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箩宝贝》 楔子 杨家牛肉面馆虽非位于闹区之中,也没有亮眼的霓虹招牌,但方圆百里之内,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要提起“杨家牛肉面”五个字,众人共同的动作就是竖起大拇指直道: “赞!” 因此,在旧雨新知口耳相传之下,杨家面馆每到营业时间,总是座无虚席。尤其,每到周未假日,面馆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吸引人潮来到面馆的原因,除了杨老爹的牛肉面汤鲜、味美、料实在之外,更重要的是——每到周末假日,杨老爹的四个女儿都会同时出现在面馆帮忙。 杨老爹的四个女儿,虽非倾国倾城,却个个标致可人,令人流连驻足。 有人将她们比喻成四朵花—— 老大杨东筝,温柔婉约,有如一朵空谷幽兰;老二杨西箩,性感慵懒,有如一朵迷人的睡莲;老三杨南筠,细致动人,有如一朵高雅的郁金香;老四杨北怜,我见犹怜,有如一朵娇柔的水仙。 随着杨家令人垂涎的牛肉面热卖的同时,这四朵花的名号也愈来愈响,俨然成了面馆的另一样注册商标。 以前,只要有人提起“牛肉面”三个字,大家一定会想起“杨家面馆”;但现在……情况似乎不同了,如今,大家不约而同想起的,是“四朵花”,有着“四朵花”的杨家面馆! 第一章 寒流来袭,气温骤降的清晨。 几乎所有人都还里在温暖的棉被中,杨西箩却早早就起床漱洗完毕,套上外衣围巾后,来到了杨南筠的房间。 “小妹,起来了,你答应陪我去拿车的。”她的眼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兴奋。 今天,是她人生中的重要日子,从今天开始,她的人生将增添新的乐趣与刺激。 床上的杨南筠咕哝了一声,不清不楚地应了句,依然没醒。 “别睡了,小妹!”她提高音量,动手摇了摇杨南筠。 终于,杨南筠的眼睛不情不愿地睁开一道缝,一看,扰人清梦的竟是她二姐,她带着浓浓的鼻音没好气地道: “二姐,干嘛一大早就吵人啊?”她翻个身,拉高棉被又继续睡。 床前的杨西箩双手擦腰,瞪了她一眼后,决定使出最后一招。她用力翻开杨南筠的棉被,捏了捏南筠的脸颊。 “起来啦!你答应今天陪人家去拿车的,还赖床。” 被她这么一折腾,杨南筠一脸恼怒地起身。她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八点十分,睡眠不足的怒火迅速窜升。“二姐,你有毛病啊!就算要去取车,现在才八点耶,未免太早了吧!”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后,用力抢回西箩手中的棉被,企图倒下再睡。 但,她的头并未成功地落到枕头上,因为,杨西箩的手用力一拉,将她的身子拉成与床呈九十度角。 “八点十五了。你没听过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吗?走啦!人家迫不及待想看到自己的新车嘛!”她的心早在几天前就已经飞到汽车公司,如今,她更是一秒也忍不住。 杨南筠很受不了地瞪着她,突然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自告奋勇答应她,陪她到车厂取车,她二姐的急性子,本来就没有几个人敢恭维,自己自投罗网——能怪谁? 她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迎面冷风又让她打了个寒颤,她赶紧披上椅背上的外套,没好气地来到二姐面前,睨着她道: “二姐,我真是败给你耶!车子已经订了,钱也付了,你还怕它长脚跑了吗?” “人家就是迫不及待想看到它嘛!”杨西箩皱了皱小鼻子后,将杨南筠推进浴室。“快点,我等你五分钟。”杨南筠很受不了地摇摇头,关上了浴室的门。 说起她这个二姐,不常认输的自己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经常严重的被她打败。 人家常说她们四姐妹当中,长得最漂亮、最吸引人的就是她二姐,这点,她们姐妹完全没有异议。 其实,二姐还真不是盖的,论高度、论身材、论脸蛋,她绝对有国际明星的架势与水准,也因此,那个“便利商店公子”严世开才会对她死缠烂打,追了她一年多到现在还不死心。 不过,话说回来…… 唉!二姐虽有张绝艳的脸蛋,却偏偏长了一颗辜负大家要求的脑袋,从小到大,她完全没有一丁点美女该有的样子。 举凡美女该懂的,她都不懂,举凡美女不该懂的,她却样样精通。别人期待美女会做的,她一样也不会;别人以为与美女沾不上边的,她却样样都有份。 这样一个外表与个性背道而驰之人,从小到大,自然与“麻烦”两个字时常沾上边。 小时候与小朋友间的打打闹闹还被家长一状告到家里的陈年往事就别提了。专二的时候,她竟然迷上飙重型机车……你能想象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双脚跨在机车的两侧,流窜在大街小巷的模样吗? 没错!全家人就完全被她那种女牛仔的模样吓坏了,倒不是舆论的压力才让她老爸和巧姑妈将她禁足,而是她那种不要命的骑车方式,实在令人吓破胆。 虽然家人千叮咛万嘱咐,但她那个不要命的二姐,还是背着家人去飙车,而夜路走多了终于碰到鬼,有一次还飙车关到差点去见阎王…… 还好,经过那次要命的车祸以后,二姐痛定思痛,终于戒掉了细车的恶习,倒是安分了两年多。 谁知,专五那年,她却又疯狂的迷上赛车,虽然她最后迫于亲情的无奈,放弃加入赛车联盟,只能靠看电视转播和打电动玩具过过干瘾。 但她却将兴趣转移到‘车”的身上,成了超级的爱车族。举凡各车厂新推出的车种,其性能、配备,她全都了如指掌。 拿到驾照以后,车子更是换过一部又一部。 像最近,她就将开了不到三年的吉普车淘汰,换了一部价值百万的rv休旅车,理由是——她可以享受高感度的驾驭快感;其二,全家出游时,不用再分乘两部车。 对于她这样的“兴趣”,老爸跟巧姑妈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不再做那种没大脑又危险的事,一切也由着她,只偶尔念个两句。何况,他们实在也没什么立场干涉她,因为二姐也没花到他们一分钱,所有买车换车的花费,都是用她在面店工作的薪水,省吃俭用、缩衣节食换回来的。 这也是她惟一佩服二姐的地方。别的女孩子,为了让自己更美丽,花在衣服保养品上的费用数都数不清,而二姐在这方面却一毛不拔,把所有钱全存起来换车买车,生活中除了面馆,就只有车、车、车…… 当然,对于二姐对“车”近乎疯狂的举动,她是颇不以为然,在她的观念里,车子只是代步的工具,有必要花那么多精神吗? “小妹,你到底好了没有?快八点半了耶!”门外的杨西箩不耐地敲了敲门。 “我这不就出来了吗?”她慢条斯理地走出来,瞅了二姐一眼。 “像你这么慢吞吞的,我真怀疑你将来怎么当法官?” “对不起,当法官跟动作慢没关系,跟这里才有关系。”她指了指中自己的脑袋。 *** “怎么样!小妹,我这辆新车够酷吧!优雅的流线造型,四轮传动,o.39的低风阻系数,恒温空调,兼具跑车与suv的性能与舒适。”开着刚领到的新车,杨西箩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酷是够酷啦!但希望你的开车技术不要那么‘酷’就行了。”似乎也感染了她的兴奋,本来冷得亘打哆嗦的杨南筠身体慢慢地热了起来。 “放心!我的驾驶技术就算不是一流,也有二流水准。” “我就怕你那种二流水准!” 她的奚落,杨西箩一点也不以为意,因为,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 “小妹,舒适吧?要不要二姐带你去兜兜风?” “这么冷的天气又下着雨,还能去哪里兜风啊?”杨南筠不以为然地道。 “笨蛋,就是这种天气才有情调啊!走!让二姐展示一下这部车的性能给你看!”说完,也不管杨南筠是否同意,车子一加速,转进了阳明山仰德大道。 “呀呼!真是太棒了,这种驾驭的快感是千金也买不到的!”杨西箩对车子的性能满意的不得了,一路上频频欢呼。 “二姐,开慢一点……”一旁的杨南筠却被她那种二流的技术和一流的速度吓出一身冷汗。 “安啦!安啦,相信二姐——” “二姐,小心!” 杨西箩立刻注意到路旁草丛中突然窜出的狗。 然而,杨西箩虽注意到,也立即采取行动将方向盘打往左边。但她却忘记左边——也就是双黄线的隔壁即是对向车道,而对向一部银色轿车间躲不及,重重地kiss到她的保险杆。 还好,杨家姐妹都有系安全带的好习惯,除了受到惊吓之外,倒是毫发无伤。 满脸惊惧的杨西箩迫不及待地下车察看爱车“伤势”,初见到保险杆的惨状之后,她的心痛得一揪—— “完了!我的车……” 随着她的心在哀悼的同时,那倒霉的车主也在此时推开了车门,杨南筠惟恐她二姐会做出什么不理性的举动,也赶紧推开车门下车。 注意到笼罩在自己身上那抹高大的阴影,杨西箩扭曲的面孔,慢慢自受创的保险杆抬起,转向那个人;而那个人也刚好来到她的身旁,先看了看自己的车于后,浓眉微拢地看着她。 一个照面,四下一片静寂,“双方”立刻呆怔在原地——当然,这个“双方”指的是那个高大的男人与随后下车的杨南筠。 乍见杨西箩的刹那,男人原本微拢的眉头扬了扬,似乎没料到会看见这么性感又美丽的脸;而后面的杨南筠一站定,也不意会见到这样一张帅得有些离谱的脸,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这辈子,她还没见过这么帅的男生…… 对方有张极为性格的脸庞,浓眉下的眼睛灼灼发亮,高耸挺直的鼻梁衬出一张性感的嘴唇,而方正的下巴则说明了这男人的霸气与固执…… 这种种,组成了一张“旷世”的脸,还混合着贵族式的优雅,更飘散着一股淡淡的书卷味;而微发的头发随意地垂在两边,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洒脱味儿。 她忍不住再往下看,宽厚的肩膀被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风衣所覆盖,一双手则藏在风衣口袋中;而在风衣下,包里在黑色牛仔裤中的,是一双让女人心动的长腿 这男人令杨南筠惊奇! 由于那男人是如此出色,让从不迷信俊男美女的南筠也不禁看傻了眼。她推算对方身高肯定超过一八五,因为,身高一六八的二姐站在他旁边,也只超过他的肩膀一点点。 然而,“惊艳”的目光却未出现在杨西箩眼中,只见她扭曲的脸慢慢衍生一股怒意,她极为心疼地从齿缝中迸出一句: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她一颗心痛、痛、痛、痛死了,痛得揪成了一团,哪还有心情注意对方长得是图是扁。 错的人明明是她,竟然还质疑自己的驾驶技术有问题?男人惊艳的眉头微微地皱了下来。 “我当然会开车,我完全依照道路交通规则开在自己的车道上,没越线,也没超速。”他不急不缓地说着,并未因她的质问而动气。 但,杨西箩却“没理”不饶人地欺向前—— “既然这样,你看到我的车偏过来,为什么不闪?”她一副理直气壮,完全把公理正义撤到一旁。 男人再也忍俊不住地摇摇头,他虽未回话,但眼中那种哭笑不得的讥讽却一览无遗。 见对方竟用嘲讽的表情看着她,杨西箩气得想再理论一番,却被杨南筠一把给抓住—— “二姐,你有没有搞错?是我们冲进人家车道撞上人家的耶……”杨南筠虽然不会开车,但最起码的道路规则,她也略懂一些,像这种明显的错误,亏她二姐还有脸这样硬拗人家。 “他撞上我就是不对。”杨西箩却咬牙切齿地摔开妹妹的手。 见二姐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为免把气氛愈弄愈僵,杨南筠只好把她推向一旁,径自来到男人的面前。 “这位先生,对不起!我二姐的新车今天第一次上路,她是个超级‘恋车狂’,车子只要有一点损伤,她就会失去理智,希望你不要介意。”她给了对方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 她那句超级“恋车狂”,让男人好看的眉头似乎扬了一下。 他瞥了眼犹气呼呼的杨西箩一眼后,似乎有些了解地笑了笑道:“不要紧,反正我的车也没怎样,算了!” 他的车当然没有怎样,台币三百多万的保时捷耶,这么一点小碰撞就会有事的话,那才真是开玩笑! 原以为一场闹剧就此结束,谁知,她那个“没理不饶人”的二姐却又冲上前来—— “算了?怎么能这样就算了,最起码——” “二姐——”南筠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人家是受害者都已经答应不追究了,她到底还想怎样?她实在不懂,她怎么会有这种智障二姐,好坏是非……她分不清楚吗? 南筠这威严的一吼,让杨西箩气呼呼地转过身,不知是为车子生气,还是为妹妹胳臂往外弯而生气,总之,她气得脸都绿了。 “先生,真的很对不起!”南筠只好弯腰再道歉。 “不要紧。”男人对她点点头后,转身就要走。 才跨出两步,他却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回过脸,来到杨西箩面前。 “小姐,坦白说,你有张漂亮又动人的脸,不过……”嘴角一道促狭的笑浮了上来。“令人可惜的是,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蛋竟然配了一颗是非不分的脑袋——实在可惜,真的很可惜!”说完,对她眨了眨眼后,从容地上了自己的车。 等到杨西箩从惊愕中回过神想反击时,却只来得及看见那辆嚣张的漂亮跑车,对她毫不客气地放了两个大屁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 一连三天,台北市的天空仍然被高气压所笼罩。 屋外冷风飒飒,相同地,一连三天,杨家的天空也被杨西箩这波超级高气压给刮得冷飕飕。 全家都知道她高气压的原因,不过,全家也没人理她。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她,无疑是送死。 杨家人虽躲得远远的,却还是有些不识相的家伙跑来自投罗网,秦泊因就是第一个中弹的倒霉者。 这天,刚从学校回来的他,第一件事就是来到杨家面馆找杨南筠。虽然,秦杨两家的关系,并没有因为他与杨南筠的交往而有明显的改善,但最起码,已不再像以往那般剑拔弩张。 在母亲对他们的交往已不再过分干涉下,他与杨南筠之间的感情一大在稳山正中成长。 不过,他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一推开门,就光碰到抱着一大包卫生筷、一副臭脸的杨西箩。 “嗨!西箩,你的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他愉快地和她打了声招呼。 由于泰泊因和她同年,以前,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叫着她,但自从和小妹在一起之后,他和她家人一样,改口叫她“西箩”,而杨西箩也从来没抗议过。 谁知,这次却踢到铁板,只见杨西箩一脸阴寒地道: “秦泊因,我警告你,想当我们杨家的一分子首先就要注意礼貌。西箩。是你叫的吗?叫二姐!”说完,瞪了他一眼后,径自走到另一桌,把竹筷补充到桌上的筷子盒上。 这声莫名其妙的呼喝让秦泊因一脸错愕。 “小妹,西箩是吃错什么药?我得罪她了吗?”他愣愣地走到了柜台,低声问道。 正在柜台收拾帐单的杨南筠见怪不怪地睐了她一眼!“别理她,她现在火气大得很,谁碰到她谁倒霉。” “怎么回事?”秦泊因进了柜台,坐在她身旁。 “心爱的‘老公’出厂的头一天就挂彩,她火气不大才怪。” 秦泊因仍是一脸的不解。 “事情很简单,就是这样……”杨南筠偷看二姐一眼后,压低了声音,把那天的事说了一遍。 “西箩就为这件事气到现在?”秦泊因忍不住笑道。 杨南筠点点头。 “说实在的,那个男人对二姐的评语……还真是一针见血,说得一点也没错。”只要想到那男人最后抛下的那段话,她每次都忍不住要笑。“其实,她除了气那个男人、心痛自己的车外,也气我那天不顾姐妹之情,胳臂往外弯。” “这怎么能怪你?错就是错,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事情只要牵涉到她的‘老公’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遇上这种事,她——” 话还末说完,一声爆发力十足的警告以排山倒海之势涌了过来—— “杨小妹,我警告你,再给我说半个字试试看!”见他们两人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什么,杨西箩火气又直往上冒。 “二姐,我又没惹你,你干嘛那么凶?”杨南筠却毫无惧意地起身。“我不懂,事情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了,你还有什么好气的?” “你还敢说?”杨西箩手擦腰来到柜台前。“要不是你,那个男人敢溜?敢那么嚣张?” 只要一想起那个男人离去前丢下的话,她一把火就不受控制地烧啊烧的,烧死她全部写着“理性”两个字的细胞。 “人家哪里嚣张了?你撞了人家,人家没要你赔就不错了,还敢要人家赔?”杨南筠翻了翻白眼。 “喂!他的车没事,我的车保险杆整个掉下来,他难道不用负一点道义上的责任?”没道歉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说那些气死人的话。 闻言,杨南筠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身旁的秦泊因却扯住了她的手。 “小妹——” “怎么了?”听到争吵声,在厨房张罗的巧姑妈、杨老爹与杨东筝全跑了出来。 “又怎么了?姐妹之间有什么好吵的?”见姐妹俩大眼瞪小眼的情况,巧姑妈立刻板起脸。 杨西箩余气犹存地偏过脸。 “还不是为了那天的事?姐还在怪我那天没帮她,让那家伙跑了。”杨南筠没好气地接口。 问言,三人莫可奈何地互望一眼。最后,由杨老爹出面仲裁。 “西箩啊!不是我要偏袒小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没怎么样就好了嘛!有必要为了这件事跟自家人呕气呕这么久吗?” “事情过去就算了,你自己平心静气地想一想,如果你真的认为小妹有做错的话,我绝对让她跟你道歉。”巧姑妈也劝道。 听她这么说,杨西箩眼中的气慢慢地消下来。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生那么久的气,她只是心疼车子,又气不过妹妹帮着别人说话,如此而已。 “谁要她的道歉。”杨西箩瘪嘴回道。 声音虽不情愿,但众人知道冷气团已经减弱了。 杨老爹噙着笑,拍了拍两个女儿的脸颊后,走进厨房;杨东筝则将两个妹妹的手拉在一起后,笑盈盈地跟了进去。 巧姑妈则瞪了两人一眼:“好了,快去准备准备,有客人上门了。” 姐妹俩在巧姑妈进厨房后,交握在一起的手立即分开。两人虽不看着对方,却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二章 冷气团持续发威,气温只有八度。 下了车,纪沙舟不自觉地拉高大衣的衣领,提着公事包走向专用电梯。 他是这家国际知名软体公司——atm在台分公司的副总裁。 能够在三十三岁就坐到这个位责,除了令人羡慕的际遇之外,他本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观。 当年,就读哈佛大学电脑工程系时,他与同学以玩票性质合写了一套“企业防毒软体”。谁知,这套软体在上市后却造成了轰动,企业界趋之若骛。 就在那时,atm的设计部经理找上了他,从此,开始了他在atm半专职的打工生涯。 顺利拿到硕士学位之后,atm正式聘用了他,成为体制内专属程式设计师。进入atm之后,由于他的表现实在太出色,接连创造出几套叫好又叫座的实用软体。 最后,他打败了众多竞争者,坐上了设计部经理因病而悬缺的职位,成为atm最年轻的高级主管,而那年,他也不过才二十六岁。 能调回台湾,则是一个机缘。 五年前,atm看中了台湾的经济实力,打算将版图扩展到亚洲。遂以中西资合并的方式,在台设立了亚洲第一家分公司,更积极的在新竹科学园区设厂,大举进攻亚洲市场。 而atm高层属意的分公司总裁人选,恰好是当初力荐他担任设计部经理的恩师罗伯特,因此,在内举不避亲之下,加上他的台湾血统,当然成了副总裁的第一人选。 在两人的领导下,经过了五年的努力,atm在台分公司不仅成功地打开了亚洲市场,在各国的市场占有率也渐渐攀升,今年,更被某商业周刊票选为顾客使用品牌忠诚度的第一名。 atm在亚洲急速窜起的传奇,现今仍被商业界津津乐道,他与罗伯特的名字更被视为一种精神指标,就如同“台湾半导体教父”张忠谋一样,绘声绘影地披上了一层传奇的面纱。 纪沙舟自专用电梯中走出,秘书田小姐随即自位置上起身,朝他恭敬地走来。 “瑟娜小姐已经打了两次电话,请您务必记得中午的约会。” “我知道了,谢谢。”朝她点点头后,他径自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他风度翩翩的背影,让田又娟失神地站了好一会儿。 虽与他近在咫尺,但她知道,身为秘书的自己,只不过比别人多了随时可以见到他的优势,事实上,她与大多数暗恋副总裁的女性一样,也只能作做梦罢了。 因为,论家势、论一切外在条件,谁也比不上泼辣的瑟娜小姐,以及从小与副总裁青梅竹马、高贵又典雅大方的叶书晴小姐。 重重地叹了一声之后,她收回一脸的依恋,走进了座位旁的小吧台。 当她端着热腾腾的咖啡走进办公室时,纪沙舟正准备脱下外衣;见状,她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帮他把外衣用衣架挂进了衣橱。 “谢谢。”他转身对她道谢。 “不用客气。”与他这么近距离接触虽已不是第一次,但每一次都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地红了脸。 红着脸的田又娟正想退出去之际,纪沙舟却喊住了她。 “田小姐,麻烦你留话给赵经理,如果正大广告公司的代表来了,请他立刻上来见我。” 田又娟忙不迭地点点头,一张脸在他温柔眸光的注视下,又不自觉地泛红。 她离去前眼中那一抹羞涩,纪沙舟当然看得出来,他被动性地将那一眼收进眼中,却和以往一样未曾在心中激起任何波澜。因为,这样的目光——从小到大,他已不知看过多少。 端起咖啡,他啜了一口,香醇的感觉驱走体内不少寒意。 打开公事包,拿出笔记型电脑,准备开始工作。 其实,说是工作,也不尽然,在公司营运各方面已完全上轨道的今天,需要他这个副总裁亲自处理的事已经不多,写程式本来就是他的兴趣跟专长,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来做这件事,更能激发自己的灵感与潜能。 手指专注地敲打着键盘,盯着萤光幕的眼神专注又严肃。才完成副程式的修改,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 “副总裁,正大广告公司的人已经到了,现在人在外面。” “请他们进来。”说完,他立刻自未完成的程式中抽离,将系统关闭之后,准备迎接客人。 才起身,田又娟就领着行销部经理赵大生,以及正大广告公司两位代表进办公室。 “副总裁,左边这位是正大广告公司经理王文成先生,另外这位是这次新产品所委托的广告企画负责人,杨晋威副理。”赵大生立刻向对方介绍道。 “你好!”在一一与他们握手寒暄之后,纪沙舟比了一个手势道:“大家请坐!” 在他们坐下的同时,尽职的田又娟已端来四杯咖啡放在桌上。 “副总裁,这是最新出炉的广告企画案,请您过目。”赵大生把一份文件交到他的手上。 看得出他的神情有些紧张,也难怪,这个新产品的广告企画案已足足变更了六次,更换了三家广告公司,若这一次再被淘汰出局,一切又得重来,想到种种繁复的联络协调过程,他的心就一阵发寒…… “广告内容完全是遵照贵公司所想要传达的理念设计的。”王文成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事关近亿的广告预算,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 纪沙舟点点头,慢慢地把文件翻阅了一遍,他看得极为仔细,丝毫不放过任何小细节。 在等候他的当儿,在场三人都屏息以待,就像在等待最后的判决般。 终于,纪沙舟抬起了眼,“基本上,我对这份企画案还算满意,不过……我对代言的女主角人选有点意见。” 听到前半段,在场三人均松了一口气;但后半段,却又让他们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我们新产品锁定的目标族群是上班族,找个当红的青春偶像来代言并不恰当。” atm所研发的一套网路电玩,近日正准备发行上市。为了打响进军电玩市场的第一炮,atm砸下近亿元的广告费,准备抢夺这块由日本独占多年的一巾场。 为了与一般性的电动玩具作出区隔,当初,这套软体设计的重点,就是针对上班族群,除了强调产品的休闲功能外,更强调知性的功能。 “副总裁的意思是……” “换掉女主角。”纪沙舟简单地道。 “最好连男主角也一并撤换。至于男女主角选角的条件:第一,年纪不能太轻;第二,除了要兼具上班族的亲和力之外,外在美与知性美都要具备。”讲到这儿,他的脑中突然浮现一张俏脸,一张气呼呼却仍吸引人的脸,当下,他的表情有些怔仲。 “副总裁,莫非你心中已有人选?”见他突然停口,赵大生大胆地猜测。 他的话将纪沙舟稍微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 “没有。”只不过是个偶然邂逅的女孩而已……他笑笑地摇摇头。“为了让广告与产品结合,一炮打响我们的新产品,男女主角人选部分,就有劳各位费心了。”说完,他起身,代表话题的结束。 其余三人也跟着起身。 “赵经理,这件事要麻烦你了,新产品即将上市,希望这件事可以立刻有个圆满的结果。” 赵大生望了其他两人一眼,求助意味浓厚。因为,如何让这个事事要求完美的主管满意,还真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 送走赵大生与正大广告公司两位代表,纪沙舟正想重新投入工作,然才开机,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 “纪先生,瑟娜小姐二线电话,要不要帮您接进来?” “麻烦你。”他移开电脑接起了电话,还未开口,瑟娜娇啧的声音已先传了过来? “max,人家找了你好多次,为什么不回人家电话?” “小姐,你别忘了我在上班,谁像你这个学生这么清闲?”他用英文回应了她的抱怨。 瑟娜是罗伯特的大女儿,比他小了十五岁。虽然来到台湾已五年了,仍是一身的美国味,不但一口国语洋腔怪调,作风洋化,行为开放,就连对他的“企图”也洋化的不得了。 打从在美国第一次见到他,“iloveyou”三个字就不知对他说过多少次,但他始终没当一回事,因为,他从来只当她是妹妹,一个被宠过了头的小妹妹。 “我不管,你答应中午陪人家吃饭的,可不许反悔。” “答应你的事我黄牛过吗?想吃什么?你决定。”他笑了笑。 “ya!”瑟娜欢呼了一声。“我要去南京东路那家炭烤店。” “炭烤店?”他的眉头皱了下来。“可不可以换一家?” 并不是因为那家的东西不好吃,或服务不周到,而是那儿是时下年轻人最常去的聚会场所,以他这种年纪,似乎不太适合,那里喧闹的气氛,总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有点格格不入。 “放心,那里除了年轻人,也有像你这样的、糟老头光临,你不用担心自己会是最老的!”像是知道他的顾虑般,电话那头的瑟娜哈哈地笑了出来。 “小鬼,你故意让我难堪是不是?” “请注意,过了今天,我就已经十八岁了,才不是小鬼!”她立即高声抗议道。 她最讨厌他叫她“小鬼”,因为,这显示了彼此年龄上的大差距,表示对方根本没当她是个“女人”,而只是个“黄毛丫头”,这与她对他的“企图”相违背。 这一次,纪沙舟仍然没有与她继续争辩这个问题,他笑了笑道:“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过去接你?”他看了看表,正好——一点钟。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十二点准时在门口碰头,迟到的人要打屁股。” 还说不是小孩子!纪沙舟摇摇头后,唇边带着笑意挂上了电话。 *** 原以为陪她吃顿饭,瑟娜就会放过他。谁知,吃完饭出来,她又缠着他陪她逛街。 “小姐,下午我还得上班,你想害我被炒鱿鱼吗?”他搬出工作来“恐吓”她。 “你是爹地的心腹爱将,他才不敢炒你鱿鱼!”瑟娜倒是把情势看的很清楚。 在拗不过她之下,他只好被她拉着走进附近一家精品店。 “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她拿起一套皮衣皮裙,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好看。”纪沙舟想也不想地便道。“任何衣服穿在你身上都好看。”他并不是敷衍,而是说真心话,瑟娜年纪虽轻,身材却发育的相当好,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 “真的吗?那我进去试穿看看。”他的赞美显然令她相当兴奋,抱着一整套衣服,跟着售货员喜孜孜地进了试衣间。 她一进去,纪沙舟就被另一位售货小姐请到一旁坐下来。当然,在那位售货小姐眼中,他毫无意外的又看到倾慕的目光。 为了打发等待的时间,纪沙舟拿起桌上一本杂志,随意地翻着。 倏地,一个冒失的小姐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拉着他的手,急道: “先生,可不可以麻烦你假装是我的男朋友,只要五分钟就好——”话还未说完,在与自己手里抓着的男人打了一个照面之后,杨西箩一双眼顿时瞪得老大。 “你——”她指着他,惊愕让她一时忘了逃进这家精品店的目的。 纪沙舟当然也认出了她,正对她这莫名的举动感到一头雾水之际,玻璃门立即又被打开,像旋风般闪进一名男子。 那男子一见杨西箩,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迷恋立刻浮上眼角。 “我的西箩美人,原来你在这儿……” 这肉麻兮兮的声音让杨西箩立刻从惊愕中回到现实,一转身,乍见到严世开嘴角那抹邪气的微笑,一阵严重的鸡皮疙瘩又从脚底爬到脑后。 当下,她想也不想地便躲到纪沙舟的背后,并抓着他的衣服。 “严……严世开,我说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请你不要再来纠缠我行不行?”声音虽然力图镇定,但其中的反感、厌恶外加害怕讨饶却尽在不言中。 会遇上避之惟恐不及的他,真的算她前世没烧好香,没想到进个外卖也会碰到他,这不叫倒霉叫什么? 她的八字可能和他犯冲,要不然,这个严世开为什么不去纠缠别人,偏偏来纠缠她?说什么对她一见钟情,没有她的日子从此没有白天……唉哟……这种肉麻兮兮的男人,这辈子她是无福消受! 虽然她的拒绝已经相当明显,但眼前的严世开似乎故意装傻,脸上非但找不出难堪的表情,也没有打退堂鼓的意思,仍衔着一抹暧昧的笑意欺上前。 “西箩美人,你不要随便胡谒个借口来打击我,我的心可是很脆弱的……” “谁是你的西箩美人,你你你……少乱叫!”随着他的愈来愈靠近,杨西箩的手也愈抓愈紧。 就在严世开与她近得只剩下两步不到的距离时,椅子上的纪沙舟却站了起来。 “这位先生,对不起,你似乎忽略了我的存在。”他起身,更完全挡住了杨西箩的身子。他虽然搞不懂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刚刚的对话,已让他明白她一进门时,慌慌张张对他所抛下的那段话。 突然有这么一号人物挡在身前,严世开表情有些错愕地停下脚步。 “你是……”他狐疑又警戒地望着他。对方英挺的外表突然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纪沙舟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身后的杨西箩一把拉上前,并将她紧搂在怀中。 “这样够清楚了吧!”他不急不缓地对着严世开道。“你无视我的存在,当着我的面调戏我的‘女明友’,似乎有点过分。”他刻意强调“女朋支”三个字。 这番话,不仅让严世开张大了口,就连莫名其妙被拥在怀中的杨西箩,也张大眼瞪着他。 “你胡说,她根本没有男朋友……”严世开一止刻驳斥他的说法。 “你不知道!?那就表示你的情报系统出了问题。”他笑笑地把视线收回,落在怀中的杨西箩身上。 “我跟她一见钟情,不久就要论及婚嫁,难道我亲爱的baby没有告诉过你吗?”望着她,他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道恶作剧的光芒,随即头一俯,轻轻地吻住她的唇。 杨西箩像中邪似的呆愣住,她怎么也没料到这男人如此大胆…… 而一旁的严世开,脸色却像瞬间弄翻了墨汁,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不得不知趣地走开。 严世开一走,杨西箩立即像避瘟疫般的自纪沙舟身上跳开,手一扬,想给他一个大大的耳光。 纪沙舟似乎早就防到她有此一招,时间一秒也不差地拦住她劈下来的手。 “baby,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似乎不是件公平的事喔?” “谁是你的baby!”她甩开了他的手。“你这个变态、色狼、登徒子……”她不断用手嫌恶地抹着自己的唇,想把唇上的麻辣感擦掉。 自试衣间出来的瑟娜,刚好见到她扬手打人的一幕,她立即气愤的奔到纪沙舟身旁。 “你是谁?怎么可以随便乱打人呢?”瑟娜对着杨西箩吐出一长串又急又快的英文。 “我没事,瑟娜,她是我的朋友。”生怕瑟娜将气氛弄得更糟,纪沙舟上前一步,把她拉至身后。 突然冒出一个对自己凶巴巴的洋婆子,杨西箩更急更气了,但又听不懂英文,只能怒瞪着她——与他。 但,纪沙舟却完全不动气地走到她面前,嘴角仍带着那道气定神间的微笑。 “小姐,你请我帮忙的事,我已经做到了,刚刚那个吻——只是我索取的报酬,这很公平。” 他竟然吻了她!?瑟娜愕然地看着身旁的纪沙舟…… 这一看,她的心却急速地往下沉,因为,此刻他脸上那种促狭恶作剧的表情,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你还敢说?”明明占便宜的人是他,竟敢露出那种嘲弄又嚣张的微笑? 前仇加上新恨的怒火让她再次扬起手,对准那张无懈可击的脸庞…… 然而,这次仍没能一举泄恨成功,他的手又比她更快地把她挡在半空。 “动不动就想打人的女人,应该受点教训。”他嘴角的笑容逐渐隐去。 突然,他微一用力,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杨西箩拉进怀中;而几乎是同时,他的唇也攫住了她。 四片唇牢牢贴住的刹那,杨西箩只感到自己的脑门轰地一响,在她还搞不清楚状况时,双唇已被掠夺…… 一旁的人也被这样的发展吓呆了眼,瑟娜更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沙舟,妒意慢慢地自心头窜出。 一开始,纪沙舟的吻是猛烈而带有惩罚性的,但后来,她柔软的女性芳香却让他放松了自己,浑然忘我地品尝着她的唇,舍不得离开。 始终处于被动状态的杨西箩,只能乖乖地被掠夺着。终于,在大脑渐渐拼凑还原、理智慢慢聚集之后,她立即意识到这个登徒子对自己做了些什么,一时之间,气愤、羞辱外加不可置信,让她瞬间爆发开来! 她用力推开他,并随即挥出一个清脆的巴掌。 这已掌声在静谧的空间中响起一道回音,再次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也震醒了忘情投入的纪沙舟。 “你……可恶!”用力吼出这句话后,带着眼角屈辱的泪水,她奔出了这家该死的精品店。 第三章 当桌上的行动电话响起时,纪沙舟正专注地看着赵大生刚送上来的企画案。 他腾出手接起电话,眼睛却仍停留在文件上。 “纪沙舟,你好。” “嗨!max老友,好久不见!” “晋平?你这家火终于出现了!”这充满活力的声音顿时抓住了纪沙舟的注意力。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现在在哪里?我跟书晴去找你。” “书晴回来了吗?”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意外。“服装发表会不是下个礼拜才结束?” “我也不清楚,等会儿你可以自己问她。我刚从机场接她回来,她现在就在我旁边。突然,他的语气转为暧昧,“我说max好友,你可真是艳福不浅啊,我老妹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催我来找你,哎哟……”他衷嚎了一声,声音倏地中断。 “怎么了?晋平?”纪沙舟不解地道。 “没事,我老妹怕羞,警告我不可以胡说八道……哎哟……”他又是一声的哀嚎。 纪沙舟了解状况地笑了一下。“我现在人还在办公室——” 叶晋平匆忙地打断他的话,“那正好,我们就在附近。你可千万要等我们,否则有人见不到你……又要拿我出气。” 纪沙舟摇摇头,放下了电话,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从小,晋平就喜欢拿他老妹叶书晴开他玩笑,这情形他早已司空见惯。 叶氏兄妹可以说是从小和他一块长大的,由于双方父母都是台湾商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两个家庭互动频繁之下,同年龄的孩子自然发展出比朋友还亲的情谊。 十五分钟后,叶氏兄妹来到他的办公室。 “好家伙!才几个月不见,你的派头似乎更大了!”看着重新装演的办公室,叶晋平戏谑地捶了下他的肩膀。 “我哪有什么派头,倒是你……”纪沙舟回敬了一个拳头。“怎么?又发现什么惊人的新细菌啦?怎么几个月都没你的消息?” 叶晋平是微生物科学家,目前在北医任教,教授“细菌学”,是一个标准的“细菌迷”。常常为了发现新菌种,找出其附着的威心染途径,关在实验室中好几个月,对外界不闻不问,已是见怪不怪的事。 叶晋平还来不及回答他的问题,叶书晴即抢白道: “我哥哪是在研究什么新菌种,他啊!最近迷上了一个女孩子,为了她茶不思饭不想。”她故意用暧昧的眼光瞟了哥哥一眼。 “好哇!你敢糗我?”叶晋平双手擦腰,瞪着她。 “为什么不敢?谁叫你刚刚乱说话。啊——”见叶晋平作势要修理她,她赶忙跑到纪沙舟背后,“沙舟,救我!” “好啦!晋平,别吓她了。”他噙着笑阻止了叶晋平。 “小鬼头,不要以为有沙舟帮你撑腰,我就动不了你。” 叶书晴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给了他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 然而,这个俏皮的表情,却让刚好推门进来的田又娟逮个正着,只见她的眼迅速睁得老大。 也难怪她会如此惊愕,这个模样的叶书晴在外面是绝无仅有的,学造型设计的她气质出众,一举手一投足间仪态端庄,俨然成了都会女子最佳代言人,何曾见过她这等活泼俏皮的模样? 知道自己的举止有些失态,叶书晴赶紧松开了紧抓着纪沙舟的手。 “哥,都是你害我破坏形象。”等到田又娟退出去,叶书晴才板下脸埋怨。 “得了,在我和沙舟面前,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叶晋平却糗回去。 “哥——”她不依地跺了下脚,却用眼角余光偷偷看着纪沙舟的反应。 妹妹的心事,哥哥焉有不知之理,是以,他会心一笑后,重重地拍了拍纪沙舟的肩膀道:“沙舟,其实我老妹端庄俏皮一样可人,对不对?” 他的用意,除了想让妹妹安心之外,也有那么一点点想套出纪沙舟心中对妹妹的感觉。 书晴对沙舟的感情几乎大家都知道,双方家长也对两人的“未来”乐观其成。但,沙舟这个当事人的态度却扑朔迷离,对书晴的态度始终不愠不火,似乎把书晴当作妹妹般,搅的书晴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别又想把战火蔓延到我这儿来,我保持中立。”纪沙舟还是如往常般,技巧性地把自己撇清在距离之外。 这玩笑中带有冷淡的话语,让叶书晴一颗心微微一黯。 她眼角那一闪即逝的黯然,叶晋平捕捉到了,为了不让这尴尬气氛延续,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max,你最近忙些什么?”眼角不意瞥到桌上一份摊开的文件。“这是什么?可以看吗?” 纪沙舟回头看了一眼,“喔,没什么!只是一份广告企画案罢了。” 见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叶晋平随意翻了一下。在看到最后一页、纪沙舟所批阅的意见——“亲和力不够,撤换女主角”后,他的眉头扬了起来。 “怎么?女主角人选不满意?”他拿起附在上面的一张照片,端详了半天。“很好啊?人漂亮又有气质。”听他这么说,基于好奇心的驱使,叶书晴也走了过来,接走哥哥手上的照片后,以专业眼光端详起来。 接着,她又移过叶晋平手中的企画案,迅速翻阅着。 “沙舟,你似乎愈来愈挑剔了,以我专业的眼光来看,我觉得这女孩很适合企画案中的女主角,为什么你还不满意?”她笑笑地望着纪沙舟道。 纪沙舟摊了摊手。 “或许真的是我太挑剔了,但是,我总觉得……”他瞄了眼桌上的照片。“她似乎少了点特质……”不是他文学造诣不佳,而是他一时之间形容不出自己心中的那种感觉,这种牵涉到审美观的问题,本来就抽象的难以形容。 “亲和力吗?”叶晋平却替他接口。 “也许是。”他瞟了他一眼后点了下头。“她虽然漂亮,气质也不错,但,她不够活、不够真,很难打动我。”说到这儿,他脑中又浮起那张连生气都活灵活现的脸蛋,不自觉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浅笑。 看到他那个突如其来的古怪微笑,叶晋平有些怀疑地问道,“怎么?莫非你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纪沙舟没有否认。 “既然已有人选,那就直接找她啊?何必这么大费周章地换来换去?” 这一次,纪沙舟则垂下眼,嘴角的笑意却更深了。 “我不敢。”他抬起眼。“我给她的印象太差了,她若看到我,大概只会赏我一巴掌。” 叶晋平一愣。“为什么?” “一言难尽。”他对他眨了眨眼。 “不太能想象,竟会有女孩子对你印象差?这么有个性的女孩……我倒想看看。”他俏皮又神秘的表情引起了叶晋平探索的兴趣。 “这点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 “你不认识她?”叶晋平又一愣。 他摇摇头,眼里、嘴角全都是笑意。 虽只是浅浅一笑,却让叶晋平心头震了一下,因为,认识他这么久,他从没见过那样的笑容。虽不解沙舟和那女孩之间有过什么样的曲折,但,显而易见的,那女孩吸引了沙舟的注意。 他担忧地瞥了妹妹一眼,果然,一向敏感的书晴也捕捉到他脸上那不寻常的光亮,大眼中覆盖了一股不可置信的黯然。 不知怎么搞的,那表情让他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纪沙舟没注意到叶氏兄妹心中的波涛汹涌,仍旧带着那抹浅笑,他转身,将桌上的企画书整理好之后,按下了内线电话。 “田小姐,麻烦你把我桌上这份企画书退还给赵经理,谢谢。”说完,他拿起了椅背上的外套,对着叶氏兄妹道: “我们三个好久没聚在一起了,走吧!我请你们吃饭。” 叶晋平看了妹妹一眼,微询她的意见。 “你们去吧!我晚上跟人有约……” 她说话时脸上虽挂着十分自然的浅笑,但叶晋平知道,这是谎言,因为,从她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来找他的情况来看,此时的退出显然不寻常。 “书晴,你真的不去?”叶晋平疑惑地望着妹妹。 “对不起,我几个礼拜前就已经订下了晚上的约……”她回避了哥哥的眼眸,却用一种期盼的眼光偷偷地瞥向纪沙舟。 谁知,纪沙舟却一点也不解风情地说道:“既然书晴有约,我们也别勉强她,今晚,咱们哥儿俩先聊,下次有机会,三个人再好好聚聚。”说完,他穿起了大衣,率先走向门口,没注意到叶书晴脸上那道失望的目光。 *** “想吃什么?”车子一开出停车场,纪沙舟便问道。 叶晋平并未回答他,只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目光瞅了他一眼。 “沙舟,有件事,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 “什么事?”专注于路况的他,没注意到叶晋平眼中的慎重。 “你对书晴……到底有没有意思?如果你对她没有那种感觉,我劝你早点跟她说清楚,不要让她对你抱着无谓的希望。”书晴脸上那股浓郁的黯然犹在眼前,让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得不问。 纪沙舟微微一怔,接着笑了笑。 “你要我说清楚什么?”他反问,眼睛始终专注在路面上。“我记得自己应该从没给过她任何‘无谓’的希望。” 闻言,叶晋平心一沉。他虽未正面回答,但这样的答案无异已将叶书晴宣判出局。 “为什么?你跟书晴不是一向很谈得来吗?”虽然如此,但他还想替妹妹拉票。 “我跟辛蒂克劳馥也很谈得来。” 辛蒂克劳馥是国际知名模特儿,曾为atm拍摄过一系列产品的平面广告。 “拜托,正经一点好不好?”叶晋平瞪了他一眼。 “我是很正经啊!”纪沙舟的态度仍是不急不缓。“谈得来。只是爱情形成的众多要素之一,并不是惟一因素。你跟罗碧珊不也是挺谈得来的吗?为什么要拒绝她?” 罗碧珊是叶晋平的大学同学,两人之间因共通的兴趣与才情而结缘,但却因罗碧珊的突然表白而疏远。因为,自始至终,叶晋平就只当她是个哥儿们,就像纪沙舟一样。 这时,罗碧珊的名字无预警地被提起,他震了一下后想反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感情这种事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有人相处了一辈子也不可能会激起火花,但有些人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彼此注定要纠缠一辈子。”纪沙舟笑了笑,带有几分坚定与了然。“我形容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当那种感觉来临时,你一定可以强烈地感觉到。” 他的话让叶晋平突然陷入怔仲,因为,纪沙舟所描述那种抽象的感觉,他也曾经历过,两个半月前,在面馆碰到她的一刹那,不就是这般强烈? “我了解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叶晋平苦笑了一下。“那种感觉的确很难形容,但是,相遇的那一刻,你便立刻知道,就是她了,她就是你这一生所要追寻的梦。” “怎么?你已经遇上你的‘梦’了?”见老友脸上神往的表情,让纪沙舟立刻追问。 叶晋平没有否认,只噙着一抹笑道:“想不想去吃一点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嗯!因为我的‘梦’就在那里。” *** 虽不是周未例假日,但杨家面馆仍然门庭若市、生意兴隆。 忙着端面收碗的杨西箩,此时早已挥汗如雨,虽面馆最近又多请了两个欧巴桑帮忙,却仍无法应付日益增加的消费人潮。 才将一桌的狼藉收拾干净之后,杨西箩抱起桌上一大堆待洗的碗盘,准备送到厨房。谁知,才一转身,迎面就撞上端面的欧巴桑。 “小心,烫——”欧巴桑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情急之下只好喊道。 还好,杨西箩眼尖,赶紧往后退。 然而,她这急急后退的结果,虽没撞上端着四碗面的欧巴桑,却笔直地撞上自外而入的两位客人。 “二姐,小心——” 柜台旁的杨北怜虽马上出声警告,却已来不及了,急急后退的杨西箩撞到了其中一位客人,人虽被对方及时扶住,但手中的碗盘却哗啦一声,全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杨西箩手忙脚乱地抛下这句话后,便立即弯下腰想捡起地上的碗盘。 “不要紧。”对方回应了三个字后,也立刻弯下身想帮忙。 “不用了,我来就——”洞悉他的意图之后,杨西箩不好意思地抬起眼: 她竟然“又”看到了那张让她近日恶梦连连的脸孔…… 当下,揉合着不可置信及愤怒的怪脸取代了她嘴角的歉然,只见她猛地直起了身子,指着对方的鼻子恨恨地道:“你——” 纪沙舟显然也没料到竟会在这种场合遇上她,神情先闪过一丝惊愕,继之,一股跳动的火焰升了上来,淹过了那乍见的愕然。 “你好,好久不见。”纪沙舟也慢慢地起身,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 “沙舟,你们……认识?”这两人显然熟识的反应,让一旁的叶晋平一头雾水。 纪沙舟没有回答他,仍旧噙着诡谲的笑容盯着杨西箩。 他脸上那个自信的笑容却刺激了杨西箩,新仇旧恨一并被勾起,自制力欠佳的她也不管时地合不合宜,扬起手便劈出了一巴掌。 还好,在柜台内的杨南筠见苗头不对,赶紧冲上前拉开了杨西箩。 “对不起,两位请里面坐,小北,帮客人点菜。” “喔!”杨北怜虽不明就里,但敏感的她见二姐迅速变坏的脸色,以及三姐频频示意的眼色,也知事态严重,当下,她赶紧拿起点菜单,将两名客人带到最里头的位子。 杨西箩追逐着对方的背影,一股怒火中烧让她又想冲向前,却仍被杨南筠阻止。 “二姐,你想干嘛?”她拉下杨西箩低声说道,故作忙乱地捡着地上的碎片。“二姐,要发飙也得看场合,在这么多客人面前,你想让老爸丢脸啊!” “小妹,你知不知道那家伙他……”她想控诉那家伙夺走她初吻的恶行,却说不出半个字。 杨南筠并不知道后来的那一段曲折,她以为二姐还在介意上次的“保险杆之恨”。 “我知道那家伙是谁,事情过去就算了,快收一收吧!等会儿要是害客人割伤就不妙了。”为了转移二姐的注意力,杨南筠赶紧将手中的破碗碟交到她的手中。 一股气便在心中,那种不能发泄的痛苦让杨西箩只能狠狠地瞪着那家伙的背影,将气出在那几片破裂的碗碟上。 而另一边,叶晋平早已忍不住满心的好奇,点完餐后,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沙舟,你怎么会认识杨家第二朵花?” “杨家第二朵花?”纪沙舟挑挑眉。 “就是刚刚撞到你的女孩啊!”叶晋平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她就是我刚刚在车上跟你提过的,杨家四朵花中的老二杨西箩。你不知道吗?” 纪沙舟没有回答,但一股浅笑又爬上他的嘴角。杨西箩……这就是她的名字吗?难怪,那天在精品店里,那个男人会喊她“西箩宝贝”。 “沙舟,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见纪沙舟迟不接腔,叶晋平又催促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由于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没注意到叶晋平眼中那一份不寻常的焦急。他不急不缓地把与杨西箩认识的过程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却刻意隐去了精品店中强吻她的那一幕。 “还好,我还以为……”叶晋平抖出一串傻气的笑道:“只要对手不是你,我就有胜算。”他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 他的反应却让纪沙舟不解。 叶晋平笑笑地想解释,但欧巴桑却刚好送上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等她离去,叶晋平才又道:“在车子里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吗?我找寻了一辈子的梦。就在这家特别的店里。”他再一笑。“刚刚,我还以为你是我的竞争对手,紧张了一下。” “你的,梦……就是她?”纪沙舟一呆。 “不是。”叶晋平立即否认,眼光却突然越过纪沙舟,落在一名举手投足充满了古典风情的女子身上。 随着他的视线,纪沙舟也想将目光调向不远处。谁知,在半路,他的目光就被一道杀气腾腾的眸子拦截,明白眸子的主人是谁之后,他会心一笑,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她是四朵花中的老大杨东筝。”叶晋平迷惘的眼神仍追逐着杨东筝的身影。“第一次见到她,我就仿佛遭到雷极一样,就像你所说的,有些人只要看一眼,你就会立即知道——就是她了!” 两个半月前,学生开玩笑地告诉他,有个可以享受美食又有美女可以欣赏的地方,问他有没有兴趣一窥究竟,当时,他抱着姑且的心态跟着学生来到这儿…… 却没想到,从那天起,他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就是‘她’,才让你舍得从实验室爬出来?”望着老友那张向往的脸,纪沙舟忍不住打趣道。 闻言,叶晋平瞪了他一眼,“面对别人剖心的坦白,你就用这种取笑的态度?”乍见对方眼角那道似曾相识的笑容时,他突然心念一转—— “老天!那个想赏你一巴掌的女孩子,该不会那么巧,就是杨西箩吧!” 纪沙舟仍是但笑不语。 “真有这么巧的事?”叶晋平先是惊呼一声,但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说的没错,你给她的印象还真是挺差的,她一见面就想赏你一巴掌。”他忍不住用视线搜寻着杨西箩,果然,在对方眼中他又看到一股想揍人的蠢动。 “杨家四朵花中,大家一致公认长得最漂亮、身材最棒的就是杨西箩,但是,脾气最令人不敢恭维的也是她。沙舟,遇上她,我不知道你是幸还是不幸。”他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他这番话没引起纪沙舟的共呜,他仍是带着一道令人摸不着边际的淡笑,静静地吃着面。 虽然背后始终被一道杀气腾腾的目光盯着,但纪沙舟似乎一点也不为意,仍心情愉快地走向柜台结帐。 结完帐,纪沙舟与叶晋平一前一后的步出门口。 纪沙舟却又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 “平,等我一分钟!”丢下这句话后,他又走向柜台,向杨南筠要了一张便条纸。 接着,他拿出口袋中的笔,快速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折叠好后又交给了柜台内的杨南筠。 “小姐,麻烦你帮我交给杨西箩小姐。”他笑吟吟地丢下话后,便与叶晋平离开。 乍见到纸条上的署名,杨南筠虽感到纳闷与不解,却还是立刻将纸条交给了身旁的杨北怜,请她转交给二姐。 却不料,杨北怜才进去了两分钟,一阵咆哮声便卷进了柜台。 “那个可恶又大胆的家伙在哪里?”握着纸条的杨西箩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冲过柜台之后,又冲出了门口。 “怎么回事?”杨南筠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流卷得一头雾水。 随后而来的杨北怜却无辜地摊了摊手,一脸的莫名其妙。 第四章 气温逐渐回升,久违的太阳公公终于露出笑脸。 周三,趁着面馆难得的休息空档,杨西箩驱车来到号称全台湾最大的一家汽车百货行,打算为爱车添购行头。 然而,才刚要转进附设的停车场,路旁一辆银色的漂亮跑车吸引了她的目光,忍不住心中那条“恋车虫”的驱使,她将车子靠边停了下来。 哇!好漂亮的保时捷! 起初,她只站在三公尺外的距离驻足欣赏着,后来,“远观”无法再满足她,左看看右瞧瞧,确定没人注意她之后,她来到跑车旁。 终于,忍不住心头的赞叹,她伸出手抚摸着那光亮无瑕的车身,脸上陶醉的表情就像此刻摸的是金银财宝一样! 保时捷……所有爱车族梦想的天王跑车……如果她也能有一部,该有多好…… 当她爱抚的手加以赞叹的眼正从车头要滑向车尾时,一道低沉的声音却将她的“美梦”瞬间敲碎。 “杨小姐,如果不是我早就认识你,我会认为你对我的车存有不良企图。” 她迅速抬起头,在看清楚这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的声音出自何人之际,她惊慌的眼迅速变大,最后,转成了愤怒。 “又是你!”她自轮胎旁弹了起来。“你又想干嘛?”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纪沙舟将身子靠在一旁的行道树上,一派地气定神闲。 这几天,他带着行销部经理视察各经销门市;今天,才到达对面门市店没多久,透过门市店的玻璃窗,远远地,他便看到了她——她脸上的向往神情,让他决定抛下经理走过来培她。 他的话让杨西箩立即想起了自己偷窥者的角色。 “我看车,关你什么事?”心虽虚,嘴可不虚。 “你看车,的确不关我的事。”他笑了下。“不过,若看的是‘我’的车,那就不能不关我的事了。” “你的车?”她怀疑地看了看车子,又看了看他。 突然,她恍然大悟地怪叫了一声。 老天!她早该猜到的……全世界这种最新款的保时捷也才几部,小小的台北市,同型又同色的保时捷又能找得到几部? 笨!她早该猜到这部车子跟这家伙的关系。 然而,虽明知自己理亏,但要她向这家伙道歉,门儿都没有! “看看有什么关系?我愿意看你的车,那是你的荣幸!” “是吗?我就怕你不只是看看而已。” 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杨西箩双手擦腰,质问似地仰起了头。 “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实在恨死了他嘴角那道自信的笑,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巴掌打掉它。 纪沙舟以一个暧昧的眼神回答了她,怀疑她“手脚不干净”的神情明显易见。 其实,他是故意要气她的,打从她一出现,他就开始注意她,除了她那双手与眼睛不太安分之外,她倒是什么也没做。 但,这样的暧昧神情却让杨西箩人格严重有种被污蔑的感觉,她气呼呼地踏向前—— “姓纪的,你偷吻我,又骂我像糖炒栗子的帐,我还没跟你算耶,你竟敢反过来指鹿为马的说我对你的车意图不轨?” 那天,他留下的纸条让她足足气了三天。他竟然说她生气的模样像精炒栗子,又黑又硬又固执……更可恶的是,他在署名下方还特别注明“your honey”,仿佛在嘲笑她被人占便宜又不能怎样的无奈,这让人如何能忍? 对于她的怒气,纪沙舟仍文风不动,只衔着嘴角的笑淡淡地回了一句: “喔?你想怎么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眨了眨眼。“我相当乐意。” “你……”她指着他,俏脸涨成了猪肝色。公道没讨回,反被吃豆腐。 由于又气又恨却又无话可应,她只有撂下狠话—— “好女不跟男斗,跟你这种没气质、没涵养、没风度,又色胆包天的下流痞子讲道理,只会损坏我的格调,不见!”说完,她用力甩过头,告诉自己就当遇上个神经病,自认倒霉就算了。 谁知,纪沙舟却一伸手拦下她。 “对不起,你还不能走。”她这一连串的“评语”非但在他脸上找不到不悦的痕迹,嘴角的笑反而更加诡异。 “纪沙舟,你想怎样?”她气愤地转过身,一回头对上他的笑,一阵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很简单,在我确定我的车无恙以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你……神经病!”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瞪了他一眼后又想走。 “你这么急着走,那只证明你心虚,我更加不能让你走了!”纪沙舟再次阻止了她。 闻言,她更加气愤地转身反驳。 “你……莫名其妙!我根本没动你的车子,我只是纯欣赏而已!”她为自己大声辩解。 “我怎么知道你只是纯欣赏而已?”纪沙舟故意充耳不闻。“要是我的车真的被你破坏了怎么办?” 既然所有的辩解全没用,她只能从齿缝中迸出一句:“好,请问你想怎么个确定法?” 她的话让他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更完美的笑容。 “很简单,请上车。”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干什么?”她不懂他的手势。 他却按下一个遥控器,将罩住车子的敞篷收了起来。 “只要车子跑十公里以上仍无任何问题的话,我就放你回去。”他挑战地望着她。 杨西箩的神情立刻泛着犹豫。 坦白说,能够乘坐保时捷跑车,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要与这个色胆包天的家伙同车,这…… 仿佛知道她的顾虑般,他立即接口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你怎样,我只是纯粹想确定车子是否无恙而已。”说到这儿,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 心事被戳中的尴尬让她选择口是心非的回应,“谁担心啦!上车就上车,谁怕谁?”不等他开门,她一个箭步就跳上车。 一股更自信的笑又在他眼底形成,他慢慢地走向车子,开始了方才成形的计画。 *** 一晃眼,车子便开出了市区。 “喂!都开这么久了,该有十公里了吧?”杨西箩仍挂着一张臭脸,虽然保时捷的内装、配备对她而言是个极大的诱惑,但她却告诉自己要板起脸来面对他,硬装出一副厌恶且不感兴趣的样子。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纪沙舟仍跟先前一样,以一个温煦的笑容回应。 “这车子的性能不错吧!内装、配备,全是爱车族最大的梦想。”他答非所问。 他的话题虽让杨西箩心中那条恋车虫蠢动了一下,但她只是哼地一声,迅速别开了眼。 “不过,可惜的是,我却没有机会将车子的性能完全发挥出来。”纪沙舟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 听到这儿,杨西箩再也忍不住地讥讽,“这么棒的车子,让你们这种不识货的家伙来开,本来就是一种糟蹋与浪费。” “喔?”他故意挑高眉头。“听你的口气,你似乎懂得如何将这种车子的性能发挥到淋漓尽致?” “当然。”她昂起下巴。 一股自信的笑又隐隐地自他嘴角透了出来。接着,他将车子切到路旁停了下来。 此举令她不解,她怀疑地望着他。 “你来开,让我见识一下你的技术。”对她扯出一个挑战的笑容后,他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来开?”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一时之间,她张大眼瞪着走到她身旁的纪沙舟。 “你刚刚不是夸口说,能将车子的性能发挥到淋漓尽致吗?我很想见识一下。”纪沙舟轻轻地点点头。 见她的神情仍充满狐疑,他以挑衅的口吻道:“怎么?你不敢?” “不敢?笑话,”禁不起激的她将随身的包包丢到后座,长腿一跨,非常不淑女地跨进了驾驶座。“既然你拜托我,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开跑车。” 望着她利落的身影,纪沙舟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后,坐进了驾驶座旁的位子。 调整好座椅与后视镜,放下手刹车前,杨西箩昂起下巴,高声抛下一句: “纪先生,请你张大眼睛好好看,什么叫开跑车的技术。”之后,踩足了油门,车子立刻像风一样地飞出去。 以往,虽没有开过保时捷的经验,但凭借着她这几年玩车的实力,以及背着家人偷偷飙车的结果,她果然没有辜负保时捷良好的加速性能,车速与技术相得益彰,她就像一头脱了缰的野马,沉浸在风驰电掣的狂关中。 还好,在这荒芜的产业道路上,沿途车辆稀少,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发挥。 “看到没有?这才叫开车!”高速行进中,只闻她一声声兴奋得意的高叫飘散在高速扬起的狂风中。 疾风扬起了她自然微松的长发,她那双明亮的双眼也因热情的释放而闪耀着动人的神采。 这景象仿佛是一幅扣人心弦的山水画,交织在纪沙舟的眼中。 他动容地注视着她,目不转睛地捕捉那张绽放着光与热的动人神采。 “呀呼!”已完全投人在速度快感中的她,口中的欢呼声呼应着不断倒退的稻田,夹杂在呼啸的风声。 狂飙了近四十分钟,她才仿佛过足瘾般的把车子停到了路旁。 “怎么样?我的技术——”突然,她陡地住了口。 她原本想回过头对他绽出得意的一笑。却不料,头才一偏,便对上了一双专注的带笑眸子,那眸中闪动的光亮令她一窒,心突然剧烈地一跳。 “请问你那样看我是什么意思?”她迅速回过眼,掩饰了心中那份不安的窜动。 纪沙舟没有忽略她的悸动,嘴角的笑意更深。 “你的技术很好。”他拨去了额前凌乱发丝,再次答非所问。 “那还用说。”她骄傲地抬起下巴。 纪沙舟对她的得意没有回应,仍旧持续先前的凝视。 见他突然没了声响,杨西箩反倒沉不住气地回过头,没想到又对上那道别有深意的眸光,一时之间,尴尬、羞赧、慌乱、不知所措让她又迅速别开了眼。 “我不准你用那种眼光看我。”心再次因种种复杂的情绪而鼓动。 “为什么?” “因为……”她想理直气壮地回嘴,却发现找不到有力的理由。“总之,不准就是不准。” 纪沙舟笑意迅速扩大,蔓延到他的眼角与眉梢。 “我们讲和好不好?我为那天的吻道歉,那天,我并非刻意侵犯,只是一时情不自禁。”他对她伸出了手。那听来还算诚恳的声音,让杨西箩心中有些动摇。老实说,狠狠地飙了一次车之后,她的火气早已消了一大半。 虽然如此,但基于女性那要命的自尊,她仍旧余气犹存地睨着他。 “就这样讲和未免太便宜你了,你留纸条戏弄我的事呢?”女性的尊严不能不顾。 纪沙舟笑笑地收回了手。 “你冤枉我了,我并没有戏弄你,我只说‘你生气的模样就像一颗炒熟的糖炒栗子,又黑又硬,却芳香四溢。’我的重点是、芳香四溢。四个字,并不是‘糖炒栗子’。”末了,他又补了一句,“如果我的比喻冒犯了你,那我一并道歉。”他又对她重新伸出了手。 闻言,杨西箩冷哼了一声。 “好吧!看在你那么有诚意的份上……”她瞄了眼他的手后,伸出手快速地和他握了一下。“我勉强接受。”虽只是蜻蜓点水式地一握,但对这样的发展,纪沙舟已相当满意。 “为避免先前的坏印象留下先入为主的偏见,我有必要向你介绍一下自己。我姓纪,叫纪沙舟,目前在一家软体公司上班,有一份很正当的工作,并不是那种所谓的游手好闲的富家少爷;另外,我毕业于哈佛大学,拥有硕士学历,更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没气质、没涵养、没风度,又色胆包天的下流胚子。” 他这番自我介绍,换作是别人,早已用崇拜又羡慕的眼作为回应,毕竟“哈佛大学硕士”这个大光环,对大多数人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可偏偏,他对上的是从小就少一根筋,五专当医学院念的杨西箩。“哈佛大学硕士”这几个字对她而言,跟听到一把大葱没什么区别。 不过,她总算还知道他是针对她先前骂他的话作解释,是以,她有些不甘愿地道: “好啦!算我失言好不好?” 她的反应让纪沙舟挑了挑眉。虽说搬出“哈佛大学硕士”的学历只是想澄清,并不是要炫耀什么,但她这种“完全”没什么“特殊”反应的态度,反倒令他有些讶异。 观察了她一会儿,证实对方并不是矫柔做作后,他笑了笑,以一种别有深意的目光望着她。 “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还没被女孩子骂得这么惨过,你是第一个。” “你是第一个”这句话背后所隐含的伟大意义与成就感,她还来不及去体会,伴随着那眼波而来的慌乱感,又扰乱了她的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劲,似乎捆了一圈之后,心头就开始怪怪的,只要认真对上他那双深黝的眼,她的心就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想不想去一个可以捆得更过瘾、更捧的地方?”他突然提议。 那个“茧”字让杨西箩的眼倏地亮了起来。 理智虽告诉自己,有千百个该拒绝这个半陌生男人的理由,但该死的那张嘴巴,就是吐不出半个拒绝的字。 *** 福尔摩沙越野俱乐部 一驶进会员专属的停车场,杨西箩那颗高涨的心简直要飞扬起来。 “我们真的可以进去吗?”在知道自己即将来到飙车族梦想中的贵族圣地,一路上,她已经问了纪沙舟第五次同样的问题。 与前几次一样,纪沙舟均回以一个肯定的笑容。 而他每一次的笑容,又让她雀跃的心向上飞扬许多。 下了车,跟在纪沙舟的身旁,杨西箩心中的兴奋与激动上升到最高点。 但心中的雀跃随着进入到俱乐部,却陡地降温了许多。因为,俱乐部员工对纪沙舟那副必恭必敬的模样,让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但她还来不及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转角处就急急走出一位微胖的中年人,带着满面的笑容直朝着纪沙舟走来。 “纪先生,今天怎么有空来?有失远迎,真是失散失敬!”瞧见他身旁的杨西箩,他也“敬屋及乌”朝她恭敬地点了点头。 这般模样,让杨西箩有些受宠若惊地也赶紧回礼。抬头的瞬间,她瞥见对方身上挂着的名牌,“总经理魏大成”那六个字让她差点跌了一跤。 “千万别这么说。好久没来了,我的车子状况还好吧?” “没有问题。”魏大成虽笑容可掬,但看得出神情有些谨慎紧张。“技工每周都会固定保养,车子绝对保持在最佳状态,随时出车没有问题。” 纪沙舟对这回答感到非常满意。 “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麻烦你帮这位小姐找套衣服,我打算带她跑一圈。” “没有问题,我会立刻派人送到您的休息室。”魏大成恭敬地欠身。 “麻烦你了。”纪沙舟道了声谢后,转身走进长廊。 见状,一旁的杨西箩忙不迭地朝魏大成点个头后,立即拔腿跟了上去。见纪沙舟停在一处镌有一道密码锁的门前,她来到他身边,终于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喂!他们为什么对你好像很敬畏的样子?你到底是谁?” “这里是一个以客为尊的高级俱乐部,不只对我,他们对其他会员都一样。”他轻描淡写地一笑。 “是吗?”以客为尊到这种地步?连总经理都这么卑躬屈膝…… 纪沙舟没有进一步解释,他输入了密码,门应声而开。 其实,纪沙舟并没有说实话。 这家俱乐部是他老爸转投资的事业,由于他本身也是个越野车爱好者,俱乐部刚成立之初,他刚从美国调回台湾,自然成为当然的会员。 只要是工作的空档,他常会来到这儿跑个几圈,放松自己,是以,他虽未挂任何职务,但俱乐部员工几乎都知道他的身份。 杨西箩又要开口,却见一位服务生捧着一顶全罩式、看来酷的不得了的安全帽,以及一套赛车装来到他们身旁。 “纪先生,小姐的衣服已经送来了,请您试穿看看尺寸合不合。” “谢谢。”他伸出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东西。 服务生一离开,杨西箩忍着心头渐升的兴奋,立即指着衣服,像是难以相信地道: “这是……给我的!” 纪沙舟将手中的衣服直接递给她,算是回答。接着,推开了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请吧!换好衣服之后,我们就可以上场了。” 纵使心中对他的身份仍有怀疑,但此刻,杨西箩早已被这套梦想中的衣服搞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五章 杨西箩兴奋的心情简直笔墨难以形容。 她完全没想到,迫于亲情而无奈放弃的赛车梦,竟然可以在这里实现?直到现在,她仍然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就像在做梦一样…… 此刻,她对纪沙舟的“偏见”,不但消失的无影无踪,更生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对着镜子做了几次巡礼之后,她才满意地走出了浴室。谁知,才推开门、迎面站立的人影却令她呆愣在原地。 千万别以为她看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异样,她只不过是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换穿了不同衣服的人。 虽然伫立在眼前的,仍是那个如假包换的纪沙舟,但换上一身劲装的他,在她的眼中却完全变了样。 紧身的赛车装衬出了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他手抱头盔斜倚在桌旁的模样,充满了豪迈不羁的洒脱味儿,更增添一股令女人无法抗拒的叛逆气息;而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射在他的脸上,折射出一股魅力,一股她形容不出却强烈震撼她心头的邪魅之光!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他的长相有感觉,她从来没发现,原来纪沙舟长得挺好看的,此刻的他不仅帅,简直就是帅呆了! 她就像个花痴般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怎么了?”他被她的目光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你……好帅!”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令他一怔,但随即恍然大悟地笑了出来。 “你到现在才发觉到这点?”她呆愣的模样,更让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从来,他就知道自己有张令女人无法抗拒的脸,就因为这张超级“吸焦”脸,让他从小到大饱受无数女性的追逐与爱慕。 只是,他没想到她竟然到现在才注意到他这项“特质”,真不知是该难过自己魅力退化,还是庆幸自己遇到个“与众不同”的特殊女孩? 他哭笑不得的表情让她稍微收敛“惊艳”的目光。 “喂!你很臭屁喔!!” “不臭屁的男人很少。”他走到她面前,用纯欣赏的眼神看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一眼。“你也很吸引人!真的……不过,我没你那么迟钝,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有这种感觉。” 坦白说,这种直接的赞美从小到大杨西箩不知听过多少次,但,却从不会像如今这般,让她羞红了脸与如此地手足无措。 “当然,你脸红的模样更吸引人。” 他促狭的话语让她的脸更加羞红。 “你……”她半喔半气地跺了下脚,躲过他那双戏谑的眼眸。 茶几上的电话在此时不知趣地响了起来,原来是技工来电通知车子已准备妥当,目前停在跑道起点。 “走吧!我带你去体验一段惊险又刺激的越野之旅。”说完,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掌心的碰触让杨西箩心弦跳了一下,本能让她想抗拒,却被他握得更紧。 *** 吉普车惊险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特意设计的路障,高速急驶处,黄沙漫漫。 这全新的体验让杨西箩兴奋地大叫着。在转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后,车子刷地一声漂亮地停在一处休息站前。 “喂!让我也玩玩好不好?”“乘客”身份再也无法满足杨西箩,她拉开头盔的面罩,一双眼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神采。 却不料,她的提议立即遭到否决。 “不行。”纪沙舟取下头盔,露出一张虽汗涔涔、却依然气质独具的脸庞。 他从后座取出两瓶矿泉水,一瓶递给她。 “俱乐部规定,除非是会员,而且具有越野车协会所核发的驾驶技术认证执照,否则,基于安全的理由……”他对她抱歉地摇摇头后,旋开了盖子,仰头灌了几口矿泉水。 眼中的蠢动虽被浇了益冷水,但杨西箩仍不放弃地,“通融一下不行吗?” “对不起,规矩不是我定的,我不想被取消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会员资格。” 杨西箩的热情顿时冷却。 “真的不能通融一下?” 纪沙舟仍对她抱歉地摇摇头。 “那要怎样才能成为会员?”她一脸懊恼。 “很简单,台币两百万元的入会费,以及五位会员的联名推荐,再加上一张越野车协会颁发的执照,俱乐部就可以‘考虑’接受申请。” “考虑而已?”她咋舌地道。 这么严苛的申请程序之后,只得到“考虑”两个字? 纪沙舟点点头。 杨西箩眼中的光芒慢慢被浇熄,失望明显的写在脸上。他说的那些条件,她没有一样可以摸得着边的。 “你真的很想成为会员?”她眼底的失望,他看在眼里。 她虽没有回答,但那双哀怨的眼无异已说明一切。 “我可以帮你。” “真的?你愿意帮我?”一簇希望的光芒又迅速自她眼中燃起。 纪沙舟笑着再点点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快说!” “帮我拍一个广告。” “广告?” 看着她疑惑的眼,纪沙舟眼露玄机地又点了下头。 *** 拍广告要具备什么条件,杨西箩是完全没有概念。但拍完广告之后,有一张“会员证”当酬劳的诱惑,却让杨西箩做梦也会笑。 是以,当纪沙舟提出他的条件之后,杨西箩想也不想地就答应。 而为求慎重,当天晚上,纪沙舟便带着合约书到了杨家,向杨老爹与巧姑妈说明广告合约的内容,以及拍摄方式。 想当然尔,当大家知道纪沙舟竟然是atm台湾公司的副总裁时,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目光,那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完全无法掩饰地全写在脸上。 一旁的杨西箩更不用说了,瞠目结舌的表情看来写满迷惑,“atm台湾公司的副总裁”背后所代表的权势地位,她有些模模糊糊,但听来蛮像是个正当的工作,而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游手好闲的富家少爷。 当下,纪沙舟的身份就取得了杨家人的信任。 前置工作就绪,广告正式开拍。 在这段长达六十秒的广告中,杨西箩饰演一个老被主管挑剔,却仍乐观进取的上班族。 而她乐观的原因是因为:她有项秘密武器,也就是这部atm即将进攻市场,强调可以进人虚拟实境境界的电脑游乐器。 在片中,为了强调虚拟实境的功能,杨西箩将幻化成各种造型,成了虚拟实境世界中的老大,在自己设定的剧情中,痛扁那个老爱挑剔她的主管。 这广告的卖点,光想起来就很过瘾,因为,这产品无疑让平日那些遭恶性主管处处挑剔,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受气包,有了发泄的管道。 在这个广告中,杨西箩足足有七种造型,一会儿是复仇的女主管;一会儿是有法力的魔女,一会儿又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起初,从来没拍过广告的她,对自己的造型感到相当新鲜与好奇,因此,对导眼的要求配合度颇高。 但几天下来,一个造型要花几个小时化妆,而同样一个动作被要求重覆好几次后,急性子的她终于尝到了苦头。 不过,只要一想起苦头的代价,是一张梦寐以求的越野俱乐部执照,所有的不满立即被一种异样的兴奋所取代。 这几天,只要有空,纪沙舟都会亲自到广告拍摄现场,关心拍摄的进度。 只要一见到他来到片场,导演一喊ok,她总会立刻飞奔到他的身旁,以一种兴奋又期待的目光“提醒”着他,不要忘记答应她的报酬。 两人之间自然又毫无距离的互动模样,看在旁人眼里,却怀疑在心里,片场已有人开始臆测两人的关系。 “喂!这女主角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跟纪先生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不寻常?”终于有人忍不住心中的八卦,不吐不快。 “岂止不寻常?依我看,他们两人的关系肯定匪浅,听说,纪副总裁就是为了她,才否决掉广告公司所提供的女主角人选。”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听说,副总裁特地要求广告公司更改企画案,为的就是要完全针对她外型的特点来量身订作。” “哇!好羡慕喔……看来纪先生这次真的动了几心了,唉!要是我能被纪先生看上,那真是死也甘愿……”“得了吧你!凭我们这种长相与身份,还是只配当人家的小妹替人家跑腿,认命吧,工作去,别做梦了!” 这些流言加油添醋地传到后来,是愈来愈暧昧离谱;而这些,更随着广告进度的顺利,慢慢地传回atm总部,自然,对某些有心人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瑟娜就是第一个沉不住气,而赶到现场关切的八卦探寻者。在听到流言的隔天,她就忍不住心中的震慑来到了广告拍摄现场。 一开始,对这样的八卦流言,她是抱持着怀疑不信的成分居多。以她对百max的了解,他是一个私生活相当严谨之人,与他往来较密切的女性,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那个讨厌的叶书晴,所以对于那个突然凭空冒出的女主角,她当然不信兼怀疑。 不过,传言言之凿凿,而在得到行销部经理赵大生的证实之下,那可信度就不免令人心惊。 直到她来到片场,知道了传言中的女主角竟然就是那个在精品店遇到的女人之后,原本心中的怀疑变成了打击,而这种打击渐渐变成了妒嫉,源源冒上她的理性神经。 那一天在精品店中,max前所未有的反常行径,着实让她不舒服了好几天。虽然,她不止一次质问过他与对方之间的关系,但他始终没有正面回应问题,她纵使怀疑也无从证实。 如今,传言中的女人竟然是她?两相印证的结果表示了什么?流言是真的,max真的爱上了她? 想到这儿,一股揉合了不甘、妒嫉、不平的情绪,让她毫不犹豫地走向正在一旁休息的杨西箩。 而她这副明显找碴、善者不来的气势,让杨西箩立刻察觉。乍见到这个似曾相识的洋女人,她虽疑惑,却也立刻想起,她就是那天在精品店中对自己凶巴巴的那个洋婆子。 “你就是杨西箩?” “没错。” 瑟娜的中文虽别脚,却足以让杨西箩听懂她的意思。然而,对方口中浓浓的质问意味,却让她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头。 “你跟max到底是什么关系?”洋人较不懂耍心机那一套,单刀直入便问。 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杨西箩先是一愣,本想反问max是谁,心中却突然灵光一闪,倏地,她立刻明白了她故意找碴的理由,当下,一道诡谲的笑浮上了她的嘴角。 “你说的max该不会是沙舟吧!” 瑟娜虽未回话,但那默认的表情让杨西箩先是露出了一个狐媚的笑,接着,又掩嘴咯咯一笑,风情万种尽在不言中。 “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跟他的关系吗?我叫他hones,他叫我babs,你说,我们可以是什么关系啊?”她故意用极尽挑逗的声音表情诱导对方。 果然,涉世未深的瑟娜立刻中计。 “你乱讲!max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没气质又没修养的女人?”她脸色大变。 死洋婆子! 虽然心中气得要命,但表面上,杨西箩却丝毫不动气。 “这位小姐,我想你也是沙舟的爱慕者之一吧!我了解你那种幻灭后的痛苦,但,事实就是事实,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她用眼角科光瞟了对方一眼,后者脸上那愈来愈难看的脸色,让她心中大乐。 好,一不做、二不休,要做就要做的彻底”点,谁教这个自以为是的洋女人自已送上门来。 “我只能告诉你,沙舟真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好情人,这几天,我们所共度的浪漫夜晚,实在令人销魂蚀骨、终身难忘……”只见她以更狐媚的语气娇声说道。 终于,她刻意营造出的假象,让瑟娜完全被妒嫉冲昏了头,虽然她一向伶牙利齿、得理不饶人,但纵使她想扳回颓势,但有限的中文程度,让她只能想到一个骂人的形容词—— “你……你不要脸!” 杨西箩心中却更乐了,因为她知道这个洋婆子已完全中了她的计。 正想再胡扯些火辣刺激的话来打击她,却瞥见瑟娜的眼神越过她,落到了自己身后;原本那双怨恨的眼神已不复见,换上了一种委屈与幽怨。 见状,她也忍不住好奇地回过眼—— 不料,脸才偏过一半,在看清楚站在她身后的人是谁之后,她立刻吓得赶紧回头,并举起手摇住了自己的嘴。 老天!他站在那儿多久了? 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她好死不死的瞥见那道要笑不笑的怪异笑容,让她立刻明白,他已经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她所说的话。 当下,一种谎言即将被当场拆穿的尴尬与心虚,让她心中的得意顿失,接着,脑袋因不知所措而搅成了一团,残余的镇定力只让她想到一个字—— 逃! 还好,在她还没想到怎么逃之际,导演在此时喊了她的名字。 她以最快的速度答应了一声,然后又迅速的回头丢下一个干笑后,拔腿便跑! 她夹着尾巴逃走的模样,让纪沙舟嘴角的笑意更深。但,他的眼光却无法追逐她仓皇离去的背影,因为,瑟娜阻住了他。 “max,你真的和那个凶悍又没气质的女人在一起?”委屈、不甘揉合着强烈的不可置信,让她不顾一切地提出抗议。 相对于她的激动,纪沙舟只对她笑了笑,既不解释也不辩驳,态度暧昧不清且令人怀疑。 见状,瑟纳仅存的一点风度完全崩盘—— “max,你真是令人失望到极点!”说完,她用力跺了下脚,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奔了出去。 对于瑟娜的强烈反应,纪沙舟看在眼里,却没放在心里。 因为,此时的他,一颗心早已被不远处,那一抹揉合了活泼、俏皮、娇憨、性感等多种特质的身影所吸引。 *** 广告拍了几天,当导演喊出“收工”两个字时,杨西箩第一次没有那种解脱的感觉。 原因无他,因为,下了片场,她就必须面临一个尴尬的场面。 刚刚对着那个洋女人大放厥辞之际,她脑中所想的,只是要如何重挫对方的锐气而已,完全没想到这一番胡诌瞎扯的话语被当事人听到的后果…… 回到片场后,虽然自己很专心的听着导演讲解明日的拍摄进度,但她就是可以感受到背后那道紧紧追逐的目光。 是以,收工后,她草草地卸了妆,匆匆地换了自己的衣服后,拔腿就跑。 原以为她的腿够长,溜得也够快,却怎么也没想到,对方早就等在她的休旅车旁,一脸气定神闲地等待她的自投罗网。 “嗨!”纪沙舟露出一个平和的浅笑。 但,这样的笑容看在杨西箩眼中,一颗心简直要虚到太平洋的尾端去。她回个干笑后,想越过他跨上自己的车。 谁知,他却左移一步挡在车门前: “‘baby’,这么急着走,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他的笑容依旧,却多了份促狭。 “亏心事?哈哈……哪……哪有?”她又心虚地干笑了几声。“很……很晚了,我……只不过想赶回面馆帮忙……” “是吗?”他挑了挑眉,看着她的深邃眼眸透着一丝诡异。“如果我记得没错,面馆今天应该公休才对。” “对……对喔……”杨西箩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 她满脑子只有“逃”这件事,却没想到今天是星期三,面馆固定的公休日。 她的反应,纪沙舟是完全看在眼里。他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只见他上前一步,学着她的语气暧昧地道: “baby,想不想再跟我共度另一个浪漫又缠绵悱恻的夜晚?”此刻的他,完全一改员工眼中那个气质不凡的主管形象,倒像个流连花丛的调情高手。 但,杨西箩根本没时间去察觉,这番戏谑的话语让她顿地羞红了脸,也让她明白他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她对瑟娜胡诌的话。 “不……不用了,我……我……还有事!”此刻的她只想逃开他。 纪沙舟却更逼近她,近到鼻子几乎碰到她的鼻子。 “‘baby’,这么急着走,可是会伤了我的心喔!坦白说,我可是迫不及待想当一个今人销魂蚀骨的好情人喔!”说完,他快速地啄了下她的唇,接着,轻轻地拿走她手上的车钥匙,径自往前走去。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让杨西箩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应该追上去。 第六章 “喂!饭都已经陪你吃了,钥匙可以还给我了吧!” 自餐厅一出来,杨西箩便嘟嚷着要对方履行承诺,把钥匙还给她。 虽然和同样是车迷的他聊天很愉快,但,或许是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上,今晚,只要两人四目相接,她的心就跳个不停,就像要掉出来似的。 所以,为免自己这种心虚的心情痛苦地持续下去,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她的嘟嚷似乎没什么效果,因为纪沙舟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笑笑地回过头,并对她扬了扬手中的钥匙。 “钥匙在这里,想拿你就过来。”丢下挑衅又充满赖皮意味的一眼后,他又继续往前走。 “喔,你想赖皮对不对?”她追了上来,杏眼圆睁地质问道。 杨西箩忍无可忍,想也不想张手就抢。谁知,纪沙舟却早有防备地将手举高。 “还给我!”杨西箩想拉下他的手抢回钥匙,却发现自己的力道无法撼动他分毫。 杨西箩的身材在女子来说,虽已是高人一等,但在纪沙舟面前,却似乎讨不到任何便宜,几次的拉、扯、跳、抓都无功而返,气得她频频跺脚,却逗得他哈哈大笑。 他此刻的模样,十足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与平日斯文儒雅的形象大相径庭,而他似乎也不在乎将真实的自己完全呈现在她面前。 完全讨不到便宜的杨西箩只有板着脸,喘着气不甘愿地放弃。 “喂!你答应吃完饭就把钥匙给我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baby,此言差矣!”纪沙舟却不急不缓。“我可没说过吃完饭就把钥匙还给你,我只说:浪漫的夜晚要从饱餐一顿开始。现在,浪漫的夜晚才刚刚拉开序幕,我怎么舍得现在就放弃?” “你……”明知他在诡辩,她却一下子找不出话可以堵回去,是以,她只有又跺了下脚,生气的偏过脸。 见状,纪沙舟故意倾身,将脸凑到她的耳朵旁,明知故问地道:一生气了?嗯,mybaby。” “谁是你的baby!”突然将脸偏过去反驳的结果,脸颊却主动“吻”上他的唇,这突然的碰触,让她像碰到烙铁般弹开去。 “你……你这个色狼!”随着这一句又羞又气的话,一阵腓红浮上她的脸。 “我什么时候又变成色狼了?”那娇美的红晕让他不由自主地又起了促狭之心。“我应该是你的‘honey’,不是吗?哈哈!” “你……”毫无反击能力的她,只能在脸上更深的红色出现前,赶紧偏过头。 见她似乎真动了气,纪沙舟知道是该适可而止的时候了。 “好了,别生气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看一样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不去!”盛气中的她想也不想地便拒绝。 “真的不去?”他来到她的面前。 她以一个冷哼回答他。 “那……好吧!”他故意拿出口袋中的行动电话,以惋惜的声音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只好打电话到俱乐部,取消你好不容易才通过的会员资格。” “会员资格”四个字,让杨西箩原本盛着怒意的眼睛倏地一亮。 “你刚刚说什么?会员资格?我已经是俱乐部的一分子吗?”乍听到这消息的狂喜立刻淹没刚刚有口难辩的羞愤。 见他点头,高张的兴奋让她一时之间忘情地捉住他的手,乐得像个孩子般又叫又跳。 “走!我们快走!快点到俱乐部去!”这下,她反倒迫不及待地主动拉着他往前走。 虽被动地移动脚步,但纪沙舟脸上完全找不出不悦的样子,眉宇间那道满足的神情随着他嘴角的微笑慢慢地透了出来。 *** 古人常说:“天有不测风云。” 这句小学生都会应用的话语,用在今晚,那还真是贴切。 带着杨西箩兴奋的催促,纪沙舟将车子驶往位于台北县郊区的“福尔摩沙”俱乐部。 孰料,才进入郊区没多久,车子却突然砰地一声爆了胎,被迫停在路边。 这第一个意外,让扬西箩满腔的热情稍微冷却一点点。 “轮胎爆了?”玩车经验丰富的她,依常理来推断。 “你留在车上,我来处理就可以了。”由于驶进郊区以后,天空开始飘起小雨,为免她淋到雨,他体贴地叮嘱她留在车中。 “我来帮你!”杨西箩却不领情地立即也跟着下了车。 一前一后的来到右后轮旁,显然是右后轮肇的祸。 在察看过轮胎的“伤势”之后,纪沙舟打开后车厢,想搬出备胎及千斤顶准备换掉破掉的轮胎。 但才一搬出备胎,他便突然想起,车内的千斤顶前几天让晋平借走了,还没归还。想到此,他摇头笑了一笑后,将备胎放回了原位。 “怎么了?”此举令她不解。 “我车上的千斤顶前几天让朋友借走了。”他无奈地阖上行李盖。 杨西箩一怔。 “那怎么办?”没有了千斤顶,根本无法徒手举高车子换轮胎。 “办法是有两个,一个是拦车借千斤顶,另一个则是打电话向保养厂求救。不过……”他抬眼看了看这条黑暗僻静的产业道路后,笑着摇摇头。“在现在这种时间、天气……第一个方法可能不太管用。” 说完,未等杨西箩有任何反应,他便拿出行动电话,看样子是想用第二个求救方法。 但谁知,电话才拨了一个按键,本来绵密的雨丝突然变大,数道银光闪过,雨水骤然大降,他当机立断地阖掉电话,抓住杨西箩的手便往前跑,想找个避雨之处。 虽然豆大的雨滴打在脸上很痛,但杨西箩还是边跑边努力地提醒道: “喂!你就这样把一部价值台币三百多万元的名车丢在路边?” “先躲雨再说!”他的声音穿过沙沙的雨声传了过来,往前奔的脚步更急。 还好,这地方虽偏僻,交通还不算太偏僻,跑了大约一百公尺左右,还真的让他们找到一处临时候车亭,他不假思索地拉着她跑进去。 急促的奔跑让两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我发现……我们做了一件……很蠢的事……”他的嘴角却挂着笑道。 “什么……很蠢的事?”同样娇喘不已的她顺着他的话问道。 “我们根本不必跑得这么累,直接躲进车子里头不就得了。” 闻言,杨西箩顿了一下,接着有同感地笑道:“对喔!我们怎么那么笨!” 她边笑边回过脸,乍见到一向文质彬彬、干干净净的纪沙舟此时浑身湿洒洒的模样时,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你的样子好狼狈!”说着,她故意把手凑到嘴边,大声地向外“广播”道:“高高在上的副总裁落难了,机会难得,大家赶快来看喔……” 这场雨似乎把她的童真,一点一滴地唤了出来。 “你敢笑我?”纪沙舟被她的取笑动作弄得哭笑不得。 他作势欲向前哈她的痒。原本,他也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但杨西箩自己却心虚地急着四处躲藏。 她慌张着急的模样,让纪沙舟改变主意地抓住她的手;被抓住手的杨西箩当然拼命挣扎,这一番挣扎的结果,是让两人失去平衡,双双跌入了竹制的候车长座椅中。 在碰撞的震慑过去之后,形成了一种令人想人非非的亲密姿势,纪沙舟的身躯是扎扎实实地压在她的身上;几乎是立即的,双方同时意识到这个亲密姿势,一时之间,两人的视线像被下了魔咒似的,只是胶着在彼此的脸上,谁也没有动。 直到另一道银光又乍现—— 杨西箩羞涩地移开目光,本能地想破坏这令人不自在的宁静与心跳,但她才微微一动,纪沙舟却立即将她压得更紧。 “你还想跑到哪里?mybaby!”他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动作好轻柔。 他手指轻柔的抚触,让杨西箩的身体僵硬,原本鼓动的心更加狂跳不已。 “谁……谁是你的……baby?”她慌乱地道。 “你呀!你不是在瑟娜面前亲口承认了吗?”他却给了她一个坏坏的笑容。 她还不及细思瑟娜是谁,他强烈的男性气息却已包围着她,将她心中萌芽的感情烧了出来。 “baby!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吗?”他灼灼的眼盯着她,手指仍不舍地在她湿润的脸颊上游移。 这低低沉沉的嗓音,充满着无比的诱惑力;而那双黑黝黝的深眸,则伴随着淅沥的雨声,更让她此刻完全陷入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情境中,无力抵抗。 他灼灼的眼散发出一股蠢蠢欲动的热情神采,他将脸慢慢移近,让唇与唇的距离只剩一点点。 “我本来一点也不相信,但在遇到你的刹那,我便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说完,他的唇顺势覆上她,这一次的接触,不再只是蜻蜓点水式的浅吻,而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终于可以释放热情的放纵深吻。 杨西箩的大脑在瞬间停顿,理性虽然麻木,但感官却引诱着自己去迎合他的侵犯。 她的迎合,让纪沙舟的热情迅速释放。虽然笨拙的她完全不知该如何配合,但在他的带领下,她慢慢地开启了她的唇,献出了她的一切…… 唇舌交缠的美妙经验,让她的心鼓动着一道说不出的美妙节拍。她的手慢慢地攀上他的颈,忘情投人地享受着他的掠夺。 雨愈下愈大,竹椅中交缠的身影却吻得难分难舍…… 良久,纪沙舟在一个深吻之后,不舍地离开了她。望着仍闭眼陶醉的她,一股促狭又浮上他的眼角。 “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狠狠地给我一巴掌?” 他的声音,让陶醉在激情中的杨西箩立刻回到现实。 而他眼底的促狭,让她立即明白了他故意的戏弄。当下,她用力捶了下他的胸膛。 “你这个大坏蛋!想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说完,她真的举起手毫不客气就甩出一记。 当然,落下的手被包入了宽厚的大掌中,纪沙舟顺势拉起她,改将她搂进怀中。 “你真的舍得?” “怎么会不舍得!”她趁他神情松懈的时候,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脸颊,接着, 轻巧地自他身上跳开。 但她的轻巧仍逃不过他的利落,他迅速又将她拉回怀中,狠狠地吻住她的唇。 “这是给你的惩罚。”好一会儿,才带着一道坏坏的笑离开她。 她又羞又气地捏了下他的胸膛,“你又偷袭人家!”接着,似乎感到捏一下不够、还是让对方占便宜之后,她的左手右手一起进攻。 然而,突然间,她所有的力道全部不见,因为,她那双不安分的手被一道宽厚的胸膛吞噬。 意识到又被占便宜之后,她虽力图挣扎,却被他搂得更紧。最后,她只有卸下矜持,将脸埋入他暖暖的胸膛。 两人就这样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听着彼此的心跳,听着滂沱大雨声,时间似乎 停驻在这静谧中。 “有时候,缘分这东西还真的让人不得不信。”纪沙舟突然开了口。 “什么意思?”怀中的她仰头睨了他一眼。 “要不是那天瑟娜的无理取闹,我也不可能在精品店中再遇到你。”他笑了笑。 事情的前因后果,还来不及引起她的好奇心,“瑟娜”两个字就先令她皱眉,也赶跑了她心中所有罗曼蒂克的细胞。 “那个洋女人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自他身上起身,面对面地瞅着他。“她似乎把你视为私有物,对所有出现在你身旁的女人相当不友善。” 他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却以一个戏谚的目光看着她:“baby!你的口气让人听来像在妒嫉。” “谁嫉妒她?”杨西箩立即回以一个不以为然又嗤之以鼻的冷笑。“我只不过对她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不敢恭维。” “你误会瑟娜了。”他似乎未察觉她语中的反感,语带笑意地道:“她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小孩而已。” 这护卫的话语今杨西箩相当不以为然,正想反唇大纾心中对她的反感,冷不防地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冷吗?”纪沙舟立即自椅子上起身,关心地看着她。 “还好。”她极力忍住了鼻中即将而来的另一次骚动。 虽然如此,纪沙舟还是立即从口袋中取出行动电话,拨了保养厂的号码。 “看来,俱乐部今天是去不成了。”他抱歉地望着杨西箩道。 “为什么?现在还早啊!”忙着安抚鼻子的她错愕地停住动作。 “你必须先换掉身上的湿衣服,否则你会感冒。”纪沙舟摇摇头。 “我没事啦!”为了表示自己无恙,她又忍住了鼻中那道蠢蠢欲动的搔痒,故作轻松地跳下椅子来到他面前。“只不过是淋了一点小小的雨,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用一双期待的眼望着他。 纪沙舟仍是摇摇头,浇熄了她眼中那道期待的光亮。 杨西箩当然不认同,正想再继续说服,一个不争气的喷嚏却又在此时喷出,一座火山喷发之后,立即发生连锁效应,一个又一个喷嚏像马拉松似地紧接而来。 这状况让纪沙舟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 “我……没……哈啾!”她原想表示自己无恙,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发现自己被箍进温热的胸膛中,随之而来的紧实与温暖,让她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话。 *** 广告的拍摄工作虽在两天后告一段落,但,杨西箩与纪沙舟之间的“关系”却未因此画下休止符。 雨夜中的浪漫一吻,点燃了彼此的热情。 虽然仍有些搞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杨西箩并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与纪沙舟之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跨越了朋友的界线,步入了别人眼中的两人世界。 旁人有没有察觉她身上的变化她不知道,事实上,她一颗满溢的心也无法去顾及到旁人的目光。因为,接下来的两个礼拜,她整个人根本都晕陶陶的,一颗心无时无刻不飞扬在云端中…… 纪沙舟的温柔体贴,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闯进她的心扉,在她还没做好准备的时候,已被强迫地烙印上他的一切。 每一天,她都在极佳的心情中醒来,在满溢的心情下入睡,爱情的滋润开启了另一个隐藏在赛车梦下的杨西箩,让她的心一点一滴地敞开。而那张梦寐以求的会员证,则让她已涨满的心多了一份惊险刺激。 她的好心情,全家早就感觉到了,不过,大家虽密切注意她与纪沙舟之间的进展,却没有人主动戳破。 因为,大家对谦恭有礼、又英俊挺拔的纪沙舟实在太满意了,就生怕这么“关心”的后果,会把这段刚萌芽的恋情给毁了。 毕竟,能让杨西箩这个“恋车狂”转移注意力的人,实在是前所未有,全家人正小心翼翼的静观其变。 此时的杨西箩带着刚与纪沙舟共创的浪漫回到家,一颗涨得满满的心几乎要溢出来,她突然迫切地想与别人分享她的好心情。 连蹦带跳地来到小妹的房间,急性子的她忘了先敲门就直接推开门,一见大姐与小北也在其中,一道神采飞扬的笑立刻挂上她的嘴角。 “嗨!我的好姐妹们在聊些什么?” 乍见到好心情的她,在场的三人会心一笑后,由杨东筝开了口: “没什么!我们只是随便聊聊。” “我也加入!”没注意到姐妹眼底的默契,杨西箩旋风般卷进来后,跳到了床上,坐到杨北怜的身旁。而一坐下,她立刻笼溺地揉了妹妹的头发道:“小北,你答应达二姐的衣服,做好了没有?” “再裁几道线就好了。”杨北怜微笑地答道。 杨西箩满意地一笑。 “二姐,你最近心情好像很好?”她的好心情让杨南筠忍不住兴起了促狭之心。 杨西箩没有否认,嘴角的笑更加灿烂。 突然,她的表情转为严肃神秘—— “各位,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们……”她故意卖了个关子,斜眼瞄了瞄大家。“我、恋、爱、了!”大声说出来之后,她等着大家听到这消息后惊讶的反应。 但出现在大家脸上的,只是一抹了然的笑容,这意料外的状况反倒让她不知所措。 “喂!我说了一件这么劲爆的事,为什么你们……都没有一点惊讶的样子?”杨西箩不解地问道。 “我们应该惊讶吗?”杨南筠睨她一眼反问。“最近几天,你那副痴傻模样谁看不出来?” 她话刚落,杨东筝与杨北怜跟着也笑了出来。 “喔!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大家的表情让她恍然大悟,但她随即又疑惑自语地道:“我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何止明显,只差脸上没写着‘我恋爱了’四个大字。” 面对杨南筠的促狭,杨西箩的脸倏地红了起来。 “说真的,西箩,你进来前,我们才聊到你呢!”说话的是杨东筝。 “聊我什么?” 杨南筠却抢着回答道:“我们在研究,那个纪沙舟一表人才、又事业有成,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没大脑又凶巴巴的女人!” “臭小妹,你笑我是不是?”闻言,杨西箩立刻抛出手中的抱枕。 软绵绵的力道却被杨南筠哈哈大笑地接个正着。 杨西箩又抓过杨北怜手中的枕头,跳下床攻击。 见状,杨南筠立即尖叫离坐,一溜烟地闪到大姐身后。 “大姐,救命——”她抓住杨东筝的衣服,又钻又问的求饶。 “叫谁都没用,看你能躲到哪里去?”杨西箩龇牙咧嘴,一副非讨回公道的模 样。 她那副恐怖模样当然又令杨南筠尖叫连连。 见两人发出的声响愈来愈大,杨东筝立即起身,阻止了两人的笑闹。 “嘘!你们两个别闹了,要是把爸跟巧姑妈吵醒怎么办?” 此话一出,比什么都有用,杨西箩虽心有不甘,也只有笑骂了一句:“臭小妹!” “好啦!很晚了,大家该回房睡觉了,不要忘记明天是周六,可有得忙了。”说完,杨东筝率先起身走出门口,西箩、北怜也跟着自床上站起来。 “大家晚安!”杨南筠仍坐在椅子上,目送姐妹们离开。 而一踏出门口,一向文静的杨北怜却突然拉住了杨西箩的手,怯怯地问道: “二姐,谈恋爱的感觉很好对不对?”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杨西箩怔了一下,乍见妹妹眼中的向往,她笑笑地道: “怎么啦?小鬼头,你也有恋爱方面的困扰啊?” “没有,我只是很羡慕你……”杨北怜垂下眼。 听出她语中的怅惘,杨西箩立刻拉住妹妹的手,“傻瓜,羡慕什么啊!将来,你也会遇到一个疼你、爱你的男孩子,到时,就换二姐羡慕你了。” 闻言,杨北怜垂下眼笑了一下,思绪一下飘到远方。 会吗?她心中那个遥远的梦可以实现吗? 见到她眼中的怔忡,杨西箩笑笑地拍拍妹妹的脸颊。 “小鬼头,不许你再胡思乱想,早点上床睡觉,好不好?”她语调轻柔地哄着她。 杨北怜虽在心头轻叹一声,却仍顺从地点点头。 第七章 又是个美丽的周日。 杨西箩忍不住一颗技痒的心,直缠着纪沙舟来到福尔摩沙。 自从那张梦寐以求的会员证到手后,每隔几天,她都会缠着纪沙舟来到这儿,发泄身上过剩的赛车欲。 也真不愧她这几年来的钻研,纪沙舟带着她几次跑下来,她已能独当一面,这儿几个刻意设计的跑道已难不倒她,最近这几次,反倒都是纪沙舟当副手,改由她主驶。 在跑了三个大圈之后,日头虽已西下,但杨西箩那双蠢动的眼却仍意犹未尽地望着纪沙舟。 “我们再跑一圈好不好?”现在虽是寒冬,但刺激的旅程让她满脸涨得通红。 “不好。”纪沙舟一语浇熄了她眼中的蠢动。“天色太暗,视线会受到影响,太危险了。” “不会啦!现在天还没全暗,我的视力好得很,可以看得见。”她企图说服他。 “baby,我sayno!”但纪沙舟却完全不为所动。 他的语气虽平淡,但其中那种不容反驳的意味,让杨西箩立即不甘不愿地獗起嘴埋怨,“暴君。” 她的声音虽低,纪沙舟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当下,他只是笑了笑,推开车门下了车,接着,绕到驾驶座旁替她开了车门。 杨西箩没有移动,只是赌气地瞄着他。“为什么你那么难沟通?别的男人会为他的女人赴汤蹈火,为什么每一次我提出的要求你都不答应?” 相对于她,纪沙舟的语气仍是不急不缓,他双手抱胸,闲适地倚在车门旁。 “别把我跟那些没智慧的男人相比。会不计后果替女人赴汤蹈火的男人太没原则,也没有脑筋,只会让一时的冲动控制情绪。再说……”他坏坏地一笑。“你还不能算是我的女人,要成为男人的女人,不是嘴巴说说就算数的。” “你……”原想控诉他的霸道,却反被吃豆腐,杨西箩又羞又怒地涨红了脸。 每次与他一有争论,她总是屈居下风,他似乎总有一大堆理论可以将她吃得死死的,就像现在。 每一次,她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小妹那种尖牙利嘴,可以拉回一点颓势。 既然说不过人家,她只有抬出女人最原始的本钱之一——撒赖。 只见她偏过脸,坐在驾驶座上,摆出“能奈我何”的赌气态度。 “baby,你已经是俱乐部的一分子了,要玩,以后机会多得是,不必急着把所有的精力一次发泄完吧!”纪沙舟拉开了好看的嘴角,一点也不生气。 闻言,杨西箩只把下巴抬得老高。 “真的不下车?”见她仍是不动,纪沙舟嘴角的浅笑渐渐褪去,换上一个恶作剧式的邪恶笑容。 “好,既然你欠缺下车的动力,我可以免费帮你。”话才落,他的手便毫无预警地向她的胳肢窝进攻。 “啊——”杨西箩发出一道惊呼后,没命地乱窜乱躲。 纪沙舟却没停止的意思,仍不断哈着她的痒。 “下不下车?嗯?” “哈哈!下……下车,我……马上……哈……下车,饶了……我……”极度怕痒的她,什么怒气与原则当然全都妥协了。 她哀求式的讨饶声,让纪沙舟停止了攻势,顺势将她抱了下来。杨西箩却怕他再偷袭,以绝对警戒的态度紧紧地护卫着自己的弱点。 她紧张的模样让纪沙舟忍不住将她的头按向自己胸膛。 “纪沙舟,我严重警告你,下次敢再播我痒,我就……我就……”杨西箩生气地板下脸。 “你就怎么样,”纪沙舟饶富兴味地看着她,似乎一点也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就……这样!”突然的灵感也让她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攻向他的胳肢窝。 “好啊!你敢偷袭我?”同样怕痒的他毫不犹豫地反攻回去,两人扭成一团,滚倒在黄沙漫漫的黄士上。 好在此刻俱乐部员工大都吃饭去了,要是让他们看见一向文质彬彬又气度从容的纪沙舟如今的模样,怕是会惊愕到下巴掉下来。 *** 在惊险刺激的近身肉搏战之后,接下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浪漫餐厅之约。 只不过,今天,杨西箩的运气似乎不太好,才刚从俱乐部洗去一身的尘埃,根本还没嗅到浪漫的气氛,便遇到个杀风景的人物。 才点完餐,一道红色的身影便飘到桌旁。 “嗨!max,好巧!” 乍见桌旁的瑟娜,纪沙舟先是讶异地挑了挑眉,接着笑道:“嗨!serena,难得会在这么安静的地方看见你。” “我刚跟朋友吃完饭。”瑟娜还来不及让眼中那道惊喜的光亮闪出,眼角的科光就瞥见同桌的杨西箩,光芒立刻消灭的无影无踪。 “max,你真的和这个讨厌的女人在一起?”直率的她毫不掩饰地将心中的嫌恶全写在脸上。 但这句话中所流露的贬低意味,却让纪沙舟眼中的惊讶顿褪,好看的眉头皱了下来。 “serena,不可以这么没礼貌!”他沉声道。 本来,瑟娜还想多说一些毁谤杨西箩的话语,但见眉头微皱的纪沙舟,她也只能委屈地撇撇嘴后坐了下来。 “max,最近你在忙什么?人家都找不到你。”语调虽嗲,其中的质问语气却很浓。 “找我有事吗?”虽是回瑟娜的话,但纪沙舟却没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帮杨西箩摊开桌上的桌巾,递给了她。 这体贴的动作,今瑟娜十分刺眼,她不以为然地偏过头瞪了杨西箩一眼。 本来,她想用“谴责”的目光让对方知难而退,却完全没料到,竟会对上这么一个毫无怯意,反而向她示威的得意眼神。 当下,她立刻脸色铁青地撤过脸,手指着杨西箩,从嘴巴蹦出了一大串情绪高亢的英文—— “谁规定有事才可以找你?你可以和这个没气质的女人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陪人家——” “serena!”纪沙舟立刻制止她这种不礼貌的言语。“请注意一下自己说话的语气,我不喜欢你用这种态度对待我的朋友。” 他护卫的模样,将瑟娜少女情怀下所隐含的妒意全激发出来,只见她猛地起身,对着纪沙舟任性地道:“我讨厌这个女人,我不准你和她在一起!” “serena,你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纪沙舟的脸色愈来愈沉。 纪沙舟严厉的话语,虽然让瑟娜住口,却让瑟娜心中的不甘与委屈更加升高,她不妥协地看了纪沙舟一眼,随即将脸甩开。 虽然听不懂他们两人的对白,但瑟娜对自己所流露的那种嫌恶与敌意,一旁的杨西箩完全可以感觉得出来。 只不过,碍于此地是公共场所,又碍于纪沙舟在场,她只好将气隐忍在心中,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之前,她虽知道了他与那个洋妞之间的“清白”关系,但,或许是先前给她的印象太差,她就是无法扭转对瑟娜先入为主的坏印象,更无法对她产生好感。 此刻,瑟娜心中那把愈来愈高张的妒火,却被她这副刻意摆出来的“事不关己”烧得更加炽旺。倏地,她伸手将桌上的花瓶用力扫向杨西箩,便转身跑开。 瑟娜突然的举动让人应变不及,急速扫来的花瓶撞到靠近杨西箩桌上的水瓶,一时之间,花瓶及水瓶全往杨西箩身上倒去,一阵混乱随之而来…… “怎么搞的!”满身是水的杨西箩发出一道惊呼。 虽然纪沙舟在事件发生后,立即起身递上自己的餐巾;侍者也在第一时间送来了面纸,但这莫名的待遇终于让憋了许久的杨西箩情绪爆发。 “那个洋女人发什么神经?我哪里得罪她了?”她难掩愤怒地对着纪沙舟吼道。 她高分贝的音量引起其他客人的注目礼。 当下,纪沙舟的表情虽有些尴尬,却也立即柔声安抚道: “先别生气,把衣服擦干再说。” 但他的柔声安抚,却没有发挥多大的效用,愈想意气的杨西箩气呼呼地丢下手中的餐巾,上止即转身重步地踏向门口,讨回公道的意味极为明显。 纪沙舟当然知道她的目的,为免事态继续扩大,他立即不假思索地追了出去。 餐厅外虽冷风飒飒,但杨西箩心中的那团怒火,在看见那一抹欲上车的红色身影时,燃烧到最高点。 “喂!这样就想跑吗?”她怒气冲冲地冲上前,把正欲跨上吉普车的瑟娜拉了下来。 瑟娜完全没料到,杨西箩竟会追上来,因此,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用力一扯的结果,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摔倒在地。 其实,杨西箩并没有将瑟娜摔到地上的意思,这一切,纯粹只是盛怒下力道失去控制的结果。 但看在他人眼里,就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像恶婆娘般动手扯人的一幕,随后而来的纪沙舟是看得一清二楚;而在吉普车内的洋朋友们也立即打抱不平的推开车门,朝杨西箩靠了过来。 “whatarcyoudoing?”确定瑟娜无恙后,一名洋男人立即上前对杨西箩斥喝,对她偷袭的举动非常不满。 洋男人的高声咆哮,将杨西箩心中对瑟娜的歉意全打得无影无踪。对方虽人多势众,她却一点也无惧意地欺上前,挺起胸膛吼了回去。 “这句话你应该问她才对!”她指着人群中的瑟娜,愤怒地道。 被她这么一指,人群中的瑟娜一点愧意也没有地昂起下巴,示威地朝她挑眉。 瑟娜挑衅的动作让杨西箩更加怒火中烧,本想再踏上前与她理论,却发现手臂被人拉住—— 她立即回过头,发现是纪沙舟后,想也不想地就想将他甩开,但纪沙舟却更用力地抵制她的力道,强制地将她拉到身后,并挡在她身前。 “serena,对于自己闯的祸,你难道没有承担的勇气?”他严厉地望着人群中的瑟娜。 见纪沙舟叫出了瑟娜的名字,两人明显熟识的语气态度,让其他的洋朋友反将目光调向瑟娜。 他严厉的目光虽让瑟娜眼中的挑衅稍敛,但自尊心超强的她却偏过脸,不妥协的意味十分明显。 见状,纪沙舟立即谴责地吼了一声:“serena,道歉!” 这一吼,让杨西箩顿地一呆,她不知道纪沙舟生起气来这么可怕。 而瑟娜则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她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一向温文儒雅又对自己呵护备至的max,竟会为了这么一个没气质的女人大声吼她。 当下,所有情绪化为泪水,眼眶倏地泛红,不甘愿地对着杨西箩大声抛下一句:“sorry!”之后,她掩面奔出了停车场。 “serena——”人群中,一位洋朋友追了过去。 这样的变化虽令人始料未及,但,瑟娜的洋朋友却也立刻知趣地离开。 他们一走,纪沙舟深深吐出一口气后,看也没看杨西箩一眼,立刻寒着脸走回餐厅。 杨西箩又怔了一下后,才想到要跟上来。 “喂!我从来不知道你发起脾气来竟这么有威严?”她对着他的背影,轻松地道。想起刚刚他那一吼是为自己讨回公道,一种甜甜的感觉压盖过了她心中的怒火。 然而,纪沙舟对她的话却没有任何回应,脚步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反常的模样,很快地让杨西箩察觉不对劲。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她加快步伐走在他的身旁。察觉到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她不解地再道:“看你的脸色,你好像在生气?!” 纪沙舟仍是不语。 见状,一向没有耐性的杨西箩终于受不了了,她小跑步超越他,接着,横身挡在他身前。 “喂!你到底在气什么?请问我哪里得罪你了?” 纪沙舟看着她,冷冷地丢下一句:“一个有教养的淑女不会当众推人。”之后,越过她,径自往前走。 当众推人? 杨西箩心中的甜滋味被这一句话敲得无影无踪。在完全弄清楚他话中的谴责意味后,她无法认同地再度拦下他。 “对不起,你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baby,瑟娜只是一个小孩子,有必要为了区区小事发这么大的脾气吗?”纪沙舟仍是锁着眉头,只不过语气稍微和缓。 区区小事!? 杨西箩的眼愈瞪愈大,最后成了不可置信的圆形。原来,他在怪她?怪她不应该找那个嚣张的洋妞算帐吗?她还以为……当下,早已平息的怒火再度窜了上来。 “原来你在指责我不该找她理论?”她双手擦腰,极力压抑着缓缓上升的怒火。“纪沙舟,有句话叫‘帮理不帮亲’,你听过没有?” “我承认,serena的行为有欠考虑,但是,你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推人。” “我推她?”他充满责怪的语气与眼眸,让杨西箩完全无法接受,同时,一种被误解的委屈与酸涩,让她压不住火气地说出一些不太理性的话—— “就算我推她又怎样?她拿水泼我,我就活该倒霉!要袒护她也不是这种袒护法!” “我不是袒护她。”她不理性的言语让纪沙舟的眉头更加拧紧。“我只是觉得,事情没有必要如此小题大做。” 小题大做!?这个男人竟然认为她小题大做…… 高张的愤怒漫漫滚成了一团大火球,气到最高点的她怒瞪着对方,接着,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纪沙舟却立即抓住她的手,“baby,我并不想跟你吵架。” 盛怒中的杨西箩却用力摔开了他的手。 纪沙舟再次拉住她,“baby,有必要为了这件小事闹翻吗?” “闹翻就闹翻,有什么大不了的!”吼完后,杨西箩激动地挣开他的手。 纪沙舟又上前拉住她,她又愤怒地挣开,几次反复之后,一向温文儒雅的纪沙舟终于耐性宣告用罄地吼了一句: “你一向只会用那颗是非不分的脑袋思考吗?” 这句重话让杨西箩陡地停下脚步,眼中隐忍多时的委屈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她颤着双肩慢慢回过头——“对,我就是只会用这颗是非不分的脑袋思考,怎么样?”一吼完,她快速地转身奔开。 纪沙舟意识到自己的话过重,立即想追上去。 但才跨出一步,他却又停了下来,因为,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让他知道,追上去——只会让情况更糟。 *** 冷战了两天,当然,最后先妥协的人还是纪沙舟。 其实,说两人冷战是严重了点,最起码,纪沙舟心中并不这么认为,之所以等了两天才与她联络,只是单纯地认为彼此该冷静一下,再沟通会容易得多。 然杨西箩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两天的“冷战”,让她郁卒的心情更是荡到了谷底。 期待的一再落空、被曲解的委屈,经过这两天的催化,通通化为更深的气愤与不甘,缠绕在心头。尤其,只要一想起纪沙舟那天偏袒的态度,她心中那口气更是咽不下,憋在心中愈来愈阴霾。 是以,周二晚上,当严世开捧着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再度光临面馆想再碰碰运气时,带着些许故意报复的意味,她答应了他的邀约。 这始无前例的首肯,让抱着姑且一试的严开简直喜出望外,为了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周一三大早,他便来到杨家,用他的香车接走了美人。 也因此,当纪沙舟主动求和的电话连续拨到杨家的结果,并没有发挥任何效果,因为,杨西箩根本不在家。 而对这始无前例的约会,严世开原本是信心满满,因为,他相信这趟精心设计的爱之旅,一定可以扭转干坤,博得美人一笑。 孰料,事情却不如他所预期,一整天下来,就见他的西箩宝贝总是心不在焉地绷着一张脸,冷淡的态度虽令他有些泄气,但他仍旧不气馁地猛献殷勤。最起码,他的西箩宝贝不再像以往一副避他惟恐不急的模样。 但对杨西箩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从头到尾,她根本正眼也没瞧过严世开一眼,她整副心情还笼罩在前几天争吵的阴影中。 是以,一整天下来,对他的殷勤,她始终心不在焉又提不起劲,就连他提出一起晚餐的邀约,她也不知道要拒绝。 一直等到车子已停在南京东路一家著名的自助式炭烤店前,她才纳闷地提出质疑。 “严世开,我说过要和你一起吃晚餐吗?” 这不友善的质问语气让严世开愣了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错愕地点点头。而她眼中的不悦,让他误以为她不喜欢吃烧烤。 “你不喜欢吃烧烤吗?没关系,我们可以换一家。”说着,他又重新放下手刹车。 杨西箩却烦躁地阻止了他:“算了!来都来了!”说着,推开车门便下了车。 见状,严世开赶紧跟着下车,不敢对佳人有丝毫怠慢。 完全不搭理严世开讨好的话语,杨西箩一路问到了极点。不过,她今天的运气实在不怎么好,与严世间还没走到餐厅门口,她迎面就碰上一大群人,以瑟娜为首的洋男洋女。 乍见到她,瑟娜也愣了一下,本想昂起下巴假装没看见她般地擦身而过,但见对方死盯着自己,突然间,她改变了主意,对着身旁的洋女孩抛下一句话后,笔直朝杨西箩走来。 “嗨!好巧!”讲的虽是问候语,但瑟纳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眼中的示威意味明显。 她眼中那股挑衅,杨西箩焉有看不出之理,当下,憋了几天的闷气又被诱发出来。只见她双手抱胸,冷冷地瞅了她一眼,讥讽地道: “是好巧!不知道这一次你又想用什么东西来砸我?” 听出她的挖苦,瑟娜一下变了脸色。 “杨西箩,不要以为有max撑腰我就怕你?” “哼!”杨西箩以一声冷哼回应她的趾高气扬。 两人之间充满浓厚火药味的对话,让一旁的严世开立即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当下,他立即挺身而出,挡在杨西箩面前,想当和事英雄的企图非常明显。 “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帮忙——” “你让开!”谁知,杨西箩却不领情地将他推到一边。“不关你的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人恩怨。” 她一双眼以十万烛光的强大火力直瞪着瑟娜。 碰了个软钉子的严世开当然还想再说,却被人推到一旁,这一次,推他的人不是杨西箩,而是受不了杨西箩强大火力逼视的瑟娜。 “杨西箩,你是个可怜的女人,你知不知道?你以为max真的爱你吗?”她上前一步,也以十万烛光的火力迎战对方。 “max爱不爱我,那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鸡婆。”杨西箩却冷笑一声。 “你——”这不肩的语气更惹恼了瑟娜,为了挽回自己的颓势打击对方威风,一些急中生智、随意胡诌的话语不受控制地便出了口—— “max根本只是玩玩你而已,他早就有女朋友了,以他今日的身份地位,他怎么可能看上你!”此刻的她只想着要以什么样狠毒的话语来打击她,根本没考虑后果。 这一番胡诌的话语,要说一点也没打击到杨西箩,那真是骗人的。 但,虽如此,她却将心中的打击暂时封起,只以一个更不屑的冷笑来回应,假装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你不信?”杨西箩的表情骗过了瑟娜,只见她涨红了脸又急又怒地道:“max是上流社会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早就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叫叶书晴,他对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为了强调可信度,她立刻再说道:“叶书晴是一家造型公司的负责人,人不仅长得漂亮又有气质,更是英国牛津大学的高材生,家势背景与max相当,她比你强过不知几万倍。吕max还打算下个礼拜六在我爹地的生日party,当众宣布他订婚的消息。”无中生有的故事一编,就似乎再也停不下来。 瑟娜毒辣的话语果然冲破杨西箩的伪装,“订婚”这两个雷霆万钧的字眼,终于让杨西箩露出情绪上的破绽,她松开了紧抱在前胸的手,激动地向前。 “你……胡说八道!” “我才没有胡说八道!你害怕事实的打击对不对?”心虚虽让瑟娜的脸涨得更红,但见自己情急之下捏造出来的事实发挥了打击对方的效果,她更毫不留情地再火上加油,“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给你一张邀请卡,你自己来看!” 瑟娜的话像几记重捶敲向杨西箩的心坎,她感到体内的血液不断地冲上大脑,就像要冲出脑门一样。 第八章 吃了一顿充满火气的晚餐,若要说杨西箩的肠胄有办法吸收,那才真的有鬼。 与严世开吃完一顿食不知味的痛苦晚餐后,回到家已将近九点。 正当她以为自己终于摆脱缠人的严世开而略松口气时,停在家门前的一部银白色保时捷却令她临时改变了主意。 “严世开,你要不要进来我家坐一下?”下车前,她丢下了一句话。 这突然的邀约让严世开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两人进了屋内,果然就瞥见纪沙舟正坐在客厅中央。而令她皱眉的是,除了杨南筠,所有家人都坐在客厅中,不知正谈着什么话题,她一推开门,一阵笑声随即而来,感觉上气氛颇为融洽。 她与严世开一出现,原本融洽的气氛却立刻不变,变得有些古怪。 “西箩,你回来啦!沙舟等你好久了!”先开口的是巧姑妈。虽然,乍见到她与严世开走在一块觉得相当奇怪,但她只是瞄了严世开一眼,没有多问什么。 巧姑妈的话并没有引起杨西箩热切的反应,只见她冷淡地扫了纪沙舟一眼,随即亲密地挽住了严世开的手。 “世开,你先坐一下,我去帮你泡杯茶。”声音细细柔柔的,听起来有些刻意做作的味道。 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身份一下转为“上宾”的严世开反倒有些惶恐,只见他讷讷地朝在坐的杨家人点点头后,坐到沙发上。 杨西箩的举动,当然,又引起杨家人一阵错愕,杨西箩的“恐严”情结,大家再清楚不过,这会儿,怎么…… 几乎是同时,大家很有默契地将眼神调向纪沙舟,想从他眼中看出些端倪。 然而,大家却失望了,纪沙舟温文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只是眯着眼、锐利地追逐着杨西箩的背影。 由杨西箩刻意疏远的态度看来,明眼人都知道小俩口正闹着别扭,所有在座的杨家人识趣地互望一眼后,均有默契地起身。 “沙舟,严先生,你们多坐一会儿,时候不早了,杨伯伯先上去睡了。”最先逃离现场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杨老爹,其次是巧姑妈与杨家姐妹两人。 等到杨西箩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出来时,已然空了的客厅虽令她一怔,却也立刻明白家人的用意,立即恢复了常态。 她仍是不看纪沙舟一眼,端着茶杯挨到了严世开身旁,以一种甜得化不开的声音道:“世开,来,喝茶!” 这队得二五八万的声音让严世开差点自椅子上跌了下来。尽管杨西箩一直是他的梦想,他也以追上她为毕生职志,但或许是她不假辞色的钉子碰太多了,这样反常的态度,反而让他浑身不自在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旁的纪沙舟却不动声色,紧盯着杨西箩的眼神更加锐利。 “怎么了?不喜欢喝茶吗?”感觉到那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杨西箩倾身故意靠近严世开,近到了她吐出的气直接喷到对方的脸上。 脸上的酥麻让严世开整个人已经瘫软一半,另一半还没沦陷是因为脸上的苏麻感突然消失,同时,他的西箩宝贝发出一声惊呼。 等到他所有被诱惑的感官全被赶回角落回神时,局势已然底定,本来安稳坐在另一头的纪沙舟,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一只手紧紧地蹊着他的西箩宝贝。 “纪沙舟,谁允许你可以这么对我,放手!”对纪沙舟这突如其来的粗暴,杨西箩怒不可遏地挣扎着,对方却全然不为所动。 一见到此状况,严世开立即起身,想来个英雄救美。 然,根本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纪沙舟不容拒绝的阴沉声音便以泰山压顶之势压了过来—— “严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想请你先离开,我跟杨西箩还有一些事要解决。”句子结构虽维持着最礼貌的文法,但眼神所透出的凌厉之气却锐利得骇人,逼得严世开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严世开本想在美人面前逞个小威,一报上次精品店中被屈辱之仇。然而,不争气的脚步却在对方眼神逼视下变得迟疑。 “严世开,别听他的,你尽管留下来。”见对方似有退缩之态,杨西箩赶紧出声声援。 美人的支持虽可状胆,但严世开不是草包,“形势比人强”这句话他总也听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更是他一向奉行不二的生存法则。 “既然你们有事……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再……再见!”严世开支支吾吾地说完,转过身,眨个眼,人已不见。 他一离开,纪沙舟立刻抓起杨西箩,大步就跨向门口。 “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杨西箩抗拒地扳着他的手。 纪沙舟充耳不闻,抓住她的手更加地用力。 “纪沙舟,我警告你——” 这一声震撼天地的大吼,杨家人当然全听到了,不过,却没人来解救她,真的,连一个因为好奇而下来的人都没有。 *** 纪沙舟把杨西箩拉进他的银色跑车中。 “纪沙舟,我要告你绑票兼谋杀。”杨西箩一面揉着发红发痛的手腕,一面气愤地对着纪沙舟吼道。 “你今天一整天都和他在一起?”纪沙舟却答非所问,声音虽沉稳,却隐含了山雨欲来之势。 “没错,我和他度过了非常‘浪漫’又‘美好’的一天。” 纪沙舟好看的眉头添上一层阴霾。 “baby,如果你的目的是为了引起我的妒意,我承认,你刚刚的行为已经达到效果,可以适可而止。” “适可而止?”杨西箩夸张一笑。“请问你有什么立场要我适可而止?我杨西箩爱和谁在一起,没有人可以干涉我,包括你。” 虽然心知一切全是瑟娜的片面之词,但她的心显然地已受到侵蚀,那蚀出的小洞迅速被各种莫名的强酸腐蚀,使她的理性被蒙蔽,全凭意气行事而只想说出一些刺伤对方的话,以维护自己已受伤的自尊。 她的话显然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只见纪沙舟的目光不再冷静,微微透出一丝恼怒的光芒。 “bany,只是一场欠缺沟通的小小误会而已,有必要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吗?” 小小误会……这几个字诱发了她心中那经过两日催化,如今已加了许多料的不甘与委屈,当下,一股强烈的酸楚令她开始口不择言。 “对,我就是这样一个小气的人,专爱和别人计较这种‘小小’的误会,既没学识也没有涵养,根本就是一个搬不上台面的卖面女,这样说你满不满意?”说完,她立刻拉开门把,想冲下车,却没能成功,因为,纪沙舟拉住了她的手。 “我以为经过这两天的沉淀,你可以完全冷静下来——” “我为什么该冷静?”她仍像刺螺般。“被当众侮辱的人是我,我不该生气吗?还是你只袒护跟你家世背景相当的人,在你的眼里,我这个卖面女的自尊根本不算什么——” “杨西箩!”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却是充满怒火的高吼。 “如果你无法承担任何后果,就不要说这些伤人的话语。你明知道我心中真正在乎的人是谁,为什么还要故意安我那样的罪名?”他瞪着她。 如果杨西箩够冷静,绝对可以发现纪沙舟眼中那抹被曲解的痛楚,但此刻的她理性早已被瑟娜的话语淹没。 “你心目中真正在乎的人是谁,我没兴趣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个傻瓜,可以任人戏耍玩弄。”昂然地抬起下巴,她毫不留情地冷道。 话一出,纪沙舟的脸色陡地一变,变得冰寒无比。 “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只是在戏要你、玩弄你吗?”他冰冷的眼眯成一道缝,寒光自其中慢慢地透出来。 “我丢下一个重要会议,满心期待地来到这儿等了一整晚,却换来自取其辱的下场——”他冷笑一声。“我真是大傻瓜一个!”说完,他陡地摔开了原本紧握住她的手,旋即发动了引擎。 他倏变冰寒的脸色让她的心震了一下,虽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太伤人,尊严却让她选择头也不回地拉开车门冲下车。进入家门前,随后传来的引擎怒吼声让她有种想回头的冲动,但好强的她还是昂起下巴走进屋内。 *** “晴茵造型顾问中心”来了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对叶书晴来说,会见到这个一向对她有严重偏见的瑟娜,实在令她讶异不已。不过,心中虽意外至极,良好的教养却让她的表情仍是一贯地优雅。 “有件事想找你帮忙。”瑟娜开门见山便道,脸部表情可看出些微地不自在。 当然,为了圆谎,迫于无奈之下,不得不来到这儿寻求协助,虽然,她向来看不顺眼故作高雅的叶书晴。 其实,在这个织梦少女那颗不成熟的芳心中,严格来说,只要是对max有“企图”的人,统统被她贬入“不顺眼人士”之林。 这一点,叶书晴可以了解,是以,也从来不把她的“不顺眼”放在心上。此刻,她并没有让对方眼中的不自在加深,只是不解地挑了挑眉。 “下个礼拜六,我爹地生日,我想请你当max的舞伴。” 叶书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为什么?你不是最讨厌我接近你的max吗?”她戏谑地道。 “你别想太多,我还是不同意你跟max在一起,我只不过想请你帮我演一场戏而已。”瑟娜有些尴尬地别开眼。 “演戏?”叶书晴眼中浮现一丝疑惑。 瑟娜回过脸,把心中的计划讲出来,诚实招认对杨西箩所撒下的瞒天大谎。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叶书晴的脸色沉了下来。 “很简单,因为你爱max。”她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只要是爱max的女人,就一定会认同我的计划,那个杨西箩根本配不上max,我永远都不会认同她。”只要想起对方那张嚣张的气焰,一股怒气就冲了上来,那个杨西箩凭什么可以获得max的青睐。 “那个杨西箩……长得很漂亮吗!”叶书晴的脸色和缓下来。 “丑死了。”瑟娜毫不犹豫便道。 她脸上那份鄙夷让叶书晴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你对所有围绕在max身旁的女性都怀有很深的敌意。” “一句话,到底肯不肯帮忙?”瑟娜只是冷哼一声。 叶书晴没有直接回答,沉吟了一会儿后: “max……真的很喜欢那个杨西箩?”她又问了对方一个问题,只不过,语调有些迟疑。 瑟娜眼神虽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答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那个杨西箩,但是,我从来没见过max眼中出现那种光芒,我讨厌他那种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人的占有眼神。” 这些话让叶书晴的心涌起一片黯然。先前,透过哥哥叶晋平的转述,知道了沙舟对自己的“观感”之后,她曾经消沉了好一阵子。还好,忙碌的工作稍稍平复了黯然的心。此刻,瑟娜的话却勾起了那被极力压下的黯然与不甘,带出了许多不愿承认的妒意。 “这么做……好吗?”虽是疑问句,但其中早已透露了妥协的意味。 “没什么不好的。如果那个杨西箩与max的感情够坚定,别人是怎么也破坏不了的。”瑟娜的嘴角闪过一丝快意的笑。 瑟娜的话让叶书晴心中那一丝犹疑合理化,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怅然,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刚好看见天边耀眼的日落到了山的那一头,透出了橘红色的霞光。 *** 超强的冷气团再次席卷杨家。 想当然尔,杨西箩又是此次风暴的制造者。 最近,她就像跟世上所有人结仇一样,每天绷着一张脸,就像一座随时可以引爆的火山。 “小妹,家里就你比较会讲话,你去问问西箩跟沙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好?再这样下去,面馆里的碗就要破光了。”巧姑妈望着杨南筠,忧心仲仲地道。 果然,巧姑妈话声刚落,又听到匡唧一声,无辜的面碗又砸了一个。 那天晚上的争吵声大家都听见了,从那天开始,纪沙舟足足一个礼拜未曾在杨家出现过,以及杨西箩足不出户的怪异现象来看,连白痴都猜得出“代志”大条了。 不过,大家虽猜到两人之间出了问题,任谁也鼓不起勇气去询问,因为,根据经验法则,这时候误触地雷,爆炸火力绝对威力无穷。 杨南筠在大家收回对破碗同情的目光后,面有难色地看着巧姑妈说道: “巧姑妈,我不是不关心二姐,而是……二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去的结果,只有送死。” 瞅着她,巧姑妈只能叹一声,因为,小妹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时候去问,不但问不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说不定还会引爆家庭大革命。 杨西箩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入家人的目光中,她只是恼怒地收着地上的破碗,又恼怒地将破碗丢进垃圾筒中。 连小小的面碗都要跟她作对吗?为什么连洗个碗都这么不顺利?她从满是泡泡的水中再捞出另一个面碗,用力地搓着碗沿,像在发泄什么似的。 其实,以面馆如今的规模,这些工作根本轮不到她这个二小姐来做,但,负责洗碗的欧巴桑看到一脸杀气的她,立刻主动让位。 她用尽全力地搓着面碗,几乎没把碗面上的花纹给搓平,似乎把这碗当成纪沙舟的脸,毫不客气地猛搓,愈搓火气就愈大。 那个家伙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干嘛一定要想起他?他来不来都没关系,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不在乎, 心中虽高喊着不在乎,但稍有一点智慧的人都了解,“不在乎”三个字是用来麻醉自己内心其实的“很在乎”。 而纪沙舟并没有杨西随想象中绝清,吵完架的隔天,他就被总公司紧急召回美国总部开会,根本不在国内。 第九章 罗伯特位于阳明山的别墅,果然气派非凡。 绿油油的草地被布置成露天的宴客会场,白色的西式长桌铺上同色蕾丝桌巾,直垂到了草地上。 而每隔几公尺左右,桌上就会摆放着一盆罗伯特钟爱的向日葵,娇艳的火红色和系着白色心型气球的金色彩带,飘扬在整个会场中,带出了主人简单又不失高雅的品味。 这一天,台北市的天空难得不再一片霪雨霏霏,还露出了许久未曾见到的暖暖冬阳。 主人罗伯特夫妇笑容满面地穿梭在场中,与前来祝贺的宾客闲话家常。只见一个个绅士名流优雅地举杯轻啜,一个个衣香鬓影、挽着小提包高雅端庄的女士掩嘴轻笑,这一切,配合着现场演奏的管弦乐团不断地奏出美妙的旋律,与桌上陆续被搬上桌的美味可口佳肴,构成了一幅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 然而,这样一个难得一见的画面,却让倚在二楼窗边的杨西箩完全无心欣赏。 这几天来,虽然满心满口的不在乎,但在收到了瑟娜寄来的邀请卡时,高喊着“不在乎”口号的那颗心,却讽刺地立刻动摇,尽管一再告诉自己,决定来这里只是想来验证瑟娜的话,而不是心中那无法忍受的落寞所驱使。 凭借着一股冲动来到这儿,单纯的她并未对宴会本身联想太多。也因此,她根本未对自己的外在多作修饰,仍以一贯休闲的大毛衣外套与黑色牛仔裤出门,在她不民化”的观念中,她以为在这种生日派对中,服装是最不重要的。 然而,所有的冲动在来到现场后立即冷却。倒不是罗伯特的大洋房吓到了她,而是那宴会的排场到处所飘散着的“贵族式”气息,让她突生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一踏入这里之后,她脑中立刻不自觉地浮现“贵族”与“平民”这两个名词,加上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让她有立即离开现场的冲动,没让冲动化为行动的原因,是因为瑟娜一句刺激性的话语。 你害怕事实的打击对不对? 就是这句挑衅的话语让她咽不下那口气而改变了主意。也因这赌气的举动,她心中的不安随着宾客逐渐的到来而愈来愈厉害,让她有些后悔。 其中原因不只因为瑟娜毫不留情地批评她的穿着,更因为,那似乎已呼之欲出的事实,直敲击着她的心坎。 由于怕杨西箩的穿着让她父亲的生日派对蒙羞,瑟娜不准她下楼,只准她像个卖火柴的女孩一样,待在二楼的房间,隔窗吸取楼下温暖的烛光。 其实,对瑟娜这种故意屈辱的恶意要求,杨西箩反倒松了口气,最起码,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再令她窒息。 倚窗看着楼下形形色色的身影,杨西箩的神智渐渐飘忽,来到这儿的立场也渐渐模糊,窗下的一切对她而言是多么的不真实。 “max到了。” 突然,瑟娜的声音像鬼魅般自她身后冒了出来。今天的她,一身的白纱篷裙,背后还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模样相当清纯,就像个天真无瑕的白雪公主。 不过,这一切看在杨西箩眼中,倒像是那个虐待白雪公主、故意装可爱的黑心肠后母。 “max到了,还带着她、美丽高雅的未婚妻。”她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向杨西箩宣布了这个消息。“如果你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现在逃走还来得及。” “很抱歉,我杨西箩不是被吓大的。”示威地瞪了对方一眼后,她用力转身望向窗外。坦白说,在搜寻的当儿,她的心就像大鼓般急速地鼓动着。 果然,在一片衣香鬓影中,她毫不费力就找到了“他”。 人群中的纪沙舟显得更加高大挺拔,一身的白西装衬出了修长的身影,更将他温文的气质烘托出来。今日的他——变得成熟稳重、玉树临风,更有一份她所陌生的温文儒雅,完全不像她平日所熟悉的那个喜欢捉弄她的纪沙舟。 不过,让杨西箩血液迅速凝结的原因,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些,而是在他身旁紧紧与他依偎的美丽女伴。 虽然,从她这个角度看下去,只能看到叶书晴的侧面,但她那优美的弧度、巧笑嫣然的嘴角,以及那举手投足间浓郁的“贵族味”,在在都让她一颗心迅速地往下沉。 以前,跟纪沙舟在一起,两人总是笑笑闹闹地,从没认真想过他的身份与自己昱是否相近,直到这一刻,如才真真地了解到两人的差异。 没错,她只是个卖面的女孩、属于下层社会的“平民”,纪沙舟凭什么会看上她?她跟他——根本一点都不相配! 这个事实狠狠地撞击着她的神经,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又冲了上来,让她只想逃离现场。却不料,才转身,瑟娜一个箭步便挡在她面前—— “怎么?好戏还没上演,你就已经受不了了吗?”她银钤一笑,指着两人亲密的背影说道:“多么相配的一对,对不对?没有人可以否认这点。”偷瞄一下杨西箩发白的脸色,她心中的得意无以复加。与她交手的几次,从来不曾占上风过,这次她显然已大获全胜。 瑟娜的话语字字句句都像毒针,针针刺入杨西箩的心底。 此刻,她大可推开瑟娜,大步离开这儿,不用再忍受这一切,但,望着那并肩的背影,她一双脚仿佛像生了根似地动弹不得。 候车亭中浪漫的长吻、赛车场中跑道上的竞速、无数个笑闹的画面,原来……都是假的! 他根本就是在戏弄她! 悠扬的音乐声在此时改以小提琴为主乐,拉出了一段柔畅浪漫的华尔滋,在场的宾客纷纷随着主人罗伯特夫妇的舞步滑入舞池。 纪沙舟也向身旁的叶书晴伸出了手,轻拥着对方的纤腰,轻盈地滑进舞池。过程中,他的嘴角始终带着笑,静静地听着叶书晴的话语。 有好几次,由于音乐声太大,他必须俯下脸仔细聆听,形成了一种相当亲昵的姿势——在外人眼中看来。 不断涌上的妒意迅速将杨西箩淹没,泪水湿润了她的眼眶。她再也忍不住地推开瑟娜冲下楼,用一双充满控诉的眼眸瞪视着纪沙舟的背影。 虽然杨西箩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舞池中的纪沙舟却仿佛有所觉地立即回过头。乍见到她,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她发白的脸色也让他立刻了解到,她误会他了。 虽了解了她眼中的误会,他却从容地放开原本搂住叶书晴的手,想上前慢慢向她解释。 谁知,他才转身,叶书晴却陡地扯住他的手,身子接着一软,一道呻吟同时吐出,“沙舟,我的头……好晕!” 这声呻吟阻止了纪沙舟的行动,察觉到叶书晴的异样后,他立即将酥软的叶书晴接在怀中。 “书晴,怎么回事?”他虽关心叶书晴的苍白,但那颤抖的人儿却更牵动他,他知道这样的情况无异已加深她心中的误会。 为免情况变得更糟,是以,匆匆扶起叶书晴后,他立刻抽身想走向杨西箩。 然而,叶书晴却像洞悉他的意图般,才站定的身子又一个踉跄,刚好挡住纪沙舟跨向前的身子。 “沙舟,对不起,我的头突然好昏好昏,你可以扶我进去躺一下吗?”痛苦的眼中射出一抹期盼的光芒。 这光芒让纪沙舟立刻陷入两难,良好的绅士教养让他无法抛下叶书晴,他只有扶住她的肩膀,却抛给杨西箩一个焦急的眼神。 两人所上演的亲密举动,让杨西箩再也受不了地用力吼出:“纪沙舟,你是个大浑蛋!”她掩面向外奔了出去。 她惊天震地的一吼,让舞池中的宾客愕然地停下脚步;纪沙舟虽想追,却发现叶书晴更靠近了他,阻挡了他的去路。 *** 杨西箩是以时速一百的马力飙回家的。 一回到家,她立刻冲到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将自己反锁在屋内,随即传来乒乒乓乓的碎裂声,夹杂着几句哭声与咒骂声。 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恰巧被自面馆回来取物的杨东筝撞个正着,在听到她悲切的哭声后,她赶紧上楼焦急地敲着房门。 “西箩,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吓大姐!” 门内没有回应,只不过哭声更大。 从没见过情绪如此失控的妹妹,杨东筝心中的慌乱更甚。 “西箩,你先开门好不好?让大姐进去……”她再度喊道。 杨西箩仍是不理,哭声更加凄怆。 正当杨东筝不知如何是好之际,楼下却传来急促的门钤声。略一犹豫,她奔下楼先开了门,一见是纪沙舟,她一颗高悬的心立刻放下。 “沙舟,你来的正好,西箩她——” “她在哪里?”纪沙舟心中的焦急全写在脸上。 “在她的房间里。”说完,领着纪沙舟来到了楼上。 一听到杨西箩的哭声,纪沙舟焦急的眉头立即揪紧,试了试门把无效之后,他用力地槌着门,“baby,是我,开门让我进去。” 这一次,杨西箩立即有了回应—— “纪沙舟,你这个大浑蛋,你这个爱情大骗子,我以后再也不要看见你!”一颗像是枕头之类的东西砸得门砰地一声。 听到这样的话后,杨东筝已猜到事情的大概,也立即知道自己的存在已显多余,给了纪沙舟关心的一眼后,便退了开去。 纪沙舟并末察觉杨东筝的离去,他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那扇紧闭的门上。只见他脸色凝重,落在门板的拳头更重了。 “baby,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先开门,我可以解释——” “我不要听,你走!” “baby——” “不听不听不听!”她大吼。 纪沙舟显然也失去了耐性,盯着紧闭的大门约有三秒后,他扯掉了脖子上的领带,又脱掉了身上的白西装,接着,抬脚粗暴地踹开门。 杨西箩显然没料到他竟敢破门而入,怔愣了几秒后,她激动地奔向前,用力槌打着他的胸膛。 “纪沙舟你欺负一我还不够,还要欺负我的门吗?” 纪沙舟毫不怜香惜玉地扳开她的手。“听着,我不知道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我和叶书晴之间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不准你误会我!” “误会?”她用力摔开他的手。 “你以为我到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吗?我不是傻瓜,也不是你可以戏弄的对象,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吼完,她伸手冲过去推他。 纪沙舟反而利用她冲来之势,再次攫住她的手,并将她压制在衣柜前。 “要我走可以,先把话说清楚。” 他眼中的恼怒慢慢地加深,额前原本柔顺的髻发因主人胸中的激动而垂了下来,盖住了眼睛,让他整个人变得有些狂野。“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借题发挥罗织这么多的罪名给我?” “罗织?我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她对他拳打脚踢,却挣不开紧压住她的身子。“瑟娜什么都告诉我了,你不必再演下去了!” “瑟娜?”他一怔,显然没料到事情会与瑟娜有关。 他那一怔,看在杨西箩眼中,却成了一种被戳中事实的心虚,当下,心痛的泪水又滚滚而出,混杂在那一层愤恨与委屈之中。 “你带着叶书晴一同出席罗伯特的派对,这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我不是傻瓜!在你心中,我只是个搬不上台面的卖面女而已,对不对!不要再对我演戏了,我受够了!”见所有的挣扎只是徒劳无功,她一时失去理智张口用力咬住他的臂膀。 突然的剧痛让纪沙舟闷哼一声,但他只是忍着不动,等她松口的刹那,他才狠狠地捏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把将你捏碎,在到肚子里……”他痛心沉声道。 “为什么你总喜欢用猜疑去践踏别人的真心?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全盘了解前,为什么就先定了别人的罪?我对你是用什么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如果说我根本忘了罗伯特的生日派对,你一定不信,对不对?” 他昨天中午才风尘仆仆地自美返国,原本,他想一下飞机便直奔面馆,好好地再跟她解释清楚一切没想到,下了飞机才出关,他就见到了已等在那儿的叶书晴。虽然讶异,但他也接受了她要给他一个surprise的理由。 接着,叶书晴提议一起吃饭,他当然无法拒绝。之后,她提起了罗伯特的生日派对,并表明有兴趣参加的意愿,理由是她想在这个派对中挖掘一些流行设计的灵感。 坦白说,要不是她的提醒,他根本就忘了派对一事,近日,公“私”事霸占了他所有的思绪,他根本无暇去顾及到其他的事。 他不疑有他,反正,在来不及作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与谁出席对他来说意义都相同。 步出餐厅后,他婉拒不了叶书晴直接送他回家的提议,尽管心中挂念着与杨西箩之间的误会。强忍着时差尚未调整过来的痛苦,他本想洗去一身尘埃再回到面馆,后来,长途飞行的疲累强烈地袭上他,他再也受不了地倒向柔软的大床,一直到隔天清晨。 然而,他完全没料到的是,叶书晴这鬼使神差的出现,却让他与杨西箩的误会更大。 杨西箩根本完全听不下去他的话,嘴巴被紧揪的痛苦让她恨恨地从齿缝中蹦出一句—— “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相信你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纪沙舟一颗心瞬间变冷。 “好——”他眼中迸出一道慑人的寒光,直射向她。“既然你把话说得如此绝,那我也不必再浪费时间。”话语刚落,手也如弃敝屐般摔离她的脸。跟着立刻转身,大步迈向大门。 杨西箩强装出来的倔强与坚强,在楼下大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时,全部崩溃。 她弯下身子抱头痛哭,之前所发现的事实已击溃了她,随之而来的大吵,让她的心像被挖了个大洞,好痛好痛! 第十章 一连几天,整个atm总部都弥漫在一股严肃的气氛当中。 副总裁亲自主持的部门主管会议以前所未有的“低气压”开头,又以同样的气氛一直到结束之后,整个肃杀之气就漫了开来,沿烧到atm各个角落。 坦白说,造成低气压的原因,倒不是副总裁纪沙舟在会议中发飙,或展开了严厉的质询,相反地,对各部门主管的报告,他一句评论的话语也没说,只不过从头到尾摆了一张冷峻的脸,射得整个会场冷风飕飕。 当时,就有几位主管私下猜测这不寻常的状况,一些耳语纷纷传了出来—— “甫自美返国的纪副总裁肯定带来了什么坏消息,导致心情恶劣。” 不过,大家猜测归猜测,在未获任何人证实下,各主管人人自危。 而这种诡谲的气氛,很快地传回各主管领军的部门,形成一股焚风,烧得人心徨惶。 纪沙舟根本无心去注意这些,这几天,他的心情十分恶劣,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生气比较多。 而造成他恶劣情绪之人,当然是那个遇事不用大脑、行事又欠缺考虑的杨西箩。 由于心情一直处在一触即发的情况中,为免波及到其他人,这几天,他几乎都待在办公室,谢绝一切应酬与访客,只与一部手提电脑为伍,硬将自己投入密密麻麻的程式世界中。 撰写程式的过程当然不是十分顺利,因此,在内线电话又响起田又娟的声音时,被打扰的情绪让他忍不住咒骂了一声。 “副……副总裁……瑟娜小姐现在人……人在外面,可……可以请她……进去吗?”田又娟似乎被他的咒骂声吓得不知该如何言语。 “让她进来。”她明显受惊的语调,让纪沙舟稍微放软了语调。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走入一脸不安又心虚的瑟娜。 “嗨!max。”她不甚自在地打了声招呼。 纪沙舟并未回应。从她一进门,他就未曾动过,只是以一双锐利的眼神追逐着她的身影。 这样的眼神,让瑟娜眼中的不安更甚。 “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她嗫嚅地搅着手指,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地吞吞吐吐。 纪沙舟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不动,只不过,眼中的光芒更慑人。 似乎再也受不了那眼神所造成的压力,瑟娜娇嘻地嘟起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勇敢地走到他面前。 “好了好了,我承认就是了,你不要用那种恐怖的眼神看人家。” 终于,纪沙舟冷冷地开了口:“你想承认什么?”虽是问句,声音却有些笃定的了然。 “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昂起下巴,她把在烧烤店前遇上杨西箩,因一时气愤而瞎编的那个谎言,到后来找上叶书晴演戏的过程,全讲了出来。 一开始,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味道,说到后来,却愈说愈小声,因为,对方愈来愈阴寒的脸色让她的心愈来愈胆寒。 听完瑟娜的话后,纪沙舟一双浓眉怒不可遏地扬了起来。虽然早已由杨西箩的口中知道了事情与瑟娜有关,但他并没有上门兴师问罪的打算。 因为,自始至终,他认为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上,他并不认为任性的瑟娜可以介入破坏的程度有多少。 如今,他完全没有想到,为了一时的快意与偏见,瑟娜竟然编了这么离谱的谎言,只为了打击杨西箩……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铁青。 “我只是想惩罚她而已嘛,谁教她那么嚣张!”见他脸色一点也没有和缓,她嘟起嘴低低地再道:“max,人家知道自己太过分了嘛!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原本,恶作剧的用意只是单纯的想挫挫对方的锐气,并没有想到后果。那天,报复的快感冲昏了她的头,她不晓得叶书晴的演技可以棒到那种程度! 然而,所有的一切却在杨西箩掩面痛哭离去后,完全走样。她难过的画面开始让她不安;这几天,透过父亲罗伯特转述了max的异状之后,良心道德更蒙上一层阴影。 她以为max一定很快就会上门找她算帐,谁知,事情都过了一个礼拜,她却“安然无恙”。这虽让她松了口气,但这种苟且偷安的日子,却反常地更令她难受。 终于,在度过了辗转的几日后,为免让那愈来愈窒息的罪恶感吞噬她,她只有硬着头皮前来自首。 她看来不太诚意的道歉显然没有打动纪沙舟,只见他仍是瞪着她粗声地道:“这么说来,这件事书晴也有份!” 瑟娜怯怯地点点头。 “很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什么时候成了这么有默契的舞台搭档。”他重重拍了下桌子,猛地自椅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max——”她讨饶地来到他的身后,像个小媳妇般扯了扯他的衣角。“人家知道自己错了啦!” 纪沙舟没动,高大的身影被落日科晖照射出一条立体的翦影。 “max……”她的声音已带有些哭意。 地上的影子还是没动。 终于,瑟娜的眼泪落了下来…… *** 台北的天空又恢复了往日的阴霾,细雨纷飞,又湿又冷。恰如此刻杨西箩的心情。 与纪沙舟“分手”一个礼拜来,她每天就是这样傻傻愣愣的,一有空就对着那张福尔摩沙的会员证发呆。 与他的相遇、相处,过程如今想来似乎都已然遥远,仿佛成了过眼云烟,要不是手中这张烫金的会员证还紧握在手中,她可能会怀疑,所有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一直以为,她对纪沙舟的感情不会眷恋多久,毕竟,所有的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如此地迅速,而她也一直处于被动的程度居多。 然而,她却完全低估了纪沙舟在她心目中的分量,这几天,她不断地想起他,想起两人编筑的那段赛车梦—— 她还记得自己曾对他说过,将来她要生四个小孩,然后组成一个赛车家庭,爸爸妈妈赛大车,小孩赛小车。 当时,对于她玩笑的话语,他哈哈大笑地将她搂在怀中,然后坏坏地笑道:“你以为四个小孩就可以满足我吗?” 当然,她以几个拳头回敬了他这番话。 如今回想起来,那种甜蜜的感觉已化为深深的酸涩,敲击着她的心坎。 “二姐,巧姑妈叫你下楼吃饭,她卤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蹄膀。”大门被轻轻地敲了敲,杨南筠的小脸探了进来。 杨西箩只是哀怨地瞅了小妹一眼,接着便重重地叹口气:“小妹,‘门当户对’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现代人那么现实?真正的爱情到底在哪里?” 突兀的问题令杨南筠怔了一下,犹豫了几秒后,她走进房里坐到了杨西箩的身旁。 “坦白说,二姐,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我只能说,每个人成长的背景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样,我们不能说别人的价值观不对,因为,所站的立场根本不一样。” 她的分析让杨西箩眼中的哀怨倏地黯淡下来。 “走吧!我们先下去吃饭,你最近瘦好多,大家都很担心你。”看着二姐近日迅速消瘦憔悴的容颜,杨南筠心中闪过一丝难过。 透过杨东筝的转述之后,全家知道了事情的模糊梗概,却不知事情的最后发展。 但从杨西箩近日消沉的眼眸中,明眼人已看到了“结局”。大家禁口不提“失恋”这两个字眼,不敢相信两人的结束,仍隐隐期待着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纵使最后事与愿违,他们也不希望再提起这个话题刺激杨西箩,全家人都坚信,这段阵痛期很快就会过去,乐观的杨西箩很快就可以痊愈。 杨南筠的话语,让近日情绪变得脆弱的杨西箩眼眶倏然变红。 全家人虽不问不说,但她知道,大家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默默地将体贴与包容化成了暖暖的亲情,让她需要时能随时撷取温暖。 “小妹,二姐是不是一个差劲的姐姐?”她的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傻瓜!在我的心目中,你虽然少根筋,脾气又不好,但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二姐,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全家都支持你。”她替她拭去了泪,展现一个微笑。 “走吧!大家都在等着你呢!巧姑妈说,西箩要是不下来,全家都不准吃她的卤蹄膀。我的好二姐,你总不会忍心看我们大家对着那锅香喷喷的蹄膀留口水吧!” 杨南筠这番话语虽故作轻松,却不料杨西箩的泪落得更凶。 *** 偌大的视厅室中,晦暗的光线将一幅巨大电视墙上的画面反射的更加鲜明。 整个视听室中,只有纪沙舟一人独坐其中,此刻的他正目不转睛地瞪视着电视墙中超大的人影,径自陷入了沉思。 今天早上,当这支准备上媒体的广告demo带送到他这儿后,他已看了不下几十遍,每看一遍,他心头的悸动就更加强烈。 镜头下的杨西箩时而活泼俏皮、时而娇憨可人、时而清纯典雅、时而高雅大方,自然又不造作的模样,完全符合当初广告企画案的风格,就跟当初他的设想完全一样。 他操控着手中的遥控器,将画面定格在一个特写的画面中。 他最钟爱这个画面——画面中,杨西箩化身为一个调皮的天使,准备用魔法惩罚在现实情境中处处挑剔她的主管,这被定格的画面,就是她准备施法前,对着镜头摆出俏皮的促狭特写。 怔怔地望着墙上那对仿佛会说话的慧黠眼睛,杨西箩的种种一一浮现在脑海中。他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种震撼,是如何强烈地撞击着他的心。 天下女子何其多,对他却像是水过无痕,激不起任何涟漪,却独独对她…… 唉!或许他的命运注定要受这女子的折磨。他着实想不透,为什么他所有的用心与苦心,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别人随意胡诌的一段谎言,可以轻易地毁去他的付出?天下女子那么多,为什么他偏偏爱上的,竟会是这样一个不可理喻、又不肯用大脑的女人? 试听室厚重的大门不声不响地被推开,走人一个高大的身影,由于他背对着光线,他并不知来者是谁。 不过,不论来着是谁,这未经许可的闯入——确定将获得他全无善意的回应。 似乎嗅到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气息,来人一进入后立即开口—— “嗨!沙舟,先别急着生气。” 纪沙舟只是皱了一下眉,并没有发作,因为,来者是他的老朋友叶晋平。 看着老友不甚友善的扑克脸,叶晋平立即为自己澄清。“喂!我可不是未经通报就闯入,是田小姐告诉我你在这儿。” 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有意见,叶晋平一屁股就坐到纪沙舟身边来。然尔还未坐妥,电视墙上那定格的人影,却令他的动作瞬间停顿。 “这……是杨家老二杨西箩?”迟疑声之后,接着是一声赞叹。“老天!她实在好美,我敢保证这支带子播出后一定会造成轰动。” 纪沙舟没有接话,只是扬起手“啪”地一声关掉了电视画面。 “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什么事,可以说了。” 对这丝毫不带感情的话语,叶晋平只是耸了耸肩后,倚进了软软舒适的沙发椅中。 “我听我老妹说了,她对自己所造成的错误,感到相当抱歉与难过,不过,她没脸来向你忏悔,只好要倒霉的我替她来。一见对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轻松地撞了一下他的手臂,“怎么?好友,你该不会那么小气还记恨到现在吧?!” 纪沙舟冷哼一声:“事情过后就算了,只是我没想到书晴的童心,还一直保留到现在。” 这讽刺的话语虽不是针对他,但指的是自己的妹妹,叶晋平难免有些尴尬,他只有避重就轻地道: “书晴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这几天,她也很懊恼。”他偷瞄好友一眼,不以为然的表情让他赶紧转移话题。 “既然已经知道误会是由于两个小女生的恶作剧所造成,为什么不去找杨西箩解释清楚?”从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看来,他猜到事情并没有因肇事者的忏悔而圆满结束。 “何必呢?既然她自始至终都对我缺少信任,勉强在一起又有何用,同样的问题仍会层出不穷。”他变换了一下姿势,眼神透出一抹疲惫的神色。 “沙舟,我不赞同你的说法,人家毕竟是女孩子,难免心眼会小一点;更何况,你也要反省自己,如果你曾给人家足够的安全感,她还会这样怀疑你吗?”叶晋平立刻不赞同地反驳。“你或许不知道,你的外表给女孩子有极度的不安全感,因为,你实在太出色了。” 这前所未有的思考角度,让纪沙舟紧锁的眉头扬了扬。 见自己的话收到了效果,叶晋平以难得认真严肃的口吻继续说道: “沙舟,我从来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孩如此认真过。我记得你曾说过,弱水三千,你只想取一瓢饮,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信念,所以你才会对围绕在你身旁的女子不为所动。 现在,你只要扪心自问,杨西箩是不是你想要的女孩,如果是,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毕竟,女人何其多,但可以让人心动到不顾一切的,又有几人?遇上了,是你的幸运,但能否掌握住这段难得的缘分,则要靠彼此的努力。” 叶晋平的眼中浮起一层温柔的光亮,思绪慢慢飘到那一抹萦绕在心头、有着古典婉约气质的身影。 良久,才见他收回了飘忽的眼神,落到了纪沙舟身上—— “沙舟,我们男人那么爱面子干什么?让让女人也是一种绅士风度,不是吗?” 纪沙舟心头上盘踞多日的阴霾乌云正慢慢透出一道亮光。 叶晋平拍拍他的肩,给他鼓励的一笑。 *** 杨家面馆依然人声鼎沸。 有人说:“忙碌是最好的疗伤止痛剂。” 这句话用在此刻的杨西箩身上,似乎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重新投入面馆工作的她,看来精神相当不错,虽少了那么点往日的活力,最起码,她整个人已不再那么消沉。 接近打烊时刻,用餐人潮已渐渐散去。这时,空荡的大门突然走入一位时髦的高雅女性,一身讲究的打扮,似乎与面馆的大众化格调有些不搭轧。 她一进门,便直接走向柜台的杨南筠。 “请问,杨西箩小姐在吗?”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出现相当突兀,她略施脂粉的脸有些微地不自在。 “她在厨房。请问你找她有什么事吗?”一见到她,凭借着未来大律师的强烈直觉,杨南筠觉得对方的出现似乎将掀起一个剧烈的变化,而这变化将改变二姐的一生。 女子神态闪过一丝尴尬。“我和她之间有一些误会,我可以和她谈谈吗?” “当然可以。”杨南筠挥掉了胸中那一份强烈的直觉,对她笑了笑。“请坐一下,我去叫她!”她迅速起身,走出了柜台。 不一会儿,杨西箩掀开厨房的门帘走了出来。看清楚柜台旁的人是谁后,她脸上的狐疑迅速罩上一股阴霾。 “叶小姐,找我有事吗?”杨西箩声音中写着敌意。对方优雅的举止、走在时代尖端的穿着,又提醒了她那天的自惭形秽。 叶书晴当然明白对方眼中的敌意所为而来,是以,一阵歉然的苦笑浮上她的嘴角。 “杨小姐,我可以私下和你谈谈吗?”见对方似乎想拒绝,她又急忙补充道:“我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杨西箩原本想拒绝,但对方眼中的恳求打动了她。 两人来到便利商店旁的巷口。 “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杨西箩以手抱胸地倚在墙上,脸上的敌意仍十分明显。 叶书晴露出抱歉的一笑后说道:“那天……真的很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杨西箩当下有些错愕,但继之,一丝明显的敌意浮了上来,她误以为对方是因与纪沙舟之间的好事已近,而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屈辱她。 “何必跟我说对不起?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说完,她甩头便走。 这举动令叶书晴始料未及,了解到对方误会她之后,她急急地拉住对方的手。 “杨小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跟沙舟……根本什么事也没有,那天……只是一场戏而已!” 一场戏!? 她猛地停下脚步,不解地回过头,“什么意思?” 叶书晴苦涩一笑后放开手,把自己与纪沙舟的关系,以及瑟娜来找她,请她帮忙演戏的过程说了出来,却隐瞒了自己对纪沙舟的情感。 听完,杨西箩的眼是愈瞪愈大,最后,眼睛蒙上一股愤怒—— “那个死洋婆子!”她不禁咒骂了一声。 “当时,我只是觉得好玩才答应瑟娜,事后,造成你跟沙舟之间的误会,我真的很抱歉也很后悔。”叶书晴更加歉然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跟纪沙舟一拍两散,不是你们最想看到的结局?”杨西箩瞪着她。 “杨小姐,你真的误会了!”叶书晴掩饰住心中那份苦涩。“我说过,我只是因为好玩才答应瑟娜的恶作剧,并没有其他的原因。其实,沙舟真的很在乎你,我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如此认真过。” 杨西箩眼中的不满与敌意慢慢地敛了下来。 “既然纪沙舟已经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为什么他不来找我?” “沙舟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从小到大,他最讨厌别人误会他,他认为人与人之间如果缺少了最基本的‘信任’,一切事情都免谈。我想,你对他的‘不信任’把他给彻底惹火了。” 杨西箩眼中有着不以为然的哀怨。 “杨小姐,请你去找他好不好?我只希望能解开你跟沙舟间的误会,如果你们因此而闹翻,我的良心会很……过意不去。”叶书晴再次劝道。 杨西箩没有答话,原本哀怨的眼眸闪过一丝犹豫。 虽然对方仍然不假辞色,但叶书晴知道,她的来访: 已经达到目的了! 尾声 杨西箩犹豫了两天,也等了两天。 最后,在家人的鼓励下,杨西箩终于撇下女性自尊,拨了纪沙舟的行动电话。 然而,先前假设的不安与尴尬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打了一个上午,电话虽然接通了,却无人接听,全都转接到语音信箱。 杨西罗有此一气馁,却不死心地继续拨电话,同样的结果又持续了十分钟之后,她终于宣告放弃。 生气地将电话丢到一旁,原本,她赌气不再找他;后来,不甘心让她又拿起了电话,改弦易辙地拨到他的公司。 但令人泄气地,等了近十分钟之后,秘书才告诉她: “副总裁到美国度假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次,她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地摔了电话,拿起车钥匙出了家门。 心情低落又恶劣地抓着方向盘,她没目的地在台北市的街道上乱窜。等她察觉到自己这种无意识的举动而停到路旁时,已过了两个小时。 拉上手刹车,望着路边行色匆匆的人们,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地孤独过。没来由地涌上一股酸楚,模糊了那霸占她心头不断浮现的脸庞,水气迅速弥漫她的双眼。 还好,及时瞥见的那张立在挡风玻璃前的烫金会员证,阻止了她想落泪的冲动。她迅速吸了吸鼻子,一股强烈的意念让她放下手刹车,车子又重新滑进了拥挤的道路。 来到福尔摩沙,心头的怅然虽稍敛,但另一种不同的感伤又浮了上来。 当初,她与他在这儿度过了多少个美丽的黄昏…… 伤感还来不及扩大,一见到她,总经理魏大成立刻迎了上来。 “杨小姐,好久不见!” 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接着,她直接便想走进自己专属的休息室,此刻,她真的没有应酬的心情,只想独处。 然而,魏大成却不知趣地拦下她。 “杨小姐,不好意思,您的休息室刚好正在打扫,可能要请您先到贵宾室等一下。”他的嘴角却透出一道诡异的笑容。 心情低落的杨西箩不疑有他,闷闷地点点头后,随着魏大成来到了贵宾室前。 魏大成又对她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随即借故离开。 拉开贵宾室美轮美奂的大门,由于完全没料到里头会有人,是以,乍见里头坐了一名男子,她想也不想便道: “对不起——” 道声歉后,她直接便要退出去。然,纯粹因好奇而瞥出的那一眼,在看清楚里头男人的长相之后,她像遭雷魉般僵立在门前,再也无法动弹。 “嗨!baby,好久不见!”纪沙舟起身,朝她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去美国了吗?”所有行为能力似乎全不见了,她只是傻愣愣地盯着突然出现的他。 “傻瓜!心系的人在这儿,我怎么舍得离开,到美国去?” 听到了他的话,仿佛这才找回了些许的真实感,因为,杨西箩一颗心瞬间狂跳起来。 纪沙舟微笑地望着她:“你好像找了我一整天。我的手机显示未接来电三十六次……”再见到她,内心虽同样的悸动,但表面上,他却故作轻松。 透过叶晋平的转述之后,他知道了叶书晴找过她一事,是以,这几天,他一直在等着她,等她主动找他解释。 心中虽已不再气她,但,强忍着不去找她的原因是,他想借机惩罚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他要让她自己想清楚,他在她心目中到底占有多少分量,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还好,这个爱吃醋的女人只让他等了两天,他原本打算给她三天时间,三天是他忍耐的极限,他再也受不了那让相思啃蚀的日子。 他的话将她先前那种失落感迅速寻回,水雾又在瞬间弥漫了眼眶。 “我打了好多好多的电话一直找不到你,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不要你了?爱哭鬼!”他抬起她的小脸,替她拭去了泪珠。接着,将她带到沙发,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轻柔地拥着她。“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的电话,那时,我全副武装地驾车跑在跑道上,根本没带手机。” 她将头枕在他的胸前,不争气的泪水随着他的解释不断落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误会你的……”她一边哭,一边道。“你不要再上我的气了好不好?我知道自己爱吃醋、爱发脾气又没大脑……” “傻瓜!”他心疼地亲着她的脸颊,吻去了颊边的泪水。见她还想再说,他比她更快地吻住了她的唇,温柔地汲取那让他等待已久的芳香。 良久,纪沙舟才不舍地放开她,捧着她的脸道:“你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小东西。” “真的不生人家的气了?”她嘟起了嘴,羞涩地放下紧攀在他颈子上的手。 “本来很生气,看在你主动找我的份上,只好原谅你了。”他又轻啄了下她的唇,接着,将她紧紧地圈在自己的气息中。“以后,我不许你再乱吃醋、不许你再怀疑我、更不许你再说贬低自己的屁话。” “你真的不在乎我只是个下流社会的卖面女——”杨西箩眼眶再度泛红。 “傻瓜,爱情的国度是没有等级之分的,你这么说,不仅亵渎自己,同时也亵渎了我,更亵渎了爱情本身。”他假装生气地捏了下她的脸颊。 “如果你还是不愿相信我,我可以发誓——”他举起手。 “不要!我相信你。”她赶紧阻止了他。 他将她扳向自己,正色道:“你知道吗?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刹那,爱神丘比特的箭就已经射中了我,从那时候起,我的五脏六腑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她的眼一眨,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傻瓜,不哭了好不好?再哭下去,人变丑了,我可不要你了。”他将她的头按向自己胸膛,一起倒向柔软的沙发。 这番打趣的话语让她破涕为笑。 “怎么知道我会来?”她迅速抹干了泪水。 “我猜的。”他顽皮一笑。“我在赌我们之间的默契。” “要是我没来呢?” “很简单,只好换我厚着脸皮去找你!爱哭鬼!”他又捏了下她的颊。 她则是偎紧了他,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 “对了,你帮我们公司拍摄的广告,带子已经出来了。” “真的?”她立刻自他身上起身,一脸的惊愕与期待。“我可以看吗?” “要看——当然可以,除非……” “除非什么?” 他坏坏一笑。“很简单,除非你成为我的女人。” 听出他的戏弄,杨西箩娇憨地捶了下他的胸膛,原想顶回去,临出口,却又改变了主意。只见她咯咯一笑,对着纪沙舟道: “要我成为你的女人——可以,除非……”她也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下。 “你可以追得上我!”说完,她立即自他身上起身,一溜烟跑出了贵宾室,跑得无影无踪。 这状况虽令纪沙舟惊愕,但也只有一眨眼的时间。 只见他气定神闲地起身,双手懒懒地抱在胸前,一点也不急着追出去,脸上反而露出一道胸有成竹的笑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辈子,他的西箩宝贝—— 再也休想飞出他的手掌心!- 本书完- 附注:欲知杨南筠与秦泊因的情事,请翻阅〈四方佳人〉之一《南筠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