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悠悠闻香来》 【第一章】重逢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我终于和他再次见面了。只是我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情景。 我仍能记得他身旁那个娇小的女孩一脸甜蜜地笑着向我介绍,她是他的未婚妻。 我难过,我当然难过!他是我在我最美青春年华里爱过的唯一一个男人啊!人人都说我心冷,说我没心没肺,纵然他们不知道我这没心没肺的背后究竟有多少辛酸苦楚,可我有办法呢?我又何尝不会心痛,我又何尝不会难过?可是人生有那么多的无奈,我真的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沈维,他当初是多青涩的男孩,可时光慢慢流走,他原来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了吗? 我和他恋爱的时候,我曾无数次地幻想,陪他到老的那个人会是我,他身旁的那个位置也该属于我,可是时间让一切都在变啊。 这是我这一生哭得最狼狈的一次,总觉入睡了便不会再难过,可我难过的时候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便越要喝酒,越喝酒便越是伤情,便越清醒。 七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切,我想象着,他回来的时候会镀着光,是,我终于狠下心伤了他,他终于无牵无挂地出去闯荡的时候,我慌了,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令人难过的事情。他重新回来站在我面前的时候,身上的的确确地镀了金,可他现在挂在心尖上的那个可人儿是谁? 我又开始哭泣。 沈维啊沈维,我等你等了那么久,爱你爱得那么深可那时伤你却伤得那么深,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突然开始心累,也许你连恨我都已经不屑。 那么多年了,我还是没忍心放下过往的那一段情。 这个偌大的世界过于繁华,繁华得令人对任何事都开始无措。 一整打啤酒喝完的时候,看着散落满地的空瓶子,空落落的心里生出一种悲哀。←百度搜索→【x?ぁ】我就那么瘫坐在地板上,眼皮挣扎耷拉几下,终于是醉昏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一梦梦到十年前。 那还是我十八岁的时候,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沈维,那时我还在一个小饭馆工作。 大概从我生下来脑子里就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和思想。从前有人说我是精虫上脑,但那时我也这么自认为,谈不上什么反驳,微笑着默认了,但又觉着不大能用“精虫上脑”这四个字来形容,怎么的也不该是精虫,起码也要是淫虫,还不能“上脑”,得用“附身”或“转世”这些个词才贴切些,否则不是小看了我?----我一向这么认为。 朋友闺蜜都说我得是个没人要、嫁不出去的,不但猥琐,还长得差,身高更是没有一米六。 我认为,这也许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污点也不定。 有可能,正是因为这个明显得不能再明显、差到不能再差的缺点,才让我经历了可能是全校最失败的“初恋”。 我对爱情的第一印象来自于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人的讲解什么样的讲解呢? 有人对我说过,爱情是世界上最奇妙最磨人的东西,或者又像一颗柠檬,柚子,你总能异常贪婪地去向它汲取或多或少的酸涩和甜蜜,一旦尝到甜头,便永生难忘,更可能的是,余下的一生,都要用来寻找“爱情”这种虚无的东西了。 夏天的风,带着一股令人烦躁的气息,但在海边就不一样了,风中带着咸咸湿湿的海的气味,,更带着浪花拍击礁石的声音,清脆,明朗,令人心生愉悦。 我的初恋开始于那个夏天,也结束于那个夏天。 他叫杨杰,是同辅导班的一个学生,长的娘娘腔腔,总能和女生聊得来些,身材么,除了没有挺翘的胸,也可以算是不错的。 我与同寝室的女生,哦,她姓方,我们两个都喜欢他,我对他最初的好感,仅仅来自于他替我说了一句好话。 我与方女士初识,两人在写完作业后,在寝室席地而坐,下五子棋。那时候我对五子棋什么的全然不懂,第一个星期惨败,也开始慢慢对五子棋生出些兴趣,回家用电脑练。 第二个星期仍是败了,方女士骂我傻,杨杰说:“阿妹(当地人对小姑娘的称呼)现在还算不错了,比上星期好。” 于是好感来了。 时间如流水般过了去,我之后常约他去海边,五年级有次牵了彼此的手,不知道是被什么迷惑了,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喜欢他那样的话,他接受了,我以为我们的交往开始了。 可是我们再没有说过话。 我从前看小说,总嫌女主扭扭捏捏,喜欢一个人却怕这怕那不敢去表白,就是一件“喜欢就追,追不到就下药”的简单事儿,何必搞得这么麻烦。我记得里面有句话:“爱情一旦说出口,就再退不回朋友。”其实我是非常不赞同这句话的,但那时候,我真正领略到了这句话所给示的真谛。 又经过了几次失败的恋爱,我开始懂得暗恋的感觉,开始成长,可是成长得太快了,以致于我不再相信爱情。 沈维,就在我不再相信爱情的夏天四月里,出现了。 据说他第一次见到我,是我泰然自若地坐在公交车的右排最后一座,肆无忌惮地啃着黄瓜,当时他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特意留意了一下我的校牌才知道我是某某中学的初二学生,叫安淮夕。 而我第一次见到他,总比他留意我时晚了几年。 我成绩一向差,高中自然是没有考上的,初中毕业了,技校也不要我,在家待了几年,领了身份证去了家里附近的小餐馆打工,上菜。 老板是经常不在店里监工的,店里没什么生意,我们倒也乐得清闲。 有一回,莹莹告诉我说205包房的人过生日,点了一大桌子的菜,但点名要我去送。 我以为会是一个老头子,哪个眼瞎了还想占我便宜。 可事实不是这样的,我端了一大盘西湖醋鱼去到205,我还没来得及伸出脚去“敲敲门”,门就已经从里面开了,探头出来的是一个白净好看的男生,他见了我似乎有点惊讶,或许是惊讶我为什么会站在门口不敲门。 “您好,您的西湖醋鱼。” “你好,我叫沈维。”他笑得很阳光,伸出手来想和我握手。 如果再早几年,我面对这样的男生该是要春心荡漾的,可我早已过了春情泛滥,对稍微有点姿色的男生都会动心的年纪。我当时只是想着:你叫什么名字干我屁事。但我毕竟也是个打工的,他是客人,是主,我当然是要对他恭恭敬敬的。再者说,我就算对他没有别的什么感觉,但这样稍微有点礼貌的男生,我怕是怎么也狠不下心说这个粗话的。 我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沈先生,您看我也腾不出手去和您握手,不过您能先让我进去吗?” 他好像才意识到因为他的过于热情而让我在门口站了那么久,慌慌张张地退到门边给我让了条路。 205是这个小餐馆最豪华的包间,没什么别的特点,就是灯光亮堂些,桌布、椅套好看些,房间更大些,椅子更多些,服务更优待些,当然,价格也更要贵些。 刚开始莹莹跟我说205被人包了的时候,我以为是哪个纨绔子弟来烧钱来了,没想到是这么个白白净净的大男生。 我从门口看进去,里面还是有很多人的。我微笑着跟他说了声谢谢,毫不犹豫地抬脚进了门槛,和他擦肩而过。 我上了菜就出了门,到楼道上时我总觉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望,发现沈维满脸灿烂地看着我。我收起一副惊讶的表情,瞬间脸上换上了职业性的笑容,我走到他面前问:“沈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叫安淮夕?其实我们早就见过的,唔……你能给个联系电话吗?” “沈先生你这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当然,这句话我绝对不会问出来,我只是向他鞠了个躬,笑道:“很感谢您能记得住我的名字,至于您说我们早就见过,我的确没什么印象。只不过您要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用呢?如果您是为了预定房间的方便效果,我可以给您我们‘饭店’的总台电话。” 他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尴尬地笑着:“其实我没别的什么意思,淮夕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想和你认识认识。” 我自动忽略了他叫我太过于亲昵的“淮夕”二字,我觉得他对我的确是没有别的什么非分之想,除非是他眼睛瞎了。这样一想,心里就畅快许多,我又笑:“先生您要是真想要我的电话号码的话,餐馆外面的大门口上就有显示所有员工的联系方式的,您如果愿意,可以去那里找找。” 他总算是开心了些,说好。我向他鞠了一躬,匆匆地踱走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二章】醉归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那天晚上可能是那年最忙的一天,我们一个月的工资是两千三百,再辛苦些,老板哪里可能会给我们加工资,这么地,心里开始在忙碌中沮丧。 我们下班是晚上九点多了,莹莹和白忆拉我去一家大排档吃烧烤,,还点了一打啤酒,莹莹扬言说:“不醉不归。”白忆接话:“今天必须得喝死在这儿。” 你们一定不知道她们那晚为什么会这么地放纵,因为那天是情人节啊,而这两个女孩就在那天的前一天一个接一个地失恋了。 莹莹的男朋友是为了升职,和他同公司的女经理好上了,他们做那事儿的时候被莹莹撞破,结果是莹莹被甩。 白忆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男朋友没用,很没用,非常没用,极度没用,所以甩了他。但她依旧以一副被甩者的姿态来活着。 所以我说,爱情到底有什么可信的呢? 我并不擅长喝酒,象征性地陪了她们一两杯之后,我就开始一个劲儿地吃烤肉串,而莹莹和白忆,两个女人都以汉子的方式----一只脚踩着高凳,另一只脚踩在地上,各人手上拿着一瓶啤酒,划着拳灌自己酒。我对划拳什么的一窍不通,只是依旧奋力地吃着肉串,默默地看她们行酒令,或做些我不懂的手势。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奋战,这两个可怕的失恋女人终于是倒下了。 “莹啊,你说,你男人丢了你,你是不是特别难过啊?”白忆半醒不醒地戳着莹莹的痛处问,睡眼朦胧。 白忆本就长得好看,五官都称得上“极度端正”。尤其她那双眼睛最美,不论近看远看或是细看,哪怕是你匆匆一瞥,你也能感到那双眼里有一片星空在闪耀,散发着最诱人的光彩。 然而最让我羡慕的并不是白忆的那双眼睛,而是她的一头秀发,乌黑亮丽有光泽,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我的头发根本不似她一般乌黑柔亮,而是像枯草一样干燥,尽管我常常去理发店焗个油,洗个头,买了各种各样的洗发水、护发素,睡前头上经常抹些橄榄油,照样没什么成效。我老妈曾一再告诫我:“女人长得不好看没关系,但关键是得有一头漂亮的头发。”我妈长得一般,是混在人群中找都找不出来的那种,但据说,我爸爸就是因为我妈那一头如飘柔洗发水广告梨女主角戴娇倩般的漂亮头发才对她一见钟情了的。所以,我从小就幻想我会有一头最美的秀发。 白忆的头发,此时凌乱地附在她醉得通红的脸颊两旁,不但不失了美感,竟还显得更有女人味,简直可以用“妖娆妩媚”和“风情万种”来形容,我想此时我若是个男人的话,一定已经硬了。 “啊----!我简直想杀了他!你不知道,我撞见他们做那事的时候,我……我……”白忆趁着磨牙的空档,换了一口气,又嘤嘤哭道,“……我……我……谁会知道我有多难过!呜……”莹莹趴下去又哭了一阵,许是哭够了,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换了一副凶狠的表情,抽出手来在半空中做了个拿着什么的手势,恨恨地咬着牙,“要是当时我手里有一把刀,我一定会把他的命根给割下来,剁碎了腌巴腌巴全给他灌下去!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做这种事!”说到这里,我狠狠抖了一下,两腿间莫名一阵麻,我想我大概是听得太入情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继续吃。莹莹又茫然地望望天,望望我,又望望白忆,自言自语地呢喃,“如果我真这么做了,好像还真的不会有下次了嚯?”莹莹又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吓得我腿猛蹬了一下,“哎呀!我当时怎么就没这么做呢?要是我这么做了,我这会该有多开心、多痛快?!哈哈哈……淮夕你说对吧?”莹莹把期待的目光转向了我。 我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把嘴里的残余的肉末奋力地咽了下去,喝了口水,随手从桌子中间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来,擦了擦嘴,和蔼地朝她笑笑:“虽然我很支持你这样做,但是莹莹你会坐牢的。” “坐牢……?”莹莹好像完全不懂我在说什么,说的是什么,她再次迷茫地把头转向不省人事的白忆,推了推她,“白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啊?” 白忆无声,莹莹再次坚持不懈地猛力摇了摇,白忆终于是被摇醒了一些,晃出一只手来,在空中摆了一阵,正好“打赏”了莹莹一巴掌:“别闹。”又咂吧咂吧嘴,顺了一把嘴角的口水。 莹莹满脸痛苦地望着被灌昏的白忆,捂着被白忆在迷糊中被打了一巴掌的半边脸颊,满眼震惊和泪水:“你居然打我!你怎么能打我!呜呜呜……”莹莹又趴桌子上哭去了,猛哭了一阵终于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时发出几声震天的呼噜。 旁边传来一声忍俊不禁的笑,我顺着声音找着望过去,是个年纪相仿的男生,见我看他,立马收起了满脸的笑意,假咳了一声,又端端正正地坐着了,我收回了目光。 此时我想,醉酒的失恋女人真是可怕。太可怕。 烤肉串我又继续猛吃了一阵,放出几个屁来,胃里一阵翻腾,我想,今天晚上回去又要拉肚子了。 我又想,我们三个总不可能在这里过一夜,人家也是要收摊的,可叹这两个醉鬼我总不能一手扛一个扛回去。 埋头苦想了一阵,我终于从白忆的手提包里翻出她的手机,拨通了她男友----也有可能算是前男友----朱亚龙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朱先生?我就长话短说了,白忆现在喝醉了,不清醒,我们在西城南姚街唯一一家有烤肉串的大排档,你该知道是哪里的,十分钟。”我没有给他任何回话的机会,“啪”地挂了电话。 我开始计时。 七分钟三十九秒后,朱先生到达,他抱起醉醺醺的白忆,向我道了一声谢,无限怜爱地将白忆“公主抱”抱走了。 我是这么看的,觉着白忆和朱先生之间也没闹什么大事,朱先生他人挺好的,怎么白忆就硬是要分手呢? 至于那个将自己的脸埋进余有一大盆肉汁儿的盘子里睡觉的张莹莹张女士,我就不得不亲自扛她回家了。 我扶着百斤有余的莹莹女士,跌跌撞撞地走在街道两旁。 一路上处处都是情侣,大摇大摆地从我们身旁甜笑着擦肩。 外面街道两边的led灯闪着各种各样的光亮色彩,空气里处处弥漫着玫瑰花的馥郁清香和巧克力带点微微苦涩的味道,还有男女之间牵手相拥和亲吻的甜蜜气息----不如说,恋爱的酸臭味。 “……淮夕……呜哇……呕……”莹莹猛地推开我,扶着离自己最近的电线杆子开始狂吐起来,吐出一大堆夹着肉末的浑黄污秽。 我别开视线,觉得趁着这个空档看看今年的情人节总是好的。 可是并没有别的什么好看的,满目都是在接吻的情侣,我脑子里混混沌沌的只有一个粗字“草”。 等到耳边的呕吐声停了,我才转过头来,莹莹靠我那么近,我都没发现,吓了我一跳,只是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叫出声来。莹莹一脸无辜地睁着大眼睛望着我,我就没有动静地与她对视着。她终于放弃望着我,好奇地问:“淮夕你刚才在看什么啊?你是不是在看人家接吻?” “……” “我跟你说啊,这些不好看的,看别人接吻不好的,真的不好……” “……” 她软软地把头靠在我肩上:“你要是想看,改天我给你发些好看的。” “……莹莹乖,咱们回家睡觉去。”我隐忍地看着她,揽了她的肩,继续走。 “淮夕我给你唱首歌啊好不好?” “……嗯……” “一闪一闪亮晶晶……” “莹莹,咱换一首。” “……嗯……我给你唱我最喜欢的歌……唱不好你不能笑我的……咳咳……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年少时候虔诚发过的誓,沉默地沉没在深海里……”莹莹突然不唱了,我轻轻唤她:“莹莹?” 她居然睡着了。 “莹莹,我们快到家了。”我紧了紧揽着莹莹肩膀的手,轻轻地说。 这是我的第十八个情人节,很热闹,热闹得像白忆常说的:“这份热闹不属于我。”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三章】爱慕虚荣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我醒过来的时候仍是难过,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到底是在难过什么,我只觉得从心底里流露出一种忧伤。 窗外的天色竟有那么暗了,原来我竟睡了一天吗?我费力地撑着眼皮望了一眼时钟:“靠!”五点半了。我现在在一家酒吧做服务生,端茶上酒,一个月工资仅仅一千五百,除了交房租和一个月的口粮,我再没有别的钱可以开支。我只上夜班,六点半开始交接班。迟到又要扣工资了。我匆匆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漱了牙,紧紧扎了个马尾,随意套上一件衣服。临走前从窗台摘了一片薄荷叶嚼碎了含在嘴里,去去酒味,慌慌张张地拿了手机,又往兜里踹了几块钱就出门了。 一路上灯光迷离,我才反应过来出门没有戴隐形眼镜,突然跌了个跟头,摔了一跤,膝盖破皮出血。我不禁懊恼,真是喝酒误事! 我觉得我不能再“揣”着一双近视眼、穿着一双高跟鞋在马路上奔跑了。我忍着疼爬起来,拦了辆出租车。 可那只是我以为的“出租车”。 我模模糊糊见了一辆银色的车。银色的出租车?这样的出租车是有的,只是在这个城市有些少见罢了。 我招了一招手,拦了一拦车子急刹车在我面前停住了。车子一停我就打开车门慌慌张张地把自己塞了进去,从包里掏出二十块钱,伸手递给前座:“师傅,‘新星’ktv,麻烦快一些,谢谢!” 前座的人却悠悠转过头来,哑着嗓子:“安淮夕。” 我突然怔住了。隔得这么一点距离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脸,但是这声音……这声音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沈维。 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再一次在心里默默感叹了句:“喝酒果然误事!”我僵着脖子看着他模糊的脸,是了,即使我看到的世界是那么模糊,可我依旧能辨别出来,这的的确确是我爱了整整七年的沈维。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讷讷地开口,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楚,我以为是出租车,对不起!我现在马上就下车,对不起……”说着我就要去拉车门,车却突然像离了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我一阵惊慌,要去拉门把的手僵在了那里,愣了愣,终于是把手缩了回来。 一路上我都如坐针毡,我总觉得我要窒息了。我们一路沉默,一句话也没说,我连个大气也不敢喘。满车子都是熟悉的属于他的味道,我不敢呼吸,这股子好闻的男性荷尔蒙香味,使我有些痴迷和依恋,又有些心痛。 我坐在这辆轿车里,突然想起从前。 那时他只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子后面本来没有座子,但是他为了方便接送我上下班,喝了一个月的清粥,吃了一个月的泡面,才省下了钱,去安了个后座。 我记得那时我们是很幸福的。我晚上下了班他就已经等在门口,我们会去逛夜市,吃路边的小吃,也会去些免费的小公园散散步,牵牵手,接吻。 我还记得我们尚未交往的情人节前夕,那时我们已经算是很熟,我送了他一对情侣戒指,说希望他能在情人节那天送给自己的另一半。那时他只是眼神复杂地久久望着我,并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后来,月14日的白色情人节,他约我去游乐园,坐上了摩天轮。 在我们那一厢到达摩天轮最顶端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吻我。那个吻,带着点淡淡的果香,又有点甜蜜的气息,还有些男性的独特味道----那是属于沈维的。 我任他吻着,没有反抗,没有任何动作,心里却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的吻绵密而缠绵,嘴唇柔软得像是果冻。直到那时我才悟了,方才察觉:哦,原来我是喜欢他的。 神思游走间,车子猛一个急刹车,我还未回过神来,头一下子撞上副驾驶的靠背。我听见他冷冷的声音:“到了。”我怔了怔,我从没听见过他这么冷漠的声音,我突然有点伤感,其实我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个可有可无的人了是不是?我心头一酸,下了车。下车之前我还是再三斟酌了一番,声音发涩,终于还是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翻过这一页,我总算缓过神来。 幸好来得不算晚,我在更衣室里匆匆换上了工作制服,到前台去接收工作。 “8205房一箱青岛,一打冰的哈尔滨啤酒,你去送一下吧。” “好。”我低眉顺眼地应了,去后台搬了酒给8205的客人送去。 我一路只管走,莹莹从后面拍我肩膀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手一抖手里的酒差点掉在地上,幸而我眼疾手快地稳住了。我责怪她为什么招呼都不打就出来吓人,我这怀里抱着一箱啤酒呢,要是手一滑摔了酒要扣工资不说,搞不好这酒摔在脚背上,脚骨碎裂了怎么办,我可没有多余的钱去住院了。 莹莹一脸惊奇的神色:“安淮夕!我都叫你几次了你也没应我!你现在这是怪我咯?”莹莹又问:“你今天工作怎么心不在焉的,你这是看我发给你的那些个小黄片看多了中邪了还是发烧了?”说着莹莹就伸手来摸我额头。 我头一甩说:“别闹,昨晚没睡好而已。我要先去给忙着给8205的客人送酒了。” 她一脸狐疑地望着我,终于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不过你要小心点,别摔了。”她又视线下移,“你腿上的这个……”她低头瞧着我的膝盖,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女人有性生活固然是好的,这个姿势也是好的,但是下回记得垫两个枕头,这种事情怎么也不该伤着自己。”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她甩头走掉了。 我觉得这个话有些难懂,也仍是继续低头走着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慢慢回味过来莹莹的那些话,终于明白了。羞得我老脸一阵红。 我现在也有尽量稳当地走路,还是有些一瘸一拐。女服务生的工作制服下装是黑色的包臀短裙,膝盖上破的皮也该是算不得明显的,幸好我先前在更衣室里存了一双肉色的丝袜,穿上也看不出来什么。 到8205的时候,从门外就听见了里面男男女女的哄闹声。我不禁有些感慨,年轻真好。 我微微笑着推门进去,可是眼前的一幕却令我无比心痛。 我大脑在一瞬间开启了飞速运转模式----“这个男人是谁?”“哦沈维。”“那女的是哪个来着?”“哦她的未婚妻。”“他未婚妻是谁?”“林妍。”“哦,他们两个是高中同学。”“他们在干什么?”“接吻。”“我是不是打扰到他们了?”“我要不要回避一下等他们吻完了我再进来?”“可是我现在只是个服务生为什么要回避啊?”“……” 我茫然地望着他们,眼前一片模糊。是,我就算是近视得再厉害,我也一样是能依稀辨别出沈维的样子的啊。却似乎并没有人知道有个女服务生傻愣愣地站在这儿。包厢内贴了暖黄色壁纸的墙壁上的显示屏还播放着莫艳琳的《爱一点》的v。 我突然觉得左边胸口的那个部位的某一个地方空了一块,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地失去了,我再也得不到了。可我早该这么料到了不是吗? 我迈着慌乱的步子走进去,卸下了怀里的那一箱酒放在长长的玻璃桌旁边的空地上。我已经转身准备抽身离开了,也不知道是哪个男人高喊了一声:“你们快瞧,那是不是以前嫌咱们维哥没钱才抛弃他的那个爱慕虚荣的贱女人?”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四章】连你也觉得我恶心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我突然僵在原地。我想逃离,我想逃离这个地方,可脚下却像生了根一样,一步也迈不动。 我背对着他们,直到有人将我身子扳过去了。我听见有人唏嘘了几声,开始议论纷纷,我听见有人骂我不要脸,有人骂我爱慕虚荣,有人骂我犯贱。 我多想告诉他们,我当初根本不是嫌弃沈维穷,我只是为了他现在的前途着想,我真的不是因为沈维没钱才离开他的。可是我什么都没说。 有个男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过去,像扔垃圾一样把我扔在沈维面前:“维哥你想怎么处置这个贱人?直接扇她几巴掌还是扒了她的衣服拍几张裸照传到网上去?”最后那半句话出口人群里传来尽力怂恿的声音。我心一沉,抬头看向沈维,模模糊糊见他皱了眉头,怀里依着面色酡红的林妍。 沈维,你也觉得我恶心吗? 林妍直直地盯着我,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眼明,到底还是捕捉到了。 多年前我和沈维热恋的时候,像林妍这样家境背景雄厚的千金大小姐也依旧是追在沈维后面跑的不在少数。 有次我休假去到沈维学校找他,在校门口就见了沈维和满脸红晕的林妍面对面站着,旁边围了一群围观的学生。我急急抓了一个问才知道林妍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我的男朋友……不,是当时的男朋友沈维表白。纵然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但是那天我既遇见了,哪能叫我坐视不理?我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沈维面前问林妍到底想做到什么地步,明明知道他是有女朋友了的还要来插足。 众人瞬间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我隐约听见“小三”一类的词。 林妍的脸一下子就青了,恼羞成怒,急道:“安淮夕你根本配不上沈维!你就只有一个初中学历,成绩还那么差劲,到现在也只是在一家小饭馆打工而已,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沈维?” 众人哗然。 我记得我当时只是冷笑,看林妍这样的美人就譬如看一棵白菜:“学历低又怎么样?你学历高,长得好,家里有钱,沈维还不是照样没看上你。”林妍当时脸都黑了,我那时觉得我是时候该给他加一剂猛药了,于是勾着沈维的脖子就在大庭广众雪亮亮的目光之下接了个长长的法式舌吻。 沈维当时有一米七多一点,高我整整一个头不止,我要和他接吻踮着脚尖都不够,由于接吻时间太长了,脚就有点受不住,抽筋了。 我记得林妍是被气得哭着跑了的,也许她从那时候就开始恨我,使她在全校人面前丢了颜面,失了口碑,又或许她从我和沈维开始交往就恨我。也从那时候开始,全校人也都知道了高三届的校草之一----沈维,有个学历低、没钱、没长相的女朋友。但沈维本人似乎对这些事并不太介意,还每天乐呵呵地带我去和他那些弟兄们吃饭。自然,饭钱当然不是他出。 所以这些人大概是沈维的高中同学,多少知道沈维的一些往事,他们认识我,我并没有感到多少奇怪的。 包厢里一阵纷杂,我静静地看着沈维,我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对我。 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我不知道他在看哪里,我已经看不太清什么了。他突然轻笑,盯着我的膝盖----我想他大约是盯着我的膝盖的:“你老公xig欲很强?” “什么?”我一片茫然。我什么时候有了个老公了? 他不说话,只是放开了怀里的林妍,朝狼狈的我蹲下来,紧紧地捏着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他看了我半晌,轻轻凑在我耳边呼出一口气。他的气息温热,喷洒在我颈间,痒痒的。当然,如果能没了下巴上疼痛的碎裂感,又不是这样的场面的话,我想我会很乐意记住这一刻。他轻轻在我耳边吐气:“你抛弃我的时候不是找了个有钱男人?怎么?被甩了?” 我突然有些心痛。 当初沈维本该出国深造,可他总是个多情的男孩子,他认为他要是出国学习了,我会孤单,他说他想留下来陪我。任凭我怎么百般劝阻他仍是不听。 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前途,不是女人。 沈维他这么努力地读了那么多年的,不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能干成大事吗?男人永远不该为了儿女情长耽误了自己。 我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打了个电话给曾远----我的男闺蜜,请他帮我个忙。 第二天晚上,沈维照常来接我,我却和曾远手挽手地从饭馆里面走出来了,我还记得我对他说了一番怎样狠心的话。我忍着心酸,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沈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瞧,这是我的新男朋友,他比你有钱而且多金,不知道胜于你几百倍,你说说我凭什么要选择你呢?” “淮夕……”他的声音像是被开水烫过一样,凄惨干哑。 “我跟着你不过是因为你读过几个,以为你还能干出什么大事来呢,你现在却为了这些无聊的情情爱爱的事要留在这样的地方,像你这样的男人究竟能干成什么样的大事?我要是跟着你,你真的能养活我吗?呵,我真的是怀疑了不止一次了。行了,你该忘的都忘了吧,我也就当我瞎了看错了人。你也别说什么了,你以后别再来找我,大家各过各的。”我挽着曾远绕过沈维离开了。 当晚,曾远揽了我,说可以借我肩膀让我哭个够。 可是我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 后来,我听说沈维签了国外的入学申请,一切学费全免。批下来之后,出国了。 和林妍一起出国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我不禁怀疑我当初那样的决定究竟是不是对的。 不,没有错。 我就那么看着他。他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射出一道道寒光,那双眼里淬满了寒冰。 林妍终于是来帮忙了。她轻轻拉开沈维,娇声道:“讨厌,今天是人家生日,给这样一个小服务生计较什么,晦气死了。”我知道她这是顺带着侮辱我,但我宁愿被侮辱这一回,只要我能不再看见沈维就好。她对着谁使了个眼色,那男人就过来要将我拉出去。我终于是拖拉到门口,林妍叫:“那个服务生,一会儿端几杯滚烫的白开水来,再拿些上好的茶叶来。” 我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林妍口中的“那个服务生”唤的是我。我恭顺卑微地应了一声:“好。” 我一到了门外去就重新绑了马尾,掩住心里头的那片失落和悲伤,去后台叫茶了。 我传达了林妍的话后,问有没有能去送一下的。可是他们都在忙,只有我还闲着那么一会儿。 我是真的不想去看见他们。那样的眼神,那些人,那些话。尤其是沈维,我最不想面对他。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对于顾客,我所该做的一切不就是顺从吗? 我手里端了个盘,盘上稳稳当当地放着几个玻璃杯,杯里装着白开水,还有装在小罐子里的茶叶。 我扯了个笑容,推门进去。所有人在瞬间看向我,但我觉得沈维是没有看我的。包厢里安静了一瞬,嘈杂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地上到处是空空的酒瓶,我躲开那些酒瓶,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又一步的向着桌子走过去。就在我已经快要到达第一个“终点”的时候,不知道谁故意还是无意地伸出脚绊了我一下,我手里端的木盘子整个砸在桌子上,然后掉在地上,滚到一边。开水撒满了整个桌子,落在地毯上的被瞬间吸收,冒着热气。玻璃杯一个接一个被打碎,碎片落在地上、玻璃桌上。眼看我的脸就要直直砸在桌子上的那堆玻璃碎片中,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挡,连尖叫都没有一声。 桌子上的碎片深深地扎进我的手臂,地上的玻璃碎片嵌入我的膝盖和小腿里头。我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却仅仅只是闷哼了一声。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五章】报复……吗……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我突然就悟了。原来他们只是打着“客人”的名头来报复当年我“抛弃”沈维的事么? 即使我早该确定这点的,但我此时还是有些伤感,有些委屈。 听着他们的呵斥声,我直愣愣地望向沈维,希望他能来帮我一把,念着当年,哪怕只是为我说句话也好。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一句话也没有。 我又开始卑微地奢望,奢望他能施舍给我一个眼神也好。然而我眼里,只望见了他的冷笑。 我咬着唇,忍了身上的疼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弯着腰:“抱歉。”我从眼风里望见他们的惊讶表情,也许他们认为我该哭泣,该落下几滴泪来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委屈姿态。可那副姿态我实在做不出来,只得叫他们失望了,“这次是我的过错,我会去和老板请罪的。这些碎片我会找人来打扫,茶水我也会找人来重新上的,请稍等。”我匆匆鞠了个躬,脚步发虚地向着门外冲了去。 将身后的门掩上,我靠着门,终于是跌坐在地上。为自己感到悲哀。 狼狈。 我忆起我认识沈维两年,我们才在了一起。交往后他有次来接我,路上聊得开心的我们却路遇流氓混混。那几个流氓不知道什么时候瞎的眼,竟说要上我,沈维自是护着我的,可他一介柔弱生,有心却无力。 他被打个半死,幸而有警车路过,那声音才将他们吓跑。 我第一次将沈维带进我的出租小,原因当然纯洁----为了帮他上药。 帮半死不活的沈维扒了上衣,仅是用些红花油在青紫处慢慢揉搓开来,活血化瘀。但我总觉得单是这样不够,起身要去药店给他配些药回来。他却在迷迷糊糊中猛地拽住我手腕,我一个趔趄,扑倒在床上,倒在他身旁。我脑子一片空白,一扭头就看见他眼里一派星光,捉住我的手放在他心口,语气很是温柔,他说:“淮夕,我怎么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只要你能好好的,就算是拼了这条命我也不会觉得冤。”我有些呆,他忽然笑出声来,这一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倒吸一口气,缓过神来,脸上满是认真,“其实,我看到你为我担心的样子,心里有些卑鄙地感到开心。”我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叹气,将我的头轻轻压在他的胸口,搂住了我,“就陪我躺一会。” 躺那么一会。说是躺一会,眯着眼睛两个人便互拥着躺了一夜。 …… 从那些回忆里挣脱出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是在上班,我控制住自己的思绪,有些恍惚地想起一句歌词:“而回忆越是甜,就是越伤人的。” 我扶着墙站起来,地上有滩血,我怔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是我伤口流出来的血。 我叹了口气,扶着墙,离开,下楼。 我去差莹莹帮我叫个负责清洁的员工去8205房打扫一下玻璃碎片,再叫个人端些茶水上去。 起初莹莹有些惊讶我怎么会让自己伤成这个样子,我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没来得及反应,让自己伤着了。莹莹有些半信半疑。 我在整个ktv转了个遍,终于找到了我们的老板。 老板见到我这个样子更是惊讶,听我解释说是给客人送茶的时候被地毯蜷起来的边给绊了一下,打翻了盘子,摔碎了杯子,才伤成这个样子。 老板大概认为我这算是“工伤”,是因为包厢装修的疏忽才使我成了这个样子。老板也没说什么应扣我工资这样的话,大概不好意思说,只是拍拍我的肩膀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心疼那些杯子:“你今天先回去吧,回去把伤口处理一下,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来上班了就再回来上班也好。”我喏喏应了。 我踱到更衣室却发现莹莹站在我的储衣柜前,僵着脸望着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莹莹大步走到我面前:“我刚刚去8205送茶了。” “啊?” “安淮夕!”莹莹的口气有些冲,“你把自己搞得那么贱干嘛?沈维他都有女人了,他们这么欺负你,你为什么不依着自己的性格上去扇他们几个巴掌?你还喜欢沈维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安淮夕,你的喜欢最起码也要给自己留条底线,留点尊严!沈维算什么?他算是你心头上的一块肉?那你呢?你现在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你现在在他眼里,特么连屎都算不上!” 我抬眼望向她,有些受伤:“莹莹……” “淮夕……”她的语气开始软下来,“我也知道你和沈维从前是怎样的。我和孟霖是和你认识沈维在同一年认识的对吧?我们现在都订婚了,可是淮夕,你当初就不该为了沈维他自己而委屈了你自己,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 “行了,你闭嘴。”莹莹有些不耐烦,“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再过一个月就又一年,你也就二十九了,到时候你都已经踩着‘二十岁’的尾巴过日子了,女人的青春就在二十岁,你现在还能跟别人说你是二十几岁,可是再过那么几个月,你就只能以‘三’开头介绍自己了。你再放不下这段感情,再解不开这个心结,再迈不过这个坎儿,三十岁的你就只能听从你妈的安排,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嫁了。淮夕,你觉得你这样会划算吗?” “不划算……”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这个月开始,不,从现在开始,你也得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才行。” “什么?” “我就觉着蒋子晨那人挺好的。你们认识认识也有几年了吧?其实你也挺喜欢他的对不对?不‘喜欢’也总该有好感吧?你也别倔,你们俩性格相投,又什么都聊得来,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莹莹,”我叹了口气,“子晨就只是我的朋友,你瞎想什么。我也是真的没有什么心情谈什么恋爱,我妈都不急,你急什么?你也别皇帝不急太监的。我知道你是好心。关于沈维的事,我总有办法解决过去的,你别瞎担心了。” 莹莹愣愣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们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地站着…… …… 我压根没有多余的钱去医院,去药店买了一包酒精棉和一瓶酒精,再去买了一瓶“云南白药”,花去我不少钱。肉疼,心也疼。 其实我觉得,我还是心疼钱更多一些。 回到家里用平常拔眉毛的镊子把玻璃碎片取出来,每次都疼得我龇牙咧嘴的,霎时间觉得自己的这苦日子过得甚是清寒,萧瑟。 所有玻璃碎片取出来后,我强迫症地去洗了个澡,水渗在伤口上,当真是疼。 洗完澡了,用酒精棉蘸着酒精,涂抹在伤口上消了毒,撒上“云南白药”,看了会电视,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在沙发上醒过来,看到电视还亮着,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 电视亮了一夜,又得费多少电费!急急地就从沙发上蹦起来光着脚丫踩着地板就冲过去把电视给关了,中间还被延伸到卧室里去的wifi的路由器电线给绊了一下,幸好我眼疾手快,稳稳地撑住了桌角。 我就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什么都没有想,没有力气去想。 我实在太累了。 我觉得我的脑子是没有在脖子上的。我坐着的时候,我想,我该想些东西,可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我又睡了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六章】变故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读。 下午,我还在梦里的时候,我爸打了个电话给我,急吼吼地开腔:“闺女,你快回来看看你妈,你妈生病住院了!医生说啥子宫癌,哎哟,你妈身子一直都很好的,咋会得这玩意呢?你快回来瞧瞧,市中心第四人民医院……”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睡意一下子醒了一大半,眼前猛然一片黑,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在我印象里,我那四十多岁将近五十的母亲,每天都是乐呵呵的,清瘦却健壮,生活很有规律,每天早上起床都要出门去小跑一会儿,顺便买些菜。 要说生病,诚然,诚然那个,没想到一生就会生这样的病。 我匆匆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休闲服,扎好马尾,拿好手机和钱包,套上白色的帆布鞋就出了门。 关门太紧张,中间还夹到了衣角。 路上竟拦不到一辆车,心急,就只能一路跑一路洒泪花儿。 此番,我回想起来,觉得颇有意境。 大汗淋漓地赶到医院,全身黏糊糊的,我才记起来我没有问我爸,我妈在几楼几号房。我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响了一声就接通了。我问:“爸,咱妈在几号房?” “三楼,07。”电话那一头传来我爸苍老的声音。我挂了电话,又一路马不停蹄地“噔噔噔”朝着三楼----我妈的病房赶去。 我推门进去,看到我妈正在跟我爸发脾气。 妈又清瘦不少,面色也不似从前那般带些红润了。 我哽咽了一声:“妈……”我妈猛地转过头来,见着是我,眼里情绪怎是“复杂”二字了得。 我快步走到她床前,深深地看着她,包了一包泪,偏头问那个护士:“护士小姐,出来聊一下好吗?” 那护士朝我点了点头。 “妈,我过会就回来。”我妈愣愣地点了点头,我朝我妈笑了一下,出了病房。 我把那门确确实实掩上:“确定是子宫癌吗?” 小护士抱着病例文件点了点头。 我眼皮跳了跳:“最好的方法是怎样治疗?” 小护士摇了摇头。 我有些生气了:“不知道还是不一定?!” 小护士呆了一呆,缓过来,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果断地用她清脆的声音告诉我:“首先来说心态很重要,积极治疗,不要考虑太多,一般用中医辅助西医的治疗方案比较好。费用在-5万左右。早期的宫颈癌部分病人可以达到临床治愈,但也需要结合病情来定,中晚期的宫颈癌病人临床治愈较难。但宫颈癌经治疗很多病人可以长期生存,预后是比较好的。要及时的做手术治疗的,不能手术的,则要先化疗,放疗等,这个费用是不固定的,只能是治疗看情况了。” “大概需要……三至五万?”我银行卡里总共也才只有两万而已,“你们医院是人民币黑洞吗?” 小护士约莫是生气了,声音有些生硬:“病人最好在半年内接受治疗!”小护士说完,气愤地约过我扬长而去。 半年内要怎么酬到五万块? 我埋头苦想了好一阵子,终究还是没想出什么来。 我到街上去买了点水果,回到医院,回到病房。 我妈安慰我:“孩子,妈没事的,一大把年纪了,这病治不治都是一样,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早早死,省得浪费那个钱。” 我爸瞪了我妈一眼。 我叹了口气,没说话。 外头华灯初上,多彩的霓虹灯灯光从外头的窗口映射进来,照在窗台上白色的百合花花瓣上,汇成一片光彩。 里一片沉默,只有水果刀刀片和苹果果皮相摩擦的湿润声音。 我终于按捺不住:“妈,我先走了。” “哎,好。”我妈笑着朝我点了点头。我爸撇下正在削着的苹果,起身要来送我,被我按回了椅子上,我安慰性地朝他笑了笑。 一出房门,我迫不及待地朝血库找去了,抓住一个护士问在哪里卖血,她古怪地朝我看看,在前头慢悠悠地踱,我在后头跟着。 我也不晓得抽了多少血,总之我出了医院的门口才发觉包里已经多装了二百块,我有些欢喜。 我一向身强力壮,此时除了脑子里的意识有点像被搅成一团的浆糊一样晕以外,也没别的什么大问题。 我打电话给老板,说今天就可以上班,电话那头沉默了会,说:“好。” 我挂了电话,匆匆拦了辆出租车,又匆匆往ktv赶。 一路奔跑。 当我换好工作服已经开始工作了以后,我突然觉得我恐怕再过会儿,连盘子都要端不稳了。虽然我这么娇弱地想着,但我这还数得上健壮的身子仍是耐力很好地撑过去了三个小时。 趁着我歇了一会的空档,莹莹凑过来问我:“淮夕,你脸色咋这么苍白嘞?” 我淡淡瞟她一眼:“莹莹,咱好好说话,你乡味儿太重了。” 莹莹撇了撇嘴,又问我:“你昨晚纵欲过度了?” “我还没男朋友。” “你有双手。”莹莹的语气极度肯定。 我想象了一下画面,老脸一红,感觉耳朵尖都像蘸了鲜辣椒汁儿一样烫。我猛推了她一把:“去你丫的。” 她贼贼地笑了,又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那你是怎么了?” 我不说话。 莹莹又推搡着我:“说说嘛~”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缺钱。”末了,又补上一句,“五万。” “其实也不算多……”莹莹嘀咕,又问我:“你靠自己的话,就算去卖身也赚不到这些钱。” 我皮笑肉不笑地将她望着:“哦?卖身?也许你说的是个好主意。” 莹莹却不理我,她又开口:“你怎么一下子要这么多钱?” 脸上的笑僵了一僵,我哀怨地望了她一眼,哀叹一口气:“我妈被查出来子宫癌。我问了一个小护士,问她最起码要多少钱,她跟我说差不多要五万,而且最好在半年内凑齐,好给我妈做手术。”语毕,我又哀怨地幽幽将她望着。 “其实我可以借你……” “算了吧,我还是不想跟任何人借钱。” 她愁苦地望着我,摸了摸没有胡子的光洁下巴,一脸思索,望着走廊头顶天花板的那一头,和墙垂直的的墙隙。半晌,她偏过头来,一脸的神秘,凑在我耳边:“我跟你讲啊,最近我在搞一个项目,孟霖给我投资的,关于一个服装企业。我本来想搞好了再跟你说的,现在跟你说我也不介意。他跟我担保,说是一年赚个十万八万的是没有问题的。”她满眼期待地看着我,“你要不要现在趁早来投资一笔?” 我看着她,很是艰难地消化了一遍她刚才讲的这个话,干干地咽了一口唾沫:“需要投资多少钱?” 她朝我比了个手势。 我猜测:“二……十……万?”她笑着摇了摇头,“两百万?”我惊叫出声,“莹莹,我卡里没有那么钱,真的没有那么多钱,我觉得我是指望不上你了,我就只有两万块,可是我连两万都拿不出手……” 莹莹好笑地推了我一下:“哪需要那么多钱!你象征性地投个一千两千的就够了,反正这生意主要还是孟霖给钱,咱也不用多费那个神,浪费那个钱。有时间去逛逛商场,看看潮流,进些衣服,卖卖衣服。再空闲一点,咱就设计些衣服,到时候也有人来帮咱们做,挺轻松的。” 我很是担忧地朝她望望:“莹莹,我卡里就那么点钱,要是全投资给你了,你可别坑我,反而还叫我赔钱进去……” 莹莹笑了,说:“放心吧,这生意顶多也就是玩玩,要是到时候你还赚不到五万,就直接叫孟霖请个五十万的医生帮你妈做手术赔给你!”莹莹用胳膊肘顶顶我,朝我挤了挤眼,“怎么样?我够义气吧?” 我刚想开口回答她的这个话,前台叫我:“安淮夕,807送酒,来拿一下。” “好。”我大声应了声,匆匆和莹莹分手,“我先走了啊,两千块我明天打到你卡里。” 莹莹应了声,我转身慌慌离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shuyuewu.om读,更优质的读体验。 【第七章】人世间最难料得到的就是变故 回到家里是凌晨三点钟了,我洗漱都不愿意,更是连鞋子、袜子都没脱,倒头栽在床上就睡了,一睡睡到中午。 在这中间,我做了个噩梦,不断地做,反反复复地梦,梦见的便是沈维挽着穿着圣洁婚纱的林妍,他们站在教堂里面,教堂里面坐满了人,神父在他们后面微微笑着,我身后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悬崖,悬崖下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他们相拥着,各人腾出一只手来,冷笑着将我推到山崖下面去,我还幻着一丝希望,唤着沈维的名字…… 我满头大汗地从床上躬身弹坐起来,深感头痛。 回想刚才那个梦,头痛得更为厉害,脑子里不断地回放刚才的那一幕,又被串入前几天林妍和沈维接吻的情景,反反复复地在我脑子里播放来来回回。 我有些痛苦地不断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竟抓下一大把来。 我愣愣的看着手心里的这一大撮头发,脑袋上密密麻麻遍布的痛感使我有些清醒了。 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该放下的时候就该放了,这样的过往就留我一人在原地徘徊,也忒没意思。 虽说这种事也不是我说放下就能够放得下的,但我有了这个决心,固然也是好的。 脑子里闪过沈维和林妍接吻的那一幕,也觉着其实情爱这个东西需得参透,参透了便也什么都可以云淡风轻了。 我觉着,我终于又悟了一回,而且这回悟的十分正确。 我瞧了瞧身上的伤口……唔,不错,痂已经剥落了不少。 这云南白药果然是个好东西。 我又有些感叹。 如果世界上真有那么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的事情都忘干净,那该有多好。 我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之后,跑去银行给莹莹打了两千块钱过去。 离着上班还有那么几个小时,我不晓得我该怎么打发。 我又踱着去十字街预备吃碗“兰州拉面”。 好一会,面上了来,正自顾自埋头吃着,面前却突然带了风似地坐了一个人,带着一股子浓烈的香水味和劣质的香烟味。 我愣愣地抬着头往上看,这一看却叫我傻了眼。 在我印象里,白忆一直都有着一副风流韵味,可当初眉眼间的绝对尽是对未来的纯真憧憬,与现下的这一副颓废模样却是绝对挂不上钩的。 白忆从前,百分百地讨厌卷发染发,一直以来都是一头自然浓密乌黑的长长的直发,从前的那一头秀发,现在被染成了偏冷的亚麻色,烫了一头大波浪卷儿,虽是更有些成熟的风流韵味了,但身上散出来的那一股子糜烂气味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白……忆?”我有些不可置信,但我晓得,但张脸却是变不得的。 她低低“嗯”了一声。 “……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了。”白忆语气慵懒,从手袋里取出一盒香烟来,抽出一支递给我,“抽吗?”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然将手收了回去,自嘲地笑了笑,“我该要时刻记得你是不抽烟的。”我有些尴尬,她左手颤抖地用打火机点燃了烟,将烟头夹在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中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朝半空中吐出云雾来。 我呛得咳了几咳,她斜着眼望了我一眼,却并不搭理我。 我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化……” “变化挺大是不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愣愣点头,她一头子靠在塑料椅子后背上,又深吸一口烟,烟雾在空中飘散。她冷笑了一声,“呵,没有什么东西是比时间、变故更狠的。” “什么?”我有些诧异,没听得太懂。 她也没回答我。 画面一时有些僵冷,我讷讷开口,预备调节气氛:“你和朱亚龙现在怎么样了?结婚了吗?是不是连孩子都有了?” “他?”白忆又吐出一口烟来,看似不甚在意与我道,“早分手了。” “怎么会分手呢?你们俩不是感情很好的吗?”我觉得这个事,有些不可思议。 她却并不答话,只是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吐着烟圈。 良久,她静静开口:“你们都知道,所有人都知道----朱亚龙是个孝子,对不对?他妈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能不做个正儿八经的孝子吗?当初朱亚龙他妈就不同意我们俩在一起,更别提朱亚龙带我回家和他妈提结婚的事儿了。一提,他妈就要死要活的。不同意他娶我的原因是什么我当时也没明白,直到后来我朱亚龙他妈给他说了门亲事,那女方是个有点规模公司的千金,我才知道,这是嫌弃我没钱啊。朱亚龙起初当然立场坚定,信誓旦旦地说要和我在一起,娶我为妻,同生共死。但他那”可怜“的妈一再苦苦相逼,自残的手法真是眼花缭乱,叫我数都数不过来。你说,他可能会选择我而放弃生他养他的老母亲吗?”我愣了,她笑了一下,有那么一股子没奈何的意味。 她随手在桌子上摁灭了烟头,倾身过来,显出颇有兴趣的样子:“你知道我现在做的是什么工作吗?” 我想了一一阵子,晃晃脑袋,表示确实不知道。 她又笑了,这笑里究竟含着许许多多是是非非的怎样情绪,却着实令人猜不太透。 她轻轻开口:“我在做小姐。” 小姐?!我在心里惊呼,但脸上仍是尽力保持着一副镇定的神色,是不是偶透出一些微讶来,我却着实不能判定。 “你怎么会去做小姐呢?是家里困难缺钱吗?”我虽不歧视“小姐”这个工作,认为大家各凭各本事吃饭赚钱,沈维也曾严厉批评过我这样的想法。但我犹记得,白忆从前是很不待见“小姐”这样的职位的。 她惨笑一声:“哈,不是家里困难用钱,也不是我缺钱,只是我妈缺钱而已。” “什么意思?” “……那个女人,整天就知道赌博!赌博!赌博!脑子里都塞满了麻将,欠了人家二十万。这么多年任由我在外面独自一个人闯荡,拿不出钱来还,要被剁手了,才终于想起我来。”她沉默了一会,怔怔地盯着桌子上的纹理在想着什么,又开口,“我他妈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了,想起有我这个被遗忘了多年的女儿,才求着我回家去,谁知道吃了一顿被下了药的所谓的‘迎女宴’就昏迷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干完了呢……”我张了张口,没敢说什么。她单手撑着下巴,又朝我笑,“我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后,也曾要死要活地割过腕,上过吊,跳过楼,都没死成。最后一次,我被医生从离死亡最近的边缘拉回来之后,我那所谓的母亲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我床前求我卖身去帮她还债。即使我憎恨她,那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血浓于水,我终究还是答应了。” “白忆……” “嘿,其实你别说,这种工作还真挺赚钱的,呵呵……”白忆的那一碗面被端上来了,她不在说话,从桌子中间的塑料篮子里抓了一大把香菜,勺了一大勺辣椒搅拌在面里,大口大口吃着。 我默默无言地看着她,感到难过。 想当年,白忆是何等地意气风发,纵然身上心上背负了这些那些的许多心事,但那时我们,往往都是羡慕着白忆这样的人,这样的性格,那样的,我们所没有的一些东西。 不管怎样,我们绝没料得到今天的这一副情景。 面前的面条凉了一半,我默到现在,继续吃面。 那面许是我辣椒油放得多了,不留神呛了一口,竟呛出泪来,再止不住…… 【第八章】美妆 晚上回到家,我已经准备出发去上班了,猛然看到莹莹的三十多个未接电话,我有些汗颜。 ----我手机竟忘了带出去。 我一向晓得,莹莹并非是个急性子,此番一次打了那么多个电话给我,想必,这找我的事是极度紧急,极度重要的。 我慌忙回拨了个电话给去,只响了几声,电话通了。话筒那边儿传来莹莹的暴喝声:“安淮夕你这个小贱人死哪里去了?!我打了那么多个电话给你你没看到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啊?啊?啊?啊?!你现在才给我回一个电话过来,你最近是不是越发能耐了?……” 我断定了一下我是否失聪,稳了稳心神,赔着笑道:“莹莹,我手机落在家里,人出去了,现在才回来。我看到你打来的那么多个未接电话就知道你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我,这不是就第一时间就给你回过去了嘛?别生气了……不过,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这么上心?” 莹莹终于冷静下来,我隐约听见她那边深吸气的声音:“孟霖不是投资给我弄了个小企业?对不对?本来一直没有人愿意和我们这个成立不久还没有收益的无知名度的无名小公司谈第一个合作计划,即使是看在孟霖的面子上也只是把合同听完了,才说‘我们公司这一年也是手头紧,抽不出钱来购买这一批货啊……’然后就是一大堆的客套话,我都不忍心听下去。可就在下午,‘碧栖’服装的ceo助理就打电话来说,他们公司的董事长对我们公司的服装计划书很有兴趣,并且愿意资助我们走向一直走向大企业,具体的要求今晚上八点见面详谈。你入了那么一点股,自然也算是个小股东,你也是当然要去接待的。” 我听了半晌,算是听得明白:“所以?” “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限你十分钟,赶快滚到‘星云美妆’这里来!”莹莹又火爆起来,“迟到一分钟老娘打断你的腿!” 我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渐渐黑屏。我浑身一抖,握着手机穿好鞋子冲出门外。 门“啪”一声关上,我又发觉自己没带钱,没带钥匙,屋里灯也没关,火急火燎地又从门前地毯底下找出备用钥匙来,开了门,冲进房间拿了钱,拿了钥匙,备用钥匙随手往什么地方一丢,打算等晚上再回来找,再放回原位----门口的白色地毯下。 “星云美妆”,嚯,听起来就感觉很辉煌啊。 当然,星云也确实辉煌。 大厦的名字里嵌了“美妆”两个字,难道就只会是提供妆容服务的吗?不,“星云大厦”中,烫发、美发、染发、美足、美甲、磨皮、保养、桑拿、足浴、spa、服装、形体、造型、妆容……总之,女人所需要的服务,一应俱全,每个项目都有专门负责的专业部门人士。 从前,莹莹也只是敢站在对面街道上远远地看上一眼而已。因为“星云”,单是进门的服务费都够令莹莹咋舌,更别说是接受了专业服务后的费用问题。 莹莹自从和有钱人家的少爷----孟霖相爱后,打得那叫一个火热,孟霖对莹莹的宠溺习惯、程度简直可以用“癌”来形容。 自然而然地,莹莹去“星云”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钱包是否饿、是否饱了。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一直不断看表的且已经焦躁不安的莹莹一抬头见我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一把就将我拉进了门去…… “……我还没给车费呢……” 莹莹将我带到一个楼层,满目都是衣裳。 我愣在原地,莹莹拉着我,上前在一排衣服里挑来挑去,最终塞给我一条黑色的裙子,又带我去一排排鞋子里挑来挑去:“你穿多大码鞋子?” “啊?”我有些愣,但是又秒懂莹莹的话,“三……三十六……” 莹莹那叫一个手快,顺手抽出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来硬塞在我怀里:“换上,时间紧迫,最多给你五分钟时间,别磨磨唧唧的,速度。”顺手将我推进试衣间,“啪”一声关上门。 我抖开怀里的衣裳,为难地看着手里的这块布……这……这真的是衣服吗? 我想了想。 又想了想。 再想了想……最终还是换上了…… 咳,这个……这个……是不是忒露了? 胸前的这两坨肉是不是就差两朵梅花就完整了? 这领口开得也忒大。 我往屁股后边儿望了望,这裙摆已经直接开到我大腿根儿了。 我又觉着背后凉飕飕的,反手一摸……我心里直骂娘----后背竟是镂空设计! 这衣服的设计者,对我来讲,果真是个品味独特的“能人”。 我又有些模糊了,莹莹带我去,这究竟是去谈生意的,还是去陪客的?难不成“碧栖”的董事长是个好色的老头?莹莹打算用我去色诱么?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寒颤。 我低眼往小腿处看----腿上的伤口恢复的差不多了,疤已经看不太出来了,就只是有些地方的口子原本就扎得有些深,还没来得及愈合,不过也就三四处,这叫我放心。 我穿上那双高跟鞋,扶着墙走出去找莹莹。 我走着走着,找着找着,莹莹就像是土行孙一样似是从地底下冒出来挡在我面前,吓了我一跳。 莹莹从头到脚地将我打量了一番,颇为满意地笑着点头:“不错,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你这身材不这么穿真是可惜了,特别是你那大胸脯,大屁股……” 旁的那些穿职业装的女孩听了捂着嘴“哧哧”地笑。 “莹莹!”莹莹的话过于直白,我虽谈不上“脸上一阵燥热”,但多半也有不好意思的地方。我着迷于在人面前说荤段子,但是有人若以我为原体说些荤话,我也是要不好意思的。我话问她:“真的至于穿那么暴露吗?” 莹莹瞪了我一眼:“这哪里叫暴露,你懂什么?这是人家‘碧栖’设计的服装,以‘成熟性感’闻名。听说衣服大多是那董事长设计的,我们这么穿过去,让那董事长开开心,指不定人家一开心,我们当晚就能把合同给签好了呢?这叫‘迎合’。所以为了合同,就算是人家公司原本是卖比基尼的,我们也得穿着比基尼去见人,懂了吗?” 我觉得我搭不上话了,悻悻地闭了嘴。莹莹又拖着我往楼下走。 我这一生就没穿过几次高跟鞋,此番,走路也只是勉强稳定住身形,可莹莹拉我走得那么快,我就有些受不住了:“莹莹,慢点……” “慢你个大头鬼!不知道时间紧迫是不是?!”莹莹显然不愿意听取我这个“慢一点”的建议。 我再一次识趣地闭了嘴,一心一意地把注意力放在脚下的路上…… 莹莹又将我带到一楼层,把我扔在一整排化妆镜的其中一面化妆镜的皮椅前,双手抱在胸前,颇有一番气势:“把她头发拉直----往两边拉直,其他的随便你们怎么干,就只要让头发服服帖帖地贴在她脑门儿上。”莹莹又强调:“记得,往两边儿拉直!再给她画个妆,怎么好看怎么来,我不管你们。我先去换衣服化妆。”立在一旁有些女相的男人点了点头。莹莹走后,他才开始帮我打理起来。 我也不晓得他一直在我头上摆弄什么。 他动作很轻柔,我有些昏昏欲睡,但我一直努力支撑着……我睡过去之前,记得他还在用一些瓶瓶罐罐的玩意儿往我脸上抹…… 朦朦胧胧中,有人打了我一下,我一个激灵从皮椅上站起来,待看清眼前的人,我呼出一口气:“莹莹……” “莹莹,莹莹,莹你个头!赶紧走!”莹莹拽起我就走,高跟鞋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的“嗒嗒”声。 匆忙奔走中,在经过大门口的落地镜时,我瞥了一眼镜子……我有些不可置信……刚才,镜子里闪过去的那个人影……是我? 【第九章】欲哭无泪 我有些晕。 在车上,我脑袋一垂一垂的,此情此景,我猛然间想起五年级上册刚开学的时候,语文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篇作文----《开学第一天》,我在里面写了一句话:“老师讲课的时候我困意一阵一阵地袭来,我一直努力支撑着,脑袋如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地不断点头……”那一回,老师很有眼光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优”,还手写夸赞了我的许多语句用词。那个年纪我觉得,我的作文造诣已经到了常人无法欣赏的地步,但是这一回,老师很有眼光,仿若天灵盖一下子就开窍了,我敬佩她。 那篇作文里描写“困意”的话,非常符合现在我的模样。 我为了使自己清醒一些,不断地用手去拧自己大腿上的肉。 这领口开得实在太低,前面的司机总是有意无意地从车前上头的的镜子里利用反光来瞄我的胸,我有些尴尬,干咳了一声,奋力地把领口向上拉了拉……加上这衣服是紧身的…… 这一切的一切,使得我浑身都不舒服,难受得很。 特别是这腊月的天气,我冷得直打哆嗦。 值得庆幸的,是酒吧里很热闹,处处充满了人气,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热逸满了整个空间,一点儿冷也感受不到。 可是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非常不喜欢。 里面人声噪杂,还有无颜六色的灯光一闪一闪的,扎得眼睛疼。 特别是那难闻的烟酒味,我觉得我会呛死在这儿。 “八号桌……八号桌……”莹莹牵着我,一只念叨着,“……八号桌……八号桌……” 我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一边又要躲避着那些男人的毛手毛脚。 莹莹突然停住了,我猛地撞在她脊背上。 “你……”我揉着额角,刚想开骂,抬头掠过莹莹,见着人,我心头猛地“咯噔”了一下。 沈维。 很好,很好……果真是“冤家路窄”。 我头一回觉得,“缘分”这个东西真是不可限量,尤其是“孽缘”这个东西。 他那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英挺不少,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喝着酒,纤长的手指根根如玉,包着玻璃杯子,手指上映着琥珀色液体的淡光。他一口一口地饮着,喉结也跟着上下推动着,煞是好看。 我有那么一点儿着迷于他的“美色”,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儿心塞。 我听见莹莹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不会那么巧吧……” 沈维似乎是没有注意到我们,倒是他旁边一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站起来,望着我们,做了个手势,一脸的恭敬:“赵小姐、安小姐,请坐。” “靠!”莹莹轻轻咒骂了一声,不过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拉着我坐在了沈维对面的沙发上。 沈维的手一顿,偏头看向我。我对上他的眼睛,心一时跳得有些快。 他皱了皱眉,别开了视线,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皱的这个眉反映了几个意思。 他好听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来:“赵小姐,你们的合作方案和服装计划很有意思,只是有些地方不太合理。” 莹莹绷直了身子,换上一副笑脸:“沈董,哪里有问题还请多多指教。” 我从莹莹的声音里,听出几丝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维叫道:“方助理。”那穿西装的男人立刻从公文包里抽出一叠文件来递给沈维,沈维顺手就抽走了文件。 我觉得,沈维这个拿文件的样子也很好看,比起七年前来更有男人气味了,我觉得我很喜欢。 沈维取出合作方案来摊在桌子上,和莹莹讲着方案的不足之处,手里夹着一支钢笔。 我又觉得,沈维这个样子实在忒受看。 沈维讲得很认真,奈何莹莹实在是听不懂。 于是我悄悄地、默默地打开手机摄像头开始录像,准备回去再仔仔细细地琢磨、修改。 整个讲解过程中,沈维一眼都没有看过我,我心里仍是免不了一阵失落。 但很快,我又安慰自己,脑子里冒出一个犯贱的想法:也许他一直在偷偷看我,只是我没有发现。 但是我很快否决了我的这个想法。 我越发觉得,最近我的脸皮增厚不少。 沈维真是认真,我想,沈维在国外这几年果真不是白待的,讲这种无聊乏味的合同都能讲得头头是道,也是个能人,怪不得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成了一个大老板。 我回过神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讲谈完了,只留下莹莹一个人重复地用着“点头哈腰”才该有的语气:“是是是,沈董说的都太对了,我也觉得这几个地方实在不行,我回去一定好好修改”莹莹把“好好修改”这几个字念得特别重。我想,她现在一定很气愤自己为什么要对着沈维讨好。 沈维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喝着酒不说话。 场面一时有些僵,谁都没有说话,还是那个方助理开口打破沉默僵局。 方助理干干地笑着,倒了一杯酒递给我,我有些受宠若惊,慌忙伸手去接。他问我:“安小姐这么漂亮性感,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方助理过奖了,我一个追求者都没有。”况且“漂亮性感”这个词用在我身上是否实在欠缺了?我这么想着,却没忍心说得出口来破坏自己残存的一点“形象”。 方助理似乎一时有些懵:“怎么会呢?那……那……安小姐的男朋友一定是个青年才俊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莹莹在一旁抢着话,道:“是啊是啊,我家淮夕的男朋友可帅了,帅成渣!人也是特别有才华,只可惜啊,天妒英才,七年前我家淮夕男朋友去国外深造的时候,在飞机上出事儿死了,可怜我家淮夕到现在还一直为她那死去的‘男朋友’守着寡……” 沈维似乎是被酒呛到了----也许是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开始剧烈地咳起嗽来。方助理急忙去帮他拍背顺气,被沈维推开了。 我狠狠剜了莹莹一眼,她不痛不痒地朝我微微一笑。 方助理坐回去,望着我们,眼睛亮了一亮:“所以说安小姐现在还是单身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的话,也不知道他这么问是个什么意思。 我还在心里纠结地思躇,沈维大概是缓过气来了,拿起他面前的啤酒向我碰杯:“安小姐,喝酒。” ----我觉得我受到了惊吓。 但是沈维已经和我碰了杯,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讪讪地将手里泛着光的酒给饮了。 这火辣辣的感觉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但我实在不晓得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喝这种尿一样难喝的东西。但是一想,我似乎也曾依赖过这种酒精。又一想我的这个话,,觉得我这么想,就好似是我喝过尿一样……我默默地在心里懊恼地、苦闷地翻了个跟头…… 我好不容易喝完一杯,刚放下杯子,沈维已经又给我满上了一杯,我有些欲哭无泪。 我的酒量不是特别好,醉酒之后发起疯来更是没人敢阻拦我,因为说不定我发起疯来,有人拦我的话,我会扑到他…… 沈维明明知道的,可是为什么还要特地与我作对? 我想了半天没想出什么名堂来,甚纠结地看着桌子上的酒杯,终究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刚喝完,眼看着沈维又要给我满上了,我额角上的青筋跳了两跳,有些忍无可忍:“沈董这么爱喝酒,想必是个爱酒之人?这么喝怕是不尽兴,扫了沈董的兴可是淮夕的责任,只要沈董高兴,大不了淮夕再陪沈董喝大点!” 【第十章】羞耻的姿势 我抓过桌上的瓶装酒,把瓶盖边边往玻璃桌边缘奋力一撬……“嗞----”,酒瓶里的酒,气泡瞬间冒了上来,瓶盖不知道蹦到了什么地方去。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一个仰头,豪迈地把整瓶酒灌进了喉咙里去。 莹莹慌忙伸手过来抢我手里的酒:“安淮夕你是不是胃太好了?!不能这么喝……” 我没有停止动作,推开她的手,她倒是没有再伸手过来抢我的酒。 我感觉有一些些酒从我的嘴角溢出来,顺着我的锁骨一路向下流。 后来我回想起来,脑补了一下画面,觉得那当真是一副怎样销魂的画面。我把这个想法同莹莹一说,莹莹赞许地朝我点头,看着我的胸,评价道:“不是一般地销魂。” 我喝完这一瓶,脚下的步子有些不太稳当,但我还是觉得整个身心都解放了,有种成功向沈维示威的感觉。 我坐下来,“啪”地一下把空酒瓶扔在桌子上,顺手擦了把嘴,直直地看向沈维。 莹莹大概是终于觉察到气氛不太好了:“方助理,我们去跳个舞吧?” “啊……” 莹莹不等回话,非常“善解人意”地匆匆拉着方助理埋没在了人群舞动的舞池里。 沈维朝我眯了眯眼,又拿起一瓶酒,开着酒瓶盖子同我说话:“安小姐好酒量,不愧是女中豪杰,再来一瓶?” 他已经直接把“杯”说成了“瓶”,“一杯”也已经换成了“一瓶”。 我的头,此刻有些隐隐作痛,我有些感觉不到自己,说话有些像是在做梦。 他把酒放到我面前来,给自己也开了一瓶,与我碰了碰瓶子。 我额头上的青筋又跳了两跳,憋着满肚子的火气,僵着脸,但我总不能拂了“上帝”的面子,半晌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要是沈董这么喜欢喝,那淮夕自然是要陪沈董喝个够的。”我顺手抄起眼前的酒,一仰脖子,“又咕咚咕咚”地往下灌酒。 这一瓶喝完,我脸有些发烫,面色有些发红,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意识有一些些的模糊,脑子里乱得就像是有一团团浆糊在搅拌来,搅拌去。 我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一些。 沈维又给我开了一瓶,我开头不明白什么意思,知道他叫我:“喝。”我才有些机械地拿起桌上的酒,一鼓作气,将酒一头子往下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我喝得忒急,连口气都不带歇的,一个不小心,呛着了。 沈维抿起唇笑了:“安小姐何必要喝得这么急呢?即使慢慢喝也没人会和安小姐争抢的。” 我缓过来,意识又开始模糊,晃了晃脑袋,望了望四周,以为现在还是七年前的那个时候。 我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又喝了一口酒。 我意识模糊,连带着视线也有些模糊,努力睁了睁眼,看不清,又眯着眼睛望着沈维,还是看不清,我摇摇晃晃地绕过桌子准备走到坐在我对面沙发上的沈维的面前去。 我将近他的时候,被自己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酒瓶脱离手心掉在地上碎了,酒洒在地毯上“嗞嗞”地冒着气泡被吸收走。我整个人直直砸进他怀里,他闷哼了一声,我觉得他这是嫌我重了。 我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复又站起来,以一个勇猛的姿势跨坐在她腿上,双腿有些弯曲在沙发上,紧贴着他。我伸出手来捧着他的脸,又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抚着他高挺好看的鼻梁骨。 他有些诧异。 我思索了一番我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又再一次努力睁了睁眼,瞅见他的黑色西装,有些惊讶地揪着他的衣领打量:“沈……维,你不是喜欢白衬衫吗?为什么……为什么穿起了那么贵的西装?咱……咱不是……不是买不起吗?……” 他一双幽黑的眸子深深将我打量着,捉住我的手,我茫然地望向他。他皱了皱眉头:“安小姐,你喝醉了。” 我有些气馁,靠近他,与他对着眼睛,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叫我安……安小姐呢?你不是都叫我‘淮夕’的吗?” 我感觉到他身子一怔,他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望着我:“淮夕?”我忙不迭地、郑重地使劲点了点头。 他眼里一派汹涌的黑色,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来揽了我的腰身,贴近我:“我是谁?” 我有些疑惑:“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呢?”我又有些无力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双手攀在他肩头,“你是沈……维呀……”我说完这句话,意识真正开始模糊起来,昏睡过去。 朦胧中,我觉得有谁在我耳边问了一句话,我胡乱地应答着:“嗯……”我又听见,那个声音有些愉悦地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又觉有谁将我打横抱起来,我靠在那个怀里,觉得很踏实,很温暖,奋力地又往里蹭了蹭…… 我记得,我还听见了莹莹的一声惊呼和几声对话…… 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独自一个人去内蒙古大草原,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带着一壶马奶酒跑到山头上去看书,看的是《金瓶梅》。 看着看着,渴了,我喝光了马奶酒,又继续看书。 又看了一会,许是马奶酒消化完了,竟有了些尿意,我把书揣在怀里就开始找厕所。 可这荒郊野岭的哪儿来的公共厕所? 我又一路跑着跑到山脚下去找我原本寄宿的蒙古包。 可是我跑到了山脚下发现所有蒙古包都不见了,我急得火烧眉毛。 我实在憋得急了,又不肯就地解决,想到了装着马奶酒的壶子。 我找出壶子来,开了塞子,脱了裤子,正对准了口子要撒出去了呢,突然就听见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极速向我接近,我吓得半死…… 然后……然后我就被尿憋醒了…… 我上完厕所,晕晕乎乎地又巴巴躺回床上。 眯了一会儿,我又醒悟,猛地坐起来:“我怎么在家?!” 看看身上的衣裳,又想这是谁给我换的? 我努力回想昨天发生了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脑袋变得意外沉重。 就在我已经快要放弃回想了的时候,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我穿着低胸的黑色紧身连衣短裙,跨坐在沈维腿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双手攀附着他……我脑补的这是个什么画面?!现在想起来那样的一个姿势果真是十分羞耻。 接着,所有记忆都如泉水般涌来,冲刷着我的记忆,冲击着我的头脑…… 我觉得我的心理阴影面积在迅速扩大…… 我裹着被子,有些抓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安淮夕啊啊啊啊安淮夕!你酒量差酒品差这些我都不想说你,可是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羞耻的动作啊……”我觉得非常不痛快,又“啊----”地大吼了一声,顿时觉得通体畅快。 接着,我卧室的们从外边儿被推开了,我心一惊,往外瞧着。 莹莹一头乱发,穿着毛绒绒的草莓睡衣,脚上踩着一双小白兔的拖鞋,打着哈欠出现在我房间门口:“你一大早的发什么神经?” “你怎么在这里?”我看着她的黑眼圈,惊呼了一声,“你是被打了吗?眼圈颜色怎么那么深!” 莹莹搓眼睛的手一顿,满脸的愤恨,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一样,恨恨地咬着牙:“你昨天吐得满身都是,屋里地板上也是吐得这里一堆那里一堆的,老娘凌晨三点钟帮你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凌晨四点钟还得给你打扫卫生!你还好意思问我的黑眼圈为什么这么深?!!”莹莹一副欲扑上来掐死我或是要与我同归于尽的形容。 【第十一章】逛夜市 为防止她因为暴怒,冲动之下而真的将我掐死,我慌慌摆手,话里都带着讨好的语气:“莹莹你饿了吗?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唔……我想想……酸辣粉要加醋也要辣椒顺便加一大把酸豆角对不对?‘刘记面馆’的对不对?”说话间,我已经穿好了一套灰色的休闲服,揣上钱,逃也似地掠过站在门口的莹莹冲进卫生间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呼----”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管外面的莹莹是怎样暴怒地叫着“滚出来”,我仍是悠悠地洗漱。 做好了一切,顺便坐在马桶上拉好了我今天早晨最光荣的第一坨屎,外面已经平静下来,我悄悄地把门开了一条缝往外偷瞄----莹莹已经盖着棉被在沙发上睡着了,想必她昨晚也是在那里睡的。 此番,我不禁为我有这样一个朋友而自豪,更为莹莹头一回没将我扔在门外或地板上过夜而感到前所未有的庆幸。 我蹑手蹑脚地在冰箱上取了钥匙,换了双鞋出去买酸辣粉。 这样一个天气实在有些冷,风也有些大,路道旁树上的树叶都被风吹白了脸,在半空中瑟瑟发抖,我突然觉得,其实我的生活败得也不是那么惨烈,其实也没有那么萧瑟,至少我还有个可以避风的窝。 我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哼着我最喜欢的《卡农》,一抬头竟已经到了。 “老刘,两碗酸辣粉,一碗加醋加辣椒多加酸豆角,另一碗你喜欢怎么放都可以,打包带走。” 而另一个声音和着我的声音在我背后同时响起来:“老板,来两碗不放辣椒的炸酱面带走。”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我这么想着,一回头,满脸惊喜:“子晨?” 蒋子晨是我认识了整三年的朋友,他是个阳光的大男孩,他在我被人误解的时候帮助过我,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过我,不过我一直晓得,他最喜欢的人是莹莹,只不过莹莹那个傻蛋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装作不知道。他算是很年轻,比我小三岁。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了,脸上总是洋溢着青春的快乐气息,待人和善,这让每个见过他的人都倍感舒畅----别的人我不知道,至少我是这样的,莹莹也是这样的。 他毫不意外地走上前来,腼腆地笑着同我打招呼:“嗨,淮夕。” “早上好。” “早上好。我远远地就看出你来了,你没看见我吗?” 我含蓄地笑着摇了摇头:“还真没看见。”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惊喜,以为这一根筋的孩子终于对莹莹的孽想断了,“刚才我听你说要两碗面。”我顿了顿,又笑了,“你终于找女朋友了?什么时候带来让我和莹莹帮你瞧瞧?” 他仍是笑着,只不过笑收了些:“不是什么女朋友,是我小表妹,吵着闹着非要吃炸酱面。我认为这儿的炸酱面特别正宗,而且我想在这里可能会碰见你就来了。嘿,还真让我给碰着了。” “你真是一个好哥哥。”我无不艳羡地赞叹。小时候我也曾拼死拼活地哭着闹着要妈妈给我生个哥哥,因为我总觉得,有哥哥的女孩是幸福的,哪怕自己的哥哥一点也不疼爱自己,一点也不在乎自己。 他腼腆地笑了笑。 “哎,你再过两个星期要过生日了吧?”我顺手接过老板已经为我打包好的面,“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只要姐给得起,一定给你买。” 他皱了皱眉头:“其实你也才大我三岁,不要‘姐姐姐姐’的,我不喜欢你把我当作弟弟。”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奇道:“不把你当弟弟,那把你当什么?妹妹?” 他不说话,别过头去。良久,他又别过头来笑着:“生日礼物我记着了,等我想好了,我一定来找你兑现!” “好,我先走了,莹莹还等着我回去。”我越过他掀开门帘。 “再见。” “拜。” 我回去进了屋,莹莹还在睡觉,只不过换了个姿势,面朝里了。 我把酸辣粉放在桌几上,摇醒她:“莹莹,起来了。”她还是没醒,嘟嚷着什么话,我又摇着她,“起来吃完了再睡!” 她挣扎着睁开眼,爬起来,做了一会,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吃面。一边吃着,一边吸着鼻涕。 我默默无语地看着她默默地把自己的那一碗端回了房间。 我坐在小书桌上吃面,一面又打开手机玩微信,看看有没有人发短信给我。 “哟,怎么还有个人加我?”我坐在小书桌前的小靠椅上换了个姿势,嘴里咬着筷子,把手机在半空放得离自己远远的,悠悠地念出那人的微信名,“一----世----安----笙?这么文气?”我同意了好友请求,没有再管他。 我吃完了面,在床上一睡睡到下午,精力充沛不少。 时间还很早,依着岗位的规矩,化了个淡妆。 出门的时候莹莹已经起床了,所以我不用担心她会因为迟到而被管事骂。 “冬天的夜,黑得可真快呢。” 我头一回在二十一岁之后的年纪开始兴致勃勃地逛起小饰品来,这边看看,那边逛逛。 我和沈维的交往仅维持了一年,几乎是在第二年情人节的时候分的手。 情人节过成了分手节,果真是完美之极。 我二十岁的时候开始和沈维交往,二十一岁的时候和他分手。 在这之前的年少无知,把一种几近亲情的感觉认作是爱情,着实可笑。但我又因了沈维而真正开始尝情,比不得情场老手,自然冷淡被动些,可心中对他的情意却是满满当当。 是以,分手之后我噩梦缠身三月,缓过来之后却是不敢再去逛夜市,我总能在街道上捕风捉影地见着我当初和沈维相依偎的模样。 我总觉着,要忘情便要忘得透彻,索性全都绕着路走,便可不见“沈维”。 躲着躲着,哪想,这一躲就是躲了七年。 现在想来,这样的忘情手法果真是个拖泥带水的忘情手法,情没忘得透彻,倒是把自己憋出内伤来了。 人家沈维趁着这七年混了个大学学历,做出来一个大公司大企业,还和林妍订了婚,赚了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而我却是把日子过得越发辛酸,还什么事业都尚未做成,如今想要赚点大钱都得依靠沈维,还得要去百般讨好他,恭维他。 和沈维这样的前男友一比,我果真是弱透了,叫人抬不起头来。 呜呼哀哉。 我在路边买了杯龙须粥喝着,觉着整个胃、整颗心甚至整个人都是暖的。 四处瞅着,目光触及一地----那是一家饰品店,比较吸引我的是那家店门面的装饰。别家饰品店的门面从外头瞧都是面玻璃门,彩色的琉璃光从里边儿透出来,煞是显眼。这家“尚轩饰品”倒是有意思,门面是块门面清晰的刨光黄木板,外头从顶上倒吊下来许多花草,在这些五光十色的华丽门店中,更是惹眼。 从前怎的就没见过这样一个地方? 我呆愣了一阵,反应过来笑了一笑,直直地奔进去。 里头的装修很是文雅,老板娘长得二十来岁的模样,相貌不错。 只是这店里的生意忒冷清。 这里头一眼望过去没甚我需要的,但既然进来了就不好意思再叫我空着手出去,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又兜了一圈。 姑娘坐在门口玩手机不理我。 我走进最里头,在一只堆满杂七杂八物体的箱子里看着了一条白色的大围巾,我随手拿出来一瞧,半空中洒下来一堆儿灰尘:“……好脏……”,但我恍惚又见有什么被灯光照得发亮,我低头一瞧,竟是一对情侣戒。 【第十二章】戒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装了对戒的小礼盒,觉着这对戒指的模样果真是惹人怜爱,有些舍不得放下。 “老板,这一对戒指多少钱?”我站在原地举着戒指问那姑娘。 姑娘眯着眼瞧了我手中的礼盒半晌:“你拿过来点,我看不清。” 于是我便过去了。 她取过我手里的礼盒,我条件反射地差点伸手过去抢。她又端详了半晌,举着一根食指告诉我:“一百块。” 我惊住了。 说实话,我倒是十分不舍这对戒指的,但我又同样舍不得包里的这一张红钞。 我妈现在得了子宫癌,做手术治疗也急需用钱,现在五万对我来说可以算是个天文数字,我现在一块钱可以买几根辣条、几颗牛奶糖都得算得十分仔细。 “便宜一点可以吗?” 小姑娘打量了我一番,十分傲慢地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屑:“买不起就别买,干净走!省得脏了我这店里的空气,真晦气!招来这么一个土包子……” 这时我的火气就上来了。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地儿的生意会这么冷冷清清,原是全因了这店主长到了脑袋上去的眼睛!我咬着牙从包里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来,“啪”地拍在她桌子上,从她手里抢走了那盒戒指,“噔噔噔”地跑出门外。 走了一段路,手里的龙须粥有些凉,我又舍不得扔了这五块钱的小吃,深深吐了一口气,“咕咚咕咚”地尽数灌进肚子里去。 然后我突然地就为戒指的事后悔了:我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能做得出这样冲动的事?我年纪已经这般大,这样的举动也绝不能是用“年少轻狂”能解释的,想来只能是突发性地“犯二”了。 我怀着一种懊恼中带有爱怜的心情看了看手里的戒指,默了一会,取出女款的那枚银色小戒,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男款的那一枚银色小戒,我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在我的裤兜里。 我从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就知道戒指是个什么东西,象征的是个什么意义。比起黄金来,我更爱颜色偏冷的白银。而我总能从做手工包装工作的母亲那里软磨硬泡来许多银色的软铁条子,做成麻花儿戒指。 我因从小爱做手工,尤其是缝缝补补的事最为拿手,乃为整日心尖儿上挂着的事。但小孩子的手最嫩最易受伤,我又常做这些事,所以手难免要比同龄的娇生惯养的女孩子要粗糙些,只有个小拇指、无名指长得还算惹人怜爱。但小拇指又相对于无名指来讲,还算不得美,戒指戴在小拇指上我又会觉得很奇怪,所以小时候便常把银色的麻花戒儿套在右手的无名指上,我觉得很好看。 直至今天,我仍是保留着这个改不过来的习惯,改不了的癖好。 我去交接班的时候,有些早,倒是与我交班的刘媛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你今天来得真早,还有半小时才到你上班呢,你就来了,你真的很勤快!今天是我妈的生日,她做了一大桌子菜等我回去,我家离这儿挺远的,按平常的时间来算的话,我回去至少要到八点半了,我还担心会像去年一样我妈等不住就会先睡着了,我就没办法陪她去逛夜市了呢!谢谢你啊,麻烦提早帮我接班吧好不好?真的谢谢你,我先走了哦,下次一定请你吃饭!” 客套话谁都会说,既然说了“谢谢”,那不管是不是真的“下次”会请我吃饭,我都默默受了。 我去换衣服的时候,正好有个女孩子也在里面,我们见过几次面。 她作为初入社会的新人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个ktv工作了三个月,对一些客人的脾气和行为处理方法还是颇为熟悉。 她在第一天给8414的客人送水果拼盘的时候,被一个有着大大啤酒肚的有钱男人摸了一把大腿。正值青春年华的花季少女未经人事,哪里受得了这种屈辱,当机立断地就给了那个有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王老板一巴掌。 王老板哪里晓得这个新人会是个这么刚烈的女子,当下恼羞成怒,直接招呼了几个坐在一旁贼眉鼠眼正划拳喝酒的瘦弱男人粗暴地把她摁在沙发上,王老板直接上去就扒衣服。 那几个男人瘦弱是瘦弱,但毕竟也是“几个”,这姑娘呢,又是个没力气的女子,她只得张大了嘴努力挣扎着喊“救命”。 我在去给8414隔壁的8416送凉菜的时候正赶上她喊的这第一声“救命”。 我既是在ktv工作了三个月的,对这些事情也该是司空见惯。我晓得,此时我若是闯进去的话,不但救不着人,还可能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我略一思索,急急地就奔去后台,寻了女管事来帮忙。 女管事姓姜,是个四十来岁的单亲妈妈,也吃斋,也念佛,修来了一副好心肠。 她一听我说有个女服务员在8414正在被施行强暴,当机立断地率了九个男服务生去解救那姑娘。 姜管事破了8414的门,那姑娘被扯得身上只剩一条内裤了,那王老板却是全身赤裸,见我们闯进来,慌慌张张地捡了在一旁散落的衣物就遮住了他那丑陋而短小的“宝贝”。 那该算是我第一次真正见着男人的那玩意儿,不想却是这般丑陋。 但是不长这样又该长哪样?带蕾丝花边的? 我从前也看过不少片子,只不过是隐私部位都打了马赛克的。 王老板一脸尴尬,动都不敢动半分。姜管事示意我去扶那姑娘,我便慌慌走去扶了。 我离那姑娘不过短短十来步距离,中间我还思索着,那姑娘胸前的那两个浑圆就这样暴露在空气外头,实在有些不好看。我还抽空回头望了望那九个男服务生,皆是一脸被迷住的模样盯着那姑娘。 不妥不妥,实在不妥。 望及此,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顺便在半路上扯了一块红色的绒桌布给她包着。她抖了一阵子,腿软得站不起来。 然后她开始哭,那几个男人正好也被姜管事“请”出去了。 接着她又趴在我胸膛上大哭,眼泪鼻涕蹭满我的衬衫。 我也不好意思推开她,只得搂着她柔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她在我怀里又抖了一阵,甚艰难地哆嗦出两个字来:“……谢……谢……” …… 她的名字叫姜玥,是姜管事的侄女,是不是亲的我就不大清楚了----我一向不爱打听这些事情。 她见到我,先是愣了一阵,遂又笑逐颜开地同我攀谈起来:“呀,淮夕!你来这么早啊?” 怎么所有人都问这种问题?我在心里唏嘘了一阵,却还是及时笑着回应:“是啊,今天比平常要闲。”说着,我去开更衣柜的门。 她却突然抓着我抬起来正在开门的右手惊喜地大叫:“哇!好漂亮的戒指!淮夕,这是你男朋友买给你的吗?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啊!要是我男朋友也对我这么好就好了,你真幸福!” 我有些窘迫地“哈哈”干笑道:“哈哈,确实是好幸福,哈哈……” …… 这一次下班回到家里,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尽管我身心俱疲,但还是坚持着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刷了几遍“最右”。----刷“最右”是我每天晚上睡觉前的习惯,偶尔也会破例倒头就睡,但大多时候,为了“最右”,我还是很有毅力的。 刷“最右”的话,我一般爱看视频,我也是从“最右”里才知道了世界上原来还有“papi酱”这样一个有趣的姑娘。 看了“最右”,笑了一通,我就不大会想睡觉了----有些睡不着。 【第十三章】风衣 我打开微信,刷了一会朋友圈,困意也就渐渐上来了。我打算睡觉的时候,莹莹给我分享了一个美拍视频。 我问她:这是什么视频?不会又是吓人的吧? 莹莹秒回我:我什么时候给你分享过那种恐怖的东西啊!哈哈,你看了就知道了,很有意思的! 我对莹莹发给我的视频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只不过最近老有人发给我一些名为“搞笑”、“偷拍性行为”的视频,中途就冒出来一张鬼脸,还有配音,真的吓人----被吓得有些狠了。我点开视频,看到了尽是一些熊孩子爆笑日常的合集,我在被窝里笑出声来。 可是笑过之后,我又能分神来辛酸一把:假如当初我没有和他分手,有没有可能,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我把视频转发到朋友圈里,附语:若我也是在正经的年纪结婚,孩子也该有那么大了吧? 我笑了笑,把手机压在枕头底下,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我又是到中午十二点才起来。 每天醒来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永远都只会是看手机。我的朋友圈里现在有七条消息,是我昨天发的那个视频来的。莹莹和子晨、曾远,各人给我点了一个赞。 还有那个“一世安笙”。 说实话,这个“一世安笙”我对他实在没有印象,会不会是我认识的小学同学或者初中同学?但是我又转念一想:不会吧?要是我同学的话一定会来跟我打招呼的。这人有可能是打算和我约炮的,但是可能看我不搭理他,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敢在我朋友圈里默默地点个赞以显示自己的存在。 有另外的两个初中同学也给我点了赞,这使我有些受宠若惊----我人缘一向不好,着实没想到还会有两个同学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余下的那一条消息就是莹莹的评论,时间是凌晨五点:小妮子又发春啦? 还配上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我笑了笑,回她:什么叫“又”? 回复发送出去,过了几分钟,她私发给我一条语音消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响亮:“出来逛街!出来逛街!出来逛街!重要的话说三遍,最多给你半小时到购物大厦楼下门口,再不出来我就把你那羞耻的裸照发贴吧!”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莹莹口中所说的“那羞耻的裸照”,是她晓得我租住的小房间浴室门锁坏了,死皮赖脸、耍尽“诡计”才跑来我家借“第一次宿”。趁着我在浴室洗澡的时候她冲进来抢拍的,我看那闪光灯不断闪烁的样子,我的各种表情、各种姿态的合集大概有三四十张的样子。 事后,别提我有多悔恨了。 浴室门本来当然是好的啊,后来铁芯生锈了,门就锁不上了。我想着反正家里平常也就我一个人,也没多做管理,没叫房东帮忙修一修----那也是要自付一部分钱的。我只是弄了些报纸折一折用透明胶布贴在门缘,门有了这么一层,刚好可以卡住。哪曾想,莹莹竟然能够这么“光明正大”地做这种“乘人之危”而令我不堪回首的事。痛心。 此后,莹莹常用照片的事情来威胁我帮她跑跑腿什么的,要是敢反抗,我的裸照就会一张一张地被放置到网络贴吧上去……光是想想,鸡皮疙瘩就能掉一地啊。贴吧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也知道,所以我现在的处境这样真的只能用“虎落平阳被犬欺”来形容了。 我匆匆收拾了一番,出门了。 从初中开始,我几乎是病态地迷恋灰色,我这次,也一样是穿了一身灰色。 开始,我总认为灰色能够显得我皮肤白一些----更白一些,又觉得这样能使我在那一群偏爱粉红色,深蓝色、淡蓝色牛仔外套同龄女孩里看起来更出众还会显得特别一些。后来大一点了,我觉得灰色穿起来很舒服很自在,没有那么多人会盯着你看,而且怎么搭配都不会有人会在背后窃窃私语说自己的这一身装束很奇怪吧?毕竟都是灰色啊,难道不是最好搭配了的吗?我习惯伪装自己吧?我这么穿着可以把自己隐藏在人流里面,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可以安心地当个“小透明”。 “不错,没有迟到。”莹莹笑着远远朝我挥了挥她的手……上的石英表。 我奔到她面前,满头大汗地将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抬头望她:“逛一会就陪我去看看我妈吧?” 她一把拽起我踏上了离我们最近的电梯传输带,在前头开口:“正好,我也好久没有去拜访阿姨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你这么开口。咱一会顺便买些补品和水果带去……哦,肯定已经有很多人送水果了,那还是只买补品好了……” 莹莹一道走,一道买吃的。她倒是悠闲,嘴里塞满了“章鱼小丸子”,我在后面帮她提着一大袋一大袋的衣服、高跟鞋、化妆品、护肤品,我手有些抽筋。 莹莹转身进了一家服装店,我准备跟着进去的时候,目光猛然被这家服装店玻璃橱窗里的一件卡其色的男士风衣给吸引住了。 我突然想象着,沈维穿上这件衣服一定会很好看。 莹莹不知道在我身边站了多久,她在我身后悄悄凑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吐气:“喜欢吗?” 后来我回想起来,我很庆幸我没有被吓着,目光一点都没有从那件风衣上面移开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件衣服,愣愣地点了点头,痴痴地回应她:“喜欢……” “得!”莹莹自己的左手与右手猛击了一下掌,响亮的声音硬是把我从我的思绪从那件风衣上面吓了回来。我惊慌偏头望向她,看见她嘴角弧度咧得高高的,笑得眉眼弯弯,“虽然是男式的,价格也小贵了一些,但看在你任劳任怨地帮我提了那么多东西,又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儿上,就当作是给你的酬劳还有送给你的新年礼物啦!”末了,她又悄悄在我耳边补上一句,“不过也是送给未来妹夫的见面礼嘛!”她说着,快步进了门,我在原地愣了一会,又再次偏头望向原本存有卡其色风衣的玻璃橱窗----那件风衣已经被取走了,也没有空荡荡,只是换上了另一种短款的黑色夹克衫。 莹莹出门的时候,手上除了那装在一次性泡沫塑料盒里余下的六个芥末味的“章鱼小丸子”,还另外提了两个同样大的牛皮色纸袋子,看起来很复古,我最喜欢收集的就是这种好看的纸袋子。 我从小就被我妈说是“生下来就是捡垃圾的”,不过只是因为我喜欢收集一些别人有的、没有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已,或者也有别的小孩不愿意去收集的东西,我觉得,我妈对我的这个评价有些过分了吧…… 收集好看的纸袋子、塑料袋子就是我的其中一项爱好,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一种手提袋子就是那种服装店打包服装的那种长方形的米色塑料袋,均匀地分布印着颜色鲜明的粉红色玫瑰花朵,还会在玫瑰花下配上两片绿叶,很漂亮,花纹和配色都很淡雅吧。对那个时候来说,应该算是很精致、很注重细节了,对那时候我的审美观来说,是“很逼真”,应该能说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的油纸袋”了。 从小到大的时间里,我本来已经收集了将近一整个屋子的塑料袋、纸袋,只不过后来搬家,带不了这种“垃圾”,家里人就全部都给我扔掉了。 她走到我跟前,将其中一个牛皮袋子递给我:“喏,你的风衣。”我接过来了,她又将她手里的另外一个牛皮袋子递给我,“这个是人家店里在给圣诞节做活动送的大围巾。” “现在已经到圣诞节了吗?”我连什么节日都记不清楚了。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牛皮袋子,趁机往里面瞟了一眼----是我从前的从前最喜欢的乳白色。我仍是接过来了。 “没有,还要再过一两天或者两三天吧。”莹莹总算是替我分担了一些,接过去她新买的一些衣服,“我也不知道。我一般不怎么记得这种节日,现在都是阿霖在给我记。” “有个男朋友其实也不错。”我低声自言自语地嘀咕。 我觉得我现在的日子过得真是浑浑噩噩,连哪天是几号都记不清楚了。 她抢在我跟前:“走吧,去有卖中药的地方买些补品去看阿姨。” 我慌慌追上去:“等等我!” 【第十四章】探病也心惊 莹莹买了些燕窝,我觉得有些恶心----这就是那些有钱人家喜欢吃的东西吗?燕子的口水诶……光是想想就已经没什么食欲了好不好……有钱人家的口味还真奇葩诶…… 莹莹在挑人参的时候问我:“老人家可以吃这个么?会不会补得太过了,老人家身子承受不住然后‘噗噗噗’地往外喷鼻血啊?”莹莹说道‘噗噗噗’的时候还要形象地配合着滑稽的动作,不过我是笑不出来的。然后她又迅速地切换了一脸担忧,问我,“……然后搞得病情恶化了怎么办?” 我抽了抽嘴角:“不知道。” 莹莹了然地撂下人参,拽着我往“中药堂”的更深处走去,停至一处:“那买西洋参总可以吧?老人家不是都喜欢用西洋参……那个那个……哦对,不是都喜欢用西洋参切片泡茶吗?这个东西不是很补,而且好像也不是很贵。”莹莹指了指那棵标价最贵的西洋参问我,“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随便啊,我又看不来。”我有些郁闷,“还不都长的一副褐色带根的风干胡萝卜的样子……” 一大妈瞪了我一眼,另一个大妈乐呵呵地取出一支西洋参来奉在莹莹面前,阿谀道:“哎哟,姑娘你可真是有孝心,肯为长辈花得去钱,长得又漂亮,心地又好,真是秀外慧中,肯定有很多人追,将来一定会是当夫人的命。” 这一番话可把莹莹夸得乐上了天,鼻孔抬得高高的,从我那个角度看过去就好像是《西游记》里面的牛魔王发怒被撑大的鼻孔,就只差冲冲地冒着该从鼻子里喷洒出来的烟状气体了。莹莹大手一挥,道,“全部包起来!” “哎好!那……那……那个钱……”大妈在一旁搓着手,斜向上的眼珠望着莹莹。莹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来,那大妈对着莹莹经手过的卡端详了一会,这下脸就跟一丛菊花开炸了一样,笑得更开心了:“哎!好!好!好……稍等片刻,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然后就拿着卡跑去后台刷卡刷钱了。 我抬了抬眼,扯了扯莹莹的衣角:“你这样花钱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莹莹“啪”地拍落了我扯她衣角的手,凑在我耳边:“她说我‘秀外慧中’你听到没有?有没有?” “嗯额……” “难得碰上这么一个爱瞎说大实话的生意人,你说我不好好照顾一下她的生意,怎么能对得起她那一张实诚的嘴、真诚的心?” 那大妈递过来六个大纸袋,里面是满满的已经包装好了的西洋参。 出了“中药堂”,孟霖的老司机已经在门外的黑色轿车内等着了。孟霖从正驾驶的车后座开门出来,朝莹莹咧开了一个微笑。莹莹欢呼了一声,抛下所有大包小包的纸袋子奔过去,而孟霖也张开双臂,然后稳稳地接住了她,牢牢地把莹莹锁在怀里。 莹莹在孟霖怀里扭动着,用双手紧紧环了孟霖的腰间,抬起头来嘟着一张均匀地擦了兰蔻唇膏的小嘴,向他撒娇:“老公,半天不见人家想死你了,你有没有很想我?” 我抖了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寒气所入侵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轻咳了几声。 虽说,孟霖和莹莹在一起也有八年的时间了,中间我也没少听她们将这些肉麻的你侬我侬的情话搬出来晾晒几番,鸡皮疙瘩也算是没少掉过,但我现今仍是有些受不住。 孟霖以一种及其宠溺的姿势搂住莹莹,低下脑袋用鼻尖蹭了蹭莹莹的鼻尖:“我当然也很想你。”孟霖偏过头对我笑了一笑,我回他一笑。他又再次偏头过去,低头问被他搂住的莹莹,“现在回家吗?还是再逛一会?” “不了……”莹莹摇摇头,望了望我,用下巴指向我,“阿姨生病了,我和淮夕去医院看看阿姨。” “好。那得多带点补品去看看。既然是去探望病人,那晚点回来也没关系。”莹莹应了一声。孟霖的目光看过来,望着地上被莹莹抛弃的这一堆大包小包,皱了皱眉头,看向莹莹的目光里充满了疼惜,“你又买了这么多东西?拿着得有多重?下次出门逛街必须要叫几个阿姨帮忙在后面提着才行。” 莹莹重重点头,表示答应了----即使她根本不会照孟霖说的那样“叫几个阿姨在后面帮忙提着”。她又开始扮可怜状:“老公啊,那些东西重死了,人家的手都勒痛了呢!” 我抽了抽嘴角。 孟霖像拍小孩子似的顺着莹莹的意思轻轻拍了拍莹莹的背,心疼道:“乖,晚上回家给你揉揉,按摩按摩,搓搓手,泡个脚就没事了……” 莹莹挣开孟霖的怀抱,抓着他的手撒娇:“老公,那你就先回去吧。我晚上回去你给我做红烧鱼好不好?我要你亲自下厨……” 孟霖亲了一口她嘟起的小嘴,宠溺地笑着,说:“好。”他顿了顿,“那我帮你把衣服都带回去?” 莹莹点点头,招呼我拿衣服过去。我放下手里的西洋参,挑挑拣拣,挑拣出莹莹买的那一堆玩意儿,扛着给她送过去了。 坐在车里的老司机使了按钮为我打开后车厢,,我一股脑儿把莹莹买的所有东西都硬塞进去了。 莹莹和孟霖依依不舍地道别,我突然觉得小两口之间的甜蜜使我一颗单身已多年的老年心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我妈见到莹莹就跟见了刘德华一样高兴,忙招呼莹莹一起吃菠萝片,理都没有理我。 莹莹一脸毕恭毕敬地提步过去,停在我妈床前,一脸的关心:“阿姨,现在身子有没有好一点了?您住院这么久我都没能来看您,现在都羞愧得不好意思见您……你可千万不要恼了莹莹。”莹莹这一番客套话说得真是体面之极。如果莹莹对知晓真情、老年的我这么说,我不把点滴瓶子往她脸上砸才是真正给全了她面子。 我妈一张脸笑得跟朵海棠花似的:“哪里的话?只要莹莹你能来看看我这个黄土已经埋了半个身子的老太婆,我这老太婆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生气!”我分明瞥见我妈从眼风里望了我一眼,然后凑在莹莹耳边问,“莹莹你说,小维子出国这几年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回来啊?淮夕也不跟我提他了,他们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莹莹你老实告诉阿姨。” 病房里原本就是静悄悄的,就算是我妈说话的声音再轻我也能差不多听得见全部。 我心一惊,手心就有些出汗。 当初我和沈维交往的事,我妈也是知道的,还特地私下联系了沈维,又让我带着沈维回家去吃了几顿饭。我妈经过这几次的“饭局”,对着这个“准女婿”相当满意,当时也没有在乎沈维是否富,是否贫,但就是有着志在必得的心理,还在餐桌上与我扬言:“要是你不能嫁给沈维,你以后就不要嫁了,反正也没人会要你,难得还会有个这么一表人才的小伙子肯要你,你要是不能抓住他,你以后一定就只能孤独终老。”沈维当时听了我妈的这番话,也是乐了:“伯母您放心,这辈子我除了淮夕,谁也不娶。”我妈才放下心来。 自从我妈认定了沈维之后,每次见到我都要跟我说沈维怎么怎么好,我该要怎么去牢牢抓住沈维的心,将来我们的婚礼该是什么样子的,将来我和他要生几个孩子,孩子的名字该怎么起,孩子的房间该怎么布置,孩子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该在哪里读,她全部都已经筹划好了。 弄得我后来和沈维分手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说这件事。 她一次次地问我:“小维子怎么都不来家里吃饭啦?”我也只能告诉她:“沈维去国外读大学了,等他上完大学就回来了。” 莹莹一向是个一根筋且没脑子的,我在一旁,唯恐她说漏了嘴:“阿姨,您难道不知道吗?淮夕和沈维,他们两个早就分手了呀!”如此,麻烦就大了。到时候我妈必定会气急攻心,然后导致病情恶化,万一再搞出个什么心脏病来,那这个事情就有些不好办了。 【第十五章】风衣有了,人却不是我的 可谁晓得这回莹莹的智商竟提高了许多。 ----她不动声色地诧异望了我一眼,瞬间又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回过头去,到我妈那里就已经换上了一副笑,以平常说话的声音笑道:“阿姨,您瞎猜测什么呢?沈维对淮夕那么好,要说是吵架了,不管是淮夕的错还是沈维的错,沈维都会让着淮夕然后主动认错的啊!再说了,沈维那么疼淮夕,连淮夕的一根手指头都要精心呵护,哪里可能会和淮夕闹别扭?”莹莹顿了顿,又道,“沈维现在在国外深造,开大公司呢!过去事业刚起步,现在公司规模也差不多了,大概再过几个月他就回来了。您呀,现在就好好治病养病,等身子好了,到时候沈维也回来了,我请大家伙儿吃个饭,正好也抓紧时间把婚事儿办了不是?” 我有些心酸。 莹莹这话一出,我妈果然就信了,喜笑颜开,连声直道了十几个“好”。 现在我还是有些发愁----“再过几个月”?再过几个月沈维就回来了?大家一起吃个饭?再过几个月……再过几个月我要到哪里去变一个“沈维”出来? 我的头,此刻又有些隐隐作痛。 莹莹蹦跶过来,从我手中接过那六袋子西洋参提在我妈床前:“阿姨,您看我,来看您没带什么东西,也没买什么水果。这里呀,是一些西洋参,特地买来孝敬你的!您呀,也该好好补一补才是!” 我妈接过西洋参,往里面瞥了一眼,同样吓了一跳:“哦哟,怎么买这么多啊?这东西可贵呢。” “阿姨,只要是买来孝敬您的,这些钱又都算什么?” 我妈欣慰地点了点头。 我走过去,从热水瓶里倒了杯水,调笑道:“妈,人家莹莹现在就是个活脱脱的富婆,这点钱还真不算什么,您就别心疼了。” “你这孩子什么话!‘这点钱’难道就不是钱了?这也都是人家的血汗钱!” 我撇了撇嘴。 莹莹笑出声来,对我妈说:“阿姨呀,您看,淮夕这是嫉妒我找了个好男人呢!” 我妈对着莹莹笑了笑,嗔怪地将我望着:“你呀你,你嫉妒什么?小维子不也是个好男人么?现在啊是没什么钱,但人家对你好,又是个实打实的文化人,总能干出一番大事来的。” 我手一顿,心头有些酸。 再则,每次从我妈口里听到沈维的名字的时候,我都有些心慌,又有种幻觉,好像我们真的还没分手,还相爱似的。 探完我妈出来,在医院的大门口,莹莹愁眉苦脸地望着我:“我好像有一件事办得还不太利索。” 我诧异道:“什么事?” 莹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就是沈维的事啊。‘再过几个月他就回来了’这样的话你不会忘记了我和你妈说过吧?” “……记得。” “记得的话你怎么不抽我啊!”莹莹跳起来打了我一下。 我揉了揉刚才被她打过的左手臂,淡淡道:“……因为我不可能会打得过你……” 的确,莹莹在小学的时候吃过不少亏。有一次她因为说话直爽被围攻,打得那叫一个惨。吃过了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亏之后,莹莹的父母让她去学了一年跆拳道。 莹莹在这应该学习的一年里,游手好闲,浪费了许多时间,但总的来说也学会了一些皮毛,足以撂倒当初围殴她的那几个男生----当然,她也去报仇了。 几个男生都未能打得过她,更不要说我这样一个只会嘴皮子功夫的老女……生。 莹莹却不理我。她愁苦地望望天,又视着我:“再过几个月……你是要到哪里去变一个沈维出来?难不成要你去求着沈维帮你吗?他可能会帮你吗?说不定,他连幸灾乐祸地落井下石都来不及。你圆了一次谎,指不定还要再圆多少次谎,你都得去求着沈维帮忙?还有,如果你们还没‘分手’的话,你们可是要‘结婚’的诶!”莹莹有些夸张地翻了个白眼,“这真是不可想象。” “行了。”我有些好笑地推了她一把,“你今天晚上又不去上班了吧?” “对。”莹莹啄了一口空气,理了理她披散下来的头发,脸上挂上一个带点污的笑容,“我啊,晚上要回去准备献身了呢。” “……祝你早生贵子咯。”我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她:“你每天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你婆婆不会看不惯你吗?” 莹莹有些得意地朝我笑了笑:“我婆婆说,不会用钱的媳妇不是好媳妇,女人就该多花点钱来打扮自己,我花的钱少了,她还得看不惯我,觉得我不会用钱,是个土包子,所以我就得多花点钱来让她开心开心。我花的钱越多,她越高兴。” “……呵呵,你这个……呵呵……”我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得告诉她,“你摊上了一个好婆家。” “那是!” “好了,”我抬右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去画个妆上班了。” “快走!”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开车门的时候反手朝她挥了挥手,坐进去关上了车门。 我回去取出风衣来瞧了瞧,摸着那厚实的料子,我有些伤感。 我和沈维,在交往唯一的一年里的八月份,八月份的第一次约会,我们之约定去逛最便宜、最廉价衣物的商场,我当时也一样看上了这样一件的卡其色风衣,不过是秋款的,不像我手里这样一件冬款的样式和上好的料子。 当下我就认为那件风衣与他的容貌极其相衬,想要买给他。一问才知道那样一件薄薄的风衣竟要二千八百块,好像还是什么什么大牌子----说实话,我是不信那样一个什么都有得卖的杂乱商场是会有什么名牌服饰的。 我与那个摊主讲价:“这件衣服线头那么多,一看就不是什么大牌子,明明就是仿的,便宜一点好不好?这种料子有生意你就做咯。” “那你看值多少。” 我摸着那料子想了许久:“最多就两百。” 结果那摊主死活都不卖了,还准备赶我们走。 无法,我们只好作罢。况且这衣服的“原价”就都已经贵成这个样子了,讲价两百都不卖,如果让那个摊主说价格的话,最起码也要一千,坦白来讲,就是如果我买下来了,价格绝对不会便宜到哪里去,我一个月除了吃穿住行的花费,钱大概都不会够。 沈维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工作,他和我约会的钱都是学校里放假有时间才会去打零工辛辛苦苦赚来的,我自然舍不得他再多去花钱。 那时候我实在太喜欢那件风衣了,就向他承诺说:“等我以后存够了钱,一定会为你买上一件卡其色的风衣,你穿上绝对会很好看。”我还开玩笑试探他说他以后要是赚不着钱,以后就全靠着我养着他也无妨。 他只是和煦地笑笑,对我说:“我怎么可能让我心爱的女人来养着我自己?我也是个男人,我有自己爱的女人,我也能做得到世上男人该对自己深爱的女人所该尽到的一切责任。” 我从以前到现在都认为,那真是他对我所说过的最甜蜜的情话。 我有些难过。 现在风衣有了,人却再不会是我的了。 我深吸一口气,迅速地将风衣折了一折,压在了衣箱的一堆衣服里面的最底下。白色的大围巾我用挂衣服的架子挂好存在衣柜里。 我把原本装风衣和白色大围巾的两个牛皮袋子摊平整理好,堆在床头柜底下----那里面已经有几十只好看的纸袋子了。 我化了个妆,匆匆赶去了“新星”ktv。 【第十六章】林妍? 今天换我值班,18:30我就得打卡上班,我17:56就已经打卡开始上班了。上一次值班打卡的摸样还在眼前,下一秒就又一次到了我值班的日子模样了,这日子过得果真是匆忙。 我说我今天心里怎的总有一个疙瘩不想来上班,原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今天必定会遇着不想遇见的人。 “林妍?”我初见到她的时候有些诧异,但对她此时的行为更感诧异,“你来找我的?那你把我堵在厕所里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出去好好说?” 她木着一张脸望着我,蜷起她右手的袖子来,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来,指着上边儿的红痕:“昨晚沈维一直和我在一起,这是他留下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吻痕”?长得就是这么个样子? 她掀起贴身在她小腹上的布料,指给我看:“这里……” “……” 她可能还正想去掀她的锁骨或者胸给我看,我出声打断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手一顿,抬起头来望着我,默了会:“我希望你不要再烦沈维了。” “什么?” “我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去骚扰沈维,沈维现在和我生活得很快乐,很幸福,我不希望你们再有过多的瓜葛和联系。”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我们什么时候有过多的联系了?” “你们有没有过多的联系你自己心里清楚。”她又接话道,“沈维自从回国后都不大理我,每天我打电话给他,他都说他忙。他还每天晚归,回来都是一身酒气,看我都不愿意多看一眼。他以前都不会这样的!回国之前,他对我很好很好,一直一直对我很温柔很体贴,还经常夸我漂亮,也经常和我谈心,但是回国之后,他就完全变了!变得对我不耐烦起来了!对我不理不睬!你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谁?都是因为你!” 我感觉林妍真是疯了:“……莫名其妙!”我正要掠过她出门,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拽回厕所里头去。力道忒大,我一个不稳就差向后倒在地上,幸亏我一把反手抓住了她原本抓我的手臂。 我还没站稳,她反手甩了我一巴掌:“贱人!” 我懵了,身子有些不稳,脑子里就像是有一百团浆糊在一齐搅拌一样,糊里糊涂的。站稳了,清醒了,我怒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男人你自己没看好跑过来跟我抱怨什么?我都说了我跟沈维没有联系了你还想怎样啊?我都已经尽量和沈维保持了这样的距离了你都不满意?你是不是还想我们阴阳两隔距离才算远啊?你是不是疯了啊?!” 她怒视着我,眼珠子一动不动的,手上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她似是极为熟练地从她louisvuitton手提包里抽出一叠照片来狠狠摔在我脸上:“没有联系?这就是你说的没有联系?安淮夕,你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你真够不要脸的!” 我脸上吃痛,却还是趁机瞟了一眼地上的照片,顿时吓到了----我天!那天……那天我醉酒和沈维做出的暧昧姿势竟被拍下来了,照片看起来就有足足二十几张。难道,林妍一直派人盯着沈维,监视沈维吗? 我心里头一阵心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我老早就预料到,我这醉酒之后的疯狂举动必然会遭到什么:“我……” 她又反手甩了我一个巴掌:“闭嘴!你又想找什么样的借口?!”我顿时又怒了。 我从小到大没这么吃亏过,更没什么外人打过我巴掌,林妍她是第一个能这么甩我巴掌的人,特别是连续甩过我两个巴掌之后还能安然无恙好端端站在这里的人。我也反手甩了她一个巴掌,顿时觉得心里痛快不少,觉得这甩人巴掌的手感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像林妍这样细皮嫩肉的女子,皮肤更是有弹性。 我小学的时候有过一个逗逼同桌,名叫叶雨果,是个男孩子,黑不溜秋的男孩子,言语里都是很污很黄的那种,不过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跟他玩,他倒也和气。久而久之,我也就蹬鼻子上脸,偶尔玩着玩着他就说黄色笑话,过分了,我就扇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我觉着,也很喜欢扇他。甚至有一阵,我还扇上瘾了,但同时心里头又觉得自己很变态,很对不起叶雨果。 林妍从小养尊处优,大概是想不到我能做出这么大胆的事----甩了她一巴掌,她捂着脸,满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望向我。我在半空中甩甩手,轻飘飘道:“那只是个误会。既然你说你们曾经有多么多么相爱的话,何必跑来这里找我的麻烦找我的茬?你只要回去想想办法挽回沈维的心不就没事了。” “安淮夕!你!” 我与她淡淡道“我现在……”我顿了顿,想不出什么别的能让她信服的话来。难道要我说其实我是喜欢她的?其实我是个同性恋主义者?我有些说不出口,有些做不出这种毁自己名誉的事。转念一想: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形象,也别说什么名誉了。但是这样也不行!本就没什么名誉,我要是真这么说了,我岂不是要在林妍面前永生抬不起头来?虽说我现在脑子里想不出什么法子,有句话说得好----“时间就像是乳沟,挤一挤总是有的”,办法亦如此。我在这一顿的一秒内想了许多事情,终是想到了一个理由和法子,但又觉得有些不妥,可又一想:如果没有办法让她相信的话,她必然是不会罢休。林妍天生就是个缠人的,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若我是现在不告诉她这个话,她必定是要想“一日三餐”般每天来骚扰我的。我只得咬咬牙,狠狠心,“我现在,一点都不稀罕沈维。” “你说什么?!”她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的,瞪大了眼。 也是,自己深爱被捧在手心当宝的男人竟被别人说“不稀罕”,被别人当作是没价值的,自己也定然是不会高兴的。 我稳了稳心神,与她擦身过了去,经过她身旁的时候也仍是淡淡说了句:“我说,我现在一点都不稀罕他了。再说了,沈维既然都和你上过床了,所以,我嫌脏了,不要他了。” 我悠悠离去,仍凭林妍在我身后如何大声喊叫与辱骂,我耸耸肩,风轻云淡地拐了个角。 因为今天是星期四,正好轮到我们这一组人值班,所以我17:56就打卡了,在别的同事都在3:00下班后,我们这一组人还一直值班持续等到第二天早上6:00才下班。 是以,这一次下班回家后,我一觉睡到下午十六点二十七分近二十八分。这有些早。 平常轮到我值班过后,我根本不可能会起得那么早,我该是要睡到“大难临头”的上班时间了的,此番全仗莹莹一通电话打来把我从梦里头吓醒,我才清醒了来。 “……喂?” “安淮夕啊安淮夕,你还在睡?你猪啊你!”莹莹的大嗓门儿依旧不变,这声音震得我五脏都在剧烈震动,另外六腑已经习惯,麻木无知觉了。 我闷闷答:“昨天我值班了啊……”我坐起来,搔了搔脑袋,打了个哈欠:“有事吗?” “快起床了快起床了!” “干嘛啊……” “安淮夕,同学会诶!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莹莹在那头大惊小怪。 “同……”我打了个哈欠,“同学会?谁的同学会?什么同学会?同学会又怎样?”我一头雾水,“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前同学会我也不是照样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