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饶命:臣妾知错了》 第1章 不要当杀手1 暮春时分,盛京城的空气中已不知不觉添了几分暑热。天色晦暗,鸦青色的天际,翻滚着连绵起伏的乌云,厚重的仿佛随时能坠下大雨。 沈璧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令她头疼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胸口处泛着几丝辛凉的痛意,素萝姑娘正在照例检查她的伤口,敷了些散淤青的药粉后,呼了口气,“这次,你能捡下一条命实在是万幸,若不是阁主拼尽毕生所学,不分昼夜地救你,想必你早已一命呜呼。” 又道,“如今伤口已结痂,阁主说你不必日夜躺着,也可到外头走走。” 空气里有短暂的停滞。 沈璧微微蠕动了嘴唇,然后尽力学着古人说话的样子,“多谢姐姐这几日无微不至的照顾。”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素萝笑说,低头将桌上的药瓶药巾子收好放在盘子里,便退了出去。 素萝端着药盘子刚退出房间,守候的门口的男子本微阖的双目,迅速张开,问,“怎么样了?” 素萝瘪了瘪嘴,“这次醒来后,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语气都变的与以前不同了。” 男子微叹,“阿碧是朔月阁数一数二的高手,她向来心高气傲,这次却意外失手,定是大受打击。也罢,让她休息一段时间,这几日的任务,你们去做吧。” “是,阁主。” 待门外的二人走出很远,再听不到脚步声,一直竖了耳朵偷听的沈璧才重重吐了口气。 这是沈璧来到这个异世的第四天,在经历了强烈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后,她开始慢慢接受现实。或许是受了重伤,这具身体提供给她的信息非常有限,她只知道这个世界的她叫阿碧,是个杀手,在一次行刺任务中受了剑伤,伤及肺腑在床上躺了许久,其他的便如断了片的电影片段,记得不大清晰。 正是因为这剑伤,原先的阿碧失血过多香消玉殒,而她便莫名其妙变成了她。 这四天里,她一边安心养伤,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此处的地形摸索的一清二楚。只待时机成熟,就卷铺盖走人。 当杀手?这么有风险的事情,她可干不了。而且她天生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现在别说是叫她杀人了,就是叫她杀条鱼,都非常困难。 念此及,沈璧窸窸窣窣穿好衣服下床,古人衣物繁琐,她仔细穿了很久才穿戴整齐,又四处观望检查了一遍,见梳妆台上放了几锭银子和一些银簪玉钗,便统统收入囊中。 房外,已空无一人。 大家都各有住所,平常除了出去办任务,回来后都是回房休息,鲜少出来走动。 而此刻天空乌云密布,定不会有人出来练武。 她蹑手蹑脚走出房间,根据前几日出去散步时概括出的逃生之路,迅速潜入一条密道。她所在的这个地方叫朔月阁,表面上是正经商人所开的一家茶楼,平日里客人不多,三三两两的甚是稀疏。实际上它的内部却隐藏着盛京城最大的杀手组织,乱世之下,只要有钱,便可买下一个人的人头。 沈璧不知道以前的阿碧到底杀过多少人,但从今往后,她既然成了这具身体的新主人,就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待走出冗长的密道,朔月阁的后门就近是眼前,她心头欣喜,揣紧了怀中的财物,便急奔了过去。 第2章 不要当杀手2 待走出冗长的密道,朔月阁的后门就近是眼前,她心头欣喜,揣紧了怀中的财物,便急奔了过去。 却在触及门把手的时候,蓦然停顿住。 黑压压的乌云下,有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俊美男子,正从侧方的灌木花丛中走出,朝她缓缓逼近。 “阿碧。”他唤她,如黑曜石般的眸孔里,看似平静,却又仿佛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波云诡谲,要把人吸噬进去。 “你要去哪里?” 双脚紧紧钉在地上,全身像被泥水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阁主,我……” 一开口,便输了气场,她自知自己真不是做杀手的这块料。 “你要离开朔月阁吗?阿碧。” 明明是个身残之人,长相也是极其温和如玉的,可沈璧却感到一股无形的气势正压制着自己。 她脚步踉跄,退后几步,“对,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再过这种非人的生活,我想从此以后做个普通的姑娘。” “你想做个普通的姑娘……看来你真是忘了。”男子默默滚动着轮椅,“你忘了自己肩上所担的国恨家仇,你全都忘了。” 她冷汗潺潺,他每往前滚动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如果他发现她不是原先的阿碧,会不会杀了她。 朔月阁阁主君无觞,江湖中但凡听说他名号的人,无不胆颤,只道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厉害角色,却鲜少有人知道他是个不能正常走路的废人。 她退到墙角,终于退无可退,索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阁主,你就放我走吧。朔月阁高手无数,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更何况,我如今受了重创,内气大损,功力已大不如从前,恐再也无心为阁主效力了!” 君无觞静静望着她,这样望了许久,黑沉沉的眼睛忽然添了几丝倦色,“你真的想离开这里?”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他却没有任何征兆的苦笑了一声,声音清淡如水,“罢了,你既然想离开这里,我也不会强留。只是在离开朔月阁之前,你还需执行最后一次任务。” 仿佛前方原本堵塞的道路突然柳暗花明,沈璧顿时吐了一口气。只要阁主能放她走,硬着头皮最后杀一个人似乎也无所谓了。 “你的轻功是朔月阁里最好的,这次,你和素萝配合,一起潜入皇宫。” ———— 少女曼妙的身姿,随着房门的关合,一寸一寸减少在君无觞的视线中,直到那抹明黄随着“咿呀”的关门声彻底消失时,他才黯然地收回目光。 “阁主,属下不明白。” 素萝一袭绿衣悄无声息出现在君无觞的身后。 “你不明白什么?”君无觞转动了轮椅,往回走。 “如果素萝记得没错的话,半年前,就是在这里,阿四因为想逃离朔月阁,而被阁主以毒箭射死。一个月前,若水想回老家成亲,亦被阁主以同样的方式射杀。朔月阁立阁来的规矩,以前这些想离开的人,从来都是死路一条,为何今日,阁主却心慈手软,没有杀掉阿碧。” 君无觞抬眼看向有些激动的素萝,“你想说什么?” 素萝眼眶微红,眼角射出一丝凌厉,“难道真如其他人所言,阁主对阿碧存了男女私情!” “咻——”只听一声轻响。 她话音未落,脸颊上已多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是朔月阁里随处可见的竹叶。 “下次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第3章 最后的任务1 三天后,梁国皇宫。 沈璧直到出发前,才得知自己此次要刺杀的人竟是梁国皇帝。 尽管来之前,已经极力在内心说服自己,可是一来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的觉得心颤和忐忑。 若是平民百姓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个皇帝。不知道千年以后,她们会不会像荆轲和秦舞阳一被载入史册。 “怎么,后悔了?”素萝见沈璧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忍不住嘲弄。 沈璧抿嘴,没有回应。 前世,她是一个尊法守法的好市民,平时见到杀鸡杀鱼的,都要忍不住喊一句好残忍。今日,想不到自己却要大动杀戒。 “别忘了我们都是赵国人。”素萝与她对视稍许,眼睛里迸发出无尽的狠辣,“如果不是他梁国大举进攻,赵国就不会灭亡,我们的国人家人就不会流离失所遭受杀害。如今,我们已经国破家亡,凭什么这个狗皇帝还在世上享着清福。” 沈璧心里咯噔了一声,内心深处渗出些许透骨的寒意。听说素萝的亲妹妹,就是在那场战役中,被梁国士兵强~奸致死。而她的几个哥哥,也都战死沙场,死无全尸。 素萝因为激动,全身微微颤抖,手中握着的剑柄发出与地面轻触的轻响。 随处可见巡逻的侍卫,沈璧连忙握住素萝的手,轻轻按住。 根据探子密报,最近这段时间,梁国皇帝景奂极为宠爱这明粹宫里的宁妃,今晚皇帝又翻了宁妃的牌子,是以,她们二人才在这里守株待兔。 到了酉时,果真看到皇帝的御驾缓缓抬到明粹宫门口。 宫人提了羊角灯在前面探路,皇帝一身明黄龙袍气定神闲地踱步往前,大概喝了些酒,周边的空气也因此散拂了些清冽的酒香。 素萝沉不住气腾地站起,就要冲过去。 沈璧连忙拉回她,“你疯了?”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反钳住她的双手将她拽回,怒声轻斥,“若想死,我绝不拦你。你这样鲁莽冲上去,估计连皇帝的衣角都没碰到,就被侍卫们乱剑砍死。” 素萝在她怀中挣扎了几下,半响,终于冷静了下去。 沈璧见她气息渐渐平复,这才慢慢松开她。 四周静悄悄的,皇帝宠幸妃子,自然容不得周围有人喧哗。 二人又蹲了一会,看准侍卫们交接班的漏缝时机,趁机潜入明粹内殿。 不知寝宫里是怎样一番旖旎景象,寝宫门外,两名宫女正百无聊赖地守在门外。 许是值了一天的班,已经累极,这两个宫女皆是无精打采,一个靠在墙角,一个趴在小凳上,渐渐打起盹来。 素萝做了这么久的杀手,平常心狠手辣惯了,习惯性上前,就要一剑杀死这两个宫女。 沈璧见势不妙,连忙赶在她之前,用手掌将她二人劈晕过去。 重重呼了口气,沈璧朝素萝做了噤声的动作,然后两个人一起合力将两个宫女拖到角落里去。 “换上她们的衣服。”沈璧轻声对素萝说道,“待会,侍寝完毕后,皇帝肯定会叫宫女进去伺候,到时,我们便借机行动。” 第4章 最后的任务2 “换上她们的衣服。”沈璧轻声对素萝说道,“待会,侍寝完毕后,皇帝肯定会叫宫女进去伺候,到时,我们便借机行动。” 素萝点头。两人以最快速度换上宫女装,又将自己身上的夜行衣胡乱套在她们身上。 如此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过了一会,果然听到寝宫内传来宁妃的召唤声, “阿叶,阿芹,你们进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将门被缓推开,然后不动声色地垂首上前。 寝宫内并没有沈璧想象中的满室旖旎,更没有衣服裤子脱得到处都是的猥琐场面。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皇帝与宁妃衣衫整齐地坐在榻上,正在专心致志地下棋。 宁妃看起来脸色有些不好,微咳了几声后,柔声吩咐,“咳疾又犯了,去给本宫调制一杯蜂蜜水来。” 烛光摇曳,皇帝与宁妃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她们身上很久。 “是。”素萝跪地低声应了一声,嘴角绽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样紧要的关头,沈璧却产生刹那的恍惚,她听到源自心房的咚咚跳动,冥冥中有双无形之手正拽紧她的双手,让她难以动弹。 下一秒,素萝猛地掀起地上的毯子,毯子在半空中铺展开来,如一张大网,黑压压袭去,瞬间扑灭了案台上的烛光。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毯子扑灭蜡烛后,紧紧盖在没有一丝防备的皇帝和宁妃身上。 “受死吧,狗皇帝!”素萝双眼泛起恨意,高高举起剑,用力对着皇帝刺去。 “皇上小心。”毯子中,皇帝身侧的宁妃一下子翻转过身子,须臾间用力抱住皇帝。 只能“刺啦”一声,宁妃昂头发出一声痛苦呻吟。 “爱妃,爱妃!”皇帝一掌将毯子震碎,抱住受伤的宁妃低吼。 素萝举剑还想再刺,皇帝腾出一只手猛然发力,就将素萝击出几米开外的地方。 沈璧自身后一把接住素萝,抱住她,“快走。” 素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睛里似乎在说,你为什么不动手? 沈璧心虚垂眼,殿外,侍卫们听闻风声都从四面八方赶来抓刺客,她们二人虽有些武力,可届时寡不敌众,再不走就晚了。 沈璧一只手拖着素萝,一只手施展开来,这具身体虽然换了个主人,但是轻功还在。她只是轻轻一跃,便如鸟儿般轻巧的飞上房檐。 待落入一片无人的花园中,素萝猛地将沈璧推开,眼睛里满是不解和愤怒。 “适才,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动手。” “你素以轻功和暗器最为厉害,刚才我失手后,你若能及时出手,想必那皇帝定防不胜防。”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素萝抓住沈璧的肩膀,拼命地摇晃,“先前那个果断绝伐,心狠手辣的阿碧都去哪了?这次醒来后,你就像变了个人。” 沈璧被她摇得头晕目眩,却也任由她摇着,过了好一会后,素萝才累乏地停下。 “我的确不是从前的阿碧。”她微叹,认真地看着素萝,“我不想再杀人了。” 素萝冷哼了一声,片会之后,突然抬脸看向天空,姣好的脸蛋上满是不肯认输的倔强。 “我绝不会善罢甘休,若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再来刺杀就难了。你既然不想动手,想做缩头乌龟的话,那就回去吧。” 她说罢,便一阵风似的自沈璧面前刮过,重新往明粹宫方向跑去。 第5章 被抓 夜色沉沉,沈璧轻功了得,想离开这座如牢笼般的皇宫,并不是一件难事。 她不是真正的阿碧。心中没有那么多的仇恨,所以并不能感同身受。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平安无病。 阁主既然允诺,做完这最后一次任务就放她走,她就该不必担心受到追杀了。 夜空空气清爽,她飞出了一些距离后,突然迟疑了一下,停在一段树枝上。 她与素萝,虽说并不热络,且素萝这个人说话带刺,处处与她作对,可怎么说都同是朔月阁中的人。 这样独自离开,丢下伙伴,真的好吗? 而且,刚才素萝还挨了一掌,不知伤势严不严重?想那皇帝武功不弱,素萝已经受了内伤,此刻重返回去,面对众多皇宫守卫,必定寡不敌众凶多吉少。 这样想着,沈璧有些乱了方寸,顾不了太多,又折了回来,不管怎样,总要带入素萝一同回去。 明粹宫内,灯火通明。 经过刚才那一折腾,已惊动了所有人,此时皇宫内的所有禁军都往这边涌来,将整座明粹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沈璧躲在树稍上,看到手持刀剑的侍卫来回走动,还有提着药箱的太医一个接着一个走进寝宫。 不知道素萝在哪里?沈璧站在高处,万分焦急地寻找。 突然,她看到人群中走出几人,定睛遥看之下,不由心惊。 原是几个侍卫反手押制着一名宫女,正骂骂咧咧往外面走去。 那宫女垂头低脸,虽看不清脸面,但从身形上一看便知是素萝。 她,竟这么快被抓住了?! 素萝武功不弱,可惜为人太过武断鲁莽,想必她重返回去行刺时刚好中了皇帝的埋伏,所以才会这么快落败。 沈璧心里焦急,一路不留痕迹地跟着,跟了一段路后,见那几个侍卫打开明粹宫中一间柴房的门,将素萝丢了进去,然后关门落锁。 也许是急着去讨赏,那几人并未仔细把守,而是匆匆离去,如此便刚好遂了她的意。 沈璧见人走远后,倏地从枝头跃下,蹑手蹑脚地迅速往柴房走去。 近了,又近了。 正在她满心欢喜,以为能顺利救出素萝的时候。 “别动!” 一把锋利的薄剑从天而降,蓦然抵在她的脖颈处。 “剑上有毒,若不老实,小心划破你的皮肤,一命呜呼。”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刹那间凝固,沈璧顿时如石人般不得动弹,原来是个陷阱,可恨她救人心切,居然连这么简单的把戏都没有看穿。 那人缓缓转过剑锋,走到她的正前,利刃至她细白的脖子上滑了一个弧度。 “皇上猜的不错,你果然来了。” 沈璧哑然地张了张嘴,面前身穿盔甲的将军抬高了下巴看她,“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 ———— “跪下!” 清冷的青玉石地面,沈璧被那人毫不留情地丢在地上。 她狼狈地往前滑了一些距离,最后蓦然停留在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前。 身子已有些发颤,终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怕一开口就失声,怕一抬脸就有刀剑挥下。光可鉴人的地面,映着四周的样子,身穿清一色服饰的侍卫,还有无数的太监宫人。 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她跟前的梁国皇帝。 第6章 怎么办? “抬起头来。” 她听到梁国皇帝景奂的声音,如寒冬的冰凌,冷且坚硬。 “怎么?既有行刺朕的胆量,为何现在连抬头都不敢?” 她紧张地蜷缩起拳头,紧了又松,无助地抓住自己的衣摆。仓促中,她微微抬眸,梁国皇帝还在看她,峻冷深沉的眸子里倒映出她一副小可怜虫的模样。 “皇上,还是把她交给属下来办吧,严刑拷打之下,不怕她不交代。” “也好。”皇帝寡淡收回目光,“与先前抓住的那个,一同审问。她们两个不过是小罗罗,重要的是幕后的主使之人。” “是!” 沈璧感到脚腕上猛地被人拷上了链条,一个激灵之下,不知哪来的勇气,抬头喊道,“皇上,奴婢冤枉。” 景奂端了茶盏的手微顿,斜眯了目光,重新打量她。 沈璧呼了几口气,强行抑住心中的所有恐慌不安,尽量将说话语气放的平缓自然。 “奴婢冤枉,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皇上要将奴婢这样抓住,还要严刑拷打。” “竟敢狡辩!”刚才将她亲自抓住的乃是当朝威武将军李莽,他一脚踩在沈璧脚下的链条上,横眉怒对,指向沈璧,“今晚在明粹宫值班的两名宫女皆被人击晕换掉了衣物,你那个同伙被我抓住关进柴房后,你随后就赶到救援,这些本将军在暗处都看的一清二楚。若你不是同伙,又会是谁?难道真是这宫里的宫女不成?” 后背已冷汗潺潺,沈璧哪里经历过这些,早已招架不住,但嘴上忍强硬,装作十分无辜的样子,“奴婢冤枉,奴婢的确是明粹宫的宫女。” 坐在上首位置的景奂发出轻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将军何必大费口舌与她对峙。”慢条斯理轻抿了一口茶水,他侧了身子问身边的太监。 “范公公是这明粹宫里头的主管,任何宫女太监进出都需经过你这一道,你说,面前这位姑娘到底是不是明粹宫里的宫女?” 范公公上前几步,定睛看了沈璧一眼,又揉了双眼再看,十分确定地说,“奴才从未在明粹宫见过这位姑娘。” 李莽乃性急之人,范公公话音未落,他一把抓住沈璧的手腕。 “有范公公指证,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莽将军用了十足的劲,沈璧只觉得手腕都快要被拧断。 她挣扎了几下,又有些绝望地泄气,想不到自己这么短命,行刺皇帝肯定没什么好下场。 “奴婢真的不是什么刺客!”她有如丧家之犬,临死之前,还妄想翻身,“只不过奴婢是新来的,所以公公才觉得奴婢面生。” 范公公冷哼,“明粹宫最近半年并没有新进的太监宫女,你蒙谁呢?” 谎言这么快被无情拆穿,沈璧觉得一股透心凉自心底最深处慢慢蔓延开来。 殿内突然刮过一阵穿堂风,她被李莽抓住,手腕上的衣袖突然被风撩起,露出一段玉白的藕臂,明晃晃的撩人眼。 第7章 宁妃 适才宁妃受了剑伤,短暂昏迷了过去,经过太医院几位圣手诊治敷药后已及时控制住伤情,此时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不免觉得烦心,询问了贴身宫女后,才知是已经抓到了刺客。 她原本被安置在内殿之中,因好奇心起,便命宫女搀着自己走到门口,想看下这女刺客到底长得是如何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 待走到门口,她命人轻掀开中间的玉帘。 恰好风起,女刺客手腕上的衣袖被撩起,不经意间,宁妃的目光被一抹细小的红色所吸引。 她微蹙眉,电光火石之间,触动到一段封尘已久的往事,她留心再望,只见女刺客的小手臂上,果然有一颗妖艳如血的红痣。 是她?真的是她吗? 她居然还活着? 突然间感到天旋地转,宁妃原本就失了血色的脸庞变得愈发苍白,削尖的指甲死死抠在门沿上,嘴唇微微颤动,身子顺势软绵绵地滑了下来。 “娘娘,娘娘。”随侍宫女连忙叫出声来。 景奂闻声皱眉望过去,语气有些微愠,“太医适才的话,你们都没听清楚?竟还让主子走出来吹风!” “皇上……”宁妃短暂晕眩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勉强走了出来。“不怨她们,是臣妾执意要走出来。” “爱妃刚替朕挡了一剑,此刻应该在床上好好躺着,怎出来了?” 宁妃的面色苍白如雪,仿佛纸片人似的没有一点生机,但她极力挤出一抹大方得体的笑容,笑着走到皇帝身旁。 “臣妾是怕皇上错杀了无辜之人。” 她扭头看向深璧,不远不近地看着,将她的容貌一五一十地打量。 一切都如同记忆中的那般,十分契合。 “爱妃说什么?”景奂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 宁妃含笑道,“皇上抓错了,这哪里是什么刺客,分明是我明粹宫里的宫女。” 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句话,恍若石破天惊。 在场的众人皆震住,十分尴尬,你看我我看你,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沈璧亦是惊诧万分,抬眼震惊地看向宁妃。她们二人素未平生,她为何出手相救?而且,就在刚刚,她还被素萝刺了一剑,该十分憎恨她们这些刺客才对。 心脏加快速度地跳动着,过了半响,才渐渐平复。沈璧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能演,蓦地扑倒在宁妃的脚前,佯装哭泣,“娘娘,您快救救奴婢吧,奴婢还不想死。” 她抬眼看向宁妃的当口,宁妃也刚好低头看她,两人的目光仿佛两根线条得以交汇相融。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沈璧仿佛看到宁妃同她在说,别怕,我会救你。 好像吃下一颗定心丸,沈璧在内心沉沉吐了口气。 李莽乃粗人一个,且沈璧又是他亲自抓拿,怎会出错,他率先走出来问道,“娘娘,您再仔细看看,这的确是您宫中的宫女?莫不是看错了,要不然,为何范公公都说没见过?” 宁妃被宫女搀着,落座到柔软的美人榻上,后背垫了枕头,方便靠着说话。 “范公公不认识她,也是正常的。”宁妃不动声色地往范公公脸上瞥了一眼,明明是无比苍白柔弱的眼神,却愣是让范公公在青天白日下打了个寒颤。 第8章 脱险 “这个小姑娘是我特意托人从母族里带回来的孤女,刚来没有几天。臣妾一直觉得这明粹宫里虽一直不缺伺候人的奴才,但总缺几个心思伶俐,能逗我开心的贴心人儿。于是便效仿皇后娘娘,还有几位贵妃姐姐,从娘家带了自己人过来。” 到底是进宫多年的老人了,一席话,宁妃说的张弛有度,合乎有理。 “此事是臣妾存了私心,恰好她家里父母全都过世,我便做了主张接她进宫。一来,是自己身边有个体己的娘家人,平日里不会觉得太孤单。二来,也是看她可怜。确是臣妾僭越,没将此事通禀皇上,才引出今晚的误会。” “不过是添个宫女,爱妃贵为朕的妃子,自然有这个权力。” 宁妃的容貌虽然在众妃嫔中不是最拔尖的,但她为人谦和大度,不与人争风吃醋,平时叫皇帝省心不少,是以这番话,皇帝还是相信的。 更何况……景奂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有些瑟瑟发抖的沈璧,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胆小的刺客! 倒是李莽将军终是不甘心地揪住不放,“如果不是那刺客同伙!那为何刚才,她会鬼鬼祟祟出现在柴房门口?不是为了救同伴?难道是为了拿柴火吗?” 闻言,景奂刚松懈的心又提了上来,意味不明地看向沈璧。 沈璧这回倒变得机敏了,只稍稍动了心思,便立刻回答上。 “娘娘被那女刺客刺了一剑后,奴婢一直气不过,后来听说女刺客被李将军抓住,而且还受了重伤动弹不得,便不自量力,想偷偷进入柴房教训一下那个女刺客,好替娘娘报仇。” “咳咳咳……”宁妃恰是时候地咳嗽起来,她笑看着沈璧,不知是被她这番谎言所呛住,还是真的咳嗽。 “你啊,初来宫中,就这般鲁莽,那女刺客虽被重创,但功力还在,你若真的进去,小心被她所伤。更何况——”宁妃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如此一来,你便打草惊蛇,想必真正的刺客同伙,早已窥破我们的计谋,逃之夭夭了。” “爱妃所言甚是。”景奂站起,踱步走到沈璧的跟前,用一种俾睨天下的目光沉沉看着她。 “今日看在宁妃的面上,朕饶你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日,去慎刑司挨十下板子吧。” 啊!沈璧闻言不由张大了嘴巴。电视剧中,言情小说中,动不动就打屁~股的戏码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叩谢隆恩!”宁妃提醒她。 她有些不愿,但还是趋于现状的叩头,“谢皇上不杀之恩。” 明粹宫的这番风波,到了丑时,才告一段落。皇帝心系宁妃伤势,叮嘱各闲杂人等迅速退离明粹宫,又加派了戒备守在各个角落。 沈璧装作宫女的样子,站在宁妃身后,只是最后,素萝被人从柴房里拖出来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素萝的样子,好似受了很严重的伤,双手双腿皆被粗绳捆绑,任由几个士兵在地上拖着。鲜红的血迹顺着明粹宫的鹅软石路一直蔓延到很远很远。 第9章 决定入宫 素萝……沈璧不忍地攥紧拳头,放心,只有一有机会,我就会救你出去。 “别想着救她,如今,你自身难保。”像是窥破她的心思,宁妃突然冷冷道。 其他宫人不知何时都屏退了出去,宁妃气息不稳地半靠在榻上,用一种难以琢磨的眼神盯着沈璧。 沈璧被这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踟蹰了一会后,跪地感谢,“多谢娘娘适才救命之恩,沈璧无以为报!” “你不必言谢。”宁妃幽幽的,语气冷淡,“好好一个姑娘家,做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样危险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璧有些疑惑,略略抬起头来,这个宁妃刚才救自己时是那般热络不顾一切,如今人救下了,却反而变得冷淡。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冒着欺君之罪救你?” 宁妃对上她的目光,“本宫救你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你也不必多问,时间到了,本宫自会告诉你。” 沈璧从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只是如今这短短几日的遭遇,仿佛将她从头到脚都梳洗了一遍,打磨的有些圆滑了。 她按耐住好奇心,低头说了个“是。” 宁妃身子受创,又有些乏了,拿帕子掩嘴打了个哈欠。 “本宫的确有个远房表妹,就在三天前接进宫里头,原本是想留在身边伺候的,谁知她吃不了苦,只干了一天,就回老家去了。你若是想留在宫里,便刚好抵在她的位置上,反正我那表妹进宫那几日因脸上长了疹子,一直蒙面示人,并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若是不想待在这里,继续做回老本行,本宫也绝不拦你。只是救得了你一次,就救不了你第二次了。” 宫女的住处都在西厢,沈璧这一晚合衣坐在床头看了一晚的月亮。 天色很快亮了起来,远望之下,皇宫里的朝阳也是这般静谧美好,照在人身上暖烘烘暖棉棉的。 她舒展了一下手脚,再次想到宁妃。 容貌不是那么出众,但多年来盛宠不断的女子,想必定是有手段的,至少不是什么傻白甜。 她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 再联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已经香消玉殒,自己不过是个冒牌货时,心想必定有很多往事,这具身体都已经不记得,怕是都遗忘了。 她和宁妃,在从前,肯定是有什么过往的。 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咿呀”一声,门被推开,从外头进来一个宫女。 沈璧闻声望去,竟是昨晚自己袭击的两名宫女之一。 “娘娘差我来问,今日慎刑司的那十大板,姑娘还要不要去领?” 沈璧心里一顿,自她来到这个异世,短短几日功夫,所经受的惊吓和震惊都是前所未有的。当杀手不是她的本意,她做不来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勾当。刀起刀落,活生生的一条命就没有了。 而皇宫呢?皇宫虽也是吃人的地方,可她若谨言慎行,安守本分,想必也可安稳度日。 她要求的并不多,只是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 宫女完全不知沈璧就是昨晚打晕自己的人,还以为她真是宁妃的娘家人,便心生了讨好之意,上前套近乎,“你叫沈璧?我叫苏叶。” 沈璧从万千思绪中走出来,朝苏叶展颜一笑,“劳烦姐姐去跟宁妃娘娘禀报一声,奴婢这就去领罚。” 第10章 莲妃 慎刑司的宫人下手没有轻重,虽说十个板子并不算太多,但沈璧是初次受罚,细皮嫩肉哪里经得住,一圈下来早已是半条命都丢了。 回去的路上,勉强撑在沿途的墙壁上,才扭扭捏捏地走了一段路。 宫道冗长狭窄,她走的极其痛苦,却不想脚下又绊住一块石头,毫无防备地猛然扑倒在地上。 “哎呦”一声,沈璧还来不及喊疼,眼前不知何时突然多了一顶奢华轿辇。 不知轿辇上坐了哪位贵人,因为自己的突然扑倒,那抬轿的四个太监猝不及防,也跟着脚步踉跄,摇晃了几下之后轿辇重重落在地上。 “哎呦!”轿中的贵人发出一声不舒服的呻吟声。 站在轿辇旁的贴身宫女连忙上前询问,“莲妃娘娘,您怎么了?” 沈璧见势暗叫不好,连忙跪地,学着宫廷剧里的宫女一样,将额头抵在地面上,“奴婢不甚冲撞了,还望娘娘赎罪。” 半响没有回声,轿中静静的。 正当沈璧沉不住气抬起头时,那轿辇上的珠帘被一双极其柔美丝滑的玉手掀起,而后露出半张美丽的脸来。 “兰心。”美人唤自己的贴身宫女,蹙眉说道,“像是动了胎气,赶紧去把白太医给本宫叫过来。” 一听到“胎气”二字,沈璧顿时吓得满头冷汗,想不到自己初入宫闱,运气就这般不好,若龙嗣因此有损,自己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砍的。 她万分无措地抬脸,冷汗颗颗从额头滚落。 那莲妃吩咐完自己的贴身宫女,才将目光缓缓转动移到沈璧脸上。 姣好美丽的脸上,吐露出的言语却是与之极不相符的丑陋。 “不长眼的狗奴才,竟敢冲撞本宫,来人,将她拖下去给我活活打死!” 什么!沈璧瞪大了眼珠子,刹那间四肢皆冰冷。 那名叫兰心的宫女轻声说道,“娘娘,这恐怕不妥。听说这位宫女可是宁妃娘娘的远房表妹,正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 如此一说,莲妃似乎真的有所忌惮,烦躁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今日暂且饶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且给本宫跪在此处,跪到天亮为止。若本宫腹中龙胎安然无恙,便没你什么事,若有了任何差池,到时唯你是问!” 说罢,莲妃“哗啦”一声,放下珠帘,一众人便浩浩荡荡离去。 沈璧依言跪在地上,此时清晨,不过刚过辰时,距离天亮还有整整十几个小时。 刚跪的时候还好,可跪的久了,再加上刚被打了十大板,身子不免觉得吃不消。 这样硬撑了几个时辰,待毒辣的日头落下,到了傍晚时分,终是挨不住地晕到在地。 那厢,宁妃在明粹宫早已听说沈璧被罚跪一事。 “她若诚心受罚,本宫倒是放心了,说明她还是想留在这里的。”宁妃仿若没事人似的插剪着眼前的花束,是园中新栽培的木槿花。 苏叶在一旁侍奉着,递上剪子。“奴婢刚才差小夏子去看过,都已经晕到了,要不要去——” 话音未落,宁妃打断她,“不必。吃一堑长一智,该叫她受一次教训,要不然往后有她苦头吃。” 第11章 偶遇 夜色如水,御书房里,景奂这是第三次皱眉抚额,连日来前朝事务繁忙,今夜未批完一半奏折便觉有些头疼。 福公公乃是他贴身宦官,见此不由劝说,“皇上乏了,要不,去御花园里转转。” 景奂放下朱笔,福公公继而进言,“再过几日,就是宫中一年一次的百花宴,今儿个花匠们刚捯饬完,花园中很是一番别致。” 景奂闻言果真起了一点兴致,撩袍站起,“就听你的,去瞧瞧。” 通往御花园,必先经过一条冗长的宫道。景奂出来后,并没有乘坐龙辇,身边只带了福公公信步而走。 福公公走在前面,提着宫灯引路。景奂走在后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朗朗月色。 忽然,走在前方的福公公顿住了一下,伸出腾空的一只手将景奂护在身后。 “谁,是谁在那里?!” 不怪福公公一惊一乍,这不昨儿个晚上还有人刺杀皇帝吗! 那黑影蛰伏不动,没有出声。福公公再次尖锐了嗓子,颤声问,“说,到底是谁在那里?” 景奂眼力到底比福公公好,定睛一看,原是一位宫女昏倒在那里。 两人走近,福公公一把将昏倒的宫女翻了个身。 月色皎洁,映着沈璧巴掌大的脸毫无血色。 “是她!”景奂自然认得沈璧,微蹙了眉,吩咐福公公,“去明粹宫知会一声,差人来将她带走。” “是。”福公公不敢有何异议,临走前欲语还休,分明觉得有不妥之处,终还是独留了皇帝与沈璧在原地。 虽到了初夏,可夜里更深露重,空气里已有些凉意。 地上起了夜露,沾染了沈璧一身单薄宫衫已经半湿。 景奂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若她不是宁妃的娘家人,他九五之尊何须如此守着她区区一介宫女。 想到宁妃,景奂的心境是平和而又带点歉意的,这一生,总是亏欠她良多。 月色如波光粼粼的湖水,浅浅轻洒在沈璧的身上,突然她在迷迷糊糊中开口,“冷……” 景奂一怔,只见她干涸的已经起皮的嘴唇微微蠕动,“好冷,冷。” 景奂拂袖,仰头不想理会。 又听她窸窸窣窣抱住自己的双臂,蜷了双腿缩进怀里。 十足像个可怜虫! 景奂抚额,不知怎的,竟不由自主生了怜悯之心,罢了罢了…… 他今日穿了件随意的天青色常服,未仔细思索,便解了扣子,将外袍脱下,轻轻罩在沈璧的身上。 朦朦胧胧中,沈璧被衣服上一股淡淡的薄荷香所吸引,微皱着鼻子嗅了一阵,突然,脑子里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她怎么会躺在这里? 刹那间无数个疑问,同时,伴随着从身体上滑落的衣服。 沈璧满心疑惑地捡起,一件天青色的男子外袍,边角处绣了几株素青色的嫩竹,说不出的雅致。 她四处观望,宫道上黑漆漆的,除了她孤零零的坐在地上,就别无他人。 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给自己盖上的。沈璧将这件衣服细心折好,突然间有什么莹凉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沈璧一把抓住。 第12章 祥云玉佩 原来是一块祥云玉佩,样式普通,质地也算不上极好,半勾在盘扣上。 此刻在月光的笼罩下,反射出莹莹的玉光。 沈璧端详了这块玉佩有一会,正暗自猜测其主人的身份,不远处,忽然传来苏叶焦急的声音。 “阿璧,你还好吗?” 沈璧倏然立直了身子,不管这件衣服的主人是谁,总归是男人的衣物,若传了出去,不知又会还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 便立刻将这件衣服拧做一团,塞进宽大的宫女装中。 “你没事就好。”夜色迷离,苏叶只当她是身子不适才捂住腹部,哪里猜到里面竟还装了一件衣服。 “我扶你回去吧,宁妃娘娘可着急了。” 待回到明粹宫,已是酉时。宁妃受了剑伤,这几天总是很早睡下。沈璧告别苏叶,路过宁妃的寝宫再见时,再次忍不住驻足停住。 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为何这具身体一点记忆都没有了?自从魂穿异世,这具身体慢慢康复以后,不少记忆都已经渐渐恢复,可唯独宁妃,记忆中丝毫没有她的存在。 到底,她们从前发生过怎样的故事?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藏在角落里? 越想越头疼,沈璧甩了甩脑袋,正想离去也好早点歇息时,忽然闻得殿内传来宁妃惊恐的梦魇声。 “凤凰,凤凰……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沈璧的双脚突然钉在地面上,不得动弹。凤凰?凤凰又是谁? “娘娘,娘娘!”今夜守在寝宫外值班的宫女听到声音迅速冲了进去,房中,原本孱弱的快要熄灭的蜡烛被人重新挑亮。“娘娘,您又做噩梦了?” 紧接着,便是端茶倒水,伺候擦脸的一系列声响。 沈璧站在殿外,听了一阵,终抵不住入宫第一天的疼痛和疲惫,打了个好大的哈欠,回房睡去了。 ———— 这一夜无梦,极其香甜,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年轻就是好,这具只有十七岁的身体,经过一夜的良好睡眠,昨天所受的杖刑之痛,竟然减少了许多。 加之临睡前,沈璧给自己涂上了金创药,今儿个起来,伤口上都已经结痂,不再流血。至少走起路来,不再痛得要死。 “扣扣扣……”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沈璧随意披了外衫前去开门,是那夜被她敲晕的另一名宫女,若芹。 一想到那晚,沈璧总觉得心里对苏叶和若芹有些愧疚。 于是乎,声音不由的放柔,“若芹姑娘找我有何事?” 若芹双颊一红,“什么姑不姑娘的,进了宫就是奴才。”又道,“是宁妃娘娘叫你过去。” 沈璧迅速穿戴整齐,随着若芹走进宁妃的寝宫,还未走进,便闻到从殿内飘来的阵阵药气。 若芹一边走一边叹息,“娘娘身子原本就不好,这次又挨了刺客一剑,真是雪上加霜。” 俩人同步跨了进去,太医刚好诊完脉走出,若芹顺势挡住太医的去路问道,“娘娘的伤势如何了?” 太医踟蹰了一下,摇头,“恕我直言,宁妃娘娘以前底子就不好,加之前几年小产,已有折损,且娘娘又常年郁郁寡欢,心中郁结难解,这次的一剑,简直是把娘娘往鬼门关又送近了一步。” 第13章 你在偷看什么 小产,郁郁寡欢…… 沈璧低头琢磨着太医的话,同时脑海里一齐浮现出的还有素萝的脸,也不知道她如何了,阁主知道她被抓会派人来救吗? 心不在焉地走进寝宫,宁妃刚喝完苦药,口里正含了一枚枣子润嘴。见到她来,便将枣子吐到宫女端来的碗盏里。 “你来了。”宁妃的脸色看起来有所好转,但身子仍然羸弱,她半靠在软枕上,指了自己的床畔,示意沈璧坐下。 沈璧乖觉地坐下。 宁妃咳嗽了几声后说,“我宫里除了苏叶识得几个字,其他人都是目不识丁的粗人。本宫记得你是识字的,刚好苏叶有事出宫去了,你且替她,去给本宫到藏书阁找几本书来看看。” 宁妃说话的时候,沈璧偷偷打量她,明明不过双十年华,却仿佛四五十岁的妇人似的,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感觉。皇帝虽说待她好,可后宫嫔妃众多,又要雨露均沾,难免冷落了。是以,在宫里待的久了,总会变得无趣。 宁妃大致交代了藏书阁的方向,沈璧沿途又问了几个宫女,总算是磕磕碰碰地找到。 看管藏书阁的是个年逾六十的老头,沈璧出示了明粹宫的令牌后,老头便放她进去。 管理藏书阁是个闲差,时近正午,老头靠坐在门口的草垛上,半眯着眼睛,不着片刻,就睡了过去。 女诫、内训、女四书、女范捷录…… 沈璧翻了半会,总是这些乏味的书,又翻了好一会,又是诸如战国、孙子兵法、老子此类的书籍,想来宁妃一介女流,也不会喜欢。 窗外,肥大的芭蕉叶恰到好处地遮住烈日的直接照晒,一室清凉,沈璧穿梭在一排排书架前,竟产生了一种置身图书馆里的感觉。 她走到最角落的位置,随手取下一本书。 封皮上没有书名,她随手翻了几页。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双颊迅速升起了两朵红晕。 泛黄的纸张上,众多一男一女,呈各种****的姿态或在房中,或在树林里,或在书桌上合欢****。 这就是传说中的春-宫-图!沈璧“啪嗒”一声合上书,呼啦呼啦喘了几口气。 她从前虽说也看过一些带点颜色的小说,可从来没看过这么劲爆的春-宫。 微风徐徐吹来,渐渐吹散她脸上的热度,沈璧伸出脖子,见四周皆无人,负责看守的老头也已睡着,想来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正在看这么龌蹉的书,于是又重新翻开来看。 正当她看的聚精会神之时,有两人走了进来。 “皇上,今儿个想看什么书?奴才给您去找。” “不用了,朕自己来,你去外面守着,朕想一个人安静地看会书。” “是。” 福公公低头敛目,恭敬地退了出去。 沈璧屏住呼吸,紧紧贴在墙壁上,福公公深蓝色的太监服,从她眼前的书架脚下掠过,她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千万不能被人发现自己在看这种书,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她蹑手蹑脚,将看到一半的春-宫,想塞回原位。 “谁在那里?!”紧要关头,却传来一声厉喝。 第14章 做贼心虚 沈璧原本就做贼心虚,经这么一喊,心脏病都吓出来了,手下更是失了力道,只听“哗啦”一声,那本准备塞回原位的春-宫-图,从书架上掉落了下来。 沈璧顿觉心惊,趁着皇帝没走近前,赶紧将书藏在身后。 “奴婢是明粹宫伺候宁妃娘娘的,奉娘娘之命,前来找几本书,好回去给娘娘解解乏。” 景奂手里执了一本书卷,慢条斯理走到沈璧的跟前。“又是你。”待看清眼前的宫女容貌时,他微挑了挑眉。 沈璧伏身,不敢吭声。 “宁妃素来爱看书,不知你今日找了什么书?拿上来给朕看看。” 景奂漫不经心地说道,殊不知这一句话让沈璧当场吓得手足无措。 “奴……奴婢摸不清宁妃娘娘的口味,还正在找。”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景奂觉得有丝古怪,不动声色看了沈璧许久,见她的右手一直别在身后,且神态极不自然,便冷了声音说,“你背后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 沈璧当下连死的心都有了,“奴……奴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没有任何合适辩解的话。 景奂见她支支吾吾,再联想到先前曾怀疑过她刺客的身份,心不由沉了沉,拔高了声音。 “快拿出来。” 沈璧急得满头大汗,几番支吾之下,抬头看了看景奂,又低头看了看地面,终是脸皮薄拿不出手。 窗外,阳光穿透密密麻麻的芭蕉叶,如被剪碎的金子般,浅浅轻洒在跪在地上的沈璧身上。 沈璧只觉得眼前一黑,有硕长的黑影朝自己袭来,她下意识往后弯腰,一抹熟悉的香味溢入鼻间。刹那间她产生一丝恍惚,好像在哪里闻过这香味? 不过也是刹那,下一秒,“吧嗒”一声,景奂已强势从她手里夺过书册。 “倒叫朕看看,是什么好书?” 梁国皇宫曾经也有邻国细作藏身于宫人之中,他们为了方便与同伙联络,常将书信夹在书册之中,待那人前脚刚走,同伴后脚就会进来拿走里面的书信,借此长久联络。 若这沈璧真的是当晚的刺客…… 景奂心越发沉了,墨黑的眼睛如鹰般狠狠盯着沈璧的脸,见她面色潮红,不断流汗,更加果断地翻开了手里的书。 沈璧见景奂已经翻开了春-宫-图,当下羞愧地拿手遮住脸,皇帝抓住偷看春-宫的小宫女,其难堪程度相当于,领导抓住上班时间正看片片的女员工。 这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混了? 她随手取下书架上一本名叫牡丹亭的书,对着景奂低头说道,“奴婢怕宁妃娘娘久等了会责罚,就先行退下了,皇上您慢慢看。” 她早已是煮熟的虾子,说完这句话,也不敢看皇帝的脸色,只抱着怀里的牡丹亭,如街头老鼠般急急逃窜了出去。 “慢慢看……”景奂抬起头来,似有回味地重复这三个字,看着沈璧仓皇逃离的背影,不觉感到好笑,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些微弧度。 第15章 不动声色 “皇上赎罪,奴才该死。”福公公又是一惊一乍地突然出现在皇帝的身后。 景奂蹙眉,不着痕迹地盖好手里的书,“你何罪之有?” 福公公哭丧着个脸,想到刚才一脚踩在自己腿上的那个冒失宫女,“皇上让奴才守在门外,不许闲杂人等进来打扰,可奴才竟睡着了,竟让一个宫女进了内打扰到皇上的清净。” “朕何时说过。”景奂不动声色地将春-宫-图卷起,捏在手心里,背在身后,然后神色泰然地迈出了藏书阁。 “皇上,您这才看了一会,就要回去吗?” “嗯,回去看。” 守在门外的藏书阁老头这个时候终于悠悠睡醒,伏在地上呼了几声拜见皇上的话后,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又拿出一支笔。 “皇上今儿个拿了什么书,且让老朽记一下。” 老头笑着脸,等待皇帝报出书名。藏书阁工作清闲,宫里头的贵人们往往更加痴迷于歌舞享乐,这一年到头来借书的人不过寥寥几个,可他既然领着丰厚的俸禄,总该做出些样子来,不好让人家说自己是白拿俸禄。 是以,册子上的借书记录还是要写满,才显得好看些。 这一等,结果等了半响,却是没有任何回声。 老头疑惑,不解地看向景奂,莫不是没听到,于是乎又说了一遍。 “臭老头,朕拿几本书来看看,也需做这些繁复的记录?”景奂的脸色变了变,不自然地微咳了一声,手中的书攥的愈发的紧了。 “可皇上以前来借书,总是主动提出要记录的。”老头弱弱地说,觉得十分委屈。 景奂冷哼了一声,拂袖,“朕高兴时就记,不高兴时就不记,哪来这么多的废话。” 老头吓得低头缩身,景奂又是冷哼了一声,高抬了头,从他身侧擦过,快步离去。 藏书阁离景奂居住的养心殿有一段距离,景奂信步而走,时不时遇到宫人朝他叩拜行礼,皆神色自然地应对。 待走到御花园旁时,忽然闻到宫人们的惊呼声,且一阵接着一阵。 宫里最忌大声喧哗,想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福公公上前查看后,急匆匆赶来回话,“不好了,皇上,是永寿宫的小路子,不甚掉进荷花池里面去了。” 永寿宫乃皇太后的居所,小路子?景奂想了一下,还是有些印象,像是专门伺候皇太后花草鱼鸟的小太监。 “人救上来了吗?” “已经被侍卫救了上来,可是小路子在水里憋了有些时候,现在全身冰冷,还没回过气来,只怕是不行了。” 景奂闻言微蹙眉,抬步便向荷花池走去。 被捞上来的小路子浑身湿漉漉的平躺在地上,无数个宫女太监叽叽喳喳围绕在他的旁边,议论纷纷。 宫里有宫里头的规矩,太监宫女皆由最低等的太医诊治看病,此刻太医已经赶到,却因医术不精,而束手无策。 正当众人都觉得小路子必死无疑时。 “让一让,让一让。”人群里,突然钻出一个宫女。 第16章 人工呼吸 “麻烦你让一让。”沈璧一把挤开碍事的太医,一手按住小路子的额头,一手抬高他的下颚。 她虽然不是医生,但是以前学游泳时,教练曾示范过如何人工呼吸。 尽管现在她身处古代,尽管旁边还有那么多的围观者,可人命关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璧把心一横,捏住小路子的鼻子,就将嘴巴凑了上去。 这一秒的时间,仿佛被定格住了。 在场的所有人,宫女、太监、太医、侍卫,还有站在最末的景奂,以及福公公,都不敢相信地怔在原地。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别说是碰到嘴巴,就是不小心碰到双手都应该迅速弹开。 福公公更是夸张地捂住眼睛,“这……这……简直是伤风败俗。” 沈璧对着小路子吹气,连续吹了一会后,过了几秒钟,又继续吹,如此不间断重复,直到紧闭了双眼的小路子终于苏醒。 “啊,醒了醒了!”众人欣喜欢呼。 沈璧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趁着众人的吸引力重新落回小路子身上,趁机偷偷溜走。 “你的书掉了。”沈璧没走几步,一抹高大的黑影突然从斜旁的假山里走出来,沉沉盖住了她。 她抬眼,竟是景奂手里捏了那本牡丹亭。想来,应该是刚才忙着救人,把书丢在了一边,才因此落下。 “谢谢。”顿了一下,又觉得没有规矩,于是重新作揖,“奴婢谢过皇上。”说完,还是觉得不对,索性就不说了。 日头渐渐落下,那些个围观的人也都渐渐散去。景奂瞥见沈璧嘴唇上残留下的湿润,不由自主就想到了刚才那一幕,忽觉得有些燥热,扯了扯襟间过于束缚的衣领。 “皇上若没什么事,奴婢就先走了,宁妃娘娘还在等着奴婢呢。”沈璧抬了抬眼睛看他,今天的皇帝看起来有些奇怪。又想,想必皇帝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和他人一样,觉得自己伤风败俗不可理喻罢了。 “嗯。”过了好一会,景奂沉吟了一声,算是答应。 沈璧呼了一口气,拿好手里的书,就疾步往明粹宫方向走去。 初夏时分,沈璧一路小跑着跑到明粹宫,已是半湿了衣衫,她怕宁妃久等,顾不上整理自己,就将书拿了进去。 宁妃还在午睡,沈璧把书放在床畔,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呜呜呜……”殿外,某偏僻角落里,有人伤心地哭泣着。 沈璧原本想回房休息,闻声顿住脚步,那背影随着哭泣声一抽一抽,十分可怜。 不由走近了,原来是苏叶。 “苏叶,你怎么了?” 苏叶扭头,脸上挂着滴滴晶莹的泪珠,看到沈璧上前,她压抑了哭声,抬起衣袖擦拭眼睛。 “没什么大事。”她含糊其辞地说道。 “没出什么事,你哭的这么伤心?”沈璧想起苏叶今日回过一次宫外的家,便问,“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显然被沈璧说中,苏叶刚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 “是我娘,我娘身体一直不好,因长久做针线活,眼睛几乎半盲。前几天,她走在路上,不甚被一匹马撞到,虽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却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第17章 苏叶的困难 “那你家中可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我爹爹早死,家中还有个哥哥和妹妹,哥哥在军队里,一年才回来一次,妹妹今年不过六岁,还需大人照顾。我前年刚进的宫,这些年存的银两,全贴补了家用,如今娘亲突遭此难,急需许多钱,可我实在是拿不出,真是没用。” 的确难办,沈璧即使有心想帮她,可是自己初来乍到,也是身无分文。 苏叶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我妹妹还小,娘若是因此病倒,到时无力抚养,只怕也是送了人。” 沈璧安慰的轻抚她的背脊,突然间,鬼使神差的有了一个主意。 “你等着。”她拍了拍苏叶的肩膀,二话不说,一阵风似的冲到自己的房间。 那晚的玉佩,兴许能换不少钱。她这样想着,迅速翻开自己的枕头,那块祥云形状的玉佩果然还静静地躺在那。 只能先当掉它了,沈璧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那晚为自己盖衣服的人,可是如今苏叶家里急需用钱,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到时候,等她在明粹宫干了几个月,存了些银两,再去当铺赎回来也不迟。 沈璧拿出一张素白的帕子,将玉佩裹好,趁着四下无人在时,悄悄塞进苏叶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苏叶奇怪地问道。 沈璧有些做贼心虚,随便编了个谎话,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娘给我的玉佩,你先去当铺里换了钱,赶紧给你娘看病要紧。” “不行。”苏叶摇头,“我不能收你的东西,更何况还是你娘留给你的。” “没事!”沈璧又给推了回去,“你且记住是哪个当铺,到时候等有钱了就赎回来,把玉佩还我不就行了。” 苏叶犹豫着咬唇,沈璧推搡她,“去,快去啊!向娘娘告假,赶紧出宫给你娘医病去。” 苏叶半推半就下,将玉佩塞进自己的囊中,“嗯”了一声,就头也没回地走了。 傍晚时分,霞云满天。天空仿佛被哪个顽皮的小孩倾洒了红墨水在波光粼粼的池面上似的,呈现出一片无边无际的红,一直望不到边。 初夏的风有些炽热,吹拂在沈璧的脸庞上,有淡淡的暖意。 沈璧伺候宁妃用过晚膳后,就顶替苏叶的职责去小厨房里煎药,药比较苦,照例的,她往另一口碗里夹了几只蜜枣。 宁妃被素萝刺的那一剑,基本上已经愈合,按理说已无大碍,可以下床了。可是不知怎么的,宁妃的身子却看似越来越沉。 “娘娘。”沈璧喂完药后,夹了蜜枣送到宁妃的嘴里。宁妃含了几口后,就吐到一旁的盘子里。 “知道本宫当时为什么救你吗?”冷不丁的,宁妃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沈璧微怔,摇头。 “因为本宫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沈璧闻言顿时诧然地抬起眼,“娘娘,您胡说什么?” 宁妃睫毛轻颤,苍白的唇角,绽出极其淡凉的苦笑,“本宫这一生终是杀戮太重,到头来害苦了自己,又害得腹中龙胎早死,这些年,我总是在做噩梦,梦见那些曾经被我害死的人,他们一个个站在我的面前,向我索命。” 第18章 凤凰金镯 沈璧选择默默地聆听,未发一言。宁妃说完,撑起半边身子,从床头的暗柜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 “你将它打开。”宁妃递给沈璧。 沈璧依言打开,里面金灿灿的躺着一只金镯子。掂在手上,分量十足。 古人工艺精湛,这金镯上衔接了一只缠绕的凤凰,却又不显得多余累赘,凤凰的每片羽毛上都缀了一小粒不同颜色的宝石,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 “好漂亮的镯子。”沈璧由心赞道。 “既然喜欢,就拿去吧。” 沈璧一怔,下意识道,“如此贵重的镯子,奴婢怎么能收。” “既是本宫赏你的,就收下。”宁妃又咳嗽了几声,起先还是轻微的,到最后竟咳的停不下来,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喘不过。 沈璧连忙上前轻拍她的背,宁妃面色绯红,过了好一会后,才渐渐缓了下来。 沈璧见她身体如此,也便收下了凤凰金镯,不再推脱。 恰在这时,若芹从外头走了进来,看到沈璧在场,也不忌讳,对着宁妃说道,“皇上今晚又没有翻牌子。” “皇上本不是好女色之人,但这次连着七日未翻牌子,着实有些不正常。看来后宫里头又要闹翻天了。” 沈璧寻思着若芹还要和宁妃说些什么,便自觉退了出来。 回到房中洗漱完后,她拿出金镯子戴在手上,环扣按上,大小刚好,十分好看,衬的手腕更加白皙细滑,一时间竟舍不得取下,便戴着它入睡。 这一晚,沈璧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连绵起伏的山脉,如黄豆般倾泻而下的暴雨,坑洼泥泞的黄土路上,一个妇人拽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仿佛后面有什么猛虎野兽在追似的,极其狼狈地逃窜。 突然,小女孩被什么绊倒,一头栽在泥浆中,她自己爬起来,口中已然塞满了泥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带着满腹的委屈,“娘,我跑不动了。” 妇人一把拽回她,“凤凰,再忍一忍,再忍一忍,我们就安全了。” “娘,我好饿,又冷又饿。”小女孩沙哑着嗓子,带着明显的哭腔。 “不要哭,凤凰是个乖孩子,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别忘了你是姐姐,你看弟弟都没有哭。” 小女孩闻言忍住眼泪,“娘,我们要逃到哪里去?” 妇人眼神茫然地看向无边的大地,“娘也不知道,娘也不知道哪里才算是安全的地方。” 雨声越来越大,母子三人的身形越来越模糊,突然画面变了,她们来到了一家古色古香的宅院里。 穿粉衣的少女,用无比仇视的目光看着她。 “有她没我,有我没她,爹,您看着选择吧。” “我讨厌凤凰,我讨厌凤凰!” 凤凰,凤凰……这个名字仿佛咒语般,一直在耳边缭绕。 沈璧被梦境惊醒时,已是半夜时分。 明明算不上噩梦,可后背已经湿透,两颊冰凉的好像浸过冰水,没有一丝温度。 凤凰……沈璧突然想起了那天中午,站在窗口的自己,看到宁妃正在做噩梦,当时宁妃嘴里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凤凰是谁? 第19章 偷东西? 重新躺下,却是再也睡不着了,月光稀疏,沈璧借着仅有的几丝光亮,高举起手腕,端详着自己腕上的金镯,慢慢的,因为某种大胆的猜测而渐渐陷入沉思。 越想,脑袋便越沉,到了黎明时分,终究扛不住地再次睡了过去。 “啪啪啪!”刚睡下没多久,却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醒。 沈璧睡得迷糊,晕头转向地赤着脚前去开门,“呼啦”一声,门外已经下起的雨丝,纷纷倒戈往屋内飘来,辛凉的气息让沈璧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若芹,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打着哈哈,问敲门者。 若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快走,随我去慎刑司。” 沈璧不解,“一大清早的,去那里干什么?” “是苏叶!”若芹着急地跺脚,“苏叶被关进去了!” “苏叶?”沈璧前一刻还有些不清醒的头脑,瞬间清灵了,她反握住若芹的手,“苏叶怎么了?她不是回家给娘亲治病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知道苏叶现在正被慎刑司的人抓住严刑拷打,说她偷拿了皇上的东西。” “苏叶偷东西?到底偷了皇上的什么东西?”沈璧没想到太多,随口问道。 “据说是皇上的贴身玉佩。”若芹回道,“那玉佩乃皇上从小不离身的,这几日丢了,皇上自个儿虽没明说,可身边伺候的人瞧见了,便上报给太后娘娘。因往年宫中也出现过宫人偷拿东西出宫贩卖的事情,太后娘娘就命人留意了这些天出宫的太监宫女,若是有谁去当铺里当东西,那八成就是了。” 沈璧顿时如遭雷击地滞住,脑子里轰隆隆的,仿佛被雷电打过。 若芹没瞧见她的神色,自顾自地说,“苏叶刚出当铺,就被抓走了,昨晚进的慎刑司,听说当时就被打了三十大板。”又叹气道,“苏叶怎这么糊涂,家里即便是有困难,也不该如此走而挺险,偷盗御物,乃杀头之罪,且还连累到宁妃娘娘,到时,太后定会治娘娘一个管教无方的罪名。” 若芹话音未落,就见沈璧只穿了件雪白中衣,脚上还赤着,蓬头垢面地冲了出去。 慎刑司内。 “啊!啊——”一阵接着一阵的惨叫声,响彻在刚下过雨的院落里。 苏叶被人五花大绑地绑在长椅上,除去脸蛋勉强还是干净的,全身上下,从背脊开始一直蔓延到脚踝,都是血迹斑斑伤痕累累。 “小丫头片子,嘴挺硬,还不承认自己是偷的。”慎刑司管事太监乃莲妃亲信,莲妃素来妒忌宁妃,听说这次是明粹宫里头的宫女犯了事,便叫那太监有意刁难。 苏叶吐了一口血水,“公公,奴婢真的没有偷,那玉佩成色质地皆不是上乘,才换了几十两银子,又怎么会是皇上的,是我一位朋友给我救急用的。” “啪!”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太监狰狞着面目说道,“尽胡说八道,分明就是你这个贱婢,趁着皇上留宿明粹宫时,偷偷拿的。如今人赃并获,还敢狡辩!来人,再打三十大板!” 第20章 擅闯养心殿 “公公,奴婢冤枉,奴婢真的没有偷!” 苏叶的话,迅速被一阵高过一阵的棒槌声所掩盖,太监们受人指使,皆是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几番下落后,苏叶便如失了魂魄的布偶,再次昏了过去。 若是因此昏过去,也好受些,可是冰冷的井水随即泼醒了她。 “啊——”咸冷的井水渗进无处不在的伤口中,苏叶疼的冷汗潺潺,伏在长椅上瑟瑟发抖,好像一只受人虐待的小猫。 “我真的没有偷……”到最后,苏叶只是一直重复这句话,气若游丝,“真的是我的一位朋友给我的,她说那是她已故的娘亲给她的……” 慎刑司管事太监冷漠地看着她,“胡言乱语,胡说八道,给咱家继续打!” “慢!——”远处,沈璧一身狼狈,脚步踉跄跑来。 “公公,手下留情!”沈璧跪地,一把抱住太监的大腿求情,“皇上的玉佩真的不是苏叶偷的。” 太监一双鼠目贼眼在沈璧身上转了一圈,语调怪异,“不是她偷的,难道是你偷的。” 沈璧一怔,随即低了声音说道,“也不是我偷的,这块玉佩是皇上他……” 蓦然顿住,沈璧张了张嘴,到了喉咙口的话突然就没有了底气。到底怎么解释才能说清楚,说是皇上给她披盖衣服时,遗落下的?如果这么说,人家会怎么想?又有谁会相信? 更何况那晚的事情,自己也糊涂,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叶……沈璧看向满身血迹已经昏死过去的苏叶,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般纠结难受过。 “公公!求您,不要再打苏叶了,奴婢有证据,可以证明这块玉佩不是苏叶偷的,但是需要一点点的时间。”沈璧知道宫里头求人做事总需要用到钱财,可她初入宫,没领过俸银,真的是身无分文。 除了—— 她未做过多犹豫,解下手腕上的凤凰金镯,递给管事太监,“公公,这是奴婢的一点心意。” 太监顿时眼前一亮,着急握住,稀罕地眉开眼笑,“真是精致,就是宫里头也少见这么漂亮的镯子。” 沈璧觉得这个人不一定可靠,可眼下已经没有其他法子,她重重朝太监叩了个头。 “还望公公看在这只镯子的份上,给奴婢一点时间,在奴婢没回来之前,不要再打苏叶了。” “好说好说!”太监随口答应。 沈璧咬了咬嘴唇,又看了几眼昏迷的苏叶,头也不回地朝养心殿方向跑去。 ———— “这个人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了?还赤着脚,真是有伤体统。” “咦?不正是救活小路子的那个宫女,嘴对嘴救活的那个?” “呀,真的是她。” 这一路上,但凡见到沈璧的人,无不纷纷议论,暗嘲她行为失德伤风败俗,古人思想传统,想必,沈璧现在已是大家心目中的怪人,或者是不自爱的女子。 沈璧尽量忽略掉耳边的议论声,径直往养心殿跑去。 待跑到养心殿门口,门口的两个太监拦住她,“大胆,竟敢擅闯养心殿。” 沈璧不管不顾,也不与他们多说废话,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两个太监的手腕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红牙印。 “对不住了,两位公公,奴婢实在是有急事找皇上。” 第21章 坏我好事 “皇上。”养心殿内,莲妃挺着并不凸显的肚子,使劲往景奂身上蹭,她今日有意穿的暴露,再加上怀孕后愈加丰满的****,比起从前时更有一番风味。 “自从臣妾怀孕后,皇上就不曾来看到臣妾,臣妾真是好伤心啊。” 景奂不露声色地避开她,执了一本奏折在手中,“爱妃如今已有身孕,还是别到处走动,小心在宫里修养为好。朕还有许多奏折未看,今日就不能陪你了。” 这个莲妃是太后的亲侄女,貌美如花,可惜为人太过娇嗔作态,当初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他怎会纳她为妃。令她有孕,也是他的权宜之计,省得太后老人家一直在耳边唠叨。 还以为可以清净一段日子,谁知又来了。 “皇上……”莲妃无比娇媚地唤道,“人家想你了吗。”说着,细滑如玉的手臂,便如蔓藤般缠上他。 景奂一怔,不由十分厌恶,想甩掉她,可是顾及她腹中胎儿,还是忍住了。 莲妃见景奂没有拒绝,当下欣喜,更加亲近地搂住他的脖子,香喷喷的气息顺势撩拨着吹吐到景奂的耳根子后。 “皇上……” “皇上!”突如其来,一道过于粗鲁的喊叫声,令莲妃吓了一跳。 抬眼看去,眼前的宫女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好事被破坏,莲妃冷哼了一声,有些恼羞成怒地站起,“哪来不长眼的狗奴才,竟敢擅闯养心殿,来人!还不将此人拖下去!” 沈璧跪伏在地上,对莲妃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眼睛只直勾勾盯着眼前的景奂。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奴婢恳请皇上能移驾慎刑司。” 从沈璧进门之初,景奂就一直注意她,这副鬼样子……显然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头发是蓬松着的,脸庞上的褶印还在,脚上未穿鞋子,不知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才够的上让她如此狼狈。 “奴婢恳请皇上移驾慎刑司!”沈璧再次高声说道。 “慎刑司?朕为何要随你去慎刑司,给朕一个理由。” “奴婢——”沈璧抬脸,看了一眼站在景奂身边的莲妃,欲言又止。 景奂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莲妃一眼,“爱妃,你且先退下。” “皇上!”莲妃不满地娇嗔。 景奂“嗯”了一声,目光里带了丝不怒自威的凌厉,莲妃心头一颤,将准备要撒娇的话吞回肚中。 “那臣妾就先退下了。”莲妃福礼,擦过沈璧身侧时,狠狠攥紧了丝帕,该死的贱婢,若有一日栽到她手里,定要叫你好看。 莲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养心殿外,景奂放下手中装模作样的奏折,沉了眼色看她,“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沈璧跪地,颤了颤睫毛,心中似有千千结缭绕,“那晚,为奴婢盖衣的人是皇上吗?” “是朕。” 没有想象中的停顿,景奂回答的很快而且干脆,倒叫沈璧非常意外。他一双眼睛好似灌入了泥胶,深深定在她的脸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璧呼了一口气,直视向他的双眼,“此事说来话长,一切缘起奴婢,奴婢不知那衣物和玉佩是皇上之物,就将玉佩送了人。如今那人被慎刑司抓住严刑拷打,快要不行了,还望皇上快去澄清一切,还那人一条性命。” 第22章 苏叶之死 天边堆起浓郁的云,前一刻还光芒万丈的天空顷刻间暗了下来,几滴薄雨打在细滑的鹅卵石上,叫沈璧差点摔倒好几回。 从养心殿到慎刑司,需走很长一段路。 沈璧还是晚了一步,慎刑司的长椅上,苏叶如落入泥潭的枯叶,趴在那里,没有了最后一丝生机。 “苏叶。”沈璧跌坐到她的身边,眼泪泉涌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来迟了一步。 景奂赐给她的金牌,“咣当”落地,沈璧嘤唔了一声,扑倒在苏叶还尚有余温的身体上,大声哭泣起来。 “苏叶,是我害了你,是我害死了你啊。” 慎刑司管事太监瞥见那免死金牌,不由一怵,嘴上不自然地牵扯了几下,讪讪说道,“你走以后,咱家便没有再打,是她身子不行,连这点痛都承受不住。” 沈璧闻言,立直了上半身。苏叶背上的伤口比她走之前,明显多了许多,很显然,太监在说谎。 沈璧抑住心中酸痛,站起来,往管事太监走去。 “把镯子还给我!” “你说什么?”太监不由拔高了音量。 “我说把镯子还给我!”沈璧心中有气,说话间,神色阴厉。 太监恍若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捏了兰花指,指向沈璧,“咱家执掌慎刑司多年,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笑话,送出去的东西哪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你到底还不还?”沈璧捏紧了拳头,步步朝他逼近,突然,她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狮子,猛地朝太监扑去。 “啊!——”太监尖叫,细长的嗓音如午后一只黑鸦蓦然划过天际,随即陷入一片绵长的寂静中。 “顺公公,顺公公。”慎刑司其他小太监立即上前拉开沈璧,沈璧被众人合力推开跌坐在地上,嘴巴上悍人的全是鲜红的血。 众人一惊,只见顺公公的脖子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顺公公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哭嚎,“快,快抓住她!” 沈璧抹了嘴巴上的血,尤不解气,慎刑司众太监又拿来链条合力将她捆绑住。终是寡不敌众,沈璧粗喘了几口气,任凭他们摆弄着,不知谁往她身上踹了一脚,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伸出拳脚往她身上砸去。 沈璧不觉得痛,再多的痛,都比不上苏叶的惨死带给她的震撼。 顺公公在小太监的搀扶下站起来,狠狠踢了沈璧一脚,“小丫头片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咬咱家,今日咱家就是故意打死那宫女又如何?哼,咱家可是太后娘娘与莲妃娘娘的人,你就等着死吧。” 恰在这时,莲妃娘娘的轿辇路过此处,顺公公示意众人将沈璧关押了后,忙不迭地跑出来对莲妃行礼奉承。 莲妃一眼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恶心地掩住口鼻,“什么畜生?这么厉害。” 顺公公讪笑,将刚才经过细说了一遍。 “是她?!”莲妃明眼,看到慎刑司内的沈璧,一丝狠厉闪过眼稍,“你说,是她咬了你?” “是啊,这丫头不知发了什么疯,突然就朝我扑了过来。”顺公公这会儿还很痛,“不就是打死了一个明粹宫的宫女吗,她至于这么狠吗。” 第23章 借刀杀人 “你放心,本宫会替你做主。”莲妃笑着说,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紧盯了顺公公脖子上的伤口。她把玩着手中的丝帕,慵懒地用手指绕成圈,“就算本宫做不了主,别忘了,还有太后娘娘。你这狗奴才,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是会讨太后老人家的欢心。” 顺公公低头,新鲜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莲妃计上心头,不由对顺公公莞尔一笑,“你且在这等着,本宫有一密制良药,只要敷在伤口上,伤口就能迅速止痛结痂。” “多谢娘娘,如此照顾小的。” “你我之间不必客气。”莲妃掩嘴笑说,“本宫这就回去拿药。” “娘娘。”待走出慎刑司很远后,贴身宫女兰心不解地问道,“就算这顺公公与娘娘关系亲厚,可娘娘如今身子沉,也不必着急回宫给他拿药吧。” “你懂什么?”莲妃目光凌厉地望向远处,“那个宫女,叫什么来着?宁妃的远房表妹。” “沈璧。”兰心回道。 “沈璧!”莲妃狠狠念了这个名字,“本宫进宫多年,一直与宁妃明争暗斗,这个贱人,处处与我作对,你说她为什么偏偏在我怀孕的时候,找来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表妹进宫!” “难道……”兰心掩嘴惊讶。 “哼,定是宁妃趁着我怀孕之际,不能再侍寝,而她又受了伤,身子孱弱,更加不能侍奉,于是就找了自己人进宫,意欲勾引皇上。”一想到刚才在养心殿,景奂为了沈璧,赶她出去的那个画面,她就气的牙痒痒。 而且,景奂看向沈璧的眼神也有点不对劲,君不君,仆不仆的,莲妃越想越气不过。 “宁妃,她休想扳倒本宫。”莲妃站起,身姿袅袅地走进内殿,从自己的梳妆台上取下一小巧的瓷瓶,交给兰心。 “这药无色无味,敷在见血的伤口上,起先并无什么不适,只是过了一个时辰后,敷药之人就会血枯而死。”莲妃眼睛里泛起恨意,“只要顺公公一死,本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整死那个叫沈璧的贱婢。” 兰心迎合,“娘娘好计谋。” 莲妃扶在兰心的手上,缓缓朝窗口走了几步,“你陪我去永寿宫一趟,有些事情,总要太后娘娘出面才行。我可不要做那出头鸟,惹的皇上不开心。” “是。” ———— 永寿宫。 “什么,竟有此事。”邹太后喝到一半的花茶,重重搁在案几上,“宁妃也是太过分了,怎可纵容手下宫女如此胡作非为!” “听说那宫女是宁妃的远房表妹,所以自然偏袒些,而那宫女也自恃有宁妃这个靠山,在宫里的这些日子,不知有多嚣张。”莲妃说到此处,佯装可怜楚楚的样子,“姑母,您可得为莲儿做主啊,那宫女长的如花似玉,定是宁妃特意招进宫来勾引皇上的。” 邹太后蹙眉,“此话怎讲?” 莲妃就将今早养心殿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区区一个卑微宫女,竟敢擅闯养心殿。”邹太后凝眉不悦,“皇帝也糊涂,竟还赶走你,私下与一个宫女独处,此事若传出去,定不知引出多少谣言。” 第25章 再遇素萝 这一声虽然嘶哑低沉,可沈璧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到了,蓦然转身,与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睛对上。 “素萝。”沈璧不敢相信,睁大了眼睛。愣怔了几秒钟后,扑上前抓住牢房中间相阻隔的杆子。 “素萝,真的是你?” “你怎么进来了?”素萝冷冷的,显然还在介怀当日一事。 沈璧支吾,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启口。若是素萝知道自己进宫当了宫女,还与梁帝景奂隔三差五的遇见,不知会怎么想。 再三思量下,嗫嚅道,“此事说来话长……” 索性素萝也没有要盘问她的意思,拖动了脚下链条走近她,四下观察,见无人注意这边,便低了嗓子说道。 “我们长话短说,我被关在这里将近一个月,这其实都是阁主的意思。” “什么?”沈璧挣大了眼睛。 “阁主若有心救我,早便救我出去了,只是如今眼下我们还有一计。”素萝神秘说道。 “什么计划?” 素萝展开手心,里面是一支普通的银簪,“当日我们初进朔月阁,都是受了训练的,不管什么样的锁,但凭一支簪子就可以轻易打开。阿碧,我一直在等你的出现,现在你来了,我们就可以联合动手。” 沈璧愣怔,她全然不是从前的阿碧,不知这项技艺是否还在。 素萝继续说道,“明日就是宫中的百花宴,到时候宫里会有很多人来赏花,人多杂乱,一切就容易动手。你看到最那边的牢房了吗?走到底最尽头的那间……” 沈璧顺着她的话望过去,最尽头的那间牢房里,什么都看不到,只依稀瞧见里面坐着个人,看不清是男是女,更看不清脸面。 “那是梁国废太子,景郁,当年与如今的梁帝争夺皇位,两人明争暗斗,大打出手,最后却是那景奂机缘巧合之下夺得了皇位。此番,我们一并将他救出去。”素萝伏在她耳边轻说,“有了这样的帮手。我们不怕扳不倒梁国。” 沈璧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下意识犹豫了,“真的要这么做吗?如今梁国上下一片安和,百姓安居乐业乐不思蜀,若放了废太子,到时又是内战,又是腥风血雨,到时候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 “我看乐不思蜀的人是你吧。”素萝冷冷地回了过去。“阿碧,你是才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就忘了自己的国恨家仇了!别忘了,你我都是赵国人,骨血里流着的都是世世代代赵人的鲜血。” “可是——” “可是什么?你想说你不想报仇了吗,阿碧,阁主当年救你回来时,你摔落在悬崖下,满身鲜血,尚有一丝呼吸,而你的母亲与弟弟呢,他们当时就死在你的身边。你们必定是在躲避梁国追兵的时候,摔下去的,这样的痛,都不值得你去恨吗?” 母亲、弟弟……仿佛五雷轰顶,沈璧顿时感到眼前一花,白雾雾的,脑子里跟着一片空白,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母亲和弟弟,她什么都记不清了。 第26章 废太子 沈璧跌坐在地上,死牢里从各个角落吹进来的凉风仿佛都汇聚成一股,直直涌进她脆弱的心房里,她突然觉得心有些悸痛,猛地抓住自己的前襟,难以呼吸。 之前,她刚来到这个异世时,尚可以做到置身事外。可如今,她与她所承受的这具身体,已经完全契合。 怎叫她不能心痛?母亲,弟弟,他们都死了,都死在梁国人的手上。 正当沈璧陷入一片难以言说的悲恸时,素萝又说了一段让她震惊万分的话。 “你以为你离开朔月阁就能从此远走高飞逍遥法外吗?别忘了你体内的蛊,若是没有阁主的解药,到了半年之期,你就会很痛苦。” “蛊?”沈璧又是一惊。 素萝冷笑,“看来,那次的重伤,让你忘记了很多的事情。也好,我如今就来提醒提醒你,你若觉得自己能承受那中蛊之痛,便可不必理睬我刚才说的话,若你想拿到解药,就乖乖配合我!” 沈璧面色苍白,是自己想的太单纯简单了,她原以为离开朔月阁,就可以不当杀手,不再乱杀人,却没料到阁主还留了这么一手。 中蛊之痛,她如今虽还没有体会到,但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从前看古装电视剧时,就经常看到那种画面,中蛊之人一旦发作往往生不如死极其凄惨。 睫毛微颤,过了些许时间后,沈璧咬唇,做了决定。 “好,这是我帮朔月阁做的最后一件事。” 第二日,乃是皇宫内一年一次的百花宴。这素来是后宫妃嫔们最爱的节日,可邀请宫外的母族姑娘前来宫中小聚一同赏花品茶,可景奂最不喜这样人多嘈杂的场面,与邹太后一起携后宫妃嫔说了几句应景的话后,就在福公公的陪同下走到闲处休憩。 他漫不经心地看着远远近近的花草,忽然鼻息间闻到一丝不对劲的味道。 这味道起先只是一丁点,他并未警觉,可是随着气味的越来越浓郁,景奂皱起了眉头。 “福公公是否闻到什么?” “仿佛是什么东西烧焦了。”福公公耸动着鼻子,一面转动了眼珠子四处瞧,忽然,有一丝橙亮闪过,他敏锐地抓住。 “皇上,不好了,天牢方向走水了!” 天牢内。 “咔嚓——”沈璧轻而易举地用簪子打开废太子景郁的牢门。 景郁一身落魄衣衫,缓缓转过头,“为什么要救我。” “别说废话,要走就快走!”沈璧不理会他,转身拉了素萝的手,趁着火势冲天,便往外逃去。 火势越来越大,牢头们紧要关头匆匆逃命,哪里还管得了里面的死囚。 待宫人们从四面八方提来水桶,浇灭火势时,这牢里的囚犯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所剩无几。 “好好的,怎么会着火?”景奂面色阴沉,率先赶到现场。 几个牢头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只一个劲地说道,“小的也不知,小的真不知好好的怎就突然着了火。” 景奂烦躁地挥手,那几个牢头立即闭了嘴。 “还不快去清点一下犯人。” “是!”牢头们连滚带爬地进到废墟里头。 第27章 凤凰公主? 牢头进去了好一会,过了良久,面带惊色地跑出来,“皇上,不好了,废太子不见了。” “什么?!”随后赶到的邹太后刚好听到,怒了神色上前,“我说呢,怎突然起火,原来是有人意欲救废太子出去才搞的鬼。” 景奂背手而立,望着已成一片废墟的牢房,眼神冷冽,“都过了这么多年,会是谁?” 邹太后上前几步,与景奂平行,“都怪皇上当年太仁慈,未将废太子一党全部斩草除根!” 这时,牢头又道,“小的清点一下人数,数了废太子不见了外,还另有两名女囚,一并消失。” “女囚?”景奂眉眼微抬,“朕记得死牢里只关了一位女囚,就是那晚刺杀朕的女刺客,怎么又多出来了一个。” 闻言,站在众妃嫔中的莲妃不自然地往后退了几步。 “是哀家命人关进去的,原本想着三日后处死,谁料到她会趁乱逃走。” 既是太后关进去的人,景奂也并未多问,当下命人将皇宫各个出口严加看管,防止废太子出逃。 好好的百花宴被一场大火搅和,大家各自散去后,也全都没了兴致。 景奂随邹太后一起离开时,恰好经过慎刑司,顺公公身死,正被几个太监抬在担架上送往葬场。 突然,“咕噜”一声,一道金黄色的亮光从担架上滚落了下来。 “停!”景奂踏了几下轿辇,抬轿的宫人立刻有条不紊地放下轿辇。跟在后面的邹太后见此,也停了下来。 “奂儿,怎么了?” 景奂走到墙角,捡起那抹金黄色。 邹太后走近,“是什么东西?”话音未落,待看清那物件,顿时睁大了眼珠,惊讶万分,“凤凰金镯!” 景奂抿唇,将镯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是凤凰公主的金镯没错。” 邹太后陷入沉思,“你十岁那年,赵国芮皇妃产下一女,传说公主出世的那日,天边降下红雨,宛如凤凰形状的祥云映在赵国皇宫上空整整一日,是以天大的吉兆,赵王大喜,便给此女取名为凤凰。而这金镯,乃是公主满月时,先皇令我们梁国数一数二的匠人花了一个月的时候,打造而成。” “五年前,梁灭赵,凤凰公主与她的母亲弟弟就此失踪,时隔数年,却出现在顺公公的手里,真是蹊跷。”景奂蹙眉,抬头看向渐行渐远的担架,“顺公公为人贪财,往日最爱收刮那些好欺负的宫人,如今他已死,也不知这金镯的来源。” 邹太后不由又往坏处想,“不会是那凤凰公主为了报仇,潜伏进我们梁国皇宫里了吧。” “也不是并无可能!”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们在明,人家在暗处。眼下,景郁刚刚逃走,又出了一个凤凰公主。” 正这样说着,远处,李莽将军疾步走来,单膝朝他跪下,“皇上,已找到废太子下落。” 李莽办事,景奂向来放心,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抓到,挑了挑眉,“人在哪里?” 李莽抬头,“在掖池旁边,废太子挟持了一位宫女,属下们不敢乱动。” 第28章 射杀 “混账!”邹太后呵斥,“区区一个宫女,伤到了又如何!李将军何时变得这么婆婆妈妈。只要能抓住废太子,就算误杀了那个宫女,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李莽为难地说,“宁妃娘娘在场,说那宫女是她表妹,千万伤不得,侍卫们眼下只团团将他们围住,还不敢轻举妄动。” “又是宁妃。”邹太后气的牙痒痒。 “沈璧!”景奂下意识念出这个名字,心头无来由觉得一紧,也不管邹太后与李莽将军,大步向掖池方向走去。 ———— “退下,你们都给我退下!”景郁手拿匕首抵在沈璧的脖子上,素萝站在一旁掩护。 这是他们一早商量好的对策,若是被人发现包围,就假装挟持沈璧,然后恃机逃出宫。 宁妃出现的也真是时候,沈璧昨天出事,她因身体沉乏,并未关注,而若芹则担心她身子受到影响,也未将沈璧被抓的事情一五一十告知,直到今日再也瞒不住。 “你们这些饭桶,孰轻孰重不知道吗,若废太子逃脱,你们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莲妃冷眼旁观,煽风点火。 宁妃身子未大好,今日百花宴也并未出席,若不是得知沈璧出事,她定不会出来。 闻听莲妃说此话,宁妃眼风一瞥,言语也是十分的犀利,“妹妹初次怀孕,还是待在寝宫里安心养胎便好,不要出来多管闲事。既是本宫的表妹,若皇上怪罪下来,自有本宫顶着,不消妹妹费心。” 莲妃噎住,半响后,哼了声,“我偏偏要管呢!这废太子是何许人也,真要逃出宫外,将来会给皇上带来怎样的祸害!姐姐,你平日里是最通情达理大局为上之人,今日怎也糊涂起来。区区一个宫女的性命可以和我大梁国运相比?” 宁妃脸色发白,一来是身子在烈日下顶了好一会已有些吃不消,二来是觉得莲妃的话说的的确有道理。 可是沈璧,宁妃望过去,她一早就知沈璧和素萝是一伙,只是如今,她也猜不透她们到底是来真的,还是演戏? 毕竟那次的事情,素萝多多少少怀恨在心。 突然胸口一阵窒闷,宁妃瘫倒在若芹的身上。 “娘娘,娘娘。”若芹见她面色不对,慌忙抱住她。 沈璧看到宁妃昏倒,心中微动,不免有些担心。景郁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此时也稍微松了几分。 附在她耳边轻语,“姑娘的恩情,在下会永远记得。” 沈璧一心留意在宁妃身上,闻言滞了滞。 “他日若有机会报答,定当肝脑涂地。” 素萝也靠近了说道,“阁主已在宫墙外部署好一切,只要我们一离开皇宫,就会有人接应。只要你施展轻功带我们离开皇宫,到时阁主自然会给你解药!” 另一厢,莲妃见宁妃昏倒不省人事,立刻走到那些侍卫的身边,趾高气扬地说道,“还等什么?拿起你们的弓箭,射死他们,都是从死牢里逃出来的犯人,死了都是活该。” 侍卫们迟疑,莲妃又道,“本宫的意思,就是太后娘娘的意思,想想你们有几个脑袋,竟敢忤逆太后娘娘的意思!” 莲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平日里关系甚是亲厚,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几番迟疑了后,侍卫们终于拉起弓箭,对准前面的三个人。 第29章 她的造化 沈璧觉得背后有箭羽呼啸而来,下意识回头一看,一支箭羽正直直往她胸口处射来,“小心!”景郁轻呵,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拽,虽即使偏离了方向,但因速度太快,还是射中了她的肩膀。 沈璧觉得肩膀猛地钝痛,勉强飞上宫墙后,伏在瓦片上,仿佛一只被弹弓击住的小鸟,深喘了几口气,想起身再飞,却怎么都使不出力气。 “阿碧。”素萝唤她,“随我回朔月阁。” 沈璧苍白了脸色,这箭羽所插之处,恰好是她之前的旧伤,她低头皱眉,滴滴冷汗从额头滴落,“恐怕这次,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你体内的蛊,半年之期将到,你若不随我出去,以后发作了可有你好受的。” 沈璧无声的笑了,“不管阁主给不给我解药,我都会离开朔月阁,素萝,要走,你们就趁着此时快走。至于我,你们就别管了,皇宫,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有太多的谜团,我还未去了解。” 宫墙下,莲妃迅速领了众侍卫上来,“快,快抓住他们!” “快走啊!”沈璧推搡了素萝一下,“我们志不同道不合,这次,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我就不会再做这些违心的事情了。” 素萝沉了脸色,刚想说话,忽然有无数箭羽再次朝他们射来。景郁一把将沈璧按住,“你真的不随我们走?” 沈璧摇摇头,倏地从下面甩上一条带勾的绳索,不偏不倚刚好勾住沈璧的肩膀,沈璧觉得吃痛,还未发出惊叫声,便被直直拖了下去。 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沈璧摔在结实的鹅卵石地面上,痛的说不出任何话来,无数人影覆盖住她,待她有多余的力气睁开眼睛时,她的上方围绕着许许多多持剑的侍卫,将她围得水泄不通。 景郁一惊,回头想救沈璧,素萝拉住他,“算了,我们走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是死是活,到时全看她的造化!” “造化!”景郁呢喃,斜眯了眼睛,迎着刺眼的太阳光线,晕黄的视线中,他一眼就看到不远处正疾步赶来的弟弟景奂。如此看了一会,他叵测地笑,“这位姑娘的造化自然是极好的,想必她不会有事,我们先走吧。” 沈璧侧躺在地面上,余光瞥见素萝和景郁已经飞出了宫墙,嘴角牵强地扯出一抹笑。 侍卫们渐渐散开,一只绣有莲花的绣花鞋不动声色走近,突然猛地踩在沈璧的蜷缩的手掌上,沈璧避之不及,只得闭着眼睛去承受。莲妃咬牙切齿地碾压,居高临下地看她,“本宫早看你不顺眼,今日正好除去了你。” 沈璧已没有一丝力气,任由着莲妃踩踏,嘴巴里发出些含糊的痛吟声。 “刷拉”一声,莲妃抽出身边一位侍卫的佩剑,指着沈璧,轻轻地在她的脸蛋上晃动,“本宫不会杀你性命,毕竟你是宁妃的亲信,本宫怎么说都要给宁妃姐姐几分薄面,只是……你这张脸,长得实在是让人觉得讨厌。” 第30章 皇上的垂怜 锋利的剑头距沈璧的脸颊,不过分毫差距,沈璧睫毛轻颤,缓缓睁开双眼,微朦的视线里,她看到一身明黄的身影,正疾步往这边走来。 心头突然有了丝异样的感觉,电光火石间,竟十分期待那个人的撑腰。也许是此时太脆弱,急需一份依靠,又或者是来到异世的这些日子,吃了太多的苦头,她已经不愿再承受下去。 她半阖了眼睛,嘴角绽出些许的弧度,“娘娘是自知美貌不如我,所以才痛下杀手吗?真是好笑,堂堂莲妃,居然嫉妒一个卑微的宫女。” “你说什么?本宫会嫉妒你!”莲妃性子极傲,此时经沈璧一激将,顿时火冒三丈,“你算什么个东西,区区一贱婢,皇宫里那么的多的太监宫女,本宫杀了你一个不多,少了你一个不少。” 那明黄的身影又近了许多,沈璧轻声对莲妃说道,“娘娘如今怀有身孕,容貌可大不如从前了,你看看你脸上的雀斑,还有这臃肿的腰身,难怪皇上不再喜欢你了!” “你再给本宫说一遍!”莲妃气得脸色发红,她一直对沈璧耿耿于怀,不过是觉得皇上对沈璧有异于常人的心思,此时又被沈璧讽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还有所踟蹰,这下子,已经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地提剑往沈璧的脸上划去,“本宫看你往后怎么狐媚皇上!” 那剑近了,又近了,沈璧若是想反抗,也有一半的可能避开这一剑。可是她却选择在这个时候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噌!”有石子弹在剑柄的声响。景奂高声怒喊,“住手!” “皇上?”莲妃顿时乱了阵脚,盯着掉落在地上的剑,面色慢慢地从不敢相信转变到接受事实的狰狞,她扭头看向虚弱躺在地上的沈璧,言语中带了强烈的愤怒,“你不过是仗着一张脸,才得皇上青睐,本宫今日非划破你的脸不可,看皇上还喜不喜欢你!” 说着,莲妃重新拾起地上的剑,下手又快又狠地往沈璧的脸上划去。 这一下,沈璧有心想躲避,也避之不及。 只觉得脸颊上一热,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顷刻间喷涌而出。沈璧下意识捂住脸,手心上顿时沾染了鲜红的热血。 “莲妃,你在做什么!”景奂暴怒的声音响彻在身后,一把将莲妃推开,蹲下身来抱住沈璧。 “皇上……”沈璧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蠕动,她看着旁边脸色铁青的莲妃,轻轻将头埋进景奂的怀里。 有好闻的清新的薄荷香,正是那晚那件衣服上的味道。 沈璧有些贪婪地闻着,忽然间很想依靠在这里,不想离开这个怀抱。睫毛轻颤,苍白冰凉的手指,慢慢抚上景奂的胸膛,“皇上,奴婢无福,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服侍皇上和宁妃娘娘了。” 景奂只觉得心头一颤,覆在他胸膛处的手,明明冰冷的很,却仿佛火把似的,点燃了他内心尘封许久的燥热。这奇妙的感觉,好像藤蔓,慢慢缠绕,令他感到窒息。 他收紧了手中的力道,将沈璧打横抱起来,瞳孔里满是她虚弱的不堪一击的影子。 “从今往后,你就住在养心殿,谁都不会欺负到你头上。” 第31章 养心殿 窗上透了一丝缝隙,藕荷色的帷幔,被初夏微醺的暖风吹鼓起来,好像一个气球,倏地吹大,又倏地缩小了回去。 傅山炉里燃着好闻的香,烟雾袅袅,随着帷幔一起一伏,仿佛是个仙境般的地方。 沈璧睁着眼睛已经好一会,外面,是景奂与李莽将军的谈话声。 “皇上,恕末将僭越,这沈璧姑娘,只是一个宫女,您这样让她住在养心殿里,是会遭受非议的。” 微愠的声音,“你倒是说说,别人都是怎么非议的。” “说……说皇上尝腻了山珍海味,也想着换个口味。” “这说法倒是有趣的很,如今宫里头,嚼舌头的人竟这样多。可他人议论纷纷也就罢了,李将军乃朕的肱骨之臣,平日里只知行军打仗,这次怎也学那些女人,管起这些八卦之事来了。” “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得皇上的这个做法,实在是有违常伦,所以才斗胆进言。” “朕不过是在自己寝宫里添了个体己的宫女,有何不可!” “皇上——” “不必再说了,朕乏了,李将军先行退下吧。” 李莽将军还想说什么,终是忍耐住。沈璧听到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想来该是李将军退出了房间。 沈璧呼了几口气,突然听到帷幔后,有轻轻的脚步声踏来,高大的身影映在了上面,沈璧连忙闭上眼睛,假装仍在睡眠中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 景奂停留在帷幔上的手,正想掀开,忽然殿外传来太监的惊呼声,“皇上,不好了!” 景奂身形一顿,收回手,十分不悦地蹙眉,“何事大呼小叫?” “皇上,莲妃娘娘动了胎气,出血了。” “好好的怎么就动了胎气,太医呢?都去瞧了吗?” “太医们都已经去了,只是莲妃娘娘嘴里一直喊着皇上,太后娘娘这才叫奴才来叫皇上过去看看。” 景奂映在帷幔上的身影,有些微犹豫,他掀开帘子看了沈璧一眼,见她睫毛轻颤,便知她是假寐,缓缓放下,扭身对那太监道,“走。” 不知景奂走出了多远,直到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响动时,沈璧才慢慢睁开双眼。 这是她睡在养心殿的第四天,那日景奂直接将她抱进这里,又宣了太医替她疗伤,她因为身上有好几处伤口,而疼晕过去,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 他们之间其实并无什么太多交流,往往是他在外批阅奏章,批累了便会回到内殿里看她几眼,而她则一直假装在睡觉。 莲妃动了胎气?沈璧觉得好笑,这其中十之**大概就是骗人的。 不过也好,景奂去看莲妃了,一时半伙肯定回不来。她赤脚踩在柔软的绒毯上,第一次如此仔细大胆地观察着这个房间。 这是养心殿的暖阁,乃梁国历代皇帝的住处。这几日,因沈璧一直霸占此处,她也不知景奂到底睡在哪里。 小心地翻看着暖阁里的东西,忽然,有一本书被她碰到,从书桌上掉落了下来。 沈璧下意识去捡起,捧在手心里看。 这一看,双颊顿时通红,仿佛一壶煮沸的开水,扑通扑通往外冒着烫气和水雾。 这不正是那次,她在藏书阁里偷偷看的春-宫-图吗?皇上怎么会带回来。 第32章 进去服侍吧 沈璧面红耳赤地翻开书,没错,就是自己那天看的那本。她随手翻了几页,突然看到某一页的右下角处有个不显眼的折子。 这也是她看书时的习惯,看到某一页,怕下次再看时会忘记,就会将边角对折。 想不到皇上竟然也会…… 正在这时,殿门外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毕恭毕敬的,“沈璧姑娘是否在里面?” 沈璧仔细聆听,觉得这声音极其熟悉,像是若芹的声音,将书随手放在床上,便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若芹。 “阿璧。”若芹公事公办的态度,“宁妃娘娘叫你回去一趟。” 沈璧点头,回屋整齐穿戴了衣物后,就随着若芹回到明粹宫。 宁妃自从上次受了素萝一剑后,身子就一直没有完全好起来,她半躺在软榻上,看到沈璧来前,绽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你果真是个有福之人,这才刚刚受了重伤,就能下床走动了。不像本宫,这么久,都未痊愈。” 说罢,似是应证这句话的咳嗽了几声,“你如今住在养心殿,就安心住在那里吧,有皇上的庇护,在那儿也是极好的。” “娘娘,奴婢这次回来,就不回去养心殿了。”沈璧垂首回道。 “你休要胡说。”宁妃皱眉瞪了沈璧一眼,“多少人毕生都想求得这福气,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你却要退缩?” 沈璧抬头,张了张嘴,哑口无言。她能说什么? 宁妃又道,“本宫今日叫你来,是为了拿一样东西给你,你且过来——” 沈璧更近几步的上前,宁妃从若芹手里接过一青花瓷瓶,递给她,“这是雪花润肤膏,本宫曾经搽过,对脸上的伤疤尤其有效,你回去后记得每日早晚擦一次,大概过个十几天,脸上的疤痕就能全消。” 沈璧接过,捏在手心里,一面伸手抚上自己右脸颊上的伤口,正是那日拜莲妃所赐,如今已经结痂,还没有掉壳。 “本宫乏了,要午睡,你就回去吧,往后,得空时可回来看看本宫。”宁妃拿帕子掩嘴,哈了口气。 沈璧见她是真的累了,便作揖,“娘娘安睡,那奴婢就退下了。” 宁妃点头,若芹伺候她躺到床上铺好被子,直到帘子落下,看不到她的人时,沈璧才退了出去。 一路上晃悠了很久,回到养心殿时,福公公正从里头出来,看到沈璧,“哎呦”了一声,拽住她道,“姑娘,你这是去哪了,可是让奴才好找。” 沈璧一愣,“怎么了?奴婢不过去了一趟明粹宫。” 福公公拖了她的袖子就往里面拉,“还不快进去,皇上从莲妃娘娘那里回来后,没看到你的人影,可是将守门的那几个太监好一阵责骂,连老奴也跟着挨骂。” 沈璧听闻这些话,忽然止住了脚步,有些踟蹰。 福公公着急地推她,“去啊,还不快去!皇上每日这个时辰都要午睡一小会,你进去服侍吧,也好让老奴偷偷懒!” 一个踉跄,沈璧被推了进去,紧接着,身后的那扇朱色大门被福公公极有眼力地关掉。 第33章 替朕更衣 沈璧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景奂正逆光背对着她。 暖阁里铺了极柔软的绒毯,沈璧轻轻踩在上面,悄无声息地靠近景奂。正不知所措,该如何说话时—— “替朕更衣。” 清清淡淡的一声,景奂大概以为是福公公来了,撑开双臂。 沈璧心头咯噔了一声,数秒钟的犹豫后,慢慢靠近他,将双手伸到他腋下,解开衣服的带子。 到底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且古人的衣服本来就较为复杂难解,沈璧在解其中一个扣子时,怎么都解不开,不由急得满头大汗。 头顶上方忽然被一只手虚虚笼住,沈璧一顿,景奂的呼吸轻喘在她的头发上,“是你?!” 沈璧连忙退后几步,跪地,“奴婢愚笨,皇上赎罪。” “起来吧。”景奂不咸不淡地说道,沈璧抬头,正与他的目光直直对上,他定定看了沈璧一眼,径自解开自己的衣衫,从外罩到中衣,最后脱到最里面那件贴身的明黄单衣才停下。 沈璧拘谨地站在一旁,几次想上前尽好一个奴婢该有的本分,都胆怯地犹豫住了。她低头,看着景奂慢慢走近大床,忽然,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什么,吓得煞白。 她方才被若芹叫走时,随意将那本春-宫-图放在床上,虽然用被子掩盖住了,但是只要景奂一躺上去就应该会察觉到。 怎么办,怎么办!沈璧觉得浑身发热,手心里渐渐腻出汗水,她紧张地看着景奂,他每走近床榻一步,她就觉得心头更加窒息了一分。 “你怎么了?”景奂余光一瞥,发觉她脸色不对,有丝异样的潮红,额头上更是冒出滴滴汗水。他不解,抬头看了外头的天气,“今日阴沉,较之前几日倒是清爽的很,为何你一副很热的样子。” 沈璧低头,不敢直视他,忐忑间想溜之大吉,“奴婢从小就是很怕热,里面太热了,还请皇上能允许奴婢出去透透气。” 景奂眉眼微抬,显然对她这番说辞半信半疑,可一时间也倒是没有强留她的理由,便挥了挥手,“去吧。” 沈璧如临大赦,连忙退了出去。待打开殿门,她呼呼出了几口气,气息未定地躲进茅房里去了。 不知道在茅房里待了多久,沈璧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四周静悄悄的,想来景奂已经睡着了。 “沈姑娘。”背后冷不丁传来福公公的叫唤声,沈璧原本松懈下来的心,瞬间又提了上来,她哂笑着转身,“福公公……” 福公公翘着兰花指,捏着手绢,擦了擦额上急出来的汗水,“这才一会的时间,你又去哪了?皇上口渴,你还不赶紧进去奉茶去。” 口渴?沈璧不自然地牵扯了嘴角,这养心殿这么多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为何偏偏就要找她呢。 “还不快去。”福公公的兰花指轻轻推了她,“记住,皇上最爱的是大红袍。” “是。”沈璧低头无奈地再次走了进去。 看到沈璧走进去,福公公终于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他转身往明粹宫方向走去。 第34章 水到渠成 “事情都办妥了?”明粹宫后花园里,宁妃斜靠在鲤鱼池边,信手扔着鱼食。 福公公低头弓腰,“都办妥了,那大红袍里加了不易察觉的媚香,只要皇上喝下一口,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起反应。更何况,皇上对沈姑娘也有那么一点感觉,到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嗯。”宁妃点头,说话间,若芹端了一物件上前,宁妃掀开上面的锦布,里面清一色金灿灿的黄金,“知道福公公是不缺钱的人,但本宫也没有其他可以拿出手的东西,这些是本宫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笑纳。” 福公公盯着那些金子,眼睛发直,“娘娘说的哪里话。”说罢,就将那些金子统统抱住。 池中,鱼儿们竞相争食,宁妃撒了几次鱼食后,便觉得索然无味。 “娘娘,若累了,就回房休息吧。”若芹低头敛目地说道。 宁妃“嗯”了一声,将手放在若芹的手心上,一步一摆地往寝宫内走去。 她入宫已有五年,五年一直无所出,而宁家这些年,气数已尽,全凭着她在后宫中的势力才得以生存维持下去,若她倒了,宁家也便倒了。可是眼下她的身子……还不知能撑多久,她必须得另外找一个女子来代替她,代替她承宠,代替她守护宁家。 而这个人,她已经选好,就是沈璧。 不仅仅因为沈璧貌美,更因为沈璧与宁家原本就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若父亲知道沈璧还活着,想必会很安慰。而她也为自己曾经做的孽,努力挽回了一些,算是救赎了自己。 “若芹。”宁妃待躺在床上,拉好被子,突然叫住转身要走若芹。 若芹转身,“娘娘还有何吩咐?” 宁妃微笑看着她,“你跟着我已有五年,你会不会怪我,怪本宫改变了主意。” “怎么会。”若芹低头轻声的,“若芹只是一个卑微奴婢,若不是得娘娘照顾,奴婢在宫外的亲人就不会过的这么好。奴婢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娘娘。” 宁妃欣慰地点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 ———— 养心殿内。 “皇上,请喝茶。”沈璧端着刚泡好的大红袍递给景奂。 景奂已经躺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他斜睨了沈璧一眼,并未接过沈璧递过来的大红袍。 “你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景奂从被子底下捞出那本春-宫-图。 这……沈璧顿时面红耳赤。 “上次在藏书阁里碰见你,你就在偷看。这次竟然趁着朕不在,又在偷看。朕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景奂看着她,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沈璧的回复。 沈璧哑然地张了张嘴,结巴,“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看。” “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灭九族的。”景奂挑了挑眉。 沈璧吓得一个哆嗦,“皇上赎罪。” 这一哆嗦,原本端在手上的大红袍,往前倾斜,滚烫的茶水瞬间倒在了锦被上,沈璧惊叫一声,拿自己的袖子去擦拭。她刚伏身,忽然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按住自己的手掌。 瞬间的空白中,那只手将她一拽,她整个身子便扑倒在床上。 第35章 覆雨翻云 “皇上……”沈璧像一只收到惊吓的兔子,下意识往后退缩。可那双钳制住她身子的手,却仿佛在她身上黏住了似的,怎么都挣脱不掉。 今日天气阴沉,外面灰蒙蒙的,只听见风的浮动。殿内,厚重的帷幔和珠帘将仅有的几丝光亮全部隔绝,沈璧听见“嘶”的一声,殿内燃着的最后一支蜡烛被不知从哪个罅隙里吹过来的风给吹灭了。 顷刻间,殿内,黑压压的。 沈璧闻到久违的薄荷香包裹着她,她在那怀抱里轻轻颤动,半推半就间,慢慢睁开眼睛,与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他的眼睛如一双黑色琉璃珠,沉沉盯着她。 还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景奂脱衣服的手法比她娴熟的多,只消轻轻一捏,那复杂的盘扣便被解了下来。 她的锁骨最先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晶莹剔透,仿佛一块上好的白脂玉。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又粗重,两人都没有说话,她执拗地捏着拳头,想要挣脱他的手掌,他用力攥紧着。 腾出来的另一只手,慢慢褪下她的衣衫。 沈璧的手腕渐渐失了力气,脸颊上升起红晕,从一开始的挣扎,慢慢的妥协,最后无力地垂下,任由他的手在她的肌-肤上若有若无地游走。 外衫被褪下,里面只剩下一件鹅黄色的肚兜。沈璧再次打了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抱住双臂。昏暗的视线中,沈璧听到景奂轻不可闻地呵笑了一声,黑暗随即而来,他将她重重地压在身下,陷在了柔软的锦被中。 沈璧的脸滚烫滚烫,仿佛一壶煮沸的开水,扑通扑通地冒着热气。他已不知何时脱光了衣物,精壮的上身肌肉贴在她的上面,肚兜倏地被抽走,她觉得前胸一凉,随即有温热的大手覆盖了上去。 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有一股热流从小腹处,笔直往上窜,直通向脑袋,瞬间里一片空白。 他用脚尖褪下她的罗裙,赤-裸相对时,温热湿润的吻猛地朝她袭去,她晕头转向,仍由他索取摆弄。湿漉漉的吻从她的嘴唇,一直延伸到脖颈,再到前胸,再往下,往下…… 最后,还是忍不住嘤咛出声。双腿无力地蹬着被子,湿滑的汗水贴着她的全身,双手无措地抓住旁边的床单。 因为她的出声,他更加兴奋,那一处狠狠顶着。 他抬起头,伸手拨去她前额汗湿的乱发,一双漆黑的眼睛透着难以自制的情-欲,“朕要开始了。” 沈璧被这句话噎住,还没反应过来,下面便被什么东西给填充。 “啊——”她痛的往后退缩。 他同样不好受,双手捏住她的腰肢,不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她半闭着眼睛,雕刻了龙凤呈祥的梨花木床顶,在她眼前颤抖,整个世界都在一抖一抖。她咬牙,可浪头袭来时,终是难以自抑的轻吟出声。 藕荷色的帷幔随风浮动,那原本盛了大红袍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无人问津。 沈璧最后的念头里,暗骂了景奂一声,不是说口渴吗?是饥-渴吧! 第35章 心计 “皇上,该用晚膳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帷幔外传来福公公恭恭敬敬的声音。 像他们这样的内侍,侍奉历代皇帝,平日里见多了这样的画面,并不觉得什么。反倒是沈璧突然听到福公公的声音,慌忙钻进被子里,将自己全身上上下下严严实实地捂住。 “知道了,下去吧。”景奂不着痕迹地看了沈璧,哑声说道。 福公公悄无声息地退下,轻轻掩好门。 “起来用膳吧。”景奂的手钻进被子里,摸了摸沈璧的腰肢。“折腾了这么久,也该饿了。” 沈璧往里面钻了钻,躲避他的手。 景奂一个用力,将她圈进自己的怀中,“怎么,想跑。” 又想来?沈璧害怕地连忙说道,“奴婢饿了,奴婢想吃饭了。” 那双手这才松懈了开来,被子掀开一角,景奂率先走了出来,背对着她穿好衣服。窸窸窣窣一阵后,他走了出去。 沈璧呼了口气,见景奂完全走出,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臂,迅速将自己掉落在床下的衣物捡起来。磨蹭着穿戴整齐,外殿里已经飘来一阵接着一阵的饭菜香气。 她拘谨地站在角落,景奂不耐烦地皱眉,“过来。” 都是些十分精致的小菜,沈璧因面对着景奂,不由有些拘束。 饭过半旬,福公公突然上前禀报,“皇上,太后娘娘来了。”说着,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沈璧。 沈璧自有分寸,轻轻放下筷子,对着景奂说道,“皇上慢用,奴婢先行退下了。” 景奂看了她一眼,然后有些不悦地“嗯”了一声。 沈璧低头敛目地退出,门口垂立的几个宫女皆客气地叫她一声“沈姑娘。”夜色迷茫,一弯新月如镰刀般挂于天际,沈璧摸了摸自己冰凉的双颊,心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侍完寝后,会不会记档,会不会被册封,一切都是未知数。 不知不觉又走到明粹宫,未到殿门口,便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宁妃娘娘的身子如今是越来越不行了。她想进去看望宁妃,却忽然听到那一旁的紫藤树下,有两个身影在窃窃私语。 脚步蓦然滞住,因为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若芹姐姐,亏你想得开,这事若是换到其他人身上,保准不乐意。” “不乐意又有什么法子,我们做奴婢的,只能听主子的话。” “可是宁妃娘娘原先是想让姐姐去接近皇上的,这下好了,突然出现一个什么远方表妹沈璧,白白将姐姐的大好机会抢了去。” “这话当着我的面说也就罢了,当着其他人的面,可休要胡说。” “妹妹是真替姐姐不值,这偌大的明粹宫,数姐姐的长相是最标致的。” “好了,不要再说了。” 夜色中,若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烦躁,那小宫女见若芹不悦,便也不再多话,两人就此分开,各干各的事去了。 沈璧站在杨柳树下,陷入一片短暂的迷雾中,月色皎皎,她稍一深想,便什么都明白了。 第36章 前程往事 “娘娘,娘娘!”沈璧还未踏进宁妃的寝宫,便听到那些个宫女惊慌失措的惊叫声,心头一颤,不由加快了步伐踏了进去。 宁妃趴在床头,一头青丝倾泻,衬托出她毫无血色的皮肤更加苍白,她如孕妇似的呕吐,脖子上青筋暴出,呕出来一口接一口的鲜血,触目惊心。 沈璧慌忙上前,跪坐在宁妃的床前,“娘娘……”她痛心地看着那接在铜盆里面的鲜血,“怎么会这样?太医呢,怎么不宣太医!” “不用了。本宫已经油尽灯枯,叫太医也是枉然。” 沈璧觉得心里揪的慌,宁妃牵强地扯出笑容,“你来了正好,本宫有些话要对你说。” 她说完这句话,其他人都极有眼力劲地退了出去。 一室清冷,因为女主人的孱弱,整个奢华的宫殿里看起来也是毫无生机,沈璧乖觉地坐在床角,宁妃牵过她的手,用无比温柔的神情看着她,轻轻述说。 “我的闺名叫宁惜瑶,江州人士,早先年,父母一直在外经商。我进宫后,父母因为年纪渐大,又因有我的荫蔽,便在朝中谋了点闲差做做。眼下,我油尽灯枯,恐怕撑不了多少时日。你该知道,我与莲妃之间的争斗,她乃太后亲侄女,早看我不顺眼,若我离世,她们势必会对我父母动手,所以我要找一个能代替我照顾宁家的自己人。” 这些,沈璧方才听到若芹和那小宫女的对话时,便已经猜想到。 她抿了抿唇,不言语。 宁妃继续说道,“你没来之前,我原本物色了若芹,她长得清秀,又在我身边跟了这么久,是很好的人选,正当我准备找机会把若芹安排给皇上时,你出现了。” 沈璧抬眼看向宁妃,问出自己一开始的疑问,“娘娘当时为何要救我?” “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瞒你的。你并不是我的远方表妹,但却是我名义上的妹妹!” 空气中有短暂的停滞,妹妹!名义上的妹妹!怎么可能? 沈璧愣怔。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做的那个梦,似乎有些契合。 宁妃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流落在外的这些日子,受过重伤,失忆过,对以前的许多事情都已经记不起来了。你我之间其实毫无血缘关系,那一年,你娘带着十一岁的你嫁给我爹,我是十分反对的。” “我恨你们母女,因为你娘,我爹冷落了我娘,因为你,我爹又冷落了我。我更担心你娘若是将来生下一个小弟弟,那么宁家,就再无我和我娘的立足之处。所以,我处处为难你们母女,使计把你们赶出了宁家。” “我清楚记得,那天爹刚好不在家,我把你们母女赶出宁府的那天,是个漆黑的暴雨夜。” “你也许已经想起来,自己是赵国人,那时赵国刚刚被灭,但凡不愿意投降的赵国人都会被抓,你们母女恐怕是得罪了我们梁国的士兵,后来我爹去找你们,听到别人说,你们在被梁国士兵追捕的途中,不慎掉落山崖坠亡。” 第37章 你还有什么瞒我 沈璧的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宁妃有些累,断断续续说着,说到最后有些气喘。 “我知道,你早晚有一天会恢复记忆,不如眼下趁着我还有口气在,全盘托出的好。我死后,我爹就是你爹,你应当担起照顾宁家的职责,毕竟你曾经也是宁家的女儿。” 宁妃说完这些,又低头咳嗽。沈璧愣怔在原地,脑海里囫囵塞着的全是宁妃今天晚上说的话,一时间难以消化与接受。 这样咳嗽了一阵,越咳越烈,守在门外的若芹忍不住推门入内,她轻抚了宁妃的后背,帮她顺气,“娘娘!”又不悦地看了沈璧,“娘娘咳成这样,你怎能如此无动于衷。” 沈璧低脸,若芹见宁妃不再咳嗽了后,道,“娘娘,药浴的时间到了。” 宁妃点头,因咳嗽而显得微红的双颊透着桃花般的红晕,“也好。” 沈璧料想宁妃今晚说了这么多的话,肯定乏了,就轻轻退了出去。初夏的夜风微醺,柳叶浮动,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花香,她走着久了,不觉有些吃力,双腿内侧有丝轻微的疼痛,向她宣告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忽然,她立在原地。 苦思冥想,总觉得哪里还有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她伸手掐断眼前顺长的杨柳枝,黏稠的枝液粘的她满手都是。 一个瞬间,她突然想起来了。 方才宁妃说的话,与她曾经的梦境有所出入。 梦境中,母亲带着她,还有弟弟在暴雨中逃命,对,她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为何刚才宁妃提都没提?且素萝也曾经与自己说过,当年她被人救起时,母亲与弟弟的尸身就在她的旁边。 念此及,沈璧转身,重新折了回去,有些事情既然说开了,就得问个清楚。 还有宁妃那次做噩梦,嘴里喊着凤凰的名字,以及事后,送给自己一只凤凰金镯。真相似乎呼之欲出,可沈璧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好像断了线的珍珠,只要找到那根线,就能将整串珍珠串连在一起。 她往回走,快要走到明粹宫时,却忽然听到殿内传来宫女们的哀嚎声。 “娘娘!娘娘——” 沈璧一惊,提了裙裾快步跑进寝宫内,若芹正抱着宁妃痛哭。 地上都是水迹,有滑到的迹象,宁妃的额头上磕破了一个大大的窟窿。太医随后赶到,把脉查看后,皆是摇头叹息。 如当头一棒,沈璧整个人都懵了,软软瘫倒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宁妃。 “娘娘,娘娘……”整个明粹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围过来痛哭抹泪。也不知有多少的真情,多少的假意。这么多人中,唯独沈璧的脸上是干巴巴的,一滴眼泪都没有。 “妹妹。”宁妃朝沈璧伸出右手。 沈璧上前抓住她冰冷的手。 “我已经写了家书寄往家里,道明一切。妹妹,你是有福之人,我死后,你好好侍奉皇上,切记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不,你不能死。”沈璧捏紧了她的手,“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 第38章 殉葬 宁妃凄然地扯出一抹笑,“你果然猜到了,可惜,我马上就要离开人世,你就没有机会再逼问我。” 沈璧五味聚杂,任何话涌到喉咙口,都变成说不出的心酸。宁妃的眼神越来越涣散,忽然,她伸出手朝着前方伸出,眼神无尽悲悯,“皇上……臣妾先走一步了。” …… 明粹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悲伤,沈璧跪坐在床前,将宁妃半闭的眼睛慢慢合上。 不知过了多久,宫里头的人听闻消息纷纷赶来,邹太后莲妃,还有一干沈璧看着面生的妃嫔。 “皇上呢?”邹太后望着哭哭啼啼的众人,面色沉静,并未因宁妃过世而显得有多少悲痛。反倒是莲妃还装腔作势的抹起眼泪来。 一宫人站出来回道,“适才李莽将军来找皇上,像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莲妃阴阳怪气道,“死者为大,到底有何重要之事,竟让皇上撇下可怜的宁妃姐姐,就这么走了。” 沈璧闻言,厌恶地看向莲妃。莲妃此话一出,众人皆窃窃私语,道是皇上对宁妃不过如此,也是薄情寡义。 邹太后沉吟了一声,“国事为重,既然皇上没在,就由哀家主持宁妃的丧事。” 殿内扬起白色的帆布,凄然的哭泣声没有停息地在殿内呜呜响着,绕之不散。沈璧拿着纸钱跪坐在宁妃的灵堂前,眼观鼻鼻观口,静静地看着那雪白的纸钱在铜盆里燃烧,迅速被火舔食吞灭,最后变成薄脆的灰烬。 跪的有些麻了,她站起来想去再拿些纸钱。 “什么!废太子景郁已经逃到齐国?”墙角处一声惊叹,令沈璧停住了脚步。 “齐国新王去年才刚刚登基,正是已故废太子妃的同胞弟弟,景郁几番挑拨之下,齐王就已心动,决心为姐姐报仇,要攻打我梁国。” “那齐王一个黄毛小子,就想着要灭我梁国,真是痴心妄想。” “虽说齐国的国力兵力皆比不得我们梁国,但还是不能不防,眼下皇上已亲自领了精兵五万,前往两国交界之处。” “皇上此次一去,没有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了。”斜刺里,突然走出一个俏丽的身影。 那将士见莲妃到来,便拱拳退下。 沈璧见那将士往自己这边走来,连忙低头重新往灵堂里走去。 另一厢,邹太后与莲妃站在一起,两人有些相似的五官上皆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莲儿,宁妃一死,正好如了你的愿,以后你眼不见心不烦。整个后宫中,再无人与你争宠。” “姑母,单单是宁妃死了还不行,那沈璧,我也很讨厌。” “沈璧狐媚君主,霍乱后宫,的确该死。这次皇上恰好没在宫中,既然你想除去这个人,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姑母的意思?” “历代妃嫔入葬,皆有随侍宫女殉葬的风俗,哀家只要随便挑一两个宁妃最为贴心的去殉葬,不就行了,皇上到时回来若问起来,哀家也是回答的有依有据。且那时,沈璧早已身死,回天乏术。” 莲妃闻言,不自禁地拿帕子掩住嘴角,笑意满面,“还是姑母想的周全。” 第39章 殉葬2 宁妃死去的第三天,乃入葬的吉日,沈璧与众宫人一起跪坐在灵堂前哭灵。耳畔是失灵般的轰轰声,她听够了这些虚情假意的哭声,觉得厌烦,又觉得酸楚难解。 为什么去的这般突然,自己还没有问清楚,就这么走了。 关于宁家,关于她的母亲与弟弟,还有那只凤凰金镯,她有太多的不解,太多的疑惑。 一行清泪,倏地落下,掉在青玉石地面上,变成一裹滚动的水晶,她凝眉闭目,一股悲怆涌上心头,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又不想哭的太大声,拿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巴。 泪眼朦胧间,突然,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太监甩着拂尘上前,想来是宫中资质较深的公公,众人见他上前,纷纷克制住了哭声,灵堂里顿时静了几分。 这老太监长得尖嘴猴腮,说出来的话也是十分的尖细,“哪个是若芹,哪个是沈璧?” 若芹一愣,低头走了出来,“奴婢若芹。” 沈璧擦了擦眼泪,随后走出,“奴婢沈璧。” 老太监贼溜溜的一双眼睛盯着她二人看了一会,叹道,“多水灵的人儿,真是可惜了。” 沈璧闻言,顿时生了不好的预感,蓦然抬头,老太监抚着手中的拂尘道,仰着脑袋宣道,“太后懿旨,宁妃娘娘英年早逝,恐其在地下太过孤单,特安排身前最为贴心的宫女一起殉葬。若芹,沈璧,娘娘生前待你们可不薄,现在娘娘去了下面,你们自然也该陪着下去伺候着。” 什么!沈璧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身侧,若芹呆若木鸡,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立刻哭的梨花带雨,紧紧拽住老太监的衣袖,“奴婢不想死,奴婢不想死啊,公公饶命!奴婢今年才十七……” 老太监猛地拂袖,拨开若芹的手,“老奴不过是传话的,要求情,向太后娘娘求去。” 纵然是这般说,可立即有等候的侍卫上前,钳制住沈璧和若芹。 沈璧如被人摄取了魂魄,呆滞地任由着这些侍卫拉着自己,前往未知的方向。 二人被人用黑布遮了双眼,沈璧一路上只听见呼呼的风声,还有若芹不甘心的呼喊声,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感到四周静悄悄凉冰冰的,像是走到了一处极阴之地。 “进去!”沈璧被人狠狠推在地上,她伸手刚想解开眼睛上的黑布,若芹紧接着摔在了她的身上。 “轰隆”一声,与她们近在咫尺的石门随即合上。 若芹扑了上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沈璧攀在石壁上站起来,环顾四周,壁室里冷冷清清,除了宁妃的一尊玉棺,便只有她和若芹。 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依稀听到外面有众人哭灵的声音,有细微的风从罅隙里吹透进来,脸上更加觉得沁凉。 待在这里面,虽然短暂时间里不会窒息而死,可是没有食物与水,到最后还是会活活饿死。况且,沈璧警惕地看了眼若芹,这个宫女对自己心怀芥蒂,恐怕也不得不防。 第40章 求生 起初最为漫长的一天,在若芹断断续续的哭泣中度过。到最后,哭的次数渐渐少了,也许若芹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度哭泣只会更加消耗体力。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想法子逃出去。”沈璧环顾四周,双手轻轻敲着墙面。 若芹哭红了眼睛,嗫嚅着说道,“铜墙铁壁的,我们怎么逃出去?” 沈璧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一些关于盗墓方面的小说,古代埋葬君王妃嫔的陵园,虽里面是由一层坚硬的石壁铸成,但外面其实都是些黄泥,若是她们能凿开里面那层石壁,不需太多,只要一个洞便可,那么她们就有很大的机会逃生。 念此及,沈璧立刻低头寻找可以凿开石壁的工具,一边对若芹道,“快,找一下有没有大的石块。” 若芹半知半解,可她也是一心想逃出去,便低头随着沈璧寻找。最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几块大石头。 沈璧凭感觉找了一处自我感觉比较薄的壁,拿起石块奋力往上面敲,振振几下击打后,手掌心被震的发麻,可石壁却未碎裂分毫。 “我来!”若芹见沈璧无力,夺了她手中的石块,卯足了力气往上敲。如此敲打了好一会,还是未见分毫,便气馁地垂下手臂,“看来我们只有在这里等死了。” 面临死亡的恐惧,如压顶的乌云,越迫越近。她们席地而坐,原本还未觉得饿,只是经过刚才那样一顿耗力,肚子里已经咕咕咕的在叫。 “你饿吗?”若芹转过头问沈璧。 沈璧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点头,“我们休息一会,待会继续敲。愚公尚能移山,我就不相信凿不开这石壁。” 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总之里面永远是暗无天日的黑暗。沈璧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重新站起来敲打石壁。 这样足足敲打了约半个时辰,还是未敲出一丝缝隙。 若芹凄凄地扯了嘴角,“算了,不要再白费力气,还是舒服些坐着慢慢等死吧。” 沈璧缓缓将手中的石块放下,展开双手,稚嫩的手心里全都是因为强烈敲击震动下所刮花的血痕,若芹说的对,与其这样白费力气,还不如选择一个舒服的姿态慢慢等死。 也许—— 这里的她死了,说不定她就能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 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心口处好疼,冥冥中,仿佛有一双大手正攥紧了自己的前襟,压抑的透不过气来。为什么总觉得有许多的事情放不下,是已故的娘亲和弟弟,还有……那个与自己刚有过肌-肤-之-亲的景奂。 不,仓皇间,她猛地抬脸。决不能就这样死去!她有太多未完成的事情,还等着她去了解,去继续,若就这样死去,即使是回到了自己的那个世界,恐怕也是心有不甘。 沈璧想到这里,小小的身体里,像是突然间凝聚了许多的力量,她不理会身边的若芹,重新捡起石块,往刚才敲打过的石壁上敲去。一寸一寸,一分一分,不管再怎么吃力,双手再怎么鲜血淋漓,都要继续敲打下去。 第41章 蛊虫发作 单调的敲打声,响彻在阴冷的墓室里。 疲惫、疼痛、饥饿、绝望……渐渐笼罩着沈璧,左手酸了,就换右手,右手不行了,又换左手。不知不觉中,原本一双白玉般无暇的双手,变得惨不忍睹鲜血淋漓。 “啪——”的一声,双手实在无力,偌大的石块从两掌间脱落,直直摔落在地上,差一点就掉在沈璧的脚尖上。 沈璧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那石块摔得粉身碎骨四分五裂。 若芹斜睨了她一眼,“没用的,我们能有多少力气?别说是我们了,就算是粗壮的男人,也很难凿开这石壁。” 沈璧颓然坐在地上,茫然摇头,“不,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 “你还想着出去继续做皇上的女人?”若芹的语气中,明显含带了些许讽刺的意思,“别白日做梦了,皇上眼下正为了齐国的事情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来关心你的死活。”语调一顿,冷笑,“或许,皇上有一天得空了,会再次想到你,可那时候,你恐怕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 心口处越来越疼,起先是细微的,仿佛针刺般,并无多少大碍,可现在这股痛有些深入骨髓……沈璧难受地抓住自己的前襟。 若芹继续说道,“话糙理不糙,你别不爱听,反正我们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有什么说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沈璧猛地扑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极难受的样子,额头处冒出滴滴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不会饿成这个样子吧。”若芹推了推沈璧。 沈璧咬牙颤抖,双颊有些异样的微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浑身好难受,好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我……”她伸了伸脖子,脸上的表情,因为太过痛苦,而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我受不了,啊,受不了,太痛!” 像小时候吃坏了肚子时一样,沈璧抱紧自己的膝盖,蜷缩着在地上滚打,她希望那蚀骨之疼可以借此消散一些,可是并没有。这痛,渐渐加深,随着时间的流逝,并未减弱半分。 某个瞬间,沈璧突然想起来了素萝曾经与自己说过的话。 这就是蛊?她中了蛊,已到半年期限!若没有阁主的解药,她会一直这样痛下去,直到五脏六腑皆被蛊虫蚀咬,衰竭而死。 “啊——”沈璧痛到极致时,将手攀附在石壁上,难道,真的命归此地吗? 这样想着,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突然,耳膜间觉得有丝震动,像是石壁的另一面,有人为敲打的声音,她乍然睁开眼睛,声音中有难以自抑的激动。 “若芹,你听,有什么声音?” 若芹靠在角落的上身,微微挺起,“什么声音?我什么都没听到。” 沈璧忍着疼痛,将耳朵贴在石壁,这次听得比刚才更要真切些。“你过来听,另一边有人,有人来救我们了。” “谁会来救我们两个宫女,你想的太多了。” 第42章 墓室逃生 “真的,你过来听!”沈璧听得那声音越来越逼近,那清晰的敲打声仿佛就在自己的眼前,下意识的,她退后了几步,只听一系列桄榔哐当的声音,那石壁渐渐被凿开一个小洞。 “是沈璧姑娘吗?” 绝处逢生,沈璧和若芹,立即惊喜若狂地奔了过去。 “我就是沈璧!”一时间,五味具杂,沈璧差点垂泪。 那人隔着石壁与泥土说话,看不清脸面,“沈姑娘再忍耐一会,小的这就加快速度开一条地洞出来。” 没想到真的有人来救自己,会是谁呢?沈璧低头思忖,脑海里闪现过几个人的脸面,不过念着若芹在场,不好泄露太多,便忍住闭嘴不问。 那壮丁,拿着榔头的钉耙,在外面敲了一会,迅速将石壁凿破,直到可供一人躬身而出时,才停下手中动作,“委屈沈姑娘了,快出来吧。” 沈璧回头看了若芹一眼,“你随我出来吧。” 若芹乃略有心计之人,此刻,她心里满满的都是疑问。这沈璧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人冒着这样的风险来救她? 不过眼下,自己逃出去才是最要紧的头等大事,念此及,若芹脸上端起感激的笑容,“多谢沈姑娘。”说罢,不客气地率先弓腰钻了出去。 两人颇为吃力地在黑暗的地洞里走了许久,泥土稀疏,随时随刻都滴滴答答地往下掉着,加之沈璧蛊虫涌动,难受的紧,走几步歇几步,需其他两人连拖带拉地拽着,待走到洞口时,三人都是累的满头大汗。 恰好体内蛊虫再次发作,沈璧伏身在地上,揪住眼前的青草,双拳紧捏。 “我去给你弄点水。”若芹见沈璧如此难受,感念她刚才救命之恩,便起身去找水源。 那厢,壮丁快步走到不远处的一座轿子前拱拳回禀,“阁主,小的已将沈姑娘救出。” 轿子内,温润的男子声音,说不出的温雅动人,“此次,你立了大功,回朔月阁领赏吧。” “多谢阁主。”壮丁回道,走出了几步,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小的看沈姑娘方才的样子,像体内蛊虫发作的样子,十分难受。” 片刻的寂静,“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啊——”沈璧承受着强烈的蚀骨之疼,五脏六腑中,仿佛被人拿了一把匕首插入,然后狠狠地搅动着。她痛的有点晕眩,想站起来,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摇摇晃晃。 “小心!”一双温热的大掌,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抓住她的手臂。 沈璧冒着冷汗,蹙眉看向眼前人。虽然看的不大真切,但还是一眼认出。“阁……主。” “是我。”君无觞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抿唇。他从她茫然的瞳孔里,看到自己乱了方寸的样子,“我来救你来了。” “阁主——” “你不必多说,半年期限已到,你若不及时服下解药,就会有性命之忧,我是特地来给你送解药的。” 广袖下,一颗褐色的药丸,在掌心里微微展开,君无觞捏起,送到沈璧的嘴边,“快,服下它。” 第43章 谁在偷听 吞下药丸,不过数秒的时间,沈璧却觉得有如灵丹妙药般,神奇的很,那股蚀骨之疼竟慢慢的消失了。眼前的视线也渐渐清晰,手脚都运动自如。 “多谢阁主!”沈璧跪地叩谢。 “起来吧,怎么说,你曾经都是我朔月阁数一数二的杀手,这些年,为我做过许多事。我不能因为你想离开朔月阁,就对你的事情束手旁观。此次,我算准半年期限,便命人偷偷潜进宫去找你,想给你解药,谁知一打听,才知道你被关进墓室里,这才找了有经验的盗墓人来救你出来。” 沈璧垂脸,君无觞的一番话,令她有些内疚。 当初,是她不顾旧主情义,执意要离开朔月阁,可是君无觞非但不怪罪她,却还记挂着她身上的蛊。 “阁主,我——”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虚伪。 无论君无觞对她做什么,她都决定要离开朔月阁了,不是吗?她不可能再做杀手,不可能再一辈子都打打杀杀,她渴望的生活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君无觞将沈璧的神情看在眼里,轻轻落落的,“既然给了你解药,就不会再牵绊住你。你走吧,我也该回朔月阁了。” 空气中有短暂的停滞,“咔嚓”一声,近旁的树丛中,忽然传来异响。 “谁在那里?!”君无觞瞬间凝了眉,手掌一击轮椅上的暗器,只听“咻”的一声,一支飞镖眨眼间猛地射了出去。 茂密的灌木丛中,若芹肩膀中镖,捂着伤口跌了出来。“不要杀我,沈璧,是我。” “是自己人,别杀害她。”沈璧连忙上前几步,护在若芹的身前。 “自己人?”君无觞阴沉了眼眸盯着若芹,狐疑,“真的是自己人吗?” 沈璧点头,“是我在宫里的朋友。” “你可知道,她躲在暗处到底偷听了多久?若是真正的朋友,岂会做这样的卑鄙小人。” 沈璧噎住,君无觞的话有几分道理,若芹对她一直心怀芥蒂,这会子偷听她和君无觞的说话,恐怕也是不怀好意。可是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性命一条,她不可能因为若芹偷听,而杀死她灭口。 “还请阁主手下留情。”沈璧求情道。 “她方才听你我二人说话,恐怕已经知晓你的身份,你就不怕她说出去。关于你,关于我,还有关于朔月阁的存在。”君无觞的眼尾一瞥,极其锋利地看向若芹。 若芹被这眼神吓得一个哆嗦,如筛糠般瑟瑟发抖,“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 “算了,放她走吧,我不想再杀人。”沈璧叹息,纵使知道放走若芹,可能会给自己留下一个隐患,可还是下不了狠心。 君无觞抚弄着轮椅上的把手,半响,又射了一支飞镖出去,“咻”的一声,直直擦过若芹的脸颊,“今日看在阿璧的面子上,放你一条生路,趁着眼下我还没有后悔,赶紧在我眼前消失。” 若芹只觉得脸颊上一热,伸手捂住,忙不迭地叩头,“我这就走,这就走!” 第44章 你的守宫砂呢 若芹仓皇离去的背影,让沈璧陷入一片无望的迷茫中。仿佛前途是充满迷雾的森林,望不到归处,更望不到尽头。 眼下,她该去哪里?不可能再回到朔月阁,也不可能再回到梁国皇宫,那到底该去哪里?齐梁边境之地乃是横阳,可路途遥远,寻常人坐马车,得需要五六天才能到达,若快马加鞭,也需三天。 君无觞推动着轮椅从沈璧身侧擦过,“解药已给你服下,我也该走了。” 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静谧美好,丝毫不会让人将他与一个杀人魔头联想到在一起。 沈璧点头,离别之际,觉得无话可说。 于是,两人一左一右,朝着截然相反的两个方向走去。 沈璧想好了,既然景奂去了横阳,那么她就要去横阳找他,不管走几天,不管路途中有再多的艰辛,都要找到他。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至少目前看起来是这样的。 走了几步,忽然,肚子里又是一阵绞痛。沈璧发出一声轻吟,强忍了一会后,终是忍不住蹲下身去捂住腹部。 敏锐如君无觞,立刻听到动静,转动了轮椅折返回来,“怎么了?” 沈璧方才服下解药后,已恢复如初的脸色,再次变得潮红,额头上更是渐渐溢出大颗的汗水,“那蚀骨之痛,又来了。” “怎么会!”君无觞诧异,“我给你的解药是对的,怎么会没用?”顿了下,见沈璧脸色异常,确实像是蛊虫发作的样子,便道,“你将手伸出来给我瞧瞧。” 沈璧忍着痛,依言伸出手。 君无觞微阖了目,伸出食指和无名指,放在沈璧的脉上,细细把探。忽然,眉头间仿佛被针尖触到了似的,猛地一颤,君无觞睁开双眼,眼神变得锐利。 “怎么了?”沈璧见他脸色不对,还以为自己又得了什么顽疾。 君无觞没有回应,只怔怔盯着她的脸庞看,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阿璧,你的守宫砂还在吗?”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沈璧腾地吓出一身汗。“阁主,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将袖子掳上去,给我看看。”君无觞的气息变得起伏不定,往日平淡无波的一个人此时有些乱了方寸,除了惊诧和不敢相信,更多的就是愤怒。 这到底是女子最为私-密的事情,怎好当着一个男人的面说出口。沈璧回避君无觞的眼神,不愿意地将手收了回来。 “给我看看!”君无觞以命令的口吻高声令她。 沈璧被这声怒吼吓得一怔,不过还是犹豫,再次徘徊间,君无觞一双长手,猛地拽住她的手臂,迫使她的手往自己这边拿来。 “阁主,你干什么?” 那一瞬间,只听得衣钵被撕碎的声音。沈璧挣扎间,君无觞已经毫不留情地撕破她的衣袖。 雪白的臂腕上,一目了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点,更别提是守宫砂。 守宫砂没有了,那就代表着沈璧已经失了贞洁。 真的是这样?真相摆在面前时,总令人难以接受。君无觞抽动了嘴角,强抑制住心中的所有情绪,颤声问道。 “说,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45章 那个男人是谁 君无觞向来冷静自恃,这次却也难掩心中愤怒,他横眉看向沈璧,眼中的火焰呼呼直窜,仿佛要将眼前的这片草地都烧化成灰烬。 沈璧退后了几步,仓皇间,摇了摇头,“我既已经离开朔月阁,有些事情,阁主就不应该再管。” 君无觞听闻此话,冷哼了一声,滚动了轮椅,朝她逼近,“我是不该多管闲事,可你知道吗?我先前给你服下的那颗解药,只对处-子之身有效。” 沈璧一怔,君无觞斜起嘴角,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你如今破了身,那服下的解药,虽能稍微减轻痛苦,但是根本不能根治。蛊虫照旧在你的体内蚀咬蠕动,你会生不如死。” “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君无觞循循善诱,“只要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说不定你还有救。” “不。”沈璧摇头,若是君无觞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景奂,肯定会勃然大怒。他一心想杀的人,却与自己发生了关-系,想想后果就知不堪设想。 “你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来猜猜吧。”君无觞有些哀伤地抬起头,望向西南方向,“那个男人,此时就在千里之外的横阳,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沈璧脸色煞白,捂着心口,没有回答。 君无觞微微低了头,与她平视,“眼下能根治你体内蛊虫的唯一方法就是,找到那个与你交-合的男人。我需要取一滴他的血,再融合你的血,将你二人的血合在解药中,这样方能从根本解去了你身上的蛊。” “你要干什么?你想对他做什么?”沈璧原本就失了血色的脸颊,愈发苍白。“我不准你伤害他!” “女人果真是念情的,我不会对他怎么的!我只是取他的一滴血来救你。”君无觞摆弄了手中的扳指,声音忽然变得妩媚动人,“难道你为了保护他,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不,我不相信。” 君无觞抬眼,“你相不相信都不重要了,我这就带你去横阳。” 倏地,君无觞抬手,绣有兰花的广袖自沈璧面前刮过,夹带了好闻的芳草味,沈璧觉得刹那间有什么烟雾状的东西在眼鼻间飘过,紧接着,便觉得浑身乏力柔软,有心想说什么,可喉口的话还没出声,便直直瘫倒了下去。 最后的视线里,君无觞的轮椅碾压在碧绿的青草上,慢慢滚到她的眼前。 “阿璧,你千错万错,错不该爱上他。不过,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原谅你。” 君无觞抬脸,手中微捏了暗关,只听“咻”的一声,一支烟花腾地从轮椅中射出,直冲天际。不稍片刻,几个朔月阁隐士便从不同方向训练有素地赶来。 “参见阁主!”这几人穿着统一的银色衣物,两男两女。 “冷月、寒月、断剑、冷魄。你们准备一下,随我去横阳。” 四人皆是一怔,冷魄上前道,“阁主,这次怎么这么突然?现在齐梁两国正在交战,我们眼下去刺杀景奂,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君无觞平淡无波地回看了冷魄一眼,“本阁主自有妙计。” 自古以来,人们最善用美人计来杀人,眼下,他不妨也试试。 第46章 别想逃跑 沈璧再次醒来,发觉自己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她平躺在一条柔软的毛毯上,身上盖着被子,近旁的矮凳上分别坐着两男两女,皆是一身的煞气,冰着脸面,一动不动,也不发一言。 她虽失去了记忆,但还是依稀记得这几位也是朔月阁的杀手,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名字叫什么。 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昏迷前,君无觞说的那些话,心头一紧,连忙掀了帘子往马车外看去。 飞扬的尘土,望不到边境的黄土地,随处可见四处逃难的老百姓,这里到底是哪里? “不要看了,再过一天,我们就会到横阳。”寒月冷冰冰地说道。“也别妄想着逃跑,我们四个人会无时不刻地盯着你。” “阁主呢?” “阁主已经先我们一步到了横阳。”寒月看了沈璧一眼,“你中了蛊,马车的速度不好太快。”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因为她,拖缓了大家的行程。 沈璧垂脸,那寒月见她不语,又重新半阖上眼睛,而其他三人皆视她如空气般不存在。 沈璧见他们都半闭着眼睛,不由在心里暗暗打起了主意。 君无觞名义上虽说是要帮她解毒,才带着她来横阳找景奂,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不管景奂的血能不能救她的性命,总之有一点不会改变的就是,君无觞到了横阳,肯定会找机会杀掉景奂。 也许以前的她不会阻拦,可如今,她已经是景奂的人了,不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眼下,别说是杀他性命,就算是伤了他,她也不允许。 路上并不平坦,沈璧坐在车内跌跌撞撞,起伏间,思虑堪多。 她不能和他们一起,必须要找个时机逃出去,然后找到景奂,通风报信才行。 正暗自思忖着,寒月又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若是蛊虫发作了,告诉我们一声,阁主临走前,交给我们好几颗解药,可暂时减轻痛苦。” 沈璧道了声谢谢,寒月再次冷若冰霜地闭上眼睛。 这样一路奔波着,到了黄昏时分,马车终于在一家客栈前停下。 他们虽说要时刻盯着沈璧,可吃喝拉撒等问题,终归是要放宽些的。点了几样清淡小菜,沈璧一边吃着,一边暗暗观察他们。 方才她刚进客栈时,就听到店小二与其他客人聊天,知道这个地方离横阳只有一两个时辰的路程。如果能在这里逃离,那么赶在他们抓住自己之前找到景奂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这样想着,不由绞尽脑汁地想着逃脱的法子。 恰好这个时候,店小二端了一碗热乎乎的鱼汤上来,沈璧计上心来,暗中绊了店小二一脚,店小二始料不及,“哎呀呀”了几声,手中的鱼汤便直直往沈璧身上倒去。 刚出锅的鱼汤滚烫的很,沈璧当场疼得叫出声来。 断剑一把将店小二摁在桌上,语气凶狠,“怎么做事的?” 店小二见冲撞了客人,慌忙赔礼道歉。沈璧抚着自己烫伤的手臂道,“不要怪人家,谁没有手滑的时候呢。”又笑着转脸对店小二道,“还劳烦店家等否找个地,让我换件干净的衣服。” 店小二忙不迭的哈腰点头,“有的有的,姑娘请跟我来。” 沈璧笑着站起,站起的一瞬,她看到断剑朝冷月和寒月使了眼色,冷月寒月领会,也随着沈璧站起,紧跟着走了过去。 第47章 使计逃跑 “姑娘,里面请。”店小二打开一间客房的门,又拿了一间干净的衣裳递给沈璧,“这件衣裳是我媳妇的,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才是,权当是小的赔礼道歉了。” 这个时候,沈璧可没有闲心与他继续瞎扯,忙端起一抹和善的笑容,催他离开,“没什么,不打紧的,你退下吧。” 店小二这才慢腾腾地离开,关上门的那刹那,沈璧看到冷月和寒月迅速走了过来,潜伏在门外。 沈璧一边换衣,一边不动声色地走到窗口,蹑手蹑脚地推开窗户。 还好,这里是二楼,离地面不过三四米高,要是不出意外的话,下去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迅速扯下床上的床单,又拿了房中任何可以利用的布条,连接成一条长长的线,绑在窗户上,试了试力气,见已经完全牢固,便不做任何犹豫地抓着布条,爬了下去。 荒郊野外,只有这么一处客栈,并无什么过往的客人。她气喘吁吁地抓着布条往下爬,手臂上毕竟刚刚烫伤过,还火辣辣的疼,她咬牙,好几次差点没坚持住。 这样爬到了一半,守候在门外的冷月和寒月,狐疑地相互对看了一眼,“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出来。” “不对劲,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冷月凝眉,扯了嗓子喊,“沈姑娘,好了吗?要不要我们进去帮你。” 沈璧闻言,吓得心头一紧,也不敢回答,连忙加快了速度往下爬。 见屋内没有回应,冷月寒月又喊了声,“沈姑娘,你在里面吗?” 如此等了一会,见里面寂静无任何响动,两人再无任何犹豫地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房中空无一人,而窗户大开,一条奇怪的长布条还悬挂在窗外,“不好,被她逃跑了。”两人迅速趴到窗口,恰好看到沈璧的身影消失在墙角处,轻轻一掠,“快去通知断剑和冷魄,快抓住她。” 这个夜晚,有些不太平。 客栈老板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四个大侠离开客栈,那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他害怕的不敢上前讨要饭钱。 “你们去那边,我和冷魄去那一边,分头寻找!以她目前的体力,肯定逃不出多远。” “是!” 黑暗中,年纪最大的断剑迅速分配,四人立刻执剑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中的吃客们都陆陆续续吃好了饭走出来,客栈老板照例拿出算盘,清算今天这一整天的收入,噼里啪啦的,甚是悦耳。 “喂,你还要躲在这里多久?” 客栈最偏僻的马厩中,一位年轻的壮士正牵了自己的马出来,准备离开,他看着一直躲在草垛中的女子,好奇地问道,“你是在躲避什么坏人吗?” 沈璧微微伸长了脖子,“有四个人,都穿着银色的衣服,长得凶巴巴的,你帮我看看,他们四个人是否还在旁边?” 壮丁璀然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好牙,“那四个人早走了,原来他们找的人就是你啊。” 沈璧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说话不要太大声,一边从臭烘烘的草垛里钻了进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干子。 第48章 为什么抓你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壮士摸了摸马儿的脖颈,“你该不会是哪家的小姐,为了逃婚而离家出走的吧?” 沈璧正愁找不到一个理由来搪塞他,听他这么说,连忙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的。他们四个正是奉了我爹之命,前来抓我回家嫁人的。可那人,我见都没见过,一点都不喜欢,我怎么可能会嫁给他。” 壮士点头,深觉得有些道理,“你爹逼你嫁人是不对,可你也不该这样逃跑,平白让他老人家担心,你若回去与你爹好好说道理,想必你爹也不是迂腐之人,定不会强迫你的。” 沈璧嘿嘿笑了两下,敷衍地说道,“你不懂,我爹那个人倔的很。” “你现在离家出走,可想好要去哪里?可还有什么投靠的亲戚?” 沈璧灵机一动,“你知道军营怎么走吗?” “军营?”那壮士闻言,顿了一下,皱眉看她,“你想去军营?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齐梁两国正在交战,死伤无数,你去那里干什么?” 沈璧抿唇,假装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不瞒你说,我背着我爹找了一个心上人,如今两国交战,我的心上人也跟着来到这里打仗,所以我就一路追着来到这里来找他了。” 壮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佩服地拍了拍沈璧的肩膀,“这次算你问对人了,来,上马,我带你去军营!” 沈璧眨了眨眼,“真的?” “真的,其实我就是梁国的士兵,这次是为了打探敌情,才暂时出来一趟的。”壮士说着率先上了马,又朝着沈璧伸出手。 沈璧欣喜,抓住他的手腕,轻松地跃上,待坐稳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叫苏凉。” “那我就叫你一声苏大哥了。” 两人骑在马上走了一阵,突然苏凉想到紧要的一点,“我念在你一片痴心的份上,才带你去军营,可你这一身女装,也要换一换。待会,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上,这样进到军营里面,才不会引得其他人的注意。” “谢谢苏大哥。” “对了,你那心上人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沈璧顿时噎住,心想,这人你不认识才怪……可不说,人家会不会怀疑? 苏凉见沈璧一副难言之隐的样子,豪爽地笑了几声,打破尴尬,“好了,我不多问便是,你就不必害羞了。”说着,夹了几下马肚,加快了速度往前赶去。 待离军营还有几里路时,苏凉找了一偏僻处,让沈璧换上男装。 沈璧是典型的江南女子,骨架小,个子也不是很高,这男装穿在她身上,活脱脱大了好几码。 苏凉皱眉看了一会,“我的个子比你高很多,你也只能将就穿了。” 眼看离军营越来越近,沈璧的呼吸就越来越急促,幸运的是,体内的蛊并未在途中发作,要不然她真的找不到什么另外的理由,来欺骗这个忠厚善良的小伙子。 夏日的风,呼呼吹在脸上,沈璧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湿润了,模糊了一切。 景奂,我来了。 第49章 他是谁 “你怎么哭了?”苏凉从马上下来后,就看到沈璧一脸泪湿满面的样子,忙挡在她的前面,“快把眼泪擦干,不然营口处盘查,会被发觉。” 沈璧闻言,顿时后悔莫及,连忙拿袖口粗鲁地擦干眼泪。 待走到营口处,果然有守门的士兵将她二人挡下,苏凉随即出示了令牌。不知苏凉在军中担任何职,总之那两个守门的士兵对他还算是恭敬,只是到了沈璧这里,语气就变得不客气起来。 “你哪个队的?怎么瞧着这么面生。” 沈璧低头,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出来的女音,会当场露陷。 “他是新来的,你们当然觉得面生,是与我一起的。”苏凉仗义地站在沈璧面前,郎朗说道。 那两个守门士兵见有苏凉担保,也不再为难沈璧,只是狐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多看了一会,摆摆手,“进去吧!” 沈璧如释重负,忙端了笑脸,紧跟在苏凉的身后,走了进去。 “苏大哥。”沈璧跟在苏凉后头走了一段路后,终于鼓足勇气,“你知道皇上住在哪个营帐吗?” “皇上?”苏凉的脸上写满疑问。 沈璧嘿嘿笑道,忙掩饰,“不瞒苏大哥,我的那个心上人,好像就是在皇上身边当差。” 苏凉吁了口气,“原来如此。”他指了一个方向,对沈璧说道,“看到最高最大的那座了吗?那就是皇上的营帐。” “多谢苏大哥。”重要时刻,沈璧还是嘴甜的很。 苏凉有些担心看她,“我要重新归队了,你要多加小心,若找到了心上人,也切记不要在此地耽搁太久。”想了下,又从怀中掏出那块令牌,“到时候,你想离开军营,拿着这出营令牌,便不会有人为难你。” 想不到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居然这么热心。沈璧不免觉得受之有愧,毕竟自己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谢谢苏大哥,我会的。”她满口答应着。 “对了,你是哪里人氏?”苏凉忽然问道。 沈璧一愣,没想太多,“京城人氏。” 苏凉一笑,再次露出一口洁白牙齿,“这么巧,我家也是京城的。”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这封家书,我写好了很久,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寄出去。现在好了,既然你也是京城人氏,那么能不能麻烦你,到时候把信交给我的家里人。” 沈璧虽然不知自己何时能回去,可当着苏凉的面,总不好意思拒绝,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总该有所回报才对。 是以,爽快地接过,“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苏凉拍了拍沈璧的肩膀,“多谢妹子。” 两人寒暄了一会,各自分开,沈璧朝着苏凉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突然,她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混沌中,一丝线索,像是一道闪电,猛地贯穿她短暂空白的脑袋。 她颤抖着双手,重新从怀里抖出那份信笺。 信封上,俊秀的两个字,令沈璧当场愣住,仿佛看到了鬼魅魍魉般震撼,久久不能动弹。 苏叶,苏叶! 第50章 相遇 原来苏叶的哥哥就是苏凉,两人同是姓苏,为何自己到了此时才想到。 沈璧一时间心乱如麻,身子都有些站不稳了。当初,若不是自己帮错了倒忙,苏叶就不会死。而眼下,苏凉还想着寄信给妹妹,恐怕还不知苏叶的死讯。 景奂的营帐就在眼前,沈璧忙压抑住心中的所有情绪,正了正脸色,眼观鼻鼻观口地笔直走去。 走到门口时,守门的两位士兵倏地将长矛架住眼前,“大胆,竟敢擅闯阵营?” 沈璧望着近在眼前的随风浮动的门帘,想象着景奂就在里面的情景,气息都随之变得紧张,连话都说的有些不利索了,“小的,小的找皇上有急事!” “管你有什么急事,现在谁都不能进去。” “我……我……” 沈璧顿时急的满头大汗,她是谁,她是什么身份,她确实是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闯进去。 那守门士兵见她可疑,立刻拔高了嗓门,“看你鬼鬼祟祟的,不像是我们的人,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因着这声高呵,营帐内,传来景奂不悦的问责,“朕最不喜,有人大呼小叫,你们这些人,又想挨板子了不是?” 士兵慌忙回禀,“皇上赎罪,是这里有个陌生的小子,小的们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才大声了些。” 沈璧听到景奂的声音,感觉恍如隔了一个世纪般遥远,傻傻立在原地。 营帐内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离帐口越来越近,紧接着一双宽厚的大手撩起帘子,“是谁在外面?” 空气中有短暂的凝滞,唯有风的浮动,青草的芳香,相隔在他们的中间。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情动。 “皇上。”沈璧张口,眼眶中忽得一热,有些许温热的液体溢出。 “沈璧,你怎么来了?” 景奂右手一拽,顾不上守门士兵的诧异目光,将沈璧拉进了营帐内。 再次伏身在他宽厚的怀抱中,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沈璧从来没觉得自己像这一刻似的,这么想接近他,拥抱他。 不知不觉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沈璧呼哧呼哧地哭着,一边都擦在了景奂的衣服上。 “唉。”景奂无奈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别哭,倒是说说,为何突然到了这里?” 沈璧又难以自禁地抽搐了许久,过了好一会,才抑制住没完没了的眼泪,将之前发生的种种,一五一十地告知景奂。 “什么,母后竟然做出如此过分之事,活人殉葬虽祖上也有过,可是在先祖爷那里就已经被明文遏制。母后,她竟为了一己私欲,想出这样的法子要置你于死地。” 景奂气极,呼吸加重,“索性你福大命大,要不然,若你真出了什么事,朕该……”他叹息,收紧了手臂,将沈璧紧紧圈在怀里。 沈璧觉得自己的双臂被勒的好疼,可又舍不得推开他,只这样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闻得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这么抱着过了好一会,沈璧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微微推了他一把。 景奂微松了臂膀,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忽然又问,“墓穴里铜墙铁壁,你倒是如何逃脱的?” 这一点的说辞,沈璧先前倒是没准备好,楞了一下后,轻扯了嘴角,“我和若芹两个日以继夜,拿石块砸,慢慢砸出一个洞后,爬出来的。” 第51章 若芹的突然出现 这样的说辞,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虚假,可景奂听后,倒也没有起疑心。拉过她的手,当看到掌心上的伤痕时,不由眉心紧蹙,“伤成这样。” 径自牵了沈璧的手进到屏风后,从枕头下拿出一小瓷瓶,“这是朕从宫里带出来的金疮药,来。”说着,倒出了一点,粘在自己的手指肚上,然后极轻极轻地在沈璧的掌心里慢慢推开抚摸。 两人靠的近了,都听得到彼此间的呼吸。 景奂心不在焉地抹着,抹着抹着,不知不觉中慢慢朝沈璧靠近,沈璧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越来越前倾,“哎呦”了一声后,失了重心往后跌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暗,这个口口声声称要替自己擦药的男人,随后压了上来。 一室旖旎,微醺的和风中,听得见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的娇喘呻-吟。 日落西斜,景奂赤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只用一条白巾裹住下半-身,沈璧累极地在床上翻了个滚,瞧见景奂精壮的身材,不由双颊一红。 “这次回去后,朕就给你一个名分。” 沈璧觉得床畔一沉,景奂又坐了下来,一双乌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该册封你为什么好?嫔?婕妤?还是妃?” 说到这个,沈璧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忸怩了一会,不愿出声。 这个问题,若说她没想过,那是假的。只是一直以来,她都不愿面对这个事情。 她宁愿无名无分,也不愿意自己成为那些绿牌子中的其中一位,每逢夜幕四起时,等着宦官呈上皇帝的桌前,任人挑选。然后像这后宫里的诸多女人一样,期期艾艾地等待着皇帝的临幸。 景奂等了许久,见沈璧无回声,抓住了她的手腕,“怎么,不愿意?” 沈璧低头,“奴婢考虑考虑。”这语气像极了以前逛街,为摆脱那些烦人的导购员时说的话。 “考虑考虑……”景奂眸色倏地微沉,“你这是拒绝朕?” 嗅得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沈璧连忙摆摆手,“没有,奴婢没有,奴婢只是觉得有点太快了,该从长计议。”说罢,心虚地低头。 “也罢。”景奂瞥了她一眼,“眼下齐梁交战,朕也没那个心情,一切都等回去后再说。” 沈璧呼了口气,然后自觉地站起,替景奂穿衣洗漱。待一切弄好,正想端了脏水拿出去倒掉,忽然营帐外传来女子的大呼小叫声,“放开我,放开我,我要见皇上!皇上——” 沈璧身形一顿,朝声音处望去。 “哗啦”一声,手中的铜盆稍一倾泻,大半的水便倒了出来,湿了鞋角。 是若芹。她转身就想落荒而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是一切都晚了,恰好景奂走了出来,恰好若芹挣脱了士兵往这边跑来。 “皇上,奴婢是明粹宫的若芹啊!” “若芹?”景奂对这个名字,对这个人还是有些印象,摆手,示意那几个士兵放过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若芹扑倒在地上,脸上身上都是灰扑扑的尘土,活像个乞丐。她抬头,唯有这一双眼睛还是清澈湛亮,“奴婢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全是因为担心皇上的安危。” “朕的安危?”景奂一愣。 “奴婢担心皇上被人蒙蔽,担心皇上不知身边存了奸细。” 第52章 说谎 “奸细?”景奂闻言不由蹙眉,脸色阴郁,“你说朕身边所用之人,存在奸细?” “是!”若芹拔高了声音,她看向因为胆颤而越退越后的沈璧,越发有了告状的底气,“皇上还记得宁妃娘娘被刺的那一夜吗?有两名女刺客打晕了我和苏叶,换上宫女服潜入明粹宫。其中一位被关入死牢,另一位却凭空消失。” 沈璧心虚地站在景奂的身后,一时间方寸大乱,脑袋里空白如雾,不知进退。她还没学会后宫那些女人的本事,学不来该如何这些应变突如其来的情况。 她更没想到若芹会这么拼,千里迢迢赶到这里,就为了戳穿她?还是说,为了得到景奂的信任和宠信? “朕自然记得,你到底想说什么?”景奂唇角微动。 若芹呼了口气,像是拼劲了所有的勇气,更或者是压上了自己所有的赌注,她伸手指向沈璧,“沈璧就是那晚的另一名刺客!” 沈璧立在景奂的身后,一动不动。 她听到景奂压低了怒意的声音,“你说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 “奴婢没有胡说,若不是这次太后娘娘将奴婢与沈璧一同关入墓穴中殉葬,奴婢又怎么会知晓沈璧的真实身份。”若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全部道出,“皇上您想,那墓穴何其坚硬,我和沈璧两个弱女子,怎么会逃出来?” “奴婢听到沈璧叫那个男人为阁主,想来那人才是当日刺杀皇上的主谋。” 若芹说完,有些洋洋得意地看向沈璧。 沈璧的脸,苍白的近乎透明,双眸死死盯向若芹,指尖紧紧握着自己,锋利地仿若要戳穿皮肉。 “皇上。”若芹倾斜了嘴角,“若不是做贼心虚,沈璧又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景奂心中翻涌,眸光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的情绪,最后低头,瞥眼看向沈璧,“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声音虽是平和,听不到一丝怒意,可却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生胆颤。 沈璧咬唇,鬓角边冷汗潺潺,“皇上……我。”蓦地摇头,本能地保护自己,“若芹,她在说谎,她不过是嫉妒奴婢,嫉妒奴婢能得到皇上的宠爱。” “皇上您仔细想想,若我真是那晚的刺客,又刺伤了宁妃娘娘,那么宁妃娘娘为何要在那紧要关头保我?且一直以来都对奴婢很好,情同姐妹。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说完,沈璧呼了口气,才觉得自己找对了辩解的路子。 果然,此话一出,若芹顿时噎住,没有了应对之词。 景奂也是舒了口气,眸中的冰冷,如一把利刃,狠狠直射向若芹,“说,你居心何在?” 若芹哪里猜到会这样,双眼一热,眼泪涌出,“奴婢确是亲耳所听,听到沈璧与那男子聊天,聊到什么朔月阁,聊到什么杀手。沈璧确实就是那晚的刺客之一,皇上,您就听信奴婢这一次。” “休要再胡说。”景奂猛地拂袖,偌大的掌风将若芹刮倒在地,“来人,将这个疯女人给朕拉下去。” “皇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沈璧真的是刺客,皇上不得不防啊。”若芹的呼声,随即淹没在士兵们的拉扯中。 沈璧看着若芹被拉的越来越远的身影,叹息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可是,这只是暂时的,早晚有一天,景奂会知道真相。 第53章 中毒? 不知道若芹会被如何处置,但该罪不至死。 沈璧呼了口气,在心中告诫自己,心存善意是好事,可他人若是欺到自己头上,自己也决不能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 “外面风大,进去吧。”一双温热的大掌,猛地牵住她。沈璧一愣,景奂盯了她的双眸,径自牵了她入内,“是朕糊涂了,方才有一刹,竟然相信了她的话。” 沈璧淡淡一笑低头。心里,却扑通扑通的,心跳并未平复。 景奂见她不言语,捏着她的手,往自己身上一拽,“怎么,是在生朕的气?” 沈璧抿唇摇头,“奴婢哪敢。”嘴上这样说着,身子顺势靠进了景奂的怀中,借势掩饰自己的紧张心情。总担心与景奂再直视一会,或者再说一会话,就会泄露自己做贼心虚的心思。 这样默默靠了一会,士兵端了晚膳进来。 如今战事吃紧,景奂为了节省军饷,与士兵们一样,用的都是粗茶淡饭。今晚的菜式也是极其节俭,白菜烩豆腐、小油菜,外加一叠酱醋萝卜片。 沈璧本是不挑食的人,可刚吃了几口之后,蓦然,再次觉得心口绞痛。 暗叫不好,不会又是蛊虫发作了吧?沈璧放下筷子,吃痛地按住自己的前胸。 景奂见势也放下筷子,“怎么了?” 总不能告诉他,自己中了蛊,沈璧痛得满头大汗,一面还得继续编谎话,“我也不知道,突然觉得心口好痛。” “快宣太医!”景奂快速下了令,弓腰抱着沈璧入了屏风内。 这次的蛊,仿佛比前几次来的更加汹涌了。沈璧满床打滚挣扎,最后终于忍受不住的昏迷了过去。 太医随后赶到,一本正经地把脉后,说道,“这位姑娘是中了毒。” “中毒?”景奂挑眉,面露疑惑。 太医弓腰禀道,“这位姑娘中的毒乃世间少有,此毒在日光下地面上很难存活,往往出没在地下,譬如墓穴棺材之中,是以极阴极寒之毒。” “什么?”景奂蹙眉,想起沈璧确实在宁妃的墓穴中被关了好几日,若被什么毒虫咬了一下,也是意料不准的事情,想来这太医所说该是不假。 “此毒可有解救之法?” 太医为难地咂嘴,“此毒,是有解药,只是这解毒的草药,非常难得。” 景奂大手一挥,“再难得的草药,只要朕一声令下,还怕没人去采?” “恕微臣斗胆,这味草药,我们梁国并没有,不巧的是,它恰好就长在齐国的连祁山上。” 连祁山,位于齐梁边境,隶属齐国。 景奂沉了气息,“那味草药叫什么,你且给朕说一说,它长得何样?” 太医略微抬脸,“这草药有一特点,只要从土里拔出来,不过片会时间,就会焉掉失效,唯有当场采到,迅速给病者服下,才能立即见效。” 景奂扭头,沈璧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可即使是在昏迷中,也因为这蚀人的痛苦,而凝紧了眉头。 景奂伸出食指,轻柔抚平沈璧的眉头,转身站起,“若不及时解毒,会怎样?” “这位姑娘中毒已有好几日,若不及时解毒,恐不出三日,就会七窍流血中毒而亡。” 景奂微阖了双目,微风徐徐中,气息有些飘忽不稳,他思虑了片刻,终是抵不过自己的内心。他不可能放下沈璧,不可能见死不救。 第54章 冒险 为了救沈璧,他愿意偷偷潜入齐国,愿意亲自背着沈璧,到那凶险的连祁山。 念此及,景奂迅速召集了李莽等一干将士,商讨了这几日的部署事宜,谎称自己身染有疾,要在营帐中潜心养伤几日。 待一切都部署好,景奂换上一身百姓衣裳,带上几个心腹亲卫,出发连祁山。 ———— 齐国边境。 温热的太阳晒得人有了些微的汗意,远远近近,站立了一天的齐国士兵们开始懈怠,或靠或坐地在原地休憩起来。 “姐夫,为何我们一直按兵不动?” 粉嫩的少年,穿着一身明显大了一号的盔甲,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藏在头盔中,不悦地皱鼻子,“梁国狗皇帝害死了姐姐,我非得替姐姐报仇不可!” 景郁站在少年的身前,闻言微微转过身子,一双如鹰般狠厉的双眼仿佛透过少年,望向很远之外的敌人,“不必心急,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拳头紧紧捏起,发出咯咯咯错骨的声响,“为了你姐姐,为了我失去的皇位,景奂,你就等着吧!” 少年仍是不满地皱眉,“姐夫到底有什么计划,连我都不能讲吗?” 景郁弯唇,原本阴厉的脸色,在面对少年时柔和了几分,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阿植,你就等着姐夫的好消息吧。” 此人正是齐国今年刚刚登基的新帝,刘植,不过十四岁,本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 景郁抬头望向天际,目光似望到遥远之外的山脉,“约莫着时辰,也是差不多了,皇上,你安心在军营里等候,我这就去把梁国狗皇帝给你抓回来。” “哎,姐夫!”少年皇帝跟在景郁身后追了几步,只见景郁一跃上马,身后带了一支精兵,快马加鞭地往连祁山方向赶去。 也不知姐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植不满地噘嘴。想了想还是作罢,拂袖不悦地回到帐篷中。 “皇上。”刚掀开帘子,一女扮男装的少女随即扑了过去。 “秀芫,你怎么来了?”刘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皇上赎罪,实在是皇后娘娘太过想念皇上了,才逃出宫来见皇上的。”少女身边的一位女仆战战兢兢说道。 “蓬儿!”被唤作秀芫的少女微嗔,怪罪侍女多嘴的同时,双颊也不由得升起两朵红云。“皇上离宫快有半月之久,臣妾一个人待在宫里孤苦无依,才想着跑出来找皇上玩。” “玩?”刘植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秀芫的额头,秀芫吃痛,忙伸手盖住自己的脸。 “你知道我们每天打仗死多少人吗?每天有多少人断手断脚吗?你却想着玩,简直是不要命了。”刘植比秀芫大几个月,平时里说话总爱摆出一副大人教训小孩子的语气。 秀芫委屈地瘪了瘪嘴,“臣妾也是记挂皇上吗。” “好了好了,你赶紧给朕回宫去。”刘植不耐地摆手。 秀芫不愿回去,便顾左右而言其他,“对了,怎么没看到姐夫?他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刘植说到这里,有些气馁,“姐夫始终是把我当成小孩子,有些事情总是不愿与我商量。” 秀芫无奈地摇头,“难怪姐夫把你当小孩子看待,你看你,当了好一段的皇上,怎么还是我我我的,该自称朕。” 第55章 齐国小皇帝 刘植尴尬地咧嘴,脸上尚且留着几丝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稚嫩,“还是有些不大习惯,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秀芫扑哧一笑,“你啊。”笑完,又正了正脸色,问道,“如今状况到底如何了?” 刘植皱眉,“原本两军势均力敌,可姐夫突然叫停。就在刚刚,你没来之前,姐夫带了一队精兵出了营,说是去抓那梁国皇帝景奂。” 秀芫敛了眉,“说到底,姐夫与梁帝乃是亲兄弟,如今,却为了皇位自相残杀。若他们的父母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伤心。” 刘植想的可没这么多,他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姐姐,就气不打一处来,“管他什么兄不兄弟,确是那景奂夺走了姐夫的皇位在先,其后又关压了姐夫与姐姐在死牢里,可怜我姐姐身子孱弱,不出几月,便病死牢中。” 秀芫叹息,“古往今来都是如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又抬头看向刘植,“姐夫若此次杀了梁帝,重新夺回皇位,也是一件幸事。往后你当你的齐王,姐夫就当他的梁王,我们两国从此安好,再不交战。” “希望如此吧!” 与此同时,有三队人马正在迅速往连祁山上赶去。 攀爬的担架上,沈璧觉得身子一颤一抖,朦胧间,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窸窣闪过各种野花野草,绿油油的,华盖升天的枝叶挡住旺盛的阳光,整个丛林间显得沉冷而又沁凉。 沈璧想出口说话,可喉咙口却仿佛被火灼烧过似的,沙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啊啊啊发出几丝暗淡难听的哑叫声。 走在前面的景奂听到她的叫声,迅速附身过去,按住她的双肩,“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你中了毒,想必对嗓子也有影响。” 沈璧奇怪地瞪了瞪眼睛,什么,她什么时候又中毒了。若真是中了毒,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呢?无奈嗓子不争气,只胡乱拿手比划着,告诉他,自己没有中毒。 景奂抓住她在半空中乱舞的双手,柔声道,“你放心吧,朕一定会找到那解毒草药。” 前面几位精壮的士兵拿着刀剑砍掉挡路的树枝,一面勘察两边地形。另有几人,每人手上都拿着一张绘图,寻找那草药。 “还没有找到吗?”景奂见时间过去那么久,还是没有找到,语气中不免含了怒气。 “皇上,这草药的模样长得好生奇怪,我们找到现在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 “废物,一群废物!”景奂气极之下,怒骂。 沈璧连忙拽住他的手,摇摇头,用口型告诉他,自己没事。 景奂叹息,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太医的那句话,若不及时解毒,恐性命不会超过三天。 想到这里,不由的更加心烦意乱,抽出腰中佩剑,猛地将脚前的杂草斩断,“必须在天黑之下,找到草药!” 话音未落,原本平静的树林间,忽然刮来一阵疾风。树梢撩动,无数叶子,扑簌着从枝头掉落,一时间,林中仿若下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绿色大雪。 沈璧睁着眼睛,看着这些嫩绿,一片两片三片……掉落在自己的脸上,慢慢遮住眼睛,挡住视线。 明明是非常唯美的场景,可心里却无端地打起鼓来,隐隐中,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第56章 危机四伏 沈璧不由环顾四周,心中一边暗自思忖。第一,她没有中毒。第二,这里到底是在哪里?看样子,不像是在梁国境内,莫不是…… 正这样猜测着,其中一名士兵像是应证了她心中的想法,对景奂说道,“皇上,情势有些不妙,我们还是赶紧撤吧,这里怎么说,都是齐国境内,若被齐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几名士兵也纷纷附和赞同。 想不到这里真的是齐国境内,沈璧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若是先前还有些半信半疑,那么现在,她基本可以确定,这应该就是一个圈套。 有人趁着自己昏迷不醒,骗了景奂,故意说自己中毒,把景奂骗到这里。而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来,恐怕也是被那些人下了药。 不好,有人想在此地谋杀景奂。 沈璧猛地从担架上滚落下来,抓住景奂的手,拉着他蹲下,迅速抓起树枝,在地上写下几个字,“快跑!阴谋!” 景奂抬眸,耳畔是越来越响的树叶摩擦声,“你没有中毒?” 沈璧重重点头,“快跑!”喉咙奋力挤出两字,攥紧景奂的手,就要往山下跑去。 可明显,为时已晚。林中,风声越来越大,风声鹤鸣中,有两对人马,从不同的两个方向里,缓缓朝他们包围走来。 君无觞行动不便,派了冷月寒月短剑冷魄。另外一边,景郁带了一队齐国士兵。 这些人训练有素,迅速呈扇形排列开来,拉开手中的弓箭,对准了景奂他们。 景奂带出来的虽都是武艺高强的精兵,可惜寡不敌众,只听得几声闷哼,几番打斗之下,那些个梁国士兵便被一一射杀,一命呜呼。 “哈哈哈!七弟,束手投降吧。”景郁嚣张的笑声,响彻在整个树林里。 景奂凝眉,脸上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动,“想不到,你竟玩这样的把戏,连朕军营中的太医都被你动了手脚。” 景郁抬起下颌,“我可没这样的本事,此次,若不是和朔月阁联手,我想都不敢想,会这么快地抓住你。” 朔月阁? 当这三个字说出时,景奂和沈璧皆是一怔,景郁继续说道,“多亏朔月阁阁主相助,我才会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抓住你,七弟,你放心,你的红颜知己并未中什么毒,她不过是中了蛊罢了。” “卑鄙!”沈璧此时的嗓子已经好受些,能轻微说出些话。 景郁听见她的骂声,并未动怒,反而一笑而之,“沈姑娘,你也放心,阁主已经特地吩咐过了,若抓住景奂,定要第一时间割下他的血,给你饮之,这样才方能真正解清你身上的蛊虫。” “蛊?”景奂沉了眸色,转头看向沈璧,湛黑的瞳孔里,掠过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浮光。 沈璧心虚地躲避他的目光,此时此刻,她知道有些事情,终是瞒不住的,就算景郁没有完全说破,可是凭景奂的缜密心思,又岂能猜测不到。 她能感觉到源自景奂的鼻息,比方才更加喘急更加粗重,隐隐中,还压抑着强行按捺住的愤怒。 “你告诉朕,若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紧要关头,景奂问她,声音是轻不可闻的。 沈璧睫毛轻颤,望了望他,又低头看着满地的落叶,轻点头。 第57章 齐国皇后 景郁右手一挥,众齐兵便朝景奂紧紧围去。 沈璧无力地扑倒在地面上,此时此刻,他们有如蝼蚁,别妄想着有一丝逃跑的可能性。 景奂想必与她想法相同,并未做无望的斗争,静静地束手就擒。 只是两人的待遇,大相径庭。 待走到山脚下时,沈璧被人请上了轿子,而景奂则被人五花大绑。 走进轿子前,沈璧复杂地看向景奂,他并未看向自己,也许是恨极了吧,这样的欺骗……若不是自己,他又怎么会掉入这个陷阱之中。 咬唇,狠心放下帘子,一行清泪忍不住缓缓落下,在脸上蔓延成河。 她被冷月他们关进一间房间里面,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送进来一碗滴了人血的白水。她觉得眼睛被刺痛,干涸的眼眶再次湿润,可不等她有所反抗,冷月迅速抓住她的手指,抽出匕首划开她的指肚。 她的血,滴答一声,落入碗中,与景奂的血相融。 冷月递上一枚药丸,冷冷说道,“若想彻底解除蛊虫,就将这碗血水喝下。” 沈璧的肩膀忍不住颤动,盯着这碗留有景奂血液的水,“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沈姑娘,我劝你不要管的太多。眼下,还是赶紧关心关心自己的身体吧。”冷月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说完转身就走。临走时,不忘落锁。 房间里瞬间又变得阴暗,唯一的蜡烛不足以照亮整个空间,沈璧靠在墙壁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不能自暴自弃,这碗血水,她会喝下去,只有自己的身体好了,才能有多余的精力去解救景奂。 沈璧喝了血水,服下解药后,就合衣躺到床上休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能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松,仿佛那些缠人的蛊虫都已渐渐逼出离开。 却是怎么都睡不到,一直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精神恍惚中,突然听到走廊外传来两位女子的说话声。 “娘娘,皇上也是为了你好,才将你送到这里来。这里离军营有一段距离,是比较安全的。” “眼下,梁国皇帝都被我们给抓住,还危险什么!” “就怕梁人为了救他们的皇帝,大举进攻,那样就麻烦了。” 女子不悦娇嗔的声音,响彻在走廊外,“总之,和皇上一分开,本宫就非常不开心。” “娘娘!”侍女柔声相劝着,“你如今贵为皇后,一国之母,就不要再这样使小性子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的?”看来这位皇后娘娘的脾气不怎么好,口无遮拦。 侍女无奈地回道,“这里是驿馆,这几日,就委屈娘娘暂且先住在这里。” 两人慢悠悠的从走廊上走过,沈璧忽然起了好奇心,趴在门缝上向外望去。两名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一个微微弓着腰,穿着粉色朴实的侍女装,另一个昂首挺胸,高髻盘发,一身绣有百鸟朝凤的长裙潋滟拖地,十分高贵。 只是这张脸,瞧着怎么有些眼熟。 沈璧“啧”了一声,绞尽脑汁地想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 可这个少女是齐国皇后,她又怎么会有机会见过她? 第58章 似曾相识 与此同时,仿佛是有所察觉,门外的秀芫也微微转了脸,往门里望去。 “娘娘,怎么了?” 秀芫稍稍怔住,狐疑地说道,“奇怪,总感觉这里面有人,而且还一直盯着我们看。” “据说是驸马爷从梁国带来的一个女子,好像就关在里面。” 蓬儿说的驸马爷,指的自然是景郁。 秀芫对这个所谓的姐夫,倒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此次,若不是景郁挑拨,皇上何置会出兵。说好听了是帮已故的太子妃报仇,说难听了,还不是为了自己能重新夺得皇位。好在如今,我们胜券在握。可若皇上因此有了个好歹呢?本宫非得找景郁拼命不可。” “皇上得上司命保佑,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对了,你方才说什么,这里面关着一个女人,还是景郁从梁国带来的?” “是,看驸马爷的样子,对这位姑娘像是挺上心的。” 秀芫哼笑了一声,抬眉,透过泛黄的窗户纸,往里面望去,“也不知这位姑娘长得是何模样。”又哈了口气,俊秀的眉眼间掩不住满脸的疲惫,“罢了,还是早些回房休息吧,这几日一直没睡好。” 说罢,拢了拢裙裾,往最尽头的厢房里走去。 突然,一声极轻的,带有颤音的声音传入她的耳畔,令她当场怔住。 “是橙子吗……” 秀芫猛地睁大眼睛,立在原地,仿佛被电击般,久久不能动弹。 那声音继续说道,“橙子,我是沈璧啊。” 沈璧……秀芫嗫嚅着这个名字,仓皇间,一道尘封已久的记忆之光,穿透她的脑海,将她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 “娘娘,娘娘!”蓬儿见秀芫不对劲,连忙唤道。 秀芫如木偶般转过身,颤抖着嘴唇,“你说那间房子里,关着驸马爷从梁国虏来的女人?” “是的。”蓬儿小心翼翼地端详着秀芫的脸色,“娘娘,您到底怎么了?还有那女人刚才对娘娘说了什么,什么橙子?” “没什么!”秀芫回头,挽在蓬儿的掌心上,魂不守舍,“先扶我进去。” 待坐定,过了好一会之后,秀芫缓了缓神色,也渐渐平了气息,“蓬儿,本宫突然肚子很饿,你去厨房里做几道小菜过来。” 蓬儿虽觉得独留皇后娘娘一人待在房间里很是不妥,可主子的命令,又不敢忤逆,福了福身后,便欠身退下。 等到蓬儿一走,秀芫立刻离开自己的房间,走到回廊上。她已不知到底是哪个房间,便一间一间地打探过去。 “沈璧,是你吗?” “橙子,我在这里!” 隔着一扇门,两人互相趴在上面,异口同声的问出相同的一个问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故人,沈璧抹了抹眼泪,“说来话长,那天,我和你一起去爬山,你不小心滑了下去,我就想拉你一把,结果也被你一起拽了下去。醒来后,我就来到了梁国。” “我也是。”秀芫哽咽道,“我醒来后,就变成了一个叫秀芫的富家千金。” “橙子。”沈璧拉了拉门,这扇门的锁扣在门外,就算她有十分了得的解锁本事,也无济于事。“橙子,我知道你现在是齐国皇后,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帮我拿到这个房间的钥匙。” 第59章 我放你走 秀芫没有任何犹豫,“你放心,我一定要拿到钥匙,救你出去。” 听到她这样爽快回复,沈璧瞬间放下心来,只要自己能够逃出去,到时候解救景奂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橙子,原名陈辰,是沈璧大学时候的室友皆闺蜜。两人一起逛街,一起看鬼片,志同道合。出事的那天,a城刚下过一场小雨,山路上湿润润的,有些湿滑,她们两个保持着每周爬一次山的习惯,便没考虑太多地去爬山。 结果,到了一个下坡路的时候,陈辰没刹住,直直滑了下去,沈璧当时为了拽住她,也被她一起拉了下去。两人从山上滚落,不知滚了多久,最终的结果就是滚着滚着,就滚到这个异世来了。 沈璧成了梁国的杀手,陈辰摇身一变,变成齐国的富家千金,最后还嫁给齐王,成了皇后。 果真应了一句话,命运的手翻云覆雨。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变成什么样子,在命运面前,大家都很渺小。 两人又好奇地互相问了许多问题,过了一会,蓬儿端着饭菜从厨房里走出,秀芫立刻警觉地朝沈璧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中。 而这边,冷月也端来了晚饭过来。 沈璧与她们四个兄弟姐妹向来无话,也便当她如空气似的,拿起筷子就吃。冷月守着她吃饭,见沈璧一直无话地吃饭,大概也自觉没趣,站了一会后,就安静退出。 冷月刚走出房间,突然听到花丛边传来女子的惨叫声。闻声望去,原来是齐国皇后不慎在下台阶时摔了一跤。 这本不该是她分内之事,只是这齐国皇后身边竟无一人服侍,冷月看了看旁边,好像除了自己,也别无他人,顿了顿,还是上前搀扶。 “谢谢。”秀芫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鬼灵精怪地微微转动着,佯装发出疼痛的样子,“好疼,你能不能扶我回房间。” 冷月冰着一张脸,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任凭秀芫使劲拽着她的手臂,一步一步扶秀芫回到厢房。 都说齐国皇帝与皇后,年纪小,今儿个一见,还真是如此,这齐国皇后活脱脱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哪里有一点点当皇后的样子。如今,阁主与他们齐国联手对付梁帝,有些地方,总是该做做表面功夫的。 “皇后娘娘既已脚腕,就在房中好好休息,不要到处乱走。”冷月依旧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奴婢还有事,就先行退下了。” 秀芫挥挥手,“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一边半睁了眼,偷偷打量冷月,见她完全没有察觉地走了,顿时嘘了口气。 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摊开,里面是被汗水润湿的一把钥匙。 “娘娘,娘娘!”蓬儿这时急匆匆走了进来,她刚才在门口碰到冷月,被告知秀芫摔倒一事,“奴婢这才离开小半会的时间,娘娘怎么就脚腕了。” 秀芫扭了扭脚踝,“没什么大碍,就摔了一跤,方才还疼得很,现在好像好了。” 蓬儿连忙蹲下身查看,见果真没有红肿,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 第60章 她的立场 秀芫心里想着再次支开蓬儿,去将沈璧给偷偷放出来。谁知蓬儿却因担心她脚腕,而无微不至地非要围绕着她转。 “娘娘,这地方还是不安全,赶明我们就一起回京吧。”蓬儿仔细揉着她的脚踝说道。 秀芫一顿,“为什么要回京,这里挺好的呀。” “娘娘您有所不知,这旁边房间里住的另一位姑娘,可不简单!” 蓬儿指的是沈璧,秀芫不露声色地捏起一颗瓜子,“疙瘩”一声,嗑开,“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简单法?” “这姑娘,论长相,的确是秀色可餐,可也没好看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吧!” 这词语用的……秀芫微微抽搐了嘴角,蓬儿继续说道,“奴婢刚才出去了一趟,就听说,因为这位沈姑娘,驸马爷和朔月阁阁主闹得有些不开心。” 朔月阁,秀芫还是知道的,之前景郁能从梁国死牢逃脱,就是因为朔月阁的帮助,此次一举拿下梁国皇帝,也是朔月阁从中帮了大忙。 “怎么说?” “驸马爷看上了沈姑娘,是有心想留下来做妾的,谁知朔月阁阁主不同意,说沈姑娘是他那边的人,非得要人回去。” “哦!”秀芫有些感兴趣地斜眯起双眼,这沈璧从前念大学时,身边一朵桃花都没有,想不到来到这里,竟然这么招桃花。她兴致勃勃地听着八卦,一边嗑着瓜子。 可蓬儿接下来说的话,却令秀芫陷入了沉思。 “奴婢还听说,沈姑娘与梁国皇帝关系非同一般,这次梁帝之所以被活抓,就是为了解沈姑娘身上的毒,冒险来到连祁山采草药,才中了埋伏,被驸马爷和朔月阁抓住。眼下两军打仗,是何等重要紧要关头,堂堂一国皇帝,却为了一个宫女,甘冒如此风险,若不是情到浓时,奴婢还真的是找不出其他理由了。” 沈璧和梁国皇帝? 秀芫原本正乐闲嗑着瓜子的手,慢慢地垂了下来,如今,她是齐国皇后,与刘植一起肩负着大齐的江山社稷。沈璧,她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梁国人,自己绝对没有任何犹豫地放走她,可她竟然是梁国皇帝的女人?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秀芫忽然觉得有些气短,伸手拖额,于情,她不该置沈璧不顾,于理,她是齐国皇后,没有理由放虎归山。放走沈璧的下场是什么?稍一深想,就会明白。 这样低头伏了一阵,秀芫颇有些倦意地抬头,“蓬儿,去打探一下,军营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于是,再一次支开了蓬儿。 沈璧的房间离秀芫的房间不过几米的距离,秀芫却宛如沉重的走过了千山万水似的,站在沈璧的门前,几次举起手想敲门,皆是没有勇气地垂下,心中暗暗打鼓,有两个声音在吵架,吵得她头昏脑涨。 “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啊,朋友有难,就应该两肋插刀。” “什么朋不朋友的,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更何况女人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夫君。”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如果沈璧当时不是为了拉你一把,怎么会被你连累的来到这个异世。” “我是皇后,应以齐国的江山社稷为重,若是放了沈璧,后果不堪设想!” “沈璧不过是个弱女子,放了她,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61章 放虎归山 心中的两个小人,互相争吵打架,秀芫疲惫地闭眼,觉得从没像这一刻犹豫徘徊过。 沈璧,她最好的朋友,她幻想过一千次一万次重逢的场面,却绝不该像现在这样,两个人站在对立的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橙子,是你吗!” 倒是沈璧发现了她,她映在门上的影子,让沈璧欢喜地扑了上来。 “橙子,钥匙拿到了吗?” “拿到了。”秀芫捏紧了手心里的钥匙,这个时候,她的内心还犹如风中的芦苇,摇摆不定,“沈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门内,沈璧的心微沉了沉,她知道,有些事情,早晚都是瞒不住的。而橙子,她早已经不是原来天真烂漫的橙子,她如今是齐国的皇后,她们两个再也回不去了。 秀芫盯着沈璧投射在门窗上的身影,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想问的是,你到底是不是梁国皇帝的女人?” 空气里有短暂的凝滞,沈璧有想过要撒谎,却在一瞬间否定了那个答案,还是如实说道。 “是,你所了解的都是真的,我是景奂的女人。” 秀芫闭目,心痛地后退了几步,“为什么?” “既然你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我也不会强求你救我出去,毕竟你有你的立场!” “不,我既然答应救你出去,就不会出尔反尔,我可以现在就放你出去,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和梁国皇帝有什么瓜葛,更不要想着如何救他!”秀芫举起手中的钥匙,“只要你答应我这个要求,我马上就开门放你出去。” 沈璧笑了一声,嘴角轻扯,“你明知我的性子,为何还要逼我说谎,我不可能骗你,更不会欺骗自己的内心。我是不会放下皇上,一个人远走高飞的。” “你走吧,我也不愿你为难。”沈璧颓然地走回床畔,“只是求你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对我横加阻止,若我真有本事逃离这里,也希望你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短暂的停顿,却听得“咔嚓”一声,门被人用力拉开。 沈璧抬头,秀芫一身盛装高髻盘发地站在星辰之下,“要走就趁着现在快走!我只能帮你到这一步。” “橙子!……” “不要再叫我橙子,我现在的名字叫秀芫。” “秀芫!”沈璧百味交杂。 秀芫同样神色复杂,“你若有自知之明,就一个人离开这里,若是想鸡蛋碰石头,大可去一试。但那时,我不会再去救你,因为我是齐国的皇后,我不可能背叛我的国家。” 门外,繁星似水晶,缀满夜空。沈璧百感交集地握了握秀芫的肩膀,“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麻烦你。就此别过!” “就此别过!” 沈璧深深看了秀芫一眼,转身,疾步离去,很快,便消失在秀芫的视线中。 秀芫叹了声气,遵从自己的内心放走了沈璧,还不知会给齐国带来怎样的祸害。可是不放沈璧走,她的良心又过不去。 第62章 被俘 “七弟,该用膳了。” 昏暗的房间里,一支随风摇曳的蜡烛,照亮着小半寸的地方。坐在椅子上的人,听闻声音,并未有任何反应,只静静坐在原位。 “七弟!何苦呢,只要你写下诏书,将皇位传于三哥我,我这就放你走!”景郁提着食盒走到景奂的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景奂轻扯唇角,神色间满是不屑,“你以为除掉了朕,就能坐上龙椅,简直白日做梦。就算朕不在了,皇室中亦有易王、福王、睿王等几位王爷镇场,他们个个比你出色,个个比你更受百姓爱戴。” 景郁的脸上,不可自抑地浮上几丝怒色。“七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三哥如今念着我们之间的兄弟情分,好吃好喝地待着你,你却如此地不知好歹!” “三哥?”景奂哼笑了一声,“朕先前倒是一直无知,将你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对待,而你呢,却几次三番刺杀朕,想置朕于死地。” “我为什么想杀你!你心知肚明!”景郁的脸色渐渐狰狞,“我当了十几年的太子,结果父皇却因为更喜欢你的母妃,而要废掉我这个太子。” 当年,邹太后还是皇贵妃时,因为长得貌美,又富有心计,而颇受先皇宠爱。相比之下,景郁之母薄氏,虽贵为皇后,却姿色平平,为人又木讷无趣,并不受先皇的欢喜。 一方面是因为邹贵妃每日吹枕头风,一方面也是因为景奂的确是众多儿子中较为拔尖出色的,且景郁这个太子当得一直不得人心,先帝深思熟虑后,决定将太子之位传给景奂。 “传位一事,乃父皇所做抉择,并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你说的好听,你不知道从云端跌落到泥潭里的滋味,一夕之间,我们的位置互换,你知道我的痛苦吗?” 景奂看着景郁暴怒的样子,脸色是未受分毫影响的镇定,“就算没有朕的存在,父皇也会废掉你的太子之位,人在做天在看,你当太子的那些年,做的那些荒唐事,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 景郁怔了一怔,景奂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与父皇后妃私-通,光是这一条,就足以砍了你的脑袋。” 景郁的眸孔微微缩了一缩,“你竟知道此事?” “父皇为保全你这个儿子,将媛贵人暗地里处死,可怜媛贵人当时不过双十年华,却因为你,被太监们活活按进河中溺死。” 景郁的脸色变了变,“就因为这个,父皇就要废掉我?哼,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罢了,说到底,还是因为你的母妃,邹氏那个贱人,是她处处压着我的母后,不仅害得我母后失宠,更害得我失去皇位。” 烛火摇曳,夏日萤火在窗外翩翩而飞。 有一点,景奂不置可否,当年若不是母后邹氏争宠,他也许的确没有什么资格继承皇位。先皇这些儿子中,他既不是最长,又不是嫡出,也不是最有雄韬伟略的那一个,册立太子的诏书下来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63章 缺失的母爱 他是邹氏唯一的孩子,但从小到大,邹氏似乎就不怎么喜欢他,他从母妃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寻常母亲该有的慈爱和耐心。 他打翻了茶碗,母妃会斥责大骂。他写不好功课,母妃只会一味地骂他笨,而不会细心教导。他学骑马,从马上摔下,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夜,母妃也只是象征性地过来看了几眼,却从不曾像其他母亲一样嘘寒问暖,亲自喂药。 直到他二十二岁那年,景郁被废,他才有了被利用的价值。邹氏也因此摇身一变,变成圣母皇太后。 “你写还是不写!”景郁性子暴戾,几番对话下来,已是失了耐性,他猛地从腰中抽出软剑,直指向景奂的脖子。 景奂被抓时,便被点了穴道,之后又被人绑了粗绳,根本动弹不得。 他未动分毫,面对着抵在脖子上的锋芒,轻斜了嘴角,“朕什么时候惧过生死,三哥,你要动手,就动吧。”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景奂微阖了目,莫名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沈璧被人请上轿时的情景,“三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眼下,朕无话可说。” 景郁冷笑了一声,分明知道不该杀他,可手中的剑却不能自抑地加重了力道,那血便如断了线的红珠子,一滴一滴滚落。 “驸马爷!”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手下人的唤声,“朔月阁阁主求见!” 景郁手中的力道,不由松了几分,脸上的阴郁不减,“他找我有何事?” “似乎是和沈姑娘有关,具体的小的也不知。” 沈璧?!景奂心头一沉,目光不由望向窗外,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最终,难掩一抹恨意,此生,他何曾遭人这样戏弄摆布过? 若不是因为沈璧,他怎么会中了太医的奸计,又怎么会来到连祁山,又怎么会中了埋伏。 拳头紧捏,心头间,一股难以自抑的钝痛,沉沉传来。 景郁收了剑,走了出去。 传话的下人还守在门外,景郁十分不耐不悦的,“那瘸子找我到底所谓何事?你方才说沈姑娘,沈姑娘怎么了?” 因为这声“瘸子”,下人难掩脸上的尴尬,微微挪了位置,将挡在身后的君无觞显露了出来。 景郁想不到君无觞就在这里,脸色微有些不自然,皮笑肉不笑,“君阁主,不知找我有何重要的事?” 君无觞淡然笑之,并未因为他的无礼,而显出任何情绪,他风轻云淡地转动着轮椅上前,“我是来告别的,如今景奂被抓住,全凭你做主,我们朔月阁的人再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只是临走前,总要驸马爷开口放了我们的人才行!” “你们的人?”景郁不解。 君无觞继续淡淡地说道,“沈璧是我们朔月阁中人,我来,就是向你要人。” 景郁斜了眉峰,“沈姑娘一直被安排住在驿馆里,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问我要人来了。” 君无觞低笑,“可是方才我底下的人来报,说沈璧不见了。” “不见了!”景郁皱眉,仍是不解,“既然不见了,就赶紧派人去找,为何寻到我这里来?” “底下人禀报称,一直带在身上的钥匙,被你们齐国皇后给偷走,我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出,这皇后娘娘为何会要带走沈璧。” 第64章 寻找神医 “君阁主的意思,是怀疑我带走了沈姑娘?”景郁总算是听明白了。 君无觞不动声色地走上前,看似平淡无波的眼眸中涌动着危险的气息,“难道不是?要不然贵国皇后娘娘为何要偷钥匙,带走沈璧?” “可笑!本王要想得到一个女人,何需这样偷偷摸摸。更何况,齐国皇后与我并不深交,我和她也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景郁抬高了下巴,“阁主既有找本王对峙的时间,还不如现在就派人去找沈姑娘。” 君无觞静静地看着景郁,见他神色坦然,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才渐渐松懈下心。只是那齐国皇后……君无觞斜睨了双眼,这个女人到底是存了什么目的,劫走沈璧? 离开前,君无觞望了一眼屋内,“不知驸马爷准备如何处置景奂?” “这个人,本王留着只有用处!” “多活一日,总归是祸害,还望驸马爷切不可心慈手软,此人若是逃了出去,到时你我便会没有活路。” 景郁闻言眉眼微抬,说话间饶有兴趣,“阁主似乎比本王,更希望他死!” 君无觞笑了笑,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我不过是一介废人,此生亦无什么远望,但是驸马爷不同,你若杀了景奂,自己便可重登宝座,从前所受的屈辱和忍辱偷生,便都可一朝得到发泄。” 夜已深沉,四周安静如斯,唯有夏夜虫蝇在不知疲倦地发出些声响。 景郁盯着君无觞,“朔月阁,世人只道是收钱买凶的地方,可在本王看来,却不止这么简单,阁主与我七弟之间,似乎也存在着什么私人恩怨?” 君无觞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驸马爷多想了。”却也不愿再与他多说,转动了轮椅往另外方向走去,“既然驸马爷不知沈璧的去向,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月隐在了薄云后,窸窸窣窣的浅白色,映照在树丛间,投射下细碎的斑斓。 断剑与冷魄跟在君无觞的身后,空气间,一时间太过寂静,唯有轮椅碾压过芳草的窸窣声响。 “阁主,属下不明,为何要将那狗皇帝交给景郁处置,这次若不是我们出了主力,那狗皇帝根本不会被抓到。” 君无觞抬头望着月色,“你懂什么,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等他们兄弟自相残杀过后,我再来收拾残局。” “那沈姑娘呢?” “你们去找,目前尚不知齐国皇后的目的。”君无觞说到这里顿了顿,“有两种可能,一种真如冷月所言,那钥匙的确被齐国皇后所偷,那么沈璧有可能被她藏在什么地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冷月的钥匙是被沈璧自己所偷,那么……你们就去守在狗皇帝的门外,沈璧若是逃脱,她必定想着救狗皇帝出来。” “是!”断剑与冷魄拱拳。 君无觞又抬眼说道,“此次,我们入齐,除了帮助景郁抓住那狗皇帝,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听闻齐国有一神医,就住在连祁山上,他的名字叫做秦莫。此人妙手回春,堪称华佗再世,说不定能治好我的腿疾。” 第65章 声东击西 夜色中,一抹轻盈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在树丛后。 沈璧早已找到关押景奂的地方,却苦于没有办法解救而陷入苦恼之中。 这里是齐国的驿馆,除了有齐国人重兵把守,更有景郁和朔月阁中的人四处巡逻,别说是进去救人,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都难。 更何况自己逃跑,想必君无觞也已经派人四处搜捕,说不定他们此时此刻正守株待兔地潜伏在景奂的屋外,就等着自己掉入陷阱。 沈璧伏身在灌木丛中,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绞尽脑汁,想着一切可以实行的法子。 声东击西,放火? 沈璧这样想着,又有些不自信地否决,这个方法会不会太土了一点。以景郁和君无觞的心智,难道不会识破?顿时烦躁地摇晃了脑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恰好这个时候,断剑与冷魄执剑,从她面前走过,电光火石间,沈璧不知怎的,突然鬼使神差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其偷偷摸摸,躲避朔月阁中人的追捕,还不如—— 没做任何犹豫,右手稍一用力,将自己身上的衣衫揉皱,并撕破一点,又伸手将头上的发髻弄得凌乱不堪。 “断剑大哥!”她脚步踉跄地从树丛中走出,扑倒在断剑和冷魄的跟前。 断剑和冷魄皆被她的模样吓到,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沈璧双手护胸,装作楚楚可怜的样子,“快带我去见阁主。” 已是丑时,君无觞的房间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沈璧抱着自己落魄不堪的上衣,轻微颤抖地坐在角落里。 “是谁做的?”君无觞背对着沈璧。 沈璧看不清他的面目,亦猜不透他的心思,忐忑之下,只能将计就计地把戏继续演下去,“是废太子景郁……” 她故意将话说的结结巴巴,装作确实被景郁欺负的样子。烛光倒映出她投射在帷幔上的影子,狼狈不堪,如风中凌乱的芦苇。 耳边传来轮椅咕噜噜转动的声音,沈璧微微抬眼,君无觞已经走到她的跟前,一双原本湛亮的双眼如蒙上一层水雾般,让人看得不大真切。 “景郁好女色,但我绝对想不到,他会欺负到你的头上,放心,我会替你做主!” 沈璧硬生生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多谢阁主。” 君无觞滚动轮椅走到屏风外,顷刻间叫了冷月四兄妹进内,“现在是丑时,再过半个时辰,你们就放一把火烧了驿馆!” 扑通一声,往地上丢掷了一块什么东西,“这是梁国士兵的腰牌,你们放火时,将这个丢在现场。眼下齐国抓走了景奂,梁国士兵为了救主子而放火烧了驿馆,这是再合理不过的理由。” “属下不明,阁主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与齐国作对?” 沈璧心头一缩,听到君无觞轻不可闻的笑声,“驿馆里屯着大批的粮食,这一把火烧尽,便可断了前方齐国将士们的伙食。我虽帮了齐国人抓住景奂,却不希望齐国真的打败我梁国。还有那景郁……你们趁着今晚放火之际,趁机杀掉他!也可为本阁主除去一个心头之患。” “是!”四兄妹异口同声地回复,顷刻间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第66章 火势 半个时辰之后,驿馆内突然响起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君无觞坐在沈璧的面对,闻声慢慢展开双眼,“走,我们回梁国去。”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伸过来,拉住沈璧冰凉的手,“放心,断剑他们会杀掉景郁,替你解恨。” 沈璧微微颤抖着嘴唇,她原本想着激怒君无觞,趁着他对付景郁之时,趁乱救走景奂,却不想他真的派人放火。 此刻,驿馆中的人们皆是熟睡之时,景奂怎么办?橙子怎么办? “走!再不走,就走不了。”君无觞不容置疑地抓紧沈璧的手,极其麻利地滚动着轮椅往屋内走去。 沈璧任凭他牵着,待跑到屋外,才佯装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猛地停滞住,“不好,我的镯子掉了。” “什么镯子?”君无觞凝眉。 沈璧胡乱编了个谎,“那镯子是我娘的遗物,十分珍贵,一定……一定是景郁今日欲对我轻薄时,不慎遗落在房间里了。” 说罢,便装作非常着急的样子,就要往先前的房间里赶去。她不知道君无觞会不会信,总之她心虚,也不敢仔细去看他,怕与他对视间泄露了心中的秘密。 蓦地一双手拽住她的手腕,“你还是别去了,我给你去拿。” “可是……”沈璧迟疑,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瞥向了君无觞的双腿。 君无觞自然知道沈璧心中所想,不由觉得胸前淤积了一股闷气,“怎么,是看不起我一个瘸子。” “不是的。”沈璧连忙摆手,心里想,你能去那自然是最好。 那房间里肯定没有什么镯子,君无觞若是去了,她便正好趁机去救景奂,还有橙子,也不知她被救出来了没有。 火势越来越大,映着漆黑的夜色如燃烧的火焰山一般,有些悍人。 沈璧眼见君无觞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便疾步往景奂的房间方向跑去。此时,大家都忙着救火,根本没有什么心情守着这位被俘虏的梁国皇帝。 倒是秀芫,因其身份高贵,紧要关头,那些齐国士兵们纷纷赶过来救她。沈璧见她无事,这才舒心地松了口气。 待走到景奂的房前,通红的火苗早已将整个房间围绕的水泄不通。 沈璧心中一沉,顾不了太多,忙从一旁的水井中提了一桶水上来,浇灌了全身,又解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头顶上,就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 “皇上!皇上你在哪里?” 巴掌大的房间因为火光冲天,一切都看得迷迷糊糊。 沈璧拿袖子捂住口鼻,一边挥了袖子四处寻找,“皇上,我是阿璧啊,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咳咳!”角落处传来几声粗重的咳嗽声。 沈璧欣喜,慌忙往声音传来处走去。未被火势殃及的床边,景奂单手撑床地坐在地上,满面通红。 景奂听到有人在叫他,起初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那叫声越来越清晰,离自己越来越近,才甚是疲惫地张开眼皮。 可怎么会是她? 景奂猛地甩袖,一把将沈璧拂开,眼中除了熊熊火焰,更有掩饰不掉的恨意,“怎么,趁着火势滔天,还想来刺杀朕!” 沈璧未料到景奂一出口便是如此伤人的一句话,嘴角微微蠕动,“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来救你的,不是来杀你的。” 第67章 地道 景奂冷哼,满是胡茬的下巴扬起时带了丝绝狠与冷漠,“你又不是第一次想杀朕,只是这次,你实属多此一举!”他笑了笑,看着从房梁上扑簌掉下的火把,“你看,火势这么大,过不了多久,朕就会被活活烧死!” 沈璧不想在这种时候浪费太多时间,二话不说,抓紧景奂的胳膊,就要拖着他出去。 “放开朕!” 景奂毫不留情地甩开,“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沈璧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不由愈发着急。她这才说了几句话,就觉得已经吸食了不少烟雾进去,嗓子里干哑的难受。 她捂着口鼻,咳嗽,“皇上,阿璧求你了!一切都等出去后再说好吗!” 她话音未落,只听耳畔传来轰隆的巨响,下意识回头,房上猛地掉落下一块带火的横梁,沈璧睁大了眼睛,那火红映着她的瞳孔,离她越来越近,灼热近在咫尺。 “小心。”沈璧闻到几丝烧焦的味道,重要关头,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拽了过去,随即服帖地扑倒在一个久违的温暖的怀抱中。 良久。 “我们出不去了!你怎么这么傻,就算要刺杀朕,也不该选在这种时候。” 轻轻落落的一句话,令沈璧心头一热,眼眶顿时湿润,“皇上!” 景奂拉了沈璧退后,微薄的老茧将她的素手裹在手心。现在整个房间里,除了身后这张梨木雕花的大床,全部都葬身火海之中,被火舌无情地****。 两人最后索性坐在床上,绣有百子千孙的锦被裹在他们的头顶上,他们都觉得十分疲惫。 “怕吗?”他问她。 沈璧摇头,“不怕!”能和你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可是稍一深想,又猛烈地摇头,她不能死,她若是死了,就会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年代,那么她就将永生永世地与他分开,而他呢?他也许就会真正的死去?永远的合上眼睛?不,她不要那样! “还是贪生怕死啊!”景奂看到她矛盾的模样,忍不住笑。 突然一串火苗烧到沈璧的脚下,沈璧一个激灵,吓得跺脚,“啊——” 伴随着这声尖叫,床底下同时传来“咯噔”一声响动。 只是轻不可闻的一声响,景奂与沈璧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喜悦。 景奂二话不说,随即掀开身下层层叠叠的垫被,仔细查看之下,果然发现这床板有蹊跷。 隐隐的,有一股暗风从地底下吹拂上来,无比阴冷。 “下面肯定有暗道!” 二人并没有费多少力气地掀开床板,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通向未知境界的地下通道和长满青苔的石阶,还有隐隐的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这个时候,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大床也已经被火势殃及,景奂当机立断,拉住沈璧,“快走!” 阴冷的地下风呼呼的迎面吹来,沈璧被景奂拉着手,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湿滑的石阶上,没走多久,便听到头顶传来几阵轰隆隆的响动,房子显然被烧塌了。 冲鼻的火烧味,被灌入地道中,呛人的难受。 两人的咳嗽声此起彼伏,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地道里,黑乎乎的,看不到一丝光亮,只能用手摸索着,慢慢往前前行。 第68章 会不会死在里面? 地道里说不出的一股**陈旧的味道,且时刻刮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风,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却又不知风口在哪里,遥望四周,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光亮。 沈璧走了一段路,便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冷,冷飕飕的。 景奂走在前头,一只手随处抓着可以攀附的地方,另一只手牵着她。 起先的一段路还好走些,都是经人工打造的石阶,可走着走着,眼前的道路就变成了湿哒哒黏糊糊的黄泥土洞。 昏暗的视线中,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璧几次想说些什么打破这过于尴尬的寂静,却始终是张了张嘴,又憋了回去。该说什么?眼前还是逃命要紧,还不知何时能看到地道的出口。 路极其难走,这条地道显然被荒废许久,上面看不到一丝人为走过的痕迹。 偏偏又遇到一道上坡路,地道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可抓攀的东西。景奂几次踩了上去,都生生滑了下来,最后,两人滑到在一块。 不知是谁率先笑了出来,寂静狭小的空间里,渐渐响起两人的笑声。 景奂粗喘了几口气后,重新朝沈璧伸出右手,“来,我们继续走!”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准确无误的将手交到他的手里,感受到源自他掌心的温度,沈璧前所未有的信任,“你一定要带我走出去,我还不想死。” 他们虽说暂时从大火中逃生,可地道里空气混浊,没有粮食,没有水,且泥土稀松,完全有地崩的可能性,也许他们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深埋在地底下。 景奂捏了捏她的手,道了声,“放心。”便使劲攥住她的手,努力往上攀爬。 这样艰难地爬了一会,终于来到一块较为平坦宽阔的平台上。 “这里面竟然还有几个小房间。”沈璧发现这平台之上还有几间简陋的房间,没有门,没有窗,只用泥土极其简单地构了几个空间出来。 正好奇地想走进去看看,忽然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害得沈璧一个踉跄,差点朝前跌倒。 “什么东西?”沈璧随脚一踹,将那东西提出好远。 只听得“咕咚”一声,景奂蓦地皱起眉心,“是骷颅头!” 沈璧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景奂立刻蹲了下去,伸手触摸着脚下的东西。 毋庸置疑地说道,“是一具尸骨!” “什么!”沈璧顿时吓得跳起,浑身上下说不出的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方才还大为不敬地踢了那头颅骨一脚…… 更恐怖的是,她还联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皇上,你说这个人当初会不会也是和我们一样,来到这里,出不去,然后就死在了这里。” 空气里有短暂的停滞,景奂的呼吸近在咫尺。 “不会的,朕一定会带着你走出去。”顿了下又道,“此地道,直通驿馆,想来必定是有出路的。” 说着,便拉了沈璧的手继续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估摸着两三个时辰是至少有的,两人都早已精疲力尽,实在爬不动,就毫无顾忌地瘫靠在身后的黄泥土上,微微休憩。 第69章 神医 不知道走了多少时间,估摸着两三个时辰是至少有的,两人都早已精疲力尽,实在爬不动,就毫无顾忌地瘫靠在身后的黄泥土上,微微休憩。 突然间,沈璧觉得有什么刺眼的东西,照耀在自己的眼皮上,有些睁不开。 睫毛微颤,她慢慢睁开。 “皇上……”她欣喜若狂,扯了扯景奂的袖子,“皇上你快看,有光线,我们有救了!” 景奂有些疲乏地睁开双眼,当看到那微弱的近乎渺小的金黄色时,眼眸中也呈现出不加掩饰的喜悦。唇角微勾,眸光在昏暗中投向了沈璧,“对,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两人徒手挖着泥土,将那洞口越挖越大。 当洞口足以供一个人钻出时,景奂用肩膀将沈璧顶了上去,自己也随后钻了出去。 不知是什么地方,假山,水车,鲤鱼,满室的芬芳,汩汩的水声,像极了书中所描绘的世外桃源。另有几名书童打扮的小男孩乖觉站立在门口,景奂朝沈璧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拉着她潜伏到阴暗处。 “能将地道通向驿馆的始作俑者,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们可得小心行事。” 景奂附在沈璧耳边低声轻语,沈璧倒没听清楚这话,只觉得热乎乎的口气吹拂在自己的耳垂上,说不出的暧昧,不由红了双颊。 所幸,两人刚从地道上钻出来,皆是一身的蓬头垢面,她的脸上身子上到处都沾染了厚厚的泥巴,应该看不出脸色吧。 他们又伏了一阵,听到内厅里不时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吩咐声,过了一会,那男子走了出来,约莫二三十岁上下,一袭白衣,墨发及腰,说不出的俊逸脱俗。 “主子。”门口的书童看到男子出来,皆恭敬地弯腰。 男子将手中的药包交给其中一位书童,“梁国朔月阁阁主君无觞前几日送来白银一万两,这药是专门配给他的,你且去送去。” 小书童随即接过,不过又多嘴地问了一句,“朔月阁阁主身有腿疾,主子,您真的能治好他的腿吗?” 男子冷俊的眉毛一挑,“只要是我接的客人,就从来没有治不好的病,管他是瘸子还是太监,只要到了我的手上,一切都皆有可能。” 书童憨厚地笑,“主子的医术乃天下第一,不过这朔月阁阁主也忒小气,不过才一万两白银,就妄想收买了主子?” 男子笑,瞥了书童一眼,“你倒会打算盘。”顿了下,又道,“好了,你快去快回。” 书童提着药包转身就走,这厢,男子嘱托好后,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景奂朝沈璧做了手势,示意跟着这小书童走,肯定就能出去。 于是,两人蹑手蹑脚地移动脚步,慢慢跟在书童身后。 还以为自己的动作足够轻盈无声,却还是引起了男主人的注意。 “谁在那里?”一声稍显凌厉地斥声,想逃已经是来不及,一柄白剑从天而降,猛地插在他们跟前的草地上,挡住他们的去路。 景奂的战袍,沈璧的衣服,早已落魄不堪。 男主人气定神闲地绕到他们跟前,“说,鬼鬼祟祟到我府上到底想干什么?” 沈璧低头,垂首看了身畔的景奂。 第70章 疑似故人 “都抬起头来!” 沈璧心中暗中着急,忽然,一把折扇猛然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不得不直视前方。 男主人俊逸的脸庞近在咫尺,“府上最近不安生,总是隔三差五的出现小偷,可看你们两人的样子,又绝非不是进来偷东西的,说!你们鬼鬼祟祟进来,到底是有何目的?” “我……我……”沈璧一时间着急的语无伦次,虽说她和景奂都有武功,可是他们这几天一直没吃饭,又为了爬出暗道,消耗了仅有的体力,此时,是再无什么精力与他们争斗了。 鬼使神差间,沈璧灵光一闪,慌忙说道,“其实我们进来是偷药的!”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沈璧看了男主人的神色,心想但凡医者起码都有点仁心。 果然男主人闻言神色稍霁,“偷药?你们到底得了什么病?” “是……”沈璧咬唇,看了景奂一眼,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扯过景奂的手臂,“此事说出来实在是难以启口,是这样的,我们夫妻成亲已有好几年,但是一直没有所出,听说贵人您医术高明,且府上有许多珍贵的药材,所以我们这才想着过来偷点回去。” 身边,景奂闻言,微微一愣。瞥见她一双素手紧紧攥住自己的手臂,仿佛生怕他当场戳穿似的。 沈璧继续说道,“可怜我们两夫妻收入少,根本买不起那些名贵的药材。” 男主人看了看沈璧,又看了看景奂,似乎是真的相信了沈璧说的话,蹙眉,“先把脸去洗干净了,让我把把脉。” 说罢,指了指旁边溪水潺潺的鲤鱼池,沈璧犹豫,可又怕在这个时候得罪了他,看样子,像是十分厉害的人物,若是在这种关头开罪了他,那么,她和景奂都休想再出去了。 这样想着,沈璧不情不愿地走到水池边,捧了一掬水,扑到脸上。 池水沁凉,沈璧洗好脸后,先是看了眼景奂,再是走到男主人的身前。 满园芬芳,沈璧洗净后的脸尚且算得上是白净,可一身衣衫破烂不堪,又沾满黄泥巴,着实上不得台面。 那男主人起初不过轻轻一瞥,却在看到沈璧的真面目时,猛地定住,仿若看到了什么鬼魅魍魉似的,再次将目光缓缓转到沈璧的脸上。微微蠕动了嘴唇,眼睫轻轻颤动,声音更是难掩的激动和不敢置信。 “牧青……牧青……你还没死?” 牧青?沈璧愣了一愣,这又是什么人物? 狐疑地将询问的目光转向景奂,下一秒,却被一双手扯了过去。 “牧青,你没死,真的太好了!” 沈璧的脸重重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傻愣了片会,想挣脱开来,却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这个男人,虽看似斯斯文文,但是内力深厚,武功肯定不弱。 景奂微沉了双眸,想去阻止,胸口处却在这个时候无端汹涌,泛上一股沉沉的戾气。又蓦然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有些支撑不住地往后瘫倒。 他连连后退了几步,所幸及时抓住了墙角,才得而停下。 “皇——”沈璧看出景奂的不对劲,忧虑间差点失声泄露了他的身份。 第71章 逃跑 “皇——”沈璧看出景奂的不对劲,忧虑间差点失声泄露了他的身份。 忙及时刹住,舌头打结,改口叫道,“阿奂,你怎么了?” 景奂右手按住胸口,面目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难受,而呈现出异常的苍白。“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很晕!” 男主人这才松开了沈璧,慢条斯理地走到景奂身前,拉出他的手腕,将手指放在上面仔细把探。 “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气虚体乏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璧闻言微吐了口气,顿时放心下来。男主人撇下景奂,再次走到沈璧的身边,牵起她的手,“青儿,随我回家吧。” “我不是什么牧青,先生你恐怕认错人了。”沈璧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开来。 男主人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唇角忽得一扯,倒也没有动怒,看起来神智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了刚才的癫狂之相,“方才是我失礼了,不过……”他定定看着沈璧,“你是不是真的牧青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我的青儿长得一模一样。” 恰在这时候,有书童上前禀报事情,瞥见沈璧的模样,一时间也悍然地睁大了眼睛,倒退了好几步,仿佛见到什么鬼魂似的,“夫……夫人?” 景奂大手一横,颇为不悦地将沈璧护在身后,“什么夫人!她是我的女人。” 男主人未理会景奂的话,侧过脸问书童,“何事?” 书童禀报,“皇上来了。” 沈璧闻言一惊,皇上?能在这里出现的自然是齐国的皇帝刘植。一个郎中大夫,不仅暗度陈仓修建地道,还有能耐让皇帝亲自来他府中,可见其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男主人吩咐书童带他们下去,自己便朝前厅走去。 沈璧搀扶着景奂走进安排好的房间里,待书童离开,景奂望着屋外的厅外楼阁轻声说道,“若朕所料不假,此人便是名震江湖的齐国神医秦莫。” 沈璧自然是没听说过这个人的名讳,只凭着自己对此人粗浅的了解说道,“看样子,这个秦莫性格有些古怪,可他既收了君无觞的一万两白银,如今又愿意免费收留我们,说明此人还不算太坏。” 景奂哼笑了一声,兴许是对沈璧的评价表示不屑,他抬眉看向沈璧,“若不是你恰好长得与他夫人一模一样,他又怎么会好心收留我们。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为妙!” 他想起地道里出现的那具骸骨,也许不止那一具,还有很多很多……此刻再与秦莫联想到一块,不由让人不寒而栗地往某个方向想去。自古以来,不少医者为了研究医术,走火入魔剑走偏锋,拿活人做试验,这是数不胜数的,若秦莫也是这样的人,那么他和沈璧留在这里,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前厅方向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沈璧抬眼看向那边,“命运捉弄,原本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两国皇帝,居然会同在一个屋檐下。” 景奂对刘植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他方才觉得头晕目眩,如今坐了一会,已经觉得好受许多。站起来环顾四周,“刘植来了正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第72章 藏身马车 因为迎接刘植,院中的书童小厮们对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并未多加看管。 景奂与沈璧蹑手蹑脚地从院子里走出,齐国小皇帝的马车果然就在门口。 皇帝没在,几个侍卫宫女早已擅离职守地围在一起摇骰子赌钱。正是逃走的大好时机,眼下,他们二人精疲力尽,若光靠一双腿走路离开这里,恐怕不是饿死就得累死。 但是若依靠这辆马车,那就能节省不少力气。到时下了山,他们再借机下车离开齐国。 虽说是冒险了点,可是眼下没有任何其他的法子,只能铤而走险。 刘植所乘坐的马车很大很豪华,里面的空间足以容得下七八个人耍玩,两边各有长凳,上面垫了柔软的丝绒毯,中间过道上摆了一张金丝楠木的长桌,上面摆放着几盘点心和水果。 “只能委屈皇上了!”沈璧将垂挂在长凳上的布帘掀起来,示意景奂钻进去,“只要下了山,我们就找机会离开这里。” “你以为朕会在乎这些?”景奂看了沈璧一眼,二话不说地钻了进去。 沈璧见景奂已经进去,自己看了看四周坏境,也便钻进对面的长凳底下。 所幸马车足够宽敞,两人躲藏在长凳底下,并不觉得狭窄,这样躺了一会,便听到外面传来人们的脚步声。 “恭送皇上!” 伴随着这声高呼,马车外的楼梯上传来靴子踩踏的声音,沈璧用手指微掀了布帘,一双明黄的靴子从跟前走过,后面还跟了一位随身的太监。 “皇上,这回回宫后,您可一定得按照秦大夫的嘱托用药。您看您,每年到了夏天,就会发病!” “朕也不明白,为何到了夏天,脸上就觉得瘙痒难耐,仿佛有许多蚂蚁在爬似的,十分难受。方才秦大夫给朕敷了药,就好受了许多。” 沈璧从未见过齐国皇帝,听声音,竟比想象中的年轻许多,因是与最亲近的内监说话,语气中还夹带了丝稚气未脱的洒脱。想起秀芫,不过也是十四岁,想来两人是极其般配的。 “难受也得忍着,皇上,您看自己的脸都被抓成什么样子了。” 一阵窸窣声响,那太监命人端来了洗脸水,拿起沾了温水的帕子仔细擦拭刘植脸上的抓痕。 刘植吃痛,不时发出“啧啧啧”的难以忍耐的声音。 洗完脸,又重新敷了点药,马车便缓缓开动。 因刚擦了药,马车内,满满的充斥着药膏的味道,一股说不出来的辛辣之味。沈璧揉了揉鼻子,强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只能用力捏住自己的鼻子。 却不想,另外一边,景奂也是同样的忍不住。 只听得一声极其轻的“啊切!” 沈璧暗叫不好,虽然景奂及时捂住了嘴巴,可这声音,既然连自己都听到了,那么齐国小皇帝和小太监,肯定也能听到。 果然—— “谁在里面?”小太监充满警惕的声音瞬间响起,随即抽出悬挂在马车内的一把佩剑,指着车内的角落,“快出来!” 沈璧咬了咬唇,这个时候,唯有自己站出来,才能保全景奂。刘植没见过自己,不知道自己是梁国人,可是景奂不行,若他再次落入齐国人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第73章 一颗红痣 “公公饶命!”沈璧庆幸另一边的景奂没有接着发出任何声音,而马车抖动,刘植和小太监肯定也不确定声音源自哪里。 她装作极胆小害怕的样子,从长凳底下钻出来。 刘植没料到会是一个女子,先前的警惕,慢慢松了几分,不过还是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沈璧一遍,“你是谁?” 沈璧跪倒在刘植的跟前,假装战战兢兢的样子,“奴婢,奴婢是从秦大夫那里偷逃出来的。” “胡说!”小太监立刻高喝,“秦大夫那里的下人,只收男的,没有女的。你怎么可能是秦大夫那里的人?” 沈璧没想到刚说谎话就被识破,现在仔细想想,的确是这样的,她方才在秦府,看到的都是书童,并未见到什么侍女奴妇。一时间,脑筋转的飞快,迅速想了另外对策。 “奴婢真的是从秦大夫那里逃出来的,因为奴婢长得与死去的秦夫人很像,所以……所以……”沈璧睁着眼睛,水汪汪地看向刘植,“奴婢家中已经有了夫君,实在不愿意,所以这才逃了出来。” 刘植四平八稳地坐在景奂的上面,听闻沈璧一番说辞,似乎沉思了一番。 “秦夫人之事,朕也略有耳闻,不过,朕不知道秦夫人长什么样,所以也不确定你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皇上,依奴才之见,要不,我们折回去,将此女交给秦大夫,到时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不可!”沈璧情急之下,顾不得什么连忙抓住小太监的手臂,“还请公公放过奴婢,奴婢所说句句属实,且不可再将奴婢送回那虎狼之地。” 时至盛夏,沈璧一身薄衫,因着这动作,袖子上的薄纱便滑落至手肘。 刘植年轻心善,见沈璧一介柔弱女子,衣衫落魄,本就存了恻隐之心,此时,又听她如此求情,更是心存不忍。 “算了吧!”刘植轻声说道,余光略过沈璧的身上,“待会下山后,你就走吧。” 他收回目光时,忽然一愣,就在刚刚,某个瞬间里,似乎看到了什么……再次将目光折了回去,定在沈璧的手腕上。 小太监还在咋咋呼呼,“皇上,您就是太心慈了,这女人来历不明,可不能轻易放走,若是梁国的奸细呢!” “啪!”的一声,刘植一掌打在他的嘴唇上,“住嘴!” 小太监立刻委屈地闭嘴。 刘植仿佛着了魔似的,靠近沈璧。 沈璧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下意识地往后退缩。 刘植盯着沈璧的手臂看,一字一字怔怔说道,“将你的手伸出来!” 沈璧不明所以,刘植便等不及地抓住她的手,拖了出来。 白皙的手腕上,一颗红痣,妖冶地绽放着! 刘植的嘴角难以自抑地抽动,眼睛仿佛被什么极其锋芒的东西蛰到似的,竟泛出些许的润意。 “你是谁?”他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沈璧被他的表情所吓住,仓皇间,一言不发。 “皇上,皇上!”小太监随即上前关切地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第74章 似曾相似 “皇上,皇上!”小太监随即上前关切地问道,“皇上您这是怎么了?” 刘植捧住自己的脑袋,一时间,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朕,朕的头好晕,朕……”他抱着脑袋在马车内转了几圈,身体摇摆不定间,忽然扑倒在金丝楠木的长桌上。顷刻间,桌上的茶碗皆被倾倒在地。 “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颗红痣,可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皇上,这世间长了红痣的人,又何止一人,皇上,您多心了!” “是吗?”半响之后,刘植才气息未定地靠坐在凳上,胸口处起伏不定,额头上更是冒出了颗颗冷汗。“朕总觉得自己遗落了一段记忆,而在这段记忆中,有一个手腕处有红痣的女子,她一直陪着我,直到有一天,我们失散了……” 沈璧偷瞄了眼刘植的神色,心想,这样的巧事,竟然被自己接二连三的碰倒。先是那古怪的秦莫,说自己长得与他死去的夫人很像。现在这个小正太皇帝,也觉得自己手腕上的红痣,像极了他印象中的某个熟人? “你家住在哪里?”良久,刘植渐渐平复了情绪,问道。 沈璧一愣,随口报了个地名,正好是齐国与梁国两国的交界处,如此也好方便她与景奂顺利回到梁国。 “好,朕送你回家。” 马车行驶了许久,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候后,听到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皇上,已经到了。” “你下车吧,朕也该回去了。”刘植尚且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神色。 不知为何,沈璧突然觉得很心疼,不知不觉中,竟伸出手,用自己脏兮兮的袖子掩去他额头上的细珠。 “大胆!”小太监立刻出声阻止。而沈璧也惊觉自己失礼,连忙收回手,“皇上赎罪,是奴婢僭越了。” “无妨。”刘植突然灿然一笑,露出两颗并不明显的虎牙。 沈璧慢吞吞的,一方面是因为对这齐国小皇帝莫名的好感,另一方面是因为景奂,心中暗暗着急,自己虽是出来了,但是景奂该怎么出来?必须想个计策才行。 这厢,小太监见沈璧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失了耐心,“怎么,给你一点颜色就想开染坊,赖着不走了是不?” 沈璧不理会他,眼前就是两国交界之处的集市,虽比不上繁华的帝都,但因是两国交界之地,多的是鱼龙混杂的商人和小贩,各色小吃还有商品,摆满了街头,十分热闹。 沈璧掀开帘子,空气中,一股诱人的烤红薯味道扑鼻而来。 “皇上。”沈璧叫道,心里却是毫无底气的,可不管如何,总该试一试。 刘植闻言抬头,沈璧对他绽出一抹极其灿然的微笑,“皇上,要吃烤红薯吗?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说完,心里直打鼓,如果刘植跟她走出马车,那么景奂就有机会出来,如果刘植不愿意呢?那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笑话,皇上会吃这种街市上的脏东西!”小太监又开始毒舌。 “烤红薯……”刘植的目光慢无焦距地盯着前方,冥冥中,似乎在很远的曾经,也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对他说,“弟弟,要是烤红薯吗?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哦!” 第75章 烤红薯 “烤红薯……”刘植的目光慢无焦距地盯着前方,冥冥中,似乎在很远的曾经,也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笑着对他说,“弟弟,要是烤红薯吗?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哦!” 这种感觉温馨极了,很像—— “姐姐……”刘植皱眉,不知不觉中呢喃出声。 仓皇间,又否定地猛然摇头,为什么他总会经常产生一种错觉,已故的梁国太子妃并不是他的亲姐姐,他的亲姐姐另有他人的感觉。 “皇上……”沈璧小心翼翼地叫着,见刘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 是啊,他是一国之君,身份何其尊贵,怎么会随自己下车吃烤红薯,更何况这里人来人往,他一身皇室打扮也必定会引起老百姓的注目,到时会造成怎样的轰乱! 这样想着,沈璧再次陷入沉思,那么,景奂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救他出来。 正当沈璧万分纠结时,刘植突然转到她的面前,笑道,“好啊,但是你先去外面等我,我要换套衣服。” 沈璧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地,不知觉中,后背已是冷汗潺潺。她呼了口气,目光往长凳下望去,从上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景奂他愣是没发出一点动静,该是十分的难受的吧。 刘植很快就换了一身老百姓的衣服,随沈璧走出,而其他人皆因担心刘植安全,全都跟了过来,只剩下一两个手无寸铁的宫女看守着马车。 如此甚好,沈璧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对付一两个宫女,景奂肯定没什么问题。 日落西斜,街市上有好几处烤红薯的摊位,沈璧故意带着刘植来到其中较远的一家。 老板是个挺会说话的主儿,看到他们二人来,忙笑着没话找话地聊天。 “看两位的样子,不像是夫妻。” 刘植的脸一红,不禁觉得有些没面子,“胡说什么?” 老板见他脸红,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笑着打趣说,“看二人的面相,倒是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姐弟吧。” “像吗?”刘植看了看沈璧,“哪里长得像了,我怎么不觉得。” 沈璧嘿嘿笑了几声,无心听老板的东拉西扯,一面催促老板快点烤,一面假装有意无意地往马车方向看去。隐隐中,她瞧见景奂弓着腰,躲过侍女的视线,从马车里跳了下来。 顿时,心中的大石头落地,她重重地吐了口气。 忽然间,也没有继续演戏的心情。 “两位,烤红薯好勒!”老板热情地将烤好的红薯递给他们。 沈璧讪笑着接过,然后对刘植道,“刘公子,天色已暗,您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也要回家了。” 刘植正啃了一口红薯,听见沈璧这样说,不由愣了一愣。“不吃完再走嘛?” 沈璧面上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没有破绽,她摇了摇头,心想。 你也许是个好人,也许是个好皇帝,可是你是齐国人,与我不可能再有什么交集。 再见! 第76章 回宫 “再见!” 夕阳中,刘植朝着越走越远的沈璧挥手,直到那人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悻悻地放下手,另外一只手上,香喷喷的烤红薯还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可是他,却已经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 口里还残留着烤红薯香甜的味道,却索然觉得无味。“回宫。”他有些气恼地说道,顺手将大半个的红薯丢在地上。 小太监就奇了怪了,这皇上怎么突然就变脸了,马上跟上,“皇上,皇上!” 另一边,沈璧见刘植一等人离开后,迅速朝方才景奂逃离的方向找去。 “皇上!皇上——”她尽力压低了声音,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猛地,斜刺里,一双手拽住她,将她往墙角处一拉。 “皇上!”沈璧看到眼前之人,顿时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景奂抿唇,看着刘植他们离去的影子,“此地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快走。” 沈璧点头,景奂右手一张,从掌心里掉落下一块令牌,上面一个鎏金的“齐”字分外显眼。 “这是齐国的令牌,朕方才在马车上无意中发现的,有了它,我们便可轻易地离开齐国。”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为了能回梁国,朕迫不得已当了一回贼,有了钱,咱们就去买一辆马车,这样才能早日回到军营之中。快走,若刘植回去发现马车内少了东西,必定会追回来。” 柳暗花明,眼前的一切阻碍都已经被扫清。两人迅速去买了辆马车,连夜往梁**营里赶去。 这样夜以继日地赶着,到了翌日的凌晨时分,终于回到了横阳的军营之中,又在士兵的保护之下,启程回京。 眼下,两国已经停战。齐王刘植并非好战之人,先前出兵挑衅也全是因为景郁的挑拨,如今景郁因那晚的大火,受了严重的灼伤,小命都难保,哪里还顾不上打仗。 是以,景奂命十万大军留守横阳,自己便带了沈璧回京。 盛德门口。 邹太后携后宫妃嫔,文武百官在此等候多时。 远远望去,文武百官的官服与后宫妃嫔们的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参杂在一起,好不热闹。 鸾驾内,景奂微阖了双目休憩,沈璧咬唇,思忖再三还是轻声说道,“皇上,请容奴婢先行退下。” “为什么?”景奂抬起眼睛,目光落在沈璧的脸上。 沈璧眉间轻蹙上一道皱痕,“我只是一介宫女,却与皇上同坐銮驾,实在不妥。” “朕说行就行。” “可是——”沈璧眼眸静静垂下,“且不说奴婢坐在这銮驾上,是为僭越之举。就说当日,奴婢可是被殉了葬的,此时此刻若是出现在众人眼中,定会引起慌乱。太后娘娘本就不喜欢我,现在又看到我随皇上一起,只怕是更加讨厌奴婢了。” 景奂“啧”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沈璧,“你这一口一个奴婢,倒是说的愈发顺溜了。” “皇上——” “好了。”景奂正了色,“是朕考虑欠周全,你说的对,眼下,你还是暂且避一避吧。待朕与母后说明一切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他说的交代会是什么?名分吗?沈璧笑了笑,趁着此地离盛德门还有些距离,连忙弓身从銮驾里钻了出来,隐身到众宫女之中。 第77章 樊皇后 “臣妾,恭迎皇上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红的地毯上,一从未见过的年轻女子缓缓走出,声音清亮悦耳。 沈璧听得这声音不由一愣,将目光定在此女身上。 高贵、雍容、大方、华丽……沈璧只能用这些粗浅的词语来形容此女的美丽,她一身金色百鸟朝凤裙,长及曳地,细腰以云带约束,更显出不盈一握,高髻盘发,金色的凤钗高而悬之,映得面若芙蓉,不可方物。 难得的是此女身上的气势,仿若一只仙鹤,不仅美丽,而且高贵。从她的头发丝到她的脚趾,都散发出一种皇室特有的高贵血统。站在人群中,更似一颗明珠,灼灼发亮。 她站出的一刹那,连同莲妃一等妃嫔,还有那些文武百官,都一同下跪,高呼万岁。 “都起来吧。”景奂对着众人说道,又亲自扶起面前的女子,“皇后,辛苦了。” 皇后……沈璧在人群中听得一清二楚。先前她在宫中时,从未见过皇后一面,而宫人们口风紧实,她只听说皇后是去宫外的皇家寺庙里为皇上祈福,其他的便一无所知。 没想到是如此美丽优秀的一个女子,沈璧的心中,竟泛起阵阵酸楚。 沈璧随着众人缓缓朝宫里走去,队伍挪动的异常缓慢,到了午时,她才随着众宫女回到养心殿。却是也不敢到处乱走,生怕被邹太后和莲妃的人看到,于是便躲在养心殿里。 “皇上……” 沈璧正躲在养心殿里,殿门口却突然传来皇后温柔可人的声音。退无可退,沈璧踟蹰了一下,连忙藏身在帷幔后。 柔软的地毯上,帝后携手而进。 “臣妾这几月一直在光泽寺祈福,前些日子,主持师太为臣妾算过,说送子观音菩萨会在本月降临永寿宫。皇上,臣妾身为皇后,可这几年来,一直没为皇上诞下皇嗣,是为大过。若主持师太所算不误,臣妾定当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也好早日为皇上诞下一个皇子。” “皇后多虑了,皇后还年轻,何需有这样的担忧。” “皇上……”皇后充满娇羞的声音,充斥在沈璧的耳膜上,“今晚,就让臣妾伺候皇上吧。” 难以抗拒的邀请,景奂却淡淡说道,“改日吧,今日朕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未来得及处理,月华,你今日在盛德门等候了朕一日,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樊月华微楞,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皇上,是不是最近新进了许多美人,就忘了臣妾了。” 景奂的确记挂着沈璧一事,也不知她此时在哪里?眼风一瞥,却见一旁的帷幔下,出现了一抹淡绿色的衣角。不动声色地捏起杯盏,轻抿了口茶水,“朕连夜从横阳赶来,着实有些疲累,皇后,你且退下吧。” 这是明着下逐客令了,樊月光沉了眸色,唇角扬起一抹强挤出来的微笑,“既然如此,皇上就早些休息吧,臣妾就不叨唠皇上了。” “嗯。”景奂继续抿茶。 樊月光有些不甘心,可到底还是得保全自己身为皇后的颜面,不可像那些妃嫔似的只知一味狐媚君主,不知轻重自持,便欠了欠身,领了自己的随身宫女退下。 第78章 怎么还不生 “出来吧。”待皇后走远,景奂放下手中装模作样的杯盏,“朕早已发现你,还不出来。” 藕荷色的帷幔动了动,沈璧垂着脸从里面走出来,一双清亮的眼睛被密长的睫毛所遮掩,“是奴婢打扰了皇上与皇后的雅兴。” “什么雅兴?”景奂只觉得这话有些刺耳,“就算你没在,朕也没那个心情。” 没那个心情?沈璧睫毛轻颤,微抬了眼睛看向景奂。 景奂定定看着她,蓦地转移了话题,“这次从横阳回来之时,朕便命人暗中处死了若芹,往后这后宫之中,便没人再去道你的是非。” 沈璧浑身一震,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这次,若不是你舍身救了朕,朕恐怕早已死在那场大火中,再也回不来了。可朕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完全不介意,你先前欺骗朕的那些事情。”景奂的眼眸幽深,静静望向沈璧的眼底,似乎要将她一眼望穿。 “还有,朔月阁阁主,以及朕那个废太子哥哥,你与他们之间,似乎都有着瓜葛。” 沈璧心头徒然一跳,想要辩解,却无从开口。 “你无需解释什么,朕相信你是清白的,只是从今往后,除了这宫里的太监,朕是不喜欢再看到你与其他男子再有什么牵连。” 沈璧呼了口气,心中暗自腹诽,好霸道……点头,胸腔间又忽然泛起一股暖流,带着异样的温热冲撞心房,甜丝丝暖烘烘的。 “那,太后那边。” “太后那边,你无需多管,朕自会摆平。更何况,我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一直以来都不是很好,她要闹,就由着她去闹好了,只要不伤及你的性命便可。” ------- 长春宫。 莲妃挺着个大肚子躺在床榻之上,“怎么,都早已足月了,怎么还不生?” 太医细细把脉后,收回手指,“娘娘脉象沉稳,这一时半会,还是急不得,微臣掐算,至少还得一个月左右,才能生产。” “什么!”莲妃不悦地蹙眉,她面容浮肿,早已不复昔日姿态,此时又蓬头垢面,与先前刚入宫时的模样大相径庭。“本宫如今这副鬼样子,还怎么侍奉皇上,你赶紧想办法,让本宫今晚就把孩子生下来。” “娘娘,这万万不可!凡事都讲究瓜熟蒂落,这小皇子在里面待的好好的,且不可强行生产。” “有什么不可的。”莲妃挺着巨肚站起,“皇上今日才刚班师回朝,若本宫今晚就诞下了皇子,这不是吉兆吗。更何况,这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第一个皇子。” 太医冷汗潺潺,拱拳说道,“恕微臣医术不精,若娘娘执意如此,还请另请高明。” “废物,本宫养你何用!”莲妃不耐地甩手,“还不给本宫滚出去!” 待太医离开之后,莲妃唤了贴心宫女兰心进内,“去,找席嬷嬷过来。” “娘娘好端端的,找一个粗使婆子干嘛?” 莲妃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脸上绽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那席嬷嬷原先在宫外时是个接生婆,她肯定知道怎么才能孩子早点生下来。眼下,皇后回来了,就算她是皇后又如何,到时候本宫为皇上生下了长子,母凭子贵,看她怎么斗得过本宫。” 第79章 莲妃早产 丑时。 长春宫的夜空,突然爆发出女子尖厉的哭喊声。 一如计划中的那样,宫女兰心匆忙赶到养心殿将莲妃早产一事告知景奂。 “昨儿个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早产了?”毕竟牵扯到皇家子嗣,不可怠慢,景奂迅速起身,福公公手脚麻利地置身后给他穿戴。 一行人没有任何停留地往长春宫赶去。 刚一赶到,便听见里面传来席嬷嬷的声音,“娘娘,用力!用力啊!” 女子生产,最忌男人入内,景奂站在门外,着急等候,到底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不由焦躁地来回走动。寝宫内,不时传来莲妃痛苦的呻吟声。 寝宫的门,开开合合,不停的有宫女端着热水进去,又端了血水出来,触目惊心。 “娘娘,用力啊!” “娘娘,快含着参片。” “莲妃怎么样了?”另一边,邹太后闻此消息,迅速从长寿宫赶了过来。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整个皇宫都听闻此消息,各宫妃嫔,乃至皇后樊月华都迅速穿戴整齐,赶到长春宫殿口。 一时间,灯火通明。 邹太后双手合一,对天祈福,“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保佑莲妃母子平安。” 樊月华冷眼旁观,不过在邹太后睁眼的刹那,瞬间变成一副温婉孝顺的模样,“母后,您且放宽了心,相信莲妹妹吉人天相,一定会为皇上诞下一位健康的皇子。” “这是自然。”太后闻言脸色稍霁,“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代表着咱们梁国的国运。且今日,皇上刚从齐国归来,莲妃的肚子就有了反应,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孩子与皇上有缘,忍不住早点出来想见见自己的父皇,是以大吉之兆。” “母后说的极是!”樊月华低头附和,眼角余光却阴厉地投射向产房内。 好个莲妃,早不生晚不生,却偏偏在皇上归梁之日生产,摆明了是算计好的。 可惜她身子骨不争气,这半年来待在光泽寺,表面上是为皇上祈福,实际上是在调理自己的身子,日日浸浴在寺内的温泉之中,配之助孕的药物,如今身子已经完全调理好,这才回宫。 可到底是晚了莲妃一步,若莲妃产下一位公主还好,若是一位皇子……以邹太后与莲妃的关系,到时必定会册封这个孩子为皇太子。 樊月华念此及不由蹙眉,广袖下拳头紧捏,目光深沉地望向产房内。 莲妃的痛吟声还在继续,不过精气神似乎已经耗尽,起先还能大声的喊叫,到了眼下,只是几声轻不可闻的哼哼声。自古以来,但凡女子生产,都是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景奂就算往日再不怎么不喜莲妃,此刻都吊了一颗心,突突直跳。 突然,席嬷嬷兴奋地喊道,“娘娘,看到头了,快,用力!用力!” 殿外,众人的脸色,各有模样。 樊月华的心不由沉了些许,但面上仍然保持着雍容华贵的微笑,十分大方得体。 很快,殿内便传来了婴儿的哭声。 景奂闻此声音,不由一怔,片会的愣神后,迅速走到门前。 门“吱呀”一声打开,席嬷嬷抱着襁褓走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第80章 发现 门“吱呀”一声打开,席嬷嬷抱着襁褓走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邹太后跻身众人之前,激动地问,“快说,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 席嬷嬷抱着孩子跪地,嘴角牵扯出一抹略微尴尬的笑意,“回太后娘娘的话,莲妃娘娘诞下的是一位小公主。” 邹太后的脸色立即沉了下去,方才无比欣喜的神情不复存在,嗫嚅,“公主……怎么可能?但凡为莲妃诊过脉的太医,都说这一胎必定是个皇子。” “母后!”景奂闻言打断,有些不悦,“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是朕的孩子,您又何苦计较这些。” “是呀。”樊月华趁机上前挽住邹太后的手臂,“母后,只要莲妹妹母女平安就好,至于这皇子……在场这么多后宫姐妹,您还怕今后没有嘛。” 笑意盈盈中,目光浅浅地瞥向产房内,莲妃,所幸你产下的只是位公主,若真是位皇子,那么本宫就不敢保证,往后的日子里,会忍不住对你们母子做些什么。 眼风一瞥,又笑着看向景奂,“皇上,给小公主赐个名字吧。” 景奂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唇角微扬,皎皎月光下,女婴沾染了血丝的毛发紧紧贴在红彤彤的小脸蛋上,嘴巴微微蠕动,仿佛在寻找什么吃食。 景奂的一颗心不由被融化,“此女乃上苍赐给朕的一颗明珠,就叫宝玥吧。” ——————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公主千岁千千岁。” 沈璧趴在养心殿内的案几上,听闻这排山倒海般的呼声,一时间心绪难宁。景奂有孩子了,属于他和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初为人父,他应该很开心吧,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可是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长春宫方向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罢了,管这些事干吗?沈璧摇晃了脑袋,估计景奂今夜是不会回来了,就随意拿了件衣服盖在身上,趴在案台上眯起眼来。 夜晚的风冷飕飕的,可沈璧这些天连日奔波,实在劳累的很,不出半刻时间,便沉沉睡了过去。 她不知她睡去没多久,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养心殿。 樊月华是过来拿衣服的,皇上初为人父,一时半会还不会从莲妃那里回来,于是她这个做皇后想得周到,亲自过来替他拿一件可披的外套,怎知却瞧见一个宫女趴在案台上睡觉。 这案台上所放的,皆是皇上日常所看的奏折和重要文件,涉及机密。别说是她区区一个卑微宫女,就连她一国之母,往日里也不敢随意放肆坐在上面。 这个宫女居然这般不知轻重,不由斜眯起了凤眼,声音里透了丝危险的气息,“来人,将这个贱婢拖下去。” “皇后娘娘,不可。”福公公及时阻止。 “为何不可?”樊月华走到沈璧的面前,朦胧月光下,只见这个小宫女的姿色可为清丽脱俗。 福公公为难地低头,“这姑娘不同于一般的宫女,皇后娘娘就不要为难奴才了。” “哦——”樊月华意味悠长地看着福公公。 福公公急的冒汗,“一切,还请皇后娘娘等皇上回来后再说。” 樊月华是何等聪明之人,其实不需要福公公多说,她也自会猜到其中的蹊跷,这宫中,但凡是长得有些姿色的宫女,那都是她的敌人。 只是防不胜防啊,樊月华留了心,记住沈璧的长相,倒也没有为难福公公,径自从养心殿里走了出来,“去,拿一件披风来,随本宫去长春宫。” “是。” 第81章 投井 初秋,空气中已有了几丝凉意,景奂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雾光回到养心殿时,沈璧还趴在案台上酣睡。 他朝福公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将沈璧抱起,放到床上。 “皇上……”福公公欲言又止。 景奂扭头,“有话就说。” 福公公支吾了几下,还是说道,“昨儿个夜里,皇后娘娘来过,发现了沈姑娘。” “皇后来过?”景奂抬了抬下颌,“她早晚有一天是要知道的,发现了也没什么。” “可奴才想不通,既然皇上如此喜欢沈姑娘,且沈姑娘也侍过寝,为何皇上迟迟不册封呢?” 景奂落坐在软榻上,捏了一杯热茶细抿,为何迟迟不册封?他微阖了双眼,这个问题,其实他也不清楚。 若册了封,那么他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召唤她,只能每日在那些绿头牌中挑选,若挑她的次数多了,便会被引起非议,若不挑了她,他们之间又会生了嫌隙。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放她。 正这样想着,长春宫那边来了人禀报,“皇上,不好了,莲妃娘娘产后大出血。” “什么?”景奂立刻再次前往长春宫。 他前脚刚走,后脚,邹太后便携了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往养心殿走来。 当望见沈璧明目张胆躺在龙床之上时,邹太后气得浑身发颤,伸出食指,指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来人,将这个贱人给本宫丢出去。” 宫人过于粗鲁的拉扯,让沈璧顿时睁开眼睛。 下一秒,她便被毫不留情地丢在冰冷的青玉石地面上,硬生生的疼,骨头重重磕在地上,她挣扎着直起上身。 紧接着,防不胜防,“啪”的一声,脸颊上又受了一掌。 邹太后的食指直直戳到沈璧的脸上,“果然是个妖女,殉葬了还死不成,居然还活着。” 沈璧抚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半响之后,直了身子,仍不卑不亢地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邹太后可不吃这一套,她方才在长寿宫,听到皇后与她说的那些话,就想着过来瞧瞧,到底是哪个狐媚的主,谁知一看之下才知是她。 “说,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居然能从那铜墙铁壁的墓穴里逃出来。” 沈璧抿嘴,“奴婢不知道太后娘娘说什么。” “还敢嘴硬。”邹太后气急,瞪起了眼珠子,“你别妄想着皇上能过来救你,哀家若要处死你,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可皇上若要从长春宫重新赶回来,没有个半柱香的时间,是绝对回不来的。” 沈璧的后背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不过面上仍是不甘示弱的样子,“太后娘娘若不想惹恼了皇上,那就尽管杀了奴婢,奴婢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你说什么?”邹太后指向沈璧,她早看沈璧不顺眼,今日趁着皇帝不在,便是绝佳的机会。 “来人,将这个贱婢,给哀家丢进井里去。” 养心殿的偏殿前,便有一口水井。 闻言,众宫人迅速上前抓住沈璧的双臂,沈璧挣扎了几下,无奈对方人多势众,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璧被人连拖带拉地带到井边,井水幽深,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映着沈璧惊慌失措的脸庞。 第82章 怀有身孕? 沈璧竭力仰起脖子,身后,几个太监伸手按住她的脑袋和脖颈,另有几人死死抓住她的两只手,她动弹不得,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挣扎声,眼看,就要栽进去了。 水井里,阴沉的冷气,吹拂着沈璧的脸颊。 邹太后一双凤眼,冷冷射向她,“狐媚君主,以下犯上,哀家不管怎么看你,都觉得你十分讨厌该死。” “太后娘娘!”沈璧仓皇间,厉声喊道,“您就算不为了自个儿想,也要为小公主着想,公主刚刚出生,您就要大开杀戒,这未免不妥。” “有何不妥,死到临头,你倒是害怕了。”邹太后冷笑,涂了丹蔻的手指,轻轻一挥,那些个太监便往死里地将沈璧按进井里。“皇帝没在,看你怎么嚣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 “太……后娘娘!” 阴凉的风,至水井底部,呼呼往上窜。沈璧紧要关头紧紧抓住一个太监的手腕,“太后……”求生的**让她卯足了劲咬紧牙关。 某个绝望的瞬间,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冒了出来。 如久旱逢雨,她顿时清明,猛然高声大喊,“奴婢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奴婢腹中的孩儿……想来是没有机会去见他的父皇了。” 邹太后闻言浑身一震,颤着手指,指了沈璧,“你说什么!?” “我说……我怀了皇上的孩子。” 邹太后踉跄,往后退了几步,又见那些个太监仍然死命按住沈璧,忙上前喝止,“你们这些蠢货,还不快放开她。” 原本被按压在水井边沿的力道,猛然松开,沈璧觉得胸腔中迅速灌入了无数新鲜的空气,她大口大口喘气。邹太后一脸焦急,且半信半疑的神色走到她的眼前。 “你方才说什么,再给哀家说一遍?” 沈璧喘了几口气,喉咙间一阵辛凉之意。 她慢悠悠地抬起脸,苍白干涸的唇角微微倾斜,“不瞒太后娘娘,奴婢早已是皇上的人了。孩子……”她抚摸上自己尚且平坦的腹部,“孩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真的!?”邹太后虽还不是十分的相信,但脸上已是忍不住的扬起笑容。 “来人。”邹太后转身命令宫人,“赶紧宣太医。”又命人搀着沈璧走进养心殿,躺到内阁中的软榻上。 沈璧低眉垂眼,这一招是用对了,自古以来,孩子似乎就是一张万能牌。 邹太后先前一直期盼莲妃能生下一位皇子,可惜却是位公主,眼下自己谎称有孕,她怎能不激动。 只是……沈璧咬了咬唇,自己谎称有孕,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待会太医真的来了,一把脉,便会戳穿谎言。 不由有些焦急地望向殿外,方才她被邹太后派人抓住时,养心殿里的一位小太监便趁机跑了出去,这小太监是福公公的徒弟,最是清楚她与景奂之间的关系,想来该是去长春宫通风报信去了。 若景奂能及时赶来,那就好了。 沈璧如坐针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了一会,太医院里的人便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邹太后命令,“快,给这位姑娘把把脉,看看,是否真的有了身孕?” 景奂还没有回来……沈璧微微蹙眉,面上却丝毫不敢泄露出半分的破绽,仍装作淡然的样子,慢条斯理地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搭在小枕头上。 第83章 弄假成真 时间过去了一秒、两秒、三秒…… 沈璧闭目,不忍直视在场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心中犹如悬着一块石头,伴随着咚咚的心跳声,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听到那声亲切的,“皇上驾到——” 沈璧浑身松懈,方才紧绷的身子,倏地缓了缓,额头上后知后觉地冒出无数细汗。 景奂疾步往养心殿走来,沈璧看到他来,也顾不得邹太后,还有替自己把脉的太医,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往景奂走去。 “皇上。”她福身行礼,一边拿了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景奂,似乎在说,快救救我。 景奂牵过她的手,复而安慰地拍了拍。 “母后,您今日来了正好。”景奂拉着沈璧来到邹太后的跟前,“朕正好有一事要同母后商量。” 邹太后不等他把说完,随即紧接着话锋说道,“皇帝莫急,哀家也正好有一事要与你说。”转头,对太医道,“孙太医,你方才把脉,可把出什么名堂没有,这沈姑娘,到底有没有身孕?” 身孕?景奂蹙眉,幽深的目光立刻投向沈璧。有质疑,有探究。 沈璧立刻心虚地低脸,搅动着手指头。 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短暂的停顿,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孙太医,孙太医是太医院中资历较长的太医,肯定不会诊断出错,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掳了掳山羊胡,面含笑意地说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沈姑娘的确有了一个月左右的孕。” 什么? 这下不止景奂呆愣,沈璧更是震惊的无言以复,脑袋里,轰隆隆的一片,有短暂的空白。 她和景奂不过发生过两次,居然就怀上了,这几率未免也太高了。 一时间,竟有些站不稳,脚步虚浮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凌乱间,抬眼看向景奂,景奂也正怔怔看着她,目光中有难以言表的惊讶和喜悦。 邹太后徒然变了态度,“快,扶沈姑娘去软榻上躺着,且不可累着。” 后背,有人虚虚扶了一把,两边各有人搀着,动作极其温柔地将沈璧架着往软榻上搀去。 “皇帝,你也真是的,沈氏既然侍了寝,就该给她一个名分。” “母后教训的极是。” “今儿个,就由哀家做主,暂且封沈氏为贵人吧。”邹太后心情愉悦,顷刻间不再计较与沈璧先前的所有不愉快,“她的名字中有个璧字,璧同玉,就封为玉贵人吧。” “谢母后恩典。” “将来玉贵人若是能为皇上诞下皇子,那便是极好的。” 沈璧躺在软榻上,耳边是邹太后满是关切的吩咐声,都说母凭子贵,果真如此。在皇室之中,怀上了一个孩子,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是,这公主与皇子之间的待遇,相差十万八千里。 看那莲妃,就知道了。 自从莲妃生下公主之后,邹太后大为失望,去看望的次数不过寥寥几次而已。 终于入了景奂的后宫…… 沈璧忽然间,觉得十分惶恐,有着对未知未来的许多不肯定,一入宫门深似海,后宫妃嫔之间的争宠算计,岂是她能应付得了的。 如今她怀了龙种,更是成为众矢之的,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会成为大家针对的对象。 第84章 我没什么亲人 册封贵人的圣旨,翌日清晨便颁了下来,既然有了位份,就不能再不清不楚地住在养心殿。景奂做主,将距离养心殿较近的月池宫腾了出来,作为沈璧的寝宫,又另赐了二十位宫女太监来伺候,可为一应俱全。 只是叫沈璧头疼的是,每天都要起一大早,要去邹太后及樊皇后那里请安。 邹太后是极势利眼的人,如今沈璧腹中怀了龙胎,她便一改往日苛刻态度,倒也亲和好说话,至少在腹中胎儿未知男女时总是善待沈璧的。 倒是这樊皇后是个笑面虎,自古以来,能当上皇后的,自然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沈璧面上笑着与樊皇后迎合,以姐妹相称,私底下还是留了几分心思,深怕哪里不小心着了道,就会背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 如此,光是清晨时的这两项请安,就令沈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好不容易从樊皇后的坤宁宫里请完安走出来,回到月池宫,还未吹凉眼前的香茶,景奂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宽厚的身影走进,渐渐覆盖在沈璧投射上软榻上的浅影。 沈璧轻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那温润的略显哑意的声音,浅浅飘来,“这月池宫,还住的惯吗?” 沈璧一口茶水含在嘴巴里,一愣,连忙咽了下去,跪地叩拜,“臣妾参见皇上。” 话音未落,便被一双手扶起,“规矩倒是学的挺快,不错,这声臣妾,是比先前的奴婢,要顺耳的多。” 耳畔,贴身宫女们“嗤嗤”的发笑声,隐隐传来,沈璧回头瞪了一眼,那帮伺候的人便极有眼力劲地屏退了下去。顷刻间,偌大的寝殿内,只留了他们二人。 盛夏时分,月池宫内虽然放置了许多散热的冰块,可还是难解暑热。 沈璧贪图凉快,回宫后,便褪去了繁琐的贵人装扮,里面穿了件抹胸,外面只套了件薄如蝉翼的纱衣。 此时,殿内只留下他们二人,沈璧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还是第一次在景奂面前穿的这么暴露,局促中,拉扯了自己的纱衣,双颊不由自主地浮上两朵红晕。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来臣妾这里来?” 景奂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再仔细看了看她的穿着打扮,不由觉得喉咙发紧。她以前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宫女装,鲜少打扮的这么妩媚妖娆过。 右手拂过她的面颊,将她额前的几丝乱发别在耳后。 将内心的燥热压了压,想到沈璧是有身孕的人,再想到今日来的目的。“朕今日来,的确是有事找你。” 沈璧没在意的,“什么事?” “你如今入了后宫,往后的生活恐怕就会失去自由,出入宫门也不是很方便。朕想了想,不如趁着现在,召唤你在宫外的亲人,进宫与你见上一见。毕竟,往后再想多见,也是不方便。” 沈璧蓦然变了色,不明所以地看向景奂,他是知道的,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是个刺客。至于亲人,连她自己也不甚了解,虽然宁妃临死之前与她推心置腹说了那些话,可她并不敢确定那些话说的都是真的。 他今日为何提此一说? 念此及,声音轻了几许,“臣妾并没有什么亲人。” 第85章 宁家二老 景奂似乎早已意料到她的反应,也不多说,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福公公与宁妃是老乡,这封信,是宁家人托福公公带给你的。” 宁家人!沈璧愣怔,再次想起宁妃临死前说的那些,假如真如她所说,宁父是自己的继父……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当面问清楚自己的身世,还有关于母亲,关于弟弟,关于那个梦境中的所有疑问。 她伸出手,手指不可自抑地颤抖。 景奂又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朔月阁的杀手,你的身份是宁妃的族妹。正如当初一开始,你骗朕的那样——” “谢皇上。”感谢他帮自己隐瞒,圆了身份上的说法。 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宁父,沈璧难免激动,可脸上的表情还是极力克制住,不让自己泄露太多的情绪。 毕竟景奂不知她和宁妃之间的事情,这中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何止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更何况她还是赵国人,她的真实身份,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还不能和景奂全盘托出。 那个先前贿赂给顺公公,目前已经遗失不知所踪的凤凰金镯,不管是质地,还是做工,一看便知是皇室之物。 也许她还有可能是赵国皇室,自古以来,人们最忌讳亡国余孽,向来主张斩草除根的说法,若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也不知景奂会不会心有芥蒂。 翌日,沈璧刚用过午膳,宫里头派去接宁家二老的马车,便回来了。停在盛德门外,由月池宫的领事太监迎领着走进月池宫。 沈璧早已盛装打扮好,殿内,刚刚运进来的冰块不时飘散着袅袅烟气,沈璧心神不定地靠在美人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瓜子。 贴身宫女鸳鸯替她掩去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扇着扇子,“皇上待贵人娘娘真是极好的,这后宫诸多佳丽,也只有皇后娘娘莲妃娘娘,还有咱们月池宫这里,才有冰块。” 沈璧心不在焉地听着,也没有心情去应付,鸳鸯见她精神泱泱,便又去端了一碗酸梅汤过来。 自从怀孕后,害喜的反应没有,但是这酸的吃食,倒是越发爱吃了。 沈璧正好磕了瓜子,有些口干,便尝了起来。 刚喝完酸梅汤,领事的太监,便已经领了宁家二老来到寝殿之中。 “草民,宁梅臣,民妇,薛玉香,参见玉贵人。” 略显沧桑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沈璧端着酸梅汤的手,不受控制地重重一掷,剩下的一点汤汁,倾数撒溅了出来,沾染了她的手背,一阵黏糊的殷红。 眼眶微涩,沈璧竭力装作没事人似的,扭过自己高贵的脖颈。 “都起来吧。” “谢贵人。” 宁梅臣与薛玉香互相扶持着站起,沈璧告诉自己一定要心平气和,然后仔细打量了二人。 能依稀从二老的容貌上,看出一点属于宁妃的痕迹。宁梅臣憨厚,长得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一看便知是个老实之人。至于这薛玉香,宁妃是薛玉香的亲生女儿,眼睛鼻子尤其相似,也可看出宁妃的城府心计都遗传于她的母亲。 “你们都下去吧。”沈璧屏退了所有的宫人。 第86章 追问身世 待所有宫人都退去时,她才拢了拢裙裾,从美人榻上下来,走到宁家二老的眼前。 “你……你是凤凰?”宁梅臣见所有不相干人等全都离开,也没有了顾忌,颤抖着声音看向沈璧,“你真的是凤凰,你还活着?” 薛玉香显得冷静许多,拉住了宁梅臣,“老爷,不要在贵人面前失礼。” “无妨,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在,你们有什么就说什么。”沈璧无端觉得嗓子处哽咽住,说话都不利索了。 薛玉香低头笑道,“宁妃娘娘先前寄信给家中,已告知我们一切,也告诫过我们且不可泄露贵人的身份。现在,您对外的身份是我宁氏族中的小姐,而我们今日进宫,一来是来缅怀已故的宁妃,二来,是代表宁氏一族,来恭喜贵人娘娘。” 薛玉香说的有条不紊,将这中间的关系梳理的一字不差,沈璧却无心听她说话,只一味盯着宁梅臣看。 老人不过五十岁上下,可两鬓已经斑白,面上更横生出许多皱巴巴的皱纹。 宁梅臣强忍了一会,终是泪湿了眼眶。 “凤凰……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惜瑶信中告诉我,说你出现在宫中时,我还不敢相信……现在,真的看到你的人,为父就心安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自称为父。 沈璧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也微红了双目。 “我原来的名字叫凤凰?”沈璧上前几步,更接近了宁梅臣,“想必宁妃姐姐在信中已经告诉你们,我自死而复生后,就失去了记忆,今日,既然二老都来了,那么能不能劳烦二老,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我的所有过往,还有,关于我娘亲与弟弟的所有事情。” 宁梅臣闻言当下痛哭流涕,“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没有保护你们。”他的眸光中星光点点,映着无数悲伤,“想必惜瑶已经告诉了你一些,对,你是赵国人,当年,赵国被灭,你们母子三人落难逃亡,来到赵梁两国边境,被我救下。我当时见你母亲可怜,一人需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实在不容易,便收了她做偏房。” 这些说辞,都与宁妃之前所说的一样。 “后来……”说到这里,宁梅臣看了身边的薛玉香一眼,“都怪我调教无妨,也怪我当时一心把注意力放在你们母子三人身上,怠慢了自己的夫人与亲生女儿,才使得她们嫉妒心起,趁着我没在家,赶走你们,后来……” “后来,你们不知怎的,就被梁国人发现,在躲避抓捕的时候,不慎落入悬崖!” 一切都与宁妃临死前交代的一样,没有太大出入。沈璧怔怔坐回榻上,“那为什么,我还活着,我的娘亲与弟弟都死了?”仍不甘心地,“你们有去寻找过吗?可否见到尸骨?” 薛玉香接道,“那悬崖足有几千尺高,下面烟雾缭绕,也没有下山的路径,我们实在没法下去寻找。至于娘娘您为何还能活着,这恐怕是上天的意思。” 沈璧愣怔,痴痴看着殿中渐渐融化的冰块,心中的寒意却未消融半分。 “这么说,我是在痴心妄想,我的娘亲和弟弟根本不可能再活着。” 第87章 非分之想 殿内,冰块消融,余留下一室清凉,如置身在极阴的水榭之上,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属于盛夏的炎热。 沈璧坐在殿中,定定坐着,足足有一个时辰。 宁梅臣与薛玉香,早已离开,被安置在另外的房间中。景奂的意思,念在宁妃刚走不久,就留他们二老在宫里多住几日。 且方才薛玉香离开前,也有意无意地向沈璧袒露心迹,宁家如今是一年不如一年,若宫中有什么闲差,便可叫他二老进宫来做事。 沈璧的脑袋涨的慌,满脑子里全是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梦,下着暴雨的夜晚,娘亲带着她和年幼的弟弟,在满是泥泞的黄泥地中奔波逃命……梦境没有告诉她的是,也就是在那一晚,她们掉落下悬崖,除却自己留了一条命,娘和弟弟全都一命呜呼。 蓦地闭眼,沈璧强忍住满腹哀伤,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自己是有身孕的人,想的太多,对胎儿不好。 这样耗着,很快到了晚膳时分。 景奂一如前几晚,到了酉时,准时来到月池宫。 今夜的晚膳也是十分丰盛,芙蓉大虾、糖醋荷藕、枣泥糕、金丝烧麦、五香酱鸭…… 全是沈璧较为喜爱的菜式,若是往日,也定是大快朵颐,只是今晚心里揣着心事,嘴上难免无味,夹了几块之后,便心不在焉地放下。 “如今有孕,就多吃点。”景奂还以为她是因为害喜,才没胃口,分别夹了几样菜到她碗中。 沈璧敷衍地吃了几口,景奂再夹时,她摆了摆手,“今晚没什么胃口,实在吃不下。” 景奂也放下筷子,“怎么了?” 沈璧摇摇头,从位置上站起,“没什么,大概是害喜吧。”又顾左右而言其他,“宝玥公主怎么样了?” 景奂闻言不由一笑,“是个非常有精气神的孩子,虽说是早产,可经过这几天的母乳喂养,已经喂得白白胖胖的。” “可惜莲妃与臣妾之间一直有误会,要不然,臣妾早想过去看望。” “不急。”景奂执了沈璧的手,“你如今龙胎还未坐稳,太医的意思,前三个月里最好待在寝宫中不要到处乱跑,等过了三个月后,你就是想出宫,朕也不拦你。” 寝殿内,除了贴身宫女鸳鸯垂首站在一旁,就别无他人。 景奂牵着沈璧的手,慢慢坐到软榻上,双手绕过沈璧尚且纤细的腰肢,将她虚虚环住。原本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想静静地抱着她坐一会,谁知抱着没多久,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不听使唤地反抗起来。 自从横阳回来后,他已经好久没碰她,如今他也深知,沈璧身子未坐稳,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 只是这内心狂躁无比,像揣着一头小鹿似的,七上八下地乱窜。强行忍耐了一会,到底按捺不住,听从了自己的心意,心猿意马地向她的前胸抚去…… “皇上。”沈璧娇羞地唤道,一边忸怩了身子躲避。 景奂的眼眸中,渐渐弥漫上一层情-欲。喉咙口觉得干枯难耐,忍不住将沈璧拽了回来,“朕……”他咽了一下口水,“朕不知怎么,突然觉得好热。” 沈璧不是无知少女,且不是初次承宠,自然明白景奂此时此刻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下意识地从景奂的怀抱中挣扎出来,“臣妾去给皇上倒杯水。” 第88章 媚药 沈璧去倒了一杯温茶来,景奂晃了晃越来越不对劲的脑袋,觉得眼前袅袅走来的沈璧,今夜格外迷人。 拳头紧捏,放在案几上,额头上潺潺落下滚烫的汗珠。 自己这是怎么?并不是好女色的人,可今晚却像个毛头小子似的,心痒难耐。粗喘了几口气,深呼吸,景奂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对沈璧做出什么失礼之举。 都说孕妇前三个月动不得,为了孩子,他也得忍耐。 “皇上。”温柔似水的声音,响彻在耳畔,让景奂浑身不由的一个激灵。心中,更似有千万只蚂蚁爬动,说不出的燥热难受。 沈璧端了水到他眼前,“皇上,是不是屋子里太闷了,先喝点水,臣妾这就把门窗都打开。” “不必了。”景奂擦拭了额头上的汗珠,随手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干,“今晚也不知怎的,就孟浪了。” 沈璧有些尴尬地坐回到位置上,刻意与他保持着一些距离。 饭菜渐凉,沈璧又道,“皇上吃的不多,再吃一点?” 景奂缓缓将目光投向那些丰富美味的膳食上,摇摇头,此刻,也是决然没了胃口,“朕也没有胃口。”说罢,摇晃着站起,“你早点休息,朕先走了。” 他只怕自己再待一会,就会把持不住。 月池宫的殿门徒然打开,属于夏夜特有的清风徐徐吹来,却丝毫没有吹散他心头的燥热。 福公公看到景奂的样子,不由一愣。 “皇上这是怎么了?脸这么红,可是喝酒了?” 景奂摇摇头,踉跄着脚步,身子已有些不稳,“没有喝酒,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福公公是何等精明之人,细看了景奂的神色,再略微深想,便迅速明了。“呀”了一声,脱口说道,“莫不是……” 紧要关头,却又是及时地刹住,闭了嘴巴。 景奂听出不对劲,扭头蹙眉,“莫不是什么?把话给朕说清楚。” 福公公垂眼,回头看了看殿内抬头翘望他们的沈璧,又看了看景奂。思忖再三后,还是慢慢说道。“皇上的症状像是服用了媚药。” “媚药?”景奂闻言不由斜眯了双眼,他右手捂住胸口,左手攀附在月池宫外的柱子上,大口喘气,“谁会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奴才只知道一点,那下药之人想要伤害的就是玉贵人腹中的龙胎。”福公公凑近了说道,“皇上您想,您最近几日,夜夜流连月池宫,是满宫皆知的事情,定是有人嫉妒。而玉贵人龙胎还未坐稳,皇上服用了媚药,想那媚药药性如此之强,若在这种时候,强行宠幸了玉贵人,那么龙胎十有**就会不保。” 福公公的话,句句在理。景奂黝黑的眸色陷入一片幽沉,余光中闪现出几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浮光,“想不到朕的后宫,竟还有如此心计城府之人。” 沈璧这才刚刚怀上龙嗣,就有人想着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除去她腹中孩儿。 若刚才自己真的没有把持住,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会是谁呢?后宫之中,会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沈璧? 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这始作俑者,景奂说完这句话,身-体愈发难受了。忍不住望向月池宫内,瞧见那旖旎身影,咬咬牙,按压下所有的躁火,疾步冲着走出了月池宫。 “快叫太医,看看有否有解药。” 第89章 解救法子 养心殿内,孙太医蹙眉把脉。 景奂满脸涨红,忍受着媚药越来越强的药性。如今约莫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回到养心殿后,景奂脱了外袍,冲了冷水澡,又灌了十几杯的凉水,还是没有一点效果。 反而随着时间的延长,那药性在体内乱窜,仿佛唯有找到女人得到释放,才可解脱。可他堂堂一国之君,岂能这样随便被小人摆布。 “到底如何了?可有解脱之法?”景奂虎着一张脸,沉声问道。 孙太医退后几步,面目严肃,“恕臣医术不精,这媚药没有任何解药。” “什么!”景奂的眼眸中散发出危险的气息,“怎么会没有解药,凭你多年的经验,难道就找不出一丁点法子?” 孙太医摇头,“此媚药无色无味,药效极强,若是在一个时辰之内,没与女子交合,便会因经脉膨胀凝血而死,皇上,恕微臣斗胆僭越,眼下还不是寻找下药之人问罪的时候,当务之急,皇上还是赶紧去后宫吧。” “放肆!” 景奂一掌拍在案台上,猛地站起,神情因为愤怒和难以掩盖的情-欲,微微扭曲,“多嘴,给朕滚出去。” “皇上。”孙太医仍冒死进言,“臣方才把脉,皇上您的龙体已经受损,一个时辰很快就要过去,皇上还是尽快——” 孙太医话音未落,便被一阵“霹雳哗啦”杯盏落地的声音打断。 景奂一怒之下,将桌上的茶碗点心,全部扫落至地。 福公公见情形不对,连忙阻止孙太医,并将他拉了出去。待走出养心殿门口,又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快,快去通知皇后娘娘。” 眼下情况紧急,瞧着整个后宫,沈璧怀孕,莲妃正在坐月子,余下的其他妃嫔,要么就是常年备受冷落不受宠的,要么就是寝宫离养心殿太远,远水难救近火,也只有找皇后娘娘救场了。 小太监刚跑出养心殿没多远,便在一个路口碰到了樊月华。 “何事?如此慌慌张张?”樊月华认得这是养心殿里的人,便叫住了他。 小太监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皇后,顿时喜极,“皇后娘娘,您还是赶紧去看看皇上吧。” 樊月华凤目微凛,言语中有关切,“皇上怎么了?” “皇上他……”小太监不知该怎么说才妥当,着急得脸上冒汗,“奴才嘴拙,只知皇上现在非常不好,至于如何不好,还劳请皇后娘娘移动凤驾,到时一看便知。” 养心殿内,景奂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浸泡在凉水之中。 福公公心急如焚,一边掐算着时辰,一边焦急地望着殿外。 终于等到了樊皇后的出现—— 樊月华一袭薄如蝉翼的淡绿色纱衣,仿佛夏夜中的精灵,极其轻盈曼妙地闪进燥热的殿内。 “皇上,到底出了何事?”樊月华不知内情地靠近浴桶,她伸出手,先是探了探水温,当触及冰凉的水时,不由凤目微抬,斥声指责福公公,“虽说如今天气热,可也不能这样浸在冷水之中,若是皇上着凉了怎么办?福公公,你伺候皇上多少年了,怎也如此不尽心。” 第90章 趁虚而入 福公公“扑通”一声跪地,“皇后娘娘饶命,奴才这也是没法了。” “什么没法了,到底怎么了?” 福公公看了闭目的景奂一眼,只见他咬紧牙关,浑身微颤的样子,便知道皇上眼下肯定是难受的要紧。 “皇上他中了媚药,孙太医说,若是在一个时辰内,不和女子交合,便会经脉膨胀凝血而死,皇后娘娘,还请您救救皇上吧。” 一个内监直言不讳说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豁出去了一张老脸。 福公公说完这些,便低头弓腰,领了殿内一应的太监宫女退出去。 一室燥热,原本冰凉的洗澡水,也渐渐变得温热,景奂眉眼微动。 “你怎么来了,出去!”喘息间,他狰狞着脸色对樊皇后吐出狠狠的一句话。 摇曳的烛光中,景奂觉得今夜的樊月华格外妩媚迷人。 她往日自恃皇后身份,在穿着打扮上向来追崇雍容高贵的风格,好是好看,却是少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姑娘该有的俏皮和轻盈,多了几分老沉和严肃。 这一身淡绿色纱衣,倒是极好看的。 “皇上……”樊月华轻轻将外面的纱衣褪下,只余下里面一件贴身的抹胸。 “福公公都与臣妾说了,我们本是夫妻,就不要再觉得别扭了,今晚,就由臣妾来服侍皇上吧。” “你要干什么?”景奂沉声说道,脸色已极为不悦。 “自从臣妾从光泽寺祈福回宫后,皇上您就一次都没有召幸过臣妾,难道臣妾就这么讨人厌吗?”樊月华褪下外面的纱衣后,便伸出自己光洁白皙的**,缓缓抬高,慢慢迈浴桶中。 “皇上,就算事后,您怪臣妾,怪臣妾以下犯上也好,怪臣妾趁机侍寝也好,就算您到时候要废了臣妾这个皇后,臣妾都没有任何怨言。”樊月华眼中噙了泪水,一副楚楚可怜且动人的样子,待整个人都站进浴桶时,慢慢蹲下与景奂平视。 “皇上,一个时辰马上就要过了,您就不要再倔强,让臣妾来救你吧。” 景奂气息不稳,口鼻间呼哧呼哧地喘气,脸色更是呈现出一种悍人的紫红色。 樊月华趁机抱住他,将他的头按在自己丰-满的胸上。 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绕到后背,极麻利地解开抹胸的带子,顺势一抽,将她最引以为豪的酥-胸迎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响起微微震荡的水花声和男女情难自禁的呻-吟声。 福公公站在殿外,不由舒了口气。皇上,总算是得救了。 只是沈璧那边,若是知道,怕不知会怎么想。 殿内,震动的水花声持续了一会,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皇上——”樊月华慵懒地趴在浴桶边沿,迷离着双眼,一头黑丝如绸缎似的,黏在洁白光滑的玉背上,她嘤咛了一声,意犹未尽,因为这突然停下来的动作而觉得不乐。 她将两只手挂在景奂的脖子上,“皇上,怎么了?突然停了。” 景奂兴致恹恹地拿下她的手,“哗啦”一声,从浴桶中迈出来,走到屏风前,取下寝衣穿上。 “皇后也不怕着凉,赶紧出来吧。” 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声音,让前一刻还在陷在情-欲中难以自拔的樊月华倏地清醒。 她定定看着景奂,内心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第91章 惊吓 “皇上,你果真对臣妾毫无一丁点的情义。”言语中,不由透露了些微的委屈和酸味。樊月华红了眼眶,见景奂如此翻脸无情,也从浴桶中走出来,兀自穿好衣物。 皇后其实并无什么过错,景奂顿了一下,对自己方才的态度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放软了声音,“朕没什么意思,皇后不要往心里去,只是夜深露重,朕担心你身子受寒。” 樊月华咬了唇角,双颊因为刚才的激烈,还透着几分红晕。“只要是为了皇上,臣妾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景奂唇角一扯,“何须上刀山下火海,皇后言重了,时辰已经不早,你还是早些回去吧,朕也有些累了。” 樊月华盯着景奂看了一会,见他神情淡然,心中不由凉了几分,不过面上还是装的大方从容的样子,不再多做纠缠。贵为皇后,她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若都像那些个妃嫔一样不知进退,自然是要招人厌的。 殿外,贴身宫女宛桃随即迎了过来,满脸笑意,“恭喜皇后,贺喜皇后。” 樊月华还想着景奂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冷着一张脸,“有什么好恭喜的。” “恭喜娘娘侍寝,太医之前诊断过,这个月的初一到初八,都是娘娘极容易受孕的日子,今儿个,不正是初六吗!” 樊月华闻言有了丝笑意,“你说的对,只要侍了寝,一切就有了希望,只要本宫能为皇上诞下龙子,那便是我们梁国的嫡子。” 羊角灯映着地上的鹅卵石路灼灼发亮,樊月华心情极佳地踩在上面,感受夏夜带给她的微风和花香。 月光皎皎,她的脸上绽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容。 这场战役,终是她最后得胜。不管是玉贵人,还是莲妃,都不是她的对手。 那厢,樊皇后刚走,景奂便再也坐不出,叫了福公公进内。 “你且去月池宫一趟,将今晚朕和玉贵人吃过的那些膳食收集回来,查看媚香是否就下在里面。” “是。” “再查一查,这些膳食都经过何人之手,一个都不能落下。朕倒要看看,是谁,存了雄心豹子胆,竟将算盘打到朕的头上。” 这一夜,沈璧睡得并不安稳。一方面是因为初怀有孕的各种症状,另一方面是因为景奂,景奂并非急色之人,可今夜的种种反应,都不像是平时的他,总之非常的不对劲。 到了凌晨时分,月池宫内居然还传出宫女的哭号声。 沈璧被吓得一怵,从床上弹坐起来。 殿内漆黑一片,她睡觉时喜欢熄灯而睡,所以要求宫女将殿内的所有蜡烛都吹灭。 “鸳鸯,鸳鸯。”她叫着贴身宫女的名字。 叫了好一会,却无人应,只余下自己的声音仿佛鬼魅魍魉似的在殿内回荡。 宫殿太大,愈发显得诡异,沈璧的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后背不知是太热还是太紧张,全是汗,“鸳鸯,鸳鸯……”如此叫了一会,还是没人应答。 她这才觉得无端的害怕,抱紧了被子在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大殿的门才被人打开,月池宫的几个宫女举着灯笼走了进来,又有几人点亮蜡烛。 第92章 内奸 “娘娘。”一个叫湘草的宫女走近床前,“娘娘受惊了。” 沈璧见有人进来,心里的恐惧也都散了,环顾四周。 “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什么我听到有人在哭?” 湘草脸色微沉,“是鸳鸯,想不到她竟然会背叛您。” “鸳鸯?”沈璧嗫嚅着这个名字,想起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宫女,自从她住进月池宫后,鸳鸯便与她亲近,且能力较强,事事主动亲力亲为,她便给做了主张给鸳鸯提了职,任命为月池宫的领事宫女。 “她怎么了?” 湘草语气愤恨,“昨晚皇上和贵人用的膳食中,被人下了媚药。” “媚药!”沈璧怔住,这么说来,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怪不得景奂昨晚的样子有些古怪,原是有人下了这东西。 “福公公方才来彻查此事,刚好看到鸳鸯鬼鬼祟祟的拿着那些剩下的膳食去倒进井中,福公公及时阻止了她,并让人验了那些膳食,最后证实昨晚的膳食中果然被人下了媚药。” “鸳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是有些不信,自己身边最信任的宫女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个鸳鸯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居然也是他人摆放在月池宫的一枚棋子。 “奴婢也不知,这会福公公正抓了鸳鸯,在慎刑司里严加审问。” 湘草见沈璧神情疲惫,帮她掩好被子,“娘娘,您先继续睡,待天一亮,想必慎刑司那边就有了消息。” “嗯。”沈璧点头,湘草扶着她慢慢躺下。 沈璧平躺着,看着有些繁缛雕花的床顶!不由陷入沉思,自己这才进后宫多久,就遇到这样勾心斗角的事情。 媚药,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药效有多强,平常男子若服用了它,定能比平时要凶猛持久许多。而自己现在刚怀有身孕,前三个月是最忌讳有所大动作的时候,很容易小产不保。那幕后主使之人何其歹毒,竟想让自己在承宠中失去孩子。 “娘娘,要熄灯吗?”入睡前,湘草问道。 沈璧想了想,还是说道,“点着吧,寝宫那么大,黑乎乎的,挺吓人的。” 烛光摇曳中,沈璧时而闭眼,时而睁眼,这一夜注定睡得不安稳。 她太想知道,是谁想要害她,想要害她腹中未成形的孩儿。 慎刑司那边很快有了消息,鸳鸯在几番刑法折磨下承认了是她下的药,这幕后指使之人就是莲妃。 “莲妃!”沈璧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震惊住了。 “是啊,莲妃与娘娘素来不合,先前与宁妃娘娘也不合,若不是她下的手,还会是谁?”湘草将吹凉了些的米粥端到沈璧的面前,又剥了鸡蛋。 “她如今当了母亲,在坐月子,又要照顾小公主,居然还有闲心对付我。” “娘娘,您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莲妃娘娘之前与你就有芥蒂,这回见自己产下公主,备受冷落,又害怕您到时若是产下一个皇子,那么她的地位就岌岌可危。想加害于你,这些都是说的通的。” 第93章 你干的好事 这是莲妃生产后,沈璧第一次去看她。 往日偌大奢华的长春宫,此时此刻,弥漫着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氛。夏风四起,从各个门窗中和罅隙中穿透而进,将殿内的诸多帘子和帷幔,吹拂的起起落落。 莲妃不知所以,额头上还绑着白巾。倒是小公主,像是提前窥破了一切,在乳娘的怀中微微耸动,突然间嚎啕大哭。 这还是很小的婴孩,不过十几天大,脸色还是红扑扑邹巴巴的,她哭起来的时候,嘴巴张大着,露出里面光秃秃的牙床。沈璧看到这张哭泣的小脸,蓦然觉得十分不忍。 景奂阴着脸,淡薄的唇角微抿,“把小公主抱下去。” 乳娘抬头,见情势不对,连忙躬身抱着宝玥公主退下。 莲妃再愚笨,也看出了些不对劲,自从她生下宝玥后,邹太后来探望的次数就极少,樊皇后与众多妃嫔更是觉得她产女失势,都不将她放在眼里。 更别提像今日这么大的仗势,邹太后携帝后,还有一众妃嫔,全都在同一时间涌向长春宫。 “皇上……”莲妃蓦然觉得有些胆颤,“今儿怎么得空来看莲儿?” “哼,你干的好事!”景奂冷哼。 “臣妾不知皇上在说什么?”莲妃迷茫。 “你还要装傻。”景奂抬高了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莲妃,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憎恨,“做都做了,事到如今,为何不光明磊落些。” “是啊。”那厢,樊月华站了出来,“莲妹妹,若你痛快承认自己的过错,皇上也不是心狠之人,必定会念在往日情分和小公主的面上,网开一面的。” “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莲妃摇头,脸色却在不知不觉得中变得惨白。 邹太后在侍女的搀扶下上前,“莲儿,你这孩子,让哀家说你怎么好,都是当娘亲的人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了小公主着想。你这样加害于其他人的孩子,就不怕报应到自己的头上,不怕报应到小公主的头上吗?” “姑母,莲儿什么都没做,您为何这么说?”莲妃见众人讨伐,早已慌了神色。 “莲儿,若你还这样执迷不悟下去,到时,就别怪姑母翻脸无情。”邹太后扔下一句狠话,退后至景奂身旁,“皇帝,媚药一事,你且公事公办,哀家绝不会姑息养奸,纵容此大逆不道之人来祸害我梁国皇嗣。” 又走到沈璧身边,“放心,皇上一定会为你做主。” 沈璧垂脸,一时间,觉得长春宫内说不出的压抑。她是素来与莲妃不合没错,且莲妃先前也一直想杀掉自己,可是这件事,细细想来,还是有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真的是她吗? “什么媚药?”莲妃乍听到这两个字眼,猛地抬起头来,“皇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臣妾,一句都听不懂。” “还要继续装糊涂?”景奂斜了余光看她,“也好,不到桥头不死心,朕就让你心服口服。”右手一挥,守在长春宫殿外的福公公立刻押了鸳鸯进内。 满身伤痕的鸳鸯,被太监们毫不怜惜地扔在地上,地面太过坚硬,鸳鸯发出一声闷哼,如一滩烂泥,没有生机。 第94章 幕后指使 沈璧下意识退后几步,看着面目全非的鸳鸯,难免觉得于心不忍,可又想起往日她与自己之间的种种,不觉感到寒心。 “莲妃,不要告诉朕,你不认识这个宫女。” 莲妃看到鸳鸯的刹那,脸色愈发苍白,她踉跄,往后退后了几步,嘴上仍强硬,“臣妾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这宫女名叫鸳鸯,你未进宫前,她曾是你府上的丫鬟。朕赏赐月池宫给玉贵人时,你便暗中将鸳鸯带进宫中,又给挑选宫女的公公塞了银子,趁机把鸳鸯派到月池宫做事。” 仿佛被人戳中心事,莲妃的嘴唇颤抖,良久说不出话来。 樊月华趁势说道,“莲妹妹,你还是别这么倔,早些承认了吧,也免了些苦头吃。” “不错,这鸳鸯的确是臣妾的人,可臣妾并没有让她去下什么媚药。”半响之后,莲妃终是松了口,她红了眼眶,抬起头看向景奂。 “臣妾的确嫉妒沈璧得宠,安插鸳鸯进去,也的确是为了日后做打算,可是臣妾现如今还在坐月子,一心一意全在小公主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心思,去对付沈璧。” “皇上!”莲妃说着,掀掉被子,从床上爬下来,一直跪爬着挪动到景奂的跟前,抓住他的衣摆,“皇上,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没做什么伤害玉贵人的事情。” 景奂猛地拂开她的双手,言语冰冷,“亏你知道,自己是个当娘的人,你意欲加害沈璧腹中的孩儿时,难道就没有替宝玥想过。若当初你怀孕时,也有人想要加害宝玥,你会如何?” 鸳鸯趴在地上,发出呜呜的闷哼声。 福公公踢了她一脚,她便正面朝上地对面着大家。 “说,是不是莲妃娘娘指使你在皇上与玉贵人的膳食中下了媚药?” “奴婢……”鸳鸯神情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往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失去了光泽和灵动,如干涸的水井,“奴婢……”她嗫嚅,抬眼间,看向莲妃,又看向这在场中的某个人。 “是,确是莲妃娘娘指使,她说她恨玉贵人,恨她不得好死。如今莲妃娘娘生下小公主,就愈发害怕玉贵人将来若是产下皇子,那么母凭子贵,到时莲妃在后宫之中便没有立足之地。” 鸳鸯抬眼,看到莲妃不敢置信地瞪大着眼睛,别过脸,兀自说下去,“莲妃娘娘还说,若是下落胎药,或者是在玉贵人平时常走的路上浇上油,这些都是下下之策,届时皇上大怒彻查,定会很快查到真凶。但是媚药不同……皇上原本就十分宠爱玉贵人,在媚药的作用下,一时难以自禁发生了什么,这并不会叫他人起疑。” “你胡说!”莲妃猛地站起,走到鸳鸯身前,“本宫什么时候叫你去下媚药了!?” “娘娘。”鸳鸯垂泪,“是奴婢愚笨,露了陷,可是事到如今,皇上已经查明一切,娘娘,您还是承认了吧。” 隔壁的内殿中,小公主的哭声再起。任凭乳娘再怎么哄抱,都无济于事。 莲妃倏地落泪,“你这个贱婢,本宫养你多年,事到临头,竟敢诬陷本宫。” 第95章 莲妃失宠 “够了!”景奂听闻小公主的哭声,顿觉于心不忍,“今日就看在宝玥的份上,朕饶你不死,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且你到现在都不肯承认自己做的事,真叫朕失望。” 莲妃跌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离自己几米远的邹太后,看着幸灾乐祸的樊月华,又看了看一直以来就不怎么喜欢自己的皇上。 可笑的是,这么多的人当中,只有沈璧,唯有她,拿着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 多么可笑—— 莲妃低头,唇角蓦地轻扯,似笑非笑。 “莲妃,意欲伤害皇嗣,实属不赦,即日起,降为贵人。” “玉贵人,身怀皇嗣有功,此次又受了诸多惊吓,即日起,升为玉嫔。” 小公主的哭声还在继续,景奂望了望内殿乳娘抱着小公主晃悠的身影,叹息,“小公主有你这样的母妃,实属不幸,若交于你亲自抚养,还不知会教育成什么样子。” 莲妃闻言愣怔,“皇上,你要做什么?” 樊月华随即上前,“臣妾倒是有个主意,永宁宫的辰妃,可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皇上曾经还是皇子时,她便跟了皇上,时至如今,已有七八年,却一直未有所处,太医诊脉,辰妃大抵是怀不上身孕的。臣妾僭越,皇上不如就将小公主交给辰妃代为抚养。” 景奂闻言点头,“辰妃为人温柔贤淑,的确是个好人选。” 邹太后也赞同,“辰妃是后宫众多妃嫔中最为知书达理的,且女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公主交于她抚养,哀家也放心。” “不!”莲妃哀求,“不要把公主带走,我自己的女儿,我自己带。” “你还是好好待在长春宫,给朕好好反省,哪日想通了自己的罪责,朕再放你出去。”景奂拂袖,一边命令宫人,“即日起,没有朕的旨意,莲贵人不能踏出长春宫半步!” 莲妃降为了莲贵人。 宫中原本几十个伺候的宫人也迅速减掉了大半,只留三四个宫女太监留下。 小公主和乳娘,也被宫轿抬着,接往辰妃所在的永宁宫。 一时间,偌大的长春宫顿时变得萧条无比。 往日嚣张跋扈的莲妃失宠了。 ---------------------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沈璧刚一踏进月池宫,就看到湘草率着众宫女太监,迎在殿口高呼。 明明是件喜事,景奂替自己做主,处置了莲贵人,可不知为何,这心里头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神情恹恹地走进殿内,湘草立即端了茶水上前,“娘娘为何闷闷不乐,如今整个后宫,有谁不知皇上眼下最为宠爱的人就是您。您现在可谓是风光的很,入宫不过十几天,就从贵人晋升到了嫔位。” 沈璧心绪不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茶水。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怪,莲妃是个嚣张跋扈之人,这样的城府心计,似乎不像是她的手法。” “娘娘,鸳鸯都已经指认了,难道还会有假吗?” 沈璧兀自摇了摇头,心想,大概真的是自己多想了吧。 到了午膳时分,沈璧命人叫了宁梅臣和薛玉香入殿共用午膳。 到底有几分忌惮着薛玉香,待用完膳食,薛玉香出去散步时,沈璧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打开其中一个小箱笼,取出一份信。 第96章 继母的心思 到底有几分忌惮着薛玉香,待用完膳食,薛玉香出去散步时,沈璧趁机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打开其中一个小箱笼,取出一份信。 正是那日苏凉交给她的信,如今放在她这里快有一月之余。前些日子想送出去,可是一直不得空。 这封信是寄给苏叶和苏家人的,虽然苏叶早已香消玉殒,可是她受人之托,还是要言而有信地送到。 微咳了一声,还是不知该怎么称呼宁梅臣。 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这次出宫,还得劳烦您走一趟,帮我送一封信。” 宁梅臣接过信笺,并未多看,直接收到袖口之中,“娘娘放心,这信,老夫一定送到。” 沈璧点头,夏日的正午之光,直直晒进殿内,她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便站起来,走到窗前。 只见殿外,薛玉香与她的贴身丫鬟星儿正站在肥大的芭蕉叶下乘凉,微风徐徐吹来,二人的神色都十分惬意。 “打扰了娘娘几天,老夫也该带着内人回去了。”宁梅臣略显苍老无力的声音,在背后,缓缓传来。 沈璧想对他温和的笑,可是嘴角僵硬,始终是笑得不大自然,每次对面这个继父,她总觉得有一股心结,难以解开。 “以后家中有什么事,可随时写信告诉我,宁妃姐姐临死前把宁家交托于我,我自然是要信守承诺的。” 宁梅臣垂目,喉咙间似哽咽地滚动,“谢娘娘恩典。” 另一厢,薛玉香与星儿站在芭蕉叶下,看了一会园中的风景后,便将目光投射向殿内。 “夫人,看玉嫔娘娘的样子,似乎是有意避开你。” 薛玉香卸下一副伪装,露出原本的精明本像。 “哼,若不是当初惜瑶暗中打点安排,她会这么快顺利爬上皇上的龙床?” “宁妃娘娘也是为了咱们宁家好,毕竟这宫里总要有个自己人帮衬着,宁家在宫外才能一直屹立不倒。” “这个我自然知道,要不然这些天,何至于如此放低自己的身份去迎合奉承她。” 星儿是打小就跟在薛玉香身边伺候的,性情品格也是像极了薛玉香,是个富有心计手段的丫头。 她一双乌黑的眼珠滴溜溜打转,瞧见殿中沈璧与宁梅臣说话的样子,不由压低了声音,伏身靠近薛玉香,“夫人,有件事,星儿,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奴婢看玉嫔娘娘的神情,似乎对我们宁家心存芥蒂,毕竟当年,她的娘亲与弟弟,就是因为被我们宁家赶出府,才被梁国士兵发现,坠落悬崖的。” “你的意思?” “星儿只怕,这玉嫔到时候突然变脸,她现在是看在已故的宁妃娘娘的份上,才对我们宁家客客气气的。可是时间一久,难不保她就后悔了,想替自己的娘和弟弟报仇。星儿说句斗胆的,当年二夫人和小少爷之死,确是夫人与小姐之过。” 星儿的话说的不无道理,薛玉香顿时陷入沉思之中,“是啊,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对我们不冷不热的,我和老爷来宫里好几天了,她何曾叫过我们一声?” “星儿的意思,夫人还是得另做打算,以防止玉嫔娘娘哪天就突然对付我们。” 薛玉香看着殿内沈璧的身影,忽得轻扯了嘴角,“别怕,她不是也有把柄在我们手上,若她哪天想对付我们,我就把她是赵国余孽的身份告诉皇上,告诉太后。” 第97章 皇后的挑衅 送别了宁家二老,沈璧便沿着宫道,缓缓地朝月池宫走去。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如今不过才一个多月的身孕,除了清晨起来,有些呕吐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不适。胃口时而好时而差,好食酸性的东西。 当经过坤宁宫前面的路口时,沈璧下意识地微微侧目。 只见里面好不热闹,仿佛过节似的,又是打扫又是布置。众多的宫女太监忙成一团,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忙碌着。 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宫女宛桃叉着腰指挥,“快,都利索点,将地上都扫干净了,不能出现一颗石子。” “还有走廊上,都给我铺上地毯,这夏天雨多,容易湿滑,铺了毯子,才能确保皇后娘娘平安无事。” 沈璧看了一会,狐疑地转身,“什么日子到了?坤宁宫怎这般折腾!” 湘草跟在沈璧的身后,这些天沈璧日日待在月池宫中,鲜少出门,自然不知道这宫里的传言。这后宫,但凡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丁点消息,都能在片刻间传的沸沸扬扬。 她低脸,不知要不要将这消息告诉沈璧。 沈璧走了几步,见身后的湘草没有跟来,便也停了脚步,“怎么了?”见湘草面色有些沉重犹豫,就知她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湘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璧不由端了贵人的架势,加重了声音。 湘草左右为难,看了看四周并无什么闲杂人等,轻轻地凑近了说道,“那晚,皇上被莲妃下了媚药之后,是皇后娘娘替皇上解了药效。” 药效……沈璧听后有短暂的失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是景奂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时的影像。是啊,她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媚药药效如此之大,若不是另有女子那晚代替自己承宠,景奂怎么可能会一点事情都没有。 眼前的视线变得虚无缥缈,沈璧脚步虚浮地踩在地面上,一步一个脚印……为何觉得心里有些苦涩,樊皇后才是景奂的正宫娘娘,她一个后来者,又有何立场来多说什么。 不由敛了心神,想起什么,又问,“看那架势,皇后娘娘笃定自己会怀上身孕?” 要不然呢,又是清扫石子,又是铺毯子,那是为了什么。 湘草吐了吐舌头,“他们坤宁宫行事未免夸张,皇后娘娘这才侍寝也没几日,怎知就会怀上龙种。可奴婢听那帮坤宁宫做事的宫女说,说皇后娘娘承宠那晚,恰好就是她最易受孕的日子,所以这才如此肯定。” 原来如此,沈璧心中暗忖,这么说来,这次的媚药一事,最能得利的便是樊皇后。 不管是哪种结局,樊月华才是真正的得益者。 第一种,若是那晚景奂服用了媚药,真的对自己做了什么,那么届时龙胎有损,整个后宫的妃嫔恐怕都会幸灾乐祸,而她樊月华自然是幸灾乐祸中的其中一员。 第二种,景奂害怕伤害到自己,定会强忍住,而那晚恰好樊皇后就出现在养心殿的旁边,去侍了寝,偏偏那晚又是她易受孕的好日子。事后鸳鸯如此之快地将莲妃盘了出来,想想都是十分的不对劲。 这二选一的算计,不管哪一种,都会直接令她和莲妃下台,可她樊月华却是渔翁得利,坐享其成。 第98章 皇后怀孕 绕了一个弯,不知不觉中,走到莲贵人所在的长春宫。景奂虽降了她的位份,可并未让她迁宫别处,也算是手下留情。 “娘娘。”湘草想要阻止,沈璧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径自走了进去。 若是以往,殿口定有宫人相迎,可今日,这里一片萧条,别说是宫人,就连种在里面的花草,都在短短几日之中失去了蓬勃生机。 依稀中,听到几声婴孩的啼哭声。 沈璧一愣,放轻了脚步渐渐靠近。 “多谢姐姐。”是莲贵人的声音。 “妹妹,你与我还客气什么,如今皇上将宝玥交于我来代为抚养,那么,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既然同是宝玥的母妃,我们更要同心协力,共同抚养公主长大。” “莲儿以前张扬跋扈,从未想过有这般落魄的一日,媚药一事,确不是莲儿所为。” “说这些还有何用,重要的是皇上和太后都不信。” “难道辰妃姐姐也觉得这事是我做的?鸳鸯的确是我的人,可我也只是提前安插在那里,并未指使她做什么。” “如今,别再执着于这件事情了。我今日带宝玥来,一来是为了让你看看孩子,一解相思之苦。二来是因为这孩子这几日不知怎的,突然不愿意吃奶了。” “怎会这样?” “孩子都是有灵性的,大概知道自己的母妃受苦,所以才茶饭不思吧。” 小公主的哭啼声再次响起,莲妃抱着她轻轻哄着,一边腿下自己的前襟,背对着辰妃喂奶。 “长春宫的膳食越来越差,我的奶水也越来越少,辰妃姐姐,今后就要麻烦你多多照顾宝玥。”莲妃穿好衣服,将宝玥交到辰妃手中,“只是我这里,你往后就别再来了,除非哪日,我重新得到皇上宠爱。” “妹妹……” “要不然呢,堂堂一国长公主,她的母妃却是受软禁的贵人而已,你让她长大后怎么在众多皇嗣中立足。” “妹妹真是良苦用心。”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沈璧趁辰妃快要出来前,赶紧退了出去。 不消半会,辰妃便抱着公主从另外一个隐蔽的出口走了出去。 ———————— 一个月之后,樊皇后怀孕的消息,便如长了翅膀似的,传遍整个后宫。 除了受软禁的莲贵人,后宫大大小小不同品级的妃嫔皆携了礼物上坤宁宫恭贺。 沈璧没什么好送的,随手将景奂前些日子赏赐给自己的夜明珠奉上。 再看其他妃嫔,在送礼这方面,难得一致地避开了吃的东西。 想必大家都害怕,万一自己送了吃的,被人动了手脚,那么到时皇后娘娘腹中的孩儿要个万一,那便是她的过错。 樊月华何尝看不出大家的心思,脸上端笑着,一如平日时的那般从容大方,“众位姐妹客气了,本宫真是受之有愧。” 众人围坐着,各怀心思地聊了一会天,渐渐的也都散去。 沈璧随着众妃嫔走出,快要走出坤宁宫时,却突然见到坤宁宫的墙角处跪着一位宫女,不止跪着,头顶处还顶着一个洗脚桶。各宫娘娘处罚自己宫中的奴才,那是常有的事情,沈璧进宫一两个月,也早已见怪不怪。 当下并没有觉得什么,看了那个宫女一眼,便选择不多管闲事地走了出去。 第99章 谋差事 “皇后娘娘明面上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实际上,大家背后里都怕她。”待走出坤宁宫,湘草轻声说道。 沈璧点头,这一点,她深表赞同。 莲贵人虽然厉害,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像樊皇后这种深藏不露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洪水猛兽。 如今,她比樊皇后先怀上身孕,且两人腹中孩儿的性别都不得知,若是女儿还好,若是儿子,将来还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因着樊月华怀孕,景奂那日在坤宁宫用过了晚膳,才过来月池宫看沈璧。 “宁夫人,不是想要进宫谋个差事吗?若她不嫌弃,浣衣局中如今刚好缺个管事的嬷嬷,不仅清闲,且每月的俸银也不少。”景奂陪沈璧用了一会点心后说道,是新贡的山楂饼,十分酸甜可口。 沈璧多吃了几块,就着湘草的手漱口。 薛玉香这个人,沈璧还真不是非常了解,默了片会后,回道,“多谢皇上做主,臣妾这就写信告知家里人。” 景奂点了点头,看向沈璧,“怎么样了?朕怎么听湘草说,说你最近几天胃口不好?” 沈璧低头,最近几天她的确胃口不好。 “是不是因为皇后的事,你不开心?” 被人说中心思,难免觉得有些难堪,沈璧挤出一抹笑,“怎么会,皇后娘娘有孕,乃普天同庆的大喜事,臣妾怎么会不开心呢。” 景奂紧盯着沈璧的神色看,似乎想瞧出这句话中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倏地,他伸出手,揉了揉沈璧的脑袋。 “不要骗朕,你心里想些什么,都在脸上写着呢。” 沈璧有些恼色地打掉他的手,顺了顺自己被揉乱的头发。 景奂忽得发出一声轻笑,“朕就喜欢看你耍一些小性子。”怔怔看了几眼,又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不过此事,你千万别与朕置气,当夜,事出紧急,确实需要一个女子来帮朕解除药性。而且,皇后乃一国之母,朕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会给她一个孩子。” 都会给她一个孩子……那就是未来的太子吗?将来继承他皇位的继承人。 沈璧没有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心中忽然觉得苦涩。尽管,她从来没有过那些非分之想,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孩子未来当上什么。 景奂转过身来,“如今,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保护好腹中的孩儿,坤宁宫那边,即日起,可以不用再去请安。” 有了景奂给予的特权,翌日,沈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这当娘娘的日子虽然好,有的吃有的喝,可就是太无聊。 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后,每日的饭食都有御膳房的人做好,再由指定的宫女太监送过来。起初的时候,觉得挺新鲜的,可日子久了,难免觉得乏味,再怎么好吃的东西吃久了都会腻。 不由心血来潮,为何不自己动手做菜呢。 于是便叫湘草去御膳房拿了一些食物和佐料过来,自己挽了袖子开始动手。 前世时,她也并非是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做家务赚外快,回家后做菜洗碗,那是经常做的事情。 所以现在,当湘草等众宫人看到沈璧拿着菜刀“嘟嘟嘟”切菜的样子,都惊呆住了。 第100章 含贞公主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后,糖醋小排、蛋黄南瓜、鱼香肉丝、爆炒螺丝,这几道沈璧读大学时最爱吃的菜便热气腾腾的出炉了。 “什么味道,这么香?”景奂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殿内。 沈璧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来,连忙领了一众宫人跪地迎接。 景奂扶了沈璧起来,牵着她来到桌前,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惊讶,“这些,都是你做的?” 沈璧大献殷勤,拿了筷子递给景奂,“快尝尝,看看臣妾的手艺到底如何。” 这排骨南瓜肉丝之类的都好找,只是这螺丝,可是沈璧亲手画图,叫太监们从皇宫里的清水河里捞上来的。 景奂自恃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可眼前的这几道菜,却是闻所未闻。特别是这螺丝,到底该如何吃。 沈璧微咳了一声,亲力亲为地教导着。 不知不觉中,刚才围绕在四周的宫人们都悄悄退下。 景奂吸了许久,还是吸不出来,沈璧瞧得急了,不由脱口而出,“皇上,吃这个东西,就跟亲嘴一样,这边吸一下,那边吸一下,用力吸就好了。” 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十分突兀,连忙止住,涨红了脸偷偷看向景奂。 景奂挑了挑眉,“看来你的经验十分丰富。” “不是的。”沈璧声音顿时小了许多,“这是臣妾家乡的一道小菜,皇上若吃不习惯,可尝尝其他的。” 景奂的目光落到她略显紧张的脸上,微思忖了一下,捕捉到其中的一个重点,缓缓问道,“你的家乡菜?你不是已经失忆了吗?怎还记得自己的家乡菜?” 沈璧一愣,随即发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 立刻辩解,“臣妾是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但是今儿个做菜,不知为何,信手拈来,也许是以前做惯了吧。” 景奂缓了神色,“你失忆已久,朕这些日子一直在寻找名医,希望能治好你的失忆之症。” 沈璧抿唇,刹那间,脸上闪现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关于这具身体的记忆,她已经从宁妃那里知道了一部分,还有那个梦境,光是这些,就足够她痛的难以呼吸。 她真的没有勇气,害怕展现在自己面前的真相,会令自己无法负荷和承担。 “这世间的名医,除了秦莫,其他人恐怕都治不好你。”景奂淡淡启唇,“可此人与齐王素来交好,朕若想请他入梁,恐怕有些困难,更何况,朕也不放心……毕竟,你长得与他的夫人十分相像。此人性情诡异,难不保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以前的事情,忘了就算了吧。”沈璧犹豫了一会后,说道,“重要的是将来,臣妾现在怀了孩子,心里也想不了太多,只想一心一意地抚养孩子长大。” “也不止为了你。”景奂眸色幽深,思虑悠远,“朕一直没告诉你一件事,朕有个妹妹叫含贞,去年因为骑马,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正好撞击到石块上,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这一年来,朕邀请了无数名医过来瞧,都无济于事,含贞的鼻息还有,只是身体就好像死去了一般,没有任何生机。” 第101章 一家子人? 沈璧入宫后,倒是见过几个景奂的兄弟姐妹,但是这个含贞公主,却是头一次听到,看景奂的神情,想来两人的关系一定很好。 “皇上从来没在臣妾面前提及过。” “朕的众多兄弟姐妹中,唯有含贞与朕交好,那年朕与废太子争夺皇位,若不是含贞替朕误饮了那杯毒酒,朕恐怕早就没命了。事后,含贞虽被催吐救活,可那些毒性还仍然停留在体内,太医说,含贞活不过三十五岁。” 爱屋及乌,沈璧不免也提了心,“皇上的意思?” “朕已竭力邀请秦莫入梁,若他执意不愿,朕也无法,只是你的失忆之症,这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人能医好。还有含贞……这辈子只能如此,当个活死人吧。” …… 景奂离去很久之后,沈璧始终心绪难平。 自己失忆事小,可是含贞公主昏迷不醒事大,就算她哪日突然清醒过来,可之前的毒素还残留在体内,也必须得清除掉才行。目前景奂虽御笔邀请,可依照秦莫那古怪的性子,想必十有**是不愿意来梁国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到底怎么做,才能成功将秦莫邀到皇宫里,为含贞公主治病。 鬼使神差间,沈璧想起那次在秦府的场面,秦莫将自己误认为牧青,他的夫人。 是不是只要自己出马,那么秦莫会看在自己酷似她夫人的份上,给几分薄面? 念此及,沈璧迅速叫来湘草,“快,去找一个画师过来。” 湘草不明所以,“这么晚了,娘娘叫画师过来做什么?” 沈璧解释不了那么多,催促,“你只需按照吩咐去做,不要问那么多。” 画师很快便被请来,沈璧端坐着,叫他画下自己的模样。 待画好之后,沈璧在那画上写下两个名字。 牧青,沈璧。 如此,卷好放进画轴之中。又迅速写了一封信,言简意赅地表明邀请他入梁的意思,待一切都做好,将物件交给一个信得过的侍卫,立即送了出去。 不管结果如何,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 因景奂的特许,薛玉香没过几日就进了宫,来到浣衣局中当现成的管事嬷嬷,又因沈璧的照顾,薛玉香此次进宫,还一同带了自己的贴身丫鬟星儿。 浣衣局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承担各宫的衣料换洗工作,一整天下来也是十分忙碌。 但薛玉香是不用干活的,连带着身边的星儿也不用做事,只需帮衬着管理便可。 “多谢娘娘恩典,奴婢定当竭力干好差事,不给娘娘抹面子。” 浣衣局门口,薛玉香携星儿跪地谢恩。 沈璧目光悠悠,穿过他们躬身的背脊,望向浣衣局内正在忙碌洗衣的宫女们,“起来吧。” “谢娘娘。” 薛玉香站起,哂笑着,带点讨好的意味凑近沈璧,“今日老奴进宫前,老爷还再三叮嘱,叫我在宫里好好照料着娘娘。娘娘如今身怀有孕,不比从前,有些事情该防的还是要防着点。” 沈璧闻言,收回远望的目光,定定看向薛玉香。 “你的意思?” 薛玉香嘿嘿笑了几声,“若娘娘不嫌弃,还像以前那样,叫我一声大娘吧。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子人。” 沈璧心中冷笑了一声,一家子人?当初若不是薛玉香和宁妃嫉妒心起,赶走她和娘亲及弟弟,她们一家三口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天人永隔。虽说真正害死娘亲和弟弟的不是她们,可她们必定也担了一定的责任。 第102章 动手? 若不是那晚宁妃出手相救,且临死之前又苦苦哀求自己……恐怕,沈璧见到薛玉香的第一面,就会杀了她替娘亲和弟弟报仇。 可是心里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怨,都要忍耐住。 毕竟宁妃帮过自己很多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一个已死之人的话,自己总不能不去兑现。她答应过宁妃,从此以后会代替宁妃好好照顾宁家人,保全宁家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更何况她还要顾及宁梅臣几分薄面,不管怎么说,薛玉香都是他的结发妻子,自己不能说动就动。 罢了罢了,一切就让它过去吧。 只是面对薛玉香,沈璧还是怎么都热络不起来,她始终不能说服自己的内心,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没有温度。 “也好,往后我就叫你一声大娘。”沈璧幽幽说道。 薛玉香闻言,面露喜色。 沈璧又道,“吃穿用度上,若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只是差事一定要做好,且不可叫他人抓了把柄。你也知道我如今身怀龙嗣,是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娘娘说的是,这个道理,老奴还是明白的。”薛玉香忙不迭回道,又转动了眼珠,见四周没什么人在,压低了声音说,“听说前些日子,月池宫里出现了奸细?娘娘,您如今孤身一人,身边皆是虎狼之众,若有用得到大娘的地方,就尽管开口,大娘定会为了娘娘肝脑涂地。” 嘴角忍不住倾斜了几分,沈璧道,“多谢大娘。” 如此又寒暄了一会,沈璧站着有些乏了,便乘坐轿辇回宫去了。 “夫人,您这般讨好,可这玉嫔娘娘居然还这般冷若冰霜。”星儿望着沈璧远去的背影,与薛玉香嘀咕。 薛玉香回过身,面朝着浣衣局,“无妨,至少她肯叫我一声大娘,说明心里大半是原谅我了。” “也是,连玉嫔都屈尊叫您一声大娘,往后您在这皇宫中,定能混得如鱼得水。” 薛玉香的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她的造化还不止这些,将来她若是能产下皇子,封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不,我看她的造化不止封妃那么简单。” “您的意思?可星儿听说,这樊皇后是极其厉害的人物。更何况,樊皇后现在也怀了身孕。” 薛玉香与星儿一前一后走进浣衣局,“眼下,我们如果想完全得到玉嫔的信任和依赖,就必须帮她清除掉眼前的障碍。” “夫人的意思?” “我们怎么说,都是玉嫔的娘家人,玉嫔现在也许还记恨我,可将来若事事都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日子久了,肯定会慢慢忘怀之前的仇恨,也会慢慢的越来越离不开我们。” 浣衣局内,众宫女洗衣搓衣的声音,此起彼伏。与之形成反差的是,小竹林后面的一间院落,清新雅致,乃历任管事嬷嬷的居所。 星儿将薛玉香迎到屋中,亲手奉上凉茶,薛玉香悠闲地喝了一口后,说道,“玉嫔与樊皇后一前一后有孕,这中间,必定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就算我们这边不动手,樊皇后那边肯定也会动手,所以,我们必须赶在樊皇后对玉嫔动手之前,先下手为强。” 第103章 驯马比赛 坤宁宫。 “娘娘……”宛桃小心翼翼扇着羽扇,见樊月华微闭了双目甚是倦困的样子,就劝道,“乏了,去床上躺着吧。” “本宫怎么睡得着。”樊月华挥手,拂开宛桃手中的扇子,“一想起月池宫的那位,本宫就心烦的很。” “娘娘担心什么,到时就算玉嫔生的是个皇子又如何,到底比不上皇后娘娘的嫡出皇子。” 樊月华轻抚着自己的小腹,“你怎知本宫腹中的就是个皇子,也许是个公主呢。”抬了目光望向月池宫方向,“到时候,假如玉嫔生下的是个皇子,而本宫生下的是个公主,那怎么办?” 宛桃咬唇,“不能让玉嫔顺利产下皇子,不如,暗中——” 樊月华伸出自己的手指,欣赏着手指上艳丽的蔻丹,“自然是除掉她的,而且还要把握好时机,这头三个月,女子最易滑胎小产,若她不小心冲撞了什么,或者摔倒了,都是很有可能失去孩子的。” 宛桃闻言双眼一亮,“再过几日,就是宫中一年一次的驯马比赛。到时各宫娘娘都会去,只要在马上动点手脚,也不是件难事。” 樊月华慵懒地舒展了下腰肢,“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给本宫办得妥当,滴水不漏,莫叫人抓了把柄。”说到这里,才感觉心头一桩心事放下。那些个后宫嫔妃往日关在宫墙中,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聊天嗑瓜子,就是养养花绣绣花,甚是无趣。这驯马比赛一年一次,最得那帮女人的喜爱。以沈璧的性子,又怎么会不去呢? …… 与此同时,月池宫。 “驯马比赛?”沈璧听到这个名词果然被吸引住了,“什么是驯马比赛?” 湘草“嗯”了一声,歪着脑袋解释,“马上射箭、摔跤、蹴鞠、涉猎之类的……总之有许多玩法。” 沈璧“疙瘩”一声,咬开手里的大颗瓜子,“听起来蛮好玩的,来皇宫这么久,总算是碰到一个解乏的节目。” “娘娘还是最好不要去的好,怎么说,现在都有了身孕,万一动了胎气。” 沈璧立即打断,“我又不是纸糊的,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动了胎气。” “可是。”湘草瘪了瘪嘴,“那些马都是西域进贡的宝马,性子都烈的很,要是脱缰,或者不受人控制……奴婢真的很怕出什么意外。” “湘草说的对!” 沈璧一愣,耳畔传来景奂突入而来的声音。 她侧目,景奂正迈过门槛,踩着一地的碎阳往里面走来。 “朕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事。”景奂大腿一迈,四平八稳地张着腿坐在榻上,“你忘了吗,含贞就是在骑马的时候出的事。原本朕是想取消驯马比赛的,可母后不肯,后宫的那些妃嫔也喜欢看,朕这才没有取消。” 说到含贞公主,沈璧顿时没了言语。 景奂低头斜睨了她一眼,“若是无趣的话,你现在不是娘娘吗,随便使唤了下人们在月池宫中陪你玩,只要不是太出格的都行。” 沈璧听到景奂这么说,心情顿时低落到了极点。 讪讪地收回视线,“那是不是这怀胎十月里,臣妾都不能到处乱跑。” 景奂抿唇,“皇宫不比寻常百姓家,往后,你还是多长点心眼,类似上次的媚药之事,也许还会发生。” 沈璧闻言,敛了敛眸色。 她自然明白,如今自己有了龙嗣,不知引得多少后宫女人的羡慕嫉妒,上次是媚药,下次没准就是更加恶毒的法子。 “这次,你与皇后都不要去参加驯马比赛。”景奂拍了拍沈璧的手背,“朕也希望你们能和睦相处,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两个且不要像其他人那样争风吃醋。” 沈璧看着他,心里不由有些戚戚然。在景奂的心目中,樊月华还是是占据了很大的部分。 当下默了声,片会后,轻声说道,“臣妾知道了。” 第105章 危机突起 伴随着一声令下,为首的一个男子率先出马,“咻咻咻——”眼睛还未来得及看清,耳畔只听清这极快的出箭的声音,再揉了揉眼睛,那些原本扛在背后的箭羽,全部插在很远之处的靶子上。 有身穿盔甲的太监随即上前验查,高声报了一个数字上来,“御前侍卫高亮,中靶心八箭!” 围场上一阵欢呼,紧接着又一人上场。 这样看了一会,湘草便开始催促,“娘娘,已经看了一会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沈璧正是看到兴致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去。不耐地挥了挥手,“再看一会,再看一会。” 湘草急的满头大汗,心里想着真不该一时心软答应她出来。 沈璧继续趴在阴凉处偷看,这马上射箭的技术含量可比奥运会上的射击有难度多了,目前已经出场了五个,不过成绩最好的还是头一个出场的高亮。 这时第六个人出场了,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太阳最烈。 那人远看便知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先是皱眉,再是拿手遮眼,看了一下日头。他胯下的黑马也跟主人一样,仿佛被日头晒得有些头晕,不停吐着鼻息,前蹄烦躁地刮踩着脚下的杂草。 “开始——” 伴随一声令下,男子挥鞭,如一道闪电冲了出去。 第一个靶子,没有射中。第二个靶子,射偏,第三个靶子—— 正当沈璧全神贯注盯着第三个靶子中间的红色靶心时,意外发生了。 只见这匹黑色的马儿猛地仰起脖子,举起两只前蹄,朝着天空嘶叫了几声。主人始料不及,及时勒住缰绳,可惜人为之力,到底薄弱,黑马像是遭受了极大的重创似的,仰头在原地打转咆哮。 围场上的气氛,顿时变了。 “快,制住这匹马!”景奂走出座位,高声命令道。 往年,像这种意外情况也时而发生,毕竟是畜生,难不保不会发生些什么。 所以侍卫们早已见怪,迅速执起手中长矛,排成两列,挡在高台前,生怕这畜生惊扰了台上的贵人们。 黑马还在原地打转地咆哮,过了一会之后,像是有所冷静。正当马上的男子轻呼了口气,松懈下来时。谁也想不到—— “嘶——”黑马再次发出一声吼叫,然后转头,往另一个方向撒开了腿冲去。 沈璧有些反应不过来,当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身边的湘草紧张地拽住她的袖子,声音中微微的颤抖,“娘娘,好像是往我们这边来了。” 哪有这么巧?跑着跑着就可能跑偏,不可能直直冲着自己来啊。 沈璧心里这样想着,身子却本能地退缩,不好,这疯马八成是真的往自己这边的草垛来的,“快跑。”下一秒,她迅速站起,拉住湘草的手,就往外面逃去。 与此同时,围场上的众人也发现了沈璧。 福公公眼尖,当下失声尖叫了出来,“皇上,那不是玉嫔娘娘吗?” 景奂的鼻尖上渗透出些许汗意,当看清沈璧的存在时,腾地从椅子上弹站起来,沉了眸色。 “玉嫔,怎么会在这里?” “皇上,不好了,玉嫔娘娘又绊倒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福公公着急地都快要哭出来的。 第106章 再遇故人 “皇上,不好了,玉嫔娘娘又绊倒了,这可怎么办才好!”福公公着急地都快要哭出来的。 话音未落,福公公便觉得脸颊上,有布料猛地擦过,景奂长腿一迈,已经从他身侧走过。 只见景奂下了高台,以极快的速度跃上一匹马,往沈璧方向冲去。 此时此刻,沈璧真的是觉得自己衰透了,紧要关头想跑,却不小心绊在一根树枝上,还崴了脚。 湘草不死心地想拉她走,可无奈力气太小,拉都拉不动。 “娘娘。”湘草红着眼眶,哭出声来,“奴婢说什么来着,娘娘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吧。” 沈璧无奈,眼看那匹黑马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计可施,只能随手从地上抓起那树枝,想来待会可以抵挡一下。 侧目,余光中看到景奂一身明黄龙袍朝自己策马奔来。 “快躲开!”黑马近在咫尺,马上的男子瞪目高喝,冲着沈璧喊道。 空气中,全是飞扬的尘土和场上喧嚣的惊呼声。 沈璧的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下意识拿手挡着腹部。 正当沈璧绝望时,迷糊的视线中,有一双有力的大手,突如其来的从马上伸出,猛地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进怀里。黑马的嘶叫声,人们的唏嘘声,此起彼伏。紧接着,那人从马上跌落,一阵翻滚,那人抱着她躲过了黑马的踩踏,打了几个滚之后,滚落到另一边的草地上。 沈璧觉得头晕目眩,晕头转向中,抬起头看向眼前的救命恩人。 当看清男子面孔的刹那,猛地睁大了眼珠,“苏……苏大哥。” 眼前男子一笑,露出那口标志性的白牙,“是我,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围场上,早已乱作一团,景奂虽说速度飞快,可到底晚了几步。 他长腿一跨,从马上飞跃下来,几步走到沈璧的跟前,当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抱着沈璧时,不由皱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心头弥漫开来。 沈璧一眼就看到明晃晃的龙袍靠近,下意识地从苏凉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苏凉微楞,从沈璧闪躲的眼神中,看到了映在她瞳孔中的明黄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此次玉嫔娘娘全亏你相救,才能母子平安。”景奂越过苏凉,将崴了脚的沈璧轻柔抱起。 沈璧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心虚地低下脸,不敢看向苏凉。 “玉嫔娘娘……”苏凉愣怔,似是不敢相信地看着沈璧。 景奂蹙眉,因为他这肆无忌惮的目光,有些不悦,不由的,声音中也挟带了一丝危险的意味,“这是你的马?” 苏凉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地。 “回皇上的话,这的确是奴才的马!” “既是你的马,那就要罚。”景奂声音微凛,站在苏凉面前,抬起下颌,“不过朕是赏罚分明的人,念在你及时救下玉嫔的份上,暂且饶你不死。不过这畜生,却是万万不能留了,你既是它的主人,就亲自处理了吧。” 苏凉没有任何反驳余地,眼风捎带再看了一眼沈璧后,只能回道,“奴才遵旨。” 第107章 谁搞的鬼? 待苏凉牵着马走远,围场上的气氛再次回升,下一场节目继续。 只是景奂的脸,就如千年冰山似的,一直绷着。 “湘草——”他冷哼一声。 “奴婢在。”湘草战战兢兢地跪地。 “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 “奴婢遵旨。”湘草湿润了眼眶,可怜巴巴地看了看沈璧。 沈璧张了张口,有些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皇上,臣妾现在已经没事了,您为何又是要杀马,又是要打板子。您往日的仁慈和善都去哪了?” 空气中有短暂的凝滞。 湘草连忙朝沈璧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景奂斜了目光看她,收回目光时,冷冷道,“看来十个板子不够,湘草,去慎刑司领二十个板子。” “皇上!”沈璧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这一刻,她因为苏凉的突然出现,再次想起因自己而死的苏叶,慎刑司,顾名思义就是皇宫内执行宫刑的地方,可主子们动不动的一句打板子,就让多少宫人在那里殒命。 “皇上,就算是臣妾错了,您就饶了湘草吧,是臣妾非得来的。” “你果真知错?”景奂冰着一张脸,“朕看你非但不知错,还觉得自己十分有理。你知不知道,方才若是被那黑马踢到,你会有怎样的下场?别说你腹中尚未成型的孩儿,脆弱的不堪一击!就连你自己,恐怕都会有性命之忧。” 沈璧闻言,脸色微微煞白。事到如今,她的确是有些悔意。 景奂见她苍白了脸色,知自己语气有些重,吐了口气后,放柔了声音。 “湘草可以不去领板子,但是那匹马必须得杀,这是宫规!但凡冲撞了人的马,不管是主子还是宫人,都要牵往马场屠杀。” 顿了一下,景奂似乎想起什么,唇角微抿,顷刻间,浑身上下突然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势,“不过在杀马之前,还是得去查一下,看看是否是有人动了手脚。” 又有人动手脚? 沈璧回去的路上,一直暗自思忖。这次莲妃被禁足,若真是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那个人肯定是樊皇后无疑。 可是这匹马又是苏凉大哥的,以她对苏凉的认知,苏大哥不可能是樊皇后那边的人。 事到如今,还不如直接去问问苏凉。 念此及,命令宫人们将轿辇换了个方向,朝马场走去。 在马场里,沈璧果然一眼见到苏凉,那匹黑马刚被杀死拉走,苏凉一脸凄凄地坐在地上,看着草垛上的马血,愣怔发呆。 “苏大哥。”沈璧在湘草的搀扶下,一瘸一瘸地往里面走去。 苏凉闻声,迅速站起,怔了一下后,跪地行礼,“奴才参加玉嫔娘娘。” 沈璧微扯了嘴角,无端觉得心中有些酸涩,“苏大哥快点请起,别忘了,你是我的恩人,两次的救命恩人。” “原来娘娘还记得。”苏凉讪讪道。 “救恩之恩,没齿难忘,沈璧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往后苏大哥若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过了会,沈璧见四下人多口杂,便示意苏凉随她走到偏僻处,“苏大哥,我们长话短说,今日来,我是想问苏大哥一件事情的。” 第108章 内疚 沈璧见四下人多口杂,便示意苏凉随她走到偏僻处,“苏大哥,我们长话短说,今日来,我是想问苏大哥一件事情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刚才皇上已经派人来问过,又派兽医来诊断,并无什么问题。假如这匹马不是我的,娘娘大可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可这匹马是我的,我又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 “苏大哥当然不是那种人,只是怕有些人心怀不轨,在你的马上偷偷动了手脚。” “假如真的动了手脚,那么方才兽医,为何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 “这的确是最奇怪的地方。”沈璧怎么想,都始终琢磨不透。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件事,一定是樊皇后搞的鬼。 在某个未知的地方,肯定隐藏了些什么他们目前无法看窥破的线索。 沈璧缓了一会,突然想起那封信,也不知道苏凉有没有收到家里人的回信,知不知道苏叶已故的消息。 可她实在不忍心直接问他这个问题,心中犹豫再三,还是没有问出口。 有些事情,还是心照不宣的好,也许他还不知道,也许他已经知道了…… “苏大哥……”她踟蹰,犹豫再三后还是说道,“你不会怪我上次欺骗你吧,其实我并不是逃婚,我的心上人也并不是什么士兵。” 苏凉低头,“你如今是玉嫔娘娘,我不过是一介普通的侍卫,又怎么会怪你。往后,我还有许多需娘娘仰仗照顾的地方。” “你不怪我就好。”沈璧退后了几步,将手搭在湘草的手背上,“我该回去了,以后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 轿辇刚刚抬到月池宫殿口,闻风而来的薛玉香和星儿立刻将沈璧围住。想必已经听说围场上的事情,薛玉香一进门便压低了嗓子说,“这事,肯定是皇后娘娘搞的鬼。” 沈璧累了一天,刚才又受了惊吓,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听她说话。 湘草端了安神茶过来,见薛玉香和星儿义愤填膺的样子,不由劝道,“薛嬷嬷,不如你晚些时候再来,娘娘刚受了惊吓,这会子身子沉的很,恐怕不能和你们久聊。” 沈璧缓缓睁开双眼,“放眼整个后宫,唯有皇后与我之间,有利益之争。此事,确有蹊跷,可我方才去问过,那匹马并无什么问题,就连皇上指定的兽医都没诊断出问题来。” “怎么会这样?”薛玉香皱眉。 星儿插嘴道,“会不会是那个兽医,也被皇后买通?” 沈璧确实累极,声音中透着深深的疲惫,且她向来有午睡的习惯,“我知道大娘关心我,可眼下,我们没有十足的证据,可以指证皇后。” 又虚虚地挥了手,“大娘,你还是先回去吧。初掌浣衣局,还是需要花费一番心力去管理。” “娘娘教训的是。”薛玉香躬身,与星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后,便退出了月池宫。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方才还金灿灿晃人眼的阳光忽然就不见了,一大波乌沉沉的黑云弥漫在整个天际,将整座皇宫压在下面,像是变了天,伴随着阴沉的刮风声。 花园中的芭蕉叶被吹打的七零八落,湘草将几盆茉莉搬了进来,因风太大,又将四处的门窗都关好。 顿时,殿内闷热的很。 沈璧怕热,寝宫内放置着充足的冰块,她小腹中裹着毯子,四肢皆露在外面。 不知不觉,就这样睡了过去。 入梦很快,这次,沈璧梦见了苏叶。 第109章 误会 梦境中的场景是模糊不清的,连苏叶的脸也蒙着一层雾气,看得不大真切。她们回到了那天,回到了苏叶哭泣的那个夜晚。 像是历史重现般,那一幕幕再次残忍的上演。 睡梦中的沈璧使劲摇晃着脑袋,想要阻止,“不要,不要!” 可梦境中,依旧如此,里面的沈璧将祥云玉佩交给了苏叶,苏叶高兴地拿着玉佩去当铺里,可是随即有一大帮大内侍卫将她团团围住。苏叶不明所以,无助下被抓往慎刑司严刑拷打。 血,满地的血,它们起先是无数条细流,再慢慢汇聚成一条宽宽的河流,浇灌了一地的石子路。 苏叶死不瞑目,临死前,仍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这么冤枉地死去。 “苏叶,苏叶……”沈璧睫毛微颤,猛地坠落眼泪。 梦中,画面倏地转变。 苏凉突然出现了,他站在沈璧的面前,不再微笑,不再和睦,那一口可爱洁白的牙齿也紧紧抿着。 “沈璧,是你害死我的妹妹,是你,罪魁祸首就是你——” “不,不……” “你还要狡辩?若不是因为你,我妹妹怎么会死?” “苏大哥,你不要走,听我解释。” 沈璧冷汗连连,使劲摇晃着脑袋。 另一边,一道明黄的身影渐渐靠近月池宫。福公公提着羊角灯在前面引路,景奂背手而走,手心中捏着一个小小的玩意。 “皇上,若是玉嫔娘娘知道皇上的心意,必定欢喜的很。奴才跟了皇上这么久,还是头一次看到皇上亲手为一个女子雕刻。” 景奂抿唇微启,“可她偏偏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不会的。”福公公笑道,“后宫中的这些娘娘,也只有玉嫔娘娘与您共同患难过,这其中的情谊自然不比寻常。” 福公公嘴上抹蜜,听得景奂心中十分舒坦。长腿一跨,几步走进了内殿。 福公公极有眼力地守在门口,又眼神示意湘草等宫女从房间里退出来。 这个女人,睡觉都不安分…… 景奂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毯子,弯腰捡起,轻柔地盖在她的身上。 忽然,沈璧朱唇轻启,“苏大哥!” 景奂蓦地皱眉,紧了眉头侧过脸看她。 睡梦中的沈璧紧紧拽住自己的拳头,额头上冒着细细汗珠,“苏大哥,不要走,不要走!” 苏大哥?景奂不由地联想到今日围场上救下沈璧的那个侍卫,的确长得俊逸不凡。可就因为救过她一命,就这样念念不忘?还在睡梦中喊出他的名字? “苏大哥!”沈璧猛地抓住景奂的衣袖,“苏大哥,不要走,听我把话说完。” 竟把朕当成他? 景奂当下脸都绿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冷哼一声,拂袖漠然甩开她的手。 “皇上!”福公公见景奂这么快就走了出来,十分奇怪,又见他手里的礼物并未送出去,便知二人之间又生了什么嫌隙。 景奂气极,摊开手掌心,看了看自己精心雕琢了一个下午的雕像,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好笑。 第110章 较量 “娘娘,娘娘!” 沈璧在湘草一连的叫唤声中终于清醒过来,猛地直起上半身,惊觉眼眶边全是冰冷的泪水,脖颈间鬓发间全是黏糊糊的汗水。 粗喘了几口气,心有余悸地想着刚才的梦境,心头觉得一阵恐慌。 湘草见沈璧仍旧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免有些心急,走到沈璧面前,就直接说道,“娘娘,方才皇上来看您,您都胡说了些什么呀!” “皇上来过?”沈璧闻言倏地抬起头。 “是啊。皇上来时心情很好的样子,可是一听到娘娘您嘴里喊着什么苏大哥,便气极地走了。”湘草瘪了瘪嘴,“这才走了没多久,娘娘,您要不要去追回?” 沈璧此时心里空落落的,满脑子里全塞满了苏叶苏凉这一对兄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讨景奂的欢心。 气乏地挥了挥手,“随他去吧,改日再解释。” 这一等,景奂整整五日都没来月池宫。 且沈璧的耳朵里,时不时就有人明里暗里地传话来。比如什么,皇上今日在坤宁宫用膳,皇上今夜又宿在了坤宁宫,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去上香…… 沈璧对这些全都一笑置之,反倒是湘草急的不可开交,怒其不争,几次三番劝说,“娘娘,你再不去找皇上,皇上就要被皇后娘娘抢走了。” 翌日,好说歹说,终于在湘草的游说下,打扮了一番,来到御花园中和景奂偶遇。 盛夏,因着园中树叶茂盛华盖升天,倒也不觉得有多热,沈璧执了一把轻巧的小伞,与湘草漫步在树林间,没走多久,果真看到不远处,景奂与樊皇后相携而走的身影,时不时还传来樊月华铃铛般的笑声。 “那不是玉嫔妹妹吗?”沈璧这边还未做出反应,那厢,樊月华眼尖的发现。 樊月华露出她一贯大度的笑容,朝沈璧招手,“玉妹妹快过来,都是新摘下的水果,过来尝一尝。” 沈璧踟蹰了一下,湘草轻轻在她耳边说道,“娘娘快去啊。”也不管沈璧愿不愿意,拉了她的手臂,半拖半拉着往皇后那边走去。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待走近,沈璧敛目规规矩矩地行礼。 景奂端坐在亭中的石凳上,闻声,一双黑眸,微微倾斜,斜睨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樊月华眉眼间都是满满的热情,笑着连忙扶沈璧起来,“妹妹如今身子重,就不要行此大礼了。” 沈璧看了一眼樊月华的肚子,顿时产生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 论相貌,樊月华比她更高贵更美貌。 论出身,樊月华乃名门将女,而自己呢,事到如今她都没有搞清楚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而在景奂的眼里,自己不过是个以杀手出道的江湖女子罢了。 再论为人处世,沈璧觉得这一点,是自己最不如樊月华的。 不管对待什么人,至少在景奂面前,樊月华都表现出一份很大方和睦可亲的样子,再看自己,有点不乐意,就表现在脸上了,更别提是对不喜欢的人强颜欢笑。 念此及,沈璧在心中狠狠批评了自己。就这样的性子,往后怎么在后宫中立足。且她已经有了孩子,从前可以肆意妄为,可以随心所欲,可从今往后,不管做什么事情前,总要为了孩子的未来仔细着想。 第111章 针锋相对 再抬起脸时,也学着樊月华的样子笑意盈盈道,“真巧,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皇后娘娘。” 樊月华指了石桌上的水果,又指了绿意盎然的园林,“这樱桃是方才皇上刚摘的,妹妹尝尝。” 樱桃上还沾染着晶莹的露珠,沈璧看了下四周,这一片隶属于御花园之中的果园,这个季节,除了樱桃,还有许多的时令水果。此刻,她们坐着的凉亭之上,就悬挂着许多青青紫紫的葡萄。 沈璧从盘中捏起一枚樱桃,放进嘴里,满口的酸甜。 余光微瞥了景奂,却见他一副完全无视自己的样子,显然还在那晚的事情生气。 那厢,樊月华一双凤目不动声色地在沈璧和景奂的身上打转着,观察了一会后,她笑着对景奂说道,“皇上,您方才不是说还有许多奏折未看吗,且去吧,莫不要耽搁了。” 又笑看向沈璧,“现在玉嫔妹妹来了,臣妾刚好有些事情想与玉嫔讨教讨教。”一边,伸手抚了抚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臣妾与玉嫔都是有孕之人,有些事情,总不好男人在场讨论。” 滴水不漏的话,让人找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 景奂并无异议,点头站起。离去前看了沈璧一眼,并无说任何话。 待景奂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绿意中,樊月华敛了脸上的笑意。 “听说这几日,皇上一直未去月池宫,想必怠慢了妹妹。” 沈璧闻言眼皮一跳,抬眼直视向樊月华。 樊月华继续道,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斜度,“妹妹这招若即若离用的不是时候,看皇上的样子,仿佛对妹妹也冷淡了许多。这几日,皇上都是在坤宁宫用的膳,却从未提及过妹妹一次。” 樊月华的声音尖细,仿若一把尖刃,沈璧只觉得这话刺耳的很,平视着她,“臣妾不知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你若是知晓嫡庶有别,从此以后就给本宫安分,皇上雨露均沾,也必定会去你那一两次。至于其他的吗,你就别再妄想。” “妄想什么?”沈璧不疾不徐地问道。 樊月华冷哼,“你心中有数。” “皇后娘娘,您要的葡萄,奴婢已经洗净了。”这个时候,一个小宫女上前,躬身将一串紫葡萄放在盘子上。 因着这个宫女的出现,暂时打断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沈璧随意轻瞥,发现这个小宫女正是那天在坤宁宫被罚的那个。 樊月华冷艳的双目停留在葡萄上,未发一点声音,突然,她广袖一甩,只听突兀的“哗啦”一声,整个盘子顷刻间扫落在地,方才还滚圆的葡萄瞬间变成一堆紫色烂泥。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沈璧一跳。不解地看着樊月华,心想,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再看樊月华的神情做派,跟景奂在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小宫女见樊月华发威,立刻跪地,身子有如筛糠般瑟瑟发抖。 樊月华在宛桃的搀扶下起身,居高临下,“本宫身怀龙子,好食酸味,你这摘的都是什么?全是熟透了的葡萄,哪里还有一点的酸味。” 宛桃也斥声骂道,“就是,我方才明明和你说的很清楚,叫你采摘青色的葡萄,你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奴婢……”小宫女委屈地落泪,“宛桃姐姐刚才并没有说清楚啊。” “啪——”宛桃随即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还敢顶嘴,还不快去重新摘。” 小宫女红着眼眶,却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的太狼狈。 沈璧侧身让了路,小宫女捂住嘴巴疾步走了出去。 第112章 家信 从御花园里走出来,沈璧的心情就如这忽然阴沉的天空,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这樊皇后真是厉害的人物,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往后,自己怎么斗得过她?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 不知不觉走到浣衣局,如往常一样,里面传来洗洗刷刷的声音。只是今日,这浣衣局看起来有些热闹,好几个其他宫中的宫女都从里面走出。 沈璧走进时,薛玉香正在清点银子,见到沈璧进来,慌忙将那些碎银都揽到一旁角落。 沈璧皱了皱眉头,也不拐弯抹角,“你在做什么?” 薛玉香有些微犹豫,顿了片会后,还是如实回道,“我也没做什么非法的勾当,这些宫女太监常年在宫里做事,一年也难得一次见到亲人的机会,我不过是帮她们给宫外的亲人送送信,赚点小钱而已。” 果然如此,沈璧不免有些不悦。 薛玉香又道,“前些日子,娘娘不是刚给了我一张出宫令牌吗,可以得空时就出宫看看老爷。我想着,反正也是帮人做善事,何乐不为呢?” “虽说是件善事,可也是违背宫规的。薛嬷嬷,你也知道,娘娘现在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又有多少人等着抓娘娘的把柄。此事若被人发觉,特别是皇后娘娘那边,那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些话沈璧不好直言不讳地对薛玉香说,毕竟薛玉香是她的大娘,湘草便替她说了这些话。 想起方才御花园中,樊月华至景奂离开后的那番言语,沈璧仍然心有余悸,那是一个多么厉害的女人。 正这样想着,一个眼熟的宫女冒冒失失地走了进来,一面叫道,“薛嬷嬷,我家中可有来信?”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沈璧定睛一看,原是刚才那个被宛桃打了一掌的小宫女,此刻半边脸还肿着。 沈璧与湘草对视了一眼,连忙躲到暗处。 薛玉香打开一个匣子,问,“什么名字?” 小宫女道,“阿萤。” 薛玉香便在那一叠信笺中翻找着,不稍片刻,就找到,抽了出来,递给这位名叫阿萤的小宫女。 阿萤眼中闪着泪花接过,却没有心急地拆开,只是捧在胸口处,闭目。 过了好一会,她才慢慢睁开双眼,闪烁着一双被泪水浸润后的清澈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薛玉香,“薛嬷嬷,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念一下这份信。”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阿萤不识字。” 换在往常,薛玉香碰到这种情况,是要加收银子的。可是眼下沈璧在场,她也不好明目张胆地伸手讨要,只好闭着嘴巴,依言拆开信笺。 薛玉香看了一会,皱眉,“小姑娘,你家中恐怕有些不好。” 阿萤问,“嬷嬷,您快说,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薛玉香啧了一声,叹气,“你娘不行了,你还是赶紧回家看看你娘去吧。” “什么?我娘怎么了?到底得了什么病?” “信上只说,你娘得了重病,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病。” 第113章 挑拨 阿萤顿时傻眼,过了半响后,哇哇大声哭出来。薛玉香连忙劝道,“你别在这里哭啊,叫旁人听到了像什么话,你是哪个宫的,还不赶紧去向主子告假回家一趟。” 阿萤哭了很久,在薛玉香的半推半赶下,终于捏着信走出了房间。 沈璧叹了口气,与湘草一起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阿萤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由心生悲悯,“这个宫女是坤宁宫的,以皇后的性子,想必没那么容易放她出宫。” “是啊,这阿萤动不动就被皇后娘娘责罚,看样子并不讨皇后喜爱,这出宫探亲,哪有那么容易啊。” 皇后宫中的人?薛玉香看着阿萤淡薄削瘦的背影,电光火石间,突然抓到一丝契机。 …… 坤宁宫。 阿萤跪在樊月华的跟前,苦苦哀求。 “皇后娘娘,求您了,就放奴婢出宫一天吧。” 樊月华趴在榻上,正兴致颇好的给金丝笼中的鸟儿喂食,因着阿萤的请求声,那鸟儿烦躁地跳动着,不愿意吃她投下的鸟食。 樊月华凝眉忍耐了一阵,在阿萤说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将手中的鸟食罐子,猛地掷于地上。 “咣当”一声,那罐子砸在地上,反弹起时,刚好弹在阿萤的脸上。 阿萤觉得鼻子处一阵疼痛,刚用手捂住,另一厢,宛桃在樊月华的示意下,再次赏了她一巴掌。 “不长眼的贱婢,竟敢惊扰到娘娘的贵鸟,该当何罪,还不滚出去。” “娘娘!”阿萤仍然不甘心地求情,“我娘生了重病,就让奴婢出宫去见一次吧。” 宛桃上来就是一脚,这一脚狠狠揣在阿萤的腹部。 阿萤被踹的仰翻,发出一声沉闷的闷哼,过了许久之后,才惨白着脸,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滚。”她嘴里嗫嚅着这句话,然后捧着自己的肚子,像喝醉了酒似的,离开了坤宁宫。 与此同时的浣衣局。 星儿拿着薛玉香的出宫令牌偷偷出了宫,待一出宫门,她便鬼鬼祟祟来到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一个刀疤男早已等候多时。 星儿将包袱中的银两全部给他,“知道该怎么做吗?” 刀疤男道,“不就是杀一个老妇吗,有何之难。” “杀人不难,难的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让老妇自然死去,而又不能让官府查出什么。” “在下杀人无数,姑娘还怕出岔子吗?放心,定不会让家人发现异常。” 三日后。 一条羊肠小道上,星儿截住阿萤,将书信内容告知于她。 “什么!”阿萤瞪大了眼珠,水汪汪的大眼里,迅速聚集了无数的水雾,“你说我娘她,死了?” 星儿叹息,“是啊,这是你家里人寄给你的信。” 阿萤看了看被塞进手心里的信笺,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她踉跄,连连后退了几步,最后抵在一棵树干上。 星儿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假装善意地安慰了几句。 “逝者已逝,你也不要太伤心。既然知道了,就早点回去坤宁宫吧,要不然出来太久,待会又要挨骂!” 阿萤愣怔,仿佛丢了灵魂的木偶,傻乎乎地站在原地。星儿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先回去了。” 第114章 皇后的攻击 “娘娘,皇后娘娘邀您去坤宁宫一起喝茶。” 沈璧刚刚午睡睡醒,湘草一边伺候着她起床漱口,一边说道。 “皇后邀我喝茶?”沈璧忍不住冷笑,想起樊月华那张正宗心机婊的脸,“是又想给我一个下马威吗?” 那日御花园中的较量,她可是见识过的,自己根本不是皇后的对手。 湘草愁着一张脸,“可她是皇后,位份在您之上,您万万没有不去的道理。若是不去,到时肯定会给您定一个什么恃宠而骄的罪名。” “我知道。”沈璧慵懒地回道。 待穿好衣服,她又磨蹭着站在菱花镜前整理了一番,挑了几件素雅的首饰带上,这样花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才在湘草眼神的催促下,前往坤宁宫。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 宛桃这是第三次在樊月华耳边嘀咕,作为皇后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宛桃是整个后宫之中可谓最张扬跋扈的宫女。 “皇后娘娘,您看,这玉嫔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您好心邀请她,可她呢,这般不知好歹,竟到现在还没过来。” 樊月华的凤目,因着外头刺眼的阳光,而微眯。 “的确不知好歹,她这样姗姗来迟,分明是在向本宫宣战。” “娘娘,奴婢早看这玉嫔碍眼,上次驯马赛时,未能除去她,真是可惜了。” “也怪你做事不牢靠,明明花钱叫那个苏凉动了手脚,到头来,却又临阵倒戈,反而还救下沈璧。” “是奴婢疏忽了,奴婢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苏凉会与玉嫔认识。”宛桃垂眼心虚地说,“不过娘娘放心,奴婢已经将那苏凉暗中处理掉了,以后就算是玉嫔再想调查出点什么,也找不到人了。” “你派人把苏凉杀了?”樊月华微诧异。 宛桃笑道,“何必亲自杀人呢?不过是重新将苏凉发配到边疆去了。齐狄梁三国之交界,最为混乱,许多士兵都死于非命,他在那种地方当差,也是有点罪好受。” 樊月华媚笑着看着宛桃,“跟着本宫这么多年,行事说话,倒是有点本宫的风范了。” “奴婢不敢!” 主仆两正这样说着,殿口处,沈璧一袭紫色纱衣,姗姗来迟。 “臣妾参加皇后娘娘!”不疾不徐的清亮声音,响彻在坤宁宫内,沈璧谦卑有度地下跪行礼。 宛桃向来狐假虎威,当下眸色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樊月华则斜靠在榻上,嘴角倾斜,似笑非笑地看着沈璧。今日,殿内并无什么闲杂人等在,她也无需做什么表面功夫。 “玉嫔,你可知罪?”幽幽的声音,尾音拉的悠长。 沈璧抬头,因樊月华并未见叫她起身,她只好忍耐继续跪着。 “臣妾不明白,自己到底何罪之有。” 樊月华哼笑,指着外头的天色,“本宫一个时辰之前就派人去邀你,而你却到这个时候才来,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臣妾不敢!”沈璧沉声道。 “是不敢还是故意为之!”樊月华一掌拍在桌几上,“莫不是以为自己怀了龙嗣,就肆无忌惮了。” 沈璧凝眉,这樊皇后今日,看来是要对自己动手了。 地面坚硬无比,沈璧跪了一会,便觉得膝盖有点受不住。 第115章 打狗还的看主人 樊月华冷眼看着她,似乎猜测到如此,更加没有要她起来的意思。 湘草在一边着急的很,不由求情道,“皇后娘娘,还是让我家娘娘先起来再说吧,这身怀有孕,不能久跪!更何况,这青玉石的地面,极阴极凉,对龙嗣是极其不好的。” “啪嗒”一声,宛桃仿佛最喜欢打人耳光,湘草猝不及防间挨了一耳光,整个人凭空转了个圈,差点摔倒在地上。 沈璧最气不过这种势利眼的下人,当下弹起抓住宛桃的手腕,反手就给了她一耳光,狠狠道,“打狗还的看主人,不要欺负我的人。” 宛桃根本没料到沈璧会打自己,顿时傻眼,举着自己的手腕愣怔地看着沈璧,片会后,红了红眼睛,扭头看向樊月华。 “皇后娘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伺候您多年,不能白白被人欺负了。” 樊月华把玩着手中的一把羽扇,闻言,不紧不慢地从榻上走下来。 她极慢极慢地走到沈璧的面前,拿羽扇轻勾起她的下颌,“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打狗还的看主人,如今,你打了本宫的娘家人,可叫本宫的面子往哪搁?” 沈璧直视看向樊月华,“皇后娘娘真是说笑了,臣妾乃皇上亲封的玉嫔,难道还打不得一个奴婢?可宛桃和湘草同为宫女,方才那一巴掌,却是有失宫规的。” 樊月华冷笑,“宛桃乃我坤宁宫掌事宫女,湘草不过是你区区嫔位的月池宫宫女,两者之间也有地位高低,怎么,宛桃还打不得了。”顿了下,眼中的冷意更甚。 “玉嫔,你好大的胆子,本宫没叫你起来,你却擅自起身。” 沈璧垂眼,“恕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久跪!” “放肆!”樊月华横眉冷对,“你以为本宫不敢动你?哼,本宫是不敢拿你怎么样?怎么说,你都是身怀龙种的,可是动不了你,难道还不能动你身边的人吗?” “来人,将这个叫湘草的贱婢,给本宫拖下去。” 什么!沈璧震惊,迅速抬眼。 湘草不知所措地挥着双手,几个坤宁宫的太监从四面八方里走出钳制住她。 “娘娘,救我!”湘草蹬着双腿,无助地被那些太监拖拉着往外面拖去。 沈璧拢了裙裾,迅速拦在湘草面前,“你们要做什么!” 樊月华得逞地露出笑容,“紧张就对了,若是一开始就不要这么要强,本宫何至于对妹妹你如此。” 沈璧不想再与她多言,“你到底想怎样?有种冲着我来。” 樊月华扇着手中的羽扇,“妹妹说笑了,本宫能把你怎么样啊,是给你灌一碗红花,还是让你久跪不起因此小产,不,本宫不会做出明目张胆伤害皇嗣的事情,到时候皇上责怪于本宫,受益的还是你。” “只是本宫还是气不过,这样吧,今日日头这么好,你且到外面跪半个时辰。”樊月华拿着扇子掩住脸面,忍不住扑哧一笑,“半个时辰而已,不会对身体怎样,到时候顶多就是晒黑了。” 第116章 下毒 沈璧看着樊月华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心中忍不住翻腾,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不就是跪半个时辰吗,为了湘草,她能忍受。 “娘娘——”湘草被那些个太监放下,她看着沈璧走出坤宁宫,跪在日头之下,也紧跟着跪在外面。 “真是一对傻子。” 樊月华不屑地挥着羽扇,这时阿萤躬身上前,“皇后娘娘,您方才不是说脚疼呢,奴婢已经给您调好了花瓣洗脚水。” “嗯。”樊月华虚无地应了一声,宛桃伸出手,樊月华气派地搭在她的手背上缓缓站起。 泡脚桶放在内殿,宛桃待樊月华走进后,放下中间相隔的帘子,再继而蹲下身子,替樊月华脱下鞋子褪掉袜子。 泡脚需一会时间,阿萤看了看跪在外面的沈璧与湘草,又看了看帘子内,令人厌恶作呕的主仆。 这样定定立了一会,她魔怔般地走到桌子前。 樊月华最喜欢喝的水果香茶还温在炉子上,瓷白的盖子打开,里面的各色水果漂浮在水中,五彩缤纷,十分好看。 她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拿出一包纸包,麻利地打开,将里面雪白的粉末倒进去。 与此同时,湘草抓了抓沈璧的袖子,紧张兮兮的,“娘娘,你看阿萤在做什么?” 沈璧被太阳晒得有些发晕,精神不济,闻言,强撑着抬起眼皮顺着湘草的手指望去。 阿萤正背对着她们,两只手一动一动着,虽说看不清正面,可还是能大概知晓她在做什么!沈璧当下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明白,阿萤一定是在樊月华的茶水中投了什么。 当下,张了张嘴,可那声声音,却蓦然堵在嗓子眼,怎么都喊不出口。 如果这个时候喊住手,那么,阿萤势必会被当场抓住,然后……以樊月华的残忍无情,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 沈璧不明白,阿萤这样看似柔弱的人,为何会突然下狠手,可是她是真的不忍心看到阿萤出事。大概,每个人冥冥中都会存了恻隐之心,特别是对像阿萤这种忍气吞声,生活在最底层的弱小宫女。 阿萤投下药粉之后,将纸包捏起塞进嘴巴里吞下去,四处观望了一下,然后装作无事人似的,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樊月华泡好脚之后,在宛桃的搀扶下走出内殿。 她有每日泡脚的习惯,这一泡完脚,心情似乎就好了许多。 她侧目看了看阳光下被晒的有些恹恹的沈璧,突觉得这后宫之中,到底还是她的天下,不管是谁,都斗不过她。 嘴角溢出一抹自信的笑,也不计较到底有没有满半个时辰,吩咐宛桃,“去,请玉嫔进来吧。” 沈璧与湘草相互搀扶着走进坤宁宫,殿内,一室清凉,樊月华拿出她最喜爱的一套茶具,放了两只杯子在桌子上。 宛桃端起架在炉子上的瓷壶,分别往两个杯子中倒上了满满的水果香茶。 “来,玉嫔妹妹,这跪了久了,身子肯定乏了,喝杯茶,润一润吧。”樊月华将其中一杯,推到沈璧的眼前。 沈璧眼皮子一跳,紧抿了唇,定定看着眼前的香茶。 身后,湘草到底年轻不经事,双肩忍不住微微颤动着,怎么办?怎么办?!这茶里下了东西,是万万喝不得的。 第117章 谁下的毒? “怎么了?”樊月华见沈璧与湘草脸色有异,便问,“是嫌本宫的茶不好吗?” 沈璧忙勾出一抹笑,一边暗地里捏了捏湘草的手,示意她不要露陷坏事。 “这大热天的,茶也太烫了,不如我们换点冷茶吧。” 樊月华闻言微微蹙眉,她还没说什么,身后的宛桃已经开口,“玉嫔娘娘,这水果茶清润养肺,最是滋补美颜的。您不喝的话,就有点可惜了。” 沈璧讪笑,盯着面前的两杯茶,目光微微转动,在殿中寻找着阿宛的身影。 阿宛早已消失不见,也不知去了哪里,也许她自知罪孽深重,此刻已经使了什么法子逃离皇宫了。 必须得想法子阻止樊月华喝茶才行。 念此及,沈璧起身,假装身子不适的样子,扶着自己的额头,“实在是头有些发晕,这水果茶下回再来喝吧,臣妾就先回宫去了。” 樊月华目光幽深地看着沈璧,看了几眼后,淡淡道,“既然妹妹不愿意奉陪,那本宫只有一个人独饮了。妹妹慢走,不送。” 身后,湘草如释重负重重吐了口气。 沈璧垂眼,慢慢从位置上退出,就在快要退出的时候,她突然“哎呀”了一声,假装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上半身往前面栽去。 她是刻意为之,往前栽去时,捏了丝帕的手,顺势往那茶壶上一推。 眼见那瓷白的茶壶倾倒,盖子也咕噜咕噜滚落了出去。可是,却在最重要的关头,被一双玉手及时扶住。 “玉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樊月华精明的一双眼,狐疑地在沈璧和湘草的脸上打量着。 她方才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沈璧也算是有些城府之人,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倒是她身后的湘草又是颤抖着身子,又是冷汗淋漓的样子,叫人不起疑都难。 樊月华不是瞎子,猜测其中肯定有猫腻。 “宛桃!”樊月华扯了嗓子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 “去!派人叫太医过来一趟。”樊月华微微弯下腰,躬身靠近沈璧,紧紧盯着她的双眸。 沈璧感觉到樊月华的鼻息吐在自己的脸上,充满危险的意味,她下意识想回避,却在短暂的沉淀中,选择直起身板直视着樊月华。 “玉妹妹,你这番推三阻四地不想喝茶,又想着打翻,到底有何目的?” “臣妾不懂皇后娘娘在说什么。” “你不要装傻,待会太医来了,一切都真相大白。” …… 太医随刻就到,但是随着太医一同入内的还有景奂和邹太后。 这是沈璧与景奂闹别扭之后的第二次见面。 隔着殿中形形色色的人,景奂与沈璧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说话机会。沈璧知道樊月华的用意,今日,她是决意要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了。 太医对着那水果茶诊断了一会,立刻得出结果。 “回皇上,回皇后娘娘,这茶中的确下有毒药,是极易滑胎的藏红花。” “什么?”樊月华虽已经有所猜测,可当从太医嘴中亲口听到这个结论,还是吓得不轻。 “皇后娘娘。”宛桃极有眼力地立刻扶住樊月华。 樊月华苍白着脸色,走到邹太后和景奂的面前,泫然若泣,“皇上,母后,你们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今儿个若不是臣妾警惕,发现玉嫔脸色有异,说不定,早就喝下了这茶。” 第118章 还敢狡辩 事情果然朝着这个方向进行…… 沈璧有些无语地微阖了双眼,再睁开双眼时,殿内的所有人,景奂、邹太后,包括那些个宫人,统统往她这边看来,仿佛都已经认定她就是下毒的凶手。 沈璧深呼吸了几口气,事到如今,她才知道什么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就凭她的智商和情商,完全不能胜任玉嫔这份职位,樊月华的心机分分钟碾压她! 湘草到底没见过什么世面,扑通一声跪地,结结巴巴道,“皇上,这毒不是玉嫔娘娘下的,是坤宁宫的一个小宫女下的,奴婢亲眼所见。” 沈璧也跪下,声音清亮,不卑不亢道,“皇上,此毒确实不是臣妾所下,只是眼下臣妾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皇上若不信,臣妾也没有办法。” 短暂的沉默。 景奂默声,沉沉看着她。湛黑的眸子里,映着她此刻的模样,不自信,甚至是有些胆颤。 而殿内的其他人,也渐渐噤下声来,似乎都在等待皇帝的判断。 沈璧此刻的心态,是忐忑的。 她说不准,不确定景奂的心思,不确定他到底信不信自己。 如果他不信,那么满盘皆输!从此她就会背上一个莫须有的黑锅,欲杀害皇嗣是多大的罪名!说不定还会被打入冷宫,不仅自己受累,而且还更加牵连了腹中的孩子。 想到这里,沈璧是真的有些害怕了。 以前,她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在这里死去,她也不担心,说不定还能因此回到自己的那个世界。可是眼下不行,她有了孩子,如果她出了事情,这具身子出了事情,那么腹中的孩子也必定会跟着出事。 不,她如今已经完完全全与这具身子契合。 孩子是她的,是她与景奂的几次亲密接触后,才怀上的孩子。是她的亲骨肉,她不能放任自己,不能让自己有事,让孩子有事! 念此及,沈璧的眼睛不由湿润,她跪着,一步一步,慢慢挪到景奂的跟前,“皇上,您难道不相信臣妾吗?臣妾平时是不懂事,经常耍小性子,可是皇后娘娘腹中所怀的不仅仅是皇嗣,更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臣妾初为人母,感同身受,又怎么会加害他人的孩子。” “哼!”樊皇后冷哼,“说的好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沈璧不理会樊月华的话,只怔怔看着景奂,一心一意等待他的答复。 景奂凝了眸色看她,“的确不是你下的药?” 沈璧点头,“确实不是臣妾下的。” 四目相对间,似有百转千回,景奂薄唇微启,“朕相信你说的话。” 这句话虽说的清淡,可他与生俱来的皇者气概,和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峻,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信服。 景奂默了一下,又问,“可是湘草方才说,看到是个坤宁宫的宫女下的药,朕想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湘草见景奂没有怀疑沈璧,顿时喜极而泣,没有任何心眼地连忙回道,“是阿——” 第119章 峰回路转 湘草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沈璧暗地里拧了一下。当下吃痛,湘草及时止住了话。 沈璧抬眼看向景奂,“皇上,我和湘草当时是看到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在桌上动了些手脚,可具体是谁,臣妾也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当时你在哪,为何没有看清楚?” 沈璧勾唇,觉得是时候反击了。 她方才因为紧张,已经有些微红的眼眶,此刻便轻而易举地装出可怜巴巴的样子。 “臣妾今日来坤宁宫与皇后娘娘小聚,不知怎的,就冲撞了皇后娘娘,是皇后,命令臣妾跪在日头底下,且需要跪满半个时辰才能起来!” “什么!”景奂闻言,果然十分不悦地皱起眉头,他侧目看向樊月华,“玉嫔是有身子的人,你居然让她跪在日头底下足足半个时辰。” 情势峰回路转,樊月华再怎么聪明狡诈的人,还是噎住了。当下颤了颤嘴唇,低头心虚道,“此事确是臣妾做的过分了。” 那厢,沈璧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皇上,您也知道臣妾最怕热,当时那种情况,臣妾和湘草跪在太阳底下,被晒的七荤八素,哪里还有什么精气神,只远远看到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在茶水中动了手脚,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根本看不清她的长相。” 顿了下,又补充道,“事后,那宫女便逃走了。至于臣妾为何没有向皇后娘娘明说,一来是因为臣妾害怕惹祸上身,二来是因为皇后娘娘根本没给我解释说话的机会。但臣妾几次三番劝阻皇后喝茶,却是真心的,要不然,若臣妾真巴不得皇后出事,又怎么会多管闲事呢。” 沈璧一席话,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众人听后,不仅都纷纷点头。 终于反败为胜,将局面打开,沈璧当下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樊月华何时落过下风,自打她掌管后宫以来,那些妃嫔何曾是她的对手,想不到,今日却栽在沈璧的手里。她恨得牙痒痒,广袖下,紧捏了拳头。 “皇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景奂瞥了樊月华一眼。 樊月华气极,脸上也挂不住,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臣妾暂时无话可说,可今日之事,臣妾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 月池宫。 沈璧忐忑地拿着细勺舀着白瓷碗中的羹汤,对面,景奂仍沉着一张脸,从坤宁宫出来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时辰,在这两个时辰中,他一直没给她好脸色看。 终于出了声,语气中带了丝不悦,“沈璧,你说说你,从入宫到现在,惹出多少的事端!” “这怎么能怪我?”沈璧当下回嘴。 她本来就一肚子的委屈,这句话说出来时的语气,难免有些冲。 想起这一路来,一直过得不顺,先前有莲妃的欺压,中间有邹太后的为难,现在又换成樊皇后的淫威逼迫。似乎每隔一段世间,老天爷就会在她的路前设一个路障。 “还怨不得你?”景奂见她微红了眼眶,斜睨了过去。 沈璧将勺子撂下,“你们男人的世界里,尚且有争斗有算计,更别提这后宫,是多少厉害女人的聚集之地。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皇上,你也不想想,您这五年一选秀,选了多少的精明女人入后宫,她们可都是千里挑一的人精。而我呢,我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谁的乡野女子,怎么可能是你那些大小老婆们的对手。” 第120章 朕有分寸 景奂知她吃味,语气不免放的柔和,“五年一选秀,乃梁国开朝之初,便定下的祖制,朕根本动摇不了,朕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次只象征性地挑几个充足后宫,像三年前的那次选秀,朕就只挑了莲贵人与另外两位女子进宫,当时可是惹怒了太后娘娘。” 这倒也是,景奂的后宫和历代皇帝比起来,倒是最冷清了。如今他的后宫中,细细算来,也才不过六七个嫔妃。如今除却被软禁的莲贵人,自己和皇后都身怀有孕,不能近身伺候,辰妃需赡养刚刚出生的小公主,忙的不可开交,而剩下的那两位都是资质平平的姑娘,也是不怎么得宠,平时连见皇上一面都难。 想来景奂现在过的日子,也是清苦的…… 沈璧想到这里,心头的气便有些消了。 景奂又睨了她一眼,“都是当娘亲的人了,以后行事千万要小心谨慎。像类似今日这样的事情,朕不希望出现第二次。任何涉及到皇嗣的事情,都是罪无可赦。” “臣妾知道了。”沈璧低头微微噘嘴。心里一边在思索,也不知道那阿宛为何狠了心要毒害樊皇后,就算皇后平时待她凶狠,也不至于如此。能让一个小白兔凶起来咬人,看来一定是被什么事情惹怒了。 正这样想着,景奂想起一事,突然放下筷子。 “对了,朕差点忘记告诉你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 “秦莫已经给了朕准信,说三日后动手入梁,为含贞与你诊病。” “真的?”沈璧喜极,因为最近身边琐事无数,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说来也怪,这次秦莫如此之爽快,倒叫朕十分惊讶。” 沈璧自然不会让景奂知道,这其中还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当下讪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秦莫这个人阴晴不定,心思难以捉摸,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这次说不定是我们运气好罢了。” “从连祁山到这里,需五六日左右,朕已经命人,着手打扫行宫出来。” “皇上想的周到。” 两人又聊了一会天,沈璧从一开始端正的坐姿,慢慢的改变,渐渐倾斜靠在景奂的怀中。 不知不觉中,景奂的手,有些不规矩地探入沈璧的衣服内。 揉着那团,因为怀孕愈发滚圆的柔软。 沈璧背对着景奂,本着矜持的心想拒绝,可身子却选择实诚地更加贴紧了景奂。 隔着一层布料,沈璧低头,就可看见那双宽厚的大手,在衣内不安分的动着。 景奂咬着她的耳朵,“朕已经问过太医,怀孕期间,也不是完全不可。只要过了头三个月,中间那几个月注意些也是无妨的,并不会伤害到孩子。” 沈璧觉得双颊一热,连忙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那就等过了三个月再说吧,眼下才两个月呢。” “朕知道。” 景奂咽了下口水,喉间微微滚动,他一拽,将沈璧再次拽进自己的怀中。 双手愈发不安分地在她身上…… 沈璧“啪”的一声,按住他乱动的手。 娇嗔,“皇上!” “朕知道。”景奂拿掉她碍事的手,“朕有分寸。” 第121章 可能是一伙的 这所谓的有分寸,就让沈璧待在他的大腿上,被整整蹂躏了一个时辰多。 最后没有法子,只能用脸红的方法帮他解决。 湘草进屋时,恰好看到沈璧的双手浸泡在撒了花瓣的温水中,抹了皂角,洗了又洗,搓了又搓。 “娘娘,您的手怎么了,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脏东西?沈璧闻言突然被呛到,猛地捂嘴咳嗽,脸扑哧扑哧的,仿佛一壶烧开的开水,冒着腾腾热气。 待缓过气来,她虎虎地瞪了湘草一眼,“你这丫头,胡乱说什么呢,不是什么脏东西。” 湘草不解,“既然不是什么脏东西,娘娘为何把自己的手都搓红了?” 沈璧腾地将手从水里拿出来,也不讲究地擦在帕子上,只随手甩了甩水珠。 “胡说什么!”她瞪圆了眼珠,“还不快伺候本宫睡觉!” …… 一家欢喜一家愁。 与此同时的坤宁宫,满殿宫人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她们平日里受惯了樊月华的淫威,眼下出了此等大事,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偌大的宫殿,一时间安静的诡异非常。 樊月华坐在上首位置,手里拿着一把羽扇,看似漫不经心地扇着。 “宛桃,清点好了没,看看有谁不在场?” 宛桃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比对着上面的名单,依次确认本人后,低头禀报,“回皇后娘娘,的确少了一个。” “是谁?” “是阿萤!” 涂了艳丽蔻丹的手,猛地将羽扇重重拍在案几上,雪白银齿狠狠地咬紧,“本宫真是养了一只会咬人的小白兔,这个阿萤,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想不到居然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谋害本宫的龙胎!宛桃,迅速派人去捉拿,还有,本宫只要活人!” 宛桃很少见到樊月华在众人面前露出这般狰狞愤怒的表情,尽管贴身伺候多年,也觉得十分悍人。 这位主子的心狠手辣与雷厉风行,自己是见识过的,当下也不敢有一丝怠慢,连忙躬身出去做事。 过了一会。 宛桃办事利索地回来禀报,“皇后娘娘,奴婢方才去盘问过皇宫各个出口的侍卫,今天,并没有任何一个宫女离开过皇宫。” “皇城守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森严,阿萤有可能趁着他们交换班的时候,偷偷溜出去了。” “可能性不大,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京城外有外地来的流民兴风作浪,太后怕那些流民会偷偷潜进宫里来,就加派了人手看管宫门。想来,阿萤想在没有出宫令牌的情况下溜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樊月华微微眯起双眼,仿若一只极诡异的猫,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这么说来,这个贱婢还藏在皇宫里的某个角落,她会藏在哪里呢?” 宛桃低头,“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派人搜寻。” “你去打听打听,那个贱婢平时都与谁交好,还有玉嫔那里,你也要派人去盯着。” “娘娘的意思?” “难不保,阿萤和玉嫔就是一伙的。” 第122章 不要躲躲藏藏 翌日,沈璧因实在闲得慌,便与湘草一起来荷花池中收集露珠,想为景奂煮茶喝,刚好采集到一瓶子,想离开时,恰好碰到路过此地的邹太后。 “参见母后!”沈璧乖觉地行礼。 邹太后“嗯”了一声,“起来吧。” 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沈璧的小腹上,“怎么?这肚子还是这般的平坦,平日里到底都吃了些什么进去?” “母后莫急,孩子月份还小,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皇后的月份虽说比你还小一个月,可人家的肚子看起来却比你要大。玉嫔,你且不要为了自身的美貌与身材,可苛待了哀家的孙子。” 沈璧讪讪,“母后多虑。” 邹太后见她毕恭毕敬,也没有太多为难她,只是凝眉想起另一桩事,便又开口问道,“近日,皇帝命人在行宫里忙进忙出的,听说为了医好你的失忆之症,特地从齐国请来一位名医。” “是,也不仅仅是为了臣妾,还有含贞公主。” “含贞公主?”邹太后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身子不由怔了一怔,“关她什么事?” 沈璧听闻邹太后的语气,像是不喜欢含贞公主的样子,当下有些狐疑,可低头,还是将心中的好奇按捺了下去。 “含贞公主当日坠马,至今昏迷不醒,此次秦大夫入梁,也好一同替公主诊治了。” 邹太后的唇角紧抿,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大自然,严肃中带着不悦。 “皇帝倒是关心的很,不过是个宫女生的女儿,也配他如此厚待!” 原来含贞公主是先皇与宫女所生,也怪不得邹太后不喜,想来这后宫之中,都讲究出身门第,就连皇子公主也不例外。 沈璧听后抿了抿唇,尽管心里觉得有些不爽快,可丝毫没有表现在脸上。 “好了,你出来已久,也不要太累着,赶紧回寝宫休息吧。” 邹太后顾及她腹中胎儿,也不愿与她多说,让她久站。 沈璧福了福身,再而客套地说了几句,便与湘草一起离开了。 回到月池宫,沈璧因走的乏了,便踢了鞋子,侧躺在美人榻上休憩。湘草端来几样点心和水果,她信手捏了几块,心不在焉地吃着。 心里头都在回味着刚才邹太后说的那些话,冥冥中,她感觉的出,这含贞公主与邹太后之间肯定有什么事。 她贪图凉快的脱了鞋子,又将外衫褪下,只剩下内里的抹胸,反正没有闲杂人等在,也乐得自在。 突然,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咳嗽声。 不知是不是在后宫中待的有些久了,沈璧现在无时不刻都保持着眼观四方耳听八方的灵敏度,这声咳嗽极轻,又显然及时拿手捂住,可沈璧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眼神示意了湘草,湘草这回聪明地领悟了,没有当场就喊出声来,而是小声地走到门口关好殿门。 待殿门落好,沈璧将外衫重新穿好,掳了掳额前的乱发,正了脸色说道,“出来吧,不要躲躲藏藏。”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回声。 殿内只剩下三个人微弱的呼吸声。 “出来吧,我知道是你。”沈璧四处观察着角落,尽量放柔了声音说道。 第123章 真相 良久之后,帷幔后,有一双胆怯的手,慢慢探出,紧接着是一双湿润的如小鹿般的清澈眼睛,阿萤拘束地搅着手指,小半步小半步地慢慢挪到沈璧身前。 果然是她! 湘草瞪了阿萤一眼,有些不客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藏在我们这里,你知不知道,我们娘娘差点被你害惨,替你背了黑锅。” 阿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求娘娘救救奴婢吧,奴婢还不想死。” 沈璧心中百感交集,“你现在倒是怕死了,那么当时为何冲动,想要去害皇后?” “皇后她是个恶人,奴婢早就想出一口恶气了。” “就算皇后平日里待你不好,可你也不应该想要去害她腹中的孩儿,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奴婢……”阿宛嗫嚅间低脸,尚且稚嫩的脸庞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可声音却是依然坚定,“奴婢当时的确冲动,可奴婢不后悔,皇后她欺人太甚,如果到时候生下了皇子,那么气焰就会愈发嚣张,整个后宫,就更加没有人能压制得了她。” 沈璧叹了气,“就算皇后平日里为难你,可你只是一介宫婢,想与皇后斗,无疑是拿鸡蛋去碰石头。” “奴婢知道,奴婢这些天之所以一直躲在月池宫,不仅仅是因为觉得玉嫔娘娘心善,肯定能帮阿萤一把,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阿萤抬起脸,因为眼泪的浸润,而更加明亮剔透的双眼,紧紧看着沈璧。 “娘娘,你知道吗?那日驯马场的那次意外,其实就是皇后亲手谋划!”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当从阿萤的嘴里说出来时,沈璧还是微微愣怔。 “你怎么知道?”事发那日,沈璧便和湘草一起去询问了苏凉,且景奂那边也派了兽医来调查,并没有查出什么。 那匹黑马到底为何突然发疯癫狂?又为何突然朝她疾奔而来?这的确是教人头疼的问题。 “奴婢那晚偷听到皇后娘娘与宛桃他们的说话,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阿萤将眼泪擦干,开始说道。 “眼下夏季,正是马儿的发-情期,那匹黑马也不无例外,它原本与一匹枣红色的母马交好,天天待在一起耳鬓厮磨,可就在驯马比赛开始的前几天,那枣红马却突然不见了,黑马因此十分暴躁难过。” “驯马比赛开始的那日,娘娘,您与湘草恰好躲在一堆草垛中,那草垛被人动了手脚,上面撒了一些枣红马的尿液。是些少数,可能我们并不会觉得什么,可马儿是最通灵性的,黑马太过思念自己的伙伴,大老远便闻到了这股久违的味道,它以为枣红马就在这边,所以这才突然发了疯的,朝娘娘您跑来。” 原来如此,经阿萤这一解释,沈璧顿时通透了。 这本来是个十分浅显的道理,可是身处后宫,大家看待问题时,总会想的更加复杂。诸如这次,沈璧想的就是,是不是有人在马儿的饮食上动了手脚,是不是有人在马儿的马鞍上动了手脚。 谁也没想到,令黑马突然发疯的原因,是这么的简单单纯。马也和人一样,有感情有爱人,爱人不见了,它也会发疯的寻找。 只是—— 第124章 出逃 沈璧抿了抿唇,将自己的疑问说出,“皇后又怎么会懂得这么多,若非熟悉此道之人指点,她想必不可能……” 说到最后,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犹豫住了,声音越来越轻。真相就在眼前,她拨开那些欲盖弥彰的迷雾,看到了赤-裸-裸的事实,有些接受不了,或者自欺欺人地不想承认。 “皇后身份尊贵身居高位,自然不懂这些旁门左道,当然是这匹马儿的主人,告诉皇后的,这匹马的主人好像姓苏。” 果然是他! 沈璧觉得心中钝痛,难过地闭上双目。 为什么,为什么苏大哥要害她?难道是因为知道苏叶死了,知道苏叶是因为她而死,所以才想报仇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选择接受。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那位苏大哥的主意,娘娘,您忘了,当时若不是苏大哥及时从马上跃下,抱着您滚出,要不然,您早就被马踢翻了。” 湘草一语道醒。 沈璧幡然醒悟,想想又觉得湘草说的话有道理。 可不过也是一瞬间,后宫中的种种城府心机告诉她,苏凉也许是在博取她的好感。 那个爱笑的苏大哥,那个总是露出一口洁白牙齿的苏大哥,原来也和那些后宫女人一样,存了心思要害她。 不过也怨不得苏凉,想必定是他知晓了苏叶的死讯,所以这才配合皇后来害自己。 沈璧张开双睫,透过舒展开来的睫羽的投影,将目光投向阿萤。 后宫是最容易叫人改变本质的大染缸。 所以,就连眼前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小宫女,也存了谋算的心思,她之所以躲在月池宫,就是为了要将这件事情告知自己,而自己势必会看在她举报有功的份上,帮助她离宫。 罢了,罢了。 突然觉得十分头疼,沈璧伸手扶额,“你想离宫,本宫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右手打开案台上的一个小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块出宫令牌,丢了过去,“本宫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眼下各个宫门口都是皇后的人手,你即使有了这出宫令牌,想出去也是很难的,一切就看你的造化了。” 后宫之中,每个妃嫔手头上多多少少都有几张出宫令牌,沈璧并不担心会查到她的头上。 阿萤捡起令牌,收进囊中,朝沈璧重重鞠躬,“奴婢谢过玉嫔娘娘。” 沈璧目送着她的背影,像做贼似的渐渐离开月池宫,转身与湘草说,“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阿萤想离开皇宫没那么容易,好人做到底,我们跟上去看看。” 宫门口。 宛桃与把守城门的侍卫们站在一起,每当有外出的太监宫女经过时,她都会仔细打探。 今儿个是事发的第三天了,还是没能抓到阿萤。 既是皇后吩咐下来的事情,便断没有做不好的道理。 想到此处,不由冷汗潺潺。一面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来来往往的进出之人。 突然,一个模样娇小的宫女走了过来。 守门侍卫按照惯常拦住人,“哪个宫的?” 小宫女低脸,拿出出宫令牌递了过去,“奴婢是锦绣坊的,出宫负责采买一些针线。” 第125章 哪里跑 宛桃盯着那小宫女看了一会,感觉身板和声音都挺像阿萤的,只是这张脸——眼前的宫女满脸红疹,还有一块红色胎记,和阿萤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不由松懈下来。 守门侍卫看到出宫令牌,也没有再多问,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阿萤呼了口气,一直吊着的一颗心,重重落了下去。 她下意识里瞥了宛桃一眼,然后暗暗的加快了脚步,跨出门槛。 宛桃始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锦绣坊里的宫女,她虽说没认识几个,但听说坊中挑选宫女是极其苛刻的,不仅要求容貌出众,更要求双手细滑白嫩。 而刚刚走过去的那个宫女,长得那么奇怪,怎么可能会入选? 念此及,宛桃脱口而出,“站出!”一面命令了守门侍卫,“快,拦住前面那个宫女!” 阿萤的脚步,猛然一顿,听闻这声令喝的同时,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又如风中芦苇般摇曳不定。 如果这个时候跑,肯定跑不过这些侍卫。 如果不跑,难道就这样被抓吗? 她背脊僵硬,一动不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抉择。 宛桃见她立住不动,便收了气息,想上前一探究竟,正挪了步子想近前,眼睛余光一瞥,突然看到另一边宫口的甬道上,沈璧带着一个身穿斗篷的宫女正在疾走着。 这宫女虽穿着斗篷,看不清颜面,可身形娇小酷似阿萤,且面容遮遮掩掩,十分可疑。 宛桃心中咯噔了一下,哪里还顾得上这边,拢了拢裙裾,便提步往沈璧那边走去。 “宛桃姑娘。”守门侍卫见她走了,连忙喊住,“这人怎么办?” 宛桃眼见沈璧越走越远,不想在这边多浪费时间,不耐烦地甩了甩手,“看错人了,放她走吧。” 守门侍卫见她发话,朝阿萤摆手,“走吧走吧,快去快回。” 情势在短短片刻时间内,峰回路转了好几回,阿萤的脸上全是因为紧张而冒出来的汗水,她强掩内心忐忑不安,朝守门侍卫笑着行了礼,便夹紧了怀中的盘缠,三步并两步地走出了宫门口。 与此同时,宛桃步步逼近了沈璧,另一面派另外宫女赶紧去坤宁宫通知樊月华。 “玉嫔娘娘,玉嫔娘娘!” 如此叫唤了好几声,前面的沈璧却丝毫未有反应。 宛桃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若不是做贼心虚,这玉嫔何至于装聋作哑! “玉嫔娘娘!”宛桃索性小跑,最后终于在一个拐角处,成功拦截住了沈璧。 沈璧因为疾走而出了满头的大汗,她装出惊讶的样子,扭头看宛桃,“你不在坤宁宫好好照顾皇后娘娘,跑这里作什么?” 宛桃草草行了个礼,嘴角意味不明地牵扯出一抹笑意,“玉嫔娘娘,奴婢方才叫您,可叫了好久。您这般急匆匆的,是到底要到哪里去啊?” 沈璧笑了笑,不动声色地将身穿斗篷的宫女护在身后。 抬了抬下颌,摆出自己身为贵人该有的姿态,“本宫要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汇报?” 宛桃讪笑,“奴婢哪敢,奴婢只是远远看着玉嫔娘娘跑的这么快,担心您有孕在身,会因此有损玉体龙胎,所以这才上前来劝您的。” 第126章 交锋 宛桃讪笑,“奴婢哪敢,奴婢只是远远看着玉嫔娘娘跑的这么快,担心您有孕在身,会因此有损玉体龙胎,所以这才上前来劝您的。” 宛桃一边说着,一边暗中看了看四周。 她派去的人,这时该到了坤宁宫,届时皇后一到,看这个沈璧还如何收场。 宛桃移动了脚步,她想看清这个宫女的长相,可是每当她挪一下位置时,那个宫女也跟着微移了方向,用手抓住斗篷的边沿,很好的掩盖住自己的脸。 “真是有劳宛桃姑娘费心了,好端端的,放着自家的主子不关心,却跑来关心本宫!”沈璧何尝看不出她的用意,将计就计地与她周旋。 宛桃顽固地挡在沈璧的身前,“娘娘这满头大汗的,还是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沈璧拉了拉身后宫女的手腕,“不了,本宫还有要事。” 宛桃紧盯了斗篷宫女,若不是尊卑有别,她早想上去扯下那宫女的斗篷,探个究竟,也好早点拆穿。 沈璧见宛桃一直盯着自己身后的宫女看,笑了笑,“这是月池宫里的一个宫女,因过敏,脸上长了疹子,十分吓人,本宫正要送她出宫呢。” “娘娘身份贵重,这等繁琐小事,怎好劳驾娘娘亲自去做,若娘娘信得过奴婢,就让奴婢去做吧。” 说着,宛桃又逼近了一步,那宫女也随之退后了一步。 正在气氛变得有些僵硬的时候,不远处,樊月华携了一众宫女款款而来,“宛桃。” 闻言,沈璧和宛桃纷纷侧目望去。 真是兴师动众啊,不仅樊月华一人独来,景奂也在。 沈璧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抬眼看见景奂幽深的眸孔里,闪现出一抹探究之意。像是在责问自己,到底发生了何事。 “皇后娘娘!”宛桃见主子来了,立刻卸下前一刻的所有伪装,语气变得肆无忌惮,“幸亏娘娘及时赶到,要不然这凶手就要被玉嫔娘娘放走了。” 樊月华阴阳顿挫地“哦”了一声,看了身侧景奂一眼,又看向沈璧,目光中有明显的挑衅之意,“此话怎讲啊?” 宛桃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若不是奴婢及时拦住,这欲加害皇嗣的凶手,恐怕已经被玉嫔送出了宫。皇后娘娘,奴婢身份卑微,自然不敢多做什么,可恨这凶手一直拿着斗篷掩面,还望娘娘命人掀开她的斗篷,看个究竟。” “臣妾真是愚钝,不知你们说的凶手,到底意指何人。” 沈璧笑着说道,一面走到景奂的眼前,“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这皇后主仆你一言我一语,都把臣妾给说糊涂了。” 景奂抿唇,半许后微启,“你真的与此事毫无瓜葛?” 沈璧心中徒然一跳,脸上是镇定的神色,“莫不是皇上也在怀疑臣妾,臣妾对此事真的毫不知情。” 樊月华冷哼,“既然如此,为何遮遮掩掩。”又面朝景奂,十分笃定地说道,“臣妾已经查明,此次投毒的凶手正是坤宁宫的宫女阿萤。而阿萤天性胆小怕事,定是受了玉嫔的指使。眼下这个宫女身披斗篷,遮遮掩掩,臣妾怀疑就是阿萤无疑。” 第127章 调虎离山 沈璧正了正脸色,语气中也稍带了些许的不悦,“皇后娘娘,臣妾敬你为后,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你先前侮辱臣妾,现在又要污蔑臣妾吗?什么阿萤,什么幕后指使,全是胡说八道。” 景奂闻言,神色似有松动,他是被樊月华引到这里来的,说实话,平心而论,他也不相信投毒一事会是沈璧所为。 “并没有说你什么,既然皇后疑心重,你且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可。”他看了沈璧一眼。 沈璧低头,笑了笑。 “今日,既然皇上也在,那么有些话,臣妾便直说了。臣妾自知身份低微,人微言轻,比不得皇后娘娘的尊贵,可是臣妾眼下怀了龙胎,也是渴望过几天安生日子的,若还像这段日子似的,动不动就受到皇后的无端猜疑和摆弄,那臣妾就干脆不要再当这个玉嫔算了。” 景奂脸色一沉,“你这又是说的哪门子胡话。” 沈璧径自说下去,“臣妾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稳日子罢了,皇后娘娘,你不是怀疑这个宫女就是阿萤吗?您大可亲手掀开她的斗篷看一看。” 气氛越来越僵,樊月华和沈璧算是彻底撕破了脸,也不用再装些什么表面功夫。 沈璧勾唇一笑,樊月华无端觉得心头一跳,突然间对自己的判断有些不确定起来。 狐疑地看向宛桃,宛桃多年来,一直是她的心腹手下,办事向来沉稳靠得住,这次应该也不例外吧…… 眼神一挑,宛桃得到指示后,立刻来到斗篷宫女的跟前,右手毫不手软地掀开。 空气中有短暂的停滞。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这个至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宫女。 有惊讶,有意外,却绝对不是樊月华意料中的那张脸。 樊月华计划落空,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怎么可能?” 宛桃更是苍白了脸色使劲摇头,“不是阿萤,怎么可能,奴婢明明看到——” 景奂冷然拂袖,望向樊月华时,眸孔里是满满的失望,“皇后,你如今怎也变得像那些后宫妃嫔似的那般善妒猜疑!你就是你所说的凶手?” 先前一直带着斗篷的宫女,这时忽然跪地,“奴婢该死,奴婢是月池宫的宫女,因皮肤过敏,玉嫔娘娘见奴婢可怜,因此下了特指,命奴婢先行出宫回家休息一段时间,谁知这宫门口还没出去,就被宛桃姑姑一直紧逼着不放。” 宛桃到底还是个聪明人,脑袋瓜子转念间,迅速捕捉到了另外一丝线索,此刻再牵连在一起,一切便都变得合理起来。 “奴婢明白了,调虎离山之计!”宛桃大声说道,“方才有一个脸上长满疹子的宫女出宫了,奴婢正想仔细盘问,这边玉嫔娘娘就带着这个宫女鬼鬼祟祟的出来了,肯定是调虎离山之计,刚才那个宫女才是真正的阿萤。” 樊月华煞白着脸,一切都晚了,死无对证,无言以对。 景奂十分不耐,出声制止,“够了,你这个只知兴风作浪的狗奴才。” 第128章 失忆之症 一夜暴雨如柱,到了清晨时分,殿外的花草皆是一副被肆虐的模样,垂丧着脑袋。光滑的鹅卵石小道上,掉落着一地的淡粉花瓣,好似下过一场极美丽的花瓣雨。 沈璧站在半推开的窗前,抬头看向树枝,掐算着自己来到这个异世的时间,好快啊,不知不觉中已经有了一年的时间。 她伸手抚摸自己的小腹,孩子也已经三个月了。 身后传来轻微的开门声,湘草和往常一样,端了补血益气的点心和汤水进来,她见沈璧正思忖着什么,便低沉了嗓子说道,“娘娘,该用点心了。” 沈璧侧身,见今日的吃食又换了新花样,不由觉得新鲜地走了过去。 湘草笑着说,“皇上待娘娘真是极好的,怕您吃腻了宫中的东西,便命令御膳房,要每天变了法的,做新鲜的东西给您吃。” 沈璧咬了一口酥脆的点心,湘草在一旁继续说道,“自那日的事情之后,皇上便让皇后在坤宁宫好生待着,不要出来到处乱走。皇上此话虽没有明说什么,可明眼人都瞧得出皇上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这皇后啊,碰了硬钉子,一时半会是再难威风起来了!” 沈璧慵懒地靠在软榻上,用着点心。 咀嚼间,悠悠说道,“我本无心与她作对,可她处处针对我,果真觉得我好欺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若犯我,我必回之。也好,她如今被禁足坤宁宫,我倒是乐得清静了。” 一碟的点心,沈璧慢悠悠地吃下半碟,就着清润可口的绿豆汤,觉得这古代的夏日倒也静谧,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吃完点心,沈璧小憩了片刻,怀孕嗜睡,待睡醒之时,已是午后。 湘草见她睡醒,及时禀报,秦莫进宫了。 “这会,秦大夫正在给含贞公主看诊。” 沈璧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也许是刚睡醒,也许是想到自己目前尚未掌握的那些过往记忆,一想到这些,脑子就觉得沉沉的,仿佛十分沉重。 她又期待,又害怕。 期待的是,终于知道这具身体的真实身份。 害怕的是,到时候真相的残忍会让她无法接受,毕竟,她现在已经与这具身体完全契合,感同身受。 这样踟蹰忐忑的过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宫里头已经传来好消息。含贞公主在秦莫两三个时辰的诊治下,手脚已经有了知觉。 虽人还未清醒,且手脚也只是有轻微知觉,可这无疑是往前迈了一大步。 这一年多来,景奂请了多少太医大夫进宫,皆是做无用功。 想不到这个秦莫的医术如此之高,想到此处,沈璧的心里又惊又怕。 这么说来,自己的失忆之症对于秦莫来说,也该是轻而易举就能治好的。 到了晚膳时分,景奂果真携了秦莫来到月池宫。 所幸沈璧早做了心理准备,整理好衣衫妆容后,不疾不徐地领着宫人们来到殿前迎接。 这是她与秦莫第二次见面,却与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截然不同。 上一次见面,她和景奂刚从地道里钻出,身上全是脏兮兮黏住的泥巴。 这一次—— 她如今虽怀了身孕,可滋补得当,并没有发胖多少,一身讲究的绫罗绸缎,鬓发上斜插着与之身份相匹配的步摇珠花,倒显得比从前清瘦时更加风韵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