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天机》 序 开元 中州腹地，白崎山，白玉砌成的摘星台上，一位青袍老者手持星盘，正仰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星空！ 长夜无风，山中日月清明，繁星点缀的夜空宛如一张巨大的棋盘。 月朗星稀，像是无数个山中夜晚一样，并无异样！ 老者乃是天机阁大长老徐风，这位在世人眼中权柄通天的首席神官此刻却面有急色。 “罗盘上指示今夜有星移之象，奈何吉时将过，为何还是没有半点异样。”徐风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顺手抚过随风乱摆的长须，陷入沉思。 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时候，天际闪过一阵白光，伴随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响，一道华光闪过，将天空撕裂出一道大口，久久散去。 “天机降世，将星下凡，改元顺天！”徐风面含敬畏的跑下摘星台，朝着不远处的书记官喊道。 次日清晨，数千只传令红雁自白崎山而出，它们带着天机令向中州宣告：新的时代，已经来临！ 这一年为顺天元年！ 第1章 刺客 位于中州南境的青石山，山高千丈，终年薄雾环绕，仙鹤飞舞。 遥望此山，仿若擎天一柱，立于天地之间，隐在云雾之中，让人望而生畏。 而更让人心生敬畏的乃是在这山中传承千年的修真门派，青石宗。 今天，正是青石宗一年一度放红榜的日子。 位于半山腰的露石台上，一大群灰布粗衣的少年围在红榜前。 这些都是青石宗的杂役弟子，他们都在半个月前参加了青石宗新一年的入门考核。 红榜提名的人便可成为青石宗的正式弟子，从此不受杂役之累，专事修行，接触到更多的修行资源。 陈凡挤在人群里，前前后后把红榜看了三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朝着山下走去。 身后不断的传来欣喜若狂的欢呼声，更让陈凡内心苦痛难言。 “陈凡！” 陈凡其实很不愿意这个时候被人认出来，但面对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没有倔强的资格。 “柳师姐！”陈凡转过身，恭敬的行了一礼。 眼前这位一席青衣长裙，明眸皓齿的姑娘乃是望月峰的大师姐柳菲儿，这些年来对陈凡颇有照顾。 “又没过吗？”柳菲儿见到陈凡的脸色，便已猜到结果。 陈凡点了点头：“弟子愚笨，三年了，都未能通过入门考核！” 柳菲儿愣了一下，鼓励道：“你别灰心，继续加油，若在修行上有任何困惑尽管来望月峰找我！” “谢谢柳师姐！” 陈凡躬身道谢，再次转身离开。 看着陈凡的背影，柳菲儿摇了摇头，叹了一声。 凡是要入青石宗修行，先要入山做一年的杂役弟子。这期间，宗门会传授青石心法入门篇。 中州大地，各门各派修行的心法各有千秋，但总归是先洗灵脉、再通灵枢最后开灵海。 往后，灵气经由灵脉进入体内，再由灵枢转化为灵晶储存在灵海之中。 修者外修功法，便可将灵晶转化为灵力，如此循环。 所以只有灵海已开才算真正踏上修行大道！ 青石宗的入门考核便是考察弟子的灵海是否已经打开。 宗门有史可查的两千年里，确有资质极为平庸的弟子需要几年时间方能开通灵海。 也许陈凡不是这块料吧！ 柳菲儿心中想着，又替陈凡觉得悲哀。如果真是资质极差，即便能成为青石宗的正式弟子，没有资源倾斜，未来也未必能走多远。 …… 青石西山百花谷，陈凡作为杂役弟子的任务就是打理这片花谷。 花谷的西边有一处碧水寒潭，深不见底，潭水终年寒彻入骨。 南边是一片花地，多是七色牡丹、八姝金莲这样的名品。除了观赏，这些花本身就是极为名贵的药材，打理起来自然要求十分严格。 这也是这么多年陈凡未被换走的原因，他工作细心勤恳，将这些花照料的极好，换做他人，一来短时间无法上手，二来也未必有他尽职尽责。 陈凡居住的木屋在寒潭边，他回到谷中后，来不及过分悲伤，忙着给花地施肥除草。 等忙完这些，天色已晚。 花谷幽静，陈凡坐到寒潭边的巨石上。 当黑夜笼罩，一股难言的悲哀再次涌上陈凡心头。 他十岁时，父母因匪患而亡。听闻青石山中可以拜师学艺，得道成仙，便来了。 来了，他才知道，便是修行也要看根骨看天赋，更要看出身。 那些出身富贵的人，自小便以灵丹妙药润养脏腑，进山时，家中再供奉大把香火，于是连杂役都不用做，直接就是正式弟子。 就算是杂役弟子，只要根骨好天赋高，也轻松就能出头。 十三年前，新将星下凡，这几年各门各派都加紧了年轻弟子的招收，都想把这位将星纳入自己囊中。 因此，各门派新收弟子数量暴增，竞争十分激烈，像青石宗这样的江湖名门更是如此。 这种情况下，既无天赋又无家世背景的人状况之艰难可想而知。 陈凡便是这样的人！ 陈凡叹了一声，起身褪去粗布长衫，做了一番热身便一头扎进寒潭中。 几年前，陈凡曾听点苍峰上一位师兄说，这寒潭水虽然冰寒刺骨，但却有激发潜能，打熬根骨的妙处。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有意！ 从此之后，陈凡便每日寒潭深潜，熬炼身体。 如此坚持了两年多，陈凡现在能潜入寒潭两丈之深，且能在水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 这已经十分难得，曾有金刚大圆满境界的师兄在这潭中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未坚持住。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陈凡浮出水面，浑身因寒意侵袭而略显发紫，双唇更是忍不住打着寒颤。 艰难的爬上岩石，陈凡盘膝而坐，催动青石心法，引灵气由灵脉周游全身。 虽说灵海未开，但灵气在灵脉中游走也有润养四肢，祛除寒意的作用。 两个周天后，陈凡身上紫色慢慢消退，体中寒气挥发，从头顶冒出阵阵白烟。 恢复身体后，陈凡再一次跳入水中！ 每一晚，他就是这样重复着这两件事，用最笨最累的方式打熬自己的根骨…… 三更天后，陈凡再次站到岩石上，做好起跳准备。 这次，他准备坚持更久的时间。 暗暗打定主意，正准备下水，忽然听到“噗通”一声。 夜色太深，他有点看不清，但知道是有什么东西从对面的峭壁上掉了下来。 这寒潭在花谷最深处，一面临崖，峭壁高达十几丈，上面是青石山百石书苑所在。 陈凡眯眼看着寒潭，想弄清楚是什么东西落了进去。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嗖”的从寒潭之中跃出，没等陈凡反应过来，一柄如寒潭水般冰冷的宝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待会儿你敢乱说，我第一个要你狗命！” 是个女人的声音，对方一身夜行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目带寒光！ 不等陈凡说话，对方身形一动，又一次跃入水中。 几乎是同时，一队人马御剑而至…… 第2章 李辰月 “陈凡，花谷之中可有异常，尤其是寒潭里！” 问话的是点苍峰的大师兄侯勇，他待人友善，与陈凡曾有过几面之缘。 陈凡看了看寒潭，又看了看侯勇。 侯勇带来的都是青石宗第三代的师弟，有几个陈凡都面生的很，想来修为也不会太高。 就算侯勇好像也不过造化三品，而刚才的蒙面客，既然有胆识夜闯青石宗，修为不会太低。 若是她在水里出手，她今晚断然跑不了，可我恐怕也小命不保。 心里一番斟酌，陈凡还是摇了摇头。 “师兄，花谷里并无异常！” 侯勇眯了眯眼，提剑来到寒潭边。 深邃如墨的水面宛如一块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师兄，这寒潭水刺骨难忍，我曾经潜过，只坚持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那刺客若真是潜在水底，很难坚持这么久，况且她还受了伤！”一位师弟走上前小声的对侯勇道。 侯勇脸色凝重，并未回应。 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鸟鸣从群山中传来。 侯勇脸色一惊，这声鸣叫乃是青石宗圣兽青鸾发出的。 青鸾所活动的青石峰，正是掌教青松寝居修行之地。 青鸾鸣叫示警，莫不是青石峰有变故。 百石书苑距离青石峰不远，如果这个刺客假装摔落寒潭，实则攀附在崖边，趁着他们追下来后，又摸上了青石峰…… 侯勇想到此处，心里一惊。虽然以这刺客的身手肯定伤不了掌教，但扰了老人家清修，他们这些今晚当值的都逃不了干系。 “走，去青石峰！” 侯勇一声令下，带着几位师弟御剑而去。 等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陈凡才转过头对着寒潭道：“他们走了，你也赶紧走吧！” 寒潭里没有任何动静，几息后，那位刺客才浮出了水面，但已经不省人事了。 “喂！你怎么了？喂！” 陈凡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他将对方拉上岸，犹豫了片刻还是扯下了她的面巾。 “是你！” 陈凡大吃一惊，他实在没想到这位蒙面刺客居然是青石宗的弟子。 虽然没有见过几次面，但陈凡还是记得对方乃是望月峰上的一位师姐，李辰月。 探了探李辰月的鼻息，陈凡确定对方还活着。 只是由于在寒潭中浸泡太久，寒意浸润四体，导致她脸色发紫，浑身如冰冻一般。 而且她的左后肩还有一道约莫一寸长的剑伤，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当务之急是给她驱寒止血！ 陈凡不及多想，将李辰月抱进自己的木屋中。 …… 李辰月悠悠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上的衣服被人换了，肩上的伤口也已经处理过了。 “你醒啦！” 陈凡的声音打断了李辰月的思绪，后者发现了坐在炉子边的陈凡，脸色一沉，伸手就要去拿自己的剑。 可这一动，伤口撕裂，顿时疼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你的伤不轻，又在寒潭里泡了那么久，还是别乱动了！” 陈凡一边说着，一边递过来一只茶碗。 碗里的汤水泛着一股浅绿色，气味很难闻。 李辰月盯着陈凡，悄悄抓紧自己的剑。 “金齿草熬的，有驱寒健体的功效！” 陈凡解释道。 李辰月抿着嘴没说话，神情警惕。 “爱喝不喝！”陈凡没好气的道，将碗放在床头的凳子上。 气氛有点尴尬，李辰月看看摆在床边自己伸手可得的剑，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这是一件男性的粗衣，显然也是眼前之人提供的。 李辰月低头悄悄瞟了一眼自己的领口，还好，贴身的衣物没有动。 但即便如此，想到对方手忙脚乱的替自己换衣服，这中间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举动，李辰月的脸上泛起一丝羞色。 噌！ 宝剑毫无征兆的再次架在了陈凡的脖子上。 “你干嘛？” 陈凡吓的脸色都变了。 “我要杀了你！” “要不是我，你早淹死在寒潭里了，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你……谁让你给我换衣服的！” “拜托！你在寒潭里泡了那么久，浑身都湿透了！我不给你换衣服……”陈凡解释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看向李辰月，“难道你就因为这个要杀我？” “我……当然不是！”李辰月不由自主的抬了抬下巴，似乎这样就能显得更有道理，“你已经看到我的样子，你必须死！” “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什么也没看，什么也没做，我发誓！” 李辰月看着举起三根手指一本正经发誓的陈凡，又看着屋里的陈设，思虑再三后终于放下了自己的剑。 “你已经认出我了？” “你是望月峰的李师姐！” “那你准备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天亮了，你就走吧！” 陈凡看了看李辰月，又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举报你的，我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见李辰月不说话，陈凡不满的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李辰月没回答陈凡的提问，而是问道：“你是杂役弟子？” 陈凡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嘛。 “昨天放的红榜，你没上榜吗？” 陈凡咬了咬牙，李辰月无疑提到了他心里最痛的地方。 他很有骨气的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结果李辰月的剑就再次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回答我！” 陈凡哼了一声：“你要是真想杀我不用找这么多理由，直接杀就行了！” “别动不动就杀来杀去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冷血！”李辰月再次收回剑，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很有趣。 “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天也快亮了，我看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不走！” “你……你在这里不安全！” “我回到望月峰才不安全，这几天我原本应该是在外面执行任务的，现在回去太早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李辰月打断了陈凡的话，“虽然你这小木屋十分简陋，但我不介意在这里多住几天！” “诶，你叫什么名字……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拔剑了！” “我……我叫陈凡！” 第3章 掌教 青石大殿，虽是深夜，此刻却是灯火通明。 掌教廖青松坐在首座上，左右下首站着两位分别是望月峰的首座柳言许和点苍峰首座吴成虎。 殿下跪着的则是以侯勇为首的今夜当值弟子！ “你是说你在书苑外遇到夜行人？”问话的是吴成虎，也是侯勇的授业之师。 青石宗自开山以来，便以点苍、望月两峰开香火，如今男弟子入点苍由吴成虎授业，女弟子入望月有柳言许授业。而掌教只收关门弟子，人数不多。 “是的，我巡夜至百石峰，却听书苑三楼有动静！待想上去查明情况，一道人影自窗口窜出，我便追了上去！对方身法敏捷，一路西逃，到了峭壁边便失了踪迹！我带人又去峭壁下的花谷，也未查出异样！当时听到青鸾示警，我们便又赶到了青石峰！” “你们二人没有交手？” “对方无心恋战，后来张放等人前来帮忙，在北坡缠了他半柱香的时间，他中了我一道剑气！” 说到此处，门外走进一人，他手提青蓝宝剑，一身锦绣长袍，面如冠玉，外形十分俊朗。 “师父，两位师叔！青石峰周边已经查过，并无异样，青鸾情绪也稳定下来了！” “志成辛苦！”久未开口的廖青松点点头。 廖青松口中的志成便是他这些年收的唯一弟子赵志成。 “师兄！青鸾乃是圣兽，寻常歹人、寻常妖兽是不会让它出声示警的！而侯勇在书苑遇到的显然修为不高，否则也不会被他们轻易所伤！” “你是说，不速之客有两人？”柳言许在一旁问道。 “至少两人！一东一西，相互照应！”吴成虎很是笃定。 “行了！不管几人，对方来我青石峰并未露面，想来对自己的斤两倒也自知！如今他们既已遁走，我们再多思索也无用处！都散了吧！”廖青松倒是颇为淡定，青石宗乃是正道巨擘，如果就因为一两个宵小之徒而劳师动众反而落人笑柄。 吴成虎却不放心，进言道：“师兄，我看这几天的值守还是加强一点吧！” 廖青松点点头，又挥挥手，赵志成等小辈便行礼散去，值守之事自会有人安排！ 吴成虎和柳言许却与廖青松心有灵犀，并未离开反而跟着走入大殿内堂。 刚刚进入内室，廖青松就有点站不稳。好在吴、柳二人眼疾手快，冲上来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师兄，伤的这么重？”吴成虎惊讶的问道。刚才在大殿上，他与柳言许便已经瞧出端倪，只是当时廖青松没说，他们也就没问。如今看到廖青松的样子，吴成虎心中已经明白了廖青松的苦衷。 “十三年前，新将星下凡！尽管我派还被视为天下第一，但不得不说气数已经大不如前！若被人知道，老夫在自己的老家还被人伤了，恐怕有损士气啊！” “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么多！”吴成虎焦急的道，扶着廖青松坐下来。 “成虎不必担心，伤不重，只是没来得及化去体内余劲而已！你和师妹替我护法，待我调息一番！” 说罢，廖青松盘腿坐到蒲团上。吴、柳二人很有默契的站到一旁，小心守护。 不经意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些许焦色。 廖青松贵为青石之长，十几年前就已经进入地仙之境，这江湖上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由此可见，今日之人来者不善，而且来头不小！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后，廖青松催动心法运行一个周天，气血总算平顺下来。 挥手阻止了吴成虎的搀扶，廖青松起身坐回椅子上，面色沉沉：“是魔族！” “什么！”吴成虎最是激动，怒目圆睁，浓眉倒竖。 “二师兄，你先别激动！”作为三人中唯一的女性，柳言许要冷静的多，“师兄，你还是先把情况跟我们说一说吧！” 廖青松点点头：“其实在青鸾示警之前，对方已经现身，此人修为该有归元七品的境界！” 吴成虎又急了：“才归元七品，怎么能伤到你！” 廖青松摆摆手，示意吴成虎不要着急：“对方被我缠住无法脱身，到了最后几招，突然修为暴增，临走前与我对了一掌！那掌力，霸道无匹，地仙境不在其上！” “修为突然暴增！？我倒是知道江湖上有些秘法确实能短暂提高修为，但都是邪术，伤人八百自损一千啊！” “也不一定是用的邪术，可能是丹药的作用！” “九转浑天丹？”吴成虎又“噌”的一声站起来，“可浑天丹的丹方早就失传，即便没有，浑天丹的制作需要的材料惊人之巨，魔族被驱至北境那贫瘠之地，要想制成一枚浑天丹，谈何容易！” 廖青松抚了抚须：“现在纠结这些没有意义！” “师兄，你说对方是魔族之人，可有依据？” 廖青松摇摇头：“对方的招式路数出自魔族八部之一的火惹部！” “魔族夜闯我派，能为什么事呢！” 廖青松眯了眯眼，沉吟片刻方才缓缓道：“一千年前，魔族复活饕餮，驱之南下意图颠覆中原！天机阁召集中州各大门派联合阻击，但这饕餮乃是魔神下凡，无人可敌！最后天机阁阁主不得不请出天机图，以天机图上的太荒锁神阵封印住魔神，这样才打退了魔族大军！” 廖青松说到这里，吴成虎和柳言许都已经隐约猜到了魔族来此的目的。 “战后，一是为了嘉奖各派守土之功，再则也怕天机图归于一家，守护之责过于重大！天机阁便将天机图一分为六，天机阁、大恩寺、东海、大周皇族、神农教还有我青石宗，每派各掌六分之一！书苑三层为我派藏宝之地，我这内殿亦是设有众所周知的宝库！他们别的地方不去，偏偏选择这两处，当然就是为了天机图而来！” “他们是想找到锁神阵的解法！魔族所谋甚大啊！”吴成虎感慨道，随即又问，“那天机图？” 天机图所藏乃是宗门内最高机密，历来都是由掌教口口相传。所以吴成虎和柳言许并不知道那六分之一天机图藏在何处。 廖青松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瞒你们，其实青石宗的那六分之一天机图早已不在这青石山了！” 第4章 黑衣长老 青石山的值守明显的加强了，天上不时的有巡视的弟子御剑飞来飞去。 好在百花谷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只要李辰月安心的待在小木屋，便没有暴露的风险。 夜幕降临的时候，李辰月也会从木屋里走出来，坐在寒潭边的一棵大树下，然后看着陈凡一遍遍的往冰寒彻骨的潭水里跳，再浑身瑟瑟发抖的从里面爬出来。 “这样真的有用吗？” 刚刚运功结束的陈凡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还一遍遍的折腾！” 陈凡苦笑了一声，说道：“就当这样有用吧！” 说罢，陈凡又一头扎进了寒潭里。 大树下的李辰月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真傻。 青石宗开派已有两千年，这寒潭存在这里恐怕更久，如果真的像陈凡说的那样靠着潭水浸泡就能打熬筋骨，这里恐怕早就成了澡堂子了，怎么也轮不到他在这里。 李辰月感慨的时候，树后缓缓走出一个黑衣人，对方一身黑袍，带着兜帽，看不清楚外貌。 李辰月见到对方，并未惊讶，只是面色一沉，起身便行了一礼。 “长老！” “怎么样？”黑衣长老声音老迈，略带倦意。 李辰月摇了摇头：“书苑并无收获！” 黑衣长老叹了一口气：“前夜我潜入青石殿不但没有收获，反而暴露了身份！廖青松这个老朽不愧是浸润多年的地仙境，逼的我连九转化神丹都用了！” “长老用了九转化神丹？”李辰月吃惊的问道。 这化神丹是倾全族之力仿浑天丹而制，功效与浑天丹差不多，能瞬间拔高人的修为，但副作用极大。 黑衣长老抚着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实属无奈，如果不吃化神丹，我脱不了身！” “那现在怎么办？” “此事我会回禀大帝，再听安排，这段时间我们都蛰伏下来，不要再有动作！” “是！”李辰月拱手。 黑衣长老指了指寒潭：“这小子不能留！” 李辰月眉头微微一皱，想了想说道：“长老，陈凡并无害我之心，这几日若非他，我恐怕早就暴露！” “那是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大荫族人历经数代，举全族之力才将我等送入中原，潜伏下来！切莫因为一时心慈坏了大事啊！” “长老，陈凡只是一个杂役弟子，人微言轻！况且从这两日来看，廖青松也并未将实情告知全派，陈凡绝不会知道我的身份！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不会心慈！在这之前，恳请长老留他一命！现在若是杀了他，恐怕多生枝节！” 黑衣长老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辰月，你一向很有分寸！这一次，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最近这段时间，你我就不要再见了！如果北方有消息传来，我会再找你！” “长老！”李辰月喊住了要离开的黑衣长老。 “还有事？” 李辰月舔了舔嘴唇，有点为难的道：“长老，您修为高深，博闻多见，辰月有件事想请教！” “说吧！” “如果一个人连续几年都无法打开灵海是何故？” “这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资质太差了！” “就没有别的可能性吗？” “对别人或许有，对他则是没有！”黑衣长老已然猜到李辰月口中的这个人是谁，指了指寒潭。 “十三年前，天机阁通告天下，新将星下凡！像他这般年纪，与将星入世的时间又恰好吻合，倘若真是可造之材，早就被发掘了，不至于如今还在这花谷里做杂役弟子！” 黑衣长老又看了李辰月一眼，语气加重了一些：“此事你不该关切的！” “弟子知错！” 李辰月低下头拱手认错，等再抬起头时，长老已经悄然遁去。 李辰月转过头，有点呆呆的看着寒潭。 不多时，陈凡破水而出。 尽管冻的浑身发抖，陈凡还是对李辰月龇牙一笑，有点自豪的道：“怎么样，这次的时间更久了吧！” “嗯，你真厉害！”李辰月淡淡的道…… 第二天一早，青石峰上早课的钟声叫醒了这座大山。 陈凡提着新摘的金齿草和白灵花回到木屋，李辰月早就醒了，正抱着双腿坐在床边出神。 “该换药了！” 李辰月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又到了每天最尴尬的时候了。 陈凡将新鲜的花草捣碎，李辰月也自觉的转过身褪去左肩的衣衫，露出她左肩上那道凌厉的剑伤。 李辰月的皮肤很白，显得这个伤口特别的突兀。 为了避免尴尬，陈凡总会在这个时间和李辰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你上次说，侯师兄的剑气残留在你体内，现在化解了吗？” “嗯！” “白灵花是极好的伤药，只要坚持每天一次涂抹在伤口上，不会留疤的，你放心吧！” “你对这些倒是蛮懂得！” “要照顾这里的花花草草总得了解他们的习性，平时没事的时候我也会去书苑借一些这方面的书看看的！” “难得你有心，还知道去看书！” “这些都是柳师姐教我的！” “柳菲儿？” “嗯，柳师姐一直都很照顾我，当年我刚到百花谷时，因为不会控制施肥的量，差点把一株八姝金莲给养死了！是柳师姐在大师兄那替我求情，才让我免受处罚……” 陈凡说起柳菲儿滔滔不绝，停都停不下来。 “行啦！”李辰月忽然打断了陈凡的话，语气有点生硬。 “怎么了？弄疼你了？”陈凡关切的问道。 “是的，你弄疼我了！”李辰月的话听起来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陈凡忙不迭的道歉，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之前叽叽咕咕的一张嘴也总算消停下来。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伤口处理结束，李辰月边穿衣服边道：“时间差不多了，下午我就要回望月峰复命了！” “啊！真的吗，不多待几天？”嘴上虽然说着让李辰月多待几天，陈凡的脸上却是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一幕又看的李辰月莫名生气，哼了一声不说话。 陈凡却没注意到这些细节，说道：“我再去给你采些金齿草和白灵花！” …… 李辰月回到了望月峰后，陈凡也终于松了口气。 他期盼着二人以后再无交集，但没想到只不过两天后，他们就再次见面了…… 第5章 聚灵丹 顺天十三载，六月初六，青石山召开了盛大的入门仪式。 这一年被纳入青石弟子册的共计一千二百三十五人，创下历年之最。 掌教廖青松在青石殿前摆香台，带着弟子们焚香祭天，叩拜先祖。 大典之后，照例是由师兄师姐们带着新入门的弟子周游各峰，一览风景之余也对师弟师妹们介绍下青石山的情况。 百花谷一般都是游览的最后一站！ 晌午之后，一大群年轻弟子在几位师兄师姐的带领下来到了百花谷。 尽管很多从杂役升到正式的弟子对百花谷已经不陌生，但换一种身份再来，心境也大不相同，都忍不住赞赏这山谷风景秀丽。 “我青石山钟灵毓秀，乃是中州少见灵气充沛之地，这百花谷由这山河灵气孕育千载，再加上陈凡的细心打理，风景自然绝世无双！” “来来来，陈凡，你给大家介绍介绍，这些都是什么花！” 说话的乃是侯勇，他拉过一旁的陈凡，将他推到众人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投到陈凡的身上！ “陈凡，我认识，考了三年都没进！” “我也听说了，资质这么差，要是我早就下山了，怎么还有脸待在青石山啊！” …… 人群里三三俩俩的交谈声传到了陈凡的耳中，令他脸色发红，却又无可反驳。 “闭嘴！” 一声娇斥压下了所有的议论声。 陈凡循声望去，却是人群中的李辰月。 李辰月换掉了夜行衣，穿着一身黄色长裙。 陈凡这一瞥之间，竟也有灿若星辰之美。 “都别说话，听陈凡说！”李辰月又道，她面如寒霜，自有师姐的威严。 陈凡抿了抿嘴，向李辰月投以感激的目光，然后开始介绍花圃中的百花。 只是男弟子们对这些花花草草实在没有兴趣，听了半柱香的时间各个无精打采。 侯勇见状，便让大家自由活动。 于是弟子们三三俩俩的坐到花谷草坪上讨论自己的修真大业去了！ 倒是望月峰的几位师妹对这些花草兴致盎然，一直围着陈凡不愿散去。 “八姝金莲唯此一株，神农药典里有载，它的根、茎、叶、花皆是名贵药材，尤其是花，乃是炼制混元丹的一味重要材料！只是金莲开花极难，我在这花谷三年，它也只开过一次，且只有一朵！要想八姝共赏，恐怕需要百年方可一遇！” 说起种花，陈凡难得表现的自信。 他熟读药典，精通栽培。在这方面，在场众人确实难出其右。 只可惜，种花弄草实非大道。便是陈凡养出了八姝共赏的金莲，他依然只是个杂役弟子。 “听他说养花有什么劲，师妹们，不如我们一起去后山观摩下当年老祖入定的青石吧！” 说话的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长相俊朗。 从别人的称呼中，陈凡知道对方的名字。 杨凌风！ 人有些面生，但这个名字陈凡却一点不陌生。 今年青石红榜的第一名正是此人！ 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便是楚国怀王的独子。 这样的人，陈凡没有资格羡慕。 豪门之后，从小便有各种灵丹妙药洗练筋骨，他们的起点总是让人望尘莫及。 短暂的失神后，众人已经跟随杨凌风而去，陈凡的身边再次落寞。 杨凌风是红榜状元，再加上楚国王室身份加持，说话自有分量。 由他出面与侯勇交涉，很快，侯勇便答应带他们前往青石绝顶瞻仰那块人人神往的大青石。 据说那块大青石在群山之巅，沐浴晨光暮霞，有极高的灵气的浓度。两千多年前老祖云游至此，在这块青石上入定三年，继而入圣，随后才决定在此开山立派。 陈凡看着杨凌风被众人簇拥着朝着谷口走去，一时间有点失神。 “羡慕了？” 冷不丁的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吓的陈凡一激灵。 “你疯啦！”陈凡尽量压低声音道。 李辰月却是满不在乎，斜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才疯了呢！” 陈凡紧张的左顾右盼，继续压低声音：“你的事我谁都没说，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不行吗？” “不行！” “……”陈凡很无语。 “呶，这个给你！” 李辰月甩过来一个青色玉瓶。 “这是？” “聚灵丹！” 陈凡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聚灵丹虽谈不上什么极品丹药，但对他这个俸禄微薄的杂役弟子来说，已经是十分贵重了。 而且聚灵丹顾名思义有聚拢灵气增益吸收的作用，对于灵海未开的修者来说有极大的益处。 说不想要是假的，可如果收下了，是不是意味着与李辰月同流合污了。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陈凡把玉瓶递出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今天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李辰月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似乎陈凡敢再说不，她就会马上拔剑架到对方的脖子上。 “你……” 陈凡涨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面对李辰月的武力胁迫，加上聚灵丹的巨大诱惑，他终于还是缩回了手。 “哼！”李辰月高兴的哼了一声，昂着脖子像是傲慢的孔雀，“既然收下了我的东西，以后你就算我的同谋了！” “你……” 不等陈凡说话，李辰月已经嬉笑着走远了。 …… 入夜，坐在寒潭边的陈凡从白玉瓶中小心翼翼的倒出一枚聚灵丹吞进口中。 入口的瞬间，便有一股清凉畅快的感觉席卷陈凡全身，让他整个人感到神清气爽。 被李辰月强行收买的不快随之消失，对力量的渴盼充满了他的心田。 陈凡不敢耽误，马上运行心法进入入定状态。 他仿佛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它们像是会呼吸的嘴巴，源源不断的将周遭的灵气吸入身体。 四肢百骸都在不断的积蓄着力量，它们像奔腾的江水，在灵脉中不断翻滚，向着灵枢发起一轮又一轮的冲击。 隐约的，陈凡像是看到了那一片若有若无的海洋。 这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感觉让陈凡内心无比的焦灼，他总觉的自己再伸伸手就能够到那一片广阔的海洋。 这是他离打开灵海最近的一次！ 三年不能入门的压抑让他不愿放弃这样的机会，所以他一遍遍的尝试，一遍遍的尝试…… 直到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快醒醒，陈凡！” 第6章 以命换命 百花谷寒潭边，打坐入定的陈凡眉头深锁，牙关紧咬，浑身像是被充了气一样肿了起来。 他的身边是一脸急色的李辰月！ “陈凡，快醒醒，快醒醒！” 李辰月在陈凡的耳边一遍遍焦急的呼喊着，但陈凡没有半点回应。 他已经走火入魔了，形势十分凶险，如果不及时把他拉回来，那就只有两个结果！ 一是灵海打开大功告成，二是源源不断被吸入身体的灵气无处可去，最终让他爆体而亡！ 眼看着陈凡身体的浮肿越来越厉害，李辰月最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一掌抵在陈凡背上，将自己的灵力渡入对方的身体中。 一炷香的时间后，陈凡紧绷绷的身体逐渐松懈下来，身上的浮肿也缓缓的消退。 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你醒啦！” 李辰月关切的问道，只是她脸色极为憔悴，声音十分虚弱。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了？” 面对陈凡的连续提问，李辰月摆了摆手：“让我先歇一会儿！” 缓了一会儿后，李辰月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原来李辰月回到望月峰后，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这聚灵丹功效极强，而陈凡从未使用过如此猛药，再加上他数年努力，灵海却不能打开，执念太深。这种人，一旦被灵气疯狂卷入身体很容易走火入魔。 担心陈凡出事的李辰月便来到了百花谷，果然看到肿的跟猪似的陈凡陷入魔怔无法出来。 情急之下，李辰月以自己的灵力注入陈凡身体，替他消解了体内横冲直撞的灵气。 灵力乃是一个修者身体内最纯澈的力量，是修者进阶的根本。 修者通过功法释放灵力，但如此直接的输送，对修者的身体伤害极大。 看着李辰月苍白的脸色，陈凡很是愧疚。 “对不起，连累你了！” “别这么说，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害的你走火入魔！” 李辰月扭头看向陈凡，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两个人的目光短暂交汇，却又迅速的分开。 “诶，你看，今晚的月亮好圆哦！” “噗！”李辰月笑出声来，“傻子，今晚哪有月亮！” 陈凡尴尬的笑了笑：“是我看错了！” “行啦，我出来挺久了，该回去了！”李辰月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像是很随意的道，“我好人做到底了，明天晚上过来给你护法！” 李辰月说到做到，第二天晚上果然来到了百花谷。 有她在一旁护法，自然一切顺利。 接下来的一个月，李辰月夜夜替陈凡护法 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了质的改变，陈凡从最初的害怕与李辰月之间产生交集，而慢慢的变的每晚期待李辰月的到来。 慢慢的，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陈凡感觉在百花谷待的这三年说的话都没有这些天说的多！ 这样的相处直到七月下旬！ …… “明晚我就不过来了！” “啊！”陈凡愣了一下，随即低头轻声问道，“那你以后还来吗？” “不来了！你已经熟悉了聚灵丹的药性，不需要专人护法了！”李辰月抿着嘴摇摇头。 陈凡看了看李辰月，只觉得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了嘴边，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噗！” 李辰月看着陈凡那落寞委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傻子，我骗你的！明天只是出去办点事，等回来之后再来找你！” “啊！真的吗？” “真的，真的，你真是傻子！” 李辰月笑着，陈凡也陪着笑，傻傻的…… 李辰月走后，陈凡竟有种失落感。 每到深夜，他独自坐在寒潭边时，总也静不下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辰月的一颦一笑像是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一样，怎么也挥之不去！ 等待太过熬人，陈凡便借着送药草的名义上望月峰打听消息。 这一日，陈凡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来到了望月峰后山药庐。 他未修行，不能御剑，这百花谷和望月峰虽在一座山中，但光凭双腿，却也要走上半个时辰。 “哟，你最近这药草送的可有点勤啊！” 药庐的主事师姐叫许悠，头发已经花白，但待人却十分亲善。 陈凡百花谷里的花花草草大多都有药用价值，所以经常给药庐送些药草，一来二去与许悠也就熟悉了。 最近几天，他跑的次数多了，许悠见到他总是要调侃几句。 陈凡脸色红了红，讪讪的问道：“许师姐，她们回来了吗？” 许师姐面容疲惫，平日里稍显冷清的药庐今天也格外的忙碌。 “昨晚回来了！” 陈凡看着热闹的药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有人受伤了？” “有位师姐受伤了，还不轻！” 陈凡的心猛的往下一沉：“是哪位师姐？” 许师姐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是姓李！他们这次出去遇到的是三尾妖狐，这位师姐中的是狐族的魅毒，师父昨晚上已经给她疗伤了，但并不乐观！” 狐妖的魅毒陈凡早有耳闻，中毒者浑身会有红斑长出，奇痒难忍，而且心智会受到重创。 “许师姐，你知道这次出去的人里有几个姓李的吗？” “这倒不清楚，好像只有一个吧！要不你去主峰问问吧，我还要忙着熬药呢！”许师姐拍了拍陈凡的肩膀，转身回到了药庐。 她的这番话却让陈凡浑身发冷，不自觉的眼眶都有点红了。 李辰月中了魅毒，李辰月中了魅毒…… 这一句话在陈凡的脑海里不断的出现，他猛的想起自己在《神农药典》毒药篇中好像看过对魅毒的介绍。 他不敢耽搁，一路飞奔到了百石峰，将那本神农药典借了出来。 细细读过魅毒那一章的介绍后，陈凡的神情愈发凝重。 从书苑出来，他又一路飞奔到了望月峰，这次他没去药庐，而是来到了主殿前…… 望月峰大殿后堂的一间厢房，柳言许看着躺在床上的徒弟，眉头深锁。 此时，一位弟子匆匆走了进来。 “师父，殿外有人跪见，说他有办法救李师妹！” “谁？什么办法？” “他自称是百花谷的杂役弟子陈凡，他说……”女弟子瞟了一眼柳言许，欲言又止。她深知柳言许的脾气，这番话说出来只能讨骂。 “他说什么？”柳言许没多少耐性，喝问道。 “他说他愿意帮师妹换血，以命换命！” 第7章 定情 望月大殿前的石阶上，陈凡已经跪了半个时辰。 此前替他通禀的师姐无端惹了柳言许的一通骂，出来后对他也没好脸色，赶他离开。 身为正道名门，自然是不能做出以命换命的事来。 可陈凡不愿意离开！固执的跪在殿前，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哪个师姐敢替他禀报柳言许了。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陈凡内心焦灼无比。 神农药典上记载，狐族的魅毒极为顽固，从中毒之日起，每多一日便入骨一分。入骨六分，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毒性的蔓延无法控制，唯有神山的大净化术和神农教的玉龙针法才能阻止它的入侵！ 而要彻底的清除身上的毒性，则需要一段漫长的治疗，其间耗费的人力和物力非同小可。 李辰月虽是青石宗的正式弟子，但并非青石所培养的核心弟子，要想获得旷日持久的治疗是痴心妄想。 好在神农药典上也曾记载过一例通过换血治好魅毒的病人，陈凡便是受此启发，要给李辰月换血救命。 而换血后，李辰月身上的魅毒自然就转嫁到了陈凡的身上。 李辰月尚且救治无望，更何况陈凡这个杂役弟子呢。 可陈凡想不了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李辰月中毒了，我得救她，就算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 此时已是深夜，大殿里空空荡荡，除了一些送药的师姐来回走动，就只有跪在地上的陈凡了。 他跪在那，瘦削的身体显得很单薄，很可笑！ 陈凡早上离开百花谷，又从药庐去了书苑，再从书苑到了这望月峰，一整天几乎滴水未进。 加上跪了这许久，他的眼睛都开始有点恍惚了，支撑他的唯有心头的那一丝挂念罢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陈凡隐约见到一位黄衣师姐缓缓走向自己。 “傻子！你真是傻子！” 熟悉的声音响起，陈凡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抬头看着正笑看着自己的李辰月。 有那么一瞬间，陈凡觉得自己的鼻子发酸，有想哭的冲动！ …… “你慢点吃！这还有呢！” 望月峰半山的露台上，陈凡拿着几块烧饼狼吞虎咽，李辰月则坐在他的身边，托着下巴笑看着对方。 接连吃了六块烧饼后，陈凡又接过李辰月递过来的水袋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然后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你还吃不吃，吃的话我再去厨房给你拿！太晚了，厨房这会儿只能找到烧饼！” 陈凡摆摆手：“饱了，饱了！” 李辰月看着陈凡满嘴的烧饼渣子，便掏出自己的手绢要帮陈凡擦。 手都伸到了陈凡的嘴边了，李辰月才反应过来。 这个行为过于亲昵了！ “呶，自己擦擦！”李辰月脸色大红，低着头把手绢塞进陈凡的手里。 陈凡傻傻的笑着，闻到手绢上有淡淡的香味。 “你傻不傻啊，也不弄清楚中毒的人是不是我，就这么跪在大殿上！” 陈凡挠了挠脑袋，讪讪的道：“我听说你们这次去的师姐里只有一位姓李！”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真是傻瓜！如果你的诚心真的打动了师父，她老人家允许你跟李师姐换血，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李辰月笑看着陈凡，一边骂陈凡是傻子，一边开心的笑着。 “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很怕，很担心！”陈凡抿了抿嘴，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一般，忽然抓住了李辰月的手，看着她道，“我就是很担心你！” 风在吹，深山的夜晚格外的安静，陈凡好像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李辰月终于不再笑了，她也看着陈凡，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谢谢你！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了被人关心，被人爱护的滋味！”李辰月抽回了自己的手，扭过头，看向远方的黑夜。 “是不是我太唐突了，对不起……我……”陈凡有点手足无措，在青石山当了三年的杂役弟子，无数次被人嘲笑，他早就不是个自信的人，今天这番表白已经花了他几乎全部的勇气。 “不是你的原因！”李辰月打断了陈凡的话，“是我！” “你怎么了？”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遇到我的事吗？你想过我是什么人吗？” “我……” 陈凡被李辰月问住了，最近这段时间他们走的太近，近到他都开始忘了思考这个问题。此刻被李辰月突然提出来，他一时间根本想不到该怎么回答。 “你回去吧，太晚了！” 李辰月依然看着远方，陈凡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声音忽然变的好冷。 陈凡的心现在很乱，几番欲言又止后，他还是起身离开了。 在陈凡转身的那一刹那，眼泪从李辰月的眼里夺眶而出。 陈凡走了，她却还是坐在那里，看着远方的黑夜。 她来自遥远的北方，身负使命！这么多年，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在青石山，带着面具，惴惴不安又如履薄冰。 只有在百花谷，在陈凡的身边，她才能获得短暂的安慰和宁静。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第一晚陈凡没有伤害她反而救了她开始，也许是从她看到陈凡一次次不服输的跳进寒潭开始…… 李辰月看着远方默默的流泪，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机警的她马上起身，却看到去而复返的陈凡。 “你怎么又回来了？”李辰月问道，撇过头不想让陈凡看见自己脸上的泪痕。 “我想了又想，觉得你是谁，你有什么秘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 陈凡一口气说完这些，然后定定的看着李辰月。 李辰月也看着陈凡，吮了吮鼻子，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 很多年后，陈凡还是会经常想起这一晚。 他和李辰月肩并肩坐在山间，月华如水，洒在他们的身上。 连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都那么悦耳…… 第8章 一年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一年的时间仿佛只是眨眼之间！ 这一年，陈凡还是那个陈凡，百花谷里卑微的杂役弟子，当年的红榜上还是没有他的名字。 但进步是有的，这一年中靠着李辰月源源不断供应的聚灵丹，他感觉自己越来越接近那道壁垒，隐约的能看到那片汪洋。 李辰月总会鼓励他，黎明的曙光就在不远处。 他和李辰月的关系也更亲密了，每天晚上，只要李辰月有时间都会来百花谷，陪着陈凡坐一坐，说说话。或者就是安静的看着他打坐练功，在寒潭里游来游去。 偶尔他们也会牵牵手，会互相依偎在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 在李辰月的要求下，他们只在晚上见面，平时就算遇到也装作不熟悉。 而一年前，陈凡跪大殿要用自己的命去救那位李师姐的事，除了最初几天被人说起，慢慢的也就没人提了。 修者的一生极其漫长，如廖青松那样的地仙境老朽，一般都能活个四五个甲子，甚者可有六七个甲子的寿命。 几百年的人生，除了那些刻骨铭心的事，其间的琐碎没人会记得。 而最近这段时间，要说刻骨铭心，恐怕就是五年后的将星赛了！ …… 中州大陆，每隔数百年便有将星下凡。自古有言，将星入命者可奉中州之王。 新老将星的交替便如皇家权利更迭一般，天机阁会昭告天下更改年号。然后在将星下凡后的第二十年在白崎山组织将星赛，大陆上无论宗门家世，但凡年满二十又足够出色，均会受邀参与这场赛事，最终夺魁者便是新的将星。 成为将星不仅意味着至高无上的荣誉，还有随之而来的资源倾斜。 上一届的将星便是青石宗的掌教青叶大师！ 天启二十年，二十岁风华正茂的青叶在白崎山一举夺魁，从此便平步青云，百岁之时便踏入了圣仙境，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圣仙修者。 此后，青叶云游天下，纵横南北，天启三百零七年，青叶最后一次离开了青石宗，自此音讯全无。 二十年后，天机阁昭告天下，新将星下凡。 当消息传到青石山时，廖青松便与师弟师妹带上青石宗的核心弟子将恩师青叶的牌匾供奉到了青石峰上的养心阁中。 新将星问世，意味着老将星陨灭，出走青石二十年的青叶再也回不来了。 青石宗开山立派已有两千多年，也是在青叶大师的手上，声望和地位才达到顶峰，成为天下第一宗。 只是青叶走后，这青石宗倒有点盛极而衰的意思。 掌教廖青松在地仙境上已经滞留三十年，始终无法入圣。吴成虎和柳言许都是归元大圆满境界，与地仙也是一步之遥。 但要想迈过这一步何其艰难，多少人毕其一生都会滞留在某个瓶颈上。 在中州，修者级别从低到高依次是金刚、通玄、造化、万象、归元，这五个境界又被细致的分为十个等级，一至九品然后大圆满。 归元之上便是地仙和圣仙，这两个境界因各家修行不同展现出千姿百态的力量形态，因此没有继续细致的划分。大体上，大家都认为在某个境界上浸润的时间更久就会更厉害。 地仙与圣仙修者又被称为大修者，而大修者的数量是衡量一个宗门实力的关键。 偌大的青石山只有一个地仙，在历史悠久的几大门派中确实只算末流，唯比神农教略胜一筹。 只是神农教乃当年药圣所创，志在行医救人，于修行一道并无太大的追求。 如此算下来，青石宗已算实力最差的大宗门。 因正因如此，廖青松对这一届的将星赛格外的重视。 若是青石门人再出一个将星，必能让青石宗重回巅峰。 这两年，在青石宗资源原本就紧张的情况下，廖青松还是扩大了弟子的招收规模，而且基本是顺天元年出生的少年。 在这些人中，已经多年未收徒的廖青松更是亲自挑选了七名少年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其中风头最甚的便是去年的红榜头名杨凌风。 …… “听说了吗，杨凌风前几天已经金刚大圆满了！” 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李辰月陪着陈凡坐在寒潭边的岩石上聊着天。 “他入门不过一年，这个速度，太快了！”陈凡道，不无羡慕。 “哼，他是楚怀王的儿子，五岁就开始洗髓炼骨，就你平时用的聚灵丹，人家从小都是当饭吃的！据说他在进山前，就已经拜了掌教为师，当时已经是金刚三品的修为了！” “不管怎么说，十五岁的金刚大圆满也很厉害啊！” “厉害有什么用！”李辰月很是不屑，语气之中大有轻蔑之意。 陈凡好奇的看看对方，李辰月为人谦逊，对人和善，从没见过她评价谁时是这种语气。 “怎么，他得罪你了？” “杨凌风虽然天赋异禀，但品质太坏！” 李辰月叽叽呱呱一通吐槽，陈凡才得知始末。 原来杨凌风乃是家中独子，自幼娇生惯养，为人十分跋扈。到了青石宗，占着廖青松的宠爱，更是为所欲为。 最可恶的是此人极为好色，对师姐师妹多有不敬。进山不过短短一年，前前后后已经祸害了望月峰的六位师妹。 就在两个月前，杨凌风花言巧语哄骗了一位小师妹，致使小师妹有了身孕，但杨凌风却提起裤子不认人，要小师妹将孩子打掉。 小师妹不从，杨凌风便找人偷偷在她的食物中下毒，害的小师妹差点丢掉性命。 柳言许为这事找到青石峰，廖青松却一味护短，只罚杨凌风关了十天禁闭。 “这种下流无德之人，掌教却一味袒护，妄想他是将星下凡，我看这青石宗的气数还真是到头了！” 李辰月一时情急口快说了对师门大不敬的话，说完才觉不妥，扭头看陈凡，对方却并无异样，反而很是赞同李辰月的观念：“我看掌教也是急了，饥不择食啊！难道偌大的青石山，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比杨凌风更有将星相吗？” “有啊，我觉得你倒是挺像！” 陈凡翻了个白眼：“拿一个灵海都没开的人开玩笑有劲吗？” 李辰月嘻嘻一笑：“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要说这样的人倒也有，她叫苏子沫！” 第9章 苏子 百花谷的花圃中各色花草约有百种之多，以神农药典百植篇按科分类，每一科的栽培方式又有不同。 陈凡每天的大半时间就耗费这几亩花地上，施肥、松土、浇水、除虫，听起来琐碎不堪，要求却十分细致。 越是娇嫩名贵的花草越是要求精细的照料，比如施肥的量、浇水的度等等，往往都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万物皆有灵性，花草更是如此。 这天上午，陈凡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花圃里忙碌，一个人影出现在花圃旁。 “请问是陈师兄吗？” 陈凡抬起头，眼前是个青衣长裙的女生，长的干净利落，样貌不俗。 “你是？” “我是望月峰的苏子沫，许师姐让我来你这取点百石草！” “看来许师姐又要给你们弄百石汤喝了！”陈凡笑道。 百石草熬制的百石汤有静心宁神的作用，每年的七八月份，天气炎热，望月峰总会熬上一大锅的百石汤供人饮用。 “是的，几天前就已经开锅熬制了，师姐说你种的百石草比山下的药行里卖的还要好！” 陈凡呵呵一笑：“别师兄师兄的喊了，我不过是个杂役弟子，与你年纪差不多，你喊我陈凡就行了！” “好的，陈师兄！” “百石草早就准备好了，在木屋里，我现在去拿，你在这等我！” “好的，陈师兄！” 苏子沫一口一个陈师兄叫的干脆，陈凡也只能笑而不语了。 百花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陈凡走到木屋再回来，却也要半柱香的时间。 等他回来时，见到苏子沫正被三个男弟子围住。 迎面站在苏子沫面前的正是青石宗如今炙手可热的第三代弟子杨凌风。 “苏子沫，不要仗着柳言许喜欢你，就以为我不敢动你！若不是你偷偷报信，师父怎会知道是我下毒，害我关了十天禁闭！” “这话应该我说吧！杨凌风，你才不要仗着掌教宠爱为所欲为！”面对杨凌风，苏子沫倒是没有半点怯意。 “哼！”杨凌风冷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扫了苏子沫一眼，脸上浮出几分邪意，“你这么护着你那些师妹，不如你跟了我吧！我保证，只要你跟我在一起，从此以后，我不会再对其余师姐师妹动什么坏念头！” “而且……我这有本双x秘法，你我同修，肯定对修为大有进益！” “卑鄙！”苏子沫性子倒也刚烈，话音刚落，剑已出手，直奔杨凌风的面门。 杨凌风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小妮子一言不合就拔剑，仓促躲避。 “吗的，敢动手，给我上！” 杨凌风有点狼狈的躲过了苏子沫这一剑，一声令下，两个小跟班纷纷拔剑。 一对三，苏子沫没有任何优势，加上杨凌风的金刚大圆满境界，苏子沫当然讨不到任何便宜。 不消片刻，苏子沫就被擒住了，杨凌风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一脸玩味的阴笑。 “停手！” 陈凡抱着百根草，冲了过去，他推开了杨凌风的剑，挡在了苏子沫的面前，陪着笑脸：“大家都是同门，有话好好说！” “有你什么事，滚开！” 杨凌风根本不理会陈凡的话，剑身一转，像鞭子一样拍在陈凡的肩上。 杨凌风这一拍，剑身灌注灵力，陈凡顿时如断线风筝一样飞了出去，摔在花圃里。 这一摔，陈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摔碎了一样，疼的厉害。 余劲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以陈凡的修为根本无法自行化解。 片刻后，陈凡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陈师兄！”苏子沫大惊，挥剑挡开杨凌风，飞奔过去，扶起了踉踉跄跄的陈凡。 “师兄，这……这小子不会死了吧！”一个小跟班见陈凡脸色难看，有点担心的问道。 杨凌风哼了一声：“一个臭杂役弟子，死了不就死了！” 杨凌风说话的当口，陈凡又吐出一口鲜血。 这下，杨凌风是真的有点怕了，他虽到金刚大圆满，但实战经验不足，根本不懂得力量的控制，刚才那一抽用的是实打实的劲道，若对方同是金刚境，或可无妨。可陈凡是未开灵海的杂役弟子，严格意义上说根本不算是个修者。 他这一下，要了对方的命，还真有可能！ 杨凌风虽说仗着廖青松的喜爱和家里的背景在青石山飞扬跋扈，但还知道点分寸，知道陈凡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恐怕至少得有半年的禁闭。 这几年正是他冲刺将星赛的关键时刻，半年的时间他可耽误不起。 当下，他给两个跟班使了个眼色，三人便悄悄离开了百花谷。 再说陈凡，连吐了几口血后，终于感觉内息渐平，杨凌风那一剑留下的余劲竟是硬生生被他这么消磨掉了。 “陈师兄，我带你去药庐找许师姐看看吧！” 陈凡摆摆手：“不必了，我歇一会儿，用白芷和蓝玉熬点化瘀的药就可以了！” “陈师兄，此事绝不会就此算了，等下我就去禀告掌教！杨凌风实在跋扈，总不能……” 苏子沫义愤填膺的说着，一扭头却见陈凡已经歪倒在地，居然昏了过去。 …… 陈凡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浓的药香，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草席上，四周摆着货架，架子上都是各种药草。 这是望月峰的药庐！ “你醒啦！” 凑过来的是许师姐：“别乱动，你有内伤，需要静养！” “谁送我过来的！” “子沫师妹啊，她把你送过来，便气哼哼的去找师父禀报了！你也是，怎么惹上杨凌风这个恶少呢，我们平日见着他都是躲着走的！” 陈凡苦笑了一声。 此时一位药庐的杂役弟子匆匆进来与许师姐耳语了两句。 许师姐听完，脸色微变，随后饶有兴趣的看着陈凡：“看不出来，替你出头的人还真不少，这次那个恶少算是吃瘪了！” “怎么了？” “子沫师妹找了师父，又去找了掌教！另外还有个李师姐，直接找了杨凌风，把他打成重伤！” “啊！？” 第10章 此生不悔 百丈崖在青石峰西侧，三面临崖，一面是孤岩峭壁，崖顶全是山石无一草木。 此处是青石弟子禁闭之处，李辰月因将杨凌风打成重伤，被掌教处以一年禁闭。 小小的囚室内，李辰月背靠着墙壁，透过巴掌大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夜空。 她有点担心！ 因为这一次，她确实是冲动了。 作为一个潜伏者，她的第一要务就是低调。 自五年前进入青石宗以来，她也一直恪守着这一条准则，低调谨慎。 可是这次因为陈凡，她破戒了。 苏子沫在向柳言许禀报时，她就在一旁，一听到陈凡被杨凌风打的口吐鲜血昏迷不醒，她当时就失去了理智，从师父那离开她便去了青石峰找到杨凌风，二话没说就是天女剑诀中最犀利的一招披星戴月。 尽管有赵志成护在杨凌风身旁，杨凌风还是被李辰月剑气所伤，连退数步吐了一口黑血。 此事让廖青松震怒，尽管是杨凌风有错在先。但一个是杂役弟子，一个是极有可能成为将星的核心弟子，孰轻孰重一览无遗。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李辰月被罚了一年禁闭。而杨凌风虽有错，但既已被李辰月打成重伤，便是伤过相抵，没有责罚。 冲动受罚之后，李辰月有点后怕，她很担心自己会暴露。 这会带来一连串连锁的反应，而这些连锁反应里，她最害怕的是牵连了陈凡。 这一年多来，她与陈凡之间的亲密关系没有任何人察觉，可这一次之后，她恐怕很难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辰月！”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李辰月的思绪。 “你怎么来了？” 看到出现在洞口的陈凡，李辰月又喜又惊。 “在药庐躺了几天，伤势好些了，我就过来了，顺便给你送点吃的！” 但凡禁闭都是要强行辟谷的，除了每日定量的饮水，再无其他。 李辰月接过陈凡从铁栏的缝隙中递过来肉饼，埋怨道：“百丈崖山高路陡，你何苦受这罪！” “想来看看你！”陈凡一如既往的挠头傻笑着。 李辰月瞪了对方一眼，心情却没来由的好了一点。 一边吃着肉饼，李辰月一边问他这几天的情况。 “杨凌风倒是没来找我了，柳师姐代表柳师父和掌教来看过我，宽慰了几句……” 陈凡的声音有点低落，他这两天都住在望月峰的药庐，从那些来来往往的杂役弟子的谈话里也听到了这件事的最终处置。 杨凌风受伤后，廖青松在早课上公开责备了几句，背后则要求点苍和望月的药庐都送去了上好的伤药，而且据说掌教大人还亲自以自己灵力为杨凌风疗伤。 再反观陈凡，受的伤并不比杨凌风轻，却只是柳菲儿出面进行了简单的安抚。 同样致人重伤，李辰月和杨凌风的待遇也是天差之别。 问题的关键是，此事的起因的确是因为杨凌风而起。 陈凡从来都知道，在青石宗，在中州任何一个门派，弟子和弟子都是不同的。修仙资源总是有限的，师父的精力也是有限的，这些有限的东西不会平均分给每一个弟子。最底层的弟子，得到的总是最少的。 毫无疑问，陈凡就是青石宗最底层的弟子，他已经在这里当了三年的底层了，以他四年不开灵海的资质，未来可能会一直是个底层。 自从和李辰月在一起后，陈凡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这些年，青石宗给他的，还不如李辰月这一年给他的多。 不仅仅是每天的聚灵丹，李辰月给他的关怀和鼓励像是冬日里最暖的风，让他不孤单，让他更坚强！ 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从这次的事情后，似乎才想的通透了。 “辰月！” “嗯！” “我们一起离开青石山吧！” 陈凡这忽然的提议让李辰月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与其在这里蹉跎光阴，小心翼翼的担惊受怕，不如归隐山林做个逍遥客！” 李辰月没有说话，她看着陈凡，对方的脸上透露着一如既往的坚毅。 许久之后，李辰月点了点头：“好！” …… 陈凡在百丈崖上待了半个时辰，他们聊了许多关于以后的安排。 作为杂役弟子，陈凡离开青石宗并不难，但已经列入青石弟子册的李辰月要想离开却不是易事。 江湖宗门对师门香火看的极重，无故的离开都被视为一种背叛，尤其是青石宗这样的江湖名宿，更是在意这些颜面。 况且，李辰月除了青石宗弟子的身份，还有未曾言明的秘密。 陈凡走后不久，一声轻咳就从屋外传来。 “长老！”李辰月匍匐跪在地上，她知道，早在陈凡来之前，对方已经来了，她与陈凡的对话对方也都听过。 “你糊涂！”长老依然一身黑衣斗篷，看不见样貌，只是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辰月知错，请长老成全！” “就为了这个连灵海都打不开的小子，你要背弃你的故土吗？” “长老，这次的事是辰月冲动，但杨凌风是个跋扈阴险之人，我这次在众人面前重伤他，他定会怀恨在心！被他这样的人时刻惦记，以后我的任务恐怕很难完成……” “够了！”长老打断了李辰月的辩解，声音冷的像是寒潭最深处的水，“且不说背叛青石宗的下场，你应该知道背叛大帝会是什么下场！” “长老，我十岁便出来，一直跟在您的身边，尽兴尽力，我对大帝的忠诚您应该清楚！只是我现在真的不适合再在青石宗潜伏下去，我已有了牵挂！” “唉，傻孩子，你就算逃的了青石，逃的了故土，就真的以为就能跟那个小子长相厮守吗？你都没对他说你的身份，你又怎知他是否愿意与一个魔族浪迹江湖！即便他愿意，你们的结合，天下人都容不下！你逃的了我们，又怎么逃的了天下人的偏见啊！你忘了岐山的那座孤坟吗？” “我没忘！我还记得那碑上写着四个字！”李辰月抬起头，眼神里满满都是倔强，“此生不悔！” 第11章 神山来客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六个月过去了。 这段时间，陈凡除了练功种花，已经开始做离开前的准备了。 他找了中州地图，翻看《中州地理志》，然后在大千世界里找了一个可以避人耳目又风景秀丽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李辰月看着地图上标记好奇的问道。 “没有名字，等我们去了可以给它取一个！” “叫凡辰吧！”李辰月笑着说道，“如果它是一个山谷就叫凡辰谷，如果它是一座山就叫凡辰山，如果它是一面湖，我们就叫它凡辰湖，总之不管它是什么地方，从此以后它就叫凡辰了！好不好？” 凡辰，取了陈凡和李辰月两个人名字中的一个字。陈凡很满意，那个叫凡辰的地方是只属于他们的。 “好！”陈凡点点头。 他很激动，期许着离开青石的生活，莫名的有种幸福。 但这份幸福终究被六月的一只红雁打破了！ 《中州百兽志》上说红雁浑身赤羽，乃神兽凤凰的近亲，极具灵性，是神的信使。 在中州，能驱使红雁送信的当然只有天机阁。 天机阁藏在白崎山里，是百姓口中执掌神权的庙宇！ 那座山连同那个神秘的机构又被称为神山。 鸿雁来了，便代表神山的人来了。 …… 青石大殿旁的议事厅，今天的规格很隆重。 平日里负责奉茶的杂役弟子全都打发走了，俏立一旁的是望月峰的几位颇有姿色的核心弟子。 首座上坐的是廖青松，与之平齐的则是一位中年人，气质不凡，穿戴考究，乃是天机阁玄武堂的堂主卢种。 下首左右依次是柳言许和吴成虎，门边提剑守卫的则是赵志成和侯勇。 “卢堂主，这是上等平湖白尖，乃是楚王送赠，你且尝尝！” “平湖春茶，据说要配上深山老泉，可香溢满园，千金难求啊，廖掌教割爱了！” “请！” “请！” 卢种端起茶盏与廖青松、吴成虎等人一一颔首，然后细细品了一口，脸上露出享受之意。 茶过三巡，七七八八聊了一些，卢种轻轻敲了敲桌面。 廖青松会意，挥手屏退赵志成等人，厅中只剩下青石宗的三位巨头。 “廖掌教，一年多前，你说你们青石宗有魔族出没，不知这一年多对方是否再次出现？” 廖青松摇摇头：“这一年很安静！” “魔族犯我之心不死啊！”卢种感慨道，从怀中掏出一张墨色书令。 廖青松等三人看到后脸色大变，这是天机阁阁主亲下的天机令。 “天机令！” “是的！老阁主亲拟，四堂各执一令，特意嘱咐让各派掌教亲阅！” 廖青松恭敬的双手接过，打开后细细阅看，脸色愈发阴沉。 半柱香后，廖青松合上天机令，交还卢种。 “敬候卢堂主吩咐！” “廖掌教言重了，吩咐不敢当！不过我启程来时，已收到北境红雁传信，战家的人已在路上！” “好，我即刻命令封山，清点在册弟子和仆役，有卢堂主居中指挥，这一次我们必能让宵小无所遁形！” 廖青松马屁拍的飞起，卢种一边摇手不敢当，一边一脸惬意，只是吴成虎和柳言许面面相觑，不知这二人说的是什么！ …… 卢种住在了青石山，说是要留下来参加一个月后青石宗的开派大典。 此事在之前并无风声，让众弟子都十分意外。 青石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开山大典只逢百年时举办，届时青石宗会诚邀天下豪杰共襄盛典。 但除了百年时，也只是掌教带领弟子开坛祭祖而已。尤其是这些年，宗门财力每况愈下，更是难以支撑这样的大场面。 而且但凡大典都是提前一年准备，从没有一个月前才放出风声的。 外勤的弟子都因为大典被叫了回来，下山的路都加强了巡逻，就连陈凡都收到了通知，要参加这次的大典。 大殿前广场上正在搭建观礼台，有人得到风声，说守卫北境的战家也会派人来。 青石山中从来没有这么的热闹过了，上上下下的人都很兴奋。 … 这一晚，风很大。 廖青松站在大殿前的石阶前，从这里眺望，视野极好。 天气晴好的时候，从这里看出去总让人心神浩荡，有一览山河的壮哉。 可现在廖青松看到的却是无尽的黑夜！ 风将廖青松的长袍吹的猎猎作响，这位执掌宗门已有百年的老朽神情肃穆。 不知何时，大弟子赵志成走到了廖青松的身后。 “师父，你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个时辰了，回去吧！” 廖青松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卢堂主要的茶叶可送过去了？” “送了，师父，那是您最后的两块平湖白尖了！您平日里自己都不舍得喝，何必全送与他！” 廖青松笑了笑：“两块茶饼而已，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这卢堂主好茶之名中州皆知，别人求他收还来不及呢！” “这神山的人怎么…” 赵志成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他虽贵为青石大师兄，却也是第一次和神山人有这么深入的接触。搁在往日，都是廖青松亲自前去拜访，他又怎会进山还一住这么多日。 “神山的人怎么了，还不是人嘛！就算是神……” 廖青松的话戛然而止，他有点失言了，对神不敬是大忌，尤其是他这种身份的人。 赵志成也很识趣，没再多问。 “志成，青石宗迟早有一天会交到你的手里，你可得记住，你要是有两块茶饼，就别只送一块给神山的人！” 廖青松顿了顿，继续道：“神农教志不在修真，不算它，这些年东海、青石、大恩寺还有南边的唐家在天机榜上争来争去，其实谁都知道这中州没有哪个宗门比神山更大！神山里那位神秘的老阁主才是中州最强的人！” 赵志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似乎懂了为何那卢种明明不过归元大圆满，比廖青松还低了一级，却总在廖青松面前给人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廖青松忽然叹了一口气，打断了赵志成的思绪。 赵志成听到一向深沉大气的恩师有点担忧得道：“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宁，你看那团黑夜，着实让人参不透啊！” 第12章 破魔鼓声 大典这一天终于来了，当清晨的朝阳洒下第一缕圣光，青石大殿上悠扬的钟声便传遍整个山谷。 陈凡早已起床，正在前往青石峰的途中。 沿途陆陆续续的遇到很多杂役弟子，大家三五成群，往年的大典无论规模多大，他们这样的杂役弟子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这一次居然也能出席，怎能不让人兴奋。 到了青石主峰，大殿前的广场上早已经挤满了人。 殿前石阶上搭建了宽大的主席台，廖青松等人站在台上。 从大家窃窃私语声里，陈凡知道站在廖青松身边不苟言笑的人就是神山的一位堂主卢种，而卢种的身边还有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人。 这两人穿着打扮不像中原人，一身短打装扮，男的长的粗犷，一脸的络腮胡，虎背熊腰。女的稍小，看年纪也就十几岁出头。 “那是战龙庆的女儿战舞！”有人小声说。 战龙庆的大名在中州如雷贯耳，自从两千多年前，魔族被驱赶到北方雪国后，战家人便负责守卫北境长城，抵御魔族入侵，传到战龙庆已经是战家的第八代家主。 “江湖传言，战家人世代生在北方，长的皆是五大三粗！没想到战家小姑娘如此纤细，姿色倒是一点不输于我们望月峰的师姐啊！” “就是！我还听说战龙庆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能入赘他家，说不定就是第九任北境之王了！” “……” 杂役弟子们口无遮拦的开着玩笑，八卦战家在江湖上的野史趣事。陈凡却毫无心情，他把目光投向望月峰的队伍中，居然看到了李辰月也在其中。前几日他偷偷上百丈崖，还没听李辰月说会参加大典呢。 但既然杂役弟子都能来，像李辰月这样的正式弟子，即便正在禁闭也是被允许参加这场隆重的大典的。 陈凡看着李辰月，终于等到对方的目光也转了过来，他悄悄的咧了咧嘴，挥了挥手。 可李辰月却很冷淡的撇过头，目光不曾在他脸上有半分的停顿。 而且，李辰月的脸色很平静！ 所有人都在为即将开始的大典而兴奋的讨论着，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只有李辰月的脸色很平淡。 陈凡忽然有点忐忑！ …… 大典的流程繁琐而枯燥，廖青松带着所有弟子给师祖请水、上香、叩拜…… 半个时辰后，他走到了高台前方，目光凌厉的扫过众人。 “诸位弟子，今日，除了是我青石宗开山2317年大典，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那就是除魔卫道！” 廖青松中气十足，除魔卫道四个字说的铿锵有力，在山间回荡不绝。 所有人都很吃惊，原本庄严肃穆的气氛瞬间变的凝重。 “大家都知道，去年三月十六的晚上，有两位不速之客夜闯我青石宗门！侯勇在书苑遇到一人，而老夫在这身后的殿内也遇到一人！” “此事当时并未多说，但这一年多来，我们却没有放弃调查！” “现在，老夫可以明确的告诉大家，这两人均是魔族妖孽！” …… 此话一出，人群里瞬间像是炸开了锅。而陈凡也木若呆鸡，愣在当场。 李辰月是魔族！ 陈凡曾经对李辰月的秘密耿耿于怀，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曾有过念头，觉得李辰月可能是魔族。但这些念头，终究因为长久的相处而散去。 这一年多来，他时常觉得幸福，但也有隐隐不安的时候。直到前段时间，他们准备离开青石，去那个叫凡辰的地方。他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因为等他们离开了，他就再也不用面对这样的不安了。 可现在…… 现在，再纠结李辰月的身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担心李辰月的安危！ “这一年多来，准确的说，这半年！天机阁都在做秘密的调查！因为同样的不速之客，不仅出现在青石宗，还在大恩寺、东海、大周宫廷中出现过！直到半年前，北境抓住了一个想蒙混过关的魔族间谍，逼问之下，我们才得知一个惊天的秘密！” “冷山！” 廖青松说出了这两个字，目光再一次扫过众人。 “多余的我想也不必老夫再多说！你们是自己出来受死，还是等着老夫抓你们出来！” 台下弟子无人说话，当然也没有人站出来。 廖青松冷笑了一声，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战姑娘，就有劳你了！” 战舞点点头，带着一旁的大汉走上前。不知何时，大汉的手中多了一面蜂鼓。 “我战家世代守卫北境，拒魔族于长城之外，对魔族的了解比在座的每一位都要清楚！众所周知，魔族大多尖耳蓝眼，头有反骨，极易辨认。但这几千年魔族为了更好刺探中原，一直企图改变自己的容貌，混入中原！” “早在三百年前，我北境守城军就已经抓过魔族奸细与中原人样貌无异！为此，我战家先祖遂以洛图犀鼓为原型制作了战家独有的破魔战鼓！这破魔战鼓共有一圆四蜂五只，这便是其中之一！” 战舞指着大汉手中鼓，此鼓通体黝黑，卖相朴素，中间细两面粗，更像百姓庆典常用的腰鼓。 “只要击打此骨，但凡体内有魔族血脉，必然不受控制的进入魔化状态！” 魔化是魔族的一个天赋，进入这种状态，魔族人不必再将灵气转化为灵力，而是直接取周遭灵气而用，强化肉身，力量呈指数级的增长。而且这种天赋与生俱来，不需要后天学习。 这也是中原地大物博，人才济济，却在这数千年里都未能彻底歼灭人口不过中原百一的魔族的原因。魔族人一出生就会魔化，一出生就是金刚境界。 当然，魔族的魔化也是有副作用的，它会透支力量，一次魔化后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恢复。魔化的时间随着修为的提高也在延长，到了归元境的魔化最多也就维持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力量提前透支的反噬会让本主更为虚弱。 陈凡胡乱的想着这些时，鼓声响了起来。 咚！ 咚！ 陈凡的命运之门被这一声声的敲鼓声砸开了，他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彻底的改变…… 第13章 他多像一条狗 有人魔化了！ 当破魔鼓敲到第十下时，人群里传出这个声音。 是的，有人魔化了！ 正是陈凡不愿意看到的李辰月！ 李辰月脚底像是踩着赤焰一样，腾腾的金色光芒包裹着她。 望月峰的队伍像是炸开了锅，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潮水一样从李辰月的身边褪去，留下披着金霞的她站在那，接受万人的审视。 一起生活学习的师妹（师姐）居然是魔族，大家都需要时间消化。 但此前曾被廖青松格外嘱咐过的赵志成却带着几位师弟，第一时间围了过去。 主席台上，吴成虎也动了。到底是归元大圆满境界的高手，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提剑来到了李辰月的身边。 柳言许没有动，她看着被团团围住的李辰月，心情难言。 李辰月到望月峰已有六年，也许是七年，柳言许记不清了。如果不是几个月前突然把杨凌风给打伤，或许她还会一直籍籍无名下去。 李辰月平时的表现十分低调，各方面都很普通，天赋普通，做事普通，能力普通，样貌在美女成群的望月峰也只能算是中上吧。 柳言许对李辰月没有太多的感情，她并没有倾注多少心血去培养她，所以发现她是魔族后，柳言许没有难过，但出于相处几年的感情，她还是不愿意亲自动手。 “你们还等什么！”廖青松喝道。 赵志成最先动手，挺剑向前，侯勇紧随其后。 吴成虎没有动，抱剑立在一旁。 李辰月也并没有束手就擒，挥剑使出天女剑诀中的一招天女散花。 只见她临危不乱一跃而起，手中利剑随着身姿决绝的挥出，挽起无数的剑花从天而降。 天女散花是攻防一体的剑招，但消耗巨大。在这种形势下，李辰月的这一招用的并不合时宜，因为她只能暂时的逼退赵志成等人。 一旁的吴成虎眯了眯眼，觉察出几分不妥。 果然，李辰月在逼退众人后，便挥剑朝着自己的脖子割去。 在这之前，她远远的看了一眼陈凡，眼中早已噙满泪花，口中用只有她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道：“陈凡，若有来生，我们再见！” …… “不要！” “快阻止她！”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前面是混在杂役弟子队伍中的陈凡，后面则是台上的廖青松。 说时迟那时快，吴成虎脚尖轻轻一点，瞬息之间就来到了李辰月的身边，一掌推在李辰月的左肩上。 归元大圆满对付一个通玄八品，那是碾压一般的优势。 李辰月从半空中摔落，赵志成等人一拥而上，六七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身上的金霞也缓缓散去，嘴角溢出鲜血！ 大势已去，现在对她来说，死亡也是一种奢望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冲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掌教，两位首座大人，求你们放过李辰月吧！” 这人自然是陈凡！ 廖青松脸色极为难看，自己的宗门里混入了魔族奸细，这已经是自己失察，如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还有人敢出来替一个魔族求情！ 还是当着神山一位堂主的面！ “退下！” 似乎是从廖青松的牙缝中吐出的两个字宛如万钧之锤，带着上位者不容反驳的威严，让陈凡的心头一震。 陈凡不敢抬头去看廖青松，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台上，战舞皱了皱眉，眯眼瞅了瞅廖青松。 她是离廖青松最近的，所以她能感觉到，廖青松释放了自己的灵压！ 灵压是一种修者才有的精神力，它并不是具象的功法，而是一种气场。 释放自己的灵压可以给周围人带来强大的精神压力，甚至可以形成某种无形的伤害。 廖青松此刻便是对陈凡释放了自己的灵压，而且只对陈凡释放！ 地仙境以上的修者才能对自己的灵压操控有如此的自由度。 廖青松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让陈凡退下，他在那里跪的每一分钟在卢种的眼里，都是他的管教无方、御下不严，都是他的无能。 人群里迸发出三三两两的议论声！ 他居然和魔族同流合污！ 他肯定是受魔族魅惑！ 你们看他，吓的瑟瑟发抖，还冲出来逞英雄，真是不自量力！ 你看他，跪在那，多像一条狗啊！ …… 议论声由小变大，渐渐演变成咒骂声！ 这些咒骂嘲讽像是一块巨石压在陈凡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紧握着双拳，和那无形的力量对抗着！ 然后在所有人愤怒的目光中，重重的低头，重重的磕在身下的石板上。 咚！ “掌教，两位首座大人，求你们放过李辰月！” 陈凡这一头磕的极重，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他抬起头时，额上已经一片乌紫。 他看向了廖青松，眼神中竟没有丝毫闪躲，或许还有几分怯意，但更多的是哀求和坚定。 咚！ “求你们放过李辰月！” 陈凡再次叩首！ 然后起身，再叩！ “求你们放过李辰月！” 起身，再叩！ 再叩！ …… 第十次后，陈凡抬起头时，已经满脸是血，连样貌都看不清了！ 就在陈凡几步之遥的地方，长剑加身的李辰月半跪在地，也已经泪流满面。 她痴痴的看着陈凡，喃喃的道：“别这样……呜呜……我求求你……别这样……” 陈凡仰着头，脸上鲜血四流，只有一双眼睛分明的看着廖青松！ 廖青松脸色铁青，他悄悄的加大了灵压，但似乎并没有效果！ 在廖青松看来，陈凡和李辰月二人这般旁若无人的表演是在一下下的打着青石宗的脸，打着他的脸。 他绝不能容忍！ “把他带下去，等我们处理完这个魔女再来处置他！” 就在陈凡要再次叩首时，廖青松下达了命令。 陈凡被带到了一旁，由两个点苍弟子看守。他满脸是血也腾不出手去擦，抬起头时看到隔着广场的另一边，同样半跪在地的李辰月正在看着他。 陈凡下意识的笑了笑，咧着嘴用口型告诉李辰月：我和你一起！ 是的，我和你一起，不管生死！ 第14章 战家小姐 闹剧终于结束了，廖青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本想借着今天的机会训诫弟子，连腹稿都打好了，但现在已经全无心情。 “卢堂主，你看接下来怎么处理？”廖青松转身问道。 卢种摆了摆手：“廖掌教，这是你们青石宗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不过这魔女还是要留下来审一审的！还有…” 卢种压低声音，又与廖青松耳语了一番。 廖青松会意，转身安排赵志成将李辰月带了下去。 接下来廖青松随便说了几句，便结束了这场大典。 弟子们从青石峰上散去，一些人路过陈凡的身边会瞪他一眼或是骂上一句，更有甚者朝着陈凡吐口水丢东西。 陈凡没有任何反应，自从李辰月被带走后，他就一直紧紧闭着眼跪在那里。 台上的战舞此刻正在好奇的打量着陈凡！ “战小姐，好像要变天了，我送您回去吧！”锦衣华服的杨凌风不知何时凑了上来，他与战舞同龄，因此被安排专程陪同照顾对方。 杨公子心情不错，李辰月上次重伤他的仇终于报了，又被安排了这样一个轻松的美差。他的脸上洋溢着礼貌又不失风度的笑容，配上他的衣着装扮和帅气的外表，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他叫什么名字？是你师弟吗？” 不过战舞似乎对他没有多大兴趣，只是淡淡的瞅了他一眼，又指了指还跪在台下的陈凡问道。 “他啊叫陈凡！不过是个杂役弟子，灵海四年都没开，是我们青石宗最废的废柴！这几年宗门不弃，一直照顾着他，让他在百花谷里养花种草！谁知他居然不感恩图报，竟和那魔女勾搭到一起！”杨凌风一边说一边目光在战舞的修长的大腿上扫来扫去。 战家人世代生活在北方，穿衣打扮有点异域风情，不像中原人，长袍大裤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 战舞姿色不俗，况且久在北方战场历练，有种完全不同于中原女人婉约的气质。就像他们的姓氏一样，有股霸道的野性！ 杨凌风的眼神有点肆无忌惮，不由自主的就露出几分邪意。却忽然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自己，一抬头发现是战舞身边的那位大块头仆人。 此人五大三粗，毛发浓密，瞪着杨凌风自带一股凶悍。 杨凌风舔了舔嘴，有点不好意思的转过头。 此时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战舞终于把目光从陈凡的脸上收回。 “对了，还不知道师兄的名讳呢？” “在下杨凌风，承蒙师父厚爱，拜在青石峰下！” “原来是廖掌教的爱徒啊！听说廖掌教轻易不收弟子，我想杨师兄一定十分出色吧！” “哪里，我的成绩也是辛苦修行得来的！我师父常说，大道艰难，需要……” “杨师兄，你不用陪着我了，我想自己走走！这还是我第一次离开劽河呢，我得四处走走，领略下青石山的风光！” 杨凌风正准备侃侃而谈，就被战舞打断了。 杨凌风愣了一下：“这个……战小姐想去哪，我陪着你便是，这青石山我熟悉，可以给你做向导！” 说话间，又是一道惊雷，早上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居然说变就变，下起了小雨。 战家大汉早就准备好雨伞，撑开后打在战舞的头上，但似乎没有给杨凌风挡一挡的意思。 “客随主便，既然师兄这么说，那就有劳师兄了！” 听到战舞同意，杨凌风大喜，点点头：“行，那我去拿把伞，你在这等我！” 等到杨凌风走远，撑伞的大汉淡淡的说道：“小姐，那小子刚刚色眯眯的看你大腿！” 战舞没好气的斜了对方一眼：“奎山，你懂个屁，那说明本小姐有姿色，知道吗？” 说罢，战舞扭头看向依然跪在台下的陈凡。 此刻雨水冲刷了陈凡脸上的血污，已经露出了他坚毅的脸庞。 “这人倒是倔强，连廖青松的灵压都能扛得住！”战舞嘟囔了一句。 忽然想起什么，战舞又问道：“对了，奎山，今天破魔鼓敲到第几下引出这个魔女的！” “十声！” 战舞眉头一皱，暗叫了一声不好。 …… 另一边，突然来的小雨打乱了大典收尾的进度。 廖青松刚刚送走卢种回到大殿，还没来得急喝上一口热茶，就有弟子匆匆来报。问他怎么处置陈凡。 他倒是把这个人给忘了，此时被人提起，他又忍不住恨的牙痒痒。 “关到百丈崖！” 转念一想，廖青松又道：“算了，也送到百石峰吧，就关在那魔女的隔壁！告诉志成，他俩聊天的每一个字都要准确的记下来，汇报给我！” 弟子领命下去，大殿内才恢复了安静！ 廖青松看着屋外细雨，从这大门前还能看到前殿广场忙忙碌碌的人群。 “禀掌教，战小姐说有要事禀报！”安静了不到半盏茶，守卫的弟子又进来通报。 “快请！” 片刻后，战舞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廖宗主，可能还有魔族奸细没抓到！” 战舞大大咧咧，一没跪拜二没行礼，进门就喊道。 廖青松皱皱眉，保持了大宗门的风度，淡淡道：“别急慢慢说！” “破魔鼓就敲了10下，以这个魔女的修为，根本不至于让她进入魔化状态！她是自己主动魔化，为的就是制造混乱，打乱我们的节奏！这样主动暴露自己，唯一的解释就是保护自己的同伴！”战舞一口气说完。 廖青松笑了笑：“没想到战姑娘年纪虽小，心思倒是缜密！实不相瞒，这一点我们早已想到，也已经有了安排，你放心吧！” “哦，原来如此，难怪最后看你和那卢堂主叽叽咕咕的凑在一起！” “呵呵！”廖青松干笑了一声，他一向受人尊重，对这战家小姑娘说话办事的风格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 战舞从大殿出来时，杨凌风早已等在门外，马上笑着凑上来“战姑娘，如果没事的话，咱们就开始青石游览吧，我先带你去看看咱们青石老祖当年打坐的……” “你刚才说陈凡在哪种花的？”战舞又很不给面子的打断了杨凌风的话。 “呃……百花谷！” “好，那就去百花谷！” 第15章 长老现身 百石峰上树木稀松，怪石林立，南面空旷地上原是一处别院，现在成了关押李辰月和陈凡的监室。 两人被关在相邻的两间房，墙上没有窗户，不能相望却能说话。 只是两人谁也没说话！ 陈凡靠着墙壁擦拭着脸上残留的血污，他能感觉到隔壁的房间里，李辰月也是靠在墙上。 想想几个月前，他们还能一起坐在寒潭边的岩石上，看星星看月亮。 短短一天却是物是人非，现在他们只能背靠在同一堵墙上。 想见而不能见！ 陈凡心如刀绞！ 这一天的事情发生的太快，直到此刻他才能停下来整理一下思绪。 回头想想，早上在大殿前李辰月大概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结局，所以才对自己视而不见。 别院外是四个点苍峰的弟子在看守，入夜时，雨停了，赵志成又带了一帮人过来，各个手持火把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 廖青松陪着卢种也来了，他们将李辰月从别院带到了不远处的书苑。 半个多时辰后，李辰月被两位望月峰的师姐搀扶着送回来。 直到这时，陈凡才能隔着门上狭小的窗户远远看上一眼。 也不知这场审讯她又经历了什么，李辰月的状态更差了，几乎是被两个师姐驾着胳膊拖回来的。 看守的师兄问了一句，负责押送的师姐不耐烦的道：“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陈凡看到这里，鼻子酸酸的！ 他倒是没被拉到书苑审讯，或许是他的资格不够吧！ 百石书苑距离这处别院不远，书苑二楼一间暗室里，青石的几位巨头与卢种都在。 吴成虎性子比较急，一直守在窗户边悄悄留意着别院的动静。 房间的一张红木茶几旁，廖青松与卢种相对而坐，一边品茶一边下着围棋。 廖青松与卢种棋力相当，盘面焦灼，这一棋下完居然已经是深夜了。 “怎么还没动静？你说这招真的成吗，魔族妖孽冷血无情暴躁无常，真的会为了救自己的同伴而甘冒暴露的风险？”吴成虎急的抓耳挠腮。 “吴首座，不必着急！今夜就算他们不来人，我也有办法让她说出她的同伙！”卢种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一夜无眠，到了晨光熹微时，百石峰上依然没有动静，但青石峰上却传来青鸾的一声凄厉惨叫。 书苑暗室，廖青松听到这声鸣叫，蹭的就站起来了。 青鸾鸟乃是青石圣兽，养了八百多年了，它可比区区一个魔女重要。 “廖掌教，这是调虎离山！” “卢堂主，我也知道，但青鸾对我青石宗十分重要，我必须得去！”廖青松看了看吴成虎与柳言许，做好安排，“这样，师妹随我去青石峰，师弟与堂主在此！” 说罢，不等卢种发表意见，廖青松转身便走。 他与柳言许御剑来到青石峰后山，在一处草坡发现倒地哀鸣的青鸾，它的身边是半块灵芝，显然，另半块已经到了青鸾的肚子里了。 青鸾贵为圣兽，寻常修者是伤不了它的。但它对天然灵植却没有什么抵抗力，对方显然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廖青松与柳言许一边安抚青鸾一边替他检查！ 另一边，廖青松前脚刚走，百石峰别院门前便响起嗖嗖几道破空声！ 别院门口的几位看守弟子应声倒地，一个人影出现在别院前！ 黑衣黑袍，提的却是一把通体黝黑的大环刀，正是同样潜伏在青石宗的那位神秘长老。 他来到关押李辰月的门前，劈刀斩断门锁。 “长老，你不该来！” 看到他，李辰月哀怨道。 “出来时，我答应过大帝，带你出来也要带你回去！” 长老这么说，李辰月便没再说话，事已至此再扭扭捏捏也只是徒增风险。 “卢种给我下了锁魂钉，我现在修为无法施展，连行动都不便！” “这狗杂！”长老骂了一声，转身来到隔壁，一刀破门。 门内，陈凡正为这突然的变故而惊喜。惊的是这么明显的诱敌之计，傻子都能看出来，魔族的人居然还敢来。这和一直以来，被中原人口口相传的冷血无情、凶残暴虐的魔族形象大不相同。 喜的是，总算有人来救李辰月了，或许她就不用死了。 “去背上辰月跟在我身后杀出去！” 来不及多解释，长老说完便朝外走去。 陈凡也来不及多想，跑到隔壁看到依然瘫坐在地的李辰月后，冲上前背起她。 门外，魔族长老已与青石弟子们打起来。 只见长老浑身披着紫色霞光，已经进入魔化状态。 他的每一刀劈出都仿佛夹裹风雷呼啸之声，刀浪所过之处，均是人仰马翻。 二楼暗室，吴成虎和卢种看在眼中不免心惊。 这人是地仙境界啊！ 这刀法是魔族八部之一火惹部族的传世刀法青焰碎空。 青石宗，藏着的居然是这般强者？ 既是强者，更要将其留下，他的价值可比区区一个李辰月要高的多。 “走！” 卢种留下一个字，一马当先破窗而出。 吴成虎紧随其后！ 两位归元大圆满境界下场，黑衣长老的压力陡增。 一年多前，他夜探青石峰，被廖青松发现后，不得以服下一枚九转化神丹，强行突破至地仙境，方才侥幸逃走。 这九转化神丹虽是猛药，但后患无穷，造成的某些伤害是不可逆转的。这一年多，他藏在暗处，调息养气，都难以摆脱境界不保的副作用。 这一次，为了救人，他又服了一枚九转化神丹，再加上魔化，才勉强突破至地仙境。 此战之后，无论成败，他的一身修为尽毁，恐怕连归元境都保不住了。 想到这恐怕就是他今生最后一次感受地仙境强者的力量，黑衣长老陡升豪迈。 没了青石宗唯一的地仙强者廖青松的干扰，长老大刀在手，无所匹敌。 便是卢种和吴成虎下场，两个归元大圆满联手，都讨不到半点好处！ 修为之境界，越到最后越是毫厘之差有天地之分，归元大圆满虽说与地仙境只有一步之遥，但在真正的地仙境面前，却也是云泥之别。 只是长老的地仙境，全靠丹药和魔化顶上去，却不是他自己一步一步修炼出来，所以尚且不能发挥地仙境的真正实力。 而且由于卢种和吴成虎的加入，黑衣长老遭到牵制，便很难照顾到背着李辰月的陈凡了…… 第16章 原来是你 杨凌风也参与了这场围剿，他从来不会错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即便昨天刚陪了战家大小姐一天，晚上还是来百石峰报道了。 作为被廖青松寄予将星厚望的核心弟子，他领到的任务是在外围掠阵。 杨凌风主动请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辰月。他并不是个大度的人，李辰月让他出丑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入怀，虽然昨天在大典上看到李辰月的遭遇让他稍稍释怀了一点。但只要有机会，他不介意再多踩对方两脚。今天这场面，正是裹挟私仇的最好时机。 魔族长老被吴成虎和卢种牵扯住后，很难再分心保护后面的陈凡。杨凌风也总算逮到机会，几次三番想对陈凡背上的李辰月施以杀手。 在别人看来，这是人魔之战，正邪之战，种族之战。但对杨凌风来说，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李辰月今天必须死。 杨凌风逮到一个机会，一招挑灯看剑，送出一道剑气直奔李辰月。 毫无战斗经验的陈凡完全察觉不到背后的异样，直到李辰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杨凌风快意的大笑，他紧紧的跟在陈凡的后面，不断的挥出剑气，陈凡狼狈的躲避着，但背上的李辰月还是不断的被击中。 一声声痛苦的呻吟让陈凡心如刀绞！ 这一刻，他无比的憎恨自己的无能，憎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四年不能开灵海的废柴，憎恨自己不能保护李辰月，甚至连替她分担一点的能力都没有！ 但又一记剑气袭来时，陈凡狼狈的摔倒了，他也终于看到了背上的李辰月，浑身的剑痕，鲜血淋漓，整个人气若游丝，已经是奄奄一息。 阴魂不散的杨凌风再次追了上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 陈凡怒视着杨凌风，紧紧的将李辰月搂在怀里，有种慷慨赴死的绝然！ 杨凌风却没打算让对方这么轻易死去，他持剑上前，一招蜻蜓点水，剑锋蔓延出的一道剑气像是一支长箭直奔李辰月的胸口而去。 陈凡大惊，俯身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李辰月。 谁知这剑气突然转变方向，击在了李辰月的腿上。 “哈哈！”杨凌风大笑。 羞辱比死亡更让人难受，陈凡终于受不了，放下李辰月，双目赤红的冲向杨凌风。 杨凌风不屑的哼了一声，飞起一脚踹在陈凡的胸口。 陈凡飞出去，口吐鲜血。 “你连让我拔剑的资格都没有！”杨凌风啐了一口，不屑的道。 “呸！”陈凡对着杨凌风狠狠的吐了一口血水，“杨凌风，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听到陈凡的这句话，杨凌风不怒反喜，大笑道：“下辈子再说吧！” 杨凌风眼中迸发杀意，长剑横扫使出一招青石剑法中的横扫千军，剑气在他的身前划出半月的形状，下一瞬，陈凡和李辰月便会被这道剑气劈成两半。 就在这时，一直被卢种和吴成虎纠缠住的魔族长老以大环刀逼退二人，跳了过来。 只见长老一跃来到陈凡面前，双手持刀大力劈下，硬生生破了杨凌风的横扫千军。 大环刀上的罡气借由剑招蔓延至杨凌风身上，只见它宝剑颤抖，终究没握住掉落在地，人也连退数步，嘴中泛起一丝腥甜。 魔族长老并未就此罢休，反手挥刀，灵力凝结青色刀风如猛虎下山，直奔杨凌风。 面对一个地仙境的修者，杨凌风此前的气焰全无，想要逃，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眼看着这个天才少年就要命陨当场，吴成虎想救已是不及，正要扼腕叹息时。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传来！ 自青石峰上飞来一道蓝色霞光，仿佛有着穿云破日的气势，笔直的插在魔族长老与杨凌风的面前，正好挡下了那一记青色刀风。 等流光散去，众人才看到，这是一柄通体幽蓝色的长剑，它插在那里，兀自抖动，发出微微的剑鸣之声。 苍云剑！ 天机兵器榜排名第七，乃是青石宗上一任掌教青叶于三百年前从游龙谷龙王宝藏中所获。 青叶最后一次离山时将这柄剑传给了廖青松，它来了，廖青松又怎么会远呢。 果然，在剑鸣之声渐渐低沉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正是廖青松。 魔族长老见状心下一沉，廖青松比他预计的来的要早，有他在场，今天他们几人恐难全身而退。 他当机立断，朝着廖青松挥出手中大环刀。 然后转身，一手抓着陈凡一手抓着李辰月，纵身几跃来到几丈外的峭壁边。 廖青松以为他要跑，拔剑挡开大环刀，大喝一声，催动灵力灌注在苍云剑上，只见原本幽蓝的剑身变得深蓝，肆虐的剑气如长虹一般喷射而出。 青石山三大镇山剑诀之一的长虹剑决，长虹一出，浩气长存！ 廖青松一出手便是大杀技，势必要留下这位魔族高手。 魔族长老感觉到背后灼热的剑锋，浩瀚剑意如一座大山像他压来。他不得不放下陈凡和李辰月，朝虚空一抓，此前还飞在外面的大环刀迅速的回到他的手中。 抓住刀的一瞬间，长老顺势一个下劈。 爆裂的青焰自刀锋处溢出，这一刀像是劈开了天地中的一个缝隙，青色光芒从这微缝中盛出，然后如爆焰一般绽开！ 这一劈正是青焰碎空最霸道的破空斩，它押上了这位长老全部的尊严，犹如开山裂海一般。 长虹剑气与青焰刀风狭路相逢，爆发出巨大刺眼的光芒，和如虎啸龙吟一般的嘶鸣。 光芒散去后，大家看到廖青松飞身执剑，苍云剑的剑头正好指在魔族长老的刀刃之上。 魔族长老双手握刀，浑身惊颤。 不到一息之间，廖青松的剑气便完全压制了他的刀风。 果然，靠丹药与魔化顶起的地仙境与真正的地仙境之间还是有着巨大差距的！ 只听刺啦一声，长老的黑衣斗篷俱碎，露出了她的真容。 “是你！”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就连陈凡也大吃一惊。 这位魔族长老居然是药庐的许悠！ 第17章 跳崖 “许悠，你藏的好深啊！”廖青松骂道。 许悠没说话，她此前声音浑厚都是男人，没想到掀开斗篷居然是个女的，这份心机着实难得。 许悠脸色惨白，从陈凡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整个后背都已经湿透了，肩膀在细微的颤抖。 刚才那式青焰碎空已经是倾其所有！ 此时面对一个地仙境两个归元大圆满，她连自保都成了问题。 “我已不能护你们周全，等下我对廖发动全力一击，你二人就自寻出路吧！” 许悠以传音之术将这些话送进陈凡与李辰月的二中，然后举起大刀再次砍向廖青松。 一向温吞略带懒散的许师姐与这大刀实在是格格不入，若不是斗篷被震碎，谁能把身形瘦弱的许师姐与这霸气粗犷的大环刀联系在一起。 许悠扑向廖青松，能为陈凡争取到的时间极为有限。 陈凡扭头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李辰月，李辰月也望着他，张了张嘴竟是连声音也发布出来。 陈凡两眼含泪，伸手抚过李辰月的脸颊，然后银牙一咬，解下腰带把李辰月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胡乱的缠在一块参差的大石上，然后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抱着大石转身就从峭壁上跳了下去。 跳崖之前，他看到许悠被廖青松刺中一剑。 …… 百石峰上的喊杀声持续到晌午方才结束，摘星峰参天松旁的一处雅致别院里，战舞站在可以远眺群山的一面窗户前若有所思。 “小姐！那边好像结束了！”奎山走到战舞身边小声道。 这句善意的提醒换来战舞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又不是聋子！对了，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 “做了，那株八姝金莲和七色牡丹我都给挖回来了！不过小姐，这事……”奎山抓耳捞腮，实在因为这位一向胆大妄为的小姐昨天逛过百花谷后给他出了个大大的难题。 战舞要他把百花谷花圃里长势最好的金莲和牡丹全都偷回来，然后带到傲雪城去。 “陈凡保不住了，这花如其放在这等死不如给我带回去，说不准还有活路！”战舞又白了奎山一眼，又叹了一口气，“唉，可惜啊！” “什么可惜？” 这一次，战舞没有回答奎山，奎山抓了抓脑袋，也不知道自己这位任性的小姐说的是人还是花…… 摘星峰专是青石宗接待宾客的地方，它在青石峰的西北侧，而百石峰则在青石峰的南面，夹在点苍与望月之间。 所以，战舞站在摘星峰上其实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回荡在诸峰之间的剑啸刀鸣之声。 但从望月峰北崖的练功台上往下张望，倒是可以见到人影攒动，配合那回荡在山谷间的喊杀声，也算得上有声有色。只是隔着几十丈的距离，虽说修者目力极好，但也分辨不出谁是谁。 苏子沫此刻就站在这崖边看着底下的人影，她看的出神，连柳菲儿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都没发现。 “刚刚百石峰传来消息，那位藏的更深的魔族是药庐的许师姐！” 苏子沫一脸吃惊：“怎么会是许师姐？” 是啊，怎么会是许师姐？ 虽然苏子沫来青石宗比较晚，但却也知道这个许师姐待人一向和善，几个月前，她还帮着许师姐熬了一大锅的百苓汤，好多师姐喝了之后都称赞许师姐为人朴实。 “我也很吃惊，许悠来到青石宗已经二十多年了，六年前开始接手药庐，一直管的很好，没想到……” 久久的沉默，柳菲儿又道：“还有陈凡，平时看起来很老实，怎么会跟李辰月牵扯上！陈凡，你不熟吧，他来青石宗五年了，一直都在百花谷，他种花弄草是个好手……” 柳菲儿喋喋不休的说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有太多的没想到了。 苏子沫忽然道：“陈师兄挺好的！那天杨凌风欺负我，他还帮了我！” 柳菲儿闻言脸色大变，连忙拉了一下苏子沫：“从今天起，这种话决不能再说！” 苏子沫淡淡的哦了一声，柳菲儿看着她的样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又语重心长的道：“我们与魔族是势不两立的，不管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和魔族的人成为朋友，更不能像陈凡那样，和一个魔族在一起，那是大逆之罪！” …… 百花谷的寒潭边，吴成虎亲自监督搜寻工作，依然没有找到陈凡与李辰月的尸体。他们沉进了寒潭，到现在没有出来。 百石峰上的战斗已经结束了，许悠终究不敌廖青松被擒。接下来卢种将会把他押送到白琦山，在那里，天机阁有很多种方法会让她说出自己的秘密。 “师叔，陈凡跳崖时绑着一块大石，我看他们是沉在潭底了！” 吴成虎从小生活在青石山，他当然知道这么长的时间，就算陈凡和李辰月没有淹死也早被冻死了。但他还是不放心，决定亲自下水。 虽是归元大圆满的境界，但吴成虎在这寒潭里也只能待上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尽他所能往潭底深潜，但这寒潭水不知为何，表面虽然平静，但越到深处却越有暗流涌动。而且潭底没有丝毫光亮，什么都看不清。 吴成虎连续潜了三次，均无功而返，他只好返回青石峰将此事禀报给廖青松。 青石大殿里，卢种已经在与廖青松做道别，他不敢耽误，准备连日启程将许悠押送至白崎山。 最近这百年，许悠是天机阁抓住的最高级别的魔族奸细，这是大功一件。凭借此功，卢种晋升长老院已经没有什么难度了。 吴成虎将寒潭的事说了一遍，廖青松决定亲自察看，他拉着卢种来到寒潭边。 卢种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深谷寒潭，潭水冰寒入骨，整个寒潭呈现幽邃的深墨色。 当日，陈凡将自己和李辰月绑在大石上投崖的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亲眼目睹。 而且和许悠相比，李辰月只是个魔族的小虾米。况且她此前已经身负重伤，还被打了锁魂定，如何都是难逃一死的。 卢种与廖青松一番商议，都觉得李辰月大概率是沉尸潭底了，不必再为了一个无论如何都活不了的小角色再大动干戈耗费人力物力。 于是搜寻的工作就到此处，至于陈凡，没有人在意。 即便有人想起他，但他与魔族勾搭一起，有这个下场，也只能是四个字，死有余辜。 第18章 寒潭石洞 陈凡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丝亮光，他努力的睁开眼，随着恍惚的感觉慢慢散去，他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这是一处小山洞，布满了青苔，弥漫着潮湿阴冷的味道。 陈凡趴在洞口，半身浸在水里。 他居然还活着！ 随即，他想起了李辰月，艰难的扭过头，发现李辰月就在自己的身边，陈凡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尝试了几次，慢慢的爬了起来。 来不及打量这处山洞，陈凡将李辰月从水里拉出来，一探鼻息，他的心往下一沉，终究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李辰月已经没有了呼吸，她已经死了！ 从百石峰别院里的匆匆一瞥后，两人甚至没有来得及认真的告别，其间形势紧急，陈凡也来不及多想，没想到等一切都结束时，他们居然已经是阴阳相隔。 陈凡觉得内心里那道一直强撑着自己的柱子轰然倒塌。 此前发现自己还活着的喜悦荡然无存，佳人已逝，他又岂能独活。 将李辰月抱到石洞里，陈凡整理好她的衣服，两人生不能同行，死后至少能同室！ 想到这山洞就是自己的最终归宿，陈凡这才打起精神细细观察四周。 这处山洞不大，却分里外两间。 光亮来自墙边烛台上的一颗夜明珠！ 夜明珠是东海特产，这种白玉无瑕的宝珠实际上是东海白蛟的妖兽晶核，它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而且因为产量稀少，都是价值连城。 陈凡曾有幸在一位师兄那里见过夜明珠，但那珠子才绿豆大小，眼前的珠子竟有人的拳头那么大，靠近后还能感觉到微微暖意沁入心脾。 陈凡拿下夜明珠，借着它的光亮走到内室，赫然发现地下躺着一具白骨，白骨边还有一柄爬满青苔的宝剑。 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到这石洞里的人！ 这石洞藏在寒潭下，若非陈凡绑着石头义无反顾的跳进来，无论如何是到不了这里的。 这具白骨想来也是情非得已经历了种种才会流落到此洞中。 有此一想，陈凡倒是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当下，他将夜明珠放到一边，整理衣衫，端正仪容，然后拜倒在地三叩首。 “前辈，不管你是为何到此，从今以后你住里室，我与辰月便住在外室，往后的万古长夜，你不会再孤单了！” 咚咚咚，三个响头一磕，万事齐活，以后就算邻居了。 陈凡正准备爬起来，白骨却发出“呲”的一声。 一道幽光浮现在白骨之上，慢慢汇聚出一个人影。 这人青衣长袍，长发飘逸，纵是虚影，都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陈凡揉了揉眼睛，然后认出了这个人。 他竟是青石宗两千年来最出色的弟子，天启历将星，中州大陆最年轻入圣记录保持者，青叶大师！ 陈凡曾经在青石峰的祠堂里看过青叶的画像，此刻细细对比，确定这人就是青叶无疑。 “青叶大师？” “你也是青石弟子？”没想到这虚影还能说话。 “今天之前，我是青石的杂役弟子，今天之后，我恐怕再也不能做青石的弟子了！” 陈凡说的惆怅，青叶却并不理会，而是细细追问他修行的事。 陈凡十分羞愧的告诉青叶自己苦修四年，却连灵海都没打开。 “竟还有这种奇事，你现在运行心法，我倒要看看问题出在哪？” 陈凡本想拒绝，但见青叶大师兴致勃勃，又不好拒绝，便依言坐下。 运行心法，汇聚灵气。陈凡意外的发现，这不见天日的潭底石洞，灵气却格外充沛。 灵气通过灵脉，冲向灵枢。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在这里都受到了强大的阻力。 就在这时，陈凡感觉到一道力量自眉心涌入，迅速的在他全身蔓延。 陈凡感觉到周遭的灵气又像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身体，在原本的灵脉之外，又多出了一条灵脉。 第二条灵脉！ 在那股力量的指引下，陈凡发现了自己的第二条灵脉！ 这条灵脉像是一条常年拥塞的河流，平日里杂草丛生不被发现。直到这时在那股神秘力量的指引下，被陈凡察觉。 此刻灵气灌注这条灵脉，就像是为这条河道重新引入了水源，河水冲刷着河道的淤泥和杂物，让河道两旁再添生机。 几个周天后，陈凡睁开眼，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勃勃生机，人生豁然开朗！ 虽然他还是没有打开灵海，但问题的症结已经发现了。 就是因为那条隐蔽的灵脉！ 如果把灵枢比作大坝，把灵脉比作河流。那陈凡之前的问题就是有两条河流连着大坝，但只有一条河流有水，另一条却是干涸的。 陈凡要想打开灵海，就需要冲破大坝。当一条河流汇聚了总够的河水冲击大坝时，因为另一条河道干涸，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这些河水却可能回流到另一条河道里。 所以大坝不能被冲破，陈凡的灵海不能被打开！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整理好另一条河道，让这条河道里积蓄足够的河水，然后以两条河流的力量共同冲击大坝，迎接大坝后更广阔的海洋。 “陈凡，你不是废柴，非但如此，你还是天赋极高的修者，你是一个双灵脉修者！”青叶大师很兴奋的看着陈凡，此前那股指引陈凡找到第二条灵脉的力量便是他释放的。 “其实第二条灵脉并不难发现，只要一个归元期的修者检查过你的身体就能看出端倪！没想到你在青石宗待了四年，居然都没被人发现，廖青松难辞其咎啊！”青也有点生气。 但其实这也怪不了廖青松。双灵脉修者的概率太低了，说是大海捞针都不为过。廖青松再有精力，也不可能去检查每一个不能开灵海的杂役弟子。 骂过廖青松，青叶大师重新把目光投向陈凡。 “陈凡，跪下！”青叶大师忽然严肃起来。 陈凡依言跪下。 “陈凡，老夫决定收你为徒！” 陈凡愣了一下，然后做出了让青叶大吃一惊的举动。 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愿意！” 第19章 开灵海 陈凡的拒绝让青叶意外极了，当年他还在青石山时，多少豪门大族拉着整车整车的金银财帛，奉以无数奇珍异宝，就为了让他开口收徒，他都没有答应。 “为什么？”青叶尽量心平气和的问道。 陈凡苦笑了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现在全身心都沉浸在失去李辰月的悲伤中，决意赴死，对修行一途早已没有念想了。 “糊涂！”青叶忍不住骂道，“你连灵海都没开，都未曾体会过拥有力量的感觉，就这么放弃，岂不是可惜！再说……” 青叶瞅了瞅躺在洞外的李辰月：“这姑娘也没死！” “什么？她没死？”陈凡大惊，接着又大喜。 若不是眼前的青叶只是幻影，他恐怕就要抱着对方的大腿了。 青叶又道：“但她也没活！” 没死又没活，青叶的话让陈凡懵了。 “你之前说过她被人下了锁魂钉，问题就出在这根钉上！” 一千两百年前，天机阁神机堂的一位能工巧匠创造了锁魂钉，它的一大作用就是封印人的修为。李辰月被下锁魂钉后，她的修为尽失，与凡体肉胎无异，五脏六腑没了灵力护持，正因为如此，被杨凌风劈中几剑后才会重伤致死。 但锁魂钉还有一大作用，便是将人的三魂七魄封印在肉身内，人死灯却不灭。 “这么说，辰月到底是生是死？”陈凡焦急的问道。 “现在是死，但还有活过来的机会！”青叶捻着下巴上的白须认真回答道，“只要锁魂钉不拔出来，她的三魂七魄就还在！世上妙法万千，起死回生的法术倒也不是没有！” 听到起死回生，陈凡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拜倒在地，恳求道：“请青叶大师指点！” “指点可以，但你先得断了求死的念头，还要拜我为师！” 如果能救活李辰月，陈凡当然不愿意死。 咚咚咚！ 陈凡连磕三个响头，叫了一声师父。 青叶抚须轻笑，伸手一挥，一股无名之力托举着陈凡站了起来。 “师父，不知哪里能寻到救死复活的妙法！” “你听说过血凤池吗？” …… 中州大陆西南方的梧桐山，漫山都是梧桐树，这里是四大神兽之一凤凰的栖居之地。 相传在这片山中有一处地缝，灵气积而不散，而且终年喷涌岩浆，炽热难耐，它被称为血凤池。 世人皆知凤凰又被称为不死鸟，它们有不死之身。但鲜有人知的是，凤凰的不死是因为他们可以借助血凤池涅槃。 也就是说，真正能起死回生的是血凤池。 “不过，凤凰天生属火，它们可以耐得住血凤池的高温，可凡人却不能！你要是想借血池的力量复活你的魔族女友，就得准备一些至阴大寒的东西！总之，此路艰险，并非我这三言两语便能说的清楚！” 陈凡点点头，青叶大师给他指明了一个方向，但路还是得他自己走。 一想到李辰月还有机会活过来，陈凡又有了动力。 “行了，你的疑惑我给你解答了！现在就抓紧时间修炼吧，我给你护法，尽快打开灵海，成为一名真正的修者！”青叶催促道。 陈凡重重的点点头，投入忘我的修炼中。 有青叶大师的指导，陈凡的修炼事半功倍。 而且青叶大师不单单只是口头上的指导，他指挥陈凡从白骨边的宝剑下找出一个黑色锦绣袋子。 这是乾坤袋，拥有比外表大上百倍的储物空间。 袋子里的东西五花八门，是青叶大师的全部家当。 青叶大师贵为将星，少年成名，当时之鼎盛，无人可出其右。几百年里，他攒下的家底，自然是富的让人发指。 乾坤袋里琳琅满目，皆是珍品。 而青叶让陈凡拿出来的是一个墨绿色釉瓶，里面是十枚“九转飞仙丹”，这个丹药的作用是提高修者突破的成功率。 但凡丹药，挂上九转的前缀，都是价值连城。九转飞仙丹也是如此，它的炼化极为不易，所用的名贵材料不知凡几。 这样的丹药，俗世的金银已经不能衡量它的价值。寻常人能得一枚已是难得，青叶大师却一下子拿出十枚。 更夸张的是，青叶让陈凡在开灵海时服用一枚。 修者的一生会遇到无数的瓶颈和门槛，开灵海只是第一步，也算是最容易的一步，在这一步就服用这样的灵丹。就好比对付一个金刚境的小修者却派上了圣仙境的大修者，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 但青叶执意如此，陈凡也只好依言照办。 转眼间，陈凡就到了开灵海的关键时刻。他服下一枚九转飞仙丹，耳边隐隐响起风雷之声，胸膛急剧起伏，每一次吐纳都仿佛有鲸吞天下的气势。 他的头顶气雾氲氤，竟然慢慢凝聚出一个小小漩涡。 灵气漩涡！ 修者修行中往往可以引来一些奇怪的自然现象，这些气象被认为是难得的吉兆，往往都伴随着修者巨大的突破、领悟。 灵气漩涡不过是修者三千气象中最常见的一种，但却也极为难得。表明此时此刻的陈凡已经进入天人相融，物我两忘的境界。 周遭的灵气通过漩涡疯狂的卷入陈凡的身体，在他的两条灵脉里汇聚成奔腾咆哮的江河，然后在陈凡的指引下朝着灵枢冲去。 四年不能开灵海的耻辱！ 百花谷里无数个孤独的夜晚！ 寒潭边一次次奋不顾身一跃而起的倔强！ 还有李辰月始终鼓励的笑容，和他在耳边呢喃的一声声情话！ 爱人的死，仇人的恨，自己的不甘和愤怒…… 一切的一切都再次浮现在陈凡的脑海里，那些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歇斯底里的爆发，化成灵脉里怒号的江水，向灵枢冲去！ 四年来，陈凡与成为一个修者之间只有一步之遥，而横亘在这一步间的是一扇厚重的大门。 陈凡无数次徘徊在门外，无数次叩响这扇大门。 直到这一刻，昔日的敲门者终于推开了这扇大门，目睹了门里的新世界…… 第20章 青叶 天启20载七月十五，白崎山的将星赛如期召开，受邀参加的是中州大陆最出色的三千名年轻人。 这场赛事历时半年，天启21年正月初七，一位玉冠青衣的少年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他就是李随风，青石宗最杰出的年轻弟子！ 按照惯例，成为将星的李随风受天机阁老阁主召见，并可以留在神山第一洞府修行三年。 三年后，李随风回到青石宗，在青石峰顶的大青石坐定五年，一举突破造化境，成为破虚境。 那一年，李随风29岁，成为大陆最年轻的破虚境，比同龄人足足早了30年。 之后，李随风的人生就像是开挂了一样。 天启四十九年，李随风云游至东海，一人一剑击杀三头白蛟，凭此一役顿悟，入归元一品。 天启五十七年，李随风出北境，过劽河，在图玛江边与魔族魔劫长老大战三百回合，当时魔劫长老是归元八品，李随风却刚入三品。但最终李随风完美完成了这次的越级之战，虽然惨胜，却此役后三年晋升至归元大圆满。 天启六十四年，李随风回到青石宗接替掌门，获道号青叶，从此青叶之名满中州。 天启六十九年，青叶大师再过北境入雪国，六年后，他回来时已是地仙境。 天启七十四年，游龙谷在中州西北现身，青叶大师入谷寻宝，得苍云剑。 天启八十一年，青叶挑战东海之主龟一刀，力战三天而惜败，但中州人却都说那一战青叶未输，因为当时的龟一刀已入圣五十年。 天启八十二年，青叶回到青石宗，再上大青石坐定苦修。十年后，引来日月星三辉交映的大气象。青叶大师入圣，时年九十二岁，是当时也是历史上最年轻的圣仙境者。 天启一百零三年，青叶再战东海一刀，战至第六天，一剑削去龟一刀半尺青丝，胜！ 天启一百零九年，青叶挑战大恩寺主持洞真禅师，再胜！ 天启一百一十年，青叶与南朝第一人李九天在离江青峡约战，再再胜！这一战中青叶一剑断江，得剑心，从此剑道无双，天下无人可敌。 此后数年，青叶依次挑战中州圣仙修者，六战六胜，气焰如虹！ 天启一百三十年，青叶大师平生第三次进入北境，他由图玛江起，一人一剑杀至冬来城下，终于逼得魔族大帝出手。 天启一百七十二年，游龙谷再现，青叶入谷战龙王，胜负未知，但青叶却取走了老龙王的三片龙鳞。 天启一百八十年，青叶来到白崎山，向老阁主请战。 这一战，青叶败了，他回到青石山，往后一甲子都未再出山。 天启两百四十三年，青叶大师将掌教之位传给大弟子廖青松，重新开始了云游生活。 此后，青叶大师每隔数年便会回青石宗一次，直到天启三百零七年，他离开青石，再也没有回来。 …… 青叶大师的前半生极尽辉煌，充满了传奇，而他的后半生却鲜有消息传出，以致于到最后因为将星更迭，大家才意识到他已经离开。 如果不是青叶大师亲口说出来，陈凡恐怕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位神州大地曾经最明亮的少年，最杰出的修者，最后居然是自我了断的。 “我的一生都败在白崎山那一战！”青叶说道，神情渐露落寞之色。 白崎山对天机阁阁主那一战，青叶虽有心里准备，但那场失败还是让他方寸大乱。 当时的青叶已经沉浸圣仙九十载，得剑心，剑道修为更是登峰造极。但在老阁主面前，却只撑住了半柱香的时间。 从那之后，青叶就陷入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之中。 因为在那一战之前，中州对修行的极限一直认定为圣仙境界。但老阁主所展露的境界绝非圣仙可以定义，青叶笃定，在圣仙之上一定还有更高的存在。 自此，他不断的修行，苦苦思索，却始终无法突破。 最终，青叶把自己逼入绝境，因为偏执而陷入魔道。 入魔之后的青叶在修为上似乎有所进步，但又没有强到突破圣仙的地步，反而深受魔性折磨之苦。 因为入魔后，青叶变得冷血嗜杀，脑海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就是让他放弃人格彻底魔化，只有这样才能突破圣界。 对境界的渴望和心底的良知不断纠缠，青叶的晚年都在折磨中无法释怀。 最终，青叶大师选择了寒潭作为自己的最终归宿。年轻的时候，他曾深潜寒潭发现了这个秘密洞穴。 最后一次离开青石宗，青叶便来到这处洞穴，枯坐二十年，与心中的魔性做最后的了断。但执念已经深入骨髓，只要他活着就无法抵挡修为再进一步的诱惑。 天启三百二十七年，青叶在寒潭洞穴中自我了断。但死前他却又不甘心一身修为就此失传，便留下一缕神识，期望日后等到一个有缘人，继承他的衣钵，完成他未完的探索。 这个有缘人就是陈凡！ “凡儿，为师后半生一百多年都在挣扎！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我的人生！” 一声长叹后，青叶又让陈凡将乾坤袋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摆在地上。 “这十几本功法秘笈都是我当年四海云游时所获，皆是上乘功法，晦涩之处我都有注解，日后你自行参悟！最上面的那几本是我多年云游的感悟随笔，内容驳杂多是想到哪里写到哪里，你日后随意翻看，聊寄怀思吧！” “这三片龙鳞是当年老龙王赠予我的信物！天启172年，游龙谷再现，我进谷欲与老龙王一战，寻到他时，他却已经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我没有乘人之危取他性命，他感我不杀之恩，赠我这三片龙鳞，并称日后只要有人执龙鳞见他，他便可以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还有这个玉简，乃是我青石宗收藏的六分之一天机图！天地万物，因果循环皆因这图而起，可惜这只是六分之一，没有其余五份，实难参悟其中奥秘！你带在身边，如有机会可细细参悟！” 陈凡捧起玉简，感到一股荡人心魄的律动自玉简之中传出，没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的玉简就是大名鼎鼎的天机图，更没想到的是青石宗所守护的天机图居然一直被青叶大师带在身边。 青叶又指了指地上的那柄剑：“我第一次进游龙谷探宝，外人都以为我只得到一把苍云剑，其实当时我除了苍云还拿到这柄九幽剑，此剑是九百年前中州剑客赵海所用，此人持剑入魔，一生杀人无数，这九幽剑在他手中饮血而成，是一把大杀器，不适宜青石宗这样的名门正派，我便一直带在身边！剑是好剑，以后你就是他的主人了！” 青叶顿了顿，看着陈凡，郑重道：“凡儿，我最后要给你，也是最想给你的是这个！” 青叶在陈凡面前摊开手，手中慢慢凝聚出一团黑色烟雾，它像是沸腾的水一样不断的鼓动着，变化出各种形状，有时竟是狰狞的人脸。 “师父，这是？”陈凡看着这团黑雾，莫名感到心神不宁。 “魔！” 第21章 离开 青叶的后半生深受心中魔性的折磨，但同时也体会到了魔性带给他对于力量的美妙体验。 “为师入魔后，对力量的理解和运用都臻于化境，那种感觉忍不住的让人流连忘返！”此时此刻，青叶说起这番话时，脸上仍然流露出无限神往的表情。 “因为对那种感觉的迷恋，所以最后几十年，老夫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彻底消除体内的魔性，而是一直想找到一种与它和平共处的方式！” “与魔性相处？”陈凡好奇的问道，他生在天下第一正派的青石山，听过太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走火入魔堕入魔道。 正邪从来都是对立的，又怎么能和谐相处呢。 青叶笑了笑：“一开始我也觉得这有点天方夜谭，但后来却发现这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你要本心纯正，不能迷失自己，这样你才能驾驭魔性！可惜为师当年执念太深，无法释怀，这个尝试最终还是失败了！” 青叶看了看陈凡，又郑重的道：“我想把它给你，是因为你要复活你的魔族女友，要替她逆天改命，便是要与世界为敌！此去万里，命途多舛，关键时刻你释放魔性，可瞬间拔高修为至少三个品阶，或能替你保命！再则，为师未完的事，你要替为师完成！我要你要学会驾驭魔性，与魔共舞，我要你替为师站到圣仙之上看看！我要你替为师活在这个世界上，成为天下第一人，然后替为师打败神山上的那位老匹夫！” 虽然此刻的陈凡只是一个金刚境一品的修行新人，但青叶极富煽动的话还是让他澎湃不已，他重重的点点头，跪到地上：“师父，弟子愿意接收魔性，弟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青叶露出欣慰的笑容，捧着那团黑雾的手轻轻一挥，一道黑线自烟雾中延伸出来，直奔陈凡的眉心。 随着黑线连接陈凡身体的那一刻，陈凡感觉到内心一阵躁动，旧伤的疼痛和失去爱人的悲伤都荡然无存，嗜血的渴望和仇恨萦绕心头。他的双眼渐渐变成全黑，空洞无神没有丝毫的情感。 随着青叶手里的黑雾完全的进入陈凡的身体，他才慢慢恢复原先的样子。 将最后的魔性种进爱徒的身体后，青叶大师的状态也越来越差了，他的虚影比之前又模糊了几分。 “徒儿，师父要走了！”青叶大师有些许哽咽，他伸出手想最后摸摸陈凡的头，但手却从陈凡的黑发里直接穿过。 当年惊艳天下的青叶大师现在已是一堆白骨，此刻的青叶不过是他一丝残识的幻象罢了。 这小小洞府，短暂几日，这场跨越生死，相隔四十年的相遇到此也要落下帷幕了。 陈凡看着渐渐模糊的青叶，忍不住流下泪来。这十几年，唯一对他好的只有李辰月，可李辰月给他的是爱人般的关爱。青叶给他的则是如父如师的教导和疼爱，但不管是哪种爱，这两个人终究都离他而去，留下他独自一人对抗这世道。 “徒儿，记住！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留下最后的赠语，青叶大师的幻象终于完全的消失了。 小小石洞中彻底的安静下来。 陈凡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爬起身擦干泪，用九幽剑在石洞中凿出一个地穴，将青叶的白骨安葬好。 等忙完这些，陈凡来到李辰月的身边。 前几日，青叶大师曾告诉他。这寒潭石洞中寒气浓郁，只需要将李辰月留在这里，便可保她的肉身万年不腐。有朝一日，等他找到复活的方法，再来接她出去即可。 “辰月，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陈凡伸手抚摸李辰月的脸颊，爱人的身体早已没有一点温度，她躺在那里不能给出任何的回应。 陈凡低下头，在李辰月的额头轻轻一吻。 然后不再流连，起身收拾好行囊，拿上夜明珠，一头扎进寒潭中。 寒潭的寒意任何人都无法承受，但夜明珠放出的微微暖意却能护住他的心脉不被寒性所伤。 另外根据青叶的指点，这寒潭的一边连接着百花谷，另一边却连接着青石的后山。 陈凡靠着夜明珠的护佑，凭借这几年一次次跳入寒潭练就的水性，在水下摸索了半个时辰，总算找到了青叶所说的那道连接前后的狭小洞口。 钻过这个洞口，又往上游了一炷香的时间，陈凡终于浮出了水面，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这是青石的后山，寒潭在这里只是被杂草灌木覆盖的一个小小水洞，正是如此，这么多年它才能如此隐秘。 陈凡从水里爬出来，来不及观察四周，立即打坐入定。 虽有夜明珠的护佑，但他的修为毕竟太低，寒潭里泡了这么久，他的手脚都快冻僵了。 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后，陈凡的行动能力得到回复。 他不敢多待，连忙朝着西边走去。 越过一片草木杂生的树林，陈凡渐渐离开了青石宗的势力范围。 又翻过一座山，直到日暮四合渐近黄昏，陈凡才在一个山坡上停下来，回头眺望了一眼远处巍峨的青石山。 这个曾让他敬畏，又让他饱受屈辱的地方，这个让他相逢爱人和恩师的地方，这个改变了他一生的地方，在黄昏的晚霞下依然看似高大，有着他不为外人知的神秘。 陈凡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今天这种姿态离开青石宗，他更不会想到，往后的百年，青石的荣辱里，都有他的影子…… 青石山百花谷，寒潭边。 苏子沫站在潭边静静的看着潭面，大典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青石山上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卢种不等神山来人，就迫不及待的押着许师姐上路了。望月峰接连出了李辰月和许悠，廖青松虽未下罪，但柳言许自认有失察之实，于是主动请缨，带着赵志成在内的二十多个青石弟子，作为卢种的押送护卫一起出发了。 这十几天，大家都在谈论魔族，聊起了一千年前那场惨烈的大战。山下传来消息，南朝和大恩寺也抓住了几个魔族的奸细，大家对抓捕的细节津津乐道，对魔族这次潜伏计划的失败大肆叫好。 可是，居然没人提起陈凡，那个勤勤恳恳在百花谷养了四年花的陈凡，那个在大典上苦苦哀求，磕头磕到血流满面的陈凡。 所有人说到他都一笔带过，没有人替他惋惜，没有人替他同情。 苏子沫莫名的觉得可悲，她将手中的一朵牡丹扯成一瓣一瓣洒进寒潭里。 “你在悼念他？”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苏子沫扭头，是那位流连中原美景，迟迟不归的战家小姐。 苏子沫本想否认，却看到战舞的手中也拿着一束从花圃里摘来的青菊。 “我觉得他更喜欢这样的花！”战舞没等苏子沫的回答，将手里的青菊丢进寒潭里…… 第22章 船沉 被称为神山的白崎位于齐国境内，齐国虽是临江小国，却位于中州腹地，交通发达。 卢种自青石山出来后，计划转水路，沿着离江往上，到了齐国的金水码头上岸，再走百里便能到白崎山。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麻烦，对于许悠这样的重犯，他完全可以往白崎山去只红雁召唤大鹏飞辇来接他们。 神鸟大鹏，振翅就是万里。这样一来，只用半天便能回到白崎山。 可卢种却执意走水路，要一路舟船劳顿，明晃晃的沿着九曲离江走上七天。 卢种当然知道飞辇更快，但他总觉得许悠这样的魔族大人物，路上肯定能引来族人营救。 他是觉得一个许悠不够，要再抓条大鱼。这样，他进长老院才是十拿九稳。 卢种也不傻，知道要想再抓条大鱼，只靠自己玄武堂的那点人加上柳言许和她带的青石弟子是不够的。 因此一下山，卢种便红雁传信，招来了神山执法九队的队长章放。 卢种与章放是多年老友，这点事，章放自然愿意帮忙，而且真能再抓个魔族，对他也是大功一件。 章放也是归元大圆满，再加上自己和柳言许，还有几十个造化、万象境的手下，卢种自信只要来的不是地仙境，他们都能轻松的留下对方。 即便来的是地仙境，离江沿途均是繁华城镇，在这些地方自己只需一支令箭，自有千军万马前来支援。 但有一处地方除外！ 那就是素有离江咽喉之称的青峡！ …… 船行第五日，过了周国最大的港口乌衣港，再行七十里便到了水流最急最险的青峡。 更重要的是青峡两岸皆是山林，枝繁叶茂挡住视线，好在河道宽阔平坦，一览无遗。 到了此处，卢种等人都严阵以待，纷纷从船舱中走出，他和章放守在船头，柳言许带着青石弟子们守在船尾。 站在柳言许身边的赵志成心怀激荡，倒不是因为这次的任务，而是因为一百多年前，青叶大师曾在此处与大周的九皇叔李九天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那一战是两位圣仙的较量，据说当时整个青峡风雷滚滚，方圆百里之内人畜皆避。 青叶大师更是以无可匹敌的力量一剑断江，让这江水一分为二，连江底的淤泥水草都露出来了。 凭此一剑，青叶大师从剑意升为剑心，从此剑道登峰，无人可敌。 这是中州修行者对剑的偏爱，但凡修剑者，都是先有剑招、再有剑气，然后修剑意，最后得剑心。 得剑心者，从此就是人剑合一，摘花是剑，飞叶也是剑。 赵志成站在船边，看着两岸美景，想着当年青叶大师一剑断江的情形，与有荣焉。 “志成，别分心！”柳言许小声的提醒打断了赵志成的思绪。 赵志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紧了紧手中的剑，身处当年青叶大师获得剑心的地方，他也仿佛有了更高的剑道觉悟。 离江里，大浪翻滚，滚滚的江水咆哮如龙。 赵志成毕竟修为太低，觉察不出什么。柳言许的脸色却有点变化，她从这咆哮的江水中敏锐的察觉了几分异样。 同样的感觉弥漫在船头的卢种与章放心头，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更加警惕起来。 前方是一道激流，底舱里的船工们奋力摇动船桨，却也行进缓慢。 日上半稍，八月的阳光格外刺眼，两岸蝉鸣不止，卢种的眼角的肌肉忽然猛烈的收缩。 一道黑色长影从江面破水而出，像一条黑蛇一般灵活的扭动着，直扑大船左翼。 喊杀声、告警声霎时响起，几位神山剑士冲过去，才看清这扭动的黑影居然是黑色铁链，它的速度极快，像是鞭子一样抽过来，几位剑士上挑下窜的躲避，有几人躲闪不及，被铁链击中落入水中。左翼船舱也被击碎，木屑四飞。 章放和卢种此时赶来，二人挥剑，剑气击中铁链留下一道明显的剑痕，却又在顷刻间恢复如初。 “黑极铁！” 黑极铁是一种对力量感知十分敏感的金属，经过特殊的冶炼后能被人为的控制，变幻各种不同的形状。但它只在雪国有少量产出，且冶炼技术唯一掌握在魔族八部中的那图氏手中。 可以说，黑极铁无论材料还是技术都是魔族极为核心的机密。 黑极铁出现在这里，至少证明这位不速之客在魔族之中地位不低。 卢种心下暗喜，与章放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定要把对方留下！ 就在这片刻工夫，铁链越伸越长，居然绕过船头，将整个船身牢牢捆了起来，而且越收越紧，竟是想将整个大船从中间勒断。 黑极铁受灵力控制，即便断了也能迅速连接，一时之间竟也让大家束手无策，只有找到隐藏在暗处的操控者！ 卢种随即一跃而起，凌空而立，散开神识。 神识如同一个修者的第六感，覆盖范围内的任何的风吹草动皆能感知。 少顷，卢种猛的睁开眼，冲着西岸边的灌木丛飞去。 半空中，卢堂主接连挥出三道剑气。 剑气未至，灌木丛里一道黑影飞出。 此人浑身黑衣，身材瘦削，但尖耳碧眼，额骨高高隆起，是个标准的魔族长相。 成功逼出对方后，卢种话不多说，右手高擎长剑，左手捏着剑诀，口中喃喃自语。 不多时，天地倏然变色，一道惊雷自天际飞驰直下，加持剑身。 自此，卢种的剑身上有紫色电光闪烁，异常玄妙。 斩！ 卢种陡然一声爆喝，持剑指向黑衣魔族。一道紫色闪电自剑尖蔓延而出，直奔对方。 神山独有的功法天罚惊雷斩，借天罚之力落惊雷，是大杀招！ 卢种这是围魏救赵，想要逼得黑衣魔族撤回黑极铁，以解大船之危。 然而事情并未与卢种所想的发展，黑衣魔人并未召回黑极铁，而是伸手虚空一捏，一团黑色在他面前快速凝聚，形成一个盾牌。 紫色闪电砸在黑色盾牌上，造成巨大的凹陷，黑衣魔族在半空中向后滑出一丈多远方才稳住身形。但另一边绕在船身上的黑色铁链却并未停下，反而越勒越紧，整个船体中间部分已经开始变形。 章放、柳言许及时赶到，配合卢种从三个方向围住魔人。三位归元大圆满，各出绝招，一时间刀光剑气纷纷奔向对方。 如此形势，魔人也只能收回黑极铁，同时进入魔化，浑身逐渐包裹青焰。 那一瞬间灵压陡增，竟又是一个地仙境！ 召回的黑极铁在他的身前凝聚，原本几丈长的铁链竟然浓缩到只有拳头大小。 正在大家感慨间，黑色拳头突然炸开，像是八爪鱼一样伸出无数触角，从四面八方冲向卢种等三人。 大船上不断有人飞身加入战团，一时间整个青峡半空皆是凌空的修者。 黑衣魔人面对如此敌众我寡的悬殊局面，丝毫不惧。黑极铁在他的操控下，不断伸出新的触角四面迎战，一时间竟也不落下风！ 卢种知道对方是因为魔化才进入地仙境，有意拖延时间，想等到他的魔化效果衰退。 不想就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战团时，一根黑极铁忽然从大船中间破体而出！ 眨眼间，大船倾覆…… 第23章 凡辰湖 史官笔记和水土人情类的地理杂记对中州定义最大的分歧就是地域的界限。 神山背书的《中州地理志》中以天山山脉、东海岸线、落霞山脉和大风岭山脉为中州四境之界。中间景色秀美、资源肥沃的地方又被称为中原，而除中原之外皆是蛮夷，都是异域。 还有一些杂记中的中州泛指以神山为中心的，离江上下游在信仰上接受过神山教化的地区。 不论是哪种说法，大陆西南方的紫杉林都是富饶与贫瘠，文明与野蛮的边缘。 此处深处西南大山，活动的妖兽多为狼蜥兽之类的低阶妖兽，只与南蛮之地一山相隔。 丛林最深处是一面清湖，面积不大，两岸不足百步，大修者区区一跃之距，但景色极美。它没有名字，即便在勘探极为全面的《中州地理志》上，它也是个无足轻重一笔带过的地方。 但现在，有个人不远千里来到了这里，结庐而居，还给它有取了名字。 凡辰湖！ …… 陈凡来到凡辰湖已经有半年，这半年他勤修不辍，于前日达到金刚五品。 半年的时间从入门修者到金刚五品，这个速度放在青石宗一定可以被列为核心弟子。 褪去四年不通灵海的废柴外衣，双灵脉的陈凡是个极为难得的修炼天才。璞玉蒙尘，却终有发光的一天。少年时的艰难遭遇，打磨了他的意志，这更是一个修者最为稀缺的品质。 除此之外，还有青叶大师给他的帮助！ 整理大师遗物时，陈凡发现了一本笔记。 这本笔记是青叶大师自天启历39年开始记录，内容驳杂，既有他的山水见闻，又有他对修行的见解，还有他从39岁开始经历的每一场大战的复盘拆解。 青叶大师虽然已经不再，但他的这本笔记却代替他给陈凡传道解惑。 青叶在笔记中说修者的成长与五个因素息息相关！ 一是心法，修者将灵气转化为灵晶储存在灵海，靠的就是心法，心法的好坏直接关系到转化的效率。中州大陆各门各派的心法各有不同，但凡传承千年以上的门派，它们的心法久经考证，皆为上等。但不是人人都能加入名门大派，民间有大量无门无派的散修者，他们的心法大多出处不详。这些心法又被称为地摊心法，不仅对灵气的转化效率极低，甚至对身体有一些副作用。 青叶大师的笔记中，详细考证了几大热门心法的效率。以金刚大圆满修者从灵海干涸到充盈计算，天机阁的天机要诀最好，只需修者入定四个周天便能灵海充盈。青石、东海、大周朝和神农教等高门大派的心法稍逊于天机要诀，属于第二梯队，彼此间不分高下，大约需要五六个周天。 至于民间散修的心法，就更加参差不齐了，有甚者需要三十个周天方能注满灵海。 二是基础，修者在入门前要打熬筋骨、洗筋伐髓，这是身体基础。还有打坐、吐纳、呼吸这样的基本功，也是一种基础。树高千丈，营养却还是在根部，基础的作用不容小觑， 陈凡四年不开海，却从未放弃，这四年他一遍遍夯实的正是自己的基础。开海时服用的九转飞仙丹，更是万金难求的超极品丹药，虽然吞丹至今已有半年，陈凡依然能感受到药性裨益四体，润养百骸。 三是功法，修者内修心法化灵气为灵晶，外修功法化灵晶为灵力。这是一个循环，正是这周而复始的循环，修者才得以成长。而作为这个循环中最重要的一环，功法的作用不言自明。 四是战斗，纵观青叶的一生，就是在不断的战斗，无论是将星赛上的少年成名，还是入圣后接连挑战几大门派的圣仙高手，战斗永远是最好的成长方式。 五是天赋，所有的宗门都认为天赋是最重要的，但在青叶大师这里天赋却只是排在最后。他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天赋，只有持之以恒的努力。 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 奋斗不止的陈凡每天除了吃饭就是修行，晚上以入定代替睡觉，白天研习青叶大师留下的《新青石剑法》。 青石宗以剑道入世，青石剑法是它的当家剑法，每一个青石弟子从金刚境开始就苦练此套剑法。 青石宗的三套镇山剑法，长虹剑诀、浩然剑气与朝天阙皆是以青石剑法为基础缔造而成。青石宗每一年岁末大考，对青石剑法的考校更是保留项目。 但青叶大师在晚年总结一生战斗经验，却觉得这套奠基石一样的青石剑法过于仁慈，不够精简直接。因此对青石剑法进行了修改，也就是陈凡现在所学的新青石剑法。 新青石剑法更凌厉更直接，因是青叶大师入魔后所创，所以杀意饱满，其实这和青石宗伟光正的形象是不符的。但陈凡却更爱青叶大师魔改的新剑法，因为从青石宗的那场大典开始，正邪善恶都与他无关了，只要能救回李辰月，杀神杀佛，他都在所不辞！ 受到青叶大师的笔记启发，自六月开始，陈凡开始在紫杉林里寻找落单的妖兽，通过实战不断的强化自己对剑法的理解。 紫杉林里出没的妖兽以狼蜥兽为主，这种狼头蜥尾长相极丑的妖兽在《中州百兽志》中以绿色标记，属于低阶妖兽，危险性不高，倒是陈凡现阶段不错的练剑对象。 除了狼蜥兽，丛林里偶尔还能见到灰石巨人。 巨人系妖兽族系庞大，大多面如猿猴，身材魁梧高大。据说它们都是魔族四大凶兽之一魁猴的后代。 魁猴高大凶猛，性淫，当年随魔族染指中原时曾在中州各地留下种子，历经几千年的发展后才有了庞大的巨人系后代。 但这说法未经考证，真实情况不得而知。不过可以知道的是紫杉林里出现的灰石巨人在整个巨人系中属于食物链低端，在它的远亲们近乎都被列为中高级妖兽的时候，它还只是个以草木为食的低阶妖兽。 这一日，陈凡像往常一样，在紫杉林里穿梭，寻找落单的狼蜥兽或是灰石巨人。 忽然，成群的狼吠声从远处传来…… 第24章 巨人托孤 陈凡循声找去，看到令人骇然的一幕。 一面山坡上，三十多只郎蜥兽正在攻击两只灰石巨人。 陈凡隐在一棵大树上，坐山观虎斗，寻思着有没有渔翁之利可以得。 狼蜥兽的首领是一只体型更大的红皮狼王，它不断的发出低吼指挥攻击。 虽然都是低阶妖兽，但灰石巨人有身高和力量优势，它们背靠背各凭一只粗大的木棍，大力的挥舞着。 两只巨人一雄一雌，是伴侣，但这一刻，它们更是狼王的猎物！ 狼群将它们团团围住，通过不断的佯攻消耗巨人的力量。 在红皮狼王的指挥下，狼群的攻击很有章法。 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的消耗后，雌巨人挥棒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嗷呜…… 红皮狼王发出一声长啸，如同总攻的号角，原本在外围小心试探的狼群蜂拥而上。 巨人挥舞木棍打落当先的几只狼蜥兽，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很快，雌巨人被六七只狼蜥兽咬住了，它的木棍已经发挥不了作用，只能徒劳的挥舞着，并发出惨痛的嚎叫。 它的哀鸣刺激了爱人，雄巨人忽然像发狂了一样，挥舞着木棍砸退了身边的狼群，然后转过身想要帮助爱人解围。 伺机而动的狼王等的便是这一刻，趁着巨人露出后背，它蓄势弓身，然后嗖的一声扑出去，前爪搭着巨人的肩膀，一口咬在了巨人的脖子上。 巨人吃痛发出凄厉惨叫，伸手抓住狼王的尾巴，想把对方扯下来。 这一拉扯拽出一片血花，却不是狼王的！ 狼王锋利的牙齿在巨人的脖子上留下了几个血窟窿，鲜血汩汩的往下淌，很快就把巨人灰色的毛发染成了红色。 此时陈凡才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只雌巨人的小腹微微隆起，竟是有了身孕。 摆脱了狼王后，雄巨人不顾伤口，抓住一只咬在爱人手臂上的狼蜥兽，一手抓着上颚，一手抓着下巴，就那么活生生的把这只狼蜥兽撕开了。 倾泻一地的脏器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弥漫而起，巨人两手各抓半只狼尸，发出竭斯底里的怒吼，终于喝退了狼蜥兽的第一轮攻击！ 此时，这对巨人都已经浑身浴血，满身伤痕。 它们趁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又靠在了一起，雄巨人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爱人的肚子，眼里居然留下泪来。 它们是妖兽，是中州大陆上最低贱的生物，但在这一刻，它们更是爱人，是父母。 只可惜这种爱却感动不了红皮狼王，丛林法则从不相信眼泪！ 短暂的休整后，低吼着的红皮狼王召集了剩下的狼蜥兽发动了第二轮攻击！ 这一次，狼王改变了攻击策略。 三只狼蜥兽牵制住了雌巨人，剩下的狼蜥兽全部扑向了雄巨人。 雄巨人知道自己如果倒下，爱人和还未出世的孩子都会成为别人的食物。它发出愤怒的狂吼，徒手空拳打退一只只狼蜥兽。 一番缠斗后，巨人的身上又多了几道新的伤口，地上也多了几只狼蜥兽的尸体。 看起来，它们似乎打成了平手。但巨人的体力显然已经耗尽，拳头的力量越来越小。 狡猾的狼王又一次悄悄的绕到了巨人的后方，瞅准时机扑向强弩之末的雄巨人。 一直被三只狼蜥兽纠缠着无法脱身的雌巨人看到了狼王对爱人的偷袭，忽然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一拳打飞身前的敌人，然后冲出去，在狼王就要得手时，将其扑倒在地。 雌巨人双手勒住了狼王的脖子，一只脚踩住了狼王的尾巴，就这样把不可一世的狼王压在身下。 狼蜥兽们看到首领遇险，再也顾不上策略，纷纷扑向雌巨人。 混乱中，一只狼蜥兽咬住了母巨人的脖子，撕开了它的咽喉，完成了致命一击。 鲜血喷涌，染红草地！ 丛林法则再一次展示了它的残酷，雌巨人甚至来不及和爱人道别就倒在了血泊中。 看到这一幕的雄巨人发出怒吼，企图冲向自己的爱人，但很快被狼蜥兽们拦住了。 巨人疯狂的挥动双拳想要打退挡路的狼群，想要走到爱人身边。 还有十步，九步，八步…… 团团围住巨人的狼群，和已经力竭的身体让他再也迈不出第七步！ 就在这时，一道剑气激射而至，命中一只咬在巨人腿上的狼蜥兽。 陈凡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他飞身跃入战圈，一剑劈开扑向自己的狼蜥兽。 九幽剑饮血而鸣，陈凡怒从心生，将青石剑法发挥到极致，瞬间帮巨人挽回劣势。 持续一个多时辰的战斗，狼蜥兽们早已精疲力尽，红皮狼王也有伤在身。 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注视着陈凡！ 陈凡持剑而立，回以更凌厉的眼神！ 短暂的僵持后，红皮狼王无奈的发出一声长啸。 狼蜥兽们顿时如潮水一般从山坡上退走，走时还带走了同伴的尸体。 而雄巨人终于走到了爱人的身边，然后在陈凡错愕的目光下徒手撕开了爱人的肚皮，从血污中捧出了自己的孩子。 巨人看了一眼手里的孩子，转过身来到陈凡面前，高举着孩子跪了下来。 陈凡从巨人祈求的目光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对不起，我救不了它！” 巨人不依不饶的举着孩子，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它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流着血，肚子上有更大的伤口，连殷红的脏器都裸露在外。 躺在父亲手心里的小巨人浑身包裹着粘稠的液体，双目紧闭，气息非常微弱。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陈凡看着眼前的一切，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不忍的从巨人手里接过孩子。 巨人感激的看了一眼陈凡，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爱人的尸体，然后抱起爱人朝着丛林深处走去，再也没回头。 陈凡目送着巨人的离开，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巨人，它气息微弱，如果不做点什么，肯定也是活不了的。 吗的，死马当活马医吧！ 陈凡伸手按在小巨人的额头上，然后将自己的灵力送入小巨人的身体…… 连续几日，陈凡以自己的灵力给小巨人续命，小家伙居然神奇的活了过来。 半个月后，它睁开了眼，陈凡在丛林里抓了一只哺乳期的狼蜥兽来给小巨人喂奶。 又过了半个月，陈凡在林西的小溪边发现了两只巨人的尸体，雄巨人死于失血，死时它还把爱人抱在怀里…… 第25章 紫瑞金霞 “吱吱，吱吱！”凡辰湖边，一只半人高的灰毛猩猩冲着湖面手舞足蹈的叫唤着。 片刻后，一位少年踏剑而来，在湖面上做了一个高难度的翻转动作，最后稳稳的停在岸边。 少年自然是陈凡，此时距离巨人托孤已经过去九个月。 陈凡达到了金刚大圆满的境界，这两日他在练习御剑之术。 飞行，是每一个修者的梦想。但真正意义上的飞行需要地仙境以上，地仙境下则以御物为主，到了破虚、归元境界或许可以凌空踏步，但也只是凭空走上几步而已，与飞行还差的远了。 “小灰，我在东边发现了个好地方！”陈凡摸了摸小猩猩的脑袋道。 这灰毛小猩猩正是当日巨人的遗腹子，陈凡给他取名小灰。 作为一个巨人，小灰的生长速度是惊人的。三个月前就已经长到陈凡的腰部，但之后便停了下来。而且小灰的妖兽特征很不明显，怎么看都像是一只普通的小猴子，只是毛发的颜色有点怪异罢了。 陈凡却很高兴，如果小灰真要长的跟它爹一样，站起来像一棵大树似的，他可没办法再把它留在身边。 对小灰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小灰一跃跳进了陈凡的怀中，搂着他的脖子格外亲昵。 陈凡抱着小灰御剑东行，不到半个时辰来到一棵紫杉树旁。 紫杉树树姿优美，树干结实粗壮，枝繁叶茂，最是苍劲挺拔，最重要的是紫杉树普遍长的非常高。这一棵尤其如此，宛如一柱擎天，直接穿过茂密的丛林。 陈凡和小灰爬上紫杉树的顶端，下面是茂密的林海，风吹来树叶摇摆就像海浪一样。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落霞山脉的山脊线横亘在天际。 陈凡和小灰并肩坐在紫杉树梢的一根枝丫上，坐了很久。 第二日，陈凡又来到紫杉树顶，他把修行的地方搬到了这里，开始不吃不喝的在此辟谷打坐。 耳闻林海波涛，不知昼夜。陈凡仿佛融入了这棵紫杉树，融入了周围的一切。 这一刻，他与这片森林融为一体！ 有小鸟在他的头上做窝，南归的大雁在他的身旁歇息。 小灰把摘来的榛子放在陈凡的怀里，下雨天，它会拿着摘来的大树叶替陈凡挡雨，晚上就蜷缩在陈凡的怀里睡觉。 就这样过去了半年，某个清晨，太阳从东面渐渐升起，当阳光照射到陈凡的身上时。 陈凡的浑身都像是裹着金辉一样闪闪发光，他的脑袋后慢慢显出紫色光轮。 小灰被惊醒，发出吱吱呀呀的大叫。在陈凡头上筑巢的小鸟，纷纷逃走，围绕着紫杉树聒噪的啼鸣。 它们不知道，就像陈凡开海时引来的灵气旋涡一样，这也是一种修行气象：紫瑞金霞。 陈凡突破了！ 随着紫瑞金霞的气象缓缓消失，陈凡睁开眼，站起身，抖落身上早已风干的鸟粪，将头顶的鸟巢小心翼翼的取下，放到一旁的树枝上。 然后抱起小灰轻轻一跃，从紫杉树顶直接跳了下来。 一年又六个月，陈凡从零开始，再上通玄！ …… 修者等级中，金刚境是锻炼筋骨，锤炼肉体的境界。在这个境界，修者的肉体强度将会大幅度的提高，力量呈现爆发式增长。 民间一些吃不了修行苦的人，往往会修到金刚境界就停下来。因为这个境界身强体壮百病不侵，寿命由此大幅的提升，已经能活到两个甲子。往后的修行，除非过了地仙境，否则对寿命的增加并没有金刚境多。 通玄境界则是对修者精神力的提升，表现在修者可以将自己的第六感凝聚成神识散布在周围，而神识的强弱却并不是严格的与境界的高低有关。 陈凡初入通玄，就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神识已经大到能覆盖方圆二十里。 这是因为陈凡拥有常人所没有的超强意志力，能受常人不能受之苦，这从大典上他扛住廖青松的灵压就能看出来。 进入通玄，除了拥有神识从而能敏锐的察觉危险外，对陈凡来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又可以学习青叶大师留下来的功法了。 青叶大师留下的功法秘籍十几本，金刚境只能学习《新青石剑法》。通玄境能修的有两本，《风雷决》和《追刀斩》。 《风雷决》是一本身法书，出自大周李家。扉页上写着一句话：动如风雷，呼吸可至。学成后，能在瞬间完成移动，移动的距离与自身境界及对身法的掌握程度有关。 天下间的身法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其中神山的《八仙歩》最是厉害，据说修成后飘逸如仙，极快的移动后会在原地留下幻影，修到极致可留下八个幻影，由此得名八仙歩。在中州大陆，能与八仙歩相提并论的只有大周李家的这本《风雷决》。 但凡顶级功法，学起来都非易事。 风雷决更是如此，陈凡练了三天，移动的距离只有区区一尺，而且移动的方向完全不能控制，他想的是往前，结果却是往后，他想往后，结果却是往左。 不过好在青叶大师在每本功法上都做了详细的注解，对每一处难点做了透彻的解剖。 陈凡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 《追刀斩》的来头比风雷决更大，它是横贯古今第一刀客断水流的成名绝技。只是这位断前辈与青叶并非同一个时代的人物，也不知青叶是从何得到这本刀法。 虽是刀法，但青叶对其进行了编修，从而同样适用于剑技。 追刀斩从头到尾只有一式，便是发力、下劈。看似平庸，真正的威力在于，它在第一刀的基础上往后每劈出的一刀，威力都是前一刀的两倍。 第二刀两倍，第三刀四倍，第四刀八倍…… 理论上，只要追刀次数够多，威力无限翻倍，便是金刚境也可以打出地仙境的伤害，从而实现越级反杀。 但事实上是不可能的，因为随着追刀的次数增多，消耗的灵力也会越来越多，很快就会掏空修者的身体。 陈凡试着劈出一剑，一道月牙形剑气激射而出。陈凡一步上前再次挥剑，随着第二道更大月牙形的剑气激射而出，陈凡感到原本充盈的灵海瞬间干涸，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 第26章 寻宝队 追刀斩无疑是一个好功法，但却受到修者自身灵力的制约，而修者能调用的灵力又与他灵海里储存的灵晶有关，所以这个问题最终落到修者灵海的大小上。 修者境界越高，灵海越大。但除了提升境界，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拓宽灵海？ 青叶大师在他的笔记里给陈凡准备了两个方案！ 一是靠丹药，但凡九转丹药都或多或少的能提高修者灵海大小。其中尤以九转暴灵丹为最，这个丹药的基础作用是可以一次性注满整个灵海，附加着能提高修者蓄灵的水平。 丹药是修行的捷径，只要条件许可，嗑药成圣都不是梦。问题是九转丹的价格，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第二条路就接地气了，陈凡只需要一次次掏空自己的灵海，再灌满它，如此往复，持之以恒自然有铁杵磨成针的一天。 其实，修者一生要追求的东西太多了。灵海的大小在这些追求里实在排不上号，因为它随着修者境界提高而提高，没有人会在通玄时去考虑灵海大小的问题。 陈凡愿意去追求这个完全是因为追刀斩的第三刀、第四刀对他的诱惑太大了。 第三刀四倍伤害，第四刀八倍。 有了这两刀，他就有了通玄挑战造化，在造化挑战破虚的胆气和实力。 陈凡开始用青叶所教的笨方法拓宽自己的灵海，因为双灵脉的缘故，陈凡只需要半天便能灌满自己的灵海，然后再两刀追刀斩掏空，再灌满，再掏空…… 一个月后，陈凡感觉到自己的灵海稍稍变大了一点。因为他在挥出第二刀追刀斩时，已经能感觉到体内还有些许灵力残留。 风雷决也有所进步，他终于能完成一次二十步的瞬间移动，但也仅此一次。 陈凡并不满意这个结果，身法的作用一是出奇致胜，二是跑路保命。二十步太短，只能使用一次也太少。 陈凡觉得自己还要参详领悟，勤加练习。 时间到了顺天历十九年春，陈凡的每一天都恨不得拆成两天来用，因为有小灰帮自己采摘野果以作裹腹，他连做饭这件事也省了，功法练习累了后就抓两把小灰摘的果子吃吃。 他也开始学着青叶大师准备了一本笔记记录自己的感悟和灵光乍现时的所得！ 距离顺天十七年的大典已经过去了两年，但那天发生的事依然格外的清晰，宛如昨日。 偶尔停歇下来时，陈凡就会想起李辰月。每当这时，他就会坐在凡辰湖边，面朝大湖，沉默不言。 时间并没有冲淡爱和怀念，陈凡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青石山下寒潭石洞里有人在等他…… 春天的紫杉林景色乏味，至少入不了陈凡的眼，早在百花谷他就已经见识过姹紫嫣红的繁华。 但小灰似乎很喜欢，它早出晚归，摘了很多野花摆在草庐旁边。 这一天，小灰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离开了草庐，到了晚上却没回来。 紫杉林虽有妖兽出没，但小灰身形敏捷，这些低阶妖兽对它却也无可奈何。况且小灰虽然没有继承父辈高大的身体，但却遗传了它们的力量。 陈凡就曾亲眼见到小灰用石头砸死一只狼蜥兽，在紫杉林，小灰有自保的能力，更有逃跑的能力。 正因为如此，陈凡平日对小灰都是放任不管。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头一次，陈凡散开神识，没有捕捉到小灰的踪迹。 陈凡神识不收，快速穿梭于丛林，一炷香后，终于发现了小灰。 和小灰一起被发现的还有几位探宝的散修…… 在中州，成为一个修者的门槛并不高，在远离神山，监管不严的燕赵小国，黑市上的地摊心法也就几块灵石的价格。 所以中州修者十之七八，是真正的全民修仙。只是要想在修行一途取得成绩，实非易事。 大部分修者终其一生滞留在金刚境，能达通玄者也就十之一二，越往上越是凤毛麟角。到了地仙境界，整个中原不足百人，入圣者更是只有区区六人，若是算上北方那位大帝，也才七人而已。 进入紫杉林的这几位修者等级都不高，是典型的底层草根修者。 平日以深山寻宝为生，在无宝可寻时，以猎杀妖兽换取绵薄收入。 紫杉林远离城镇又在西南大山深处，本身不具备孕育天宝的条件，出没妖兽的等级又低，所以来此的探宝队极少，这伙人是陈凡遇到的第一批修者。 陈凡来到他们的营地附近，发现小灰已经失手被擒，被关在一个笼子里。 他并不打算露面，只想着悄悄救下小灰，再悄悄遁走，这事就算结束了。 定下计划，陈凡便潜伏在营地附近的大树上，准备等到下半夜再动手。 这支队伍共有五人，两男三女。领头的一位是通玄三品的男修者，从他们的谈话中，陈凡得知此人叫黄贺。另有一位叫马丽的女修者为通玄一品，其余三位都是金刚大圆满。 从五人的闲谈中，陈凡得知这些人是为了追寻一只吞金兽穿过长风山来到这里。 吞金兽形如硕鼠，并不是什么高阶妖兽。但它们天生喜食金属，对金属物质有特殊的嗅觉，凭此嗅觉可以发现隐藏的矿脉，各大商行矿主的重金求购让吞金兽的身价直逼200灵石。 灵石并不是各国法定的货币，它由灵气结晶而成。但九转丹的炼制却要耗费大量的灵石，从而推动了灵石在修者之间的流通。 中州的几大商号均提供灵石兑换服务，价格虽然时有波动，但基本能维持在一块标准灵石兑换一个银锭的价格。 五人追寻吞金兽至此便失去踪迹，黄贺定下计策，第二天要以乌金为诱饵，引诱吞金兽出现，再将其抓住。 听到这里，陈凡暗暗吃惊。这伙修者看着捉襟见肘的，居然能拿出这么丰厚的诱饵。 乌金可是极为稀缺的贵金属，绿豆大的乌金就能卖出十几个灵石的高价。要想引诱吞金兽，怎么也得鹌鹑蛋那么大才行。 几位修者借着篝火闲聊了一会儿，便各自休息。 下半夜，陈凡刚准备行动，营地里突生变故。 鼾声四起时，负责值守的黄贺忽然来到一位队友面前，手起刀落…… 第27章 洛凝儿 营地的变故骤然发生，看的陈凡心惊。 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围着营地篝火谈笑风生。这么会儿工夫，就翻脸了，那位死于黄贺刀下的修者身首异处，头颅滚了几尺远。 这边的响动惊醒了另外三位队友，他们睡眼惺忪的爬起来。 “老黄，怎么了？什么声音？”问话的是位男散修，叫胡伟。 他话未说完，便觉得背后一道劲风袭来。 胡伟倒还算机灵，脑袋猛的一缩躲过了这一刀。他转过身，看了一眼持刀的马丽，这位膀大腰圆长得比男人还魁梧的女修正为刚才那一刀的失手而惋惜呢。 事到如今，再傻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胡伟拿起自己的鎏金大铜锤，瞄了一眼血泊里已经身首异处的队友，小心的挪到一边与黄贺、马丽都拉开距离。 “女娃儿，这俩王八蛋想谋财害命！”胡伟怒道。 他嘴里的女娃儿是队伍里最后一位女修洛凝儿，她站在胡伟的对面，离的最远。 五人中，洛凝儿年纪最轻，大约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她表情却很是淡定，似乎对发生的这一切并不意外。 “别叫了，老胡，这地方就咱们几个人！”事情败露，黄贺却很是不以为然。 “老子昨天就起疑了，你说看见吞金兽，然后带着我们一路穿过长风山往里走，越走越偏！敢情就是为了咱们凑出来的那块乌金啊！” “你说的没错！”黄贺把大刀插在面前的地上，双手悠闲的搭在刀柄上，目光很不友善的在洛凝儿的脸上转了转，“一块乌金，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这一趟走的值了！” “老黄，这姑娘白嫩嫩的，说不定还是个雏儿，你可有福了！按照咱们事先说好了，那灵石我得多分点！”马丽笑道。 “没问题，灵石你拿六成，我拿四成！” 两人旁若无人的讨论起分赃的问题，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黄贺和马丽能这么淡定自然是有底气的，整个队伍中他俩的级别最高，都是通玄境界，胡伟和洛凝儿则是金刚境界。 两个通玄对两个金刚，应该是没什么悬念的。 确定了洛凝儿不是他们一伙儿的，胡伟稍稍心安，冲着洛凝儿喊道：“女娃儿，现在这情况，咱俩只有通力合作才有一线生机，等下我们一起上！” 见洛凝儿点头，胡伟爆喝一声，举起铜锤冲向了离的最近的黄贺。 胡伟中年模样，实际年纪已六十有八。他三十多岁才初入大道，在金刚境上滞留已有三十多年，是典型的草根修者。 心法是最垃圾的地摊心法，至于功法，胡伟并未学过什么像样的功法。往日里，他也就混迹在一些探宝队中，杀杀妖兽分点钱，生活在温饱线上，早就没什么大的理想和追求了。 几十年前，他还想过证道成仙创下一番大事业，但现在他只想保命，如果在保命之余能拿回自己攒了多年的财富则更好了。 胡伟挥舞着铜锤咿呀大叫着，被灌满灵力的铜锤发出墨色微光，映衬着他狰狞的面孔。 黄贺不屑的哼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拔出刀。 铛！ 两个铁器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剧烈的碰撞引起的震动让胡伟虎口一麻，差点连武器都丢了。 只这一击，他的信心全毁，黄贺在力量上有绝对的优势，他没有任何胜算。 另一边，马丽也缓缓走向洛凝儿。 “女人给我留活口！”身处战斗中间的黄贺依然惦记着洛凝儿的美色。 “你放心！”马丽轻松的答应着。 两人旁若无人的聊天更给胡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握住铁锤先虚晃了一招，然后猛的掷向一旁的土丘。 铁锤砸在土丘上，一时间沙石齐飞，胡伟趁机脚底抹油，准备跑路。 只可惜，黄贺早已判断出胡伟的目的。 纵然有黄土挡住视线，他还是虚空劈出两刀。 灵力凝结成弧形刀风，嗖嗖的射向逃跑的胡伟。他侧身挡过这两刀，只这片刻迟滞，黄贺已经追了上来。 胡伟眼见逃跑计划失败，伸手虚空一抓，唤回自己的武器，准备拼死一搏。 就在这时，二人的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 但不是洛凝儿发出的，而是马丽！ 胡伟视野正对着她们二人，他瞟了一眼，张大了嘴巴愣在当场。 回过头的黄贺也愣住了！ 藏在暗处的陈凡同样吃惊不小！ 只见此前俏丽的洛凝儿这会儿满头秀发无风飞舞，整个人浮在半空中，被浓郁的黑烟包裹着。 更诡异的是洛凝儿的脸，她双目血红，原本白皙的皮肤变成墨色，双唇紫中带黑，整个人宛如鬼魅一般。 一缕黑烟自洛凝儿的身上发出，像一根触须连着马丽的额头，正在疯狂的吮吸着，马丽那粗壮的胳膊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 通玄境界对危险有着更敏锐的洞察力，黄贺见到此状，当即放弃了胡伟，几步上前，奋力劈出一刀。 滚滚刀风飞速的冲向半空中的洛凝儿！ 这看似雄浑的刀风，在没入洛凝儿周身的黑烟后，随即消散于无形。 黄贺脸色大变，说跑就跑。 但洛凝儿没有给他机会，又一缕黑烟从她身体里伸出，顷刻间追上黄贺，乘其不备扎在他的眉心处。 另一边，胡伟也没能逃过，他徒劳的低档了两招，还是被洛凝儿身体里蔓延出的第三缕黑烟戳在了额头上。 三道触须一样的黑烟像是三根吸管，源源不断的从三人身上吸取能量。 躲在暗处的陈凡，小心翼翼的以神识探查。却发现神识散到洛凝儿周边后，马上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扯着，瞬间泯灭在那团黑暗里。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马丽、黄贺和胡伟都被戏成了人干，倒在地上。 洛凝儿周身的黑烟则愈发浓郁，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陈凡所躲藏的地方。 “出来！” 短短两个字，像是从地狱之中传出的，空洞无神，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让陈凡心头一颤。 吱吱！ 吱吱！ 一直安静的关在笼子里的小凡似乎也察觉到了危险，抓着笼子的栏杆，疯狂的摇动着，嘴里不断的发出尖锐的叫声…… 第28章 小灰变身 陈凡跳下树，手提九幽缓缓走到洛凝儿二十步开外。 离的近了，陈凡才看到，洛凝儿的头顶上隐隐的露出一个恶魔的样子。 这个恶魔长着羚羊巨角，面颊邪魅瘦削，双眼大而空洞，它虽是黑烟虚化而成，但却依然给人极大的压力。 陈凡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九幽剑！ “对不起，我必须得杀了你！”洛凝儿很突然的道歉让陈凡错愕，但下一瞬，一道黑烟便从洛凝儿的身体里飞出直奔陈凡而去。 陈凡早已经凝神戒备，一错身躲过黑烟，九幽剑灌注灵力对着面前黑烟斩下去。 当九幽剑遇到黑烟的时候，陈凡感觉到剑身上的灵力被猛烈的抽走。在剑身与黑烟相触的地方，发出类似水火相融的滋滋声。 陈凡不敢恋战，脚下轻轻一垫，向后退出数步，与此同时奋力挥出一剑，正式追刀斩的第一式。 弯月状的剑气朝着洛凝儿飞射而去！ 噗的一声，剑气射中了洛凝儿周身的黑烟。 但那种感觉就像是万钧之力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一样，空荡荡的。 陈凡不敢劈出第二剑，这一剑会耗干他的灵海，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他不会打出这一剑。 黑烟动作迅速，追着陈凡。他挥出去的剑气都被对方吞噬，一时间也只有招架之力。 纠缠了半柱香的时间后，洛凝儿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她的身上蔓延出第二条黑烟形成的触须，接着第三条、第四条…… 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趁着夜色扑向陈凡！ 陈凡知道只要被这些黑烟连上自己的额头，瞬间他就会被吸成人干。 狼狈的躲过几次后，眼瞅着已经逃无可逃，陈凡只能交出了唯一一次风雷决，瞬间移动到二十步开外，正好落在小灰的笼子边。 他一剑斩开笼子，抓起小凡朝着丛林里跑去。 打不过就只能跑了！ 可惜风雷决为陈凡争取到的时间非常有限，他没跑出几步，就感觉到后背发麻。不用回头他都知道，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触须又阴魂不散的追上自己了。 情急之下，陈凡大力的将手里的小灰朝前丢出去。 “快跑！” 喊出这两个字后，陈凡转身以追刀斩大力挥出两剑。 这两道剑气瞬间掏空了陈凡的灵海，不论结局如何，他都逃不了了。 第一道剑气在接触到这些触须后，瞬间被吞噬，没有泛起半点水花。 第二道剑气击中这些触须，让它们的动作微微一滞，但也仅限如此。 黑色的触须短暂停顿后，卷土重来，冲向陈凡。 就在这时，陈凡感到了大地的震动。 黑色的触须似乎也被这突然的异动所干扰，停了下来，与陈凡的额头只有一指之差。 趁着这个喘息的机会，陈凡往后一跃，刚转过头，便看到让人吃惊的一幕。 只见小灰就停在几步之外，正握着双拳砸向大地。 它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整个大地都在它的拳头下颤抖。 小灰双目赤红，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变高。 肌肉骨骼生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就在陈凡愣住的片刻间，此前只有半人高的小灰已经长成一丈多高，比他的父亲还要高大。 变身后的小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发出愤怒的吼叫。 “吼……” 整个山林都在小灰的咆哮声里颤抖！ 小灰的脸上再也见不到昔日的可爱，取而代之的是霸道无匹的凶悍！ 朱厌兽！ 陈凡从变身的小灰身上看到了魔族四大凶兽之一朱厌兽的影子！ 不，不对，不是影子，眼下的小灰就是朱厌兽，就是那个战斗力媲美中州四大神兽的朱厌兽。 “吼……” 朱厌兽小灰再次发出声震山林的巨吼，然后将身边的一棵两人合抱粗的紫杉连根拔起，掷向远处的洛凝儿。 借着紫杉的冲势，小灰手脚并用的扑了过去，它每走出一步，大地都要颤抖一次。巨大的身影遮住日月星辰，让人望而生畏。 也许是感受到了危机，洛凝儿身后的恶魔幻影也慢慢的变大，直到与小灰同样的高度。 洛凝儿已经完全笼罩在恶魔的身体里，此时此刻，仿佛已经不是洛凝儿与陈凡之间的战斗，而是两个巨大的怪兽之间的战斗。 小灰首先发动了攻击，它大吼一声，一拳砸向恶魔的肩膀。 明明是由黑烟幻化而成的恶魔，在受到这一拳后，肩膀居然塌陷了一块，但很快便有黑烟重新补充到这里。 黑烟恶魔不甘示弱，咧嘴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之声，身后猛的炸开无数由黑烟组成的触须，它们一起从四面八方冲向小灰。 在陈凡这里，完全不能受力的黑烟，在小灰这却成了可以随意撕扯的对象。 只见小灰一伸手便揪住了一把黑烟触须，然后连撕带咬的扯断。 这些触须每断一根，恶魔就会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仿佛能感受到这种疼痛一样。 黑烟对力量的吞噬作用在小灰身上也不再起作用，它的每一拳都能结实的打在恶魔的身上，穿透黑烟让对方发出痛苦的哀嚎。 持续一炷香的厮打之后，恶魔终于在小灰一轮****般的拳打脚踢中彻底的溃散。 黑烟缓缓的消弥在黑夜之中，露出了被黑烟裹在身体里的洛凝儿。 此刻的她已经昏死过去，只是因为某种神秘力量而悬浮在空中。 当黑烟终于散去，洛凝儿的身体也失去了支撑，摔在地上。 小灰转过头，缓缓的走向陈凡，每走一步，山河都为之一颤。 它巨大的身体完全挡住了天上的月亮，陈凡看不清小灰的神情，只觉的粗重的呼吸离他越来越近，热浪拍打在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小灰的气息。 陈凡大气都不敢喘，牢牢的攥紧着手里的九幽，盘算着以自己残存的体力，竭尽所有也许还能再来一次风雷决。但区区二十步不过是眼前这大个子一跃的距离，又怎么跑的了。 直到小灰完全走到了他的面前，陈凡悬着的心才彻底的放下了。 小灰脸上的凶恶不见了，眼神温软。除了个子更大之外，它与平时的小灰没有任何区别。 它在陈凡面前低下头，陈凡得踮起脚很努力才能像以往一样在它的脑袋上宠溺的摸一摸。 “干的不错！” “吱吱，吱吱！” 得到主人赞赏，小灰咧嘴大笑，只是笑到一半时候戛然而止。 它看了陈凡一眼，庞大的身躯便直直的倒下，“砰”的一声摔倒在地，然后开始缓缓的收缩…… 第29章 妖魃法师 洛凝儿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简陋的草庐中。 她的对面是一位浓眉大眼、肤色黝黑的少年，谈不上英俊，但还算耐看。 仔细的想了想，都对对方没啥印象，直到看到躺在少年怀里的灰毛猩猩，洛凝儿心头猛的一颤，终于想起了这一人一猴的来历。 “昨天我们几人初入丛林，便瞧见它在林间悠来荡去，采野果追走兽颇有灵性。黄贺起了歹心，说这样的猴子带去盛京能卖个大价钱！便设了个圈套给抓住了，没想到反而害了我自己！”洛凝儿叹着气说道。 此时的洛凝儿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模样，丹凤眼桃花眸，标准的瓜子美人脸，也难怪黄贺会动坏心思。 “跟我说说你修行的心法吧！”陈凡淡淡的道。 世间的修炼法门千千万万，但大都一步一个脚印。却也有一些黑暗邪恶的修炼窍门，以吞噬外人力量为己用，例如广为流传的采阴补阳之术。 更邪恶的也有，据说三百年前北燕就出过一个妖僧，以烹食童男童女助自己修行，以至于北燕现在还流传着“吃人僧，鬼头陀”的谚语，可止小儿夜啼。 洛凝儿所修的心法能将修者吸成人干，邪恶无疑。 在洛凝儿昏迷期间，陈凡翻看青叶大师留下的笔记，倒还真找到了洛凝儿所修心法的出处。 此刻这么一问，不过是想两相印证，看看洛凝儿有无欺瞒。 “妖魃心法！”洛凝儿平静的回答道。 她的坦诚让陈凡吃惊。 “准确的说，这不算是一种心法，我已经将自己献祭给了妖魃！”洛凝儿撩了撩自己耳边的青丝，还是非常的平静，“它才是我的主人！” 妖魃是与朱厌、梼杌、穷奇并称的魔族四大凶兽。 传说妖魃来自九幽地府，在人间并无实体，皆有死气幻化而成。 又传说，几千年前的仙魔之战，魔族的一位法师召唤妖魃助阵。但妖魃来到人间后贪念繁华不愿回去，便夺了召唤法师的舍，从此以妖魃法师的姿态行走人间，死后再以妖魃心法传承。 常人要练妖魃心法必须将自己献祭给妖魃，如其说这是一种心法，不如说这是妖魃夺舍的契约。 修炼妖魃心法后，修者继承妖魃的能力，可以吞噬别人的力量饲养体内妖魃。但等到体内妖魃足够的强大，它就会连宿主一起吞噬，到那时宿主便会彻底迷失心智，成为在人间行走的恶魔。 六百年前，魔族最后一任妖魃法师便因彻底妖化失去控制而被放逐到中原。 那位法师当时已是地仙境，号称圣仙以下无敌手，它一路南行一路杀，将整个中原江湖搅的腥风血雨。 在中州有入圣出世的优良传统，但凡修者一旦入圣就变成死宅，除非发生仙魔大战这样可能颠覆中原根基的大事，否则轻易不会再次入世。 像青叶那样入圣后到处找人比武打架的算是圣仙中的极品了！ 因为圣仙高手不介入，当年为了除去那位妖魃法师，神山九支执法队全部出动，终于在对方过离江前成功狙击。但那一役也未能成功绞杀妖魃法师，只是逼的它重伤投江，从此六百年未有声迹。 没想到六百年后，妖魃居然附着在一位少女身上再次重返人间。 “几百年前，那位法师的尸体被离江下游的一位渔民打捞上岸。妖魃心法每一代只能有一人修炼，妖魃法师死后，心法的内容才会在人皮上一一显现，那位渔民收藏了那张人皮！几百年后，渔民的后代得一机缘逐渐兴旺成了江北的大家族！只可惜好景不长，这个大家族惹了一个了不得的仇家，一夜之间全家被屠，家主的幼女被藏于密室中才侥幸捡的一命！为报家仇，她便学了那套心法！” 洛凝儿一双秋水眸子淡淡的注视着陈凡，仿佛在告诉他，我就是那位侥幸得存的幼女。 陈凡砸吧砸吧嘴，心里原本盘算好的一番套出实情的话术完全没用上。细细揣摩洛凝儿的话，暂时又品不出什么漏洞。 摸了摸鼻子，陈凡讪讪问道：“你干嘛告诉我这些？” “你想知道的难道不是这些？”洛凝儿好奇的反问。 陈凡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低着头借着端详怀里的小灰掩饰尴尬。 自昨夜暴走变身后，小灰一直昏睡。陈凡以神识探查过，小灰的身体并未出现大碍，所以他无奈之余却又没那么焦心。 “我愿意实情相告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洛凝儿也瞟了一眼小灰，醒过来足够久后，小灰给她的阴影稍稍好了些许。 “哦！？” “你身边带着朱厌兽，我身体里有妖魃！所以我见你，还是有三分亲切的！”洛凝儿道，“所以，你可以帮我解开身上的禁制吗？” 陈凡翻了个白眼，一口回绝。 昨晚上回到凡辰湖，陈凡一方面研究洛凝儿那诡异心法的出处，另一方面就是突击学了一套功法《缚仙指》。 这个功法的作用就是封印对方周身几大要穴，从而约束对方的力量。因为之前都是孤身一人，这功法没有切实用处，陈凡便先放了放。 昨晚把洛凝儿弄回来，杀又下不了狠心，放又怕对方再次寻仇上门，陈凡只好临时抱佛脚，一顿突击。 好在这《缚仙指》虽说深奥，但对付洛凝儿这种级别的修者，倒不必学的太深。 “那你准备怎么办？就这么把我关在屋里？还是你也跟那些臭男人一样，要动什么坏心思？”洛凝儿咬了咬嘴唇，颇有风情。 若是黄贺那样的老色狼，洛凝儿这含娇带媚，楚楚动人的手段还有几分作用。 但陈凡实在不懂风情，只是也委实没有想好怎么处置对方。 沉吟少许，陈凡道：“你先留在这帮我照顾小灰，如果你敢动什么坏心思，我不会放过你的！” 混迹江湖多年的洛凝儿听过太多狠话，和这些狠话比起来，陈凡的这番话说的实在没水平，没有威慑力。 但她还是尽量装作很害怕的样子，点了点头。 “小哥哥，奴家什么都听你的，你前往别伤害奴家！” 洛凝儿这话说的极尽风s，把榆木疙瘩一样的陈凡都闹了个大脸红，提着剑灰溜溜的走出了草庐…… 第30章 神山司正 洛凝儿虽被下了禁制，但只是无法提聚灵力，活动却不受限制。 来到凡辰湖不到两天，洛凝儿便将陈凡拿捏的死死的。她说热，褪了长衫只穿着一件薄衣，凹凸的身材一点也不吝啬的展现给陈凡。 即便这样，她还是一边擦着额上的汗珠一边喊着热，也不顾陈凡的反对，脱的光溜溜的就跳进凡辰湖里，还盛情邀请陈凡一起。 那双笔直饱满的大长腿在水里上下扑腾，粼粼的水光里，白晃晃的屁股都露出来了。 陈凡看的面红耳赤，只能一边感慨着，有这么热吗，一边远远的走开，寻个僻静的地方自己修炼去了。 三天后，小灰醒了。 经历了一次变身后的小灰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饭量明显的比平时大了。 将储存的野果一扫而光后，小灰还是捂着肚子吱吱吱吱的叫着。 陈凡只好出门打猎，下水抓鱼。以往对荤素不是很介意的小灰，现在却俨然成了无肉不欢的食肉动物，一条烤鱼三两下就吞进了肚子里。 这下陈凡有事做了，洛凝儿也有事做了！ 以前，生活所有的琐碎，陈凡全都精简了，吃饭就是几个野果糊弄了事。现在为了照顾胃口大开的小灰，他不得不每天抽出时间去山林里猎点野味回来。 猎回来的野味，陈凡就丢给洛凝儿，让她帮忙烹饪。 发了几天浪的洛凝儿见女色对陈凡没什么作用，也就消停了。只是逮着机会就问陈凡，什么时候放她走。 陈凡不是不回答，就是含糊其辞，没个痛快话，气的洛凝儿直骂他是贼憨。放着她这么俏丽的可人儿，动也不敢动，放又不愿放。 洛凝儿不知道，陈凡是真为难，这世道人心难测，洛凝儿现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谁知道给她解开缚仙指的禁制后，对方会不会翻脸，再变成那张牙舞爪的妖魃把他吸成人干。 可要说杀了这女人，陈凡下不了手！ 学了一身杀人技，迟早要杀人的，但迟一天总比早一天好！ 不过陈凡没想到，这迟的一天很快就来了！ …… 紫杉林西边，洛凝儿此前的营地。篝火焚尽残留的痕迹还在，只是几具干尸早在野兽的撕咬啃食下成了残肢断臂，拖拽留下了满地狼藉。 一位青衣男子这会儿就站在这片狼藉上，他蹲在一只断臂前，看着干瘪如爪的断臂，眼神里露出几分狂热。 他叫赵挺之，天机阁玄武堂的一位小小司正。 神山司正，负监礼督查之职。督查的范围极广，就是民间有无亵渎神灵、非议神山之事发生。 天机阁在民间有数万名司正，这些人在神山的构架里属于最底层，但却是最重要的一环。他们无孔不入，中原六国，街头巷尾、市井深宅都有他们的影子。 赵挺之的对外身份是一位药师，主要在落霞山脉附近的几个探险者营地为修者疗伤。 出于一次偶然，他发现了妖魃法师的踪迹。 赵挺之没有立即向上汇报，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一次大机遇，唾手可得！ 抓住妖魃法师，那是天大的功劳，凭此，赵挺之就可以离开这山野僻壤之地，走入神山核心！ 想到这里，赵挺之站起身，紧了紧手里的剑，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 “别弄，还没烤好！” 凡辰湖边，洛凝儿正在烤着一条草鲤，小灰已经迫不及待的拨弄鱼肉。 被洛凝儿训斥，小灰很是不耐烦，冲着她吱吱的叫了两声以示不满。 “小畜生，你还敢朝我吼？”洛凝儿手持烧烤的竹签作势要打小灰，却发现小灰忽然机警的站起身，眼神中大有警惕之色。 洛凝儿皱了皱眉，起身站到小灰的面前，手里紧紧的攥着竹签，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的茂盛灌木。 灌木枝叶颤动，不多时，一位青衣男子从里面钻了出来，正是赵挺之。 “这地方可真难找！” 赵挺之一边发着牢骚，一边拍了拍衣服。 漫不经心的走到洛凝儿三十步之外，赵挺之站定，拔出手中的剑。 “堂堂妖魃法师，怎么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洛凝儿反唇相讥：“神山的狗鼻子也不灵嘛，比我预计的到达时间还要晚！” 赵挺之哼了一声，一个踏步上前！ 人快，手里剑更快。 洛凝儿毫无惧色，伸手一指，在面前留下一点黑色。 随后，这点黑色如落入清水的墨汁，慢慢晕染开来，形成一团浓郁黑烟。 正好挡住了赵挺之的剑！ 赵挺之陡然间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黑烟中传来，沿着剑身蔓延到他的身体，如野牛饮水，大有将他全身的灵力一扫而光的架势。 赵挺之一声冷笑，口中念了一段口诀，一时间气焰大涨，双臂上惊现紫色电芒。 电芒沿着他的手臂蔓延到剑身，再从剑身蔓延至黑烟之中。 当这电芒遇到黑烟时，洛凝儿眉头一皱，剧烈的灼痛感立即袭遍全身。 天罚之力！ 天机阁司正虽是这个庞大组织的最底层，但想要成为一个跑腿的司正并不容易。 首先，天机阁招揽司正并不公开，而是由内部人员的举荐。 被举荐者，天机阁司礼堂还会做至少三代的背景调查，这三代里不管是你的太爷爷或者你的爷爷说过什么对神、对神山不敬的话，你都会失去成为一个司正的资格。 近乎变态的背景调查后，符合要求的人已经很少，所以相应的在其余方面的要求就很低，比如修行的天赋。 但如果你是一个还算有点天赋的司正，那就会被招到神山白炽峰下的正气堂学习，学成之后离开神山时，还会经过“授持”仪式。 所有经过正气堂学习的司正都会获得天罚之力的加持！ 天罚之力来自庄严神圣的九天神宵，为天下至正至刚之力，对寻常的修者没用，但对妖魔邪道却有极大的伤害。即便无处使用，这天罚之力也可以养正气，正人心，对受持者多有裨益。 妖魃来自地府，由吞噬活人力量的死气凝聚，最受天罚之力相克。 赵挺之剑身加持天罚之力，电芒闪烁在黑烟之中一搅一刺，洛凝儿便觉得两眼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赵挺之正暗自得意时，洛凝儿一声娇斥，嘴里吐出黑烟，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也有黑烟溢出。 短短几息，洛凝儿整个身体便被笼罩在黑烟之中。 她双目漆黑无神，脸上满是阴鸷之色，脑后隐隐露出一个邪魅的恶魔头像。 真正的妖魃来了…… 第31章 赵司正希望破灭 洛凝儿遇到黄贺那种不入流的老痞子都会祭出真身，在赵挺之面前当然不会藏着掖着。 不过要是陈凡在场，估计得郁闷死。他引以为豪的缚仙指根本就没有困住人家，只要洛凝儿需要，她就是张牙舞爪披头散发的地狱使者。 赵挺之更郁闷，洛凝儿完全放开后，黑烟死气铺天盖地，凭着他剑上的那点天罚之力有点无济于事了。现在他有点后悔，自己不该小巧了这个女人，贪功心切，独自追过来。 但事已至此，赵挺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从黑烟中拔出长剑，退了几步，妖魃高大，不这样他连对方全貌都看不到。 好在当年在正气堂，老师特别教过妖魃法师，组成妖魃的这黑烟来自地府死气，聚而不散，以他区区通玄四品的修为和身体里的那点天罚之力，是没可能驱散的。 但修行初期的妖魃法师有个致命弱点便是宿主太弱，只要他能找机会将宿主杀了，这妖魃法师自然也就死了。到时候带着显出心法的人皮回去封印在神山，从此这世间再不会有妖魃行走。 赵挺之想的挺美，却忽然听到耳边有疾风，他微微一侧头，一快小石子便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赵挺之回头，看到一只灰毛猴子坐在一根树枝上，正朝着他张牙舞爪的扮鬼脸。 赵挺之气急，反手一剑挥出一道凌厉剑气。 小灰在剑气扑来之前，抓着树枝轻轻一荡就跳到了另外一棵树上，又是一枚石子丢出来。 赵挺之心下一沉，这看似平淡的一跳实则玄妙无比。 剑气这东西，似有还无，修者能看到，普通人却绝然无法感受。 这小猴子如果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躲过了这道剑气，那就是能感受到这无形的力量波动。 赵挺之感慨之际，忽然觉得身后异样。 再一转身，赵挺之吓了一跳。八九根细长黑色触须就停在他的眼前，惹的他头皮一阵发麻。 赵挺之当即挥剑，加持天罚之力的宝剑斩断了几根黑须，但有一根却不偏不倚的戳到了他的额头上。 那一瞬间，黑须上传来巨大的吸力。赵挺之感到眼前一黑，四肢百骸的力量不受控制的向着眉心处游走。 另外几根黑须趁机缠上了他的手脚，赵挺之想要挥剑，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 此前丢石子的小猴子，这会儿又跳到了赵挺之对面的一根树杈上，指着他的样子，咧嘴嘎嘎的笑着。 随着身体力量的流逝，赵挺之连握剑之力都没了，宝剑“哐当”落地，整个人在黑须的拉扯下慢慢的悬于半空。 时间缓缓流逝，赵挺之心如死灰，又一次自责自己这一次不该单独行动。 可就在这时，黑须的吮吸之力忽然消失了。 赵挺之努力的瞄了一眼洛凝儿的方向，生的希望又一次燃起！ 只见洛凝儿周身黑雾比刚才足足大了一圈，黑雾中间只露出的洛凝儿的脑袋，此刻表情痛苦。 力量的吞噬是有限度的，以洛凝儿现在的修为，吞下通玄四品的赵挺之已经是极限。 可问题是，洛凝儿前几日刚刚吞噬了黄贺等人的力量。 吸收之后还没来得及消化，洛凝儿就被陈凡以缚仙指下了禁制。 此番洛凝儿虽然靠着自己的摸索解开了禁制，但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消化体内的力量。 赵挺之也看出了门道，随着缠绕在他手脚上的黑烟渐渐抽走，他缓缓落地，来不及调整内息，便捡起自己的剑，朝着黑烟之中的洛凝儿刺去。 杀了妖魃宿主，他在天机阁至少能连跳三级弄个护法当当。 这番反转实在让赵挺之体会了一把从地到天的刺激，可他没想到，命运的玩笑并未结束。 赵挺之内息未稳，来不及提聚灵力，这一剑就是寻常平刺，他料定了洛凝儿此刻体内力量膨胀，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如他所料，洛凝儿体内此刻各种力量横冲直撞，整个人已经在爆体的边缘游走，她必须马上以妖魃心法所述法门将这些体系驳杂的力量进行消化吸收，否则轻则受到力量反噬，重则爆体。 但现场并非只有洛凝儿和赵挺之！ 就在附近树杈上看戏的小灰见到这一幕，吱吱呀呀的狂叫了两声，见洛凝儿迟迟没有动作，当下它一跃而起，正好骑到赵挺之的头上，然后对着赵挺之的脸就是一顿乱抓乱打。 赵挺之被小灰这猝不及防的一击打乱节奏，这一剑刺偏了插进了洛凝儿身边的黑烟之中。 他又气又急，伸手抓住小灰的胳膊，使劲的将其拉下掼在地上，举剑便砍。 小灰动作敏捷，一个猴子打滚就滚出几步远，还冲着赵挺之抖了抖自己的红屁股，举止尽是轻蔑之意。 赵挺之怒极，持剑追上前。这短短几息之间，赵挺之体内的灵力已经恢复流转。 他冲着小灰一连斩出三道剑气，将小灰的去路封的死死的。 “臭猴子！”赵挺之狠狠的啐了一口，心想着这下该没人会挡着自己晋升的道路了吧。 谁知林中传来一阵呼啸，一个人影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突然出现在他三十步开外。 此人灰衣草鞋，提着一笔悠长墨黑的长剑，在面前划了个半圆便轻松解了赵挺之的三道剑气。 小猴子吱吱叫了两声，拽着此人衣角，指着赵挺之张牙舞爪一通比划。 赵挺之眯了眯眼，猜到对方是敌非友。当下不给对方喘息机会，举剑再刺。 灰衣剑客不急不忙的踏后一步，双手持剑从下往上大力挥出。 赵挺之不屑的嗤笑一声，用剑的人从没这么大幅度的起势，持刀者才会如此。 心头想法未落，一道磅礴的月牙剑气呼啸而来。 赵挺之眉头一皱，收起心头不屑，横剑胸前仓促挡下这道剑气。 这剑气磅礴呼啸，落到实处却又让人觉得不过如此。 但赵挺之来不及嘲笑，因为灰衣剑客往前走了一步，同样的起势，又是一道剑气袭来。 赵挺之继续横剑防御，原以为这一剑与上一剑相同。但等到对方剑气来时，方才察觉不妥。 这道剑气所蕴藏的力量几倍于上一剑，如山如海的向他压过来。 崩！ 轻轻的断剑之声，赵挺之手里那把跟随他多年的剑就这么硬生生的断了。 他还没得及惋惜，就觉得胸前一阵温热，伸手一摸，满手腥红…… 第32章 杀人 两剑追刀斩，陈凡的呼吸比刚才重了些，他往前走了几步，将九幽驾到了赵挺之的脖子上。 但凡名器皆有其灵，九幽更是如此。这柄剑长两尺三寸，窄刃薄锋的九幽剑此刻感受到血的味道，不由更加散发一股幽冷凉意。 赵挺之只觉得脖子那离剑锋最近的几寸肌肤被这沁人的寒意弄的起满鸡皮疙瘩。 但贵为神山司正，该有的姿态还是得有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赵挺之微微仰起头。 陈凡愣了一下，不由得想发笑：“行吧，我倒也想知道谁这么不怕死！” “我是天机阁朱雀堂司正！神山你知道吧！” 陈凡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位不速之客居然是神山的人。他的眉头跳了一下，手里的剑似乎也跳了一下，心底莫名的涌起一股悸动。 见到陈凡犹疑，赵挺之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他朝着后面努了努嘴：“这人是妖魃法师，魔族妖魃你知道吧，她会害死……” 赵挺之话没说完，就看到剑光一闪，那柄幽冷异常的剑从他脖子的这边穿到了那边，薄如蝉翼的剑锋上还挂着未落下的血珠。 那是他的血，赵挺之想着，然后往后倒下去，晋升护法的希望最终还是破碎了…… “我小瞧你了！”洛凝儿宠溺的抱着小灰，瞟了一眼因为杀了一个神山司正而有点神情恍惚的陈凡，打趣道，“通玄四品哦，居然在你面前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啧啧，厉害！” 距离杀死赵挺之已经过去一个时辰，洛凝儿刚刚完成力量的消化和吸收，一身舒坦，眉眼含情，更显风骚。 陈凡懒得理会洛凝儿，赵挺之虽是通玄四品，但身上灵力早被洛凝儿吸去大半，再加上追刀斩本就可以越级狙杀，所以杀了一个通玄四品，并不值得沾沾自喜。 他现在满心想的却是当时出手杀赵挺之那一瞬间，心中跳出了另外一个声音。 是青叶法师种在他身上的魔性！ 距离种魔已过去两年，这期间，陈凡从未觉得异常。当日青叶只是将那捧暴虐躁狂的黑烟塞进自己身体，却并未言明这魔性的使用之法。这两年相安无事，那股魔性隐于体内从未像今天刚才那样躁动过。 听到神山天机阁这几个字的一瞬间，陈凡就觉得一股杀意弥漫心头，赵挺之后面的话都没听清，手里的剑就挥了出去。 人是他杀的，都绝非他的本意。 兀自想了一会儿，陈凡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你什么时候解开禁制的？” “不得不说，你那禁制是个巧妙的功法，只是你学艺不精！我一天前就解开了！” 陈凡无语：“那你怎么不跑？你跑了就没后面这些事了！” “怪我咯！”洛凝儿斜了陈凡一眼，宠溺的摸了摸小灰的脑袋。此前若非小灰跳到赵挺之头上阻了那一剑，洛凝儿恐怕早就香消玉损了，现在的她对小灰满眼都是爱意。 小灰趴在洛凝儿的怀里，也十分享受。 朱厌兽和妖魃本就是齐名的四大凶兽，虽是穿越年代和血脉，但它们之间依然有非同一般的亲切。 陈凡叹了一声，站起身：“走吧，这地方待不了了！” 死了一个神山司正，想要瞒天过海是不可能的。只能趁着神山的人找到这里之前，逃了再说。 “好嘞！”洛凝儿爽快的爬起来。 陈凡已经走到赵挺之的尸体前，看着这位死在自己剑下的第一人。陈凡抿了抿嘴，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可名说的歉意。 但再往后几年，陈凡杀人如麻，九幽剑饮血如吞江，他都再没有过这第一次杀人的踌躇和惆怅了。 陈凡蹲下来，翻了一下赵挺之的尸体。找出几两碎银，一块神山司正令牌，还有一卷图录。打开图录，一张接着一张，都是天机阁现在要抓的要犯。妖怪魔族不一而足，除此之外还有修行邪法堕入魔道的人，总计共二十三张画像，图下详尽描述这些人的功法路数和修行境界。 陈凡翻了一下，倒是没有洛凝儿，看到最后一页，他愣住了。 许悠！ 图画上许悠栩栩如生，与陈凡记忆中的许师姐几无差别。 见着许悠的画像，就表示她现在不在神山手中，逃出来了！ 陈凡又翻回倒数第二页，是个枯槁一般的魔人，上面标注名字是那图黑石！ “喂，在看什么呢！” 洛凝儿见陈凡蹲在赵挺之尸体旁边半天没动静，有点不耐烦的冲过来，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把湖边草庐收拾干净了。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原本陈凡的生活用品就极少。 “没什么！”陈凡收将图录和司正令都塞回赵挺之的怀里，“烧了吧！我再去你之前的营地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陈凡快去快回，把黄贺马丽留下的残肢集中处理了，再回到凡辰湖边时，手脚麻利的洛凝儿也收拾妥当，赵挺之已经成了一具冒烟的焦炭。 曝尸荒野，过不了几日，残渣都不会留下。 陈凡原以为这是自己中州地图上扒拉的一片净土，没想到也就安静的待了两年便不得不离开，想想以后若是救回了李辰月还得再寻一个更隐蔽的去处。 离开时，洛凝儿的神情和陈凡一样沉重。 她扭头看了一眼这小小的湖，自言自语道：“自从习了妖魃心法，一直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没想到在这算不上锦绣的小湖边倒获得了几日的宁静！” “诶，这湖叫什么名字啊？” “凡辰湖！” “好土的名字！”洛凝儿瞟了陈凡一眼，“喂，不管怎么说，经历了这些事咋们也算一伙的了，我们还没正式认识下呢！我叫洛凝儿，你呢？” 陈凡翻了个白眼：“谁跟你一伙儿！” “你杀了一个神山司正，还带着一只魔族凶兽，想不跟我一伙儿都不行喽！” “我叫陈凡！”陈凡没好气的道。 “陈凡？凡辰湖？这湖的名字不会是你取的吧？凡辰、凡辰，凡是你，辰是谁？喂…问你话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 第33章 白马镇三宝林 中原有六国，以离江为界，江北尽是大周国属地，江南则有齐、楚、燕、赵、吴五国演义。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道理在中州同样适用，每隔百年六国总要兵戎相向，重新进行势力洗牌。 而这些年却是难得的太平日子，各国外交和睦，百姓安居乐业。边境互市，贸易繁荣，搁在吴赵接壤的白马镇，更是一片欣欣向荣。 白马镇位于中州东南，它在历史上的数次国战中不断更换归属，如今这个小镇算是赵国的领土！ 出白马镇往南穿过林叶茂密、山高水长的三宝林，便是大陆最长的落霞山脉，落霞山脉西接天山山脉，往东绵延数万里，其间山峰林立宛如犬牙交错，藏有天灵地宝无数，更是中原抵御南蛮烟瘴之地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 而这片三宝林，因为出没的妖兽等级普遍不高，从而吸引了大批来此探宝的散修。相比较于那些同样出没低级妖兽，但林内资源贫瘠到让人欲哭无泪的地方，三宝林简直就是个宝藏。 所谓三宝指的是林深处出没的三眼蟾蜍、红花鹿，以及山阴腐木下的鬼头菇。这些宝贝值钱，但又不至于值钱到让造化、破虚的修者守在这里的程度，所以在三宝林寻宝的修者多是金刚、通玄境界。 三宝林距离白马镇还有五十里，山路崎岖并不好走，为了中转和补给，前人在深入丛林三十里的小河边搭建了一个前哨营地，就叫三宝营地。经过多少年的发展，三宝营地也已有了村镇规模。 要想抓红花鹿和三眼蟾蜍，得从三宝营地出发继续往三宝林深处走，大约半日路程，等看到需要四五人合抱粗的樟树时，便到了红花鹿活动的地界了。 百兽志上说红花鹿擅长山林奔走，性温和，因成年鹿的鹿茸上会开出艳丽红花而得此名。 红花鹿出没的地方大多崖壁陡峭，怪石嶙峋，它们靠着动作敏捷，在山林间来往迅速，并不是那么好抓。 … 陈凡和洛凝儿离开凡辰湖后便深入落霞山脉，沿着山脊线一路东行。直到三宝林附近，他们才走出深山。 路线是洛凝儿安排的，早在长风山洛凝儿已经察觉出自己被神山的人发现，所以才有了后来故意跟着黄贺深入紫杉林的事，为的就是引来赵挺之然后除掉他。 当时，洛凝儿便已经计划好后续的路线，除了半路蹦出的陈凡，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 山中雨水多，他们走过的痕迹用不了两天就会被冲刷掉。即便是最擅长的追踪者，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一筹莫展。 至于选择三宝林，洛凝儿也有自己的算计。 整个东南大陆，只有三宝林外的白马镇地处两国交接，加上营地里大多是金刚通玄的低级散修，鱼龙混杂掺合各方势力最适合浑水摸鱼。即便真遇到什么事，出了营地往南一头扎进落霞山脉，躲起来也方便。 洛凝儿的一通分析让陈凡刮目相看，他本就没什么计划，听洛凝儿这么一说，觉得还算靠谱，便跟着一起过来了。 “我从四年前就一个人闯荡江湖了，神山的眼线那么多，这么多年我还是能把自己藏的很好，不是因为我运气好！”正在走路的洛凝儿转过头看了陈凡一眼，“那是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被发现，我就死定了！所以我每走一步之前，总要往后看三步，你跟着我，绝对不会吃亏！” 洛凝儿又叹了一声，老气横秋的道：“人啊，其实都是被逼出来的！” 洛凝儿还要长篇大论，给陈凡传授一些她闯荡江湖总结起来的宝贵经验时，小灰忽然吱吱的叫了两声。 这是小灰的示警声，自从上次变身后，小灰五识变得异常敏锐，这一路靠它主动示警，他们已经躲过几次妖兽。 陈凡握紧剑散开神识，片刻后紧绷的神情松弛下来。 “没事，只是个探险队！” “嗯，也该遇到了，都已经进了三宝林一天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个山岭，看到有趣的一幕。 两男两女四位修者手持武器围着一位小和尚，四人中的一位白衣持剑男子情绪似乎很是激动，脸色涨红。 靠近一点，陈凡等人听到男子的咆哮声。 “臭和尚，你别仗着自己是酒大师的弟子就可以不守规矩！营地组队的时候，咱们可是说的好好的，出来不管收获了什么，那都是队伍的战利品，任何个人都没有权利私自处置！” 被四个人团团围住的是个穿着一套破旧僧衣，露趾草鞋的小和尚。他怀里抱着一只红花鹿，看个头似乎是刚断奶不久的幼崽。 “那你也没跟俺说，这么小的红花鹿你们都要抓啊！” 一股燕赵下里巴人的乡音，配上小和尚那一脸无辜的表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他的几位队友可笑不出来，陈凡和洛凝儿躲在一旁听了一会儿总算了解事情经过。 这几人从三宝营地组队出发，本是计划来这里抓三眼蟾蜍，孰料守了几日，蟾蜍没等到，倒是抓到一只红花鹿幼崽。大家想把幼崽带回去，小和尚却突然大发慈悲，执意要把小鹿放生，如此几人就在这里僵持了下来。 “小师父，你要是真想放生这小鹿也可以！按照咱们之前定下的规矩，队伍里的人对战利品是有优先购买权的！你把它买下来，你爱放生就放生，我们不会拦着你的！出来之前，我特意去老钱家的商号问了，这样的幼崽虽说没有成年红花鹿值钱，但多少能卖二十块灵石的！除去你自己应得的那份，你拿十六块灵石就行了！”一位绿衣女子的话，引来大家的附和。 “俺没钱，俺的钱都被俺师父拿去喝酒了！” 持剑的白衣男子脾气暴躁，一听这话举剑就要动粗，幸好被身边的同伴及时拉住。 这小和尚也是倔强，趁着他们拉拉扯扯的工夫就把怀里的小鹿给放了。 这小鹿一落地，动作异常灵活，嗖的两下就蹦到一块岩石上。 白衣男子怒极，一个箭步冲上去，举剑便砍。 小和尚见状跳到剑前！ 就在陈凡和洛凝儿觉得要血溅当场的时候，只听铛的一声，白衣男子的剑停在小和尚头顶三寸的地方，再也落不下去。 小和尚双手合十，头顶显出一片粼粼金光。 这一耽搁，小鹿已经消失在草丛里…… 第34章 小和尚法号地瓜 陈凡和洛凝儿到了三宝营地时，已是日暮四合。 这个完全是因为修者的聚集而发展起来的营地十分的简陋，靠着一圈半人高的篱笆围起来，营地里的木舍草屋大多年久失修摇摇欲坠，很多临时落脚的修者并无一屋遮雨，就那样随意的就地扎营。 两人一猴走进营地立即引来一些打量的目光，其中尤以打量洛凝儿的目光最多。 尽管洛凝儿故意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但那纤细妖娆的身段还是吸引了不少如狼似虎的窥探。 陈凡和洛凝儿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准备晚上先将就一晚，明天再去白马镇采买一些补给。 两人刚停下来，此前在路上遇到的探险队便一前一后的回到了营地。 四位怒气冲冲的修者在前，破衣烂衫的小和尚耷拉着脑袋在后。 到了营地，白衣剑客便气急败坏的把这件事四处说了去。 一只红花鹿幼崽，每人能分四块灵石，换算成金银，也有四个金锭子了。足以让这些混在底层、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修者暴跳如雷了。 有白衣剑客的大肆宣传，小和尚不守规矩的恶名很快传遍整个营地，恐怕以后再有队伍进山，是无论如何不敢带着这小和尚了。 洛凝儿翻出最后一点裹腹的野果递给陈凡时，陈凡正在打量着这个小和尚。 就在他们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小和尚盘坐入定，双手合十，嘴唇呢喃有声，似乎是在念经。 小和尚面色稚嫩，个子也不高。他那一身僧服也不知穿了多久，风吹日晒早已经脱了浆色，更是一个补丁接着一个补丁，便是佛家穿的百衲衣，千缝万补也不过如此了。 脚上那双草鞋更是惨不忍睹了，两只脚都露着大脚趾，窃窃的缩在鞋里不敢冒头。 早在山林里，陈凡便以神识悄悄探查，他发现这小和尚虽是其貌不扬，但却是那支探险队里唯一一位灵力流畅，吐纳平和有度的修者。这说明，小和尚修的心法是极为高级的，绝不是其余四位的地摊心法可以比的，这便让陈凡想到了大恩寺。 中州大陆上的僧侣，十之八九都是出自小禅山上的大恩寺。 大恩寺也是与青石宗一样传承千年的老宗门，这个在大门上高悬普渡苍生的禅林至尊有一套独门的金蝉心法颇为玄妙，将修行与佛理相结合，以至于经常有高僧念着经，念着念着就入圣了。 青叶大师的笔记里对那小禅山就颇多诟病，说那些老秃驴最是心机。你与他讲修行，他就给你讲佛理，你给他讲佛理，他给你讲禅心，最后他们借着金蝉心法成佛成圣，啥都没耽误。 又说这大恩寺讲慈悲立普度众生大宏愿，实不知死于他们伏魔棍法下的人估计比他们度的人要多的多。 陈凡想起这些不由得觉得好笑，青叶大师的笔记内容驳杂，时常有大段大段的牢骚，言辞满是怨气，读起来却又觉得可爱。 陈凡分神这一会儿，小和尚已经念完经了，只是依然盘坐在那。提溜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每见到行人手里拿着吃的，他的目光便死死盯着不愿挪开。 终于，小和尚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与他皮肤一样黝黑的托砵，开始化缘！ 只是这营地里的人似乎都是事先说好的一般，没人愿意施舍一点吃的，有些不怀好意思的还要大声羞辱嘲笑，拿着干牛肉和酒逗弄他一番。小和尚倒是好脾气，只是诵念佛号，一点也不生气。 转了一圈总算到了陈凡面前，托砵里除了半根被人啃过的苞米再无其他。 “公子，俺想化点斋饭！” 小和尚一开口，洛凝儿就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话说的不伦不类，既不称贫僧也不喊施主，除了托个钵盂，啥啥也不是。 陈凡倒是很和善，将手里的野果丢了一半到小和尚的钵盂里。 “小师傅，不好意思，我们只有这些！” 陈凡这么大方、友善的举动引来小和尚的强烈好感，主动问道：“公子，俺看你是初来三宝营地吧！俺对这里很熟悉的，如果你需要去丛林里，俺给你当向导，给你带路！” “我们可不敢带你，听说你不守规矩，把队伍的战利品都给放了！”洛凝儿故意在一旁打趣道。 “这位姐姐，俺看那红花小鹿才刚刚断奶，上天都有好生之德，俺实在不忍心！” “而且，俺这么做也是为了营地里的人好？” 洛凝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哦！？你倒说说看，怎么好的？” “如果连这种小鹿都杀，今天俺杀一只，明天你杀一只，以后这三宝林就没有红花鹿，就要改成二宝林了！” “啊！这……还可以这样想吗？”洛凝儿与陈凡相识而笑，小和尚这思维实在与众不同，乍听觉得荒谬，仔细一琢磨又觉得有几分道理。 小和尚倒也是自来熟，见洛凝儿没再追问，便自顾自坐下来，还伸手逗了逗小灰。 “公子，俺刚才说的你考虑的怎么样？” “什么？”陈凡不解的问道。 “当向导的事啊！” “呃，好吧，明天我们正好要去趟白马镇采买一些补给和简单的生活用品，你帮我们带带路吧！” “好嘞，公子！俺不收钱，你们管俺两顿饭就行了！” 陈凡讪讪一笑，心想着我也没准备给你钱啊。 “对了，小师傅，还不知尊下法号？” “俺叫地瓜！” “噗……”洛凝儿又笑出声。 陈凡也是苦笑不得，出于礼貌的点头称赞这是好名字。 “公子，小姐，你们叫啥名啊？” “哦，咳，我叫陈大，这是舍妹陈小！” 陈凡说完就感觉洛凝儿在他的腰上狠狠掐了下，来时洛凝儿一直主张二人假装夫妻，陈凡受不了她一路唠叨，只好答应下来，现在却临时变卦。 “一大一小，也是好名字，跟俺的名字一样好记！”土豆抓着自己的光头哈哈笑着，那模样真是跟他的名字一样傻…… 第35章 初入白马 是夜，陈凡入定，神识散在百步之内，保持警惕。 三宝营地夜宿的修者约有百人，大多都是金刚境上下，高不过通玄五品。 这些修者白天组团出门打猎，晚上回到营地便聚在一起喝酒赌钱，等攒到一笔花酒的开销再去白马镇上挥霍一番。 但也有一些修者如陈凡一样，趁着晚间勤恳修行。 只是这些人所修大多是不入流的地摊心法，他们从踏上大道的那一刻，一生境界基本已经望到头，日后除非有天大的机缘，否则再难有出头之日。 青叶大师的笔记里也曾对这些草根修者流露出只言片语的同情，他说这些明明知道没有结果，却依然坚持的人的身上有难得的品质：勇气，真正的勇气，也是可悲的勇气…… 次日，晨光熹微时，三五成群的修者已经结伴出行，地瓜小师傅也准时出现在了陈凡的面前。 出营地往北，五十里山路便到了白马镇。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城镇，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青楼酒肆，丹门药铺啥也不缺。 走进小镇，马上有小贩鬼祟凑过来兜售神兵利器、秘传心法。 “公子，我这有藏花刀，描龙镏金锤，三叶金花戬，九幽剑……” “九幽剑？” “是的，九幽剑乃是九百年前剑魔赵海的武器，以八十二斤玄铁，三十斤赤金，三十斤乌金和二十斤红钢，由当年最富盛名的石门剑窟打造！赵海受诛后，此剑流落民间，后被贪财爱宝的老龙王收入游龙谷，两百年前才得以重新问世……” 小贩喋喋不休口沫横飞，煞有介事的样子，就像九幽剑真在他手里似的。 陈凡很好奇被他吹的天花乱坠都快赶上十大名器的九幽剑会卖什么价格，便问了一句。 小贩神秘的伸出两根手指：“只要二十块灵石，或者两个金锭子！” “这价格倒是不贵！” “那是！公子有所不知，这剑是好剑，但杀气太重，我也是怕被神山知道，收回天机宝库，所以想着早点出手！不然的话，没有五十块灵石，我是断然不卖的！” “呵呵！是好剑，可惜在下囊中羞涩啊！” “公子要是诚心要，价格还可以谈嘛……” 陈凡摆摆手，小贩却是不死心，跟了一路，最后逼的洛凝儿发了火，才悻悻离开。 “公子你可别信他们，镇上的黑市商人最是黑心，俺就见过营地一位大哥买了一本傲气九重天的功法回去练，结果走火入魔，灵枢崩塌，真是可怜！”小和尚一脸悲戚。 陈凡忍不住笑骂道：“既如此，那你刚才怎么不拆穿他们！万一我真花钱买了，岂不成了冤大头！” “公子有所不知，这白马镇的黑市都被三角帮的人控制着，他们人多势众，俺可惹不起！俺刚才要是当面说他的东西是假的，俺们今晚恐怕就回不了营地了！” 陈凡哭笑不得：“你也不傻嘛！” 地瓜一脸傲娇：“俺本来就不傻！” 有地瓜的介绍，陈凡很快对白马镇有了详尽了解。 镇子不大，却是三宝林外最近的城镇，再往北沿着官道需走一百多里才到赵国的长平县城。镇子上常年鱼龙混杂，治安很差，寻常百姓已经不剩几家。 镇子东头是中州第一巨贾老钱家的商号，三层高大楼，是全镇最气派的建筑。白马镇的商号属于老钱家规模最小的分号，只能提供货物买卖，灵石兑换的服务。 三宝营地的修者得了丛林里最值钱的三宝后便会拿到钱家商号来卖，若是对商号给的价格不满意，也可以自己定价放在商号寄售，如果还是不满意商号收的手续费，那就只能自己去镇上摆摊叫卖了。 钱家商号有二十多个护院，都是通玄七八品的修者，搁在大城市算不得什么，但在白马镇却也算的上实打实的“高手”了。 钱家商号的隔壁则是神农教开在此处的医馆，与商号的富丽堂皇相比，神农医馆就寒酸多了，两进的小院，天天都弥漫着刺鼻的药汤味，门口也没有人高马大、天仓饱满的护院打手。 但神农医馆和钱家商号一样都是白马镇最安全的地方，从没人敢来此捣乱。除了两家各自的强大背景外，商号有护院，医馆靠的却是口碑。 神农教丹药双绝，有妙手回春的真本领，更有悬壶济世的远大理想。他们救人从不看家世背景，诊金收的又少。常年混在白马镇的修者，多少都受过医馆的救治，谁要是敢在医馆闹事，便是众矢之的。 除了这两处，白马镇余下的地方就都是三角帮的势力。青楼酒肆且不说，那都是帮会的产业，便是路边的小摊小贩也要按日给三角帮纳贡。！ 宗门和帮派是江湖最大的两种势力，不同的是宗门大多以传承修行凝聚香火，帮派却不负责传道受业，只是一帮有着共同目的的人聚在一起。 大多数中小帮派都是一帮乌合之众干着欺行霸市、打家劫舍的勾当。 但也有大帮派做到登峰造极，与几大宗门一样在中州享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成为不可忽视的一方势力。 中州大陆目前有两个顶级帮派的影响力堪比青石宗这样的大宗门，一是神秘的杀手组织暗夜社，这个帮派成员皆穿黑衣，以黑巾蒙面，神出鬼没。 天启一百七十年，北燕国师纳兰时死于季城第一花魁北时花的闺房。 这场轰动天下的刺杀便是暗夜社所为，之所以轰动，是因为纳兰时当时已经是地仙境界。那场刺杀，暗夜社出动两百多人，准备了一年之久。事发时，青楼里外全是暗夜社的人，包括那位第一花魁。 此次之后，暗夜社声名鹊起。 另一大帮则是江海盟，江海盟不像暗夜社那样有顶级修者，它的优势是人多。取名江海，也是意喻比江湖更大。 江海盟号称十万帮众，他们靠国战起家。每逢国战，江海盟会受雇某国，成为国家军队的特殊建制。 只是帮派往往因利而生，大多走的不长远，放在历史长河里，也只能算是昙花一现。 三人东逛西逛，到了晌午，地瓜摸着肚皮不好意思的道：“哥，俺饿了！” 第36章 好久不见 小和尚带着陈凡和洛凝儿去了镇子西边的一家他赞不绝口的面馆，然后刺溜了整整三碗面才摸着肚子露出满意的笑脸。 面馆是位老太太开的，她是这镇上为数不多的寻常百姓之一，已经高龄七十八了。 看着这些人，你就不得不唏嘘修行给人带来的改变。对于一个金刚大圆满的修者来说，七十八看起来也就中年人的模样，哪会有眼前这位老妪那般白发苍苍和老态龙钟。 若是境界再高点，看起来还会更年轻。青叶大师当年九十八岁入圣，留下的画像便如正当年的翩翩公子一般！ 修行之玄妙，最大莫过如此！ 吃完面，几人坐在面馆凳子上稍事休息。 陈凡趁此时间打量着路上的行人，从他们的步履和呼吸上依稀判断他们的修为。 这也是从青叶大师的笔记中学来的，一般来说境界高的修者步子更加沉稳，天仓更加饱满。 世间心法吹的再是天花乱坠，落到实处还就是一个吐纳功夫，说到底周遭的灵气还是得靠嘴巴才能进入身体，透过皮肤毛孔虽说也有但只是锦上添花，并非根本。 修者吐纳契合心法，心法若再能契合天地法则，承接四季寒暑、晨昏早晚的规律，这便是最好的修行。 反过来也是一样，吐纳影响着呼吸，所以从一个人的呼吸上便能看出他所修心法的好坏。 要从这些细微之处看出差别，实是对眼力的极大考验。 不过白马镇上的这些人还是很好猜的，大多都是金刚大圆满上下的修为，修的心法也多不入流。 陈凡一边看一边猜，无意之中却瞟到一位麻衣驼背、腿脚不便的中年妇女从自己的眼前走过。 此人天仓虚满、脚步轻重不一，与草根散修还真是一般无二。但以陈凡的敏锐六识，却听出她的呼吸长短有度，气息绵柔，十分的稳健。 更重要的，是陈凡从这个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几分似曾相识。 中年妇女转进了一个巷道，陈凡连忙起身追了过去。 等他追到巷口，巷道里早已经没了人影。 陈凡只好作罢，转身去和洛凝儿等人汇合了。 在白马镇又逛了半天，置办了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和干粮，几人才往回走。 这中间倒是发生了一个插曲，有几位修者拦着陈凡等人想要把小灰买回去，出价还不低，两块灵石！ 在中州，豢养灵兽并不稀奇，甚至有养不起灵兽的，退而求其次养妖兽、野兽。 白马镇上，偶尔也有修者蹲在路边，面前一个小笼子里关着自己从丛林里抓来的妖兽幼崽。 但陈凡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当然是一口回绝的，只是小和尚唏嘘感慨了好一阵，他实在没想到看起来和寻常猴子没啥两样的小灰居然还值两块灵石的价格。 简直比他还值钱！ …… 黄昏时分，几人回到三宝营地。 营地里有很多闲置草屋，在地瓜的帮助下，陈凡和洛凝儿在营地一隅收拾出相邻的两间，好歹也算是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靠着卖力干活，小和尚晚上又蹭到了一顿饭。 不过他想跟着陈凡一起进丛林的想法被陈凡果断的拒绝了！ 倒不是因为小和尚不守规矩的坏名声，而是洛凝儿的修行之法不能让外人看到。 妖魃心法修行与别的心法不同，完全靠榨取别人的力量提高自己。无人可吸的情况下，妖兽也可以。 不管吸的是谁，这种修行法门总是旁门邪道，不能让人看见。 被拒绝的小和尚十分伤心，默默回到大树下，盘坐念经去了。 陈凡看着小和尚的模样，心有不忍，但眼下这光景，他照顾自己尚且吃力，也没心力顾及别人情绪了。 回到草屋，陈凡盘膝坐定，吐纳渐渐平缓，很快达到心神专注、内外合一的入定状态。 这看似简单的入定其实也是极有讲究，大致可分四个境界。 先有气定，气息缓和平稳。再有思定，思绪宁静太平。再有心定，心如止水古井无波，最后便是入定的最佳状态，心神守一的神定。 陈凡这么多年日日坐定，神定次数十之一二，但要达到心定对他却不是难事。 定中，陈凡内视灵海，可见片片晶莹浮于海面，观灵脉，也有灵气奔腾不息。 一个周天后，陈凡奔波一天的疲乏一扫而空，只觉心神宁静，整个人渐与万物相融。 三个周天后，已是下半夜，营地里还有三五修者大声喧哗的聚在一起赌钱喝酒。 陈凡的神识突然出现一丝异动，他猛的睁开眼，抓起身边九幽，踩着风雷决，几乎眨眼之间来到营地外的一处灌木丛。 瞄了一眼丛中被人踩倒的枝叶，陈凡追进林中。 几步后便见到前方一个黑影，那人似乎在等他，看了他一眼，转身疾奔。 陈凡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相距不到三十步，飞快的掠过林中草木。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已经到了营地几里之外的河水下游。 前面的黑影忽然停了下来，转身一刀。 刀锋上暴涨的青焰在黑夜中如同幽冥鬼火，陈凡轻轻一跃躲过这几记刀风。 落地后，陈凡以追刀斩起势，迅速的劈出第一剑和第二剑。 黑衣人横刀在前，接下两道剑气，第二道剑气让黑衣人微微退了一步，口中发出惊疑的一声。 陈凡并未就此停下，脚下踩着风雷决，闪到黑衣人的身后，举剑再劈。 追刀斩第三刀，四倍伤害！ 黑衣人并不避让，左脚踏后一步，身体略向前倾，微微躬身，双手持刀横在身前，竟是想硬接下这一剑。 月牙剑气呼啸而来，黑衣人的刀上青焰大盛，如流火四溢。 砰的一声巨响后，剑气泯于青焰之中，黑衣人这一次一步未退！ 陈凡在不久前才刚刚能劈出追刀斩的第三剑，最近疲于赶路未曾训练，第三剑仍然是身体的极限。 他将九幽插在身前，双手扶剑勉强站立，大口的喘着气，似乎并不怕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慢慢放下刀，摘下面巾，露出四分苍老六分憔悴的面容。 “两年多没见，没想到你小子没死，还学了如此精妙的功法！” 陈凡喘着气，咧嘴笑了笑：“好久不见，许师姐！” 第37章 许悠现身 时值雨季，三宝林里唯一的河道水势汹涌，涛涛声不绝于耳。 陈凡和许悠坐在岸边，夜色还黑，静谧的丛林深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嗷叫声。 “这么说，辰月还有活的机会？”许悠看着黑夜，徐徐问道。 陈凡点点头，他刚刚将他们跳崖后的遭遇有选择的说给了许悠。他没提青叶大师的事，只是说自己在寒潭洞中得一造化，不仅打通灵枢开了灵海，还学得了几本玄妙功法。 “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我会努力！”陈凡目光有神，表情坚毅。 虽只是简单的努力二字，但许悠知道这两个字背后是什么。 要替李辰月逆天改命违的是天道，人魔相恋违的是这世道，这两道就是两座大山，要想翻过去谈何容易。 许悠扭头看了他一眼，道：“辰月没有看错你！” 陈凡笑了笑，露出少有的腼腆。 “别说我们了，说说你吧，许师姐怎会出现在这里？” 三宝林在大陆东南，与那北境雪国却是背道而驰，陈凡很好奇，许师姐既是逃出去了，怎么会离北境越来越远。 许悠叹了一声，将这两年的经历娓娓道来。 当日在离江青峡，大船倾覆后，许悠趁乱得救。只是救她的那图黑山在三位归元境大圆满的夹攻下，身受重伤。他们二人在江中迷失方向，等上岸时才发现是南岸。 当时后有追兵，他们根本不及再次过江，只能一路往南，连躲带藏的跑了两年，几个月前才到白马镇安顿下来。 一条离江将中州一分为二，要想回到北境必须越过离江，可在神山的严密布控下，这与登天无异。 “二十一年前我便离开雪国，这中间只回去过一次，便是十一年前接辰月来中原！那次走的匆忙，不及多看一眼。中原气候较之北方暖和多了，二十年了也没看过几场雪！要是在北方，一个冬天，天地都是白的！” 许悠脸上噙着似有还无的笑意，说起故乡，她的眼睛似乎有些红了。 但她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辰月是我的女儿！” “啊！”这个消息着实惊到了陈凡，他忍不住扭头看向许悠，此时再看，她的眉眼倒还真有几分李辰月的影子。 如此更能解释当日许悠明知道百石峰有埋伏却还是执意要去救人的愚蠢做法了。 “我族的冷山计划自三百年前就开始了，当年的大帝让国师从八部中各选了一名女子。她们饱受磨骨割皮之痛，加上特制丹药的作用，历经三代生出的孩子终于和中原人再没有差别了！” “我的祖辈便是当年国师从火惹部中选中的女子，我们世代传承，只有一个目的，潜伏中原，获得天机图！” 听到天机图三个字，陈凡眉毛轻轻的跳了一下。 青叶大师留给他的那六分之一玉简至今还躺在乾坤袋里，他倒是拿出来看过两次，平平无奇的玉简，一个字都没有，便是想要参悟都不知从何做起。 “一千年前，我族倾全族之力，耗费数十万生灵复活了神兽饕餮，驱之南下！但终究还是输了，你们神山那位老阁主取天机图上的太荒锁神阵将魔神封印在天机山！又将天机图一分为六分于当时鼎盛的六大门派，我们这一代代的传承便是为了潜伏进六大门派，获取天机图！” “天机图就算得到也不是那么好解的吧！”陈凡装作漫不经心的道。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我们一出生就被赋予这样的责任！辰月从五岁便接收潜伏和反侦察的训练，十岁入中原，如果不是因为那场大典，如果不是你，她这一生都要背负这个重担！那就像是一个枷锁，现在她能躺在那幽冷的寒潭倒也算幸福！” 许悠的这番话说的极慢，她看着河对岸黑洞洞的丛林，像是对陈凡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许师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许悠扭头看了陈凡一眼，嗔道：“傻孩子，你怎么还叫我师姐！以后你便叫我许姑姑吧！” 陈凡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可算是自己岳母大人了，再叫师姐可是乱了辈分。 “许姑姑！” 许悠拍了拍陈凡的肩膀，又问道：“对了，今日在白马镇，你是认出我了吗？” 陈凡点点头：“姑姑有意压制步伐，掩饰天仓，但呼吸上还是与那些散修有所区别的，我瞧出后不免多留意了几分，依稀从背影上看出几分似曾相识！” “哦！你的眼力倒是不俗！”许悠看了陈凡一眼，站起身，“以后每晚三更你来此处，我教你练刀！” 不容陈凡拒绝，许悠已经带上黑色面巾，纵身一跃踩着一截树杈跳入密林，很快没了踪迹。 …… 一路飞驰，许悠正好在天亮前回到白马镇。 一到镇子三里开外，她又变成了瘸腿妇女，这次有陈凡提醒，她连呼吸都做了掩饰。 在镇子里转了两圈，确认没有跟踪后，许悠来到建筑稀疏的镇子东边。 一间泥瓦陋室里，一个老头蜷缩着躺在榻上，旁边破木桌上摆满了各种药罐。 “见到他了？”老头正是当日青峡现身的那图黑山，也是许悠的丈夫，李辰月的父亲。 离江那一战他深受重伤，至今未愈。好在许悠懂点医术，这般一路逃窜，一路将养，好歹是把命保住了。 许悠坐到桌前，点了点头。 “如何？”黑山撑着床沿，艰难的支起半个身子，关切问道。 “辰月被下了锁魂钉，神魂不灭！陈凡将她留在青石宗寒潭下面一个石洞，那里阴冷，能让她肉身不腐！陈凡说，他会找到起死复生的法子，救回辰月！” 那图黑山长叹一声，颓然的躺到床上。 重伤之前他也是归元境的高手，越是高手，越知道力量的极限是多么的可遇不可求，越是知道这世上有些事要想办成不是张张嘴就行的。 起死复生，说着轻巧，那比他们大殷族人要凑齐六块天机图还要难。 自冷山计划开启，他们忙了三百年，一块天机图都没凑到，那陈凡能活几个三百年？ “明晚起，我教他刀法！” “青焰碎空刀法不能外传！” “黑极铁也不能随意带出北境，你不照样瞒着大帝偷偷带过来了？”许悠淡淡道，“那小子有心，不管能不能成，我得帮他！” 第38章 人更美味 刀是百刃之胆，剑是百刃之君，中原人偏爱剑，这种偏爱由来以及。 史书上的成名剑客比比皆是，但成名的刀客则是凤毛菱角。 可能与环境有关，中原景色秀美，充沛灵气孕育下的大好河山非是四境之外的荒凉可以比的。 苍松树下，青衫仗剑的少年才是绝配，使刀的话总归气质上差了那么点。 北境魔族的人却更喜欢刀，魔族八部中便有火惹和哈赤氏以刀法见长。 险山恶水的地方，总是凌厉的刀法更能让人生存。 第一晚的练刀如约开始。 “你右手习惯握剑，便以左手练刀，等刀法小成之后，再换过来！” 许悠将刀递给陈凡，刀是市面上最寻常的钢刀，她的那把大环刀早在青石山便被缴了去。 陈凡接过刀在手里掂了掂，重量与九幽差不多。 许悠瞟见他的这个小动作，道：“这刀太轻了，青焰刀法重势，刀越重势越沉，才能将刀法的凌厉发挥到极致！只是现在手边没有趁手的兵器，你且练着，往后多留意！” 陈凡点点头，问道：“许姑姑，从哪里开始练！” 许悠指了指河面：“去水里！” 许悠让陈凡跳进河里，迎流而立，练习劈砍。 河水湍急，仿佛有人在推着陈凡的手腕一样，每一刀劈的都异常艰难。 整个晚上就做了这一件事！ 分开时，许悠对陈凡说：“今晚劈了三百二十七刀！等你一晚千刀，我便会将青焰刀决传授给你！” 送走许悠，陈凡也不急着回去，直接在河边坐定。 看似简单的劈刀，一晚上下来，灵海居然十去七八。 破晓时陈凡回到营地，洛凝儿与小灰已在等他。 “你昨晚去哪了？”刚见面，洛凝儿就问。 “去林子里练剑了！” 洛凝儿撇了撇嘴，在她眼里，陈凡就是个武痴，一天到晚不是打坐就是练功，特别没情趣。 简单吃了点，两人带着小灰出营地朝着丛林里走去。 在营地门口的大树下，陈凡又看到了小和尚地瓜。 才一天不见，小和尚身上的衣服似乎更破了点。脸色也不好看，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别看啦！就算没有队伍愿意带他，他照样可以在附近找些低阶妖兽，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活法！”洛凝儿不耐烦的拉走陈凡。 结果在丛林里转了半天，连个妖兽的影子都没见到。在三宝林混饭吃的散修太多了，营地周边三十里，别说妖兽了，野兽都很难见到。 又往丛林里走了二十里，总算有了点收获，小灰找到了一个虎皮猪的窝。陈凡连大带小一窝端了，这种低阶妖兽浑身上下就没啥值钱的东西，再被洛凝儿以妖魃心法吸一下，就剩一堆枯骨皮囊了，看一眼都多余。 回营地的路上，洛凝儿心事重重。几次想喊住一马当先的陈凡，举了举手却又放了下来。 而陈凡满心想的就是赶紧回到营地，三更之前还能坐定两个周天，为晚上的练刀做好准备。 入夜，陈凡准时来到河边，许悠早已在等他。 “这本《内息决》是我今天凭记忆誊抄的，学成后能助你内敛气息，隐藏实力！我族向来只秘传给参与冷山计划的人，我也是靠着它才藏住了自己归元境界，在青石宗潜伏这么多年！往后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你随时问我！” 陈凡接过许悠手里的小册子，翻开后是娟秀小楷密密麻麻的写满每一页。 “谢谢许姑姑！” 许悠笑了笑：“去练刀吧！” 这一晚，许悠还是什么都没教，只是坐在河边看着陈凡站在湍急的河流里一下下劈出手中刀。 早上分开时，许悠告诉陈凡，今夜还不如昨晚，只劈出了三百一十四刀，比昨天还少了十三刀。 “事太多，都没有太多时间坐下来调整内息，巩固心法！”陈凡有点丧气的解释着。 确实，他在紫杉林修行时，虽也辛苦，但也只是白天练功，晚上却是一定要坐定几个周天。一晚上的打坐后，灵海充盈，第二天早上都能神清气爽。 可这两天，他的灵海都未曾满过。 许悠摇摇头：“这不是理由，你必须对自己再狠点，哪怕身体到了承受的极限！因为以后你遇到的情况只会比现在更危急！” 陈凡面露愧色，点头道：“我知道了！” …… 从河边回到营地，陈凡发现洛凝儿与小灰都不在屋中。他心下一沉，一种不安的感觉弥漫心头。 陈凡悄悄走出营地散开神识，整个营地诡异的安静，平日里通宵达旦的那群赌客今天居然没了动静。 在营地外找了一圈，凭借强大的神识，陈凡发现了洛凝儿的踪迹。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三宝营地东边二十里，一处灌木丛里。 洛凝儿已经现出妖魃原形，半浮空中，那些延伸出的黑色触须张牙舞爪的在身后乱舞。 其中有几根连着的正是三宝营地那几位夜夜吵闹不休、酗酒赌钱的散修。 陈凡赶到时，几个修者已经没了气息，干瘪的只剩一具枯骨皮囊。 小灰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若无其事的啃着一颗野果，见到陈凡，小家伙吱吱叫着跑过来，将自己啃的一半的野果递到陈凡的面前。 野果被啃的乱七八糟满是口水，陈凡心里有气，一巴掌将野果打到地上，然后转身往回走。 小灰不知道主人因何发这么大的脾气，无助的叫了两声，扭头看了洛凝儿一眼，最终还是跟着陈凡离开了。 在陈凡回到营地后半个时辰，洛凝儿才回来，整个人神清气爽，宛如新生。 看到黑着脸的陈凡，洛凝儿嬉笑着凑上来，拉着陈凡的胳膊说道：“凡哥哥，别生气了嘛！是他们几个色胆包天，昨夜趁着你出去练功，想要欺负我！我一时没忍住，就把他们全吸了！” 洛凝儿的声音像是裹了蜜一样的甜，她红唇娇艳，故意拉着陈凡的胳膊在自己胸前蹭来蹭去。 末了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比起那些四脚爬虫，还是人更美味啊！” 第39章 傻人有傻福 陈凡的生气是有理由的，洛凝儿的修炼方式过于招摇，在被神山牢牢握在手心里的中州大陆，妖魃的出现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将会面临无穷无尽的追杀。 在自己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暴露自己，在陈凡看来，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但更愚蠢的是跟一个女人理论！ 洛凝儿饱食一顿之后，容光焕发，眉间妖媚更浓，一声凡哥哥叫的陈凡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任是陈凡怎么训斥，洛凝儿都是巧笑嫣然，也不生气，也不认错。还殷勤的要给陈凡捏脚捶肩，丰满的胸部总是有意无意蹭在陈凡身上。 陈凡讲了一会儿大道理，见到原本还耷拉着脑袋的小灰都开始龇牙咧嘴的玩闹起来，彻底的没了脾气。有点无奈的站起身：“走！出营地！” 小灰吱吱叫着跟过来，洛凝儿却伸了个懒腰，纤纤素手捂着樱桃小嘴打了个让男人垂涎欲滴的呵欠，懒懒的道：“我就不去了，林里那些妖兽实在食之无味！” 陈凡气极：“难道你还想继续这样干？” 洛凝儿根本不理会陈凡的质问，摆了摆手：“凡哥哥，困了，我去睡一会儿！” 陈凡郁闷的走出营地！ 洛凝儿此前独自走江湖，便是靠着撩人姿色勾引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然后到了没人的地方吸干榨尽，与异闻轶事里狐妖食人的说书故事一个套路。此番来三宝林，两人曾约法三章，洛凝儿也保证会收敛自己，不会轻易对人下手。 但陈凡哪里知道，妖魃心法修行虽然快捷，但消耗也巨大。洛凝儿如不能供养足够的能量，也会遭到妖魃的反噬。洛凝儿做出此事，至少有六分是迫不得已。 另有四分却是洛凝儿在享受过之前舒适的修行方式后，已经不适应现在这样每天一两只低阶妖兽的效率，这和由奢入俭难是一个道理。 陈凡没好气的出了营地，见到地瓜小师傅又一个人迷茫的站在路口，比之昨天更加面黄肌瘦了。 “这两天都没吃饭？” 地瓜点点头，嗯了一声，嗓音呜咽，那样子像是陈凡再问一句就要哭出来一样。 陈凡十分无语，掏出干粮递给小和尚：“走吧，今天跟着我！” “真哒！俺就知道，你是个好人！”小和尚一激动，一把抱住了陈凡，痛哭流涕，鼻涕口水全蹭陈凡衣服上了。 …… 进了丛林，遇到一只啼鸟兽，小和尚又让陈凡哭笑不得了。 啼鸟兽鸟首马身，声如金雀，长了一张金刚巨喙，可啄金石。啼鸟兽好斗，见到陈凡二人后，便冲过来。 陈凡附身削出两道剑气，正中啼鸟兽前蹄。啼鸟兽前蹄一跪，整个身子由于惯性都翻了过来。 本来就是陈凡一剑的事，地瓜师傅这时候却冲了出来。 只见小和尚挥舞着双拳纵身一跳骑到了啼鸟兽的身上，一通乱拳让人眼花缭乱，看起来气势磅礴，实际上毫无章法。 陈凡看的是心惊肉跳！ 当日初见地瓜，他以神识探出对方气机玄妙所修应是极为高明的心法。之后他替红花鹿幼崽挡下白衣剑客那一剑，头上金光屏障也是极好的防御功法。 但他此刻挥拳真的完全杂乱无章，全凭一股蛮力！ 妖兽之所以为妖便是比普通野兽要皮厚肉糙，小和尚一通乱拳非但没打死啼鸟兽，反而被他挣脱了。啼鸟兽奋力从小和尚胯下挣脱，回首就是一啄。 啼鸟兽有金刚喙，能啄金石，可见这一下的力度，陈凡想要搭救已经来不及。 眼看着小和尚的脑袋就要被啄个血窟窿，一阵金光浮现，啼鸟兽一头撞在小和尚的金光屏障上，疼的嗷嗷叫。 小和尚趁机扑上去，又是一通乱拳，总算制服了这只低阶妖兽。 “俺不杀生，你来！”小和尚整个身子压在啼鸟兽身上，然后扭头冲着陈凡喊道。 陈凡提剑上前，结束战斗！等到他要给啼鸟兽开膛破肚，取出最值钱的晶核时，又被小和尚给喊住了。 “等等，俺还要给他念往生咒！” 小和尚盘腿坐在啼鸟兽的尸体边，双手合十一脸庄严，嘴中呢喃有语。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超度总算结束了。 “现在我可以动手了吧！”陈凡无奈的问道。 得到小和尚首肯，陈凡总算取下了啼鸟兽的晶核和那对值钱的巨喙。 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带小和尚，不守规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事也太多了。 在林里又转了一个时辰，再没有更多的收获。黄昏时分，两人踏上归程。 途中，小和尚真诚的问道：“陈大，俺明天还能跟你一起出来吗？” “呃！明天我不准备出来了！” 如果只是在三宝林周边五十里活动，妖兽数量太少，又都是些低阶妖兽，根本对功法练习没有半点好处。再加上晚上要练刀，所以陈凡已经准备调整每天的安排，上午坐定，下午在林里继续练习追刀斩和风雷决。 之前在白马镇，他们已经卖掉了从黄贺那得来的乌金。换来的钱足够维持他们一段时间的开销，现在还没到他为生计犯愁的时候。 小和尚闻言哦了一声，难过的低下头。 见到他这模样，陈凡又心有不忍。虽然和小和尚认识不过两天，但陈凡能看出来，他心地质朴待人真诚。 只是这世间，真心难换真心，这样一个好人在这营地居然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 “这样吧，每三天我陪你进林一趟，抓到妖兽取了晶核后，你负责拿去白马镇换钱！” “好！”地瓜笑嘻嘻的答应，双眼眯成一条缝，泛着一股傻气。 陈凡看着他这模样，不由得感慨：“还是你好，烦恼来了快去了也快，想笑的时候笑的比谁都开心？” “俺师傅也这么说过我，他说俺是真傻！” 陈凡笑了一声：“傻人有傻福，大概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嗯，碰到陈大就是俺的傻福！” “对了，看你出拳毫无章法似乎并无成体系的拳法，而是全凭蛮力！但那挡下啼鸟兽一啄的金光却又无尽玄妙，你难道只会这一个防御功法？” “师傅说俺笨，就教了一套心法，一套功法，两本佛经！师傅说再多，俺就学不会了！那防御功法叫金钟决，俺现在修的还是小金钟，师傅说啥时候俺能修成大金钟，就再教俺一套棍法！” “大恩寺的伏魔棍？” “是的，师傅跟俺说的也是这个名字，你怎么知道！” “你师傅是？” “大家都叫他酒和尚！” 第40章 酒和尚1 中州修行流传着一句话，叫五年金刚十年通玄，往后每个境界耗费的时间大约需要前一境界的两倍。 以十岁修行开始算起，上等修者二十五岁就能到造化一品，四十五岁能到破虚一品，八十五岁归元一品，一百六十五岁陆地神仙。至于圣仙，可望不可求，全凭机缘。 但这只是笼统的计算，实际修行中个体差异极大。而且越往后面的境界，年限越是不准确，归元境上滞留上百年的大有人在。 就以修行年纪来说，一两千年前都说是越早越好。但太小的孩子没有悟性，也缺少耐性，往往后劲不足。 再往后大家又统一觉得10岁是最好的年纪，那时浑身骨骼经络还未定型，又有一定的理解能力。 直至这些年，又有新的理论问世。一些豪门大族已经要求族下弟子十五岁方能进大道，前面十五年则是以各种丹药辅以人为干预打好身体基础，这样磨刀不误砍柴工，对往后修行颇多裨益。 再说境界，金刚、通玄、造化、破虚和归元这五个境界中，前面三个境界对资源的依赖是极大的。 就拿金刚和通玄来说，五六年修完的比比皆是。都说二十五岁造化一品已是上等，但历届将星赛，参与的那些二十五岁精英，基本都是造化四五品，甚至是造化七八品，据说有一届还出过一个造化大圆满的。 总的来说，只要资源足够，天天让你在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里修炼，拿灵丹妙药喂，给你最好的心法，最好的功法，傻子也能一年金刚三年通玄。 但往后就不仅仅依靠资源，修行的最终靠的还是个人的悟性。 史书上江郎才尽的例子太多了，多少修者年轻时境界窜的那叫一个快，可越到后面越没了声音。 小地瓜的师父酒和尚便是其中一个例子，酒和尚早年间拜师大恩寺洞字辈最后一尊大佛洞虚法师，得赐法号圆真。 圆真颇具修行天赋，五十岁就已经归元一品，比青叶大师还早了四年。那时的他坐在慈恩殿内讲经席上给小辈讲经，佛理经义信手拈来，舌灿莲花口若悬河，无限风光。更难得的是他既通晓佛理，又在武学上颇有造诣，曾被寄予第一武僧的期望。 但没想到这就是圆真一生的高光时刻，此后他在归元滞留了百年，直到天启末年，才勉勉强强的进入归元六品。 不管什么人，在任何境界上滞留太久，都会忍不住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中，圆真少年盛名，一度被世人拿来与青叶比较，最后却停滞不前。 以致于他最终禅心大乱，索性放下佛经，出家变入世从此酒肉不忌，还大言不惭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就因嗜酒贪杯，才得了一个诨名酒和尚。 这番话是陈凡回到营地后听洛凝儿说的！ 洛凝儿昨晚饱食一顿后，今天格外精神。上午小憩了一会儿后，便在营地里逛了逛，本想着物色下一个猎物，打听到这些八卦倒是意外收获。 “小和尚的师父有点来头！我还听说那酒和尚每过几月便会来找地瓜，倒不是考校修为，就单纯的为了要钱买酒！”洛凝儿说道酒和尚摇头不止，当年那位惊才绝艳的禅师，现在可谓声名狼藉。 陈凡懒得理会这些，躲进房内，拿出昨晚许悠给的内息诀。 陈凡读的秘籍不多，也就青叶留给他的那一只书箧里，十几本功法秘籍。他没事就拿出来翻看背诵，想着哪天万一乾坤袋丢了或是被人抢了，自己还能凭记忆把这十几本功法默写出来。 但好在这十几本功法都是极为玄妙的高级功法，有此参照，陈凡便觉得这本内息诀也是十分高明。 修行内息诀，小成后可将体内气机流转露于无形，大成更可将气息气机全部收敛，形如假死。 世上这类功法很多，内息诀的可贵之处在于，一旦修成，便是圣仙境界轻易都难以看穿。许悠原是归元四品，在望月峰那么多年，大家都以为她不过造化初期的境界，连廖青松都未曾看出来，这便是内息诀的功劳。 翻了翻面前的手抄秘籍，陈凡并没急着练，而是前后贯通梳理，默默消化领悟了一遍，有几个不解的地方，他提笔轻轻做了标记，准备晚上再去问问许悠，等到整个功法都理解通透了，再开始练。 放下秘籍，陈凡又拿出笔记添了几笔，无非是自己练刀的一些感悟。 这般忙完，陈凡才开始盘腿坐下，运行心法慢慢进入定中…… 往后半个月，营地里又接连失踪两人，但是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 三宝营地人虽不多，但流动性极大。如果不是陈凡细心留意，也发现不了有人失踪。 结合洛凝儿最近始终气色饱满，陈凡大抵知道这两人是去哪了。 他现在懒得管也不愿去管洛凝儿这档子事了。 前几日，他刚刚劈到四百刀，许悠又给他加大了难度。说是雨季过了，河流不如之前迅猛，也不知道从哪搞来一个铁球，重达几十公斤，以一根铁链缠在陈凡左臂上。 这么一来，陈凡一晚劈刀数量又从四百降到了三百。 同样是三百刀却比之前更累了，白天还要参修功法，坐定补气，时间被填的满满的。 但每三天陪地瓜进林，陈凡却信守诺言。 小和尚着实淳朴，陈凡也不避讳他，在他面前展露巧妙功法，权当练功了。抓得的妖兽，再由小和尚去白马镇上换了银钱，每次也能分个几两碎银。 青叶留给陈凡的乾坤袋里可没有金银这些俗物，但往后行走江湖少不了花钱的地方，这些碎银权当积蓄也好。 最好的还是这三宝营地人事都简单，不需额外注意些什么。起初几日，陈凡还留着小心，每天神识不散，警惕四周，慢慢也就放松了下来。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初冬将至，三宝林里的河水渐有刺骨寒意时，陈凡再上一层，至通玄二品！ 十一月初七，在小地瓜整日的念叨中，他的师父酒和尚终于来到营地管他要酒钱！ 第41章 酒和尚2 三宝林的冬天不算太冷，但因年关将至，营地的人明显比平时少了。 酒和尚来的那天，天降小雨，陈凡还在屋内坐定，便被门外地瓜的叫声给扰了清修。 陈凡从屋内走出来，首先看到的便是一位身材魁梧大腹便便的光头大汉，最醒目的便是他腰上系着的一个硕大的酒葫芦，估计得有小地瓜脑袋那么大。他站在小和尚的身边，二人均是破衣烂衫。 地瓜冲着陈凡咧嘴大笑：“陈大，这就是俺师父！” 师徒二人都没举伞，被淋成落汤鸡造型，乍看一眼还有几分滑稽。 陈凡连忙做了揖礼，将二人请进屋中。 草屋陋室本就简单，虽说被洛凝儿归置的还算干净整洁，但连基本的家具都没，再加上酒和尚体型庞大，这一坐进来瞬间便将小屋塞的满满的。 “大师，寒舍简陋，也没备下茶水，怠慢了！” 酒和尚摆摆手，大度的道：“洒家有酒就行！” 说完解下腰上的酒葫芦，仰头喝了一口，这才意犹未尽的道：“是洒家师徒叨扰了，实在是着小雨淅淅沥沥下的烦躁，等雨停了，洒家就走！” 陈凡摆手，连称不打扰，眼睛却瞄了一眼屋外。 这雨虽小，但绵绵不绝，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洛凝儿带着小灰出门了，他们俩一个妖魃一个朱厌兽，瞒的了营地那些散修的眼睛，但眼前这位可是如假包换的归元境界，瞒不瞒得住可就另说了。 “陈大，师父这次来是给俺送这个的！” 地瓜从怀里掏出一本锦布套封的册子，上面写着鎏金的几个大字：天机阁将星赛邀请帖。 打开册子，里面写着邀请地瓜参加顺天二十五年在白崎山举办的将星赛云云。 陈凡没想到看起来稚嫩的地瓜竟是与自己一般大，更没想到，距离将星赛还有五年，神山的邀请帖已经开始派发了。 “牛！”陈凡竖起大拇指，“倒是没想到，神山这么早就开始发帖了！” “神山的名帖会发三次，第一次和第二次都是具名贴，主要针对各门各派最具潜力的弟子，第三次是无名帖，由各堂正史负责派发，对象则是那些不愿留名的江湖游侠！”酒和尚解释道。 “师父，那俺这是第几批啊！” “当然是第一批，虽然你小子修为不怎么样，可你师父我却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名宿啊！”酒和尚王婆卖瓜，一边自吹自擂，一边又灌了几口酒。 话刚说完，便打了个酒嗝，一股酸腐的味道扑面而来，也不知这位大师早上吃的是啥。 地瓜听说自己是第一批受邀，很是高兴，但随即想到自己的修为，脸色又黯淡下来。 “师父，俺都还没到通玄，恐怕拿不到将星的！” 酒和尚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这唯一的徒弟，满嘴酒气，十分鄙夷的道：“想什么呢？就你还想当将星呢！” 陈凡在一旁听到这番话，实在哭笑不得。徒弟有心，师父就算不鼓励，也不该如此落井下石啊。 好在酒和尚随即意识还有外人在场，稍稍收敛。 语重心长的再道：“徒儿啊，为师跟你说过多次，你天赋平庸，智力上又有所欠缺，根基就更别提了！洒家当年第一次见你时，你正在与狗争食，能到金刚境，你就阿弥陀佛吧！” 这番话倒是没有鄙夷嫌弃的语气，但这话里话外还是觉得地瓜一无是处啊。 地瓜被自己师父一通打击，耷拉着脑袋很是沮丧。 酒和尚见到他这副模样，并不出言安慰，举起葫芦又美滋滋的来了一口。 坐下来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说话不过十句，酒和尚这酒喝的得有十几口了。 陈凡虽然对酒不懂，却也闻出这葫芦里的酒，酒味刺鼻没有半分醇香，应该不是什么好酒。 “陈公子，洒家得谢谢你！小地瓜都与洒家说了，若不是你每三日陪他一起去林里捕猎妖兽，洒家这次还要不到这么多酒钱！” 这段时间，营地的修者少了，陈凡和地瓜每次进林的收获还算不错，陈凡分了七八两碎银子，小地瓜只会多不会少。 “不过徒儿啊，你还是要继续努力！洒家可馋死了平京城里那家老字号的桃花酿了，半年前去，又涨价了，以前十文一碗，现在涨到三十文一碗啦，那碗巴掌大，盛的酒就遮个碗底，舔一口就没了！” 说起桃花酿，酒和尚一脸陶醉。 “我回来啦！” 门外传来洛凝儿娇俏的声音，她捧着一束花，刚把滴水的小油伞靠在门边放好，湿漉漉的小灰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屁颠颠的。 “看我摘的花，不错吧！”洛凝儿献宝似的举着花进来，却看到满屋的人，愣了一下。 酒和尚打了个酒嗝，目光在洛凝儿和随后进来的小灰身上稍稍停留。 再想细看，已经被站起身的陈凡给挡住了。 “大师，这是舍妹陈小，和家养宠物小灰！小户人家不懂规矩，大师见谅！” 说完，陈凡扭头对洛凝儿使了个眼色。 洛凝儿聪慧，朝着酒和尚盈盈一拜，便拽着吱吱乱叫的小灰去了隔壁草屋。 “你家妹妹可是有趣的很！”酒和尚醉眼朦朦，瞟了陈凡一眼，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陈凡心头一颤，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心里就想着这雨赶紧停，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酒和尚只说了这一句话，便没再多言，后面半个时辰，都是数落徒弟地瓜。 酒大师一边骂，一边喝酒，不知不觉的葫芦就见底了。 “雨没停，酒却喝完了，真是晦气！徒儿，为师就不多留了，得赶紧上路，赶在天晚之前，到镇上再打一壶新酒！”酒和尚站起身，旁若无人的伸了个懒腰。 与陈凡拜别，师徒二人冒雨离开草屋。 出了营地，酒和尚一脸醉态瞬间一扫而空，他拍了拍地瓜的肩膀问道：“那陈大的妹妹，你瞧如何？” “陈小？俺跟她不熟，有时候俺去找陈凡，她总要玩笑两句，俺听不了她说话，更看不了她的人，俺一看就脸红心跳，连呼吸都急促！” “那是，那小妮子媚骨天成，最会拿捏你这种的小男人！”酒和尚笑道，随后又眯了眯眼，“陈大气息沉稳，陈小气息虽弱，但也透着一股怪异，便连那小猴子也透着不寻常！这一家人，实在是有趣！” “师父，俺不觉得他们有趣，就觉得他们是好人，尤其是陈大，他是俺交的第一个朋友，对俺真的很好！” 酒和尚低头看了一眼傻傻的徒弟：“洒家入世六十年，唯一见你有颗玲珑菩提心！你若觉得一个人好，那个人想来是真好吧！” 第42章 红隼传信 细雨如织，暮色四沉。白马镇最廉价的酒肆是西街第三家，烂果陈米酿的酒专门招呼白马镇上往来的那些寒酸修者。 一位大腹便便，衣冠不整的光头和尚在老板关门前最后一刻踩着泥水气喘吁吁的冲到店里。 “店家，给我装酒！” 老板瞟了眼和尚手里有人脑袋那么大的葫芦，道：“和尚，你这葫芦装满得要半坛酒了，七十文！” “你家酒怎么这么贵，我在长平县装满葫芦也才60文！” “那你去长平县吧！”老板不耐烦的道，又小声嘟囔着，“区区七十文还讨价还价，没钱你喝什么酒！” 这白马镇酒肆不多，再没比这家更便宜的了。要去长平县，至少一个时辰，就得再忍受一个时辰没酒的日子，酒和尚左右思量，一咬牙道：“行，七十就七十，给我装吧！” 付了钱，监督着老板把酒装到不能再装，酒和尚接过葫芦咕噜咕噜大饮一口，这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酒嗝。 葫芦里有了酒，酒和尚便觉得六十年之前丢掉的禅心仿佛又回来了。 直接一屁股坐到酒肆前的廊檐下，耳听淅淅沥沥的雨声，酒和尚想起十年前，同样的雨夜，他在平京城里第一次遇到地瓜的情形。 那年燕国北方爆发百年一见的大旱灾，逃难的百姓像洪流一样涌进平京城。 酒和尚那时就沉迷桃花酿，整日守在平京城里，见证了那一段混乱的日子。 那一天平京难得下了小雨，酒和尚喝了酒，心情大好，走在平京城最繁华的龙马大道上，正好遇到一个稚童与三只野狗抢夺大户人家丢出来的半扇羊腿。 酒和尚那时已经归元六品，见过太多高手相争。但都不如眼前的这一幕让他难忘，无论是那个孩子还是那三只狗，都是出自最后的生存本能去抢那只羊腿。 尤其是那个孩子，拿着一根破木棍疯了一样护住羊腿，拼尽全力的想要驱赶野狗，最后要不是有路人帮忙，这孩子得被狗活活咬死。 孩子拿到羊腿并没有吃而是去了西城的贫民窟，这根羊腿被他分给了三十多位妇孺老幼。他自己最后抱着一根早就剔光了肉的骨头从上舔到下，来来回回舔了十几遍。 这之后，酒和尚跟了那孩子六个月。看着他自己食不果腹却满城的找吃的去填饱那些非亲非故的难民。看着他跪在安民寺里的佛像前虔诚祷告，希望天降甘霖，风调雨顺。看着他在暴民乱斗里一次次舍身救人。 他从这孩子身上看到了大慈悲，那是一颗难得的菩提心。 当年酒和尚离开大恩寺，三分是自愿，七分是被迫，说是被驱逐也不为过。没有寺院恩许，按例他是不可以随意收徒的。 但他还是逾制收了这个弟子，将金蝉心法、金钟诀传给他，又教了两本简单佛经。 只是这孩子心地虽好，悟性却差，他曾带地瓜看过神农教的医者，诊断结果是心智略有不足，民间大白话说就是傻子。虽也不是特别傻，但要想在修行上有多大成就，难！ 更别提那几千本绕口的佛经了！ 这让酒和尚很长时间都接受不了，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渐渐对徒弟也就没了当初的喜爱。 “臭和尚，滚远点睡，别挡着我的生意！”酒肆老板毫不客气的踢了酒和尚一脚，打乱了他的思绪。 他这酒肆半扇门都关了，已经快到歇业的点了，却容不下一个在廊檐下避雨的人。 酒和尚摇了摇头，起身走进雨中。想着这世道人心作古，这世上的聪明人各个都像这卖酒的老板一样，自私到连廊檐下的立足之地都不愿意施舍别人，也只能是那个单纯的傻子才能配得上大慈大悲的菩提心了。 酒和尚又喝了一口酒，大声道，好酒！ …… 酒肆对面是一家卖布的老店，老板是个干瘦的中年人，他站在门口与关门歇业的酒肆老板打了声招呼，然后瞄了一眼雨夜中消失在巷道尽头的酒和尚，转身回到店内。 挂上门板，卖布老板走到里间小屋，掏出一张裁剪恰到好处的信笺，提笔写下四行字。 第一行：十一月初七，酒和尚来白马镇。 第二行：自八月份来，三宝营地疑有狐妖作乱，精壮男子接连失踪，共计11人。 第三行：城东住进的那对夫妻，夫重疾卧床，妻于十一月初六在三位小贩处分别购花七草三斤，百足草六钱，养心菇八两，黄纹果二斤。 第四行：河西籍修者李陶十一月初三于东市酒肆非议神山，说天机阁把持中原，最是祸心，又说将星赛动乱中州根基，危言耸听。 老板写完后，将这信笺卷成细长纸条。又来到后院，打开一只鸟笼，从里面取出一只红隼！ 红隼左腿绑着一只竹筒，正好能塞进那张纸条。 在中州，能以红隼这类灵物传信的，当然只有神山的人了。 神山的飞禽信使有两类，一是红雁，多为对外传达。红雁体型大而美，速度稍缓，往往招摇而过，地上的消息比天上传的还快。更有虔诚百姓，见红雁而拜。 二是红隼，为内部传递消息所用，效率更高，神山司正皆人手两只。 这布店老板便是白马镇的神山司正马齐，归属天机阁朱雀堂。 司正虽是神山最低职级，但富有通察之责，按制每五天要向所属分堂汇报一次自己辖地的情况。 各司正辖地大小不一，但基本按照一个司正监察百户为原则进行划分。 司正有四必报，一是可疑人物，二是怪异行为，三是不当言行，四是怪事轶闻。 马齐汇报的四条中，第一条涉及酒和尚，对于这样的成名人物，必报。 第二条属于怪事轶闻。 第三条属于怪异行为，因为在白马镇，谁都知道买药去神农医馆就行，完全没有必要在私人小贩处购买。 第四条则是不当言行。 红隼带着消息到了吴国都城炎京外天机山庄，这是朱雀堂总部。 各地司正传来的消息到了这里还会进行二次的甄别和筛选，天机阁不缺这样的能人，可以从万千消息的海洋里发现千丝万缕的关联，从而提取出更有价值的内容。 千万条消息最后被浓缩成一两条送到堂主的案头，等候决断！ 第二天天刚亮，天机阁朱雀堂堂主廖启斌从练功房中出来，便有下属神使端着托盘凑过来，托盘上是一张经过凝练总结的几条消息。 廖启斌拿起纸张看了两眼，对下人道：“通知执法队的章放！” 第43章 顺天19年除夕 酒和尚走了，走前托人给地瓜带了口信，说他去平京城寻他念念不忘的桃花酿去了。 恩师不告而别，小地瓜着实伤心了两天，倒是陈凡那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来了。 这几天，他神识不散，日日警惕，唯恐酒和尚从洛凝儿或是小灰身上瞧出什么猫腻，去而复返。 好在这尊大佛，似乎真的只对酒感兴趣。 此后营地里的人越走越少，转眼间到了顺天十九年的除夕夜。 上一年在紫衫林，陈凡苦修不戳，只知寒暑，不知年月，那个年也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今年，却是个难得热闹的年，有洛凝儿和小和尚相伴，还有小灰叽叽喳喳的表演着高难度的空翻。 “陈大，今年能跟你们一起过，俺真开心！”小和尚手里捏着一块干巴巴的面饼，眉开眼笑。 “开心就喝一杯！”陈凡举起酒壶。 赶上年关，陈凡也破例去白马镇上打了一壶老酒，买了卤好的熟肉。他并不胜酒力，两口下肚，微醺。 小和尚连忙摇头，幽怨的看了陈凡一眼：“陈大，你怎么也跟陈小一样跟俺开玩笑，俺不喝酒的！” “那你师父怎么喝酒？” “俺师父以前念经的时候也不喝酒的！” “那现在为什么能喝了？” “呃！”小和尚答不上来了，一阵抓耳挠腮，最后有点生气的道，“反正俺不喝酒！” “你这和尚，禅心不定，怎么如此容易生气！”陈凡笑骂道。 地瓜咿咿吖吖答不上来，脸色涨得通红，看的陈凡和洛凝儿乐不可支。 “他不喝，我喝！”洛凝儿道，伸手从陈凡的手里抢过酒壶，仰着头咕噜咕噜喝了一口。 陈凡有点尴尬，这酒壶他刚刚也是对着壶嘴喝的，洛凝儿抢过去，擦都不擦。 洛凝儿喝了一口酒，脸色酡红，一双醉眼水雾弥漫更显动人，瞟了一脸不自在的陈凡一眼，哼了一声道：“怎么，我都不嫌你脏，你还嫌弃我了？”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哼！”洛凝儿又重重的哼了一声，将酒壶还给了陈凡。 在洛凝儿仇视的目光下，陈凡捏着衣袖准备擦拭壶嘴的手最终还是缩了回来，然后装作不在意实际是硬着头皮的喝了一口。 还别说，这口酒格外香，也不知是酒香还是洛凝儿的唇齿所留。 洛凝儿最烦陈凡这样子，平时痴迷练功修行，永远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偶尔得空与他开开玩笑，不是脸红就是借口逃避。 从凡辰湖算起，大家在一起相互扶持也都待了半年时间了，陈凡的做派比和尚还和尚。 “不如你也拜到酒和尚门下吧，做个出家人，你这人最是心怀不乱，一定能修一颗坚定禅心！”洛凝儿忽然道。 “什么？”陈凡一脸懵，实在没听懂洛凝儿这一语双关。 洛凝儿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 陈凡无语的挠挠头，洛凝儿懒得解释，他更懒的追问。从身后神神秘秘的掏出一个包裹，扔给地瓜。 “小和尚，新年到了，给你做了一套新的僧衣！” “真哒，谢谢陈大！”小和尚拆开包裹，将僧衣拿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问洛凝儿，“陈小，你看陈大给俺买的衣服！” 洛凝儿脸色微红，嘴角浮起含蓄笑意，不理小和尚的问话，扭头问陈凡：“你前天特意抽了半天时间去镇上就为了给他买衣服？” “嗯！是啊，路太远，不好意思麻烦你！” “还买了什么？” “买了酒和肉啊！不是你说过年晚上不能太素嘛！” “没别的了？” “没啦！” 洛凝儿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没给我买什么吗？” 陈凡上上下下打量了洛凝儿一眼，道：“你也不缺什么啊！” “你……”洛凝儿咬牙切齿，站起身猛的一甩手，道，“你俩自己吃吧！” 留下陈凡和小和尚面面相觑…… 虽是年关，也就晚上这顿饭多花了点时间。 吃过饭，陈凡又钻进自己的草屋。不知是因为喝酒的原因，还是过年的缘故，今晚陈凡的心总也定不下来。 勉强做到气定，却怎么也不能达到心定。 效率极低的坐了一个周天，陈凡索性爬起身，提着半壶没喝完的酒，早早来到河边。 “昨晚请姑姑一起过年，她说你们大殷族人不过春节，只是每年的三月初三有古兰节，和中原的年一样，是家人团聚，亲友共饮的日子！” “现在想想，那年三月初三，你晚上来找我，给我念诗：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那一次你就暗示我你的身份了！只是我太笨，没懂，还笑话你学文人骚客无病呻吟！” 陈凡喝了一口酒，抬头望着天上新月，喃喃自语：“不知你在那寒潭石洞可好？” 回答陈凡的只有山野里不时传来的野兽嚎叫，和河中湍流不息的潺潺水声。 明月还似当年，只是相思更甚！ 许悠来到河边时，陈凡已经在河中练刀。 这一晚，陈凡劈刀九百九十八下，与一千刀之距只差最后一步！ …… 过年夜，白马镇也比平日热闹了很多，以吴国习俗，年夜挂红灯笼，写红字，连醉香楼里的姑娘都穿的艳红艳红的。 镇外的官道上，布商马奇站在寒风里翘首张望。 终于，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枣红神驹飞驰而来，马蹄踏地有流焰四射，乃是号称有麒麟血脉的燕国名马踏火飞蹄。 马上人一袭紫衣，神色冷厉，正是三年前在青峡助阵卢种押送许悠的章放。 当日沉船，丢了要犯。长老院勃然大怒，卢种和章放均降一级以儆效尤。这几年他俩什么事都没干，到处找寻许悠的踪迹。 马奇对着马上章放长辑及腰，谦卑道：“白马镇司正马奇见过章队长！堂内三日前红隼回信，说章队长要亲自…” 章放不耐烦的挥手打断马奇的话：“早已经不是什么队长了，现在只是副队！先回镇上，具体事宜明日再详谈！” 说罢，章放冲着马奇抱拳，一抖缰绳冲了出去。 马奇出迎五里热脸贴个冷屁股，很是尴尬，他是神山司正，平时需要严格遵守潜伏纪律，特意迎出这么远就是为了在这无人的官道上与章放寒暄几句，不曾料到章放与此傲慢，连听他说完话的耐心都没有。 呸！ 马齐狠狠的啐了一口，翻身上马，正准备回程。官道上又传来一阵急促马蹄声，三骑飞驰，从马齐身前冲过，扬起的灰尘让马齐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又忍不住骂了几句。 第44章 三骑入白马 白马镇入口挂着两个巨大的红灯笼，摇曳的红光，在旷野中如同两点鬼火。 官道上飞驰的三骑到了这里便勒马驻足。 为首一人灰衣长袍，中年模样，身材消瘦。另两位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男的穿着青衣，剑眉星目，女的穿着浅黄裙，眉眼如画，三人的马上都挂有长剑。 “白马镇比我们想象的要热闹！”灰衣中年扭头笑道，“连日奔波，大家都累了，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寻处酒家把这年饭给补了！” “全听侯师兄安排！”青衣男子道。 倒是唯一的女孩儿，全程表情冷漠。 三人下马进了小镇，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后，又寻了一处酒家，要了酒肉。 店家见三人穿着打扮比镇上平日间的散修要干净漂亮的多，又人手一把长剑，一边上菜一边笑问：“看三位大侠的装扮，想必定是来自某个高门大派吧！” 青衣男子看了看为首的中年人，见对方并无特别示意，便昂着头，不无骄傲的道：“我们是青石宗的！” “哟！我的天啦，原来是青石山上的神仙，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实不相瞒，三位这一进来，我就觉得三位气质与众不同，想必从那仙山下来，自是带着一股出尘的仙气……”店家马屁拍到飞起，青衣男子更是倍感自豪，不由得又挺起了胸膛。 “行啦，店家，我们自己吃就行了，你去忙吧！”灰衣男子笑着挥挥手，又给店家塞了一锭银子，“上最好的酒！” “好嘞！”店家收下银子，满意而去。 同店的其余食客听说这三位是青石宗的，无不侧目打量，满眼都是艳羡之意。 青石宗这几年虽有式微，但毕竟还是一方巨擘，几千年的底蕴摆在那里。有些东西是这些混迹底层，靠猎杀妖兽为生的散修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侯师兄，咱们青石宗的名气还真大啊！” 这位被称为侯师兄的灰衣男子正是青石宗点苍大弟子侯勇，青衣男子叫李剑，是顺天十五年廖青松亲收的七名弟子之一，天赋、根骨、家世均是上等，只是这几年青石宗年轻弟子的风头都被杨凌风抢了去，李剑显的没有那么出彩。 坐在李剑对面的女弟子是苏子沫，浅衣长裙，风采照人。 李剑和苏子沫都是第一次随侯勇出门，李剑很是兴奋，惬意的享受着众人崇拜的目光。 与他相比，苏子沫显得冷淡太多。 侯勇也觉得奇怪，当年苏子沫初进山时，虽然谈不上活泼，但也是个热心肠，每每遇到他总是师兄师兄的叫着。只是当年的那场大典之后，怎么就变得愈发不苟言笑。倒是这样貌越长越精致，点苍峰上好多年轻男孩都对她颇有好感，李剑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他这次才把这两人一起带出来！ “侯师兄，这白马镇算起来是天机阁朱雀堂管辖的，怎么让我们跑这一趟！这一通赶路，天天骑马骑的腰酸背疼！天机阁这事办的，把我们当什么了！”李剑喝了口酒，发起了牢骚。 侯勇瞪了他一眼，李剑才噤声。 侯勇压低声音，小声道：“当年分得天机图的六个门派有替神山勘妖除魔的责任，只是这吴国境内唯有大青山的神农教，他们不擅长除妖，所以这事还是得我们青石宗出面！” “切！”李剑不屑。 侯勇也不再多言，神山与五大宗门的微妙关系他也是看了多少年才看的透彻，李剑还是太年轻，并不理解其中的门道。 几十年前，青叶大师出走青石不见消息时，神山对青石宗就已经颇有微词。 几年前，青石宗又出了许悠和李辰月两个魔族奸细，许悠更是潜伏二十年之久，此事更让神山大为光火。虽然没有追问青石不查之则，但这几年明里暗里其实已经开始打压。 为了扭转局面，青石宗这些年不得不揽下一些替神山跑腿卖命的活。 “今晚不谈这些，好生吃肉喝酒！不管怎么说，总是赶在除夕夜落脚了！来来来，咱们一起喝一杯！” 侯勇举起酒杯，与李剑和苏子沫碰杯。 天机阁朱雀堂当日收到三宝林疑有狐妖作祟的消息，便将此事转至青石宗。青石山据此也有千里之遥，侯勇三人腊月二十出发，一路马不停歇，便是不想在路上过年。 苏子沫只是小口喝酒，小口吃肉。 “听说了吗，那天在这店里非议神山那位白衣剑客，前几日被两个神山执法队的抓走啦！” “你说的是李陶吧，丫的活该，嘴上没个把门，那神山是他随便能说的！” “要说执法队的人效率还真是高啊！李陶酒后狂言好像就是十几天前的事吧！” “嗨，大过年的，不说这个，来来来，喝酒！” …… 隔壁桌的交谈三三俩俩飘进李剑的耳朵，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一阵后怕。 苏子沫听到这番话，眉头皱了一皱，神情间闪过一抹厌恶。 只有侯勇最是淡定，对这些食客的话充耳不闻，喝了一口酒后问苏子沫：“子沫，听大师姐说，三宝林的事办完了，你不随我们回青石山了？” “什么，苏子，你不回去了？”李剑满脸焦急，这一趟他原本不必出来的，是听说苏子沫主动请缨，他才缠着侯勇带他来的。 苏子沫淡淡的点点头：“与战舞约好了，直接去拒北城！” “别呀，北边气候不好，天气干冷！”李剑一脸不舍，冲着侯勇使眼色。 侯勇哭笑不得，望月峰年轻一代弟子里，苏子沫最是有主见，岂是他能劝动的。 “当年大典之后，你与战家小姐还有联系呢！” 苏子沫点点头：“一直有写书信！” “那这次去了，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到将星赛了，战舞也收到邀请帖了，我会和她一起！” 侯勇点点头：“这样也好，一个人在外，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嗯，谢谢师兄！”苏子沫依然平淡如水。 李剑哭丧着脸，心知苏子沫铁了心要去北边了，恨恨不已的道：“都怪杨凌风！” 苏子沫与杨凌风不和，这是青石宗人尽皆知的秘密。这几年杨凌风势头正猛，独占青石宗的资源，苏子沫瞧不惯曾在早课上说了几句，却被冠了一个不敬的罪民，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杨凌风更是仗着廖青松的宠溺有恃无恐，每次见到苏子沫都要主动拱火，两人不知打了多少次，每次都是苏子沫受罚。 苏子沫在青石山待的憋屈，能出去对她的修行未尝不是好事。所以她对柳言许提了此事后，很快被准予了。 “和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苏子沫淡淡道。 第45章 猎人与猎物 白马镇东，天将拂晓。扮作瘸腿妇女的许悠推开一扇陋室柴门，内室传来轻轻又压抑的咳嗽声。 许悠连忙走进屋内，满屋弥漫浓烈的汤药味道。 床上黑山愈发憔悴，脸色虚白，原本就干瘦的身体缩成一团，正伸手捂着嘴巴很努力的压抑自己咳嗽声。 “回来啦！怎么样？” “九百九十八！” “可以了，把刀法留给他，我们走吧！” 许悠摇摇头：“青焰刀法重势，不劈到一千刀仓促学习，日后难有大成！就差两刀了，也就这一两日的时间了！” 黑山叹了一声：“前几日有神山的人在小镇出现了！” “我知道，是来抓那清谈狂论的剑客的！我探查过，人已经走了！” “最近我总是不安，夜不能眠！我们在白马镇停了太久了！” 许悠也叹了一声，坐到床沿上，抓着黑山的手：“黑山，中原之大，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呢！” “咳咳！”黑山有点激动，猛烈的咳嗽了两声，“不行就去深山老林里躲起来，总比在这人多的地方提心吊胆的好！以前在雪国，只听说天机阁花费数千年织就一张大网，牢牢的罩在中原大地之上！” “那时候，我还觉得嗤之以鼻！中原地大物博，纵横皆有万里，那神山得多大的能耐，多少人，才能把这么大的地方捏的紧紧的，像是铁板一块！等我到了中原，真正待了这两年才知道，神山的人真的是无孔不入啊！” 许悠苦涩一笑：“你的病离不开药，去了深山，哪里去给你弄药啊！” “那便让我死在深山，也比整日躺在这里的好！咳……咳……我死了，你也少了个累赘，在深山猫上几年，等风声过了，说不定有生之年还能踏上故土！你不是总跟我说，想念家乡的大雪吗？咳……咳……” 黑山侧过身子剧烈咳嗽，许悠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面无表情。 她潜伏的日子和经验远比黑山丰富，对危险有着更敏锐的洞察力，她能感觉到，白马镇最近波诡云谲，愈发让人压抑。 可这几个月下来黑山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已经是强弩之末，别说劳师动众的躲到别的地方，就算在这继续躺着，恐怕也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了。 两年前在离江青峡，黑山通过魔化和九转化神丹把自己顶上地仙境界，那一战他心力耗费巨大。沉船后，由于她被打了锁魂钉，修为尽失，在奔腾江水里无法自救，顺流漂下十里地，是黑山一路死追才把她救上岸。 上岸后，卢种等人又追上来，那时黑山已经无法魔化，化神丹药力也流失大半，根本不是他们对手，恶战中不幸又被章放拍了一掌。最后是凭着黑山对黑极铁出神入化的操控才得以逃脱，之后几个月他们疲于逃命，也没有细细疗伤，黑山的伤势越拖越重，乃至现在的病入膏肓。 许悠精于医道，虽然一直用一味汤药调养黑山的身体，但也是治标不治本，到了今天，也就是吊着最后一口气而已。 轻言软语的安抚好黑山，又给他喂了药，等爱人睡着后，许悠默默的看着他的脸庞。 说什么要等陈凡劈到一千刀，其实都是假的。许悠就是不想跑了，她已经准备好，黑山走后，她会自我了断，追随他去。 你不负我，不远千年孤身南下！我又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 白马镇西边集市，瘸腿妇女许悠像平时一样从三位药农处分别买了花七草、百足草、养心菇、黄纹果。 这几味药以合适的比例放在一起熬制便是疗治内伤的良药精血望气汤，黑山便是靠着这一味药吊着最后一口气。 许悠在西市转了几圈，又买了龙血草，精血望气汤加上龙血草，良药变成猛药，能给黑山续命，但已经不能保命了。 西市的药并不比神农医馆的药便宜，但如果在神农医馆买这些药，哪怕只是其中的几种，对方很快就会联想到精血望气汤，转头便会报给神山。 许悠尽量做到小心，但她的一举一动还是被西市外酒馆二楼的章放看的清清楚楚。 章放冷面站在窗前，只是观察，并没有祭出神识。 猎物既然已经进入了猎人的狩猎圈，就没必要那么心急了。 …… 另一头，侯勇三人一早就来到了三宝营地，先在营地附近查了一遭，又去营地里逛了一圈。 刚到营地门口，侯勇便站住了，一只手不由自主的握在了剑柄上。 “怎么了？”李剑一脸惊讶的问道。 “有人以神识窥伺！”侯勇严阵以待，环视四周，片刻后才将手从剑柄上拿下来，“对方反应很快，被我发现后立即抽回神识，我竟然没有捕捉到去向！” “这也不奇怪吧！”李剑小声嘟囔道。 侯勇摇摇头：“虽然通玄境界就能祭出神识，但此人神识敏锐异常，修为至少在通玄六七品！而且我祭出神识再去追它，居然已经没了踪迹，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对方应该是学了什么隐藏气息的功法！”苏子沫道，她虽才通玄三品，但神识也异常强大，方才她也察觉到那丝缥缈神识环绕在侧，等她反应过来时，却已经消失无踪。 “但愿是我过于敏感了吧！”侯勇道，带着李剑和苏子沫走进营地。 在三人踏入营地的那一刻，陈凡就猛的收回神识。从心如止水的心定状态出来，睁开眼来到门边，借着门缝看到了侯勇三人。 距离当年大典变故也不过才两年多时间，大家的相貌未曾大变，所以陈凡一眼就认出了侯勇和苏子沫。李剑虽是面生，但也隐约有几分印象。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陈凡不得其解，心中暗暗后怕，若不是他敏锐，加上许悠教的内息决可以收敛气息，这会儿恐怕早被他们发现了。 透过门缝看到侯勇三人走远后，陈凡朝着屋外吹了声口哨，叫回了林中玩耍的小灰。然后轻手轻脚来到隔壁。 敲了几声，睡眼惺忪的洛凝儿才打开门。 被扰了清梦，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的洛凝儿刚想发火，陈凡就捂着她的嘴巴把她推进房间，小灰很配合的在后面关上门。 洛凝儿一双美目滴溜溜的转，被陈凡松开后，含羞道：你终于开窍啦，凡哥哥！ 陈凡没好气的瞪了洛凝儿一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青石宗来人了，这两天你消停点！” 第46章 后会总是无期 侯勇三人在营地转了一圈未发现什么异常，又问了几位散修，大家都是借这个营地短暂停留，对狐妖之事并无耳闻。 不过既然天机阁给他们发了信，有一点可以确定，便是那十一位失踪精壮男子之事是确凿的。 侯勇有点一筹莫展了，调查实在不是他的强项。 按照以往的流程，天机阁总会先自己调查，确定了抓捕对象后，在实施武力的阶段，再联系其他宗门配合。 但这次的事完全没按照这个流程来做，三宝林营地表面上是一片风平浪静，这事到底是妖乱还是人祸都不好说。 在营地待了半天，一无所获。 人心似海，在这小小营地里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都不愿多说，话里话外藏着掖着，多问几句便会不耐烦 唯一遇着一个小和尚，说话一口乡音，但逻辑混乱，前言不搭后语，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午后，一无所获的三人坐在营地外的一棵树下，吃着干粮短暂休整。 “侯师兄，怎么办？”李剑苦着脸问道，天机阁这几年拿捏青石宗的事他亦有耳闻，但这次出来他才是切实体会到了。 这一上午折腾的，还不如让他和一个妖怪狠狠打一架来的痛快呢。 “只能守株待兔了！晚上我们就在这附近住下，李剑，你与子沫留在营地，我去西边树林！” 李剑刚想为师兄的安排鼓掌叫好，苏子沫就说道：“我自己留在营地就行了，林里危险，李剑你陪着师兄！” 口气不容反驳！ 李剑看了看侯勇，又看了看起身走远的苏子沫，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上一口气。 …… 是夜，三宝林小河边。 陈凡将遇到青石宗侯勇等三人的事说给许悠听。 “侯勇吗？”许悠想起了这位认识十多年的老友，略有失神。 “许姑姑，青石宗的人这时候来到这里，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是为我而来的，下河练刀吧！”许悠淡淡的道。 陈凡抿抿嘴，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如果真是为许悠来的，不可能只派一个侯勇加两个年轻弟子的。 他跳进河中，开始练刀！ …… “侯师兄，你说我要是跟苏子一起去北方可以吗？” 三宝营地西边丛林里，侯勇和李剑坐在一棵树下，既是守株待兔，他们也不敢燃起明火，只能趁着黑夜枯守死等。 侯勇正在打坐吐纳，听到李剑的问话，回道：“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别说子沫不会同意，就算她同意了，你师父也不会放你走的！” 李剑没劲的靠在树干上，吐出一口浊气：“师父眼里只有杨凌风，把我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 侯勇听到李剑话里的情绪，睁开眼宽慰道：“掌教也有自己的难处，如果杨师弟这次真能拿到将星，以后至少这样的活天机阁不会塞到我们头上了！” “我知道，可是……”李剑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幽幽一叹，“也罢，老老实实在青石宗待着，过几年将星赛，便能又见到苏子了！这几年我也要努力修行，可不能落后她太多，不然又要被她取笑了！” 侯勇看着这位少男怀春的师弟，笑着摇摇头。 别人都喊苏师姐、苏师妹，再亲昵一点喊一句子沫，偏偏他一直都苏子苏子的喊着。 侯勇也年轻过，他当然知道李剑的心思，少年总是喜欢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来，以这种特别的方式吸引心仪女孩的注意。 就在李剑为苏子沫的即将离开而长吁短叹时，苏子姑娘正在营地里的一棵老树下闭目打坐。 大约是换了一个地方的原因，加上夜晚的营地有点嘈杂，苏子沫总不能静下心来，越是逼迫自己越是觉得心烦意乱，最后只能恼恨的睁开眼。 …… 九百九十九！ 一千！ 新年伊始，陈凡状态极佳，一鼓作气劈到了一千刀，此时离天明居然还有半个时辰。 他站在河中大口喘着粗气，扭头看向岸上的许悠，询问她是否还要继续劈下去。 许悠露出欣慰一笑，对着陈凡招了招手，等陈凡走上岸，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手抄刀决。 “这是我默写出的刀法，日后你参照练习，以你的悟性，一年便可小成！” 许悠又道：“青焰刀重势，你先练左手刀！如果想要练右手，依然需要先劈一千刀打下基础！” 又顿了一顿，许悠看了陈凡一眼：“明日，我便不来了！” 陈凡心里咯噔了一下，问道：“许姑姑，你这是要走？” 许悠点点头：“原本是想多待几日再给你一些指导！但计划总归赶不上变化，侯勇带人来了，虽说不是为我而来！但我在青石山待了十几年，大家彼此太熟悉，我必须得小心！白马镇上最近并不安宁，即便我不走，最近这段时间，我们都要尽量少接触！” “那我和姑姑一起，往后也好有个照应！” “傻孩子，我是神山重犯，与我一起只会连累你！你还有更大的事要做！” 陈凡默然不语，他虽心有不舍，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许悠说的是对的。 “那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吗？” “也许有吧！”许悠笑了笑，破天荒的拍了拍陈凡的肩膀。 四个多月以来，许悠每晚坐在河边数着陈凡劈出的刀数，三更而至，佛晓即归，从没有太多的交流，今晚她流露出少有的慈爱。 “以后一个人闯荡，凡事多留一份小心！救辰月之事，尽心即可，无需勉强！我想即便你最终没能救她回来，她也不会怪你的！” 陈凡点点头，鼻子有点酸。 他双亲早逝，这些年得到的关怀不多，却每一次都是生死离别。相聚短暂，后会总是无期。 “行了，我走了！青焰刀重势，刀法大开大合，凛冽狠辣！你若真想使出漂亮刀法，以后还是要选把合适的大刀、重刀，如此才能将青焰的精髓发挥出来！” 许悠最后又嘱咐了一句，然后与陈凡拱手，转身离开！ 陈凡站在原地，看着许悠背影消失在林深处。 他又抬头看了看天。 顺天历二十年正月初二的夜空，黑的深沉…… 第47章 与苏子沫拆招 陈凡到了营地外百步，便自觉收敛气息，放缓脚步。 他知道苏子沫就守在营地里，白天时，他躲在暗处悄悄瞅了两眼，这丫头这两年越长越俊俏，只是气质冷艳。看的几眼，她都是板着一张俏脸，好像谁欠了她几百两黄金一样。 现在想想，苏子沫在百花谷一口一个陈师兄的那一幕好像就在不久之前！ 物是人非啊！ 陈凡感慨着，走到距离营地不足二十步的地方，忽然感到一丝异样。 他猝然拔剑，挺剑刺向左侧草丛。 铛！ 剑刃相击，撞出几点火星。草丛里一个身影举剑飞出，是苏子沫！ 陈凡下意识的低头，回剑，改攻为守！ 今夜天沉无月，丛林里视线更差，加上陈凡刻意低头，苏子沫并没有认出他。 但她料定，这个点还鬼鬼祟祟的出没在此的绝不是好人。她飞身上前，剑气所发皆凌厉泼辣，誓要将眼前人留下。 几息间，两人拆了六七招。 苏子沫使的是望月峰的剑法天女剑诀，剑气凝结成花，姿态优雅，颇具美感，威力虽比不上青石宗三大剑诀，但也尚可。 苏子沫通玄一品时被授天女剑诀，这两年全部心思都花在揣摩此套剑法上，自然颇有心得。她一口气凝聚剑花七八朵，封住了陈凡左右去路。 陈凡本来无心恋战，又不敢暴露青石剑法，只能将一套青石剑法打乱，东拼西凑胡乱出招。 只是两人水平本就相当，他越让，苏子沫越是咄咄逼人。 六七招之后，陈凡就渐露不支，有些狼狈。 他不敢拖沓，唯恐引来侯勇，那他就更跑不了。 当下抡起九幽，以追刀斩挥出一道剑气。 苏子沫见此月牙剑气来势如虎，不敢硬来，错身躲过。 只这一下，对方已经消失无影。 苏子沫往前追了几步，到了营地，四周静悄悄没有任何异常。 那个神秘人如同石沉大海隐匿不见，就像白天踏入营地时遇到的那缕神识一样。 侯勇和李剑此时也赶到了，一见到苏子沫，李剑就关切问道：“苏子，你没事吧，没事吧！” 苏子沫淡淡的看了李剑一眼，脸上神情未有丝毫变动，只是摇了摇头。 “是谁？” “跑了！对方身法诡异玄妙，几乎眨眼间消失在眼前！” “可瞧出什么门路？” “拆招太少，而且对方似乎刻意隐瞒招式路数，有东拼西凑之嫌，没瞧出什么端倪！” 侯勇面沉如水：“此人如此掩饰，所习功法又都如此巧妙，恐怕是大有来头啊！只是他藏在这小小的三宝营地，混在一群低阶散修中到底想干嘛？他与那连续发生的失踪案有没有什么关系？” 侯勇抛出两个问题，回答他的除了迎头吹来的冷风，再无其他。 李剑憋了半天，想出一个办法：“师兄，不如我们一家家的找过去吧，营地里房子也不多，挨个试过，总能找到人！” “那人家要是不开门呢？” 李剑掷地有声：“踹开！” 侯勇瞪了这个思考问题总是这么简单的师弟一眼：“这做法与强盗何异？” “那按你说的继续守株待兔？我们可守一晚上了，兔毛都没见着！” 侯勇平时待人友善，李剑有点牢骚也不遮掩。 侯勇心中何尝没有气，但他不能发牢骚，只能又宽慰了李剑几句。 三人出了营地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堂堂青石宗，如此守在一个小营地的门口。此情此景，竟是有点说不出来的辛酸！ 再说陈凡，一道追刀斩之后，他怕真伤了苏子沫，没有劈出第二剑。而是踩着风雷决，跑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苦练，陈凡的风雷决可连续使用三次，别的不说，用来逃跑那是绝对让人望尘莫及的。 回到自己的草屋里，他马上收敛了气息。好在侯勇有着正道名门的包袱，做不出挨个强行搜查的事，要不然陈凡真是无处可逃。 眼见着侯勇三人交谈几句后，又垂头丧气的走远了。 陈凡坐到平日打坐的草垫上，平复心神，开始反省自己。 苏子沫修为再高，最多通玄三四品，比自己高出二品已是不得了。 如此的修为差距，又都在通玄境界，除非拿出搏命的架势，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有胜负之分。 但苏子沫刚刚只用了六招，便逼得陈凡方寸大乱。 诚然，这其中有陈凡不愿暴露青石剑法，拿各种剑招东拼西凑来拆解对方招数造成的拖累。 但陈凡不喜欢给自己找借口，那就只能怪自己练的不勤，剑招不熟！ 在青叶大师的笔记里，就曾说过，剑招是练剑的基础。 世人喜欢把练剑分为四步，剑招、剑气、剑意、剑心。 但实际上剑招和剑气并不是因果关系，剑气不过只是灵气通过剑外化而成。金刚境的修者，不用学什么剑诀，也能挥剑劈出剑气。只是那种剑气似是无根之木，轻飘飘直来直去，毫无意义。 现在的剑客大多追求剑气而忽略剑招，以为与人对敌便是互射剑气。 当年青叶大师以一招朝天阙，凝聚浩瀚剑气一剑断江，多少人就因仰慕这一剑而转修剑道。 但其实在青叶大师看来，那一剑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一剑，谈不上惊艳，更不足挂齿。 世人总把事情想的复杂，其实越高的境界越喜欢说返璞归真、大道至简之类的话，抛去装逼的成分，这些话也是有道理的。 比如剑道，在青叶看来，想在剑道上登堂入室是极为简单的。 心中有十万剑招便可凝聚剑意，再能对这十万剑招一一想出拆解之法，便自然而然铸成剑心。 陈凡与苏子沫对剑，不过六七式之后，便觉得无招可用，这离青叶大师的要求还差的太远。 要想掌握剑招，便要读足够多的剑术秘籍。你也不必学会，只需做到心中有数，日后遇上能有拆解之法即可。 不过剑术秘籍也不是随便能看的，至少街头巷尾那种地摊功法上的剑招肯定是没用的。 真正有价值，值得传承的剑术秘籍大多被各门各派收藏在自家宝库之中。青石宗百石书苑的二楼便藏有不少秘籍，只可惜当年杂役弟子不能上二楼，所以陈凡从没机会上去看过。 单以藏书数量算，中州大陆上以神山为最，大周皇家书苑次之。 显而易见，这两个地方都不是轻易能去的！ …… 侯勇带着李剑和苏子沫像门神一样守在三宝营地外，这一天陈凡哪也没去，在草屋中坐定半日，又拿出青叶大师留给自己的秘籍翻了翻。 下午，阴沉了半日的老天爷终于降下甘霖。 原以为只是小雨，谁知道转眼倾盆。 到了傍晚，白马镇方向的那片天空猝不及的炸出一道惊雷。 陈凡从定中惊醒，看着白马镇那边被照的亮如白昼的天空，心下一沉！ 第48章 风雨杀人夜1 远处惊雷响起时，已经从营地外转到营地内老树下避雨的侯勇猛的站起身。 那不是雷，而是神山的响雷箭！ 神山响雷箭，发射后高可至百丈，响声如雷伴有映日火光，久而不衰。 响雷箭出，便表示当地有大妖大魔出现。 中州境内，但凡正义之士，见此箭即有襄助天机阁除妖降魔的责任。 见箭而不至，当遭天下诘问。 当然，天机阁秋后算账，肯定不会去找那些无根浮萍的低级散修，可对青石宗这样的大门派，见到这响雷箭，却断然没有避而不去的可能。 侯勇与苏子沫、李剑知会一声，一马当先冲进雨中，踏剑而去。 见到响雷箭，便表示形势刻不容缓，容不得半点耽搁。 李剑和苏子沫也冲进雨里，李剑刚想御剑，被苏子沫拉住：“此去白马镇几十里路，耗尽灵力，你去了也没用！我们骑马！” 李剑点点头，两人冲向营地外的马匹。 草屋里的陈凡目睹这一幕，本就觉得北边这道惊雷透着不寻常，但看青石宗几人火急火燎的样子，心中更有股不详的感觉。 等青石宗的人走远，陈凡也出了门。 营地里已经有一些修者提刀拿剑正在集结，准备去支援神山。虽说他们不去，神山事后也不会怪罪下来，但去露个脸总比不露的好。 小和尚见到陈凡兴奋的跑过来：“陈大陈大，神山发了响雷箭，大家都要过去帮忙，你去不去？” “这就是响雷箭？”陈凡脸色如霜，语气冷的吓人。 “嗯！你不知道吗，响雷箭一出，方圆百里内都必须去帮忙……” “你不许去！”陈凡黑着脸道。 此时听到动静的洛凝儿也被吵闹声吸引着走了出来，陈凡指着小和尚道：看着他，别让他跟着凑热闹！” 丢下这一句，陈凡也冲进了雨里，出了营地，正好看到路边那匹侯勇没有骑走的马…… 白马镇东二十里的河滩上，此处偏离官道，周围林深树密，滂沱大雨里，三人对面而立。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们再逃掉！” 说话的是章放。 而他的对面自然是许悠和黑山。 “你当真以为我们是要跑吗？”许悠淡淡道，扯下自己的假发，挺直了腰杆，亮出白刃。 她身边的那图黑山也一扫往日病态，昂扬挺拔胜似当年。 “别以为你的跟踪天衣无缝，不用神识就没人发现吗？神山的走狗，到哪都有一股让人作呕的臭味！”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章放不屑的一笑，双掌摊开，掌心赤红如火，隐有霹雳之声。 在离江青峡，章放使的是剑，但实际上他的一身修为都在这双手上。 许悠和黑山相视一眼，怡然不惧。 早在昨晚，章放鬼鬼祟祟的出没在镇东，就已经被黑山发现。那图氏族人除了是大殷族杰出的冶铁匠人，同时也是最好的猎人。 章放自以为不祭出神识便不会泄露行踪，实则早被黑山发现蛛丝马迹。 今天早上，许悠回到家中。黑山便劝其逃跑，留下他来断后。 早已做好与黑山共赴黄泉的许悠怎会答应，夫妻二人均是心意坚韧之辈，没有过多柔肠百转便做下决定，死便死了，但死之前要杀一个神山走狗，这样才算不亏。 于是，黑山拿出最后两粒九转化神丹，两人一同服下。 那图黑山已经是病入膏肓，这粒化神丹一吃，便是激发出他最后的潜力，药力一旦散去，他便也会随之而去，再无生还的可能。 两人冒雨出镇，将章放引到此处。 尽管服用了化神丹，还可通过魔化将修为再顶一层，但这一战对许悠与黑山来说并不轻松。 黑山是将死之身，化神丹和魔化只能保证他的实力能正常发挥，也就归元四品的境界。 许悠在青石宗时曾两次服用化神丹，第二次为了救李辰月更是超量服用，身体已经被严重透支。加上被擒后又被打入锁魂钉，尽管之后被拔出，可对修为亦有损伤。 几番下来，许悠已经从归元境界掉落到破虚境九品，今天借着化神丹和魔化，勉强能到归元六品已是极限。 可章放却是实打实的归元大圆满！ 实力虽有悬殊，章放却也不敢托大。青峡覆舟之事，已经让他从队长变为副队长，如果今天再丢了人，他将面临的责罚恐怕不只是降级了。 所以在确定许悠与黑山身份后，章放立即发射了响雷箭。 无论如何要留下这两人，不管是死是活。 章放眼中杀意盎然，双手赤焰大盛，不见他如何动作，已经走出十几步。 许悠魔化，刀上青焰暴涨，迎着章放就劈过去。 另一边黑山也进入魔化，双手缭绕黑极铁，变化出一柄长刀，配合许悠扫向章放下盘。 两人的刀都从章放身上毫不费力的划过，却没有半点血花！ 八仙步！ 这正是神山玄妙身法八仙步，刚才那个章放不过是他快速移动留下的虚影。 黑山一刀劈空，只觉得身后灼热异常，他立即回刀劈向后方。 这一刀被章放单手抓住，另一掌直逼黑山胸口。 许悠抓住黑山将其拉出章放掌力范围，自己纵身而上。 青焰包裹的大刀，在胸前划出凌厉半圆，刀风沿这弧度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章放的身后一道青线缓缓绽开，罡风四起。 章放冷哼一声，一跃凌空，瞬间拍出六掌，化解了所有青焰刀风。 “一年多没见，你们这修为退步不少啊！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不等章放的话说完，许悠的大刀又劈了过来。 黑山手中的黑极铁变了形状，成了一条铁链，只是没有当日离江青峡那般粗壮，只有约莫少年手腕那般粗。 铁链像条黑蛇，在黑山的控制下钻进河摊中，在章放朝着许悠拍出火焰掌时，铁链突然破土而出，像蛇一样盘在了他的手臂上，接连盘了四五绕。 许悠的刀也在这时到了眼前，章放爆喝一声，双掌换拳，双臂使劲外张。 黑极铁链随之炸碎，几乎是同一时间，许悠的刀劈了过来，正好劈在章放的头上，却从他的头顶一下切穿。 又是一个幻影！ 章放再次使出八仙步，绕到了黑山的身后。 黑山的黑极铁被章放震碎，力量反噬下，他只觉得喉咙中泛起一股腥甜。 这股血腥味还未压下去，就觉得自己的后背被火撩了一下，这种火撩的感觉由点及面，迅速蔓延至全身。 黑山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鲜血落在积水的河滩，很快被雨水冲淡，由黑变红，再变浅红，直至不留痕迹…… 第49章 风雨杀人夜2 雨越下越大！ 黑山吃了章放那一掌，血气翻涌，一连哇哇吐了几口血。 好在许悠及时出刀，缠住了章放。吐完血的黑山敛聚心神，重新将破碎的黑极铁拢到一处，再度加入战圈。 章放这双手赤焰的玄妙功法乃是神山焚天掌，这名字朴素中略带脑残，但这赤焰却非寻常之火，而是四大神兽之一朱雀的本命之火，琉璃净火。 琉璃净火，遇水不灭，万物可焚。 火是很厉害的火，不过章放所修的焚天掌，也只是借琉璃净火之势。他境界已至归元大圆满，这双肉掌练了一辈子，也不过能发挥净火区区十之二三的威力。 但这十之二三对付许悠与黑山已然足够！ 三人你来我往之间，过去半个时辰。 黑山中了一掌，许悠也被掌风擦到，略有轻伤，但章放却毫发未损。 归元对归元，又是二对一，即便有悬殊，原本也不该有这么大的落差。 只可惜许悠和黑山都是因为化神丹强行把境界顶到归元上，这和真正的境界是有区别的。 假的终归是假的！ 章放越战越是信心大涨，许悠和黑山却是越战越心焦。 魔化的时间是有限的，如果不能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杀了章放，他们临死之前这唯一的心愿便永远也达不成了。 对招中，许悠与黑山对视一眼。 两人多年夫妻，早已是心有灵犀。便是这一眼，黑山已经知道许悠要怎么做了。 他手中黑极铁又从铁链变化成一把巨剑，黑山持此巨剑冲向章放。 没学过什么厉害功法的黑山，战斗中全凭对黑极铁的完美操控，又尤以黑极铁在铁链状态下最是得心应手。 其余的刀啊剑啊，黑山都只能耍点草根把式。就像此刻抱着巨剑，像个莽夫冲过来这般，十分没头没脑，又十分没有威慑力。 魔族莽夫！章放嗤之以鼻，不但不避这一剑，反而迎了上去。双手烈焰如炽，直接朝着黑山的头顶拍过去。 谁知黑山冲刺到一半，忽然俯身，一直在他身后的许悠踩着他的背一跃而起，双手握刀大力劈下。 章放双掌接刀，脚下一垫，身子轻盈飘起便避过黑山的一刺。 黑山举着长剑刺空，从章放身下钻过去。到了章放身后，手中黑铁长剑再次变化成更灵活的链子。 这链子比之前的短，因而更粗，在黑山的控制下盘上章放的双腿。 黑山故技重施令章放很是不屑，但这脚链却并未收紧，而是往下一坠，拉着他整个人也落下来。 紧接着，一双枯骨一般的手掌直接抵在了章放的后背上，一股大力如洪流一般从两掌上涌进章放的身体。 章放大骇，身上紫袍无风而鼓，想要凭借护体灵力震开黑山，不想双手接住的青焰刀上力道又重了几分。 章放双掌错开各自使力，硬生生将手中钢刃折断。 许悠似乎早有准备，就在章放断刀时，她的手已经离开刀柄。一个空翻落地，双掌推出。 章放只能缩回赤焰大涨的双手，对住许悠的双掌。 砰！ 以这四掌为中心，一股劲风冲向四周，卷起的泥水如大浪一般。 三人就以这样的姿势定住了！ 章放咬牙切齿恨意满满，许悠和黑山居然想要玉石俱焚，两人相互配合硬是逼的他与他们进入灵力对拼。 发生在旗鼓相当的两方的灵力对拼是最为凶险的，一旦进入对拼，双方便都是骑虎难下，除非大家有默契的同时撤走灵力，否则就必须一直拼下去，拼到有一方灵海崩塌，力竭而死。 到那时另外一方也没有什么好结果，轻是灵海受损，重则致死。 章放的修为虽比许悠夫妇稍高一筹，但许悠与黑山现在显然已经抱着必死之心。 对拼的最终结果，章放或许不会死，但灵海如果受损，日后修为便再难精进。 这修行之路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会连现在的归元大圆满都保不住。 想到这些，章放愈发心乱，一个分神，差点心神失守。如此紧张的时刻，心神若是失守，对方灵力沿着灵脉一路摧枯拉朽，到那时他的灵脉尽断，灵枢破碎，灵海崩塌，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 当下章放连忙凝神对敌，不敢分心。 对拼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一队人马沿着河道找了过来。 陆陆续续大约三十人，为首的是一手持黑刀的魁梧大汉，三角眼络腮胡，满脸凶神恶煞。 见着章放几人，大汉用大刀指着，兴奋的叫道：“在这，在这，兄弟们快过来！” 白马镇的司正也混在人群里，很快将章放三人团团围住。 黑山的尖耳碧眼，一看便是魔人模样 有个瘦高汉子举着手里的锯齿刀便要上去除魔，却被三角眼大汉一把拉住。 “你傻吧，这三人正在比拼灵力，你这一刀下去非但救不了人，自己还会被震死！” 三角眼大汉所言非虚，灵力比拼达到的微妙平衡状态，任何外力破坏这种平衡必受反噬，唯有境界再高一层的人才可以打破这种平衡又能全身而退。 瘦高汉子心有余悸的退回来，大家大眼瞪小眼，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一人御剑而至，是从三宝营地先行一步的侯勇。 “来高人了，问他！”三角眼大汉道。 在这帮草根修者的眼里，能御剑飞行自然是高人。 大家一拥而上围住侯勇问他计策。 侯勇看到许悠，脸色微微一怔。 他的境界也还没到可以打破三个归元境界比拼平衡又能全身而退的水平，略微思考后道：“现在他们灵力比拼正是白热化的状态，反噬最大，再等等，等到双方灵力都快耗尽时，我们再上！” 侯勇说完盘腿坐到一边运行心法补充御剑消耗的灵力，之前虽未明说，但等下打破平衡的人必然是他，他必须准备周全。 大家在雨中翘首等待。 如此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两骑飞奔而至，是苏子沫与李剑。 李剑初入江湖，经验不足。见到那碧眼尖耳的黑山，想起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一句“正道之魁，仙门之首”八个字，下了马便抽剑刺向黑山。 那边侯勇根本阻拦不及，只听一声沉闷巨响，李剑已经被震飞出去，正好落在苏子沫的脚边。 之前仗剑骑马时，还苏子苏子喊着她的李剑，此时已经口鼻溢血，再不能喊她一声苏子…… 第50章 风雨杀人夜3 李剑的闯入打破了章放、许悠与黑山之间的微妙平衡，章放抓住这难得机会，体内灵力鼓荡，袍服大张猛的震开背后的黑山，左掌赤焰大涨朝着许悠头上拍去。 长时间的消耗下许悠已经接近强弩之末，反应远没之前敏锐，明明看到这一掌，却避之不及。然后便觉得脑中一阵轰鸣，怔怔的看了黑山一眼，在这股掌力的推动下缓缓退后几步，仰天倒下。 见到这一幕的黑山只觉得天旋地转，发了疯一样的扑向章放。 到了这时，章放已然没有顾忌，抱着一丝戏谑心里，他一脚将黑山踹飞。举起天机执法令牌对众人道：“魔族作乱，天机执法，我要活的！” 接下来，自不必章放出手，以三角眼大汉为首的一帮人举着刀剑一拥而上，把黑山团团围住。 大殷族八部之一，那图氏长老那图黑山，恐怕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沦落到今天的下场：被一群中州大陆最卑微的草根修者围着，几步之外便是他的杀妻仇人。 但这几步比他从雪国到青峡还远！ 迈不过去啊！ 此时的黑山魔化效果已经散去，原本能维系三个时辰的化神丹药性，因为他身体大病的缘故，时间大为缩短。此刻随着药性的流失，黑山的气机也在一点点的消散。 他手里的黑极铁链在击杀了最初的几个人后，变得越来越疲软。 失去灵力的黑极铁，正在慢慢的恢复到它最初的形态，黑山连最后的凭仗都失去了。 和黑山的绝望相比，散修们就太兴奋了！ 这群人中除了最后一拨从三宝营地赶来的，另有一大半都是来自白马镇三角帮，那个三角眼大汉正是帮主。这伙人平日在白马镇鱼肉乡里，修为不行，阴招险招倒是层出不穷。 有不下十人的武器上泛着幽幽冷光，淬了不知何种剧毒。 三角眼大汉更是个中翘楚，他所持大刀的刀尖上留着一根倒刺，砍人时顺势在皮肉上剌上一刀，这倒刺便会深入骨肉，留下龇裂的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左手上还装有一支袖箭，是他几年前从一个散修身上抢来的，颇有天工之巧。射出的都是绣花针一样粗细的毒针暗器，让人防不胜防。 刚刚他便冲着那瘦削魔人射了几次，十分快哉。 不管这帮散修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使的是怎样上不了台面的阴招损招，但此刻他们应响雷箭而来，接收天机执法令的调遣。他们就代表了正义，代表了天道，每个人都热血沸腾，似乎只要在这魔人身上刺上一刀，哪怕只是浅浅的一刀，便是替天行道了。 人群之外，苏子沫抱着李剑，很努力的想把对方嘴角的血擦去，但擦完之后又会有新的血涌出来。 她的不远处，侯勇也没有动手。只是持剑在外围策应，他担心李剑，偶尔也会看看倒在地上的许悠，心中莫名悲楚，完全没有正在恭行天罚的那种自豪感。 他看着这群疯狂的人，看着抱臂站在一边冷笑的章放，有那么一瞬间，侯勇也疑惑！ 他们真的是正确的那帮人吗？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黑山披头散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达几十处，他已经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唯一剩下的最后一口气，支撑着他朝着许悠的尸体走过去。 一次次被人打倒，一次次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就在黑山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匹青鬃马跃出丛林。 马上一人灰衣蒙面，踩着马背高高跃起，在空中朝章放连续挥出两剑。 章放迎着剑气送出一掌，掌风击碎了第一道剑气，与第二道剑气撞击在一起，一同湮灭。 感觉到这第二道剑气的不同，章放微微皱眉。 此时，那位半路杀出的灰衣人已经落地，他手中一把漆黑长剑，一刺，一斜斩，便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散修变成两具尸体。 这两剑并没有多少华丽，却直击要害，一剑一人干净利落。 此人连杀两人后，身影虚晃一下，便来到了章放的身后十步，举剑劈出第三道剑气。 章放哼了一声，这身法虽然玄妙，但与神山八仙歩还有一些差距的。 存着几分炫技的的意思，章放的身影也晃了一下，走出八仙第一步，在原地留下一个虚影。 紧接着第二步，第三歩…… 周围的虚影留下第六个时，一个人影出现在灰衣人的面前，一手掐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蝼蚁一样的人，也敢学人家救人！” 章放冷笑一声，伸手便去抓灰衣人脸上的面巾。 这灰衣人自然就是陈凡，他一路飞马而至，没想到还是迟了几分。 本是大势已去，他不准备露面。可是看着倒在地上的许悠，看着被人羞辱的黑山，他内心倍受煎熬。 那种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的痛苦又一次萦绕在他的心头，几年前百石峰上的一幕似乎又在重演。 巨大的悲痛与无能为力的挫败感像一座大山压在陈凡的心上，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去杀了这些人！ 去杀了这些人！ 在这个声音的驱使下，陈凡鬼使神差的拍马冲了出来。 原是一腔孤愤，但这时也已然成了死局。 这一刻，陈凡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在一个归元大圆满的修者和一众散修的眼皮底下，且不说救人了，自保都是问题。 被章放勒住脖子的陈凡全身无法动弹，在巨大的实力悬殊面前，任何功法的玄妙和技巧都毫无意义。 章放的另一只手正在缓缓的伸向陈凡系在脸上的面巾…… 陈凡并不惧怕死亡，只是不甘心现在就死！ “如果你不想死？我可以帮你！” 那个驱使他站出来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眼前的形势让陈凡别无选择…… 章放感受到手中灰衣人的气场变化，可怕的灵压像山一样压过来，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面巾上唯一露出的眼睛完全变成了黑色，像两个幽邃的黑色深渊，没有任何的感情，但却能吞噬一切！ 一道光影闪过，章放愕然发现自己扼住别人咽喉的手臂已经断了，血流如瀑！ 但此时此刻，相比于断臂的疼痛，他心中更有对眼前人巨大的恐惧。怔怔的退后几步，章放用另一只手指着对方，歇斯底里的喊道：“杀了他，快杀了他！” 没有人再听从章放的话，这群散修可以和神山一起对付黑山，是因为黑山已经没有还手之力。 但这个眨眼就斩断天机阁执法人一臂的人，他们惹不起！ 可就算他们不上，陈凡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只见陈凡提着滴血的九幽轻轻往前踏了一步，不见这一步有何玄妙之处，他身上却气机大盛，面前的一串雨珠陡然停住，然后化作一道剑气呼啸飞出，贯穿一个散修的眉心，从他的脑后出来时，雨珠已经被染成红色。 几息之后，这串红色水珠凝成的剑气裂变成三串！ 再几息，三变九！ 远远的侯勇和苏子沫脸色都变了！ 这是青石宗三大剑诀之一的浩然剑气！ 浩然剑气由一生三，三生九，九生无穷！ 侯勇看到漫天的水珠，无穷的剑气在河滩上飞舞，准确的击穿每一个散修的脑袋！ 最后，漫天剑气化成一串水剑，冲向章放。 章放单掌之上绽放巨大赤焰伸手想要挡住这道剑气，却被剑气连同手掌一同刺穿！ 浩然剑气最后一式！ 无穷归一！ 第51章 调查 白马镇东二十里的河滩上，满地都是尸体，血水沿着碎石的缝隙渗进河中，竟将河道都染成了红色。 黑山迈过尸体终于蹒跚着走到了许悠的身边，他抱起许悠，非常努力的站起身，往河边走了两步，终究力竭，跪在了岸边。 那年山花烂漫，二十多岁的那图黑山与许悠在大雪城外的长留山相遇相爱。但许悠身份特殊，时常需要进入中原执行潜伏任务，最后的一次时间最长，在青石宗一待就是二十年。 他们一生从相逢后便聚少离多，到了今天，总算可以再不分离。 黑山抱着爱妻面北而跪，吐出了心中最后一口气。 陈凡一直站在尸堆中看着黑山和许悠，直到黑山气息散尽，他才走过去一把火烧了两人。 这下子他们俩才算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了。 烈火焚尽有情人，陈凡转身欲走，却被侯勇持剑拦下。 陈凡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这位前辈，不知与我青石有何渊源？”侯勇满脸都是崇拜、崇敬，全然没有因为对方杀了章放而有任何的敌意。 陈凡没有理会他，人影在虚空中一闪，已经在三十步之外青鬃马边。 驾马而去。 侯勇看着灰衣人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之中，摇摇头叹了一声，转而走到苏子沫身边。 苏子沫脸色苍白，她抬头看着侯勇，哀声道：“师兄，李剑死了！” 陈凡强撑着一口气骑马跑出二里地，眼前一黑，摔于马下…… 这一夜暴雨如瀑，总算到了天明时渐渐停歇。 雨后青山更青，到处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官道上，一匹大马飞驰，毫无顾忌的踩在泥水之中，泥水溅在路人的身上，路人本想破口大骂。但瞧见这人一袭昂贵的紫色锦服，马鞍下挂着长剑，到嘴的脏话变成了嘟囔，只能默默擦去身上泥渍，腹诽两句。 到了一处桥边，大马驻足，这位紫衣剑客翻身下马，跳下桥，沿着河道向下找了十里。 便到了血气冲天的一处河滩，在遍地的尸体中，他很快找到了一个独臂，也穿紫衣的人。 “章兄！”紫衣人以手抚胸，悲恸不已。 此人正是接到章放红隼飞信，一路马不停蹄从燕国赶来的卢种。 卢种和章放是多年挚友，两人又因青峡翻船之事一起受了责罚，这两年他们为了翻盘都在追踪许悠和黑山。 章放收到朱雀堂的密信后，便通知了卢种。原是准备两人一起联手再将许悠和黑山抓回去，这样便可以将功补过一起官复原职。 卢种收到信后，一路赶来与章放汇合，但昨夜经过长平县城时，已经从长平县大司正那里听闻白马镇惨剧。 他一马当先赶了过来，果然还是来迟了一步。 卢种到后不久，长平县大司正也带着手下赶了过来。 见到眼前这场景，无不惊惧。 消息一层层往上传递，朱雀堂堂主廖启斌于晚间亲率左右护法赶到白马镇。 长平县司正已对现场勘察结束，向廖启斌汇报。 “章放被剑气从左掌心贯穿身体，一招毙命！除了章放，另有七十二具尸体，其中便有白马镇的司正马奇，余下皆是散修。这些人都是被剑气贯穿眉心，一击致命！能在同一时间做到这万剑齐发如此精准杀敌，在中州唯有李家的枯槁剑、万剑宗的万剑归宗、唐家的仙人指路还有青石宗的浩然剑诀！” “青石宗！？”廖启斌眼睛微眯，想起之前三宝营地疑有妖祸，曾给青石宗发了协查信。 “青石宗这几日应有人过来，你们去白马镇查过了吗？” “回堂主，查过了，除夕夜，有青石宗三人出现在白马镇！” “让人去三宝营地看看！务必找到这三人！” “我已经安排人了！” “嗯！”廖启斌起身来到卢种的面前。 卢种依然坐在一块大石上，长剑横在膝上，面前是一张临时搭起的竹席，上面躺着章放。 这位昔日好友，今天断了一臂，被白布遮面，再也不能起身。 “节哀，卢堂主！”廖启斌拍了拍卢种的肩膀。 卢种拱拱手算是道过谢，他被降了一级后已经只是玄武堂的右护法，按理这一声卢堂主并不妥当，但现在谁也没心情计较这些。 “我与章兄相识已有百年，我们曾一起在正气堂学习，从司正做起，直到今天！是我害了他，若不是两年前我喊他替我押送魔族奸细，便没了后面的事！” 廖启斌默默听着卢种说话，未置一词。 卢种絮叨了一会儿往事后问道“廖堂主，可有什么结果？” 廖启斌摇摇头：“天机榜上九十二名陆地神仙！若说能做成此事的，也只有青石宗廖青松、剑痴李一斗、万剑宗那位吴老宗主以及唐家的不悔唐郎了！但这几人都没有动机，而且地仙境界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地仙境？”卢种问道。 “七十二人都被剑穿眉心而死！身上几乎没有别的伤口，能有如此无双剑意，天机榜下应该没人能做到！” 卢种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明白廖启斌的意思。七十二个散修，最多也就通玄八品，想要杀光不难，但能杀的这么干净整齐却不容易。 想了想，他又问道：“难不成还有不在榜上的地仙？又或者是那六位圣仙之一？” 卢种这般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摇了摇头。 “不管是谁，挑战神山，他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廖启斌脸色难看。 此事发生在朱雀堂辖内，除了是对神山，也是对他个人巨大的挑衅。 聊了几句，廖启斌远远瞧见长平县大司正站在不远处，不时朝这边张望，便起身走过去。 大司正脸色难看，低声道：“三宝营地一个活人都没！” 廖启斌亲自赶往三宝营地，这里早已是被一片大火焚尽的废墟。 经过请点，废墟里发现了十三具焦炭一样的尸体。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营地被屠了，而且还被毁尸灭迹。 廖启斌站在三宝营地前，脸色阴沉。 总觉得三宝营地被屠与河滩一战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晚些时候，神山传来消息，长老院青衣长老唐海带着执法三队已经动身赶来。 再晚些时候，一只从赵国春阳县城过来的红隼总算带来一个好消息。 那三位在白马镇出现的青石宗弟子在春阳县被发现踪迹。 第52章 半年 春阳县距离白马镇有一百多里，侯勇和苏子沫为了赶在李剑尸体腐臭之前将其送回家人手中，改驾马车，一路马不停蹄，扶柩西行 两人一路无语，到了春阳县城，侯勇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忍不住道：“若是后面有人问起来，我们不能说那神秘灰衣人使的是浩然剑气！宗门这几年已经很难了，若因此事再被神山迁怒，往后只会更难！于你于我，都不是好事！” 苏子沫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侯勇又道：“那一剑浩然当真剑意森森，我看便是连掌教大人也使不出这一剑！” 侯勇无限感慨，他这一路默然不语便是在心中仔细思量这一剑，每在心中默想一遍，便觉得多了几分收获。 这一剑胜过看书千万遍，书中道理讲的再通透，都比不上这有声有色的画面更能言传身教。 况且这浩然剑气可不是随时都能看到，在青石山，能完整使出这一剑的也只有廖青松。 吴成虎和柳言许虽也会这一剑，但只能做到九生无穷，最后那一式无穷归一要想使出来至少得有天时地利人和凑齐了才行。 可廖青松深居青石，几十年都未曾在江湖走动，侯勇也只是在两年前见廖青松与吴成虎对招时使过一次浩然剑气。 那是点到即止的武技切磋，剑气也全没昨晚灰衣人使的森然。 这也是江湖名宿之战总能吸引大批拥趸观战的缘故，倒不全是图那热闹，确实是看高手过招对自己的修为是有益处的。 想到这里，侯勇又忍不住猜测起灰衣人的身份来。 雨夜里视线不好，对方又一直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侯勇无法勾勒出对方的样貌细节。只从情理上判断，能使出浩然剑气的人定是一位和廖青松那样的长辈。 青石宗历代都有负剑走江湖的弟子，不乏有一些出去后便音讯全无，生死不知。但能使出浩然剑气，当年在宗门内应该地位不低，侯勇想了又想，都没能对上号的人。 “其实李剑可以不死的！”苏子沫忽然说道。 侯勇愣了一下，想着后面车厢内临时给李剑购置的棺木，那里面躺着的少年，几天之前还与他说出喜欢一个人怎么那么辛苦的话。 “是我没拦住他！怪我！”侯勇道。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子沫冷冷的看着侯勇。 侯勇眼皮跳了一下，不再说话。 可苏子沫没让他继续装糊涂：“李剑已经打破了平衡，章放完全可以牵制住这些力量，哪怕他和李剑各自分担一半，李剑也不会经脉俱碎，死的不明不白！他借着李剑的闯入，把所有力量倾泻到李剑身上，这是杀人！” “他也是怕灵海受损！” “呵呵，那就可以罔顾别人性命吗？”苏子沫冷冷问道。 侯勇无言以对，只能叹了一口气道：“章放已经死了，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用！” 这一次轮到苏子沫不说话了，她抱膝看着沿途风景，耳畔似乎传来李剑苏子苏子的喊声！ 马车沿着官道急驰，出了春阳县十里，有十余快骑从后赶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人掏出一块天机执法令：“天机阁执法人蒋亨，请问两位可是从白马镇来的？” 侯勇冲着蒋亨拱了拱手：“正是，在下青石宗侯勇，这位是师妹…” 蒋亨打断了侯勇的客套，直截了当的问道：“白沙河滩上的大战你们参与了吗？天机阁死了一位执法队长，你们知不知道？” 侯勇大惊，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次犯了个大错。 河滩之战后他急着送李剑回楚，便去信给天机阁朱雀堂，语气极尽恳切，一是详叙河滩一战事情经过，只是隐去灰衣人的最后一剑，二是言明他们对妖祸调查之事实在不擅长，待了几日毫无头绪，请天机阁再请高明调查，后续除妖之事他们青石宗将竭尽所能相助，三是师弟惨死，他们得连夜动身扶柩回楚。 只是他的信跑的再快也没有天机阁内部的消息传递的快，如此时间差，就会让天机阁的人觉得他们是故意逃走的。 “我们给朱雀堂去信了，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河滩一战，我师弟李剑不幸战死，他是李家一脉单传，我得送他回去…” 蒋亨还是不听侯勇的解释，冷冷的道：“劳烦你和这位苏师妹和我们走一趟，至于你师弟，天机阁的人会接手，送他回青石山！” 蒋亨话说完，便有人下马走来，不由分说牵住了马车的马头缰绳。 侯勇和苏子沫被带至春阳县西郊一处靠山傍水的庄园，此处是春阳一位富贾的私宅，这位富贾是神山虔诚信徒，每年都要捐赠大笔钱财给神山，位列神山功德榜前百。 天机阁来春阳办事，他更是捐出自家豪宅作为驻点。 侯勇也是到了庄园才知道劳烦这位富贾如此大手笔，原是因为神山这次的确是来了一位重磅人物。 青衣长老唐海！ 天机阁虽以阁主为尊，但这位老阁主据说格外神秘，轻易不露面。 实际处理天机阁工作，维持这个庞大机构运转的是天机阁的长老院。 天机阁长老院分级严格，以衣服颜色划分，设青衣、蓝衣、紫衣、红衣四级，红为尊，各级分别设有十八、九、六、三位合计三十六位长老。 接下来几日，侯勇和苏子沫被一遍遍的问起当日发生的情形，从灰衣剑客出场到最后走的每一个细节被反复的盘问。 侯勇和苏子沫按照事先说好的，隐瞒了灰衣人最后那招浩然剑气。 对于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他们两人是活着的，而且是毫发无伤的活着。 侯勇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自己和师妹是因为李剑重伤，两人带他到一旁疗伤，所以躲过了一劫。 其实侯勇对此也很疑惑，唯一合理的解释只能是那位使出浩然剑诀的灰衣剑客与青石宗有些渊源，顾念山门之谊，所以未对他们下杀手。但这些话，他肯定不能说。 两天后，炎京传来消息，侯勇送去的信那边收到了，倒也算印证了他说的一部分话。 七天后，侯勇和苏子沫终于被“刑满释放”。 “死了一个队长，天机阁这次可真是重视，连长老都出面了！”走出大门，侯勇如释重负的伸了个懒腰。 “哼！”苏子沫冷哼一声，“都是死人了还有什么好重视的，神山重视的不过是那个挑战了他们权威的灰衣剑客罢了！” 侯勇大惊失色，连忙对着苏子沫做出噤声的手势。 “子沫啊，别这么口无遮拦，会吃亏的！” 苏子沫完全没有听侯勇絮叨说教的意思，翻身上马，说道：“候师兄，我就不随你回青石山复命了，战舞还在拒北城等我呢！” “你不回去怎么行，师父和掌教肯定是要问话的啊！” “我就是怕他们没完没了的盘问，在里面我已经说了十几遍了，我不想再说了！另外，若是李家人愿意将李剑留在青石后山葬花台，你便帮我给他烧点纸、点根香！只是李剑修为不及破虚，也不知有没有资格！” 苏子沫依然是那样冷冰冰的表情，只是说到李剑时，眼中闪过一抹悲色。 …… 春阳庄园三进的院子里，有一面不大的人工湖，湖上看景的连廊尽头是一座六角小亭。 唐海此刻便坐在亭中一边品茶，一边观景。 蒋亨将整理好的问话记录送到了他的面前！ 唐海翻看记录后，淡淡道：“从侯勇的遮遮掩掩看，那灰衣剑客使的那招应该就是浩然剑诀了，此人多半是顾着同门之谊，才留下那对师兄妹！” “玄武堂那边传来消息，青石宗那几位巨头最近都不曾下山！” “青石宗树大根深，这些年下山未回的应也不少！” “这是玄武堂送来的名单！”蒋亨递上名单，两开的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名字，都是最近百年下山历练的青石弟子，其中有几个朱笔勾出的，下山前都已有破虚七八品的境界，若有机缘能上地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重点便查查这些人！另外对青石宗的监察要再严点！”唐海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不屑道，“青石宗啊青石宗，除非你再出个将星！否则，昔日的仙门之首，恐怕就要沦为中州的笑话了！” …… 苏子沫和侯勇在春阳县分开后，以蒋亨为首的十几骑天机执法人又先后从这里离开，带着一张大网以白马镇为中心向周围两百里的地方迅速洒开。 随后神山又加派人手，执法五队六队尽出，各地司正更是接到数年难得一见的长老令。 令中对灰衣剑客描绘如下：六尺七寸身高，执墨黑长剑，归元七品至陆地神仙修为，剑法精湛，多半师出青石！ 除此之外，再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搁在往日，以神山的无孔不入，对照这只言片语的信息去抓人，倒也不难。但问题是，这一次天机阁先入为主，总觉得能使出浩然剑诀就一定是地仙境界上下。 如此从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是错的，所以时间一眨眼过去半年，无往而不利的天机阁这一次居然意外的一无所获。 第53章 心魔与噩梦 洛凝儿也很意外，河滩之战后，她带着陈凡一路往东，过了几个县城，也遇上一些执法人，但似乎并没有引起这些人的注意。 就这么一路过关，最后他们到了几百里外的沿江小城，龙池县。 陈凡依旧在昏迷中！ 那夜，洛凝儿久等陈凡不归，心中焦急，便与小和尚一起出营地去寻，到了河滩附近正好见到昏迷路边的陈凡。 洛凝儿让小和尚守着陈凡，自己去河滩查看，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三人没回三宝营地，连夜往东边走。 小和尚好骗，洛凝儿说白马镇出了个斗大的妖怪，连神山都镇不住，得赶在他妖性大发前赶紧逃，便骗的小和尚背着陈凡一路狂奔。 洛凝儿自己抽空还回了一趟三宝营地，为了不让他们几人的行踪被发现，趁着夜色掩饰，将营地留下的十几人全都杀了。 好在这十几个不去凑响雷箭热闹的散修都是修为极低的修者，这一趟杀人灭口倒不是很难。 龙池县是个小县城，县名来自广安寺外的一个养鱼池，据说一百年前一夜雷雨大作，一道惊雷劈到了这汪小池，一条锦鲤便化龙而去。 县志上将这事写的绘声绘色，说这小鱼整日享受广安寺香火，天天听高僧念经，便免受跳龙门之苦，直接得道化龙。 之后百年，广安寺外鱼池再无出过真龙，只是广安寺的香火却因为当年的化龙事件始终长盛不衰。便是那些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饥民，都要攒个钱每个月初一十五去广安寺上香敬佛。 距离广安寺外三条街，是楚人巷。 这条龙池县出了名的穷人巷道，男人都是贩夫走卒，女人也大半都是勾栏野妓。 这巷子租金便宜，洛凝儿一路逃到龙池县，便住进了楚人巷。 “你今天一天就化了这点？” 洛凝儿双手叉腰，指着小和尚没好气的道。 小地瓜耷拉着脑袋，面前的钵盂里只有几个铜板，这是他在外面跑了一天的收获。 “陈小，俺们只能化斋饭不化钱财的！” “行，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去化斋饭，以后家里不给你准备吃的了！” 小和尚一听这话，急的眼睛都红了，他化的那点斋饭填他肚子的十分之一都不够。 洛凝儿气的不行，这半年多来一路逃窜，修行耽误了，钱也花光了。到了龙池县交了租金，真正的一穷二白了。偏偏小和尚和小灰这一人一兽还饭量极大，小和尚以前在三宝营地，经常三五天吃不上饭，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从不叫苦。 现在稍微饿一顿就整日阿弥陀佛的絮叨，洛凝儿若不是看他一路背着陈凡，早在半路就给这拖油瓶踹了。 “实在不行，你明天带着小灰上街卖艺去吧！” “哦！”小和尚低着头应了一声。 看着小和尚那样子，洛凝儿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带小灰去卖艺也只是个玩笑，这一大家子，她体内有妖魃，小灰变身后是朱厌兽，都是见光死。也就小和尚，根正苗红可以抛头露面，但这一天三五个铜板，怎么也不够花啊。 长吁短叹的吃过饭，洛凝儿照例进屋看陈凡。 陈凡躺在床上，昏睡至今虽是不吃不喝，但却神色如常，气息稳定，除了未曾盘腿捏指决，其余倒和那入定一模一样。 洛凝儿在陈凡耳边轻轻唤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 但在陈凡的灵海，却是另一番场景。 陈凡悬于灵海之上，双腿伽趺，双手圜结于丹田之下，心神合一。 当日那招一剑浩然，侯勇、苏子沫只是旁观便觉受益匪浅，陈凡亲自执剑自是受益良多。 只是这一剑实在超过他境界太多，需要消化的地方自然也多。 陈凡不远处，一位黑衣老者同样凌空而立，浑身被黑烟缭绕，神情桀骜，戾气极重。 “徒儿啊，你何苦这般逼迫自己！只需把身体交由为师，为师自然让你领略那种强大力量的极致体验！” “浩然剑诀算不得什么，朝天厥一剑可开山倒海，什么人杀不得？” “何必这么辛苦的自己去悟？你真以为这道法是靠悟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杀一万人就能破虚，杀十万人自然归元，杀百万人便是陆地神仙！” …… 黑衣人絮絮叨叨中，陈凡缓缓睁开眼。 他看着眼前这位与恩师青叶一模一样的老者，脸上并无敬畏之色。 他是青叶当日种于他心中的魔，如今已然成了他的心魔。 当日扰他心神，逼他现身救人的便是这心魔。 等他被章放勒住咽喉，生死一线之时，心魔趁机要挟，夺了他的身体，使了一招浩然剑气，杀人如切菜一般，便是那归元大圆满的天机执法人也不够他一剑之力。 那感觉，啧啧！ 除了身体被人夺舍的不适感，那种站在巅峰俯视人间的至尊体验确实让陈凡澎湃向往。 可澎湃之后巨大的空虚和灵海几近崩塌的感觉还是把他拉回了现实。 陈凡这段时间的昏迷，一是因为身体被那一剑透支的太严重，需要修复。二是却有一些感悟需要及时消化吸收。 此前只有声音的心魔在夺舍一次后似乎也强大了一些，可以在陈凡的灵海具象出一个栩栩如真人的模样来，便是魔化后一袭黑衣的青叶大师。 这段时间，陈凡经受了青叶大师当初所经受的一切。 心魔不断的劝他放弃人格彻底黑化，从而体会如在云端的强大。 陈凡对他的话都是充耳不闻，不予理睬。 不过心魔之所以是魔，自然擅长抓住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不断的以力量引诱陈凡！ 尽管陈凡不理会，但不得不承认，在体会到那一剑的强大后，没有人能拒绝这种诱惑！ “我就在这里，你需要我时随时找我！这世上，我杀不了的人不超过一双手！” 心魔说着这番话时，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陈凡，但看到陈凡不屑一顾的表情后，心魔嗤笑了一声。 “你知道当日在寒潭石洞，青叶为何要把我塞进你的身体里吗？” 陈凡沉默不语，但这丝毫不影响心魔的叙述心情。他像是憋坏了，打开嘴巴就停不下来，逼逼叨叨没完没了 “你真的以为青叶是为你好？” “你真的以为他是为了保留正道尊严，不愿意入魔，然后自刎而死？” “在石洞闭关二十年就为了斩除魔根？你信吗？就算是心神守一的大定状态，辟谷十年已经是极限，他能在石洞里待二十多年不吃不喝？” “这些自相矛盾的地方，你难道看不出来？” “其实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你想不想听？” 心魔接连的发问，每一个问号都像是砸在陈凡心头的重锤，让他心乱如麻。 一面是陈凡坚信心魔所说都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一面是心魔的一字一句又似真似假勾起陈凡的好奇。 心魔并不着急，将另一个故事娓娓道来。 “天启320年，我又去了一趟白崎山，但还是输给了神山那位老匹夫！第一次青叶去神山，老匹夫还留他小命，这一次见到我，居然痛下杀手！” “老子重伤回到寒潭石洞，心有不甘！那时老子经脉具损，已无回天之力。好在当年因缘际会，得了一本夺舍的玄妙功法！只需灵魂不灭，便可夺舍重生！” “夺舍重生！” “夺舍重生……” 夺舍重生这四个字余音绕梁回荡不绝，一声声越来越沉，像咒语一般让陈凡头疼欲裂。 眼前的心魔露出狰狞的面孔，在陈凡的耳边不断发出阴鸷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下一刻，那张阴沉幽暗的脸盘又变成了慈眉善目、眼有星光的青叶大师。 青叶大师嘴里说着不忘初心，向陈凡缓缓伸出手。 陈凡神情恍惚，思维混沌，本能的将手伸向恩师。 却在两人的手抓到一起时，青叶大师又忽然变成了那张狰狞邪恶的面孔，不忘初心的呢喃又变回了那声声夺命的夺舍重生，心魔的身后变成了万丈深渊，他拽着陈凡的手使劲一拉，陈凡便朝着那无底深渊坠了下去…… 陈凡猛的睁开眼，大口的呼吸了几次，这才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的洛凝儿。 被吵醒的洛凝儿睡眼惺忪，抬头发现陈凡已经坐起来了，脸上的困意顿时一扫而光，兴奋道：“你醒啦！” 陈凡最近虽然昏迷，但六识未闭，却也知道洛凝儿每日衣不解带的守在他的床边。 “辛苦你了！”陈凡感激道。 洛凝儿难得露出小女人姿态，显出几分羞赧。 “我去喊小和尚！” “太晚了，不必打扰他了！”陈凡道，一摸胸口却发现自己平日贴身带着的乾坤袋不见了，顿时脸上闪过一抹阴云，“我的袋子呢？” 这话问的有点急，洛凝儿先是一愣，随后从自己袖袋里拿出乾坤袋递给陈凡，黯然道：“知道这是你宝贝，怕弄丢了，帮你保管呢！” 眼睛微红的洛凝儿随后又补了一句：“我才不稀罕！” 陈凡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点不对，连忙致歉。 洛凝儿撇了撇嘴，没有多言。 “跟我说说吧，我们怎么到这里的？这一路可有什么麻烦？” 洛凝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提起自己返回三宝营地后纵火杀人之事，她心中倒有几分忐忑。陈凡一向不赞同她随意杀人的行为，之前便是吸了营地几个十恶不赦的流氓草寇都被他絮叨多日。 “我这次真是为了我们好，万一神山的人去营地一查，自然知道我们在营地住了大半年的事！顺藤摸瓜，也就能查到你去了河滩……” 洛凝儿努力的解释着，可这一次陈凡居然面色如常，听完她的话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杀得好！” 第54章 小和尚春心荡漾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的名字叫广安，广安门前小鱼塘，天雷下雨龙飞翔……” 楚人巷里最热闹的便是傍晚的这半个时辰，孩子们聚在弄堂里嬉戏追逐，各家炊烟袅袅，颇有烟火气。 每每这时，陈凡总喜欢坐在门廊上，一是等出门化缘的小和尚回来，二就是喜欢看隔壁那几个丫头在巷道嬉戏打闹，念着这首叫广安寺的童谣。 他这一次算是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古人总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有道理的，陈凡挺过了这一劫，那晚他醒来后第一时间服了一颗九转飞仙丹。 这才短短一个月，抓住契机的他已经连升两级到了通玄四品，升仙丹的药性绵绵不绝，他觉得最近一月还有再上五品的可能。 “陈大陈大，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一位六七岁的小丫头朝着陈凡招手，小姑娘身材瘦削，头发稀黄，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她叫马小乙，是这巷道里最活泼的孩子，天生自来熟的性格。 陈凡摆摆手，婉拒姑娘好意。 马小乙见状索性也不玩了，走过来和陈凡一起坐在门廊上。 “陈大，你又在等地瓜师父吗？” “嗯！” “那我陪你一起等！” “好啊……小乙，你猜地瓜今天能化几个铜板？” “我猜五个！” “你也太看的起你地瓜师父了，我说啊最多三个！” 广安寺的晚钟敲了三下时，小和尚总算回来了，见到坐在门口的一大一小两人，激动的挥手道：“陈大，小乙，你们是在等俺吗？” 马小乙不理会小和尚，抢过他的钵盂看了一眼，见真的只有三块铜板，便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瞥了一眼地瓜：“地瓜小师父，你争点气啊！广安寺里布施的和尚别说出门化缘，坐在庙里都有香客一掷千金！你怎么在外面跑了一天就化了三个铜板！” 小和尚抓耳挠腮，很是尴尬。在这楚人巷住了半年多，大家都知道小和尚脾气温厚，与人为善，小朋友们都喜欢开他玩笑。 陈凡醒来后，便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他攒下来的碎银给了洛凝儿，这些银子勉强可以保证他们不会饿肚子，但怕坐吃山空的洛凝儿还是每天逼着小和尚出去化缘。 一家人就他整日出去化缘搞钱，小和尚倒也毫无怨言，广安寺的晨钟响时他出门，晚钟响时他回来，每天三到五枚铜板，只有一次意外。 那是有一日，小和尚去了甲子巷一趟，回来后钵盂里居然有了一整锭银子。一问才知道，甲子巷是龙池县最纸醉金迷的地方，小和尚这锭银子是一家叫烟雨楼里的一位红衣姑娘给的。 洛凝儿财迷心窍，收了银子后便逼着小和尚以后都去甲子巷化缘，谁知平时温顺的小和尚这次死活不肯。 为这事，小和尚被洛凝儿语言暴力了足足十几天。 晚上，小和尚在门厅里盘坐念经，陈凡在里间翻看青叶大师留给自己的笔记。 自从苏醒后，心魔再没有出现过，可陈凡知道，他只是蛰伏了，等待下一次的出现而已。 陈凡在青叶大师笔记的后半部分找到了关于心魔的记录。 便如自己所想的一致，心魔每出现一次便加深一分。 这与洛凝儿体内的妖魃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处，便是心魔与妖魃一样也需要慢慢养在体内，等到它们足够强大的一天便可以吞噬宿主，完成最后的夺舍。 对洛凝儿来说，以妖魃心法每吸一人，妖魃便强一分。对陈凡来说，心魔每夺舍一次便强一分。 那心魔说这天下间他杀不得的不出一双手，口气大约有点托大，但就那日那一剑浩然来说，地仙以下真是说杀就杀了。 往后的路不好走，陈凡心知迟早有一天自己还是会遇上那日河滩上的死局。打不过救不得，偏偏心有不甘又蠢蠢欲动，到那时心魔定会趁机出现，或威逼或利诱的让他妥协。 妥协的次数多了也就没得妥协了！ 陈凡叹了一口气，合起青叶大师的笔记。 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晚的噩梦，那心魔摈弃了青叶的道号，以俗名李随风自称。在梦里与他说的那番话，真真假假。如果几年前在寒潭石洞中的真是入了魔的李随风而不是青叶，那这一盘棋下的可就太阴险了。 想到这里，陈凡打了个寒颤。 现在想想，此事却有蹊跷的地方。 明明当初青叶说那魔性释放最多让他提升几个品阶，何以这一次直接蹦到可怕的地仙境界。 分明是李随风完全霸占他的身体，使出那一剑浩然的是李随风而不是他陈凡。 我要夺你的舍！ 脑子里突兀的响起心魔那鬼魅一般嘶哑的声音，像是一面破锣敲在耳旁，让人心神剧颤，陈凡眼前恍惚又出现了李随风那狰狞的样子。 他狠狠一咬牙，荡清心神，才发觉自己整个后背不知何时已经湿透。 这心魔果然强大，只是稍稍思量，便被扰了心神，差点钻进牛角尖，陷进泥沼之中！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 夺舍本质上就是恃强凌弱的掠夺，但只要自身心意坚定，足够强大，这舍也不是那么好夺的！ 说到底，这世道下，做什么都不能做个弱者！ 陈凡将笔记收回乾坤袋，提起刀飞身出了小院。 穿过楚人巷，再走一个巷道便到沿江栈道，陈凡看左右无人便持刀跃进江中。 最近他开始练习右手劈刀，离江江底暗流汹涌，最是适合练刀势，凭着内息诀，陈凡可以闭气几个时辰，正好在江底练刀练剑。 江水浑浊，陈凡屏息闭目，踩过淤泥水草朝着江心走去。 江心激流汹涌，陈凡逆流而站，狠狠的挥出手中刀…… 陈凡走后不久，院中盘坐的小和尚睁开眼，无声叹了一气。 自从半月多前在甲子巷见到那位红衣女子，他最近总不能静心。那女的生的好看，比陈小还要好看，身上的味道特别的好闻。她捏起那锭银子放在自己的只有几个铜板的寒酸钵盂里，那银子都仿佛带了她身上的味道，没了那世俗的铜臭味，只有沁人的香味。 想到这里小和尚撇了撇嘴，只可惜他一回家那银子就被洛凝儿收了去。洛凝儿就是师父口里的只进不出的貔貅兽，那有香味的银子他是再也见不到了。 小和尚念的妙法生莲经，是酒和尚传他的两部经书之一。配合大恩寺金蝉心法，念经就是修行。 小和尚念了六七年，从来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但修行从未就此耽误。 他每晚念经，一部经书念完正好四个时辰。在三宝营地时，他坐在老树下念经，风雨不断。到了楚人巷租的这一进三间的小院，他也从不进屋就在院子里念经。 小和尚虽然对经义似懂非懂，对佛理一窍不通，但好歹心是静的。可最近这些天，他连经都念不下去了，一念就分神，一念就想起那个穿红衣的姑娘。 俺不会是破戒了吧！ 小和尚脸色发红，心跳加速，双手合十，连诵了几声佛号，都压不住心头那阵激荡…… 同样的黑夜，广安寺最深的一处佛堂，了能法师跪坐佛像前，一边默诵金刚经，一边捻动手中一串紫檀念珠。 一位穿着黑色僧衣的沙弥出现在佛堂外。 “方丈，刘石柱求见！” “带去侧厢，我随后便来！”了能睁开眼，诵经声一停，他原本虔诚安详的面色随即就露出几分狠厉。 出了佛堂到了侧首的厢房，推门而入，里面是一位富态中年男子，穿着宽袖锦袍，肥头大耳，满面油光，臃肿如猪。 “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啊？” “方丈，出事了！有个娃娃死了！” 了能眼皮跳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只是这一个眼神，刘石柱额上的汗珠便滚滚而下。 “方丈放心，我这就去再抓一个回来！绝对不会影响您的开坛计划！” 了能不说话，只是转着手里的念珠，许久才沉着脸阴恻恻的道：“你最近又长胖了不少！” 这句寻常寒暄，杀意饱满。 刘石柱一听这话，身如筛糠一样抖动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方丈，您放心，一个娃娃而已，最多两天我就给您物色一个来，绝对误不了您的大事！” “最好别耽误！”了能哼道，摆了摆手。 刘石柱如蒙大赦，从地上爬起来但依然保持着弓腰的谦卑姿势，往门口退去。 却在这时，了能忽然从手里的串珠上拽下一颗念珠，朝着窗外轻轻一弹。 念珠破窗激射而出！ 厢房对面是一排僧侣坐修的禅房，楼顶上一位黑衣人正趴在屋脊上窥伺着厢房的动静。 念珠来的又快又急，黑衣人避无可避，被念珠击中左肩。 小小的念珠上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带着黑衣人向后连退几步。黑衣人每一步都想止住身形，踩出的每一步都势大力沉，带着屋顶的瓦片四裂。 四步之后，黑衣人的总算卸去了念珠上的力量，缓住了身形，但同时他也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七八个护院武僧从禅房里冲了出来，飞身上了屋顶，朝着黑衣人扑过来。 黑衣人不敢恋战，转身疾走。身形飘忽，脚法玄妙，转瞬就越过了几个屋顶，将武僧甩在脑后。 此时，厢房里，刘石柱才满头大汗的从屋里走出来，悄悄从侧门出了广安寺。 刘石柱刚走，一位黑衣僧便小跑了过来，一脸惴惴不安的道：“人跑了！” 背着光，看不清了能的脸色，只听他淡淡道：“他跑不了！” 第55章 甲子巷红楼儿 楚人巷七号，马小乙刚睡着，便被院子里的声响给吵醒了，似乎是房顶上的瓦片掉了下来。 马小乙以为又是哪只野猫窜到了屋顶上将松动的瓦片给扒拉了下来！ 楚人巷的房子大多年久失修，别说野猫，有时候风稍微大一点都能吹下几块破瓦。 破屋陋室，也就遮小风挡小雨而已。 马小乙的母亲是楚人巷里的野鸡，早些年在甲子巷的烟雨楼里接客，后来一位客人酒后发疯将马母本就不美的脸蛋划了一个大口子。 被毁容的马母不久之后就被烟雨楼赶了出来，一辈子在勾栏讨生活的她，无一技之长，只能来楚人巷重操旧业。 马小乙还是不放心，怕野猫扒拉下更多的瓦片。母亲睡觉浅，再被吵一次，今夜就再也睡不着了。 轻手轻脚的来到院子，马小乙看到院墙下躺着一个人。 她天生胆子大，捡起门边的一把笤帚便凑了过去。 “小乙！” 马小乙还没开口呢，对方倒先说话了，居然喊出了她的名字，然后拉下了自己脸上的黑色面巾。 马小乙甩掉笤帚扑过去：“红珠姐姐！你怎么了？” 黑衣人是红珠，烟雨楼当家花魁红楼儿的贴身丫鬟。红楼儿虽是花魁，平日里对沦落风尘的姐妹却颇有照顾，便是已经离开烟雨楼的马母，红楼儿每逢年节都要接济点吃穿用度。 “小乙，替姐姐做件事，将这个送给我家小姐！” 红珠摊开手掌，掌心处是一枚紫黑色的檀珠，依稀还沾着一点血迹。 “好！”马小乙不假思索的接过珠子，“我明早去送，姐姐，我先扶你进屋歇一会吧！” 红珠摆摆手：“我就不留了，你快进屋吧，等下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再出来了！” 红珠说完，撑着墙壁站起来，双膝一屈一跳便上了围墙。 黑夜里她看了马小乙一眼，又几个纵身便消失不见。 马小乙错愕的看着眼前一幕，实在是没想到平日里温婉的红珠姐姐居然是个修者。 江湖上修者并不少见，只是对于楚人巷里温饱都有问题的平头百姓来说，这依然是个奢望。 马小乙也曾做过修行梦，更小的时候，她在烟雨楼经常看到娘亲被欺负，便想自己要是一个仗剑修者，一定打的这些人满地找牙，打的总是克扣压迫娘亲的老鸨跪地求饶，然后再带着娘亲一起闯荡天下，做个遗世独立的女侠。 她还真去过北城那条贩卖秘籍的黑市，最便宜的心法也要六个灵石，折算成金银便是六锭银子。六锭银子，那得是娘亲接多少客人才能攒起来的啊。 后来，娘亲被赶出烟雨楼，马小乙每顿饭都吃的小心翼翼，抠抠搜搜，就再也没做过女侠梦了。 站在院子里恍惚了一会儿，马小乙转身回到房里，刚躺到床上，便听到门外又传来瓦片掉落院子里的声音。 这一次她谨遵红珠的嘱咐，没敢再出去查看。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马小乙刚刚浅睡就被母亲的咆哮声吵醒。 自家院子一角无端多了一滩腥臭的血迹，马母以为又是被哪家孩子搞的恶作剧，在院子里叉腰大骂。 马小乙瞧着那趟血迹，顿时困意全无，想起红珠交待自己的事，连忙冲出院子。 早上的甲子巷正是一天中最清冷的时候，马小乙来到烟雨楼门前，恰巧看到红楼儿的另外一个丫鬟红玉从楼里匆匆忙忙出来。 马小乙喊了一声红玉姐姐，上前把事情说了一遍。红玉收下了那枚古怪的檀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塞进了马小乙的手里。 “小乙，昨晚之事谁都不要说！” 马小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着红玉姐姐转身进了楼里，又看了看手里这块碎银，顿时抛却那些不相干的事，喜上眉梢。 出了甲子巷，马小乙居然见到了路边化缘的小和尚地瓜，瞅见他空空荡荡的钵盂，忍不住笑道：“地瓜师父，你在偷懒吧，早上的甲子巷可没什么人，你得晚上过来，晚上这里可热闹了！都是一掷千金的公子哥，随便从指缝里漏一点也比你三个铜板多啊！” 小和尚见到熟人，脸色大红，嗫嗫嚅嚅半天不知说什么好。 他昨晚一夜没念经，今天早上按捺不住心中激荡便到了甲子巷，原指望或许能远远看上一眼那红衣姑娘。结果在巷口枯站了半个时辰，却一无所获。 “小乙，俺走了！”小和尚转头就走，马小乙追了上去，小姑娘心思活泛，瞧着小和尚那难堪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地瓜师父，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哪家花魁姐姐了吧？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递话啊，我都认识！” 小和尚脸色更红了，却在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地瓜和马小乙都罩进了网中。 小和尚刚想破网，一股异香传来，接着他便失去意识了。 …… 烟雨楼里，花魁红楼儿独居最后一栋幽静小院，院里栽有红花，配有红色琉璃雕饰，处处都透着这位年轻花魁对红色的喜爱。便是两个丫鬟，也是一个叫红珠，一个叫红玉。 才出门不久的红玉匆匆忙忙的回到小院，走进小姐香闺。 “小姐，楚人巷的马小乙替红珠送来这个！” 红玉将那枚带血的檀木念珠递给梳妆台前的红楼儿，刚刚起床未施粉黛，却难掩眉眼艳丽的红楼儿只瞅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她伸手在念珠上轻轻一抹，便有一律似有似无的气机从念珠上消散。 “这佛珠被那老妖僧下了念力，红珠回不来了！我们也暴露了！”红楼儿黯然。 “那怎么办？” “你去请公子过来吧，算时间，老妖僧的开坛之日就在不久了！公子等了一百年，该收网了！” “那你呢？” “那孩子无辜被牵连进来，我不能坐视不管！”红楼儿拿起画笔对着铜镜开始描眉，淡淡道，“你快去吧，莫耽误了时间！” 红玉欲言又止，但见自家小姐申请自若，也不好再劝什么。对着红楼儿施了万福，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红楼儿坐在镜子前描眉施粉，素颜已是惊艳的她这番打扮后更加动人，无愧花魁的名号。 …… 龙池县东，一处建造极尽豪奢的大庄园，大门楼上挂着鎏金大匾，写着刘府两个大字。 这是龙池县首富刘石柱的私宅，在小小的龙池县，再没有比这处宅子更富丽堂皇的地方了。 三进大院，连廊九曲，单是屋舍便有一百零八间。第一进为宴厅，第二进是主人家的住处，第三进却是极为私密的地方，刘府上除了刘石柱和他的心腹，旁人都不能进。几年前有位刘石柱极为恩宠的小妾误入其中，便被刘石柱吊起来鞭笞致死。从那之后，再无人敢踏进第三进的小院。 这处极为神秘的小院与别家庄园的后花园一般无二，面积不大，建有假山，栽有竹林，山下环水是一处人工鱼塘，养着几尾肥硕红鲤。 再远处是一间建造考究的佛堂，大门洞开，迎面供奉着一座等人高的纯金佛陀。只是这佛像与一般佛像略有差异，没有慈眉善目，只有金刚威严，再细看还有几分阴狠。 刘石柱在佛像前虔诚跪拜，然后起身转动供桌上的烛台，佛像的大肚便露出一个只能容一人进出的中空。 刘石柱钻进佛肚，沿着一段阴暗的甬道走了半柱香的时间，迎来一片开阔。 这是一座高有三十丈，长宽各有五十丈的巨大殿堂，殿中是一座十五丈高的尖石塔，塔下有流水环绕。 塔身以及殿堂的四壁之上写满了诡异的符文，石塔外侧每隔五步建有一座悬空木笼，一共九个。 “刘护法！”一位黑衣僧人上前执僧礼。 刘石柱点点头，有点不耐烦的问道：“抓来的人呢？” 黑衣僧人带着刘石柱到了殿堂里面一间囚室，几十个稚童蜷缩在角落里，露出惊恐的眼神。在他们的不远处，一个和尚和一个小女孩躺在地上。 “怎么还有个和尚？”刘石柱不悦的道。 “小和尚一直跟在女娃身边，我们只能把他们一起抓回来，请护法放心，我们用了软香散！” 软香散，江湖上恶名昭著的一种毒物。破虚以下闻之一口便会失去知觉，一般都是采花贼标配。 “查清楚了？” 黑衣僧点点头：“云虎云龙一路跟着，小姑娘去了烟雨楼，将珠子交给了红楼儿的丫鬟红玉！” “我就说昨晚上那女的怎么看的有点眼熟，原来是烟雨楼第一花魁的贴身丫鬟！”刘石柱油腻的脸上浮现几丝淫邪。红楼儿卖艺不卖身，进了勾栏还装清高。刘石柱曾在烟雨楼里一掷千金，连小手都没摸上。若不是怕误了方丈的大事，他就要用强了。 “护法，方丈传来旨意！红楼儿不能留！” 刘石柱点点头，收敛起心头那丝色念：“那是自然！” “那他们？”黑衣僧又指了指地上趟着的两位。 “我来瞅瞅！”刘石柱让人打开牢笼，走进去蹲在马小乙身边，摸摸她的头骨又捏捏她的四肢，喜上眉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之前有个娃儿死了，老子还正为这事犯愁呢！我瞧这女娃虽然消瘦，但根骨奇正，三十六宫面相中谓之太阴盛，乃是极品炉鼎的品相啊！把她看好了，好吃好喝的喂好！” 刘石柱又去看那小和尚，五官端正立体，也是一具好皮囊。 “开坛之前不能见血，这小和尚也留下吧！” 黑衣僧说了声好，脸上却浮现起一丝厌恶之色。 早就听闻刘石柱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果然不出所料。 第56章 红楼儿救人 广安寺就建在离江边上，始建于百年之前的这座寺庙，在这些年内历经三次的扩建，如今已经颇具规模。 方丈了能在龙池县百姓的眼里是一位真正的大师，坊间盛传这位活佛已经活了近四个甲子二百多岁。虽说对一个修者来说，高寿并不少见。但对于龙池县这种小地方，两百多岁便是真正的得道高人了。 据县里的老人说，几十年前，了能大师时常在寺内讲经。妙语生莲花，讲到妙处，门口池子里的莲花一朵接着一朵的绽开，甚是玄妙。虽然比不上那化龙锦鲤的万千气象，却也引为佳话。 但这些年方丈低调了许多，只会在逢年过节时在清心殿内为僧众香客讲经，其余时间鲜少在公众面前露脸。 广安寺内有僧侣三十名，属于典型的庙大僧少。当年的化龙事件后，寺内香火鼎盛，和尚们各个吃的圆头大耳，颇有佛像。 寺内西边临江处设有一座钟楼，这是龙池首富刘石柱捐建。据说这青铜大钟仿照大恩寺的般若梵钟而建，重有千斤，钟身雕刻八千佛陀相，只比大恩寺里的梵钟少了一千多相。 钟声悠远绵长，可静心纳福，让人忘却烦恼。 广安寺撞钟，需有九位僧侣合抱钟杵方能敲响。平日里早晚各九下，逢节三十六响，黄道吉日更是一百零八响，一声声传遍整个龙池县。 傍晚，广安寺钟声敲到九下，楚人巷里的陈凡还是没有等到小和尚，便连平日在巷子里嬉闹的丫头马小乙也不见了踪影。 “小和尚还没回来？”洛凝儿不知何时来到门口，最近几日她又有点脸色发黄，一如初入三宝营地，体内妖魃不曾饱食的后遗症。 陈凡点点头，屁股往旁边挪了点，给洛凝儿腾出了一点位置。 等洛凝儿坐下来后，陈凡问道：“这几天都没收获？” 洛凝儿倒是没想到陈凡会主动关心这事，挤出一丝苦笑后道：“龙池县与三宝营地可不一样，以前那种法子用不了了！” 在三宝营地，洛凝儿最常用的手段是以色诱人，引诱那些不怀好意的对自己起了觊觎之心的散修，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吸干榨尽。 同样的手段在龙池县就用不起来了，修者本就少，再在这极少的修者里找那些杀起来理所应当的就更难了。 “到了这里就别再用以前的筛选标准了，就算是以前那么做不也就图个心安，那些人难道就因为好色便该死？” “我……” 陈凡挥手打断了洛凝儿的话：“学了妖魃心法便已经是错了，你现在只能一错到底！我昨夜散开神识，在隔壁巷子里发现一对夫妻，丈夫通玄二品，妻子金刚大圆满！正是你最好的猎物！” 洛凝儿虚黄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抬头看了一眼一直注视着巷道尽头的陈凡，忽然道：“你变了！” 陈凡似乎并不吃惊洛凝儿的这句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夕阳西沉，最后一点晚霞就要泯于天际时，隔壁那位被破了相但依稀还保留着几分风韵的马大姐急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陈凡这才知道马小乙自早上出门，便一直未归。 …… 入夜，一道黑影闪入刘家大宅，像一阵风迅速掠至三进院中。 那古怪佛堂边还有一座二层小楼，此刻灯火通明。 这又是刘石柱的一处逍遥地，一楼一张云锦大床，便是躺下了刘石柱那肥硕的三百斤肉还能再躺下三五人。床头是一鼎香炉，焚有助兴的销魂烟。刘石柱平日里最喜欢在这里玩大被同眠，肉浪翻滚的游戏。 但今日床上却是一位手脚皆被绑着的小和尚。 一袭夜行衣的红楼儿站在连廊外，悄悄戳破窗纸瞧见这让人面红耳燥的一幕，狠狠的啐了一口。 但看到床上那和尚模样，顿时认出了对方便是半个月前在甲子巷化缘的那位小师父。 红楼儿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佛祖都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小师父你就牺牲一下自己，待我救出小乙，得空再来救你。 红楼儿闪出走廊，来到佛堂。 六年前红楼儿来到龙池县，明为花魁，实际上一直监视着广安寺与这刘宅。倒对这佛堂的猫腻十分清楚，她径直走到佛像前的烛台，上前拧了一把，佛像的肚子应声而开。 红楼儿俯身准备进洞，一柄大刀便从佛肚里伸了出来，直接砍向红楼儿的脖子。 红楼儿双脚一点，身形后掠避开这一刀。 两个黑衣人从佛肚里鱼贯而出，两人面如白纸，双目无神，浑身散发着腐尸的恶臭之味。 尸魁！ 一千两百年前曾从南荒之地传入中原的炼尸术是一门极其阴狠歹毒的邪术，凭此术可将死人炼造成一具行尸走肉的尸魁。这炼尸术亦有高下之分，上乘炼尸术能让尸魁实力保留生前十之六七。 当年便有一位此间高手将一地仙尸体炼成尸魁，实力大约有归元七八品。而且尸魁本就是死人，不畏不惧没有疼痛，得到主人指令后，便是不死不休的纠缠。便是实力相当的修者，也会烦不胜烦。 此术有悖天伦，后被神山列为禁习的妖术。有神山铁血手腕的整饬，炼尸术渐渐失传于江湖。 红楼儿眼前这两只尸魁约有造化六品实力，以此推断生前至少也有破虚四五品的境界。 尸魁就是一具会动的尸体，它们藏在佛肚中，全无声息，红楼儿这才没有发现。 两只尸魁钻出佛肚后便举刀扑向红楼儿！ 红楼儿眼中闪过一抹妖冶红光，双掌交叠胸前，嘴中呢喃有语，瞬间便有一道红色火焰凝于身前，随后爆裂化作火雨向两个尸魁激射而去。 两个尸魁动作十分敏捷，就地一滚躲开大部分火雨，偶有火星落在他们身上，烧灼肌肤发出滋滋声，尸魁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滞，趁着滚势向前，一手撑地，一手挥刀擦着地面掠起身形，再次砍向红楼儿的脖子。 红楼儿身体微微后仰，避过这面门前擦身而过的两刀，但刀风所致却让她脸上黑纱掉落，露出一张绝美容颜。 红楼儿心知行踪暴露，救人已是无望，避过尸魁双刀后，轻轻一跃，双脚在尸魁身上借力。 尸魁吃力退后几步，红楼儿趁机飞身出屋。 刚到屋外，一张大网便从天而降，正好网住了红楼儿。 “哈哈，美人儿，老刘请你几次，你都不愿意上门，怎么今日这么有兴致不请自来啊！” 刘石柱腆着大肚子领着几个手下从黑暗处钻出来，红楼儿身上的网乃是赫赫有名的捆仙网，以蛟龙筋所制，遇力则收。红楼儿越是挣扎，收的越紧。 刘石柱看着被捆仙网捆住，却将身材曼妙勒的更加玲珑有致的红楼儿，满眼都是淫邪之意。 受到这捆仙网的启发，刘石柱又想出一个有趣的闺房游戏。 当然，有趣只是对刘石柱而言！ “给我拿下！”刘石柱大手一挥，脸上肉随着手的幅度抖动了一下。 网中的红楼儿此时忽然浑身冒出红色光焰，双目赤红，原本白皙光滑的脸上渐渐有红色的绒毛长出，狐媚的脸蛋隐隐露出一个狐狸的模样来。 “艹！居然是个狐妖！”刘石柱叫道，但这绝不是惊悚的声音，而是惊喜中带着几丝兴奋。 “快给我拿下！要抓活的！” 刘石柱大叫，手下们一拥而上。 红楼儿半显真身，妖力陡增，猛的撑开捆仙网。一爪抓在冲在最先的死士胸口，直接插进对方胸膛，捏碎了这个死士的心脏。 这七八个散修虽是刘石柱重金豢养的死士，平日里帮着刘石柱做过不少歹毒之事，但真到了生死关头还是有点含糊的。 一见这狐妖如此厉害，一爪便杀了个通玄七品，几个死士顿时停下冲刺的脚步，改在外围掠阵。 刘石柱骂骂咧咧，心想着活人就是怕死，当下催动两个尸魁上前。 尸魁不畏死，举刀扑上，一个攻上路一个攻下路，配合倒是默契。 有两个尸魁牵制红楼儿，其余死士也终于敢放胆一博，一拥而上。 红楼儿妖性大发，浑身肆虐红色妖气，身形敏捷，带着妖风阵阵，一时间竟不落下风。 刘石柱双眼微眯，脸上那股淫邪之意渐渐消散，露出了几分凶狠。他忽然纵身一跃，正好落在战圈之内，但姿势比较滑稽，像个蛤蟆一般趴在地上。 刘石柱双腮鼓起，两眼外凸，肚皮也鼓胀起来。 哇！ 几息蓄势后，刘石柱张开大口，一时间腥风暴起。不仅是红楼儿，便是几位死士连带尸魁一起被刘石柱吓死人的口气吹出几丈远，有一个死士当场摔死。 红楼儿撞入竹林景观，压倒一片绿竹，趴在地上不动弹。 刘石柱闭上他那庞然大口，起身带着几个手下走过去。 就在几人快要靠近竹林时，地上的红楼儿突然发难，弹跳起身，右手顺势一挥，一阵粉红雾气随之散开，带着一股诡异腥臊味。 “狐族魅毒！” 刘石柱三百多斤的肉体展现出难得的灵活，朝后激射退出毒圈。其余几个死士反应稍慢，毒药瞬间侵入心脉。有两人掐着喉咙，脸上已经开始溃烂。但他们一时半会儿并不会死，这正是魅毒可怕的地方，它非常致命，但不会立即致命，在中毒到死亡之间有一段漫长的煎熬。很多中毒者最后都不是毒发身亡，而是经受不起浑身慢慢溃烂的痛苦，自我了断的。 红楼儿洒出魅毒后，朝着佛堂边的小楼冲去，破门而入拉上了床上的小和尚。 冲过来的刘石柱跳脚大骂，狐媚子没抓住，连带着唇红齿白的小和尚都被救走了！ 他指了指红楼儿逃跑的方向，两个尸魁便冲了出去…… 第57章 种善因得善果 软香散药力持久，小和尚一梦惊醒，只觉得浑身乏力，心中激荡，鼻中隐隐香气缭绕，耳边呼呼风声作响。 再定定心神一看！ 阿弥陀佛！ 小和尚不由得暗诵佛号，发现自己被夹在一黑衣人腋下，正在屋顶疾驰。 再一看，这黑衣人居然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红衣姑娘。 红楼儿夹着小和尚跑了几里地，一回头却依然看到两只尸魁远远戳在后面，紧追不舍。 她心知尸魁对活人气息敏锐，得了主人指令，便会不死不休的追下去，要想躲避尸魁的纠缠，唯有摒除身上气息。 有此一想，红楼儿便转道朝着离江边跑去。 此时她忽然感到夹在臂下的小和尚动了一动，红楼儿低头一瞥，顿时怒上心头。 这小和尚睁着一双大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若不是他保持这个姿势太久了，肢体僵硬，血流不畅，实在忍不住动了一下，红楼儿根本无法察觉。 红楼儿刚才被刘石柱那蛤蟆一吐震的七荤八素，本就体内气血翻涌，俨然受伤不轻。但她临走时还是救了小和尚一命，没想到这小和尚醒了也不说话，任由她这么夹在怀里。 这姿势谈不上暧昧，但随着红楼儿奔跑的身体起伏，小和尚的脑袋可是一次次撞在她那饱满上。 这淫僧！我就多余救他！ 越想越恼的红楼儿，低头瞪了小和尚一样，手臂一松，便将小和尚丢到了地上，自己继续前冲，不多时便消失在前方黑夜里。 两个尸魁得到的指令就是追杀红楼儿，对丢在路旁的小和尚视若无睹，径直追了过去。 小和尚挣断手脚上的绳索，想都没想也追了过去。 红楼儿飞驰二十里地后，体内气机流转愈发沉重，紧随着便是脚步越来越慢。 妖族修行与人族不同，妖受天地孕育而成，纳天地精华而长，一般三百年可成人形，往后每百年渡劫一次，每过劫一次修为便能精进一次。 因此考量妖的实力境界，大多以年限作为参考。公认的说法是四百年妖便堪比造化境界，六百年破虚，八百年归元，一千年老妖便堪比地仙，两千年圣仙。这中间若有别的机缘造化或能升的更快，但年岁越长的妖越是厉害，这一点却毋庸置疑。 妖族与魔族一样被神山视为异族，在中州四境之内，神山是绝对不允许有妖族活动的。 再者，妖族三百年才能修成人形，届时方开了心智，这之前便与妖兽无异。因此大多数妖是等不到修成人形便在丛林法则或是神山的绞杀中予以淘汰。 成人后，妖族开智，野外生存几率大大提升，但每百年一次的天劫却是无论如何躲不掉的。而且这天劫越往后越是厉害，到了一千年的老妖渡劫，已能引来天雷九千下，能成功渡劫的几率堪称渺茫。 因此妖族中少有能达到千年修行的，历史上只有一个狐妖修炼了两千四百年，生出九尾，被誉为妖界之王。 据说九尾妖王曾在北边大风岭山脉中一处叫做青丘的峡谷自立妖国，引来无数妖族投奔。但神山在大风岭查了几百年，都未曾找到那青丘妖国的具体地址。此事被江湖引为怪谈，玄而又玄，真假更是难辨。 无论如何，狐族有此前辈证道在先，便在妖族中名正言顺的成为第一大族。中州各地皆有妖患，但以狐妖作乱最多，处理起来也最为棘手。 妖族擅魅，一旦修成人形，无论男女都是一副好皮囊，常常将人心玩弄在手掌之上。 凡事与人心牵扯，羁绊就多了。 红楼儿修了五百多年，约有造化四品的实力。虽是不济，但对上活人，尚有色相可以凭仗。便如那刘石柱，若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一上来便是杀招也就没了后面这些事了。 可在两个死人面前，长的再漂亮也没用。 离江畔大约还有五里地，红楼儿终究还是被两个尸魁拦住了。 两个尸魁跑了这么远的路没有半分力竭迹象，刚追上红楼儿便劈刀砍了过来。 红楼儿错身避过这两刀，手成爪掏向其中一个尸魁的心口，原是一招手到擒来的狐爪掏心。但尸魁不避不让，长刀凌厉的砍向红楼儿的脑袋。 红楼儿这击若成，脑袋也得被劈下半边。 跟死人比胆量，活人当然会输。红楼儿终究放弃这一击，抽身回撤。 刚刚站稳身形，另一尸魁的刀又劈了过来。 红楼儿避无可避，手中凝聚妖力，接下这一刀。 刀爪撞击，刀上的罡劲沿着手掌蔓延而上，红楼儿只觉得整个手臂俱是一酸。心下已知，凭自己现在的状态，对付一只尸魁尚且心有余而力不足，两只尸魁左右夹击，自己断然没有生机。 妖族的依仗是体内妖力，但体内妖力越强衍生的妖气也就越大。所以妖族在中州行走，都是以人形示人，这种情形下妖气最微弱，若再刻意掩饰便能做到悄无声息，但随之妖力也就最弱。 而在真身状态，妖力则最强，红楼儿此前为了突破捆仙网的束缚便半露真身。 此刻，在双魁的夹击下，她又有了显露真身的念头。 在中州尤其是人口密集的大城市，显露真身是妖族大忌。因为妖气一旦泄露，必会引来神山执法人。 红楼儿心知自家公子不日便要来龙池，若是因为她引来执法人，肯定会对公子行事造成诸多不便。 两相权益，红楼儿最终还是没有现出真身，只是咬牙坚持，将两位尸魁朝着江边引。只要跳进离江，身上气味一断，自然就能甩开两个尸魁。 离江还有三里地，却十分不好走。两个尸魁刀法并不精湛，作为一具行尸走肉，无论生前刀法如何，现在都已经只余十之一二，更多的都是凭借生前苦练养出的肌肉本能反应，再就是靠着一股蛮力。 但即便如此，红楼儿依旧力有不逮，还是接连中了几刀。其中有一刀砍在她的腿上，让她行动更加缓慢。 一身黑色夜行衣更是被割出十几个口子，狼狈不堪。 距离江畔只有一里地时，红楼儿左肩再次中刀，这一刀为一个尸魁踩着同伴肩膀高跳劈下，势重无匹，差点砍掉她的半只臂膀。她吃痛之下，眼中妖冶大盛，几乎就要按捺不住的现出真身。 这就像是人的本能反应，对于妖来说，所有刻意的压抑妖性在生死关头都会不受控制的散去。 可就在这时，路上冲来一个人影，顶着光溜溜的脑袋直接将离红楼儿最近的一个尸魁撞翻在地。 自始至终攻势都紧密相连的两个尸魁，在一个倒下后，另一个立即补上，几乎只有一两息的时间差，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刀再次劈来。 这一次却是小和尚挡在了刀和人之间。 红楼儿瞧了一眼小和尚，见对方根本毫无躲避之意，忍不住闭上眼不忍去看那小和尚被一刀两半的悲惨下场。 铛！ 红楼儿睁开眼，并没有见到预料之内的惨状。小和尚头顶一片金光，挡住了尸魁那一刀。 见到红楼儿看向自己，小和尚咧嘴露出憨憨的一笑。 “快跑！” 这千钧一发的时候，红楼儿可没空嬉笑，丢下这两个字便朝着江边跑去。 小和尚起身跟上，不紧不慢的辍在红楼儿身后。 红楼儿只听到身后铛铛声不绝，一扭头看到小和尚背后大盛金光，挡住了两个尸魁一刀又一刀。 终于到了江边，红楼儿飞身跳下，小和尚也跟着跳下去。江水涛涛瞬间淹没了红楼儿，连同她的气息一起掩入江中。 …… 在大江里飘摇往下三十里，红楼儿借着一根伸出江岸的枝桠总算上了岸。 此处已经出了龙池县境，岸边是青山老丘，红楼儿湿漉漉的爬上岸，便听到身后传来扑腾的声音。 红楼儿转身，看到小和尚拽着同一根枝桠哼哧哼哧的往上爬，她上前搭了一把手，却忘了肩膀上的伤，伤口牵动，疼的红楼儿眼泪都出来了。 红楼儿看着眼前小和尚，虽是浑身湿透，却透露着一股难以明说的佛性。 她想起了半月前在甲子巷初见小和尚时，他站在人流之中，一手托砵，一手竖在胸前。虽是化缘，却不发一词，只是保持这个姿势。结果非但一无所获，还被几个公子小姐取笑了一番。 有广安寺高僧珠玉在前，任何来龙池县的赤脚行僧都黯然失色。可红楼儿知道广安寺明里宝相庄严，背后却是龌龊肮脏，反而没这路边的小和尚让人心安，于是亲自上前放下一锭银子。 没想到当日小小一个举动倒是应了佛家种善因得善果的佛偈，自己今天便被小和尚救了一命。 “谢谢你救了俺！” 小和尚开口说话，乡音质朴，但气质瞬间全无。 红楼儿撇撇嘴：“你也救了我，扯平了！就此告辞！” 红楼儿转身就走，小和尚紧随其后。 一前一后走了半里地，红楼儿终于受不了的转过身，怒道：“你干嘛跟着我！” 小和尚扭扭捏捏的指了指龙池县方向：“俺要回城啊！” 这个理由红楼儿没法反驳，让开路道：“那你走前面！” “哦！”小和尚傻傻的应了一声，走到前面。 红楼儿跟在后面故意留下一段距离，可走着走着觉得脚步越来越沉，气息越来越乱。 一抹肩上的上伤口，血液居然粘稠发黑，那尸魁的刀上居然抹了毒。 红楼儿这般想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第58章 白衣公子 一夜未归的小和尚第二天一早总算回来了，还背回来一个受伤昏迷的女人。 “陈大，陈大，你快救救她！”小和尚这一晚也不知跑了多少路，一只草鞋跑没了，另一只草鞋都是泥水。 陈凡赶紧让小和尚把红楼儿放到床上，洛凝儿也拉着小灰跟过来，瞧着床上姑娘眉目如画，忍不住打趣道：“小地瓜，在哪捡的姑娘啊？” 小和尚不说话，只是盯着替红楼儿检查的陈凡，焦急的等待结果。 陈凡当年在百花谷唯一读过的书就是神农药典，神农教历经几代人孜孜不倦编纂的神农药典总共六部十七篇。陈凡只读过其中三部五篇，主要都是讲花草药性以及相生相克的药理。 后来误以为李辰月中了魅毒后，翻过毒物篇，虽然最终是个乌龙事件，但陈凡没有读书读一半的习惯，其后花了几个月断断续续的把那本毒药篇给看完了，凭症状，他倒也断个七七八八。 仔细的检查完红楼儿的伤势后，陈凡道：“好像中的尸毒！” 尸毒顾名思义是由尸体之中凝练，中者先是伤口溃烂腥臭，然后高烧不退，到最后便会与尸体一样浑身开始腐烂。 最擅长毒蛊之术的岭南苗家列了一个奇毒榜，尸毒在其中根本排不上名号，算不上什么高明的毒药。 奈何陈凡也不是高明的医家圣手。 “那怎么办？”小和尚期盼的看着陈凡。 “先去药店买点子归、花茸，外敷内服可以暂时压下毒性蔓延。” “那俺去买！”小和尚起身出门，走出几步又回来朝洛凝儿伸手，“陈小，给俺一点钱！” “没钱！”洛凝儿哼了一声撇过头。 “俺那天拿回来的银子就是她给的，你就算还给她了！” “哦！！！她是甲子巷的姑娘，好啊，小地瓜你可学坏了！”洛凝儿拖着长音打趣小和尚。 “快点给俺钱！”小和尚这时候可没心情跟洛凝儿开玩笑，眼圈红红的，都快哭了。 洛凝儿适可而止，当下回房拿出银子交给小和尚，又交待了一句让他别去神农医馆。 “为啥？” “傻子，医馆的药贵啊！隔壁街就有个小医馆，你快去吧！” 小和尚对陈凡和洛凝儿的话从不细究，揣着银子噔噔的跑了。 小和尚走后，陈凡以神识探了探红楼儿体内气机流转，眉头微皱。 “怎么了？这女的什么来头？” “气机紊乱，比较奇怪！似乎……” “似乎什么？”洛凝儿一脸八卦的凑上来。 “不像是个人啊！”陈凡道。 妖族修成人形但终究不是人，他们走的也不是灵气化灵力的修炼路子，所以体内气机流转肯定有很大差别。 陈凡没见过真正的妖，有点拿不定注意。 但不管怎么说，这女的身份不明，他们也不敢贸然的去神农医馆请医家会来诊治。 “你去烧点水，拿把锋利的刀子来！” “干嘛？” 陈凡指着红楼儿肩膀上散发腥臭的疮口道：“虽然我不知道怎么解毒，但先把这块烂疮剜掉总不会错！” 等小和尚买好药回来，洛凝儿也准备好了一应手术的器具。 由小和尚按住红楼儿的双臂，陈凡操刀，洛凝儿打下手。 三个人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总算把红楼儿肩膀上的伤口清理干净了。 其间，红楼儿黛眉紧皱，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淡去了，整张脸苍白如纸。 小和尚一直双目通红，仿佛那一刀刀都剜在他的身上一样。 终于结束了，陈凡吐出一口浊气，接过洛凝儿递过来的干净湿巾擦了擦手。他没有给人刮骨疗毒的经验，给红楼儿的伤口连烂疮带新肉都挖掉了不少。 小和尚苦着一张脸，用手背试了一下红楼儿的额头，高烧未退，他有点担心的道：“陈大，俺们还是请个先生来吧！” 陈凡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绝，躺在床上的红楼儿嗫嚅着双唇说了两个字，不要。 红楼儿的话如同圣旨，小和尚再没提请医生的事。 接下来两日，小和尚衣不解带的坐在床前，默默守护几乎寸步不离。 …… 广安寺最里间的佛堂，刘石柱跪在了能的面前，肥硕的脑袋上涔涔的汗珠如瀑布一样往下淌。 了能面色如霜，眼神阴鸷。 “我已经将手下死士尽数派出，只要他们还在龙池县，一定逃不了！”刘石柱胆战心惊的解释着。 了能哼了一声，像一记重锤敲在刘石柱的心头，让他浑身一颤。 “老衲布局百年，收官在即，若是被你坏了大事，你信不信，我能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信，我信！”刘石柱点头如捣蒜。 了能看着眼前这摊肥肉，心中有一万分想将对方千刀万剐的冲动。调息半盏茶的时间，才勉强压下这股杀人的欲望。 “五日后便是开坛之日，老衲不希望再出什么纰漏！” 刘石柱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半个时辰后，刘石柱总算出了广安寺。晚风一吹，他浑身发冷，这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 “老爷，靠江楼早上传信说在离江捕了一条百斤的江豚，问老爷今天可有空移驾？”刘府的老仆迎上来问道。 刘石柱平生两大爱好，一是吃，二是色。那靠江楼专营江鲜，将周北地区传来的白肉吃法发扬光大，新鲜食材不必大烹，辅以酱油食言简单调味，吃法简单，味道却极美。刘石柱每次去靠江楼，那几十斤重的江豚，他一个人就能吃上三五条。 白肉江豚吃法朴素，对食材却要求极高，越是新鲜的食材吃起来越有味。 靠江楼就设在江边，楼下捕鱼楼上吃，一条鱼抓上来用不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进食客的肚子，最大程度的保证了食材的新鲜。 美味绝伦！ 刘石柱听到美食，黯淡的眼神仿佛有了一点光彩，但很快又重新黯淡下去。 他有点颓丧的挥挥手：“不吃了，回府！” …… 离江江畔靠江楼，得到刘府传信，掌柜的顿时失落不已。 江豚肉贵，百斤江豚得有两个甲子的寿命了，豚肉不比家禽是越老越有味道。这江豚也是他花重金从一渔民处买的，本想转手卖给刘大官人，这一来一回少说三五十两进账，大官人若是吃的高兴，说不定还能多付一点。 但现在全都泡汤了，这么贵的江豚没几个人吃的起，再则龙池县百姓受这广安寺梵音洗礼，多少有点慈悲心，比他们还年长的江豚，便是有那个财力吃得起，也不想吃，怕折寿。 百年老豚砸在手里，掌柜的有点郁闷，便连招揽客人都没啥心思了。 正拨弄着算盘的掌柜这时听到自家小二在门口扯着嗓子喊“楼上雅座四位”！ 自家这小二最是活络，能上雅座定是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客人，再配上小二这嗓门，掌柜便判断出对方应是携美同行的少年公子。 这样的少年公子最是好面子，在美眷面前一掷千金眼皮都不眨。 百年老江豚有主了！ 掌柜迎出去，果然看到一白衣翩翩公子带着三位美眷走进店内。 掌柜打眼一瞧，愣住了。 这白衣公子长的十分俊俏，面如冠玉，肤如白雪，配上一身白色锦服，气质卓绝。 靠江楼经营十几年，有沉鱼落雁之姿的美人掌柜倒是见过不少，但这样的美男子，他还是头次见着。只觉得这白衣公子走进店里的刹那，整个店都亮堂了几分。他又瞄了一眼白衣公子的脖子，有喉结，真是如假包换的公子哥。 他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会有龙阳之好这种癖好了，若是这样的美男子，龙阳一下也无妨啊。 掌柜的回过神热情张罗，引着白衣公子一行人上楼。其间又打量了一番公子的三位美眷，其中两位绿衣青裙姿色堪比天人，搁在甲子巷必然都是花魁品质，另一位红衣服的就差多了，姿色勉强中上，地位似乎也不高，走在最后，举止谦卑，只是看起来几分面熟。 上了二楼，白衣公子挑了一个窗边观景的位置，听闻掌柜的推荐老江豚的白肉吃法。白衣公子潇洒的道：“此行就是慕名而来，掌柜的只管上，金银管够！” 掌柜的一听这话心里便有了底气，马上张罗伙计忙碌起来，上了美酒和几个前菜，便有一大盆江豚肉配着单独装碟的蘸料端上来，鲜香四溢。 简单介绍了一下吃法后，掌柜知趣的退下。 白衣公子几人一边吃，一边谈笑。公子潇洒，美眷风情，还好今日二楼没有别的客人，要不然见到这一幕，恐怕靠山楼的佳肴也要黯然失色了。 “公子，咱们去救小姐吧！我去过甲子巷，烟雨楼的姆妈说小姐走了两日了都没回来！”红衣姑娘对面前佳肴无动于衷，哭着脸哀求坐在她对面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笑了笑：“红玉别急，你家小姐正在相会有缘人呢！” 公子说完抿了一口清酒，望着江景道：“那人对你家小姐是缘，只可惜你家小姐对别人却是孽缘啊！” 红玉耷拉着脸，她与这白衣公子不熟，跟自家小姐最亲。缘不缘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以小姐的性子一定会去救那楚人巷的小丫头，她一个人别说对付那妖僧，便是对付那大宅子里脑满肠肥的死胖子也没几分胜算啊。 白衣公子哥放下酒杯瞧见对面丫鬟还是一脸不满意的样子，不由道：“也罢也罢，等吃过这鲜美江豚，咱们就去找你家小姐！” 红玉这才破涕为笑。 第59章 天机不可泄露 靠山楼的掌柜心满意足的送走了白衣公子一行人，公子哥出手豪绰，居然付了一锭黄金，折成现银可是一百两。 最后白衣公子吃了一半，带走一半。掌柜的看在金锭的面子上用了最好的打包餐盒，又额外添了半壶美酒。 看着偏偏公子窈窕佳人的背景，掌柜的又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 一行四人沿着江畔东行半里转进一个巷道，走到尽头又转进另一条稍显破败的巷道，最后停在一扇柴门前。 门内，也是陈凡等人的晚饭时间。大白粥就着酱菜，比较简单。 这两日为了给红楼儿抓药花了不少积蓄，洛凝儿居安思危，提前带着大家进入粗茶淡饭模式。 小和尚哧溜了两碗白粥，便端着白粥去给红楼儿喂饭去了。一日前红楼儿高烧转成低烧，人也悠悠醒了过来。小和尚跑的反而更加殷勤了，守在床前嘘寒问暖，再不然就是陪着红楼儿说话，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红楼儿在听。 “嘁，你瞧小和尚那五迷三道的样子，什么清规戒律都是狗屁！”洛凝儿瞧着小和尚那屁颠颠的样子，十分来气，骂完小和尚又幽幽瞪了陈凡一样，“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陈凡受到这无妄之灾，实在莫名其妙，果然女人是不能与其讲道理的。 估计是觉得红楼儿姿色稍胜自己一筹，洛凝儿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莫大的挑战，最近说话总有点阴阳怪气。 陈凡端着碗假装喝粥，微微侧过身体，想要避开洛凝儿莫名包含怒意的眼神。 神识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异动，陈凡眉头轻皱，放下碗，看向院门。 斑驳掉漆的木门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咚咚咚！” 门响三声，自动就开了，倒不是来人鲁莽无礼，实在这柴门年久失修，门闩早就形同虚设，稍微受力便会自己打开了。 门外是一位白面公子带着三位女眷。 白公子脸上挂着讪讪笑容，实在是有点尴尬，门虽开了，未得主人邀请，他还是站在门外，冲着院子里面朝大门的陈凡微微拱手：“在下白小六，叨扰了！” 白小六！ 这公子气质卓绝，但名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陈凡脸色凛然，他神识机警敏锐，却也是直到对方走到门口方才察觉，此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年纪看起来却与他相仿。 是敌是友不明，陈凡右手锤在腰侧，微微摊开，保证随时可唤来九幽。这才站起身，朝着对方微微颔首，问道：“白公子，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吧！” 陈凡话音刚落，屋子里小和尚搀着红楼儿走了出来。 红楼儿病体未愈，却还是对着白衣公子行了个万福，然后扭头对陈凡道：“陈公子，他们是我家人！” “原来是红姑娘的家人，快请进！”陈凡还没开口呢，洛凝儿已经迎出来，热情的邀请他们进了小院。 洛凝儿眼神几乎粘在了白衣公子的身上，眉目滴溜溜都是风情。 等将白小六一行人请进院中，洛凝儿还不忘在陈凡耳边轻声花痴道：“这公子好帅啊！” “怎么就吃这些啊！春晓、秋霜，快把打包的老江豚拿出来！”白小六瞄了一眼桌上的白粥酱菜，对身边两位绿衣丫鬟道。 另一边，红玉已经走到红楼儿身边，代替小和尚搀着红楼儿。见着自家小姐几日不见，便这般憔悴，红玉眼圈泛红。 两位叫做春晓秋霜的女子手脚勤快，不多时已经将酒菜摆上了桌子。 白小六走到陈凡面前，拱手一揖：“舍妹顽劣，多谢公子搭救之恩！敢问恩公如何称呼！” 陈凡并没有放松警惕，瞥了一眼白小六，淡淡道：“在下陈大！红姑娘是这位地瓜师父救回来的！” 白小六肃然，转过身又对着地瓜一揖到底。 “不用，不用！”小和尚受此大礼倒有点不好意思呢，连忙摆着手。 白小六起身后道：“在下从靠江楼带来一些酒菜，如陈公子，小师父不嫌弃，咱们坐在一起共饮几杯，好让在下聊表谢意！” 白小六说完，做了个请的姿势，一马当先坐到桌上，有意无意的坐在了原本陈凡坐的位置。 自从他进来，虽然连作两揖，态度诚恳。但气场强大，俨然自己是主人一般。 陈凡没有落座，小和尚看着满桌荤肉，自然也不会落座。 洛凝儿见他们不动，自己也不好太主动。 倒是小灰跃跃欲试，几次偷偷朝着桌上大盘江豚伸出猴爪，却被洛凝儿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打飞。 稍微僵持了一会儿，白小六一拍额头，起身道：“哎呀，你看看我，有点反客为主了，唐突了唐突了！” 白小六笑着站起来，嘴里说着唐突，但神采奕奕可见不到半点歉疚的意思。 陈凡脸色不悦，摆了摆手：“喝酒就免了，我看红姑娘伤势已经好了不少，既然白公子找了过来，便请带她回去疗养吧！” “不！” 白小六吐出一个字，不顾陈凡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不紧不慢的道：“实不相瞒，在下这次来龙池可不是为了接妹妹的，而是有别的事情处理！我看妹妹在这里待的很好，与这位地瓜师父相谈甚欢！家父多年前曾请相术大师给妹妹看过相，大师就曾说过，舍妹一生都与禅林纠缠！” 白小六说话虽多，却毫无重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听得陈凡云里雾里。 说完他朝着红楼儿走去，经过陈凡身边时，有意无意的撞了一下陈凡的肩膀。 “妹妹，为兄还有事情处理，你便在这里多待几日，回头我来接你！” 白小六抓着红楼儿的手轻轻拍了拍，转身又朝小和尚作揖：“地瓜师父，妹妹就托付你照顾几日了！” 小和尚刚才听闻红楼儿要走，心里已是泛起一阵酸涩，此番峰回路转，听说红楼儿又要留下来，他早已满心欢喜，哪还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一边点头，一边偷眼看向红楼儿。 “那舍妹就拜托诸位了！”白衣公子转身作礼，“春晓，给陈公子留些银两作为这几日妹妹在此食宿费用，红玉，你便留下照顾小姐！” 春晓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洛凝儿，是钱家钱庄通兑的五百两，对洛凝儿来说算是一笔巨资了。 白小六拱手告辞，带着春晓秋霜施施然离开院子。 三人走后，陈凡默默走进自己的房间。刚关门，便一手抚胸，差点吐血。 白小六刚刚那一撞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把一道暗劲送进陈凡体内。像是在一汪平静池塘里放入一尾活蹦乱跳的青鱼，短短片刻便将他体内气机搅的一团乱麻。 陈凡强压心头不适，盘腿坐到修行的草垫上。 …… “公子，怎么不带走红楼？”出了小院，春晓低声问道。 白小六笑了笑：“因为这是一群有趣的人！” “有趣？有吗！我倒是觉得除了那个小和尚比较有趣憨厚，那对兄妹还有那只猴子都透着几分古怪！” 白小六笑而不语，负手前行出了楚人巷又转道去了江畔，沿江载有青柳，江风习习，白小六不说话只是沿着江堤一直走。 春晓和秋霜都知道自家公子在思考问题时便会这样，二人远远落在后面跟着。好在这江堤上游人不多，否则这一主二仆三人千娇百媚的姿色又得引来不少不怀好意的打量。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白小六忽然停下了脚步。 心有灵犀的春晓与秋霜凑过去，静候吩咐。 “告诉红楼儿，若是那位陈公子问起来，她不必隐瞒，尽可实情相告！”白小六眺望江河，摸着自己下巴斟酌了一番后，继续道，“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四日后在刘府地坛见到这位朋友！” 两位绿衣丫鬟点头记下这些话，春晓性子急，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子为什么对陈大那么感兴趣？现在他是敌是友还不明朗，让他去了地坛，不免横生枝节！况且以他的那微末修为，去了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白小六笑道：“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老祖宗当年折损两百年道行的那一卦吗？” “一百三十年前，恰逢千年难遇的白虹贯日的天象，老祖宗于青丘白石自损两百年修为，烧蓍草三轮，等风静时，草灰皆散，独独留下一个字，这个字就是陳！所以，这些年我对跟陈有关的人和事，总有莫名的好感！” 白小六伸手在春晓白嫩的脸上捏了捏，惹得后者一阵羞赧。 “到了地坛，我自有办法看他是敌是友，是友便好，是敌我便杀了他！”白小六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连带着他冠玉般的面孔都透出几分凶狠。 收回揩油的手，白小六脸色恢复如常，淡淡道：“如果他真的这么容易死，那他一定不是老祖宗留下的那个陈字！” 春晓被公子捏的心猿意马，呼吸都重了几分，主动凑上前抱住白小六的胳膊，有意无意的将自己挺拔双峰往上凑了凑，在白小六耳边痴痴问道：“公子，老祖宗当年自损道行，算出这个陈字到底预示了什么啊？” 白小六挑了挑眉，顺势搂过身材同样傲人的秋霜，左拥右抱，大快朵颐。 大饱一番手福后，白小六心满意足的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第60章 谁是谁的缘 用了足足一夜时间，陈凡才将白小六送进自己体内的暗劲剥去，这一层层抽丝剥茧的活细致琐碎，等一切做完，陈凡发现自己体内气机流转更加通畅，吐纳绵长有力，竟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此番来看，白小六那故意一撞倒也并非绝对充满敌意。 佛晓鸡鸣时，陈凡调息完毕，从屋内走出，来到隔壁红楼儿房间。 有红玉贴身照顾，小和尚倒是不好意思再滞留在红楼儿房间，只是在门口坐定修禅。但看他眼睛半睡半醒，似乎也并未静下心来，见到陈凡，小和尚一骨碌站起来，兴奋的道：“陈大，陈大，红楼昨晚已经不烧了！” 陈凡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你去刘记买几屉包子回来，最近她生病吃的都是清汤寡水的，好不容烧退了，得多吃点好的！” “好，俺这就去！” 支走了小和尚，陈凡敲响了红楼儿的房门，替他开门的是红玉。 大约是感激陈凡对自家小姐的施救之恩，红玉对陈凡行了个万福，面色柔善。 走进屋子，首先闻到一股幽香。以往单调的床边木桌上摆了一盆新摘的黄色鲜花，不仅带来清香，也给这单调简陋的小屋平添了几分色彩。 “陈公子，恕奴婢病体未愈，不能躬身见礼！”红楼儿靠在床上对陈凡微微俯身致歉，她的脸色比昨天红润不少。 “看来红玉姑娘比地瓜可会照顾人多了！”陈凡打趣道。 “地瓜师父前几日照顾的也很细致！”红楼儿说起这个，不由得想起前两日小和尚守在床前的场景。小和尚虽是无心，但有些不小心的碰触却也难免旖旎。 陈凡坐到床前，目光打量着红楼儿。 红楼儿心思敏锐，知道陈凡是有话要说，便让红玉出了房间，暂且回避。 “陈公子，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陈凡点点头，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家兄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 “我族身体迥异，气息与旁人略有不同，同族中人凭此气息便能寻来！” “你族？什么族？山精妖魔还是那南方烟瘴之地的南蛮子，抑或西域狼人？” 红楼儿笑了笑，反问道：“公子既然有此问，必是有了答案了！” 陈凡不说话，只是盯着红楼儿，他也毫不介意的袒露自己心中的杀意。 前几日他也问过红楼儿，对方一直含糊其辞，不愿多说。顾及小和尚的感情，陈凡便没有相逼，主要是红楼儿重伤在身，也掀不起多大风浪。但现在她引来了神秘的白小六等人，陈凡的态度就不得不有所改变了。 红楼儿怡然不惧，伸手撂过耳边青丝，道：“实不相瞒，白小六并非我兄长，而是我家公子！他是青丘白狐族的后代，我等来此龙池县，是为了广安寺妖僧了能而来！” “广安寺妖僧？” “相信公子应该听过三百年前在北燕曾出现过一个鬼头陀，以烹食童男童女助长修为！了能便是鬼头陀的后代，他不仅发扬了其先祖遗风走了吃人修行的邪恶路数，而且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潜质！早年间，他曾机缘之下得到一枚青丘圣物，妖元石！” “这妖元石受念力加持而长，了能在龙池县建造广安寺，便是为了帮妖元石凝聚香客念力！几个月前，这枚妖元石饱食人间烟火，念力趋于圆满！两日后，恰逢人间难得一见的盛阴之日！了能在刘府后山建了一座地坛，盛阴之日，他要以九九八十一个童男童女开坛祭祀，再将妖元石吸入体内，将龙池百姓百年供奉的念力融入自身修为，便能一举突破归元，成为陆地神仙！” “我家公子说，除恶务尽，希望陈公子两日后能助他一臂之力！” “嘁，除恶务尽？你们妖族与那妖僧谁能说谁恶？” 红楼儿妩媚一笑：“陈公子，我妖族修行历经漫长岁月，尤其是在化成人型之前的几百年，岁月的枯燥的确会让一些族人迷失自己，误入左道！但你们人族里不也一样会出现鬼头陀、了能这样的修者吗？” 红楼儿又道：“我家公子常常说，以善恶论人，以对错论事！你可知道，那妖元石凝聚全城人的念力，一旦被了能所用，整个龙池县的百姓都会受到反噬？这件事，不说功德无量，到底也算是一桩好事！我知陈公子不是那种遇不平事便不考虑自己实力盲目出手的愚人，但既有我家公子出面，此事想要周全并不难！杀了了能，救龙池百姓，这是对的事，有何不可做？” 陈凡哼了一声，问道：“你家公子多少年修为？” “八百年！我家公子请你放心，了能自然由他来对付！我们只需帮他掠阵即可！龙池县首富刘石柱是了能傀儡，他们在龙池县深耕多年，早就将龙池县经营的铁桶一块！两日后的盛阴乃是三百年才遇一次的极品至阴天象，届时便如大地惊蛰，各地妖魔频现，神山执法人也会自顾不暇！如果我们不能阻止他，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了！” 八百年妖堪比归元境界的修者，但具体归元几品也要看妖的悟性。由白小六对了能，未尝不可一战。 但陈凡还是有些犹疑，心中默默盘算着卷入这场争端的利弊。 经历青石大典变故之后的四年，入魔一次，陈凡到底不再是当年那个率真敢爱的少年，开始有了自己的权衡。 “我家公子的确是为了妖元石，那本就是青丘圣物，从了能那抢来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理所应当！陈公子若是愿意施以援手，此战之后，我们定有重谢！”红楼儿又道，她在青楼待了六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自是了得，见缝插针的这番话是要告诉陈凡，这个忙他不会白帮。 陈凡撇了撇嘴：“如果没有遇到我，你们难道就不会去抢那圣物了吗？” “当然会抢，只是胜算便少了几分了！” 陈凡看着红楼儿，对方脸色平静，这番话倒看不出什么纰漏。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的修为才不过通玄四品，洛凝儿约是五品上下，小和尚连通玄都未到。 白小六再神也不会猜到他体内有个圣仙李随风，身边有可能变身朱厌兽的小灰。 除去这两点，他们这伙稀松平常的修者在归元对归元的大战中又能给谁添几分胜算？ 还算有自知之明的陈凡并不相信红楼儿的这番说辞，但他也清楚，白小六对他似敌似友，个中总有说不明的缘由。 暂时不能给出明确答复，陈凡站起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那日你说救出了马小乙是骗地瓜的吧？” 两日前，小和尚遇见寻女的马母，才想起马小乙和自己一起被抓，便要去救人。红楼儿便对他说自己早就救出马小乙，才拦住了小和尚。 红楼儿坦然承认：“地瓜心慈，但那地方我了解，他去了也是徒劳！” 陈凡点点头，转身出了小屋。 院子里，红玉早已等的不耐烦，见到陈凡出来，行了个万福便进了屋。 “陈公子跟你说什么啊？说了这么久？” “没什么？我那双做到一半的布鞋呢？” 红玉把一双做到一半的黑面布鞋递给红楼儿，这种样式的布鞋其实访市上很容易就能买到。但红楼儿却让红玉买了布料，她要亲自纳鞋底剪鞋面做一双出来。 看着红楼儿专注做鞋的样子，红玉笑道：“小姐，你这鞋子是给地瓜师父做的吧！” “嗯！” “小姐喜欢地瓜师父？” “你瞎说什么？”红楼儿佯怒道，脸色却红了。 她在烟雨楼做了六年花魁，与男人逢场作戏，听过多少露骨荤话，从未脸红。如今听了红玉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却露出少有的少女羞赧。 “小姐你脸红了！” “那日他背我回来，鞋子都走丢了一只！我做一双布鞋还给他，也算是表达谢意了！” “小姐，别解释，解释就等于掩饰！” “我哪有掩饰！”红楼儿越说脸越红，像是被人撞破心思一般。 “小姐，这几日我见你可是真的开心！难怪白公子都说，地瓜师父是小姐的有缘人！” “什么？公子真的这么说的？” “是的，那日在靠江楼吃鱼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说的！我求他快去救小姐，他说急什么，你家小姐正在相会有缘人呢！” 红玉这句话像是抹了蜜一样让红楼儿抿嘴轻笑，自家公子是青丘这几百年最杰出的白狐，擅长卜卦之术，能见微知著，颇有老祖宗当年风采，他的话可不是无端端没有缘由。 “不过公子后来好像又说了一句！” “说了什么？” 红玉这才想起白公子当时后补的那一句却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扭扭捏捏不愿说。 红玉跟了红楼儿多年，这点小九九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红玉越是扭捏，她越是好奇，便逼着红玉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 小和尚是她的缘分，她却是小和尚的孽缘。 孽缘两个字像是一个霹雳砸在红楼儿的头上，她一时失神，纳鞋底的粗针便戳进了手指。 “红楼姑娘，俺给你买了包子！”小和尚冲进院子，兴奋的大叫。 第61章 盛阴之日1 神山摘星台将天象分为九品，单以吉凶分上中下，再以程度又分上中下。 唯一的上上品天象名曰天门洞开，诸神下界。据说此天象只在四千三百年前出现过一次，便是发生在白崎山巅，有仙人下凡传天机图于世人，自此开启了中原神权高度集中于白崎的四千年。 将星下凡的天机星象被定为上中品，算是上品天象中比较长见的，每几百年出一次，每一次便会为人间带来一位璀璨将星。 中中品天象以上皆是祥瑞，以下则是凶兆。 盛阴天象属下中品，仅次于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的永夜，上一次出现已是八百年前的事了。 盛阴日有乌云遮日，天地黯然，持续时间一到两个时辰。代表正义与光明的曙光散去，大地妖魔乱舞，魑魅横行。 大陆各国钦天监在这两日陆续下书各县府，要求在盛阴日关闭城门，加强巡防。 神山九支执法队，数千执法人悉数出动，奔赴各地，谨防妖魔趁盛阴之日作祟。 千骑执法人离开白崎山后，神山的大鹏飞辇也出动了。 上有以红衣长老应海龙为首，紫衣两人、蓝衣四人、青衣六人，共计十三位长老。 长老院的老家伙尽出三分之一坐飞辇奔赴天机山。 …… 离江江畔小城龙池，这几日倒显得风平浪静。 尽管县衙门口张榜对盛阴日进行了警示，另有巡检司官吏四处宣传，里正也在配合将个中利害说于县民知晓。但整个龙池县，还真没有那些大城大县的紧张气氛，吃喝照旧，甲子巷里依然歌舞升平。 盛阴日怕的是妖魔作祟，但龙池这种小县这几百年来也没出过什么妖患，再有广安寺这座宝刹，老百姓们笃定了不会有啥妖魔敢在这里造次。 楚人巷，盛阴日前一晚，陈凡终于做出了决定，答应白小六的邀请，去地坛助他一臂之力。 江湖水深，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朋友和敌人都是相对的。单从立场上来看，他与白小六都算是站在神山的对立面上。虽然感情还没有深到说可以互相扶持的程度，但至少有互相利用的可能。 白小六身后是青丘妖国，这个在大风岭里如梦似幻的妖之国度亦有千年的底蕴，是盘踞中原一侧不可忽视的势力。 能与白小六结缘，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既有利可取，何乐而不为！ 陈凡将这个决定告诉了洛凝儿与小和尚，小和尚一腔热血，虽然修为不行，但正义感爆棚，遇到这种降妖除魔之事自然摩拳擦掌、义不容辞。 洛凝儿虽然没有小和尚那么嫉恶如仇，但心知此事陈凡已经心有定断，即便她反对也没有什么意义。 是夜，陈凡没去江中练刀，而是坐在屋中调息养气，为次日的大战做最后的准备。 夜过三更，神识里传来丝丝熟悉的异动。 陈凡睁开眼，走到屋外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后，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飘然上楼。 是洛凝儿！ 她终究对隔壁巷道的那对夫妻下手了！ 见到陈凡，洛凝儿似乎并不吃惊。 “凡哥哥！”洛凝儿甜腻腻的叫了一声，夜色太深，繁星无几，走近了一点，陈凡看到洛凝儿神情自若，眉眼有神，依稀有几分媚态。 洛凝儿每次祭出妖魃之后，都会给人一种判若两人的感觉，那是饱食之后的精神奕奕，也是人格又丧失几分后的冷冽张狂，总会让人觉得又陌生了一点。 “怎么又突然决定这么做了？”陈凡问道。 “本来一直在犹豫，但明天既然有一场恶战，我总得吃饱了才能陪你去啊！”洛凝儿笑道。 陈凡很感动，他始终觉得这几年最幸运的就是有了洛凝儿这样的朋友。 “坐一会儿？”洛凝儿问道。 陈凡点头，两人并排坐在屋脊上。 记忆里，陈凡白天调息养气，晚上练功。每日昼伏夜出，像今天这样的场景真的不多。 只可惜今天的星空并不美，大约是为了呼应隔日的盛阴日，天空像一块巨大黑布，笼罩在大地上，不多的几颗星星也并不璀璨，摇曳的星光岌岌可危，像是随时都可能会被黑夜吞噬。 “唉，难得和我的凡哥哥一起坐一会儿，夜色居然如此单调，一点也不迷人！” 陈凡抿抿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我去那对夫妻的家里时，他俩正在做那羞人的事，我怕他们发出声音，使出了全力，几乎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便把他们吸成了人干！” 洛凝儿抱着膝盖一手抻着下巴，看着前方的黑夜说着。 “男的叫赵顺，女的叫叶丽，他们俩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普通，他们一起在一个有钱人家里做护院！昨天我看到男的从访市回来，带了碗富人家才能吃到的冰镇酸梅汤，老远的就喊他老婆的名字……” 洛凝儿说到这里时声音哽咽，渐渐有了哭腔。 “陈凡，他们只是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想要平平淡淡的过点小日子而已！我不该杀他们的……” 陈凡拍了拍洛凝儿的肩膀：“是我的错，我不该告诉你他们的存在！” 洛凝儿摇摇头：“你没错，就算你不说，我也能发现他们，有一天被体内的妖魃逼急了，我还是会去找他们！我就是怕……” “怕什么？” “怕有一天，我就变成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妖魃，就像当年的那位法师一样，最后彻底的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所以有时候，我不希望自己的境界升的太快，因为那样离最初的我就会越来越远，离那个六亲不认的妖魃越来越近！” “不会的！”陈凡扭头看着洛凝儿的侧脸。 他们之间有一种特殊的默契，就是从不会去探听对方过去的秘密。 洛凝儿从来不问陈凡为什么一个人住在凡辰湖边，不问他在河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昏迷了半年，也不问他有时候一个人坐在那出神时想的到底是谁。 陈凡也不问洛凝儿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血海深仇，明知妖魃心法的可怕却还是修行了这门需要以沉沦自己为代价的邪恶心法，更不曾问她不是妖魃法师前是怎样的人。 陈凡虽然不问但也知道，洛凝儿在成为妖魃法师前一定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家小姐，天真美丽、温柔善良。 洛凝儿哭了许久，然后侧过头靠上陈凡的肩膀。 发现陈凡想要动，洛凝儿带着哭腔撒娇道：“人家都哭成这样了，你都不能让我靠一下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凡无言以对，为了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只能挺直腰板坐在那一动不动。 洛凝儿靠在陈凡肩头，问他：“凡哥哥，如果有一天我真要变成了没有感情的冷血妖魃，怎么办？” “我会杀了他她替你报仇！” “报仇？” “因为她把我最好的朋友吃了！” 洛凝儿转哭为笑，凑在陈凡的耳边呵气如兰：“你想不想让我们的关系再进一步？” “不想，现在这样挺好！”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 “你还是不是男人？” “……” …… 顺天历二十一年四月初三，鸡鸣时分，广安寺的钟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轻扬悠长，足足一把零八响把这个江边小城从睡梦中叫醒。 陈凡昨夜陪着洛凝儿坐了足足一个时辰，随后洛凝儿运行心法消化从那对夫妻那吸收来的驳杂力量，陈凡亲自给他护法。 直到广安寺钟声响起前不久，陈凡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心里默数着钟声到一百零八响后，他从定中睁开眼，起身提起九幽，出门到了院中。 随后洛凝儿、小和尚等人纷纷走了出来，打了个照面后，便按照几日前的安排各自行动。 陈凡与洛凝儿到了龙池西北方的龙头山，红楼儿主仆和小和尚则去了刘府。 龙头山顾名思义，山形如龙首，上有两峰成角，下有离江如尾，山水相依倒确实有几分龙像。 陈凡到时，白小六主仆三人已经到了。 春晓与秋霜今日换了紧身黑衣，胸前的波澜壮阔更加一览无遗。 见到陈凡，白小六热情相迎：“陈公子，感谢出手相助。” “不必客气，做对的事而已！”陈凡淡淡道。 白小六呵呵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 几人过了一个山坡，便看到一道陡峭的峭壁，下面就是奔腾的离江。 白小六挥了挥手，春晓从袖带里掏出乾坤袋，取出一块长有七尺宽有六尺的黑色裘皮铺在地上，又接连取出成盘装的水果和美酒。 在陈凡惊讶的目光中，白小六躺到了裘皮上，头枕着秋霜的大腿，一边吃着春晓递过来的剥好的葡萄，一边对陈凡道：“陈公子，吉时未到，了能那老秃驴还没开坛，咱们在这等一会儿，等到乌云蔽日时再行动！” 既来之则安之，都走到这一步了，陈凡也只能听着白小六的安排往下走。 “春晓，本公子平时怎么教你的！没看到陈公子面前空空如也嘛，这可不是咱们的待客之道！”抬头看了一眼干坐在一边的陈凡，白小六佯装指责丫鬟春晓，实则这语气倒像是在取笑陈凡。 春晓难掩笑意，重重的说了一声春晓知错了，然后端着一盘水果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 “陈公子，要不要我也给你剥好，喂给你吃？”春晓媚眼如丝，盯着陈凡道。 都说狐妖擅魅，陈凡这次总算见识到了，被春晓两个媚眼一瞧，他脸都红了，只是摆手说不用，却不敢去看春晓的脸。 春晓捂嘴轻笑，却又没了那熟女的娇魅，只有少女的可爱，这之间的转换流畅自如，不会让人觉得半点娇娆做作。 放下果盘，春晓起身往回走，她身前波澜壮阔，身后翘臀却珠圆玉润，走起路来如扶风细柳，当真撩人。 “呸，臭狐狸精！”洛凝儿骂道。 第62章 盛阴之日2 陈凡没去吃那水果，只是闭目养气。 老树下的三只狐妖似乎并不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焦急，白小六以美人腿为枕，吃着剥好的水果，不时发出快意的声音。 洛凝儿看着这有伤风化的一幕，再瞧瞧身边老僧入定的陈凡，气鼓鼓的将葡萄丢进嘴里。 安静的等待了一个时辰后，大风骤起。 陈凡缓缓睁开眼，老树下的白小六也站起身，眯眼眺望天际。 天际风卷云涌，变幻莫测。围绕烈日的四周原本蔚蓝的天空如同裂开一道缝隙，一点点黑色从里面浸染而出，并迅速的向外蔓延。 “走吧！” 太阳被遮住一半时，白小六对陈凡喊了一声，到这时他身上那股豪门纨绔的浪荡不羁总算不见了。 “刘府的后院便接着龙头山，他们这些年挖地道早把龙头山给挖空了，老妖僧的法堂便建在龙头山里！” 白小六一边带路，一边向陈凡介绍。 “红楼儿和地瓜师父从刘府后院进，我们从后山进，正好两面夹击！老妖僧约有归元六品境界，只要不让他做完法事，都不是我的对手！刘石柱手下那帮死士和广安寺的武僧修为都不高，稍微难缠点的一个是刘石柱，还有两个是他炼的尸魁！” “刘石柱是个半妖，一招鲜的蛤蟆吐气倒还算有点厉害，不过提防着一点就行了！” 陈凡默默听着，几人沿着峭壁旁一条逼仄小路到了崖下，在一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个洞口。 此时天上乌云层层叠叠已经将太阳完全遮住，大地笼罩在黑暗之中，江面的风没来由的更急更快。这样的天气，即便没有妖魔作祟，总也让人心中惶惶不安。 春晓从口袋里掏出火折子分给大家，白小六用的则是一颗镶嵌在木杖上的夜明珠，殷实家底一览无遗。 进了洞还有一趟半水半泥的路要走，陈凡散开神识想要探探前面黑洞中的情况，却一无所获。 “这山体里的地下宫殿被了能布下了隐蔽的阵法，只有身处其中，从外面看是察觉不到什么异样的！”白小六有意无意的说道。 沿着悠长水洞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方终于传来微光。 “是谁！”看守的死士听到水声后喝问道。 黑暗中走出两个身穿黑衣的妖娆女人，死士们见到这两个女人后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但也并未忘了自己的职责，拔出长刀。 春晓和秋霜眼中闪过一抹妖冶红光，两个守卫顿时像失了魂魄一样丢掉长刀，嘴里喊着美人美人便一脸急色的凑了过去。 结果自然可想而知，随着一声闷哼，这两个死士变成了死尸。 躲在黑暗中的陈凡见到这一幕脸色微变，白小六在一旁低声道：“魅惑之术是下成妖术，只能迷惑那些心志不坚的人，如公子这般心如磐石者自然是无法可施的！” 陈凡没说话，低头慢走，此后接连遇到几个暗哨，都被几个狐妖依此法一一剪除。 …… 地坛大殿，了能躺在石塔顶端的石床上，他的头顶放置着一块通体透白的树状水晶，正是白小六心心念念的妖元石。 这枚妖元石在广安寺受香火百年，才有如此透白，光白表面上隐隐有暖人光晕，更有一圈圈涟漪从元石根部往上荡漾。 石塔周围悬空的木笼子里，每个笼子有九个童男童女，九个笼子正好环绕石塔一周。 这些童男童女也非寻常稚童，而是与马小乙一般，均是在三十六宫面向里独具一格的极品炉鼎相。 单是凑齐这八十一个孩子，了能前后便花了十年时间，耗费金银百万。 这些孩子大的约有十三四岁，小的才有四五岁，被关在笼子里，眼睛中充满畏惧。 石塔周围，还有半人高的木桶几百只，这里面装的都是人血。 刘石柱站在塔前，因为地坛密不透风，热的满头大汗。 瞥见塔顶石床上的了能举起了手，刘石柱面色一凛，洪声道：“开坛！” 十几个黑衣僧砸开木桶，桶内的鲜血流到地面，沿着地上细密的引流线流向四壁下的水沟，再沿着墙上缝隙向上蔓延，逐渐充盈到墙壁上巨大的符咒纹路里。 随着四壁的符文充满鲜血，大殿内的气氛逐渐变的压抑。 龙头山顶的那一片天空，黑云渐渐翻红，猩红的云彩积聚不散，厚厚的云层中不时的传来电闪雷鸣的声音。 还在水洞中白小六脸色一变，说道：“快点，祭坛已经启动了！” 说罢，白小六一马当先冲出去。 陈凡看到白小六的脸上渐渐露出细密的白色绒毛，身体缓缓变高，身上那套名贵的白色锦服被撑的滋滋作响。最奇妙的是他的屁股上居然冒出一团绒毛，渐渐变长。 狡猾的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那一瞬间，由白小六身上席卷而出的妖气让陈凡感到一阵窒息。 知道这一战的重要，白小六不敢怠慢，从一开始就露出半真身。 冲进地坛时，石塔顶的了能已经缓缓浮于半空，他的五体延伸出十根触角连接着妖元石与九个笼子里的孩子，触角不断的蠕动着，向他的身体传送着能量。 白小六一跃而起，平地拔高二十丈，浑身包裹妖艳白光朝着了能冲过去。 没有任何互撂狠话的叫阵，战斗瞬间展开。 春晓和秋霜绕向石塔两侧，她们并未显出真身，只是双手成爪，露出獠牙，配合火焰妖术，瞬间就取了两个死士的性命。 洛凝儿可不想被两个狐狸精比下去，双手萦绕妖魃死气，牵制住四五个黑衣僧。 陈凡则冲向了刘石柱身边的一个尸魁，他右手持剑，左手握刀。 青焰刀法练习了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用在实战中。 不过真正的战斗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刀法和剑术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体系，要想左手刀右手剑还能打出章法，就得一心二用，并不容易。 与尸魁交手几个回合后，陈凡刀剑并用，并没有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说到底就是刀还是刀，剑还是剑，完全没有任何的配合。 非但如此，因为左右手的不协调和一心二用时的力所不逮，刀法与剑法的效果都大打折扣。 刘石柱带着另一个尸魁的加入，让陈凡更加捉襟见肘，一时间只有招架之力，显得十分狼狈。 春晓及时赶到，她双手食指与中指抵在一起，口吐真言，便有几颗火球凭空出现砸向刘石柱等人。 妖术玄妙便在于此，能借天地之势，与法术类功法异曲同工，但人力毕竟有限，要与天地借势，便如同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能引火上升。所以无论妖术还是法术，大成者皆凤毛麟角。 “陈公子，春晓来帮你！” 以火球逼退刘石柱几人后，春晓还不忘回头冲着陈凡妩媚一笑。 陈凡吃瘪的样子被人看到，有点尴尬。手起剑落便是一记追刀斩浪，剑气朝着刘石柱飞射，陈凡踩着风雷决，到了刘石柱左侧再次劈出一刀追刀斩浪，然后闪到刘石柱的头顶，送出第三剑。 三道剑气封住了刘石柱前面退路，他想退后，却发现身后的空中陡然凝聚青焰，然后便有刀风疾飞。 被剑气刀风夹裹，刘石柱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便顺势趴到地上。 像个蛤蟆一样，张嘴猛吸，双腮便高高鼓起。 “快跑！”陈凡想起白小六的警告，踩着风雷决来到春晓身边。 春晓此刻正被两个尸魁纠缠，无法脱身。 陈凡上前，起手新青石剑术中的一招投石问路，一剑挑开尸魁的刀，左手长刀顺势划出，以青焰刀法中的横刀势送出一记刀风，将两个尸魁逼退两步。陈凡紧随其后踏出两步，反手挥刀自下而上拔地而起，这一招是青焰刀法中的提刀势。 刀风由下往上，青焰刀本就重势，竟将两个尸魁带着一起往上弹起几寸。陈凡右手剑再来一个青石剑法中的雨后春笋，由下往上送出一道细长剑气。 居然一剑贯两尸，在两个尸魁身上均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刺剑伤口。 那一边刘石柱蓄势已足，就在他张嘴的瞬间，陈凡以风雷决带着春晓跳出刘石柱口气范围。 “陈公子，刚才那一招真厉害，春晓现在有点喜欢你了！”春晓媚声道。 陈凡懒得理会春晓，脑中回忆刚才那几式。那几招只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发挥，没想到青焰刀势与青石剑招居然巧妙融和。 这战斗中的灵光乍现让陈凡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之前左手刀右手剑的生涩感瞬间消退了不少。 此时甬道那边两个黑衣僧飞出，小和尚与红楼儿也赶到了。 红楼儿主仆持剑，小和尚守在她们身边，浑身金光笼罩，如披一层金纱。 三人配合倒也默契，三五个黑衣僧近身，红楼儿与红玉主攻，小和尚主守，倒也不落下风。 不过石塔下的战斗，无论陈凡等人多有优势，终究都是隔靴搔痒，起不到关键作用。 石塔上的了能与白小六之战才是决定性一战！ 陈凡抬起头，只见了能悬空而立，身上十根触须已经断了三根，他身形变大不少，足有两丈之高，怒眉恶目，凶狠无比。 站在了能对面白小六双爪染血，身上白衫尽碎，双目殷红，身后狐尾乱舞，亦有几丈长。 陈凡数了数，白小六居然有六只尾巴！ 第63章 盛阴之日3 狐族随着修为的增长，尾巴也会越来越长越来越多，九尾是极致，历史上唯一出现的九尾狐便是白小六口中的那位老祖宗，2400年修为的妖界巨擘。大部分狐妖普遍三尾、四尾，六尾已算佼佼者。 此刻，白小六六尾尽开，妖气大涨。双手捏出一个奇怪指诀，胸前显出六芒星，他口中呢喃有词，便有白色电光自六芒星中激射而出。 了能不甘示弱，双掌推出，在胸前画出一个卍字符号，金光大动，挡下那白色激电。 “雕虫小技！”了能不屑哼了一声，双臂一振将卍推向白小六，卍形金符一路碾压白小六所放出的白色光束，直到白小六的面前。 白小六不避不让，身后狐尾猝然出动，六根尾巴缠绕在一起，有井口般粗壮，像一只握紧的拳头，瞬间击碎了卍字光符。随后继续冲向了能，顷刻间便有了十几丈的长度，奋力砸向了能的胸口。 了能大诵一声佛号，身形再度变大，身后有光影浮现，居然慢慢变成一个佛陀倒影。 六合一的狐尾停在了了能胸口两指位置再难推进，仿佛遇到一层无形墙壁。 白小六脸色微变，催动妖力又将狐尾挤进一指。随着狐尾的挤入，以狐尾为中心，一道道裂纹蔓延而开，无形的铁壁变的有形，一道金色光璧浮现，只是似乎已经挡不住狐尾的攻势。 了能光滑的额头上青筋毕露细汗如雨，似乎使出了毕身气力，大吼了一声“大佛现身！” 他身后的佛陀倒影愈发清晰，身体越长越高，竟充斥整个大殿。佛陀有菩萨低眉慈悲之相，伴随着这高大的佛陀模样，还有梵音入耳不绝。仿佛千万僧侣在面前诵经，一声声直叩心门。 初时让人觉得庄严震撼，后面声音越来越大，耳朵出现刺痛，心神颤抖不已。 “没想到你这老妖僧居然连佛门圣法佛光普照都能偷学到！”白小六有点吃惊，佛光普照是大恩寺十二绝学之一，地位不亚于青石宗的浩然剑诀。 “只可惜大恩寺的绝技都得配合他们的金蝉心法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你的佛光普照只有其形，未有其神！”白小六又道。 “那老衲就让你看看到底是有形还是有神！”了能大喝一声，双手合十。 他身后的佛陀也依样学样，双手合十正好夹住狐尾，然后重重一挤，竟是将白小六的尾巴硬生生的夹断。 断掉的尾巴不再缠绕一起，血淋淋的六根从半空中衰落。 了能一击得中，不给白小六丝毫喘息机会，伸手抓向对方。 佛手看起来缓慢，实际速度极快。 白小六想躲，却发现四周涌来巨大的压力，让他根本不能动弹。 “公子！”地上的春晓发出一声惊呼。 佛手抓住了白小六，将他完全攥在手中。 “孽障，还不去死！”了能猖狂怒吼，加大了手中的力量。 金色佛手攥的越来越紧，白小六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中红光更甚。 就在了能觉得可以结束一切的时候，手里的白小六忽然碎裂。 不是被捏爆，而是真的像镜子一样碎成一块块。 “镜像！”了能大惊，陡然发现危险，猛的回头。白小六不知何时居然出现在他身后几尺，六尾齐发。 镜像术是妖族的保命妖术，在生死前的那一刻可以祭出本体，在原地留下一个镜像幻影。 白小六发动镜像，却不是为了逃命！ 噗！ 纠缠在一起的狐尾仿佛一柄剑，趁着了能无所防备，直接插入了他的胸膛，前胸入后背出，鲜血淋漓！ 了能召唤出的佛陀应声而碎，身体从半空中坠下，重重的摔在塔顶石床。 毕其功于一役！ …… 大周北边距离离江六百里，一座巍峨青山的山顶，巨大的观星台上。 神山红衣长老应海龙迎风而立，负手看向天际。 天空中黑云翻滚，雷声轰鸣不止，浓郁的黑云一团团的挤在一起，仿佛就在近前，触手可及。 应海龙的身后是与他一起来的十一位神山长老。 观星台的对面是一座不足此山一半的山峰，如果从高处俯瞰，还能看到在这座低峰的四周有五座高山，像是一个巨大的手掌，将那座低峰攥在手心。 这座低峰名叫天机！ 一千年前，魔族驱饕餮侵犯中原。天机阁阁主请出天机图，并以图上太荒锁神阵封印饕餮。 这五座高山正是太荒锁神阵的五个阵眼。 盛阴之日，天地阴盛阳衰，世间妖魔皆会择时而动，饕餮自然不例外。 乌云遮日已过一个时辰，天上黑云厚如浓墨，正是阴阳失衡最盛的时候。 观星台西南角，金翅大鹏匍匐在地，发出呜咽之声仿佛是在哀鸣一般，一位灰衣白发的老头半跪在大鹏身边，一手抚摸着他的额头，轻生安慰道：“别怕，别怕！” 百兽志上说这种能飞振八裔，余风激万世的大鸟是仅次于四大神兽的第五大神兽，可此刻这只大鹏全然没有半点神兽的模样，匍匐在地，双翅夹于腹下，声如鸦雀。 让大鹏如此失态的自然不是这满天乌云，而是天机山下压的那只魔神老祖。 呜哈！ 一声沉闷怪异的嚎叫从天机山中传来，这座大山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震动了一下，带着观星台也颤抖不止。 应海龙脸色微变，转头朝着数位同僚一揖到底，然后道：“请各位长老各自就位！这一次盛阴之日持续的时间可能比较长，无论如何请大家都坚持住，拜托了！” 几位长老一脸肃然，拱手后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身出了这座观星台。 应海龙转身来到栏杆前，双手捏出一个三清决指向天上黑云，一道白色光柱激射而出，插入黑云。 与此同时，其余几个观星台上均有一道光柱直冲黑云。 五道光柱聚在一起，化成一团璀璨光圈，正好将天机山顶的黑云涤荡一尽。 震动不止的天机山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山底的嚎叫声依然在山中回荡不止。 …… 距离天机山几千里外的龙头山，山体中的恶战似乎已经接近尾声。 了能的佛光普照被白小六破去后，他连接着童男童女的六根触须先后被斩断，只剩下最后一根触须依然倔强的连接着妖元石。 “交出妖元石，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白小六凌空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妖僧了能。 了能胸口处被白小六贯穿，留下拳头大小的伤口，身体里的脏器清晰可见。 了能的重伤打击了刘石柱等人的信心，一些重金豢养的死士纷纷投降，倒是广安寺的黑衣僧们依然负隅顽抗，但已经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让人吃惊的是，了能居然出奇的冷静。 他蹒跚起身，盘腿坐于地上，双手合十，脸色淡然。 白小六哼了一声，抱臂上观。他之所以不急着拿回妖元石，是想让了能之前从妖元石上吸收的念力再原原本本的吐回去。 了能念了一句佛号，缓缓的低下头，连接着妖元石的触须也慢慢的消失于无形。 白小六感受到了了能身上的最后一丝气机消失殆尽，他朝着妖元石招了招手，石头缓缓朝着他飞过去。 抓住妖元石后，白小六将其托举于面前，闭目静静的感受着石中的能量波动，他仿佛听到了无数跪在广安寺佛殿中的香民们的心声。 作为青丘圣物，妖元石与白小六之间本就有着某种无形的联系。他不需要像了能那样建立复杂的法坛，费力折腾这些仪式，只是心念所起。妖元石上的纯白光晕便如同受到某种莫名的感召一般，化作一缕缕白色柔光钻入白小六的口鼻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红楼儿身边的小和尚忽然暴走，只见他双脚一点，身形如箭一般冲向空中的白小六。 “不可！”陈凡大叫一声，催动风雷决，瞬间闪到半空之中。迎面而来的小和尚面目狰狞，哪有平日半点的温顺质朴。 虽然不知道小和尚为何失了心智，但对此挚友，陈凡难出杀手。只能刀剑交叉挡在胸前，希望能阻止小和尚的行动。 小和尚速度不减，双拳朝着陈凡的刀剑上轰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九幽剑颤鸣不止，那柄普通的长刀直接断作两半。 这时，红楼儿从后面追了上来，一手抓住了小和尚的脚踝，想将他拉回去。 小和尚脸上露出不耐神色，扭头便是一掌劈下，这一掌不留任何余地。 红楼儿居然不愿松手，她不信小和尚会对她下杀手。 千钧一发之际，陈凡闪到红楼儿身边，拽着她躲开地瓜这一掌。 就在这时，高高在上的白小六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浑身如妖元石一样无暇，低头看了一眼小和尚。 “恶僧还敢造次！” 话音刚落，白小六身后的狐尾便如剑一般戳向小和尚。 小和尚眼中闪过一抹惊恐，想要躲，但铺天盖地的六根尾巴竟将他头顶遮的严严实实，躲无可躲。 “不要！” 红楼儿挣脱陈凡，再次飞了上来，踩着小和尚的肩膀一跃而出，挡到了他的头顶，张开双臂，替小和尚挡下了这一击 妖元石上光芒无瑕，璀璨照人，强烈的光芒中，小和尚看到一只狐尾穿过红楼儿的身体带着大片的血花落在他的脸上。 “不要！”小和尚大叫，那一瞬间他身上金光四射，顷刻间就将红楼儿的身体笼罩在内，挡下了白小六其余几尾的攻击。 但红楼儿依然如落叶浮萍缓缓而下。 小和尚飞身而上，接住了红楼儿，只见对方胸前一片鲜红晕染的巨大伤口，口鼻流血，话不成声，只是伸手抚摸着小和尚的脸颊在小和尚的哭泣声里永远的闭上了眼…… 第64章 尘埃落定 盛阴天象开始后的两个时辰，居然丝毫没有衰弱的迹象。 应海龙看着天机山顶的黑云大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不由的加重了手中的结印手势。 天机山周围的五座青山代表着太荒锁神阵的五个阵眼，以应海龙为首的十三位长老分于五山观星台，便是以自身充沛灵力加固阵眼。 但谁也没能料到，这一次的盛阴天象持续时间居然如此之久。 黑云笼罩的大地，阴风阵阵。天机山再一次的震动起来，应海龙仿佛都看到了山下的那只饕餮正在一次次拱起背脊，想要将背上的大山顶起来。 入圣六十年，应海龙第一次体会到力所不及的感觉，整个后背不知何时都已经湿透了。 圣仙人的灵海应有汪洋之大，取而不绝，但与这庞大的太荒锁神阵相比，也不过沧海一粟。 坚持了一个时辰，应海龙都有所不支，何况其余几位长老。 天机山顶的黑云翻滚，一点点吞噬着几位长老灵力汇聚而成的光圈。 终于，应海龙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西边观星台上的光柱突然消失，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天机山猛然向上拔高几寸，太荒锁神阵似乎已压不住饕餮了。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金翅大鹏身边小声安抚这只神鸟的灰衣老头陡然起身，化作一道流光极速飞向天机山。 “孽畜，岂敢乱动！” 灰衣老人一声呵斥响彻云霄，他身形如展翅大雁，在天机山顶一块巨石上轻轻一点。 拔起的高山轰然落地发出一声巨响！ 灰衣老人盘腿坐于巨石上，闭目念咒，浑身加持白光，竟将天地映照的如白昼一般。 应海龙悬在心上的大石落定，西边观星台上两位长老稍稍调息后，再次祭出光柱。 半柱香后，天机山下的饕餮归于平静，黑云散去，红日重新高悬于天际，久违了的阳光再次洒向人间…… 北境雪国的大雪城，天上黑云渐渐散去。皇城里百丈高的问天台上，被中原人称为魔族大帝的巫鲁平野缓缓睁开眼，抚胸泣血。 他的身后，其余七部酋长跪在地上，哀声高呼大帝。 巫鲁平野阴鸷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不耐神色，挥了挥手：“嚎什么嚎，我还死不了！” 这位被誉为大殷三千年最杰出领袖的魔族大帝站起身，来到天台石栏边，举目眺望南方。 “大帝，老奴扶您回去休息吧！”巫鲁平野的身边一位穿着藏青长衫的内官躬身道。 巫鲁平野摇摇头，神情戚戚：“天机阁还是藏龙卧虎啊，一位普通的守山人居然有如此神通！” “大帝以魂神狩猎，遨游万里，能做到如此已属不易了！”内官恭声劝慰。 巫鲁平野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南方，不时竟然落下泪来。 “有生之年，可还有南下的一天！” …… “谢平叔仗义出手，若非如此，今日要坏大事！”天机山边的观星台上，以应海龙为首的十二位天机长老齐齐朝着天机山顶的灰衣老头行礼。 “海龙不必多礼，今日并非尔等力所不逮，实是那大雪城中有不速之客神游至此，引诱饕餮破阵！” 应海龙面色凌然，躬身再行一礼，也不多言，领着几位长老上了飞辇。 没了饕餮给的压力，大鹏的神鸟风采又回来了，拉着可以坐下二十人的轿厢却依然四平八稳。 …… 龙头山里，大战落幕。 小和尚抱着红楼儿的尸体枯坐地上，泪流满面，咳血不止。 他为了挡下白小六那一击竟然无意之中祭出了大金钟，奈何他修为太低，便是被称为可挡圣人一剑的大金钟也只能勉强挡下白小六的几根狐尾，更因那妖力反震，他竟也受了重伤，自落地后居然一直咳血不停。 陈凡、洛凝儿上去劝他，他都不理不睬，抱着红楼儿不愿撒手。 “他不会死吧！”站在陈凡身边的洛凝儿低声问道，她眼圈泛红，到底是女人，总见不了这悲悲戚戚的场面。 陈凡微微摇头，小和尚修行的金蝉心法与金钟决相得益彰，他的身体原本就比一般人更强壮，再加上常年修行金钟决后在他五脏六腑上渐渐形成一层强力保护壁，所以小和尚的伤看的吓人，但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让他哭一会儿吧！”陈凡道，扭头看了一眼石塔。 塔顶上，白小六盘坐石床，妖元石浮在他的面前，源源不断的白光自妖元石上流出涌向白小六的口鼻之中。 白小六身后断掉的狐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他的贴身婢女春晓和秋霜替他护法。 陈凡走上石塔！ 两个狐媚子见到陈凡，脸上浮现警惕神色，挡到他的面前。 “你想干嘛？” “你们家公子怎么了？”陈凡反问道。 春晓与秋霜对视一眼后道：“公子虽然杀了妖僧，但自己也深受重伤，此刻正在疗伤！” “他倒是轻松，小和尚可是吐血不止！” “地瓜师父的事，我们都很遗憾！谁也没想到妖僧如此歹毒，死前居然祭出元神夺了小和尚的身体想要来个鱼死网破！不瞒公子，我家公子的伤非是一般，此前使出金蝉脱壳的镜像法术后猝然一击已经耗费大量妖力！击杀妖僧后，他原本与元石已经建立连接，妖僧正是瞧着这一点发动悍然一击，说到这事还要谢谢陈公子，若不是你拦了一下为我家公子争取到一点时间，今日之结局倒还真不好说！” “哦！？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吗？” “公子有所不知，我妖族一旦与妖元石建立连接，便与你们人族闭关冲刺一般，需要一鼓作气，否则一来吸收效果大打折扣，二来也会受到妖元石内念力反噬！” “哦！原来如此！”陈凡点点头，眼神越过春晓，看向了石床上的白小六。 依春晓之言，此刻的白小六该是最虚弱的时候，他若是出手，击杀对方的概率约在一半一半。 这个念头在陈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手中九幽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低颤不止。 春晓与秋霜并未察觉这一切，一番言谈似乎让她们连最初的警惕都放下了，随着身体状态的松懈，两人之间留下一个空隙，恰好足以让陈凡出剑直奔六尾妖狐。 陈凡按下颤抖的九幽，又看了白小六一眼，丢下一句等他醒了跟我说，便转身走下石塔。 他走后不久，石床上的白小六也缓缓的睁开了眼，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半个时辰后，白小六找到了陈凡。他确实伤的不轻，脸色虚白，再也没有之前谈笑自如的风度。 “陈公子，此间事了，我就不在龙池多待了，不日就会启程回到青丘！”白小六招了招手，春晓与秋霜便押着刘石柱走了过来。 刘大官人满脸大汗，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累的，脸色比白小六还白。见到白小六，便五体投地，低声乞求。 “这个刘石柱，身上有一半我妖族血脉！此前一直被妖僧所用，是因为他向了能敬献了自己的本命元石！” 白小六又转身对刘石柱道：“如今了能已死，你的本命石应该已经又回到自己手中了吧！” 刘石柱虽然贪吃好色，胆小怕事，但心思倒也剔透，一点就通。听到白小六之言，便双手摊出。 一股蓝光闪现，刘石柱的手中出现一块土灰色玉石，竟是一个蛤蟆形状。 白小六拿过玉石，顺手丢给陈凡。 “以后这位陈公子便是你的主人，你要尽心尽力伺候好他！” “主人！”刘石柱保持匍匐姿势，挪动了一下身体，面朝陈凡谦卑的叫了一声。 “你拿着这块玉石便是拿了他的小命，他要不听话你便捏碎玉石，他的小命自然也就没了！这人虽然修为不行，但经商理财是个好手，这些年若不是有他相助，了能根本没有那个财力在龙池县铺下这么大的摊子！” 陈凡没有推辞，掂了掂手里的玉石，道了声谢谢。 白小六又看了一眼依然坐在地上抱着红楼儿尸体的小和尚，对陈凡说道：“红楼没有死！” 这一点陈凡并不意外，他此前以神识探查，发现红楼儿虽然气息全无，但体内尚有一丝气机流转，只是十分微弱。若不是他神识强大，根本看不出来。 “红楼本是狐妖，若是死了，会变出真身！恐怕她是不想让小和尚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便自封最后气机！”白小六说到这里，叹了一声，“来时我算了一卦，知道他们缘浅，只是没想到居然浅到如此地步！” “你既能卜算？为何还要出那一手？” 白小六惨然一笑：“陈公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卜算推演本就十之七八的确定。地瓜师父当时被妖僧所控，他是以自爆元神的方式想要鱼死网破！我若不全力出手，便是我死！生死攸关之时，除了倾全力而出，还能怎样？莫说当时是地瓜师父，便是跟了百年的春晓或是秋霜，我亦不会有丝毫手软！” 春晓和秋霜听到此言并没有半点不悦，神色如常。 “我见到红楼冲出后已经收势，要不然地瓜师父恐怕也不能坐在那了！不过这小师父倒也是个妙人！大恩寺十二绝技的金钟诀，破虚境才能勉强祭出一次大金钟，他一个金刚境居然就能放出大金钟，着实让人佩服！” 白小六说话太多，引起不适，连续咳了几声。一旁春晓关切的道：“公子，别说了我扶你回去休息休息吧！” 白小六点点头，朝着陈凡作揖：“我让春晓留下来，帮你一起处理这里的事情！春晓，一切听从陈公子安排！” 交待完此事，白小六转身准备离开，又被陈凡叫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妖元石在了能手中，迟迟不动手，就是为了了能帮你把妖元石养出来，你好坐享其成！” 白小六瞄了陈凡一眼，没有说话。 “妖元石关乎全城百姓念力，那日红楼儿说，谁若吸收了，龙池百姓便会受到反噬！” 陈凡说出这些话时，白小六在秋霜的搀扶下已经走远了…… 第65章 让花是花，让树是树 盛阴日后三天，广安寺的门槛都被龙池县的百姓踏烂了。 虽然盛阴之日龙池县风平浪静，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但老百姓们还是被那黑云卷日的气势吓到了，要到广安寺里磕个头、烧柱香求个心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让龙池百姓心有戚戚，便是广安寺那位名声显赫的高僧在盛阴之日圆寂了。 了能大师在广安宝刹主持百年，龙池县一直风调雨顺。感念大师庇佑，百姓们要去广安寺里送大师最后一程。结果广安寺却只开放了第一进的大雄宝殿，此事让大家义愤填膺，连续几日都有虔诚信众聚在寺庙门前表达不满。 二进讲经阁外，陈凡站在青石台上的香炉旁看着门口拥挤的百姓，若有所指的道：“看看这些无知的百姓被你们愚弄的，到死都以为了能是个得道高僧！” 陈凡身旁的刘石柱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回道：“主子，那秃驴拿捏人心有一套！当年那化龙气象便是他使得一个幻术，后面他讲经时又让门口池子里的金莲一株株绽放，其实都是些唬人的把戏！老奴听过他说经，佛理粗浅，不值一提！但就是凭着这一套，让广安寺香火百年不断！要不然那妖元石哪能这么简单就充满念力！” 陈凡呵了一声，最近几日刘石柱随侍在侧，一口一个老奴极尽谦卑，他这从小劳碌命的人被人捧了几天都忍不住有点飘飘然起来。 陈凡又转身看向讲经阁，小和尚跪在阁中佛像前，已有三日。 当日，白小六等人离开龙池，红玉便要走了红楼儿的“尸体”！ 从那以后，小和尚便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只是跪在这讲经阁里的菩萨前。 “主子，按照你的吩咐，抓来的八十一个童男童女已经遣散了，只是还有三十多人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儿，他们不愿意离开！” 陈凡点点头，这些人都是刘石柱从中原各地买来的人奴。有些有家有些没家，有家的，陈凡让刘石柱每人发纹银十两，派专人送他们回家。 可这些没家的，该怎么处理，陈凡有点犯难了。 刘石柱见这位新主人不说话，腆着脸凑上来道：“主子，这些孩子都是根骨资质绝佳的极品炉鼎，主子不如干脆把他们养起来，由老奴来替主子好生调教！等到他们年纪合适，主子便可以任意享用了！老奴这还有一本欢喜密法，是几百年前亡楚皇室流传出来的……” 陈凡不耐烦的打断了刘石柱的絮叨，冷冷的道：“看来你的好东西还真不少！” 刘石柱贱笑道：“老奴的东西都是主人的！” …… 回到刘府，从侧门直接进了三进院。小灰正在院子里的假山上扑腾，假山下的鱼池里，十几尾名贵锦鲤翻着鱼肚漂在水面上，西边的竹林花圃也都是一片狼藉。 刘石柱敢怒不敢言，这里的一花一草都是他当年附庸风雅而采买的名贵品种，短短三天，就被这灰毛畜生祸害的不成样子。 这三进院曾是他的自留地，但如今已是他新主人的住处了！ 竹林外佛堂边是一座二层小楼，二楼西厢，洛凝儿正在查看刘石柱交上来的账目。这是她自告奋勇揽下的活，原本陈凡是不准备管这些，但洛凝儿却不同意，认为既然收了刘石柱这个奴才，对他的财力总得心里有个数才行。 二楼东厢是陈凡的住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秘籍，这些都是刘石柱替了能搜刮来的，其中便有了能学的那本佛光普照。 那些没送走的孩子们被安置在一楼！ 这些孩子被关在地宫囚牢里，时间长的有两年，短的也有几个月了。经历了一场巨变，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点迷茫。 见到进屋的刘石柱，孩子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等再看到后一步走进屋子里的陈凡，眼神又变成了敬畏。 “陈大！”马小乙凑了过来，甜甜的叫了一声。 小姑娘得救后回家找母亲报了个平安，便又跑过来，起初是帮着洛凝儿整理账目，后来觉得无趣，便在一楼负责安抚这些比她还要大的孩子。 “陈大，我们想拜你为师！”马小乙忽然道。 “你们？” “对，我们！” 陈凡目光扫过众人，孩子们都以期盼的目光看着陈凡。 盛阴日，了能开坛后，他们就被迷晕过去。等到醒来时已经得救，虽然中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笃定的认为能将他们救出来的人一定是大英雄。 “恩公，你就答应了吧！教我们一点本事！” 一个十三四岁年纪稍长的孩子突然冲出来对着陈凡磕头，其余孩子依样学样，连马小乙也在这气氛的感染下，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陈凡看了看马小乙，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孩子们。 刘石柱瞄了一眼陈凡，见他神情犹豫不决，但似乎拒绝的意思又不是很强烈。 最善察言观色、锦上添花的他便凑上去，小声的对陈凡道：“主人，这些孩子根骨都极好，都是修行的好苗子！主子若是有意栽培，只需答应。老奴在城外有一处养马场，可以改造了给他们做校舍，再请几个人教导一方，等以后这些孩子长大了，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刘石柱这番话正中陈凡下怀！ 得白小六大礼，陈凡全盘接收了能在龙池县的势力后，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也该像了能一样培植属于自己的人马，总不能一直这么单打独斗下去吧。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陈凡对刘石柱说道，孩子们则一片欢呼。 出了小屋，刘石柱又陪着陈凡来到佛堂，从密道进入地坛。 地宫大殿边的囚牢里，多了一顶大缸，缸内盛水千斤，水里浸有药草百种，缸体上还有各种符文如天书一般密密麻麻。 缸内还有一具尸体，了能！ “主子，了能生前有归元六品的实力，需要炼制至少一年的时间！” 了能生前恐怕绝不会想到，他死后不久就被自己的心腹当做一件大礼送给了新主子。 “练成后大约能保存多少实力？” “破虚三品上下，运气成分居多，如果幸运的话，留在归元境界也不是没可能！” 陈凡很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这炼尸之术倒是高明，也是了能教的？” “不瞒主子，这炼尸术乃是家传！家父原是南疆巫门门主养的一只三腿蟾，因一机缘修炼成妖，旁的本事没有，这炼尸术却得巫门精髓！老秃驴瞧不上低阶尸魁，一直想找一个地仙人的尸体加以炼制！他自己都没到地仙境界，想要找个地仙尸体谈何容易！” 归元境的了能确实不需要低阶尸魁，可通玄境的陈凡若是带着一个归元境的尸魁，哪怕是破虚境，对他亦是巨大助力。 刘石柱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可以在新主子面前卖弄的事，可劲的道：“中原炼尸术出自南疆，南疆炼尸术尽出巫门，不是老奴自吹，老奴别的本事可能平平无奇，这炼尸的本领可是不曾服过谁！” “就说这养尸缸上的符文，不知道的人以为是鬼画符，实际上这上面的每一条纹路，每一笔每一画都有讲究！再说这缸里的药草，总计一百零八种，现在中原炼尸术大多只有七十种……” 刘石柱讲的口沫横飞，正是洋洋得意的时候却瞥见陈凡冷着脸，以为陈凡不愿意听他唠叨这些，立即闭上了嘴。 发现身边忽然安静下来，陈凡扭头看了刘石柱一眼，笑道：“怎么停下来了？” “主子对这事感兴趣？” “谈不上感兴趣，这样吧，你把炼尸的步骤详细写下来，我自己琢磨琢磨！” 原以为刘石柱会反对，毕竟这算是他压箱底的本事，没想到刘石柱半点犹疑都没有便答应下来！ “你们南疆有养鬼炼尸双绝，传言那大巫王有开地府通九幽之能，那你可知道南疆可有什么秘法能让死人复活？” “死人复活？” “也不算是死人吧，只是三魂七魄还在，但却只是靠着外力封印在肉体里！” “这……”刘石柱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尴尬道，“主子，我自幼就离开南疆，除了一门炼尸术，其余的还真了解不多！” 陈凡露出一丝苦笑，也不再为难他。 “不过南疆大巫有一神器，名叫招魂幡，据说能将死人的魂魄从地府唤回！但都只是传说，老奴没见过！” 陈凡哦了一声，暗暗记下这个名字，又与刘石柱回到院中。 此后几日，陈凡与三十个孩子逐个谈话，多是聊些家常。谈话结束后，他会口传一部心法，并告诫对方私下里不许打听别人学的是什么。 马小乙是第七个被叫进去的，这些孩子里就数她最大胆，总是陈大陈大的直呼恩公名讳。大家都不知道谈话的内容，只是半个时辰后，马小乙眼圈红红的出来了。 这场谈话后，孩子们被带到了龙池西郊一个马场。他们的恩公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只是派了脑满肠肥的刘石柱代为传话，告诉他们：做师父愧不敢当，只能给你们传几部秘籍自己领悟。 想留，留在这里自然不愁衣食只管学习，想走，也不会有人拦着！ …… 广安寺藏经阁，小和尚滴水未进的第十一日。 陈凡终于走进了阁中，蹲在跪地的地瓜旁边。 “地瓜，可以了，起来吧！” 小和尚没抬头，用沙哑的嗓音道：“陈大，俺跟菩萨说了！” “说了什么？” “说俺六根未尽，动了凡心！” “菩萨怎么说？” “菩萨说看破红尘先得历经红尘！” 陈凡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你可以啊，悟的好透彻！” 小和尚扭过头咧嘴一笑，虽说嘴唇因长期缺水而致干裂，满目红丝，憔悴不堪，但以前那个小和尚是真的回来了。 “陈大，俺要走了！” “去哪？” “随便去哪！师父以前跟俺说，要多走走，才能看花是花，看树是树！！” “靠，没想到你师父还能说这么有佛理的话！” 小和尚又憨笑了几声，低声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师父还说，把自己还给自己，把别人还给别人。要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小和尚，你顿悟了！” “没有，俺到今天才算心静！”小和尚扭头看着陈凡，“心静才算皈依！” 佛家修行历经勘破、放下、自在。 历此情劫，有一颗菩提心的小和尚，身上的佛门气象初露峥嵘…… 第66章 北境初雪 小和尚走了！ 菩萨像前滴水不进的十一天，小和尚想了什么无从得知，只是走时神情轻松，仿佛又回到过去那个没心没肺的小地瓜了。 陈凡与洛凝儿还有小灰送他出城十里，洛凝儿眼圈红红，平日里就数她挤兑小和尚挤兑的最厉害，可离别的时候，偏偏是她最是伤感，眼圈最红。 “包里给你装了银子，你别舍不得花，你这人嘴太笨，出去化缘总是舍不得说点好听的，以后可以免受这份辛苦了！” “还给你准备了几套僧衣，记得勤换勤洗，别整天搞的脏兮兮的！” “一个人在外，凡事多注意，谁要是欺负你，你回来找我跟陈大，我们一定替你报仇！” 洛凝儿拉着小和尚絮絮叨叨，说到后来潸然泪下。 小和尚只是傻笑，临了说了一句：“陈小，俺知道你是好人！” “你这会儿倒是会说话了！”洛凝儿轻轻斜了小和尚一眼，扭头走到一边，把时间留给了陈凡。 陈凡亦有几分伤感，走到小和尚面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那本佛光普照留给你了，遇到你师父就拿给他看看！我问过刘石柱，这本秘籍是他当年重金从大恩寺一位还俗和尚那买来的，口述版本，难保没有遗漏，或是对方故意少说几处关键地方也有可能，你学之前还得再请教请教你师父！” “还有那个玉净瓶里，是两枚九转飞仙丹，以后遇到瓶颈便服一枚！” “其余就没什么要说的了，一个人在外面多存一分小心！我知你心慈，害人之心你断不会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小和尚点点头：“嗯，俺都知道了！” “走吧！说给你弄匹马，你也不愿意，出了龙池还得走一百多里才能到桂平县，早点上路！” 小和尚轻轻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 “陈大，俺都要走了，你都不愿意跟俺说你的真名吗？” 陈凡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红楼儿跟你说的？” 小和尚摇摇头：“俺早就知道你和陈小用的都是化名，你们也不是兄妹！只是名字不过一个代号，本是萍水相逢，俺知道你们是好人就行了，别的不足挂齿！” 小和尚这番话倒是让陈凡意外，没想到他看起来憨傻，心思居然如此剔透。于是忍不住又问道：“你还看出什么了？” “看出你和陈小都是好人就够了！”小和尚想了想又补充道，“红楼也是，白小六不是！他是狐妖，俺知道！” 盛阴之日，白小六在地宫里半露真身，谁都看出来他是狐妖。由此及彼，其实红楼儿的身份也不难猜。 以前大家都觉得小和尚傻，也许稀里糊涂的就蒙混过去了。但现在来看，小和尚其实看的很通透。 …… “你刚刚跟小和尚说什么呢，那么久！” “我跟他说我叫陈凡，你叫洛凝儿！” 洛凝儿气哼哼的道：“你跟他说这个干嘛？” “小和尚说要给你诵经祈福，不知道真名，那福气就落不到你头上！” “他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我的身份啊？还有红楼儿的身份？” “不知道！” “不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你跟我绕口令呢！” 陈凡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四个字：“不可理喻！” “说谁呢！你再说一遍！” 陈凡当然不敢再说一遍。 两人去了城外几里的乱坟岗，来到一座新坟前。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洛凝儿不解的问道。 “上次被你杀的那对夫妻，我让刘石柱找人葬在了这里！顺便又查了一下他们的底细！” “这对夫妻曾是燕国的一对鸳鸯大盗，有一日他们偷窃一户巨商时被人发现，两人合力杀了那位富商全家十三口，自此开始逃亡，到了龙池后便隐姓埋名给人看家护院谋生！” 洛凝儿低头轻声道：“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知道你有心结，所以跟你说一声，这两人是大恶人，你杀了他们没有错！” “嘁，我又不在乎……”洛凝儿扭过头装作不以为然。 陈凡轻笑摇头也不点破，继续道：“我跟刘石柱说了，让他搜集龙池附近山贼路霸的信息，以后我陪你挨个杀过去！” “嘁，谁稀罕！”洛凝儿嘴上嫌弃，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 小和尚背着行囊戴着斗笠紧赶慢赶，入夜前还是没能走到桂平县城，只好夜宿深山。 燃起篝火，小和尚打开行囊，一叠崭新的僧衣上面除了那本佛光普照的秘籍还有一双黑面千层底的布鞋。 那是红楼儿给他做的，红玉在临走前留给了他，他舍不得穿，用来睹物思人。 想起红楼儿，小和尚心中已无太多悲意。他想起陈凡跟他说的话，这世上有个人能让你慢慢相思，亦是幸事。 况且他知道红楼儿没有真的死，只是他们今生恐怕再难相见！ 灌木丛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出神的和尚。 一只狐狸钻了出来，蹲在篝火的这边看着小和尚，哀婉低鸣。 “小家伙，你是饿了吗？”小和尚起身来到狐狸前，将自己的干粮分了一半给它。 小狐狸吃过干粮，叫声鸣亮了很多，大约是觉得小和尚对它没有敌意，它并未离开，在附近盘桓了一阵，最后蜷缩在小和尚对面的火堆旁。 小和尚也不管它，盘腿念经。 下半夜，山中变冷，篝火渐熄，小狐狸小心翼翼的爬到小和尚腿边，见他没反应，最后居然钻进他的腿窝中，就这么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小和尚去山溪中洗漱，小狐狸一路跟随，学着小和尚的样子坐在溪边用爪子沾水洗涮自己的皮毛，露出蒙尘之下火红发亮的毛色。 小和尚洗过脸扭头看到火红的小狐狸，微微一愣。 随后他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说道：“以后你就跟着俺，俺念经给你听！” …… 北境定北城，城楼上战家大旗迎风招展。 初冬刚过，一场大雪让天地裹银装。 城楼上，战舞穿着制式铠甲，腰胯双刀，英气勃发。 两个时辰的值守结束，战舞下了城楼，穿着白裙披着狐裘的苏子沫正在等她。 “苏大美女，什么时候出关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前几日就出了，本想迟点下山，赶上这场大雪，想让你你陪我走走！在青石山，从没见过这样的雪景！”苏子沫淡淡道。 “有什么好处吗？”战舞笑问。 “请你吃碳锅？” “嗯，这个可以有！凛冬将至，正是吃碳锅的时候！不过你得先陪本小姐回去换下军服！” 二女相伴而行，定北城百姓不多，大多数都是战家军军属，一路走来，无论男女老少见到战舞都会站定行礼。 战家儿郎当得起这份厚待！ 两千七百年前，魔族被驱逐出中原，战家第一代家主便奉神山之命守卫北境，此后历经八代。 在北境，大家都知道一句话，铁打的战家流水的兵。 定北城里有没有寺庙亦无神坛，只在城中有一座战家祠，祠堂里供奉着三百二十七位战家儿郎的牌位，这些战家儿郎皆是死于对魔之战。 战家军有雄兵二十万，除定北城外另有两处屯兵要塞均在定北城往北百里的大风岭山脉。 沿着山脉起伏的山脊线还建有九百里长城，战家军一半兵力便陈兵于此道防线。 战家大宅在定北城西侧，苏子沫自来北境后便一直借住战家，直到三个月前有了突破迹象，才到了城外二十里的忠北山中一处洞天福地闭关，几日前至通玄六品方才出关。 战舞进屋换装，苏子沫便站在院中等候。 院子南墙下的花池里栽着战舞从青石山百花谷偷回来的八姝金莲和七色牡丹，花期已过，两株名花凋零，但枝叶饱满，翠色盎然，与这白雪相映，有别样美感。 “几个月前开过一次，你进山闭关了，倒是错过了花期！” 苏子沫看着这两株从青石山移植来的名花怔怔出神，连战舞何时来了都不知道。 听到战舞的话，苏子沫笑了笑：“你走后几个月，才有人发现百花谷里最名贵的两株花被人偷走了！” “北方天寒，这花总也开不出中原的样子，过几年我再还回去！”战舞说道。 苏子沫摇了摇头：“算了，自从陈凡师兄走后，百花谷无人打理早就荒废了，便是送回去，再也不能像当年他在时那么盛开了！” “你还叫他陈凡师兄呢！若是被神山的人听到，又得叨叨了！” 苏子沫莞尔一笑，斜了战舞一眼：“你别叨叨就行了！” 战舞换了一声白色猎装，也披着一条狐裘，两人有说有笑出了城。 定北城往北至大风铃是一马平川，此刻大雪覆盖，十分壮阔。 两人你追我赶，银铃般笑声洒落一地。 …… 大风铃山脉外，亦有一架马车往北，车厢内一位白衣公子手捧暖壶，笑问驾车的绝美女子。 “春晓，上次我断的尾巴没带回来真是可惜，不然又可以做几条围脖送给北方那帮蛮人！倒是便宜了陈大那小子了！” 第67章 白小六远赴北国 过了大风岭山脉，再越过图玛江，便算正式进入雪国了。 两千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被称为北荒之地。 那时，大殷族也生活在中原，主要聚居在如今的大周北边火土岭一带。不过大殷族人因其特殊的长相，与中原百姓始终无法亲近，虽没到水火不容的程度，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破军历107年，神山发布勘乱书，列明大殷族人八项大罪。 狂妄、傲慢、贪婪、**、暴虐、懒惰、嫉妒以及最重要的渎神之罪。 历史上著名的八罪书发布后，便开始了长达三十年的两族之战。从此，在中原人口中，再没有大殷族，取而代之的是没有开化的暴民，直到两千二百年前，中原名士胡雪在他的杀魔贴中第一次称大殷族为魔族，这个称呼才算定下来了。 魔族被驱赶过图玛江，最初几百年，他们无力反扑中原，便在北荒扎根，历经百年建造出一座雪国。此后便是连年的边境之战，大大小小无数次，直到今天。 雪国共有十七城，除国都大雪城外，余下十六座城池由大殷八部分治，每部两城。 越过图玛江，再行五十里，便遇到第一座雪国城池，飞鹰城，由八部中的雄奇部统辖。 能作为抵御中州的第一城，飞鹰城有如铜墙铁壁一样的厚重城墙，墙外是两丈宽的护城河，河内养着一种名叫土龙的高阶妖兽。 《百兽志》上说土龙有龙族血统，身长三丈，四肢短小，背披坚硬鳞甲，上有尖刺。土龙为水陆两栖妖兽，有利齿巨喙，擅伏于水，遇有猎物涉水，便会发动悍然一击。 白小六与春晓赶到飞鹰城门时，先一步到达的秋霜已经迎在门口，秋霜身边站着一位裹着厚袄的大殷族老者。 白小六下车与老人见过礼后，一行人便进入飞鹰城。 大殷族人口只有百万，分布在广袤的北荒之地，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地广人稀。飞鹰城常驻人口不足五万，街道上异常冷清，马车进入飞鹰城，沿着中轴线上的跑马大道行驶，白小六撩起车帘，看着车窗外白雪皑皑的城市，相比中原的热闹繁华，此地之荒凉让人惊讶。 “初雪一至，日子便会一天天越来越冷，百姓们就更不愿意动了！”坐在白小六对面的老人说道，他说的是大殷官方的殷语。 白小六笑了笑：“据说几年前贵族大帝下发了慈幼令，如今天寒地冻，大家都不愿意出门活动，正好在家闭门造人！” 老人对白小六能说如此流利的殷语略微吃惊，随后笑道：“慈幼令一直都在，我族人口却不见明显增长，可见问题不是出在生不生上，而是能不能养的问题！” 白小六轻笑，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入讨论。 大殷族的慈幼令实是鼓励生育的政策，令曰生二胎者奖家禽两头，三胎者奖家禽三头，并按月发放慈幼金，再多生者奖励更多。 政策虽在执行，但大殷族人口并未有效增多。实在是因为北荒气候恶劣，土壤贫瘠，能生却未必能养。 北荒的气候是夏旱冬寒，每年夏天的旱灾与冬天的雪灾从不缺席，因这两灾折损的人口每年都有数万计。 马车一路缓行，到了一栋豪宅前。 春晓、秋霜守在门外，白小六由殷族老人一路引着到了前厅。 “请白公子稍候，容老朽禀报家主！” 白小六微微颔首，目送老人离开后，才坐到厅中。 此宅建造依稀有中原风范，前厅外便是大院，院子里没有风雅的假山鱼池，铺有青石板，两边放着武器架，架上摆着刀枪剑戟各色武器。 府上丫鬟穿着黑色窄袖长裙，恭敬的送上茶水。殷人都是尖耳碧眼，头顶中线从鼻子到后脑勺都微微隆起，显得脑袋很尖。 中原人说魔族头有反骨，说的便是脑袋上这隆起的头骨。 北荒物资匮乏，自然是喝不了中原的绿茶，茶碗里只是清水上浮着几粒像是老鼠屎一样的黑色谷粒，闻着倒是有一股清香，喝进嘴里又觉得寡淡。 半盏茶后，老人回来了，又带着白小六穿厅过廊到了书房门前。 老人做了个请的姿势，白小六自己推门而入。 一位满面黑须，身材魁梧的殷人坐在屋中茶几前，面前几卷摊开的书卷，背后整面墙的书架上约莫只有半璧书籍。 书，无论何种书，在北荒也算奢侈物。 殷人文化普及率极低，十个人里能找出一个识字的已算不错。这几千年，殷人都在忙着与天灾相斗，努力的生存下去，读书识字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无用之功。 也只有各部贵族才会注重这方面的培养，所以在北荒能遇上一个读书写字的人，此人多半是出身贵族。 “白公子，坐！”黑须大汉对着茶几对面的坐垫比划了个请的姿势。 “白小六见过大替替！”白小六一手抚胸，微微弯腰，行的是标准的殷礼。 殷人的称谓与中原不同，替替约等于中原的公子。白小六之所以还要在前面加个大字，是因为眼前这位正是雄奇部酋长雄奇秃鹫的大儿子雄奇裂土。 大殷族人取名的传统十分怪癖，单以孩子出生时的某项环境特征命名。比如如今的大帝兀鲁平野，便是出生在北荒一个叫平野的地方。雄奇秃鹫出生时，天上有秃鹫飞过，雄奇裂土出生在寒冬，地有裂土。 这种取名形式让中原名士极尽嘲讽，斥为没有风骨，透着一股野蛮和无知。 “我们大殷人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如不是你托人给我送了一千套兵器铠甲，我是不会见你的！大殷族没有忘记两千多年前，我们请妖族相助却遭到无情拒绝的事！” 白小六笑了笑：“大替替，当年的事我们就不提了，我今天来还是为了给你们送礼的，而且是一份大礼！” 雄奇裂土毫不掩饰的讥笑道：“你们能送什么东西，狐女吗？我可不好这一口！” 白小六也不恼，慢条斯理的继续道：“一千三百年前，贵族大帝请我家老祖宗算了一卦，问何时下中原！我家老祖宗以蓍草开卦，答曰四圣出！为这一卦，老祖损了八十年修为！” 雄奇裂土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用鼻腔哼了一声，睨着眼瞧着白小六道：“此事不是秘密！当年我族大帝也是付够了卦金的！你如果只是为了翻炒这件陈年旧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我答应给你的只有一盏茶的工夫！” 白小六还是不理会，继续道：“老祖说的四圣，便是贵族四大圣兽，妖魃、朱厌兽、梼杌和穷奇，大雪城的皇宫里养着一只梼杌，而穷奇一直守卫在战魂殿，只是朱厌兽和妖魃却没了踪迹！” 白小六卖了个关子，稍稍停顿后道：“我知道妖魃在哪？” 雄奇裂土瞳孔一缩，上下打量了一眼白小六。狐人擅魅，最能蛊惑人心，他不得不小心。 看了片刻没有看出所以然来，雄奇裂土沉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想借贵族阴山养一物！” 听到阴山二字，雄奇裂土的眼睛不由得眯了眯，露出几分杀意。 阴山是当年饕餮复活之地，如今更是北荒禁地。当年大殷族倾半族之力复活饕餮，这里所谓的倾半族之力，不仅仅包括人力物力，还包括实打实的半族人命。 当年复活饕餮是以诡异巫术行的逆天之举，借助复杂的祭坛将人的生气转至饕餮身上。可饕餮乃是大殷之神，上古之兽。它所需生气又岂是一两人，一两百人或是一两千人。 当年的这个决定是由八部酋长共同决定，在开始时大家的预测是三五万人的命就能换来饕餮复活，结果实际用了接近五十万条人命。 这五十万人中约有十分之一是自愿牺牲，余下的四十多万人就是按家摊派，很多人是被抓到阴山的。 那几日阴山死了五十万人，皆是以剔骨刀戳穿股动脉缓缓流血而死。结果这场半族人命换来的战役却也只打了两年，距离离江还有一千里，大殷族便大败，连饕餮也被永远镇压在天机山下。 现在想想阴山五十万人一同赴死的场面都忍不住让人头皮发麻，从那以后阴山便成了压在大殷族人身上的噩梦，不论是谁听到阴山这个名字，都会露出像雄奇裂土一样的表情。 白小六在大替替爆发前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其貌不扬的树状石头：“这是我族圣物妖元石，能吸怨力而长，阴山曾枉死殷人五十万，怨力极重，只需将此石放至山中十年即可养成！” “妖魃在哪？”雄奇裂土不理会白小六的要求直接问道。 白小六淡淡一笑，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妖元石，一边道：“此事便连你父亲都不能定断，我看你还是尽快向大雪城汇报，只要贵族大帝点头，等我亲眼见到石头放到阴山上，便会马上告知妖魃具体的位置！” 说完白小六站起身：“一盏茶的时间刚刚好，在下便先告辞了，方才所说之事还请大替替费心，这几日我便住在城中不会离开！” 白小六深深一揖，转身便走，到了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哦！忘了告诉大替替，妖魃法师现在修为不高，她自己可能都不清楚，妖魃从通玄到造化，会有一次可怕的失控！一旦发生，神山必会发觉！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第68章 深山除匪 广安寺的高僧死了后，寺庙新立了一位主持，据说是老和尚的关门弟子，长得圆润，却到底没有老主持那沾花粘叶皆是佛的感觉，所以广安寺的香火一下子少了很多。 不过最近个把月，香火又重新旺起来了。 主要是最近这段时间，龙池周围的山中，那些平日里杀人劫货的山匪草莽接二连三的被人拔除。 城里面人传言，是了能圆寂后不愿离开，化作佛陀依然护佑着龙池县。 百姓们受到触动，感念了能恩德，便又开始涌入广安寺了。 …… 龙池县外六十里的百草崖，一股十几人的流匪聚在这里，为首的是一位独眼汉子，名叫刘三，他曾是这一片最大的绿林王，倒不是他手下人多，而是敢杀敢打。 早些年打家劫舍，水陆两吃，后来觉得小打小闹没意思，开始做起了绑票的勾当。 这几日，刘三抓了桂平县一位富商家的小姐，索要赎金三万两。 这位富商虽然有点家底，但三万两雪花银，也不是一两天能凑起来的。 刘三给了对方五天时间，今天才是第二天，但这位富家小姐已经在他们十几个臭男人连番蹂躏下断气了。 “晦气，让你们轻点慢点，你们这帮狗日的跟tm没见过娘们似的，这下好了，人给日没了，这漫漫长夜只能干瞪眼了！” 百草崖附近一处避风的山谷里，刘三没好气的骂道，他四仰八叉的靠在草地上，一边说着一边抓了抓裤裆。 没有女人的夜晚很不得劲啊。 几个手下嘻嘻笑着不敢反驳，有个中年刀疤脸谄媚道：“老大，要不老子现在下山给你抓一个回来？” “抓个屁，最近山里不太平！都别折腾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龙池县那个老和尚还魂了，专找山里的绿林人下手！庙里说善恶有报，这叫业力！” “去tm的业力！”刀疤脸狠狠吐了一口浓痰，他才不信这个邪。 “老张，咱们还是得小心点，李瘸子和王麻子那两波人好像都折了，干完这一票，咱们就下山散开，等风声过去再回来！”刘三说着，忽然察觉出几丝异样。 他扭过头，看到山坡上一位黑衣人御剑而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刘三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拿起自己百斤重的铜锤。他已经懒得去想外围的警哨为什么一点预警都没有，久在江湖舔血，他能感受到此人身上浓郁的杀意。加上对方御剑的手段，想要悄无声息的剪除外围的几个哨兵并非难事。 “兄弟们，一起上！” 刘三挥舞着大锤冲向御剑男子，对方从剑上一跃而起，双手握刀劈下。 砰的一声脆响！ 刘三手里的大锤震颤不已，带着他的虎口微微发麻。 再瞧对方手里的刀，刀刃微卷，已经算是报废了。 刘三心里顿时有了点底气！他手里的铜锤可是砸了不少金银打造的厉害兵器，自然是凌驾在寻常刀剑之上。 持刀男子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刀如此不经事，微微叹了口气，招手唤来自己的御剑。 他微微踏出一步，右手横刀挡在胸前，左手持剑高举肩上。 “来喽！” 男子说出这两个字，便向刘三刺出一剑，同时右手挥刀在身前一扫，挡下几个想要近身的山匪。 刘三举起铜锤硬刚此剑，他修的功法走的就是刚猛路线，硬拼硬的路数。 眼看着铜锤与剑尖就要碰到，这剑忽然像游蛇一般避过正面，灵活的游走到侧面，冲着他的手腕而来。 刘三心下骇然，急忙收手，却发现眼皮底下刀光一闪。那人右手的刀不知何时居然贴着自己的肚皮划了上来。 刘三拼着灵力倒流的风险紧急撤出一步，摸了摸肚子，那一刀居然划破了身上这件厚皮甲，自己要是再慢点，肠子这会儿恐怕都流出来了。 狠狠的啐了一口，刘三吆喝了一声，十几个草寇一拥而上。 对方并不介意以一对多的局面，更是主动滑进人群中让自己四面受敌。 刘三等人都瞧出了此人的本事，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一时间刀光剑影喊杀震天。 一场恶战持续半个时辰，刘三得个空闲退到战圈之外微微喘气。 他觉得很奇怪，对方对付他们十六人明明不落下风，但这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竟然都没能分出胜负，他们这些人连受重伤的都很少。 趁着在外面休息的工夫，刘三瞄了一眼这个使刀又使剑的男人。 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刘三也受过一位高人指点，所以学的虽然是垃圾心法，但前几年勉勉强强挤进了通玄一品的大门。境界高了，眼界自然也顺带着水涨船高。 此前他身先士卒与这年轻人比试，并未察觉什么，此刻身在其外，不免看出几分门道。 这年轻人刀剑都未灌注灵力，一直是在以招数与他们周旋。刘三虽是修行草根，但也听说过这招与力的关系便好比山与仙、水与龙。 山有仙人才灵，水有真龙才灵，剑招再妙也得有力量搭配才能发挥威力。 而且境界到了归元、地仙便是一剑开山，一剑断河的实力，谁还会追求什么招数。 虽然不懂这年轻人为何这么做，但刘三能从对方游刃有余的姿态中看出来，他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看了越久，刘三越是心惊，额头上不知不觉就淌下汗来。 这年轻人是在拿他们喂招呢！ 刘三抹了一把汗，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 悄悄往后挪了几步，转身正准备撒丫子逃命，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鬼魅一样的女人。 这女的身姿妖娆，虽是深夜看不清面貌，却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姿容不俗。 搁在平时，刘三早就急不可耐的扑上去了，这会儿却全然没了这个心思。 “陈凡别玩了！该我上了！” 这女的对刘三视若无睹，朝着年轻人喊了一声，然后伸出手，纤细的手指上喷出细长的黑色烟雾，从刘三的口鼻眼内钻入。 临死前的刘三，眼角余光瞄到旁边的那位叫陈凡的年轻人，一剑劈出剑气，直接把老张、老李连腰给斩断了。 …… 百草崖下的山谷，洛凝儿盘膝而坐，浑身黑气翻滚，面色阴沉。她附近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干瘪的尸体。 洛凝儿不远的地方，陈凡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 篝火边，小灰挨个翻查尸体，碎银子、乱七八糟的秘籍残本、走江湖的毒粉疗伤药什么的收拾了一大袋子，连拉带拽的拖到陈凡面前，吱吱呀呀的叫唤着。 陈凡坐起身摸了摸小灰的脑袋，拉过袋子翻了翻，并没什么好东西。 这一年的时间，他与洛凝儿结伴灭了这片山林里的十几窝草寇，洛凝儿吸人养妖魃，他则拿这些人当桩子练习刀法剑招，和左右手的配合。 进步是明显的，他已有通玄八品，洛凝儿进步更快，几个月前就已经站上通玄大圆满，与造化境只有一线之差。 除了境界的提升，陈凡如今的刀剑配合愈发得心应手，而且左手已经与右手一样灵活。 左手刀右手剑，或是左手剑右手刀，均能发挥最大的威力。 闲时，陈凡总在脑海里想象左手与右手，刀法与剑法要怎样去配合才能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到了与草寇对阵时，再把这些剑招与刀法的配合设计落到实践中。 唯一的缺憾是，龙池附近的草寇实在不入流，没啥狠角色，都是三脚猫的工夫，用这些人打磨剑技刀法，一旦到了一个瓶颈之后便再难提升。 洛凝儿对妖魃死气的应用也更加的得心应手，妖魃法师的修炼与一般修者不同，她们不需要修行具体的功法，对敌就是使用妖魃死气，倒有点像是法术，没有太多技巧。 以前，洛凝儿对妖魃的驾驭不够，动辄便祭出妖魃真身，现在她似乎可以压住体内妖物一头，轻易不会放出那张牙舞爪的恶魔，勉勉强强做到收放自如。 小灰又去林间游荡了，陈凡发了一会儿呆，开始盘算之后的计划。 自半年前，陈凡开始对尸魁进行血饲，具体做法就是每日放血半碗倒进养尸缸中，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尸魁认主。 西郊马场的那群孩子这一年里走了近乎一半，这倒没让陈凡意外。因为陈凡给他们定下了近乎变态的学习计划，这份苦并不是谁都能忍下来的。 剩下的这群孩子里，陈凡选出了三位准备重点培养。 这三位幼时生活都十分贫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陈凡当初与他们谈话时便旁敲侧击的说起神山，可以从这三个孩子的言谈中听出他们对神山并无太多敬畏。 一个人如果连基本的生存都无法保障时，信仰就会成为空谈。神山在中原建了那么多神坛，总说神佑中州，福泽万民。可我吃不饱，穿不暖，就要被人用做炉鼎成为妖僧修行的踏脚石时，神在哪？ 除了这三人之外，另一位被陈凡青眼相中的便是马小乙。 马小乙根骨极佳，更为难得的是在术算学上十分有造诣。洛凝儿查阅刘石柱帐簿时，马小乙在一旁帮忙，复杂的数字运算便能心算得出结果，那时她便已表现出异于常人的能力。这一年里，陈凡让刘石柱找了专门的老师检验，更是确定了她在术算上的万中无一的天赋。 只是术算到底只是修行的末节，并非主流，而且术算之学对心力消耗极大，学者往往不得长寿，且极难学成。 具体学什么，还是得马小乙自己决定！ 第69章 尸魁出山、小乙定断 龙头山里的地宫，现在是陈凡坐定的地方。此处是了能耗费几十年打造，虽比不了顶流宗门钟灵毓秀的洞天福地，却也是难得的风水宝地。还有一条排水小道通往后山，穿过后可以直达离江。 陈凡在江中练刀练剑，每次练满五个时辰，然后再通过甬道回到地宫，坐在石塔顶上的石床上运行青石心法。 他常常在地宫一呆便是十几天，一般情况下，刘石柱绝不会来打扰。 但今天不同往日，陈凡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恭敬站在石塔下的刘石柱。 才想起今天是尸魁出缸的日子！ 陈凡走下石塔与刘石柱一同来到养尸缸前，缸中的尸水浑浊浓郁，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异味。 缸里的了能经过这一年多的浸泡，身体发黑，脸色煞白。 “尸水的药渣沉积在尸体的皮肤上，会形成厚厚的角质，对尸魁有保护作用！” “等出缸后，老奴再让人给他全身浇筑金水，凝固后便是一套连体的金甲！” 刘石柱耐心的介绍着之后的安排，除了让尸魁披上金甲，当日他被白小六打穿的胸口也要修补。 此外还要往尸魁的肚子里塞进足够的香料，以此来掩盖尸魁浑身的尸臭味。 “看来做个尸魁还很麻烦！” 刘石柱笑了笑：“主子，其实这些步骤很多都可以省去，但那样做出来的尸魁实力不济，一打就散，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您这尸魁可不一样，养了一年多了，我总觉得实力能保留在至少破虚九品！越是高级尸魁越要细细打磨，这就像是兵器一样，有了一块好料，就更想精雕细琢一番！” 陈凡点点头，看着刘石柱在养尸缸前点上三根香，然后绕着尸缸摇头晃脑的以南疆话念着繁琐咒语，他走的极慢，没走一步便以指节叩响缸沿。 焚香敲缸，这是尸魁出缸前的最后一步 随着刘石柱绕着养尸缸走完一圈，缸前三根香也恰好烧完，尸缸里的了能在这一刻猛的睁开眼。 陈凡心念一动，了能便破缸而出，缸中尸水洒了一地，恶臭弥漫。了能站在水中，睁开的双目如同蒙着一层白皮，十分瘆人。 “恭喜主子，喜获破虚大圆满尸魁一只！” 刘石柱躬身道喜，陈凡作为尸魁的主人，亦能感受到尸魁体内一丝气机流转，却有破虚大圆满境界。 此后几日，刘石柱给尸魁浇了金甲，腹中塞了香料，再穿上一件僧衣戴上一顶斗笠。为配合这身气质，刘石柱特意挑了一根禅杖给尸魁作为武器，如此一打扮，倒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气质。 陈凡带着尸魁在山中熟悉操控，心念所动，尸魁持杖开石，巨大岩石应声而碎，煞是威武。 …… 龙池西郊，一面向北大坡下面便是刘家马场。马场原本的马厩被推翻重建，建了一栋联排的屋舍。 一年多前这些屋舍都住满了人，如今已经空下来一半。 马小乙住在左数第三间，屋舍环境极好，有她当年在烟雨楼都极少见到的云丝锦被，轻薄如无物，盖在身上总让人多做几个好梦。 可这两天，马小乙都没睡好。 因为先生让她选择，是走大家都走的宽阔大道还是走一条难走又少有人走通的羊肠小路。 术算和武道，她得选一个。 凭心而论，她更愿意选择武道，因为先生与他她说的很明白，她根骨好，武道之途也能做出成绩，而且相对术算之学来说更容易出成绩。 而对于术算，说实话马小乙一直都没想通自己怎么就在术算上表现出比别人更高的天赋的，只不过心算比别人快，解洛图比别人快而已。 三个月前，马场来了一位术算大师，据说是刘胖子花了重金悄悄请来的，专门为了考校马小乙在术算上的天赋。 老先生长的干瘦，尖嘴猴腮，下巴上挂着一缕白须。据说术算学耗人心力，学到后来便是这般枯槁模样。 所以马小乙耍了个心思，在老先生的考校时特地故意说错了几题，没想到即便这样老先生还是给了她天赋异禀四个字的定断。 从没来马场的先生还为此事特意来了一趟马场，专门找她谈话。 先生谈话的本事最强，一年多前，与她聊家常说起幼年往事，三言两语便把她说哭了。这一次倒是没把她说哭，只是告诉她不管她怎么选，以后他都会给予最大的支持。 赵铁柱、杨小鱼和李莫三人就很幸运，没有选择的烦恼，听说先生教了他们一套十分了不得的心法，叫玉柱决，还给他们每人发了一瓶聚灵丹。 此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马小乙的思绪。 是隔壁的赵铁柱，来喊他吃饭。 马场的伙食很好，孩子们每天吃的都像是过年一般。 吃过午饭便是下午的音律课，一年前刚来时，每天只有读书、识字、体能三门课，这一年陆陆续续的加了十几门课，琴棋书画什么都有。 孩子们私下里打听，听说这些老师傅的薪资都不便宜，按照赵铁柱的话说就是要老鼻子钱了。 音律课上，马小乙分神，被老师傅罚了面壁，委屈的哭了。 马场的规矩真的很严苛，老师傅们都特别的严厉，面壁打手板都算是轻的，抄写书本才是最可怕的，上次有个学生上课不认真被先生罚抄卢尚关的百山记一百遍，这学生抄了三天没抄完，第四天直接领了银子离开了马场。 走的那一半人里，几乎都是这样的原因，吃不了苦，受不了累。 下午的音律课结束后，孩子们难得有了自己的时间。 赵铁柱来找马小乙：“先生给我们三人安排了加课，请了一位老师傅教我们通体拳，据说每日早晚一遍可以通透百骸，有打熬根骨的妙处！” “哦！”马小乙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杨小鱼这下可以嘚瑟了！” “当然了，她可是我们这群人里武道天赋最高的！” “你怎么知道？” “我听马师傅说的！” “嘁！”马小乙哼了一声，杨小鱼与她年纪相仿，又都是争强好胜的性格。更重要的是，杨小鱼长的比她好看，男孩子们都喜欢跟杨小鱼玩，可她身边只有一个傻愣愣的赵铁柱。武道一途，她大概是争不过杨小鱼了。 “小乙，你也别难过。杨小鱼的武道天赋比你只高那么一丢丢，可是你的术算可比她要高一大截！况且，在术算学上，你可是我们当中独一无二的！” 赵铁柱的话让马小乙眼睛一亮：“你说的没错，我决定了，要学术算！” 马小乙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很快先生就给马小乙一口气加了三门课。 《算术》、《阴阳》、《秦书》，马小乙术算大师之路从这三门课开始正式拉开帷幕！ …… 洛凝儿连续几日都做了同一个噩梦，梦里黑烟缭绕的妖魃正在吸着一个人，她的视角缓缓转到正面看到这个人居然是陈凡。 每每这个时候，洛凝儿就从梦中惊醒，然后发现自己浑身是汗。 一个月前，陈凡下地宫闭关了。这次是大闭关，他要一口气冲击通玄大圆满。 三进院子里，一下子变得特别的冷清。 其实以前也冷清，陈凡大部分时候待在地宫，偶尔待在房间也是翻阅刘石柱给他搜刮来的秘籍，极少见到他有悠闲的时候。但那时候好歹隔个几天两人总能说上几句话，又或者她厚着脸皮给他送点夜宵、甜饮什么的，再搔首弄姿的调戏对方几下，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总是有趣的很。 现在呢，整个后院就只有她与小灰，平日里小灰就是在院子里翻山倒海的折腾，但最近几天，小家伙也有点奇怪，总是跟着她。 这一晚，洛凝儿像往常一样从噩梦中惊醒，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皎洁明月，静静出神。 窗外的一棵榕树上，小灰蹲在枝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洛凝儿，看到她招手，小灰纵身一跃就到了窗外的檐上。 洛凝儿伸手摸了摸小灰的脑袋，淡淡道：“你也看出来了，对吗？” 小灰点了点头，吱吱的叫了两声。 洛凝儿倚在窗边，脸色落寞，许久之后才说出一句：看来是到了跟我的凡哥哥分手的时候了。 …… 陈凡这次闭关前特意吃了一枚九转飞仙丹，因为在八品上已经滞留一段时间，所以这次只花了一个月便从八品上到九品。 九品到大圆满，按照陈凡的推断预计至少需要十个月的时间。 所以整个闭关的周期大概在一年上下，陈凡下地宫前特意与洛凝儿、刘石柱都打过招呼。 有飞仙丹的裨益，陈凡入定第十天时便由心定进入神定，体内心法运转效率明显提升。 但进入神定不到两个月，失魂落魄的刘石柱便闯进了地宫。 陈凡很生气，却也知道若不是要紧事刘石柱绝不敢打扰他的闭关。 他缓缓吸气，慢慢收回与天地浑然一体的气机，一番调整后才睁开眼。 刘石柱见到从石塔上走下来的陈凡，“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主子，小姐不见了！” 第70章 望江李府阴云诡谲 沿着龙池县往西的官道上，距离平治县约有六十里的悦君客栈发生了一起诡异的杀人案。 整个客栈七八个客人与掌柜的一家两口全都遇害了，只有一个店小二躲在酒窖里逃过了一劫。 此处属于平治县管辖范围，接到报案后，平治县丞吴江带着官兵赶到了客栈。 所有死者都呈佝偻状，蜷缩成一团，浑身干瘪只剩下皮包骨，死状蹊跷。 唯一的幸存者小二王四向吴江说了昨晚的事情经过。 悦君客栈是这附近方圆三十里唯一的一家客栈，专做官道上行脚商人的生意。 昨晚生意不好，店里只有一伙客人，是从燕国北上做皮草生意的几个燕人。 昨夜有急雨，这几人早早住店后，便在一楼吃酒喝肉。 戊时左右，店里来了一位女客人。对方浑身湿透，但身姿妖娆，进店投宿时，几位喝酒的燕人便调笑了几句，见女的不说话，几人趁着酒胆上前调戏，结果这女的突然暴走。 浑身涌出黑烟，钻进几个燕人的口鼻，几乎是眨眼间，这几个燕人就抱成一团，缩成人干。老板与老板娘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小山门学过几年，也有金刚六品的实力，见状便上前阻止，结果也被黑烟钻进身体里，很快一命呜呼。 “我见到这情况哪还敢动，偷摸的钻进了酒窖，到了今早才敢出来！”王四脸色煞白，显然被吓的不轻。 吴江点点头，此时几具尸体都已经抬到前厅。吴江挨个查过尸体，脸色愈发难看。他除了是平治县丞，另有一个隐蔽身份乃是天机阁平治县大司正。 从这几人的死像来看，应是邪术所为，这种事情他必须立即上报所在的朱雀堂。 吴江当机立断，留下一队人马封锁客栈继续勘察现场，再安排人去附近村庄调查那个神秘女人的行踪。他自己则带着两位亲信和王四赶回平治，回到县城后，首先发出红隼报信，其次便是找县衙里的画师按照王四的描述对女人进行画像。 …… 穿过平治县，继续往西，再走一千多里，在快接近燕赵边境的地方，又是一座临江县城，叫望江县。 望江县这两天最热闹的事，恐怕便是望江首富李家娶媳妇的事了。 望江李家，是这小县城里的名门望族。家主李茂林是这一带极有名望的乡绅，有钱，喜欢做善事，捐钱修路修桥，单是望江县城里，以茂林命名的桥和路就有十几处。 李家的大宅建在望江的白青湖边，风景极美，占地千亩。 府上即将迎娶媳妇的是李茂林的小儿子李树槐，李家这位幼子自幼多才，十岁时候便拜入修行丹阳剑术的剑道名门丹阳宗，修行天赋极高，深得老宗主的喜爱。 李树槐这次迎娶的是自己的师妹吴菲，吴家乃是赵国大家族，出过三位皇后，两位丞相，积蕴深厚。 按理来说，李家虽是望江首富，但与这赵国豪门的吴家相比还是相差太多。这位吴菲虽只是吴家旁支，但能嫁入李家也算是下嫁，所以李老爷这次十分重视，一是为小儿子备下了足够的彩礼，二是斥巨资打造这场婚宴。 望江县城里，茶楼酒肆都在讨论着这场婚事。 喜福茶楼里更是请了个说书人将李茂林的生平传奇说的绘声绘色。 说这李茂林早些年也是泥腿子出身，靠着小本营生慢慢攒下身家，白手起家、一步一个脚印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说书人又说这李家的小儿子天赋异禀，在宗门中颇受器重，因此得到吴家小姐的青睐。两人一起修行了丹阳剑宗最是厉害的夫妻剑阵，在江湖上已是小有名气的神仙眷侣。 可就在李家大婚前的第五天，说书人的口风却忽然变了。 这次说十年前，李茂林生意出现问题，欠了合伙人一大笔钱。他非但不想着还钱，反而勾结山匪，杀了合伙人全家，吞并了他家的生意，才有了今时今日的财富和地位。 说书人的这席话当然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个故事他也就说了一天，第二天说书人就没再出现。 但仍有有心人翻出旧事，李家在十年前确实遭遇危机，暗地里都在变卖家产还债，但后来似乎又起死回生。结合说书人的故事，各种各样的谣言开始在望江县城里滋生！ …… 李府后宅，书房里，李茂林脸色铁青。 房中还有他的长子李树松、李树槐和在府上服务三十多年的老管家李伯。 “老爷，这已经是第十个人？怎么办？” 李茂林沉吟少许问道：“去找马大炮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马大炮说他没派人来过望江县！” “难道是洛家的人！”李茂林站起身负手来到窗前，看着窗外花池里两朵争艳的月姬，又仔细的回忆了十年前的那一晚。 三百里之外，燕国麟州的洛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皮草商人，李家做的是茶叶与瓷器，两家人虽无生意往来，但有时候会一起包离江上的货船运货。 那一年他生意出现严重的问题，眼看着家业不保，无意间却得知洛家接连走了三批货。 这三批货可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当时并非收皮毛的季节，这笔银子进了洛府暂时便不会花出去。李茂林就是对这笔银子起了歹心，勾结了燕赵之间流窜的山匪马大炮，对洛家进行了血洗。 洛家满门六十七人，一个活口没留下。 事后，他与马大炮平分了银子，仗着以前与洛家跑货对皮草生意的了解，他也没怎么费力便把洛家的皮草生意接了过来。 如今十年过去了，当年洛家满门被灭的惨案是被当做马匪打劫定的案，这几年相安无事，加上事发后不久，马大炮便流窜到燕楚附近做买卖去了，李茂林也渐渐心安下来。 没想到十年后，正值他们李家娶媳妇，攀附吴家的关键时刻，当年的旧事却被翻了出来。 更重要的事，这几天李府上总有下人莫名死去，死状凄惨如干尸，加上今天这一个，已经死了十个人了。 “阿爹，几天后小弟的婚期要不要推迟？”李树松问道。 李茂林脸色一沉：“胡说，什么都能耽搁，树槐的婚事绝对不能耽搁！” “哼，我看来人也不是什么狠角色！要不然也不会跟我们玩这种猫抓老鼠的把戏！”李茂林摸了摸下巴，对李伯道，“老李，这几天你给家里加派点人手！” “那个说书的？” “说书的你审了吗？” “审了！说是个女的晚上找到他，威胁他让他这么说的，如果不说的话就要杀了他！” “让说书的明天说回以前的版本，你安排人看着他，如果那女的动手，给我抓活的！” 李伯点头，转身下去安排了。 “阿爹，有什么好慌的，我有几个师兄师姐这两天就会过来！”李树槐淡淡的道。 丹阳剑宗在中州名声不显，可放在赵国境内，还算是响当当的名门大派。 丹阳剑宗以剑阵闻名，有八十一人的大剑阵，亦有九人的剑阵。李树槐与未婚妻吴菲所学的便是双人剑阵连理剑阵，专是为夫妻情侣所设的剑法。 李茂林瞥了一眼小儿子，哼了一声道：“此事如非必要，千万不能惊动你的同门师兄弟，尤其不能让吴家的人知道！几日后，你的同门来贺，你要亲自迎出城外，直接将他们接回家中，不要在城里多做停留！最近几日城里谣言四起，虽说并无对证，但被他们听到了终究对咱们家的声誉不好！” 李树槐点点头，不禁又问道：“难道真是洛家的人吗？大哥，当日你也去了，想想可有什么遗漏？” 李树松仔细回忆了当日的情形，摇了摇头道：“当日阿爹带人守在洛府外，我与马大炮带人进府，确认所有的地方都仔细搜过！六十九人里，四十二个下人，二十七位洛府家眷，最后都清点了一遍，应该没有差错！” “我在门外守了两个时辰，也确认没有人逃出来！”李茂林又补充道。 “如果不是洛家，便是马大炮了！阿爹，不是我说你，当年的事后，你就不该留着马大炮！他转到楚境那边，未必没有防着你的意思！”李树槐道。 当年李茂林决定做此事时，曾将两个儿子召回家中共同商议。李树槐本想反对，可一想到如果家道中落，将没有巨大的财力支撑他的修行，犹豫之后只能同意这个决定。 听到小儿子这话，李茂林叹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马大炮还是有一些实力的，当时我跟你大哥就带了二十个人，根本不是马大炮的对手！之后，我们也想过利用官府铲除马大炮，只是事情还没落实，姓马的就带着他的人马去了燕楚一带！”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去找暗夜社的人来做这事！区区一伙山匪而已，花不了几个钱！马大炮不除掉，终究是个麻烦！”李树槐眼中闪过一丝狠意。 李家三父子在书房秘议时，白请青湖边的一个山峰上，洛凝儿正冷冷的注视着这个灯火通明的大宅子。 此时的洛凝儿双唇乌紫，眼圈周围尽是黑色，和那妖魃倒是有几分相似。 第71章 今天，你们全都得死 顺天历二十三年六月初六，老历上写着宜婚娶，李家选定在这一天迎女进门。 喜庆的红毯从李府门口一路铺到了望江县的城门，热闹的气氛都快赶上过年了。 李树槐驾着高头白马，挂着大红花，器宇轩昂。接亲的队伍出城时热热闹闹，回府的路上，更是鞭炮不断，有李家下人一路朝着人群泼洒喜糖，惹来百姓疯抢。 轿子里，吴菲小心翼翼的撩起轿帘，看着路上的情形，心中如有小鹿乱撞，两分激动，余下几分则是忐忑。 虽说是同门师兄妹，可吴菲对李树槐的情愫并不是那么深，两人也完全没有外界传言的那样伉俪情深。这场婚事，一半是因为家族原因，一半是因为李树槐在宗门中曾对她展开了激烈的追求。在吴菲未同意的情况下，李树槐便公然对外宣布自己已经获得吴菲芳心。 吴菲虽出身豪门，但性子温婉甚至有一丝怯懦，李树槐这般说后，她并没有及时澄清，这让误会越来越深。再加上李树槐深得宗主喜爱，对于这桩佳事，宗门里也乐见其成，有意撮合，安排二人修行连理剑阵。 一来二去，吴菲对李树槐倒也生出几分好感。加上李家出手大方，单是下的聘礼便有几十万银两之巨。李家老爷子还承诺，吴菲嫁入李家后，他愿意拿出三成干股赠与吴家，这个承诺直接打消了吴菲家族的顾虑，吴老爹终于点头应允了这桩婚事。 豪门里的爱情本就是奢侈品，吴菲对家族的安排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加上自己对李树槐慢慢确有了几分好感，便也就懵懵懂懂的上了花车，来到了望江县。 按照望江当地习俗，新娘进门后便是一套跨火盆、沐香薰的流程，然后择吉时拜堂。 忙碌了一天，到了晚宴，李树槐又带着吴菲出门向宾客敬酒。 李家这场婚宴声势浩大，前后厅同时开席，七十多桌。 三巡酒过，亲友们渐渐告辞，后厅的桌子都开始撤席时，李府的大门被人轰然撞开。 两个守门的家奴滚进院子里，满脸血污，早已没了生气。 一位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徐徐走了进来，她双手五指成钩，有黑烟缭绕其上。 坐在主席上的李茂林心中一沉，他今天安排了几十人的巡逻，但这一天都相安无事，原本他都放下心来，却没成想婚宴快结束时，这个神秘女人还是找上门了。 李茂林远远瞅了一眼，便认出来人是洛家的小女洛凝儿。 当日屠光洛家后，尸体被挨个搬出来确认身份。洛家小女儿的尸体早就烂了，说是杀人的马匪忽然动了歪心思，结果办事的时候被这丫头咬了一口，他一生气就拿刀戳烂了她的脸。 李茂林出神的间隙，已有家奴上前阻止，被洛凝儿一爪一个要了小命。 此刻前厅还有三桌人，一桌是吴家送嫁的娘家亲戚，以吴菲一位本家堂哥领头，二桌是丹阳剑宗的几位师兄师姐，三桌便是以李树松为首的本家人。 洛凝儿连毙四人，傻子也能看出来对方是故意来闹事。 几桌人纷纷起身，李树松走上前拱手道：“这位姑娘，今日为舍弟大婚的日子，不管姑娘与我李家有何仇怨，可否等散席后咱们再做了断！” 洛凝儿哼了一声，一爪探前冲着李树松的胸口抓去。 李树松不像弟弟那样自幼习武，这些年主要帮衬着李茂林处理生意上的事。洛凝儿这一抓又快又急，他根本避无可避。 眼瞅着那一爪就要戳进他的胸膛，丹阳剑宗席上一位青衣师兄飞身而至，拉着李树松的肩膀往后一甩，自己借力挺剑而上。 洛凝儿五指上的黑烟如同五只灵活小蛇，借势缠上对方的宝剑，一路盘旋直接绕上了对方的手腕。 这位剑宗师兄瞬间觉得一股巨大力量的牵扯自手上传来，带着他的灵海一阵翻涌，胸中那口护体灵气一下子被吸去一半。 觉得古怪的他立即抖动手腕，带着剑刃在黑烟里一通搅合，趁机拔出剑，连连退后几步，却还是压不住心头的血气翻涌，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皆惊！ 这位出手的师兄名叫薛贵，破虚三品修为，是全场境界最高者。只是一个照面便被打的吐血，可见来人不是寻常角色。 薛贵擦了一下口角血渍，沉声道“列阵！” 席上七人齐出，瞬间将洛凝儿团团围住。 丹阳剑宗的七人剑阵曰七星剑阵，乃是剑宗老祖赵丹阳于星象之中所悟。 七人在剑阵中分别以七星命名，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天枢是阵眼，一般由七人中修为最高者担任。 但薛贵刚才被伤，气机调节尚未完成，便与师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站到了天璇位置，由七人中修为第二高的上官金虹担任主位。 七人站定后，便由天枢位上官金虹发起第一剑，他一剑挑出，剑气如丝从剑间蔓延而出，其余六人依次出剑，挥出剑气，交缠在一起正好将洛凝儿困在中间。 “动！” 上官金虹低喝一声，七人开始缓缓移动，带着整个剑阵运转起来。 洛凝儿挥手打出几团死气，却被剑阵中剑气相消。 剑阵的运行速度越来越快，七人不再只是依次移动，而是两两快速交换位置。 每一次交换都能带动剑阵内剑气翻滚，从不同角度攻向洛凝儿。 洛凝儿浑身死气鼓荡，双手频出不断发出黑烟。可剑阵中七人移动速度极快，而且阵中剑气交织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黑烟打不中人很快就会被剑气化解。 严格意义上来说，丹阳剑宗根本不算是一个剑道宗门，宗门创于六百年前，老祖赵丹阳原是一位术算大师，恰好又对剑道有所涉猎，便将二者结合起来。 说到底，丹阳剑宗的剑阵更侧重于阵，而非剑。 七星剑阵中七人联动，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各人剑尖所放剑气彼此纠缠，相互助长连绵不绝。 所以尽管洛凝儿的死气于寻常力量皆有吞噬效果，犹如水火，但这剑阵中持之不绝的剑气却宛如一座火山，不是一点水可以浇灭的。 剑阵运转半柱香时间，渐入佳境。上官金虹虽是第一次主持七星阵，但一切调度有序，师兄弟之间配合默契。 七星剑阵最厉害的便是剑气叠加到一定程度后形成剑势，任何东西一旦成势总有山呼海啸之力。上官金虹起初心中紧张，但随着时间推移，心下大定。 剑阵中洛凝儿束手束脚，虽有黑气护体，但有几次险象环生也差点被剑气斩中要害。 可形势无论如何对己不利，洛凝儿脸色始终毫无变化，神情如霜未有丝毫波澜。 一炷香后，剑阵中天机与瑶光位置的剑士又互换一次位置，带着剑气如织再一次裹向洛凝儿。 只这一瞬，洛凝儿眉头轻皱，神情有了些许变化。 随之浑身死气暴涨，双掌上黑烟陡增，随着洛凝儿双掌推出，铺天盖地的黑气由她为中心向外席卷。剑阵中的每个人都感觉像是有人冲着他们兜头泼来一盆黑墨，浑身气机受到莫名牵扯，原本稳定运行渐入佳境的剑阵顷刻间散架。 “莫慌，重新组阵！”上官金虹强压心头不适，大声喝道。 只是洛凝儿身上黑气似乎源源不断，没了剑阵的制衡，一时间根本很难化去。 上官金虹这一开口，洛凝儿便盯上他，化作一大团黑气向他涌来，将他团团包住。 被黑烟裹住的上官金虹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像是被一张大黑布裹在中间，他连续劈出几道剑气想要斩破黑幕，但剑气泯于黑烟之中便瞬间消散无形。 黑烟从他口鼻钻入，上官金虹好歹也是破虚一品，立即屏住心神，调整体内气机护住心脉。然后以一招丹阳剑宗的一剑擎天向前刺出。 这招一剑擎天据传是赵丹阳抄袭青石宗的朝天阙而作，只是青石朝天阙是地仙人的剑术，赵丹阳将其平民化，只需造化以上便能修行。 丹阳剑宗以剑阵见长，剑法剑招不多，寻常剑气无论如何破不了这黑烟大幕，上官金虹唯一能想出的也只有这压箱底的一剑擎天了。 这一剑势如风雷，直挺挺刺出去，剑刃之上剑气与黑烟交融，发出呲呲声，如同快刀划过黑布一样。 上官金虹觉得前方已有丝丝光亮传来，胜利似乎就在前方，可就在这时他感到胸口一凉，浑身气机如覆水一般，再难凝聚。 上官金虹被浓浓黑烟所笼罩，心惊胆战，外面的人又何尝不是。 薛贵等人好不容易处理完纠缠自己的黑气，就看到那个神秘女人化作一大股浓烟涌向上官金虹，紧接着黑烟弥漫足有数丈长宽，那个神秘女人与上官都不见踪迹。 众人想要除去黑烟，努力劈出一道道剑气，却只是石沉大海，没有泛起半点浪花。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时，一个人影从黑烟之中飞出，直接冲向宴厅前廊檐下的李茂林。 护在李茂林身边的李树槐见状拔剑便砍，咔嚓一声便将这黑影拦腰斩断。 等到对方落在地上，大家才看清这黑影居然是已经被吸成人干的上官金虹。 再看那团黑气，迅速的收缩，最后都化作一缕黑烟被那神秘女人鲸吸入口。 此时，洛凝儿双目更加漆黑无神，黑色死气贴身游走，长发无风自舞。她双手五指成钩，足有一寸长的指甲锋利宛如兽爪，其中一只手上还捏着一颗鲜活的心脏。 “今天，你们全都得死！”神秘女人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第72章 真正的妖魃 六百年前，洛家先祖得妖魃心法人皮后，自此气运亨通，走出小渔村，并由关外皮草生意起家，逐渐成为一方巨贾。但那几百年间，洛家只是将那张人皮供奉在家中隐秘地阁，历代家训皆要求族人不许修炼。 除非家族遇到灭顶之灾，族人无以自救时！ 那是因为洛家历代一点点从浩瀚江湖中搜集关于妖魃心法的相关消息，聚少成多慢慢拼凑起妖魃心法修行的真相与禁忌。 修行妖魃心法，便是逐渐放弃自我，慢慢成为凶兽妖魃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作为人的人性与作为凶兽的魔性此消彼长，直到最后人性完全泯灭，魔性完全控制这具身体。 而这个过程中的分水岭便是造化境，造化之前，本体占主导，造化之后，妖魃占主导，这种主导最大的表现就是对身体的控制上！ 此前洛凝儿逐渐对妖魃死气有了很精妙的控制，陈凡以为是洛凝儿对妖魃的驾驭渐渐成熟才会对死气收放自如，但那只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洛凝儿从来没有真正的驾驭过妖魃，反而是一直很辛苦的抵御着妖魃对自己的控制。 可当境界到达造化时，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 洛家家训中提到，当修行妖魃心法达到造化境界，妖魃便掌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在达到这个境界最初的几个时辰里，因为某些诡异的原因，妖魃法师会彻底失控，修为更会瞬间拔高数个境界。此后随着自我意识慢慢复苏，法师的修为会重新恢复到造化一品。 只是经历这次失控之后，在这具身体里，自我意识便从此处于劣势，所能做的只有两条路，一是顺从妖魃，成为魔鬼的帮凶，二是继续抵抗，忍受着精神上的无尽痛苦！ 洛凝儿在知道自己要失控的时候选择前来复仇，一方面是这份仇恨确实是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当年她的奶妈用自己的女儿换了她一命，她躲在家中地阁半个月的时间，揭下那层人皮，以牺牲自己为代价学习妖魃心法，为的就是报仇。 另一方面，洛凝儿心中纯善未泯，未尝没有制造轰动引来神山彻底消灭自己与妖魃的心思。 而在造化之后，妖魃的真正实力才得以完全展现。 被视为魔族四大凶兽之一的妖魃，与四大神兽齐名，自然不只是区区吞噬力量一种手段。 妖魃者，吞人之力，食人之心，控人之躯！ …… 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之中，妖魃将上官金虹的心塞进了自己的口中。 轻嚼慢咽，露出回味无穷的表情。而随着妖魃将心脏慢慢吃进肚中，她身上那些细微的伤口都自行愈合。 妖魃吞噬力量可以助长自己的修为，食人心肝则可以修补自己的肉体。 轻轻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妖魃法师把目光投向在场的众人，似乎在找着下一个美味的心脏。 “这位姑娘，舍妹吴菲今日刚刚嫁入李府，对李家往事并无知晓，我吴家更与此事无干！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允我带家妹离开！”送嫁席上一位面如冠玉的青年主动起身，他是吴菲堂兄吴青，到底是大家大户出来的人，经此巨大变故，依然能强作镇定。 可这番话说出来实在让人有些不齿，便是吴菲都有些许错愕，薛贵等人更是毫不客气的投去鄙夷目光。 吴青对此视而不见，见对方不说话，又拱手道：“请姑娘放心，只要姑娘允我等离开，我吴家绝不会迁怒姑娘今日行径，以后自然也不会找阁下任何麻烦！” “吴青，你什么意思！”李树松听不下去了，怒骂道。 吴青哼了一声：“什么意思？这话应该我问你们吧！你们李家屁股不干净，大婚之日都有人前来寻仇，也不知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今天就算你们能解决好此事，吴某人回家也要将情况据实禀报族中长辈！” 李树松脸色铁青，意欲反驳，被李茂林喝止。 “够了！树松，此事确实是我李家家事，吴小少爷急于撇清与我家关系倒也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多言！”李茂林眯着眼瞧着场中的洛家幺女，拱手道，“李某实没想到洛家还有后人能有如此境界，李某愿赌服输，只是希望姑娘若是寻仇尽管找我李家人，吴家少爷还有这几位剑宗仙长皆与此事无干，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李茂林说罢，一揖到底，做足了姿态。 无论是急于撇清干系的吴青还是惺惺作态李茂林，他们都不可能想到，眼前这位根本不是什么姑娘而是凶兽妖魃。 既不是人，又何来高抬贵手一说。 妖魃法师听完两人的絮叨，一言不发，只是双臂大张，带着浑身黑烟势如大浪，陡然拔高数丈。 源源不断的地府死气瞬间涌向场中的每个人，持刀站在最前面的李家家奴瞬间便有两三人被黑烟裹挟高高抛起重重摔落。 另有人被黑烟钻入口鼻，只是几息之间便被吸成人干。 “诛杀此女者，赏黄金百两！”李树槐一声高喝，带着一众家奴一马当先仗剑而出。 薛贵等人见此情景也纷纷挺身而出，吴青脸色难看，虽有不甘，但眼下情景他也只能与李家的人抱在一起了。 面对众人反扑，妖魃法师面色不改，黑唇微启，吐出成团的黑气。这些黑气直接飞到这些家奴的面前，然后从他们的口鼻钻入。 这些吸入黑烟的家奴双眼瞬时黯淡，整个人像是被操控了一样，提刀转身砍向身后的人。 妖魃口吐黑气与她周身略有不同，颜色更深，一旦进入人的口鼻便会瞬间吸干对方脑髓，继而操控对方成为自己的傀儡。 接下来便是一场屠杀的盛宴！ 被操控的傀儡们疯狂的扑向周围的人，见人就砍，遇人便杀。 妖魃也冲入人群，最先被她抓住的是修为最差的李树松，只见一缕黑烟缠在对方的脖子上，像是一只手一样将他高高举起，然后妖魃法师远远的看了李茂林一样，一爪掏进李树松的胸膛，直接将对方的心脏掏了出来，丢进口中，发出惬意的咀嚼声。 远处的李茂林脸色发白，亲眼见到大儿子被人吃了心肝，他一阵眩晕，若不是吴菲扶着他，恐怕就要跌倒在地。 捕杀从前厅蔓延到后院，薛贵、李树槐等人且战且退。 妖魃的傀儡被杀死后，身体里便有黑气漫出，继续钻入其他人的口鼻，重新制造新的傀儡。 终于，李茂林等人已经退无可退，被逼至李府最后一处花园。 偌大的家宅早已血流成河，家眷家仆无论男女老幼都死在那些傀儡的刀下。 在长子死后，李茂林又亲眼见到自己几位爱妾，甚至李树松那才三岁的孩子也被那帮傀儡的乱刀砍死，他的心终于没那么痛了，因为早已经麻痹。 这一幕，与当年的洛府何其相似。 此时此刻，府上手无寸铁，修为低下的人几乎死伤殆尽，也许有人逃走，但更多的人死于乱刀之下。 活着的也就十几人，李茂林和他的儿子李树槐，儿媳吴菲。吴家送亲的吴青和最后一位家将，丹阳剑宗的七位也只剩三人，薛贵和另两位师姐，再有便是一些李家家眷。 妖魃法师并没有就此结束的意思，心念一动，十几个傀儡缩小包围圈再次扑上去。 她也飞身上前，一团黑雾直奔人群中间的李树槐。 早就见识到那些黑烟厉害的李树槐心下大骇，情急之下拉过身边一人推出去，居然是师兄薛贵。 薛贵没料到李树槐竟如此下作，猝不及防被推向那团黑烟，抽身不急，也只能挺剑刺出。 长剑刺入黑烟，便像插入一摊烂泥之中，巨大的吸附力让他再无剑招可用。 此时黑烟一分为二，鬼魅一样的女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爪插进他的胸膛，抓出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薛贵眼睁睁看着妖魃将自己的心脏塞进口中，才气机散尽，死不瞑目。 妖魃法师杀了一人，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着最近的吴青飞去。 她似乎对吴青的心脏没有兴趣，伸手直接摁在对方头顶，这位器宇轩昂的青年才俊随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手中枯萎成一具干尸。 吴家的家将企图反抗，结局自然是和自己的主子一样成为地上的另一具干尸。 杀戮仍旧在继续！ 妖魃脸上的笑容愈发狰狞，尽管此刻她是妖魃而不是洛凝儿，但继承了洛凝儿部分情感的它，在以如此残忍的手段宣泄心中仇恨之后，亦感觉前所未有的快意。 妖魃继续走向李树槐！ 李公子脸色苍白，早已吓的肝胆欲裂，接连将家中两位女眷推出，都被对方一掌击杀。 情急之下，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女侠饶命，当年的事都是家父是兄长所为，与我无关啊！” 李茂林见到这一幕，心中一阵绞痛，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这个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居然在这紧要关头连他的性命都不顾。 心中万念俱灰时，李茂林抢过吴菲手中的剑刺向妖魃。 李茂林当年为了长寿而修行，只到金刚二品，在失控的妖魃面前，这一剑如同小儿玩闹一般不值一提。 妖魃法师反手一挥，便将其打倒在地，然后伸手抓入其胸腔，将心脏直接捏爆。 善恶终有报，李茂林终于为当年所做的恶付出代价。 连杀数人之后，妖魃法师依然没有罢手的意思，她从李茂林的身体里抽出血淋淋手，然后将食指放进嘴中轻轻允吸，仇人的鲜血让她快乐！ 依次舔光手指上的血，妖魃法师站起身再次走向李树槐。 李树槐身边再无人可以出卖，他惊恐的退了两步，不慎摔倒，然后便有一股腥臊味传来！ 堂堂李公子，居然吓尿了！ 就在这时，一声响雷震彻天地，伴随着巨大的光焰将整个望江县都映照的亮如白昼。 神山响雷箭！ 天机执法人来了！ 第73章 执法人南乔 当日悦君客栈的凶案，平治县丞又兼任平治县大司正的吴江以职务之便拿到第一手资料后，便将情况报于所在的朱雀堂，未费多少周折，便得出妖魃现世的结论。神山执法人随即而动，由悦君客栈为中心，两两为组向外辐射追踪。 追到望江县的的两位执法人是九队的叶南乔和李沐北，两人星夜才至，便看到北方白清湖边隐有诡异的力量波动，等到他们赶至李府，便见到妖魃杀了李茂林，李树槐尿湿裤子的一幕。 两人先巡例发出响雷箭，这才现身！ 妖魃法师缓缓抬头，漆黑双目看着跳进院墙走过来的一男一女。 男的使两柄短刀，一席白衣，风度卓绝，细细一探，修为约有破虚六品。 女的使一柄霜白青锋，一席黑衣，气质冷冽，但藏不住螓首蛾眉的姿色，让人眼前一亮，更为可贵的是她的修为比白衣刀客还要高出二品。 这两人比整个李府所有人加起来都要扎手！ 妖魃法师果断放弃眼前的李树槐，双手持爆裂黑烟飞身而上，被她控制的十几傀儡也纷纷朝着这两人扑上。 “南乔替我掠阵！” 白衣刀客是李沐北，他双臂一振，便为两刀加持神罚之力，身形微弓，随后像一道疾风猝然而出。 李沐北先以左手刀劈开面前黑烟，刀势如洪，借着下劈姿势，又一个转身挥出右手刀，刀刃处带紫色电弧，有虚空撕裂，一记刀风先蓄再发，等李沐北这一刀彻底挥完，刀风才轰然炸开，朝着妖魃激射而出。 李沐北的双手刀法得神山长老院蓝衣长老司马南亲传，司马南被誉为神山第一双刀客，这套自创刀法不像那些传世名技总有响当当的名字，只是耿直的被称作司马刀法。 司马刀法，招式朴实无华，名字更是朴素。第一招名叫开山，第二招原本叫断头，后来觉得身为神山人，取这名字凶意太甚，便换作俯首，名字虽换了，但狠辣一如既往。 这本是一个两式连招，李沐北挥出俯首后，身体旋转，左手刀再挥一次“俯首”，再转再挥，一连四次“俯首”。 刀风不断在妖魃面前炸开，因为有神罚之力加持，妖魃死气的吞噬效果大大降低。 刀风所至，将死气尽数劈开，妖魃法师一退再退，胸前衣襟被刀风划开数道细微刀口，隐有鲜血浸出。 四招“俯首”让妖魃应接不暇时，李沐北拔地而起双刀同出，又是一次双刃开山。 轰！ 一声巨震，妖魃法师被击飞出去，重重摔于地下。 丹阳剑宗仅存的两位师姐之前还是胆战心惊，现在瞧着这白衣双刀客一连几刀，毫无拖泥带水的击飞那鬼魅一般的女人，顿时又是芳心暗动，不由得看向李沐北的眼神都有点含情脉脉。 李沐北潇洒收刀，转身看了一眼叶南乔。 叶南乔早已解决了十几个妖魃傀儡，傀儡死后挥发出的黑气也被她一一挥剑斩去。 两位剑宗师姐的目光追随着李沐北看到叶南乔，神情顿时黯然失色。 李沐北与叶南乔来时，两位师姐身处险境无暇顾及其它，此刻才得以打量叶南乔，这一瞧更是觉得自惭形秽，只觉得这一黑一白的两人站在一起，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心！”叶南乔忽然出声提醒。 只见跌倒在地的妖魃法师被一股黑烟托着缓缓浮起，她的双目更加空洞无神，双手在胸前合成一个三角形状，便有大量黑气自她脚下涌出，瞬间将她身形包裹。 层层叠叠的黑烟攀至两丈之高，逐渐化成妖魃模样，再双臂环抱，便有一团团黑烟铺天盖地涌向李、叶二人。 叶南乔挺剑而出，刺入最先一簇黑烟，然后一搅一划，便将黑烟尽数破除。 李沐北不甘示弱，双刀频出一连挥出十几记挟裹神罚之力的刀风。 但黑烟似乎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从妖魃双手中涌出。 “先击杀本体！”叶南乔道，她微微侧身躲过一道黑烟，然后单脚轻点，飞至一丈高，左手捏剑诀，右手持剑竖在胸前。 等她再挥出剑时，四周显出无数剑影，随着叶南乔刺出，齐齐射向妖魃。 神山九支执法队，九队为尊，其余几队的队员大多从司正选拨而来，通过正气堂批量培养。唯有九队的队员清一色都是长老院的弟子，李沐北是司马南的记名弟子，而叶南乔来头更大，是三位红衣长老之一张阿蛮的亲传弟子。 这剑法便是张阿蛮的成名剑术镜花水月！ 这万千剑影是镜花水月的第一式，万重剑！ 万剑齐出，虚实兼备，一瞬间将妖魃胸口死气撕出一道口子，露出被死气团团包裹的妖魃本体。 李沐北择时而动，以神山八仙步一息间闪至妖魃前，双刀同出，左手刀横切是俯首，右手刀直刺叫偷心。 这两刀只需中一刀，都可以毕其功于一役。 就在这时，身后叶南乔发出一声示警。 李沐北感到头皮发麻，头顶有一记猛击轰然而至，他不得不放弃这两刀，回身格挡。 砰的一声！ 对方的武器是一根禅杖，与李沐北的双刀撞击，擦出一阵火花。 李沐北以双刀架住这一击，立即抽出右刀砍向对方右臂。 孰料对方根本不避，反而加重禅杖上力道，硬是压着李沐北左手刀往下降了少许。 李沐北的右刀砍在对方手臂上，竟然没能一刀断臂，只是割开对方袖袍，露出一抹金色。 李沐北骇然，只这少顷工夫，背后妖魃已经恢复如初，一律黑烟顺着李沐北的后背攀上他的脸颊，钻入了他的鼻子中。 尽管体内的神罚之力抵消了大部分的死气，但他的灵海还是一阵翻滚，带着浑身气机大动，差点吐血。 刀上的禅杖终于松开了，但只是高举后再一次的砸了下来。 这一击李沐北没能挡住，禅杖压着他的刀重重的撞在他的肩膀上。 另一边，叶南乔欲施以援手，却忽然感到背后剑气袭来。 她一个八仙歩闪过这一击，扭头便看到一位灰衣蒙面人。 叶南乔心中一动，灰衣蒙面，约莫七尺身高，持墨黑长剑，这不是三年前执法人撒网天下要找的那位剑客吗。 三年前，这位灰衣剑客在白马镇外的河滩上杀了神山执法队长章放，这在神山内部引起了轩然大波，倒不是因为章放之死，而是这样一个约有地仙境修为的人居然一直在神山的监察之外。 此后至少一年的时间，各地司正，数百执法人都在寻找灰衣剑客的踪迹，但最终毫无结果。 叶南乔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对方，原本她以神识探查，发现对方只有造化境上下修为，但此刻心里有点打鼓，如真是那位灰衣剑客，隐藏修为对他可不算什么难事。 来人自然是陈凡，当日得知洛凝儿走后他便一路追了过来，有小灰对妖魃敏锐嗅觉引路，他倒是很轻松就找到了望江县，再由神山释放的响雷箭找到了李府。 陈凡不知道叶南乔迟迟不动是因为忌惮他隐藏修为，他知道神山响雷箭已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所以决意以快打快。 驱动尸魁拦下李沐北后，他便一记剑气劈向叶南乔。 此番不做停留再次劈出追刀斩浪第二刀，月牙剑气喷射而出，他身形一闪到了叶南乔头顶上方，一记劈刀势如泰山压顶压向叶南乔头顶。 叶南乔驱动镜花水月第二式，万重影。 一瞬间，周围出现数十个举剑叶南乔。 剑气劈碎三个镜像，陈凡这一刀也劈空。叶南乔的真身已经到了陈凡身侧，她不忙于攻击，再次催动万重影，又是数十个叶南乔。 这些叶南乔一起举剑刺向陈凡，虽是镜像虚影，但剑气却是真实。 一时间人也重重，剑也重重。 陈凡避无可避，左手持刀在身前一划再划，青焰碎空刀法的守刀势，刀锋流溢的青焰在虚空中留下清晰可见的裂横。 那迎面而来的剑气射入青焰刀法撕裂的虚空中，瞬间消失不见，在其余剑气到来之前，陈凡借着这个缺口闪身而出。 突围险境的陈凡丝毫不停，左手大刀再挥，叶南乔身后出现一道青色裂纹，渐渐变大的缝隙中，刀风扑面。 送出一刀碎空斩，陈凡右手九幽紧随而上，一劈追刀斩浪，然后身形一晃到了叶南乔另一侧，再劈，再闪三劈。 这刀剑联袂的几招在陈凡日复一日的练习中早已炉火纯青，毫无拖沓。 刀风剑气从四面八方裹向叶南乔，连续两次万重影后，短时间内，她已再难使出第三次万重影制造镜像脱身，只能选择追刀斩浪的第一剑作为突破口，悍然出剑，将这道剑气生生斩碎。 叶南乔选择和陈凡用同样的方式逃出剑气裹挟！ 另一边，李沐北的形势不妙。他的修为本就比尸魁低，再加上妖魃一旁相助，他接连被禅杖击中，身上多处挂彩，打的似乎有些吃力。 叶南乔脸挂寒霜冲着还傻站在一旁的几人道：“愣着干嘛，还不帮忙！” 剑宗的两位师姐，加上李树槐和吴菲夫妻二人这才反应过来，举剑冲向妖魃。 叶南乔这一个分心，发现灰衣剑客已经再次扑了过来。 经过刚刚几个回合的切磋，叶南乔已经知道对方的修为不到破虚，心中稍定。 二人快打快攻，半柱香的时间拆招几十，陈凡渐露不支。 境界上的巨大落差并不是招式可以弥补的，陈凡心念一动，趁着对方来剑时他往后撤出几步然后猝然回头。 这一剑叫浪子回头，是陈凡从刘石柱搜刮的剑谱中偶然拾得，见招式还算不错便拿来用了。 这回头看似一剑，其实刺出了六道剑气，分别打向对方要害，原是阻隔对方追击，为自己争取时间逃跑的保命招数。 但陈凡可不是为了逃命，而是趁着叶南乔身形迟滞这片刻时机，弹出一粒红枣大小暗器。 叶南乔不明情况，一一化去六道剑气后直接一剑打中暗器。 砰的一声，那红枣居然应声而碎，炸开一片白色烟雾。 无耻！ 叶南乔娇斥出声！ 第74章 逃 在龙池县周边剿匪一年多，除了打磨自己刀剑配合的招式，陈凡最大的收获大概就是与这些江湖底层人学到了不少下三滥的保命手段。 纵观这些绿林好汉，修为参差不齐，功法稀松平常，拿的武器大多都是破铜烂铁，可谁兜里没个两三斤的毒粉暗器。 陈凡受此启发，便让刘石柱给自己准备了这样的红枣暗器，内里中空用以填装毒粉。 暗器是以硬度适中的金橡木雕刻，内里是刘石柱以十几钟毒粉混合在一起，美其名曰“江湖伴侣”的独家秘制毒粉，其中单是闺房用的虎狼之药便有十几种。 这倒也不是刘大官人好色才用的这种毒药，实在是找到那种对高阶修者有用的毒物太难。 天下间的毒何止百万种，但大多都是寻常之物，也就对金刚、通玄之类的修者能起到一些作用。便是造化之上的修者，都很少听说是被毒死的。 而真正要想毒到高阶修者，那种毒首先提炼便是艰难，其次产出也一定极少。 中州公认的使毒第一宗门岭南苗家，有一种独门毒药叫噬魂，乃是以百种毒物经过特殊的配方调制而成，其中一种毒物便是被誉为小金龙的金色七步蛇分泌的毒液，而这种毒液一只小金龙一生只能挤出一滴。 噬魂被称为毒首，无药可解，便是地仙人中毒也撑不过一炷香。但这样的毒药，苗家也就一瓶而已，就算豁出去用能毒死几个地仙？ 再者毒药再厉害，也得能下到别人碗里才行，要给地仙人下毒，又岂是那么容易。 所以江湖上正儿八经钻研用毒之术的人不多，刘石柱虽然算是半个南疆人，但要他短时间内调制出能对高修起作用的毒药却也不现实。好在刘石柱这些年攒下不少极品虎狼之药，这种药物不能取人性命，伤人根本，但即便是高阶修者吸入口中多少也会气血难平的受些影响。 叶南乔一闻到那白色烟雾的味道便大致猜出里面放了什么，这才有了这声无耻的斥责。 陈凡可不介意无耻还是有耻，见叶南乔脸上浮现红晕之色，便知那暗器起了作用。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江湖伴侣”，心中暗喜，对刘石柱的办事能力又肯定了几分。 毒药伤不了叶南乔，但她得花点时间调戏静气。 陈凡怎会让她称心，又像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打了一波快攻。 有这一年多的练习，陈凡的刀剑配合愈发沉稳，单以招式论，甚至略胜叶南乔几分。 另一边，尸魁与妖魃也优势明显。只是妖魃周身黑烟散去不少，身形正在逐渐恢复，境界也在慢慢退回。 陈凡不敢恋战，一剑扫退叶南乔，脚下踩着风雷决，忽然闪到了李沐北的身后，剑走如九天游龙，刀奔如下山猛虎，杀意满满。 李沐北正在应付纠缠不休的尸魁，这尸魁悍不畏死，得了主人号令便快攻不止，十分难缠。 此刻忽然觉得后颈发麻，当下身子微弓，左右手同时挥出，刀子离手在身前各转半圈，他浑身包裹的气息便如重锤敲鼓震颤不止，隐隐有紫色光壁浮现。 这招换手是司马刀法最为传神的一式，攻守兼备，是以刀罡带动身周气流共振，既可杀敌亦可御敌。 只是李沐北修为不足，强行使出这一招，牵动体内气机暴走，灵海翻涌不止，一口鲜血便从口中溢出。 陈凡更是震撼，原本以为必杀之举，尽然刀剑都没能近身，反而被那罡意侵袭，口中泛起一阵腥甜。 陈凡一击而退，没能拿下李沐北，心知再纠缠下去并无意义。 一个闪身到了洛凝儿身边，拽住她的手又踩着风雷决闪到墙头，趁着李沐北等人追上之时，一口气洒出携带的十几枚红枣暗器，再挥出一剑将这些暗器尽数斩碎，白烟炸的漫天都是。 就在众人以为妖魃逃走时，一个人影从烟雾中冲出，竟是去而复返的尸魁，他冲至吴菲面前，将其一把扛起，然后转身又冲入烟雾之中。 几息后，烟雾散去，早已没了妖魃踪迹。 “追！” 叶南乔留下一个字，一马当先纵上墙头，李沐北紧随其后。 两位师姐稍稍犹豫，鄙夷的看了一眼李树槐，也追了出去。 …… 陈凡拉着洛凝儿，到了李宅墙外，小灰吱吱叫了两声领着他们走了一条偏僻小路，疾奔几里路后，陈凡体内灵力流转愈发迟滞。 李沐北绝地反击的那一招换手的威力此刻方才显现出来，那漫入他体内的罡意让他气机大乱。 终于，陈凡停下脚步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不行，我必须得坐下调息，你先走！” 此刻已经完全散去真身的洛凝儿面无表情，只是看着陈凡，不说话也不动作。 陈凡没有再说什么，对小灰说道：“去帮我看着！” 小灰吱吱叫了两声，选了一根高树爬上去，坐在树顶盯着来路。 陈凡盘坐运气，如要化去体内刀罡至少需要两个周天，他显然没那么多时间，只能暂时将它压在体内再做打算。 洛凝儿站在树下，她还穿着从龙池离开时的那套黑衣，只是衣上多处划破，稍显狼狈。 她面沉如水，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尸魁扛着吴菲过来了。 陈凡也站起身，在吴菲身上点了几下，以缚仙指封住了吴菲修为。 “你们跑不了的！”吴菲说道。 她还穿着那件大红的喜服，这是经历这一夜，她恐怕早已没了做新娘的心情。 陈凡瞄了吴菲一眼，冷冷的道：“你最好祈祷我能跑的了，要不然你会死的很难看！” 吴菲眼圈红红，狠狠的瞪了陈凡一眼表达自己的憎恶。 陈凡懒得理会，喊了一声小灰。 小灰有天然的敏锐六识，迅速的为陈凡等人选了一条小路。 “我不走了，你走吧！” 洛凝儿忽然说道。 陈凡愣了一下，随后道：“那我也不走了，我陪你！” 洛凝儿扭头看了陈凡一眼，她的样貌已经与之前有了很大变化，眉目更深，只是少了当初的纯澈，多了几分冷漠。 听到陈凡的话，她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道：“你何苦这样，我是妖魃，你能带我去哪？” 陈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此时，树梢上的小灰已经发出吱吱的示警声，这表示叶南乔等人已经追来了。 陈凡朝着尸魁看了一眼，它便拿起禅杖朝着叶南乔等人的方向冲去，不久后那边传来打斗的声音。 “走吧！”陈凡再次恳求道，尸魁能为他们争取的时间并不多。 洛凝儿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两人带着人质吴菲一路往北，过了一个山坡便看到白清湖边一整片连岸的芦苇荡。 这果然是个逃命的好地方！ 几人一猴钻进芦苇荡，陈凡这才让尸魁撤下。 一场猫鼠游戏便在这芦苇荡中展开！ 陈凡靠小灰带路，尸魁断后，勉强将叶南乔甩在后面。 到了次日凌晨，几人终于穿过芦苇荡，再过一道山脊便是离江，届时乘船而去或许还有逃出的几乎。 只是望山跑死马，那山脊看着近，走过去估计得需要半个时辰。 而且穿过芦苇荡便是一马平川，再无可以藏身之处。 金身不坏的尸魁这一夜牵制叶南乔等人，早已经千穿百孔。 陈凡心念能与之遥相呼应，能察觉到尸魁连番恶战，体内那缕支撑他运转的气机已经所剩无几，实力也早已跌破虚圆满。 再打下去，这花了一年多造出来的尸魁怕不是要废了。 不过更棘手的还在后面，响雷箭发出后两个时辰，终于陆陆续续有几个修者赶了过来，拢共约有六人，其中有两人为寻到几十里外的执法人，另有四人是恰巧在望江县逗留的正道弟子。 好在望江是个小县城，名门正派的人不多，否则真要来个几十人，也就没得打了。 这六人汇合叶南乔等人分两路从东西一起追过来，如此逃下去，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一夜的奔走消耗极大，若不是这几年陈凡一直勤练不辍，灵气更为充沛，恐怕早已不支。 站在芦苇荡的出口，他停了下来，然后让洛凝儿脱下外衣套在了尸魁身上。 “你跟着小灰继续跑，带着这女的，必要的时候可以做人质！我回去引开他们！” 陈凡不由分说，带着尸魁掉头再入芦苇荡。 他有许悠教的内息决能极好隐藏气息，尸魁本就是死人，除非极近的距离，否则也很难发现他。 他们若能返回芦苇荡，或许能与这些人周旋一方。 折返途中，陈凡一边隐藏气息，一边盘算其后策略。 说不怕是假的，他连造化都不到，就算有尸魁相助，即便能拖住这些人，可要想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可陈凡心知自己还有最后一张底牌，便是那心魔李随风！ 他知道，李随风不会让他死！ 陈凡刚动了这点心思，脑海里便响起李随风那阴鸷的声音。 交给我，我把他们都杀了！ 第75章 芦苇荡激战 丹阳剑宗最后的两位师姐丁青玄和单娇，此前她们一直跟着李沐北，但进入芦苇荡后，视线受阻，加上脚力不够，不多时就跟丢了。 风吹芦苇传来沙沙声，还有芦苇深处不知名的鸟叫声，让两位师姐脸色发白。 昨夜一战，她们都如惊弓之鸟。 丹阳剑宗不比中州的大宗门，老祖赵丹阳曾是赵国国师，丹阳剑宗创立之初便打着依附于赵国豪门心思，所以剑宗里的弟子大多出自赵国贵族之后。 丁青玄与单娇更是如此，丁家是赵国大族，与吴家不相上下。单府更是三代武侯，出过几个大将军。 丁、单二人搁在哪都是宝贝疙瘩，何曾经历如此血淋淋的复仇。 两人在剑宗修行十几年，修为也不过造化六品，到底是豪门出身，一是吃不了修行的苦，二是剑宗于赵国豪阀而言，学武还是其次，倒更像是一个社交之地。小豪门结交大豪门，大豪门之间互相结交。 李茂林也是出于这番心思，才花了重金打通关系将李树槐送入剑宗。要不然，以李家资历，想进剑宗还真不够格。 丁、单二人在一人多高的芦苇荡里追了几里路，愈发惶恐。 就在这时，两人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两人拔剑后，才见到李树槐钻出草丛。 “丁师姐、单师姐，你们跑的好快！”李树槐道。 丁、单二人哼了一声，脸上都露出几分鄙夷之色。今晚除了经历一场血腥噩梦，便是看清了这位小师弟的真面目。 本来按照家世，李树槐在宗门里应该是边缘人物的，但此人嘴甜手勤，平时对掌教和几位师叔伯极尽阿谀之色，哄的几位老家伙眉开眼笑。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平辈的师兄、师姐也非常恭敬，加上李树槐长的也还不错，所以大家对他都比较认可。也正因如此，大家才乐见其与吴菲修成正果。 不过这一晚李公子可谓原形毕露，生死之际推出平日在宗门里最照顾他的师兄薛贵不说，连家中至亲也卖的一干二净，最后居然吓的尿裤子。 不过李树槐脸皮之厚便在此处，尽管两位师姐对他今晚表现心知肚明，但李树槐还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先是惋惜几位同门与亲人之死，最后痛骂妖女，说些要救回爱妻吴菲，誓报此仇之类的场面话。 看着李树槐惺惺作态的样子，丁青玄与单娇心中都泛起一股恶心，但此时此地并不适合争论昨晚他的所作所为。 两位师姐没理会李树槐，却也没赶走他，二人冷漠转身，走在前面，李树槐乖乖跟在后面。 一前一后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周围愈发没有动静，李树槐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追上来可不是为了救吴菲，而是为了杀人灭口。 目睹过昨晚自己所作所为的人现在只有丁青玄、单娇与吴菲，吴菲被人掳走，大概率不会活着回来。只要除掉丁青玄与单娇，自己做的那些事便不会有人知道，回到宗门，凭着唯一幸存者的身份，或许更能获得宗门长辈的同情与照顾。 昨夜面对强敌却贪生怕死的李树槐，此时对着两位背对自己的同门师姐，倒是展露出果断的一面。 他陡然发难，选择了修为稍低的单娇作为目标，从背后一剑刺出。 就在这千钧之际，芦苇荡中陡然冲出一个身影，高举禅杖砸向李树槐。 李树槐大惊，只能放弃单娇回剑格挡。 可他修为不过造化七品，根本不是尸魁对手，被这一杖砸飞出几丈远，口吐鲜血。 丁青玄与单娇提剑而上，一个灰色人影从芦苇荡掠出，一剑袭来，直奔单娇肩头。 单娇错身躲开，同样刺出一剑。 陈凡横剑格挡，架住单娇剑刃，对方的剑身却微微一弯，剑头折向陈凡脸颊。 陈凡啧了一声，左手快速出刀才挡下这意外一击。 两人短暂交手便快速的分开，又再迎上拆了几招。 单娇修为虽比丁青璇低，但剑法更为玄妙。这是单家的家传剑术，单家几代军人，上马用枪，下马用剑，无论枪法还是剑术都是几辈人在战阵中磨砺出来的杀人技，没有半点花花门道。 单家剑以刺为主，刚才那一招弯剑打脸可不是因为单娇用的是软剑，全是靠着手腕的巧劲，名曰投桃报李。 陈凡没有杀人念头，纠缠单娇片刻，那边尸魁猛攻之下便打伤了丁青璇。 喊杀声引来了李沐北等人，陈凡见目的达到，便呼啸而去，钻入芦苇荡后立即敛聚心神。 李树槐与丁青璇不同程度受伤，为了照料伤员，叶沐北不得不放慢脚步，而这正是陈凡的策略，留下伤员拖慢他们的节奏，这样才能为洛凝儿争取更多的时间。 陈凡带着尸魁猫在芦苇丛里，第二个被他盯上的，是响雷箭召唤来的两位正道弟子。 这两人出自赵国一个三流宗门，使得是拳脚功夫，修为刚过造化。 陈凡照旧打伤两人，然后便快速遁走。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陈凡在芦苇荡里快速游走，找准机会挨个击破。 等到叶南乔等人发现不对劲时，洛凝儿早就走远了。 而陈凡此时已经接近强弩之末，脑海里李随风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尸魁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遮面的斗笠早就碎了，僧衣也已经衣不蔽体，就连金身上也有几处伤口深可见肉。 陈凡决意再藏一刻钟便离开芦苇荡，想办法去与洛凝儿汇合。 他躲在一处低洼的水坑里，盘坐运气为接近干涸的灵海补充灵晶。 尸魁守在他二十步开外！ 陈凡的神识也就散在二十步内，保持警惕。 调息不足半柱香的时间，陈凡的神识里传来一阵异动。 他猛的睁眼，就地一滚。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剑气袭来，正好劈在他刚刚藏身的地方。 陈凡翻滚躲开这一击后，立即举剑上刺，左手抄刀斜劈。 芦苇后的叶南乔不避不让，一剑挑开刺来的九幽，再顺势下切与陈凡的刀撞在一起，发出咣当一声。 就在这时，陈凡感觉到背后有刀风袭来。他准备踩风雷决闪到一旁，却发现叶南乔的剑像是吸在他的刀上一般，一股力量牵制着他让他无法使出风雷决。 陈凡只能背剑挡刀，只可惜背后来人是叶沐北，他有两把刀！ 陈凡挡下其中一刀，另一把刀却直接插入他的后背。 剧痛传来的瞬间，陈凡的脑海里李随风那魔鬼一样的面孔不断闪回。 快把身体交给我，否则你会死！ 让我帮你杀了这帮人！ 交给我，我可以让他们经受比死亡更残酷的事情…… 李随风沙哑阴鸷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的回荡！ 陈凡死死的咬着自己的牙齿，也死死的咬着那道底线不松。 与他迎面的叶南乔看到这灰衣人眼中瞳孔急剧放大，眼仁中像是滴入一滴墨水，墨黑色向外润染，整个眼睛瞬间变为全黑，像是深渊一般。 可下一息，眼睛又慢慢恢复到黑白分明。 如此变幻了几次，叶南乔不明就里，还以为是什么诡异邪术，当下凝神戒备，又伸出一手去拽陈凡脸上面巾。 陈凡大骇，陡然发力，松开刀，同时脚下一踮，躲开了叶南乔的手，但背后的刀却插的更深了。 半空中陈凡抽回九幽，身体后仰艰难使出一招浪子回头，总算逼退了身后的李沐北，只是抽剑之后，李沐北空出的左刀也毫不留情的砍在他的左臂上。 陈凡落地后，立即以风雷决闪到十步之外，脱离了叶南乔与李沐北前后夹击的区域。 没人知道在刚刚电光火石几招间，他经历了什么！ 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受伤，还有精神上与心魔的一场大战。 陈凡几近虚脱，微微喘着气。 他知道二十步外，尸魁也被几人合力夹击，根无法前来支援他。 叶南乔没有给他再多调息的时间，踩着八仙步飞身上前，又是一招万重剑。另一边李沐北几乎同时出击，双刀开山，两卷刀风滚滚而来。 陈凡手中无刀，只能以九幽对敌。 先是一招青石剑法中的横扫千军，挡下数道剑影。再以青石剑法中的春风佛柳，守住两记刀风。 只是仓促间提气不足，这两式只能将叶南乔与李沐北的攻势化去六七，余下三四就只能用身体去硬扛了。 硬接下叶南乔余下剑影后，陈凡终于忍不住哇哇吐血，将原本染红的面巾再次打湿。 到了此时，陈凡已经没有办法接下叶南乔与李沐北哪怕一招了。 似乎为了保命，他必须得向体内的李随风低头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巨大身影从芦苇荡中飞出，扑向场中的叶南乔。 竟是一头三尾的白毛狐狸，它直接扑向叶南乔，狐背上跳下一黄衣男子，手中武器是一柄长枪，一枪刺向李沐北。 李沐北抡起双刀格挡，黄衣男子却一刺再刺，短短几息之间连续刺出几十次。 李沐北一边挡一边退，心里暗暗吃惊。对方这看似平常的打法却让他只有招架之力，他是真的只能不断挥刀格挡，根本没有可能去耍别的招式，因为此人出枪实在太快，快到枪头几乎没了影子。 无影枪！ 李沐北心里登了一下，魔族八部中的雄奇部的一项绝学便是无影枪法。 只这一个分心，李沐北胸口便被长枪戳中。 另一边，叶南乔的形势也好不到哪去，一晚的恶战，大家的消耗都是巨大的，此刻再对强敌，都有几分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这伙不速之客可不止眼前这一人一兽，神识里陌生的气息足有七八人，而且几乎清一色归元一品上下，另一处战场，执法四队两位支援的执法人都已战死。 高低立判，叶南乔并不留恋，八仙步一个闪身到了李沐北身边，拉着对方飞身钻入芦苇荡。 白狐并未去追，这才缓缓化成人形，居然是白小六的贴身婢女春晓。 “陈公子，一年不见，你又变厉害了！”春晓走上前，媚眼如丝。 陈凡可没心思与她玩笑，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息不止。 这场近乎逼近极限的战斗总算结束了…… 第76章 离别 白青湖芦苇荡边，陈凡调息结束，起身便看到除了春晓外，还有七八个人，洛凝儿也在其中。 “吱吱！” 小猴子叫了两声，手脚并用的爬到陈凡身边，抱着他的大腿，大约是被主人这一身是血的样子给吓到了，小灰的叫声哀婉。 “陈公子，这位是大殷雄奇部落的雄奇白沙！” 春晓向陈凡介绍那位使枪的黄衣男子，对方样貌与中原人无异，想是与许悠一样的身份。 “陈公子，雄奇白沙这个名字已经多年不用了，叫我裘展鹏便可！”裘展鹏上前与陈凡见礼，又一一介绍了与他同行的这些人，都是大殷冷山计划中，卧底中原的雄奇八部族人。 陈凡从许悠那里知道，这些有中原人样貌的冷山卧底都是大殷族极大的财富，平时找出一两个都难，这次居然一口气出动这么多，还都是归元境上下的修者。裘展鹏更是已到归元六品，想来在族中地位也与许悠一样，至少得是一个长老了。 “此地不宜久留，在下便直陈来意了，我们是受大帝委托来接妖魃法师回家的！”裘展鹏扭头瞟了一眼洛凝儿，继续道，“可是这位洛小姐似乎不愿意跟我们走！” 陈凡顺着裘展鹏的目光看过去，洛凝儿独自站在一边，表情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凡道：“她是洛凝儿，不是什么妖魃法师！” 裘展鹏微微一愣，随后拱手道：“陈公子，神山既然已经知道了洛小姐的存在，便会不遗余力的追捕她。在中原，如果神山不遗余力的做某一件事，你觉得洛小姐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有多大！再者，回到雪国，洛小姐会接受更为全面的法师训练！学习妖魃心法不是像她想的那么容易，只是得到一张心法人皮就行的！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帮助洛小姐控制好她体内的妖魃，毕竟一个失控的妖魃，对大殷亦无意义！” “如果让洛小姐继续这么练下去，别说归元了，估计到了破虚时她的自我意识就会彻底被妖魃吞噬，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我也不瞒你，其实我大殷族早在一千年前其实已经研究出控制妖魃的方法！” 陈凡哼了一声：“那六百年前，你们还会把失控的妖魃放逐到中原？” 裘展鹏肃容道：“其间具体原因我也不得知，但雄奇白沙可以用我的姓氏向陈公子起誓，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帮助洛小姐！” 陈凡没有说话，视线越过裘展鹏看向远处的洛凝儿。 半晌后才问道：“我能做什么？” “洛小姐不愿意随我们一起离开，春晓姑娘说只有你能劝她！” “我试试吧！” 陈凡走到洛凝儿的身边：“跟他们去北边吧！” “好！” 陈凡没有想到，洛凝儿回答的如此干脆，她转过脸看着陈凡，嘴角轻轻翘起，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们还会再见吗？” 陈凡点点头：“会的！我会去雪国找你！” “真的？” “真的！” “拉钩！” 洛凝儿伸出手，翘起自己的小拇指。 陈凡也伸出手，两个人的手指紧紧的勾在一起。 “如果你骗我！就算有一天我彻底变成妖魃，也会找到你，然后杀了你！”洛凝儿看着陈凡，眼圈微微发红。 “嗯！”陈凡点点头。 裘展鹏没想到，他们苦劝不下的妖魃法师，被陈凡这短短几句话就说动了。 “陈公子，这些人怎么处理？”裘展鹏道过谢，又指了指吴菲等人。 叶南乔和李沐北逃走，另有两位执法人和几位正道弟子被杀，倒是丹阳剑宗这几人居然命大的活下来，只是失手被擒，此刻都被殷人拿特殊的迷香迷晕了过去。 “这些人我来处理！你们赶紧走吧！” 没有再多的告别，陈凡看着裘展鹏等人带着洛凝儿钻进芦苇荡。 洛凝儿始终没回头，只是走远了才扭过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眼角一点泪珠滑落。 裘展鹏等人看在眼中无不惊奇，妖魃是冷血生物，妖魃法师更是以冷漠无情而著称。一个能让妖魃落泪的人，在她心中得是何等分量。 …… 春晓没有与裘展鹏一起离开，目送洛凝儿等人离开后对陈凡道：“陈公子，我的任务完成了！来时我家公子让我给你带个话，说两年后的将星赛，他也会去！如果公子想去的话，他可以帮你弄张邀请贴！” “他也会去？你家公子的道行得有归元了吧，他还想拿个将星当当不成？” “这倒不会，公子说，将星赛上去的都是大陆年轻翘楚，他想知道未来三百年都会和哪些人打交道！” 陈凡哼了一声，白小六总喜欢故弄玄虚，今日之事不用想也是白小六一手促成的。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春晓撩了一下头发，说道：“去了一趟龙池，听老刘说了事情经过！大殷族的人真的很担心洛小姐的安危，他们那伙人里有一人会请鬼法术，折了三年阳寿请了一只小鬼，才问到了洛小姐大致方位！等我们找过来时，恰好见到神山响雷箭！” 请鬼法术出自南疆，是门邪术，所谓请鬼不过是拿自己的阳寿与鬼做交易，与青丘白狐折损道行的占卜术有异曲同工之处。 陈凡略微思索后点点头：“将星赛我去了！” “行，那春晓就不打扰了！” “诶你先别走！帮我个忙，把他们弄到龙池县去！” 陈凡指着躺在地上的吴菲等人说道。 …… 几位丹阳剑宗的弟子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处幽暗的牢笼里，牢笼外便是那个带着斗笠擎着禅杖的尸魁。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牢门前，却不是那个灰衣蒙面的男子，而是个长得像猪一样的胖子。 胖子肥头大耳，样貌极丑，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吴菲、丁青玄等人的脸上打量，甚至连李树槐都没有放过。 一番打量后，胖子丢进纸笔。 “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听话！先把你们的姓名家世写下来，然后把你们所学的心法、剑法统统默写出来！不要想着有所隐瞒！” 胖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此处自然是刘府的地宫，从牢区出来，便是大殿。 陈凡正坐在石塔顶上运功！ 望江一行，连番恶战，陈凡几乎掏空了家底。但正如青叶大师所说，战斗永远是让一个修者成长最快的途经。 此刻陈凡回忆着大战的细节，颇多体会。 这一坐便是两天！ 陈凡一遍遍复盘自己与人对阵的每一招，得出的结论是至少有五次，他可以选择更好的招式应对。 两天后，陈凡醒来，将自己的这些体会一一记于本上。 当初学着青叶做笔记，不知不觉也写了大半本了。 等做完这些，陈凡才拿来吴菲几人写下的东西细细看了一遍。 地宫大牢里，吴菲等人惴惴不安的等了十天，总算等到了那位神秘的灰衣人。 这一次他没有蒙面！ 吴菲心里咯噔一下，她曾看过一些绿林画本，里面说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多半对方是不准备留下你的性命了。 灰衣人长相普通，只是眉宇间有种难以表述的复杂气质，他端了一把椅子坐在牢房前，目光审视着牢笼里的几个人。 陈凡还没说话，笼子里的李树槐倒是先开口了。李公子扑通一声跪在了牢门后：“公子饶命！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李树槐！那天在芦苇荡，我看到你想要杀了你这两位师姐！” 此一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丁青璇与单娇稍稍细思，便知道陈凡所说应是不假，李树槐卑鄙无耻，为了瞒下当晚丑陋恶行，从而要杀人灭口。 “无耻之徒！”单娇大骂。 李树槐极力辩解：“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对同门师姐下手，公子你一定是看错了！” 陈凡笑了笑，扔出两把剑：“我给你机会，你们俩现在打一场！” 李树槐还在解释，另一边单娇果断站起来，态度很明确。 尽管李树槐极力辩解，但这场决斗还是开始了。 有陈凡将李树槐的秘密说出来，单娇出手毫不留情。 李树槐起初还有所保留，但架不住单娇招招奔着要他命的打法，也只能使出十足的功力与之对招。 陈凡兴致勃勃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场战斗，细心的留意着李树槐与单娇出招的细节。 半个时辰后，两人谁也没能杀了谁，单娇凭借精湛的单家剑术取得了微弱的优势。 接下来几日，陈凡安排李树槐与丁青玄、吴菲挨个过招。 五天后，陈凡拿着吴菲等人当初写下的功法丢进牢笼。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你们所使的剑法重新写一遍！” 吴菲等人捡起纸张，发现他们之前写下的剑谱中多处被人画了红圈，都是他们刻意写错的地方。 到这时，几人才反应过来，陈凡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窃取他们的功法。 …… 妖魃的出现惊动了神山长老院，上千执法人倾巢出动，再加上各大宗门协助的弟子在北归的路上射下层层关卡。 大殷族为了送洛凝儿回去也下了血本，出动冷山卧底数十人，又派出族内精锐越过大风岭接应。 这场角力持续三个月的时间，洛凝儿几次身陷陷阱，均有殷人牺牲自己换来她的安全。 三个月后，洛凝儿总算踩着殷人的尸体成功踏入了北境。 而大殷冷山计划潜伏在中原的卧底暴露了数十人，拔出萝卜带出泥，由这几十人往外波及，大殷在中原埋下的暗桩十去七八，损失惨重。 第77章 二十四年初春 时间过的极快，转眼间，吴菲等人已经被陈凡囚禁半年之久。 从最初的陈凡让他们两两追对厮杀，到后来让四人结剑阵对付尸魁。 最近陈凡终于亲自下场，与四位剑宗弟子依次比试。 这些人里，被比试最多的自然是剑法最精湛的单娇。 两人比试了十几场后，陈凡便成功学会了单家剑中最巧妙的“投桃报李”。 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被人偷学了单家剑法，单娇很难过，那晚躲在墙角哭了一夜，此后陈凡再喊她比剑，她便宁死不屈。 陈凡倒也不恼，单家剑法他已经学了七七八八。这套剑法与青叶大师的新青石剑法一样杀伐果断，两套剑法糅合一起有相辅相成之妙。 此后一段时间，他又对连理剑阵产生了兴趣，每日让李树槐与吴菲以连理剑阵对阵尸魁。 如今的他左右手已经一样灵活，他在想着将这两人剑阵放在他的双手上是否可以实现。 只是这比偷学单家剑法要难的多，陈凡研究了一个月几乎没什么头绪。 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囚禁四人的情绪也压抑到了极限。好几次，吴菲都哭着问他是不是会放了他们。 陈凡没有回答，最初将这四人带回来，有想让他们给自己做剑桩打磨剑法的意图，但更大的原因却是青叶大师留给他的一本秘籍。 庐山剑决！ 三百年前，大周庐山出了一个以人为剑的剑道宗门。他们挑选根骨不错的小孩作为剑奴，然后将剑意养在剑奴体内，此后剑奴的剑道成就越高，那股剑意便越强，等到有朝一日，剑主取出剑意为己所用，自己的剑道便能一日千里。只是那剑奴体内剑意被取走后，便会丢了性命。 此门修剑之法颇受诟病，成立不到百年便遭神山围剿，断了香火，庐山剑决自此失传。 很不巧，青叶大师留给陈凡的秘籍之中恰好有这本书。 只是这门剑诀极为深奥，陈凡需要时间消化。再则，当年庐山剑派的剑奴都是自幼培养，吴菲等人却是成年人，心智成熟，难免会有排斥。所以陈凡便是要先打磨他们的意志，等到时机成熟。 …… 顺天二十四年初春，春晓再次造访，真的给陈凡送来了将星赛的邀请贴。 邀请贴上的名字叫朱厚，是大周宝骏府一位富商家的公子。 春晓同时带来的还有这位富商家的详细资料，盖着宝骏府官印的户籍名刺，以及一瓶吃了以后可以改变容貌的易容丹。 春晓告诉陈凡，朱家已经被完全控制，这个身份历史清白，他想用多久都可以。 陈凡又问了春晓关于洛凝儿的情况，春晓摇摇头。要去北国，需要越过大风岭和神山的层层封锁，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她也没有洛凝儿的消息。 …… 青石山脚下，廖青松在那遒劲自然的“正道之魁，仙门之首”八个字前伫立良久，直到他的大弟子赵志成找过来。 “师父，凌风出关了！已破造化四品！” 廖青松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颔首道：“你这个小师弟从没让我失望！” “是师父教导的好！” 廖青松笑了笑：“不知怎么搞的，最近总喜欢到这里来！这八个字是你的师爷青叶大师一百岁时信手写下的！当时他豪气干云，用了这八个字！他在时，这八个字实至名归！可他不在的这些年，这八个字却像是压在为师头顶的大山，让为师喘不过气来！” 廖青松扭过头看向这位与自己最为贴心的大弟子，自大典过去已有七年，这位千年宗门的掌教清瘦了不少。 “师父不必忧心！等凌风拿到将星，一切都会改变的！”赵志成宽慰道。 作为被廖青松视为接班人来培养的大弟子，赵志成深知宗门如今焦灼的现状。 自从青叶大师走后，宗门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七年前的大典，青石宗有失察之责，此后几年明里暗里被神山打压。三年前许悠在白马镇现身，引来一位神秘的灰衣剑客，加上侯勇和苏子沫成为唯一的幸存者，这件事又让宗门平白承受了很多诋毁。 当然，在以实力为尊的江湖，这些细枝末节终究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还是廖青松在地仙境迟滞多年不见提升，而吴成虎、柳言许二人也一直卡在归元大圆满上，不能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 更不说第三代弟子中，没有什么惊采绝艳的青年修者。 他贵为大师兄，如今也不过破虚九品。 整个宗门青黄不接，说是最差的时候也不过过。 这几年江湖上风言风语不断，青石宗的口碑与地位都在下滑。出山不回的弟子越来越多，单是点苍峰去年一年便有三百弟子无故离开至今不回。 在宗门鼎盛时，对于这种叛离宗门的人，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人抓回来，以门规处置以儆效尤，以正门风。 但这些年，宗门财力不济，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这些事了。赵志成有时候甚至在想，再多走点人就好了，那样宗门有限的资源分到每个人身上便会多一些。 廖青松与赵志成师徒二人沿着悠长山道往上，很多石阶因为年久失修已经长满了杂草，处处都透着这个老宗门的窘迫。 行至半山腰，廖青松忽然问道：“志成，你是不是对我也很有意见！” 赵志成愣了一下，他知道廖青松问这话的意思。 这些年廖青松对杨凌风过分溺爱，不仅将宗门大半资源用在培养杨凌风身上，甚至让吴成虎、柳言许两位师叔陪这个小辈练剑，打熬剑术。 偏偏杨凌风在宗门内口碑一直很差，非常德不配位。 望月峰上的苏子沫便是瞧不惯杨凌风，不远万里跑到北境。点苍大弟子侯勇，山中公认的脾性最好的一位师兄，这几年都在外面协助神山除妖，几乎不回山中，多半也是因为杨凌风。 赵志成不敢说对廖青松的做法一点意见都没，但他理解廖青松的难处。 将星对一个宗门的意义巨大，如果杨凌风顺利成为将星，未来三百年，他将引领这个时代。到那时，宗门的香火自然会源源不断，整个大陆多少豪阀会争着抢着向宗门捐献财帛，财力吃紧、资源匮乏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可将星又岂是那么好当的呢，廖青松的做法更像是一场赌博，赌对了，宗门再回仙门之首，可如果赌错了，甚至再严重点，杨凌风死在了将星赛中，宗门恐怕就会万劫不复了。 见赵志成不说话，廖青松叹了一声道：“在凌风这件事上，我确实是一意孤行了，你吴师叔、柳师叔也不能理解我！可我身在掌教这个位置，不能只看着眼前！我得带着宗门往前走！” “师父，我懂！” 廖青松欣慰的点点头，师徒二人沿着青石山蜿蜒的山路一步步拾级而上。青石山山高千丈，平日里大家都喜欢御剑上下，这一步步往上走，倒也能遇到不少平时不见的风景。 “听说菲儿已经有了身孕？”关于宗门的话题有些沉重，廖青松便与赵志成拉起了家常。 赵志成笑着点点头，三年前，他跪在望月峰一天一宿，总算让柳言许松口将柳菲儿嫁给了自己。 “年初时被诊出喜脉！她孕期反应大，最近都在望月峰调理身体，一直也没去拜见师父！” “身体不舒服就要躺着，可别乱跑！千万别为了见我动了胎气，要不然你那柳师叔又得找我闹了！” 廖青松抚须感慨：“这么多年了，总算听到一个好消息！” 赵志成瞟见廖青松两鬓霜白，心中不由的泛起一阵酸涩。这些年，廖青松为宗门操劳，苍老的极快。 “师父！您老人家也多歇歇，有什么事就交给弟子去办！” “嗯！为师准备等将星赛后，便将掌教之位正式传给你！” “师父，弟子现在恐怕难以胜任！”赵志成推辞，“弟子境界连归元都未到，若是成为青石掌教，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做掌教又不是只看修为，还要看能力和品性的！你这么多年帮为师处理门内大小事务，能力大家有目共睹！而且你从小待人宽厚，是小辈眼里最慈祥的大师兄，这个位置交给你，大家都服气！” 赵志成还要再说什么，被廖青松摁住肩膀，道：“掌教交给你，为师便可以安心闭关！入圣之后再出山！这么大一个宗门，没有圣仙坐镇，这才是最落人话柄的地方！” 师徒二人这般说着，走着，两个时辰后才到达青石峰。 刚刚出关的杨凌风还等在大殿外，见到廖青松连忙上前行礼。 他最近半年在青石峰顶当年老祖入定的大青石闭关，终于迈入造化四品。 距离将星赛还有一年多，他至少能以造化五品实力参赛，这个等级参赛，把握很大。 廖青松领着杨凌风进入大殿，又让赵志成从宗门府库拿出九转飞仙丹一枚交给杨凌风。 一通忙活，到了接近凌晨，赵志成才得空回到望月峰。 柳菲儿是望月峰的大弟子，也是望月峰首座柳言许的义女。 夫妻二人婚后，便住在望月峰后山竹林前的一处别院。 赵志成回来时，柳菲儿还没睡下，站在窗前看着空中的皎洁明月，轻轻抚摸着肚子，脸上都是母爱的光辉。 看到丈夫回来，柳菲儿笑道：“志成，我给孩子取好名字了，就叫赵青禾！” 第78章 谋而后动 龙池县刘府，三进院落的阁楼里，陈凡负手立在窗前看着小院夜景，他身后的书桌上摆着一张中州地图以及春晓送来的将星赛邀请贴，除此之外还有刘石柱替他搜集的有关这一届将星赛的消息。 距离顺天历将星赛只有一年，大陆上各大赌坊、黑市钱庄都开始对今年将星赛的热门选手开放赔率。 夺得将星的五位种子选手，分别是东海“三太子”归三千，大恩寺万字辈大师兄万智，大周李家那位剑痴的侄孙李大川，神农教加冕圣女乌拉拉，还有便是青石宗倾劝全宗之力培养出来的杨凌风。 这五位是排在夺魁第一梯队的种子选手，其中赔率最低，也是夺魁呼声最高的居然是杨凌风。 陈凡已经很多年没有再看到这个名字了，但深埋在心底仇恨并没有因此而降低。 他至今记得当年在青石山百石峰上，杨凌风是如何一遍遍的羞辱，伤害李辰月的。 他曾无数次想起当天发生的事，早已在心里列出了一个必杀名单。 这其中杨凌风排在第一个！ 敲门声打断了陈凡的思路，刘石柱恭敬的走了进来。 “主子，你喊我？” “老刘！一年后我要去参加将星赛，并且需要做一些自己的事！为了让这件事对我们的影响变得最低，有些事情我们需要提前动起来！” “主子尽管吩咐！” 陈凡点点头，让刘石柱坐到桌前，二人在中州地图上写写画画，彻夜详谈。 …… 一个月后，龙池西郊马场里，十几辆马车连夜出动，将大半个马场搬的一空。 这些马车自龙池县出，往南行。中途一辆马车与他们分道扬镳，去了西南桃花坞，不久之后，便传来桃花坞里那位号称术算甲天下的老神棍收了一位弟子的消息。 桃花坞位于吴国边境的桃花山中，山中有天下术算第一宗的神相门，老门主南怀沙曾在三十年前立誓不再收徒，只是这位老先生被江湖人称老神棍，便是因他喜欢满嘴胡诌，前脚说话后脚打脸之事江湖早就屡见不鲜了。 术算被视为修行的旁枝末节，神相门一向在中州名声不显，以致于发生这等大事在江湖上都未掀起太大波澜。只是在术算爱好者之间口口相传，说南老爷子收的这位弟子，教数之龄，正是术算启蒙的阶段，却已经通晓阴阳、术算、秦书。老先生称她为天赋甲等，连破两戒收她为徒。 南老爷子三十年前造访白崎山，与山中一位神秘人曾有一弈，据说这一弈下了一百零八天，老爷子略胜半子，回去后便大病一场，自此便待在桃花山中颐养天年，不再钻研术算，亦不再传道授业。 另有一说，这老爷子极为重男轻女，门内女弟子寥寥无几都是他徒弟的徒弟，他本人一生不曾收女弟子，但这一次却连破两戒，收了弟子不说，还收了一个女弟子。 再说龙池县，继刘家马场搬空后，又传来首富刘石柱变卖家产的消息。 刘大官人当首富这些年，一向乐善好施，虽说有时也仗着财大气粗有些跋扈，但到底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愤之事。与周边郡县那些为富不仁的巨贾相比，已经算是天大的善人了。 坊间对此事议论纷纷，各种说辞都有，但比较让人相信的说法是自广安寺的了能大师圆寂后，少了大佛护佑，刘大官人的生意越来越糟，破产了。 为这事靠江楼的掌柜和甲子巷里的姑娘们都神伤了好一阵，大家都怀念这位走起路来气喘吁吁，一掷千金的大官人。 …… 龙头山下地宫，消失了两个月的灰衣人又出现在吴菲等人的面前。 这两个月，除了每日定点投喂的食物和水，就只有阴暗角落里的爬虫与老鼠相伴这四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剑宗修者。 牢笼外的那位穿着僧衣带着斗笠，拿着一柄乌黑禅杖的尸魁从不发出声音，却又像是无形的大山压的他们几人喘不过气来。 灰衣人这次来，似乎没有打算与他们比试剑术，而是搬了一条长桌在牢笼前，桌上摆着两盘精致小菜，一壶美酒与几只杯子。 那位露过几次面的胖子站在他身边，很恭敬的伺候着。 灰衣男子连喝两杯酒后才道：“这个地宫建在一座山里，周围的墙上画着从南边烟瘴之地传来的巫符，它的作用就是屏蔽这地宫里的一切！再厉害的修者，他的神识进不来！” “所以，如果我封闭这里唯一的出口，那这座地宫就会成为你们的坟墓，永远不会有人发现你们！” 灰衣人的这句话让气氛陡然沉重起来，牢笼里的吴菲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的深深的惊恐。 最终还是李树槐打破了沉静，他像往常一样跪在地上，卑微的哀求着灰衣人。 李树槐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宫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陈凡平静的喝完两杯酒，这才缓缓说道：“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成为我的剑奴！” 李树槐的哭声稍稍停顿，随后点头如捣蒜的道：“我愿意，我愿意！” 陈凡笑着挥挥手：“李公子，不必着急，先让我把把话说完，你再决定！” 说完，陈凡拿起桌上一本秘籍：“这本是庐山剑决，你们都出自剑宗，对三百年前江湖上昙花一现的庐山剑门应有所耳闻吧！” “庐山剑客以人为剑，剑奴者一生为剑主蓄养剑意！” “庐山剑宗的剑奴都是自幼饲养，从小打熬。我没那个条件也没那个耐心从小娃娃开始养起，你们几个如果愿意那是最好，如果真要不愿意，哼哼……” 陈凡哼了两声，留下足够的空间去给吴菲等人想象。 “庐山剑门的人会让剑奴做剑杀敌，你们放心，我不会做这种事！其实我本就不想杀了你们，只是就这样给你们放回去，我真的是睡不着觉！让我留下一道剑意作为保障，大家都下得了台……” “惺惺作态！”陈凡话没说完，四人中性子最烈的单娇便骂道，“庐山剑门当年之所以被神山执法人剿灭，便是那些剑主自幼不把剑奴当人看待，驱使剑奴胡作非为，又或是……反正这就是邪术！” 单娇有家传剑术，与剑道一门见识较广。她难以启齿的部分其实也是听家中几位兄长闲聊时说起，说这剑主将剑奴视为禁脔，肆意侮辱。剑奴剑奴，是剑更是奴，她单家三代武侯，位列赵国权贵，让她去做奴隶，她宁愿去死。 陈凡淡淡一笑，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磨蚀这些人的骨气，并不着急。 果然，才喝酒不过两杯，李树槐便一头磕在地上，声称自己愿意。 陈凡早就料到李树槐这种小人会是第一个答应的，这种人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他给刘石柱使了个眼色，老刘给李树槐倒了一杯酒递过去，李树槐接过酒一饮而尽。 吴菲等人早就见识过李树槐的无耻，对这个结果也见怪不怪，但她们三人都是一脸坚毅神色。 “李公子带了个好头，你李家一门死绝，偌大家业还等着你回去继承呢！至于吴小姐嘛，我最近托人打听了你家的消息，你父亲早在你五岁时便因病去世，你母亲守寡多年，寄于吴家高门之下，个中心酸我不说你也懂！你一年多未归，你母亲整日在家中以泪洗面，听说你三叔一直觊觎你母亲美色，以后没了你保护，你母亲可就……” 听到此处，吴菲早已泪流满面，身体颤抖不止。 是啊，她以家族名望为重，不愿委身成为剑奴，可若是她死了，吴家人可会善待她的母亲呢？ “丁青玄，你的情况又与吴家不同，你家中老父官拜当朝三品，为人却是重男轻女！你这边失踪一年，你的父亲母亲可没有半点伤心，听说你家兄年尾便要迎娶五羊候之女，又嫌他的院子太小，就要推倒院墙将你那小院并过去，你如果再迟点回去，恐怕府上都没有你住的地方喽！” “单娇，你家母病重，另有世仇寻到你家中伤了你那归元二品的父亲！你要是硬气点真不愿做我剑奴，说不定黄泉路上还能遇上二老呢！” 陈凡一口气说完这些，三女脸色各有变化，但都不如之前那般坚持了。 这套说辞是他结合刘石柱查到的一些情报，利用三女的性格特点特意准备的，对三人的心理防线具有致命一击。 “李树槐！” “主人！”李树槐脸色一肃，他这剑奴的角色进的倒是挺快。 “她们三人若是不愿意，如其这么死了不如便宜了你，我允你好好享受一番！” 闻听此言，李树槐顿时神采飞扬，被关在一起一年多，他早就心痒难耐。可平日里三个女人抱作一团，牢笼外又有尸魁看守，他是有贼心没贼胆。此刻得了主子吩咐，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去打量三人了。 “对了，老刘，你不也好色嘛！正好与李公子一起玩玩，切磋切磋！” 刘石柱抹了一下流出的口水，色眯眯的道：“那老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们真敢如此，我死也不从！”单娇哭着道。 陈凡不屑的笑了一声：“且不说有我在这里看着，你能不能死成！就算你可以寻死，你真以为自己有这个气节吗？你要是真是这么有骨气，早就自寻短见了，不必等着一年多！最后，就算你死了，我也会让他们蹂躏你的尸体，再派人送到你单家府上，让平京城里的百姓都看看，扒光衣服的单家大小姐是什么样子的！” 陈凡声色俱厉，这一番话恶毒之极。他本是想着吓唬吓唬这几个女人，但没想到扮起恶人来如此惟妙惟肖。 几年前，他还是青石山下小花匠时，何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几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 失神间，陈凡听到单娇咬着牙含着泪道：“我可以做你的剑奴！可你若让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宁死不从！” 陈凡笑了笑，好一个宁死不从啊！ 眼前的单娇就像是当年百花谷里的小花匠一样天真…… 第79章 朱公子探花 性子最烈的单娇都妥协了，吴菲与丁青玄自然没有再坚持下去的理由。 这之后，陈凡便依据庐山剑诀所述法门，每日向四人体内注入一指剑气，连续七七四十九天后，剑气成胎，这主奴的关系便算定下来了。 往后，剑奴修行剑道，裨益体内剑胎，剑胎孕育出剑意，蓄而不发，凝聚出无上威力。等到剑主需要时，取之而用，无论用来杀敌或是用来增益自己修为都可以，只是这道剑意若被剥离剑奴身体，对后者伤害极大。 在剑奴孕剑胎养剑意的过程中，剑奴如有不从，剑主可随时引爆对方体内剑气，让其五脏尽损，顷刻毙命。 世上练剑法门数不胜数，这庐山剑门的以人为剑，用活人养剑意倒也算是另辟蹊径。 不过青叶大师在他的笔记中可将这庐山剑诀批的体无完肤，他说这练剑之徒没有投机取巧的办法，不管用什么方法得来的境界，终究没有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打磨出来的要好。 而这庐山剑诀，便如同别人栽树你来乘凉一般，把别人辛苦养出来的剑意拿来自己用，没有实战基础和透彻领悟的剑意最终也只是个空架子，是空中楼阁罢了。 虽然吴菲等人都不相信陈凡，但陈凡这么做至少有一半的原因真的是为了能安心的放了他们回去，另有一部分则是想看看这庐山剑诀的玄妙之处。 比如这七七四十九天的剑气成胎，个中妙处便是让人大呼出彩。剑气出于剑招，本是伤人的东西，在这里却可以凝结剑胎，最后能养出剑意。 万法无相，细细钻研这些东西，当真无限乐趣！ …… 剑胎结成后，吴菲等人总算出了地宫，重见天日了。 李树槐要去望江处理家业，陈凡让刘石柱结束龙池的事情后与他同去，顺道帮着打点。当然，最终的目的是要拿下李家的生意。 这次大动干戈的让刘石柱从龙池县撤走，将产业化整为零分散出去，对刘石柱的生意影响很大。陈凡日后的开销小不了，能将李茂林的产业并过来，刘石柱这尊财神才能立的稳。 余下三人，吴菲、丁青玄与单娇都要先回平京家中报个平安，再回剑宗，陈凡准备陪三女同行。见识一下大都市的繁华，然后再从平京转道去齐国。 分手之前，大家把回去后的说辞对了几遍，确保没有漏洞。 七月，陈凡开始服用易容丹，启用朱厚这个身份前往赵国大都平京。 途中，陈凡又授给三女几本剑诀，一是青叶大师在青石剑法基础上化繁为简，单以杀人为目标改编出的新青石剑法，二是青石剑法中的天女剑诀，三是半套浩然剑气。 不过看三女的态度，兴致缺缺。倒不是对剑法不感兴趣，而是庐山以人养剑的窍门便是靠剑奴在剑道之途开花结果饲养体内剑意，等到剑意蓄到一定程度，便是剑主采摘时。 她们是怕自己体内剑意养的太快，便早一点丢了性命。 陈凡懒得解释，他若真是有心以这种方法修行剑道，三女之中也就单娇的天赋他能瞧得上眼，让丁青玄与吴菲养剑意，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养成。 三人懒得学，陈凡乐得自在，便整日躲在自己的马车中，研究凭借双手结连理剑阵的窍门。 连理剑阵中有太多招式需要靠着两人的身法走位完成，陈凡的两手是不可能实现的，最大的难点也在此处。 连理剑阵有三十六个变化，衍生出三十六式剑招。陈凡前后折腾了两个多月，勉强靠着双手实现其中两个剑招。 走了一个多月，马车总算到了平京城外。 陈凡与三人分开后，将尸魁与小灰安置在城外，这才大摇大摆进了城。 …… 从平京城的东作门进入，沿着平京主干道兴邦大道再走两炷香的时间，越过鸭绿河上的狮子桥，再往里走，路上行人愈发稀少，路旁的宅院则是愈发门楣阔大，彰显豪气。 楚阳侯府就是最大宅府的其中一间，阔别一年多，单娇再次站在家门前，心中既激动又忐忑。 叩响门环后不多时，一位看门小厮打开门，见着眼前女子，先是一惊，又是一喜。再也顾不上礼节的嚎叫着：“小姐，是小姐回来啦！小姐回来啦！” 单娇眼含热泪，踏入家门刚刚行至院中，单娇的两个哥哥单英和单雄便迎了出来。 兄妹三人相拥而泣，单娇问道：“父亲呢，伤势重不重？” “什么伤势？” “不是说有人寻仇上门打伤了父亲吗？” “你这刚回来便瞎说，父亲领王旨巡边去了！” “啊！？那母亲呢？” “今日太后传召，母亲去宫里了！你一年多未归，生死不知，母亲思虑过度，大病一场，前段时间才刚刚有所好转！小妹，你这一年多去哪里了，我们找去剑宗，听说李府满门被灭……” 哥哥单英絮絮叨叨，单娇却心不在焉，只是愤愤不平的嘟囔了一句：混蛋，居然骗我！ …… 被单娇斥为混账的陈凡此刻正在平京城里闲逛，这大城市果然不一样，马路上车马不绝，街道两旁各色装潢考究的商铺，商品更是琳琅满目。 也不知白小六是无心还是有意，陈凡现在扮演的这个朱厚，是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资料显示，朱公子最喜欢狎妓游玩，不管到了哪里，第一晚必是在青楼度过。 陈凡现在扮演朱厚，朱公子这好色的特点自然是要表现出来的。 平京城里最大的青楼在城东，鸭绿河边倚河而建的探花楼！ 陈凡在城里转了两圈，买了几身配得上朱公子气质的锦绣袍服，这才去了探花楼。 虽然还没到一掷千金的时候，探花楼里却已经是人头熙攘，热闹非凡。 陈凡刚进门，便有三五个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围上来，她们都是楼里的姆妈，也有称为老鸨的。按照探花楼的档次，每个姆妈后面都带着至少十几个姑娘。 平京城里的第一青楼，当然不是那些乡野勾栏之地可以比的，姑娘们不仅姿色俱佳，更不会挤在门口搔首弄姿，这拉客的活便交给姑娘们的姆妈。 别看这些姆妈年纪都不小，却是风韵犹存，二十年前说不定也是名动鸭绿河两岸的名妓呢。 姆妈们凑上来却也不急着推销，只是细问陈凡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陈凡若是跟哪位姆妈说了话，其余姆妈自然识趣的站到一旁，绝不会为了抢客人而出现七嘴八舌跟菜市场卖菜一样的画面。 挑了一位墨绿色衣服姆妈，陈凡跟着她进了楼里，听她介绍自己名叫秀娘，在这探花楼里已经做了二十年，五年前才开始做姆妈。 “那前面十几年秀娘是在干什么？”陈凡刚问出这个问题就后悔了。 果然秀娘俏脸一红，娇媚的瞥了陈凡一眼：“公子，你说一个女人在这勾栏之地除了做姆妈还能做什么！” 陈凡气的想扇自己嘴巴，一个流连烟花之地的花花公子怎么能问出这么没水平的问题呢。 “不知公子可是这平京城人士，还是路过平京？” 陈凡搬出早就想好的说辞：“在下朱厚，大周宝骏府人士！此次渡江过来是为了去白崎山参加明年的将星赛，见时间充裕，索性便沿途逛逛玩玩，权当游历江湖了！” 秀娘小嘴圆张，一脸吃惊道：“朱公子厉害啊，能参加将星赛可都是大陆青年才俊！您来着我们探花楼，也算是找对地方了！咱们探花楼的姑娘，与你们的修行境界一样分为五等！” “哦？愿闻其详？” “这最低的姑娘是金刚，姿色尚可，才艺不多！最高等的姑娘是归元，姿色一等，而且琴棋书画必有一绝！” “没有地仙和圣仙？” “朱公子真会说笑，这地仙与圣仙那可都是真仙人了，咱们这风尘女子可不敢亵渎仙人！就这五品排位也都受人诟病，公子若是介意，便以甲乙丙丁戊来叫也行！” “不介意不介意，不知道价钱如何？” “公子是吃酒小憩还是要过夜？” “过夜！” “过夜的话，金刚需五两，通玄需二十，造化五十，破虚一百，至于归元嘛，楼里的归元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没有过夜这说法！” 陈凡点点头，他也不敢问的太多，显得太不专业。 只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到，楼里有五位归元品的姑娘，每晚在前厅有绣球会，五个绣球代表五个姑娘，价高者得，得到绣球便成姑娘入幕之宾，至于往后能发展到哪一步就全看个人本事了。 绣球会这样的场面，陈凡肯定是要露个脸的。但此时距离绣球会还有一阵，他便先点了一位弹曲的破虚姑娘打发时间。 这探花楼除了一个前厅，往里沿着长廊都是单间的客房，“境界”越高的姑娘房间越在里头，私密性自然也越好。 这个设计深得陈凡之心，他正愁着自己在人多的地方撒不开手脚会露了相呢。 这位破虚姑娘名叫慕辰，双十年华，擅音律。气质温婉，很会说话。陈凡初时还有点局促，但慕辰始终表现的如同邻家之女一般亲切，陈凡慢慢也就放松下来，两人相谈甚欢。 第80章 良人朱厚 赵国四大姓氏里，除了国姓杨之外，还有丁、吴和上官三个大姓。 这三个大族像是一颗苍天大树围绕在皇家周围，每一颗大树都盘根错节，枝桠繁密。 丁家的大族长是当朝太傅丁升，丁老爷子有三子一女，三子都位列朝堂重臣，一女嫁入皇家，如今是天阳王府的正妃。 丁青玄的父亲丁少华是丁升侄子，如今是赵国通政使，虽不算丁家直系，但关系也不算太远。 丁老太爷为人古腐，极为推崇男尊女卑的思想，所以丁家女子往往都得不到重点培养，她们生在丁家唯一的作用便是与别的大家族联姻。 丁少华有一子一女，按照丁老太爷的安排，儿子被送进讲武堂，这是赵国军队将官的培训机构，三年学习后进入军营，之后便会在家族的安排下按照传统武将的职场路线一步步晋升。 女儿丁青玄则被送入与赵国公侯依附极深的丹阳剑宗，本指望女儿在剑宗能找一位身世匹配的如意郎君。谁曾想，丁青玄进了剑宗十年，非但没有找到对象，反而经常借宗门学业繁忙之故不愿归家，因此错过了家中的安排，如今年纪大了，在平京的贵族圈子里也很难再物色合适的郎君。 一年多前，丹阳剑宗传来女儿失踪的消息。因为此事牵扯平京城里的三大家族，甚至惊动了宫里的那位，连天钩卫的人都出动了，查了一年没有消息。丁少华原本都已经接受了女儿回不来的结局，结果今天女儿突然出现了。 女儿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丁少华内心当然是开心的。他虽对女儿没有太多期望，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只是这段时间，家里动土，为了儿子几个月后的婚事，把丁青玄原本居住的小院推了，女儿回来后看到这一幕，当即落泪。 丁少华也觉得愧疚，可儿子这次娶的是五羊候之女，五羊候上官名那是上官家直系的掌权人，可比他在丁家的地位要高的多，这门婚事也算他家高攀了，所以这院子还是得拆。 身在豪门，各种权衡、利益置换总是免不了，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就比如此时，女儿心有怨恨，丁少华又能如何。只能希望结下这门亲事后，无论自己还是儿子都能在官场走的更顺当，到时水涨船高，便可以在这平京城里寸土寸金的地方再置办更大的宅子。 丁家客厢，丁青玄坐在窗前出神。此前她的母亲刚刚来过，无非是宽慰她几句，让她别为院子的事挂怀。 丁青玄心中难过，生死未卜一年多，回到家中却发现自己的院子已被推倒，似乎这个家早就做好了她再也不会回来的准备。父母忙着解释这件事，却都没问她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 小时候，丁青玄有个非常喜欢的堂姐，双十年华在家族的安排下嫁给赵国一位封疆大吏做妾，从此远离平京，几年都不能回家一趟。这位堂姐时常给她写信，抱怨生活的不如意，丈夫暴虐，过了几年便传来这位堂姐死了的消息，是被丈夫酒后施暴致死的。 两方的家族都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草草办了丧事，曾经以为大家族是依靠，但在利益面前，越是大的家族越是人情薄如纸。 丁青玄长了这么大，看过太多的例子了。 尤其是生在一直秉承着男尊女卑的丁家，女孩从来只是工具，通过联姻，把越来越多的人绑在姓丁的这棵大树上。 丁青玄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默默的抵抗着这个庞大的家族！ 从当年决意进剑宗学习，到刻意回避师兄弟的好感，再到不回家，以各种理由推脱家族安排的相亲，直到过了适婚的年纪。 可是这次经历生死，丁青玄再回到家中，看着自己的小院被推倒，明明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却只能住到客房里。 这在以前也许稀松平常的事，像是压倒丁青玄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站在窗前，看着这个曾经自己嬉闹的花园，她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 这一刻，她无比的想逃离这个家庭！ …… 平京以皇城为中心，皇城外至建宁大道这一片寸土寸金，能住在这里的都是豪门大族，再由建宁大道至鸭绿河又算是赵国一个阶层，这森严的阶层就像建在兴邦大道两侧的房子，越靠近皇城门墙越高。 吴菲的家便在鸭绿河边，他父亲早逝，母亲寡居多年将她拉扯大，原本以为这次嫁给李树槐，凭着李家财力也能让自己母亲的地位水涨船高，再不用在族内看谁脸色。 可没想到正是因为这场婚事让她经历了一年多的噩梦的生活，她回到家中后，母女二人相拥而泣。 当晚，母亲便做了几道她爱吃的精致小菜。看着母亲如霜的鬓角，吴菲忽然觉得庆幸，庆幸自己这次还能活着回来。一年多没回来，家里清贫了不少，如果少了她这个纽带，吴家人根本不会去管一个旁支的遗孀，也只有她的三叔总会不怀好意的前来骚扰。 经历一场生死，吴菲好像也顿悟了几分，决定要好好活着。 这一晚，这座大都城里繁华依旧，三个姑娘各怀心思！ …… 同样的夜晚，探花楼的慕辰姑娘却是开心极了。 她接待的这位叫朱厚的公子，好像是第一次来这种烟花之地，偏偏又想装作是个老手，花钱如流水。 慕辰最喜欢这样的公子，没有老油条那毛手毛脚的臭毛病，花钱却又舍得。 探花楼的客房外就是鸭绿河，河上有灯船来回游走，探花楼的姑娘们会游说身旁的恩客给她们点花灯，点灯的越大越多，姑娘的名气也就越大。 什么花魁，名妓，除了自身业务过硬，也就是靠着这一盏盏花灯点起来的，说到底身在这烟花之地，花魁也是要靠银子堆的。 慕辰今晚开心的一个原因便是朱公子花了二百两给她点了一盏最大的花灯，灯上映着慕辰的名字，跟着灯船沿着鸭绿河来回游走。 慕辰当时就要脱了衣服好好伺候朱公子，却被朱公子委婉推辞。 随后两人又去参加前厅的绣球会，朱公子也跟着后面叫了两次价，虽然最后偃旗息鼓了！但看着对方几百两、几百两叫价都不眨眼的气势，真是越瞧越顺眼。 再回到房中，慕辰便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推倒这位豪气的朱公子，好让对方在自己的温柔乡里陷的再深点。 结果连喝了几壶酒，直到自己都有点不清醒了，预料中男人如狼似虎的扑向自己的情况还是没有发生。即便是新手，开始时束手束脚，可在一起五六个时辰，后面总会原形毕露的。 可这一晚，这位朱公子真的什么事都没做。第二天早上，当慕辰醒过来时，房间里早已没人，贴身的丫鬟告诉她，今天一早朱公子便离开了探花楼。 慕辰顿时若有所失，身在勾栏，良人难遇，像朱厚这样公子哥已是最好的恩客了。 …… 陈凡离开探花楼后，便来到位于城里最大的商行，钱家商行。 昨夜与慕辰闲聊，得知钱家商行最近会有一场拍卖会，他便特意赶了过来，想给自己买一把趁手的刀。 这两年刘石柱也为他四处寻过，中州用剑者居多，用刀者少，一把趁手的刀还真难找。 许悠教他的青焰碎空刀诀首重刀势，要求刀越沉越好。 陈凡现在所用的刀便是让刘石柱找人专门打造，重有七十斤，长有三尺，连刀鞘都没配，因为没有特殊材料只能多用铁料，如此一来，刀的重量虽然达到了，但又有了刀形笨重，刀锋厚钝的缺点。 钱家商行的掌柜见到一身锦服的陈凡立即迎了上来，热情介绍。 这家商行的规格远比白马镇那家要大，分上下两层，一层主要经营南北货物，南方的丝绸瓷器，北方的貂皮人参，南北方差异在这里一览无遗。 一层经营大众货物，到了二层便是修行所需的各种物资了，譬如各种药材，成品丹等等。 陈凡说明来意，问起拍卖的事，掌柜便给他拿了一张清单。 单子上写着拍卖的时间，拍卖的东西，以及起拍的价格。 这场拍卖会上共有十三件产品，均是给修者所准备，所以拍卖是以灵石结算。 陈凡溜了一眼，看到第七件拍品是一把叫做雷鸣的刀。 便问掌柜的关于这把刀的具体情况！ 雷鸣刀重有八十一斤，刀长两尺七寸，有吹毛断发之利，以玄铁为主材乌金为辅由当世赫赫有名的工匠毛七所造。 当年铸剑第一的石门剑窟泯于江湖后，中州制剑第一的名号便落到匠人毛身上。 毛七正是匠人毛之后，这次打造雷鸣也是受人所托，只是刀成后那人却付不起工钱，毛七便将雷鸣转手卖给钱家商行。 这雷鸣刀太重太大，加上出炉不久所以一时半会儿卖不出去。 刀剑好比老酒，得有年头才香，世间名器哪个不是传承几世，底蕴无双。 亦有说法，修者以灵力灌注武器，久而久之武器也有了灵性，所以但凡名器一定曾在某个大人物手中用过，否则绝对成不了名器。 这刚出炉的武器没有底蕴亦无名人加持，自然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陈凡倒是满意的很！ 第81章 明珠郡主 慕辰姑娘很开心，因为两天后，朱公子又来找她，并带她去参加了一场拍卖会。 要说平京城里的盛事，除了每年一届的花魁大赛，便要算这钱家商行的拍卖会了。 拍卖会一般三五月举行一次，能拿上展台的自然都是罕见珍品。每逢此时，平京城内名流总是趋之若鹜。 财力的较量在这时候最能直观的体现，能理直气壮一次次叫价的人，都能获得全场的关注。 拍卖会在城中最大的酒楼举行，这酒楼也是钱家产业。 走进楼内是圆形大厅，正中间高台上会依次展示今晚的拍品。一楼有雅座二十，二楼还有格调更高的雅间若干。 慕辰虽然只能坐在一楼靠角落的位置，但已经很满足了。 “朱公子，你今晚可看上哪个拍品，慕辰可以替公子叫价！”慕辰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凡点点头：“七号那把叫雷鸣的刀，你帮我叫呗！” “叫到多少？” “当然叫到落锤为止！” 慕辰心中一喜，若今晚真能拍下一件，自然能引来全场目光，对她的名气提升可大有帮助。 有此一想，慕辰不由的往陈凡身边又挤了挤，引以为傲的一对白兔有意无意的蹭在陈凡身上！ 陈凡舔了舔嘴唇，他又不是圣人，怎能没有反应。那晚在慕辰闺中已是难熬至极，此刻心中更是犹如一团烈火，炸裂作响。 他想推开慕辰，可瞧着周围的人，哪个不是左拥右抱，他要是表现的太过正经，又得引人侧目。 当下也只能承受着那份烈火炙烤，装作享受的样子。 好在拍卖很快便开始了，一件件拍品被送上展台，楼上楼下不时传来叫价声。 还别说，这叫价的不是女眷便是小厮，正主们都老神在在的坐在那，一脸云淡风轻。 但是不是真的云淡风轻就不得而知了，这动辄几百上千灵石的，折合成现银可就是上万两了。第三件拍品是一片金色龙鳞，叫到后来，一楼诸位没人出声，都是二楼雅间中的神秘客人在竞拍，最终成交价三千七百块灵石，三万多两雪花银！ 陈凡瞧那龙鳞也就小孩巴掌大小，与青叶留给他的那三片龙鳞可差的远了。 很快，到了陈凡相中的雷鸣刀了。 见识了前面几件拍品的厮杀之后，陈凡心里还真有点打鼓！他身上两张银票，合一万两银子，折成灵石也就一千块。 开始竞拍后，陈凡才放下心来，参与的人并不多。 慕辰得陈凡示意，开始叫价，起拍价五十灵石开始，一路叫到两百灵石。 就在陈凡觉得稳操胜券的时候，二楼一间包厢里蹦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三百灵石！ 直接加价一百！ 慕辰愣了一下，看向陈凡，陈凡不明所以，还以为又是哪家的女眷在叫价，眼神示意慕辰继续，慕辰摇摇头，欲言又止。 眼瞅着商行掌柜就要落锤，陈凡不管不顾，直接叫价三百一十！ 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陈凡。 陈凡这时才察觉到不妥，扭头看向慕辰。 慕辰凑过来小声的告诉陈凡，刚才叫价的是赵国明珠郡主上官蕊！ 陈凡愣了一下，随即知道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他准备放弃叫价。 可问题是二楼的叫价声再也没有传来，掌柜多等了一点时间，见无人再叫，便落下锤子！ 心心念念的宝刀如今成了烫手的山芋，陈凡拿到雷鸣后，便离开了现场。 刚出门，便被两个穿黑衣的中年人拦下。 随后一位系着红色披风女孩走了出来！ 慕辰连忙行礼，眼前这位便是明珠郡主！ “小民朱厚拜见明珠郡主，还请郡主大人原谅小的不知之罪，小人愿将宝刀相赠！” 明珠郡主哼了一声：“你当本郡主是什么人？” 陈凡把头埋的更低了，假装委屈的道：“郡主，小民乃大周宝骏府人士，游历途径平京，恰逢商行的拍卖会，便来凑个热闹！实在不知道这把刀已被郡主相中，否则就是借小民十个胆子，小民也不敢跟郡主叫价啊！” 上官蕊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行了，别解释了！本郡主的确很喜欢这把刀，第一次叫价，是希望大家能识趣的给我让路！第二次我没叫价，不是我出不起这个钱，而是不想抬高了价格白白让商行赚了！” 上官蕊斜了陈凡一眼：“好刀配好主子！你放心，我不会抢你的刀，但你得跟我打一场，你赢了，刀带走，如果你输了，三百一十块灵石我不会少了你的，但刀你得留下！” “这……” “怎么，不敢？还是不愿意？” “郡主若真看上这把刀，小的直接奉上便是！”陈凡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托起雷鸣高过头顶。 “前面河岸边有块空地，就去那里！”明珠郡主不由分说，一马当先的走过去。 两个黑衣手下虎视眈眈的看着陈凡，随时准备“请”陈凡过去。 陈凡不敢以神识随意探查对方，只是以青叶笔记上所授的方法观察二人，两人天仓饱满，吐纳有力，再配合其他一些细节，判断二人至少都有破虚七品上下的境界。 陈凡只能起身乖乖跟过去，慕辰本想离开，但瞧两位黑衣人的脸色，不用对方多言也跟了上去。 趁着这时间，慕辰悄悄在陈凡耳边说：“朱公子可担心啦，明珠郡主刀法学自宫先生，已听说很厉害！” 陈凡点点头，上官蕊他并不陌生。当初让刘石柱找来将星赛夺魁热门的名单，这位上官郡主便是排在第二梯队。 只是陈凡没想到上官蕊是如此娇俏的小姑娘，学的还是刀法。 穿过街道来鸭绿河岸边，明珠郡主已经脱去披风，只穿着一套黑色劲装，裤腿与袖口都扎的紧紧的，露出粉红色的绣编为这套干净利落的衣服又添了几分秀气。 陈凡站到上官蕊二十步外问道：“不知郡主想要如何比试！” 黑衣手下送来一长一短两把刀，上官蕊左手持短刀，右手持长刀，对陈凡道：“不必在意细节，能赢下我便行！” 上官蕊的潇洒也激起了陈凡的一战之心！ 资料里朱厚是通玄九品修为，武器是剑，陈凡便将雷鸣丢至一旁，从乾坤袋中取出九幽。 上官蕊见到墨黑的九幽，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好剑！” 话音刚落，上官蕊一闪而至，右手长刀突刺，左手短刀倒持在手。 陈凡挥剑挡下长刀，脑中迅速盘算策略。 这场战斗，陈凡首先需要以内息诀压制境界，让自己保持通玄九品的实力。其次要放弃自己擅长的青石剑法，也不能使用丹阳剑宗和单家剑法中的招式，这些都容易引来不必要的猜度。最后，他要输给上官蕊，却又不能让人看出他在放水。 不过很快陈凡就觉得自己过于自信了，就算他不放水，想要胜过上官蕊却也不是易事。 上官蕊的双刀学自赵帝身边的大奴才宫二，江湖人称宫先生，此人除了是赵帝最信任的宦官，还是赵国第一秘谍组织天钩卫的掌印人。 天机榜上列出的九十二位陆地神仙里，宫先生排在第三十七位。 不过江湖人都说这榜单水分太大，因为地仙人之间极少有交手，即便交手也极少会分出胜负。神山列此榜，一是依据从这些地仙人零星的出手中判断他的实力，其二便是进入地仙境界的时间。 江湖上普遍认可的看法是，在地仙境上滞留时间越久，相对的就越强。 宫先生自从领衔了天钩卫，三十年不曾出过手，成大修者八十七年，因此能排上三十七位。 宫二一身本领，最拿得出手的便是这双刀流的刀法。 与李沐北的司马双刀不同，李沐北的双刀长短一致，攻守兼备。而上官蕊这二刀流则是短刀主守与袭，长刀主攻。 第一次浅尝辄止的交锋过去，上官蕊小退一步后大刀划出半月，一气奔出三记刀风同时呈扇形飞向陈凡。 陈凡不敢用风雷决，这种身法过于显眼。 他只能以九幽探地重重一挑，掀起一大块草皮挡下中间那一记刀风。然后从左右刀风之间险之又险的避过。 这一招看似笨拙，陈凡也尽量表现的很狼狈，但上官蕊还是不由得咦了一声，不得不说，这个化解之法很巧妙。 上官蕊又期身上前，两人短兵相接，连拆三十五招。 这三十五招，上官蕊的左手短刀始终倒持手中，一招未出。 可越是如此，陈凡越是担心，他时刻留意着那根被上官蕊刻意隐藏的短刀。 果然，第三十六招，陈凡以当初在刘府那些无名剑谱中学到的一招挑山，抖动手腕配合灵力的巧妙应用让剑身弯出一个弧度，随后剑锋重重向上弹起，带着剑气在剑锋打出一个刁钻弧度。 上官蕊一点不慌，手中长刀翻身，以刀面向下重重一拍，正好将剑气化解。 亦是巧妙无比的一招！ 陈凡在心中由衷赞叹，但对方后手更加生猛，只见上官蕊的左手忽然出动，原本倒握手里的短刀如今已经换了方向，闪光刀刃直接顺着陈凡挑山后，留下的中门空隙插了过来。 陈凡趁机回剑一挡，短刀斩在剑身重重叩在陈凡胸口，陈凡趁机连退两步，抱拳认输！ “郡主，小民输了，心服口服！” 上官蕊收刀入鞘，喜笑颜开，却不急着拿走雷鸣。 “你剑法看似无章，有几处却也巧妙，能在本郡主手下走这么多招，还算有点实力！这刀我不要了，给你！但你要留下来，陪我练刀！” “啊！！” 上官蕊瞥了一眼一脸不可思议的陈凡，没有半分解释，披上披风转身边走了。 “明日来郡主府报道，你若不来，就别想出平京城！” 第82章 郡主府上陪练 第二日，陈凡来到郡主府外。 他倒是想过连夜离开平京，远离是非！可昨晚从慕辰那得知了上官蕊的情况后，一番犹豫他还是来了。他现在的身份是朱厚，又不是见不了光的陈凡，凡事得从朱厚的角度来考虑。 上官蕊的父亲上官烨是宁阳候，她的母亲则是赵帝同父同母的妹妹，华庭公主杨玉宁。上官蕊幼时常与母亲一同进宫，她从小顽劣，却颇有灵气。尽管不如别家小姐那样坐卧有样，但在规矩森严的皇城里，却反而因这个性格得到几位贵人喜爱。 六岁时，上官蕊便被封为明珠郡主，并由赵帝亲自牵线，让她拜师宫先生踏入修行大道。上官蕊那时便表现的与别人不同，宫里一些公主、王子也都有武道课业，但大多选择更符合贵族气质的剑为武器，唯独上官蕊选择了刀。 随后几年，上官蕊继续表现出难得的修行天赋。更重要的，是她能吃的了修行的苦。 有一年夏天，赵帝微服去宁阳候府，见到在酷日下练刀的上官蕊，那一年她才九岁。小姑娘满头大汗，丫鬟们都在劝她休息，她却充耳不闻，认认真真的完成了宫先生要求的一万下劈刀。 赵帝大为感动，从此对上官蕊宠爱更加。 成年后，上官蕊被赏赐一座郡主府，就在皇城外不远。 朱厚家中经商，自然没理由放弃能巴结大周当红郡主的机会而直接溜走。 另有一个原因，上官蕊想让陈凡陪自己练刀，陈凡何尝没有拿上官蕊做剑桩的打算呢。 敲开门，有门房通报后不久，便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领着陈凡进了院子。 虽是郡主府，却参比王府建制，由此也可见赵帝对这位明珠郡主的喜爱。 从角门进入，穿过一条小院长廊，最后来到府上东跨院。 院子很大，陈设简陋没有什么风雅之物，只在中间拜了偌大一个练功台。台上，上官蕊正与一位赤膊汉子对招。 上官蕊虽然身在豪门，但脾性与城中贵族还真是格格不入。她酷爱习武，喜欢结交江湖朋友，府上陪她练刀的江湖人便有几十人。 台上这位赤膊汉子外号冰火两重天，他双掌赤红，如烧红的火钳一般，双腿却结满银霜，每踩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对结霜的脚印。 看汉子步态、吐纳与天仓情况，此人约有造化大圆满左右。 上官蕊依旧双刀，今日却换了拿法，左手长刀，右手短刀。 二人拆招中，上官蕊进退有据，步法稳定，丝毫不落下风。 再瞧那大汉，也没有因为对方是郡主而有意放水。 台下有一香炉，炉中点了清香。 一炷香烧完，台上双人这才分开。 上官蕊微微喘气，接过手下递过的毛巾擦拭额上汗水，瞥见台下陈凡，便指着他道：“这位是朱厚朱公子，剑法还算不错，以后便是府上一员了！” 院中众人纷纷与陈凡见礼，一番客套后，上官蕊点了两个名字。 她自己则坐到厅前靠椅上，一边吃着丫鬟递上的水果，一边盯着比武台。 上台的二人脸色发灰，抱拳后便亮出武器开始拆招。 两人打的乒乓作响，陈凡看了一会儿脸色也不由得变了，这哪里是什么寻常切磋，分明是拿命在拼啊。 半柱香时，灰衣使刀的汉子落了下风，他的对手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抓住时机继续猛攻，当计时的长香燃烧到只有四分之一时，灰衣刀客不敌对手，被对方一剑穿胸，当场死了！ 陈凡愣住了！ 他看向厅下的上官蕊，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挥了挥手，便有人开始清理场地，那位灰衣刀客像死狗一样被人拖了下去。 看到陈凡怔怔出神，上官蕊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走了过来：“朱公子？吓到了？” 陈凡微微躬身，先恭敬行礼，然后才回答道：“回禀郡主，是有点措手不及！” 上官蕊哼了一声：“比试如果只分高低不分生死，那比试是看不出一个人的真正实力的！只有在生死面前，人的潜能才能被激发出来！那位刀客虽然死了，但他在死之前连续使出的那招双蛇出洞，你不觉得很让人惊艳嘛！” 陈凡点点头，他明白上官蕊的意思。让这些人只分高下，他们也许会藏着掖着。可如果让他们分生死，且不说拿手的本事藏不住，往往在死亡的压迫下还能有灵光乍现的神来之笔。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如果串通好，很快就能混过去！” 上官蕊笑道，指着院子西南角的一块大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串名字，名字的后面有计数的符号：“看到没，在我这里当陪练是要积分的！赢了加1分，输了减1分，如果平手，两人同时减2分，与我打只要不死便能得2分，月底的时候，分数最低的三人就得……” 上官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还俏皮可爱的吐了吐舌头。 陈凡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我让天钩卫的人查了你的情况，你也要参加明年的将星赛吧！” “是的！” “那你可得加油，至少得活着出去才行！”上官蕊笑看着陈凡。 上官蕊的个子高挑，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娃娃脸。她的笑容也很有感染力，总会给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可要是再结合她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却实在让人察觉不到半分亲切。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府上，和他们一样，每日一场比试，每七天与我打一场，只要你能活着，钱、女人你想要什么都行！一般我都会要求他们至少在府上待足一年的时间，你嘛，看在你也能获得神山邀请的面子上，我只留你半年，半年后你要是能活着，去留随意！你要是死了，我也会安排人送你的棺木返乡的！” “郡主，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你觉得呢？”上官蕊睁着一双大眼睛，反问陈凡。 “那我不要钱和女人，家中经商有点家底，这两样我都不缺！” “哦！？那你想要什么？” “此次出门游历，以增长见闻为主，不知郡主府上可有书库，如有的话，让小的在书库多看看书就行了！” 上官蕊好奇的打量了陈凡一眼：“没看出来朱公子还是个好学之人！你是想看功法秘籍吧？” 陈凡也不掩饰，作揖道：“如有秘籍那是更好！” “行，我允你进府上书库！” …… 陈凡不得不搬进郡主府，他的名字也被写在了积分榜上。 所有陪练居住地都在郡主府的东院，平日里出入并不受限制，但也有一些人受不了上官蕊定下的严苛规矩，溜出去悄悄跑路的。一般，这些人在几日后都会被天钩卫的人抓回来，然后当众处死。 因为陪练的人太多，所以宿舍是两人一间，陈凡的室友恰好是那位手拿烈焰，脚踩的冰霜的冰火两重天。 此人原本的室友正是今日在比武台上被人一剑贯胸的灰衣刀客！ 冰火两重天姓江名良，本是赵国一位官员的护院，这位官员犯事后，全家被抓入天钩卫的大牢，他也没能幸免。但在牢中待了没多久后，他便被送到郡主府上。 得上官蕊承诺，只要他在府上待够一年，便可以无罪离开。 江良是燕北人，年轻的时候拜入一个宗门学习，三十年后，这个宗门传承不济，老宗主一死，整个宗门树倒猢狲散。 江良回了一趟家，父母早已老死，一个未曾修行的兄弟也是头发花白。他离开了家，在江湖上闯荡了三十年，最后在这平京城的郡主府里遇上了陈凡。 这一晚，江良举杯对月，祭奠了自己曾经的室友，还与陈凡说了很多郡主府的事。 府上的陪练有一半都是从天钩卫的大牢里送过来的，另有一些是对自己修为很有信心慕名而来的。别的不说在上官蕊手底下，赚钱确实很容易。 积分榜上有三十多人，修为最高的是破虚二品，最低的是通玄七品。 不过上官蕊一般不会让境界相差太大的两人对战！ 江良积分十七，目前排名在中等。 “小兄弟，明天你第一天上擂台，下手得狠！明珠郡主身边有能人，能瞧出来你有没有使全力！” “谢江大哥提醒！”陈凡笑道。 江良用牛皮酒袋灌了一口酒，瞥了一眼陈凡道：“如果觉得打不过就死守！只要能扛住一炷香的时间就行了！别被今天这场面吓到了，我来这大半年了，死了十几个人，真正像我的前室友那样在台上被打死的只有三人，剩下的都是因为积分太低被天钩卫杀的！” 陈凡听出江良是在宽慰自己，再次道谢，他瞄了一眼江良的酒袋，这种酒具颇有胡燕之风，多是马上所用，马下还拿酒袋饮酒的可不多见。 江良瞧见陈凡的眼神，解释道：“当年离开师门时，师父送的！在燕国待惯了，就喜欢这种大容量的酒袋，实在用不惯那秀气的酒壶和酒盅！” “大哥是好酒之人！”陈凡闻到浓浓的酒味，便知这酒度数不低。 江良苦笑一声，轻轻拉起裤脚，露出红肿的小腿：“不喝点烈酒，压不住这腿上的疼！” “这是？” “我那功法叫火云手和暴霜腿，每次使过便是这结果！去医馆看了，说是这两套功法相冲引起的！” 陈凡点点头，投去关切目光。 江良豪爽一笑：“让朱公子见笑了，老江在府上还有五个月的时间，等这五个月熬过去了，就好了！” 第83章 宫先生试招 郡主府后楼书库，得到郡主应允的陈凡最近除了比武都是泡在这里。 书库里书目品类繁多，各种杂文史记应有尽有，但这类书籍基本都是崭新的。 上官蕊自幼顽劣不喜看书，当初宫先生给她指了两条路，一是看秘籍，观尽天下秘籍，以天钩卫的能力，除了几个老字号山门，搜集大半个江湖的秘籍倒也能实现。 第二种方法便是看人实战，这种方法比看秘籍更直观。只是那些真正的高手可未必愿意住进郡主府与人打斗，天钩卫可以威慑归元之下，可归元之上他们也有心无力。 宫先生直言两种方法的利弊，很显然第二种方法虽然让人更深刻，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上官蕊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二种法子，所以这郡主府的书库里真没多少秘籍，即便有，也都是三流货。 不过这也在陈凡预料之中，如果真是有什么珍贵秘籍，上官蕊也不会那么干脆的答应他的要求。 即便如此，陈凡还是心满意足。秘籍看过了便去看那些大修者所写的杂记，尽管这类杂记往往与修行无关，但作者总会在书里提到他们对于修行的一些见地。 比如一本叫做《四野平治》的书，著者为两百年前大周第一书生黄升，他被称为黄书圣，在他看来读书才是最重要的事，但提升修行的境界，会让他的精神升华，这被认为对做学问是有帮助的。所以黄圣人修行不忘读书，本是无心插柳，结果却柳树成荫，竟被他练到了归元大圆满的境界。 之后他便放弃修行开始写书，至死时为世人留下一本十二册几十万字的《平野四治》。 其实像黄圣人这样的人很多，历史上有画圣之称的陶渊之，归元七品时，曾一笔画出九万里山河图，至今无人超越。 再有那位李诗圣，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他佩剑走天下，诗名远播，也曾留下一流剑术十方剑诀！ 所以便有人说，读书画画都是修行，世间事只要做到极致都是修行！ 青叶大师也说，大家的终点是同一个，只是走的路不同罢了。 今日有雨，清雨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后楼书库外隔着一个院子的长廊里，上官蕊饶有兴致的看着二楼看书的那个身影。 “他这几日都看的些什么书？” “九本书，有李圣诗集，白虎行山记，十二章算子术……最近在看的是平野四治！”回答的声音尖锐细长，名叫曹寅，是宫二的另一位弟子。 曹寅进宫当年便被宫二相中留在了身边，之后去了值殿监当值，宫二掌印天钩卫后，曹寅也去了天钩卫，受宫二所托，曹寅这些年都伺候在上官蕊的身边。 上官蕊挑了挑秀眉：“咦，竟然只有一本秘籍！” “是的！”曹寅点点头。 “这人你怎么看？”上官蕊又问道。 “目前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上官蕊却摇摇头：“我总觉得这小子藏的有点深，偏偏天钩卫那边去宝骏府查，底子干净的很！” “那要不要我去试试他？” 上官蕊想了想，再次摇摇头：“没这个必要！他要真是有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 说罢，上官蕊转身离开长廊。 书库二楼，翻书的陈凡来到窗前，瞄了一眼此前上官蕊所站的位置，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 起初几日，陈凡对阵的都是积分榜上的后几位，他藏的住，尚有闲暇去书库翻翻书。 可是再往后，上官蕊给陈凡安排的对象境界越来越高，陈凡就有点吃力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对陈凡是一种煎熬。 他每日旁观这些人对阵，熟记每个人的招数，然后在脑海里一遍遍的推演，想象自己与这些人对阵时，对方的出招和自己的化解之法。 他必须做到细致，既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又要压制自己的境界，还得让一切看起来自然。 随着陈凡积分的增加，与他对阵修者的等级也越来越高，他想要控制局面的难度自然越来越高，每日推演所耗费心力也越来越多。 但他始终把自己的积分控制在中下等的水平，不至于太冒尖引来注目，又不会太快落到最后几名。 如此便又过去了两个月，初冬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这一日，白雪皑皑的院子里，比试继续。 只是平日厅檐下靠在躺椅上吃瓜看戏的上官蕊今天却站在一旁，椅子上坐着一位穿紫色蟒袍、披狐裘戴三山帽的老头，老头鬓角银白，满脸岁月留下的褶痕，看起来老态龙钟，一双眼睛却炯炯有光。 穿蟒袍又让上官蕊如此恭敬的人自然只有皇城里的大总管宫二了。 此人气质阴鸷，给人极为不安的感觉。 陈凡躲在人群里，即便被众人挡住了视线，可如此近距离的站在一位地仙人不远处，还是让他感到无比压抑。 这大约是陈凡离开青石山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位地仙境界修者。 地仙人不愧被称为大修者，虽然与归元大圆满只差一级，但给人的那种压迫感却是天差地别。 大约是由于有这个在赵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宫二在场，今天大家的打斗格外卖力，第一场与第二场皆有人重伤而输。第六场，轮到陈凡上场，他的对手是外号青霞客的一位虬髯大汉，名叫程野，使的武器是短柄宣花斧。 此人早些年间得一高人传斧法，可是资质愚钝，只学了三手招数，与人打架便是翻来覆去用这三招，倒也管用，在积分榜上位列前十，算是厉害的角色。 两人拱手开打，程野一个疾步冲上，高举双斧后重重砸下，双斧破空带着流光四溢。 这是程野的第一招，泰山压顶！ 陈凡高举九幽格挡，被双斧砸的剑身下沉，双膝一抖差点跪下。 程野一招既出，二招连忙跟上，双臂张开持双斧同时切向中间。 灵力灌注的双斧挤压着中间的空气都噼啪作响，第二招名叫石破天惊。 这一招的厉害之处在于双斧带动的挤压感会让夹在中间的人根本逃不开，也逃不了。 陈凡早就想好对策，直接一招挑山攻向程野面门。 陈凡以攻为守，逼的程野不得不放弃这一招，转而后退。 台下的上官蕊微微皱眉，又是这样的化解之法。 这两个月来，她观这位朱公子比试。翻来覆去就是那十几招，化解别人招式全是靠着今日这般的巧妙法子，看起来没啥问题，可时间久了，总让人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上官蕊花了这么大的精力让这些人在这里追对厮杀，是想看到他们以招拆招，逼出他们的极限，而不是这些小聪明。 “师父！”上官蕊轻轻喊了一声。 宫二点点头示意上官蕊，他在看。 不像上官蕊那样眉头紧皱，宫先生脸上古井无波。 台上，程野已经使出第三招，山崩地裂。 他以双斧凿地，比武台巨震，斧上灵力沿着地面迅速传来。 陈凡知道这一击后，程野马上会接上他三板斧的第一斧泰山压顶。 他退后数步掷出九幽，九幽戳入比武台，在剑尖处向外卷起一层能量波纹，化去程野这一招。 另一头，程野再次跃起准备泰山压顶。 陈凡一个急冲，身体后仰从程野身下划过，在滑过九幽旁边时，抓住九幽然后纵身而起扭头一招浪子回头，朝着空中程野连刺七八下。 半空中程野冷哼一声，别人都笑他只有三板斧，但哪里知道他这三斧并非定式，亦有不少变化。 陈凡一招浪子回头攻他后背，程野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避过陈凡这几刺，双斧气势不减，再次压下。 陈凡这次没再硬挡，使出一招雨后春笋，剑尖朝上，正面迎敌。 没想到程野却半途换招，改劈为双斧向内斜斩，正是他三板斧的第二式。 陈凡倒没算到程野会临时变招，看他启承转折如此流畅，灵力游走没有半点迟滞，可见他对这变化已经极为熟练。 陈凡这时候若是使出单家剑那招投桃报李，剑气正好可以越过程野的双斧屏障，只可惜这一招不能用。 程野藏的太深，平日里三招用的十分呆板，连顺序都不会乱。陈凡推演时便以他连番用这三招来应对，没想到程野早已将这三招融会贯通，达到招无定式的境界。 陈凡一时想不出合适招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刺上去。 剑尖上剑风肆虐，但都被压制在程野双斧之下。 眼看着程野双斧越来越近，九幽颤鸣不止，剑身已经微微弯曲就要坚持不住。 情急之下，陈凡想到了李沐北当日所用的换手刀法。当下撤剑挥出，剑刃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生生绕出双斧结下的灵力屏障。 这几下一气呵成，依旧是以攻为守、围魏救赵的法子。 九幽甩出漂亮的曲线刺向程野，程野只能再次变招。 台下宫二见到这一幕，脸上终于有了几次神情变化，开口问上官蕊：“这一招可看出什么了？” “有点像是司马刀法中的换手！” 宫二点点头：“这小子招无章法，甚是随性，看起来像是东拼西凑有意隐瞒什么！” “那要怎么办才能试出来！” 宫二端起茶盏，吹开浮叶抿了一口说道：“不急！” 台上，陈凡一招换手拆了程野的石破天惊。此后又接连挡下程野的几斧，虽然狼狈，但倒也勉强算是守住。 如此坚持过一炷香的时间，陈凡总算松了一口气，刚与程野拱手谢礼。 一道黑影窜上比武台，双爪如钩，抓向陈凡…… 第84章 青玄投奔 这突然冲上台的正是天机榜上排在第三十六位的地仙人宫二！ 宫二双爪如电抓向陈凡胸口，陈凡错愕之下，出于长期训练的肌肉本能作出反应，立即挥剑格挡。 可陈凡的剑明明挥向宫二的双手，却只是划破虚影。 陈凡心中一沉，再想回剑已然不及。 他正准备以风雷决躲开这一击，脑海里却忽然闪出一丝不妥。 一是平日里每到生死关头便会在自己脑海里跳出来的李随风这次格外安静！ 二是以宫二的境界，若是真要置自己于死地，在突然出手的情况下，自己还有挥出一剑的可能吗。 有此两问，结合这段时间上官蕊对自己的过分关注，陈凡便猜测宫二的目的应是试出自己的真正实力！ 于是陈凡放弃抵抗，按捺灵海翻滚，准备硬生生接下这两掌！ 不出陈凡所料，宫二这两掌雷声大雨点小，掌风所至，陈凡只觉喉间泛起一股腥甜，宫二掌间灵力霸道闯入，看似磅礴，实则轻柔，果然志不在杀人。 宫二两掌既出，没有继续补上招数。 陈凡口中溢出鲜血，强忍不适，噗通一声跪地。 “宫先生，草民如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明示！” 宫二居高临下看着陈凡，冷冷问道：“司马刀法中的换手式，你是如何学来的？” 陈凡假装糊涂：“宫先生说的什么换手式，草民不懂！” 宫二冷哼一声，双眼中迸出无限杀意。 掌管天钩卫三十年，宫二炼出了这种慑人手段，便是将这地仙人的灵压挟裹杀意释放。平日里那些久审不下的犯人，天钩卫大牢里的十大酷刑都奈何不了，却只需要他一个眼神便会屁滚尿流。 这种来自精神层面的威慑力，还有杀了无数人才凝练出来的精悍杀意，再加上宫二自幼阉割，在深似海的宫门里一步步经历尔虞我诈爬上高位的阴鹫气质，造化境界的小修者无论如何也挡不了。 陈凡只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的浑身发颤。 他不由得便想起了八年前，在青石宗的大典之上，廖青松以灵压逼着自己退下之事。 陈凡神魂惊颤，却默默紧咬牙关，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请宫先生明示！” 宫二眯了眯眼，收敛灵压，将他刚刚与程野对阵时的那一招换手描述了一遍。 陈凡既然敢用，自然有那个底气。 “那是官氏刀谱中的一招龙蛇摆尾，我也是前几日才学会！秘籍还在书库之中，宫先生若是不信，可以去查阅！” 不用宫二言语，上官蕊立即安排人去书库拿出此书。 这本官氏刀谱原是吴国一位刀客所著，被刀法名家视为鸡肋，属于三流功法，在郡主府的书库之中不过是用作滥竽充数。 宫二拿到刀谱，认真翻看了一遍。 陈凡跪在地上，忐忑的等待着。 他那日看李沐北使过一次换手式后，苦练了半年之久，才勉强学到了这一式的神韵。 本来，无论如何他是不会使出这一招的，可在书库见到官氏刀谱后，他又改变了注意。 刀谱中的龙蛇摆尾与司马刀的换手极为形似，但也只是形似而已，这当中的灵力流转与司马刀法有天壤之别。 不过对付造化境界的程野，形似已经可以！若是对上修为再高的修者，他再说这一招是龙蛇摆尾，就不会有人相信了。 宫二合上刀谱，又看了陈凡一眼，拂袖而去，陈凡知道这一关他算过了！ …… 久居高位的人大多自负，就算是心思缜密的宫二也免不了俗。 在宫二看来，由他猝然出手、又以灵压威慑，这个朱厚都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的话，应该是干干净净的人了。 送走宫二后，上官蕊便让人将受伤的陈凡待下去休息。 宫二今日出宫替皇上办事，上官蕊特意请他过来，就是为了试试朱厚的深浅。 大概是由于从小便跟着师父出入天钩卫的原因，上官蕊疑心极重，而且非常敏感。她总觉得朱厚是带着一副厚厚的假面，尽管今日宫二亲自出手都没有得出结果，但这份疑惑依然留在她心里。 上官蕊大概不会想到，用不了多久，她这神奇的第六感就会被得到验证…… 之后几个月，陈凡刻意保持低调，倒再没有节外生枝。 五个月后，江良陪练的日期满了一年，上官蕊言而有信，奉上白银千两放他离开。 离别前，陈凡约这位江大哥在一起喝酒。 与江良同住一室小半年的时间，这位燕北汉子秉持燕人豪迈，待人热情，在江湖上熬了那么多年，难得还能做到有情有义，保持初心。 陈凡有意将江良纳入自己门下，可江良却婉言谢绝。他说他准备返回燕国，将这些银子分一半给他老家那位贫苦弟弟，然后再找个娘们结婚生子，平平淡淡的过往下半生，反正是再也不想在江湖上扑腾了！ 像他们这种微末修为的小鱼小虾，在江湖上扑腾不出多大的浪花，还极容易就被那些大鱼给一口吞了。 江良说，在江湖扑腾了几十年，除了一生病痛什么都没留下，心寒了！ 送走江良，又过了一个月，也到了陈凡离开的时候了。 上官蕊照例给他送来千两财帛，并挽留他留在郡主府做客卿。 陈凡自然拒绝了！ 收下银子，离开郡主府，陈凡唯恐再生变故，马不停蹄出了平京。 沿着官道优哉游哉的走了两天，确定天钩卫的人没再跟上来，陈凡这才转入小路。 重新折返平京城外的平西山中，半年前进京时，他曾将尸魁和小灰都留在这山中。 本以为在平京城也就待个十来天，谁料到半路杀出一个上官蕊，硬是将他留了半年。 这半年，他只要离开郡主府便有天钩卫的人尾随。他只在三月前，找到机会联系了丁青玄，让其到城外照应尸魁与小灰。 来到平西山当初藏尸的地点，陈凡远远看到密林中的一处小草屋。 这个地方是陈凡精心挑选的，说是平京城外，但与平京城还有几十里，往西再有十几里是一处乱坟岗，最近的村庄距这也有几里山路。 绝对不会有人跑到这里结芦而居！ 陈凡心里咯噔一下，悄悄靠近。草屋外正有人在练剑，陈凡一看，竟是丁青玄。 小灰就坐在草屋的屋檐下没心没肺的啃着水果，感觉到主人的靠近后，它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吱吱乱叫着便冲进了草丛里。 丁青玄正觉得奇怪呢，一人便抱着小灰走出了草丛。 丁青玄收剑后对陈凡拱手行礼，叫了一声公子。 “让你没事过来照应下，你怎么在这里住下了，不回平京城了？” 丁青玄一脸落寞的摇了摇头：“不回了？” 微微停顿后，丁青玄又看着陈凡道：“以后，我想跟着你后面学剑！” “跟我？”陈凡笑了，“我的修为你是知道的，刚入造化而已，你跟我学剑，说出去不怕让人笑话？” “单娇说你剑道天赋了得！她单家那手投桃报李，你只是看过几次便学会了！以后，你的成就肯定会惊艳天下！” 陈凡摸着小灰的脑袋，笑道：“单娇啥时候这么会说话了，以前没觉得她的嘴巴有这么甜啊！” 丁青玄却没有笑：“我知道我天赋低，你若愿意教，我便认真学，这样我体内的剑意，你也能早点取走！你若不愿意教，我也不强求！” “你要跟着我，剑宗那边呢，还有你家里？” “不回去了！”丁青玄淡淡道。 尽管丁青玄一副不愿多谈的神情，陈凡还是忍不住八卦道：“为什么？” “学好剑，不求人！” 站在这处半山腰，几十里外的平京城依稀可见，丁青玄看向这座她出生与成长的城市，说出这句话时，已经没有半点感情。 耗尽丁青玄心里最后那点乡情的是两个月前的一件事！ 丁老太爷子找丁少华，要将丁青玄许给赵国一位边将的儿子，且不说这位边将府上远离平京，对方那个儿子竟然身有残疾，自幼右手便形如鸡爪，提不了重物，甚至连拳头都握不了。 这当然又是一场政治婚姻！ 那位边将在边军中极有威望，两家达成联谊后，便算正式结盟。丁家老太爷自会在朝中运作，将将军调回平京补缺兵部尚书一职！ 可是凭什么牺牲自己？嫁入这位边将府上，她就得离开剑宗，且不说修行之途再无机会，恐怕后半生也会郁郁寡欢。 丁青玄与父亲理论，父亲便搬出家族大义，说的声泪俱下。母亲与家中姑婶也轮番上阵，张口闭口便是丁家，便是她父兄的前途，哪有人关心她的幸福。 最后撕破脸，她索性离家出走，在这山中等候陈凡。 世间之大，她还真找不到可以投奔的人，除了这位剑主！ 陈凡见丁青玄态度坚决，便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稍作整顿便离开了此处，他们先在附近村庄高价买了一辆马车，这才重新回到官道。 马不停蹄赶了三天路，总算出了赵国，来到齐国弥河县。 …… 第85章 将星赛将至1 初春刚至，苏子沫与战舞便准备启程前往白崎山了。 战龙庆特意放下军务，城门相送。 “阿爹，你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战舞不耐烦的催促着，从定北城前往神山，约有三千公里，快马加鞭，也就一个月的行程，可战舞偏要提前半年出发。 战龙庆自然知道女儿心思，北方贫瘠，定北城南北皆是空旷原野。战家人负有守土之责，轻易不可离开北境。 战舞自出生到如今这么大，也就那年应神山之请带破魔鼓前往青石山出过一趟远门，这么多年，心里对那中原花花世界早就垂涎已久了。 战龙庆妻子早逝，这么多年未曾续弦，膝下只有战舞一个丫头，本也想严格一点管教、培养，可事到临头了总是狠不下心来。 如是儿子，他断然不会让他去参加什么将星赛的，这么多年，有没有将星、是不是将星，战家的根都在这定北城，哪也去不了。 “真不让奎山跟着？”战龙庆笑问道。 战龙庆说的是给他牵马的大汉，穿着一身布衣，长的五大三粗，站在那如同一个小山包似的，正是当年陪着战舞上青石山的战家家仆奎山。 奎山眼巴巴的看着战舞！ 战舞满是歉意的道：“我有子沫陪着就行了！奎山你也别伤心，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啊！” 奎山只能无奈的点头。 “行吧，战戈可还有话说！” 战龙庆望向身边义子战戈，这位白马银甲的青年十分英武。 战戈轻提缰绳，策马上前，先看了看战舞：“小妹，此去路程遥远，你可得小心！” 战舞撇了撇嘴：“别这么假惺惺的，我知道你是想对子沫说话！” 苏子沫脸色微红，生气的剜了战舞一眼，后者却嘻嘻大笑。 战戈瞪了战舞一眼，这才对苏子沫道：“其实也没什么话，就是想问苏姑娘这次回去后可还回来！” 苏子沫瞥了一眼战戈：“将星赛结束后，得去青石山拜见师父，后面的行程还未确定！不过只要有机会，我肯定还会来这里的！” 没有得到正面答复，战戈有点失落，他还想再说点什么，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战舞驱马过来挡在了二人马间：“大哥你别急，将星赛结束后我陪子沫去青石山，无论如何再拉她过来！不过万一子沫不小心当上了将星，以后再想过来可就难了！” 战舞有意揶揄战戈，后者只是淡然笑着，看向苏子沫：“苏姑娘天赋与毅力都十分惊人，如果我听说姑娘拿下将星，不会有半分惊讶！只是请姑娘无论如何保重自己，将星固然好，但在定北城，在那大风岭上与魔人战斗过的人都知道，活着才最重要！战戈会在定北城等姑娘再来！” 苏子沫也看向战戈：“谢谢战大哥！小妹一定会再来的！” “咦……你俩可真肉麻！” 战舞一开口便破坏了这美好气氛，战戈与苏子沫二人同时举起手作势要打。 战舞轻轻抖动马缰，便飞骑躲出。 苏子沫再与战戈颔首，又给战龙庆行了一礼，也策马跟上。 两道英姿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远方。 …… 江南五国中，齐楚燕赵吴，齐国的面积最小，但实力却是最强。 几千年来，大陆诸国分分合合，当年国力最盛，首次喊出统一中原口号的秦国，没想到历经一世便告灭亡，反而是这偏居离江一小段的齐国，传承两千年，却依然政局稳定。 很大的原因，是白崎山就在齐国境内。有神山坐镇的齐国，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上下皆是一片祥和。而且历代齐王从无领土扩张的野心，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辛勤耕耘。 也有一种说法，说齐国王室实际是神山傀儡，第一代齐王便在神山扶持下而登上权力巅峰，历代王权更迭都需要经过神山首肯。 更有诛心之论，说这齐国开国太祖当年就是神山一位司正。 不论何种说辞，齐国与神山联系密切，这是毫无疑问的。神山长老院三十六席，约有三分之一出自齐国。为齐国王室成员传道的星辰学院，创办者便是神山的一位卸任长老，学院授业老师大多有神山背景。 大陆六国，周楚燕赵吴皆称帝，只有齐国从来只称王。纵然受到其余诸国嘲笑，齐王也从未改制，谦卑至极。 陈凡进入齐国后，见到的最大变化就是随处可见的神坛。 这些神坛皆是由天机阁神机堂的能工巧匠所造，与庙宇不同，神坛无人看守，圆形开放式建筑，供奉一个九丈高的等人神像，神像周围环绕九九八十一级台阶。 神像做工其实很粗糙，脸上五官虽然清晰，但神情与样貌的细节并不细致。这是神山有意为之，让信徒们看着这个神像，不能想到具体的某个人，却又似乎能想到很多人。 关于这尊神的称谓，各地百姓皆有说法，有叫天神的，也有叫天父的。 在进入齐国境内前，陈凡见过两次神坛，它所建造的位置和信徒的数量连了能死后的广安寺都比不上。 可到了齐国，即便一座小小的弥河县便有三座神坛，沿途随处可见朝拜的信徒。这些人五步一叩首一路跪到神坛，他们坚信磕头的数量越多，他们所祈求的声音将会被天父更快听到。 更有甚者是一路磕到神山脚下那座神坛的，那里的神像高达九十九丈，为大陆最大的神坛。 陈凡与丁青玄到达弥河县后停留了一个月，这个月里陈凡对丁青玄的剑法进行了指导，同时与刘石柱派来的人见了面。 暌违半年之久，老刘已经离开望江，带了人马前往南方。 …… 楚国南边境上的钟离山，是落霞山脉的一段分支，此山绵延三百多里，有大小山峰九十多个。 山高林深之下，匪患也多。山中大大小小的绿林人约有三十多伙，最大的山寨有三百多人的战力，最小的也能拉起一支百人队伍。 这些人以打劫周边县府为生，鱼龙混杂，有恶贯满盈的盗匪，也有在山下混不下去被逼无奈才落草为寇的良人。 对钟离山中的盗匪，楚国朝廷也很头疼。山匪们闹的最凶的那几次，朝廷组织了几次围剿，结果山上的草寇们沿着钟离山直接龟缩到落霞山脉里，再追的话，他们还能逃过山脉进入南疆。 几次围剿浪费了人力物力不说，还没有什么成效。 最近钟离山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有个叫马大炮的土匪头子连着他的山寨一起被屠了，寨子里一百多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据说这马大炮是早些年从燕赵那边流窜过来的，这小子有钱，自己带了六七十号人过来，抢了一个山寨，然后大把撒银子招兵买马，没两年变成了钟离山中数一数二的匪首。 马家寨子被屠这事特别蹊跷，有消息灵通的人说寨子里的人是先中毒，失去抵抗之后被人一刀刀的杀了。 马大炮平时做人阴险做事很辣，专干那种强抢民女，欺负平头百姓的事，所以口碑不好，这一死，不少人都拍手称快。 再有一件，便是山里最弱的势力，王老四的山寨最近有如神助一般，一连兼并了两个山头，几乎一夜之间做大做强了。 这王老四是个半妖，手底下也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一帮东西，他们是真的在山下待不下去才上山的。以前是山里势力最弱的一帮人，感觉随时都有被别的山头吞并的可能，没想到一下子就翻了身。 半妖与妖不同，神山顾念半妖身上有人族血统，所以对半妖一族并未赶尽杀绝，允许他们在中原行走。 可半妖终究不是人，他们在人类的世界受尽了歧视与偏见。从来低人一等，在中州，十个半妖中有七八个都是奴籍。 刘石柱能有那样的成绩，也是因为他一直隐藏自己的半妖身份，他的妖气大多封印在妖元石中。如果一开始他摆出自己的半妖身份，便是再有生意头脑，也做不到今天的成就。 小小的钟离山，草寇成窝的地方，也都暗潮汹涌，让人怎么也看不透。 …… 顺天历二十五年三月，早春花开时，陈凡在弥河县突破造化一品进入二品。 此后，他把时间都花在巩固刀法与剑法上，他与丁青玄时常对招。 丁青玄有造化六品，说起来比陈凡的境界还要高，可有一次她全力而出竟在陈凡刀剑之下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便是功法的优势，招数的优势。 破虚之前，品与品之间只是量的变化而非质的变化，丁青玄虽有三品优势，但陈凡却有刀剑双持，更有集百家之长凑出来的十几招玄妙招式。双方若都是全力而为，丁青玄的赢面还真没有多少。 三个月后，陈凡等人再次启程前往齐国神都，由于带着尸魁，不便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而且这齐国境内，遍地都是神山耳目，陈凡便择小道而行。 至六月下旬，才到了神都城外。 将丁青玄、尸魁与小灰留在城外，陈凡独自进城。 天下二十五岁才俊齐聚神都，等候十天后的将星赛！ 第86章 将星赛将至2 中州六国，除了齐国，没有哪个国家敢把自己的都城称为神都。 走进神都大门，迎着朱雀大道，目光所及便是一座高大的神像，再往前方远眺，依稀见到远山叠影，那便是天机阁所在的白崎山。 亦是百姓心中的神山！ 据说每到大雾时节，神都有海市蜃楼的奇景，神像与白崎山交叠一处，蔚为壮观。 此时值七月，正是酷热的时候，自然无缘这样的美景。 这段时间，大陆参加将星赛的年轻才俊们集结神都，也为这城市平添了许多活力。 茶楼酒肆里，都是议论这场赛事的。 苏子沫与战舞从定北城出来后一路游玩，直到今日方才到达神都。 按照几日前收到的宗门来信，苏子沫得去城南的五福客栈与同门师兄弟们汇合。 战舞陪着苏子沫来到五福客栈，正好遇到出门的杨凌风，还有其余两位青石弟子。 杨凌风玉面白袍，十分俊逸。 见到苏子沫，杨凌风主动打起招呼：“苏师妹，几年没见，你可又长漂亮了！” 苏子沫冷哼了一声，不予理睬，直接走入客栈。 杨凌风倒也不恼，又热情的与战舞打招呼。 这几年，战舞与苏子沫如胶似漆，最是姐妹情深。对于杨凌风所做的事自是了解，无论出于和好闺蜜同仇敌忾还是自身嫉恶如仇的性格，战舞都给不了杨凌风好脸色。 连续被两人冷链相待，杨凌风面子有点挂不住，俊逸的脸庞上浮现起一丝阴鸷气息，但一闪而逝。 五福客栈已经被青石宗的包下来了，与掌柜的问过，苏子沫穿过前厅到了后院，便看到正在指导几位年轻弟子剑术的赵志成。 见到赵志成，苏子沫的脸上总算浮现起一丝笑容。 赵志成也热情的拉着她与战舞到了院中小亭叙旧。 一年多前，赵志成与柳菲儿成婚时曾去信定北城让苏子沫回去参加婚宴，苏子沫因正在闭关未能成行，只是让战舞代为寄去赠礼。 柳菲儿是望月峰师姐，往日对待苏子沫便如姐姐一般，一别经年，曾经的姐姐如今嫁作人妻，连孩子都快出世了。 “孩子名字取好了？” “你师姐取的，青禾！” 苏子沫莞尔一笑：“这名字听的与掌教像是平辈啊！” 赵志成一脸无奈的道：“别提了，这名字一出来，你师父和吴师叔就反对，倒是师父老人家没什么意见！你师姐那个人你也知道，倔的狠，反正不愿意改名字！” “挺好的！师尊叫青叶，掌教是青松，你家叫青禾，都是青字辈的，以后成就肯定不容小觑！” 赵志成哈哈大笑：“但愿如此，如此最好！” 笑完之后，赵志成又扫了苏子沫两眼。 苏子沫心思聪慧，知道赵志成有话要说：“大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答应不了！” “……”赵志成一脸无语，他也没想到自己都没开口就被拒绝了。 只有一旁的战舞一脸懵，睁着大眼睛追问到底是什么事。 苏子沫瞄了赵志成一眼，道：“师兄应该是想让我协助杨凌风夺得将星吧！” 赵志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众所周知，这将星赛的邀请帖是分三批发放的，每一批的邀请帖也略有不同。 第一批是紫色锦封，大约五年前便开始派发，对象多是各宗门少年成名的年轻修者。 第二批是蓝色锦封，两年前开始派发，主要针对这几年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年轻人。 第三批是绿色锦封，直到最后一年才发。这种邀请帖的数量也是最多的，基本就是按照宗门人头派发，比如青石宗二十五岁的年轻弟子约有三百人，便发了三十张绿帖。 紫帖与蓝帖是具名的，帖上写着邀请某某参加将星赛。而绿帖从神山出来时是不具名的，各宗门自行添加姓名，再将名单反馈神山，最后确定人帖一致便能参赛。 这也是神山改元时，各大宗门都不论天赋大量招收顺天元年出生的弟子的原因。就是为了以后能拿到尽可能多的绿帖，送更多的人参赛，让这些人力保宗门的种子选手。 青石宗今年参加将星赛的选手有三十三人，收到紫帖的只有杨凌风与苏子沫，收到蓝帖的有六人，余下都是绿帖。 赵志成等人出山前，廖青松找到这些弟子，千叮万嘱，让他们力保杨凌风夺魁。 “师兄，如果你想说的就是这件事，那就不必再提了！其余人怎么做我不管，但这件事我不会答应！”苏子沫说的很干脆。 赵志成叹了一声，没再提及。他知道苏子沫的性格，原本找她来也不过是提提这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其实当初廖青松做出如此决定时，他与两位师叔都反对过。 苏子沫与杨凌风拿到的都是紫帖，只是苏子沫这几年一直待在定北城，在中原名声不显。如其把宝都压在一个人身上，不如把机会分给两个人，可这个提议廖青松没有同意。 看着离开客栈的苏子沫，赵志成脸上露出惋惜之情。 将星赛上，苏子沫只能孤军奋战了，她获得将星的可能直接被扼杀在摇篮。 …… 将星下界传说自四千两百年起，至今日已有将星十五届。 历届的将星赛在民间都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这是因为将星赛的赛制规则实在太残酷！ 相传几千年前的大战造成的巨大破坏引起了虚空碎裂，由此衍生出一些次位面的空间，被称为遗址。 目前被发现的遗址有四处，皆是掌握在神山的手中，它们分别被以四象命名。 青龙、朱雀、白虎和玄武，其中青龙遗址的空间最大，约有半个齐国的大小。 将星赛便是在青龙遗址中举行，所有的参赛选手会被送入青龙遗址中，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遗址里凶猛的妖兽和残酷的环境，更要时刻提防其余选手的围杀。 而找到遗址的出口，并第一个从遗址中出来的就是这一届的将星。 显然，这不是一个只以修为高低来划分的比赛，也不是简单的比武分胜负，它更像是一场生存赛。 它的残酷在于，杀戮和死亡都是真实的。即便你活到了最后，如果你不能在遗址大门打开的的那段有限时间里逃出去，你依然会死在遗址中。 每一届将星赛，最好的结果也只有一半人能活下来，而死去的那一半人，可能是某个宗门倾全宗之力培养出来的弟子，亦或是某个大族最杰出的后代。总之每一场将星赛之后，对整个大陆的势力都是一次洗牌。很多宗门因此一蹶不振，再过几年便从历史的长河中消失。 年轻一代的翘楚们折损过半，这对整个中州无异一场灾难。每一次将星赛后，整个大陆都会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形，往往需要几十年才能恢复过来。 同时，正是由于这种特殊的赛制，大宗门的优势才得以体现。 因为所有在遗址中临时结成的同盟关系都是不牢靠的，在出口前，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先出去。 而大宗门因为参赛的人多，又都是同门师兄弟，他们抱团一起可以大大提升自己的生存机会，更能保证其中一人得到将星。 同理，单打独斗的人基本就与将星无缘了！ 这也是赵志成觉得惋惜的原因，苏子沫不愿意与本门弟子为伍，便只能单枪匹马，能不能活着出来都是未知数。 将星赛如此的残酷，却还是吸引了这么多人来参加，这当然是将星的魅力。 成为将星后将可以进入白崎山平仙顶的云霄仙洞闭关三年。 云霄仙洞是号称天字一号的洞天福地，坊间盛传云霄洞中一月人间一年，便是说这洞中闭关一月，便犹如人间修行一年。 青叶大师在他的笔记中也曾写过他在这个洞府修行时的感受，说吸一口如饮琼浆，自上而下，受用无穷。府中灵气之浓郁，天下难有。 除了可以独自享用这天下独有的洞天福地，将星还能进入神山书库遍览天下秘籍。 这还只是神山给予的，出了神山凭借将星的头衔，自然能反哺宗门。此后，无论去哪里都能获得资源的倾斜。 便如青叶这样，大家都只知道他百岁之前便入圣，是历史之最。 可这份成就的背后，得是多少修仙的资源？却鲜有人知道。 青叶一生都未对资源发愁过，他在笔记中自述自己曾有段时间拿九转丹当饭吃，这样的阔绰以至于青叶总结修者成长的几大因素都没有把财力算进去。 陈凡有青叶留给他的资源打底，也就初至龙池县时受过几天穷日子，往后有了刘石柱这尊财神在背后支撑，他也没为钱犯过愁。 可真实的修行，却应了那句话，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可以说如果不是顶着将星的光环，青叶是一定做不到百岁入圣的。 不管怎么说，将星传说由来已久，每一届将星也确实做到了登峰造极，成为那个时代最耀眼的人。 为名也罢，为利也罢，或者真是天命所归也罢，总之，这场声势浩大的将星赛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第87章 将星赛将至3 白崎山坐落在神山以北，有一山三峰三十六洞。 这一山便是白崎山，三峰是指平仙峰、齐云峰和光明峰。相传几千年前，这三峰原本是直插云霄，与天同高。后有神仙觉得这三峰长势冒犯天威，便一剑削去三峰，于是有了今天的平仙顶、齐云顶和光明顶。 三十六洞是指神山云霄洞在内的三十六处洞天福地，这些洞天福地灵气浓郁，外界的老山宗门得一处已是难得，神山却有三十六处，当年诗仙李圣人赞美白崎山便说过：身在白崎，一览众山小。 顺天历二十五年七月五日，白崎山正式对参赛选手开放，驻留在神都的参赛者们开始成群结队的进入神山。 神山境内不允许御剑和借助其余飞行坐骑，众人只能步行上山。 从神都北大门出来，再走三十里，道路愈发开阔，路边朝拜信众也越来越多，慢慢就到了神山脚下那座巨大的神坛前。 不管是谁，第一次见到这神坛总会被这巍峨的气势所震撼。高达九十九丈的神像没入云层，根本看不到它的神情，神像脚下的地坛被做成祥云状，四周设置着供桌与供给信众叩拜的蒲垫。 有灰袍盘发的神山弟子在一旁巡守，发现大声喧哗、蓬头垢面或是衣衫不整者立即制止。 参赛的年轻人们途径此处纷纷上前跪拜，陈凡自然不能另类。 这一趟随着人流上山，他一直在找两个人，一是小和尚地瓜，二是说要来参赛的白小六，只是一直没有结果。 从神坛继续往上，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到达白崎山山腰的百仙观，行程虽远，好在山景秀美绝伦，让人善心悦目。 到了百仙观，便要核验各人的邀请帖。 让陈凡吃惊的是，这场筹备数年，整个大陆都在关注的巅峰赛事，可是核验工作却显得松散。神山似乎并不惧怕有人冒名顶替参与，只是简单核验邀请帖的真假后便放人进去。 只是一路与陈凡聊的欢畅的一位剑客见到他掏出来绿卡后，后面对他再没有之前那份热情了。 等过了百仙观，每个人手里拿的邀请帖的颜色也不再是秘密，紫帖的自然最是受欢迎。 这一届将星赛总共发出了一百二十七张紫色邀请帖，五百多张蓝帖和三千多张绿帖，这早就不是秘密。历届将星赛，从来将星都是花落紫帖参赛者的手中，这也不是秘密。 “紫色邀请帖无一例外都是发给大宗门、豪门世家的弟子，这些宗门送来参赛的都有二三十人，你们想要巴结他们带着你，那是天方夜谭！”一位佩剑男子发表自己的见解。 陈凡这一路都是跟着此人，知道这人名叫宁凯旋，来自吴国一位公侯世家，拿到的是蓝色邀请帖。他身边还有两个跟班，也是这个世家送来的参赛人，不过拿的就是绿帖了。 宁凯旋这一路费尽口舌，高谈阔论，吸引了不少的跟随者，暗地里这些人已经结成同盟。 这是将星赛的潜规则，几千人被投放到青龙遗址里，开始时总会各自抱团保证生存的机会，不过到了最后出口被找到时，少不了要火并一番。 再则就算不是为了拿到将星，参加将星赛能活着出去，这本身就是一件够够吹一辈子的牛逼，而且只要活着离开青龙遗址，都能在神山书库中挑选一本自己能选择的书。 前方的队伍中不断的传来消息，诸如哪些宗门暂时达成了联手，蓝帖的谁谁谁投奔了紫帖的谁谁谁。 一时间，依然没有找到队伍的参赛者们开始焦虑，也许一开始大家都想着找一个厉害一点的队伍投靠，但到了后来，大家所担心的都是不能落单，什么样的队伍已经不重要了。 陈凡这一路上来，也有四五个人悄悄凑过来拉他入伙，有一人还是蓝色邀请帖，不过陈凡还是拒绝了，倒不是他清高，而是他想先找到地瓜再决定跟哪个队伍。 他一个拿绿帖的，本就没多少人会主动找他组队，他一连拒绝几个人后，便没有人再来烦他。 陈凡也乐得清静，加快脚步往山上赶，希望路上能遇到小和尚。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后，小和尚没遇到，倒是遇上了另外的熟人。 是苏子沫和战舞！ 与陈凡的待遇不同，苏子沫与战舞身旁可是围拢了一大群人。 两人过百仙观时拿出了自己的紫帖，顿时引来了一阵骚动。 两个紫帖，还是两位美女，受欢迎的程度可想而知。 百仙观出来后，两人身边便围拢了一大群人，有想投奔她们，也有想拉她们组队的。 苏子沫一直没有表态，战舞更不会表态了。战家本来可以拿到更多的邀请帖，可是战龙庆拒绝了，他们远在北境，身负守境之责，对将星并无兴趣。让战舞来，只是为了让她锻炼自己而已。 当年白马镇与苏子沫有过短暂交手，如今一别又是几年，苏子沫更加清瘦。 苏子沫身边的战舞倒是与当年大典没有太多变化！ 陈凡看向战舞，内心莫名涌起一股躁动。 当年若非战舞带着破魔鼓来到青石山，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事。纵然战舞也是应神山要求才来的，可是陈凡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恨意。 感觉到心海的翻腾，陈凡立即调整气息。 人群里匆匆一瞥后，除了微微泛起的对旧人旧事的一些恨意，陈凡也未有太多唏嘘，只是转身继续赶路。 原本冷着脸对周围吵闹不闻不问的苏子沫似乎有所感应，朝着已经走远的陈凡看过去。 “看什么呢？”战舞低声问道。 苏子沫朝着陈凡努努嘴：“那个人的背影似乎有点熟悉！” “怎么？瞧上人家了？要不我们跟人家组个队？” 苏子沫嗔了战舞一眼，两人像往常一样嬉笑打骂，惹的围观的男人们一阵垂涎…… 再往前走，陈凡终于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一身破旧僧衣，顶着锃亮光头，形单影只的走在山路上。 几年不见，小和尚看起来还是这么的格格不入。 陈凡快跑几步走到小和尚的身边叫道：“地瓜！” 地瓜转过头，一脸疑惑的道：“公子，你是叫俺嘛！” 陈凡这才想起自己服用了易容丹，如今相貌大变。 周围人多，他也不敢实情相告，便做了个佛礼道：“小师父，刚刚过百仙观时看到你拿的是紫帖，我想与你一起组队！” 陈凡的话刚说完，旁边便传来嗤笑声。 “这位公子，你大概还不知道把！这位小师父是酒和尚的徒弟，一百二十六位紫色邀请贴里，他在神都赌场的赔率你知道是多少吗？一比一千一，这么说吧，这位小师父要是能拿到将星，天下间的赌场估计得倒闭一半以上！” 此人说完，周围人相继爆出大笑。 在众人的笑声里，小和尚惭愧的低下头。 陈凡根本不理会这些人，揽过小和尚的肩膀道：“小师父，不管别人，反正我跟你！” 这个充满善意和亲切的动作让小和尚微微一愣！ “怎么啦，小师父？” 小和尚回过神来，腼腆的笑了笑：“没什么，俺想起了一个朋友！他也喜欢像你这样把手搭在俺的肩膀上！” “哦！？那你的朋友呢？” “两年多没见了，俺也挺想他的！也不知道俺这次能不能活着出去，再见到他！” “比赛都还没开始呢？干嘛说这样的丧气话！” 小和尚面露愧色：“公子，要不你还是找别人组队吧，俺连通玄都没到呢，境界太低了，会拖你的后腿的！” “啊！？你还是金刚大圆满呢？” 陈凡错愕不已，如此算下来，小和尚在金刚境界得有十几年了，就是金刚大圆满也滞留四五年了，难道上次分手前留给他的九转飞仙丹他没用？还是又做什么烂好人，把丹药送人了？ 面对陈凡的错愕，小和尚愈发惭愧。 过百仙观时，小和尚掏出紫卡，确实引来不少追捧者，可得知他就是酒和尚的徒弟后，立即避之不及。 这一年将星赛将至，将星到底花落谁家的事早就抄的满天飞，拿到紫卡的参赛者基本都被各大赌坊列了赔率，地瓜的赔率之高让人咂舌。 陈凡见到小和尚这模样，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涩，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道：“没事，我看人一向很准，我说你能活着出来就能活着出来，说不定你还能当将星呢！” 小和尚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公子，你可真是好人！那等进了遗址，俺们就一起走！” “嗯！” 遇到小和尚，陈凡的心情好了很多，两人一路闲话。小和尚真诚亦如当年，简单几句已将眼前的朱厚当做挚友，知无不言！ 陈凡在心里感慨，这小子还是这么好骗。殊不知，小和尚有颗玲珑心，最能感受善恶，朱厚对他的好坏他一眼便能感受出来。 只是脑子还是笨了点，陈凡说话时故意露了一点马脚，小和尚还是没能猜出他的身份。 约莫一个时辰后，众人在神山弟子的指引下，终于来到了光明顶上。 第88章 临时队伍 当年传说被仙人一剑削成的光明顶果然是平滑如陆地，整个山顶宫殿巍峨、大树参松，周围更是云雾缭绕，仙鹤飞翔，如在仙境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从此处抬头，云中还有两座天山若隐若现，那是平仙顶与齐云顶，据说顶上土木豪奢，宫殿比之光明顶更加富丽堂皇。 所有的参赛选手们被集中在仙宫广场上，前方便是光明仙宫，宫门前有玉柱擎天，宫墙上铺的是琉璃彩瓦，雕龙画凤，豪奢大气胜却人间无数皇宫。 宫门两侧有两位金甲剑士驻剑而立，覆金色面甲，为这巍峨宫殿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神山有三百金甲剑士，这是坊间皆知的事情，这些人修为莫测，穿金色铠甲、配金色巨剑、戴金色面具，负责守卫仙宫，是比天机执法人还要神秘的存在。 坊间流传过各种各样金甲剑士的画像，但都不如亲眼见到的震撼人心。 仙宫广场南侧，是一处高出地面三丈的高台，便是光明顶上的摘星台，此刻有几位身着蓝衣的神山星官正手持星盘在台上测算星辰方位，为最后打开青龙遗址的入口做准备。 三千多人挤在广场上，却无半点嘈杂之声，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陈凡更是如此！ 这得是怎样的底蕴，才能建成如此雄伟的宫殿，才能在一山之巅还能作出如此的气派峥嵘！ 就在大家感慨时，天空中传来一声惊空遏云的嘹亮唳叫声。 众人抬头，便见一只振翅大鹏从天而降，一位红衣老者从大鹏背上徐徐走下，正是神山红衣长老应海龙。 他亲切的与众人点头致意，来到宫门前。 “诸位，青龙遗址的入口打开时间将至！对于将星赛的规则，应该不必老夫赘述了！将星赛入口打开后，诸位将由彩虹桥进入，遗址因为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与外界的时间应该有所差别！遗址的出口会在三个月后打开，但出口的位置需要你们自己去判断和寻找！” “老夫必须重点提示诸位的，是遗址之中妖兽凶猛，环境险恶，大家万不可有轻敌之心……” 应海龙说了一会儿废话，天际风云忽然骤变。摘星台上传来鼓声，应海龙脸色肃然，大袖一辉，只见一片粼粼金光陡然绽放，浮至空中后变出一座彩虹桥，一端连接在仙宫广场，一端深入云层，不见尽头。 “青龙遗址大门已开，请诸位上桥！”应海龙高声道。 在神山弟子的指引下，众人依次走上彩虹桥。 陈凡第一脚踩在彩虹桥上，感觉十分玄妙，如同踩在雪地中一般，柔软却又有温度。 周围有人在小声议论，说这红衣长老应海龙当之无愧的圣仙界。 陈凡也是啧啧感叹，他以前还是小觑了神山的实力。 神山就像如今高高在上的白崎山三峰之顶，藏在云雾之中，让人看不透。 天机榜每年一出，虽号称网罗天下仙人，可神山人自己从不上榜。坊间一直传闻神山有地仙人五十，圣仙人七。以前陈凡不信，但今日之后他却怀疑不起来了。 陈凡虽从未生过与神山对抗的念头，但神山卢种乃是他立誓必杀之人。加上自己与大殷族种种联系，和最终复活李辰月可能会有的一些离经叛道的行为，他都觉得神山将会是他前进道路上最大的拦路虎。 前方的惊叹声让陈凡回过神来，此时他们在彩虹桥上也不过走了几十步而已，周围尽是薄云，看不到远处。 又走了几步，前方豁然开朗，脚下也变得坚实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下彩虹桥，来到了青龙遗址。 这是一处山腰，背后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前面是一望无垠的森林。 此处没了神山的监视，陈凡大胆散开神识，背后的峭壁无法穿越，应该就是这个青龙遗址的空间界限。 陈凡想将神识往前推到极限，看看这地方到底有多大。祭出不到十里，便有一处异动袭来，陈凡连忙收回神识，看着前方微风轻轻，树浪翻滚的森林。 表面的安静下果然是暗藏凶险！ 两柱香的时间后，所有人都进入了遗址，彩虹桥便缓缓消失。 自此，入口彻底关闭，这些人将要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艰难生存至少三个月的时间。 几千人挤在这处山腰吵闹不休，没了神山弟子在一旁虎视眈眈，大家终于放下矜持，大大方方拉帮结派。 有些没有找到队伍的，这时候也卖力的四处推销自己。 苏子沫和战舞最终加入到神农教的队伍！ 神农教这次送来的参赛弟子有十二人，唯一的紫帖是圣女乌拉拉，余下皆是绿帖。 神农教弟子擅长药石之术，功法大多是回魂止血的治人之法，一直都是各个队伍争抢的对象。 而且神农教公认的与世无争，历届将星从未花落神农教。甚至有一届，江北发生大规模瘟疫，神农教直接放弃了将星赛，全员参与到治疗瘟疫的战役中。 再则，神农教所授的功法基本都是救人的，攻击类功法寥寥无几。 在青龙遗址这样的环境中，神农教的弟子缺乏基本的自保能力，所以在往届将星赛中，神农教的弟子不会抱团，而是分开参与不同的队伍。在这些队伍里，只会救人不会伤人的神农弟子都能得到极好的庇佑。 可这一次的将星塞，作为领队的乌拉拉却禁止神农教弟子加入别的队伍，他们自成一队，并拉拢了不少紫帖与蓝帖选手加入进来。 作为神农教这几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少女，乌拉拉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早在参赛之前，她已经说过她这次是志在将星，要结束神农教几千年未有一将之局面。坊间各大赌场预测的夺魁热门中，乌拉拉也算是第一梯队的种子选手。 在这山腰停留了大约半个时辰，陆续有队伍出发离开了，山腰上的人逐渐减少。 而此时，陈凡与小和尚还没有找到队伍。 陈凡倒是见到一个熟人，便是赵国的明珠郡主上官蕊。 据他所知，上官家这次只有上官蕊一人参赛，再加上赵国皇室今年无人参赛。赵国这次应是力保上官蕊，与青石宗一样，上官蕊身边已有了固定班底。丹阳剑宗四位蓝贴七位绿帖，安义侯府蓝贴的兄妹二人，加上一些赵国小宗门小家族凑出来的十几人。也是一支三十人左右的队伍，而且这帮人一定会极力协助上官蕊拿到将星！ 上官蕊也看到了陈凡，她倒是很热情，邀请陈凡进她的队伍。不过陈凡拒绝了，进入这种铁桶一块的队伍，他们只会被当做炮灰。 一来二去，最后这处半山腰只剩下一百多人了。 能从三千人里剩下来的这帮人，自然都是同命相怜之人。陈凡随便找了个队伍加入，然后踏上征程。 下了山首先遇到的是一处幽暗的丛林，大约是林木过于茂盛，林里光线比较暗。 这支在最后一刻才胡乱拼凑起来的队伍三十多人，自告奋勇带路的是一位青衣负剑的男子，名叫张劲，来自吴国一个小宗门。 “我们入口的位置是西边，我来时仔细翻看过有关青龙遗址的古籍，咱们先得穿越这片森林，再过一片沼泽，最后再翻几座山才能到最东边的遗迹，出口就是在那里！” “我们不用太着急，让前面的队伍帮我们探探路，除掉拦路的妖兽！咱们顺利到达遗迹，混到出口出现，平安出去就行啦！” 张劲说到这里，又回头看着大家道：“咱们这伙人里应该没有想要当将星的吧！这念头可不能有，垫底就得有垫底的觉悟，咱们就老老实实混混，能活着出去拿本秘籍就够咱们吹个大半辈子了！” 张劲的话惹来大家的一阵轻笑，虽然这话有点自黑的嫌疑，但却是实话。 轻松的气氛在小队里还未弥漫多久，便被前面传来的一声惨叫给冲散了。 张劲连忙提醒大家隐蔽！ 惨叫声接二连三的传来，显然是别的队伍出现了麻烦，不过大家躲在原地，都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陈凡悄悄散开神识，感觉到前方是一支三十人的队伍遭到一头锯齿虎的伏击。 锯齿虎是高阶妖兽，实力大约相当于破虚四品的修者。参赛的选手大部分在造化二品上下，遇上锯齿虎确实比较麻烦。 这支队伍也没什么默契，并没有发挥人数的优势，还未开战已经有队员开始逃命。 锯齿虎凭借敏捷的速度，强有力的扑跳以及嘴角长出的锋利锯齿，瞬间结果了三人，余下的人便溃不成军，四散而逃，成了锯齿虎的猎物。 让陈凡吃惊的并不是这些人的一盘散沙，而是周围的密林里，像他们一样躲在暗处冷漠旁观别人生死的队伍大概有三支，加上他们，一共大概一百多人，就这么看着，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俺要去救他们！” 小和尚忽然道。 陈凡一个没摁住，这小子欻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第89章 三人合力杀虎 唐瑶做梦也没想到，顶着家族希望的自己进入青龙遗址不过几个时辰便遇上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眼前的锯齿虎体型粗壮，皮毛锃亮，吊睛白额煞是威猛，它张着血盆大口，呼出的腥臭口气让人作呕。 便是一个照面，他们的队伍便溃不成军。 可笑的是就在刚刚，这群人还大言不惭，说是要如何如何配合，力保零伤亡的出去。 唐瑶这会儿被锯齿虎扑倒，眼看着那对锯齿便要戳到自己的脸上，她想起了自己的家族，想起了临走时父亲对自己的期许。 想到几个月后，父亲收到自己的死讯时，该是何等的悲伤。 更想到，自己如果死在这里，肯定不会有人愿意将她的尸骨带出遗址。 各种纷乱的念头在唐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绝望的闭上眼，等待命运的审判。 可是预料中，锯齿虎一口吞了自己脑袋的情况并未发生。 反而是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扭头奔向别处。 唐瑶惊恐不安的睁开眼，看到一位穿着破旧僧衣的和尚拽住了锯齿虎的尾巴，竟硬生生的将这头成年高阶妖兽往后拉了几步之距。 等到锯齿虎发疯的扑向他时，一道金光闪在和尚面前，像是竖起一道无形铁壁，硬生生将这只猛兽挡下。 就在唐瑶替这位和尚捏着一把冷汗时，又从一旁的草丛里窜出一个人影。 此人手持一把墨黑长剑，不见他如何动作，已经闪到锯齿虎身侧，一剑挑向锯齿虎的眉间要害。 先后跳出来救人的自然是烂好人的地瓜以及被迫出手的陈凡！ 陈凡想将锯齿虎拉入草丛，逼那些躲在暗处看戏的人动手。众人联手，一只锯齿虎根本不足为惧。 孰料锯齿虎刚刚跟着自己走出几步，小和尚又一把抓住了老虎尾巴。 地瓜这么多年滞留金刚境，身体筋骨早被打磨的异常坚实，再一次靠着蛮力将锯齿虎拉住了。 锯齿虎只能扭头再扑向小和尚！ 小和尚也再次祭出金钟决！ 不过高阶妖兽就是高阶妖兽，第一次吃了亏，就绝不会上第二次当。 锯齿虎佯装正面扑击，等到小和尚祭出金光，它忽然一扭头，落地后侧跳扑向小和尚的身后空档。 唐瑶见此一幕，惊叫出声。 小和尚却不着急，撤下金钟决，扭头一拳砸出，正中锯齿虎的鼻子。 锯齿虎忍痛下嘴，一口咬在小和尚的胳膊上。 只听铛的一声，锯齿虎像是咬在一块铁板上一样。 陈凡露出笑意，地瓜小金钟已成，体内灵力流转如织网一般连接周身所有窍穴，形成一层薄而不见，却格外坚硬的金钟罩。 俗称金刚不坏！ “好小子！”陈凡赞道，踏出一步追上锯齿虎。 以追刀斩浪劈出一剑！ 锯齿虎吃这一剑，只觉得轻描淡写，不足为惧，扭头朝着陈凡扑过来。 陈凡持剑不让，再斩一剑。 锯齿虎不以为然，只是这一道剑气劈在脸上，却让它为之一惧，嗷的一声发出惨叫。 等到它想逃，身后小和尚早已经拽着它的尾巴。 陈凡也不想让这畜生有喘息的机会，再踏一步，接二连三劈出剑气！ 第三剑在锯齿虎的脖子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嗷！ 锯齿虎巨吼，声震山林！ 陈凡与小和尚联手激战锯齿虎这个时间，周围的人早就走的七七八八，唐瑶的队友也上前劝她离开！ 这个男人此前一路殷勤，又是齐国大族，长的玉树临风，唐瑶还有几分心动，幻想着这趟将星赛或许还能结下良缘。 谁曾想，这个男人表面风光，内里却是胆小怕事，遇上锯齿虎的第一时间就想着逃跑，自己遇到危险不曾见他出手，这时候反而来劝她离开。 唐瑶断然拒绝！ 等看着对方和大队人马离开，唐瑶果断拿起剑加入战团。 …… 场中的战斗还在继续，陈凡在正面与锯齿虎周旋，小和尚在后面牵制。 最后加入的唐瑶也不知该往哪里打，只是徒劳的在一旁挥剑。 在上官蕊的书库里，陈凡曾在一本游侠记中见过击杀锯齿虎的描述。 其中说道，锯齿虎的弱点在腰腹！ 陈凡略一思索后一跃而起，九幽在手中抖出几朵剑花，飞向锯齿虎。 锯齿虎左右扑跳躲过剑气，扑向陈凡。 “动手！” 陈凡大声提醒唐瑶！ 唐瑶看到扑跃空中的锯齿虎暴露的虎腹，终于明白陈凡的意思。 她脚下一点，挺剑而出，直奔虎腹。 锯齿虎不愧是高阶妖兽，察觉到危险后，身体猛的下坠，又扑向唐瑶。唐瑶回剑不及，眼看着就要撞进锯齿虎的嘴里。 斜刺里一个身影跳出，将唐瑶扑到一旁。高处的陈凡这时也落下，借着下坠之势使出一招青石剑法中的碧落天霞，剑气在剑尖肆虐，刺向锯齿虎的头部。 锯齿虎嗷的一声吼叫，落地后迅速扭头不过这一击。 陈凡见状，抖动手腕便是一招单家剑法中的投桃报李，剑刃弯出一个巧妙弧度，送出一道剑风，噗的一声命中锯齿虎的左眼。 锯齿虎左眼眼球顿时爆裂，他发狂一般冲向落地的陈凡。 陈凡往后急撤，趁着锯齿虎追上，又回手一招浪子回头。 浪子回头的剑招以快著称，威力却不大，只在锯齿虎的脸上留下几道小小的伤口。 另一头，小和尚也赶过来，趁着锯齿虎与陈凡纠缠的时候，跳上锯齿虎的背上，抡起拳头一通暴打。 一如当年，陈凡在三宝林带他第一次捕猎时，对付啼鸟兽的场景。 小和尚双腿夹紧虎腹，任它如何扑跳都不松腿，双拳如雨点一般砸在锯齿虎的脑袋上。 锯齿虎初时还发出愤怒的吼叫，慢慢变成呜咽声。 陈凡与唐瑶从前后夹攻，半柱香后，唐瑶在虎头牵制，陈凡滑向锯齿虎的身下，终于靠着九幽的锋利，一剑划开了虎肚。 锯齿虎肚子里的脏器一股脑的落到陈凡身上，刺鼻的血腥味差点没把陈凡弄晕过去。 从老虎肚子下面爬出来，随意擦了一把脸，陈凡瘫坐地上大口喘气。 小和尚也好不到哪去，唯有唐瑶尚有几分体力，但心有余悸，将地上锯齿虎的尸体看了又看，她才确定他们三人真的合力击杀了这只高阶妖兽。 “小和尚，去念咒吧！等下我去处理尸体，晶核取出来，四个腿也给卸下来！等干粮吃完了，少不了用这畜生填肚子！” 小和尚后知后觉，他给猎物念往生咒的习惯，这世上除了陈凡、洛凝儿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就连他师父都不曾了解。 再想想陈凡刚刚使的追刀斩浪，以及这一路上的种种，小和尚总算猜到陈凡是谁。 “哦，你是陈……” “陈什么？快去念经啊！”陈凡打断小和尚的话，一边催促一边对他使着眼色。 “俺这就去！”小和尚兴高采烈的跑到锯齿虎的身边念起了往生咒。 随后陈凡上前，手脚麻利的处理了尸体。 唐瑶就这么看着，念经她不会，处理妖兽尸体她更不擅长，但为了让他们不把自己当外人，她还是怯怯问道：“我能做什么吗？” 陈凡将切下来的虎腿丢给唐瑶，毫不客气的道：“你拿着！” 收拾妥当，又休息了一会儿，三人才上路，此时周围的队伍早已走的干干净净，陈凡洒开神识，最近的队伍已在十几里外。 他倒不急，三人找到附近一处水塘，陈凡洗了脸后，又运气调息补充灵海灵晶。 半个时辰后，三人继续上路。 到太阳落山时，他们终于到了一处参赛选手组成的营地。 营地有六十多人，张劲也在这些人当中！ 见到陈凡与小和尚回来，张劲等人略有吃惊，之前小和尚跑出去时，张劲还责备他不懂规矩，带着队员悄悄离开。 如今再见也只能当做不认识了，在这青龙遗址里，大家彼此依靠、同时又彼此是竞争对手，一旦有了嫌隙，很难再友善相处。 看到这些队伍的表现后，陈凡也放弃了再找队伍的打算。直接找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开始休整，唐瑶也遇到了自己原先的队伍，但想了想她还是留在了陈凡与小和尚身边。 营地里有人出去探查消息，说先头的几支队伍都在几里外扎营。 时间还早，大家一开始都不愿意发力过猛。 这一晚，陈凡散开神识保持警惕，好在并无多少事情发生。 周围的丛林也异常安静，一个妖兽都未曾出现！ 第二天，大家继续赶路，后面的队伍加快脚步渐渐赶上第一梯队。各种消息在队伍之间传播，说昨天有数支队伍遇上凶猛妖兽，折损的参赛选手约有十几人。 这一天大家都紧绷着神经，到了晚间，众人走到一处背风山谷，因距离水源将近，大家便在此处扎营。 这次陈凡带着小和尚与唐瑶在一棵大树下休息，一天一夜的安静没有让陈凡松懈，反而让他的神经绷的更紧。 果然，这一晚到了下半夜，大地开始剧烈的颤动。营地里熟睡的人纷纷醒过来，慌乱的情绪开始蔓延。 陈凡听到有人在喊：兽潮来了！ 第90章 子沫落难 陈凡曾在书中看过关于兽潮的记载，兽潮往往伴随着可怕的天象，因妖兽天然的对危险的敏锐感知，当它们生存的环境将要发生巨大的变化前，它们会有所察觉，并开始逃散，逃散的过程中形成集群从而引发兽潮。 在中州，最近一次的兽潮发生在大周，据说是由于九尾妖狐在渡两千年雷劫时而引发，兽潮自大风岭山脉涌出，如摧枯拉朽一般毁灭沿途的村庄城镇。 青龙遗址里的兽潮显然不是由于天象引起，而是妖兽自发的行为。 大地的震动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停了下来，并不是兽潮又褪去了，而是这些妖兽都默契的停在山谷的谷口处。 营地里的修者们纷纷拿出武器，借助地形做好防御。 陈凡带着小和尚和唐瑶躲到树上，神识散至谷口处，那片树林里大约有十几只妖兽，更多的则是一种叫做黑皮鼠的低阶妖兽。 让众人头疼的正是这种叫做黑皮鼠的妖兽，它们集群活动，速度极快，靠尖锐的啮齿能迅速啃噬猎物。 成群结队的黑皮鼠，会像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将一个人变成一具骨架。 “它们好像在等什么！”陈凡道，所有的妖兽潜伏在谷口处，没有发动攻击。 这很诡异，让陈凡觉得不安。 有的队伍受不了这种压抑，开始主动出击。 但很快便被打回来，丛林里黑压压的全是老鼠，有人落到鼠群里，几息的时间，身上的肉便被啃噬的一干二净。 “你们快看！” 唐瑶忽然指着天空道。 陈凡抬头看天，只见原本的圆月正在一点点被蚕食。 “赶紧点火！”陈凡立即催促道。 黑皮鼠是夜视极强的妖兽，同时因为浑身漆黑，它们在黑夜里优势非常大。 陈凡终于知道这些妖兽在等什么了！ 营地里有很多人反应过来，陆陆续续的燃起火把。 终于，圆月的最后一丝亮光被吞噬进黑暗时，丛林里传来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兽叫声。 大地再一次震动起来！ 妖兽们开始疯狂的涌向山谷里的营地，远处已经有修者的惨叫声传来！ 陈凡等人藏身的大树，在山谷的中间位置。兽潮如排山倒海一般扑向他们，前面的修者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他决定向山谷里的峭壁靠近，以兽群的数量，就凭他们三人想从正面突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唯有坚持到天亮，看看兽潮能否自行撤退。 做出决定后，陈凡立即行动，带着小和尚与唐瑶跳下树，往谷内走去。 等他们靠近谷底时，发现谷底的几处高地已经分别被几个队伍占领。 这几处高地的位置非常不错，易守难攻，而且视野开阔。 山谷，兽潮，高地！陈凡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这里的一切！ 逃回谷底的人想要上高地，却被高地上的队伍拦住。 有些人想要硬闯，高地上的人倒是一点不含糊，持剑便刺，毫不留情。 兽潮还没过来，自己人已经先动起手来。 摩擦很快升级成打斗，场面一团混乱。 陈凡没有硬冲，他瞄到占据南方高地的正是青石宗那帮人。 看着拿伙人中的杨凌风，陈凡心里杀意陡生，他来参加将星赛的一个巨大原因便是在这里可以遇到杨凌风。 遗址里生死自负，又没有高手助阵，正是击杀杨凌风的最佳时机。 现在场面混乱，若能趁乱杀人应该不会暴露。 如此一想，陈凡便扭头去了南边高地。 这边已经打起来，有几人飞身上了高地被青石宗弟子围攻，斜坡处亦有三五人在强行冲刺。 杨凌风并未动手，他站在高地上，脸上噙着冷笑。 杨凌风当然有恃无恐，他有三十一位青石弟子可以调遣，除此之外，他的父亲楚怀王杨肖还在楚国的几个小宗门为他联系了援手。这一届将星赛，所有的人中，他的修为境界最高，实力最强，人马最多。 命令两位青石宗的师弟打伤了一个硬闯高地的修者后，总算压制住了这帮人。 前方兽潮将至，这帮吵闹不休的要登高地的人如果继续硬闯便会腹背受敌，所以上不了高地的他们只能回撤。 疯狂的兽潮如海浪一般袭来，除了一些锯齿虎、森林狼等，其余都是黑皮鼠。 陈凡三人没能登上高地，只好找了一颗大树再爬上去。 这树上本已经有了两人，是周国一个小宗门的兄妹二人。哥哥谷风，妹妹谷雨，是一对双胞胎。 两人都是绿帖，胡乱组了个队伍，结果兽潮一来，队伍不攻自破，大家就各自逃命了。 兄妹二人见上不了高地便找了一棵大树。 还没站稳，便瞧见陈凡三人准备上树。 谷风居高临下喝止他们：“不许上来，你们去别的树！” 陈凡懒得理他，持剑在手，脚下一垫上了树干。谷风见对方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双掌祭出朝着陈凡头顶拍过去。 陈凡皱了皱眉，送出一招单家剑中的投桃报李。 谷风明明见对方这一剑是刺向自己的手掌，剑刃忽然一弯，剑风走出一个巧妙弧度直接绕过双掌打向他的胸口。 谷风心下大骇，此时要躲已然不及，好在他妹妹谷雨及时出手将他拉到自己身边。 陈凡一剑逼退谷风，并未追击，他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小和尚与唐瑶，自己又跃了几步登上树顶，获得最佳视野。 兽潮已至，黑皮鼠从树下往上爬，小和尚与唐瑶配合击杀上树的黑皮鼠。 谷家兄妹二人起初还有些忌惮，但见黑皮鼠越来越多也不得不加入战团，帮忙除鼠。 谷家以拳法立世，心法是当年南拳宗师所创的百炼心诀，功法则是谷家凭以自立门户的八百拳。 此拳号称有八百石之力，拳风刚猛，有铁臂铜拳的赞誉。 那谷家兄妹从小练此猛拳，双臂都是粗壮如女人大腿，尤其是谷雨，看起来很不协调。 四人各施所能阻止黑皮鼠上树，这种低阶妖兽数量少时不足为惧，数量一旦多起来简直摧枯拉朽。 唐瑶亲眼见到，离他们不远的一个修者，竭力抵挡，只因中间喘了口气露出破绽后，便被黑皮鼠疯狂涌上，转眼间就剩一具白骨。 她瞟了一眼树顶上的陈凡。 这一路走来，三人的主心骨无疑就是这位出自大周商贾家的朱公子，他沉稳内敛，剑法精湛。这样的人物此前在江湖上居然声名不显，只是拿了一张绿贴，这让唐瑶有点吃惊。 此刻，朱公子便站在树顶上东张西望，但见他脸上神情淡定，并未有丝毫慌张。 唐瑶见到这样的神情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心里有了底。 她哪里知道，被她寄予希望的朱公子这会儿满心都在想着怎么报仇，他站在树冠透过枝叶狠狠的打量着高地上的杨凌风。 由于前面有很多修者分散了黑皮鼠的注意力，所以最终冲到最后几个高地的黑皮鼠数量不多，高地上的人游刃有余的对付着这些黑皮鼠。杨凌风甚至气定神闲的盘腿打坐，开始调息养气起来。 陈凡收回自己的目光，兽潮如果没有冲散杨凌风的队伍，他就没有动手的机会。 而眼下这形势，似乎这一次是没有机会了。 大部分人已经退回到了谷底处，前面由于修者们过于分散，不能有效的抵御兽潮，可到了谷底这里，修者们大量聚集，自知已经退无可退，都使出了看家的本领，渐渐与兽潮形成对峙之势。 这在谷底形成一个小小的安全区，如果杨凌风的队伍被冲散，那高地下那一千多人组成的第一道防御得先崩溃。那样的话，在这个山谷里伤亡可就太大了。 他们才进遗址一天，今天的兽潮应该只是开胃菜，不至于让他们出现大规模伤亡的情况。 只是那些没来得及逃回谷底的人可就惨了，修为高、心态好的，尚且还能与兽群周旋，如果能在力竭之前逃回谷底，尚且有一线生机。 可那些修为不高，心态还崩的厉害的人，一旦出现疏忽，很快就会被黑皮鼠啃成白骨。 留在兽群里大约有一百多人，现在这光景，大家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陈凡却忽然在这些人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子沫！ 苏子沫离谷底的安全区大概几百步，她使的天女剑诀，无数剑花从她的剑刃上飞出围在她的周围，黑皮鼠一时间近不了身。 高地上，有一位青石弟子找杨凌风：“杨师兄，苏师姐被黑皮鼠困住了，我们要去救她吗？” 杨凌风睁开眼，顺着师弟的指点看过去，果然看到兽群里孤身奋战的苏子沫。 杨凌风冷笑了一声：“救什么救，咱们现在进入兽群，还能回来嘛！再说子沫的修为你别担心，她能自保的！” 另一边，战舞也找到了神农教圣女乌拉拉。 “乌拉拉，上去救人啊！” 乌拉拉毫不客气的摇摇头：“苏师姐只能靠自己了，如果救她，我们得折损多少人？再说，她一开始为什么不与我们一起行动，现在落到后面还要我们去救，说的过去嘛！” “你！”战舞指着乌拉拉，想骂，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她只好抽出刀，狠狠的道：“行，你不去，我去！” 话音未落，人群里有人指着前方道：“有人去救苏师姐了！” 第91章 救人 兽群来到之初，乌拉拉便带着众人抢占了一个高地，苏子沫原本是在队列之中，但当时有一位青石弟子找到她，说有几个师妹在前方被困住，但杨凌风不愿意去救。 以杨凌风的为人，这种事自然是做的出来的。苏子沫不疑有诈，又不好让乌拉拉的人帮忙，熟料与对方行至快要到谷口处，那人突然从背后刺出一剑。 苏子沫不及防备，左腿便中了一剑。 对方得手后便立即逃走，她原本还想御剑回撤，却被一只锯齿虎扑了过来，紧接着黑皮鼠源源不断涌来，似乎怎么也杀不干净。 如此边打边走，此刻距离谷底还有几百步，可苏子沫却愈发觉得吃力。 原因是原本落单的那些修者几乎死伤殆尽，大量的妖兽腾出工夫开始围攻她。 不过，苏子沫的心态极好，并不慌张，以天女剑决小心御敌，同时留神四周，想着该如何逃出去。 这时，一个青衣锦袍的年轻人忽然从兽群中杀了过来，此人手持双剑，步法颇为奥妙，转眼间便到了自己身边。 来人自然是陈凡，他找唐瑶借了剑，跳入兽群，过来救苏子沫。 为什么要救苏子沫，陈凡也不清楚，只是当时见苏子沫有难，他便跳了下来。 也许在青石宗，苏子沫是少有的曾给她温暖的人吧。 进了兽群，陈凡才知道，形势比他预计的要差。原本他想以风雷决来个快进快出，但周围的黑皮鼠实在太多，这种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东西速度太快，他若带着苏子沫，风雷决根本使不出来。 只能边杀边退了！ 陈发双手剑上剑气交织，如无形大网。 一剑挥出，另一剑牵制剑气在身体四周游荡，十分玄妙。 谷底，上官蕊身边一位丹阳剑宗的弟子瞅见这一幕，微微一愣，疑惑的问身边人：“张师兄，你瞧这人的双手剑法是不是有点像我们剑宗的连理剑阵！” 张天顺是这次丹阳剑宗的领队，他早看出端倪。 连理剑阵的一大特点就是两把剑的剑气互相交织纠缠，让人琢磨不透。此外他们丹阳剑宗的所有剑阵，一个优势便是阵中的剑总能互相增益，可以扬长避短，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优势。 这两个特点在此人的双手剑法中都有所体现！ 上官蕊瞧见两人低声嘀咕，便问了一声。 张天顺恭敬回答道：“回禀郡主，我与师弟正在讨论这位冲入兽群之人的双手剑法，似乎与我丹阳剑宗的连理剑阵有些相似之处！” “哦？”上官蕊眯了眯眼，当她看到冲入兽群的朱厚如此的游刃有余时，便知道对方在平京时对自己的修为有所隐瞒。 果然，自己的第六感从不会措。 “朱厚啊，朱厚，你敢糊弄本郡主！”上官蕊冷笑了两声。 …… “我在前你在后！”陈凡靠近苏子沫的身边后，对苏子沫说道。 苏子沫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抵御妖兽，缓缓朝着谷底深处的安全区走去。 此时，远处的两只锯齿虎，忽然冲了过来，扑向苏子沫。 苏子沫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山水流长！” 这是青石剑法中的一招，苏子沫听到这个名字的，顿时便知道对方的意图。 当下一剑先出，再收，带出一道细密剑气，如溪水涓涓，恰好挡住两只锯齿虎。 “我守后面！” 陈凡知苏子沫有伤，两只锯齿虎大概应付不了，主动与苏子沫交换了位置！ 他不由分说的拉着苏子沫到了自己身前，他再转身往后。 陈凡虽双剑在手，但要杀两只锯齿虎还是不可能，可凭借着连理剑阵的连绵剑气，坚持个一炷香的时间让这两只大家伙近不了身却是容易。 两人继续亦步亦趋的靠近谷底，可是四周的妖兽也不知是约好了还是得到什么指令，慢慢的都聚拢到了他们二人的身边。 黑皮鼠一只只堆叠在起，像小山包一样，杀死一只很快有另一只补上，源源不断。 锯齿虎、森林狼等妖兽也被吸引了几只过来！ 苏子沫脚上的伤口流血不止，此时已经渐有不支的迹象。 此时距离安全区还有五十步，陈凡心知两人这么走下去，迟早都得死。 于是一咬牙，手中双剑挥出，来了一招司马刀法中的换手。 当年对阵李沐北时，对方所使的那招换手实在惊艳。此后无数次，陈凡回忆当时的场景，感受李沐北在使出这一招换手时体内灵力流转的奥妙。 陈凡苦心研究了这么久，平京郡主府上时大约吃透了其中两分，到今天则有四分的精髓。 司马刀法中的换手，有刀罡铸壁，能攻更能守。 陈凡用双手剑使出的换手，却有剑气倾泻如瀑，两剑相得益彰，交织出一道剑网，硬生生在二人的周围圈出一个三寸天地。 陈凡趁着这个时间，转身抓起苏子沫。 “我送你过去！” 陈凡在苏子沫身边低声道，随后不由分说将其丢出。 苏子沫自己在空中借力又往前进了几步，可是与安全区还差十几步。 此时她若是摔下来，也是前功尽弃。 千钧一发之际，陈凡踩着风雷决闪到苏子沫身下，对准她的腿上轻轻一掌，又送了她一程。 只是这样一来，立即有一群黑皮鼠爬上陈凡双腿。 如滚油浇在两条腿上一样，陈凡觉得一阵钻心的疼从腿上传来。 他知道，此时自己若是稍微迟滞，这一双腿就没了。 当下，他大喝一声，双剑倒持重重插入地中。 上官蕊的眼前一亮，只说了两个字，精彩！ 为何精彩？ 因为陈凡这双剑入地，学的是程野三板斧中的第三府，地动山摇！ 只是斧子变成了剑，陈凡双剑上有剑气沿着大地肆虐。这种招式用来伤人就是鸡肋，可要是对付低阶妖兽黑皮鼠却已经绰绰有余。 一时间，周围五步的黑皮鼠均因剑气入体爆体而亡，陈凡抓住这个空档，再以灵力震飞双腿上的黑皮鼠。 只是这两条腿已经是血糊糊一片！ 陈凡不敢耽误，再踩两步风雷决，终于进入安全区，早已等候的唐瑶与小和尚立马来到他身边，护在他左右。 陈凡救人的这一幕，众人都看在眼中。惊奇此人剑法超绝的同时，却也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一是杨凌风！ 将苏子沫骗去谷口的自然是杨凌风的人，本以为苏子沫就算不死也会在兽群的攻击下重伤，如今居然被她全身而退，他怎能补迁怒陈凡。 还有便是上官蕊！ 那日与程野在比武台上，陈凡使了一招换手，说是从书库官氏刀谱中所学。此后上官蕊细细研究过这本秘籍，刀法并不玄妙，只是当时陈凡是与程野对敌，并未展露司马刀法的精髓。如今看他再使这一招，早已超脱官氏刀谱中的那招龙蛇摆尾，毫无疑问当日朱厚欺骗了她。 再则，陈凡偷学的本事如此之强，也让上官蕊吃惊，程野的地动山摇，明明是斧技，却被他用在剑上，这种融会贯通的本事实在让人侧目。 尽管觉得精彩，但上官蕊心里还是有种被陈凡戏弄的感觉。 作为赵国最受宠的明珠郡主，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非常不爽！ 最后一个盯上陈凡的则是大周李氏这次的参赛人李大川，他盯上陈凡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使出了李家最玄妙的身法《风雷决》。 陈凡垂首坐在一颗大石上，微微喘气，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妙，他开始有点后悔莽撞的救人行为了。 就在陈凡想着接下来对策时，战舞领着一位神农教弟子走了过来，大咧咧的道：“兄弟！谢谢你救了子沫，这位是神农教的师姐，让她给你看看伤势吧！” 陈凡瞄了战舞一眼，点了点头。 神农教的弟子检查过陈凡的双腿，伤势不重，伤口却让人毛骨悚然。 黑皮鼠将两条腿上的皮肤都啃噬干净了，若不是陈凡当时那一招地动山摇杀了周围的黑皮鼠，再被它们继续攀上，这双腿恐怕无论如何都保不住。 神农弟子催动心法，双手凝结柔和白光，在陈凡双腿上轻轻抚过，伤口便自动止血结痂，疼痛感也消失不少。此后，她又拿出两支药瓶递过去。 “师兄，这是我教中秘制的疗伤药，红瓶外敷，绿瓶内服，几日之后腿上伤口便能痊愈，只是要想长出新皮恐怕还得一点时间！师兄若是不介意，你可以跟着我们的队伍，我每日以恢复术润养伤口，再配合金针术，可让你的伤势恢复更快！” 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药瓶，陈凡道了声谢，但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这倒是让战舞和神农女弟子有点吃惊，他们现在的队伍实力可不小，别人求着加入而不得，居然还会有人拒绝！ 陈凡没有和他们继续说话，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对地瓜和唐瑶道：“扶我去那边，你们给我护法，我要调息一阵！” 小和尚连忙扶起陈凡，与唐瑶到了一棵树下，陈凡盘腿开始调息养气。 战舞与神农女弟子只好悻悻离开，回到自己的队伍，神农女弟子将陈凡的答复汇报给了乌拉拉。 这位神农圣女秀眉微挑，隔着人群看向树下打坐的陈凡。 另一边，正在治疗腿伤的苏子沫也得知了事情经过，她也远远看着陈凡，脸上表情复杂…… 第92章 进入沼泽 如陈凡所料，随着清晨的到来，兽潮渐渐退去。 整个山谷里，遍地都是尸体，活着的人简单休整后便再次出发。 作为队伍的战斗主力，苏子沫的伤得到了乌拉拉的亲自治疗。圣光术加上金针术，只是一晚，苏子沫的腿伤已无大碍。 走时，苏子沫看向谷底的那棵树，树下的身影已经不见。 就在山谷里的大部队开始出发时，陈凡、唐瑶和小和尚已经到了几里之外。 一大早，陈凡以神识探查发现谷口处的兽潮已经开始慢慢消散，便知危机已经解除，于是找了机会早早离开了山谷。 昨晚救人，他已经成了焦点人物。如果再跟着大部队走，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他决定单独行动，他走时特意问了唐瑶，没想到后者想都没想便跟了出来。 在几里之外的小池塘边停下后，陈凡准备等到午后，山谷里的人都已经走了后再出发。 趁着这个时间，陈凡打坐调息，顺便复盘自己昨晚一战。 每次战斗后的复盘是陈凡早就养成的习惯，他牢记青叶大师所说，战斗永远是让一个修者成长最快的方式。 昨夜是陈凡第一次使用双手剑，从连理剑阵转化来的双手剑法意外的好用。 连理剑阵的三十六式剑招中，陈凡提炼至双手的只有龙凤呈祥与比翼双飞两招，昨晚用的便是龙凤呈祥，两剑的剑气互相牵引，可聚可散，带着双剑合璧的剑气在身体四周游走，攻守兼备。 经过昨夜的使用，陈凡对这一招的理解更加透彻，曾经有些晦涩不明的地方都在战斗中得到了答案，体会很深。 除了这个剑招，昨晚临时起意使出从程野那偷学来的地动山摇，也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果。 其实，当时在平京郡主府里，他将这招斧技变幻成剑招时，并没有寄予多大希望。 因为他境界不高，体内灵力由双剑导入大地之后，向外最多蔓延一寸之地便会十分稀薄，消耗巨大不说，伤敌属于鸡肋，而且这一招极好化解。 但当时那种情况，这一招却恰到好处的替自己解围。 这让陈凡更加深刻的体会到招无定式的说法！ 一番调息后，陈凡缓缓睁开眼，陈凡对着灌木丛里说道：“你们出来吧，别藏了！” 在唐瑶与地瓜错愕的目光里，谷家兄妹二人先后走了出来。 “公子，恕在下唐突，我们兄妹二人想跟着你！”谷风冲着陈凡拱手道。 进入青龙遗址不过几日，他们兄妹已经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人人为己。陈凡是他见到的第一个挺身救人的人，而且救人后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本事和品格让他折服。 “没问题！”陈凡没有拒绝。 谷家兄妹相视一笑，两人一直关注着陈凡，今早见到陈凡悄悄离开后，两人便一路跟了过来。本想在某个地方装作偶遇，然后一起走一段，之后的事便顺理成章。谁知这三人到了这池塘边，便停了下来。 几人互相介绍后，一起吃了点东西，陈凡见时候不早，便带着大家再次上路。 陈凡以神识探路，始终缀在大部队后面十里。 其间大家闲谈时，才从谷风口里得知，昨晚山谷兽群一战，死了两百多人。 这个数字距离半数折损还差的远呢，后面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果然，走至傍晚时分，众人出了丛林，来到一片沼泽前。 沼泽中有薄雾笼罩，夕阳余晖下显得有点阴森。 “沼泽中有瘴气，你们可准备了清心香？”陈凡问道。 结果唐瑶居然没准备。 陈凡有些吃惊：“你都不提前做做功课吗？” 关于将星赛的描述在书本里有很多，很多名人传记里都曾写过自己年轻时参加将星赛的情况，其中都会提到这个沼泽，沼泽里的薄雾是地里挥发出的一种毒气，被称为瘴气，大量吸入的话会中毒。 只要稍微看几本关于将星赛的书，都不会忘了准备可以驱除瘴气的清心香的。 唐瑶很是惭愧的低下头。 陈凡也没过多责备，将自己的香分了一半给唐瑶，他站在沼泽前凝神远望。 大部队已经深入沼泽十里地，陈凡却没有急着动身。 “我们今晚不进沼泽，明天一早再出发！” “啊！？这样是不是落后的太多了！” 陈凡懒得解释，一副你不愿意随时可以自己走的态度。 小和尚与唐瑶对陈凡可是言听计从，听他这么说，便开始准备干柴点起篝火。 这一晚没有兽群骚扰，陈凡总算能与小和尚说些话。 一问才得知，当年小和尚出了龙池后，一路往东，一直走到了东海边，结果在吴国小城遇到了水灾，很多难民流离失所，他便卖了陈凡给他的九转丹，花钱给难民们买吃的用的。直到吴国朝廷的赈灾有了效果，他才离开。 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神都，这几年都没曾见着师父酒和尚。 陈凡也没问小和尚把丹药卖了多少钱，九转丹本就有市无价，不管卖多少钱都是亏本。以小和尚的性格，恐怕被人宰的渣都不剩。 “陈……朱公子，这次俺要是在这里遇到什么不测，你出去后便到神都外的马廷山帮俺找一只红狐狸！” “红狐狸？” 小和尚点点头：“它叫小红，那时候俺刚离开龙池便在半道遇到了它，没饭吃便喂了它一点饼子，之后就一直跟着俺了！” 陈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小狐狸应该便是红楼儿了。 当初再见春晓时，陈凡曾问过红楼儿的去处，春晓说的模棱两可。 妖族与人族不同，除非神魂俱灭，否则便只会折损道行现出真身，再历经漫长修行便能重塑人形。 红楼儿的情况便是如此，在地宫深受重伤的她再不能变成人形，只能化作小狐狸，也不知要过几百年才能再修成人形。 陈凡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放心，有哥在，你一定能活着出去！” 小和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后面一夜无话，经过一晚的调息，陈凡的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腿上伤口已经痊愈，只是留下难看的疤痕。按照神农教那位女弟子的说法，只需坚持用药，后面连疤痕都会去掉。 神农教救人的本事闻名天下，但驻颜的灵丹妙药亦有不少。 实际上，神农教心怀天下，悬壶济世，对很多穷人问诊发药都是分文不取，但这些年从来没听说过神农教缺钱，而且几大宗门里，神农教的财力是最大的。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神农教还有驻颜丹这项收入。 六国贵族圈的女人无论老幼，妆饰台上必备的便是神农教的驻颜丹。 你且看神农教的女弟子，相貌大概有高低，但那肌肤当真各个都是肤若凝脂，便是因为神农教有自己的驻颜妙方。 区区黑皮鼠留下的疤痕，自然不难祛除。 几人点上清心项进入沼泽后，便看到路上大大小小的脚印。 沼泽地里最怕的就是淤泥地，一旦陷进去，想要再出来可就难了。 有了前人的脚印，大家便可放心赶路了。 陈凡一边走一边送出神识，神识只能推到三十里外，这个范围内人已经不多。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便看到一个身陷淤泥的修者。 此人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泥中，一只手抓着路边的枯木，这才勉强保证了身体不再继续下陷。 见到路过的陈凡等人，他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大叫救命。 大概是一激动造成身体乱动，他很快又陷入了半寸。 小和尚慈悲太重，见人落难便没有坐视之理。 众人找了绳索，试着想将对方拉出来，可是绳子都拉断了，却没能救出对方，反而因为乱动让他陷的更深。 最终，大家只能看着潭里黑色的淤泥一点点的淹没对方的头发，泛起了几个气泡后，终于归于平静。 此后这一路，大家又遇到两三个这样的人。都是掉进泥里后，被队友抛弃的。 见死而不能救，这让小和尚很沮丧。但大家更觉得后怕的是那些踩进去便出不来的泥潭，这些泥潭表面看起来与寻常的陆地并无两样，又不是什么妖兽，神识根本无法探查，让人防不胜防。 幸好这一路还有前人脚印可以跟随，如果真要是随便乱踩，谁知道下一个陷进泥潭的会不会是自己呢。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忽然一场大雨不仅将几人淋成落汤鸡，还冲刷了地面的脚印。 小和尚自告奋勇要走前面，被陈凡拦了下来，他看了谷家兄妹一眼。 两人脸色一变，但也明白陈凡的意思，最后谷风主动站了出来，由他走在最前面，用一把捡来的木棍探地面虚实。 陈凡自己走在第二，小和尚居中，唐瑶第三，谷雨最后。 五个人一路小心翼翼，平平安安的走了将近半个时辰。 越往沼泽深处走，大雾越来越浓，此前还有三十步的视线，如今只有五步。大雾之中不时传来妖兽的低吼，愈发让人觉得压抑。 也有一些妖兽攻击了他们队伍，好在都是低阶妖兽，并没有引起混乱。 如此又走了半个时辰，几人忽然听到大雾中传来嘤嘤的哭声…… 第93章 救人和迷路 深入沼泽百里的一块土坡上，乌拉拉的队伍正在休整。 这位年轻圣女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里抑制不住的悲伤，就在两个时辰前，她不得不艰难的做出放弃小师妹叶蝉的决定。 叶蝉虽然是只比她小几个月，但为人单纯，进入神农教真的只是一心想要成为医家圣手。 这个没有任何功利心，如同一张白纸的姑娘是教内人人喜爱的小师妹。 传承两千多年的神农教，这些年与神山、各国的皇族羁绊太深，大青山上那些单纯只是为了悬壶济世的人已经不多了，多少都带着一些功利的思想。 自己何尝不是呢！ 她七岁便通览教中药典，十岁被选为圣女，并被誉为教中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可她觉得还不够，想要当将星，想要成为神农教历史上的第一位将星，整个大陆四千年历史中第二位女将星，从此名垂千古。 既然是奔着将星来的，她必须得作出取舍。当时他们的队伍遇到一只藏在草丛里的妖兽，原本有序的队列瞬间被打乱，除了叶蝉还有其余两人也都陷入淤泥。 她开始时是决心要救人的，可这泥沼像是有着巨大吸附力的黑洞，他们忙活了一个时辰，一个人都没救出来，反而看到一位队友一点点被淤泥吞噬。 队伍里渐渐有了不满的声音，因为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休整的地方。否则大雾、妖兽、深渊一样的泥潭在黑夜的掩饰下，都会成为他们的噩梦。 最后是叶蝉主动放弃，劝乌拉拉带着大家先行离开，不要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吃点东西吧！” 苏子沫不知何时来到了乌拉拉的身边，将一块干肉递了过去。 乌拉拉测过脸，不让苏子沫看见自己眼角的泪光，轻轻道了声谢谢。 “叶蝉是个好姑娘！” 这一句话让乌拉拉的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流出来了。 “我都不知道回去怎么跟师父交待！叶蝉本是不想来的，她对这些没有兴趣，是我劝她，说来将星赛涨点见识，锻炼锻炼自己总是好的！” 苏子沫叹了一声，拍了拍乌拉拉的肩膀：“别自责，出现这种事情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当时我们都尽力了！” …… 陈凡等人循着哭声穿过大雾找过去，便看到陷在淤泥中的女子。 定睛一看，居然是前日给自己疗伤赠药的神农教弟子。 陈凡依稀记得，她的名字好像叫叶蝉。 淤泥一直淹到叶蝉的大腿处，也不知她被困在这里多久了，两只眼睛肿的像是桃子一样。 叶蝉也看到了陈凡等人，收住哭声，看着他们，目光呆滞眼神涣散。 此前已经有三四伙人从这里经过，有心的还会安慰她几句，冷漠的则直接走过去，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种慢慢等待死亡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折磨人。 让叶蝉意外的是，这伙人并没有冷漠的走开，那位当日救人的朱公子甚至主动上前检查了她的情况，给她喂了水和食物。 对陈凡等人而已，队伍里有小和尚，不管能不能救都要先试试。 有着一路走来屡次救人的经验，陈凡发现叶蝉的情况要稍好一点。首先应该是她陷入泥里的深度尚好，前几个陈凡遇上的人淤泥都已经到了胸部，上半身基本无法发力，只能靠双手。 其次，叶蝉的体重较轻，陷入的速度很慢，而且位置是靠近岸边。 “能救吗？”见陈凡沉思，小和尚凑过来问道。 陈凡点点头：“可以试试！” 这一路，陈凡都在想着怎么救出陷入泥潭的这些人，如果单单靠着蛮力显然是行不通的。 他曾在郡主府的书库中看过一本拳法，其中有一式叫敲山震虎，一拳砸在地上，拳风沿着大地蔓延，可发至一丈内任意一点。 这本是伤敌的功法，但只要力道巧妙，未尝不可以救人。 陈凡走到叶蝉身边，半蹲下身子道，先给她解释了什么叫做敲山震虎。 然后道：“我使出敲山震虎后，拳风到你这里爆发，会对你有一个向上的冲力，他们会在这时候拉绳子！但是这种方式，每次大概只能拉你一寸！而且敲山震虎本是伤人之术，我对这一招也不甚熟练，拳风难免对你有所伤害，你得忍住！知道吗？” 叶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恍惚间，听到陈凡又问了一次知道吗，她才反应过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陈凡又将救人的步骤和小和尚等人说了一遍。 最关键的一点，便是陈凡拳风到了叶蝉脚下时，所有人必须同一时间发力。 做好准备后，大家便开始。 陈凡双拳蓄力，轰在面前地上，以他双拳为起点，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向叶蝉所在的位置开始延伸。 下一瞬间，叶蝉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地底袭来，推着她的身体似乎从泥潭里往上微微移动，小和尚等人发力开始拉扯系在叶禅身上的绳子。 这次的配合并不完美，小和尚等人拉绳子的时机不对，没能和陈凡的敲山震虎做到同时启动。 随后大家又试了几次，逐渐默契。 但每次大概只能将叶禅拉出半寸的高度，有时候配合的不好，或是陈凡的力道大了点，叶禅又会掉下去一两寸。 但方法既然管用，大家就看到了希望。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众人就这么一次次尝试。从天亮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亮。 中间陈凡由于灵力不济，调息了一段时间。叶禅则被敲山震虎的拳风震的七荤八素，连服了几颗疗伤药。 总算到了第二天上午，陈凡等人用这种最笨的方法把叶禅从泥潭里拉了出来。 劫后余生的叶禅喜极而泣，一把扑上去抱住了陈凡。 这几个时辰，她真的经历大悲大喜，看着陈凡虚弱的样子，叶禅的心里似乎有根弦被拨动了。 “叶姑娘，再抱下去，朱公子都要被你勒死了！” 一旁的唐瑶打趣道，叶禅这才羞红着脸松开手。 陈凡脸上也有点挂不住，轻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然后道：“我们休整一下，然后上路！” …… 沼泽里的大雾愈发浓重，原本二十歩的视距渐渐变成十五步，而且似乎还有变少的趋势。 陈凡找了根绳子，让所有人牵在一起，防止走丢。 大约是发现陷进泥潭还有自救的办法，众人的情绪都没有了之前的压抑，一路有说有笑。 “朱公子，等出了这里，我们就能进神山书库选一本书，你想选什么？” 陈凡摇摇头：“没想好，但应该会是一本剑谱！” “我和妹妹准备挑选南拳宗师的拳谱，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老谷家世代相传的拳法其实也是当年南拳宗师所创，只是家中祖辈只学了两三成！这次参加将星赛，家父特意嘱咐，要是侥幸活下来，就把那拳谱带回去！”谷风说到这里，微有羞涩。 与参加将星赛的大多数人相比，谷家的背景真的不值一提。他与妹妹的参赛资格，还是父亲花了大价钱找当地的神山大司正买来的。将星，他们从不奢望，只求能活下去，然后把拳谱带回去。 陈凡点点头，不置可否。 谷风知道，这位朱公子不喜多言，当下只是挠了挠头，道：“朱公子，谷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之后的行程，谷家兄妹二人都无条件听从公子调遣，即便需要谷某人交出性命，在下也在所不辞！但如果可以，请公子带家妹出去！” 谷风说完，看向陈凡，对方的神情未见太多变化，只是挑了挑眉头，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答应你！” 谷风感激不已，就要弯腰道谢，被陈凡一把托住，道：“谷兄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护你兄妹二人周全！” 陈凡说的是兄妹二人，而不是谷雨一人。 谷风听后感激不已，他是粗人，却也觉得眼前这位朱公子不是随便承诺的人。 两人位于队列的最前，窃窃私语时，后面的几个女生也在叽叽喳喳的拿着小和尚打趣。 小和尚被几个女生说的面红耳赤，不时的就高诵佛号，显得格外无奈。 如此走了半天，大家闲谈的兴致渐渐消退，因为不仅仅是陈凡，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诡异。 这一路行来，他们没有碰到别的队伍，也没有遇到别的人。 尽管之前为了救叶禅耽误了不少时间，但之后几人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赶路，企图追上大部队。 终于，在走到一处泥潭边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这处泥潭正是当时叶禅深陷之处！ 他们迷路了！ 陈凡散开神识，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同。沼泽里的雾气虽然大，但日月星光却依然能穿透厚重雾气指引着大家的方向，他们也一直是根据这些来判断方向。 发现迷路后，陈凡第一时间决定原地休息，不再浪费体力。 盘膝坐定，陈凡一边吐纳养气一边思考当下之境况。 一个周天后，陈凡睁开眼，脸色有些难看。 这一个周天的时间，他没想出破解眼下困局的办法，却发现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沼泽里灵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十分稀薄，一个周天的时间，它灵海里的攒下的灵晶不足平时的十分之一。 这意味着，靠吸收灵气维持体力很难实现，简单点说，他们已经无法辟谷，必须能保证基本的进食，否则会饿死！ 如果短时间内，他们走不出去的话，食物的短缺将会是逃避不了的问题。 第94章 走出沼泽 沼泽里的雾气一天比一天重，都快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卢俊坐在一块石头上，狠狠的吐了一口浓痰，卢家本也是大周天星府的书香门第，他在家中时总是白衣佩剑，那也是飘逸的很，可在这沼泽里困了一个月，什么风度都甩开了。 如今他就一个念头，就是活下去！ 卢俊眼神冷峻，眼前的草地上躺着四五个尸体，他的队友正在扒拉尸体上的食物。 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只找到一块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妖兽身上割下来的肉。 沼泽里的妖兽因为长期生活在瘴气环境中，都是奇丑无比，肉的味道就更别提了，如果不是饿极了，根本下不了肚。 卢俊是蓝帖的参赛者，进入遗址之前他就纠结了一批人，组了个临时的队伍。 在沼泽里困了三十多天，原本三十多人的队伍，现在就剩下五个人。 这次进遗址每个人带的干粮都不多，对于修者而言，辟谷才是常态。灵气通过心法转化为灵力，本就是对身体消耗的最好补充。 但谁都没想到，沼泽里的灵气浓度如此的低，逼得大家不得不开始争抢食物。 卢俊算是反应比较快的，他发现食物的短缺问题后，马上便开始了对其他队伍的掠夺。一些反应迟钝的队伍，大概还觉得做这种事有些违背原则，可就在他们扭扭捏捏的时候便被别的队伍干掉了。 一时间整个沼泽仿佛成了原始的丛林，大家秉持着弱肉强食的原则，掠夺物资，保证自己的生存！ “吗的，就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卢俊的队友，剑客聂鹏走了过来，埋怨道。 “咱们走了四天，才遇到这么一支队伍，这人都跑哪去了？”另一位叫陆子荣的家伙也走了过来。 几人骂骂咧咧的凑在一起，燃起篝火，架上瘦肉。 做到一半时，卢俊的神情忽然一变。持剑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浓雾。 其余几人也察觉到了危险，纷纷站起身。 浓雾里走出了一位青衣剑客，卢俊认出了他，在山谷里，此人曾跳入兽群救人。 都是在沼泽里活到现在的队伍，自然知道这时候遇到了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没有什么废话，卢俊一剑刺出，对方身形一晃避过这一剑，到了聂鹏身边，剑走如游龙，剑尖剑气肆虐，直接刺穿了聂鹏的胸口。 与聂鹏最近的一位刀客见状，挥刀便砍。 此时，浓雾里又跳出一男一女二人。男的挥拳砸向刀客胸口，女的则挥拳砸向他的下腹。 刀客只能回刀，陈凡哪能让他如意，从聂鹏身体里拔出九幽，顺势刺出。 最终，这名刀客被谷风一拳砸中胸口。只听嘎嘎的断骨声，刀客嘴角溢出鲜血，看样子是没得救了。 卢俊见一个照面，自己这边便连折两人，哪还有打下去的想法，连忙招呼其余人钻进浓雾，很快消失。 陈凡等人没有追出去，叫出唐瑶、叶蝉和小和尚三人。 六个人坐在篝火堆边！ 没有多余的话，或者说，大家现在都没心情，没力气说话。 陈凡将火堆上的肉分成六份，每人取了一份，他自己则把他那份也分给了叶蝉。 叶蝉的脸色不好，半月前，他们遭遇别的队伍十几人的伏击，作为修为最弱，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叶蝉被重伤。 若不是叶蝉自己以恢复术疗伤，恐怕小命都难保。 尽管如此，面对如此缺医少药的情况，叶蝉的伤势还是在一天天变坏。 “谢谢朱公子！”叶蝉低声道谢，她脸色虚白，动作稍微大一点都会引来急剧的咳嗽。 陈凡淡淡的点点头：“今晚就在这休整！” 说完，陈凡盘膝坐定，洒开神识。 作为双灵脉的修者，陈凡吸收灵气的效率要比其余人稍微高一点。但连续几日的恶战，他的灵海几乎一直都是半枯的状态。 所以只要停下来，他立即便会坐下吐纳，抓紧一切时间补充灵海灵晶。 这一月来，雾气越来越大，灵气越来越稀薄，所有的人几乎都被压榨到了极限！ 这样的状态别人或许不习惯，但对陈凡来说，却并未觉得难以承受。 当初练习追刀斩浪、江中练刀时，他都曾刻意的打磨自己承受身体极限的能力，如今受用无穷。 唐瑶吃完自己的食物后，又帮叶蝉的伤口换了药，然后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不时的打量着入定中的陈凡。 这一个月，他们怎么走都走不出沼泽雾气，又接二连三的与别的队伍发生遭遇战。 半个月前，唐瑶遇到了她以前的队伍，不过那个队伍的人都已经成了冰冷的尸体，那个曾经给她献过殷勤的公子整个肚子都烂了，那是被剑刺入腹中，剑气在身体里炸裂后所留下的伤口。 唐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她不是可怜这些昔日的队友，而是觉得看不到希望，她觉得再这么下去，他们迟早会像这些人一样，死在别人的刀下。 再往后，食物越来越难找到。连番的恶战又掏空了灵海，每一个人都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而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 从发现走不出沼泽迷雾，到如今的一个月的时间里，唐瑶从没见到这位朱公子露出绝望的表情。 可以说，如果没有朱厚，就凭他们这帮人，大概在这沼泽里活不过十天。 …… 这一个月，唐瑶也许觉得是在沼泽里瞎转悠。 但陈凡却不是，他每走一段路都会悄悄留下一个标记。 这种办法虽然笨，但配合陈凡强大的神识，却很管用。 如今，陈凡的脑海里渐渐有了一张沼泽的大致地形。 等这张地图的全貌渐渐展现在陈凡的眼前，陈凡终于看出来，这个浓雾弥漫的沼泽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法阵。 而沼泽泥潭是流动而非固定的，带着整个阵盘都在不断的发生变化，所以只有计算出泥潭的变化，才能找到真正走出去的路径。 三个周天后，陈凡睁开眼。 他将自己发现的情况告诉的了众人，大家听说能出去，都十分兴奋。 可等陈凡就地画出整个沼泽的大致地形，众人又都一筹莫展了。 这种庞大的阵法必然是结合泥潭、草地、浓雾共同做成的，可这几个人里没一个懂算术的。 陈凡在研究丹阳剑宗的剑阵时，曾对算术学有所涉猎，但所学不过皮毛，距离看破个中变化还有一段距离。 但既然找到了问题总归是进步，如今只差一个解决问题的人了。 …… 接下来的几日，陈凡带领众人在沼泽地里四处游走，寻找会解阵之人。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在一支队伍的几个幸存者里找到了一位吴国天子监出来的修者，恰好对算术学有所研究。 吴国天子监专出治政之才，不以武道登峰为追求，这一次也是凑巧有这么一个符合年纪的学子，便被送了进来，凑一下将星赛的热闹。 此人名叫何坤，能活到现在，也全是因为他早就看出这沼泽地是个巨大的法阵，大家都指望他解出阵眼，所以一路力保他。 可问题是何坤虽有解阵之能，没有整个沼泽地的地形，也是空谈。 如今两伙人一拍即合，陈凡出图，对方出人，大家合力走出沼泽。 …… 沼泽地外的一处土坡上，一位黄锦绣服的男子负手而立，此人便是大周皇室唯一的参赛人李大川。 作为第一大国，大周皇帝的六皇子，李大川这名字取的秉持李家一贯接地气的风格。但为人却长得清秀，唇红齿白的俊彦之才。 早在半个月前，李大川队伍中的一位算术高手便解开法阵，带领队伍走出了沼泽地。 不过李大川并没有着急奔赴北边的遗址，而是在这山岭上安营扎寨，至此已有半个月的时间。 这半个月，陆陆续续走出沼泽的已有六七支队伍。 毫无疑问，都是这届将星赛的夺冠热门选手的队伍。 这些夺冠热门大多出自大宗门或是大门阀，这样的人参赛，宗门或是家族里总会给他们安排好足够的人手，正如李大川自己一样，队伍里有武道高手，自然也有一些精通旁门左道之人。 “殿下，刚刚又有一支队伍从沼泽里出来了！是赵国的明珠郡主上官蕊！”李大川贴身的侍卫长马波走过来小声禀报道。 “哦！？那她在沼泽里的时间可有点长了，她不是带了几个丹阳剑宗的弟子在身边吗，这些人的算术之能应该不差啊！” “大概是画图的时间久了点吧，毕竟要想把整个沼泽的地貌画出来，也不是几天能做到的！” 李大川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算起来，沼泽里出来得有两三百人了吧！” “有了！” “唉，也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沼泽地里！再过几日，便有大风吹散大雾！在这个时间点能出来的人，都是有点本事的，你要详细记录，回去交给金雕卫，以后务必重点关注这些人，咱们以后恐怕少不了要打交道！” 马波颔首领命。 李大川又问道：“你说，那日救了青石剑宗那位苏家姑娘的人会不会在这几天出来，说起来，我还没找他呢，他怎么学会咱们老李家风雷决的，可是要给个说法才行！” 马波笑了笑：“公子好像很留意这人，在沼泽里，你复盘他在兽群中的剑招，便觉得十分出彩，多次提起，算上今天，你已经是第六次主动提起他了！” “爱才之心嘛！说起来，这个朱厚好像还是大周宝骏府的人，大周有这样出彩的年轻人，金雕卫居然都没发现，实在该罚！” 两人正说着，有一佩剑青年快步走了过来：“禀殿下，沼泽地里又出来一伙人！” “谁的队伍？” “这……看不出来谁的队伍，领头的应是当日救人的朱厚！” 李大川一愣，随即笑着拍拍手：“有趣，有趣！” 第95章 上官蕊找茬 走出沼泽的那一刻，唐瑶又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长的有点像男子的谷雨则已经眼眶湿润。 这些日子，哥哥谷风把自己分到的食物每一份都一分为二，只吃一半。 在还没找到走出沼泽办法的那几日，也是最压抑的时候，谷风把攒下的食物悄悄塞给了谷雨，告诉她如果要到了取舍的时候，他豁出命也会保下她，让她一定活着出去。 兄妹二人当时互诉衷肠，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没想到，最终大家都活着出来了。 此刻呼吸着沼泽外的新鲜空气，谷雨擦了擦眼泪，狠狠的想，去你妈的将星，活着真好！ 就比陈凡等人先出来几个时辰的上官蕊，正带着一群手下在不远处休整。 听到沼泽出口处传来的欢呼声，上官蕊等人投去目光，赫然便见到其中的陈凡。 “朱公子，了不起啊，沼泽地都能走出来？看来你隐瞒的不仅仅是你的境界啊！” 上官蕊带着几人来到沼泽口，挡住了陈凡等人，脸上噙着冷笑。 她很不服气，自己带的这帮人都是家里和师父精心挑选的能人，尚且花了这么长的时间才走出来。朱厚带的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凭什么比自己只是慢这么几个时辰。 陈凡对着上官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笑道：“明珠郡主说笑了，朱某人从不敢隐瞒！能从沼泽地里出来，不过是侥幸罢了！” “哼！”上官蕊冷哼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陈凡两眼，然后指着身边的张天顺道，“这位是丹阳剑宗张师兄，那日见你使的双手剑颇为玄妙，今日想与你讨教讨教！” “这……郡主大人，不妥吧！” “不妥？朱厚，你知道不知道，只要我现在一声令下，我的人马上能把你们绞杀在此！这种事，相信你们在沼泽地里也没少做，如今只是与你讨教，已经给足了你的面子！” 上官蕊眯了眯眼，放出狠话：“不要不识抬举！” 谷家兄妹与唐瑶等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慢慢凑了过来。 与他们一同出来的何坤等人，本还觉得这位朱公子是个厉害角色，想着一起组队，活着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眼下见对方居然招惹上了上官蕊，顿时面色如灰，也不敢与陈凡再打招呼，悄悄的绕到一旁，想趁着没人注意，溜之大吉，却被上官蕊的人拦下。 陈凡见状只能对着张天顺拱了拱手：“请指教！” 张天顺见陈凡只拿了一把剑，便道：“朱公子，在下想领教一下你的双手剑法！” 陈凡只能再找唐瑶借了剑，大家空出场地。 张天顺也是双手剑，名曰星月，一长一短是子母剑。 双方拉开阵势，张天顺先手一剑捣黄龙，直接戳向陈凡眉心。 早在龙池地宫，丁青玄等人给陈凡当了一年多的剑桩，他对剑宗的剑法早就了如指掌。 今时不同往日，在郡主府，他得示弱才能活下去！ 但在这青龙遗址里，他必须得表现出足够的实力才能摆脱一些不必要的纠缠！ 当下他不避不让，递出双剑！ 陈凡知道上官蕊的意思，不就是从他当日在山谷里使的双手剑法中瞧出了连理剑阵的痕迹吗。 他既想着威慑对方，便没有打算隐瞒，这双剑祭出，正是脱胎连理剑阵的比翼双飞。 双剑上剑气交织，将张天顺刺出的母剑团团包裹。 张天顺脸色一变，左手的子剑挥出，陈凡退后躲过这一次，但手里的剑只带走了一把。 九幽居然停在原地！ 一缕若有若无的剑气牵扯着两柄剑，陈凡手里的剑一动，远处的九幽居然随之而动，重重刺向张天顺。 张天顺挥剑挡掉九幽，九幽弹飞至空中，陈凡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接下九幽，借着落地之势，双剑重重斩下。 一招制敌！ 张天顺双手举剑想要硬挡下这一击，可这一招，陈凡借的是青焰刀法中的刀势。 张天顺只觉得双剑先是微颤，随后颤抖越来越重，一股磅礴之力从双剑上传来！ 起初张天顺还想拿住双剑，但随着剑上传来的力量越来越强，终究没有拿住，双剑脱手。 “朱公子剑技了得，张某服气！”张天顺垂手道，转身回到上官蕊身边。 上官蕊脸色难看，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然后看向陈凡道：“朱公子，你还说你没有隐瞒！张天顺有造化三品的境界，你还敢说你只有通玄圆满吗？” “托郡主的洪福，在郡主府上每日对练让在下感悟颇深，出了郡主府后，境界确实有所提升！” 上官蕊冷哼了一声，眼角闪过寒光，猝然拔刀。 陈凡早知上官蕊行事风格不同常人，料定此事没有如此简单结束，早就提防着对方突然发难。 与上官蕊切磋过那么多次，陈凡对他的刀法早已熟悉。 当下身形一晃，踩着风雷决到了上官蕊的身侧，一剑劈出。 上官蕊回身提刀格挡，金器相交发出刺耳的撞击声音。 上官蕊哼了一声，左手拔出短刀，朝着陈凡胸前划过去。 陈凡回退几步，再以比翼双飞递出一剑，也是奔着要害去的。 上官蕊不得以只能退后两步躲过这一剑！ 在郡主府上，上官蕊与陈凡对打几十次，从来都是压着对方一头，从没见过对方如此盛气凌人。 如今看来，对方也都是装出来的。难怪上官蕊每次取胜都觉得只是胜得那一两分，再没有更多。许多陪练都被她打成重伤，但朱厚却一次轻伤都没有，便是输都输的恰到好处。 那种被糊弄的羞辱感更加强烈！ 上官蕊自幼被众人捧在掌心上，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当下银牙暗咬，吐出一个字：“杀！” 张天顺等人一拥而上，六七人围住了陈凡，其余人分别攻击余下的人。 陈凡哪能给他们机会！ 一剑劈出追刀斩浪，踩着风雷决再劈一剑！ 两道剑气卷向上官蕊，让他不得不朝着一侧躲避。 陈凡再闪到她面前，朝着上官蕊的胸前递出一剑。 上官蕊不能再退，只能硬上，双刀同出，长刀横挥，短刀斜劈。 刀风遇到剑气，带起一阵阵气流涌动。 擒贼先擒王，陈凡想要拿下上官蕊，这样才能结束战斗，否则敌众我寡，他纵然有心，自己能做到全身而退，对别人却是有心无力了。 可张天顺等人此时组着剑阵已至，陈凡挥出左手剑，一招换手，先将这些人拦下，然后九幽在双刀之间先搅再刺。 这一招探幽入微是青石剑法中最巧妙的一招，而在新青石剑法中，被青叶改的更加玄妙。 这一搅是带着上官蕊的刀风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再一刺便破去刀风屏障，直入上官蕊的胸口。 上官蕊，包括张天顺等人都是脸色大变。 上官蕊强忍灵力回流之痛，撤下双刀，往后连退五步。 陈凡却不依不挠，一刺再刺，带着剑气一浪叠一浪。 上官蕊到底是宫二得意门生，见对方如此得是不饶人，银牙一咬，硬是进了一步。 左手短刀在手里一转，以一个漂亮的弧旋飞向陈凡身后。 这招名曰斩龙头，短刀脱手后转至敌人后方，对准脖子狠狠切下，可以瞬间让人身首异处。 这一招以退为进，以攻为守，是陈凡在郡主府上屡试不爽的招数，上官蕊以样学样，想要借此逼着陈凡收手。 孰料，陈凡不管不问，又往前刺了一剑。 剑气如滔天骇浪拍向上官蕊临时挡起的长刀上，上官蕊吃力，跌向后方，心口传来剧痛的同时，喉间也泛起一阵腥甜。 直到此时，陈凡才回剑甩向后，挑向上官蕊的短刀。 剑随刀走，人随剑走！ 好一招随波逐流的招数，居然被他用在此处！ 山岭上一直在观战的李大川见到这一幕，忍不住连声叫好。 “马波，如果上官蕊对你使出那一招斩龙头，你有多大的把握化解？” 马波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化解倒是不难，但做不到像朱厚那样，那种形势下还能递出一剑！” 李大川笑道：“这随波逐流，如我记得没错应该是游龙掌中的一式，以弱对强时便顺势而为，他刚才随上官蕊刀风而动，如大浪上一叶扁舟，只要不逆浪弄潮，终究只是颠簸两下，翻不了船的！” “这游龙掌也不是什么高明的功法啊，怎么这招随波逐流用在这里就这么恰到好处呢！这个朱厚真是个妙人，看他剑气不过造化二三品，这剑招怕是有破虚四五品的实力！老祖宗归元三品修成剑意，我看他未尝比老祖宗差！” 马波在一旁道：“不过上官蕊也不是好惹的啊，殿下，要不要帮忙？” 李大川斜了马波一眼：“你傻吧，这么一场大戏你非要进去搅和干嘛，看戏就好好看！” “是！还是殿下闲情逸致！” 坡上李大川悠闲看戏，坡下上官蕊可是脸如死灰。 陈凡以随波逐流化解斩龙头，顺着刀势就地而摆，在上官蕊短刀上的刀风渐渐凋零时，一剑劈出，直接斩落短刀，然后身形一晃来到上官蕊身边，将剑架在对方脖子上。 第96章 陈凡的狩猎游戏 陈凡一招制敌，抓住了上官蕊，所有人都停手了。 “上官郡主，朱某无意与你作对，对将星也无想法，在这遗址里，朱某绝不会挡你的路！咱么进水不犯河水，就这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上官蕊脸色铁青，但久在高位养出的傲慢还是不允许她说出服软的话。 “现在你把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你想说什么都行了！”上官蕊道。 陈凡笑了一声，将剑从上官蕊的脖子上拿了下来，道：“你走吧！” 上官蕊扭头看着陈凡，确定对方不是说笑后，便哼了一声。 “朱厚，这事我跟你没完！”上官蕊丢下这句话，带着自己的手下准备离开。 此时，张天顺身边一人忽然扭头对着陈凡射出一枚暗器。 这暗器又快又准，更重要的是此人发射暗器前，体内气机流转尽然不露丝毫迹象，便是凝神戒备的陈凡也毫无察觉。 谷风大惊，喊了一声小心，扑过来挡在陈凡面前，替陈凡挡下这枚暗器，发出一声惨叫。 “哥！”谷雨大喊一声，冲过去。 陈凡脸色大变，踩着风雷决上前。 那位使出暗器之人，又丢下一枚爆烟雷。 砰的一声，爆烟雷炸开，一股浓烟铺天盖地涌出。 当烟雾散尽，上官蕊等人早已没了迹象。 陈凡恨恨咬牙，只能回头。 此时谷风已经躺在谷雨怀中，那枚暗器是半寸长三棱飞镖，拔出后可见镖头上泛着幽幽绿光，显然是淬了毒的。 谷风中镖不过几息，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伤势还未痊愈的叶蝉替他检查完后，掏出自己的针灸袋，袋中的银针有大小一百零八支。 叶蝉取出一根在谷风伤口周围几处要穴分别施针，只见她轻轻捻动银针，灵力顺着银针漫入谷风体内。 叶蝉重伤未愈，此番再为谷风施针几近掏空自己的灵海，一番针灸后，叶蝉脸色发白，虚汗不止，看了陈凡一眼道：“朱公子，毒性太深，只能暂时封住要穴阻止毒性蔓延，还是得拿到解药才行！” 陈凡点点头：“这几针能保多久？” “六个时辰！” “好，我去找他们拿解药！” 陈凡说完，转身准备离开，被谷雨拦住：“朱公子，我跟你一起！” 陈凡摇摇头：“你留在这里陪着你哥，如果……我不能及时回来，你留在他身边总是最好的！” …… “郡主，消消气吧，江泰也是为了替您出气！” 十几里外的一处河塘边，张天顺小声的劝着上官蕊。 他们的面前，一位灰衣人跪在地上，脸上有很明显的五指印。此人便是江泰，此前发射暗器的便是他。 这也是上官家给上官蕊特意安排的一位暗门高手，此人无门无派，本是江湖上一个小混子，擅使暗器，精于用毒，在进入郡主府之前一直是以收钱杀人为生。 “我需要她给我出气吗？搞得像是我耍不起一样，还是你们觉得我会怕那个姓朱的！” 没有人敢说话，江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在江湖上混的时间太久，又是搞下毒暗杀出身的，根本没觉得自己做错，所以挨了上官蕊几巴掌后，他除了害怕并不服气。 上官蕊正发着火的时候，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人影从草丛里冲了出来，正是追过来的陈凡。 面对上官蕊和她手下的二十多人，陈凡丝毫不惧，对着上官蕊伸出手道：“给我解药！” “没有！”上官蕊冷着脸回答道。 “我现在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跟你说笑，你最好乖乖的把解药交出来！” 上官蕊听到陈凡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本还觉得是自己理亏的她，郡主脾气顿时又上来了，微微昂起头道：“不然怎么样？我知道你厉害，但你一个人能对付我们这么多人？” 陈凡又往前走了一步，把手往前伸了伸：“解药给我！” 上官蕊哼了一声：“解药我有，凭什么给你？” 陈凡眯了眯眼，杀意陡现，一旁凝神戒备的张天顺大叫了一声小心，随后挺剑而出，刺向陈凡。 陈凡挡开这一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着上官蕊道：“五个时辰内，解药还能救回我的朋友，你都有后悔的机会！” 上官蕊愈发不耐，冷笑道：“朱厚，我给你脸了，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陈凡却无意打嘴炮，忽然拔剑劈出一记追刀斩浪。 见识过陈凡剑法的刁钻，张天顺等人不敢掉以轻心，挡到上官蕊的面前。 谁知陈凡劈出这一剑后，踩着风雷决，身体一晃到了一侧，一剑挑向一人眉心。 那人是名刀客，举刀架住九幽，却见九幽剑头微微一弯，剑气瞬间炸开。 刀客不敢硬接，大刀往上斩断剑气，想要逃。 陈凡哪能给他机会，使出一招青石剑法中的投石问路拦住对方去路，又追出两步超过对方的身体，回首一招浪子回头。 只听噗噗噗几声，刀客连中数剑！ 陈凡不恋战，闪入丛林，消失不见。 他走后不久，刀客便直直倒下，胸前几个剑伤均在要害，哪里还有活过来的机会。 余下众人各个面如死灰，大家都是参加将星赛的，境界修为不会相差太多，何至于此？ 从陈凡突然发难到杀人，只有短短几息时间，很多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活人已经变成尸体。 张天顺对上官蕊道：“郡主，咱们还是离开这吧！” 上官蕊俏脸寒霜，瞪了张天顺一眼：“为什么要走？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张天顺面露难色，小声劝道：“郡主，此人剑法刁钻，与其这么毫无意义的纠缠下去，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上官蕊摇了摇头：“我不走，今夜就在这里安营，他不是说给我五个时辰交出解药，否则会后悔吗，我倒要看看怎么让我后悔！你安排几个人，四处搜一搜，找到他，格杀勿论！” 张天顺知道这大小姐的脾气，只能领命。 上官蕊的队伍原本有二十八人，在沼泽里折了两人，刚才又折一人，余下二十五人。 二十五对一，没有害怕的理由。 张天顺只是怕朱厚对上官蕊不利，如果上官蕊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人出了遗址谁也逃不了。 当下，张天顺叫来自己剑宗的几个师兄弟，让他们留在营地，待在上官蕊二十步以内护她周全。 然后又安排了两拨人马出去寻人！ 半个时辰后，一位去池塘打水的人遭到伏击，被杀！ 等张天顺赶过去时，已经只剩下一具尸体，杀人者的踪迹早已不见。 张天顺带人在附近搜了搜，没有收获，此时营地里又传来叫声。 张天顺连忙带人赶了过去，等待他的又是一具尸体！ …… 江泰终于知道自己惹恼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到了傍晚时，对方已经接连杀了他们四人。 而自己这边，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上官蕊依然倔强的不要撤退，但心里也开始有点惴惴不安起来。 江泰的手上确实没有解药，制毒和解毒本来是相辅相成的，只可惜江泰是个半吊子高手，他确实能调配出厉害的毒药，但这些毒药大多没有解药。 所以当时上官蕊回答陈凡没有，那是真的没有。只是陈凡的态度惹恼了上官蕊，上官蕊之后才改口有解药却不愿意给。 上官蕊终究为她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此时夜色将至，有了黑夜的掩护，对方或许更加有恃无恐。 比上官蕊更烦的是张天顺！ 临行前，赵帝特意宣他进宫，将上官蕊拜托给他。出宫前，宫先生又与他聊了几句。 这一趟如果自己做得好，以后丹阳剑宗宗主的位置大概率就是他的了，可如果上官蕊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唯一的出路就是以死谢罪。 他想过劝上官蕊，交出江泰，告之实情，说白了就是放低身段道个歉。 但这也只是想想，他知道不可能实现的。 现在，他是一万个想把江泰杀了的心思。 眼下，只有引出此人，然后杀了他，才能彻底结束这件事。 入夜后，张天顺将营地的布置做了重新调整，收拢人员，尽量减少单独外出的机会。 而此刻，在营地外的一棵树上，陈凡正屏气凝神的蹲在枝头，他有内息决可以掩藏气息，又有风雷决可以保证机动性，尽管上官蕊人很多，但这还是陈凡的一场狩猎游戏。 连番的杀戮让陈凡有些激动，起初，他只是想要以这种手段给上官蕊施压，但杀了几个人后，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游戏。 就连九幽剑，也都因为连番饮血而变得有点炽热。 黑夜之中，陈凡像一只等待猎物的山豹，匍匐在黑夜之中安静的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张天顺的计划或许周全，可他还是小瞧了陈凡的耐心和杀人的手段。 修为的境界与杀人的境界是两码事，在杀人这件事上，陈凡似乎更有天赋。 安静的等了两柱香的时间，总算有两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树下，陈凡跳下树……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97章 事情还没结束 这两个走到树下的倒霉鬼是赵国安义侯的一对儿女，哥哥名叫蒋万，妹妹名叫蒋芊芊。 兄妹二人本想来这树下说点悄悄话，这树离营地不远，也就五十来步，他们相信凭自己的实力，就算被偷袭也不会轻松便可得手，再则五十步的距离而已，蒋家兄妹二人觉得张天顺等人来得及驰援。 可他们刚走到树下，还未张口！ 树上便跳下一人，凌空一剑，剑气爆裂无匹，一剑便斩下蒋万胳膊。 蒋万发出惨叫，蒋芊芊早被眼前景象吓傻，等到作出反应时，对方的剑又奔向她的胸前。 赵国安义侯蒋裘是文官入候，家中只有一套千叶剑法传承。剑法也透着书生气质，志不在杀敌。 陈凡这一剑却全是杀人手段，蒋芊芊何尝挡的，只能后撤。 陈凡为求速，步步紧逼，再递一剑。 蒋万见妹妹有危险，顾不得断臂之痛，出剑从背后袭来。 陈凡倒是没想到，如此剧痛之下，蒋万还有出手之力，他往前踏出一步躲开蒋万这一剑，随后又来了一招浪子回头，急速出剑。 到底是接到蓝贴的修者，蒋万使出一招千叶剑法中的万叶归根，只见万千剑气如飘零落叶飘扬而下，成功挡下这一剑。 陈凡啧啧赞了一声，只觉得这一招与青石宗的万花剑法颇有相似之处。 此时，营地里听闻这边打斗，已经冲出十几人。 陈凡暗骂一声，不敢继续恋战，转身钻入丛林。 张天顺带人来到现场，见到断臂后的蒋万和脸色吓的发白的蒋芊芊后，脸色大变。 这安义侯虽说没有上官家的底蕴，但在赵国也算是举足亲重的人物，就这么一个儿子胳膊却断了，回去以后可怎么交待。 安排人将蒋家兄妹送回，张天顺亲自带着几人追了出去。 许悠传授给陈凡的内息决算是上乘功法中的上乘，若是有地仙人在场，或许还能以神识感受到细微异动，可这青龙遗址里最高不过造化六品，断不能透过内息决发现陈凡。 张天顺显然也看出这点，知道对方用什么特殊的功法隐藏了气息，所以已经放弃了以神识追踪对方踪迹的打算，这次出来带了一位猎户出身的修者冯三多。 冯三多老父亲曾是赵国以南屋脊山中的猎人，机缘巧合下得了一本心法，自此踏上修行之路。冯三多小时候便与其父在山林狩猎为生，精于追踪。 除了冯三多还有一位叫赵兵的，则是赵国军伍出身，擅长听地术。 有他们两人出马，通过树叶草木的断痕、地上的脚印等一路追踪，到了一处山坡旁。 此时陈凡正藏身一棵大树之上，用内息决隐藏气息的同时，陈凡也不能散开神识，所以直到这些人走近了，他才发现。 陈凡很果断跳下大树，踩着风雷决准备逃走，张天顺等人好不容易找到陈凡踪迹，岂能让他这么容易离开，当下丢出手中子剑。 张天顺的子剑在半空中转出一个飘逸弧度，剑气挟裹在剑身之上，势如呼啸，正好挡住了陈凡前进的方向。 陈凡身形一滞，便有四五人围了过来，封住了前方的路。 见逃不了，陈凡只能应战。 张天顺带来了八个人，此刻不用担心上官蕊的安危，所有人都倾力攻击，一时间陈凡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处。 几十招过去后，他的肩膀便被冯三多长枪刺中。 冯三多的兵器是一柄红缨长枪，长有六尺，招式简单，一刺一挑。 这乱阵中，长枪有长度优势，倒是给陈凡带来了不少麻烦。 中了一枪的陈凡，身体微微一偏，先挡开张天顺的一剑。然后果断将灵力倾注九幽之上，大喝一声，硬生生将冯三多的长缨枪一剑斩断。 冯三多心头一颤，他的长枪虽不是什么名器，但枪身是由千年百神木所做，又有自己灵力加持，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人斩断。 修者的武器上都有灵力加持，断人兵器便如断人一臂。 被断兵器者立即会受到自身灵力的反噬，便如眼下的冯三多这样，枪头一断，他便感觉枪身灵力返流灵海，顿时喉中泛起腥甜，一口老血便涌了出来。 陈凡也不好受，就算九幽是天下少有的利器，但要想断人兵器却不是那么简单，一是凭着一股子蛮力，断枪那一瞬间，陈凡几乎倾尽了所有到九幽身上。 二是青焰刀法中的一招断刀式，此刻被陈凡用在剑上。 陈凡断了长枪后，浑身灵力几乎被卷走一半，而且那一刻他全身力量压在剑上，身上多出几处破绽，被张天顺等人逮住机会，接连中了几记刀风。 陈凡迅速调整气息，一招横扫千军拦下正面几人，然后转身对着左侧身后一位刀客刺出一剑。 这一剑刺出一道剑气，直扑对方。对方挥刀想要斩落剑气，谁知这剑气一分为三，一道剑气被挡下，另两道剑气绕过刀风命中对方。 浩然剑气！ 张天顺倒吸一口凉气，这一愣神间，就见对方使出在沼泽口一样的招数，一剑刺入刀风先搅再刺，穿过刀风，将刀客一剑穿胸！ 杀了一人后，原本的包围圈便撕开了一个口子，陈凡踩着风雷决一闪而出，走时顺手丢出几枚刘石柱为自己准备的江湖伴侣。 等到张天顺等人打落暗器，对方又没了踪迹。张天顺等人顺着对方逃窜的方向追过去，一直到了一处溪水边，再也不见对方踪迹。 张天顺恨恨的一跺脚，他们一行八人，四个蓝贴四个绿贴，居然留不住对方。 更可恨的是，反而被对方杀了一人，重伤一人。 …… 此时，上官蕊的营地里，蒋万刚刚接受完救治。修者的身体本就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断臂后只需控制流血，倒也要不了性命，可这胳膊是再也长不出来了。 上官蕊站在蒋万的身边，面色难看。 这个队伍里，谁死了伤了都好说，可偏偏是安逸候的儿子。 虽然以上官家的势力，小小的安逸候不必放在眼里。 可是蒋裘与上官蕊的父亲上官尧私交甚好，这事回去不好交待。 蒋芊芊哭哭啼啼惹得上官蕊心烦，她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张天顺的六位师弟寸步不离的跟在上官蕊的身后，见上官蕊想往营地外走，张墨低声道：“郡主，师兄临走前交待，不让出营！” 上官蕊彻底毛了：“本郡主就这么窝囊吗，被一个小小的朱厚吓的营地都不敢出？” “郡主，小心为上！这几个时辰，我们已经有五人折在此人手上了！” 张墨不提还罢，提了此事，上官蕊更加恼火，骂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说话间，营地里又传来打斗声。 上官蕊等人连忙赶过去，只见蒋芊芊愣在当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一人倒在血泊之中。 此人是队里唯一会些药石之术的人，他这一死，往后再有谁受伤便难以处理了。 见此情景，上官蕊愤而拔刀，冲着前方阴暗丛林怒叫道：“朱厚，有种的你别跑！” “上官蕊，还有两个时辰，现在交出解药还来得及！” 远远的传来陈凡的声音。 上官蕊银牙暗咬，知道对方不会现身，转身回到营地，找到江泰。 这位惹出所有祸事的暗门高手这几个时辰正为自己所作所为忐忑着呢，他心知不管此事能否善了，他自己是肯定没法善了的。 只是他不知道，这个时间来的如此之快。 上官蕊提刀走近，二话不说，一刀劈下，直接将江泰的脑袋斩落在地。 “马上叫张天顺回来，我们即刻动身前往遗迹，不能再与对方在这里纠缠了！” 张墨领命，不多时张天顺等人赶了回来，收拢人马整理行装，连夜动身。 即便如此，这一晚在半路他们还是死了两人。 直到下半夜才消停下来！ 此时，五个时辰已经过去！ …… 陈凡找到小和尚等人时，谷风已经在弥留之际。 见到他回来，谷雨先是投去期许的目光，可见他一身血污，脸色难看，便知解药没有着落，眼泪顿时便涌了出来。 陈凡拍了拍谷雨的肩膀，走到谷风的身边蹲下身子。 谷风见到陈凡，努力的睁了睁眼，艰难的伸出手抓住了陈凡的手。 陈凡知道谷风想要说什么，重重的捏了捏谷风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带谷雨出去！” 谷风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谷风最终闭上眼，彻底的离开了人世。 众人将谷风的尸体烧了，谷雨小心翼翼的收集了骨灰。若不是如此，没有别的办法可将谷风带出去。 大家相处的时间虽然短，但彼此经历这么多，对于谷风的离去，每个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 此后，叶禅替陈凡处理了伤口。陈凡又运气调息了几个周天，灵海再次充盈后，他也再次与众人告别。 解药没拿到，谷风没有救回来，但这事还没有结束。 上官蕊必须要为她的傲慢付出代价！ 第98章 中伏 走出沼泽后继续往北深入，将要翻过三座山岭，才会到达那座被称为遗迹的废弃城池。根据往届将星赛的情况，最终的出口将会在那里出现。 这三座山岭又各有特色，第一座山有千丈之高，林木茂密。有在中州极为罕见的食人花和杀人藤等出没。 第二座山有两千丈，过了山腰便是寒风凛冽，冻雪笼罩山巅。 第三座山有三千丈，却是热浪翻滚，地火升腾，方圆百里无一草一木。 乌拉拉的队伍走的并不算快，他们在沼泽中减员六人，出了沼泽后，在第一座山岭，因为食人花外表看起来与一般花束无异，杀人藤更是神出鬼没，尽管众人小心提防，还是折损了三人。 此刻，队伍里只有十七人，八位神农教弟子，九位后来招募的修者。 队伍在第一座山与第二座山之间的山谷处休整！ 苏子沫的伤势已无大碍，这一路她都在想着当日山谷那一战。后来，她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位救她的公子名叫朱厚，大周宝骏府人士。 记忆里她与大周宝骏府的人并未接触过，也未曾听过青石宗与当地朱家有何渊源，可那日朱厚小声提醒她以一招山水流长挡下两只锯齿虎，可以看出，朱厚对青石剑法的了解远在其之上。 看朱厚的身高和背影，听他说话的声音，苏子沫又想起了一人。 那年在河滩上杀章放的灰衣人！ 尽管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有些牵强，可苏子沫还是忍不住的去这样想。 当年河滩上见到那灰衣人如昊海蓝天一般浩大的浩然剑诀，那个场面在苏子沫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此后至少三年，她在回忆当时这一剑时依然有颇多收获。 无数次的回忆让苏子沫对当年的灰衣人印象极为深刻，可以说，朱厚除了修为不及那个灰衣人外，其余方面真是越比越像。 …… 连续十天的猎杀并没有让陈凡力竭，反而让他有种兴奋的感觉。 此刻他就蹲在一棵大树上，像是野兽一样看着不远处的山谷。 那里，上官蕊的人正在休整。 这一路，陈凡杀了上官蕊队伍中的五个人，冯三多与赵兵都被除掉了，没了这两人，他们再也追踪不到陈凡的踪迹。 一路厮杀显然不是一直顺利，陈凡身上又多了不少新伤。 但身体的伤痛愈发的让陈凡体会到战斗的乐趣！ 或者说，是杀人的乐趣！ 自从离开青石山之后，陈凡经历过不少大战，但从未像今天这样，单单以杀人解恨为目的。 到了最后，连陈凡自己都不清楚，他是在替谷风报仇，还是单纯的想要追求这种极致的体验。 陈凡微微闭眼，一边在脑海里复盘这几日的战斗，一边吐纳补充体内灵力。 半个时辰后，上官蕊的队伍里小心翼翼的走出了一人。 陈凡像一只山豹一样悄无声息的下了树，朝着对方追过去。 距离对方还有二十歩时，陈凡散开神识，体内灵力大肆流转，踩着风雷决，挺出一剑。 此人突然回头，竟是乔装的上官蕊。 上官蕊早有准备，双刀同时挥出，斩断陈凡剑上气机的同时，短刀更入一层，朝着陈凡心口的位置插过来。 陈凡连忙回撤，他心知上当，有意回撤，却有十几人从四周聚集过来。 这些人早些时候屏住神识，悄悄脱离队伍，不知何时藏在了这周围。 人数大约有十七八人，并不全是上官蕊的人。 陈凡一边回撤，一边散开神识，留心观察，发现一百步开外，居然站着杨凌风。 围过来的这些人中，有一半都是青石宗弟子。 原来，这几日，上官蕊一边提防陈凡，一边悄悄派出救兵去找帮手，首先找到的就是杨凌风。 楚赵两国一向交好，作为两国的肱骨之臣，杨凌风的父亲楚怀王与上官蕊的父亲上官尧一直都保持着往来，关系虽然不是十分的亲密，但面子上总归还是能过得去的。上官蕊这时候求助杨凌风，更是提出一个交换条件，会协助对方拿到将星。 再则，陈凡那几日不断使出青石宗的剑法，甚至是浩然剑诀，此人是不是与青石宗有关系，总得找杨凌风问个清楚。 这件事杨凌风当然不会拒绝，能得到上官蕊这个帮手，不管对方是诚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总归对自己夺得将星有所助益。尤其是杨凌风等人与上官蕊汇合后，发现对方的队伍人员折损如此严重，心中更是大定，以上官蕊现在的实力，将星是不需要再想了。顺水推舟帮他夺得将星，以后他还会承着这份情谊。 再则，朱厚这个人杨凌风也很感兴趣。自从对方在山谷里救下了自己视为眼中钉的苏子沫，他就一直惦记着此人，无奈这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考虑，这个忙杨凌风都是要帮的。 于是他便与上官蕊共同计划了今天的这场伏击！ 正面，上官蕊刀风凌厉，一**风骤雨的连攻让陈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周围的十几人，此时也终于全部围了过来。 陈凡瞅准了张天顺身边的位置，准备突围。 他一剑荡开上官蕊后，便踩着风雷决到了张天顺面前，一招横扫千军，剑气如大浪奔腾，大开大合。 不远处的杨凌风见到这一招，眼前一亮：“还真是青石剑法中的招数！不过这人我怎么没什么印象，之坚知道咱们青石宗和大周宝骏府的朱家有什么关联吗？” 杨凌风问的是身边一位青衣剑客，名叫马之坚，是杨凌风最信赖的狗腿子。 马之坚摇摇头：“这青石剑法是宗门的基础剑术，学的人太多了，难保不外流，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上官蕊说他除了青石剑法还会浩然剑诀！” 马之坚脸色一顿，摸了摸自己下巴道：“这……不至于吧！浩然剑诀是咱们山里压箱底的剑术，山里有资格修行的人都不多，外传的机会应该不大！而且，他充其量不过造化境界，不是说造化境界学不了浩然剑诀吗？” 杨凌风笑了笑：“那都是老家伙们骗你们的，我走时廖青松便教了我浩然剑诀，只是我现在只能勉强做到一气化三！” 听到杨凌风直呼廖青松的姓名，马之坚丝毫不吃惊，显然他们平时聊天中便是这么称呼掌教的。 如果廖青松知道他最宠爱的徒弟在背后对他毫无敬畏，不知他心中该做何想。 场下，陈凡本想以横扫千军在包围圈里撕开一个口子，熟料他这一招刚使出，张天顺背后忽然一人跳出，踩着张天顺的肩膀跃至半空，然后劈出几道剑气，反将陈凡逼的后退几步！ 结阵！ 张天顺高喊一声，他的身后接二连三有丹阳剑宗弟子跳出，正好落在陈凡周围的七个方位上！ 丹阳剑宗的七星剑阵！ 陈凡见状，九幽剑一劈再劈，连续打出两道追刀斩浪，企图破坏对方的阵型。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张天顺等人的阵法已经启动，七人的剑气纠缠很快化解了陈凡的剑气。 陈凡知道，一旦剑阵成熟运转起来，他是无论如何逃不了。 本来他的左手刀想要隐藏下来，但此刻这情况，却不得不出手了！ 陈凡催动灵力从乾坤袋中唤出雷鸣刀，起手便是青焰刀决中最凌厉的下刀式，一刀斩出，雄浑刀风滚滚而出。 陈凡藏在这刀风后，等到剑阵剑气将要化解刀风时，他一剑刺出，选中的正是这个剑阵最薄弱的点，站在摇光阵位上的王科。 剑气在九幽的剑头上肆虐，王科眼见这一剑如此之快之狠，不敢硬拼，只能撤下连接大阵的气机，想要后退。 这一撤，剑阵瞬间瓦解。 陈凡左手刀挥出，使出愈发熟练的换手式，挡下余下众人，然后纵身一跃再出一招碧落天霞，如晚霞般的剑气瞬间刺穿王科的肩头。 得势不饶人的陈凡，落地后迅速右手剑换左手，同时右手接住飞回的雷鸣，朝着王科面前一探。 骨碌一声！王科的脑袋直接从身体上飞出，鲜血炸的陈凡一脸都是！ 陈凡连续三招当场斩杀王科，让对方再无法组出七人剑阵。 张天顺眼见师弟王科死于眼前，脑中嗡嗡作响，他实在是想不通，七星剑阵何以被对方如此轻易破除。 他当然不会想到，陈凡研究七星剑阵已有几年之久。当时的情况，即便王科不是因为害怕而撤下大阵中的剑气，他也会强攻这一点，直到这个大阵涣散。而且，如果不是怕暴露刀法出自魔族，陈凡只需碎空使出刀法，从外围破阵，更是轻而易举。 只是破阵后的陈凡也没有机会逃走，外围掠阵的青石弟子拦住了陈凡的去路。 与青石弟子对招，陈凡多少留了几分余地。 他受青叶授业之恩，若真是算起来，该是与廖青松一个辈分。 尽管青石宗这个老而不僵的宗门的确有他恨的地方，但对宗门里的年轻弟子，他却恨不起来。 纠缠间，陈凡想着如何逃命。 此时，远处的杨凌风喊道：“给我抓活的！” 只是这一句话，陈凡脑子嗡了一声，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底腾腾燃起，杀意瞬间弥漫…… 第99章 原来是你 陈凡左手刀右手剑，刀剑合璧，一时间气焰暴涨。 青焰刀法重势，招数大开大合，一时间倒也无人近的了身。 瞅准时机，陈凡猛然将手里的雷鸣刀奋力掷出，然后直奔百步之外的杨凌风。 雷鸣刀丢出后，陈凡一剑扫退围过来的几位青石弟子，踩着风雷决追着雷鸣刀而去。 冲到半路，陈凡回首将九幽丢出，九幽剑化作一道飞鸿，滑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再次拦住追兵。 陈凡趁此间隙，一跃而起，握着雷鸣，借着落地之势朝着杨凌风重重劈下。 此前，陈凡对着自己掷出剑时，杨凌风还觉得可笑，却没想到对方眨眼间到了自己眼前。 这一刀如有风雷之势，像泰山压顶一般压过来。 杨凌风猝然出剑，舞出两道剑气，却并没有挡住陈凡的刀势。 他只能横剑格挡！ 砰！ 一声巨震伴随着一股劲风以二人为中心激荡而出！ 杨凌风造化六品，倾尽全力抵挡，却还是感到双臂阵痛，从对方的刀上有源源不断的灵力排山倒海一般压过来。 杨凌风的喉间泛起一股腥甜，鲜血顺着嘴角溢出！ 陈凡的痛苦更甚，他的境界没有杨凌风高，这一劈几乎压上了自己的所有！ 下一息，背后有呼呼声传来，那是转了一圈的九幽剑又飞了回来。 陈凡单手捉刀，腾出一手往后一伸，抄起飞回的九幽，朝着杨凌风的眉心刺去。 杨凌风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他没想到对方如此悍不畏死。 见到陈凡刺来的剑，杨凌风左脚向外微微踩出一步，带着手里的剑沿着雷鸣的刀锋往外一划。 金器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火花迸射。 但靠着这微微的挪动，陈凡那一剑只是擦着杨凌风的脸颊划过，在他俊俏的脸蛋上留下细细的一道剑痕。 不要小看这小小的几个动作，无论陈凡还是杨凌风，在全力抗衡的情况下，能做出这几个动作都已经非常的不容易。 对他们两人来说，时间似乎很漫长，但在外人看来，这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直到这时，距离杨凌风最近的马之坚才反应过来。此前他被二人交手那一瞬间的气浪差点掀翻在地，此刻见杨凌风嘴角渗血，当下一剑刺向陈凡。 陈凡此刻关注点都在杨凌风身上，浑身力量都被杨凌风牵制着，虽然感觉到了马之坚刺来的剑，却已经无力抵挡。 只听噗的一声，马之坚一剑刺入陈凡小腹。 身体的重创造成灵力的微微波动，杨凌风抓住这个机会，催动灵力推出手里的剑，将陈凡推回空中，自己则立即撤后两步。 陈凡在空中连续两个空翻，落地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乌血。 但形势并不允许陈凡调息，青石宗的弟子与上官蕊的人都围了过来。 陈凡的脑海里再次响起李随风那张狂的声音！ 杀了他们！ 让我来！ 我帮你杀了他们！ 杀光所有人！ …… 陈凡大喝一声，屏退脑海里繁杂的声音！ 出刀左攻！ 虽然是强弩之末，但陈凡的攻势依然凌厉！ 刀风剑气自他手中飞射而出！ 谁都没想到眼前人如此凌厉，谁都不愿意冒头！ 作为青石宗的弟子，原本说好，他们只是负责外围掠阵，帮忙而已根本不需要豁出去！ 而对张天顺等人而言，这半个多月，这一路走来，此人早已如魔鬼一般伫立在他们心头，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上。 陈凡且战且退，且退且战。 只可惜身上的伤越来越重，刚才与杨凌风力拼那一下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他现在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他知道，他这口气散了，要么就是他死在这里，要么便是被李随风乘虚而入，那样的话，就是眼前这些人死在这里了。 真到了最后关头，他当然是希望别人死而不是自己死。可在这之前，他不想让李随风轻易得逞。 此刻的陈凡就像一只困兽，猎人与猎物的身份就这么转变了。 坚持了一炷香，突围无望，身上剑伤刀伤无数。就在陈凡想要放弃，把一切交给李随风的时候。 一白衣女子飞身而至，虽然她带着面巾，但青石宗的弟子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正是苏子沫！ 苏子沫到了陈凡身边，綉腕抖动，挥洒出无数剑花封住所有人去路，然后拉着陈凡转身窜入林中。 …… 几里外的一处山坡上，苏子沫摘下脸上的面巾，露出秀气的容颜。对陈凡道：“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一次，我们算扯平了！” 没有回应，苏子沫扭头看向陈凡，只见后者脸色煞白，气息紊乱，但还是强忍着冲她点了点头。 再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鲜血早就染红了衣服。 苏子沫掏出随身携带的疗伤药，给陈凡简单处理了伤口。 这时，苏子沫的神识里传来异动，有人追了过来。 “你走吧！”陈凡虚弱的道。 苏子沫看了看他，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救人就到底。 扶着陈凡行动不会太快，她只能带着他往山上走。 爬过两个陡坡后，苏子沫见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便扶着陈凡钻了进去，又将洞口进行了掩饰。 好在这些人并没有往山上追，而是沿着丛林往山谷南面去了。 “他们没跟过来！” 洞口的苏子沫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却见对方瘫在地上，已经不省人事。 长时间的恶战掏空了陈凡的身体，再加上身上的伤势，他终究是没扛住。 苏子沫替陈凡检查了身体，发现对方浑身冰冷，气若游丝。 苏子沫知道，这是灵海干涸的症状。修者的自我修复全部依靠体内灵力，灵力来自灵海，灵海干涸，没有灵力护住心脉，自我修复自然成了空谈。 尤其是陈凡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无法主动运行心法补充灵海。 这种情况下，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苏子沫走出山洞，确定追来的人已经走远了，这才捡了一些干柴回到洞中，在陈凡的身边燃起了篝火。 火光带来的温暖让陈凡的脸色稍稍变好，苏子沫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男人的脸庞，即便是在昏迷中，他都是眉头深锁，左右手都死死抓着武器，浑身绷的紧紧的。 苏子沫扭头来到洞口，靠在岩壁上看着洞外的天空，胡乱的想着心思。 乌拉拉的营地距离陈凡与人大战的山谷并不远，她听到打斗声便找了过去，原本并不打算插手。可朱厚毕竟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在见到朱厚有生命危险后，还是挺身站了出来。 带上一个面巾挡住脸不过是为了让青石宗的弟子不至于太难做！ 苏子沫这些年在青石宗待的时间并不多，当年白马镇河滩一战后，她去了定北城，这几年未曾回过青石山。 她从来不掩饰对杨凌风的憎恶，更反感廖青松为了培养将星而对杨凌风的无条件的偏爱，杨凌风的德行缺失，根本不配成为一个将星。 如果这次的将星赛真的让杨凌风成为将星，她会直接与战舞回到定北城，以后估计连中州都不愿回来。因为能选出这样的将星，她会对神山也一起失望。 夜深后，山上的气候愈发寒冷。尽管洞里生着火，但依然挡不住骤降的气温。 下半夜，陈凡的脸色又变得苍白，并开始说起呓语。 苏子沫隐约听到辰月的字眼，但陈凡说的并不清楚，而且苏子沫也没有窥伺别人隐私的乐趣。 即便对朱厚的身份有着诸多猜测，各种怀疑，但苏子沫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她今天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还他一个恩情。至于说他会青石剑法，与青石宗有些渊源，这些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坐在陈凡身边，又给火堆里添了点柴火，总算熬过了这个难熬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苏子沫出了山洞，去林子里踩了一些野果，尝试着给陈凡喂了一些。 这一天，朱厚依然在昏睡。 山中妖兽多，苏子沫也不敢离身，昨天离开时她曾对战舞说，让他们不必等她归队。 想来今天一早，大家应该都开始攀登第二座山峰。 苏子沫坐在洞中打坐吐纳，她是难得的气定心定，打坐后不用半柱香的时间便能进入神定的状态，这一点整个青石山没有一个人比的了她。她的师父也说她难得的心无杂质，晶莹剔透。大概也是缘于此，她的眼里才揉不得沙子，总瞧着杨凌风各种不爽。 这一坐到了天黑，苏子沫回过神来，出了洞口又拾了一些干柴回来。 这一晚对朱厚至关重要，只要他能熬过这一晚，基本上就算挺了过去。 晚上苏子沫便守在朱厚的身边，又隐约听到他的呓语，这一次听的真切，就是辰月二字。 这两个字，让她想起了那位同名的师姐，当年大典上李辰月的决绝至今历历在目。 这位辰月师姐与她交流不多，印象中她总是微微笑着，待人和善。她出事后，尽管大家讳莫如深，但一些师姐在背后都替她悄悄落泪。 苏子沫叹了一声，往事总是让人有太多唏嘘。 随后她低头再想给朱公子探探气息，却赫然看到易容丹已经失效的朱厚朱公子。 尽管几年不见，陈凡的相貌已有些许改变，但苏子沫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然后张着嘴，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100章 结伴而行 陈凡醒来的时候，头依然疼的厉害，浑身乏力。他艰难的爬起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中，旁边篝火的余烬未灭。 洞外传来脚步声，抱着一摞柴禾的苏子沫走了进来，见到陈凡，淡淡道：“你醒啦！” “谢谢你！”陈凡虚弱的回答道。 苏子沫放下柴禾，扭头看着陈凡，一字一句的道：“不客气，陈凡师兄！” 陈凡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就要伸手去抓剑，但看着苏子沫脸上平静的神情，终究还是叹了一声：“你都知道了？” “你昏迷了两天两夜，昨晚的时候样貌就变回来了！” 苏子沫坐到陈凡的对面，看着他问道，“当年你带着辰月师姐跳入寒潭，我们都以为你们死了！” 陈凡苦笑：“都死了也就罢了，有时候活着比死了难！” “辰月师姐，她？” “她死了！”陈凡回答道，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易容丹服下。然后容颜开始慢慢变化，陈凡的脸上随之露出痛苦的表情。 易容丹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样貌，但这个过程是痛苦的。 一炷香后，陈凡又变成了那个大周宝骏府的朱公子，眉眼间再也看不出陈凡的痕迹。 “陈凡师兄，你参加将星赛，是为了夺下将星？” 陈凡摇摇头：“我对将星没兴趣，我来是为了杀杨凌风！” 苏子沫小小的惊了一下，为陈凡的直白，更为他的胆识。她见过陈凡的战斗，单论实力，陈凡并不是杀死杨凌风的可能性。 苏子沫还想问些什么，陈凡却道：“我要调息一阵！” “好，我给你护法！”苏子沫脱口而出。 陈凡道了声谢，盘腿开始运气。 苏子沫走到洞口，不时的看向洞内。 当年在青石宗，陈凡还是个连灵海都开不了的废柴，时隔十年，他却有了这样的修为。且看他吐纳平和，神情坚毅。苏子沫以神识微微探查，即便是在这种极度虚弱的情况下，对方的气机流转依然有条不紊，这是底子坚实的表现。 好的基础是成功的一半，以陈凡展现的素质，往后只需稳扎稳打，未来的高度不敢小觑。 苏子沫收回视线，又看向洞外，若有所思。 几个周天后，天色再次黑了下来，陈凡缓缓收气后睁开眼。几个周天的运气后，陈凡的灵海已经充盈，疲乏一扫而空。 他看向苏子沫，发现后者正在怔怔的看着自己出神。看到自己投来的目光，才慌乱的撇过头。 陈凡说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都在这里一并问了吧！等出了这个山洞，我就是朱厚，再不是陈凡了！” 苏子沫想了想，问道：“有一年在白马镇外的河滩上，一位灰衣剑客使出浩然剑诀，杀了神山一位执法人，那人是你吗？” 陈凡笑了笑：“你觉得我有那样的境界吗？” 苏子沫便不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凡起身道：“走吧，比他们落后几天了，得抓紧赶路才行！” “你的伤势？” “不打紧，都是一些皮外伤，要不了命！” 苏子沫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洞，走了几步，落在后面的苏子沫忽然道：“我不会跟别人说的，陈凡师兄！” 陈凡没回头，只是道：“谢谢，谢谢你还叫我一声师兄！” …… 陈凡与苏子沫连夜赶路，到了早上终于到达半山腰，从此处开始气候愈发寒冷，路边白雪皑皑，寒风刺骨。 两人一路无言，又走了几个时辰，在路边遇到七八具冻僵的尸体。 陈凡上前检查了对方伤势，证实这些人在冻僵之前就已经死了。 “这些人应是遇到妖兽伏击？咱们都小心点！”陈凡大声的对苏子沫道。 苏子沫点点头，紧了紧披风道：“朱公子，你不觉得这山上的风有点怪吗？” “是有点！冷的不寻常！”陈凡回答道。 修者的身体异如常人，又有灵力护体，极端气候条件下并不会有太大的不适。但这山上的冷真的是刺骨，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 再往后的路，陈凡主动走在苏子沫的右前方，正好替苏子沫挡住了迎面的大风。 苏子沫看着陈凡的背影，大风呼啸，她却觉得暖暖的！ 两人再行五里山路，只觉的地势愈发陡峭，寒风更加凌冽。二人都不约而同催动体内灵力加速流转，以保证基本的体温。 到了一处狭窄山道上，走在前面的陈凡忽然站住了。 这山道陡峭，陈凡走在前面便比苏子沫高出半个身子，苏子沫一个没停住，差点撞在他的屁股上，闹了个大脸红。 不过这时陈凡可没心情去想其他的，因为他的神识里再次传来异动，由于山顶恶劣的气候条件，陈凡需要凝聚心力保证自己的身体对抗寒冷，同样的条件下，他能洒出去的神识距离很有限。 “有狼群！”陈凡握紧九幽，回头对苏子沫说了一句。 话音刚落，前方便出现一只浑身雪白，体型巨大的冰霜巨狼。 紧接着，出现第二只，第三只…… 十几只冰霜狼将两人团团围住，为首的一只有一匹成年骏马那么高，双目赤红，浑身白色皮毛上裹着厚厚的冰霜。 只出现在极寒气候下的冰霜巨狼在中州已经极少见，百兽志上将它归位中阶妖兽。实力或许不高，但它们是集群活动，十几只聚在一起也不能小觑。 陈凡与头狼四目相对，呼啸的寒风中，他先出剑。几乎是同时，头狼发起攻击，居高临下扑过来。 头狼的行为极具表率，很快，其余的冰霜狼纷纷发动攻击。 陈凡挥出几道剑气打在冰霜狼的身上，却只是劈掉一些冰渣，这些冰霜狼皮毛上结着厚厚的冰霜如同铠甲一般。 陈凡劈出剑气的同时，从头狼身下滑过，绕到了它身后，然后一跃而起自上而下再劈一剑。 这一剑是追刀斩浪第二剑，头狼终于吃痛，发出嗷呜一声。 另一边，苏子沫被几只冰霜狼团团围住，有点吃吃力。 陈凡下坠时踩着头狼身体再次弹跳落在苏子沫身边，正好替她挡下从背后偷袭的一只冰霜狼。 “此地不宜恋战，找机会赶紧跑！” 陈凡嘱咐道。 两人背靠背与狼群周旋，陈凡瞅准一个时机，一招山水长流先挡住狼群，再横扫千军一道剑气将面前四五只狼尽数斩中。 狼群发出一串哀嚎，弓着腰往后退了几步。 陈凡抓住这个机会拉着苏子沫的手，先踩风雷决走出二十步外脱离狼群的包围，在一剑拍飞身边一颗巨石，巨石炸碎后，无数碎石飞射而出，阻隔了狼群的追击。 趁此机会，两人携手而逃。 一路飞奔几里路，陈凡神识里没有发现狼群没有追过来，这才停下来微微喘气。 苏子沫问道：“朱公子，你的青石剑法用的可真熟练，招式运用如行云流水一般让人眼前一亮！青石剑法在宗门里一直被认为是基础剑术，大家的重视程度都不够！但我看你似乎很喜欢用？” 陈凡笑了笑：“说青石剑术是基础还不够正确，我更喜欢说他是一棵大树的树干，青石宗所有其余的剑术其实都是这棵树上的枝叶！如果你没学好这套基础的剑法，其余的剑法你都很难学好！” “哦！？这种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这些是你自己想的？”苏子沫好奇的问道。 陈凡摇摇头：“是一位老前辈教的，他对你们青石宗很熟悉，我也验证过，确实如此！” 苏子沫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的剑道天赋一向被誉为仅次于杨凌风。这些年，她始终钻研的都是天女剑法，自诩对这套剑法掌握的足够熟练。 可那日在山谷，两只锯齿虎从左右同时扑向她时，她一时间却找不到招数去化解，当时还是身后的陈凡小声的提醒她，用了青石剑法中的山水长流才成功挡下两只锯齿虎。 此前与狼群作战，她见陈凡进退有据，剑法招数并不拘泥于固定形式，却往往有妙手得春的效果，让人钦佩。 “其实青石剑法中，你不必花太多时间练中段的天女剑、点苍剑，只需要将青石剑法悟透，往后再将那几本压箱底的剑术学好，基本就算剑道大成了！” “这么说来，我这几年都是在天女剑法上浪费时间了！” “也不算浪费时间，天女剑亦有他的妙处，比如其中那招……” 两人经过冰霜狼一战，似乎都打开了话匣子，交谈中，苏子沫发现陈凡对青石宗剑法的了解远远在其之上。 苏子沫原本就是天赋了得，此刻与陈凡交流，对方三言两语她便通透，甚至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苏子沫哪里知道，陈凡对青石剑法有如此深刻的领悟，一是有青叶大师留下的笔记作为参考，二是这些年他勤练不辍，几乎夜以继日。放眼参与将星赛的几千人，没有一人能有陈凡这样的刻苦。 与他相比，苏子沫在青石山中那几年常为宗门琐事所累，并不能全心扑在修行上，之后离开青石山去了定北城，虽然可以一心修行，但只能靠自己钻研和领悟，也没有前辈在身边指导。 “如果有时间，我给你整理一份笔记出来！” “谢谢师……朱公子！那我以后就放弃天女剑法，专攻青石剑法吗？” “也可以多看看别的剑谱，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多看多想多练，不要拘泥于一家一式，我想一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101章 与乌拉拉会和 由于气候原因，陈凡与苏子沫二人走的极慢，几个时辰后，两人到了一处避风的山坳。 此处地势低洼，周围有几座高峰遮住横风，有不少参赛者都在此处休整。 陈凡刚走进去，便有一人喊着他的名字冲了过来。 “朱厚，你可赶上来了！俺们都担心死了！” 尽管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但一听对方这口音，除了小和尚也没谁了。 陈凡与小和尚抱了抱，这次差点就见不到对方了。 几人坐到一起，陈凡给大家介绍了苏子沫。 看到叶蝉，苏子沫大为吃惊。听闻对方被救的过程，忍不住又偷偷看了陈凡一眼。 如此救人之法堪称鬼斧神工，也不知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苏子沫默默想道。 “苏师姐，不知我师姐的队伍现在到了哪里了！”叶蝉坐到苏子沫的身边小声问道，她穿的衣服最多，但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在沼泽里受的伤一直未曾痊愈，上了山以后，恶劣的气候也让身体的恢复速度大打折扣，叶蝉现在每说几句话，便要咳嗽几声。 “你师姐先走了两天，她不想与头部队伍落下太多，我想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山下，准备登第三座山了！” 叶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她是个极为多愁善感的人，自己的伤势久而不愈，甚至越来越严重，这让她很是悲观，觉得自己活不了太久，如今听到苏子沫说乌拉拉等人已经攀过第二座山，她更觉得自己再没机会见到师姐，心中愈发难过。 “我们再休息半个时辰就出发！得加快脚步，追上叶蝉师姐的队伍！”陈凡忽然说道，此前他问过叶蝉这几天的身体情况，觉得有必要追上乌拉拉，然后把人交给他们诊治。 陈凡毫无疑问就是这些人的主心骨，他的话没有人拒绝，尽管外面寒风呼啸，正是气候最恶劣的时候，但并没有人反对。 简单吃了一点东西，众人便选择再次上路。 从此处到山顶约有四十多里，山路陡峭，周围几乎没有遮挡物，寒风肆无忌惮的拍打在脸上。 走到半路，后面的唐瑶叫了陈凡的名字。 陈凡转身回来，看到叶蝉瘫坐一边，气色极差。 “朱公子，我走不了了，你们走吧，不用管我了！”叶蝉小声的说着。 陈凡不予理会，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叶蝉的身上。想了想，又从乾坤袋中取出那枚当初在青石宗寒潭下的石洞里带出来的硕大夜明珠塞进叶蝉的怀里。 夜明珠自带暖意，可以帮着叶蝉抵御寒冷。 做完这些，陈凡扭头看了看后面的路。 还有将近几十里的山路根本看不到尽头，而且到达山顶后气候估计会更加恶劣。 “地瓜，你来带路！”陈凡说着，便转身弯腰，又对叶蝉道，“来，我背你！” 叶蝉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但也知道这时候她要是再矫情就是给大家徒增麻烦了，于是乖乖的爬上了陈凡的背上。 “叶姑娘，以后要多吃点了，你太轻了！”陈凡笑着打趣，却也缓解了一些尴尬。 陈凡的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托在叶蝉的屁股上，好在衣服穿得多，叶蝉长的又太瘦，没什么手感。起初叶蝉还有点别扭，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有夜明珠取暖，加上陈凡走的很稳，累极了的叶蝉居然在陈凡的背上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叶蝉醒了过来，发现众人正在一处避风的岩石后稍作休整。陈凡还是背着她，显然是怕影响她的休息。 “朱公子，我好些了，你放我下来吧！”叶蝉小声的说道。 “不行，你就踏实在我背上待着！” “谢谢你，朱公子！若不是我拖累，你们恐怕早就翻过了这座山了！” “傻丫头，你说啥呢，咱们是一个队伍！不管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陈凡的这声傻丫头叫的格外的亲切！尽管参加将星赛的人应该都是一样大的年纪，但陈凡这几年经历的远远超出同龄人，他的心智更比周围人要成熟。 而相对而言，从小到大一直在大青山里苦心钻研医道的叶蝉，就单纯质朴的多。 叶禅贴着陈凡的后背，感受着陈凡走路时的起伏，莫名的觉得心安。 “朱公子，我以后可以叫你朱哥哥吗？”叶禅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道。 “啊？为什么突然要这么称呼？” “小时候，我也有一个哥哥，他也会像你这样背着我！后来他生病去世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去大青山学习医术的原因，我想以后再遇到我的至亲得了什么疑难杂症时，不要像小时候那样有心无力！” “你有这么大的抱负，你哥哥就算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诶，人家在问你呢，你别把话题扯远了！” “行啊，只要你叫的出口，我都没问题！” “我有什么叫不出口的，朱哥哥，朱哥哥！咯咯……” 叶禅一连叫了好几声，最后连自己都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落后几步的唐瑶见到这一幕，道：“看来叶姑娘的身体好了不少啊，与朱公子有说有笑的！” 谷雨悄悄看了唐瑶一眼，抿了抿嘴没说话。谷雨因为长相的原因，大多数时候别人都拿她当男孩子看待，可她却有着女孩子的细腻。 唐瑶对朱厚有意思她早就看出来了，那个叫叶禅的小姑娘似乎对朱厚也有好感，只是她自己还懵懂不知罢了，至于最后跟着朱公子一起出现的苏子沫，她虽然不喜欢说话，但也总喜欢把目光停留在朱公子的身上。 朱厚对女生的吸引力谷雨很清楚，这个乍一看谈不上帅气的公子，这一路走来坚韧勇敢，给了他们最大的安全感，如果她也是温婉可人的女子，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后，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许下芳心的。 …… 几人就这么一路走着，过了山顶最大风雪的一段，路况与气候都好了很多。 在叶禅的强烈要求下，陈凡终于放下她，让她自己行走。 后面的行程比想象中的要顺利，苏子沫偶尔会问陈凡一些剑法的问题，两人交流很是愉快。苏子沫是个聪明人，她对剑术的理解有时候也会给陈凡一些启发。 会和后的第四天，众人终于彻底翻过第二座山。 第三座山在三十里外，这座山被称为火焰山，从这里开始气温已经开始出现反常，路边的草木几乎不见踪迹，遍地都是乱石，土地干裂。 陈凡有种直觉，这第三座山会更难爬。 在登上第三座山之前，他们必须准备储存足够的水。众人在附近搜寻，终于在十里外找到一处水源。 所谓的水源只是一条快要干涸的池塘，水质也并不好。 庆幸的是，他们在水源旁边遇到了特意等候在这里的乌拉拉等人。 乌拉拉原本是想快点赶路，但苏子沫一直未归队，战舞心中担忧，在她的一再要求下，乌拉拉才决定在水源地附近休整一天，因为登第三座山前，苏子沫一定会来这里灌满水袋。 见到叶禅，乌拉拉喜极而泣。立即宣布再休整一天，她要亲自为叶禅疗伤。 这一天也是大家最近一段时间来最舒服的日子，难得的没有妖兽的骚扰，没有其它队伍的觊觎。尽管天气热的让人有些不适应，但总归能好好说说话，好好睡一觉。 根据战舞的说法，杨凌风和上官蕊的人已经在两天前进入第三座山，还有李大川的队伍，不过最先进入的却是大恩寺的和尚万智的队伍。万智也是今年将星赛夺冠的热门人选，此人带着几位大恩寺的师兄弟，进入遗址后便马不停蹄赶路，一直遥遥领先。 后面的队伍在这一天赶上来的也不多，按照战舞的话说，现在能活下来的都是狠角色。 过了第三座山，在遗迹里，这些活着的人将会在出口出现前经历一场残酷的拼杀。而更多的人，恐怕根本不能活着到达遗迹。 这一晚，尽管乌拉拉的队伍里有人值守，但一向警惕的陈凡还是放弃了休息的时间，独自来到营地外一里的地方。 这个位置是到达水源的必经之地，如有危险，以他神识的敏锐，营地里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响应。 下半夜，一位白衣女子走出营地找了过来，是乌拉拉。 这是陈凡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打量这位神农教的圣女，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是圣洁与美艳。那种只能远观不可亵玩的气质尤其出众，难怪被称为圣女。 “感谢朱公子对师妹的救命之恩！” “不客气！” “公子剑术超群，刀法亦很强！想必公子平日里应该非常低调，在中州都不曾听过公子的大名！” 陈凡笑了笑，瞟了乌拉拉一眼道：“乌圣女，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乌拉拉莞尔一笑：“果然瞒不住公子的眼睛！拉拉觉得公子功法了得，所以想请公子帮拉拉夺得将星之位！” “哦！？帮忙倒是可以，我有什么好处呢？” “公子想要什么？”乌拉拉没来由的挺了挺胸，她的白衣应是家常服饰，领口不高，从陈凡的角度看过去，那道诱人深丘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