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谍海恋情》 第01章 深宅大院 一个全身一丝不挂的男子四肢摊开,躺在游泳池边。他看上去好象是个死人。 这个人象是在游泳池中淹死后被人打捞上来后放在草地上,等着警察或其亲属来认领似的。他的身旁放着一堆他随身携带的物品,象是被精心收集起来放在那儿的。 从那堆闪闪发光的物品,可以看出,死者是个有钱人。这些物品全都是富人的物品:一个价值五十美元的墨西哥皮夹,里面还夹着一大卷钞票;一只金质喜尔登打火机;一只嵌着一枚绿宝石的、刻有波浪形花纹的椭圆金质烟盒;一本富人们喜欢看的金矿小说;还有一块褐色的鳄鱼皮表带;表盘显示着日期、星期和月份的大金表,表盘表示的日期和时间分别为六月十日,两点三十分。 从花园的玫瑰丛中飞来一只蓝绿色的蜻蜓,在这个男人的背上盘旋。六月的太阳照在他身上,纤细的汗毛金光闪闪。蜻蜓被这景致吸引住了。微风从海上吹来,把那人头上的一小簇头发慢慢吹到一边。蜻蜓吓了一跳,飞到他的左肩停下来,盯着动静。小草在他张开的嘴下轻轻拂动。突然一大滴汗珠滚落到肥厚的鼻翼边,亮晶晶地掉进了草丛。蜻蜓一惊,赶紧穿过玫瑰花丛,越过围墙上参差不齐的碎玻璃片飞走了。 在花园中央,有一片约有一英亩精心培植的草坪;花园三面都种着盛开的玫瑰。嗡嗡的蜜蜂声和着花园尽头悬崖下的涛声,好象是唱着一首摇篮曲。 在花园的十二英尺高的围墙内,除了天空之外,什么也看不见,更望不到大海。只有在别墅楼上的两间卧室里,才能看到花园外的世界。站在卧室的一侧,可远望碧波万倾的海面;从另一例可以看见邻居家顶楼的窗户和他们花园里的树冠。花园中种着石松、长青树和棕槁树。 这一栋现代派的别墅,象一只被拉长的盒子,四月没有任何装饰。靠花园的那堵墙,经过日晒雨淋,变成了粉红色。墙上有象是四个洞的四扇铁架窗户。陆中间有扇玻璃门,直逼到用淡绿色瓷砖拼成的小广场上。广场一直延伸到草丛里。别墅的另一线的墙外不远,是尘土飞扬的公路。这面墙上也有四扇窗户,但已被封死。墙中间有一扇用橡木做成的门。 这标别墅楼下有一间客厅、一问厨房和一间盥洗室,没有洗澡间。楼上是两间中等大小的卧室。 突然,公路上传来汽车的声音顿时打破了午后安静宜人的气氛。车子在别墅前停了下来,只听“咋喀”一声,车门关上,汽车开走了。门铃响了两声,游泳花边那个男人仍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接着,又传来一阵门铃声和汽车离开的声音。这时,他立刻睁开眼睛,象一只狗遇上险情机警地支愣起耳朵,好象从梦中惊醒努力地在判断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间,怎么会有这些声音。然而,他那淡蓝色的眼睛禁不住疲倦又闹上了。那线条冷酷的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又翻身睡去。 玻璃门打开了,一位年轻女人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她走过瓷砖广场和长长的草坪,向那裸体男人走去。她穿着白衬衣和一件灰色的短裙,挎了只小小的条纹包。在快走到那男人身边的时候,她站住,把条纹包放在草地上,人坐在草地上,脱去满是灰尘的鞋子,接着站起身来脱下衬衣,并把它整整齐齐地鼓好放在草地上。 她上身全裸,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rx房丰满,十分动人。她接着脱下格子,露出粗短的双腿和穿着男式游泳裤的结实的臀部。看上去,她象个结实粗俗的农家妇女。 她把裙子整齐地叠好,放在衬衣边上,然后打开条纹包,取出一只装有无色液体旧汽水瓶子,走到那男人身边,在草地上跪下来。她从瓶子中倒出些淡淡的橄榄油。花园里飘来的玫瑰花香与这种油的香味夹杂在一起,沁人心脾。她象钢琴家一样放松手指,开始在那男人胸背上的肌肉按摩。 那男人非常强壮,脖子下肌肉凸出。给他按摩要用上她全身的力气。每次按摩完,她都大汗淋漓,精疲力尽。然后她一头扎进游泳池里,游上一会儿再爬上来躺在阴凉处休息,直到汽车来接她。当她在那男人的背上揉搓的时,动作机械,一点儿也不动心。虽说这是她有生以来看到的最迷人的身体,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本能地感到恶心。 当然,她绝不会表现出丝毫厌恶之意。地面无表情,粗糙的黑色短发下一双向上斜视着的黑眼睛,看上去目空一切。没有感情,也没有欲望。如果春心荡漾的话,那脉搏定会剧烈地跳动。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这两年来,她一直对这俊美的身体感到恶心。她实在不明白。她自己只能认为,这种厌恶感比病人挑起她的性欲更加使人不能忍受。 她开始梳理他的头发。和浑圆粗壮的脖子相比,他的脑袋就显得很小。他那一头浓密的金红色续发简直可以和古希腊的雕像媲美。他的原发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包在脑袋上。每次梳理时,她总觉得自己缓缓移动者的手指下面是一大块地毯。金色的瓷发一直长到了脖子后面。在这里,它们突然归拢在一起,变成一条金发的细线。 她停下来,放松一下手指,跪坐在地上。她美丽的躯体汗水淋淋,泛着金光。她伸手擦了擦背,又从瓶里往他的背上倒了一点油,活动了一下手指,又开始了按摩。 那个男人的两股之间长着细细的金色茸毛。这要是长在情人身上,她一看到,定会亢奋。但在这个人身上十分不协调。他看起来就想头野兽,或者象条蛇。所不同的是,蛇是不长毛的。在她眼里,这家伙不过是只爬行动物。她把手伸向两座山丘一样的臀肌。以往每到这儿,她的病人,特别是那些年轻的足球运动员们准会调笑她,撩拨她的情火。通常,她非得托拧那人的坐骨神经,才能平息下一场风波;但如果她觉得对方还算有魅力的话,就会先和他打情骂俏一番,然后,便会一头投入他的怀里。 不知为什么,但这个人与其他人不同,简直让人不能理解。他的身体就象一堆没有生命的血肉之躯。两年来,他从没对她说过一个字。每当她按摩完后背,将他翻过身来,他从未对她显露过丝毫兴趣。她拍打他的肩部,他只不过转过身来,眯起眼睛,望着天空。只有偶尔他打个哈欠时,才使人知道他还有生命。 她活动了一下手脚,又开始从他右腿上面慢慢往下按摩。在按摩他脚跟时,她向上看了看那美妙的身体,一阵厌恶又涌上心头。她不知道,这是否只是对他肉体的反感。他的皮肤被太阳晒得又黑又红,和烤过的肉没什么区别。光滑的皮肤上,布满深深的毛孔,皮肤上显出密密麻麻的橙色斑块。这与她见过的男人都不同。肌肉虽然健美,但它蛮横地向上凸起,一点也不能给人以欲望。也许他的确超凡脱俗。直觉告诉她,在这不可思议的躯壳里,藏着无法形容的丑陋。 她站起身来,晃了晃头,耸了耸肩,做了几节伸展运动,舒展舒展筋骨。然后,她走到条纹包前,拿出一条长手巾,把自己身上的汗水擦去。 那人翻过身来,躺在那儿等着她。他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林子,凝视着天空。姑娘又倒了点油在手心上,开始按摩他又粗又短的手指。 她有些忐忑不安地望着浓密的金色范发下那张红红的脸庞。猛看去,面颊上翘着的鼻子和圆圆的下巴非常迷人,这人有着男性的凶猛,又有着孩子般的稚气。但只要细看,那抿成直线的嘴却隐藏着几分残忍。他的鼻孔大得惊人,显得出奇的贪婪,浅蓝色的眼睛看上去空荡荡的。这空荡还遍布在他整个脸上,就象是停尸房里的尸体。一看到他,她不禁想起了一切害怕的事情。 她开始按摩他臂上那巨大的二头肌。这健壮令人生畏的体魄是怎么练出来的?他是拳击手么?他都在干什么? 据说,这套楼房是警察局的。尽管两个男仆平时干着家务,但显然他们是这儿的保镖。这男人每个月都要外出几天,每次都要提前通知她不必来了,这已形成了习惯。有一次,他出去了几天,回来时脖子和上身满是淤血。还有一次,他的胸前贴了足有一尺长的膏药。膏药下隐约挖出一块尚未痊愈的伤痕。但无论是在医院还是在这里,她从不敢打听他的行综。她第一次被带来时,就有位仆人警告她,这里的事情不准出去乱讲,否则,她就得去坐牢。回医院后,从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院长也曾把她召去训了几句,和仆人讲的话一模一样。她想到这里,顿时感到惶恐不安,她手指僵硬地搏进他肩上的三角风中。她早就知道,这儿与国家安全部有关。这就是她要我的答案吧。她闭上眼,想象着这家伙可能是什么样的人,会让她做些什么。就在这时他又睁开了眼睛。可能他已感觉到她这会儿的神情变化,但他依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空。 她又从瓶子里倒出来一些油,开始在他脸部按摩。 姑娘的手指刚按摩到他的眼窝,屋里的电话铃响了起来。花园中十分宁静。电话铃声尤其显得急促不安。那个人马上跪起来,摆出短跑运动员准备起跑的架式,但并没有马上朝前挪动。铃声还在响,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姑娘听不清接电话的人在说什么,只是觉得接电话的人语气非常旅顺。不一会儿,一位仆人走到门口,打了个手势,就转身回到房只去了。那裸体男人一跃而起,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子。她心想,等他出来时,最好别让他发现自己还在这儿,不然,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已偷听到什么。她赶忙站起身来,几步跨到游泳池边,一头扎进水中,在水中游起泳来。 姑娘的直觉一点儿没错,只是她现在仍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这样也好,事情知道得越多,领馆就越多。 那个人的名字叫多诺万-吉朗尔德,化名为卡拉斯罗-格兰利特斯基,代号为格兰利特。 他是“锄奸团”的首席杀手。“锄奸团”是苏联国家安全部的暗杀部。那电话正是来自莫斯科苏联国家安全部总部的 第02章 荼毒生灵 吉朗尔德轻轻放下电话,呆呆地坐在那儿扛着电话机。 身旁那位回头圆脑的保镖说道:“还是赶紧准备一下动身吧。” “他们没有给你透点消息吗?”吉朗尔德说一口非常流利的俄语,只是稍微夹着点外国口音,听起来象是苏联波罗的海沿岸某个民族的人。他讲话时声调很高,语气平淡,好象在背书的小学生。 “没有,只是叫你到莫斯科夫.飞机已经起飞了从约一小时以后就到。飞机在这儿用半小时加油,再花三到四个小时就能到莫斯科。当然,这要看你是否在哈尔科夫逗留。我去叫车。你最好去收拾一下行李。” 吉朗尔德疑惑不安地站起身来:“你说得对,但他们为什么不讲明这是一次行动呢?我想了解清楚。这条线路绝对保密。他们以往都告诉我打算让我于什么。” 一也许这次情况特殊。” 吉朗尔德慢慢走出房去,回到草坪。池目不斜视,好象没有看到坐在游泳池另一头的姑娘。他弯腰拾起放在草地上的那堆金光闪闪的东西,转身走向楼房,向楼上自己的卧室走去。 他的卧室里的东西很简单,但显得很乱。墙边放了一张铁床,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直拖到地板上。床边放着一把竹椅,一只没有漆过的衣柜和一个廉价的洗脸架。洗脸架上放着一只脸盆。一些英美杂志散乱地丢在地板上。各种大小的五颜六色的惊险小说堆在窗户下面的墙角进。 吉朗尔德从床底下拉出一只破旧的意大利帆布衣箱,从衣柜里挑出几件价格便宜、却做工考究、洗熨整齐的衣服装了过去。然后,迅速地用玫瑰香型的肥皂洗了个冷水深,从床上扯下一条被单擦去身上的水珠。 院子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吉朗尔德赶忙穿上一件极其普通的衣服,戴上表,把一些日常用品塞进箱子,然后提起箱子往屋外走。 从打开着的前门,他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破旧的轿车,两个保镖正对司机说着什么。 “这帮可恶的笨蛋!”在心里写道,“可能又在对司机说,他必须把我及时送上飞机。他们绝对难以想象一个外国人怎么会在这该死的地方呆下去。”他弟箱子放在台阶上。那些人冷冷地盯着他。他又从挂在厨房门口的一堆上在中取下一套制服,一件谈褐色的雨衣和一项苏联当官们常戴的便帽。穿戴好后,他提上箱子,走出大门,粗鲁地握了一下车旁的一个保镖,钻进汽车,坐在汽车前排的司机旁边。 那保镖一言不发,退到一边,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司机松开踩在离合器上的脚,汽车一溜烟地冲上了尘土飞扬的土路。 这栋楼房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东南岸,处在费奥多西亚和雅尔塔两座城市之间。苏联黑维埃拉海岸边有许多官方度假别墅。吉朗尔德知道,他们没让他住在莫斯科郊外那些枯燥乏味的别墅,让他住在这儿,是给他最大的优待。尽管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应该感到满足了。 汽车以每小时四十英里的速度向前开去。将近一小时就可到辛辛罗波尔机场。 路旁种满了玫瑰。它们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葡萄园中,形成一道长长的篱笆。机场入口处的圆形花坛上也种着玫瑰花。红玫瑰和白玫瑰组成白底红星的图案。吉朗尔德特别厌恶这种花太浓的香气。他想早点离开这儿,早点到达莫斯科。 汽车穿过民用机场的入口,顺着一堵高墙开了大约一英里,来到军用机场。在高高的铁丝网门前,司机冲着两个挎着冲锋枪的警卫出示了通行证,然后驶进了机场的柏油马路。机场停着几架飞机,有伪装起来的大型军用运输机,有双引擎的小型教练机,还有两架海军直升飞机。司机停住车,向一个身穿工装裤的人打听送吉朗尔德的飞机停在哪儿。突然,机场控制塔里有人在扩音器中喊道:“最左边那架,机号是v一bo。” 司机按指令开过停机坪。这时扩音器中的声音又突然厉声喊道:“站住。” 司机赶忙刹车。这时,他们头顶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声,两人本能地迅速弯下身来。四架米格飞机从夕阳中闪现,掠过他们的头顶。飞机的起落架已经放下以便着陆。飞机一架接一架地降落在巨大的跑道上,起落架下冒出蓝烟,气流从排气管中喷出。飞机在跑道滑行,绕过控制塔,停在机库前面。 “往前开。” 汽车又向前开了大约一百码,来到标有“v一bo”字样的飞机的前面。这是一架双引擎的安12型飞机。登机的铝梯从机舱门口垂下。汽车在梯旁停住。一个机务员走下梯子,仔细检查了司机和吉朗尔德的证件后,挥手让司机走开,同时招呼吉朗尔德跟他上去。看样子,他并不想帮吉朗尔德提箱子。但这没什么。对他来说,一只箱子的重量就跟一本书没多大差别。吉朗尔德上去后,机务员收好梯子,关上了舱门。 座舱内有十二个位子,吉朗尔德选了靠舱门最近的一个位子坐下,系好了安全带。驾驶室里传来了马达声与控制台的对话声。接着,发动机吼叫起来,猛地点燃了火,飞机象摩托一般灵巧地迅速调头,滑上南北走向的跑道,接着就向蓝天冲去。 吉朗尔德解开安全带,点燃一支过滤嘴香烟,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过去的经历,将来的前途在他脑海中翻腾。 多诺万-吉朗尔德是一个德国职业举重运动员和一个南爱尔兰女招待在贝尔法斯特郊外流动马戏团帐篷外的草地上偷情的产物。完事以后,他母亲得了半个克郎,便欢欢喜喜地回到火车站旁一家咖啡店的厨房里睡觉去了。她怀孕时,就来到她婶婶家住下来。婶婶家住在一个叫奥克弗马克洛依的小村庄,位于爱尔兰和北爱尔兰之间的边镜。九个月后,她生下了一个十二磅重的男孩,但自己不久却患产褥热死了。临死前,她给孩子取名为多诺万-吉朗尔德。 他的婶婶极不情愿地收养他。吉朗尔德健康地成长起来,而且越长越壮。他生性好静,不爱吭声,也不交朋友。如果他想从别的孩子手中得到任何东西,就靠拳头解决问题。读书的时候,同学都怕他讨厌他。但大型比赛场上,他的拳击和摔跤却远近闻名。靠着他的机智灵活,勇猛善斗,那些比他大的孩子也常常成为他手下的败将。 如此身手不凡,他被新芬党人和走私犯们看上了,这些人把奥克弗马克洛依视为通往北方的要道。离开学校以后,他便成了这两伙人的有力臂膀。他们虽然付给他很高的酬劳,但内心总是把他看成为下等人。 不知怎的,从那以后,每次月圆的前后几日,他就会感到身体里有一种奇特而强烈的燥动。十六岁那年的十月份,他第一次达到一种他自称为“激动”的状态。他跑出家去,掐死了一只猪。这一行动使他整整一个月都感到心情舒畅。在下个月月圆的时候,他又杀死了一条高大的牧养犬。在圣诞节的午夜,地溜进邻居家的牛棚,割断了一头母牛的喉咙。只有干这种事儿,他才会觉得舒服点。他心里明白,村民们很快就会对这一连串的奇怪的事件发生怀疑。于是他买了辆自行车,每当月圆的时候,他就骑车离开了村子。他往往要走很远的路才能找到他发泄的对象。最开始的两个月,他杀鸡杀鹅也就满足了。到了第六个月,他杀死了一个正在酣睡的流浪汉。他知道,他的杀性变得越来越大了。 夜晚,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吉朗尔德很难找到自己的猎物。不久,他开始提早离开村子。他可以骑往更远的村子。那儿,他能发现在黄昏单独从田里回家的农夫和外出幽会的情侣。 他也杀女人,但从来不强xx。他听别人津津乐道地谈起这种事,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对他来说,只有杀人才能使他身心愉快。除此之外,其它的事儿他从来不关心。 十七岁那年年底,整个弗马纳、蒂龙还有阿尔马地区已经流言四起。有一次,一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掐死,被捕上几刀后丢进了草堆。村民们听说后都惊恐万状。各个村子都成立了保安队,增援的警察也带着警犬赶来。记者听到这些传闻也蜂拥而至。有好几次,吉朗尔德从自行车上被叫下来盘问,但他神态自若,说他是出来兜圈子,活动活动筋骨,准备参加拳击比赛。奥克弗马克洛依的人都为他说话。他们全部为他感到自豪,因为他已是北爱尔兰次重量级拳击赛上的种子选手。 吉朗尔德历经风险,但终未被人发现。他及时离开了奥克弗马克洛依,来到贝尔法斯特,投靠在一个身体已经垮掉的拳击经纪人门下。经纪人想使他成为职业拳手,于是,他在破破烂烂的体育馆里。对他进行异常严格的训练。这儿几乎就家一所牢房。刚到这儿时吉朗尔德热血沸腾之下,实在找不着东西发泄,只得把他的对手打了个半死。有两次,旁人费了牛劲才把他从已经奄奄一度的对手身边抢走。要不是他后来得了冠军,他早就被开除了。 在1945年18岁生日那天,吉朗尔德获得拳击冠军的。然后,他便去部队服役,在皇家通讯部队当了一名司机。在吉朗尔德受训期间,严格的军队生活使他冷静下来,至少在他激动的时候,他能控制自己了。一到月圆时,他便出去喝酒。实在冲动得难以控制对,他便带上一瓶威士忌,去奥尔德肖特附近的树林中把自己准个酩酊大醉,直到杀机消退。第二天清晨,他才一摇一晃地回到营地。虽然这样做,他不能完全得到满足,但绝对安全。万一给哨兵抓住,大不了关上一天禁闭。由于上司想让他争夺全军冠军,对这种小节的问题就睁一只眼闭一只限过去了。 那个时候,英苏两国发生了争端。吉朗尔德随所在的运输部队匆匆赶往柏林,以致错过了一次争夺冠军的机会。柏林那种剑拔夸张的危险气氛激发了他的好奇心,也使他变得更加谨慎了。一到月圆时,他还是出去痛饮一顿。平时,他只是细心观察周围的事物,心里考虑着自己的前途。苏联人的所作所为很合他的味口。他决定逃往苏联。但是,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办到这点。 在美国的拳击比赛上,吉朗尔德终于决定越境。比赛那天正好是满月之夜,吉朗尔德代表皇家通讯部队参赛。由于饱和拳.去部位过低,他多次受到警告。最后因为犯规太多,在第三回合时他被取消了比赛资格。当他离开拳击场时,场内嘘声四起。第二天早上连长把他叫去,说他给皇家部队丢了脸,要在下一次整编时,将他打发回国。从此以后,他的伙伴们再也不理睬他了。他只好离开拳击队,被安排干开摩托车投送邮件的差事。 吉朗尔德却觉得这次调动正合他意,他耐心伺机等待。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他收到军事情报司令部发出的邮件后,径直向苏军防区的方向驶去。他发动着引擎等在过境处。一看到英国卫兵打开大门,给一辆出租车放行,便立即加足马力冲过过境处,在苏军防区的水泥边防检查站前被苏联卫兵拦住了。 卫兵们押着他,把他带进边境检查站。呆若木鸡的军官坐在办公桌旁,问他到那里来干什么事。 吉朗尔德平心静气道:“我想和你们的秘密警察头子见面。” 那个军官冷冷地看着他,用俄语发布了命令。那几个押吉朗尔德进来的人一齐过来把他往外推。吉朗尔德几下子就把他们推开了,其中一个人赶忙举起冲锋枪,瞄准了他。 吉朗尔德捺住性子说:“我有很多秘密文件,就在摩托车上的皮包里,”他朝外面呶了呶嘴,“如果你们不把它交给秘密警察,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那个军官对卫兵墙咕了几句。卫兵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屋子。 “我们这儿没有什么秘密警察,”他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道,o你坐下来,填好这些表格。” 吉朗尔德坐在桌边,开始填那份繁琐的表格。表格要求填上姓名、住址、职务等信息,以及想到东柏林找谁等问题。趁着这会儿,那个军官用俄语打了个电话。 吉朗尔德填完表格,两个卫兵走了进来。他们头戴淡绿色步兵便帽,身穿卡其制服,都佩戴绿色的肩章。那个军官接过表格,没看一眼,顺手把它递给了一名卫兵。他们把吉朗尔德带出检查站,推上一辆囚车。囚车开了大约十五分钟停了下来。吉朗尔德下车后,发现面前是一栋新的建筑。他被带进楼去,关入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房里除了一张铁凳外就没别的什么了。他猜想,苏联人大概利用这段时间仔细翻阅那些绝密文件。他一小时后被带进一间舒适的办公室。屋内的办公桌上只按着一盆玫瑰花。办公桌后坐着一位上校。他佩戴三排勋章和一条金色级带。 吉朗尔德想到,这些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向飞机窗外望去。两万英尺下,一片灯火。他估计已到达哈尔科夫。他望着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笑了一笑,不知这次的任务又是什么 第03章 头号杀手 “吉朗尔德先生,听你这么说,你愿意为苏联工作?” 审讯了半小时,苏联国家安全部的这位上校开始感到厌倦了。他已经从这讨厌的英国士兵四中榨出了所有他感兴趣的军事情报。现在,他打算敷衍几句,就把吉朗尔德打发到楼下的单人牢房去。在那几关上几天,再将他押往沃尔库塔集中营或其它什么地方。 “我愿意。” “吉朗尔德先生,你能做些什么呢?简单的体力劳动我们有人去做,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卡车司机,”上校笑着说,“至于说拳击手,我们也不需要,我们有足够的实力拿下两块奥林匹克金牌。” “我是个杀人狂,干这活儿我可是在行,我喜欢杀人。” 那位上校盯着他,那双黄睫毛下的淡蓝色的眼睛,一丝红光闪过。他暗自思忖着吉朗尔德讲话的意思。他的疯狂令人难以忍受。上校冷眼瞧着眼前这个家伙,心想,与其让他在集中营浪费粮食,不如给他一论结果了他,或干脆把他交回英国人那边会,由他自己的人去处理。 “看来,你不相信我。”吉朗尔德有些不耐烦,觉得自己真是走错了庙门。“你刚才讲的那些烂活儿我也不愿去干!”他敢肯定苏联人有个暗杀小组。他接着说,“我想和你们搞暗杀的人谈谈。我可以为他们杀人,他们想干掉谁都行。如你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动手。” 上校不以为然地看着他,觉得这种情况还是往上汇报一下为好。“那你等一等。”他站起来,走出门会。持枪的卫兵走过来,姑在门口,死死地盯着吉朗尔德。 那位上校走到旁边房间里。房子里的桌子上放着三部电话机。他拿起了直通莫斯科苏联国家安全部总部的直线电话,刚把听筒贴近耳边,就听接线员说了声“‘锄奸团”’。 电话接通后,他要和作战部长讲话。 十分钟后,他放下了电话。看来他与他们通话是明智的。双边的回答是简短而积极的。他们认为,无论从哪方面讲,这人对我们都有用。如果他干成了,再好不过!即使失败了,也会使西方阵营出现骚乱,尤其使英国人会怒火万丈,因为吉朗尔德是他们的人;西德人也会惴惴不公,因为这次行动将把他们那些间谍吓得半死;美国人则会忧心如焚,因为鲍姆加特尔特务集团的活动基金大多由他们提供。这一步太妙了!他不禁拍案叫绝。回到办公室,他面对着吉朗尔德坐下。 “刚才你说的话都算数吗?” “当然。” “你记性怎么样?” “很好。” “那么,在英国防区有个德国人,叫做鲍姆加特尔教授。他住在库法斯特丹姆大街22号第5单元,这个地方你熟悉吗?” “熟悉。” “那好,今天晚上,你骑摩托车回到英管区去。我们会给你另外一个车牌。你带一封信给鲍姆加特尔教授,要亲手送给他。你穿着这身军服,不会遇上什么麻烦的。你要坚持说这是绝密信件,得亲自转交。见了他,你就立即把他干掉,”上校顿了一下说,“一切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吉朗尔德冷冷地说,“要是我成功了,你们还会叫我继续干下去吗?” “这完全要看你自己,”上校淡淡地说,“首先,你得用事实证明你有这种能力。任务完成后,你回这儿来,就说要见‘的雷斯上校’,”他按了一下铃,一个便衣走了进来。上校指着吉朗尔德说;“你带他去吃饭,然后,把那封信交给他,再给他一把美制尖刀。那可是件绝妙的家伙!” 上校站了起来,伸手从花盆中格下一技玫瑰,贪婪地唤着。吉朗尔德站起身来,激动地说:“谢谢,长官。”上校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那个便衣将青朗尔德带了出去。 飞机在苏联中心地带的上空飞翔,把浙大林格勒以东的工业区和第聂伯河的支流已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哈尔科夫周围闪耀的灯光表明他们已到了乌克兰的边境。从飞机上向下看去,库尔斯克仿佛是一堆发着微光的磷火。吉朗尔德向下望去。他知道下面那片黑暗的土地就是苏联的中央平原。肥沃的田野上生长着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庄稼,它们在六月的和风中沙沙作响。每年,这儿都能收获上百万吨的谷物。这儿离莫斯科还有二百英里。大约还要飞行一个小时。在这段飞行中,不可能再有这灯火闪烁的景象。 现在,吉朗尔德已经对苏联有很深的了解。那天他回到英管区后,他顺利地干掉了那名西德间谍,引起了不小的哄动。事后,他溜过边界。设法找到了“的雷斯上校”。这之后,他换上便衣,戴上飞行头盔,登上了一架直飞莫斯科的苏联国家安全部专机。 整整一年时间,吉朗尔德过着犯人般的生活。他修身养性,锻炼身体,向周围的审问者和医生学习俄语。在这一期间,苏联派往英格兰和北爱尔兰的间谍花费了一番工夫调查他的历史。 那年年底,象其他的有可能进人苏联的幸运儿一样,古朗尔德被证实了政治清白。他的自述也得到了证实。那些间谍调查后说,他对世界上任何国家的社会和政治问题都毫无兴趣。医生和心理学家们说,此人患有严重的躁狂症和抑郁症。每到月圆之际,这两种病的症状就会同时发作;他们还说他是个自恋犯,一个没有性欲的中性人,对痛苦的耐受力极大。这个膀阔腰壮的家伙虽然有这些怪毛病,而且所受教育少得可怜,但的确称得上是只狡猾奸诈的狐狸。最后的一致结论认为,吉朗尔德的存在会给社会造成威胁,千万不要留下此人…… 苏联国家安全部的人事局长正打算在关于吉朗尔德的处理报告上批示“枪毙”二字时,突然他又有了新的打算。他知道,他的国家不仅需要精明的利客,也需要有普通的刽子手。眼下,吉朗尔德就是这么一个可以身兼二职的专额,再说他也确实愿意奉献技艺。如果医生们说的话是对的,那么他的威力一定很大的。 考虑了一番,人事局长在吉朗尔德的处理报告上写了自己的意见,并将该报告发往“锄奸团”二处。 专门从事策划行动和执行暗杀的“锄奸团”二处,接收了多诺万吉朗尔德,给他改名为格兰利特斯基。 从这以后的两年来,吉朗尔德受到了异常艰苦的训练。他不得不复返学校。在他原来的心目中,学校是绿头苍蝇嗡嗡叫,松木课桌乱放的地方。那儿的气氛轻松活泼,让人无拘无束。而列宁格勒郊外的外国谍报人员学校却是一个严肃紧张的学校。课堂里满满地坐着不同肤色、不同国籍的人。个个都是一副勇于献身的严肃面孔。他们全神贯注地记笔记,使吉朗尔德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受这他生来最讨厌的洋罪。 使他最头痛的是理论课以“政治常识’主要介绍工人运动史及共产党党史;“我们面临的阶级敌人”保专门讲述资本主义和法西斯;“宣传鼓动战术”课主要讲述少数民族的有关问题,什么殖民地问题、黑人和犹太人问题等等。每个月底他们都要进行考试。每次考试,吉朗尔德总是耐着性子坐在教室里,乱涂乱划,胡乱写着各国历史和拼错了的共产主义口号。每次他都把卷子揉得不成个样子。有一回他气恼了,竟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卷子断了。 他最喜欢的是那些“技术课”。他总能很快搞懂密码、暗号之类的玩意儿。他的“通讯”课学得非常出色,能够迅速识破对手设置的迷障、看懂残缺不全的资料,还能迅速抓住信使、攫取邮箱。他的“野外作业”课成绩最好。上这门课,每个学生都得设计一个假想行动,在列宁格勒郊外实施,以警惕性和判断力作为考试内容。“安全第一”课的考试考查学员的沉着、勇敢和冷静。他这一课程的成绩名列全校第一。 当吉朗尔德的成绩单送到“锄奸团”时。给他的评语外“无政治倾向,工作能力极强”。这些条件正是“锄奸团”所看中的。 第二年,他去了莫斯科郊外库契罗镇的一所专门教授恐怖和颠覆手段的学校。在苏联现代间谍之父著名的阿卡笛-弗罗耶夫上校的指导下,吉朗尔德顺利地通过了柔道、拳击、竞技、摄影和无线电通讯等课程。在该学校,吉明尔德还得到全苏步枪射击冠军尼可莱-哥德罗夫斯基中校的亲传,他掌握了各种轻武器的使用方法。 这一年中的每个月圆之夜,吉朗尔德都要去莫斯科监狱。他们给他蒙上黑头巾,让他用绳子、斧头、冲锋枪等武器杀死死刑犯。不论在杀人之前、杀人过程中还是杀人之后,医生都要对他进行心电图、血压及其它各项体检,但他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进行这类检查以及检查的结果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一年过得还真不错,他对这种生活极为满意。 1949年至1950年,吉朗尔德被派往东欧各国,和一些活动小组一起进行小规模活动。他们的任务主要是除掉那些可能会背叛或越轨的间谍。吉朗尔德事事干得总是干净利落、不留痕迹。上头在暗中对他进行监视,也没有发现有任何偏差。当然,是不能在月圆时派他去单独行动的,因为这时他不服从指挥,无法控制自己。所以,总是在他的安全期派他去执行任务。每当月圆时,就让他到监狱去杀人。久而久之,去监狱杀人变成对他圆满完成任务的一种奖励。 在1951年和1952年里,吉朗尔德充分展示了他的才能,上司也愈发赏识他了。鉴于他的出色表现,他获得了苏联国籍和每月五千卢布的工资。1953年,他被授予少校军衔,获得了高额年金,工龄从他首次与地雷斯上校谈话开始算起。此外,还给他提供了克里米亚的别墅和两名保镖。这两个保镖的任务既是保护他,也是防止他的越轨行动。每个儿他都可以到附近的监牢去一趟。无论那儿有多少死刑犯,他全包下了。 吉朗尔德没有朋友。与他接触的人都恨他、怕他、嫉妒他。不过,他并不在乎。他所感兴趣的只是他的攻击对象。 从那以后,他有“锄奸团”这个守护神。在苏联,谁要是得到了“锄奸闭”的棋种.谁好不在乎有没有朋友。作为一个间谍,他只关心如何保住自己在“锄奸团”里的地位。 飞机在上希罗机场的雷达引导下徐徐降落。这时,吉朗尔德还在回想着他过去的兴旺发达史。 吉朗尔德正值盛年,又是“锄奸团”的头号杀手,自然可以说是全苏的头号杀手。在这一位级上,对他来讲,已没什么g可奢望的了。 他觉得,自己的地位在他自己的这一行中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不知是否在其他国家里还有能与他搞密的人物。要是有,必须把这人除掉,他方能保住自己的霸主地位 第04章 软硬兼施 “锄奸团”是苏联暗杀政敌的一个组织。它既在苏联国内,又在海外活动。1955年,“锄奸团”雇佣的男女职员总数达四万之多水的名称只用于“锄奸团”内部和苏联政府官员中间,其它场合一般不用。 “锄奸团”的总部设在一幢外形丑陋的现代化大楼里,位于宽阔冷清的斯雷特尔达大街的十三号。手持冲锋枪的卫兵站在两扇大铁门的两边。行人从这里路过时,总是放轻脚步。他们不愿直接从它的大门旁走过,一破的人即使从这条街上走过,也全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穿过大街,绕过它的大门。 “锄奸团”的各种指令均从这幢大楼的三楼发出。其首脑的办公室与世界上所有国家的官方办公室一样宽敞明亮。房间的墙壁是淡淡的橄榄绿色。隔音门的对面有两扇落地富。窗外是大楼的后院。地板上铺着色调雅致的高加索地毯。左边角落里放着张厚实的橡木办公桌,一块玻璃板放在红色的丝绒桑布上。 在桌子左边有两个盛放公文的文件格。在办公桌右边放着四部电话。 在该房间的另一角上有张会议桌,正好与办公桌构成一个t字形。会议桌的周围放着了一圈红色高背皮椅。桌上铺着丝绒桌布。桌上放着几只烟灰缸、两只玻璃水瓶和几只玻璃杯。 四周的墙上都挂着金色像格。左边墙上的布尔加宁像下,有一个放着一台大屏幕电视机的很气派橡木柜。柜子里藏着一台能从办公桌上遥控的录音机。会议桌底部四周都安有微形话筒,其导线镶在桌子腿里。里面是单人盥洗室和一个秘密影片放映室。 在谢洛夫元帅的肖像下,放着一个尽是些马恩列斯著作及有关间谍和反间谍方面的书籍的书橱。书橱旁有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十二本烫金皮面相册,里面贴着被“锄奸团”处决的人的像片。像册是按被处决的人的时间顺序排列的。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吉朗尔德乘坐的飞机在士希罗机场着陆。 这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人正在长桌前翻阅一九五四年的像册。他看起来粗鲁,壮实。 这个人就是“锄奸团”的局长,斯契柯夫上将。这栋楼中的人都称他为“柯将军”,或简称为“柯”。他衣冠整齐,身着高领卡其军服、深蓝色的马裤,胸前佩带着三排各种各样的勋章。这人长了张刀条脸,眉毛浓黑,圆鼓鼓的棕色眼睛象磨光的大理石,脑袋刮得一毛不剩,紧绷的头皮在灯下溢着青光。他的阔嘴和突出的下巴让人感觉他刚愎自用,独断专行。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起来。他大步走到办公桌前,在高背靠椅上坐下,拿起标志着“高频”字样的电话话筒。拥有这种电话的,全苏联仅有五十个人左右。他们是各部部长或某些特别重要的司局头目。总机接线员都是专职保密人员,他们无法听到电话里的声音,而且每次的通话都自动地由录音机录下其内容。 “喂?” “我是谢洛夫。今天早晨总部会议后,你们都采取了哪些行动?” “元帅同志,我们几分钟后在这儿开会,外交部情报司、总参情报局和苏联国家安全部都要参加。如果提案通过,我会再召集执行司司长和计划司司长开会。我已经把执行人员叫到莫斯科来了。这次,我将亲自参加全部准备工作,绝不会让哈克洛夫事件再次发生。” “好的,会开完后,请给我打个电话,我明天一早就要向总部汇告这一计划。” “放心吧,元帅同志。” 柯将军放下听筒,按了一下桌上的电铃按钮,然后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键,准备开会时录音。他的副官,苏联国家安全部的上尉走进屋来。 “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将军同志。” “请他们进来。” 几分钟后,六个人从门里进来。他们之中有五个穿着军服。他们都没和柯将军打招呼,进来后就坐在会议桌旁。这里面其中三个人是司局级的高级军官,每人带着一位副官。 斯林温中将坐在会议桌的一侧。他是总参情报局的头子。他身旁坐着位上校,他的副官。桌子的另一端,是维辛斯基中将,外交部情报司的司长。他身旁是位穿便服的中年人。坐在会议桌旁,背对着门的是国家安全部的情报司司长艾克林上校,他身旁坐的也是位少校。 “晚上好,同志们。” 那三位高级军官出于礼貌含糊地问了声好。按理说只有柯将军才知道这儿装有录音设备,但实际上到会的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尽量压低声音,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这里可以抽烟。”柯将军边说边拿出盒莫斯科牌香烟,用一只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桌边也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柯将军狠狠地拿起香烟,叼在嘴边。他的声音短促而有力。 “同志们,这次会议是在谢洛夫元帅同志的关怀下召开的。他要求我向你们谈几个有关国家政策方针的问题。我们必须商讨一下,并要提出一项行动方案。这关系这项政策的执行。我们必须马上作出相应的决定,而且一定要万无一失。” 柯将军停顿了一下,想让在坐的人充分领会他刚才所讲的意思。他的眼睛挨个儿打量着桌边的三个高级军官。他们全都木然地望着他。他们马上就要知道一件国家机密了。可对他们来说这也许并非是好事。他们在这静静的房间里感受到了铁腕人物聚集的最高权力中心发射的炽热光芒。 柯将军排了一下落在他身上的烟灰,把烟头熄灭,丢进烟灰缸中。然后他又点上一支烟,接着说 “根据总部的要求,三个月中我们要在敌人的领土上进行一项举世瞩目的恐怖行动。今天把大家叫来,就是要讨论实际的行动方案。” 桌子周围的六双冷淡的眼睛盯着这位“锄奸团”的头子,等着他的下文。 “同志们,”柯将军靠在椅背上解释道,“苏联外交政策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以前,我们实行的是强硬策略,一种钢铁般的策略。这种策略尽管有效,但它是建立在与西方的紧张关系上的,例如我们和美国的关系搞得越来越僵。美国人总是那样咄咄逼人,让人难以捉摸。情报部门的报告表明,我们之间的紧张关系迫使着美国准备与我们进行一场核战争。这里有份报告。上面证明了我所讲的一切。我们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战争,但真是要打,主动权也应在我们一边。那位著名的海军上将拉德福特为首的五角大楼的那一帮人,针对我们的强硬政策,向他们的政府提出了一系列强硬策略。所以,现在我们该改变我们的策略。” “我们应该推行一条新政策,即软硬兼施的政策。日内瓦会议就是给这项政策开了个头。在那次会议上,我们使用了软的一手。我们对外开放了边界,允许大批记者和艺术家进入我国。当然,我们明知那些人当中有不少间谍混了进来。在莫斯科的各类招待会上,我们的领导人谈笑风生。而与此同时,我们却进行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核试验。布尔加宁同志、赫鲁晓夫同志和谢洛夫元帅同志访问了印度和中东一些国家时,把英国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但他们回来后,却又友好地对英国大使说,他们愿意访问伦敦。说得简单点,这种政策叫胡萝卜加大棒,或者叫做棉里藏针。西方国家已被我们的玩笑乐开了怀。他们为我们出访的足球队欢呼跳跃。我们的确放掉了几名战俘,他们竟高兴得直流眼泪。但我们只不想再背上这个包袱。 桌子边上的人都露出得意的微笑。他们为自己明智的策略和西方国家的愚蠢而感到得意洋洋。 会场上气氛热烈起来了。柯将军非常高兴。他接着说:“我们这样做,并不是说我们要向西方妥协。在暗地里,我们仍在积极地行动,例如声援摩洛哥的革命,援助埃及,搞好与与南斯拉夫的关系,在塞浦路斯制造混乱,挑动土耳其的暴动,支持英国工人的罢工等等。如果我们不这样做,世界的领导地位将被别人占据。” 在座的人的抵触情绪已渐渐消退。柯将军心想,现在该是施加压力的时候了,应该让他们感到自己重任在肩,谍报系统必须全力以赴投入这次行动。柯将军身体向前倾了倾,右肘支在桌上,吞了一口口水,头脑中准备着下面的发言。 他语调温和地说,“同志们,我们应该看到,在执行国家政策的过程中,哪儿存在着漏洞呢?当我们想采取强硬手段时,又是哪儿总是软弱无力呢?在其它部门高唱凯歌之时,遭受挫折的又是哪个部门呢?而且是由于谁的愚蠢,苏联在全世界面前丢尽了丑?大家想想,这些人都是谁?是哪个部门?” 柯将军开始怒吼起来。他如此成功地传达了上司的痛斥,不禁洋洋挥意起来。要是这些话重放给谢洛夫听,那将是什么样的效果! 人们顿时面无血色,一声不吭,等着他把话讲完。柯将军举起拳头,猛地一砸。 “不是别人,就是整个苏联的情报机构!”他狂叫道,“是我们,是我们这些无用的东西,是我们这些破坏分子。在举国上下正进行的伟大光荣的斗争中,是我们拖了后腿,是我们!”他用力挥了挥手臂,“是我们所有在座的人1”说完,他恢复了一些理智,声音也变得正常了,“同志们,让我们来看看事实吧。开始,我们失去了古普科那样的能人。在加拿大和美国的情报组织惨遭清洗,损失了托柯也夫这批精干的人。接着,发生了哈克罗夫叛逃事件,给国家造成重大损害。然后又是彼得罗夫和他的老婆逃往澳大利亚。我们面对的是失败、失败,再失败,没完没了,尽是失败!” 柯将军停了一下,转用柔和的声调说:“同志们,我们今晚必须提出一项彻底改变这一面貌的建议,并且在该建议批准后,立即采取行动,否则,我们诸位都会象垃圾一样被历史清除!” 威胁已取得了效果,现在该缓和一下气氛。柯将军费劲地想找一句适当的话作为他发言的结束语。他看了一下周围,尽量心平气和地说:“如果那样,在座的人都不会舒服的。” 第05章 择选目标 柯将军给这些狗腿子革命家狠狠抽了一根鞭子以后停下来几分钟,好让他们舔舔伤口,从惊恐的状态中把自己拉回来。 苏联的情报机关确实有过几次失误,但与他们无数的辉煌业绩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的。桌旁的人没一个敢站出来申辩几句,没有人敢质问柯将军,他本人该对这些过失承担什么样的责任。他的训活代表的是上面权威的声音,柯将军仅仅是个传声筒而已。当然,对柯将军来说,这是一种殊荣,是自我表现的机会。每一个在场的人都提醒自己,柯将军是“锄奸团”的最高首领,他的位置已达到了权利的顶峰。 外交部情报司司长伊万诺夫中将坐在桌子边,望着屋子中盘旋上升的烟田,想起了莫洛托夫私下对他说的话。他说,一旦贝利亚死去,柯将军便会飞黄增达。但他当时觉得,这一预言没有什么独到之处。贝利亚活着的时候并不喜欢柯将军,常给他小鞋穿。为了不让他继续向上爬,把他吸到苏联国家安全部的次要部门。直到一九五二年,柯才成为这个部的代理部长。斯大林死后,贝利亚很快取消了国家安全部。柯将军失去职位后,接受了谢洛夫元帅的密令,精心策划了一场颠覆贝利亚的阴谋。对谢洛夫这样年高望众的老师,贝利亚只能束手就擒. 不久,贝利亚及其爪牙们被送上了绞刑架。柯将军控制了“锄奸团”。这是作为对他的最好赏赐。谢洛夫元帅现在正同布尔加宁和赫鲁晓夫一道统治着苏联。将来有一天,他将独自一人登上权力阶梯的顶端。伊万诺夫将军望着办公桌后柯将军的光脑瓜,心想,到那时,柯将军也将鸡犬升天。 柯将军咧嘴一笑,嘴角露出两颗金牙。他的样子好象不仅是这幢大楼的主人,也是在座的所有人的顶头上司。他继续说:“同志们,我们不要太胆小了。大树再高,总有能砍掉它的斧子。我们从不认为自己的工作做得完美无缺。所以,听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大家是不会感到太意外吧?好,让我们勇敢地挑起新任务的重担,用实际行动改变我们的面貌吧。” 这些陈词滥调没有得到任何到回应,柯将军也不稀罕那些附和。他点燃一支烟,继续他的话: “我们得马上制定一个行动方案。当然,这个方案由我负责的‘锄奸团’来执行。” 在座的军官们长长地舒了口气。由“锄奸团”来负责,岂不是太好了! “选择行动的目标不是件容易的事。事关重大,我们要同心协力来作这个决定。” 软硬兼施,球又增回到会议桌上。柯将军这样的政客,决不会独自承担责任。 “当然,这一任务不会象炸掉一栋房子或刺杀某个大人物那么容易。我们不想玩那种小资产阶级游戏。我们要精心策划,瞄准西方情报系统的心脏,给它致命一击。老百姓可以不知道,但一定要在政界引起哄动,让全世界的人都笑话他们又蠢又笨。让各国政府都知道,这是苏联干的。这就是我们的目的,这是强硬策略的具体体现。我们要让西方的特务、间谍们尝尝我们的厉害,让那些卖国贼和反对派胆战心惊。我们的行动将振奋人心,鼓舞士气。我们要严格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是由谁具体执行的。” 柯将军看了一眼正毫无表情地呆望着自己的伊万诺夫中将,继续说。 “我们要选取某一西方谍报机构作为打击对象,并在该机构中确定出我们实际的打击目标。伊万诺夫中将同志,你是外交部情报司的,对各方面情报了解得较详细。你是否可以给我们大致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到底西方谍报部门中哪几个最重要,我们非常乐意听听您的看法。我们的选择一个目标必须是威胁性最大的,造成影响也最大的。” 柯将军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叉托住下巴,双肘支在扶手上,好象一个老师在听学生分析课文。 伊万诺夫将军没有一丝法意。在他三十年的情报工作生涯中,他曾在里特韦罗负责下的苏联驻英使馆当门卫;曾在塔斯社纽约分社工作;然后又回到伦敦,在那儿任苏联贸易机构的常驻代表。他在苏联斯德哥尔摩的大使馆干了五年武官的工作;在苏联间谍佐尔格去东京之前,他曾帮助训练过他;他熟知黑话,许多轰动性的事件都是他亲手策划的;战争中他曾几次到德国执行任务,几次都大难不死。战后他调到外交部,打进伯吉斯和麦克莱恩的组织,对西方的外交阴谋了如指掌。他是个地道的职业间谍,和对手交锋真正做到了知已知彼百战不殆。 看见他在考虑,他身旁的助手有点坐不住了外交部情报司岂能被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思考了一阵后,伊万诺夫将军小心翼翼地说道,“在这个问题上,不能把个人与组织混同起来。每个国家都有优秀的间谍,但最优秀的间谍并不一定就在大国。从组织角度上看,搞情报工作要舍得花本钱,要建立各种各样的部门,如档案部门,情报分析部门以及无线电网络。小国家是没有力量建立这样庞大的机构的。挪威、荷兰、比利时、葡萄牙等国都雇佣些单独行动的间谍,好在他们往往不能有效地利用这些间谍提供的情报,否则我们就会有不少麻烦。所以,我们不必过多地提防小国。” 他顿了一下又说,“我们再来看着瑞典。几个世纪以来,他们一直在针对我们搞间谍活动,弄到不少波罗的海的情报,连芬兰和德国都比不上他们。这是个危险的对手,该好好地整整他们。” 柯将军插嘴道:“瑞典的间谍案也不少了,即使再多一件对他们根本无关痛痒,引不起全世界的注意。” “意大利就算了,”伊万诺夫没有理睬柯将军,又说道,“他们聪明活跃,但并不会妨碍我们,因为他们只关心的只是地中海。西班牙呢?他们的国家情报局对我们构成了威胁,那些法西斯分子铲除了我们不少优秀的谍报员。但如果进行报复的话,既费人费力,而成效甚微。对革命来说,不起什么作用。”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说:“至于法国,虽然我们已经打入了他们的大多数情报机关,但仍然没有打进其国家情报局。这个情报局构成不小的威胁,值得我们注意。况且,在法国行动是件十分容易的事。” “可法国自己已矛盾重重。”柯将军评论道。 “英国可就大不相同了。我想我们都很重视英国情报部门。”伊万诺夫将军环顾了一下左右,包括柯将军在内,所有的人都不得不点头称是,“他们的情报部门确实出色。英国是个岛国,这对安全防卫来说。是个有利条件。他们军事谍报五处的人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个个机智聪明。秘密警察就更出色了,成绩非凡,行动起来总能占上风。间谍也很不错,虽然拿的报酬不高,月薪只相当于一千到二千卢布,但全都很卖命。他们没什么特权,而我们却专i’j设有能买便宜货的特别商店。我们的人还能享受免税的待遇。而他们出国时社会地位不高,自己的老婆和与普通秘书的老婆都没有什么区别,退休时也很难得到奖章。可这些人心甘情愿干这项冒险的工作。真太不可思议。也许是因为他们接受的传统教育崇尚冒险吧。要不然他们怎么会如此精于此道呢?又不是天生的阴谋家。” 伊万诺夫将军意识到自己的腔调太有些颂扬的味道了,便赶忙补充说:“当然,他们的大部分力量也不过是伦敦警察厅炮制的,诸如福尔摩斯侦探之流,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些神话完全可以抛在一边。” “美国的情况呢?”柯将军见伊万诺夫还想对英国情报部门大唱赞歌,便打断他。他想,总有一天,他说的这通话在审判时会派用场的。柯将军想,要是他接着说五角大楼的好话,那么他以后的下场将会更惨。 “在我们所有的对手中,美国最强大,也最富有。从技术上讲,如无线电、武器、设备等等,都可抵是首屈一指。但他们却不知道好好利用这些东西,却跑去发识那谎称在乌克兰集结了一秘密武装的间谍。美国可以马上掏出钱来让他去给这支所谓的部队买既子。而这些人一转身就跑到巴黎,把钱花在酒和女人身上。美国总以为金钱万能。可是一个出色的间谍,绝不会为线工作。只有那些下三流的角色才是财迷。” “也许你对他们太低估了吧,同志,”何将军仪悠悠地说,“他们也有成功的时候。” 伊万诺夫耸耸肩:“他们当然不会一多元成,将军同志,播下成千上万颗种子,怎么会农不到一揽谷子?但我个人认为,没有必要把美国人作为攻击目标。”外交部情报和的头子面色冷峻。他伸手掏出烟盒,点上一支烟。 “发言很生动。”柯将军冷冷地说了一句。“斯林温将军,你的意见如何?” 总参情报局的斯林温不想代表总参谋部表态:“我认真听了伊万诺夫的讲话。我想,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国家安全部的艾克林上校心想,指出这家伙的税合之处也没什么妨害,不过,还得同时提出一项合适的建议,来迎合其他人的想法。说不定这也正是柯将军想说的。艾克林上校深知,只要建议对了总部的胃口,那么苏联国家安全部就是他的靠山。 “我建议把英国秘密警察作为打击目标,”他的话斩钉截铁,“谁都知道,我们并没把英国人当回事。但在刚才提到的那批合材当中,他们的秘密密实好多也算是出类拔粹的。” 何将军颇有些恼火,这人口气好大。这颗炸弹本该由自己来引爆的,现在,却让这个家伙抢先了。他用打火机轻轻敲打着桌面,提醒众人他才是这里的主宰:“那么,同志们,让我们拿英国伦开刀,各位是否同意/’ 在场的人都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来确定目标吧!我记得,伊万诺夫将军同志刚才谈到一种神话。是的,英国秘密警察的所谓实力,很大程度上是依靠这种神话。我们怎么才能撕开它神密的面纱,来瓦解这个组织呢?这个神话究竟源于何处?我们不可能做到一网打尽。那么这个神话是否来自英国秘密警察的头子?” 艾克林上校和副官再说了几句,认为自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英国情报局的头子是个海军上将,代号为m。我们有他的档案,但具体情况不详。他酒喝得不多,也不搞女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即使干掉他也成不了什么哄动一时的新闻,而且也很不容易下手。他极少出国,而要把他打死在伦敦街头,我们也太没面子了。” “说的不错,同志,”柯将军说,“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合我们胃口的家伙。他们那边难道就没有一个英雄吗?就没有一个受人崇拜的人物,一个死后会引起恐慌的人物?神话是建立在英雄身上的,难道他们没有这样的人?” 桌子周围的人开始搜肠刮肚地回忆,屋里一片寂静。无数个名字,无数份资料,无数次间谍活动,在他们脑海中翻腾。谁是英国神话中的英雄? 最后,艾克林上校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沉默。 他有些犹豫不决地说:“这人叫作邦德。” 第06章 判决死刑 柯将军一拳砸在桌上,恶狠狠地说道:“他们那里的确有个叫邦德的家伙。”他带些挖苦地说,“叫什么詹姆斯-邦德。刚才竟没人想起他,我居然也给忘了。难怪我们就如此孤陋寡闻吗?” 见此情况,伊万诺夫觉得应该为他和情报司辩护两句,于是道:“将军同志,苏联有无数敌人。如果想弄到他们的名字,尽可以到档案中心去查嘛。我知道有邦德这么个人,但今天我想到的的却是其他人的,那些目前正和我们作对的家伙的名字。这就好象我非常喜欢看足球赛。但老也记不住那些把球推进我们大门的外国球员的名字。” “您太喜欢开玩笑了,同志。”柯将军觉得他离题太远,“这是件严肃的事情。我承认,我也没有想起这个臭名昭著的间谍来。艾克林上校同志这下提醒了我们。我记得这个叫邦德的人至少破坏过两次“锄奸团”的行动。当然啦,这些事情都发生在我负责这个部门之前。一次发生在法国的卡西诺银。那人叫利弗尔,是当地一位有名气工人运动领袖。他稀里糊涂地掉进了一场金钱纠纷中。要是邦德不去描上一脚,他肯定可以逃脱干系。为了掩人耳目,我只好让底下人尽快干掉了这个法国人。我们当时想把这个英国伦也一起杀了,但他却逃了。接着,我们在哈莱姆的一个黑人间谍出了事,这人很了不起,在我们所雇佣的外国间谍中,他算得上最能干的人物。他手下有一个庞大的间谍同。事情发生在加勒比地区,牵涉到一往珠宝生意,详情我记不清了。英国人派邦德杀了那个黑人,结果我们在那儿的整套组织遭到破坏,形势急转直下。” 艾克林上校插话道:“我们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那次是我们让一狄德国人搞一次导弹计划。将军同志,你可能还记得这事。那次行动极其重要,本来能够让我们的高压策略结出累累硕果。但又是邦德,再次使它化为泡影。往事不堪回首呀。对这一问题,总参谋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听了这话,斯林温将军觉得自己必须进行反击了。导弹事件明明是一次军事行动,现在艾克林却硬要把失败归咎于总参情报局。艾克林显然是嫁祸于人。苏联国家安全部总是让总参情报局下不来台,甚至还揭老底。他冷冷地说;“上校同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曾要求你们干掉那个家伙,但你们没有任何行动。假如当初你们不拍手旁观恐怕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就不会发生吧。” 艾克林听到这儿勃然大怒,太阳穴青筋直暴,但他竭力地控制住自己,带着嘲弄的口气大声说:“将军同志,说话请客气点儿。那次你们的要求可没有得到最高领导的同意。而且,你们也根本没有在英国制造事端。恐怕是你记性不好吧。要知道在任何时候,如果你们向苏联国家安全部提出理由充足的请求,“锄奸团”肯定会采取行动的。” “我从不记得有这种请求,”柯将军说这话的语气硬生生的,“不然的话,那家伙早就到阴间去了。算了,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导弹事件过去都三年了。也许苏联国家安全部的同志现在能向大家介绍一下这家伙最近几年的情况。” 艾克林转过身来,和他的副官嘀咕了几句。他不想被人抓住把柄,于是决定采取谨慎为妙的策略:“将军同志,我们对他的近况也所知不多。只知道在去年,在非洲和美洲,他卷进了一件钻石走私案。这事和我们没啥关系,也就没有作进一步调查。不过我想,最好现在查一下他的档案。” 听了他的建议,柯将军点了点头,拿起电话的听筒,拨了一个号码,问道:““中心档案室吗?我是斯契柯夫,请你们立即调英国间谍邦德的档案。”对方说道:“马上就拿,将军同志。” 柯将军控上了电话,扫视了一圈,拿出权威人士的口气说:一同志们,从许多迹象来看,他是合适的目标,干掉这个危险人物。对我们各个情报部门都会有益处的。” 这些人开始悄悄地议论起来。 “毫无疑问,他的死会激怒英国秘密警察。但是否还能取得更大效果?能否重剑英国债是否有助于打破他们的神话?这人真是位英雄吗?” 伊万诺夫将军明白,这些话是针对着他的,于是说:“英国人对英雄不感兴趣,除非他是足球明星、板球健将或马术高手。登山能手或短飞人也可能是一部分人心目中的英雄。只有英国女王和邱吉尔这样的人才受大众推崇。即使全体英国人只有一张嘴,也绝不会对军事英雄叫好的。一般人不知道邦德这个人。即使知道,也不会把他视为英雄。在英国,战争不论是公开的还是秘密的,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都不会参预的。英国人憎恶战争。战争过后,英雄的名字很快会被人遗忘。在秘密警察中,邦德也许是英雄,但普通人可能并不这么看。另外,他的外貌和性格也很重要。我没见过他,不知他长什么模样。也许他脑满脸肥,大腹便便。无论他功勋赫赫,人们可不想在心目中树立这种的英雄。” 艾克林插话道:“根据被俘的英国间谍的供词,他在秘密警察中很受尊敬。他仪表堂堂,可人们都说他是条孤独的狼。” 电话铃响了起来。柯将军拿起话筒,说了一声:“送进来。” 应答了敲门声后,一位副官抱着厚厚的一本硬面卷宗走进屋来。 黑色卷宗的封面左上角用白色字体标有“绝密”的字样;封面中间写着“詹姆斯-邦德”;下面标明是“英国间谍”。 柯将军打开卷宗,从中取出一只大信封,从里面倒出一大难照片。他一张张异常仔细地观看,还不时拿出一把放大镜来瞧瞧。他看完后就把它们递给艾克林。艾克林看了一眼,就往旁边一推。 第一张照片是一九四六年照的,是从二十英尺外偷拍的。照片上面的年轻人,正坐在露天咖啡店里。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只高脚酒杯和一个汽水瓶。他的右臂放在桌上,手上夹着香烟,象英国人惯常的那样跷着二郎腿。 第二张摄于一九五o年。这是张很模糊的半身像,但邦德的样子还是看得清楚。他正眯起眼睛仔细看着什么。他也许正盯着镜头之上拍照者的脸瞧呢。柯将军估计,这张近照是用钮扣式相机拍下的。 第三张是一九五一年的照片,是从左侧拍的,离的距离很近。邦德穿一种黑衣,没戴帽子,右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正沿着一条没有行人的街道迎面走来。路面上留着他长长的影子。从他的严肃的神情和故意侧着身子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这人很危险。他好象正匆匆赶往前面某个地方。柯将军想,这可能是从汽车上拍下的。 第四张,也是最后一张,是一九五三年拍的。这张照片是正面像,在照片的右下角有半个皇家印章。这张照片估计是在邦德经过海关,或在哪家旅馆投宿时,有人从他的护照上拍下来的。 柯将军用放大镜仔细研究着照片上这个人的面孔。 邦德的脸轮廓分明,皮肤晒得发黑,右边脸上有条大约三寸长的伤疤。乌黑的头发,随随便便地梳向左边。右眼角上,有颗黑摊。鼻子修直挺拔。嘴巴宽大看上去异常残忍。下颔线条明快,尤如刀削斧凿。他身着白衬衣,系着黑色领带。 柯将军伸直手臂,将照片拿远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看得出,这是个坚定、凶残、目空一切的人。他把照片放在桌上,拿过卷宗,一页页翻看起来。 不一会,照片传递回给他。他-一把它们分开,又扫了几眼。“看上去,这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家伙。这儿的材料充分证明了这一点。我先读几段给你们听听。”他翻到第一页,拉那些他认为重要的信息念了起来: 名字:詹姆斯;高:183厘米;体重:76公斤;身材:修长;眼 睛:蓝色;头发:黑色;左肩和右颊上均有伤疤;右手手背做过 整形。 嗜好:烟瘾极大;有节制地饮酒和好色。 柯将军又翻了一页,继续念道: 此人左臂下常带有一支0.25英寸口径的贝雷塔式自动 手枪,可装八发子弹;左前臂上绑有一把匕首;穿钢头皮鞋。他 具有柔道基本功,擒拿凶猛,常使对方难以招架。 柯将军又翻过几页,翻到最后一页。这部分是从间谍们的报告中摘录下来的材料。他开始念最后的结论部分: 总之,詹姆斯-邦德是个危险的恐怖分子和职业间谍,从 一九三八年起,他已开始为英国情报局卖命。现在,代号是 “007”。代号中的“00”表示他已杀过人,而且在行动时有权杀 人。除他之外,英国还有两名间谍有这样的权利。此人于一九 五0年被授予‘圣迈克尔和圣乔治三级勋章’,而通常,这一荣 誉又授予即将退休的间谍。综上所述,此人属于非常危险的间 谍。 柯将军合上档案,用手在封面上拍一拍说:“怎么样,同志们,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艾克林上校大声地说。 “和大家意见一样。”斯林温将军说话有些酸溜溜的。 伊万诺夫看着手指。他讨厌暗杀,而且很留念在英国的那些美好时光。“行,”他答道,“我想就这样吧。” 柯将军拿起电话话筒,几乎大声喊道:“你立即填张死刑执行令。名字是詹姆斯-邦德;身份为英国间谍;罪名是苏维埃危险的敌人。” 他放下电话,身于朝前倾了倾。“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的是制定一个合适的计划,一个万无一失的执行计划!”他残忍地笑着,“决不能让哈克洛夫事件重演。” 副官走了进来,把一张橙黄色纸放在柯将军面前,然后转身走了出去。柯将军扫了一眼,在纸片下端写下“立即处死”的字样,签上了自己的姓名。艾克林上校和斯林温将军也分别签了名。最后,纸片和钢笔递给了伊万诺夫。 伊万诺夫看了看,慢慢抬起头,瞧了瞧正盯着他的柯将军,根本没看这张纸上的内容便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没事了吧,将军同志?”他站起身来。 柯将军心里暗自高兴,看来他的直觉没错。对伊万诺夫要小心为妙,并且,应该上报给谢洛夫元帅。“等一等,将军同志,我还想讲一点。” 他拿过那张纸,拿起笔来划掉他先前写的字,然后边写边念:“立即处以死刑,同时制造一起丑闻。斯契柯夫。” 他放下笔,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说:“谢谢,各位。今天的会就到这里。主席团作出最后决定后,我将转告大家。” 会议结束了,柯将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哈欠。他坐下来,关掉录音机,按铃通知副官进来。 副官进门后,站在桌子边上。 柯将军把那张纸交给他:“马上上报谢洛夫元帅。再找找克里斯蒂,用汽车接他来。我要立刻见他,不管他正在做什么。二司肯定知道他在哪儿。此外,把拉克勃上校叫来,不要超过十分钟。” “是的,将军同志。”副官说完,走了出去。 柯将军接通了谢洛夫元帅的电话,轻声细语地讲了几分钟后,解释道:“我打算把任务交给拉克勃上校和克里斯蒂。我们还将针对计划制定一个适当的提案。明天,他们会交给我一份详细的计划材料,您看这样可以吗,元帅同志?” “可以,”总部的谢洛夫元帅平静地说道,“必须干得干净利落,不漏痕迹。总部明天早晨会批准这项报告的。” 刚放下电话,内线电话又响了起来。柯将军拿起来,说了声“让她进来,“便放下来了话筒。 不一会儿,副官进来通报道:“拉克勃上校来了。” 一个身材象青蛙,穿着身橄榄绿军服,胸前别着枚列宁勋章的女人接着走进屋来。 柯将军抬起头,指了指会议桌边的一把椅子:“晚上好,同志。” 她那胖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丝媚笑回答:“晚上好,将军同志。”说才。,这位“锄奸团”主管行动和暗杀的二司司长撩起她的裙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第07章 死刑计划 闪闪发亮的圆形钟罩里,座钟的两个钟面象巨怪的两只眼睛,盯着眼前这场国际象棋大赛。 长长的红色钟摆滴滴嘈嘈来回晃动着。两个钟面显示着不同的时间,代表克里斯蒂的钟面显示的是一点差二十分,而其对手莫卡列夫的钟面上显示的时间是一点差五分了,只剩下五分钟了。现在除非克里斯蒂犯下极其愚昧的错误,他才有可能扭转败局。但这种事情哪能指望?看来没戏了。 克里斯蒂腰板挺直地坐在那儿,动也不动。他双肘支在桌上,拳头紧握撑着下巴嘴唇嚷着,一脸傲慢无礼的表情。他宽阔而隆起的前额下,一对黑眼珠斜着已成定局的棋盘,太阳穴上鼓涨的静脉不停地跳动。比赛开始了两小时零十分钟,他流的汗加起来足有一磅重,刚才走了步错棋,使他半天没缓过劲儿来。但对他的对手和观众来说,他仍不愧为棋坛高手。人们把他的棋法比成吃鱼:先陈鳞,后去刺,然后一口吞下鱼肉。克里斯蒂已在莫斯科国际象棋赛上两度夺冠,如果他这次再胜,便可圆了他当一名国际象棋大师的美梦。 正在这时候,一个身穿便衣的人从赛场周围的围栏下钻了进来,对一个裁判悄悄地说了几句后,送给他一个白色的信封、裁判摇摇头,指指真卡列夫的钟,对他说只剩三分钟就结束了。那人又向裁判嚼咕了几句,只见裁判满脸不快地点点头,擂响了手铃宣布道; “克里斯蒂同志有急件,比赛暂停三分钟。” 比赛大厅中出现了一阵骚动。虽然莫卡列夫按照惯例一动不动地抬起头,坐在那儿,仰望着高高的天花板,可这届棋已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子里。对他来说,暂停三分钟,无疑是赢得了三分钟额外考虑时间。 克里斯蒂感到恼火。裁判走了过来,把信封交给他。他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拆开信封,抽出一张没著名的信笺来,上面用他熟悉的大号字打印着; 火速份来。 克里斯蒂把信纸折好,装进口袋里,准备以后把它交回销毁。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便衣正急不可耐地盯着他,象是催他马上就走。克里斯蒂心想,这种人可真要了命了。最后三分钟了,绝不能功败垂成。他居然如此无礼,这简直是对人民体育的侮辱。虽然他对裁判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继续比赛,可自己心里还是很不踏实。 裁判摇了铃,宣布比赛继续进行。 莫卡列夫慢慢低下头来,他的时间本已用尽,但有了这三分钟的暂停,使他还可以继续顽抗。 克里斯蒂心里忐忑不安。他这种做法在“锄奸团”以及其它国家机构中是从未听说过。这事毫无疑问会向上汇报。如此违抗命令,玩忽职守,后果将是可怕的。被柯将军痛斥一顿,再在他档案上记上一笔,那算是最好不过了。克里斯蒂不敢想,也不愿意想最坏的结果。用不了多久,桂冠同枷锁将一同会在自己的头上。 莫卡列夫的钟面上只剩五秒钟了,比赛终于要结束了。他低下眼皮,点头表示认输。裁判摇了一下铃,宣布比赛结束。观众们站了起来,大厅里掌声响成一片。 克里斯蒂站起身,向对手和裁判行了礼后,又向观众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跟着那幽灵般的便衣警卫钻过围栏,分开闹哄哄的崇拜者,朝门走去。 比赛场外普希金大街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突突地作响。克里斯蒂钻进后排座,关上车门。那便衣刚一钻进前门,司机一推排挡,车子如离弦箭一般冲了出去。 克里斯蒂心里明白,向便衣道歉毫无用处,同时也是不合惯例的。他至少还是“锄奸团”的设计司司长,荣誉上校。对这个组织来讲,他的作用至关重要。望着车窗外那漆黑的夜色,他琢磨着一会儿该如何为自己辩解。车子很快驶上一条笔直的大道。一轮满月挂在天空,衬托着总部大院圆形塔尖。地上一片银色。车子在总部门前停了下来。 便衣警卫把克里斯蒂交给了柯将军的副官,并递给他一张纸条。副官扫了一眼,抬了抬眼皮,相当不满地打量着克里斯蒂。克里斯蒂没吭声,平心静气地看着他。副官耸了耸肩,拿起内线电话,向柯将军通报。 副官与克里斯蒂一起走进了柯将军的房间。克里斯蒂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桌旁的拉克勃上校对他微微一笑,他也向她点了点头。副官走到柯将军身边,呈上那张纸条。柯将军瞟了一眼后,恶狠狠地瞪着克里斯蒂。副官关门走了出去后,他一改面色,和颜悦色地问道:“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克里斯蒂并未被这一问话吓倒,他镇定自如,已想好怎样为自己开脱。他从容地回答道:“将军同志,在观众看来,我是位职业棋手。今晚我再次获得了莫斯科国际象棋比赛的冠军。在比赛的最后三分钟里,哪怕我的妻子在赛场外被人暗杀,照样也会无动于衷的。观众们都在看着我。他们和我一样,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比赛中。如果我看过信后就马上退出比赛,在场的五千观众一定会胡乱猜疑。那样的话,定会流言四起,我的真实身份就会暴露。我的确是耽搁了三分钟,但这完全是从国家利益着想。即使这样,一封信中断了比赛还是会成为人们的话题。我只得推说是我的一个孩子突患重病。为了证实这一点,还必须把他送到医院去住上个把星期。?我很抱歉,没能立即执行命令,可的确只能这样做。” 听了克里斯蒂的陈述,柯将军若有所思地望着克里斯蒂那幽深的。眼睛,心想,这人无疑是有罪的,但他的辩解却合情合理。他又瞟了一眼纸条,权衡着利弊。他拿出打火机,把纸条烧掉,接着把落在玻璃板上的灰烬吹去,陷入了沉思。 克里斯蒂也在考虑,既然他罪行的证据已经烧掉了,就没有什么可以往档案上写了。他感到浑身松软,发自内心地感激柯将军。他决定全力以赴去完成将要交给他的新任务朝将军对俄如此定大处理力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拉克勃同志,请把照片给克里斯带上校老。”柯将军开始布置任务。 “我们刚好完会议,决定……。” 克里斯蒂一边听柯将军说。一边打量着那张从护照上偷拍下来后又放大的照片。他望着那黝黑和冷酷的面颊,心想,这世上又要多一个死间谍了。何将军的讲话在他耳边断断续续,他脑子充满了各种信息;英国间谍;策划震惊世界的丑闻;不能让别人知道是苏联干的;此人酷爱杀人;好色;嗜酒;动用情报部门的所有设备和人员;三个月之内必须完成任务等等。 柯将军说完后看着拉克勃上校:“上校同志,您觉得该怎么干?” 这女人抬起头来,看着河将军报镜片闪烁着房顶的灯光,苍白的嘴唇快速地张合着,露出被尼古丁熏得焦黄的牙齿。克里斯蒂讨厌桌子对面这圆面孔,总觉得她只是巩哩哇唯乱叫的小丑。 她的声音暗哑,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这次行动如同我们上次斯托尔-金伯格行动。你还记得吗,将军同志?那次我们也是把他弄臭后再下手的。那次不怎么费神,那个间谍是个性变态。所以……” 克里斯蒂讨厌听她唠叨。由于大多数行动方案都是经他之手出笼的,所以这些行动他都记忆犹新。这些方案就象复杂的国际象棋开局法深深地刻在他的脑中。他注视着对面的讨厌的女人,心里盘算着她究竟还能干多久,也就是说,他还得多长时间听她的唠叨。 克里斯蒂本人对人不感兴趣,甚至对他自己的孩子也不存着爱心。在他的字典里,没有善与恶这些词。在他看来,所有的人只不过是棋子而已。他的兴趣也仅仅在于如何操纵这些棋子。他的工作就是要预料人在各种情况下的反应。这要求他必须摸透人的个性特征。人最基本的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即具有自我保护的意识、性本能和动物本能。他们可能是多血质的、粘液质的、胆汁质的或忧郁质的。无论巴甫洛夫和行为学家怎样认为,一个人的本性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的思想感情和观点看法。至于人的性格,大多数人取决于后天教养,也取决于其父母的性格。当然,人们的处世态度和行为举止,和其体质强弱有关。 克里斯蒂脑子里想着这些基本法则,眼睛一刻不停地打量着那个讨厌的女人。虽然他已对她剖析过不知多少次,但看来又要与她共事几个星期,所以最好还是对她进行重新估量,以免她突然插一杠子,让人措手不及。 罗莎-拉克勃求生欲极强,否则,她不可能成为现在苏联最有权势,也最令人畏惧的女人。她的上升,是从西班牙内战时期开始的。那时,她是个双料间谍。她既为莫斯科国家安全部门工作,又为西班牙共产党情报机构卖命。她曾是大名鼎鼎的安德里斯-尼思的得力助手。人们都说这女人颇有独立见解。自一九三五年到一九三七年,她一直在尼思手下工作。但据说后来她在莫斯科的授意下,杀了尼思。不管这一说法是否属实,反正从此以后,罗莎-拉克勃就青云直上,慢慢地沿着权力阶梯向上爬。她无数次虎口脱险,又每每在战火硝烟中幸免于难。她步伐稳健,从不急于向任何人表忠心,也不加入任何派系。这样,她也躲过了所有的清洗。她的这双血债累累的手,终于抓住了通向权力巅峰的绳索,成为“锄奸团”二司司长。 她现在已经快五十岁了。她四肢粗短,又矮又胖,屁股象只大梨子。这副体型只能让人联想到大提琴的模样。 “谢谢您的高见,上校同志。那么,克里斯蒂同志,您有什么要讲的吗?清说简单一点。现在已经两点了,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处理。”柯将军的那双眼睛由于疲劳和缺觉充满了血丝。他在紧紧地盯着克里斯蒂。其实、,他说这些活纯属多余,克里斯蒂一向讲话言简意赅,没有废话。 听到柯将军的话,克里斯蒂一下子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不再去想拉克勃。 他仰起头来,绝了一眼天花板,用极其柔和的声音说:“将军同志,法国有个叫法福奇的人认为,只干掉一个人而不坏他的名声没多大意思。要杀邦德轻而易举。只要指令正确,舍得花钱,任何一个保加利亚的杀手都可以去执行。而要搞坏他的名声,可是相当艰巨的任务。这一切必撒在英国本土外进行,在一个我们能控制其新闻媒介的国家进行。怎么样才能引蛇出洞呢?这就必须设置一个对他们来说极端重要的诱饵,而且要让英国人知道,只有邦德只身前往才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打算让诱饵以一种特殊方式与他接触。英国人喜欢标新立异。我就是要利用他们这种心理,让他们派邦德出马。” 克里斯蒂顿了一下,看了着周围人们的反应。 “我们应策划一个陷阱引他入瓮,”他淡淡地说道,“当然,要让他上钩的话,还得找个杀手,一个能讲地遵英语的杀手。” 克里斯蒂扫了一服面前的桑布,经过一番苦苦思索,他终于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他补充道:“我们还要找一名可靠的妙龄女郎。” 第08章 塔吉妮娜 六月的傍晚景色迷人。落日映红了街上的窗户,远远望去闪烁着金光。在夕阳的余辉下,教堂的圆顶俯视着四月参差不齐的屋顶。苏联国家安全部的塔吉妮娜-罗曼诺娃下士这时正坐在自己宿舍的富达,沉醉于迷人的暮色中,觉得自己沉浸在从未有过的幸福之中。 这种幸福不是浪漫的爱情带来的狂喜,是一种建立在安全感之上的,对未来信心十足的幸福感。近来她的心如地平线上清澈的苍穹一样静温。丹尼金教授对她的赞誉之辞;电炉上飘来的阵阵香味;电台播放的鲍里斯-克多罗夫序曲,全都使她深深陶醉。漫长的冬日和短暂的春天已过去。这阳光明媚的六月是多么醉人的季节! 塔吉妮娜所住的八层大厦是国家安全部的女职员宿舍,矗立在沙多瓦雅大街上。这座庞大的建筑是由犯人修建的,一九三九年交付使用。塔吉妮娜下士住在三楼的一间房子里。室内备有电话和冷热水管,但洗澡间和厕所都是公用的。一楼到六楼房间的样式都差不多,但最高两层却全是两间或三间一套的套房。这些住房装修也比下面六层要豪华得多,而且带有自己的浴室。安全部的住房是严格按照军衔分配的。只有少校或上校军衔的人才能住进最上面的两层套间。 塔吉妮娜对自己的待遇已心满意足。她每月的薪水一千两百卢布。至少她有自己的房间,不至于和其他人合住。在这层楼房底层的军人服务部里,她可以买到比市面便宜的食品和衣服。每月她至少可以得到两次芭蕾舞或歌剧的军人优待票。一年中她有两个星期的假期。更为重要的是,象她这样在莫斯科工作,生活相比丰富,又有美好的前途,不象在外省城市里的生活枯燥乏味,年年岁岁一个样,只有偶尔放映的一部新片子或巡回马戏团才能提起人们的兴趣。 不过,自从受雇于苏联国家安全部,身上军服便把她与外界隔绝开来。人们害怕军人,故意疏远军人。大多数姑娘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按规定,她只能同苏联国家安全部的工作人员交往,今后也只能奉命与某个军人结婚。从事的的工作相当辛苦,每周工作五天半,每天工作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六点,其中唯一的休息时间是在食堂吃午饭的四十分钟。午饭的伙食非常不错,这样晚上可以少吃点,省点钱去买件黑貂皮大衣。 想到吃晚饭,塔吉哑娜马上站起身来,去看锅里煮的蘑菇肉片汤。杨已经快炖好了,香气扑鼻。她关掉了电炉,盖上锅盖,让汤再偎上一会儿。然后她走过盥洗间梳洗去了。每天她都这样做,已成了她的老习惯了。 她一边洗着手,一边在洗脸架上的梳妆镇前端详自己。 她过去的一位男朋友曾说过,她很象电影明星葛丽泰-嘉宝。那简直是在胡扯,但她长得的确非常迷人。一头柔美的粟色头发瀑布一样地拨款在双肩,发梢有点儿向上摸曲;皮肤白嫩,皎洁如象牙;眉到齐整不需修饰;蔚蓝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令人倾倒;鼻子挺秀,一股天然的傲气。虽说嘴巴稍宽了一些,但嘴唇丰润性感,嘴角上还总是带着那么一丝笑意,令人销魂。 她又倒过头去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那浓密的秀发从右肩上倾泻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用手拨了拨头发,露出整个脸庞。下巴有些突出,但好在并不瘦削。她又重新朝着镜子,拿起流子来梳她那一头浓密的长发。嘉宝的确很美,但她也十分漂亮。要不,就不会有那么多男人吹捧她了。就连那些姑娘们,也总是缠着她传授美容术呢!她满意地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准备吃晚饭。 凡是见到她的人都说她是个美人。她眉清目秀,身材娥娜,曾在列宁格勒的芭蕾学校系统地学习过一年舞蹈。因为后来个子长得比规定高度超过一英寸,才不得不放弃舞蹈。在那所学校中,她学会了如何保持优雅动人的姿态。她爱花样滑冰,总是去秋钢奖滑冰馆练习。这些锻炼使她体格更为健美。 塔吉妮娜是苏联国家安全部中心档案主的英文翻译。大家都觉得她这么漂亮,将来总会被某个上级军官者中,娶她为妻或做自己的情妇。 她把沙场倒进瓷碗里,又掰了几块黑面包进去。她走到窗前,坐在椅子上,从一把精致的小勺开始细嚼慢咽起来。这只小勺她非常喜欢,是她几星期前在莫斯科饭店克饭的时候偷来的。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响了起来。她走到桌旁,关掉收音机。拿起了话筒。 “是塔吉妮娜下士吗?” 是丹尼金教授打来的。平时下了班后,他总是爱叫她的小名,可今天的语气怎么这样严肃呢? 她睁大了眼睛说:“是的,教授同志。” 教授仍然很严肃地说:“二司司长拉克勃上校要见你。十五分钟后,也就是八点三十分,你去她家里一趟。她住在八楼一八七五号房间。听明白了没有?”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 教授提高了嗓门,打断了她的问题。 “我要和你说的就这些,下士同志!” 塔吉妮娜惊慌地盯着听筒,希望还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她更希望教授是在和她开玩笑。她又对着话筒大喊了两声:“喂!喂!”但电话早已挂断。她使劲儿抓着听筒,直到手臂都发痛了。她只好慢慢地弯下腰来,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 足足两分钟,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呆呆地盯着电话。要不要再给他打个电话?看来没必要了,他要讲的都已经讲了。她心里明白,这里的电话是会被监听或录音的。只要有人讲的事涉及到公事和国家机密的事,在电话中都尽可能快说少说,免得种下祸根。只有把要说的话尽快地通通倒出,人们才能感到轻松。 她咬着手指,神思恍忽。他们要她去干什么?她有什么把柄给人抓住了?她极力地回想着过去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来的所做过的一切。工作中她有什么过失被发现了吗?她和同事在一起说笑时说过的那些嘲弄当局的话是不是被人汇报了上去?完全有可能。但汇报的又是什么样的笑话呢?是什么时候讲的呢?要是玩笑过了头的话,她早就惊恐万状了。想了许久,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啊,是不是她偷汤勺的事被人发现了!那可是盗窃国家财产呀!她很不得马上把这个该死的汤勺扔到窗户外面去;就干就干,现在就仍。但从哪边窗户丢出去好呢?等一下,不可能是为了这点小事吧。“锄奸团”要处理的大事这么多,怎么会管这芝麻大点儿的事呢。看来还有什么比这事更糟的事。她越想越害怕,眼泪夺眶而出。 离八点半只有七分钟了。恐惧袭上了心头。她赶忙抓起衣钩上的制服穿上,又掏出手帕,擦干眼泪。不管是什么情况,但迟到是不可饶恕的。 “锄奸团”是个使人畏惧的组织。和“锄奸团”的任何部门打交道,都是让人胆战心惊的。不要说它的恐怖手段,单单这个组织的名称就足以叫人不寒而栗。“锄奸团”表面意思为“处死奸细和间谍”。这是个令人厌恶的词,一个与坟墓相关的词,一句死神的咒语。人们在办公室里聊天时,没人敢提到它。它的二司是这个可恶组织中负责刑罚和死刑的部门,是恐怖组织中的恐怖中心,谁想到它都会毛骨涑然。 二司的司长罗莎-拉克勃是这个恐怖中心的策划者和执行者,是个阴险毒辣的女人!关于她有不少让人难以置信的传闻。塔吉妮娜白天听到她的名字都感到害怕,更不用说晚上了。 听别人说,每次审讯要犯时,拉克勃都要亲临刑场。她在办公室里有一件血迹斑斑的工作服和一把轻便折凳。只要她穿上那件工作服,拿着小凳急急忙忙地走向地下室时,就连“锄奸团”内部的工作人员都吓得发抖。每当这时,人们不是马上埋下头去看文件,就是转过身来默默地划着十字。 在审讯室里,她常坐在倒吊着的犯人脑袋的旁边,眼盯着受刑人,对着执刑人命令道:上“一号”,上“十号”或上“二十五号”,而执刑人都按照她的命令变换着刑法。在她眼里,各种刑具就如同厨房中的调料一样,根据犯人的态度变化,可不断地更换。软硬兼施是她的拿手好戏。指挥上刑的是她,进行哄劝的也是她。每当她看到犯人流露出胆怯和哀求的目光时,她便一改常态,慢声细语地进行诱供:“哦,我的宝贝。你说吧。亲爱的,只要你把出来,就不再受苦了。看,他们把你打成什么样子。孩子,我真替你难过啊。说吧,我敢保证,只要你讲出来就一切都没事了。我会象你的母亲爱护你,在你身边为你消除痛苦。我已经为你准备好松软和暖和的床铺。你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再也不会有痛苦了。说吧,我的宝贝。只要你一张口,什么都好了,再也不会受苦了。’伽果她看见受刑人仍然坚强不屈,她会象变戏法一样改变脸色:“你太傻了,太傻了。看来这种的痛苦你觉得还够,想尝点新鲜的,是不是?老娘这里东西多得很。你不相信吗?那好,给你来点绝的,上‘八十七’号!”她可以眼睛一眨不眨地坐在那儿,看着执刑人更换形具,加大力度,直到悬挂在刑具上的生命慢慢地消失。 一般说来,变换了几种刑具,犯人肯定就吃不消了。这时,只要再加上柔声的劝说,人们总是会瘫下来的。她这种引起犯人对母亲的想念、熔化铁石心肠的作法的效果是男人的粗言恶语难以相比的。 等到犯人把供后,拉克动往往就端起小折凳,通过地下室的通道,返回办公室,脱去她那件血迹斑斑的工作服。这算完成了她的一件任务。也只有在这时候,阴森恐怖地下室的恐怖才会告一段落。 这些情况塔吉妮娜都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她从不愿多想,更不敢随便打听。但现在这个魔鬼把她叫了去不知干什么。想到这里,塔吉娜娜吓得花容失色。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只剩下四分钟了。她赶紧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在镜子前照了一下,转过身去,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服那可爱的小屋。她真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安全地回到这里。 塔吉妮娜心情沉重顺着走廊走到电梯门口,接了一下门边的电铃。 电梯门开了。她昂然进电梯,就象走上了断头台。 “上八楼。”她向开电梯的服务员说。她转身面对门口,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祷;“上帝保佑!祝我平安!” 第09章 布置任务 一八七五号漆成奶黄色的门上没有任何标志。塔吉妮娜心神不定地站在门口,鼻子闻到了房里的气味。她按了一下门铃。屋里有人答应了一声,让她进去,塔吉妮娜便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了房间。刚进屋内,刚才闻到的那股恶心味道迎面扑来。房间中间的吊灯下放了一张圆桌,一个女人坐在桌子后面。塔吉妮娜不知所措地站在门进,呆呆地看着那个女人。 苏联人总爱在身上洒香水。不管洗没洗过澡都一样。平常的时候,塔吉妮娜总是喜欢步行上下班,不愿在电车里闻到这种香水的恶臭。在这个暑气逼人的夜晚,这种香水味和动物的膻臭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塔吉妮娜很不乐意置身于这种气味里,她不由地抽了一下鼻子。 在这种恶臭中生活,那个女人竟然感到那样的舒服。塔吉妮娜打心眼儿里感到无比憎恶和轻蔑。那方形镜片后的黄眼珠慢慢地转动着,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她。这双眼睛象照相机一样,能够摄下周围的一切,而别人却无法从它那儿看出丁点儿东西。塔吉妮娜简直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还是一台录相机。 拉克勃上校终于说话了。 “你真漂亮,下上同志。来,在房间里走上一圈。” 这甜言蜜语意味着什么?塔吉妮娜立即想到了审讯中她的劝说,心一下子抽紧了。人们都说这个女人的私生活十分不干净。塔吉妮娜害怕极了,但又坏敢违背她的要求,只得在屋里走了一圈。 那个女人用医生的口吻对塔吉妮娜说,把上衣脱了。放在椅子上。把手举高一点,对,弯腰,手要摸到脚尖。好了,起来吧。很不错,坐下吧。”她指着桌边的一把椅子则塔吉妮娜坐下,而自己却拿起了一份档案来。 塔吉妮娜想,这肯定是自己的档案。这两寸厚的卷宗竟然决定了自己的命运,真不可思议!这里面都写了些什么呢?她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档案,好象能从那里找到一直是在心里的问题的答案。 拉克勃上校翻了几页,会上卷宗,现出了带一条黑色对角钱的橙色封面。塔吉妮娜搞不明白这颜色和这斜线意味着什么? “塔吉妮娜下士同志,”那女人用上级军官命令式的口吻说,“你工作很不错。不论从工作上还是私生活上都是无可挑剔的。国家对你很满意。” 塔吉妮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她无意识地持了一下头发,一手抓住桌子角儿,结结巴巴地说,“上校同志,我——很……感激您。” “作出色的工作成绩使我们也很满意。我们决定让你去完成一项重要任务。这可是对你的极大信任,你明白吗?” 谢天谢地,看来事情要比想象的要好。“明白了,上校同志。 这项任务责任重大,你必须不折不扣地去完成。同时也要祝贺你,下士同志.为了完成任务的需要,你被提升为国家安全部上尉军衔、” 塔吉妮娜万万没有料到,她会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她想,在国家安全部得到提升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文章。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她浑身紧张地颤抖起来,就象一条狗看到肉里藏有钱一样。“我感到非常荣幸,上校同志。” 罗莎-拉克勃嘟哑了一声。她完全知道这个姑娘现在在想什么。她照相机般的眼睛摄下了那姑娘的惊恐。颜料和不安。这个姑娘既美丽动人,又纯真无邪,正是她可以利用的对差。不过,现在应让她放松一下。 “亲爱的,”她和气地说,“瞧我有多粗心。我们该庆祝一下你的提升。你也许会以为,当官的都不近人情吧。实际上这看法于对。他们在工作上是应保持严肃的态度、来,喝点什么吧。我这里为你准备了法国香槟。” 拉克勃站起身来,肉食品柜走去。她要的东西实际上勤务兵早已准备好了。 “这瓶塞真不好开。等一下再说。来,你先尝尝巧克力。我们这些女人有时候还离不开男人。” 拉克勃端着一盒包装精制的巧克力放在塔吉妮娜的面前。她不停地唠叨着,又走回到食品柜前去打开那瓶酒的塞子。“这是瑞士的巧克力,味道还不错。圆包装的是酒心巧克力,方包装的实心的。” 塔吉妮娜说了声谢谢,在金子里挑了块国产巧克力。他会了一下,的确味道不错,可当她想到这甜蜜东西后面的阴谋时,又觉得它实在难以下咽。这一切一定暗藏杀机。正想着,拉克勃递给她一杯番谈。 拉克动站在她身边,兴致高昂地举着酒杯说,“塔吉妮娜同志,这第一杯是向你致以最热烈的祝贺2” 塔吉妮娜尴尬地笑了笑:“谢谢,上校同志。”说完,按苏联人的习惯将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拉克勃又为她倒了一杯说:“这第二杯是为了祝贺你参加新的工作部门。一地举起杯子,一脸怪笑地看着塔吉妮娜和脸d “为‘锄奸团’干杯!” 塔吉妮娜麻木地端起酒杯,站了起来。“为‘锄奸团’干杯s”她说着猛然将酒灌人嘴中,由于喝得太猛了,酒噎住了喉咙。她咳嗽了两声,一下子靠在了椅子上。 拉克勃在姑娘的对面坐下,双手放在圆桌上,接着说:二现在,我们说正经的事。”她声音中又冒出威风凛凛的语气,“我们有不少的事要做。”她倾了倾身又说,“你想出国吗?想不想去国外住上一段时间?” 塔吉妮娜感到头晕目眩。她所预感的危险看来终于降临了。 “从来没想过,上校同志。在莫斯科我工作得很好。” “出国都没想过?这可是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在国外可以买到漂亮的衣服。可以享受爵士乐等等的摩登玩意儿。” “的确没往那方面想过,上校同志。”她讲的全是真话。作为一个国家机关人员,如果她这么去想,无疑会被扣上资产阶级的帽子。 一如果国家需要你去那儿呢?” “我当然只能服从。” “是自愿的吗?” 塔吉妮娜机械地耸了耸肩说:“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拉克勃停顿了一下。突然,她十分严肃地问: “你是不是处女,同志?” 天哪!这问题使塔吉妮娜心惊肉跳,但又不能不回答:“不是,上校同志。” 那女人舔了一下湿润的嘴唇。 “曾和几个男人好过了” 塔吉妮娜的脸一下子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在比维多利亚时代中期还要保守的苏联,女孩子们对性生活是羞于开口的。塔吉妮娜怎么也想不到,这种问题竟会出自一个与自己初次见面的国家官员之口,而且完全是用审问的口气吐出来的。塔吉妮娜用戒备的眼神注视着对面的黄眼珠;“上校同志,我不知道这种私人问题和我的任务有什么关系。” 拉克勃顿时伸直了腰,板着脸庞,如一只母狼一样声嘶力竭地叫道:“请你明白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在和谁说话!这儿轮不到你来发问,你大概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吧。” “三个,上校同志。” “都是什么时候,你当时多大?”冷酷无情的目光象利剑一样狠狠地刺向塔吉妮娜。 塔吉妮娜抽泣着说:“最早的一次是在学校,那时我十七岁;第二个是在外语学院,那年我二十一岁。最后一次在去年,我二十三岁时。他是我滑冰时认识的。” “那你把他们的名字写下来。’拉克勃说着递给她一只铅笔和一本便笺。 塔吉妮娜已泣不成声了,用手捂住胜抽噎着喊道:“别那样,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别傻了!’他大声喝斥道,“只要五分钟,我就可以叫你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吐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在我面前耍花招!同志,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拉克勃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哭得不成样子的塔吉妮娜,说道:“这事先搁着吧,但明天你一定要把名字告诉我。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们只想问他们一两个纯技术性的问题。好了,站起来,擦干眼泪,放聪明点儿!” 拉克勃站起来,围桌子绕一圈,又站在塔吉妮娜面前假惺惺地说:“得啦,亲爱的。相信我吧,我会给保你密的。来,再喝上一杯,忘掉刚才的事吧!亲爱的塔吉妮娜,我就是你的母亲,怎么会害你呢。” 塔吉妮娜用手帕擦去眼泪,右手发抖着接过酒杯,低头抿了一口。 “亲爱的,喝完它!” 拉克勃象母鸭子一样,站在姑娘身旁队外地叫个不停。 塔吉妮娜顺从地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她精疲力竭,觉得自己完全没有抵抗力了。现在,只要能逃出这鬼地方,美美地睡上一觉,她什么都乐意干。象这么对待她与提审犯人有何差别? 拉克勃坐在她身旁,象一位慈祥的母亲,瞧着塔吉妮娜木然的样子。_“亲爱的,再问一个小小的个人问题。别紧张,女人之间无话不谈。你喜欢跟男人睡觉吗?能得到快感吗?” 塔吉妮娜以手掩面,低声道:“噎,喜欢,上校同志。恋爱时不都这样吗?”她的声音低得简直听不见了。能说什么呢?问这些到底要干吗? “那么,亲爱的,要是你跟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睡觉呢?能获得快感吗?” 塔吉妮娜不知作何回答。她无法想像那会是怎样一种情景,只好说:“我想,得看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上校同志。” “这倒也是,亲爱的。”拉克勃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放在姑娘面前,“这人怎么样?” 塔吉妮娜小心翼翼地拿起照片,好象随时都可能烧着她的手指似的。 照片上的面孔英俊、冷酷。 “我说不上来,t校同志。他很师,要是他温柔的话,也令-…”她心烦地把照片放在了桌上。 “别这样,亲爱的,你留着它把。就放在床头,一直想着他。”拉克勃又把照片塞到塔吉妮娜的手中,眼睛狡黯地盯着她,“好吧,谈谈你的工作安然把。漂亮姑娘有的是,可却专门选中了你。你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是的,上校同志。” 拉克勃的神情象条猎狗。她诱说道:“这项任务既简单又有趣。你唯一要去做的就是去恋爱,把那个男人勾到手。” “他是谁?我和他素昧平生。” 不能再让这傻丫头任着性子了。拉克勃的话象一把飞来的小刀子,一板一眼地说:“他是英国间谍!” "什么?”塔吉妮娜大惊,她惊恐地看着拉克派 “是的,”拉克勃觉得自己说得恰到好处,十分得意,“他是个英国间谍,也许是他们最好的间谍。从现在起,你必须经上他。注激这点,这可是关系国家大事的任务。别犯傻了。现在,来告诉你具体是怎么回事。” 拉克动停了一下,忽然大声吼道:“兔子放下,刘健乎乎地摇着脸。看你那样儿,活象头挨宰的母牛1坐好,仔细听着i” “是,上校同志。”塔吉靴娜立即坐正身子,老老实实地把手放在膝上,象当年在公安学校一样。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国家利益,她是在为国效力。既然已被选中,就要勇敢地担当起这项重要的任务。作为苏联国家安全部的工作人员,她只有圆满完成任务的权利。于是她专心致志地听了起来。 “现在,”拉克勃打足官腔说,“我只是简单谈一谈,以后再把详细情况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对你进行几个星期的专门训练,使你能够应付各种意外情况。我们还要教你一些外国的风土人情,教你对男人怎么施展勾魂术。然后就把你派到欧洲某个地方去。在那儿,你就会见到这个男人。你的任务就是要设法迷住他。你不必内疚,你这个人、你的整个身心都是祖国的。从你来到人问,国家就开始抚育培养你。现在,该是你报效祖国的时候了,明白吗?” “明白,上校同志。”这样的话总比刚才的那些私人问题要好接受得多。 “认识他以后,你要陪他去英国。在那儿你肯定会受到盘问,但用不着担心。英国人没有你的档案,也没有死板的规矩。我们会教你该怎么应对。他们也可能将作遣送到加拿大关一段时间。要相信,我们会营救你的,你最后还会回莫斯科的。”拉克勃看着姑娘,毫无疑问,她的态度已表示同意接受这任务了。“你看,这任务不是很简单吗?你觉得是不是这样?” “上校同志,那他呢?” “他我可管不着了。我们只是想利用他把你带到英国去,这样你就可以把假情报带到那儿去。当然啦,等你回来,我们会乐意听听你给我们讲讲对英国的观感。我相信,你将搞到对我们十分有价值的情报。你聪颖、年轻、漂亮,又加上受过专门训练,搞情报有很好的条件。 “我一定很好地完成任务,上校同志。”塔吉妮娜顿时感到重任在肩。她想,既然组织这样看重她,她一定要尽力去做好这一工作。可那个男人会轻易地上钩吗?她抬起手,又看了一下照片。他看上去风度翩翩。拉克勃所谓的勾魂术是什么呢?它有用吗?能达到什么目的呢?” 拉克勃满意地笑了:*亲爱的,我们可以放松一下了,今晚的工作就到这里。你等一下,我去去就来。我们再好好地聊一聊。快把这些巧克力吃了,不要浪费啦。”说完她转身到旁边的一间房间去了。 塔吉妮娜想谁能被授以如此重任,是多么的荣耀啊!想想刚才自己提心吊胆的样子,真可笑极了。她工作兢兢业业,档案清白,国家领导人绝不会让她这样的人蒙冤受屈的。塔吉妮娜突然感到,国家是伟大的慈父,她为自己能效忠于他而感到骄傲。现在,在她看来,连拉克教这样可恶的女人都可以容忍了。 塔吉妮娜浮想连翩。这时,旁边的房门开了,拉克勃出现在门口;“你在想些什么呀,亲爱的?”拉克动张开又短又肿的手臂,路起脚后跟,学着棋特儿的样子转了一圈,然后一手叉着腰,一手往上一措,摆了个风骚的姿式。 塔吉妮娜吃惊地张开嘴,又合上了。 沙克勒穿着一套袖口和领口都镶着宽宽荷叶达的半透明肉色丝睡衣。睡衣下高耸的粉红色的缎面乳罩清晰可见。她下身穿着一条粉红色缎面睡膨裤腿只盖住膝盖。脚上穿着一双粉红色缎面拖鞋。阴灰的脸皮上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塔吉妮娜觉得,这身打扮在拉克动身上,简直象世上最丑的妓女,但她仍结结巴巴地说:“您可太……太美了。” “你可真会说话。”丑女人得意地笑出声来。 拉克勃走到房角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她伸手打开沙发务的落地灯,又拍了拍沙发说: “亲爱的,把中间的灯关上,开关就在门边儿。你也到这儿坐坐。咱们谈谈心,怎么样?” 塔吉妮娜走到门边,摄下开关,然后果断地扭动了门手,拉开门,冲了出去,向楼下跑去 第10章 暗设圈套 第二天早晨,拉克勃上校坐在她宽敞的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设在“锄奸团”总部大楼的地下室。办公室墙上挂着世界地图,但地图的挂法很特殊。西半球地图和东半球地图各挂在办公室的两面墙上,形成了对立的状态。桌子上放着一架电传机。她不时地从上面撕下一条纸带胡乱着两眼。实际上这种动作纯粹是多余的。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如果有什么大事情的话,早就从电话打过来了。 就是这间办公室操纵着遍及世界各地的苏联间谍。当然,它的主人的权力超出了其他司级的干部。 这张阴沉沉的脸看上去妖冶放荡。眼睛里布满血丝,眼睛旁悬垂着松驰的眼泡。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她拿起话筒说:“让他进来。” 拉克勃转过身,向坐在靠椅上的克里斯蒂看去,见他正剔着牙,看上去心事重重。 “吉朗尔德来了。” 克里斯蒂慢慢转过头来,向门的方向看去。 吉朗尔德推门进来。他走到桌子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的顶头上司。克里斯蒂觉得,这家伙就象只饿狗,正等着主人给它喂食呢。 拉克勃冷冷地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上校同志。” “好,先让我们来看看你的身体。把衣服脱掉!” 吉朗尔德毫不惊讶地脱去身上的外套,随手把它扔在地板上。然后,又脱掉皮鞋,毫无羞色地脱下内衣内裤。他那高大身躯、红褐色的皮肤和一头金色的头发立刻使屋里增色不少。他平静而从容地站着,双手叉在腰上,一只膝盖微微向前弯曲着,摆出一副模特儿的样子。 拉克勃站起身来,从桌子旁走过去,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对他打量了一番。她按按这儿,摸摸那儿,象是在买马前挑马似的。她转到吉朗尔德的身后,摸了摸他的背部。突然,克里斯蒂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亮闪闪的金属器械,套在她的右手上。 她右手放在背后,又转到吉朗尔德的前面,眼睛死死地盯着吉朗尔德。 突然,她举起戴着金属指节套的右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吉朗尔德的腹部猛击过去。 “哦!” 吉朗尔德痛苦地哼了一声,身体弯曲,膝盖向前。他只觉得头昏眼花,赶紧闭上眼睛,但只一会儿便又睁开了。他挺直了腰杆,眼珠盯着方框镜片后那阴森森的黄眼珠。这一拳要是打在其他人身上,肯定会痛得在地上打滚。 拉克勃露出阴险的笑容,从手上取下金属指套,放回口袋中,转身回到桌边坐下。她满意地看着克里斯蒂,说:“完全没问题。” 一丝不挂的吉朗尔德满心欢喜地揉着肚子,裂开嘴,笑了笑。 拉克勃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阵子说:“格兰尼斯基,要交给你一项任务。这项任务比你执行过的任何一项任务都要重要。若是干成的话,可能得到一枚勋章。”听了这话,吉朗尔德的眼睛一亮。“这项任务很艰巨,要求你必须只身前往国外,要冒很大的风险。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上校同志。”吉朗尔德心花怒放,觉得自己青云直上的好机会来了。他将得到什么勋章呢?会不会是列宁勋章? “你的任务是去杀一个英国间谍。你愿意去吗?” “正中下怀,上校同志。”吉朗尔德想,去杀英国人是他梦寐以求的事。他早就想着跟过去看不起他的那些狗杂种算算帐。 “出国之前,你得进行几个星期的训练。这次你扮成英国间谍。语奋不会成问题,只是你长得太粗,不够绅士派头,得学着点儿。我们这里有一个英国人,他曾是英国外交部的官员。由他来训练体,胡信你会成为一名真正英国谍报人员的。我们的任务计划在八月底完成,所以你必须马上投入训练。好了,现在你穿上衣服。副官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是,上校同志。”吉朗尔德知道她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任务这就算布置了。他套上衣服,边扣扭扣,边向门边走去。走到门边,他突然转过身来,说:“谢谢您,上校同志。” 拉克勃正在埋头写着这次考查记录,没有回答。吉朗尔德知趣地走出门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拉克勃写完后,放下钢笔,身体往后椅背上一靠。 “好了,克里斯蒂同志,在行动开始之前,还要不要再商量一下?总部已经批准了我们提出的暗杀目标和死刑执行令。我已向契柯梅夫将军报告了你的方案大纲,他也完全同意了。行动具体的执行由我负责。我已选好有关执行人员,他们只等着我们的命令了。你对此还有什么意见?” 克里斯蒂不想理睬这假心假意的问题。他抬着头,望着天花板,太阳穴的青筋向外突起。 “格兰尼斯基靠得住吗?他独自一人出国后能控制得住吗?到时候会不会背叛我们?” “我们已经考验了他差不多有十年了。要想跑的话,他早就有机会了。你尽可以放心。这人嗜血成性。离开苏联这一机器,他就再也找不到地方大开杀戒了。他是我们的头号杀手,没人能比他强。” “那个叫作塔吉妮娜的姑娘靠得住吗?” 拉克勃不太自信地说:“我觉得,这个漂亮姑娘去尽力效劳的。她已不是黄花闺女了,但在男人面前还是放不开,还得撩拨撩拨才行。她的英语很不错。我已大致地向她交代过了。我觉得还行。她家里人的地址都在我这儿。现在还得搞到她以前那些情人的名字。万一她三心二意,就告诉她这些人在她完成任务之前都可能有危险。她心地善良,不可能承受得了这种打击。我看她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但愿如此。那个邦德有消息吗?” “苏联国家安全部在英国的情报网说,他目前还在伦敦。他最近常去总部,只有晚上才回他的公寓。” “这就说明他现在手头没什么特别的任务。但愿他这几周还是那样。等我们搬出诱饵后,他们肯定会上钩的,肯定会派他出来的。”克里斯蒂眼睛仍盯着天花板,脑子不停地转动着。“我们实在需要在国外建立一个强大的情报网。我觉得,首先应在伊斯坦布尔设这样一个点。在那个地方我们已有一个得力的情报机关,而英国只有一个小小的情报站。不过,听说他们那个站长很有手段,得先把他干掉才行。在那个地方建成联络点,对我们将会很方便的。保加利亚和黑海离它都不远,而对伦敦来说却鞭长莫及。我正在考虑在哪儿下手,怎么把他骗去。这个地点即使不在法国,也该在法国附近。只有法国的新闻媒介可以被我们利用。他们肯定会在这件事上大肆发挥的。美女加间谍!人的题材!肯定会收到极好的效果的。得赶快把摄影师和其他有关人员派到伊斯坦布尔去,但不能兴师动众,打草惊蛇。要通合我们的各个部门,在这一行动期间必须保持正常的与土耳其的通讯联系,绝不能让英国的情报机构发现我们的行踪。密码局已经把我们作诱饵的斯相克特尔牌密码机送来了。当然,我们还得在上面做点手脚。这种密码机可是一块迷人的诱饵,不怕他们不上钩;” 克里斯蒂讲到这里,把目光从天花板上移到那可恶的女人身上,站了起来,说道:“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了。情况会瞬息万变,但我相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总有办法的。我制订的计划本身是无可非议的。我看,行动可以开始了。” “好的,可以行动了。我马上就发命令。’拉克勃提高嗓门道,“能与体合作,我感到非常愉快。” 他微微含首表示回谢。然后,他转过身去,走出了房间。拉克勃伸手抓起了电话话筒,拨了个电话号码。 “这里是行动组。”话筒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拉克勃的目光阴沉地在整个房间扫一圈,最后落在了地图的英国领土上。 “我是拉克勃上校。立即行动。” 第11章 无所事事 这段时间一直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邦德开始发福了。一个骁勇善战的好汉这么久没有闻到硝烟味,他觉到锐气大挫,终日无聊之极。 他已闲了整整一年多时间。他觉得这种每天在办公室阅读文件,只是有时和朋友讲几句笑话的日子与慢性自杀没多大差别。 清晨七点三十分柳德从他舒适的公寓的床上醒来。他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日历,八月十二日,星期二。一想到又要重复这种饱食终目的日子,他就心烦。 邦德按了一下铃,让梅进来。梅是他信得过的管家,正忙着给他准备早餐。邦德猛地掀开被子,光着身子,从床上一骨碌跳到地板上。 只有进行运动.流流汗,他才能稍稍感到舒服一些。他趴在地上,做了二十来个俯卧撑。每次上下运动,他都尽量地慢慢进行,好让肌肉一直保持紧张状态。等到手臂酸痛得再也无法支撑自己身体时,他翻过身来,仰面朝天,双手放在大腿旁,连续地抬起双腿,以锻炼腹肌、然后他站起身来,做了几下扩胸运动。运动完后,他觉得轻松多了。接着他气喘吁吁地走进洗澡间。 他在洗澡间冲了个澡,刮了脸,然后穿上蓝色背心和海军蓝裤子,登上一双黑皮便鞋,一身轻松地走出洗澡间,重新回到床边。 他的管家梅是个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苏格兰妇女。她把早餐和一份邦德早餐时最爱读的《泰晤士报》放在桌上。 邦德向她道了声早安,便坐在桌边,准备用早餐。“早上好,伙计。”梅常常称邦德为“伙计”。除了对英国国王和邱吉尔先生外,她从不称任何其他男人为“先生”。她叫邦德为“伙计”,已算是高看他一眼了。 她站在桌边,看着邦德一边喝咖啡,一边翻报纸。等了一会儿,她说:“昨天晚上,那个卖电视机的人又来了。” “哪个卖电视机的?”邦德眼睛扫着报纸的大标题问。 “就是那个总爱在这儿瞎转的家伙。从六月份他第一次来,到现在他已来过六次了。第一次我就把他打发走了。当时你总说他不会再来。可谁知道他脸皮太厚了,居然说什么,如果不想买一台,那可以租上一台么。真是多管闲事!” “推销员全都那么赖皮,别理他。”邦德放下报纸,端起了咖啡壶。 “昨天晚上,我可对他不客气了。他搅得大伙儿饭也吃不安宁。我就让他拿出身份证来。” “打发走了吗?”邦德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浓咖啡。 “哪那么容易。他只亮出了他的工会会员证。他说他总得挣口饭钱。会员证是电器工会发的。那是不是个左派组织?” “嗯。”邦德应了一声,随即警觉起来。自己是不是被盯上了?他呷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你再说说,那人还讲了些什么?”他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说,他搞推销只是想搞点外水。而这一地区只有我们一家没有电视机,怎么也该买上一台。我估计,他一定是看见我们的屋顶上没有无线。对了,那个人还总问你在不在家。他说他想来做做你的工作。你瞧,哪有这种推销法的!可我也感到纳闷,他咋不进屋来找你或是在你回家时在路上和你谈呢?他一再问我,是不是在等你回家。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你在哪儿。” 邦德想,那人要判断我的行踪是很容易的,家里仆人的神情和反应就看得一清二楚。要不要向治安处说一声?他耸了耸肩,算了吧!用不着疑神疑鬼的。现在这时候,又有谁会对自己感兴趣呢?如果真有事的话,治安处肯定会让自己迁居的。 “看来,这次你镇住他了,”邦德抬头向梅笑了笑,“估计他再也不敢来了。” “真那样就太好了。”她拿不定把握地说。无论如何,她已经尽职了……郭德继续吃早餐。要在以前,稍有些风吹草动,他马上就会警惕起来。不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他绝不会甘心罢休的。这段时间,好几个月刀抢不用了,再快的刀也生锈了,当然警惕性也就不会有以前强了。他现在的注意力好象已被这丰盛的早餐而吸引。 三顿饭中,邦德最讲究的是早餐。他只要呆在伦敦,每天的早餐都少不了两大杯浓咖啡,一个煮鸡蛋,两块厚厚的面包以及蜂蜜和单薄酱。 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想着心事。突然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他这段时间总是无精打采的。这种情绪低落主要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女友“蒂芬妮-凯丝造成的。他俩一起度过了几个月的良辰美景之后,她突然出走,一个人搬进一家旅馆去住,让他失魂落魄。六月底,她又乘船去了美国。直到现在,邦德仍然难以从这打击中回过劲儿来。再有,这八月天又问又热。本该出去玩玩,但他却没这种情绪,哪儿也不想去,再也不愿再去找一个取代蒂芬妮的人来陪伴他。所以,他只好成天呆在这无聊的情报局办公室里,扳着手指头来打发日子。稍有情绪不顺时,他就斥责秘书,对同事们也是爱理不理的。 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如一头害群之马,谁都对他没办法,连m局长也看不下去了。昨天,局长让人送给他一张条子,要求他今天下午两点半到412房间军需官特诺布上尉手下的咨询委员会去报到。纸条上说,现在司令部正缺人,而“00处”的人却用得发慌。邦德是情报局的高级军官,现在该参与到行政问题中来。 这张纸条使邦德十分难受,心里一直在嘀咕怎样与这群婆婆妈妈的人相处 第12章 离奇的使命 邦德来到了办公室,准备着去所谓的咨询委员会报到的事。他一边对女秘书身上穿的款式新颖上衣赞不绝口,一边整理者昨天夜里送来的材料。 这时,桌上那染红色电话响了起来。这是局长或他的参谋长打来的。 “我是007。" “能来一趟吗?”参谋长说。 “是m局长叫我?” *是的,看样子你有新差事干了。我已通知了特诺布上尉,说你不能去咨询委员会根到了。” “知不知道是什么事?” 参谋长笑了起来:“本来可以告诉你,可在电话里说不清。还是让局长仔细和你谈谈。” 邦德忙站了起来,抓起外套,走出了办公室。他高兴极了,m局长手中的发令信号论终于打响了,那些无聊的日子也该结束了。 走向局长的办公室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的那红色电话机的铃声。只要一有任务,m局长就象发射导弹一样准确地把他射向既定的目标。 m局长的秘书莫尼彭妮小姐兴奋、神秘地向他眨了眨眼睛。每次他来这里接受任务时,她总是这样。 莫尼彭妮小姐对着对讲机说,“局长,007来了。” “让他进来。”m局长生硬地说。办公室门上的红灯立刻就亮了。 邦德走进屋里,觉得很凉快。这估计是百叶窗帘给人造成的感觉吧。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射了进来,给深绿色的地毯留下了一道道的光带。桌子上方的天花板上吊着一台双叶吊扇,扇叶不停地转动。 m局长坐在红色皮办公桌后面。他见邦德进来,指指桌子对面的椅子,示意邦德坐下。m局长的脸上满是皱纹,露出安详的神色。 “詹姆斯,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介不介意?”m局长过去从不过问他手下的私人问题。邦德觉着他今天有点反常。 “没关系,局长,你问吧。” 局长拿起了烟斗,一边装烟丝,一边说道:“我想问的是关于你的女朋友凯丝小姐的事。你知道,我平时对这种事很少关心,但这次我不得不过问一下。听说从那次钻石案件,你从美国回来,你们俩一直在一起。甚至有人在说,你们决要结婚了。是这样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那些该死的长舌头!一想到这些人,他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老实说,局长,我们的确一直处得很好,也打算结婚。可是,不知怎的,她被美国大使馆的一个家快结拐走了。那人是武官,海军陆战队少校。他打算娶她。这不,他俩已去了美国。我看,这样也还好些,不同国籍的人结婚,没有几对会美满。那小伙子还不错,跟他去美国比呆在这儿好。她本来就不打算在英国定居。凯丝是个好姑娘,就是有点神经兮兮的。我们以前常吵嘴,也可能是我的错,不过现在想吵也吵不成了” 局长眨了眨眼睛,没作任何评论。他只是笑了一笑说:“詹姆斯,我为你可惜。”说这话时他声音里可没有一丝同情之心。他从来不喜欢邦德跟女人鬼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脑子里还存有维多利亚时代的保守观念,但从工作方面考虑,他绝不希望邦德这样的人永远系在一个女人的裙带上,“也许这样还好一些。于我们这行的,本来事情就多,再遇上神经过敏的女人事情就更麻烦了。她会紧抓住你的枪把子不放的。请原谅,我问你的私事。我要和你说件重要的事情。但首先得弄清楚你的个人情况。这事说起来很离奇。如果你现在正忙着结婚,那就很难让你去投入这事了。” 邦德赶紧摇了摇头,等着他把重要的事情说上来。 “好吧,”局长说。他往后一靠,猛吸了几口烟,说,“是这么回事。昨天,伊斯坦布尔发来一封密电,说t站站长在本星期二收到一封用打字机打的匿名信。信中只是要他买一张晚上八点从加拉塔大桥到博斯普鲁斯海峡口的汽渡轮来回票,其它什么也没有。t站站长是个爱冒险的人,他就按着要求去做了。他上了轮船大约十五分钟时,甲板上走过来一位非常漂亮的苏联姑娘。她开始和他谈了些风景和天气之类的话,但突然给他讲了一件怪事。当然,他们当时还是装成是闲聊的样子。” 局长停了下来,擦了根火柴,把烟斗点燃。邦德趁机说道:“局长,我不认识t站的站长。我也没有去过土耳其。” “那个人叫达科-克里姆,父亲是土耳其人,母亲是英国人。战前他就开始担任t站的站长,有不少年头了。他能力超群,又舍得干,成绩出色,可算得上是一流谍报人员。他对当地很熟,也很吃得开。”m局长挥了挥烟斗,继续说,“那姑娘说她是苏联国家安全部的一个下士,是从学校毕业后分到那里工作的。现在,她被调到伊斯坦布尔情报站来当译电员。这次调动是她自己想办法办成的,因为她一直就有想逃出苏联投靠我们的念头。” “那太好了,’柳德说,“说不定还是他们得力的译电员呢。我们情报局应该需要这样的人。可她要过来的动机是什么呢?” m局长看着邦德说:“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人。”他停了一下,一板一眼地说:*她说她爱上了你。” “爱我?’柳德自讽地反问。 “是的,是爱上了你,起码她是这么说的。她叫塔吉妮娜-罗曼诺娃,你认识这个姑娘吗?” “噢,上帝!绝对不认识!” 局长笑眯眯地看着邦德那副惊诧莫名的样子。 “她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从来没见过我,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爱上我?这不太荒唐了吗?” “别解释啦,”局长说,“这事听起来的确是很荒唐,但又的确是件真事。这姑娘芳龄二十四,苏联国家安全部,一直在该部的档案室工作。她已在档案室英国部工作六年了。在那些档案组,就有一份你的档案。’ “哦。这样的姑娘我很想去见见。”邦德说了 “她说她在你档案中看到你的照片。她看了后,就被你的相貌所倾倒.在她看了你的全部档案材料后把你看作是她心目中的英雄了。” 邦德很不以为然,局长不露声色地继续说道。 “她说,你之所以那样吸引她,是因为你使她想起了俄国作家莱蒙托夫笔下的一位英雄。显然,这是她最喜爱的一本书。那位英雄爱冒险,一门心思花在舞拳并脚、刀枪棍棒之类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说,是你使她联想起那个人物。她说她冒险到伊斯坦布尔来不为别的目的,只想通过他们能见到你。她觉得,你一定会把她救出来的。” “局长,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有趣的故事呢。我想,t站站长当然也不会相信她的话。”:, “我说,”局长急躁地说,“你别这么着急下结队如果你不是干我们这行当,而是一个电影明星什么的话,从世界各地给你寄来的狂热的情书会象雪片似的,上面会写些许许多多你意想不到的疯话。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这个痴丫头在莫斯科干秘书工作,估计她身边全是女人。我们的索引处还不是那样,宽大房间里上上下下找不到一个男人。在这种环境里,她只有靠翻阅你的档案得到一种满足。也许她看着你那该死的照片,春心萌动。不顾一切地要找到你。在这个时代,迷上某本杂志封面上俊男的姑娘,到处都有,不只她一个。”m局长挥了挥烟斗,似乎表示对女人这种疯狂难以理解,“老天可以作证,我对这种事儿太孤陋寡闻了。但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有时候不由得你不相信确有这类怪事。” 邦德见m局长有些急了,不禁笑着说一对的,的确可能。局长,我明白了。苏联姑娘也有不少俊姑娘。她这样做,可是要有些胆量才行。难道她就不怕被人发现吗?t站的站长讲过这点没有?” “他说她吓得要死,’调长说道,“在船上和t站站长说话时,她总是东张西望,好象人人都是苏联间谍似的。实际上周围的那些人只是些农民或上下班的乘客。我刚才还没说完,你才只听到一部分。”局长吸了口烟又说,“她还告诉克里姆,因为她对你的感情,她渐渐养成一种厌恶症,只要见到苏联男人就感到恶心。这种厌恶症后来不仅只是针对某个男人,而且发展到厌恶起苏联政府和她从事的工作上。于是,她就申请调往国外工作。她的英语很不错,法语也可以。他们考虑了她的申请,就派她来伊斯坦布尔从事译电员的工作。当然这样一来她的收入减少了。她经过半年译电员的培训后,三个星期前被派到伊斯坦布尔。到了那里后,她就开始到处打听、不久就听说了克里姆。克里姆在那儿的时间太长了,几乎每个土耳其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可他似乎并不在意。他说,这样他就可以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让那些特派员们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我们派到那里去的人的确还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而且有了他,人们就了解英国情报站的影响,给我们提供情报的人也就多了。” 邦德禁不住称赞道:“公开胸情报人员有时比我们干得还须争,而我们不得不花大力气来伪装自己。” “她把一切都告诉了克里姆。她不知克里姆是否能帮她保密,并尽力地帮助她。”局长又吸了口烟,想了一会儿说,“克里姆最初也和你一样,觉得这事太荒唐,对此有些怀疑,但实在搞不清苏联人为什么要派这姑娘的动机。他用各种有试探她,但没什么结果。当渡船快靠岸时,克里姆还在想方设法地套她说出更多的线索。她着急了,拿出了最后一着,来证实自己的真诚。” 邦德看见,局长的眼睛里发出兴奋和贪婪的神色,就象猎狗发现了猎物那种无法自控的欢喜。 “地亮出了最后一张王牌。她说,如果不相信她,她可以把密码机一并带过来。这就是我们做梦都想弄到手的那种叫斯相克特尔的新型密码机。” “真的!”邦德听到这话时,不禁大吃一惊。斯相克特尔!有了这台机器就能破译苏联现在所有电码了。即使苏联人很快发现机器丢了,也不得不通知各个使馆和情报站立即停止使用现有密码或更换新密码。这将对苏联是个沉重的打击啊!邦德对密码学不太精通,在情报局中各于一行,很少关心过其它部门的技术问题。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在任何情报机构中,密码机失窃的损失要比甚至几个情报站的毁灭还要严重。 邦德有些信了,不管这姑娘的故事多么离奇,一个苏联姑娘能冒着生命危险挖去苏联情报机构的眼睛,已足够说明她不顾一切了。不管她是什么动机,这个赌注下得实在太大了,使得m一局长不愿轻易放弃这二机会。 “明白了吧,007?”局长看着邦德那激动的神色,轻声问道,“知道我的意思了吗?”。邦德没有直接回答局长的问题,“她说过她用什么方法逃出来呢?” “具体细节没说什么。但克里姆说,她好象一副有把握的样子。她每周有几个晚上是她单独值夜班,那时候逃出是没什么问题的。她也知道,只要这事透露出一点,她立刻就会被枪毙。她甚至不放心克里姆让别人给我们发报。她要他亲自发报,不留底稿。克里姆答应了她的要求。实际上,当她说出她要带密码机过来,克里姆就已觉得,他将有可能取得大战以来最辉煌的成功。” “后来呢,局长?” “船到奥拉科依港时,她下了船。克里姆答应她当晚就发报。她拒绝他以任何方式和她接头,只是说,假如我们看得起她的话,她绝不会失言的。” 局长身子向前倾了倾说:“当然,克里姆不可能当时给她任何许诺。” 邦德没有吱声,他等着局长往下说。 “那个姑娘提出了一个条件,”局长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深深的打量着邦德,接着慢慢的说出,“她要你亲自去接她,把她和机器一同带回来。” 邦德耸了耸肩,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看了一会儿局长的那张海员的脸,坦率地说:“这事儿对我来说并不难做到,但我唯一担心的是,她是看我的照片和档案材料对我产生好感的。如果她见到我本人后,发现我并不是她想象中的白马王子,那该怎么办呢?” “这正是我还没有说的一点,也是我要求你要做到的,”局长严肃地说,“正因如此,我才问你和凯丝小姐的事。不管你怎么想,你必须要满足她的要求。” 第13章 听天由命 十点三十分,伦敦机场上,英国欧洲航空公司的一三o航班正点起飞了。它将途经罗马、雅典,最后到达伊斯坦布尔。 十分钟后,飞机在两万英尺高空沿着从英格兰到地中海的空中走廊向南飞行。飞机发动机单调的的轰鸣声催人人眼。邦德解开了安全带,点上一支烟,从身旁一个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名为《季米特洛夫的面具》的书,开始阅读。这只公文包外形小巧玲线,但份量很重。邦德感到庆幸的是,机场的检票员只把它看作是随身行李,没要求过磅,要不他肯定会嘴巴都合不拢的。要是再用x光透视仪一透视,那就完全露馅儿了。 这个公文包是英国情报局设备处为外勤人员特制的。精致的公文包有一夹层,里面装着五十发0.25口径的子弹。公文包两边还各插着一把双刃飞刀。公文包的提手里藏进一丸氰化物。只要按一下按钮,药丸就会弹人掌心。包中的刮胡器具也是特制的,只要拧开它的盖子,棉花包着的手枪消音器就会露了出来。包盖里还装有五十枚金币。只需割开皮革贴面,就可以把它们倒出来。 邦德觉得这复杂的公文包蛮有意思的,虽然有八磅重,但可以用它来掩盖身份,使外出执行任务方便得多。 飞机上还有另外十二名旅客。邦德不禁哑然作笑,要是他的秘书莱莉亚-庞森知道他是第十三名旅客的话,一定会吓得跳起来。那天订机票的时候,莱莉亚就坚决反对他坐十三号星期五的飞机。 “十三号坐飞机是最妙的,”邦德向她解释道,“飞机上没有几个旅客,很舒服,而且服务态度也好得多,我最喜欢十三号出发 “好吧,”她投降了,“这是你自个儿的事,但我会整天为你担心的。看在老天爷的份上,千万别从梯子下走过,或干其他什么蠢事。你可不能过份相信你的运气。我不知道你到土耳其去干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多么善良的姑娘!”邦德开玩笑地说,“只有等我回来时才能享受到这种温暖了。” “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她冷冰冰地说,但还是热烈地吻了他一下,表示道别。邦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些漂亮的女秘书提不起兴趣。 飞机飞入了一望无垠的云海。云层很密,如厚厚的奶油,飞机报象是停在上面似的。但不一会儿,飞机冲出了云层。一片蓝色的烟雾从飞机的左舷擦过,下面就是巴黎了。在法国的上空飞翔大约一个小时后,飞机到达了第戎。这时淡绿的地面开始变为墨绿,地势不断地升高,与汝拉山脉连成一片。 空姐把午饭送来了。邦德放下了手中的书,开始吃午餐。他一边吃着,一边望着飞机下面清澈的日内瓦湖。白雪皑皑的阿尔卑斯山脉上点缀着墨绿色的松树。他回忆起了自己曾在这里滑雪时的情形。那时候,e已是那样开朗、活泼、无忧无虑,对世界充满了爱与希冀,与现在冷酷、残忍、心狠手辣的邦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如果当年的伙伴看到今天的e己,他们会怎么想呢?他们会怎样看待为了国家利益而去谈情说爱的浪漫情人呢? 邦德竭力不去想这些。“听天由命吧,不要自寻烦恼。至少,自己还不至于是推着二手车到处兜售黄色书刊的推销员,也没有象那些公子哥儿那样整天泡在杜松子酒和尼古丁里。自己既不缺胳膊也不少腿,也没有充当恶棍的走卒,谁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吧!” 俯瞰飞机下面那烟波浩渺绿波荡漾的地中海,邦德极力地集中精力思考着他眼前的任务。 无认从哪方面讲,他这一趟差事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引诱,引诱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让她对自己一见钟情。不管她是否的确家t站站长描绘的那样漂亮,邦德都不该真的把感情抛在她的身上。他要注意的只是她随身带来的机械。想到这里,邦德觉得e已十分可耻,和为了荣华富贵而讨某个贵妇人作老婆的人没什么区别。他能扮演好这个角色吗?他相信自己在某些时候可以逢场作戏,但在床上,一个心怀鬼脸的男人能自自然然地表现出真情吗?一个人为了万两黄金能做到的事,他是否为了一台密码机也能做到呢? 飞机从厄尔巴岛上空掠过后,开始降低高度。大约又过了五十英里,飞机稳稳地降落在罗马的香皮诺机场。邦德没有理睬吵闹喇叭声,自己静静地喝着饮料。半小时后,飞机再次起飞,向意大利方向飞去。邦德开始潜心地考虑这次任务中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会不会又是苏联国家安全部精心设下一个阴谋?不仅自己对此一点都未提防,连深谋远虑的m局长也被蒙骗了?谁又能知道呢?情报局为此开了个长达十小时的处长联席会议。会上,大家对这一情况从不同角度进行了仔细分析,但没有一个人能准琢磨出苏联人如果这样做有什么便宜可赚。他们也许想绑架邦德,但干吗偏偏选中邦德呢?他不了解情报部门的战略布署,也不可能向他们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至多不过是一个执行具体任务的间谍。干掉邦德也可能是一种报复手段,可他已经有两年时间没惹过他们了。即使他们真有这种打算,也不必把他引到第三国去,完全可以在伦敦街头向他开枪,在汽车式住宅中安放炸弹,这些不是要方便得多吗? 飞机在亚得里亚海口上空飞行。扬声器播出“请系好您的安全带”的通知打断了邦德的思绪。突然,飞机开始颠簸起来,发动机发出了可怕的尖叫声。外面的天空忽地变得漆黑一团。电闪雷鸣后,两点劈劈叭叭地打在窗户上。飞机在滂沱大雨的浇灌下,象被炮弹击中一样摇摇晃晃。 看来,危险就在眼前。飞机好象穿越在风暴中,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脆弱。十三名旅客!十三号!星期五!这些不吉利的数字是否应了某莉亚-庞森的预言?这飞机已有多少小时飞行记录?机翼会不会出现金属疲劳现象?难道他们一定要葬身科林斯湾的鱼腹,永远无法到达伊斯坦布尔?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一会儿,机舱中又亮了起来。飞机终于穿出了风暴,发动机的声音也变得不那么刺耳了。邦德好奇地向窗外望去。飞机阴影正快速地在科林斯海湾平静的水面上移动着。他舒了一口气,掏出香烟盒,取出一支香烟将其点燃。他很高兴地发现她拿着香烟的手没有任何颤抖。他真想到了伊斯坦布尔后去买张明信片寄给莱莉亚。 在夜幕降临时,飞机降落在雅典城的简易水泥机场上。邦德随着这群面无人色的旅客走出飞机。在酒吧中,他喝了两杯饮料,感到肚子里一个劲地向上冒气。 喇叭又响了起来,呼叫旅客登机。在朦胧的月色之中,雅典充满了浪漫的色彩。晚风习习,花香扑鼻,蝉鸣阵阵。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一个男子的浅声低唱,带着思念,带着忧伤。邦德一下子觉得自己已来到了东方。他心里顿时涌起一种无以名状的激动。 又飞了九十分钟,飞机到达了伊斯坦布尔的耶希尔科依机场。邦德向空中小姐说了再见后,提着那沉重的公文包,走下飞机旅梯。他通过海关后,在出口处等着取行李。 他的周围是一些肤色黝黑但衣帽整洁的土耳其人。黑色眼睛炯炯有神。透过他们那彬彬有礼的声音可以看到其凶残的本质。从这些眼睛中,他完全能看到它们的过去。多少世纪以来,他们练就了一副能够牢牢地看守羊群和辨认出远方地平线上风吹草动的明亮眼睛。这双眼睛能够一眼不眨地面对着仇人的刀枪,可以准确无误地计算每一粒谷子,可以分毫不差地清点每一枚硬币,可以丝毫不漏地识破奸商的各种小动作。这眼睛是那样的坚定不屈、多疑狡猾和忌妒刻薄。 出了海关,一个穿着时髦的外衣、蓄着小胡子的高个人从阴暗处钻了出来,向邦德点了点头,提起邦德的箱子,领他来到一辆黑色的老式罗伊斯车前。这种车在二十年代曾是百万富翁的象征。 汽车驶出机场后,那个人扭转头来,用地道的英语说:“先生,克里姆先生告诉我,你今晚应当休息一下,让我明天上午九点再打电话叫你。不知你想住那家旅馆?” “克雷斯官。” “好的,先生。”说着,车子驶上了一条宽阔的水泥公路。 在他们的车子起动时,邦德隐约听到后面的停车处有辆摩托在发动,但却未把它放在心上。他舒服地往车座上一靠,静心地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第14章 初访异邦 大清早邦德在克雷斯官肮脏的房间中醒来。他觉得腿上一阵奇痒。看来昨天晚上他成了这儿各种小虫子的进攻目标了。 午夜前他到达这旅馆时,一个一脸苦相的家伙上前接待了他。邦德走进了旅馆大厅,环视着四周。他看见,棕桐树的花盆上沾满了虫屎,地板和墙上的瓷砖且都褪了色。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什么样的旅馆了。这种老式旅馆很象传奇故事描述的那种客店,邦德喜欢这儿的气氛,便安心地住下来。一天的旅行,他确实已经精疲力尽了。办完手续后,那个人带着他走进老掉牙的滑轮吊车,摇摇晃晃地上到三楼。 正如他所料到的那样,房间里摆着几件破!日的家具和一张铁架床。那个人领他进屋后,便走了出去。他关上了吱吱发叫的门后,又特意检查了一下床上是否有臭虫。 休息了一下,他来到洗澡间,打开热水龙头。龙头空响了一阵后,流出来的竟是一条蜈蚣和一股细细的黄水。看来,他对这个地方太不熟悉,不应该让那个人这么早就走。应该当着他的面,把房内的东西都检查一遍。他有些后悔不该不去较现代化的酒家,而到这儿来自作自受。他只得叹了口气。 他心想,得马上去买些杀虫剂。既来之,则安之吧。 邦德下了床,拉开暗红色的绒窗帘,靠在铁栏杆上,眺望远处的风景。右面的金角湾风平浪静,左面的博斯普鲁斯海峡却是波涛起伏。在它们中间可以看到一些歪歪斜斜的房顶和高耸的清真寺塔尖。看到这美丽的异国风光、他顿时感到心旷神恰。就这方面来讲,到这个旅馆来住也并没完全错,臭虫带来的不舒服完全可以被窗外的美景弥补。 邦德眼前是一片欧亚大陆间的万丈碧波,这样的景色使他久久不愿离去。转身时,屋里已是满堂晨晖。他拔了个电话,让侍者把早餐送到他的屋里来。这儿的人都不懂英语,他只好用上法语。由于没有热水,洗澡用的是冷水,刮脸也只好用冷水。这一切都凑合过去了,只希望这里的早餐不会使自己再凑合一次。 总算早餐没有使他失望。早餐是深黄色的冰淇淋和刚去皮的无花果以及一大壶黑咖啡郭德一边品尝着丰富的早餐,一边眺望着海峡上穿梭如织的汽船和舢板,心里在考虑着可能从克里姆那里传来的消息。 九点钟,那个高个子开着那辆罗尔斯轿车来接邦德。 汽车在拥挤不堪的人马车流中穿行。它的老式的球茎式喇叭不停地鸣告行人。邦德一路上看到,这里有塔尖直刺云天的高高低低的清真寺,也有高耸入云的伊士坦布尔一希尔顿饭店的现代建筑。在这个城市中,既富有《天方夜谭》里那种迷人的东方情调,又充满了现代化城市的韵味。 汽车穿过了加拉塔桥后,向右一拐驶向一条与河岸平行的鹅卵石马路。几分钟后,汽车停在了一个大木门前。 胖胖的满脸堆笑的守门人马上迎了上来。他为邦德拉开车门,挥手示意邦德跟他进去。他们穿过大门,进入一个小院子里。院子里有个整齐的砂砾花圃,正中央长着一棵高大的枝树,几只斑尾鸽正在树下啄食。这里远离纷扰和嘈杂,显得异常地宁静。 一条砾石小路通向了一间巨大的拱顶仓库。他们走进了仓库。邦德看见一束阳光从高高的圆形窗户里射了进来,闻到了一股凉凉的香料味儿夹杂着咖啡香味。他们沿着仓库中间的通道向仓库的一头走去。 在那里有一个围有栏杆的台子。有六七个男女青年坐在高凳上,正忙着在帐簿上记帐。帐簿边都有一个墨水瓶旁和一把算盘。邦德从他们旁边走过,但没有人抬头看他一眼。坐在他们远处的一位高个子男人见他来时站起身来,向他走来。他皮肤黝黑,面容消瘦,长着一双深蓝的眼睛。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向邦德笑了笑,然后领着邦德走到台子后面。台子后面有一扇斜挂着锁的精致红木门。他敲了一下门,没等里面有反应,就推开门,带着郭德走了进去。邦德走进门去后,他便退了出来,顺手带上了门。 桌子中有一张红木桌。桌子后面坐着一个身材高大、在着整齐的男子。他见邦德进来后,立即结起身来,走向前来抓住邦德的手,“亲爱的朋友!快进来!”。 这人声音洪亮,态度和蔼,一到好客的模样。邦德估计,他就是t站的站长。邦德现在身处他的领地,当然一切都要听他安排了。邦德想,必须牢牢记者这一点,这不单单只是个礼貌的问题。 克里姆的手粗大有力,简直能易如反掌地把邦德的手指提得粉碎。 邦德身高六英尺,但克里姆看来至少比他还高两英寸。他虎背熊腰,看上去顶得过两个邦德。他的脸盘很大,呈褐色,鼻子有骨折过的痕迹,蓝眼睛分开很远,透着一丝笑意。眼珠有些湿滚滚的,还有满了血丝,看得出他嗜酒如命。 克里姆一副傲慢的长相,头发乌黑浓密,配上一个鹰勾鼻和右耳垂上带着的小小的金耳环,看上去就象是一个四外漂泊的吉普赛流浪汉。这张脸充满戏剧性,富有生机,凶狠残忍而又放荡不羁。邦德觉得自己从未见过他这样充满热情和朝气的面容。邦德松开他那双强健有力的大干,向他友好地笑了笑。 “谢谢你昨天晚上派车去接我。” 克里姆高兴得大笑起来,“你不光要讲我,还得谢谢我们的俄国朋友呢。昨天晚上他们也派了人头接你。我的车子刚到达机场,他们也就到了。”’“是辆尼斯帕牌的,还是兰伯瑞特牌的?” “是一辆兰伯瑞特车。他们身边有一大帮娄罗专门干这种勾当。他们总是一副台里蠢气的样子,我可没时间去理睬他们。他们所雇的人大多都是那些讨厌的保加利亚人。这些人简直是俄国佬的爪牙。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太放肆。上一次,我好好地教训了他们一下。当他们紧咬着我的车不放时,我让司机来了个急刹车,再猛地一倒车,结果不仅撞掉他们车上一块油漆,还在他们车子里留上一滩血迹。从那以后,他们就不敢再那么放肆了。” 克里姆带着邦德走向桌子旁,他在椅子坐下,也示意邦德坐下,并随手递给邦德一盒香烟。邦德抽出一支点上。香烟很长,呈扁圆形,上面印着金黄色的新月图案。这种烟味道很淡,略带点甜味。 克里姆取出一杆熏黄了的象牙烟嘴,把一支烟塞进烟嘴里。邦德抽空环顾了一下房间。房间好象刚刚整修过,里面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油漆味。 房间呈正方形,很宽敞,周围是十分光亮的红木墙。克里姆的椅子后面挂着一块东方织锦,一直垂到地板上。织锦后面好象有扇开着的窗户,它不停地在微风中轻轻摆动。邦德看了看四周,发现屋子的光线是从墙上高高的圆形窗口射进来,估计织锦后面不可能有窗户。也许织锦摆动这因为这里与金角湾很近的缘故。 邦德不时可以听见浪花拍打墙角的声音。右边那面墙上挂着一幅镶有金框的安妮戈尼女王画像,对面墙上挂着一只式样极其考究的镜框,里面镶着塞西尔-比顿在战时给邱吉尔拍的一幅照片。墙边摆着一个大书架。对面放着一张皮面的长沙发。房子中央的办公桌,其抽屉的铜制把手问着金光。屋角上还有一张放杂物的桌子,上面摆着三个银质镜框,里面分别是两张奖状和一张被授予英帝国勋章的证书。 克里姆吸了一口香烟,往椅子上一靠,淡淡地说:“我们的朋友昨天来拜访我,在墙角安了一枚水下炸弹,想炸死我。我真够运气的。当时我正在那边沙发上跟一个罗马尼亚姑娘逗乐。她想靠自己的美色来搞点情报。我们俩正玩得高兴,炸弹响了。当时我可没什么,可她吓得半死。我放开她时,她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她晃了晃烟嘴,报歉地说:“因为你要来,我抓紧时间大概地整修了一下,窗户和镜框上的玻璃都是刚刚才装好。油漆味儿还没散尽呢。”克里姆紧皱眉头,往后一仰。“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一下子破坏这和平气氛。在这儿,我们一向相处得不错,各干各的事,还从来没有如此正面冲突过。他们这样子只能给我们的苏联朋友增添麻烦。等我弄清楚这是谁干的好事,一定得好好收拾他一下。”克里姆摇了摇头说:“这事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我只希望别冲了我们想干的事。” “可是,他们有必要这样大张旗鼓地干吗?”邦德说,“我最不愿意看到你们被卷进来。派你的轿车来接我,只能把你和我挂在一起。” 克里姆放声大笑:“朋友,我得把这里的情况和你介绍一下。我们、苏联和美国人在每家旅馆都雇有自己的人,而且都在当地秘密警察总部埋了内线。我们各方每天都可收到一份出入境的外国人名单,不管他是乘车、坐船或乘飞机来。当然,即便那家伙能耐再大,只要给我几天时间,我依然可以把你弄出土耳其。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是要让他们知道你已经来了。那个姑娘讲过,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必须由她来选择。她可能不信任我们,但她非常有把握地说,只要你一到这里,他们的情报中心马上会得到消息的。”克里姆耸耸他那宽厚的肩膀,说:“管她呢?我关心的只是你。至少你应该过得舒适快活,不能白来一趟嘛。” 邦德笑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就当没说。我的确忘了巴尔干的规矩。在这里,你只管下命令,我只管执行就行了。” 克里姆话头一转:“对了,说起舒适,我想问问你,你住的那家旅馆怎样?真没想到你会选中那个破烂的克雷斯官。那儿比妓院好不到哪去。那可是俄国人常去的地方,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可以。我并不愿意住大饭店。” “是不是钱不够用?”克里姆说着,伸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卷绿色钞票。“这是一千镑土耳其现金。目前,黑市上是二十二镑兑换一英镑,官价只有七镑。花完了尽管说,以后再一起算。这简直是在开玩笑。自从克罗伊斯发明了金币,钞票就越来越不值钱了。不过,票子的面值倒是和印在上面的头像挺符合。最早印的是神像,再就是国王,再往后是总统。现在倒更干脆,什么像也不印了!”克里姆把钱甩给邦德,“现在的钱只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只是一张印着一些建筑图样、由银行行长签过字的纸。可它仍能买来东西,真不可思议。你还缺少什么?尽管说。香烟吗?我们现在抽的烟相当不错,但很难弄到,基本上让政府各部和大使馆弄走了。我会派人给你搞几百支的。至于吃住方面,你大可不必担心,准保让你满意。如果你不介意,以后这段时间,我希望能经常和你在一起。告诉我,你还需要什么?” “什么也用不着,除非有朝一日你逃到伦敦去了。” “伦敦?谁会去那个鬼地方!”克里姆非常肯定地说,“那儿的天气和女人都太冰冷。你能到这儿来,我真是太高兴了。总算又有事可干啦。我象是又回到了战争年代。”他说着,按了一下桌上的电铃按钮,“喝点咖啡吧。要不要加糖?在土耳其,谈起正经事,就必须要喝点咖啡或葡萄酒。不过,这会儿喝酒又不是时候。” “不用加糖。” 邦德背后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克里姆吩咐他去拿些咖啡来。那人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门砰地响了一声。克里姆拉开一只抽屉,取出一本卷宗,放在面前,然后把手按在卷宗上。 “伙计,”克里姆严肃地说,“对这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他往椅背上一倚,双手向后拖住脖子,“你是否觉得,于我们这个行当有点象在拍电影?经常是一切就绪,就要准备开拍了,但要么是天公不作美,要么是演员生病了,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就干不成了。不过拍电影中什么都是假的,都是导演或演员自己编出来加进去的。假如说,可以加一些桃色插曲。可干我们这行却是动真格的,但我们面前的事却真真假假搅合在一起。最糟糕不过的正是象现在这样,发生在两个‘明星’之间。对我来说,这件事太令人头疼了。这姑娘当真爱你吗?她看见了你时还会和你动感情吗?你有没有魅力把她给搞过来?” 邦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这时,有人敲了敲门。他的秘书端了两只镶有金困的瓷杯进来,放在他们面前,然后转身出去了。邦德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咖啡。咖啡的味道很好,只是颗粒稍微粗了些。克里姆一口气把一杯咖啡灌进肚去,又点着一支香烟。 “眼前这场爱情戏,我们只能坐观形势的发展,”克里姆嘟哝着,“我们只能等着瞧。不过,这期间估计不可能太平无事。’他往前倾了倾身,看着邦德,目光十分严肃。 “伙计,敌人最近正在加紧活动,而且不光是在打我的主意。我已看出了一些迹象,我绝非凭空猜测。”他用一只手指放在鼻梁上,“我有这个,”他指了指鼻子说,“这是我的好朋友,绝对信得过。’北慢慢放下手来,意味深长地补充说:“假如太冒险的话,我会告诉你的。如果真是那样,你最好打道回府。” 克里姆再次靠在椅背上,发出一阵尖刻的笑声:“我们是专干这个的,就不婆婆妈妈的了。甭管我的鼻子唤到了什么,还是开始干活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要问吗?我发完报后,那姑娘就没影儿了。对我们会面你挺有兴趣吧?” “我想弄清一件事,’郭德说,“你对那姑娘有什么看法?相不相信她说的话?关于我的事,她都讲了什么?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要是她没有为我着迷,或者不是迷得发狂的话,这件事就肯定是个圈套,是苏联国家安全部设下的陷阱。你觉得这姑娘可信吗?”邦德急切地说,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伙计,”克里姆摇了摇头,摊开两手说,“这个问题我自己还没有弄清楚呢。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问自己。可女人在这种事情上是不是撒谎,有谁能看得出来呢?她明眸皓齿,嘴唇丰润,叫人又怜又爱。她很是不安,象是丢了敢似的。当时她拼命抓住渡轮的铁栏杆,甚至指头都发白了。但谁能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克里姆挥了挥手,“天知道!”然后,看着邦德说:“想弄清一个女人到底是否爱你,只有一个方法。” “没错,’邦德暧昧地说,“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就是着床上的表现。” 第15章 世路寒暖 咖啡一杯接一杯地端上来。他们一边喝咖啡,一这不断地抽烟,房间里烟雾绕绕。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拼凑着那些零零碎碎的细枝末节。一小时后,他们又转回开始谈论的话题上。最后商定由邦德自行处理。要是他觉得她可信的话,就把她连同密码机一起带走。 克里姆独自揽下了整个后勤工作。首先,他挂了个电话给他的旅行代理人,让他订两张了周出境的各班机票,包括所有的英国欧洲航空公司、法国航空公司、斯堪的纳维亚航空公司以及土耳其航空公司的班机。 “我还得给你搞张护照,”他说,“一张就行了,就当她是与你同行的妻子。我的手下会设法搞到一张长得和她差不多的姑娘照片。实际上,嘉宝年轻时的照片就可以,她的确很象嘉宝。只要翻翻画报资料便不难找到。这事我还得去找总领事谈一下。他人很好,相当欣赏我的那些鬼把戏,今天晚上我就能把护照办好。对一厂你喜欢取个什么名字?” “你随便想一个就行了。” “那叫萨默塞特吧。我妈妈就是萨默塞特人。你的职业吗?公司董事。那姑娘呢?就叫凯西吧。你们是一对身形健美、喜欢旅游的年轻的美国夫妇。用哪种方式来支付旅费呢?这事我来办。这是一张八十英磅的旅行支票,再给你搞张银行收据,证明你在这儿已兑换了五十英镑。海关方面嘛,他们会因为你在这儿花了钱而高兴的,你可以随身带上几样上特产给他们看。就算带给你那些在伦敦的朋友的礼物。要是你时间太紧,旅馆帐单以及行李之类的事由我去处理。我和克雷斯官的人混得很熟。其他的事你再多考虑考虑。” “我看就没什么了。” 克里姆低头看了一下表:“现在已经十二点了。这就送你回旅馆,说不定你会收到一封信呢。你回去后仔细检查一下你的东西,看有没有被人动过。” 克里姆又按了一下铃,叫来了秘书,简短地布置了一下。 他把邦德领到门口,又一次热情而有力地握了握邦德的手:‘市汽车送你去吃午饭的地方,”他说,“是香料市场的一家小馆子。’他颇有些兴奋地盯着邦德,“很高兴能与你在一起,我们的合作肯定会很不错的,”他放开邦德的手说,“事情还多着呢,我们得抓紧时间才行。当然,很多事做了有可能是事与愿违,但不做又不行。” 他的秘书带着邦德穿过高台的另一扇门,来到一条过道上。该过道两旁都是一个个的小房间。秘书带着他走进其中一间。邦德发现这是一间装备完善的秘密实验室。他们在屋里果十分钟后,又回到街上。劳斯牌轿车已经在街上等着他了。他上车后,汽车穿出一条狭窄的胡同,飞速地向加拉塔大桥驶去。 克雷斯新换了一个守门人。这人身材瘦小,面色腊黄,总是摆出一到顺眼的样子。一见到邦德进来,他赶忙在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上前来,十分恭敬地说:“先生,真是对不起,让您住那种下等房间。我们的确不知道您是克里姆先生的朋友。你的行李已搬到十二号房间去了。这是我们旅馆中最好的一套房间,”他说着眼珠一转,“这是专门给度蜜月的人准备的,特别舒适。先生,象您这样的人士及应受到特别款待。”他握了握手,深深地朝邦德鞠了一躬。 邦德最厌恶的就是这种马屁精。他瞟了一眼这个人,说;“好吧。带我去看看那房间吧。我不一定就会喜欢。我对原来那间还是挺满意的。” “是的,先生。”那个人弓着腰带着邦德走进电梯,“可是你那间房子里的水管子已坏了,供水也…”电梯在二楼停下,打断了那人的唠叨。 那水管确实成问题,邦德想,假如能换一个更舒服的房间,自然不错。 那个人打开了一门,弯着腰,伸出手,请邦德进去。 这套房显然比原来的那套强得多。套房分有个小的阳台,落地窗十分气派,屋里阳光灿烂,采光极好。房间的基色为粉红和浅灰,风格是属于访法国王室式的风格。虽略见陈旧,但依然保存着本世纪初的风范。镇木地板上铺着漂亮的地毯,绘饰华美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树形吊灯。右面靠墙处放了张大床,床后是一面镶有金框的大镜子,几乎有整堵墙那么大。邦德觉得这种设计别有心地,不过,如果在天花板上再装面镜子,对于度蜜月的人来讲,那不更带劲。该星子带有一个洗澡间,里面铺着瓷砖,各种卫生设施完备。邦德的刮脸用具已整整齐齐地放在洗漱用品的架上。 那个人又跟着邦德从洗澡间走回卧室。等邦德决定住下后,他这才深深地鞠了一躬,出门而去。 有什么理由不住这间呢?邦德又在房间里兜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墙壁、电话及床的四周。有什么不可以住呢?难道这儿会有窃听器或暗门。看来不会的。 他的箱子已放在农橱旁边上的躺椅上。地跪来下仔细查看,见锁的四周没有被摸过的痕迹。他专门搁在箱子扣带边的一点绒毛还在那里。他打开箱子,取出那只公文包。看来也没有被人动过。 他走进洗澡间,洗了个澡,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往楼下走去。那个守门人弯腰为他拉开了劳斯牌轿车的门,并告诉他没有他的信件。看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该不会在搞什么鬼吧?邦德猜疑起来。管它怎样,这场戏是要唱的,如果换房就是拉开序幕的话,那也不错。 汽车离开了旅馆,顺着一个下坡向前驶去时,邦德想到了克里姆。他这个人可真行!在这个处处都是贼眉鼠眼的小人堆里,只靠他那膀阔腰圆的身材,就足能使他发号施令了。他热爱生活,充满朝气,人人都愿与他交朋友。这个精力充沛、深谋远虑的海盗式人物,为何要为当局干事呢?他正好是邦德喜欢的那种人。 汽车穿过了加拉塔大桥,停在香料市场外面。司机领着邦德走上几级破旧的楼梯,进入了一个充溢着异国情调的市场中。这里热热闹闹,人群川流不息,叫卖声、吃喝声不绝于耳。许多艺丐和肩扛口袋的脚夫东串西跳。他们没走多远,便向左拐了个弯。这里略为清静些。他们走到一个拱门前。前面是一条旋转而上的石阶。 “先生,克里姆先生在左边最里面的房间里。如你找不着的话,您只管问别人。大家都认识他。” 邦德拾阶而上,来到一间会客室前。一个传者问也不问他是谁,便领着他从许多铺着多彩瓷砖的小房间走过,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屋子。克里姆正坐在墙角的一张办公桌前等着他。桌旁窗子下面就是香料市场的入口处。 “伙计1快坐下,喝上几杯。喝点葡萄酒怎么样?”他一边高兴地和邦德打着招呼,一边吩咐传者把酒端来。 邦德在一把扶手椅上坐下,端起传者送来的酒,向克里姆举了举杯,抿了一口酒。啊,这味道和首香烈酒挺象。他一口气把一杯酒喝个干净。 克里姆对那帮土耳其人的所作所为大发了一阵评论后,问道:“有动静了吗?” 邦德摇摇头。他告诉了克里姆调房的事。 克里姆放下酒杯,用手抹了一下嘴。他的想法和邦德完全一样。“这场戏迟早部要开演的。我开始做了些试探性的工作,现在只能坐观其变了。吃完饭我们一块儿到敌人的老窝去转转。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当然,我们仅仅是暗地里去拜访,不会被他们察觉的。”克里姆自觉很机警,不禁纵声大笑起来,‘“现在谈点别的事吧。对土耳其有何看法?算了,不谈这个,我没兴趣。” 片刻之后,头一道菜上来了。邦德吃的辣味沙丁鱼味道很一般,和一般的油炸沙丁鱼没什么区别。克里姆的第一道菜是一大盘生鱼片。他看邦德那迷惑的样子说:“我要了一盘生鱼片,下一道是生肉和高艺。此外,还有一盘酸奶酪。我一向不赶时髦,吃生东西是因为从前曾想当个职业大力士,为此我还专门练过。土耳其人都爱看大力士表演,这职业很受欢迎。那时候,教练规定我只能吃生东西。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我想,这对我身体有好处。不过,”他晃晃叉子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吃生东西。别人爱吃什么,我才懒得管。但我不希望看见吃饭喝酒时哭丧着脸。” “现在怎么不当大力士了呢?怎么会干起现在这个行当呢?” 克里姆叉起一片生鱼,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他一口喝下半杯葡萄酒,点上一支香烟,身体往后一靠说,“好吧,既然没什么好说,就讲讲我的事儿吧。你肯定想不通,这种怪人怎么会干起情报局这个差事的?我长话短说,要是你还是听得不耐烦,就叫我止住,行吗?” “好的。”邦德也点上一支香烟,身体向前倾了倾,靠在桌子上。 克里姆看着缓缓上升的烟雾说,“我是特拉市松人,生在一个大家庭里。我有不少妈妈。我父亲是那种令女人着魔的男人。他是个捕鱼高手,整个黑海的人没有不知道他名字的。他专捕箭鱼。这种色非常凶猛,极难捕捞,而我父亲却在捕箭鱼那伙人里数头一号。女人们都想让他们的男人出人头地。我父亲就成为当地的一位英雄。那儿的风俗是敬重高大健壮的男人,而他正是个英俊潇洒的大个子。所以他可以拥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必要的时候,他们会为了一个女人动刀子。这样,我的兄弟姐妹很多。大家都住在一所破烂的房子里。虽然房子破烂,但我的那些妈妈们把它收拾得井井有条。我的妈妈比当地任何人的都多,不亚于一个后宫。我自己的母亲原来是英国的家庭教师,是在伊士坦布尔看马戏时认识我父亲的。他们简直是一见钟情。当天晚上,他就带她上了渔船,来到了特拉布松。她对自己的选择从来都不后悔。在她眼里,这世界上除了我父亲之外什么都不存在了。战后她死了,享年六十岁。我有个哥哥,是一个意大利妈妈生的。他皮肤很白,所以叫比安柯,而我很黑,所以叫达科。我们兄弟姐妹总共十五个,小时候都在一块长大,真是绝妙无比。妈妈们经常吵架,孩子之间也少不了动拳动脚。那个破屋子就跟个吉普赛人的宿营地一样。每次,我们打架太过分时,父亲把我们双方都揍一顿;但如果我们和平共处,他对我们又很好。你能想象出在这样一个家庭中是怎么生活的吗?” “很难想象出。” “你如果在这里生活久了,就可以理解的。后来,我几乎和父亲一样的高大强健,可受的教育比他要多。我的母亲负责教育我,父亲只是要我们爱清洁讲卫生,要求我们一天起码得上一次厕所,并告诉我们怎样去理解人,理解社会。母亲对英国满怀崇敬,这种感情同时也灌输给了我。长到二十岁时,我自己有了一条小船-就开始自己挣钱了。我生性太野,不爱呆在家里受约束,就自己到海边找了两间小屋子居住。我想瞒着父母搞些女人,但运气很臭,只是搞来一个比萨拉比亚的小泼妇。那还是我在伊斯坦布尔后面的山里和吉卜赛人打了一架才搞到的。那帮家伙猛追不舍,那女人也不愿跟我走,害得我只好把她打昏后拖回我的房子里。到了特拉布松后,那个臭女人还想杀了我。我把她拉进屋里后,扒光她的衣服,把她捆在桌子底下。我吃饭时,只给她点残羹剩汤,好让她明白谁是主人。可没想到,我母亲突然来了,说父亲要见我、当她发现了那个姑娘时,她大骂我是个残忍无耻的流氓,真后海居然生了我这么个孽子、并要我马上把那姑娘送回去。我母亲找来衣服给那姑娘穿上,放她回去。我真想不通,我真的要送她走时,她却怎么着都不肯走了。”克里姆不禁大笑起来,“经过这件事情,我总算是了解了一些女人的心理,真是太有意思了。我的母亲为她忙这忙那,给她自由,但这个不知好的丫头却念起吉普赛咒语,不停地骂。好在母亲没有把这事告诉父亲,要不又得生事。她总是这样-一旦我干了坏事,把我臭骂一通,但又护着我。嗅,拉得太远了,还是说正事吧。那天我回去见我父亲时,在场的还有一个英国人。这八个子很高,脾气很好,一只眼睛上贴了块黑膏药。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说,英国人想知道俄国人在边境的动静,想了解俄国人在离特拉松布五十英里的英国石油和海军基地有何举动。那人说,只要能打听到这些情况,他们可以给不少的钱。我的英语和俄语都讲得还行,眼尖耳灵,机智敏捷,又有一条船。于是父亲就让我帮英国人做事。伙计,这位英国人就是丹西少校,前任t站站长。后来我就一直在他手底下干活了。” “你刚才说想当大力士,你能告诉我那件事吗?” “哦,”克里姆神秘兮兮地说,“那只不过是我的副业罢了。在这里,流动马戏团可以很容易地通过土苏边境,因为苏联人特别喜欢看马戏。我在马戏团常表演用手拉断铁链和用牙咬住绳子吊起重物的节目。在苏联的村庄里,我还和他们的大力士比赛摔跤。别看有些格鲁吉亚太长得人高马大,但却很采。找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常胜将军。每次比赛完,大家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我就装聋作假,好象啥也听不懂,时不时还问上几个幼稚可笑的问题。他们都笑我傻,总是不顾忌地把所有事儿都倒出来。” 传者端上来第二道菜。邦德的菜是酷滑肉片。这菜味道还不错,有点象大葱烧熏肉。克里姆吃的是一大块挺嫩的牛排,是用生肉为原料,拌上胡椒、香葱、蛋黄和橄揽油做成的。他叫邦德也尝了一日。邦德连连说好。 “你也应该多吃这种东西,”克里姆一本正经地说,“这玩意儿管用,尤其对你和女人鬼混大有益处。另外,还应该去健身,这对男人来讲至关重要,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的。我和父亲一样,要对付许多的女人。但我跟他不同的是,我抽烟喝酒都太多。于这一行很影响平时的生活。一个人总是处于紧张状态之中,成天都在动脑子,大部分精力都被工作占去了,哪能过多想女人呢?但我想过充实的生活,在剩下的时间里总想把一切都抓到手。也许那一天,我的心脏会突然不动了,我就会去见我的父亲了。但我对死并不害怕,没什么可遗憾的。也许别人会在我的墓碑上刻下‘此人死于畅饮人生美酒’。” 邦德失了笑说:“你可别走得太早,达科,m局长对你评价很高,你要不在了,他会很难过的。” “哦,是这样吗?”克里姆盯着邦德的脸,看他是否在讲真话。他大笑起来:“要真是这样,我就会把死神拒之门外的。”他看了看表,“詹姆斯,时间不早了,我们现在到办公室去喝点咖啡吧。苏联人每天下午两点半准时开会。今天我们还要去旁听他们的会议呢。” 第16章 窥察敌情 他们回到了那凉爽的办公室。克里姆叫秘书去准备咖啡,自己打开了壁橱,拿出几套蓝色服装。他和邦德各从中挑了一套穿在身上,另外,还穿上一双橡胶靴。 秘书走进屋来,端来了咖啡和两只很长的手电筒。 秘书把东西放在桌上就转身出去了。克里姆说:“我的秘书实际上是我的大儿子。外面那些人也都是我家的小孩。司机和看门的是我的伯父。这里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我们家的香料生意给我们的工作起了绝妙的掩护,还是m局长帮我搞起来的呢。他经常在伦敦的朋友中帮我大吹特吹。我现在是土耳其香料行业的巨头,借局长的钱也已还清了。我的孩子都是这里的股东,他们生活过得也不错。我每次需要帮手时,就选一个最能手的来帮我。他们都受过专门训练,个个精明强干,也都愿意为我赴汤蹈火。当然,也愿意为m局长做一切能做到的事。我对他们说,上帝最高,其次就是m局长。”克里姆挥了挥手,“我的意思是,这儿的人全都可靠。” “我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吗?”克里姆拿起一只手电筒,又递给邦德一只,说;“ha们走吧。” 克里姆走向宽大的书柜旁。他把手伸到书柜后面,只听“吱噶”一声,书柜便向左边滑去。书柜后面有一扇小门,与墙壁齐平。克里姆轻轻一推,门就开了。眼前是黑咕隆咚的通往地下的石级,一股潮湿的霉味直往上冲。 “你先进去,”克里姆说,“就顺着这石级往下走。你在下面等我,我得把门关好。” 邦德拧亮电筒,小心翼翼地顺着石级向下走去。借着电筒光,邦德能看出,这个石级好象是刚刚修好的。石级下面二十英尺的地方好象有股水流。他来到阶梯底,才发现这是一条用石头筑成的古老地道,中间有一条水沟。地道从右到左由高向低一直延伸下去。他估计,该地道的出口应在金角湾的地方。 地道前面传来一片吱吱喳喳的声音,无数的红色小光点不停地闪烁。邦德用手电照了一下,发现在二十码以外的地方,成千上万只老鼠正窥视着这一陌生人。邦德可以想象,老鼠们的胡子这时肯定全都竖了起来,随时准备进攻。他不禁有些毛骨涑然。他不知道如果手电筒突然不亮时,老鼠是否会一拥而上。 克里姆突然在他身旁说:“前头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大概要十五分钟,但愿你能喜欢这些小动物,”克里姆大笑起来,声音在地道中回荡。老鼠吓得全都趴在地下,一拱一拱地往后挪动。“没办法,到儿是老鼠和蝙蝠的世界,加起来估计够一个师的空军和和一个师的陆军。我们一边进,他们一边退。等我们走到地道底时,地道几乎就全被它们挤满了。走吧,这里空气还可以,水沟两边的地也是干的。冬天水涨起来时,我们就只好穿上潜水员的衣服了。你把手电照着脚。要是蝙蝠掉在你的头上,把它赶开就行了。这种事较少发生,它们的雷达系统比我们的眼睛还强!” 他们顺着地道的斜坡向上走去。空气里弥漫着老鼠和蝙蝠屎的怪味。邦德不知道得要几天才能去掉身上的这股臭味。 一串串的蝙蝠象藤上的干葡萄从地道顶倒挂下来。只要一碰它们,它们就会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克里姆的电筒时不时照到前面那一排排毗牙咧嘴的老鼠身上。它们变得越来越多。 他们紧握着手电筒,象握着枪一样,紧张地与这密密匝匝的敢死队相对。足足走了十五分钟,才到达地道中的一间凹室。 凹室墙上的砖是新砌的。天花板的两端各吊下两条用油布裹着的细长物品。它们的下面各放着一把长椅。 邦德在想,刚才他们如果再向前走几步,那些红了眼的老鼠肯定会疯狂地向他们这两个外来人扑来。而到那时,它们就不会只是瞪着眼睛了。 “别叫了!”克里姆大声说。 地道里突然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老鼠们象得到了指令似的,一齐停止了吱吱的叫声。它们忽然着急地往回飞窜,看上去就象一股灰色潮水,一窝蜂地向前涌去。 鼠群慢慢地消失了,地道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飞过的几只蝙蝠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克里姆嘟嚷道:“等伊斯坦布尔再次发生瘟疫,这些鬼老鼠都会死光的。我真后海没来得及上报这儿的鼠情。他们原本可以消灭这些老鼠的,但因为苏联人在这上面,我不想惹事,只好作罢。’他猛地抬头,向室顶上努了努嘴,又看了一下表说,“再过五分钟,他们就要坐下来开会了。每次有三个人必到,是三个苏联国家安全部的人,其中一个可能是苏联红军情报处的人。今天来的可能还有另外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两星期前来的,一个从希腊来,一个从伊朗来的,还有一个是星期一到的。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也搞不清楚他们来这里搞什么。有时候,那个叫塔吉妮娜的姑娘也会进来,送份情报或什么的。但愿今天你能见到她。她肯定会使你迷倒的。” 克里姆伸手拉下裹在一个细长物品上的油布。邦德马上就明白了。油布裹着的是一架闪闪发光的潜望镜。邦德笑着说:“达科,你可真有本事,从哪儿搞到这玩意儿的?” “是土耳其海军的战争剩余物资。”克里姆的语气中表露出,他不愿就此再多说什么,“伦敦还想在上面装个窃听器,但那不是件容易事。潜里镶镜头和打火机差不多大小,升上去后,正好高出地板。我们安装对,先在上面的房间角落里挖了个老鼠洞,镜头就从这个洞里升上去。可洞不可能挖得太大,更没有多余的地方来装高灵敏度的窃听器。我们也不可能进入那房间,在屋子结构上改造一下。安装时,公共事务部门的朋友们帮了我大忙。他们请苏联人先搬出去几天,理由是因为有轨电车撼动了这房子的地基,必须检查一下。我花了几百英镑把那些人的腰包填满。公共事务部的人那几天检查了上面六幢房屋,最后说,这些房子都是安全的。当然这时,我和家里人已经把一切安装完毕。检查完后,苏联来了很多人。他们把整个屋子彻底地翻了个遍,想找出窃听器的听筒或定时炸弹之类的东西。” 从凹室的屋顶上还吊下来很大一块金属物品,足有两个足球那么大。邦德问,“这是什么东西?” “是炸弹,是威力相当大的炸弹。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或者我们同苏联人打起来了,我就可以在办公室里摇控引爆炸弹。不过除了苏联人外,可能还会有不少不相关的人死于非命。这将是一个悲剧。不过,一旦人发起火来,就会不顾一切的。这很自然的。” 克莱姆把两个把手中间的目镜擦了又擦。他看看表,伸手握住两个把手,慢慢把它们摇上去,一在使目镜和他的眼睛相平。当装有镜片的钢套管慢慢向上升去时,发出一阵噬惯的声音。克里姆把眼睛凑在目镜上,摇着手柄,调节着镜头的角度,然后他直起身来,向邦德说:“果然来了六个人。” 邦德好奇地把头向目镜凑去。 “你仔细地看看,”克莱姆说,“你最好能记住这些人的模样。坐首位的是他们情报站的常驻主任。他的左手边是他的两个助手。右面是三个新来的人。离主任最近的那个是刚到的,好象是什么重要人物。如果他们除了讲话外还有什么举动的话,马上告诉我。” 邦德让克里姆说话时轻点。他觉得自己就好象和苏联人坐在同一间屋子里,就象秘书一样坐在角落里,作着会议记录。 潜望镜本来是从潜水艇上观察飞机或水面的船只用的。从这副潜望镜中,邦德看到了一副副奇特的画面。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截截象树桩的腿。然后,他很清楚地看见两名副手。他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邦德默默在心里记下了他们的特征。主任脸上一副勤奋认真的模样,象个学究,眼睛片厚得象瓶底儿,瘦下巴,宽前额,稀疏的头发向后流着。他的左手边那位长着张方脸,呆里呆气的,鼻翼两边深陷,一头金发,左耳边有条疤痕。另一个副手看起来油头滑脑,一双圆骨碌眼睛狡黠明亮。他正在讲话,一副故作谦卑的模样,嘴里的假牙不时闪现金光。 邦德看不清那三个新来的人的面庞。他们侧着向他坐着。离他最近那个人稍微清楚些,兴许职位也最低。这人黑皮肤,眉毛浓黑,目光迟钝,鼻子肥大,长着双下巴,象是苏联的南方人。 他旁边那个人,邦德只能看见那肥胖的脖子后面的一个大疖子。他上身穿的西服磨得有些发亮的,脚上登着一双擦得侵亮的棕色皮鞋。他直直地坐在那里,好象没有讲话。 主任右手边的那位重要人物开始讲话了。这个人个子高大,长长的下巴,蓄着斯大林式的褐色胡子。邦德能看到他侧面的一只冷漠无情的灰色眼睛和一头正在泛灰的褐色头发。几个人当中只有他在抽烟,他不时地吸上几口。他的样子比在坐的其他人都要威风些。邦德估计,他可能是从莫斯科来的高级官员。 邦德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屋子中可能发生的一切。时间一长,眼睛都有些发酸了。他小心地转着手柄,想通过上面的那个老鼠洞口看清房间的每个角落,但没有发现任何特别感兴趣的东西。房间的墙边放着两个橄榄绿色的公文柜。门边有个衣帽架,上面挂着六项差不多样式的的灰色呢帽。屋角上有个食品柜,上面放着一个水瓶和几只玻璃杯。邦德站起身来,离开目镜,使劲地眨了眨眼睛。 “要是能听到声音,那就好了。”克里姆遗憾地说,“那样,他们的一切阴谋诡计都可以一清二楚了。” “是的。”邦德点头应和说,“达科,顺便问一下,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道的?它原来是干什么用的?” 克里姆又在目镜上看了一眼,然后直起身来。 “它原来是一个废弃的廊柱厅的排水道,”他说,“廊柱厅现在已作为旅游胜地,就在圣-索非亚小山上面,就在我们头顶上。这个地道建于一千多年前。平常用来蓄水,当时打仗时,万一城堡被围困,这里就可以为他们提供用水。这个庞大的地道义有一百多码长,五十码宽,可以贮储几百万加仑的水,是由一个叫盖力斯的人在四百年前发现的。有一天,我在一本书上读到了他关于这一发现的记载。他说,在一年冬天时,从一个‘轰隆作响的巨大水道’中涌出了许多水,淹没了廊柱厅。这话让我不由得想起,这廊柱厅下肯定有一个巨大的水道。一旦城堡被攻陷,便可以用该水道的水迅速地把廊柱厅淹没。于是,我买通了廊柱厅的看守人,带上我的儿子,在厅里用锤子和回声探测器一寸不漏地检查了一遍,结果找到了发出空洞声响的地方。然后,我在公共事务部部长身上花了不少钞票,让他把这个地段关闭一个星期‘进行整修’。在那一个星期中,我全家人全都扑到这件事中。”克里姆又低头看了一眼目镜,“我们在大厅的墙上挖了个洞,然后一直朝这处方内挖过来,直到发现一个通向地道的拱门。当时我们别提有多兴奋了。我们顺着地道往前走,但好象永远走不到尽头似的。一最后,我们才发现地道是通向山下,一直通向金角湾,出口就在加拉塔大桥旁,高我们家只有二十码。离地道不远的地方,上面是苏联人的领地。于是,我们填上大厅墙上的洞,从我家的房子那里开始向这里挖过来。这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儿。我们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挖到苏联人的房子底下。”克里姆笑道:“也许苏联人以后会发现什么,离开这个地方。恐怕那时候我已不再是t站的站长了。” 克里姆又看了一眼潜望镜,邦德见他神色紧张起来。克里姆急匆匆地说:“快来看!她走进来了!” 第17章 筵席嘉宾 晚上七点钟,邦德回到了旅馆。他先用热水好好地洗了个澡,然后又用冷水冲了一遍。他想,身上那股老鼠和蝙蝠的臭气该没有了吧。 他赤裸着上身,穿了条短裤,坐在窗前,一边辍着伏特加滋补酒,一边眺望着窗外的风景。残阳照在金角湾上,长长的大桥,高高耸立的寺院尖塔和波澜起伏的水面上一片金碧辉煌。就在刚才,他看见了塔吉妮娜。就是现在,她的身影仍在他眼前晃动,他对眼前的美景完全视而不见。 他正在想着那个苗条娥娜的美女。她步履轻盈地走进门,拿着一张象电报的纸片交给主任。在那一会儿,所有在场的男人都向她行注目礼。她顿时低下头,脸涨得通红。邦德心想,他们不只是在看这位窈窕淑女,还想知道她带来了什么消息。那些眼神都带着好奇,但也好象藏有难以启齿的东西,既带着神秘感,又带着亵渎神情。 邦德很好奇地看着那种场面,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种特工组织是准军事化性质的,有着铁一般的纪律。这些人估计都是军人,相互之间都防着一手。这个姑娘只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是位下士,估计是军衔最低的。她到房间里去只是为了公事,而他们却用蔑视的眼光好奇地打量着她,好象把她看作是要处决的死刑犯。他们是否已怀疑她了?她是不是暴露自己了?看来不太可能。主任看电报时,人们的目光都一下子转到了他身上。他好象在给他们念电文。那些人全都面无表情,好象与他们无关似的。主任念完后抬头看着那姑娘,人们的目光也都转向了她。主任似乎很客气地问了她什么问题,姑娘摇了摇头,嘴也稍稍地动了一下。其他人仍是蛮感兴趣地看着她。主任好象又问了些其他问题,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对他乖乖地点了点头。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那笑意总觉得带有几分亵渎。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的神色中没有猜疑和责备的成份。然后主任又对她说了几句,姑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她刚一出门,主任就背过身来面带讥讽地讲了些什么。屋里的人捧腹大笑起来,样子十分很亵,好象主任说了什么下流活似的。不一会儿,他们又继续开起会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晚霞正笼罩着这座东方古城,绚烂多彩,宛如_相浓墨重彩的画卷。邦德没有一丝心情来领略这异国风貌,心里茫然一片。 塔吉妮娜-罗曼诺娃是罗曼诺夫的后裔。是啊,她姿容秀美,魅力四射,确实象一位俄国公主,完全具有传统观念中俄国公主的风度。她留着一头柔美的长发,文静境雅,粉面含羞,眼睛象蓝宝石般,显得天真无邪,丰满性感。她那羞怯的样子,那眼睑低垂的神态,都表现出处女的羞赧,但她那酥胸高耸,略显轻浮,又表现出成年妇女的成熟。 他所看到的这一切能证明她的确是看了照片和卷宗就能坠入情网的姑娘吗?谁知道呢。她的眼和嘴带有浪漫色彩和诗一船的梦幻,很明显苏联国家机器无法成为她的感情依托。她年方二十四岁,正值青春妙龄,罗曼诺大家族传统上狂放不羁。家族遗传下来的那炽烈的立正在她身体内奔流,使他渴望得到她心上人的温情。 从外表看来,她不象是在骗人。邦德也真心希望她所说的全是真话。 这对电话铃响了,是克里姆打来的:“有消息吗?” “没有。” “那好,我八点来接你。” “好吧。” 邦德放下电话话筒,不急不忙地穿起衣服来。 邦德本想自己呆在旅馆,等着对方来接头。哪怕是来封短信,或者来个电话都可以,但克里姆执意不肯,说姑娘的态度十分坚决,说过联系的时间和地点必须由她来确定。可邦德最不愿意住别人来摆布自己。 “伙计,你不懂那些女人的想法,”克里姆说,“他们最讨厌那种乖乖的俯首帖耳的男人。那样的话,她会瞧不起你。从你的照片和档案材料上看,她肯定会认为你很冷傲,是她所追求的男人。她既然渴望得到你,就会不惜一切来投怀送抱。”克里姆眨眨眼睛,“她先是爱上了你的相貌,那么你的行为举止就得和她想象中的一致,你得下功夫把这个角色扮演好。” 邦德耸了耸肩说“达科,没错,有什么打算吗?” “今天晚上我带你出去散散心。现在你先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喝上一杯酒。这里的伏特加挺好喝。如果没什么意外的活,我八点就来接你。我们去吉卜赛的一个朋友那里吃饭,他叫瓦夫拉,是这里的一个吉卜赛部落的头人。今晚我本来就打算到他那里去。我想从他那儿得到一些情报。他现在正在帮我打听是谁在我的办公室的安放炸弹。他的几个女儿会出来给你跳几个舞,但我会叫她们别那么骚。你得省着点精力。别到用武之时难以自举!” 八点钟,汽车来旅馆接邦德。汽车穿过一片贫民区,朝金角湾旁的一座小山驶去。司机侧过身,用怀疑的口吻对克里姆说了几句邦德听不懂的话。 克里姆对邦德说:“他说,有一辆兰伯雷特牌摩托车一直跟在我们后面。不过,这没关系。真到秘密行动时,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甩掉他们。他们总是喜欢跟着我这辆车跑。等追了好几英里后,才发现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有一辆显眼的车就有这种好处。他们也知道这个吉卜赛人是我的好朋友,但搞不清我干吗要交这么一位朋友。今天是周末,带一位从英国刚到这里的朋友去放松一下是合情合理的。我倒希望路上有人跟我们作伴。” 邦德回过头,透过后窗玻璃向后面的拥挤的街道着去。一辆摩托车正从一辆停着的电车后面窜了出来,但一会儿就躲在了一辆出租车后面。邦德暗自思忖,苏联情报部门具有世界上最先进的设备,他们从来不为经费发愁。相比下来,英国情报机构却以低廉的报酬雇用一些冒险家与他们抗衡。近在眼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开着一辆二手罗尔斯轿车,让自己的孩子当其助手,但却能在土耳其左右逢源。说到底,合适的人赛得过任何优良装备和金钱。 大约八点半,汽车开到了伊斯坦布尔郊外一座小山的半山腰旁。汽车停在一家脏呼呼的露天咖啡店旁。在一堵很高的石墙前面的人行道上摆着几张空桌子。他们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等着那辆摩托车。摩托车看见他们在路边,立即调转车头,向刚才过来的路开了回去。开摩托车的人是个戴了副墨镜的矮胖子。 克里姆带着邦德走进了咖啡店。刚才咖啡店中好象没看见人。可现在突然有人从柜台后面站起身来。那个人看清过来的人后,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手上拿着的扑克牌哗地一声散落在地上。那个人绕过柜台,带着他们穿过后门,走上一条碎石小路,来到高墙前的一扇门前。他伸手破了一下门’推开门让他们进去。 门里面是个院子。院子中间是一个圆形的水磨石舞池,舞池周围种着一些果树,旁边挂着一圈彩色灯泡。树下摆着几张长条桌。在院子一头,差不多有二十个不同年龄的人正围在一张长桌旁论东西。听到门声响,他们放下了刀叉,不约而同地向门口望去。就连在旁边草坪上玩耍的小孩子也静了下来。在月光下,院内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只是果树底下徘徊着树影。 克里姆和邦德继续往里面走。坐在桌子旁的一个男子对旁边的人说了几句疾,站起身来迎接他们。其他的人又继续吃喝,孩子们也重新玩起来。 那人淡淡地和克里姆打了招呼,接着便讲了一堆邦德听不懂话来。克里姆不时提出几个问题。 那个吉卜赛人穿着一身马其顿服装:长彼的白衬衫,宽大的裤子和饰有花边的长统马靴。头上的黑头发乱蓬蓬的,浓墨的小胡子几乎盖住了整个嘴部,简直象个神气十足的演员。他鼻子上起着梅毒大疮,眼睛里透出一丝丝凶残。月光下他的尖下巴和高颧骨使面部显得轮廓分明。戴着金戒指的右手握着一把弯刀的刀柄,刀销的两端饰有银质花纹。 那个吉卜赛人的话讲完后,克里姆象是推销员在介绍商品一样对着邦德指点了一番,好象是在夸奖他。那吉卜赛人走到邦德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忽然腰鞠了一躬,邦德照样回了一躬。吉卜赛人微笑着又说了几句,克里姆马上翻译道:“他说,等你失业了,就到这里来帮他做事,替他好好调教他的女人。对一个外族人来说,这种话表示了很大的敬意,你应该答谢他两句。” “告诉他,我认为在处理这种事情上,他实际上用不着任何帮助。” 克里姆把这话一说,那吉卜赛人很有礼貌地咧嘴笑了。他又讲了几句,回到桌边,双手使劲地拍了拍。桌边两个女人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他向她们交待了几句,她们走到桌边,端起了一个很大的瓷盘子,向树林走去。 克里姆把邦德拉到一旁。 “我们来得真不是时候,”他说,“他们这里刚吵了架,马上要解决纠纷。因为我和他是老哥们,他才邀请我们和他一起吃饭。家里出了这种事很尴尬,但他还是叫人取酒去了。他们在处理该问题时我们可以在场,但我们绝不能进行干涉。懂了吗?”克里姆在邦德的手臂上用劲地拍了一下说,“不管什么情况,只许看着,不要发表意见,更不要插手。他们刚进行了审判,紧接着就要进行决斗了。这纠纷是因妒忌引起的。部落中有两个姑娘爱上了这个头人的儿子,气氛很有些紧张。她们必须拚个你死我活来决定谁能得到他的儿子。他儿子不能自己挑选,如选中了其中一位、那另一个姑娘肯定会把他俩一起杀死,那就糟了。部落里的人也为此吵个不休。现在他儿子被送上山去了。这两个姑娘今天晚上拚个高低。小伙子只能娶获胜的一方。现在她们被分别锁在大篷车里。看这种自相残杀,感情脆弱的人会受不了的。不过,这种机会很难碰上,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他们让我们在场,是很看得起我们。我们都是局外人,千万别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他们,更别干涉他们。不然,不仅你的小命难保,我这条命也得搭上。” “达科,”邦德说,“你认不认识法国情报局局长?他叫马西斯,是我的朋友,他曾经说过詹姆斯是个坚强的人。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的。男人之间打架和女人之间打架完全不是一回事。我对此很感兴趣。另外,你办公室里的那次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线索了吗?” “是那帮保加利亚人干的。是那伙人的头子亲手把炸弹安放在我那儿的。他们坐着小船到金角湾,他顺着梯子爬了上来,把那颗炸弹安在了我的墙上。只可惜这位老兄运气不佳,没能把我炸死。不过,我很欣赏他们那次行动计划。那个人是个亡命徒,是保加利亚的难民,叫柯莱罗夫。我非得整整他才能出这口气。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干掉我。我决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我决定在今天晚上就采取行动。他住的地方我知道,还是瓦夫拉告诉我的呢!我已经让我的司机回去取家伙来。” 一位穿着件厚厚的老式黑色上衣的姑娘款步走来。她脖子上挂了一圈金币做成的首饰,手腕上戴着十多个细细的金手镯。她走到克里姆面前,向他深深地行了个屈膝礼。她又对克里姆说了一句,克里姆说了一句什么。 “她请我们上。“欠。”克里姆说,“我不知你能否吃得惯手抓饭。今天晚上姑娘们都穿上了最好看的服装。要和这种姑娘结婚很划得着,光她身上的金首饰就得值不少钱呢。” 克里姆和邦德向桌子走去。吉卜赛头人的两边各有一个座位专门空着u克里姆对桌边的人问了好,桌边的人向他点头致意。他们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桌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大盆大蒜炖肉片、一罐水和一只酒杯。除此之外,桌上还有几瓶葡萄酒。克里姆举起杯子用高昂的语调说了几句,大家于是都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桌边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邦德身旁坐着一个老太太。她嘴里念念有词地递给邦德一条面包。邦德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他从面包上掰了一半,把剩下的递给了克里姆。克里姆一手拿着面包,另一只手从盆里拣起一大块肉放进嘴里。 邦德正想吃时,克里姆低声地说道:“詹姆斯,用右手, 郭德的曲子停在半空中。他顾势从桌上拿起一瓶葡萄酒,斟上了半杯,然后用右手拉起盆里的菜吃起来。肉炖得很香,但非常老。邦德几次伸手去抓对,都露出一副眦牙咧嘴的校样。大家都朝他看来,他旁边那位老太太还不时伸手给他排好吃的东西。 他们吃完一大盆交片后,一只盛着水的银盆和一块干净的麻布送了上来。盆里的水面上漂着几片玫瑰花瓣。邦德用水洗了洗手,自主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以表感谢。克里姆为他翻译后,在座的人都很高兴。吉卜赛头人向邦德鞠了一躬,说他讨厌所有外族人,但邦德例外。能与邦德交朋友他深感荣幸。说完,他又拍了拍手,桌边的人都站了起来,把桌边的长凳安放在舞地周围。 克里姆也站了起来,走到邦德身边,和他一同向舞地走云,一吃得如何?一会儿,那两个姑娘马上就要被领来了。” 邦德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多么美好的夜晚啊,美味佳肴,夜色迷人。银色的月光洒在院子中,水磨石舞池就如白昼一般。人们好象沉浸在银色的海洋中。人们身上佩带的金银首饰和珍珠宝石在月光下闪烁发光。舞池周围一片寂静,旁边的树木象哨兵一样仁立在它的周围。 克里姆和邦德来到吉卜赛头人坐着的长凳务,在他的旁边坐下。 一只绿眼珠的黑猫慢悠悠地踱过舞池,走到一群孩子身边,坐下来舔自己的爪子。孩子们都静静地坐在一边,好象课堂的铃已经敲过,老师马上要进来给他们上课一样。 高墙外传来了一声马嘶。路上传来了一阵自行车清脆的铃声,好象有人正骑着车向山下冲去。 木柱子眼嘟一声响,静褴的气氛顿时被打破了。院子的门猛地被推开,两个姑娘象两只狂怒的野猫一样冲了进来。她们一边气急败坏地吐着唾沫,一边相互扭打着来到舞池中央 第18章 飞来的横祸 吉卜赛头人大喊了一声,两个姑娘才停止了扭打,走到头人的面前。头人开机关枪似地讲起话来,好象是对她们的行为进行训斥。 克里姆忙着给邦德翻译:“瓦夫拉在说,这个部落是个伟大民族,而她们俩却给这个伟大的部落带来了争吵。他又说,部落内不允许存在对立,大家应该团结一致,共同对敌。为了恢复过去的那种安宁生活,必须消灭她们之间的敌意。她们马上就开始决斗,失败者要是没死的话,就被放逐出去。邦德,放逐其实上也是让她去死。这些吉卜赛人一旦离开了自己的部落,就无法生活。吉卜赛人在我们那个生活的环境中,就如笼中之鸟一样,无法生存。” 邦德一边听着克里姆给他翻译,一边仔细地打量着舞池中那两头美丽而狂暴的母兽。 两个女人都披头散发,头发又粗又黑,皮肤黝黑,穿着破衣的烂衫。其中一个比另一个架子要大些,也好象要壮一些,但她看上去行动缓慢,目光呆滞,也许头脑也不太敏捷。她不耐烦地听着头人的训斥,的确象头母兽一样,眼里发着一道凶光。邦德估计,这姑娘比那位足足高出半个头,又身强力壮,打起来应该有利一些。 如果把这个高大的姑娘比作一头母狮,那么另一个则是一只黑豹。她轻巧敏捷、灵活自如、目光犀利狡黠。她根本没在听头人说什么,只是斜着眼睛估算着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把两只拳头紧紧担着垂在两边。她两腿修长,结实的肌肉向外突起。她rx房不大,不象另一位的胸脯高高耸起。邦德想,这是条厉害的小母豹,等打起来,她一定会首先进攻。 邦德的估计实际上全错了。瓦夫拉的话刚说完,那位被克里姆叫作佐萝的高个姑娘便朝对方肚子上飞起一脚,趁她倒下时,又凶狠地扑上去,朝她额头上狠狠地打了一拳,把她打得四脚前天。 “啊呀!紫妲。”人群里有个女人大叫一声。邦德看得出,这种担心是多余的。那个叫紫妲姑娘躺在地上假装大口大口的喘息。当佐萝一脚面向她肋骨时,她的眼睛喷射出怒火。 紫妲猛地一下抓住位梦的脚踩。她的头象究一样担过去死命咬住佐萝的脚背。佐萝痛得大叫,拼命想挣脱开。紫妲猛地一下站起身来,手上还提着佐萝的脚。她使劲向上一提,佐萝直挺挺摔倒在地。 这一跤摔得可不轻。佐梦躺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紫妲大叫了一声猛扑上去,疯狂地乱抓乱撕。 “天哪,这没妇太可怕了!”邦德心想。他身旁的克里姆也惊嘘了一声。 高个姑娘拼命晃动手臂和膝盖,以保护自己的头和身子。她猛地一脚把紫妲踢开,自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满脸痛苦地往后退着,衬衣已一片一片的,零零落落地挂在身上。突然,她跳向前,用手乱抓,想捉住紫姐。紫妲往旁边一闪,佐萝正好抓住她的领子,顺势往下一扯,衬衣成了两截。紫妲马上一群,钻到佐萝的腋下,挥拳向上猛打。 这种攻击方式实在是不高明。佐萝那强壮的手臂一夹,把她牢牢地夹住了。佐萝象大螃蟹一样越夹越紧,紫妲由于无法伸出手来,只能用脚向空中乱踢乱蹭。 邦德想,这下子大个姑娘必胜无疑了,位梦这时只要把紫妲压倒摔在地上,就完事了。可是,突然佐萝大声尖叫起来。邦德看见紫妲发疯般地咬住她的胸脯。为了抓住紫妲的头发,把她拉开,佐梦只得松开手臂。紫妲的双手解放了,她死命地在位尊身上胡乱抓打。 扭打了一阵后,两个姑娘各自分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她们身_k都只剩下了几条破布条,佐萝的rx房裸露在外,鲜血直淌。 她们开始小心地绕着舞池走。一边挪动,一边把身上最后几根碎布条扯下来,抛向周围的人们。 她们现在已是一丝不挂忠德不禁屏住了呼吸,身旁的克里姆也紧张得全身动弹不得。吉卜赛人围成的圈子越来越小。大家都想靠近两个角斗士,瞪大着眼睛,想着个清楚。 两个姑娘鳅着牙,咧着嘴,象猛曾一样漫漫地转着圈。银色的月光照在她们起伏的胸脯、结实的腹部和光光的脊背上,泛着青光,水磨石地上留下她们一圈圈黑黑的脚印。 佐萝又一次发起了进攻。她张开双臂,象老鹰一样突然向前扑去。紫妲站在那里,等待她的到来。等佐萝靠近时,她飞起右腿,狠狠地问她跟大。佐萝惨叫一声弓下身去。这时,紫组又抬起左脚,朝佐萝的腹部踢去。 佐萝扑通一下跌倒在地,四月的人们欢呼起来。她极力想用手保护自己的脸部。紫姐又扑了上去,骑在她身上,掰开佐萝的手腕,用力把她压倒在地,张开嘴,咬向佐萝的脖子。 “轰!” 突然响起一声爆炸声,全场的人都话了。舞地后面腾起一片大火。刹那间,院子里乱成一团。吉卜赛头人手持弯刀向前冲去。克里姆握着格也紧随其后。头人路过那两个浑身发抖的姑娘时,向她们大吼了一声,她们立即松开手,站起身来向树林深处跑去。女人和孩子们乱哄哄地也往幽暗的密林处奔跑。 邦德一时有些发愣,但立即跳了起来,握住手枪,跟在克里姆后面,跑向被炸开的断墙处。 一场混战在炸开的墙壁和舞池之间展开。邦德一眼在穿着漂亮的吉卜赛人群中认出了那个矮胖的保加利亚人。在场的保加利亚人的人数几乎是吉卜赛人的两倍。邦德者见一个年轻的吉卜赛人摇着肚子向他这边跑来,两个持刀的黑影在其后紧紧追赶。 邦德往旁边一闪,让那个吉卜赛人跑过,然后瞄准那两人膝盖就是两枪。那两个人几乎同时倒在地上。 手枪只剩下六颗子弹了。邦德慢慢地向混战的人群靠拢,想辨清敌我。 突然,一把小刀峻地一声从他耳旁飞过,当嘟一声掉在舞池中。 这刀是对着克里姆扔过来的。克里姆这时正从人群中跑出来,有两个人在他后面紧追不舍。一人突然举起刀来正要向克里姆砍下去。邦德举手就是一枪,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另外一个人见势,急忙转身钻进了旁边的树丛。克里姆跑到邦德跟前,单膝跪下,不停地摆弄着他手中的枪。 “你掩护我一下,”他叫喊道,“我第一枪就卡壳了。这帮该死的保加利亚人,真见他妈的鬼!” 突然一只手从邦德后面伸过来,一下子捂住他的嘴,把他用劲往后扳去。他倒了下去,鼻子里充满了一股强烈的石炭酸皂气和尼古丁气味。身旁那人一脚踩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就地一滚,滚到一旁,心想,马上就有一刀要砍下来了。可是半天却没有动静。邦德挣扎着爬了起来时,看见三条矮胖的黑影全部扑向蹲着的克里姆。克里姆用那卡了壳的枪乱挥乱舞了一阵后,被他们压倒在地上。 邦德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手中枪柄向一个溜光的圆脑袋猛砸下去。突然,只见刀光一闪,吉卜赛头人挥舞着弯刀,砍向了另一个人的脊梁上。第三个家伙见势不妙,连忙转身就往墙那边跑,克里姆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邦德看见,一个人站在被炸的缺口处,高声地喊着什么。接着,那伙保加利亚人全都从混战中撤了出来,跟着那个人,飞快跳出断墙,向外面的公路逃去。 “詹姆斯,快开枪!”克里姆大声吼道,“那个狗东西就是柯莱罗夫。”说着,他拔腿便追柳德朝那人开了一枪,但那人这时已躲到墙后了。不过,用他那支手枪对三十码以外的目标射击,威力的确差了些。邦德放下他的手枪,听见墙外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启动声。没多久,摩托车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受伤者偶尔的呻吟声更增添了几分冷寂。邦德看见克里姆和瓦夫拉从墙的缺口处爬进院子,跨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人和尸体向他走来。他们一路走,不时用脚踢一下尸体,或翻过来看看。死了的人大约十一二个。刚才逃出去的吉卜赛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年纪大一点的妇女们开始忙着照料伤员。 邦德对此感到大惑不解。这些混蛋使出这一招到底是想干什么呢?他们到底想杀谁?显然不是针对他来的。当他跌倒在地上准备挨那一刀时,他们却没有理他,而转身扑向了克里姆。这段时间他们已是第二次企图暗算克里姆了。这与罗曼诺娃的事有什么联系吗? 突然,一把刀向他胯部砍来,却砍在了他的手枪上。接着,这把刀刀头一转,又朝克里姆砍去,但没有砍中。邦德正想向那人扑去时,一把尖刀在月光中一晃而来,幸亏他及时躲避才躲开了飞刀。正在这时,那个从尸体堆中爬出来的行凶者,在地上转了一圈,又一头栽倒在地上。克里姆向前一步,狠狠朝那人踢了一脚,看他已经断了气后,转过身来。 邦德气愤地对着克里姆吼道:“你这个笨蛋!不能小心点吗?要不要帮你找个保姆?”邦德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气,是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克里姆招来的。 克里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发火,詹姆斯,我们都是好朋友,你已救过我两次命了,不过,我们之间还不太了解。原谅我,我会很好地报答你的。”说着,他伸出手来。 邦德用手把他的手一推。“别犯傻了,达科,”他喘着粗气说,“你的枪到关键的时候就卡壳。我劝你还是去搞支好使的来。老天,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一晚上就血流成河,真让人受不i。我想喝上一杯。走,咱们去喝点酒。”他抓住克里姆的手臂往桌边拽。 他们刚走到残羹剩汁的桌边,从院于另一端传来一阵令人汗毛直竖的惨叫。邦德赶紧抽出手枪。克里姆摇了摇头说:“吉卜赛人在审问一个保加利亚人。我们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但我已经猜得到了。吉卜赛共死了五个人。他们恐怕不会原谅我的。” “可要是你不来,不惹出这么一件事,就会有一个女人可能死掉,”邦德有些不以为然,“你至少救了她的命。别冒傻气了,达科,既然吉卜赛人和你绑在一起对付保加利亚人,他们就该明白事情总是有些风险,这就是战争!”说着,他往酒杯倒了一些酒。 他们俩一口气把杯中的酒喝完。吉卜赛头人用草擦着弯刀上的血迹,向他们走了过来。他在桌边坐下后,接过邦德递过来的酒杯,心情很愉快喝了一口酒,好象他还没打过似的。他神秘地对克里姆咕哈了几句。 克里姆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他的判断非常正确,你的枪法果然不错。他想把那两个女人送给你。” “‘请你告诉他,一个我都不敢要。不过,她们都是些好女人。如果他愿听我的话,应该承认这次决斗不分胜负,这样,我也就满意了。不要让她们再打了。今天晚上这里已死了不少人多,他应该留下那两个姑娘为他的部落多生出几个好汉来。” 克里姆把邦德的话翻译了。吉卜赛人很不高兴地看着邦德,咕噜了几句。 “他说,你不该为她们说情。说你心肠太软,不象个男人。不过他还是愿意按你的意思去做。” 邦德微笑了一下,表示感谢。吉卜赛人转过头,同克里姆交谈起来。他说得极快,克里姆很专心地听着,不时还问上几句。他们的话中提到了柯莱罗夫。从口气中听来,克里姆一个劲地道歉,吉卜赛头人显然要他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他们说完后,克里姆转过头来,用淡淡的口气对邦德说: “伙计,这件事太离奇。保加利亚人这次象是奉命来杀瓦夫拉和其他的吉卜赛人。事情很简单,他们知道吉卜赛人给我帮忙。但今天晚上的事令人难以理解。苏联老毛子在行刺上显得不那么高明,他们总是喜欢大锅端。实际上,主要目标是瓦夫拉和我。他们对我下手的道理很明白,但他们好象受命不准碰你。他们好象早就认识你,这真怪了。他们莫非不想引起外交纠纷?今晚的偷袭显然是周密策划的。他们先绕到山顶,然后关掉油门,顺坡滑下。这样,我们就什么也听不见了。这地方很偏,方圆几英里没有一个警察。这一点我太大意了。”克里姆显得一副愁眉不展和疑惑不解的样子。他想了一阵子,对邦德说:“现在是半夜了。车子马上就到,上床前我们还有件小事得处理掉。我们走吧。这些吉卜赛人还得忙一阵子呢。瓦夫拉要你以后再来玩,并说位梦和紫姐她们俩随时可以供你享用。他不愿为这事怪我,甚至还要让我再5陈一些保加利亚人杀个痛快。他让我们和他握手告别。我和他虽然是好朋友,但我们到底不是他们的人,他不想让我们再呆下去听那些女人嚎啕大哭了。” 瓦夫拉同克里姆和邦德握了手,又和克里姆咕映了几句,转身向树林走去。 人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没有谁顾得上看他们。他们从高墙的缺口处爬了出去。罗尔斯轿车已停在咖啡馆对面,车身在月光下滔滔生辉。司机身旁坐了一个年轻人。克里姆说:“这是我的老十,叫地里斯。原来我只是想有可能用得着他,现在看来,还非他不可了。” 年轻人转身打了个招呼:“晚安,先生。”邦德认出他是仓库里干活的其中一个、和秘书一样,他眼睛也是蓝盔的,但显得又黑又瘦。 汽车顺着公路向山下驶去。克里姆用英语对司机说道:“马戏广场旁边有一条小街。到那儿,开得慢点,到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工具和制服都带来了吗?” “带了,克里姆先生。” “好,现在开快点,时间已不早了。” 克里姆靠在座椅上,点了一支烟。邦德甚觉无聊,看着窗外的夜景。寂寞冷清的街道,零零落落的路灯,显得城市朴素到穷酸的地步。 隔了好长时间,克里姆才又说话了;“瓦夫拉告诉我,我们两人的处境都有危险。他要我当心一个‘雪神的儿子’,而你必须提防一个受月神控制的人,”他纵声笑着,“他们喜欢胡说八道。不过他说,这两个人柯莱罗夫还根本排不上。” “为什么?” “不亲手杀掉这个家伙,我睡不好党。不知道今天晚上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眼下我还没时间来想清楚这事。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向我宣战了。这次如果我不杀掉柯荣罗夫,下次肯定地会杀死我。这不,我们现在就去萨马拉干掉他。” 第19章 夜幕枪声 汽车穿过一条条空荡的街道,路过一座座幽暗阴森的清真寺,越过一条废弃的高架渠,通过阿塔卡大街,在君士坦丁柱下向右一拐,开进了一条弯曲的小街。街道上十分肮脏,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股难闻的垃圾臭味。轿车出了小街,来到一个长方形的广场上。三根圆形石柱象火箭一样高高耸立在广场中央,直插云霄。 “慢点。”克里姆轻声说道。汽车在广场旁酸桔树下的阴影里慢慢开着。广场东边塞拉立奥宫旁的一座灯塔,闪烁着昏暗的黄色光芒。 “停下。” 汽车停在酸桔树下。克里姆抓住门把说,“这事费不了多长时间。詹姆斯,你坐到司机的座位上来。如果有警察来,你就说‘本贝克里姆奥塔格依姆’。记住了吗?这话的意思是我是克里姆一路的。只要你这么说,警察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了。” 邦德鼻子里哼了一下说:“多谢好意!不过,我还是和你们一起去。没有我,你们一定会出事的。我才不想坐在这里背那些我都听不懂的话呢。要是说了刚才那句话,他们可能还会以为我懂土耳其语,然后再来上一大串,我只能干瞪眼。这样一来,他们必定会怀疑起来。别说了,达科,我也一起去。” “好吧,但你要觉得没意思的话,可别怨我,”克里姆有些为难的样子,“我们是去行刺,事先就已安排好了。我要和他们决一死战。” “甭管你说什么,”邦德答道,“我手枪里还有子弹,万一你没打中的话,我还可以补上一颗。” “那走吧,’克里姆极不情愿,“这段路很不好走。喂,你们俩走那条路。” 克里姆接过司机手中一根长手杖和一只皮箱,朝灯塔走去。街上的商店早已关门,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广场上寂静如坟。他们的脚步声显一得十分刺耳。邦德心想,要是他_个人朝那个眨着黄眼睛的灯塔走去的活,不知他会怎么想。 刚到伊斯坦布尔的时候,邦德就感到这个城市夜间一定乱得很。几个世纪以来,这里的凶杀案一个接一个,整个城市一直没安静过。一俟夜幕降临,这里肯定到处游荡着冤魂怨鬼。他暗暗地希望自己能从伊斯坦布尔这个鬼地方安全返回。 他们走进一个d、巷。这条巷子又窄又臭,陡然向下,路面用鹅卵石铺成。他们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留着点神,”克里姆轻声说,“我的这些土耳其人就是爱把门口的路当成垃圾堆,真是可恶之极!” 银色的月光照在湿滴滴的地上,总算是能看清路面。邦德跟在克里姆后面,小心地迈着每一步,就象在雪坡行走一样。 他们走到了胡同尽头。克里拇指着暗处一座高大的建筑物笑道:“这是纪念阿曼特国王的清真寺。那里面有不少著名的拜占庭时代的壁院真可惜,没时间陪你游览一下这些名胜古迹。”说着,他便向右一拐,来到了一条尘土飞扬的街道。街道两边是一排排的铺子。远处是马尔马拉海。明月在海面上缀满了珍珠,远望去,如诗如画。他们没吭声一直走了十分钟左右,克里姆放慢脚步,带着邦德向一个阴暗处走去。 “行动很简单,”他轻声说,“柯莱罗夫就住在前面铁道边上的房子里。”他用手指了指街道旁的一块广告牌说,“这家伙的小屋就在那块广告牌后面。小屋有个前门,但还没了一道暗门。这个暗门就开在广告牌上。他还以为没人知道呢。一会儿我儿子从前门过去,他肯定会从广告牌上的暗门选出来,那时,我就开断你觉得这能行吗?” “很好。” 他们贴着墙壁向前挪去。大约走了十分钟光景,他们看见了一块二十英尺高的广告牌。广告牌竖在十字路口,背着月光,面上十分阴暗。克里姆这时完全是蹑手蹑脚了。广告牌前是片被月光照得惨白的开阔地,约有一百码长。克里姆在最后一间屋门口的暗处停下来,叫邦德过来,冷向他耳语道:“我们再等一下。”说着,他打开随身携带来的箱子,把一根约两英尺长的一根钢管递给邦德,“这是红外线夜视镜,德国造的。有了这家伙,甭管天色多暗,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看着那幅大电影广告上的看那张胜。鼻子下面就是暗门。现在你可以大概看到它了。” 邦德举起夜视镜,对准对面广告牌,慢慢地调着焦距。广告牌上的黑影逐渐变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女人头像。他可看清那女人的模发、高高的前额和两个黑黑的鼻孔。鼻子下面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长方报线条的轮廓。 突然,邦德听到一阵咋塔的声音。他转过头去,看见克里姆手中正握着那支手杖。如他预料,这是一枝来复枪。手杖原来安装着橡皮头一端,现在换上了消音器。 克里姆得意地说:“这是安卡拉的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可打三发0308子弹。把夜视镜给我。我得把枪对准那个暗门。把枪架在你肩上,没关系吧?” “没问题。’郭德说着把夜视镜递给克里姆。克里姆接过夜视镜,把它安在枪管顶部,又把枪架在邦德肩上。 “已瞄好了。”克里姆轻声说。这时,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出现了两个警察,邦德心里跳了一下。 “别紧张,是我儿子和司机。”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吹了声短促而低沉的电哨。一个警察伸手在脖子上摸了一下,然后和另一个向一个小道走去。 “再等上几分钟,他们会到广告版后面。” 邦德肩膀的重量好象越来越重。他直直地站着,睁大眼睛,向前方的目标看去。广告牌中央那个长方形框的颜色变得更深了。 邦德抬起左手,勾在眉上,挡住月光。克里姆小声地说了声:“他出来了。” 广告牌那个巨大的红嘴唇上,出现了一条黑影,象一条虫子从人的嘴里爬了出来似的。 那个人从暗门中跳了下来。这时,一条驶向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轮船发出一声长鸣,撕破了深夜的寂静。邦德觉着额头上沁出了汗珠。那黑影穿过人行道,鬼鬼祟祟地朝他们这个方面走来。邦德感到肩头上的枪管在不断地往下压。 邦德估计,只要那个人一走出阴暗处,便会拼命地跑。笨蛋,还不赶快瞄准。 那人已弓起身子,准备一下子冲过被月光照亮的街道。他站在阴影边上。右腿向前曲,肩膀侧倾,好象运动员要起跑的样子。 邦德耳边“叭”地响了一声。这声音就相斧头劈进树干发出来的声音。只见前面那个人向前一补,应声倒地。 第二颗子弹又推上膛了。 那个人身体抽搐了一下,四肢在鹅卵石上胡乱地动了一阵,就僵硬地躺在那儿了。 克里姆写了一声“真他妈的不经打”,从邦德肩上取下来复枪,卸下夜视镜,把它放进皮箱里。 邦德不愿去看那躺在地上的尸体。于他这一行的,免不了要亲眼目睹死尸和鲜血。一股时间谍生涯的厌恶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一点儿也不怪克里姆,因为这家伙曾两次想杀死克里姆。这是一场两个男人之间的生死决斗。这家伙发起了两次进攻,而克里姆只反击了一次。相比之下,克里姆要机智,冷静,也幸运得多。邦德从未进行过这样的暗杀,他不愿亲眼目睹或参与。 克里姆默找了一下邦德的手臂,打断了邦德的思路。他们又顺着原路慢慢地走回。 克里姆好象察觉到了邦德的心思。“伙计,生活每一时刻都充满了死亡,”他说,“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去杀人。杀了这个混蛋,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要是哪天能杀掉我们在地道里看到的那帮苏联人,我也没啥好后悔的。他们都不是东西。用武力都得不到的东西,仁慈就更不可能达到。但愿你们政府能理解这一点,对他们就得采取强硬的手段。甚至有时候,得象我今天晚上一样,用枪杆子来解决问题。” “达科,这次你干得是太漂亮了,但只不过是教训了他们的一个娄罗而且,你可别忘了这点。那些人还在,他们仍然会张牙舞爪的。得留大棒,目空一切。问题是,大英帝国现在不管对谁都献上胡萝卜,国内如此,国外也一样。我们不敢有所作为,只知道当个亚太君子。” 克里姆大笑起来,但没有作任何评价。他们穿过了肮脏的小巷,休息了一下,悠悠向广场走去。 “那么说,你原谅我了?”克里姆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可现在却一反常态,十分严肃认真,邦德真觉奇怪。 “原谅你?哪儿的话,别犯傻了,”邦德的声音里有些动情,“你有你的工作,大伙儿都知道你干得不错。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道歉的该是我。一切事情都是你在处理,我不过帮帮手而已。我自己的事儿毫无进展,园长肯定会不耐烦。快些走,也许回去时就有消息了。” 克里姆开车送邦德回到旅馆。那里既没有邦德的信件,也没有电话留下口传。克里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担心,明儿早上好好地吃一顿饭。我再派车来接你。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以再来一些冒险乐呵乐呵。把枪擦擦,真该好好睡一觉了。” 邦德上了楼,打开房门,走进屋子。他把把门关上后,又插上了插销。他到梳妆台前,打开罩着粉红色灯罩的台灯,脱了衣服,走进浴室洗了个澡。他心想,今天是十四号,星期六,但比昨天十三号星期五那个不吉利的日子的事儿还多。他刷完了牙,关了浴室的灯,走进了卧室。 邦德走到空前七开窗帘,打开窗户,眺望着月光下的盈盈碧波。凉风吹拂在裸露的身上,使他备感舒畅。现在已是深夜两点了,室外一片寂静。 邦德打了个哈欠,拉上窗帘,走到梳妆台前,伸手要关掉台灯。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几声女孩子的笑声。邦德大吃一惊。接着,他听见嗲声嗲气的声音:“可怜的邦德先生,你一定很累了吧。上床睡觉吧。” 第20章 一见钟情 邦德迅速转身,如床上望去。刚才一直在着明亮的月光下的东西,一下子难以看清暗处。他走了过去,打开床头灯,看见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单,手指紧紧地抓着被单的一端以遮住面孔,粟色的头发散落在枕头上。两座乳峰在被单下面高高地耸起。 邦德笑了起来。地弯下腰去,轻轻地扯了扯披在枕头上的头发。 “哟!”被单下的人叫出声来。 邦德在床边坐下来。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被单慢慢向下拉开,一双蓝莹莹的大眼睛露了出来,看着邦德。 “你这样做缺少绅士风度。”姑娘轻声说道。 “还是说说你自己吧。怎么过来的?” “我下了两层楼就到这里来了。我住在这家旅馆的四楼。”姑娘的英语很地道,不过,语气中带些挑逗的味道。 “好啦,我可要上床睡觉了。” 姑娘赶忙把被单又向下拉开一点,深得通红的脸僵了出来。她羞怯地说:“不,你不能这样。” “这可是我的床啊。况且,你刚才不是让我上床吗?”姑娘羞得粉面通红,很是可爱。见邦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更红了。 “只是随便说说的,想g!起你的注意。” “那好,很高兴见到你。我叫詹姆斯邦德。” “我叫塔吉妮娜-罗曼诺娃,我的朋友叫我塔尼亚。” 他们又不说话了,只是相互凝视着。姑娘好奇地打量着邦德,目光里带着一丝欣慰。邦德却疑惑而沉着地注视着她的眼睛。 终于,姑娘打破了僵局:“你看上去和照片上一楼一样,”她脸又红了,“但你得穿上衣服。你这样弄得人任心慌的。” “我也一样,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性欲吧。如果我上床和你睡在一起,光着身子有啥?什么都没穿吗?” 姑娘把被单又向下扯了扯,露出脖子上系着的一条一指宽的黑色丝带,说:“晤,就这个了。” 邦德低头望着那对蕴含万种风情的蓝眼睛。它们大大地睁着,好象在问,难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吗?邦德一时血液沸腾,难以自持。 “塔尼亚,你的衣服呢?难道你刚才就是这个样子从外面走进来的?” “哦,不。那也太不文明了。衣服在床下。”-- “晤,如果你觉得你离开这个房间而没有……” 邦德把话打住了。他站了起来,走到衣架旁。取下一件深蓝色的丝绸睡衣被在身上。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又要说那些不文明的话了。” “哦,是吗?”邦德坐在椅子上,低头一笑,“好,这就来点儿文明的。塔尼亚,你真是个千里挑一的美人儿。” 姑娘一阵脸红。她望着邦德,一本正经道:“你当真吗?我老是觉得自己嘴巴大了一点。我能和你们西方的那些美人相比吗?有人说我象嘉宝。象不象?” “比她还美些,’郭德说,“你更加神采飞扬,嘴巴也不算大,挺合适的嘛,至少和我挺般配。” “神采飞扬?这话什么意思?” 邦德本来想说,你看上去不大象苏联间谍,没有那种冷漠和审慎的老谋深算。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让人知道,她性格活泼开朗,是个热心肠的人。邦德不想这么说,于是找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这就是说,你的眼睛充满了快乐。” 塔吉妮娜信以为真了。“这可怪啦,”她说,“这种字眼儿从来就没有人来形容过我。” 快乐?事隔两个月,怎么会看上去就快乐了呢?不错,她此时此刻心里边确实轻松愉快。难道,她是个浪荡的女人?还是因为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使她有了这样心境?从前,只要一想到她不得不干的事,她就痛苦得要死。但见到地之后却打心眼儿里感到放心了。愉快的心情是否和这种始料未及的安心有关?事情比她先前想象的容易得多。这全是因为他,她想。他把这件事情者成是一种乐趣。当然,也带着一点冒险性。他英俊潇洒,而且看上去十分正直。她告诉自己,到了伦敦就对他一五一十和盘托出。那时,他会原谅她吗?如果她告诉他,自己是派来勾引他的,甚至在哪天晚上,哪个房间进行都是事先策划好了的,那他还能原谅她吗?他肯定不会太计较这些的。对他来说,这件事并没有伤害他,只是一个权宜之计,不这样做,她就去不了英国。“你的眼睛充满了快乐”,是呀,为什么不呢?单独接一个男人在一起能够随心所欲,又不会为这些而受到惩处,她不由得感到心旌荡漾. “你非常英俊。”她说。她想说得让他高兴,“象个美国的电影明显。” “见鬼,你这话是对男人的最大毁评。”邦德吼了起来。她吓得赶紧缩了下身子。 这种赞美意让他如此动火,可真选任了!西方人不是人人都想汉电影明星吗?“我是瞎说的。你不要在意。只是为了让你高兴,我才这么说的。事实上,你是我崇拜的一位英雄,是某家托夫笔下的一位主人公。以后我会给你讲这个故事的。” 以后?邦德想,谁知道以后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把着眼点放到现实的问题上。 “塔尼亚,你想问问你,”他把自己的眼睛从枕头上那张惹人心乱的脸上移开,盯着她的下巴,“别开玩笑了,谈点正经事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打算跟我到英国去吗?”他抬起头,望着她。 “那当然!” “叼!邦德为她的直率感到吃惊。他满是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o这是当真?” “当真。”她不再卖弄风骚了,神情中露出非常真诚的样子。 “你不害怕吗?” 他没想到,出现在她眼睛中的是犹豫不决的神情。她正在想起了自己在扮演的角色。她不是应该装得非常害怕,摆出一副惊煌失措的样子吗?刚才自己还认为这出戏很好演,看来自己还难以对付。 “嗯,我当然害怕。你会保护我吗?” “哦,那还用说。”邦德心想,她在苏联肯定还有不少亲属,这件事的发生肯定会牵连到他们。但他很快把这想法抛在脑后。“别担心,我会很好地照顾你。” 现在该问一下这次任务的关键问题了。他突然觉得在这种场合提那个问题的确有些尴尬。这姑娘一点也不象他一开始所想的那样。提这种问题会把事儿弄糟的,但不提又不行。 “你那台机器呢?” 果然,她象是是重重地打了一下,神情极其痛苦,眼里顿时噙满了莹莹的泪水。 她把被单往上一拉,遮住了嘴巴,目光顿时变得冰冷。 “原来,这才是你想要的。” “听着,”邦德故意满不在乎地说,“那玩意儿对你对我都没用,可伦敦方面想要。”他马上意识到应该注意保密,便又淡然补充道:“这玩意儿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对它已是一清二楚了。它算得上是苏联人的一大发明。我们只是想学习学习,仿造一下,就象你们国家仿造外国相机一样。”天哪,这些话真是前后矛盾! “你撒谎。”一大颗泪珠从眼角中滚落下来。她马上用被单遮住眼睛。 邦德把手伸进被单,摸了模她光滑的手臂。她却气愤地缩了回去。 “那该死的机器!”邦德烦躁地说,“塔尼亚,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该了解,我不是那个意思。好啦,说点别的什么吧,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我的意思只是想说,是伦敦而不是我想要那个鬼东西,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让我到这里来,我也就看不见你了。” 这话好象还挺在理。塔吉妮娜伸手用被单一角擦了擦眼泪,然后猛地向下一拉,露出整个头来。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把任务放在心上,而只沉陷在…。她多么希望听到他说,只要她人来了他就满足了,有没有机器都没多大关系。但这简直是做梦。他说得没错,他有自己的工作,而自己来这里也不是完成一项任务吗? 她平心静气望着他:“我会拿出来的。你别担心,也别再提这事了。现在,你听我说,我们今天晚上就得走,”她想起了命令,“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我从六点开始值夜班,办公室里就我一个人,我一会儿就可以把机器偷出来。” 邦德眯起眼睛,脑子里飞快地想着他可能面临的各种问题。该把她藏在什么地方呢?怎样把她送上飞机?这简直是太冒险了,苏联人知道了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在公路上设路障,在飞机里安放炸弹……。反正一切都可能发生。 “塔尼亚,那太好了,”邦德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会保护你的。咱们来明早的第一班飞机走。” “别假了。”拉克勃在谈到如何离开时,曾经专门提醒过她。她现在就好象在背台词一样。我们乘火车吧,今天晚上九点钟就有一班‘东方快车’。我盘算过这事儿。我现在一分钟也不想多呆,天亮时我们就可以出境了。你还得抓紧时间把车票和护照准备好。我就以你妻子的身份和你一块儿走,’她以期望的眼光望着他,“我就喜欢坐火车。我在书上看到过那种火车包厢。样子就象装在轮子上的小房子,在里面一定非常舒服。白天我们一起聊聊天,看看书;晚上,你就是我的保护神。那有多浪漫呀z” “乐意之至,”邦德说:“塔尼亚,不过那样可有点太疯狂了。要四天五夜才能到伦敦。这么长时间,他们肯定会发现我们的。还是想别的办法把。” “不,”姑娘断然道,“不坐火车,我就不走。要是你事情办得聪明的话,他们怎么可能会发现呢?” 实际上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她乘火车呢?他们只是说火车上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至少有四天的时间把他迷住。这样到伦敦时,邦德自然会保护她。要是坐飞机,一下子就到了伦敦。她会立即被投入监狱。这四天是她任务成败的关键。另外,他们还告诉她,铁路沿路她都会受到保护。因此,必须不折不扣地照命令去办。天哪!她现在多么渴望能和他在火车上共度四个良宵啊。这本是强加下来的任务,现在倒成了她最大的愿望。 她看着邦德心事重重的样子,很想握住他的手,向他发誓不会有事的。虽然这是一个阴谋,但对他们双方却没有什么害处,至少,这旅途绝不是行动的目的。 “瞑,我还是想说这法子不行。”邦德想着局长对此合作如何反应,“不过,也不是没有一点可能的。护照我已经办好了,但需要南斯拉夫的签证。”邦德一脸严肃,“别想打主意让我带你去来路过保加利亚的火车。那样,我至少会认为你有绑架我的动机。” “我打的就是这个主流呀。”塔吉妮娜咯咯地直笑。 “塔尼亚,开玩笑、我们得再好好合计一下。这样吧,我得先去如泉。对了,还得有一个人与我们一起上路,以防万一。他可是位大好人,你会还欢他的.别忘了,你现在名字叫既获-萨默案特.哎,还有,你怎么去火车站呢?” “凯清-萨出塞特,”姑娘在心里担心,“这名字很动听。那你就是萨里塞特先生了,”她笑一笑说,“真好玩。你放心,我会准时到火车站的。我去过那个地方。就这样,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吧?” “要是你一不小心,给他们发觉抓去了怎么办?”她越是自信,邦德越是怀疑,她凭什么这样有把握呢? “没见林之前,我怕得要命,可现在就不同了。”塔吉妮娜告诉自己,一定要装得跟真的一样。这点地可以轻易地做到,因为她现在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话,“我不会象你说的那样慌张的,他们不可能抓到我。我把衣服都留在旅馆里,只带一只日常用的小包去办公室。哎,我那件皮大衣太好了,我真不忍心把它扔了。不过今天是星期天,穿好点去上班也很正常。晚上八点半我从办公室出来,乘出租车去车站。这样,好吗?,”她一下拉过邦德的手,“说,说你一切满意。” 邦德在床沿上坐下,俯身去吻她那滚烫的嘴唇。他温柔地抚摸她的rx房,凝视着那双眼睛,心想,但愿一切都能顺利,但愿这荒唐的计划能够成功。如此纯洁可爱的姑娘难道会是骗子不成?是真,还是假?邦德看了看她那双充满了幸福和渴望的眼睛,一切都是那样纯真。塔吉妮娜勾住邦德的脖子,把他拉倒在床一,两个身体浑身颤抖地拥抱着。 而就在这时,在床旁那面大镜子后面,锄奸团”派来的两个摄影师在大喘粗气地挤成一堆,贪婪的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床上这对云里雾里的鸳鸯,摄影机咏味地旋动着 第21章 有人跟踪 著名的东方快车每届三次横跨欧洲大陆,往来于巴黎和伊斯坦布尔之间,行程一千四百英里。 在破旧不堪伊斯坦布尔车站中,东方快车的火车头开始喷出一股股的白烟,火车马上就要发动了。站台上人来人往,一派忙乱景象。 深蓝色车厢的边上,嵌着一排显眼的铜字“国际捷运公司欧洲专列”。在这上面,白底黑字的铁牌上写着“东方快车”的四个字,它的下面排列着该列车要到达的城市: 伊斯坦布尔萨洛尼卡贝尔格莱德 威尼斯米兰 洛桑巴黎 邦德看了看表,已是八点五十一分了。这是他第十次看表了。 他掏出手巾擦了擦脸,心里一个劲地翻腾。她现在在哪里呢?会不会被抓起来了?还是临时变卦了?昨天夜里,确切说应是今天凌晨在床上时,是不是使她失望了? 已经八点五十五分。机车停火喷气,自动安全阀是放出了多余的蒸气。邦德看到,站长向司机和司炉打了个手势,转身向他这个方向走过来,并关闭了三等车厢的车门。车厢中的大多数旅客是希腊农民,许多人是来土耳其度周末的。车厢窗口探出不少的头来,和下面送行的人窃窃私语。 呈蓝色的天空上群星闪耀。远处漆黑一片,在列车前方不远的地方,一盏灯已由红变绿了。 车站站长走了过来检查各车厢的情况。站在站台上的列车员拍拍邦德的肩膀,催他赶快上车。两个土耳其阔佬走到车厢口,与他们的情妇吻别,随后大笑着登上了踏板。站台上已经没有其它卧铺车厢的旅客了。列车员不耐烦地朝着这个高个子英国人瞪了一眼,收起了踏板,走进车厢。 车站站长大跨步地走过二等车厢,向车尾的行李车走去。到时候,他将要举起手中那面绿色信号旗,通知车头发车。 站台上已经看不见有其他人了。检票口上方的大钟,分针又向前跳过一格,正指向九点。 邦德身旁车厢的一扇窗子哗啦一声打开了。他抬头一看,一位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站在窗口旁。面纱后面是她那那丰润的嘴唇和闪动的蓝眼睛。 “快点!” 列车开始启动了。邦德冲上前去,抓住扶手,跳进了车厢。邦德站稳身子,从站在车门口的列车员身旁大摇大摆擦肩过去。 “夫人来迟了,”列车员在他身后说,“一定是从后面的车厢上来的。”,。 邦德顺着铺着地毯的过道走到一间半开房门的包厢前。他侧身走了过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塔吉妮娜已放下面纱静静地坐在一边。她上身穿着件白色丝织上衣,下面围着一条藕色百招裙,腰间系着一裙皮带,脚上穿着黑色鳄鱼皮皮鞋。 “詹姆斯,你差点儿把车都误了。” 邦德在她身旁坐下。“塔尼亚,如果这儿地方再宽敞些,我肯定会好好地打你屁股。你差点儿把我的心脏病都急出来了。” “我说过会没事的,”塔吉妮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你以为会出什么事?我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的。说话不算话数的是你。你感兴趣的根本不是我,而是那个东西。”说着,她努了努嘴。 邦德顺她指的方向前行李架着了一眼,见上面放着两只小箱子。他一把捉住她的手,说;“上帝保佑,你总算平安无事。” 他心里明白,自己更关心的是自然是塔尼亚。见他面带愧疚,塔尼亚松了口气,满心欢喜地握着他的手,斜靠在铺角边。 列车慢慢绕过塞拉立奥宫殿旁的海解。路旁灯塔的闪烁的光芒照亮了路轨两旁低矮的小屋。邦德抽出一只手,点上一支香烟,心想,他们马上就要路过那个该死的广告牌了。就在一天前,柯莱罗夫还住在那块广告牌后面。邦德眼前又浮现出当时的场景:月光下惨白的十字路口;树荫下的两个人影;从猩红的嘴唇上跳了下来那个注定要死的人…。 地静静地看着他。他在想什么?他那淡蓝色眼睛后隐藏着什么?有时,它们是那样的充满柔情,有时,又象味天晚上那样烈火熊熊,而现在,它们却蒙上了一层雾。他是否在为他前途担心?是否在为他们的安全优点?她很想对他说,不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他的任务不过是把她带到英国。她想起了那天晚上情报站的常驻主任把这只手提箱交给她时的情形。主任兴奋地打开提箱对她说:“下上同志,这是你去英国的通行证,还有最新式的斯相克特尔密码机。不过,在到达目的地前,千万不要打开它,也绝不允许别人拿出你的包厢。不然,那个英国优就会把它拿走,而把你甩掉。如果你让这种情况发生,你就是失职!” 邦德站起身,打开了车窗,把头伸了出去。他的身子紧紧地挨着她。她挪动了一下,靠在邦德身上。昨天晚上,当他赤身裸体地站在窗口时,她期待渴望他的身体,而他也同样欲火中烧。两个间谍间竟然迸发出了感情的火花。他们来自敌对的阵营,都参与了互相之间的勾心斗角。职业上他们是对手,但不同的国家赋予他们的使命却使他们成了一对难舍难分的恋人。 塔吉妮娜拉了一下邦德的衣角。邦德关上窗子,转过来.见她正无限依恋地望着自己,立刻弯下腰,把她紧抱在怀狂吻起来。塔吉妮娜向后一侧,两人一起倒在了铺上。 这时候,传来两声轻轻的敲门声。邦德赶紧站起身来,掏出手帕,擦去嘴边的口红印。“肯定是我的朋友克里姆,”他说,“有件事得跟他商量商量。另外,我去叫列车员来收拾一下床铺。你呆在这里,千万也别出去。我去去就来。”他看着她的沮丧的眼睛和吸起的嘴唇,安慰道。“我们整晚上都会在一起的,但我先得考虑安全问题。“说完,邦德拉开门,走了出去。 克里姆那高大的身体站立在过道上。他身子靠在铜栏杆上,嘴里叼着香烟、面带忧色地凝视窗外的马尔马拉海。他邦德走出来,低声道:“情况不好,车上有三条狗。” “哦!”邦德如遭电击,背上一阵发麻的感觉。 “就是我们从潜望镜里看到的那三个新来的家伙,显然是盯上了你们。”克里姆警觉地朝两旁扫了一眼,“她是个两面派,要不怎么会是这样?” 邦德的心一下子就凉了。看来,塔尼亚只是个诱饵。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扮演这种角色,绝不可能!密码机呢?也许根本就不在那只箱子里。“等一等。’邦德说着转身轻轻敲了一下包厢的门。 见到进来的是邦德,塔吉妮娜吃了一惊,她还以为是乘务员来整理床铺。 “谈完了?” “坐下,塔尼亚,我有话和你讲。” 他面若冰霜。塔吉妮娜脸上的笑容也不由收了起来。她顺从地坐下,双手放在两边。 邦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她脸上显出内疚和恐惧吗?没有,只有惊诧和冷漠…… “听着,邦德,”邦德压低声音说,“出事了,我得看看那箱子中的机器。” 她冷冷道:“那你就拿下来看好了。”她低下头来,心想,主任的话终于应验了。他们就要把机器拿走;然后把她丢下,甚至把她从车里扔出去。哦,天哪!男人竟然都是如此狠心! 邦德从行李架把那只沉重的箱子抱了下来,放在铺位上,拉开了拉链,向箱子里看了一眼。里面的确有一个前面有三排键漆得光亮的灰色金属盒,整个样子象台打字机。他问:“这就是斯柏克特尔密码机吗?” “是的。” 邦德拉上拉链,把箱子又放回到行李架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车上有三个苏联国家安全部的人,就是星期一到你们情报站来的那三个。你知不知道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邦德直直地看着她,语气亲切柔和。 她抬起头来看着邦德,眼眶中含着泪水。这是孩子闯祸后被人发现时流下的眼泪?不象,她显得只是惊恐不安,但没有丝毫内疚。 “现在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密码机到手,是不是要把我扔下火车?” “你都胡说些什么!别说这种蠢话了,但我必须弄清这三个人来这里干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他们在车上?”他想从她的神色中发观点什么,但他看到的只有宽慰。还有什么?满怀心事?她看来确实掩盖了什么,但究竟又能是什么呢? 塔吉妮娜突然好象下定决心,用手擦了一下眼泪,身体向前一挪,把手放在他的腿上,看着邦德的眼睛。 “詹姆斯,”她说,“我确实不知道这些人在车上。我只听说,他们今天要去德国。但我以为他们是乘飞机去。我能告诉你的就这些。在把他们完全甩掉之前,你别再向我什么了。我答应的事我全都做了。我来了,机器也带来了,你总该相信我了吧。你别为咱们的安全担心。我肯定他们不敢动我们。” 真的能这么肯定吗?塔吉妮娜自己也拿不定。拉克勃这女人是否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了呢?她只有按照她的指令做。看来,为了防止她溜走,他们派这些人来监视她。只要一到伦敦,邦德可以保护她。她发誓再不和“锄奸团”有什么来往。那时候,她一定和盘托出。如果她现在就叛逃,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把她和邦德一起抓起来,将他们置于死地。所以,她现在只能继续扮演这一角色。塔吉妮娜瞧着郑德,想看出他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邦德站起身来,“塔吉妮娜,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他说,你对我没有说出一切。也许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你在以为我俩都很安全,但愿是这样。也许这几个人来这儿只是个巧合。我去和克里姆商量商量。别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但必须小心点。” 邦德四处打量了一下包厢,推了一下与隔壁包厢相通的门。锁得好好的。他想等乘务员离开后,再把这扇门用楔子加固。通往过道的门当然也要塞住。看来,今天夜里是睡不成觉了,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其没想到,火车上的蜜月竟是这种滋味!邦德苦笑了一声,按了一下按钮叫乘务员进来。塔吉妮娜有些忧心忡忡。 “别怕,”他安慰她,“没事的。乘务员走后你就睡觉。除了我这外,别人叫门一律都别开。晚上我睡不成觉,得一直观察,但愿明天能轻松了。我去找一下克里姆,他是个智多星。” 乘务员敲了一下门,邦德开门让他送来顺势走了出去。克里姆还站在走道里向窗外望着。火车在夜色中疾驰,周围是一片刺耳的汽笛声与窗玻璃的震动声。克里姆站在那儿一动没动,那双敏利的眼睛注视着四周。邦德把刚才的事儿告诉了克里姆,想对克里姆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如此信任这姑娘,但这决非易事。当他谈到姑娘的神色和他的判断时,克里姆面带讥讽地努了一努嘴。 “詹姆斯,”他说,“和她打交道是你自个儿的事,你来决定吧。我不想和你斗嘴了.关于乘火车的危险性、这姑娘的可靠性以及用外交邮袋寄该机器的可行性,我不想再和你争辩了。瞧这情形,她对你一往情深,而你也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然我不敢说你已被她完全征服,但至少可以说你已经十分信任她。今天早上与局长通电话时,他让你见机行事,可当时谁也不知道有克格勒在盯着我们。如果早就知道是这样,你肯定会改变主意的,对吗?” “对的。” “现在我们只能把这三个家伙干掉后,扔下火车。我也不想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可我绝不认为这事是巧合。我去负责这事吧。今天晚上保证干掉。现在火车还没有出境,我在这儿还有点儿影响,而且钱也不是个问题。不过,我们还不能在火车上干掉那三个混蛋。要是那样,火车会停下来调查,你们俩也可能被扯进去。我们必须想想其它办法。他们中间有两个人买的是卧铺票。那个年纪较大的叼烟斗的小胡子就住在你隔壁。6号包厢。”他说着向后努了努嘴,“他手里是一张德国旅行护照,名叫梅尔基奥尔-本兹,推销员。那个黑皮肤的亚美尼亚人住在12导包厢,用的是法国护照,叫库尔特-戈德法有,建筑工程师。我看过他们的证件。他们买的都是至巴黎的直达累。我有一张督察证件,乘务员就得老老实实给我帮忙。第三个人,就是那个脖子和脸上都生着疖子的家伙,我到现在还没看到他的护照。他住在头等车厢里,在我车厢的隔壁。他只交了车票。到边界之前,他可以不交护照。”克里姆说着,突然从上衣的口袋中摸出一张黄色的头等车票,然后又把它放回去,洋洋得意地对邦德笑了笑。“怎么样?” “那是什么?” 克里姆大笑说,“那个采家伙睡觉前上了趟厕所。当时我正在过道里,忽然想起小时候混车的情景。于是,我在厕所门q等了一会儿,然后用劲拉住厕所门把手叫喊:‘我是检票员,现在查票,请把票递出来。’我又是用法语,又是用德语讲。他在里面嘟嘟囔囔,使劲拉门,我在外面提得更紧,半天他也打不开门。于是我彬彬有礼地说,‘先生,别着急,把票从门下塞出来吧。’他不听我的,还在那儿用劲地拉门把手。但最后还是把车票从门底下塞了出来。我只说一声‘打扰你了,先生。’,拣起车票,一头扎进了另一节车厢,”克里姆快活地挥了一下手,“那个笨蛋现在一定还在蒙头大锤,还以为车到边境乘务员就会把票还给他呢。不管那台发再有多少钱,他都会被撑下车。车长会让他下车后去售票处该实一下。然后休息一会,再乘下一班车子。” 听着克里姆大谈恶作剧,邦德不由笑了:“达科,你可真行。可另外两个怎么处理呢?” 克里姆耸了耸肩膀,一胜自信;“放心好了,我会想出办法的。对付这些俄国优,就得作弄他们,让他们当众出五。他们就怕出洋相,真把他们搞得无计可施的时候,苏联国家安全部的人肯定会出面来收拾他们。” 他们正说着,乘务员已从7号包厢走了出来。克里姆把手搭在邦德的肩上,对他说,“詹姆斯,不用担心,我们能打败这些混蛋的。回你的宝贝儿那里去吧!明天一早我再过来。不过,千万别睡得太死。情况太复杂了。但愿明天就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克里姆穿行在东摇西晃的车厢里。尽管车厢左右晃动,可他的身体从不碰到过道的两侧。邦德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位坚强而快活的贴心朋友了。 克里姆消失在走道的尽头。邦德转过身来,轻轻地敲了敲包厢的fi 第22章 排除异己 风驰电掣的列车长吼着穿行于夜幕中。邦德头靠在窗边,望着窗外月色下忽明忽暗的景色,尽力克制着自己,驱赶着睡意。 不论是车轮转动的声,还是晚风吹过电线的呼呼声,以及汽笛拉响时的鸣鸣声,车厢间连接处的昨塔声,或地板发出的叽叽嘎嘎声,这一切都使他昏昏欲睡。甚至门上那紫色的小路灯也好象在说:“闭上眼睛睡吧。我替你站岗,不会有事的。” 塔吉妮娜把头枕在邦德的腿上,侧身成在铺的一侧,好象专门给邦德留下足够的地方。他完全可以钻进被单下,紧贴在她身边躺一会儿。 邦德眼睛闭了一会儿,又尽力地睁开了。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已四点整了。再有一小时就该开出土耳其边境了。等天亮时,他也许能有时间躺一会儿。只要把那扇与隔壁包厢相通的门用模子固定住,再把手枪交给她,就可让她当警卫了。 他低下头,凝视着那优美的侧影。她看上去是多么天真无邪呀!娇美的面颊上有两道浓密的睫毛;朱唇微开,露出洁白牙齿;采色长发散在额头。邦德真想伸手去替她拢一拢。他的心中充溢着柔情,真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吻她。 刚才睡觉前,塔吉妮娜说;“你不按我,我就不睡。你得一直接着我,好让我醒来时,发现你在身边,要不我会害怕的。来,詹姆斯,接着我呀。” 邦德于是脱下上农,摘了领带,倚在角落里。他把脚们在农箱上,手枪放在伸手便能够着的枕头下面。她脱下衣服,只留下脖子上那根黑色丝带。她上镜后,不停地扭来抓去,找一个舒服的睡觉姿式。折腾了一阵后,她伸出手来抱住都德。一陈缠绵之后,她终于睡着了。 邦德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塔吉妮娜,开动了脑子考虑着下一步棋。 火车一会儿就要开出土耳其了。谁知道到了希腊后,会不会轻松一些。希腊和英国的关系可不好啊。南斯拉夫呢?铁托政权会偏向谁一边呢?无论苏联国家安全部的这三个家伙子什么而来,他们或者已经知道他俩在这趟列车上,或者很快就会发现这一情况。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包厢里呆上四天根本不可能。那几个家伙准会大伊斯坦布尔或者直接向苏联报告的。这容易办到,只需在车站上打个电话就可以了。再说,到了早晨,他们肯定会发现塔吉妮娜失踪和密码机被窃。他们会马上采取行动的。苏联人会通过驻雅典式贝尔格莱德的使馆采取非常的外交手段吗?塔吉妮娜会被拖下车吗?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岂不是太简单了吗?也许,这仅仅是阴谋的一部分,那些居心叵测的俄国人肯定还有交大的阴谋。他是否恢避开他们呢?他们可以中途下车。换乘务一趟车,然后租辆汽车,开到机场,设法飞回伦敦。 天开始蒙蒙亮了。邦德看了看表,五点整。他们马上就要到马宗柯鲁吕车站了。他不知道别的包厢是否发生任何事情以及克里姆到底都予了些什么。 邦德怀了少磁强。不论怎样考虑,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很明白;要是能马上甩掉尾巴,就继续乘车,按原计划办;如果不行,他就该带着塔吉妮娜和密码机在希腊某个地方下车,再另外想办法回国。但邦德还是认为。如果情况不到万不得已,邦德还是宁愿继续坐火车。他和克里姆可都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况且在贝尔格莱德克里姆的人还会来接车。 邦德心绪万千。他打算把这出戏好好地演下去,看着苏联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要接受挑战,解开这个谜。假如这是阴谋的话,就一定要将它揭穿。局长让他见机行事,现在姑娘和机器都在他的手上,还有什么好慌的呢?逃跑是再愚蠢不过的了。而且说不定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呢。 汽笛长鸣了一声,列车开始减速。 这第一个回合。不知克里姆那边的情况如何。要是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实现,要是那三个人还呆在车上话,……。 一列货车从旁边一闪而过。车站的轮廓已可清晰地看见。火车眼嘟眼嘟地响着,开进了车站。天色大亮,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列车在站台边停了下来。邦德轻轻地把她的头抬起,移到枕头上,站起来,悄悄地走出包厢的门。 这是一个典型的巴尔干小站。车站的建筑物是用石头砌成的,显得阴沉灰暗。尘土飞扬的月台很低,下车时必须跳下去。站台上有一群鸡在那里啄食。几个身穿棕色制服的车站工作人员懒洋洋地站在那儿里。三等车厢旁,一帮带着大小包裹的农民打扮的人正在挤在车厢门口,等着检察上车。 邦德正对着车站警察所。警察所的门打开着。门边的墙上贴着各种告示,由于玻璃上沾满了污垢。邦德好象看见克里姆的头在后面问过。 “请出示护照!” 乘务员领着一个便衣和两个身着深绿色制服的警察走进车厢的过道。 他们在12号包厢门前停了下来。乘务员捧着装名票和护照的夹子,一边查对,一边用土耳其语大吼起来。那个便衣上前敲了一下门。门开后,他走了过去,两名警察也紧了过去。 邦德悄悄地走了过去,听见包厢里面有人正在用德语说着什么。其中一人语气十分冷漠平谈,而另一个人的声音却焦灼慌乱。邦德费劲地听荡了他们据说的大概。原来12车厢乘客库尔德-戈德法布先生的车票和护服都不在乘务员的车票和护照夹中。难道是他自己从来务员的房间里把它们拿走的?当然不会。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把它们交给乘务员?看来只能是这样。太不幸了,得进行一番调查!他可以让德国驻伊斯坦布尔大使馆前来出面作证。非常过境,戈德法布先生不能继续乘这趟车了,他可以改乘明天的车,他必须马上穿好衣服,提上行李踉着他们到警察所去。 一会儿,戈德法布先生从12导包厢里跑了出来。三位“客人”中,这位皮肤黝黑的高加索八年轻最轻。他脸色煞白、头发乱蓬蓬的,身上只穿了条题神。他失魂落魄地从部搬身旁擦肩而过,一直跑到6号包厢门膨,使劲敲了敲门。一个鼻器肥大、留着小胡子的人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戈德法布一下子钻了过去。便衣和乘务员接着检变了10号和9号包厢的两个法国老太太的护照后,走到邦德跟前。 那个便衣打开邦德的护照,随便地看了一眼,就递给了乘务员。“你和克里姆先生一起的吗了”他眼睛者着别处,用法语问道。 “是的。” “谢谢,先生。一路顺风。”那个便衣行了个礼,接着去敲6导包厢的门。门刚一开,他便走了过去。 五分钟后,门一下子被拉开了。那个便衣走出来,站在门口,声色俱厉地呼喊那两名会实。接着,他又冲着6号门使劲地叫嚷道:“戈德法布先生,您被拘留了。在土耳其行贿是犯罪!”文籍法有也用蹩脚的德语吼起来,但他的声音马上被一句更粗暴的喝斥压了下去。他夺门而出,怒不可遏,踉踉跄跄地冲向12号包厢。一名警族在站在包厢的门口。 “先生,请把证件拿来。过来点儿,我得核对照片。”使农把绿色封面的每国护用田开,对着窗外的光亮处,“请再往前来一点。” 一个身穿蓝色丝绸睡袍的人走出门来。他护照上名字为本较。他面色惨白,怒火冲天,一双褐色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深调。 那个便衣会上护照,送给了乘务员:“先生,您的护照设问题。不过,对不起,得查一查你的行李。”他说着,走进包厢,一名警察紧跟其后。本兹转过身子,朝着门里看着他们。 邦德发现,他的左臂下和腰间鼓起很大一块。不晓得里面是什么东西。是否应该给那便衣提示一下呢?他最后觉得还是别声张为好,免得把8己扯进去作证人。 检查完后,那个便衣冷冷地行了个礼,沿着车厢走道走去。本兹转身,走进门,好地一声关上了。 真可惜,让这个家伙给溜了。 邦德向窗外看去,看见一个头戴礼帽、脖子后面长着疖子的高大男人也被押进了警察所。戈德法布已在那里等着他。 刚换上的希腊司机拉响了汽笛。火车的车厢门关上了。站在车尾的值班员看了看表,举起了绿色的信号旗。火车又徐徐开动起来。 邦德打开车窗,最后看了一眼土耳其边境。车站上,那两个苏联国家安全部的家伙象被判了死刑一样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邦德心想,三个家伙,已经被赶下去两个,往后总该好受些了。 列车突然一震,离开边道,驶上了主干线。远处,一轮红日正从土耳其平原上冉冉升起,在刚刚苏醒的大地上撤下一片金色的光芒。啊,多么美好的一天!早晨的空气湿润、凉爽。邦德把头缩回来,关好了车窗。 他决定呆在车上,看看这场戏的最后结局 第23章 痛失战友 餐车要到中午才开始营业。邦德从锅比昂车站的小交部里买来热咖啡当早餐。希腊人倒行公事地检查完护照和车票后,列嘲南驶向爱琴海北端的艾尼兹海峡。窗子外面阳光明媚。田野里和小站上的人们看起来温文尔雅,端庄有礼。玉米、葡萄和向日葵在灿烂的阳光下茁壮成长。正如克里姆所说,新的一天要舒服多了。 邦德回到包厢开始洗脸、梳头和刮脸,塔吉担哪已起来了,在一分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邦德没搽发油,对此塔吉红哪十分赞赏,“亏得你没这个坏习惯,核发油会弄脏枕头的。奇怪的是你们西方人居然不用香水,苏联男人可是离不开那玩意儿的。” “’因为我们天天洗澡。”邦德淡然遭。 她正欲辩解时,有人破了一下门.是克里姆。克里姆走进门来,向塔吉妮娜问了下好。 “噢,多么美妙的家庭气氛!”他打越迫。“象你们这样一对才子住人式的间谍,真是太级配了。” 塔吉妮娜外聘者他,冷冷然。“我可不爱听这种活。” 克里姆收效笑容.“你会习惯的,亲爱的,美国人就爱用关民这是的棋。我还只是个新手呢。好了,不谈这些。邦德,刚才在车站,那个步金挂电话的时候,我真想听听伊斯坦布尔的德国领事论是怎么回答的.那一定很有意思。那张护照伪造得太不系了。护用本身并不难办,难办的是伪造出生证,简直不可能。萨政赛特夫人,你的那两位阎志前是恐怕不会太好呀。” “这事你怎么办成的?”邦德一边打着领带一边问金钱和名气办婚乘务员五百美元,对警察吹吹牛就行了.更幸运的是这老又居然打算行贿,正中下怀。可惜的是,让而给那老猾头溜了。骑车票那种把戏总不能再要一次。得另想法于来收拾这家伙。叼,今天我们已经胜了第一个回合。不过,这样一来,隔壁那位好友就该更小心了,他这下子知道我们的厉害了。整天赶在这里不是个事儿。现在也算可以活动活动了,还可以一起去吃午派但得带上贵重物品。留着点儿掉,看他会不会在希腊的某个车站打电话。可能是要到南斯拉夫再下手,但我在那儿照样也有一班人马。这次东方快车上的旅行真有@,真刺激。又有惊险场面,又有爱情故事。”他笑眯眯地往外走,“吃午饭我来叫你们。希腊的东西比土耳其的还糟糕,但总得吃饭阿!我的肚子也在为女工服务呢。” 邦德起身关上了门。塔吉妮哪有些气愤:*你这位朋友太不懂礼貌了!他那话明明是亵渎你们的女王。” 邦德在她身旁坐下,耐心地说,“塔尼亚,他是个大好人,很会办事。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在乎的。他那是妒忌我,谁不希望身边有你这么一位美人呀。他奚落你。不过是借着机会表达对美人的一片倾慕之情罢了。” “你真这样看塔吉妮娜的蓝眼睛瞪很大大的,“但他刚才说什么肚子是为女王的。这样对你们的女王也太没礼貌了。在苏联,说这种活简直是太放肆了,要被砍头的。” 这时,火车在亚历山大鲁波利斯车站停了下来。车站上热气蒸腾,苍蝇到处乱飞。邦德走到过道里,凭窗远眺。烈日下,烟波浩渺的海面一增活生辉7远处一面希腊的国旗在阳光下迎风招展。 他们是在餐车吃的午饭。吃饭时,邦德把那只沉重的小提箱夹在两脚中间。现在克里姆已经和塔尼亚成了朋友。6号包厢的木兹的故意躲开他们,没来餐车吃饭。他只到站台上的售货车前买了一块三明治和一瓶啤酒。克里姆开玩笑地提议叫他一起来打桥牌。邦德已感到十分疲倦。他们也不愿把这次充满危机的旅行变成郊游。塔吉妮娜见邦德没说话,便站起身来说想回去休息了。当他们两人走出餐车时,克里姆还在那儿大声喊着要白兰地和雪茄。 回到包厢后,塔吉妮娜说;“现在该轮到你睡觉了。”她把窗帘拉下。车厢里一下子幽暗下来。邦德把通向隔壁的和通向走道的门模牢,又把手枪递给了她,枕在她的腿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列车在希腊北部的诺皮山脉中蜿蜒穿行。经过克桑西城、兹拉马州和塞雷城后,到达马其顿高原,然后朝南向萨洛尼卡驶去。 邦德一觉醒来,已快黄昏了。塔吉妮娜好象一直在等着他醒来,见到他睁开眼睛,马上捧住他的脸,望着他的眼睛,带着急切的神情问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多久,亲爱的?” “还长着呢。”邦德睡眼惺松。 “你说到底还有多长时间?” 那双美丽、忧郁的眼睛使邦德睡意马上消失了。这以后的三天还会出事吗?到达伦敦后,情况又会是什么样子?真难以预料。塔尼亚是敌国的间谍,上面肯定会咬住这点不放的。至于他们的感情,他们才不会管呢。其它情报部门也会来通她讲出机器的秘密。也许一到多佛港她就会被抓起来,关在吉尔福附近一所戒备森严的秘密住宅里。她可以在里面舒适地生活,但绝不能外出。那些讨厌的家伙会一个接一个轮番和她交谈。房间下面的录音机也会同时转个不停。他们会设下圈套,让她的回答漏洞百出,前后矛盾。也许,他们还可能让一位在美国的苏联姑娘来劝说她。她会对塔蒂亚娜的道通报以同情,会帮她出谋划策,帮她逃跑,等到获得塔吉妮娜的信任后,便劝她充当双重间谍。这种软禁可能持续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同时,他们会把他调往别的工作岗位。只有当他们企图利用他俩的感情,想进一步套取秘密时,他和塔尼亚才能相见。以后又会是什么样一到情形呢?塔吉妮娜会更名换姓,每年领着千把镑薪水,在加拿大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而当她放出来时,他又会在什么地方?也许已在地球的另一端了。即使他还在伦敦,塔吉败娜经过审讯机构这番开导后,还会怎样对他呢?经过这番磨难,她还会对英国人有什么好印象呢?而自己的情丝那时大概也已经灰飞烟灭了吧。 “亲爱的,”塔吉妮娜又一遍重复这,“到底还有多久?” “这要看我们自己了。肯定会有不少人来干涉我们。我们可能会被分开,总不可能老一起呆在这样的小房间里。我们要面对现实,不那么轻松。天有不测风云,谁能预料得到将来呢?” 她低头望着他:“你说得对,我不再问这些假问题了。我们至少还有在整整三天的宝贵时光啊。”她把邦德的头从自己腿上柳开,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一小时后,邦德和克里场站在包厢外面的过道里。克里姆打量着邦德,眨了眨眼说;“老弟,你睡得太多了,错过了希腊北部的名胜古迹。现在该吃晚饭了。” “你总是吃不离口,’邦德朝6号包厢指了指间,“那个家伙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乘务员替我盯着他呢。车到终点,这个乘务员就是铁路公司里最富有的人了。为了戈德法布证件,我给了他五百美元,这以后每天又加一百美元,到时候一起结帐。”克里姆笑了起来,“我还告诉他,这次他为为土耳其出了不少力,将来还可以得到一枚奖章呢。他还以为我们在追查一帮走私犯。那些毒品贩子总是利用这趟车把土耳其的大烟运往巴黎。喂,从你那位俄国公主身上发现什么新情况?我真是放心不下,总觉得现在大风平浪静了。也许塔吉妮娜说的是对的,那两个被我们弄了车的家伙的确是到柏林去的。那个叫木兹的笨蛋一天到晚蹲在屋里不出来,大概是给我们们怕了。现在倒是一切顺利,可是-…-”克里姆摇摇头,“这些苏联人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他们想实施一项阴谋前,肯定会精心策划,详细研究敌方情况,然后伺机反扑。我有一种预感,”克里姆的脸上愁云惨淡,“觉得我们三个人象是一个大棋盘上的小卒子。我们之所以现在还能够自由行动,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挡在他们的路前。” “但如果有阴谋,那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邦德向窗外望去,“他们究竟想得到什么?看,又是老话题,我们都嗅到了阴谋的气味,连塔吉妮娜也不知道自己已被卷了过去。她必然有所隐瞒,只是还没有认识到它的真要性。她保证,到了伦敦后就把一切全部告诉我。全部?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再三叫我相信她,说没啥可担心的。达科,我们得承认,’柳德抬起头来看着克里姆那冷峻、精明的眼睛,“她是守约的。” 克里姆不言不语。 邦德耸了耸肩,继续说:“我承认,我是爱上了她。但达科,我不是个傻瓜。我一直在留心观察,想发现点什么来证实我们的怀疑。你要知道,彼此戒备一旦消除,往往可以看出许多问题来。现在我和她走得很近了,我知道她讲的都是实话。起码,百分之九十是实话。至于没有讲出来的,她一定是觉得无关紧要。如果她在撒谎,那也是因为她自己也被蒙在鼓里。按照你的分析,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现在如果要弄它个水落石出,那就只有跟他们下完这盘棋。” 望着邦德那副认真而执着的模样,克里姆不禁大笑。“老弟,要是我,我就带上机器,在萨洛尼卡下车。当然还可以带着这位佳人。实际上带不带她并不怎么重要。下了车,再乘出租车到雅典,乘飞机回伦敦。只可惜我不是‘棋手’。”克里姆挖苦地说,“在我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棋赛,而是一件严肃的任务。当然对你们来讲就不同了。你是个错徒,局长也是一样。他如果没有赌怎,就不会这样放手让你来冒险。他的确想揭开谜底。就这样造成了目前这种局面。我倒宁肯求稳,尽量不轻举妄动。也许你觉得现在不是一切正常吗?形势不是一片大好吗?事情绝不可能那么简单。”克里姆转过身来,面对着邦德,拍了拍邦德的肩膀说,“听着,老弟,有些事情难以预料。就拿打台球作个比方吧!你明明看见自己的白球已直直地朝红球滚去,以为这下红球该滚入网中,一切按规律在进行。谁知道。这时一架失事的飞机前着台球房冲下来;或者煤气管发生了意外爆炸;或者雷电突然击中了房子。总之,整个台球府垮了下来。白球肯定能击中红球,这仅仅只是诸多规律的一个规律!还净衣着其它的规律,而你没考虑进去。你看着。我们这次旅行也许会碰上同样的情况。” 克里姆终于结束了他的宏论。他抱歉地说,“我这些都是老和尚念的经。你都知道,我也乏了。你去把姑娘叫来,一起去吃饭吧。你可千万留着点神儿。那个吉卜赛头人曾让我们千万要当心,现在我又要重复这话了。我们尽可以打台球下象棋,但我们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指指自己的鼻子说:“它时时都在提醒着我。” 吃完晚饭时,列车已驶进了毫无特征的萨洛尼卡枢纽站。在他们分手时,克里姆提醒他们。“过一会儿,又会有人来找麻烦。一点钟左右过国境线。那些南斯拉夫人老爱把熟睡的人吵醒。要是他们真要找被子,就赶紧来叫我。我还认得几个管事儿的人。我在下一节车厢的第二个包厢,我一个人住。我想明天搬到我们的朋友戈德法布的12号包厢来。今天晚上就只好在那里凑合于。” 明月高照。列车费力地爬行在瓦尔达尔山谷里,向南斯拉夫驶去。邦德不失警觉地打着胞儿,塔吉妮娜枕着他的腿睡着了。他一直在琢磨着克里姆刚才讲的那番话,心想,等顺利到达贝尔格莱德后,是不是该让克里姆回伊斯坦布尔了,他的任务把他拖进来冒风险实在不该。这已不是在他的国家中。再者,他对这次的火车旅行一直愤愤不平。克里姆认为“当局者迷。局外者清”也不无道理。能离开列车通过其它途径回国的确要安全多了,但这果真是个阴谋,他不是在临阵逃脱吗?而如果并没什么阴谋的话,岂不是要白白浪费与塔吉妮娜呆在一起的三天时间吗?局长也授权让他全权处理,他完全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意见行事。克里姆说得很对。他这样做从一个方面来看是因为自己好奇,想把这出戏看完,看出个结果来。邦德不想再想了。至今为止,旅途上一帆风顺,干什么要这样大惊小怪呢? 列车到达了希腊国境线的上的伊多门尼车站后停了下来。十分钟后,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塔吉妮娜被惊醒了。邦德挪开她躺在自己腿上头,站起身来,走到门边,问了声,“是谁?” “先生,我是乘务员,不好了,你的朋友克里姆先生出事了!” “等一等。”邦德大声喊道。他格上了枪,套上了外衣,打开了门。 “怎么回事?” 乘务员的脸灯光下显得枯黄色。“你随我来。”说着,他大步走向一等车厢。邦德嘱咐了塔吉妮娜一句,急忙跟了上去。 旁边车厢的第二间包厢的门打开着。门口站了一大堆官员,呆滞地站在那儿向屋里注视着。 乘务员在拨开了人群,走上前去。邦德挤到ttl边,前门里望去。 那副惨相令人目不忍睹。右边的铺位上躺着两具尸体。他们紧紧“他抱在一起。看起来这里发生了一场殊死的搏斗。 克里姆压在下面。他双膝弯曲,可能想挣扎着站起身来。一把匕首插在他颈动脉上。他头向后仰,眼珠无神地直盯着窗外的夜空,嘴巴扭曲着,脖子下淌着一滩血。 那个叫本兹的人半个身体压在克里姆身上。克里姆的左手卡在他的脖子上,右手挂在他的背上,手里握着刀柄,手下方的衣服上有大片的已经快凝固了的血迹。 邦德可以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克里姆已熟睡了。那个家伙悄悄地打开了门,钻进包厢,向前跨了两大步,举起手中的刀,向克里姆的颈动脉刺去,而这个濒临死亡的人毫不迟疑地伸出手臂,挣扎着技出刀,一手卡住刺客的脖子,一手将匕首刺向他的第五助。 这高大威武的克里姆向来吉星高照。但这次他却无声无息地走了。邦德再也听不到他的欢声笑语了,再也着不见他那幽默和玩皮的面孔了。 邦德转过身来,离开了这个为他而死的英雄。 现在他必须独自地认真考虑克里姆斯提出来的问题 第24章 不测风云 下午三点钟,列车徐徐地驶入贝尔格莱德,晚点近一个半钟头。列车要在该站停火个小时,等着从保加利亚开来的列车到达后,再挂在一起继续向前开。 邦德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等着克里姆手下的人前来接头。塔吉妮娜裹着她的黑貂皮大衣,缩在门边,望着邦德,想着邦德的好朋友被苏联人杀害后,他还怎样来看待她。 她在窗口里看到,一个长长的柳条筐抬出了车厢,警方的摄影师端着照相机不停地按着快门,列车长正在催促人们办理手续柳德在车厢走道中来回走动,脸上一副冷峻而严肃的神情。 邦德刚才从头等车厢一回来就声色俱厉地盘问开了。她仍是象开始那样为自己辩解。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把全部情况都告诉他,一否则,她将永远失去他。 她浑身颤抖地坐在那儿,害怕自己陷进了圈套,害怕拉克勃那些人对她说谎,更害怕失去跟前这个给她带来光明和希望的男人。 有人破了一下门,邦德站起来把门打开,一个精神抖擞的男人走进包厢。他长着满头的金发和一对和克里姆一样的蓝眼睛。"斯蒂芬-特雷波前来看你们,"他前两人灿然一笑,"你们好。头儿在哪儿呢?" "请坐/看来,这是克里姆的又一个儿子。 特雷波目光锐利地望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回答。沉默使他的脸色阴暗下来,明亮的眼睛紧张地看着邦德,右手不自觉地插入了上衣口袋中。 邦德把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特雷波听完后也没问问题,站起身来说了声:“谢谢您,先生。请到我那儿去。我们还有不少的事要做。" 外面下着小雨。他们走下列车,穿过月台,走到站前的广场。那破旧的出租车和单调的现代建筑形式在蒙蒙的雨雾中使人的沮丧。他们来到一辆破旧的轿车前。特雷波为他们打开车门,自己坐在驾驶员的位置上。 大约一刻钟后,汽车停在一条鹅卵石路边。特雷波领着他们走进一幢高楼。楼道中充满了一股汗臭、烟草和卷心菜混在一起的味道。他们来到了二楼,特雷波打开一扇房门。这是两间一套的房子,里面有些桌椅和厨柜。屋子的窗户对着马路。食品柜上有一只托盘,里面摆了些杯瓶、水果和饼干。看来这是一套专门招待克里姆和他的朋友的房间。 特雷波指了指桌上的饮料说。"夫人和先生,请别客气。如果你们想洗个澡,这里有间浴室。对不起,我要出去挂个电话。"看得出他心情沉重,竭力地压抑内心的痛苦。他说完走进卧室,关上了房门。 邦德凝视了一会儿街对面的房屋,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塔吉妮娜装着在看杂志。她实在无心再看下去,于是站起身,跨进了浴室。 特雷波两小时后才走出了卧室。他对邦德说,他要出去办点事。"我九点钟回来送你们上车。请你们别客气,随便一些吧。厨房里有吃的。"没等邦德来得及回答,他转身走了出去。 他走后,邦德走进了卧室,拨了个电话号码,用德语要了个长途电话。 半小时后,听筒里传来m局长冷静的声音。 邦德对他说,他的同事病得很重,问他有没有什么新的安排。 "病得很重?" "是的,经理先生,十分严重。" "那家公司的人怎么样?" "经理先生,他们有三人和我们同路。其中有一人也患了这种病,另个两个身体稍有点不舒服,已在土耳其的乌宗柯普吕车站下车了。" "这样说,他们不干了?" 邦德能句想象得出m局长现在在想什么。也许他的手上正拿着烟斗,坐在那台慢慢地转动的吊扇下面,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参谋长这时也许也在听电话。 "你自己的意见呢?你和你妻子是不是要另走他路回家?" "经理先生,你来做主把。我妻子身体还好,样品也没问题,我看行情还会看涨。我还是想坐火车,要不我们就白跑一趟,也不知道行情究竟如何。" "你看有没有必要再派一个推销员去帮忙。" "我想用不着,先生。不过,您看着办吧。" "这事我还要再考虑一下。看来,你是不想放弃这桩买卖?" 邦德想象,局长的眼睛在发亮。同邦德一样,他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也急于想把它弄清楚。 "是的,经理先生。要不,就太可惜了。" "好吧,我想法再派个人帮你,"局长停了一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经理先生。" "再见" "再见。" 邦德放下话筒,盯着它发愣。他觉得,要是他听从局长的建议,再增派一人就好了。事情总是会出现万一的情况呀。他一边想着,一边站了起来。不管怎样,他们就要离开这些巴尔于国家了,马上就要进入意大利、瑞士和法国了。 塔吉妮娜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克里姆的死能怪她吗?邦德走到隔壁房间,向窗外望去。他回忆着运到她以来她做的每件事以及每一个表情和动作。不,不能怪她。就算他是个间谍,她也不知其中的底细。世界上象她这种年龄的女孩不可能象这样真情地扮演这种角色。他喜欢她,也相信自己的直觉。克里姆巴牺牲了,但这出戏远远没有演完。终有一天一切会真相大白的。可怜的塔吉妮娜对自己在这出戏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还糊里糊涂。 一番思考后,他心里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走到浴室门口,破了一下门。 她走出门来。邦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亲吻她。情歌之火再-稳?烧起来,驱散了克里姆的死投下的阴影。现在他的心中只有她。 塔吉妮娜抑头看了看邦德,用手把他额前的一络头发往后梳了梳。"詹姆斯,你终于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我真高兴。亲爱的,咱们该吃点东西了。" 晚餐还较丰富,有桃子、火腿和斯利沃维克酒。晚餐后,特雷波把他们送进了车站,然后谈谈地与他们告别后,转身离开了。 机车又一次拉响了欢快的汽笛。九点整列车准时发车,开始了它一整夜穿行在萨瓦河谷里的旅途。邦德找到了乘务员,给了他一些钱,希望他能把上车的旅客的护照都拿来看一下。他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护照,没找出什么问题。 列车到达萨格勒市车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列车在这里做短暂的停留后,驶入斯洛文尼亚山区。 路上能看见排排农舍和大片的苹果林。列车到卢布尔雅那时,塔吉妮娜醒来了。餐车已开始营业。他们各自要了前蛋、黑面包和咖啡。餐车里挤满了从亚得里亚海滨度假归来的英美旅客,人们兴高采烈地谈论着度假的经历。列车下午就要驶入西欧国家了,邦德不禁高兴起来。 他仍利用白天时间睡觉。一觉醒来,列车已到了塞扎钢车站。南斯拉夫便衣上车来进行检查。然后列车穿过边界,到了意大利的波育向瑞尔车站。车站上,旅客们看起来轻松愉快,一派宽松气氛。汽笛又拉响了,列车开始了意大利的行程。 进入了西欧国家了,总算脱离了危险,马上就可见到胜利的曙光了。邦德把这三天发生的事统统抛在了脑后。塔吉妮娜见他脸上云开罗散,便伸手去拉他,邦德顺势将她抱住。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共同欣赏窗外的风景。 列车缓缓驶入持瑞斯塔车站。邦德起身打开窗子,向外看去。他俩肩并肩站在一起,幸福洋溢在两人的心中。 阳光透过高大明亮的窗户,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邦德觉着心情格外地舒畅。 一束阳光照在一个男人的头上。他与其他旅客没什么不一样,只是滑下的一绺金发和金色的胡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发车还有一段时间。那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邦德发现这是个英国人。他戴着英国常见的深绿色帽子;身穿一件英国旅行者常穿的米色雨衣和一条灰色法兰绒长裤。他拖着脚慢慢地在月台行走,邦德的目光跟随着他。这人好象似曾相识。 他提着一只旧皮箱,腋下夹了本书和几张报纸。从他宽阔的肩膀和黝黑的面色看上去,他很象刚从国外比赛归来的运动员。 他走近了,眼睛直视着邦德。认识吗?不认识。如果邦德曾见过他,他那灰睫毛下冰冷的目光肯定会给邦德留下深刻的印象的。那眼神极其呆滞,就象死人的一样。但是,这双眼睛却分明是在向邦德暗示着什么。 那人越走越近,眼睛平视着前面。他穿了双胶底鞋,走路声音很轻。 邦德看着他抓住扶手,轻捷地跃上阶梯,进入了一等车厢。 就在那一瞬间,邦德领悟了那目光中的含意,一下子明白了他是谁。没错,这是情报局派来的人s局长到底还是派来了帮手。这人马上就会来接头 第25章 大个子保镖 邦德站在过道中等待着,心里默诵着当天的接头暗语。英国间谍之间接头用语,通常只是几句口常用语,每个月按日期变换内容。 车厢晃了晃,列车慢慢驶出车站。过道上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邦德还没听到脚步声,那个人已走到了他的身边。 "对不起,能借一下火柴吗?" "我只用打火机。"邦德掏出他用旧了的打火机,递给了他。 "那更好。" "当然,能点着火就行。" 邦德说出最后一句暗语:“请吧,朋友。"等待着对方的微笑。 可是,那厚厚的嘴唇只是微微动了一下,眼睛中仍迈出阴森森的目光。 他脱下雨衣露出里面穿着的褐色花呢旧上装和法兰线长裤。上装里面有一件淡黄色的衬衫,系着一条英国皇家炮兵红蓝相间的专用领带,并打着蝴蝶4结。邦德对打蝴蝶结的人向来没有好感。他觉得这种人爱慕虚荣,行为举止粗俗。但从工作出发,邦德决定抛开这一成见。那个人右手小指上戴了一只闪闪发光的金戒指,上衣的口袋中插了一块红色印花手帕,左手戴着一只老式银质手表。他右手握着栏杆站着。 "见到你很高兴,怎么来的?" "昨天夜晚,我收到m局长的密电。当时可把我吓了一跳。" 这个人口音奇特得很。象什么地方的人呢?既夹杂着爱尔兰土音,还带有点别的腔调。邦德一时难以判断。也许他长期在海外工作,一直讲外语而形成这种语调吧。他说起话来总爱称兄道弟,使人很难受。 "那是肯定的,"邦德表示同情,"上面都说些什么?" "局长让我今天上午搭东方快车,在二等车厢里与一男一女接头。他大致介绍了你们的外貌特征,要求我护送你们到巴黎。就这些了,老兄。" 他的话里有没有破绽?邦德看了他一下,正与他目光相撞。他眼里跳动着血红的火苗,但迅速熄灭了,目光又迟钝起来。只有极其内向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它们不是用来观察世界的,而是用来审视内心的。 邦德心里好不奇怪,心想,这人大核已经神经不大对头,不是有炮弹炸伤的后遗症,就是患上了精神分裂症。可怜的家伙,人看起来健壮得象头牛,但总有一天就会变成一个疯子。回伦敦后得跟人事处的人讲一下,查查他的病历。对了,还没问他的名字呢。 "噢,很高兴能和你一起工作。可能现在没什么事情让你做。我们刚上车时,有三个俄国人盯稍,但现在已经甩掉了。车上也许还有他们的人,他们也可能再派人来的。我得把这姑娘安全送到伦敦。今天晚上我们最好在一起,轮流值班。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我不想再出什么意外。对了,我叫詹姆斯-邦德,护照上的名字是戴维-萨默塞特;那个姑娘叫凯资-萨圣塞特。" 那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皮夹子,从中抽出一张名片交给邦德。名片中间印着"诺曼-纳什上尉"的字样,左下方印着"皇家汽车俱乐部"。 "谢谢,"邦德说,"纳什上尉,进屋见一理萨默塞特太太吧。" 令人不安的火又在纳什眼中跳了一下。嘴唇在金色的胡子下抖动了一下:“很高兴见到你,老兄。" 邦德转过身,轻轻地敲了一下门,"我是邦德,开门吧。" 门打开了。邦德让纳什先进去,自己随后跟了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塔吉妮哪有些吃惊地望着进来的陌生人。 "这位是纳什上尉,诺曼-纳什,是专门派来保护我们的。" "您好。"她犹豫地伸出手。纳什轻轻提了握手,一声不吭地盯着塔吉娜娜。她很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请坐吧。" "呢,多谢。"纳什硬地坐在窗子旁的凳子上,掏出一包香烟说,"请抽烟,请抽烟。"说着,他打开烟盒,抽出两根烟来。塔吉妮娜拿了一根,纳什很快地将打火机凑了过去,替她把烟点上。 邦德靠在门边,不知怎么帮助这位窘态十足的笨蛋。纳什又转身把香烟和打火机递给邦德:“你也抽一支吧,老兄?请!" "谢谢。"邦德最烦弗吉尼亚烟草。但为了不使纳什尴尬,只得抽上一只。他真想不通,怎么情报局会用这种笨手笨脚的人。靠这种人,怎么能打开外交圈子,结交各方人士,更不用谈从事情报工作了。 邦德找着话说。"你看上去象个打网球的?" "不,我游泳。" "一直呆在的里雅斯特?" 眼睛里又窜动了火苗:“有三个年头了。" "喜欢这工作吗?" "有时如此。这你清楚,老兄。" 邦德反感他这样称呼自己,但又不知怎么让他不这样。屋里陷入了寂静。 纳什看来觉得该自己打破这僵局了。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简报,递给邦德:“看看这条新闻,老兄?"火苗又在眼睛中闪过。 那张报纸纸张粗糙,印刷质量低劣,而且油墨未干。上面有一条醒目的大标题: 惊人的恐怖行动- 苏联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被炸 邦德只能大概猜出标题的意思,下面文章就看不懂了。他折起简报,还给了纳什。他知道多少内情呢?暂时只能把他当作强壮的保镖,用不着和他费口舌。此时,邦德眼前又出现了开关设在克里姆办公桌抽屉里的地道凹室里那枚吊着的大炸弹。昨天下午特雷波打过电话后,克里姆的儿子们肯定一个个都怒不可遏,争着要为父报仇血债。也许他们用抽签的方式决定怎样来报仇,由谁来执行。他们肯定挤在那间办公室中,看着他们其中一位按下按钮,然后听到运方传来轰隆的爆炸声。他们一定会为父亲的惨死而嚎啕大哭。那些老鼠怎么样了呢?也一起完蛋了吗?什么时候爆炸的?那幢楼里中当时有多少人?塔吉妮娜的那些朋友总算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这件事现在不能跟她讲。克里姆在天之灵是否已欣赏到炸弹爆炸时的宏伟景观了呢?邦德仿佛听到了从天上传来他胜利的狂笑声。无论如何,总算有人替克里姆出了口气。 "太糟了,-郭德说,"大概是煤气管爆炸吧?" 纳什看了看邦德,显得大失所望:“我也这么认为。" 走道中传来了一阵铃声,"开饭了。请各位到餐车上用餐!" 邦德瞄了一眼塔吉妮娜,见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好象在乞求着他赶快些带上她离开这个讨厌的家伙。于是邦德说:“咱们去吃午饭吧?"塔吉妞娜急不可待地站了起来,"你也去吧,纳什?" 纳什上尉站起身来说,0我已吃过了,谢谢。老兄,我想到乘务员那儿转转,总得……"说着,他做了个点钞票的动作。 "这事用不着担心,"邦德说着,一手取下a附小箱子,一手打开了门。纳什朝门外走去,邦德说了声,"一会儿见。" 纳什走出房门,"回见,老兄。"说完,他便朝车尾走去。列车晃动得很厉害,他却双手插在裤兜里稳稳地走着,后脑勺上的金发一闪一闪。 邦德与塔吉妮娜向餐车走去。走道中到处都是度完假后回家的旅客。在三等车厢的过道里,人们坐在自己的行李上一边聊天,一边吃着桔子和夹有香肠的硬面包。他们挤过人群时,男士们纷纷把眼光投向塔吉妮娜,而女士们却直勾勾地看着邦德。 在餐桌边就坐后,他们先吃了一碟小吃。塔吉妮娜这才打起了精神。 "那人真怪,"邦德说,"不过,不管怎样,我现在可以好好地睡觉了。回去后,我一定得找时间睡它一个星期。" "我讨厌他。"塔吉妮娜冷冷地说,"他一点修养都没有,眼睛看上去真让人害怕。" 邦德笑着说:“在你看来,大概每个男人都很野蛮吧。" "胡说,你就不是这样。你以前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他是我们公司来的人。" "他叫什么来着?" "纳什,诺曼-纳什。" "n、a、s、h,是不是?" "是的。" 塔吉妮娜一脸疑惑。你知道这个词在俄语里是什么意思?它的意思是-我们的。在苏联,只要是自己人,就叫-纳什。凡是-他们的-,也就是敌人,都叫-斯韦。这人名字叫-纳什-,总觉得是他们一伙的。" 邦德又笑了。"真有你的,塔尼亚。只要你不喜欢难,准能想出一大堆怪怪的理由来讨厌他。在英国,-纳什-这个名字再普通不过啦。他不会怎样的。他身强力壮,正好当我们的保镖。" 塔吉妮娜皱了皱鼻子,继续吃午饭。 午餐后,他们回到包厢。 "马上就到威尼斯了,想不想看看水城风光?"邦德建议道。" *詹姆斯,我只想看看你。来吧,亲爱的。" 窗外传来阵阵海涛声,室内窗帘随风轻拂。地板上散乱地堆着两堆衣服…… 列车穿过了帕多瓦和威尼斯。当它到达维罗纳站时,已是晚霞满天了。过道上响起的铃声把他们吵醒了。邦德穿好衣服,走上过道,倚住栏杆。他眺望着伦巴第平原上渐渐消失的霞光,心里在打算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纳什悄悄地走到他身旁,碰了他的胳膊一下。"老兄,我发现在车上有条尾巴。"他低声道。 邦德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他早就想过,如果要出事的话,只可能在今天晚上。他随便地问:“是什么人?" "还没搞清他的真实姓名,但这个人以前来过里雅斯一两次。好象是阿尔巴尼亚派来的,估计是那儿的情报局主任。他持的是美国护照,化名-威尔伯-弗兰克斯-,银行家。他住在隔壁的9号包厢。老兄,我敢肯定就是他。" 邦德向他看了一眼,一束红光又在眼睛中一闪。 "既然你认出了他,当然是件好事。今天晚上可能会出事儿。从现在起,你别再走开了.我们得保护那姑娘。" "我也是这么想,老兄。" 吃晚餐时谁也没讲什么话。纳什坐在塔尼亚旁边,盯着他的盘子,动作笨拙地拿着餐刀。突然,他伸出手来,去拿装盐的瓶子,一下子碰翻了塔尼亚前面的一杯葡萄酒。他不停地说道歉,赶紧让餐车的服务员再拿一只杯子来,接着他把那只杯子斟满了酒。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塔吉妮娜不知怎么也碰翻了面前的杯子。她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塔吉妮娜!"邦德移了一下身子,想去扶一下她,纳什已经跳了起来抱住了她的胳膊。 "太太看来有点不舒服。"说着,他抱起塔吉妮娜,"让我把她送回包厢,你照看好东西。帐单在这里。你先喝咖啡,我来照顾她。" "我没什么,"塔吉妮娜想挣脱纳什的手,但脑子不听使唤,嘴唇无力地抽动着,"詹姆斯,别担心,我躺一下就会好的。"地话没说完,头垂下,牵拉在纳什的肩上。纳什迅速地拦腰抱起他,向包厢走去。 邦德急躁不安地让服务员前来结帐。可怜的塔吉妮娜,她太辛苦,太担惊受怕了。目已怎么就没想到他也一直处于紧张状态呢?他感到自疚,没能很好地照顾她。幸亏有纳什在帮忙。尽管他样子粗俗,但干些体力活还是把好手。 邦德付了帐后,拎起小箱子,匆匆忙忙地挤出餐车。 他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纳什打开门,走了出来。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接着反身关上了房门"估计她有点头晕,"他说,"现在好了,老兄,我想这姑娘大概是太紧张了一些。" 邦德点了点头,走进了包厢。塔吉妮娜钱在上铺,一只毫无血色的手耷拉在铺边。邦德走上前去,把那只冰凉的手放到铺上。她好象毫无知觉。 还是让她先睡上一觉。邦德想着,走出了包厢。 纳什盯着邦德,目光乱转。"喂,咱们也该歇会儿了。老兄,你眼皮看来已经打架了。这样吧,你先睡一会儿,再来接替我。我正好带了本书,"他晃了晃手中书,"是《战争与和平》,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等我实在顶不住时,再叫醒你,"他朝9号包厢努了努嘴,"那个家伙还没什么动静。但他肯定不会那么傻。哦,老兄,带家伙了吗产 "带了,你没带?" 纳什一副抱歉的样子:“没带。家里倒有把-龙格-,只是我嫌它太大了,带起来不方便。" "好吧,"邦德不情愿地说,"那你先用我的,走,咱们进屋吧。" 他们走进包厢。邦德关上房门,拔出了枪,交到纳什手中。"一共八发子弹,已上了保险。"他轻声说。 纳什接过枪,老练地在手上掂了一下,拉开子弹匣,检查了一下,又把它装上。 邦德最讨厌看到别人摆弄他的枪。没有了枪,他感到失去了主要战斗力和防卫能力。他生硬地说:“威力是差了点儿,但有了它,照样能把人打死。" 纳什点了点头,收起枪,在下铺靠窗口的地方坐下来。"我就坐在这里,"他低声说:“这位置不错!"他挪动了一下身子,打开了书。 邦德脱下外衣,解开领带,放它们放在了销边。接着又把装有密码机的箱子和他的那只特制的公文包也放在了铺分。他头靠着枕头上,脚搭在那只箱子上,拿起一本《散步者》杂志。不过还没看几页,他就觉得睁不开眼睛了。他实在太困了,于是他把杂志扔在铺头,会上了眼睛。不能就这样睡。绝不可麻痹大意。 邦德从口袋里拿出几个楔子,下了铺,把那两扇门牢牢地摸住,然后才回到铺上,关掉了床头灯。 列车吼叫着穿过隧道,在夜色中行驶 第26章 死亡线上 邦德感到,他身子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醒了过来,但只是不想动弹. 迷糊了一会儿,他用力地睁开眼睛。什么好象也没发生,列车仍在继续行驶。到底是什么东西把自己搞醒了呢?包厢的壁灯仍旧开着,整个房间中一片紫色。上铺上的塔吉妮娜睡得正熟,纳什上尉仍然在靠窗口,腿上放着那本书。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倾泻在打开的书上。 邦德看见纳什的那只红眼睛正在盯着自己,黑乎乎的嘴唇略略张开,牙齿闪亮。 "老兄,抱歉了,打搅你了。我想跟你谈一谈!" 他的语气大不一样。邦德把脚轻轻移到地板上,挺直腰板坐了起来。他意识到,屋里危机四伏。 "那好啊,-郭德平静地说,他感到脊梁骨上冒寒气。是怎么回事?邦德想,纳什这家伙大概疯病发了。但愿只是发发疯而已。并不会形成什么危险。邦德感到他的直觉是对的。现在就考虑在下一站时,怎么把他打发走。现在火车已到什么地方了? 邦德抬起手来看看表。在紫色的灯光下,夜光表的字码着不清楚。他把表移到前面,想借用窗外射进来的月光。 纳什那里传来咋喀一声响。邦德顿时感到手腕上被狠狠一击,手臂被震得向后甩去,手表的碎玻璃片打到了脸上,也溅到了门上。他怀疑自己的手被打断了,便垂下手,动了动手指,才知道并没伤着骨头。 那本书仍打开着放在纳什的腿上,书脊一端的小孔里冒出一缕青烟,房间内飘溢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邦德忽然感到口干舌燥。 的确是个陷阱。现在,今日终于碰上了。纳什上尉根本不是局长派来的,而是莫斯科的杀手。他刚才所说的隔壁有个持美国护照的苏联间煤看来只是个幌子.邦德把枪拱手交给了他,又把两扇门关牢,给他的行动提供了方便. 邦德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他恨自己太傻了。 纳什开始说话了。现在他的语调再也不是轻言细语、讨好奉承,而是一字一句,阴森严厉。 "老兄,这样真快些,省得婆婆妈妈的,是不是?不过,这只是稍微给你点儿厉害尝尝。我可是看-书-的好手。这书里共有十发子弹,都是外25的达姆弹,用电池作动力。你得承认,苏联人在这方面算得上世界领先。老兄,你们的书就不怎么样吗。除供阅读之外,毫无用处."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叫我-老兄-行不行!"在这生死关头上,在乱火烧到眉毛时,邦德提出了如此的要求,简直象是房间失火时,只是急急忙忙地把一把破扫帚抢出来。 "老兄,对不起,叫惯了。我得有个绅士的样子呀,就象要穿这身衣服一样。这套衣服是定做的。他们说,我非得穿上它能以假乱真。嘿,真是混过来了,是不是,老兄?还是说正经的?你大概很想知道这事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吧?本人乐意奉告。听着,再过半小时,你就要去见亲爱的上帝了.能向众人昭示大名鼎鼎的邦德先生是怎样一头蠢驴,那才叫大快人心啊。老兄,你可不太象你想象的那么高明,只不过是个草包.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把你这个草包抖开,让人们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货色。"纳什说这话时语气十分平淡,声音渐渐低下去,好象时说这类事情不感冒一样。 "那好,"邦德说,"我倒很想死个明白。还有半小时的时间嘛。"他一边讲,一边迅速开动起脑筋。现在还有办法反击吗? "别作梦了,老兄。"他的语气中表示出,他完全没把邦德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邦德不过是只瓮中之鳖,"你可以再问达半个小时,这一点勿生疑。这种事我还从来没搞错过.要不,我怎么可能吃这碗饭?"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锄奸团-的头号杀手。"他颇得意地说。"我想,你该了解-锄奸团-的,老兄。" "锄奸团"这就是一切的答案。这家伙还是他们的头号杀手!那双呆滞的眼睛里突突地又跳动起火苗。他是一个十足的精神变态狂,狂郁症患者,嗜血成性的刽子手。"锄奸团"可真善长用人啊!邦德突然想起瓦夫拉曾提醒过要注意的"受月神控制的人",忙问:“头号杀手先生,我想了解一下,月亮对你有什么影响?" 黑黑的嘴唇又动了动:“你太愚昧了。你大概以为我是个傻瓜?真是的话,我就不会给你当保镖了。" 见她恼羞成怒,邦德想,一定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但知道这毫无用处。应该面对现实,争取时间。也许塔吉妮娜会…。 "塔吉妮娜怎么会介入进来的呢?" "她只不过是个诱饵建了,-他又不耐烦起来,你别担心,她不会打搅我们的。我在她的酒杯里放了一点儿水合氨酸。让她会美美地睡上一觉后,再去追你的魂。" "哦,是吗?"邦德慢慢抬起疼痛的手臂,放在膝头。地弯了一下手指,好让血液流通,"那好,你说吧。" "老兄,当心点儿,别想要滑头。你已经死定了。只要你一有什么不轨的动作,马上就会吃上一颗子弹。千成万别忘了我是什么人。我向来弹无虚发,你的手表就是很好的例子。" "的确很准。"邦德心不在焉道,"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我的枪已经给你了。往下说吧。" "好吧,老兄!不过我提醒你,不要烧耳朵抓鼻子。要不,我就开枪打掉它们。听见了没有?-锄奸团-想干掉你,很可能是上方的命令。他们是想狠狠地杀一下你们的威风,懂了吗?" "那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呢?" "你不要问我,老兄。不过,他们都说你在英国情报局中小有名气。你这一死必使你的组织大乱。这次行动前后足足准备了三个多月。老兄,你要知道,我们-锄奸团-里面有位杰出的谋略家,叫作克里斯蒂,是一名著名的象棋大师。他说过,行动计划要度身裁衣。这次行动要利用你的狂妄和猎奇的心理,这样就会万元一失。他说得一点也不假。对吗,老兄?" 邦德感到,他自己开初时那种好奇心和自负是多么的可笑。他以为凭借自己的精明和塔吉妮娜的帮助一定会安全到达伦敦的。自己对密码机的贪心引发了整个事端,使自己陷入了圈套。他慢慢地说,"看来你们真是机关算尽啊。" "计划制定后,我们就开始行动。我们的行动司司长非常了不起。她杀人如麻,策划的暗杀计划的数量堪称世界第一。虽然她是个女人家,叫罗莎-拉克勃,一个十足的下流货色,但在搞阴谋方面,她的确是个行家理手。" "罗莎-拉克勃","锄奸团"的上层人物里还有这样一个女人!邦德此时但愿自己能死里逃生,去逮住这个恶婆娘!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握了下拳头。 "是她挑中了塔吉妮娜这姑娘,还特意训练了她两个月。喂,顺便问问,她的床上功夫如何?肯定不错吧?" 邦德决不信这些。也许头一个晚上她是被迫在执行任务,但后来不可能是这样。她肯定不可能是在做戏。邦德耸了耸肩,那人也神经质地动了一下。 "实际上,我对那种事丝毫不感兴趣,但有人会感兴趣的。他们已经给你们拍了许多难得的生活照。"纳什拍了拍上衣口袋说,"这里有整整一卷的16毫米胶片。一会儿我就会把放过她的手提包里。这种照片要是上了报纸,那才够劲儿呢!"纳什狂笑起来,"他们当然会选一些最刺激的镜头。" 调换房间、蜜月套房、床旁边的大镜子,安排得多巧妙啊!邦德手心冒出了冷汗,不自觉地地在裤子边擦了擦。 "别动,老兄,我差点儿就让你见阎王了。叫你别动,听见了吗?你给我老实点儿。" 邦德把手又放回膝头上。"接着往下讲吧,"他说,"不过,拍照这事她知不知道? 纳什不屑地撇了撇嘴:“哼,她哪儿知道呢。罗莎根本不敢信任她,她太感情用事了。不过,我对这些了解也不多,我不在她那个部门工作,今天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我知道的事也是没在意听到的。这姑娘在-锄奸团-工作。上面给她的任务就是要她到伦敦去搞些情报。" 邦德想,她真蠢透了!她为什么一直不说是"锄奸团"在操纵这一切?也许,她吓坏了,连"锄奸团"这个词也不敢说吧。或者是我或别的什么让她难以启齿吧。她总是说,到了伦敦就和盘托出,还一再要我相信她,让我别担心。她自己都闹不清是咋回事,还去安慰别人!嗅,可怜的宝贝儿,她跟自己一样都傻乎乎的。但哪怕稍稍有一点暗示也好啊!起码克里姆不会送命,自己也能多一点周旋余地! "你们的那个土耳其人终于报销了。这事颇费了些力,那个家伙真难对付。昨天下午作领事馆的可能就是他手下的那帮人。" "那可太糟了。" "老兄,这事可吓不倒我。我要干掉你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纳什看着手表,"大概再过二十分钟,火车就要进入辛普朗隧道了。按计划我将在那里下手,因为火车穿行隧道时,巨大的回声会压倒一切声音的。我肯定会对准你的心脏的,只要轻轻一按,你就没命了。然后,再用你的枪朝她脖子上升一枪,把她扔到窗户外面去。然后,用你自己的枪再给你一枪。当然,枪把是在你手里,你的衬衫上也有火药味,人们就会以为你是自杀。至于你的身体中有两颗子弹的事要过些时候才会被发现。这事既惊险又神秘。人们会重新搜查辛普朗隧道,然后发现一具金发美女的尸体,然后会在她的手提包里找到胶卷,在你的口袋里找到了一封她写给你的长长的信,是带一点儿威胁性的缠绵情书。信写得漂亮极了,也是"锄奸团-的杰作。信上说,你要是不和她结婚,她就要把胶卷交出去,因为你早答应过她,只要把那台密码机偷出来,就和她结婚…。" 纳什停了一下,又补充道:“老兄,密码机里还装着炸弹。等你们密码专家研究它对,会把他们统统报销的。这诱饵不错把?"纳什又笑道,"另外,信上还说,她不仅把密码机交给了你,还把整个身体都献给了你。信上洋详细细地描述了你是怎样玩弄她的。这一部分够味极了。记者们这下可有材料写了:东方快车、辛普朗隧道里的情杀、色情的照片、密码机、风流的英国间谍、豪华火车包厢、萨默塞特夫妇等等。老兄,这样的新闻要轰动全球的。你们那个情报机关肯定会陷入混乱。情报局的牌子,赫赫有名的詹姆斯-邦德竟与苏联的女间谍勾搭成奸,自取灭亡!你的头儿会怎么想?英国老百姓会怎么认为?唐宁街会又该怎么理解呢?美国人又会怎么看你们呢?保安措施如此差劲,他们还肯给你们提供核弹资料吗?" 纳什得意忘形地继续说:“老兄,这件事将会成为本世纪最热门的新闻!最耸人听闻的故事!" 邦德想,他说得一点儿也不假。法国的报纸肯定会就此大肆渲染,添油加醋。只要他们手里拿到了照片,各种离奇的语言都能编造出来。世界上没有一家新闻机构会放弃这类"有声有色"的消息。还有那密码机!英国或法国情报局的人是否能想到那里面藏有炸弹?一旦爆炸,多少西方一流的密码专家将死于非命。天啊,绝不能让这些恶魔的计划得逞!但现在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纳什手上的那本书直直地对着他。只等火车进入隧道,产生了巨大的回声,纳什就会按一下按钮,邦德只能坐以待毙了。邦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回忆着刚才放公文包的地方,琢磨着纳什开枪后会出现什么情况。 纳什又说道:“老兄,你似乎正在开窍吧-锄奸团-的工作极为出色,堪称举世无双。你们每年每月每天的暗语我们都了如指掌。如果你们长点儿心眼的话,就会注意每年一月时,你们都会有一个小角色失踪。可能会在东京,也可能在巴克图。那可都是-锄奸团-干的。把他们抓起来,就是为了得到当年的暗语。当然,我们还能得到其它的情报。老兄,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太容易了。" 邦德狠狠地掐了一下掌心。"老兄,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是在里雅斯特上的车,而是同你一起上车的,一直就在前面的那个车厢里。我们的人在贝尔格莱德已恭候多时了,知道你会给你的头儿,或大使馆打电话。我们在那地方连续窃听已好几个星期了。可惜的是,那个土耳其小子跟伊斯坦布尔通话用的足蹈语,我们听不懂,否则,我们肯定不舍让他得逞的,至少也可以救一些人。当然,我们主要目标是你,老兄。你在土耳其刚下飞机,已是成了笼中之鸟,"纳什看了看手表,拧笑地望着邦德。"别了,老兄,还可以有十五分钟瑞喘气。" 邦德早就领教过"锄奸团",但却未料到它竟如此厉害。纳什讲的所有这一切都是重要情报,他一定要去告诉局长,他绝不这样死去!邦德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他深知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本,死到临头,也只有这样一试,现在他要或下心来,考虑这一计划的细节。 邦德说:“看来,"锄奸团-确实是做到了光衣无缝。只是有一件事-"他故意把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什么,老兄?"纳什以为自己可以获得一些重要情报,也好作为清贫的法码。 火车慢慢减低了速度,在意大利的边境多家多沙拉站停下来。会不会再进行海关检查?但邦德立即想到,要到法国边界时,才会再一次查验海关手续。即使到了那里,卧铺车厢也不用检查,只有要在那里下车的旅客才办理海关手续。 "讲啊,你!"纳什十分好奇。 "得让我点上支烟吧。" "好吧,你抽吧!但可别想搞什么鬼,否则我不客气。" 邦德从裤袋里掏出那个大号的烟盒与打火机。点燃烟后,他把打火机放进口袋,却把烟盒放在了大腿上的那本书上。他不太在意地用左手按着烟盒和书本,好象怕它们滑下去一样。现在,他已进行了第一步,纳什丝毫没有查没到他想干什么。 "好吧,"邦德吐出了两个烟囱,用此来吸!纳什的注意力。同时,他用左手将烟盒夹在了书中,"你刚才说的看来合情合理,但你有没有考虑自己怎么办呢?火车开过隧道后,你怎么脱身?乘务员知道我们是在一起的,他们马上会通知警察的。" "晦,原来你是说这个,"他又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人真蠢。苏联人会连这一点都不考虑吗?我在第九站下车,然后乘车去巴黎。到了巴黎,茫茫人海他们到哪儿去找我?说实话吧,明天中午我还要去瑞兹旅馆的204房间向罗莎汇报这一任务的完成情况。她说过,事成之后会给我颁发勋章。然后我就变成了她的司机,驱车去柏林了。"他说着,变得激动起来,一也许我的功勋章早已在她的提包里呢!" 列车又启动了。邦德顿时紧张起来。再过几分钟就要与他决一胜负了。如果自己死了,真是太冤枉了!盲目和轻率不仅使他自己陷入绝境,还要搭上塔吉妮娜的命。天啊!他如果早点听克里姆的劝告是可以避免眼前这一切的。但自己的自负、好奇和好色却使他沿着"锄奸团"早已设计好的路线走了下去。现在将成"锄奸团"的刀下鬼。他曾经发过誉,他一定要给"锄奸团"一点厉害尝尝,可现在功名未成身先灭。塔吉妮娜呀,你这个被当作诱饵的姑娘,你这个可爱的姑娘!是你给了我幸福,同时也给了我死亡!邦德想起了他们的第一个夜晚,想起了她的黑丝带和长统袜。现在,他们的阴谋即将要得逞。这真是他一生的奇耻,也给m局长和英国情报局丢了大丑。血的教训呀!但愿这最后孤注一掷的计划能够成功! 车头方向传来轰隆轰隆的回响声。 只有几秒钟了! 书脊一端的椭圆形枪口张得更大了。一胜火舌随时都会从那里射出来。 "去做你的美梦吧,你这狗娘养的1" 书脊上一道蓝光,子弹向邦德的心脏飞来。 邦德扑通一下倒了下去,直挺挺地俯卧在地板上 第27章 生死决斗 纳什曾夸下海口,说一定要击中邦德的心脏。而邦德最后的赌注也全都投在这点上。果然,子弹不偏不歪打在了邦德心脏部位。 邦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担子弹并没有穿过部德的心脏。一它穿过了金属的烟盒,卡在书中。邦德胸膛上的皮肤有些灼热。他看见自己鼻尖旁纳什鞋尖的晃动。这使他相信自己并没被打死。 邦德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象考古学家研究古人类化石一样,在默默地研究者自己的姿势。他膝头半弯着,可以随时跳起身来;右手离公文包只有几英寸远,可伸手掏出里面的双刃飞刀;左手平伸在地,可以帮助自己腾身而起。 纳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挪动了一下脚。邦德知道,这个家伙马上就要用邦德的手枪,去枪杀塔吉妮娜了。他马上会踩在店铺上,伸长手臂,对准姑娘颈部扣动扳机,而轰隆轰隆的列车声淹没这沉闷的手枪声。 邦德头脑飞快地回忆着自己学过的解剖学知识。他想起了,大股内侧的股动脉是人体下肢的主动脉。邦德很清楚,现在不可能赤手空拳去击败面前这个杀人狂,要反击就得一刀刺中要害。 褐色鞋尖从他的鼻尖前移开了,转向了床铺。他想干什么? 一只脚向上提起,皮鞋离开了地面,想从邦德的身上跨过去。太好了,大腿内侧正好在他头上方。 邦德紧张地而缓慢地伸出右手,摸到公文包的边缘,按下上面的按钮,用手把刀子慢慢抽出。 皮鞋跟离开了地面,前腿快要落下,后腿将要抬起。 邦德牢牢握住刀柄,稍稍移了一下身体,突然间,他翻身跃起,用尽全身力气向纳、脸上扎去。由于用力过猛,刀刃已全部插入他的腿部。邦德感到他的指关节已压在了纳什的法兰绒裤子上了,但他仍然不松手,继续狠狠地插下去。 纳什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手枪眶当一声落在地上。突然,他转过身来,全身力邦德任下来。邦德的刀已深深插在他的腿上,拔不出来了。 邦德早料到了这点,便尽快地朝窗口爬去。纳什的那只大手正好将他一把抓住,狠命地把他摔在下铺上。没待他反应过来,那狰狞的面孔已出现在他的上方。纳什那眼睛冒出红色的凶光,两只大手向他扑来。 邦德斜靠在铺上,两脚胡乱区去,但他的脚马上就被纳什的大手抓住。纳什使劲地拌着他的脚,用力把他往铺下拉。 邦德竭力想抓住什么东西,但却无济于事。纳什的另一只手已抓住了他的大腿,在上面胡乱挖抠,他张开大嘴扑向邦德。 在挣扎中,邦德的手指碰到了一样硬硬的东西。啊,是纳什的书!这东西怎么用?枪口在书脊的哪一个头?他已无法考虑这些了。他举起书本,对准那满是汗水的大头,按下了按钮。 叭!叭!叭1 "啊!"纳什大叫一声,松开双手,倒在地上。 邦德瘫倒在地上,直喘粗气。包厢的那盏紫色照明灯忽暗忽明。邦德意识到,车厢下面的发电机肯定出了毛病。他眨了眨眼睛,想仔细看一下闪烁的灯泡。一颗汗珠流进眼中,钻心得疼。 列车的轰隆重声更加低沉而空洞了。在它驶出洞口时,拉响了一声援耳欲聋的吼叫。 列车开始减速了。邦德拉开窗帘一角,向外春去。窗外灯火通明,仓库和铁轨照得清清楚楚。他估计,瑞士到了。 列车又滑行了一段,停了下来。 死一样的静。突然,地板上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声音。邦德赶紧拿起书对准纳什,过了一会儿,他见没什么动静,便探出手摸了一下那人的颈动脉。纳什确实已死了,脉搏已不再跳动了。 邦德坐在铺上,等待着火车启动。面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至少先得把房间整理整理。 车厢晃动了一下,又徐徐开动了。用不了多久,列车就将通过阿尔卑斯山脚,进人瓦莱州。 邦德鼓起勇气,站起身来,跨过地上的尸体,打开顶灯。 车厢里血水横流。邦德想,人体内该有多少血?想起来了,大约十品脱!这么说,地板上可能积十品脱的血液。千万别让血流进过道。邦德扯下了下铺的床单。 一切都收拾完了。他擦去了墙壁和地板上的血污,用床单裹起了尸体,清理了带血的衣服,等待着在第戎站下车。 邦德把一杯水喝下,站起来,推了推塔吉妮娜的店以 没有一点反应。难道纳什刚才是在撒谎?她被毒死了吗? 邦德一下子把手伸向她的脖子,还是热乎乎的。于是他用劲担了经她的耳会。她呼了一下,但仍然没醒。邦德又狠狠地提了一下,她才咕咕出一句:“别这样嘛!" 邦德终于笑了。他使动摇她,直到塔吉妮娜慢慢回过身来,但她的双眼优似睁还闭。"什么事可?"把她吵醒看来使她很不高兴。 邦德又是推她,又是吓唬她。最后她终于一骨碌坐了起来,呆楞得地望着邦德。邦书把她的腿拉到铺边,一把把她抱下来,放在下铺上。 塔吉妮娜一脸睡容,显得十分丑陋。她嘴唇松涛垮的,睡眠肿胀,头发乱糟糟的。邦德只好拿来梳子和湿毛巾,帮她又擦又梳。 再过一个钟头,列车就要到法国边界的瓦罗贝斯车站了。邦德走出包厢,来到过道上,生怕有人走进来。海关和护照检查员和他擦肩而过,径直往来务员房间走去。他心急火燎地等了五分钟,直到看见他们走向下一节车厢去检查,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塔吉妮娜又睡着了。邦德看了一下表,已经四点半钟了。列车一小时后就可到达第戎站了。邦德开始进行下车的准备工作。 塔吉妮娜终于又睁开了眼睛,但仍然怏怏不乐的,打不起精神。邦德不顾脸上的汗水,把行李提过了过道,堆在出口处。然后他走到乘务员那里,对他说太太身体不舒服,他们不得不在第戎下车。 邦德往乘务员手里塞了一笔钱说,"我已把行李都搬出来了,"他说,"就不再麻烦你了。我包厢那个人是医生。他为了照护我太太,一夜都没合眼,现在才刚刚睡着。请你到巴黎前十分钟再去叫醒他。" "谢谢,先生-乘务员压根儿没想到这位旅客又热心又慷慨。他从护照和车票夹中取出护照和车票递给了邦德。火车开始慢慢滑入了第戎车站。 邦德回到包厢,把塔吉妮娜搀扶出来,关上了房门。包厢里只剩下一具白布裹着的尸体。 走下了车厢,踏上了月台,他们心情顿觉一爽。搬运工走上前来,提起了他们的行李。 东方虽已泛起了鱼肚白,但醒来的旅客还不多,月台上只有几个三等车厢的旅客从窗口探出头来。他们看见一位英俊的男人扶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慢慢地从满是污垢的车厢向站门口走去 第28章 捉拿妖婆 一辆出租车驶进巴黎的卡朋大街,停在了里兹旅馆门口。 邦德看了看纳什的表,十一点四十五分,还有一刻钟。他知道苏联间谍非常守时。早到或迟到几分钟,接头就会自动取消。他付了汽车费,向里兹酒吧走去。 他要了一杯马提尼酒。半杯刚下肚,他便感到一阵轻松畅快。惊心动魄的火车旅程终于过去了。现在,他又可以为所欲为了。公事已经办完;塔尼亚也安顿在使馆里了;"斯相克特尔"密码机已交给了法国情报局的除爆专家。他到里兹旅馆来,完全是为了个人冒险,要为自己出口气。来这里之前,他已给法国情报局局长勒内-马瑟斯打过招呼。里兹旅馆的门房也已得到通知,不得向邦德提任何问题,并为他准备一把钥匙。 马瑟斯很愿意与邦德再次合作。"詹姆斯,你尽管放心干好了。你的要求虽然很奇怪,但我会全部照办的。等你把事办完后再告诉我详细情况。十二点一刻时,两个洗衣工会把洗衣筐抬到204房间去的。我自己化装成司机一起去。然后,我们把你要东西装进筐子,送到奥利机场。下午两点钟,英国皇家空军的-堪培拉号-飞机到达时,我们会把筐子交给他们的。这样,就可以把你要的-脏衣服-运到英国去了。" 马瑟斯通过保密电话和m局长通了话。他把邦德写的报告要点给他念了一遍,并请求英国方面派"堪培拉"飞机来,但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他告诉m局长,邦德到大使馆去过一次,把姑娘和密码机托交给了他们。吃了早饭他就走了,说要等午饭后才能回来。 邦德又看了看表,把林子里的酒喝完,付了钱,便去找门房要钥匙。 门房疑惑地看了看他,但还是把钥匙递给他。 邦德乘着电梯来到二楼。 面前就是204号房间。邦德右手握住别在腰带上的手枪。冰凉的消音器贴在腹部上。 他举起左手来敲了敲门……请进。" 是个老女人暗哑的声音。 邦德转了一下把手,没有上锁。他把钥匙放进口袋,猛地一下推开房门,闪身进去,又立即把房门关上。 室内陈设很是豪华,全是帝王式的家具。窗帘和椅套用白底红花的丝绸做成。地上铺着深红色的地毯。 阳光下,一个矮小的老太婆正坐在书桌旁的靠背椅上打毛线。她满头白发,松垮垮的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钢针叮当发出碰撞的响声,浅蓝色方镜片后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邦德,极为惊呀。 "先生,有什么事吗?"她声音低沉。 邦德的手绷紧了,死死握着腰上的手枪。他很快地看了房间后,又看了看那个老女人。 有没有搞错啊?是不是走错了房间?要不要道歉?这个女人会是"锄奸团"的人吗?看上去,她象个有钱的寡妇,现在独自在屋里打毛线消磨时间。这一类的女人一般在楼下的餐厅都订有固定座位,并由专门的招待服侍;她们午饭后一般要休息一下,随后坐上高级轿车到贝勒街的茶室,去会别的富有老寡妇。 她身穿着老式只长裙,袖口和领口饰有花边,干瘪的胸前用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子链着一副眼镜。她不应该是拉克勃!一定是走错了。邦德浑身直冒冷汗。但事到如今,他只能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我叫邦德,詹姆斯-邦德。" "我是梅特斯堪忍。有何贵干?"她讲着蹩脚的法语,口音象是个瑞士籍的德国人。她说着话,手里的毛线活仍然不停。 "纳什上尉迟到了意外,他今天不能来了。所以,我亲自登门拜访。" 淡蓝色镜片后面的眼睛眨了眨。 "什么纳什上留的,我不认识。我也不认识您。先生,请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老女人朝写字台旁的椅子扬了扬下巴。 她身上没露出半点破绽,她的样子也很安详。邦德去了过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现在,他们之间木距离约为六英尺。写字台上放着一荣老式电话机,电话机的号码盘正对着邦德。在她手的旁边有一个象牙接4。 邦德大胆地盯着她。厚厚的脂粉下的那张胜其丑无比,简直象是拾模皮。肥厚的嘴唇上挂着根根被尼古丁熏得发黄的汗毛。尼古丁?屋里没有烟味,也没有烟灰缸。 邦德把手按在了枪把上。他注视着那女人。她织羊毛衫的那到钢针好象不大对劲,针尖焦黄,象是在火中烧过一样。打毛线的钢钎会是这样的吗? "怎么啦,先生?"她活中有话,好象从邦德的神情上看出了苗头。 邦德勉强地前她笑了笑。他肌肉细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对付老妖婆的突然袭击。"别在这里演戏了。你就是罗莎-拉克勃,-锄奸团-行动司的头子,杀人狂。你想杀死我和罗曼诺娃,可是没成功。终于见面了,真是荣幸之至!" 老女人不动声色,用沙哑的声音慢慢地说,"先生,你大概神经出毛病了。我得按铃叫服务员来,把你猜、请出去。"说着,她伸出手去按铃。 邦德自己都不明白是什么救了他的命。也许是他突然发现那按钮没连电线,也许他突然想起破门后屋里说"请进"是用英语讲的,当她按下按钮对,邦德…跃而出,摔倒在地. 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刚才坐的椅子被炸得粉碎,碎片劈里啪啦落了下来。 邦德一下子回过身来,看见桌上的号码盘上在冒黑烟。那个老女人正手执钢针向他扑来。 她的钢针向他大腿戳来。邦德飞起一脚,把她推倒在一边。她没把他炸死,就想用毒针!邦德顿时明白过来,针尖怎会是那种颜色的了。那上面肯定有毒药,估计是德国制造的神经毒素。只要一碰上,他就完蛋了。 邦德脚未站稳,她又起身向他扑来。部或用力地投手枪,但因消音器卡在腰带上,怎么也拨不出来。又是寒光一问,邦德向旁边一躲,钢针从他耳边飞过,刺在他身后的墙上。他还没回过神来,那可怕的妖婆又冲到他的前面,头上的假发已乱七八糟。 邦德不敢用头或手抵挡她的钢针,急忙纵身跳过桌子。 拉克勃大声喝着,气喘如牛,从桌子对面捅了过来,。邦德一边向后退,一边掏枪。突然,他的脚后跟鞋在一把椅子上。他急忙伸手操起椅子,朝拉克勃打了过去。她端起电话杨,把号码盘对准邦德,想再次按下按钮。邦德大步冲了过去,用符号狠狠地把向电话机,只见一串子弹飞出,射进了天花板。 椅子卡在了老女人的腰部和肩膀。邦德用力推去,想把她推倒。他没想到她力气很大,根本推不下去.邦德只能把她往后退,她站在那儿,发疯一样地乱吐唾沫,手里举着钢针,对着邦德乱舞。 邦德用力扶住椅子,稍稍退后一步,对准她提着用外的手,扑地一脚。钢针扑一声落在了地板上。 那老女人被椅子的四条腿死死地钉在陆上,只有头、手和脚还能动弹。现在她除非是头猛兽,否则难以挣脱。 拉克勃破口大骂,不停地向邦德吐唾沫。邦德把脸在椅子上蹭了蹭,抬头盯着那张已经变了型的面孔。 "够了,罗莎,"他说,"法国情报局的人马上就要来了。再过一小时,你就飞到伦敦去了。不过,不会有谁看见你离开了这里,也不会有谁看见你到达了英国。以后能见到你的人当然也不会很多。到时候,你只变成秘密档案中的一个号码了。审讯之后,你就会送到疯人院去的。" 那张脸面如死灰。但邦德知道,她绝不是因害怕变成这样的。那对老鼠般的眼珠子仍然死死地盯着他,她还没认输。 那张奇五天比的嘴巴居然咧开,笑出声来。 "如果我去疯人院,那您又去哪儿呢?" "过我的日子呗。" "我看,话还说得太早了点吧。" 这时,门打开了,身后传来了大笑声。 "怎么啦?"邦德很熟悉这快活的声音,"第七十种擒拿姿势!太漂亮了!这种逮人的方法居然被你发明了,詹姆斯。" "我看没推广的价值,-郭德回头说,"太费劲儿了。好啦,现在由你接管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顶鼎大名罗莎-拉克勃,-锄奸团-中专管暗杀的头子。" 马瑟斯走了过来,两名洗衣工跟在他身后。 "罗莎,"马瑟斯道,"你可太不幸了。天哪!她这样站着有多难受呀。喂,过来,你们两位把筐子抬过来,让她躺在里面好好休息一下。" 两个洗衣式立刻到门口边把筐子抬进来。拉克勃仍然死瞪着邦德。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但邦德和马瑟斯都没想到,她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鞋尖上马上露出半英寸长的一片刀刃。如钢针的头一份它的头上也带着焦黄色。 两名洗衣工把筐子放在马瑟斯身边。 "把她抬进去,"马瑟斯向罗莎欠了欠身,说道,"非常荣幸为您服务。" "再见了,罗莎。"邦德说。 那对老鼠般的眼睛射出一道凶光。 "永别了,邦德先生。" 说话间,带着刀片的皮鞋向邦德猛踢过来。 邦德顿时觉得右边的小腿一阵剧痛。两名洗衣式立刻冲过去抓牢拉克勃的手臂。 马瑟斯笑了起来:“可怜的詹姆斯,你应该知道,她不会轻易罢休的。" 鞋尖上的刀刃已缩了回去。她象一个无辜的老太婆,被人当成一堆脏衣服被扔进了筐里。 筐盖牢牢地拧死了。马瑟斯对邦德说:“朋友,你忙活了一整天了,现在一切都完成了,你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今晚我请你吃饭,尝一尝巴黎最好的大菜。当然,我还要带上美丽的姑娘。" 邦德全身麻木,一身都湿透了。他抬起手来挖了一下头发,但手指好象毫无知觉。 邦德咬紧牙关,喘着粗气,慢慢闭上了双眼。 晃忽中,他看见筐子被抬了出去。于是他使劲挣开眼睛,盯着马瑟斯的影子。 "马瑟斯,我不需要什么姑娘了。"他喃喃地说。 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马瑟斯在看着他。 邦德两腿发软。 他断断续续地说:“我已经得到了我最可爱的……。" 他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地板上,嘴里还嘟暧着塔吉妮娜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