九十九级御阶之下,越彻的朝臣早已躬身候在下面。听到宣礼官宣报二人前来,当即跪倒在地,高呼万岁。如此,也算是越彻朝臣对于南宫逸尘的认可。 然后,沅天洛和南宫逸尘二人齐声出口:“平身!” 朝臣谢礼之后站了起来。 这时,南宫逸尘朗声说道:“朕三生有幸,得以迎娶越彻女皇。今日便由此启程,前往新都湘城。届时,将在湘城正式成婚。”说完,南宫逸尘和沅天洛携手,缓慢而坚定地步下九十九级御阶。 朝臣躬身站在两侧,容二人通过。之后,沅天洛便和南宫逸尘一道踏上车驾,往湘城而去。后面跟着的,则是宫人、朝臣的车驾和随身护卫的禁卫军。 车队驶出皇城,行在京城的街道之上。街道两侧,早已汇聚了闻讯而来的百姓,百姓们站在队伍的两侧,注目着他们的陛下,给她以最崇高、最诚挚的祝福。还有一些年岁大的,看到此情此景情不自禁地想到沅皇沅芷兮,想到沅皇一生仁德,却英年早逝,连自己的女儿出嫁都没有看到,心中不免悲伤,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一切,沅天洛都看在眼里,心中难免起了一些波澜。身侧的南宫逸尘意识到之后,便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南宫逸尘手掌之上传来的温热,沅天洛心安不少,对着她笑了笑。 车队驶出城门许久之后,百姓们依旧围在城门口,目送着车队远去。 这一日黄昏时分,车队便到达了南宫逸尘早已命人搭设好的营帐。营帐自然也是红色的,大片大片的营帐围聚在一起,烘托出欢乐的气氛。营帐驻扎在一大片青草地上,旁边有缓缓流过的小河,景色宜人。 夜幕降临时,早已准备好的宴席便摆了上来。俯仰在天地之间,与日月星辰为伴,这一场宴席,倒也是与众不同。用过饭后,南宫逸尘去巡查营帐周围的守卫,沅天洛则率先回了她的营帐之中。她刚刚在营帐之内坐定,营帐之外便传来一声轻唤:“陛下。” 是林霜影的声音。 “进来吧。”沅天洛应道。 林霜影挑帘而进,与她往日沉闷的衣着不同,她今天很应时地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衫,许是饮了酒,面颊红红的。她对着沅天洛躬身施礼,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沅天洛说道:“不必拘着这些虚礼,来,坐下吧。我们好好说些话,我也有些时日没有见到你了。” 林霜影顺从地在沅天洛身边坐下,喃喃道:“陛下要成婚了,微臣……我真为陛下感到高兴。” 沅天洛拉过林霜影的手,道:“其实,你也可以有这样的幸福的。” 林霜影知道她话中所指,却转了话题,道:“陛下,你要幸福。” 沅天洛看着林霜影满脸的诚意,笑了笑。她难得有自己的朋友,林霜影便是其中的一个。于朝臣而言,所说的不过是一句“恭贺陛下新婚大喜”罢了,但是朋友则不同,这一句“你要幸福”让沅天洛心中生出满满的感动。只是,她还是私心地希望林霜影能够幸福,虽然自林霜影入了大理寺之后,连破了几桩大案和沉积已久的旧案,名声大噪。她也适当地给予奖赏,但是她很清楚,这些都不是林霜影想要的。可是,她所能做的,还能有什么呢? 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林霜影起身告辞,之后便回了自己的营帐。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之后,众人继续上路。走了那么一段距离之后,有先锋官疾驰而至,道:“报!陛下,北侧有一队人马,正朝我们这边而来,敌友不明!” 第320章 深情如许 听到这个消息,沅天洛和南宫逸尘相视一看,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紧张。这紧张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是两人的大婚,二人心中都不希望发生任何的意外,有任何的瑕疵。 这一队人马自北面而来,莫不是北越所派?只是,早在大婚之前半月有余,霸驭天便自请率领十万大军前去北境一线,以防北越之人会趁着二人大婚搞什么阴谋。若这队人马真的是北越人所派,那是不是就说明北越人已经悄无声息地突破了霸驭天的防线,连带着霸驭天都不是十分的安全? 想到此处,沅天洛心中一紧,对着那先锋官说道:“再探!” “是!”先锋官领命离去。 随之,南宫逸尘下令让队伍停下来,以防不测。 过了半刻钟,前去探查的先锋官回来了,言称那队伍本是霸驭天所派,前来恭贺女皇陛下新婚之喜。 闻言,二人都放松了下来,沅天洛淡然一笑,道:“这个霸驭天,又在搞什么名堂?” “陛下,霸将军所派之人已到跟前。”那先锋官说道。 沅天洛下令:“宣!”说完,沅天洛挑帘而出,她倒要看看,这霸驭天要用什么来恭贺她的新婚之喜。 不多时,霸驭天所派之人便到了跟前,似乎是霸驭天的副将。来人跪倒在地,朗声道:“卑职奉霸将军之命,前来向陛下敬献贺礼!” 沅天洛抬眸朝他身后看了看,除了一行人马,并未看到任何像是贺礼的东西。沅天洛问道:“不知霸将军所献,是为何物?” “将军说,这世间的俗物皆配不上陛下的高洁傲岸,故而将军所献,并非此等俗物。将军所献的,是南楚瑜的狗命!” 听到南楚瑜的名字,沅天洛先是一愣,尔后凝神细思,霸驭天去北境一线不过短短几日,想不到他就已经擒获了南楚瑜。只是,现在终究不是和北越开战的最佳时机,如此激怒北越,并非良策。 那副将似是从她的迟疑中看出了些什么,紧接着禀报道:“那南楚瑜是将军潜入京城假扮劫匪所擒,南楚瑜多行不义,北越之人也以为只是侠义之士替天行道,并无其他。临行前,将军特意交代卑职给陛下带一句话:陛下所言,他谨记在心。他便是陛下手中的剑,剑是没有自己的思想的,他这柄剑挥向哪里,取决于陛下的指向。” 沅天洛微微颔首,霸驭天让人传这么一句话来,便是告诉她:他不会因为对北越的仇恨而不顾大局,轻举妄动。看来,霸驭天之所以能够成为战神,不只是因为那一身的勇猛,还有那胸中的智慧和谋略。此前,他虽因为对于北越的仇恨而对要跟北越开战耿耿于怀,但经过一段时间他便明白过来,现在的确不是跟北越开战的最佳时机。所谓战争,便要顾及天时、地利、人和,这三者缺一不可。很显然,这三个条件并不具备。自然,霸驭天深谙这一点。 “南楚瑜现在何处?”沅天洛问道。 “回陛下,现在是陛下的大婚之时,将南楚瑜押来多有不便。故而霸将军便将南楚瑜囚禁在军中,严加看管,待湘城诸事稳定之后,便会派人将南楚瑜押至湘城。” “好,此事不宜声张,所有相关知情之人都要严守秘密,看管之人也必是靠得住的人。这一点,务必要牢记。”沅天洛吩咐道。 “是,卑职一定将此话带给霸将军!” 之后,沅天洛便命那副官所率的人马自行离去。车队继续向前,每一日停歇的地方皆设有营帐,每到一处便根据各地的特色准备膳食,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看到南宫逸尘将一切安排得那么妥当,沅天洛感念于他的心细如发,也免了她舟车劳顿之苦。 一路上,时刻提防着百里奚和的南宫逸尘并未再受到任何的阻拦。只是,越是这样,他心里越觉得不踏实,似乎百里奚和早已想好了什么大招,在前面等着他一般。这种即将大难临头但是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难来到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南宫逸尘满心煎熬,每次看向百里奚和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恐惧。 可那百里奚和似乎是浑然不觉,仍是原先那种混不吝的样子,看也不看南宫逸尘。 离开越彻的第四天晚上,南宫逸尘实在是憋不住了,便拎了几坛好酒去了百里奚和的营帐。二人之前的关系本就是铁哥们儿,虽说有了之前的那么一档子事儿,有了些嫌隙,但对于二人来说,终归是无伤大雅。如此一番推杯换盏之后,百里奚和的神色便迷离了起来。他扬着酒杯指向南宫逸尘,道:“这世上,她嫁给谁我都不放心,你小子可得好好待她,若不然,我饶不了你。”话虽是醉话,却带了满腔的真情。 一直以来,南宫逸尘并非是不知道百里奚和对于沅天洛的情意,只是不愿说破罢了。今日他虽喝了些酒,但并不至于丧失神志,故而听到百里奚和如此说,南宫逸尘又岂会不知道这话中所指,他的神色稍稍一滞,尔后便开怀大笑,道:“如此,你可就多想了。只不过,你这后面还有什么招数等着我啊?”眼看着百里奚和就要酩酊大醉,南宫逸尘有意从他口中套些话出来,也免得日日担惊受怕,毕竟,酒后吐真言嘛。 果然,百里奚和笑了笑,道:“小爷看你表现不错,准备放过你了。” “真的?”南宫逸尘惊得站起身。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百里奚和挥了挥手中的酒杯,吐着酒气说道。 如此,南宫逸尘总算是满意地离开了。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后,百里奚和混沌的双眼渐渐变得清明,他并非酒醉,只是想让心这么一醉罢了。用这种方式告诉南宫逸尘他的想法,是最好不过的。是的,他不准备再捉弄南宫逸尘了,原本,他想要如此做,便是想要进一步确定南宫逸尘对于沅天洛的情意。毕竟,此前在东越皇宫所发生的一切仍历历在目。然而,这些天以来,他已经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南宫逸尘为沅天洛所做的一切,如此,他又怎么会不放心呢? 昏暗中,百里奚和呆呆地看着南宫逸尘离开的背影,喃喃道:“我将她交给你了。” 如此昼行夜歇,众人终于在第六日赶到了湘城。一入湘城,便看到街道两侧站满了百姓。湘城虽在越彻和东越的中间,但却是东越的属地,然而这里的人们看到沅天洛,并未有生疏之感。因为这湘城毗邻越彻,对于越彻的一些事情很是了解,不管是先前的沅皇沅芷兮,还是现在的女皇沅天洛,他们都心向往之。现在知道她将嫁给他们的陛下,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车队入了湘城之后,候在这里的宣礼官便命乐官奏起喜乐,欢天喜地地往新宫殿而去。南宫逸尘和沅天洛携手坐在车驾之中,看着街道两侧的百姓皆是满脸的喜悦,口中还说着祝福的话语,满心的欢喜。二人相视一笑,脸颊之上满是幸福。 入了新宫殿之后,正式的大婚之礼才开始进行。 在新宫殿的金銮大殿前,是和越彻并无二致的九十九级汉玉石阶。在越彻,二人是在百官的恭贺声中从汉玉石阶上缓步而下。而今日,他们是在越彻和东越朝臣的恭贺声中,缓缓步上九十九级汉玉石阶,这时,沅天洛的身上,不再是南宫逸尘为她准备的那件嫁衣,而是一身红色的烫金帝服。二人携手缓缓踏上最高处,这一举动的含义不言自明,那便是日后他们之中并无谁卑谁尊之别,二人是平等的,平等地生活在湘城之中,平等地处理各项事务。沅天洛在这里也并未像那些民间的女子一样,蒙上红盖头,她不是那般小家碧玉的女子,这点子形式在越彻已经做过了,在这里无需再做,也没有理由要做。越行至高处,二人的手握得更紧,他们知道对方的心意,那就是无论之前他们是君臣还是现在是平等的两国君王,他们的心都不会分开丝毫。 步上那最高一级的台阶之后,二人缓缓转过身体,看着跪拜在下面的朝臣,齐声道:“平身!” 群臣闻声而起,躬身而立。 这时,宣旨官捧着明黄的圣旨,宣读道:“姻缘之喜,两姓之好,上存宗庙之绵延,下续社稷之安康,今越彻女皇和东越陛下成婚,此后世上再无东越,也再无越彻,只有大越!” 宣旨官宣旨完毕,群臣心情澎湃。如此一来,他们的大越便是这天下最大的国家,无需忌惮任何势力。而大越,也会在这两位英明君主的带领之下,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 南宫逸尘和沅天洛二人都不是那种注重繁文缛节之人,故而大婚之礼一切从简。宣旨之后群臣便去御花园宴饮,这宴饮将会持续到晚上才会结束。沅天洛不喜热闹,便在南宫逸尘的陪伴之下回了寝殿——飞月宫。 这新宫殿并未按照从前的惯例,设置三宫六院和七十二妃的居所。这里最大的宫殿便是飞月宫,除此之外,除了金銮殿和御书房之外,便是侍从和禁卫军的居所。自然,还备着一些小的宫殿供以后可能新添的小人儿使用。在这所有的宫殿中,飞月宫便居于所有宫院的中央,占据了这片土地中最得天独厚的部分,也是新宫殿的建设过程中最让南宫逸尘花费心思的地方。 当侍从缓缓打开飞月宫的大门,沅天洛便惊呆了。 第321章 良辰美景,佳人在侧 那首先映入沅天洛的眼帘的,便是一座假山,假山之上,还依着假山的地势种了一些花草,红黄绿蓝,各色各样,应有尽有。而那最上面,是几棵桃树,此时虽不是桃树开花的季节,沅天洛却觉得自己满眼看到的仿佛都是绯红的桃花花瓣,在微风中簌簌而落。看着眼前的景象,沅天洛不禁想起那山顶之上的桃花林和漫天飞舞的桃花雨。是啊,南宫逸尘无法在这宫殿中为她设置一座山脉,但他却弄来了这么一个假山,假山之上种植了她心中关于爱情最完美的记忆。得良人如此,夫复何求? 沅天洛转过身,看着身侧含笑看着她的南宫逸尘,眼神中溢满了感动,甚至有一种要哭的冲动。南宫逸尘见状,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洛儿,这不只是你的美好回忆,也是我的。此后余生,我南宫逸尘再不会将你忘记,我会和你一起,创造更多美好的回忆。”说着,他俯下身,轻轻地亲吻了沅天洛的额头。 沅天洛伸出手,将南宫逸尘牢牢抱紧,不只是为他现在所说的话,更为他之前所为她做过的一切。 沅天洛和南宫逸尘携手在飞月宫内走了一遍,每到一处便能感受到南宫逸尘的良苦用心。这时,沅天洛才恍然发现,那时南宫逸尘时常到越彻去,询问她对于新宫殿的设想,那时的很多话,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但现在,她却看到那些她随口一说的风景展现在了她的眼前,恍若梦境重现。 之后,二人进了寝殿,寝殿之内的摆设,也是处处考虑了沅天洛的喜好。沅天洛看在眼里,喜在心中。 南宫逸尘扶着沅天洛在软榻上坐好,道:“你且歇息片刻,为你准备的膳食即刻便会送来。我去去就来。” 沅天洛朱唇轻启,道:“好。”宴席之上,她不喜热闹,可以不出现,但是南宫逸尘却不可以,他是要去看一看的。如此,也好让那些朝臣知道南宫逸尘对于他们的看中,不至于让他们觉得受到了冷落。毕竟,宴席之上主人家若是不出现,终归是有些不大合适。南宫逸尘身为帝王,自然要更懂得平衡各方的关系,所以,这宴席之上,他没有理由不去。 随之,南宫逸尘起身离去。 沅天洛靠在软榻之上,原本只是想歇息一下,可到了最后,竟沉沉睡去。睡着睡着,沅天洛觉得脸颊之上似乎有人在抚摸,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正看着她笑的南宫逸尘。 见她醒来,南宫逸尘宠溺地一笑,道:“醒了。” 沅天洛看了一眼窗外,才发现已然是夜幕低垂,她这一躺下,竟睡了几个时辰之久。沅天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我竟然睡了这么久,有没有误了什么事啊?” “没什么,累了就歇息,日后凡事有我,你放心就是。只不过,你睡了这么久,也不曾进食,我已命御膳房准备好了膳食,现在要吃吗?”南宫逸尘关切地问道。 沅天洛点了点头,道:“好。” 不多时,一桌琳琅满目的膳食就送到了寝殿之内的桌子上。沅天洛看着这一大桌子的菜,才觉得腹中饥肠辘辘。二人在桌前坐下,沅天洛刚想拿起筷子夹菜,便被南宫逸尘阻止了。 南宫逸尘灿然一笑,道:“娘子,为夫方才已经说了,日后凡事有我,所以啊,大婚之后的第一餐,就由为夫来服侍娘子用膳,可好?” 沅天洛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好,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她倒是没料到,南宫逸尘会像民间一样,称她为“娘子”,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声“娘子”,心中竟涌起莫名的欢喜。 南宫逸尘按照沅天洛的示意夹起菜,然后送到了沅天洛的嘴边,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之后又拿起帕子为沅天洛擦了擦嘴角。 沅天洛扑哧一笑,道:“你这般小心,是把我当做了小孩子不成?” 南宫逸尘凑近沅天洛,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是啊,先把你当做小孩子好好伺候,也好为日后积累经验啊。” 沅天洛装作不懂的样子,指了指桌上的某道菜,意思是她要吃那个。 南宫逸尘却是不依不饶,道:“娘子什么时候为为夫添个小公主呢?” 沅天洛的面上有些绷不住了,绽开了满脸的羞怯,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见她如此,南宫逸尘讳莫如深地一笑,也就不再说什么,开始继续为沅天洛夹菜。 良辰美景,红烛帐暖,用过饭后,二人双双坐在床榻之前,执手以望。 借着红烛摇曳的光,南宫逸尘看向沅天洛,只觉得现在的她分外娇美,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含住她唇间的柔软。那柔软,让他一尝便不愿意再松开,愈发地加深这个吻。二人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沅天洛只觉得满脸的燥热,她闭上眼睛,任凭南宫逸尘引领着她,一步步踏入那美妙的境地。 终于,二人滚落在床榻之上,帘帐低垂,掩去无限的春光。 飞月宫不远处,有一人站在屋顶之后,看着飞月宫的方向,眼角有泪珠滑落,但那嘴角,却有一丝笑意。那是百里奚和,他看着飞月宫的方向,喃喃道:“你幸福就好,虽然,给你带来这幸福的,不是我。”很久很久之后,百里奚和都站在那屋顶之上,看着同一个方向,那视线,久久不曾挪移。直到第二天天色发白,他才从那屋顶之上一跃而下,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院落,却是整整三日闭门不出。 翌日清晨,沅天洛在南宫逸尘的怀抱之中缓缓醒来。她睁开眼睛,却是看到南宫逸尘满脸笑意地看着她。她脸颊之上灼热不已,慌忙拿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慌乱道:“你看我做什么?” 南宫逸尘一伸手,却是将沅天洛拥得更紧,仿若此刻他怀中所拥着的,便是这世间最神奇的宝物,容不得丝毫的粗心大意。沅天洛的脸被迫埋在了南宫逸尘的胸口,她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去处,使劲地往南宫逸尘怀里钻,不让他看清自己此刻的表情,却是忍不住说道:“你怎么没去上早朝?” 南宫逸尘狡黠地一笑,道:“昨夜洞房花烛,那些个臣子们哪有这么不通情理,竟然要我去上早朝不成?” 闻言,沅天洛是没话了。她倒是料不到,为了这洞房花烛,早朝都省了。这样一来,明日该她上朝时,还真是让人有些难为情。 南宫逸尘却是顾不得这个,他拥紧了怀中的小娘子,柔声道:“还疼吗?” 沅天洛知道他话中所指,却是不搭话茬,脸埋在他的怀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南宫逸尘也就不再去问,拥着怀中的人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然是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这一次,沅天洛睁开眼睛,又看到了盯着她看的南宫逸尘。沅天洛好不羞臊,道:“你怎么还不起来?” 南宫逸尘满眼含春,道:“为夫想让娘子先起来呢。” 沅天洛顿时泄气了,原本还准备南宫逸尘先起来了她好穿衣服,可是南宫逸尘赖着不起,让她自己光露露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可没这个胆量。可是,两个人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总不能老在床上躺着吧。这若是传出去了,可就闹笑话了。 逗弄了一会儿之后,南宫逸尘总算是决定先放沅天洛一马。他看向那缩在被子下面的人儿,道:“娘子不必再躲了,为夫先起来就是。”说着,南宫逸尘掀开被子,露出了精壮的上身。 这时,沅天洛刚好从被子下面探出头来,想看一看南宫逸尘是否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起来了,可一掀开被子,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沅天洛又羞又怯,把自己埋在被子下面,缩得更狠了。 南宫逸尘脸上露出小把戏得逞的笑意,然后便利索地穿起了衣服。他素来没有让宫女进寝殿侍候的习惯,一切都是亲历亲为。 听到周围没了动静,沅天洛才从被子下面探出头来,看来南宫逸尘已经出了寝殿,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里衣外衣已经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上。沅天洛利索地穿好,然后唤侍女来为她梳妆。 她这侍女唤作惜柳,说是侍女,实则是她的暗卫。沅天洛并不想带别的侍女来以防横生枝节,毕竟,用起自己的暗卫来总是得心应手的。好在她这女暗卫不但功夫一流,梳妆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所以,沅天洛也就让这人才物尽其用了。 惜柳端着水盆缓缓走进,一踏进寝殿便觉出了一些不对,她快速将水盆甩到了盆架之上,水竟是滴水未洒。随后,惜柳快速奔到沅天洛身边,将沅天洛护在身后,冷冷地朝着屏风处吼道:“什么人!” 沅天洛大惊,方才她只顾着穿衣,再加上身处这样的环境,难免放松了警惕,她倒是不曾发觉,刚才这寝殿之中还有另外一个人! , 第322章 南宫逸尘的第一次下厨 惜柳步步逼近那屏风,在她距屏风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屏风后的那人便走了出来,满脸的尴尬。 居然是南宫逸尘! 惜柳当即愣在原地,回头看着沅天洛,不知所措。 沅天洛满面羞怯,却还是强作镇定,道:“惜柳,你先出去吧。” 惜柳随之而出。 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忍不住冲过去握起拳头朝着他的肩膀上捶了那么一下,嗔怒道:“想不到堂堂东越之主,竟干起偷窥的勾当来!” 面对沅天洛一人,南宫逸尘倒是没有了原先的尴尬,抬起头却是满脸的坦然,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些小委屈,道:“我不过是偷看自己的小娘子罢了,何错之有?你说对吧,娘子?” 看着南宫逸尘满脸讨好的笑意,沅天洛却是不以为然:“哼,你倒是坦然,听你这话音儿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啊。看来,这一次我若是不罚你,你日后还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这次要给你个教训才行,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哦。” 沅天洛满脸笑意,南宫逸尘却是看得触目惊心,恍然觉得沅天洛有一种被百里奚和上身了的感觉。他牙齿打颤,颤颤巍巍地问出了口:“你要怎么罚我?” “既然是罚,自然要给你留下的印象深刻才行,若不然,你怎么能记得住这个深刻的教训呢?”沅天洛灿然一笑,说道。 南宫逸尘恍然觉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就要往外走。沅天洛横身拦在南宫逸尘面前,道:“现在倒是知道要走了,早干嘛去了?我想好了,今日的午膳就由你来准备。” 听到这话,南宫逸尘乐了,不过是准备一桌膳食而已,一句话的事儿。看来,他这小娘子是故意在吓唬他,心里还是心疼他,不愿意让他为难。可是,沅天洛紧接着说出口的话,却让南宫逸尘愣在了原地。 沅天洛朱唇轻启,道:“这个准备可不是从前那般的准备哦,我说的这个准备,是全部膳食由你亲自来做,不得假手于人。要记住,不要耍滑头哦,我这暗卫可是宫中上上下下都有哦。哦不,我要亲自看着,毕竟是夫君第一次下厨,身为娘子我不亲眼见证怎么行。”说完,沅天洛满脸坏笑地看着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彻底蔫了,让他干什么都行,可这下厨房,他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于是乎,南宫逸尘准备装可怜,他蹭了蹭沅天洛的肩膀,声音无比的柔和:“娘子,这件事,为夫实在是做不来呢。要不,娘子再想一个别的办法惩罚我好了。” “好啊。”沅天洛表现得很大度,指了指旁边的那个偏殿,道,“那就只好委屈夫君未来一个月内住在那偏殿喽。” 南宫逸尘的脸顿时就垮了,一脸苦相:“那我还是去下厨吧。” 于是乎,南宫逸尘带着沅天洛浩浩荡荡地去了御膳房。 到了御膳房,御膳房中的人是吓得噤若寒蝉,他们实在是不明白,两位陛下今日怎么亲自到御膳房来了。他们正疑惑着的时候,却被下令全部离开御膳房。御膳房中的人虽然一头雾水,但是陛下有令,却是不敢不从。于是,片刻的功夫,御膳房中的人就走完了。南宫逸尘甚至把刚才跟着的侍从也给赶走了,毕竟,接下来的时刻将会是他活了将近三十年来最丢人的时候,有沅天洛一人看着就够丢人的了,实在是不想再多那么一个。 南宫逸尘站在御膳房的操作间中,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沅天洛给他示意了一下案板的位置,道:“站那儿。” 南宫逸尘顺从地站在了案板旁边,看着上面有把菜刀,就拎了起来。可是,他又犯了难,菜刀有了,切什么呢?他求救地看向沅天洛,道:“洛儿,午膳想吃些什么?” 沅天洛看着他的囧样,道:“反正只有你我二人,不用准备那么多,有三四道菜也就是了。至于吃什么菜嘛,那我就要求低一些好了,你看,这里什么食材都有,你就随便挑一些好了。” 南宫逸尘看了看一旁摆着的琳琅满目的食材,挑了些豆腐、竹笋、青菜和南瓜。然后,他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地放在了案板之上。这些东西圆的圆,长的长,硬的硬,软的软,各种颜色都有,南宫逸尘看着这一堆东西,犯了难,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沅天洛。 沅天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很显然,她是摆明了要看好戏的架势。 无奈,南宫逸尘只得自力更生,拿起菜刀往那豆腐上切了一下。这一切,倒是给他一种快意的感觉,这拿菜刀切菜和用剑也差不了多少嘛。于是乎,南宫逸尘就把自己那炉火纯青的剑法用在了菜刀之上,一番左砍右剁,手起刀落间就把这些东西统统变成了一堆各色夹杂在一起的丁丁屑屑。这一堆丁丁屑屑,比之饺子馅,有过之而无不及。 沅天洛无力扶额,他倒是切爽快了,可是这一堆东西,要怎么用来做菜?她正无语着,可人家南宫逸尘却是乐在其中,看着一旁的锅里水正沸着,便举起案板,把这一堆丁丁屑屑都倒进了沸腾着的锅里。 沅天洛出口阻止,可是为时已晚。 听到沅天洛开口,南宫逸尘却是回头冲她得意地一笑,道:“洛儿莫急,我这美味马上就能出锅,你就瞧好儿吧!” 沅天洛也就索性不再说话,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准备看南宫逸尘到最后究竟要做出一锅什么样的东西出来。 南宫逸尘左看右看,终于找到了一个勺子,他帅气地拎起勺子在锅里搅着,倒也挺像那么回事儿。搅了那么一会儿之后,似是觉得锅里的这些东西太稀了,南宫逸尘又是一番找寻,在看到了米袋子之后,就如获至宝,拿勺子舀了一勺米,倒进了锅里。之后看着锅里沸腾的程度不如先前那般好,便要绕到灶台旁边,去查看火势,又往里面添了几把柴。他不添还好,一添柴火硬是慢慢熄灭了,彻底没了。 南宫逸尘是何等人物,遇到了这么点儿小挫折怎么会让他泄气呢。他拿起一旁的火折子,开始去点那干柴,可是怎么点也点不着。 沅天洛在一旁看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道:“大的干柴没那么容易点着的,你先找些小的容易被点着的东西去点。” 南宫逸尘点点头,无比郑重地说:“嗯,你说的有道理。”说着,又是一番左查右看,最后他的目光竟然落在了自己身上穿的龙袍上。毕竟,若是最容易燃烧的东西,还是布料啊。于是,恍然大悟的南宫逸尘就把自己身上的龙袍撕下了一大片,用火折子点燃之后扔到了干柴上。这一次,干柴慢慢地被点着了,南宫逸尘觉得那火焰太小,就趴在灶台口,鼓起腮帮子往里面吹气。 看着南宫逸尘身穿龙袍,趴在地上往里面吹气的样子,沅天洛心中突然生出几分感动来。这样的事,他本来是可以拒绝的,但因为是她说的话,他还是照做了。这样一个甘愿为她放弃帝王之尊,低到尘埃里的男人,如何不让她感动?沅天洛突然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南宫逸尘的肩膀。眼下,她什么都不想说,就想这么抱着他,不松开。 南宫逸尘先是一愣,然后宠溺地拍了拍沅天洛的手,道:“怎么了?” 沅天洛摇摇头,不说话。 南宫逸尘这才看到自己的手上已经变得脏脏的,忙把自己的手从沅天洛白皙的手上缩了回去,道:“洛儿,你先在那边坐好,我身上脏,等我一会儿把这饭做好了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沅天洛觉得鼻子陡然一阵酸,道:“走,这饭不做了。”说着,便要拉起南宫逸尘。 南宫逸尘站起身,二人站了个面对面,南宫逸尘看着沅天洛愧疚的样子,道:“傻瓜,你我是夫妻,身为夫君给自己的娘子做顿饭,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是啊,南宫逸尘所说的,她怎么会不懂得?那些民间的夫妻,一餐一饭都会为彼此准备,那样吃着所爱之人亲手做的饭,感觉也会很不一样吧。只是,南宫逸尘身为帝王,她有些不愿意看到他这样。但知道了他的心意,还是很感动。她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南宫逸尘今天做的饭怎么样,她都要吃下去。至少,是不能辜负南宫逸尘第一次为她做饭的心思。 很快,锅里的饭就熟了。南宫逸尘找到两只碗,两个汤匙,把饭盛到了碗里,端到了沅天洛的面前。 “就这样吃啊?”虽说之前下了那样的决心,但是看到这一碗各种颜色夹杂在一起的勉强可以称之为粥的东西,沅天洛还是很忐忑。她胆战心惊地拿汤匙舀了那么一些,似乎并不是很难以下咽,细细品来,还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这大概就是爱的味道吧。 沅天洛嘴角含笑,满足地吃着这碗饭。沅天洛不知道的是,她这一笑,后来可是惹了不小的“麻烦”。 第323章 朝堂斗智 南宫逸尘看着沅天洛满意地品尝着自己做的饭,心生欢喜,觉得一定是自己做的饭太美味了。于是乎,他也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结果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儿难吃。这么难吃的饭,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下咽,所以看着沅天洛在吃,他便拿过沅天洛的汤匙,道:“别吃了,我让御膳房再准备。” 沅天洛不乐意了,夺过南宫逸尘手中的汤匙,道:“不,要吃。”说完,又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不好吃啊。”南宫逸尘有些不好意思。 沅天洛瞥了一眼南宫逸尘,道:“谁说不好吃了,我觉得挺好吃的。” 南宫逸尘不再说话,也开始低着头吃着碗中的饭。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学着做饭,争取做出真正好吃的饭来,不是因为加入了爱的味道而美味,而是真正的美味。 日后,当沅天洛看到南宫逸尘一处理完政务就钻到了御膳房中的时候,无比懊悔现在这一刻,早知道因为南宫逸尘的第一顿饭得到了她的赞赏而沉迷于厨艺,她现在就应该强烈反对吃他做的饭。自然,这是后话。 南宫逸尘做的那一大锅饭,竟在二人的细细品味间见了底。这饭菜或许不是最美味的,却是最特别的。原本只是想惩罚一下南宫逸尘,却料不到竟有了这么一番特别的收获。 一日无事,二人窝在御花园的小亭子里,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说说笑笑,仿若时光是从未有过的静美。沅天洛窝在南宫逸尘的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心里亦是从未有过的安然。 翌日早朝,沅天洛身着帝服,缓缓踏入金銮殿,坐在了龙椅之上。 金銮殿下,越彻和东越的朝臣齐齐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平身。”沅天洛说道。 朝臣谢过之后,站了起来,躬身站在两侧。 按照惯例,沅天洛说道:“各位爱卿,可有本奏?” 她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人走了出来,道:“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沅天洛看了那人一眼,道:“陆大人所属户部,户部所奏何事?” 那人名叫陆有卿,官居户部尚书,听到沅天洛不仅说出了他的姓氏,还说出了他的官职,心里止不住咯噔一声,可要说的话还是要说,若不然,不吐不快。只见那陆有卿抬起头,说道:“回陛下,近来越彻和东越的子民皆到湘城而来,这本无可厚非。但是在房屋的设置上,微臣不甚赞同。” “哦?陆大人有何高见,但说无妨。”沅天洛说道,却也多看了那陆有卿几眼。此次到湘城来,除了一应的朝臣,还甄选了一些京城中的富户和品行好的百姓,以快速振兴湘城的经济,使之繁荣起来。因而在所居房屋的设置之上,是间杂有之,也就是原本越彻之人和东越之人并未分开,而是让他们做了邻居。如此也好迅速消除他们之间原本的隔阂,使之团结起来。毕竟,两个国家的融合不是一道圣旨就可以完成的,还需要百姓之间的互相体恤和团结。若不然,那一道圣旨也不过是空口说白话而已。只是,这陆有卿说对此举不甚赞同,她倒要看一看,他有什么高见。 那陆有卿见沅天洛如此说,心里对于沅天洛又是轻视了几分。在他眼中,沅天洛不过是凭借父皇南楚衡和母皇沅芷兮的荫蔽才坐上了皇位,如今,能坐到这里的皇帝宝座上来,不过是因为他们陛下的宠爱罢了,是没有什么真本事的。他今日所说的话,就是想让这位越彻女皇知难而退,让大越真正属于东越,属于他们的陛下。如此想着,陆有卿又多了几分底气,道:“越彻与东越习俗多有不合,若是居住在一起,只怕会多生事端。故而,微臣斗胆请求陛下,越彻子民居于城中北侧,东越子民居于城中南侧,如此分开管理,也可以避免横生枝节。” 沅天洛冷然一笑,道:“陆大人所言,看似有理,实则是无理取闹。昨日的圣旨之中已经说得明明白白,此后没有越彻和东越之分,只有大越。也就是说,之后这天下的子民不分越彻和东越,皆是大越的子民。陆大人方才这一番话,实在是不中听。” 那陆有卿倒是有几分胆量,听到沅天洛如此说也觉得她是虚张声势,拿出圣旨来压他罢了,他先是躬身施礼以示恭敬,尔后说道:“陛下所言甚是,天下之人皆可称之为大越之人,只是原来的东越之人已多半熟悉这里的气候,而原来的越彻之人只怕会不适应,所以居住在北侧一带,最好不过。”他料定沅天洛初来乍到,且刚刚大婚,一定没有时间了解湘城的情况,所以才敢如此说。 沅天洛却是冷哼一声,道:“朕虽初来乍到,却也知这湘城之中,湘水穿城而过,而湘城之地,常刮北风。故而湘城北侧会有些许的湿气,而南侧则比较温和。可若是老者居于北侧,时长日久只怕会得风湿,对身体很是不利。故而朕便让年轻之人居于北侧,年迈之人居于南侧,至于他们是越彻还是东越的子民,朕并未考虑过。因为,不管他们之前分属何国,现在都是我大越的子民,不分你我。朕倒是不知,陆大人所说的习惯之说,从何谈起!” 沅天洛的话,字字铿锵有力,响彻在金銮大殿之内。于原本越彻的朝臣而言,自然是领教过沅天洛的威力,感到钦佩却不意外。而原先那些东越的朝臣,听到沅天洛这么说,除了意外,便是深深的钦佩,毕竟,沅天洛初来湘城却已经摸清了湘城的情况,这份用心就已经难能可贵。更何况是刚刚大婚,注意不到这些事情也是正常,可注意到了并且如此熟知,倒是让人钦佩不已了。对于沅天洛感到钦佩,而对于那陆有卿,倒是眼神中带着鄙夷。毕竟,这是两国朝臣第一次在此上朝,第一次他们东越的朝臣就如此丢脸,实在是让他们心生嫌弃。 再看那陆有卿,听到沅天洛如此说,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原本他还想仗着沅天洛不知道这件事,大做文章。可是,他没料到,沅天洛对于湘城的了解已经到了这般纯熟的地步。如此说来,他方才那一番话,就是欺君之罪。当即,他便觉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道:“微臣妄言,望陛下恕罪。” 沅天洛瞥了那陆有卿一眼,道:“陆大人身在户部,本应为君分忧,体恤民情,事事为民着想,孰料竟是如此的不分青红皂白,只顾着心里的那点子偏见和念想,置百姓于不顾,如此的户部尚书,朕不需要。自今日起,陆有卿降为户部侍郎,至于户部尚书的人选,之后朕自会选得力之人胜任此职。” 沅天洛的话,有理有据,就连那些东越之人也觉得罚得太轻了。毕竟,陆有卿方才的所作所为,的确算得上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理应满门抄斩,即便是陛下仁慈,那身为罪魁祸首的陆有卿是怎么也逃不了一死的。可陛下也只是将他从正三品的户部侍郎降为下四品的户部侍郎而已,实在是罚得太轻了。 然而,沅天洛恩威并施的一番话,陆有卿却是没有听进去。他虽跪倒在地,起初是有几分害怕的,但是听到沅天洛只是降了他的职,并没有要他命的意思,心里又有了几分得意,心想着沅天洛毕竟是个女人,即便是贵为君王,还是没有那股杀伐决断的厉害劲儿。转而他听到沅天洛所说的另外选择户部尚书的人选,便觉得自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领罪之后却是抬起了头,道:“陛下此举,是想将东越的朝臣从这些至关重要的位置上一一赶下,换上自己的人吗?” 陆有卿之所以敢如此说,便是觉得自己此话一出,东越的朝臣便都会站在他这一边,毕竟,这关乎他们的切身利益。若是沅天洛有意扶植自己的人坐上那些重要的位置,也就等于间接架空了他们陛下的实力。这样的做法,他们实在是不能忍。 不出陆有卿所料,他的话的确是引来了一些东越朝臣的赞同之声。但大多数的东越朝臣,觉得陆有卿如此说,不过是空口无凭,信口胡说罢了。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陆有卿自己作死,陛下已经是格外开恩,陆有卿却还是如此不依不饶,实在是罪该万死。间接地,他们也觉得陆有卿丢了他们东越朝臣的脸。 听到陆有卿的话,沅天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朕做事,向来用不着对别人解释。更何况,朕早已说过,这天下早已不分东越和越彻,只有大越。至于官职,能者居之,只要是大越的朝臣,皆可担任。今日陆大人如此妄言,枉顾君臣之仪,无视臣子之道,着禁卫军即刻将其乱棍打出,此生不得踏入金銮殿半步!” 随之,禁卫军冲了进来,将陆有卿乱棍打出。陆有卿心有不满,大吼了几声,却还是淹没在了禁卫军的乱棍之中。 此事告一段落之后,沅天洛扫视了一圈金銮殿上的朝臣,道:“此后只有大越,无论是百姓还是朝臣,皆不分东越和越彻,日后,若是有谁胆敢拿此来做文章,与陆有卿同罪。此话朕只说一遍,众卿务必谨记。” “微臣谨记在心。”朝臣齐声说道。 下了早朝之后,沅天洛走在回飞月宫的路上,抬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人,一扫在朝堂上的阴霾,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第324章 御膳房被烧 那迎面走来的人,正是南宫逸尘。他看着沅天洛略显憔悴的面容,声音中带着几分歉疚:“洛儿,辛苦你了。” 沅天洛却是笑着,道:“本就是我应做之事,何谈辛苦不辛苦?” 今日朝堂上这一幕,是在二人预料之中的。天下若想要稳定,那朝堂之上必不能生乱。至于越彻的朝臣,与他南宫逸尘多半是相识的,自然不会给他找什么麻烦。让他担心的是那些东越的臣子,有他的震慑自然不会出什么事情。可若是面对沅天洛,他们难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会觉得她软弱可欺,心生挑衅之意。今日,他原本想要同去上朝,震慑这一帮原属于东越的蠢蠢欲动之人。只是,沅天洛坚持要自己去,因为,她觉得自己能面对得了。更何况,日后上朝的时间多的是,南宫逸尘还能次次都陪她不成,即便是南宫逸尘愿意,她也是不能同意的。她身为帝王,自当有身为帝王的威仪,要有不依靠任何人就能处理各种复杂情况的能力。若不然,她这个皇帝,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眼下,听到沅天洛如此说,南宫逸尘也就不再说什么,牵起沅天洛的手继续朝着飞月宫走去。感觉到从南宫逸尘的手掌之上传来的温热,沅天洛心安不少。 到了飞月宫之后,南宫逸尘扶着沅天洛在桌边坐下,道:“累了这一大早上了,用早膳吧。” 沅天洛看向桌子,上面有两个被银罩罩着的盘子。至于里面是什么,倒是不得而知。沅天洛心生奇怪,什么时候御膳房送来的膳食这般简单了,再不济也不至于只有两个菜吧。 沅天洛正诧异着,南宫逸尘已经将那罩子掀开,展现在沅天洛面前的,是两个盘子,一个盘子里黄澄澄的,一个盘子里略显青色,但是又带着那么一些黑。沅天洛一看就明白了,这又是南宫逸尘的手笔。看着这两道色泽和品相都不是上佳的菜肴,沅天洛却是突然起了好奇心,拿起筷子夹了那么一些放进嘴里。青色的她品出是青菜的味道,虽然有些被烧焦了,但味道也不算太差。但那黄澄澄的一盘,她夹了两筷子,还是没尝出是什么东西。 沅天洛指着这道菜,问道:“这是什么?” 南宫逸尘笑了笑,道:“炒南瓜。” 听到这三个字,沅天洛就知道桌子上的这两道菜是南宫逸尘的手笔。毕竟,若是御膳房的那些人做的,不会做的这么难看不说,更不会把用来做粥的南瓜用来炒菜。 沅天洛挑眉看了看南宫逸尘,道:“你又去御膳房做菜了?” 南宫逸尘点了点头,道:“是啊,突然觉得做菜这件事,我很喜欢。” 沅天洛满脸是笑,道:“我也喜欢。”她这话是真心的,虽说这菜的味道不怎么样,但重要的是情意,身为帝王愿意为她下厨房做菜,实在是难能可贵。单就是这份心意,就足以让她感动不已。 用过早膳之后,二人一起处理了一些政务,之后沅天洛便回寝殿歇息,南宫逸尘则是兴致勃勃地去了御膳房。 沅天洛刚刚睡着没多久,便被惜柳叫醒了。沅天洛睁开眼睛,道:“什么事?” 惜柳禀报道:“方才御膳房那里传来一声巨响,南宫陛下似是在里面。” 一听这话,沅天洛顿时就清醒了,她惊坐而起,站起身就往外冲。她赶到的时候,御膳房里面浓烟滚滚,外面则站着一些御膳房的人,而禁卫军则提着水桶往里面冲。 看到这样的情景,沅天洛心急如焚,当即就要往里面冲,被惜柳一把抱住。 沅天洛冷眼看向她,道:“他在里面,我要进去!” 惜柳被那眼神吓得一个激灵,手上顿时就松了:“陛下,南宫陛下不会有事的,您且在此稍等片刻,奴婢进去看看。” 等?她是片刻都等不了了,那里面,是她最爱的人,她如何能安心等在外面?她拔腿就往里面冲,正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里面飞身而出,正是南宫逸尘,被沅天洛撞了个满怀。 起初,沅天洛没看清是他,仍侧身绕过他想要往里面去,被南宫逸尘拉住,南宫逸尘说道:“你做什么去?” 听到南宫逸尘的声音,沅天洛才猛然回头,看向他,她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还以为你……”说到这里,却是怎么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南宫逸尘却是拿食指宠溺地刮了刮沅天洛的鼻子,道:“傻瓜,我哪有这么容易死?” 在沅天洛鼻子上刮了那么一下之后,南宫逸尘发现自己把沅天洛的脸弄脏了。他这才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不打量还好,这么一打量,他发现自己跟从烟囱里出来没什么两样,浑身上下都是黑的,衣角还被烧焦了。南宫逸尘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沅天洛,他是不介意他家小娘子在大庭广众面前表示出对于他的在乎,可是他的身上实在是太脏了啊。 沅天洛却是不依,就那么紧紧地抱着南宫逸尘,一刻也不敢松开,生怕一松手他就会飞走了似的。 见状,南宫逸尘笑了笑,由她去吧。这时,南宫逸尘看了看周围围着的御膳房的人,道:“里面的火势基本控制住了,你们协助禁卫军尽快让御膳房恢复正常吧。”说完,他便抱起沅天洛,一跃而起,朝着飞月宫的方向而去。 回到飞月宫,看到南宫逸尘洗漱一番后,总算是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沅天洛才最终放心下来。毕竟,看着南宫逸尘一身是黑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是很恐惧的。不过,还好,总算是虚惊一场。但,御膳房里怎么就会着火了呢? 沅天洛问出了这个疑问,这一次,轮到南宫逸尘不好意思了,他低下头,道:“都是我不小心。” 沅天洛揶揄他:“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不小心,竟然让御膳房里起了火?” 说到这个,南宫逸尘也是一脸的疑惑,他说道:“要说起为什么着火,我也不知道。” 对于这话,沅天洛是不信的。很显然,当时御膳房里的人都被南宫逸尘赶了出来,里面只有他一个人,如果这起火事件和南宫逸尘无关,那可就怪了。南宫逸尘自然是没有理由说谎的,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南宫逸尘做了什么错事,但是他并没有意识到他做错了。 于是,沅天洛循循善诱:“你倒是说说,你在御膳房都做了什么?” 南宫逸尘回想了一下,说道:“我想着粥也熬过了,菜也做过了,这次我准备做个不一样的。所以,我就准备炸点东西给你吃。我先是架好了油锅,然后放了些做好的丸子进去,可是,我拿筷子捞,实在是够不着啊。然后我就想起我身上的佩剑了,佩剑比筷子长多了,我就想着用剑把它扎上来,谁知道我一剑下去,东西没捞上来,那油锅倒烂了,火一下子就起来了。你看看,给我眉毛都烧掉了。” 沅天洛听了,是又气又笑,这个南宫逸尘,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大吗,他那一剑下去,什么样的油锅能抵挡得住啊。再说了,油遇着火,哪有不着火的道理?只可惜,南宫逸尘连这个都想不明白。不过也是,之前他在东越的时候是尊贵的皇子,自然不会见过这些事,后来去了越彻便是入了沅族暗影,也不用操心这些事,看来,这方面他倒真是个白痴。 沅天洛给他讲明白了之后,南宫逸尘总算是知道今天这一场大火都是因为他那一剑下去造成的,他当即表示会吸取教训,以后多加注意。然而,御膳房后来又失了两次火,都是因为南宫逸尘。到后来,御膳房的人一见到南宫逸尘去,都在心里默默祈祷里面的东西不被烧掉。 只可惜,事与愿违,在御膳房第七次着火之后,沅天洛和南宫逸尘站了个面对面。沅天洛指着他,说道:“你能不能不去御膳房瞎鼓捣了?” 南宫逸尘坚决摇摇头:“不,我要给你做饭吃的。你说了,我给你做的饭里有爱的味道。” 沅天洛无力扶额,早知道会是现在的光景,打死她也不会说这么一句话,只可惜,悔之晚矣。只是,南宫逸尘贵为一国之君,若是老这么去御膳房,终归是会落人话柄。无奈之下,沅天洛只得在飞月宫内找了一处地方,让人给南宫逸尘做了一个小厨房。小厨房虽小,但是也是样样齐备,足够南宫逸尘折腾了。而且,为了以防万一,沅天洛还让人在小厨房的旁边新挖了一口井,以备不测。 有了这么个小厨房,南宫逸尘如鱼得水,除了处理政务,日日都待在小厨房里。渐渐地,南宫逸尘就悟出了些门道,做出的东西也越来越地道。沅天洛看着南宫逸尘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自己也感到很开心。闲暇时,沅天洛也会偶尔下厨,为南宫逸尘做些吃的。每每这个时候,南宫逸尘便会食指大动,将那些食物消灭干净,吃饱喝足之后便会捶胸顿足,哀叹自己的厨艺和自家娘子的天壤之别。两个人虽身处皇宫之中,却过出了寻常夫妻的生活,而这种生活,也是他们所向往的。 而朝堂之上,也渐渐消弭了东越和越彻之间的不同,大家同是大越人,为大越效力,人人齐心,做起事来也格外地得心应手。 由此,无论是朝堂还是宫中,皆是一片祥和,而就在这一片祥和之中,出了一件更大的事。 第325章 喜从天降 只不过,这件更大的事,不是一件坏事,而是一件天大的好事。那就是——沅天洛有喜了! 起初,沅天洛食欲不振,吃什么吐什么,南宫逸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饭菜不好,还拼命检讨自己,可后来他渐渐发现,好像他家娘子无论吃什么都会吐。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原本有百里奚和在宫中,做起这些事来就很方便,可是百里奚和之前日日看着他们二人如此恩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借口要外出云游,出宫去了。百里奚和这人,一出宫就没了人影儿,要是想找到他还真没有那么容易。 于是,南宫逸尘便转而找了宫中的御医。御医诊断过之后,却是对着沅天洛二人跪倒在地,道:“微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这话可把南宫逸尘给说糊涂了,听这御医如此说,南宫逸尘恼了,道:“你这是什么话!她现在这个样子,朕哪来的喜可以恭贺?” 御医愣了愣,正欲解释,却听到沅天洛问了句:“多久了?” “回陛下,两个月了。” “好,你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说完,御医便走了出去。 南宫逸尘见沅天洛支走了御医,神情变得更加紧张,扑到沅天洛的床边,握着沅天洛的手,说道:“你干嘛把御医支走啊?” 沅天洛把头转向里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南宫逸尘这件事。御医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也就是南宫逸尘那个呆头鹅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该怎么开口说这件事呢,说起来还真是有几分难为情呢。可是,她的这个动作让南宫逸尘更加紧张,他语无伦次道:“是不是病得很厉害,你不要害怕,更不要灰心,我现在立刻派人去找百里奚和,就算是找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他给找回来。有他在,你一定会没事的。”说着,南宫逸尘便要起身去吩咐人找百里奚和。 “你回来!”沅天洛开口道。 南宫逸尘狐疑地转过身,一头雾水。今天这事儿,实在是太奇怪了啊,先是御医那莫名其妙的恭喜,然后又是他家娘子如此反常的表现。这到底是怎么了啊?他实在是想不通。 沅天洛顾不得害羞,只得如实以告:“我有喜了。” “有喜了?”南宫逸尘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却还是不明白沅天洛话中所指,喃喃道,“明明是吃什么吐什么,怎么还倒有喜了?这是什么喜啊?” 沅天洛实在是受不了南宫逸尘这么问了,他要是在这么问下去,她不是烦死就是害羞死,于是,她坐起身,说道:“我有喜了,也就是说你要做父皇了。” 南宫逸尘慢慢品味着沅天洛的话,突然间恍然大悟,他兴奋地把沅天洛抱了起来,转起了圈儿,忍不住开怀大笑。这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啊,怎么能不让他心生欢喜呢? 沅天洛捶了他一下,笑骂道:“还不快把我放下,你要是再这么转下去,我只怕又要吐了。” 听到这话,南宫逸尘赶紧把沅天洛放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可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便对着自家娘子问了出来:“有喜是好事,可是为什么有喜了你会吃什么吐什么啊?” 沅天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我也不知道,但是好像有喜了都会这样。” 沅天洛说得淡然,南宫逸尘确实不淡定了,他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一拍脑门儿,道:“这些个寻常的御医还真是不管用,我还是得叫百里奚和回来。”说完,沅天洛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南宫逸尘就已经火急火燎地推门走了出去。 于是乎,七日后,远在八百里之外的百里奚和被南宫逸尘的暗卫给拦住了,被告知了南宫逸尘的意图。百里奚和听到这个消息,是欲哭无泪啊,他就是为了躲着这两个人才逃得远远的,结果呢,逃了这么远,还是没逃过。原本有这两个人随时随地秀恩爱就够他受得了,这下可好,又来了一个小的,这实在是让他受不了了。于是,面对暗卫的强烈要求,百里奚和是断然拒绝的。可是,却耐不住那暗卫拿出了自家主子给的杀手锏——一张纸条。 百里奚和瞥了瞥那张其貌不扬的纸条,很是不屑,道:“哟,这南宫逸尘还学会传纸条儿了,只可惜啊,他再怎么写纸条,我也是不会回去……” 百里奚和的话说得嚣张,但是在他看清纸条上的内容之后,生生地把后面的话放回了肚子里,对着那暗卫说道:“给我准备快马没有,咱们快回湘城!”那个迫切劲儿,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跋扈。 暗卫心中虽然感到诧异,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快马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没多久,百里奚和就坐在快马之上,匆匆忙忙地赶向湘城,一路上一直在心里咒骂着南宫逸尘的阴险。因为,南宫逸尘给他的那张纸条上写着:“在看到纸条后速速回湘城,若不然,你这些年搜罗的那些药材我统统给你烧了!”南宫逸尘说的药材自然不是寻常的药材,那是百里奚和历年来从各处搜罗到的,很多都是有奇效的妙药,其中更不乏一些对姿容很有帮助的药材。这些东西就是他百里奚和的命根子,南宫逸尘拿这些东西威胁他,他是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只能乖乖就范。 自从沅天洛有喜之后,南宫逸尘就从御医那里找了一些滋补的药膳,准备给沅天洛补补身体。因为有些药膳的功效虽然好,但是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所以南宫逸尘便苦思冥想,加入了一些别的东西,这样既可以保留药膳的效用,也可以改善药膳的味道。 六天之后,当百里奚和回到湘城,先是去悬壶斋看了自己苦心找来的那些药材,看到那些药材还好端端地放在原来的位置,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之后,他便去见了沅天洛。虽然他离开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但是隔了这么几日,沅天洛倒是被南宫逸尘养胖了不少,整个人比之从前都丰腴了些。看来,南宫逸尘鼓捣的那些药膳,是真的有用。 见他回来了,沅天洛便知道是南宫逸尘的手笔,她打趣道:“你不是要去云游四海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百里奚和撇了撇嘴,很是委屈:“还不都是因为南宫逸尘……”话刚说到这里,他便听到身后传来南宫逸尘的脚步声,于是,百里奚和忙截住话茬,改了口风,转而说道:“这不是你有喜了吗?他担心你,别的人他总觉得靠不住,所以就把我找回来了。”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为了他的那些宝贝药材,他只好委曲求全了啊。 对此,刚刚进来的南宫逸尘很受用,他点了点头,道:“其实主要是百里担心你,要不然,他是没那么容易听我的话的。不过,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一件事等着你去做呢。” 看着南宫逸尘满脸堆笑的样子,百里奚和是不寒而栗,自从他在南宫逸尘的大婚上捣鬼之后,南宫逸尘是处处想着要给他使绊子,因而现在看到南宫逸尘这个样子,他实在是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百里奚和声音有些发抖,道:“你要我做什么?” 南宫逸尘笑得很是开心,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刚做了份药膳,山楂放多了,太酸,不适合给洛儿吃,刚好你在,就由你代劳了吧。要不然就要倒掉了,实在是太浪费了。没办法,物尽其用嘛。” 百里奚和顿时不干了:“做坏了倒掉不就可以了,什么浪费不浪费的!” 南宫逸尘并不恼,高深莫测地一笑,冲着身后的侍从说道:“好,告诉老三,悬壶斋的那把火,可以点了。” 百里奚和的脸顿时就垮了,悬壶斋是什么地方,那是他放药材的地方啊。他忙冲过去,先是拦住那拔腿就要走的侍从,然后对着南宫逸尘满脸堆笑,道:“好,不浪费,不浪费,把药膳拿来吧,我喝!”这番话,百里奚和说得很是悲壮,说到最后,竟然有了一种马上就要上断头台的感觉。 南宫逸尘满意地笑了笑,冲着那侍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去了,然后说道:“去小厨房把那药膳端来给百里先生喝吧。” 侍从领命而去,百里奚和却是一脸苦相。 沅天洛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之前这二人之间,是百里奚和屡屡占上风,现在风水轮流转,倒是轮到南宫逸尘欺负百里奚和了,实在是有趣的很。 有南宫逸尘的悉心照料,再加上百里奚和也在,沅天洛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好,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春去秋来,眼看着就要到分娩的日子了。 只是,日子越临近,沅天洛的心里越害怕。她的母皇沅芷兮便是在生下她的那一日香消玉殒的,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会和自己的母皇一样。她如此害怕,不是因为害怕会死去,而是害怕她的孩子会和自己有一样的遭遇。因为有了这样的心境,沅天洛看向南宫逸尘的眼神,一日比一日留恋。 对于这样的情形,南宫逸尘只得苦口婆心地安慰沅天洛,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会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之前,他并不知道生孩子时那么凶险的一件事情,可是现在他知道了。既然知道了,他就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再受遮掩的苦,他会不舍得。 至今,尽管有南宫逸尘的苦心安慰和百里奚和的多番保证,沅天洛的心里还是感到害怕。然而,就在沅天洛满心的恐惧之中,分娩的这一天还是来了。 第326章 阴云密布 这一天,阴云密布,因为是这样的天气,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沅天洛半躺在寝殿内的软榻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觉得心里的恐惧又多了几分。在一侧陪着她的南宫逸尘好言相劝,但是,沅天洛的心情始终不是很好。 这一日辰时左右,如往常那样,惜柳给沅天洛端来一碗参汤。南宫逸尘将沅天洛抱在怀里,然后接过惜柳手中的参汤,准备喂沅天洛喝参汤。 沅天洛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需要补充体力,所以即便是被这糟糕的天气折腾得一点儿心情也没有,还是准备喝下。然而,就在她的唇边刚刚挨到碗边的时候,肚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疼痛。她“啊呀”一声,捂紧了自己的肚子,神情痛苦。 南宫逸尘见状,忙放下手中的碗,抱紧了沅天洛,然后冲着百里奚和吼道:“她这是怎么了?” 百里奚和不敢怠慢,即刻上前为沅天洛把脉,把完脉之后,他说道:“她这是快要临盆了,我去叫产婆进来。”说着,百里奚和便拔腿而出。 产婆是早就找好了的,现在就候在偏殿之内,很快就随着百里奚和走了进来。产婆进来之后,刚要跪地行礼,便被南宫逸尘阻止了。 南宫逸尘说道:“免礼,快来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要有多久才能生?” 产婆上前查看了沅天洛的情况,道:“回陛下,沅陛下这是要生了没错,但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到生的时候只怕还有几个时辰要等。” 南宫逸尘疼惜地看着神情痛苦的沅天洛,道:“在生之前,她都会像现在这般痛苦吗?” 产婆点了点头,道:“是,而且会越来越厉害。” 南宫逸尘突然觉得有些绝望,他看向百里奚和,流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和恳求:“就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不这么痛苦吗?” 百里奚和摇了摇头,道:“没有,若是放在往常,还可以用一些镇静的止痛药,但是现在她处于非常时刻,若是用药了,只怕会对腹中的胎儿有所损害,是万万不能用的。” “不,可以用。”南宫逸尘失控地说道。在现在的他看来,没有比沅天洛更重要的人,也没有比免除她的痛苦更为重要的事情。 沅天洛正痛得要命,听到南宫逸尘这句话,却是拼尽了力气对他吼道:“你敢!南宫逸尘你听好了,今日,不管我是清醒还是糊涂,你若是敢做丝毫对我腹中胎儿不利的事情,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闻言,南宫逸尘低下了头,满脸的憔悴。这一切,他终究是没有办法为他她担分毫。她很是看中腹中的那个孩子,他又何尝不是?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忍心看她受到任何的痛苦。只是,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沅天洛痛苦万分的样子,他所能做的,只有在她痛到不能自抑的时候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安慰她。 这样的疼痛又持续了四个时辰,在这个过程中,南宫逸尘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漫长,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助。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他想要做些什么,却终究是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是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 四个时辰之后,产婆说道:“回陛下,过不了两个时辰,沅陛下就能生了。现在,陛下您还是先出去为好。”产婆知道两位陛下之间情意非常,所以尽量小心措辞,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为何?”南宫逸尘沙哑着嗓子问道。 “产房之地,难免会见血。历来便有一种说法,便是男子不能待在产房之中,若不然,看到了这样的血,会不吉利。”产婆如实以告。 “一派胡言,朕今日就在这里,有什么不利尽管冲着我来好了。”南宫逸尘吼道。在这样的时候,用一个什么不吉利的理由妄图使他离开,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他只知道,在这样的时候,他必须陪着她。因为,哪怕是离开一小步,都会让他的心不安宁的。 南宫逸尘陪着沅天洛,看着她越来越痛苦,除了能把她抱得更紧一些,什么也不能做。 终于,沅天洛的惨叫声越来越大,她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痛苦和无助,就在这时,那产婆叫道:“沅陛下,您再用些力,孩子就快出来了。” 即便是感受到那种快要将自己吞噬的疼痛,沅天洛还是照着产婆所说,使劲了全力。 终于,一声清亮的啼哭响彻大殿。产婆抱着一个身上尚且沾着血迹的婴儿,对着南宫逸尘二人说道:“恭喜二位陛下,是个小公主。” 听到这话,沅天洛疲惫地笑了笑,看向了南宫逸尘。南宫逸尘却是皱了皱眉,将沅天洛抱得更紧,投向那婴儿的目光,倒没有多少。 沅天洛见了,神情中流露出满满的失望,随后,她的头歪向一侧,竟是昏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南宫逸尘冲着产婆吼道。 产婆吓得一个哆嗦,道:“回陛下,奴才只擅长接生,沅陛下昏过去了,还是尽快找御医来看一看为妙。” 南宫逸尘不再看她,冲着外面吼道:“叫百里奚和来!” 此时,百里奚和并未走远,就候在外面。原本,他听到沅天洛的惨叫声,也是心如刀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正心急如焚呢,听到南宫逸尘叫他,他忙冲了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沅天洛昏倒在了床上。 百里奚和顾不得别的,即刻上前为沅天洛把脉,之后说道:“还好,没什么大碍,就是方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体力不支才昏倒过去的。我已经准备好了红糖水,一会儿给她端来服下,很快就会没事的。” 听到百里奚和这么说,南宫逸尘总算是放心了。这时,产婆将洗干净的小公主抱了过来,道:“陛下,您看这小公主,很是俊俏,像极了沅陛下呢。” 南宫逸尘接过小公主,这才开始打量她,她躺在襁褓之中,那么小小的一团,却有着和沅天洛相仿的容貌,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肤和小小的嘴巴,越看越让他心生欢喜。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如何能不让他心疼呢?他看着襁褓中的小公主,道:“你这个坏家伙,让你母皇受了多大的苦啊。” 听到他的话,那小公主竟是张开小小的嘴唇,笑了。 南宫逸尘看到这些,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融化了。 这时,百里奚和端了红糖水进来,给沅天洛服下之后,就看到了这一幕。他凑过来,看了看那襁褓中的小人儿,也是说不出的喜欢。百里奚和恳求道:“给我抱抱吧。” 南宫逸尘看了看他,将怀中的人递了过去。 百里奚和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看着那个小人儿,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这时,沅天洛醒了,她恢复了些许的力气,但想到之前的那一幕,心里还是有些生气。她看也不看南宫逸尘,反倒是看向了百里奚和,道:“百里,把孩子抱来给我看看。” 百里奚和看了南宫逸尘一眼,得意地把孩子抱到了沅天洛的跟前。 沅天洛看到孩子可爱的模样,哪有不喜欢的道理?然而,很快,她脸上的笑就消失了,她冲着百里奚和说道:“百里,你速速为我准备东西,我明日便要回越彻去!” 这话把百里奚和说得一头雾水,他抱着孩子看着这两个人,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怎么了。 不止是百里奚和,南宫逸尘也是满心的不解,道:“洛儿,你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心思?” 沅天洛把脸扭向一边,并不看南宫逸尘,道:“哼,我是要快些离开,也好免得有些人见了心烦。” 南宫逸尘彻底迷糊了,道:“洛儿,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哼,你自己做的事,自己还不清楚吗?现在倒来问我了,也真是好意思!” 听到这话,百里奚和觉得一定是南宫逸尘做错了什么事,稍稍一想,便恍然大悟,道:“好啊,南宫逸尘,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洛儿为你怀着孩子,你竟然还只顾着自己的享乐,沾花惹草,实在是太可恶了。洛儿,我支持你,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马上回越彻去,不受他南宫逸尘的气了。” 南宫逸尘被气蒙了,道:“百里奚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百里奚和说道,“现在还不清楚吗?你把洛儿气成了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事儿?洛儿身怀六甲,有些事自然就不能做了,可不能做你就不会忍着吗?还去找别人做这事,南宫逸尘,你真是够不要脸的!”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事儿?”南宫逸尘恼了。这种被人这么指责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百里奚和撇了撇嘴,道:“还什么事儿,你说是什么事儿,生孩子之前的那事儿呗。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明白了百里奚和话中所指,南宫逸尘脖子一梗,道:“你说的事情,我没做过!” “你没做过,那洛儿为什么生气?”百里奚和有些不相信南宫逸尘的话。 瞬间,二人齐齐地看向了沅天洛。 南宫逸尘开口道:“洛儿,你跟我说说,我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我改,好不好?” 听到这话,沅天洛心中很是愤懑,道:“你不喜欢我们的孩子,这话还要我明说吗?既然你不喜欢,我就带着她走好了,也好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南宫逸尘表示很委屈,硬是给气乐了,道:“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她了?” “就刚才,我辛辛苦苦给你生下个孩子,你看都不看一眼,这不是不喜欢她是什么?”沅天洛越说越气。 原来如此!南宫逸尘慌忙解释道:“洛儿,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没看她,那会儿我是担心你啊。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半分不喜欢她的意思。” “真的?”沅天洛半信半疑。 南宫逸尘如鸡琢米般点点头,表达着自己的诚意。 沅天洛这才信了。 从沅天洛开始感到疼痛到最后生下孩子,他们都待在屋子里,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让众人感到匪夷所思的大事。 第327章 天生异象 这件事,直到百里奚和出了飞月宫才知晓。他出来的时候,宫人正望着天空,议论纷纷。那神情,有几分恐惧,却又带着几分敬畏。 在屋子里待得有些迷糊的百里奚和也朝天上看了看,却是什么门道儿也没看出来,他随手招呼了一个宫人过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宫人说道:“百里先生可还记得,之前您进飞月宫之前这天什么样儿?” 百里奚和回想了一下,那时候天空中乌云密布,一副随时都会下雨的样子。可是现在,却是晴空万里,和之前全然不同。只不过,百里奚和还是想不出,这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中这个季节的天气就是这样的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并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那宫人见百里奚和的脸上并没有那种惊奇的表情,便说道:“百里先生,您有所不知,这天空原本是灰蒙蒙的,可就在小公主发出第一声啼哭之后,天空中即刻间便被太阳发出的金光普照,驱散了那些阴云,之后太阳便显露了出来,也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晴空万里的样子。” 原来如此,百里奚和笑了笑,复又向飞月宫内走去。 南宫逸尘和沅天洛二人正逗着襁褓中的小公主,见百里奚和去而复返,皆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百里奚和神秘兮兮地说:“有一件事,一定会是你想要知道的。” 南宫逸尘笑了笑,道:“那你就说出来啊,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 于是乎,百里奚和便把自己方才所听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南宫逸尘听了,哈哈大笑,道:“好啊,看来咱们这个小公主还真是天赋异禀呢,这么糟糕的天气都被她打败了。” 相比于南宫逸尘的得意忘形,沅天洛却是冷静的多,道:“所谓命数之言,不过是信口开河罢了,一个人的命运,多半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若不然,即便是命数再好,也不过是无济于事。只不过,她的出生有了这样的异象,但愿真的是个好兆头吧。” 听到这话,南宫逸尘拥紧了沅天洛,这是他们的孩子,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给她这世间最好的一切,让她开心快乐的成长。 看着二人亲密的画面,百里奚和表示很受伤,道:“二位,先别急着秀恩爱好不好?你们这小公主,好像还没有名字吧?” 经百里奚和这么一提醒,二人如梦初醒,对啊,光顾着高兴了,他们的小公主现在还连个名字也没有呢。他们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关于两人生了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当初在商议婚事的时候,两国的礼官商量来商量去,硬是什么也没有商量出来。于是乎,那些礼官便把这件事推到了沅天洛和南宫逸尘二人身上,任凭他们自己选择。而刚才他们只顾着沉浸在喜悦之中,倒是忘了这件事。 对于这种事,南宫逸尘向来是没有半分心得,他看向了沅天洛,道:“洛儿,这名字还是你来想吧。” 沅天洛知道南宫逸尘的意思,笑了笑,道:“当初他们之所以对这名字争执不下,就是因为不知道孩子该随谁的姓。既然如此,把我们两个的姓氏都加上也就是了,而她又是我们的孩子,不如就叫‘南宫沅儿’,如何?” 南宫逸尘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这名字虽然只是简单地加上了两个人的姓氏,后面加了一个“儿”字,但是细细品味起来,还是觉得很有韵味。于是,她的名字就这么定下了。 只是,身为公主,有了名字,还得有封号,这封号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的,除了遵守礼制,便是要寄寓两个人美好的愿望。 沅天洛想了那么一会儿,道:“就叫‘嘉懿公主’,如何?‘嘉’有‘美好、幸福’之意,‘懿’有‘德行良好’的意思,就取这两个字,怎么样?” “好!”南宫逸尘当即拍板叫好。他把南宫沅儿放在沅天洛的身边,便准备出去拟旨,将这一喜讯昭告天下。 第二日,一道诏书传彻天下。诏书上言明:“蒙上天庇佑,得此佳女,赐名南宫沅儿,封号嘉懿公主。值此喜讯,大赦天下。”所谓的大赦天下,便是要赦免一些牢中的犯人。至于赦免的对象,自然要选择那些犯的罪比较轻的,而且在狱中表现良好的那些人。而关于具体的赦免细则,则由刑部具体制定。 在大理寺的监牢之中,有一人听到大赦天下的消息,起初还有那么一些兴奋,但神色转瞬就黯淡了下来。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是大赦天下这样的事情,也是和他无关的。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听到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一年来,每一日他都会听到这样的脚步声,他已经习惯了,仅仅听到这脚步声就知道是她。可是,每一次听到她的脚步声,还是会感到不寒而栗。这一次,也不例外。 他惊恐地看着那蒙面的女子越走越近,脸上现出恐怖的神情,双脚在本能地后退,直到后背贴上冰冷的墙壁,他才一个哆嗦,停了下来。 那女子蒙着面,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够感受到她的眼神冰冷无比,特别是投向他的眼神,更是狠厉得吓人。他不知道这女子对于他的敌意从何而来,她每一次来,都会狠狠地折磨他,无论是**还是心灵,对于她,他都是恐惧的。那女子的眼神里,有一种噬血的冷漠。 这个女子,是林霜影。 而这个男人,就是南楚瑜。沅天洛婚后不久,霸驭天便派人将南楚瑜送了来。当时,沅天洛就把南楚瑜交给大理寺处置,同时授意大理寺卿,将南楚瑜交由林霜影处置。 林霜影对于南楚瑜,自然是深恶痛绝,但是她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是不能公报私仇。虽是如此,她面对南楚瑜的时候,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愤怒,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南楚瑜对她感到恐惧。之所以关押了那么久,还没有对南楚瑜量刑,是因为林霜影在查证的过程中,发现在很多事情上虽看似完整,但是若是细究起来,里面却大有文章。每一次,她所发现的虽然是细微的东西,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就是这样细微的东西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但她很清楚,南楚瑜的秘密,对于他们来说就一定是坏事。所以,她有必要揪出这个秘密,而在揪出这个秘密之前,南楚瑜还不能死。但南楚瑜也不傻,他很清楚若是将一切和盘托出,他离死也就不远了。所以,他僵持着。 但是,很显然,林霜影比他有耐心得多。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折磨南楚瑜,直到他吐露出心中的秘密,她有的是时间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皇宫之中,小公主一天天地长大。沅天洛和南宫逸尘看着这个粉雕玉砌般的小人儿一天比一天可爱,心中的欢喜无以言表。就连百里奚和,对南宫沅儿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在众人的宠爱中,小公主慢慢地学会了爬,学会了走,在一岁的时候还学会了说话。说话的时候,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你,简直要把人的心都给萌化了。得女如此,南宫逸尘的心里乐开了花,对于南宫沅儿是百依百顺,飞月宫的宫人甚至能经常看见那在金銮殿上高高在上的陛下趴在地上给小公主当马骑。沅天洛也几次提醒过他,让他注意着些,他毕竟是皇帝,总不能老是这样。而且,对于南宫沅儿百依百顺,似乎也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如果这养成了她娇惯的性子,终归是不好的。 说归说,可是每当南宫沅儿站在南宫逸尘面前,奶声奶气地说:“父皇,我想骑马了。”那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满含着恳求,让南宫逸尘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每一次都是乖乖趴在地上,给自己的小公主当马骑。 小公主半岁的时候,正值夏季,有一天,天降暴雨,湘水的水位暴涨,眼看着便要决堤,湘城中人心惶惶,生怕湘水一旦决堤,对于他们而言便是灭顶之灾。为了稳固民心,沅天洛命各级官员行动起来,尽快将百姓疏散到城外地势高的地方。就算是这样,沅天洛还是不放心,亲自出宫查看情况,而南宫逸尘放心不下,也跟着沅天洛一道出了宫。 终于,在这一日傍晚的时候,雨停了下来,湘水的水位也慢慢下降。疏散到城外的百姓们也得以回到自己的家中。而为了以防万一,沅天洛命人在湘水的下游,也就是城外不远处拓宽河道,这样一来,若是再有暴雨,积水也好尽快疏通,免得像今日这样手忙脚乱。 如此吩咐下去之后,沅天洛和南宫逸尘便准备回宫。毕竟,他们离开皇宫已经整整一天,他们之前从未离开过南宫沅儿这么长时间,有些担心她。就在这时,沅天洛看到一匹骏马疾驰而至,而骏马之上坐着的,正是一脸焦急的暗卫。 看到自己的暗卫来了,沅天洛心里咯噔一声,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第328章 南宫沅儿失踪 见到自己的暗卫前来,沅天洛心知不妙,当下便等不及,忙迎了上去,道:“发生了什么事?” 暗卫翻身下马,满脸的愧疚:“陛下,属下罪该万死!” “你快说,是什么事!”沅天洛本能地感觉到,这次的事不会小。否则,这些身经百战的暗卫不会这么紧张,更不会一开口就请罪。 暗卫低下了头,道:“公主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沅天洛一个趔趄,若不是被随后赶到的南宫逸尘及时扶住,她便会摔倒在地。沅天洛嘴唇颤抖,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沅天洛不敢相信暗卫的话,她情愿相信,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可是,很快,她就明白过来,那是真的。她的小公主南宫沅儿不见了!这铁一般的事实瞬间击倒了沅天洛,让她神思恍惚。 南宫逸尘听到这件事,除了震惊,便是愤怒。他想不通,在皇宫大内,南宫沅儿的身边时刻有人跟着,怎么会不见了呢? 南宫逸尘抱着惊慌失措的沅天洛,看向那暗卫,道:“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仔细说给朕听。” 随着暗卫的讲述,南宫逸尘的眉头越皱越紧。 正如他们原先所预料的那样,他们二人离开皇宫之后,起初还好,但是一段时间之后,南宫沅儿便不干了,哭个不停。宫人哄了一阵儿,还是不见效果,便去找人请了百里奚和。百里奚和倒是有法子,没多大一会儿就把南宫沅儿哄得乐呵呵的。只不过后来百里奚和喂南宫沅儿吃饭的时候,一不小心一碗饭就洒在了身上,把他烫得不行,他便回去换衣服了。百里奚和刚走的时候还好,没过多久南宫沅儿又哭了起来。这时候,百里暮霭就自告奋勇,来哄南宫沅儿,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南宫沅儿很快就不哭了,还睡着了。 南宫沅儿睡着之后,百里暮霭便对伺候她的宫人说袁瑛璟也很想看看这孩子,想把南宫沅儿抱到袁瑛璟的宫里去睡。宫人都知道沅天洛对于袁瑛璟素来敬重,所以见百里暮霭如此说,也就没有说什么,任由她抱着去了。可事情坏就坏在这里,等到宫人觉得差不多到了小公主该醒的时间,便去袁瑛璟的宫中找小公主,结果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起初,她们还以为是袁瑛璟和百里暮霭带着小公主到外面去玩了,便去宫中各处寻找。直到把宫里的各个地方都找了个遍,还是没看到三个人的影子,宫人才觉出了不对劲儿,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百里奚和。他们找到百里奚和的时候,百里奚和正昏睡着,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把他弄醒。 百里奚和醒来之后,一听这件事,便觉得不对,之前对于百里暮霭对袁瑛璟示好,他就怀疑过,现在二人一起失踪,还带着南宫沅儿,很不同寻常。于是,百里奚和即刻召集宫中各处的暗卫,询问他们有没有看到这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守在宫门处的暗卫倒是说在三个时辰之前,袁瑛璟和百里暮霭以给沅天洛送东西为由,出了宫,但是并没有见到小公主。但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所以,一方面,百里奚和命暗卫即刻前来寻找沅天洛,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她。另一方面,为了做最坏的打算,百里奚和调集了宫中所有能够调动的人,骑快马出城,沿着出城的各个道路寻找这几个人的下落。所以,这暗卫便来了这里,至于百里奚和那边有什么发现,现在他们倒是不得而知。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回宫中,唯有如此,才能够掌握到最新的消息。南宫逸尘没有丝毫的迟疑,带着沅天洛即刻回宫。在宫门口,他们见到了等在那里的百里奚和,见他们二人回来了,百里奚和说道:“现在,派出去找的人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只不过,刚刚我查到了另一件事情,今日出宫的,除了袁瑛璟和百里暮霭,还有一辆去山中取泉水的车,这辆马车至今没有回到宫中。我怀疑,她们为了掩人耳目,把沅儿藏在了这辆送水的马车之中带了出去。我已经派人去追查这辆马车的下落,但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听到百里奚和如此说,沅天洛心中的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现在,她总算是相信了,她的女儿,不见了,找不到了。沅天洛神思恍惚,跃上一匹快马便冲了出去。现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找到她的女儿,她要护她安好,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的苦楚,不能! 南宫逸尘和百里奚和见状,忙跃上骏马,追了出去。 三人一道在城外找了整整一夜,却是毫无所获,中途,南宫逸尘顾忌沅天洛的身体,屡次劝她先回宫去,可是沅天洛不听。这个时候,她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南宫沅儿,那是她的宝贝,是比她的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她只知道,她不能失去她。可是,她在外面找了整整一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她的眼前出现过无数次的幻觉,幻想着找到了南宫沅儿,可是,一次又一次,也只是幻想而已。到最后,她终于精疲力竭,昏倒了过去。 南宫逸尘疼惜地把她抱在怀里,送回了宫中。城外的寻找就由百里奚和负责,与此同时,城内也没有闲着,林霜影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便纠集可以用的人手,在城内各处寻找。 可是,找了整整三天,还是一无所获。 皇宫之内,沅天洛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迷离的睡梦中,她无数次梦到自己的女儿消失不见,她再也找不到了。再醒来的时候,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南宫逸尘正焦急地看着她。这个时候,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再次向她提醒一个事实,那就是南宫沅儿不见了。她看向南宫逸尘,声音中带着愤怒:“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不去找沅儿?” 南宫逸尘上前,抱紧了沅天洛,柔声道:“洛儿,你冷静一些,所有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你放心,我们的沅儿一定会找到的。” 沅天洛却是不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里怨毒地说道:“南宫逸尘,我算是看清你了!你现在这样,也算是证实了我之前的想法,我给你生下的这个女儿,你原本就是不喜欢的。好,你不愿意去找,我自己去找!我找到之后,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说着,沅天洛便要往外走。 南宫逸尘无法,只得抱紧了她,喃喃道:“洛儿,沅儿会找到的。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没有人知道,在这场事件中,最为难受的人是南宫逸尘。他身为男人,理应保护好自己的妻女,但是,现实是什么呢?现实是他的女儿不见了,他的妻子精神也受到了巨大的折磨,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他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无数次痛哭失声,可是,哭过之后,面对沅天洛,他还是要坚强一些,他希望,在这个艰难的时候,自己能够成为她的支柱,支撑着她不要倒下去。 这时,沅天洛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变得楚楚可怜:“那你跟我一起去找,好不好?”她扯着南宫逸尘的袖子,眼神中满是恳求。 南宫逸尘忍住鼻间的酸涩,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好,我这就带你去。”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他应该让沅天洛好好休息,可是同时他心里很明白,这个时候,让她休息只会让她更加难受。倒不如顺应了她的心思,带她去找沅儿,至少,她能心安。而他护在她的身边,也好免了她会出什么事。现在,他南宫逸尘是什么打击也经不起了。 这样的日子,又持续了整整十日,沅天洛无数次满怀希望地出去,可是每一次,都是满心失望地回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让沅天洛彻底病倒了,而她这一次,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南宫逸尘衣不解带,守在沅天洛的床前,不过是短短几日,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连面容也无心打理,一脸的胡茬子,任是谁看了,也无法相信这是大越之主南宫逸尘。 三日后,沅天洛缓缓醒来,她看着陪在她床边的这个男人,忍不住泪如雨下。很多时候,她看似失去了理智,实则是清醒的,她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想要让自己糊涂下去,便让发狂来麻痹自己。但是,现在,她必须要强迫自己醒过来了,她慢慢醒悟过来,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对整件事情于事无补。她必须要尽快振作起来,成为从前那个理智从容的沅天洛,唯有如此,她才能够尽快找到南宫沅儿,找到她心爱的公主。 南宫逸尘看到沅天洛醒来,很是欣喜。但是看到沅天洛直勾勾地看着他,有些忐忑,他嘴唇颤抖,道:“洛儿,你不要哭好不好?如果你心里能好受一些,就打我骂我吧,好吗?” 沅天洛的手覆上南宫逸尘的脸颊,满脸的疼惜,道:“逸尘,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你受苦了。” 南宫逸尘拼命摇着头:“不,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的错。”说到最后,南宫逸尘埋在沅天洛的颈窝里,哭了。 沅天洛轻拍着南宫逸尘的背,她知道,他已经压抑的太久了,他糟糕的情绪需要一个突破口。之后,沅天洛的目光投向窗外悠远的天空,喃喃道:“不管是谁,敢对我们的女儿动手,我都要将她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