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夜轮回》 前言 前言 你可以称这是玄幻小说,她有八荒四合,天地六道。 你可以称这是武侠小说,她有拔刀相助,侠骨柔肠。 你可以称这是战争小说,她有金戈铁马,浴血厮杀。 你可以称这是自己的小说,因为我希望,你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人之一生,生老病死,待到灯枯叶落再入司命往复之时,想起无数的光阴,总有些许遗憾,然既已做过,便无需后悔,哪怕是战天地为敌,溺人性相争! 第一章 序章 序 纵横了一世江湖,剑睨了半界江山,千金纵使鬼推磨,却换不来昔人的容颜。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物是人非,岁月恒久远,穷尽我三生七世,离经叛道,逆天造物,终也敌不破无尽的轮回。 仙女湖畔,随着沉寂多时之后的第一滴雨丝飘落,平静的湖面渐起涟漪。远处飘来悠扬的笛声,缓缓的氲成了白色轻纱般的薄雾,却又夹杂着不只是谁家顽劣的孩童久久不肯归家,迷失在傍晚的湖边低声啜泣。冬日的寒雨,竟如盛夏的暴雨一般倾盆而至,少顷,便将这仙山仙湖仙音一并隐匿在了纷扰尘世的某个角落。 是夜,华灯初上,窗外并未因为冬雨的到来而失了景色,点点繁星不知照应了谁家的灯火。夜归的行人,仓促的脚步声踩在瓢泼的雨点上,嘶嘶的寒风吹来,将伏案寒窗的人影吹的一阵虚渺。 江渚昏灯,觥筹交错,独睡的人儿,辗转反侧,难以入寐。 小楼下,曳桨声,梳妆台,画朱颜,铜镜中不知笑了谁的故事。 神舟浩土,岁月又沉淀了几世的沧桑浮华,交替了多少光阴逝水。 人事易迁,春生秋落,不变的放佛唯有那头顶的天,天边的夜。 第二章 中原神州 中原神州 热河镇1是北方阴荒山之南的边陲城市,因为河流流水终年温热,故名热河。然地处中原之北,临荒山极寒之地,河中水流热气蒸腾而上,遇冷成雾,又叫雾城。热河自西北草原发源,顺阴山山麓流经此地,后往来商贾多在此歇脚,加之游牧民族的东迁,便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山脚下的小城。 城外树木葱荫,多山精野怪,猛兽毒蛇。其西南角有一山名唤雾灵山,山中一湖,叫做雾灵湖2。山势险要,却并无山下毒兽猛怪,而是许多狐鹿兔哺在此地,引得城中猎户多来这里行猎。 相传此山中曾有地仙居住,于某年某日在此飞升破界,得道成仙。更有甚者曾口传目睹看见过山中湖上的奇光异景。说每逢特定时日,那里便流光溢彩,湖中映出千道霞光,还有悠远的乐声,好似天降神袛。于是村民便也修祠建堂,找道士行法,造出来所谓雾灵仙的雕像画册供善男信女崇敬瞻仰。 山路毕竟险塞,加之气候逐日恶劣,这小镇也并不兴旺,炊烟几许也不过了了数支。几户人家,更是只有两族,一族周姓中原人氏,人丁稀薄,只有爷孙三人,爷爷周寒是一族之长却也是一村的首领。而另一族人数多于周家,但也不过仅仅十几户人。 这十几户人是荒地游牧民族蒙兀室韦族3的一支,多小聚居,喜猎行,长期生活在西北大荒的草原之中,鲜于世人接触。随着中原人口增多,耕地泛滥,草场退化严重,加之流砂侵蚀而被迫北走南迁。于天梵二年迁入此地,那时这里还是小小的落脚行栈,这一支室韦人顺河而下,便在此定居。后来机缘巧合遇到了周游而来的周家三人,族长伯颜察与周家长者剑客周寒在客栈中相遇。 相谈中,族长见周寒谈吐不凡,灰衣负雪,袖带清风,剑匣中更是隐隐发出剑气寒意,想来便是出世之高人。只是除了周寒自己,还携带着两个刚下襁褓的婴儿,以及一具长长的棺木,面带疲色,想来是舟车劳顿。当下便决定与之结交,表达接风洗尘之意。 时值寒冬腊月,水陆皆封,周寒便在盛情之下决定留宿一夜,在族长的安排下与另几位族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脱靴痛饮。西北放牧民族生来豪爽,而那周寒亦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席间换盏推杯,见对方是值得结交的人,也不瞒不藏将自己家人当下的境遇告知对方。 “携家带口游历山河并非吾意,飘零不定已有两载,天下虽远,落土难寻。”周寒久未饮酒,几杯烈酒入喉,便表露了此间的无奈。 “周真人身怀绝技,要找个落脚的地方,想必不是难事,咱觉得是不是这俩小娃让周真人犯了难。”族长大刺刺的盘腿在炕边,不断填酒填菜,“咱没个文化,也不懂别的,要是真人不嫌弃,弟弟这里倒是可以行个方便。” “承蒙族长厚看周寒,老朽这孙子孙女跟着我也确实经了不少风霜,只是族长之意也怕不仅是‘收留’老头这孤寡三人吧。”周寒笑道,皱褶深陷的眼眶里眼睛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对方。 “真人果然是厉害,”伯颜族长仰脖又饮一碗,道,“厉害厉害,我这点心思也瞒不过真人,说实在的,咱就是想找个靠得住的中原人来教我们生意经上的道道。” 旁边一位老者,接话道:“热河此地,北山南水,地势虽险,却依附中原,左通右达,南来北往商贾络绎不绝。只是族中壮年擅长进山打猎劈柴,外出放牧割草,对着买卖经营实在是不得要领,眼见着多少孩子外出很少再归来,族中老人越来越多,而主要捕猎贩卖的‘雪狐4’也逐年减少,不免生了担忧啊。” “对对对,就是这样,哪怕是外族,我们可以让真人领统我族,把汉人的东西搬进来,原来那些天煞的汉人总是瞧不起我们这些蛮子,他奶奶的……”族长越说声音越小,讪讪的看着周寒。 “哈哈,我当是让我上天摘星揽月呢。”周寒并不在意,大笑,又道:“让我统领贵族,略有不妥,商贾之术却是好说,只是为何族长能如此相信我一个外族人。”周寒突然止住了笑容,肃声道。 窑屋中气温骤降,几位老人心里突然一惊,面有慌张,齐齐看向族长。 伯颜察却是不动如山,仍旧大马金刀的靠在炕边,拱手道:“咱不知真人过去有什么旧事,也不窥觊真人武学,”伯颜察一顿,看向不远处歇息的两个小童,又道,“真人的两个孙娃长的粉雕玉琢惹人喜欢,只是咱也刚刚有了自己的闺女,更没有对这两个孩子有什么打算。就算心有不轨,也断不是真人的对手。” “咱一生戎马的,也喜欢交个英雄,不敢高攀真人,只求真人能留下帮帮我族,我也好对族人有个交代。”伯颜察眼里好似射出精光,只勾勾的看着对面斜倚微醺的周寒。 “原来如此,倒是老朽失礼了。”周寒也一拱手,一顿,道,“我可以答应族长,只不过……” “真人请讲。”伯颜察激动地站了起来,其他几个族人也无不激动地凑了过来。 “老朽只是一个要风烛残年的老头,老时候随师父修了些法术,临了要带进坟墓也不想传于后人,真人就不要再叫了,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一声周大哥,我啊,也就叫你一声察老弟,如何。” “好!”伯颜察大手一拍,道,“想不到周真人,呸,你瞧我这嘴,周大哥也是咱俗世的人,咱自罚三缸!拿酒来,拿酒来,我与哥哥定要喝个不醉不休。” 屋内也是一片欢腾,几个老者甚至眼含热泪,相拥而泣。 窗外,漫天风雪似也是慢了一慢。 从此,周寒三口人就在此地定住,与族长伯颜察二人先歃血拜天,结为兄弟,后将城中镇长交予周寒,令其管理毛皮兽骨的交易。而自己更喜欢的是打猎骑马,族人蛮力勇猛,常常也是能打到许多珍奇野兽。 当下的寒冬时节,也常有云游商人涉水翻山来此地为的是从这购到纯正的雪狐皮。 雪狐通体雪白,毛发柔顺,皮肉极为结实,多繁衍于荒山雾灵山中。其毛皮可织成外装大衣,不仅抗寒,而且雪狐的毛皮在阳光下亮色很足,为不少中原福贵人家所喜爱追求。 时岁交替,一晃十余年,日子在周寒的精明盘算下,慢慢有了起色。 镇中人丁终于开始兴旺,道路上也能看到不息的车马,市集里也传来嘹亮的吆喝声。 鱼儿戏水,鸟儿畅飞,这个小镇有了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周寒的两个小童还有族长的姑娘也慢慢长大,逐蝶飞花的年纪少不了欢声笑语。 而在寒夜寂静的冬夜,也偶有两位相惜的英雄温一杯老酒,话一话家常。 在伯颜察眼里,那个初来遗世独立的灰衣剑客的身影渐渐模糊不见,眼前的,分明是一个似兄似父的亲人,多了分苍老,少了分凌厉。 凡间琐事,万年方才一眼,老的只有这些俗世的人,活着,死去,虔诚的,不甘的,才是人间。 天地芥子,谁人在世上,谁人又遁在天边。 相传还是前朝的时候,中土大地发生几次大动荡,据说那次纷乱的浩灾中,法力无边的道士,力能扛鼎的武者,人数众多的军队,厮杀成一片。甚至还有出世,导致民不聊生,山河破碎,最终前朝覆灭。当今圣上登基,号天梵元年,自封青麟帝,建都于东方大河之末。于此同时个人主张大力兴建佛寺庙堂,供奉神佛。佛教自此扬眉吐气,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一切都百废待兴。 有些头脑,有些天资的青年人,不甘于一辈子种地,有人通过新朝新帝开辟的入都试炼之路,或从文,或习武,一辈子为朝廷效力。对新朝抱有怀疑态度,不爱受朝廷制度内约束的人则渴望着去云游四海或者拜入名门,修行道法。而那些看破红尘的人还有老实的百姓则虔诚的祭拜着佛祖。 中土大陆的门派也开始有了动作。 有着号称福灵洞天的玄星门是天下修道门派的共主,在南方多湖之地,建于高插入云的太和山上,地势颇险,有通天之云梯,绝地之星海,更有五星宫宇等仙人福地。玄星门主道号宵悬,相传在几十年前的浩劫中曾有施展大神通,最后和其他几个发力通天的门主一起挽救了苍生。 此外还有武风刚猛的虎岗山,剑术飘逸却只招收女弟子的紫胭阁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全部大开门户,广纳贤士,更有甚者还组织了各门的门徒下山去寻找奇才,以便扩充自己门派的实力。 一时间,道法的吟唱声,剑气的破空声,佛家的经诵声,朝中大臣的呢喃声以及兵场战士的咆哮声充斥在大陆上。 只是谁曾听见,仿佛来自亘古的源头,那一声轻轻叹息。 周寒望着刚刚建好的小祠堂,拍了拍身后才抬来的棺木,轻轻地摇头。 远方天边的一只雀,终于归了自己的树洞。 天幕低垂,又是一天。 注1:热河镇:此处为虚构镇市,与旧时热河省等行政单位并无联系。文中热河镇的地理位置大概与现承德市相左右。 2:雾灵湖:现承德西南雾灵湖,原为北京密云水库。 3:蒙兀室韦族:室韦与契丹同出一源,以兴安岭为界,“南者为契丹,在北者号为室韦”(《北史》卷九十四《室韦传》) 4:雪狐:北方寒冷地区雪山中出没的狐狸,志怪小说中常作为山精出现。 第三章 周家 寒冬腊月,天幕低垂,雁已南飞,家雀更是恋在巢中不肯出来。 热河镇在中原北部,当暴风雪侵袭中土的时候,最猛烈的那一场风雪便刮在了这个小山村里。 晌午,太阳高照,昨夜刚刚过去的雨雪冲洗出一片晴朗的天空,微风吹起雪沫,厚厚的积雪上,鲜有脚印,想必是昨夜狂风暴雪让心忧的母亲把喜雪顽童留在了家中。 街上,空无一人。远处,炊烟袅袅。 倏地,一只暗白色的狐狸在雪地里箭也似的蹿了出去,若不是晌午静谧,怕难在雪地里分辨出这么一只毛皮雪白的动物。 仅过了片刻,刚才狐狸出没的地方,两个低矮的身影跑了过来。 “弟弟,慢些跑,当心了脚下!”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姐,你真啰嗦,再不快些追上,那狐儿怕是要跑掉了。”跑在前面的小男孩回头嚷嚷道,说完当下更是双手一提裤腰,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跑去。 “哎!”女孩站稳了喊了一嗓子,见弟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摇了摇头,稍一停驻,像是下定决心似的,大步幅的跑上前去。“小弟,前面定是有坑险,莫要走那么快,等等姐姐!”女孩的身形动作更轻更快,几步就赶上了,从后面抱住了男孩。 “啊,你干嘛啊”弟弟被这么一抱,穿的鼓鼓囊囊的身子更是向旁边歪倒在地。 “你这个捣蛋鬼,没看到前面的坡吗!”女孩看到弟弟球一般的身体在地上打滚,想是穿的太多不好起身,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当下便嗔笑道。 男孩奋力起身,却也没看姐姐一眼,眼睛立马望向狐狸逃跑的地方,只是正午明晃的阳光洒下,前面尽是一片皑皑白雪,哪还有什么狐狸的身影。 “都怪你!”男孩气哼哼的说,全身仅露出的小脸鼓了起来,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冻得还是被气的。 “好了,我们快去河边打些水回去吧,去晚了爷爷该骂了。”女孩有些溺爱的哄着,应是从小就很爱护这个淘气的弟弟。说罢,女孩抖抖身上的雪,背后竟露出一个木桶,刚才雪大只是遮盖上了,并没有看出来,外人看来还以为是穿的太多而显得厚重。 女孩倒背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木桶,轻盈的在雪地上走,并没有显的笨拙。相反被女孩拉着往前走的小男孩则是耷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左摇右晃的,肯定还对没能抓到雪狐而失望和哀怨呢。 “弟弟,你说你整天喜欢什么阿猫阿狗的,爷爷让你背的什么兵法,那些练气强身的心诀没见你这么用心呢”姐姐拉着弟弟的手小心的走在雪地上,向村口走去。 “兵法兵法兵法,我又不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我学那个有什么用啊,强身强身强身,男孩子不用学那些东西也照样比你们强!”小男孩说到这有点咳,想是刚才一番出汗有些着寒,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没又继续说下去。 “你看看,咳嗽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姐姐有些骄傲地说,不知口中的老人算没算上自己,然后把脖上粗麻围巾给弟弟围上。 弟弟有些不情愿的挣扎了一下,还是围上了。 “记住以后要听姐姐的话。”女孩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爷爷的话,不然就没人管你了”说罢,她作势要甩开弟弟的小手。 风忽然吹起,女孩手心突然一暖,是小男孩攥得更紧了。 女孩心中莫名一甜,刚想开口,却看见村外雪地中走来一个人影。 女孩下意识的将弟弟挡在身后,盯着前方的身影,倒是弟弟有些出神的样子。 风又紧了些,人影越走越近,看得出是一个高大威武的男子,肩上手中挑着抓着什么东西的样子,向他二人一步步走来。 “察叔!”男孩倒是先开口了,但是显然在搜索着他身后的什么身影。 “哎,我说你们俩个小奶娃怎么出来了。”叫察叔的男子笑着说,低头摸了摸女孩的头。 “叔,我都十又五了,都是半个大人了,你要说奶娃,我的小弟可能还是。”女孩抬头撅着嘴说。 这个叫察叔的人就是室韦族的族长,身高八尺有余,大冬天的自己只穿了个毛皮麻衣,赤着胳膊,露出健硕爆炸性的肌虬,脸上还有深深的一个野兽留下的爪痕在嘴角边。身上肩扛着两只灰色毛皮,昼伏夜出的雪狼,多半是趁着夜色冒着风雪上山打的。 盯着大叔身上猎物发呆,穿的臃肿胖乎乎灰头灰脑的小男孩是热河周村长的小孙子周凌。而一身红衣,扎着高高头簪的女孩,有几分大姑娘姿色的女孩则是周凌的姐姐,周砚。 当年周寒一个人从南方穿过淮水,越过长白,一直到这极北之地热河的时候,俩孩童只不过刚脱离襁褓。周砚较周凌年长一岁,而且心智比较成熟,现在看来个头也比瘦小的周凌要高。没人知道两个孩子的父母是谁,周寒也闭口不提,只知道当时到热河来的时候,便是爷孙三人相依为命了。 起初家境困难,仅靠周寒一人拿来的家底过活,后来也多亏了淳朴的室韦族人照顾他们,这才周济过来。而周寒当上村长之后,更是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乡,不仅对当地的地理环境十分熟悉,对买卖交易,水土人情也适应的很快。 当周家人真正在此地落住脚的时候,周凌他们也渐通人事,多次询问起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什么见不到。周寒也是从来不会多说,只有一次心中郁结的时候,怒骂道,“不肖子孙,执意孤行,早已葬身火海,万劫不复,此后休要再提此事。” 后周砚大病一场,病好后也不像原来那么活泼,周凌还小,心智未开,便没放在心上。只是他的父亲留给他们的东西,一个背面刻着鸟的样子的铜镜,和一把质地坚硬的木梳,周凌二人却是有好好的保存。 不管怎么说,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周寒把祠堂轻做打扫,背后高挂的匾额上写着“周祠”二字。 他负手而立,在祠堂的素门前,对着峭壁下苍茫白皑的群山,幽幽的说。 一切都过去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道云中隐现的晚霞,以及遥远天边看不见的风雪。 寒风吹过,不知带走了谁的苦笑。 第四章 热河 热河 “叔,你有没有看到那个……”周凌犹豫的说到,因为自己的爷爷向来反对自己整天喜欢什么奇珍异兽,而不是去背诵兵法,修道练武。 周寒常常在村里说,若是看见那个小子在街上疯野而姐姐却没跟在身边,多半就是这小子脚底抹出来玩了。 “若是碰上,劳烦诸位提老朽将这黄毛小儿捉回。”周寒虽然说的正式严肃,但是大家也都是笑笑,谁都知道这小儿古灵精怪,何况还有个更厉害的姐姐向着他,若是得罪了,村长那里不好交代。反正小儿顽劣是天性,大家也没有怎么多管,只是谁家若是有什么金毛麻雀,三腿兔子,亦或是一天下好几个蛋的老母鸡,却是不敢声张了。只怕头天说了,第二天周少侠就要光顾一番了。 “嗯?你是说俺家芊雨么。”察叔说,“昨个夜里风雪最大的时候,俺听到雪狼在那嚎,又想到家中柴不够烧了,俺就告诉小雨,爸爸去打猎了,现在可能在家等着俺呢。” “不不不,我是说……” “那个察叔,你一个人夜里去山上,还有那么大的风雪,不害怕么?”周砚插话说,“我从书中看到,雪狼身长八尺,呃就是察叔这样高,夜里觅食,通体雪白,在深冬时节的白天翻开岩石,下面有可能还有他们的幼崽。只是这狼凶猛的很,不知……” “哈哈哈。”察叔大笑说,“果然老周说得对,小砚性子聪慧,小凌爱耍,怕是老周家里的藏书都给小丫头看去了。不错,那个雪狼就是小砚说的样子,只是区区几只畜生还奈何不了叔,叔年轻的时候和你婶在族里那是绝代双骄,没人敢怀疑俺俩的猎术,就是老族长也得给俺面子。只可惜当年族里的纷争,你婶子卷了进去,早早的就没了,不然……” “叔别难过,不是还有芊雨妹妹么。”周砚说道。 “没事,小砚,这么多年了,叔看得开,后来叔在收养了懂事乖巧的小雨,是苍天给我的礼物。还有你们俩个娃,叔每天看到你们都很开心。” “雪狼漫山遍野都是,就算是喜欢成群结队的,在察叔这个非人般的存在面前算得上什么,真正厉害的还在山里面。”周凌在一旁不满的嘟囔。 “呃。”俩人听了都是一愣,随后察叔干笑一声,转身要走,“所以你小子也要快点长大,长的比我还高,比我还壮才行嘿。好了,小雨还在家等我呢,你们玩耍够了也赶紧回家吧。” “知道了叔,你放心吧小弟不出几年就会超过你的!那个,我们去给爷爷去河边打上热水就回去。”周砚冲着察叔使劲挥手,然后一转身却看见弟弟早就向前跑去了,周砚笑骂了一句,随后步伐轻盈的追了过去。 村口,察叔边走边想,“老周的身子难道真出大问题了,用那热河水做配方煎药,怕还是周家的还神丹,只是这时间才隔了几天,唉,家家都有难……” 突然,似是嗅到了什么,察叔站住了身子,环视四周,猎狼般的眼神看向某些黑暗的角落。 “是我的错觉?”察叔摇摇头,想到小雨还在家里挂念着自己,随即舒展了剑一般的眉毛,加快了脚步向家里走去,“打了一辈子猎,这个毛病怕是改不了了。” “哼!”一声轻哼,从幽暗的小巷角落中发出。 雪,又开始飘了。 尽管是数九寒天,热河的水汽蒸腾,并没有冰封起来。涓涓的热流,融化了河边的积雪,河水清澈无比,水汽蒸腾,模糊间还能看到水底竟有几只鱼儿。相传在察叔的故乡,也就是热河源头附近,那里把这河水当做圣水河,谁家孩童有病,老叟患疾,都来打上一桶水,回去煎药,然后服用了之后,病就好了一半。 河水从雾灵山脚流出,连山带水都蒙上了深重的雾,天地之间一片雪白,好似人间仙境。 近年来,爷爷的身子欠佳,开始服用一种用热河水煎熬的褐色药丸,每次周寒服下,都要彻彻底底的安眠一阵,大概一个昼加一个夜的时间会醒来,然后病态全无,花白的胡子还有返青的迹象。只是如今日子,服用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效果不如以前那么明显了,但是周凌二人还是对药丸的功效深信不疑,期盼着爷爷的身体越来越好。 每次周寒都是笑笑,说不要紧的,爷爷还能活好些年,只是来看望的大叔大婶们都皱起了眉头。 有一次周砚听见村中耍皮影的大叔跟大婶说,周村长这样子,吃一次药就像是回光返照一次,虽然脸红的有血气,但那分明是病态的啊。 周砚曾经询问过爷爷这药的来历,也曾拒绝让爷爷继续服用,因为感觉爷爷这状态不太正常。 周寒也曾一阵子没服用,但是眼睛越来越浊,气息也开始喘,这些都是孩子看在眼里,所以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去服用这些东西。 周砚想到这里,身子一阵颤抖。 “姐,到了河边了,你是冷么?要不要给你再围上。”周凌歪头看着姐姐。 “没事,我们快些打水回去吧,爷爷还在等。”说着,周砚就把身上的木桶解了下来,双手环抱,拿到河边。 河水透彻,泛着波粼,映出整个湛蓝的天空,白色的云彩,还有两个少年人青涩的脸庞。 周凌用双手捧了些河水,打湿在脸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正午熹微的阳光照的人发困,看到旁边有一个晒的光滑没有积雪的大石块,周凌便趟在上面,把打水的事情抛给了姐姐,闭上眼神游太虚去了。 “这小子。”周砚从心里嗔了一句,脱下棉靴,双脚踩到河水里。 到底是少女心绪,刚才还催促弟弟赶紧去打水,自己这会踩在水中,触脚处一阵温暖,当下便在河水中蹦跳嬉戏。 河水轻盈,就像少女纯真的眼眸,映出无瑕的世界。 玩了一会,应是累了,周砚坐在河边,解开笄髻,用水湿了湿头发,从怀中掏出一把木梳,轻轻梳起自己的头发。 乌黑的秀发垂鬓轻动,水中的鱼儿放佛也是看的痴了。 梳了许久,周砚歪头看着弟弟还在睡着,嘴巴还一动一动的,不知又梦到什么光怪陆离的东西。 周砚轻笑回头,却是拿起了这把木梳细细端详。 看起来这把木梳年月已久,连木翅儿都斑驳了颜色,只是纹络雕花还依旧清晰可见,只见正面有八个篆字: “龙跃在渊,进无咎也。”1 而反面把手处则有两个更深的字。 凌,砚。 字体秀丽微斜,像是女子的闺字,与正面的字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娘亲给我们的遗物吧。”周砚想到,自从有了死的概念以后,周砚就特别讨厌死这个字。 人死了,不能陪我说话了,不能和我玩耍了,她甚至连自己的父母的样子都不知道。 也许,这梳子,也在娘亲的头上轻轻梳过。 也许,娘亲是个大美人呢。 想着想着,周砚的眼前模糊了,她低声啜泣,周围腾起的水汽和雾笼罩着他,她感到特别的无助和孤独。 连父母都没有的孩子,又知道什么是爱呢? 良久,太阳微西,周砚哭了一会,睁开眼睛,用水洗了洗脸。 轻轻地叹了口气,又想到自己还有弟弟陪伴,为何要这么伤感,便把之前的几分苦涩扔到了脑后。 刚要抬头叫醒弟弟打水回家,却看见前方水面上映出了一人一狐的影子。 那狐似是在饮水,又似是在盯着周砚。 那人轻轻开口道: “孩子,你可是叫周砚?” 注1:龙从深渊中上跃,没有过失。(《周易》) 第五章 女子 女子 “你,你,你,是谁?!”周砚微一怔,出于本能的向后倒去。 “嗯,那便是了。”那人轻轻答应了一声,好似自言自语在确认这什么,又转头看向一旁熟睡的周凌。 雾气慢慢散去,饮水的狐狸爬上了那人的肩膀,透过微醺的夕阳,周砚这才看出那人是个三十出头样子的美妇人。 寒冬时节,却也穿着着夏装,金钗红坠,一袭黄衣带裙,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 只是不知雾重还是因为刚哭过的原因,美妇的面孔却是总也看不真切。 周砚站了起来,把梳子放入胸前。看到那女人一脸不正常的表情看着周凌,当下沉气凝神,左手凭空虚画,右手掏出不起眼的黄色纸符,嘴里念念有词。 “符无形,气有灵,坤土象,出!” 周砚那边话语刚落,只见手中纸符忽的风化而去,碎成土屑。紧接着,那女子脚下的泥土都开始震动,河面似是受了什么刺激,冒起了热泡,似是要沸腾起来。 女子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周砚。虽然脚下地面颤动,但是她似乎不受影响,站在地上稳稳不动,肩上的狐狸似是有了困意,懒洋洋的一动不动,只是偶尔抬头警觉的看向躺在一旁的周凌,似是对其有所惧意。 突然,女子脚下的土地龟裂开来,从地下竟是刺出几块锋利的地刺。 只是还未及触目标,那女子就忽的轻飘地腾空而起,双脚离开了地面,避开了脚下的攻击。 周砚的蓄力一击,竟被那女子轻易的躲了过去,而那女子竟是如传说中的高人一般能御空而行。 此刻,周砚的脸色微白,喘出大口的白气,想是催动这法术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来说,是太过勉强了。 想到这雾天荒野,出现这诡异的一人一狐,定时凶相。又回头看到不知何故还在熟睡的弟弟,周砚一咬牙,又掏出一张蓝色的纸符,深深地捻住,就要开口念下一段口诀了。 女子看到她这样,刚要开口说话。忽然两人之间青光一闪,一个瘦削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面前背对着女子,只是用手抓住周砚的胳膊,那纸符就化成了一滩水洒到了地上。 “砚子,不可胡来。”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气若洪缸的声音一出,那女子起先是楞了几分,然后竟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周砚猛地惊醒,刚才念符的时候陷入了虚无,突然一股力量把自己拽了出来,看到一个身影一闪出现在面前,吓得就要呼喊出来,定睛看去,却发现拉住自己手臂的人正是自己的爷爷周寒。 周砚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警戒的看着对面的女子,正要开口,只听道: “我不是说过,以你现在的水平,不到生死关头,不可轻易催动这符箓法术么,更何况同一时间内连使用两次,你怎得也和你弟弟一般鲁莽!” 周砚听到爷爷的训斥,心里有些委屈,仔细一想,那女子却也没有什么古怪行为,只是盯着自己和弟弟看了,不过是自己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率先发难了。 “可是……”周砚还有话要说。 “倒是您不是曾经说过不再让俩个孩子学习道行,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么,如此这般,您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啊。”那低着头的女子幽幽地道,笑着打断了周砚的话,然后抬起头,脸上的若隐若现的雾气尽散。 柳眉慈目,笑若梨花,柔美的脸上起色却是一片惨白。 周砚大惊,这容貌,分明是…… “哼!老头我活了这么久的岁月了,说不上尘心皆退,但也是半个老仙儿,江湖之争,长生之谜,老朽早就不想探究了。多少年前,你们中原最优秀的几个人去探寻那虚渺的长生之道,妄图突破轮回界限,成为这世间永恒的存在。”周寒顿了一顿,袖里散发出一阵阵寒意,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几分。那女子的笑容还僵在脸上,只是此刻脸色白如地上积雪,更是透出了几分阴森的酷寒。 “若是你们几个人自己一心向道,去追求道术巅峰,那倒也无碍。”周寒继续说道,言辞语气越发激动,“只是最后落个吾儿尸骨永寒,封于棺中!而你又落得……这样,还不是他人捷足先登,你们也不过是棋子,徒做嫁衣罢了!” “所以您就让砚儿凌儿他们修炼道行,重新踏上这条路?”女子眼中尽是寒光,而周寒却毫不在意,继续说道: “我本是传些防身术,足够二人自保便可,只是最近我隐约感到有人不让我过太平日子,所以在老朽我被人埋进土里之前,还是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交予二人,望日后麻烦来临之时,那人看到符箓八卦术,想到我周家,念起旧情,下手也轻一点。”说到这里,周寒却是笑了起来,冷厉的眼光更压女子一分。这笑声和面如冰霜的美妇,冻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连热河都冷了几分。 “你们,在说什么,爷爷,这个人到底是谁,我怎么感觉如此的熟悉?”周砚忍不住问道。 “孩子,你觉得她像什么人?”周寒说。 那女子冷漠的表情也有了几分缓和,目光中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柔和,有些期许的看着周砚。 “不知道,但是总给我感觉有几分亲切,或者说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但……”周砚稍微一顿,“我从心里是还是总觉得有那么多多少少的惧怕”周砚轻声对爷爷说。 “小卉,你自己来跟砚子说吧”周寒颇有深意的看了那女子一眼,然后背过身去走到周凌躺着的地方,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的说:“臭小子,你也该醒了。” 女子走进了来,周砚总感觉她每走的一步都是那么的轻,好像是在飘一样,又好像是虚像,但那狐狸扔慵懒的伏在女子肩头,说明这是人是有血有肉的。 只见女子弯下腰,轻轻地在周砚耳边说: “砚子,叫我娘亲。” 第六章 混沌 周凌作了一个很长的梦。 睡梦中,周凌放佛回到了一个从未去过但是又感觉很熟悉的地方。 起初的场景能看出是一座大山里,树木葱郁,小鹿野狐在草甸里嬉戏。自己站在一个湖边,茫然的绕着这个不知名未曾来过的湖走着。 湖不大,看得出这是一座山谷的内流河,河水从外面流进此地,汇成一口不大的湖水。 周凌并没有在这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没有沿着河水向外走去,而是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湖。 湖水清澈透底,因为是晚间,映照出一片明月。可以看得出并不深,但是没有一条鱼。想到水至清则无鱼,周凌也没有感到多么奇怪,当下便蹲了下来。 湖水悠悠,湖光粼粼,水面上露出周凌稚嫩的脸,伸手去触碰,感到刺骨的凉意。 周凌摇了摇头,这里当真不是热河周边了,不然不会这么冰凉。 看了一会,发现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就要起身,突然听到山谷内传出了阵阵幽声。 周凌环顾四周,最后发现这声音竟来自湖底。 这声音如笛声一般,如泣如诉,呜咽呢喃。 周凌瞪大眼睛看着浅浅的湖水,想不到为何会从这里发出声来,想下水看看,却又觉不妥。 最后,他把脑袋没入水面中。 下一刻,他在水中睁开双眼。 那笛声戛然而止。 突然,那眼前的光景在飞速后退,林间透过的稀薄的光影,野兔和狐,树木和天地,竟如长鲸吸水一般缩进了黑暗里。 眼前只剩下一片黑,好似。 混沌初开! 他惊呆了,想要回头却又忘了方式,只得在这里被迫的看着,眼前的虚无一点一点,扩大。 慢慢的,周围的黑暗中开始有了声响,叮叮当当,就好像是冷兵器相接的声音,不知谁在暗处里厮打。 再后来,声音越来越近,眼前的虚空出现了一丝光芒,裂开了一抹缝隙。 那光越来越盛,越耀眼,逼的周凌睁不开眼睛。 他仿佛感觉有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里,眼前的光耀的睁不开眼睛。 终于,那灼眼的光渐渐退去,他尝试的睁开眼睛。 光芒退去,时光也似乎停住在这一刻, 而眼前的世界竟是一片血色! 剑气四射的战场,飞血成花绽放在空气中,到处都是冷锋对上热芒的尖啸。倒下的人趴在地上不住的哀嚎,最终化作一摊摊沙子,风吹而逝。 周凌站在空中,不曾坠落,但像是被禁锢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脚下的世界。 在半空中,有一个白衣男子,御剑而立。绝世出尘,冷漠的眼神里不带有一丝人类的感情,漫天血污竟不能染到他的白袍上一丝一毫。他左手为引,右手抬起一把朱红色的剑,口中似是在默念什么剑诀,可是包括周凌以内的所有人都能清晰的听到: “以我之血,化剑噬骨。” “须弥芥子,九霄笑仙。” “火离为凤,阳炎参天!” 说罢,那朱红宝剑上的红光更胜,仿佛一条条血管注入了新鲜血液,白衣男子被笼罩在一片赤红的光芒里。 只见他一声轻喝,右手挥剑而下,刺出第一道剑气。 那剑气划出一条红光,随后在空中变大,仿佛有了活力一般,最后竟汇聚成一只展翅的血鹰,刺向下方最接近的人。 空气中又徒然多了浓重的血意,憋得周凌忍不住吐了起来。 而那上空的白衣男,双手持剑,举过头顶,剑的光芒越来越烈,最后整只剑竟完全变成了一只翱翔的雀鸟,比之翅若垂天之翼的鲲鹏,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下方的众人眼里,那不可一世的男子,此刻就是那耀眼的太阳, 就是那天上的神! 下面拼杀的人们竟忘了躲避,甚至连眼睛也不舍得闭上了。 千万道鹰状的剑气展翅而下,一时间无情掠过众人,没有想象中的惨叫,一切都归于平静。 周凌早已昏了过去,眼前的场景虽然真切,却也没伤到他一分,昏厥不闻不问,也许对这个孩童来说,是最好的状态吧。 白衣男子长啸对天,当真如神仙逆世,睥睨天下。 最后白衣男子缓缓收起了剑,转头看向脚下大地,那表情就像是阎罗殿中的索命无常,万物生杀皆于掌中,草芥之命,不过抬手间。 忽然一股黑气凝聚在男子前面,男子望了望黑气中的那个人,嘴角露出了惨惨的一笑。 “没想到你竟然宁愿忍受十二脏1具损,万蚁附身之痛,也……”空中传来苍老的声音。 远空响起了破空声,东方飞过来三个御剑的人。 黑气陡然增大,瞬间吞没了白衣男子。 须臾间,黑气散去,只留被血染红的天际, 远空的三个人飞速赶来,却是不见了白衣,只得怔怔的看着颤抖的天地。 鹫鸟成群结队飞来觅食, 夜就要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是谁发出哭泣的声音,亦或是再也不能忍受周遭的气氛,天地之间一片哭声。 雷鸣乍起,竟是下起了雨。 血雨,天为之恸! 雨丝在风中飘摇挣扎,仿佛永远也找不到归宿。 眼前的一切竟是又化为了虚无,雷声隐匿在天边,渐渐远去。 耳畔,慢慢的响起了熟悉的歌谣。 “月如砚,凌似风。几度春来,几度秋。” 这歌声,不是姐姐曾告诉我,娘亲留下来的吗。 那年,周凌仅仅周岁。 那年,中土周家门主周灼暴毙,门主夫人林卉不知去向。周家自此没落,近年动向并不为人所知。 那年,大陆的不知名的荒山里,下了整夜的血雨,此后经年,山中树木竟长出红叶,名曰红叶谷。 那年,朝代更替,青麟帝登基,大赦天下,世传当今圣上重佛轻道,佛教就此登上了中土的历史舞台。 那年,雾灵湖畔,笛声不绝,有猎户相传,明月圆时,十五佳节,有仙女在月下梳头戏水,自此雾灵湖就改名仙女湖,成了这凡间小镇旁的一个圣地。 那些年。。。 “轰!”天空又是一声惊雷。 周凌猛然惊醒,只见爷爷,姐姐,还有一个女子坐在自己身前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 而自己厚重的衣物,却早已湿透。他抬头望天,发现在自己在一个山谷里,道: “我做了个梦,一个好长的梦,这是哪里,爷……爷?你怎么来了?小砚姐姐,还有这,呃,姐姐,你是谁?” “弟弟,这是我们娘亲。”周砚坐在身旁,有些苦涩的说,“爷爷都告诉我了,这确实是我们的娘亲,我们在雾……哦不,仙女湖,这些年娘亲就在这里住……” “啊。”周凌心中大惊,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一是惊讶于多年前失踪,只在襁褓之中见过的娘亲突然出现,此刻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身旁还有自己之前追赶的那个白狐,有许多蹊跷。而是那个神仙湖的地方,自己虽从未去过,但是他人描述现在想来,和自己梦境中到的地方竟是如此的相似。 当下又四处一看, 那树,那水,那鹿,那狐,那映出明月。 不是仙女湖,又是何处! 而那姣笑嫣容住在此处的仙女,莫不就是自己的娘亲! 注1十二脏:指心、肝、脾、肺、肾、膻中、胆、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十二个脏器。(《黄帝内经-灵兰秘典论篇》) 第七章 玄星 玄星 神州,云阳城。 云阳地处中原偏隅,乃巫山更西江流之地,有“日耀于云,灿烂千阳”之称,更为古时入蜀地之要塞,兵家常争之地。 如今寒冬季,在南方诸如云阳之地,城中城外还是可以看到绿树环荫,飞鸟逐花,仿佛春天提前来到了这里。 因为气候宜人,土地丰硕,这里人口众多,加之南邻长江,水运方便,便也是一处交通枢纽,联系着蜀中巴地和楚境江东。 值得一提的是,天下道家共主玄星门就在云阳城以北的七星山中。 在云阳提起玄星门,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百姓常说多亏山上神仙保佑,江水不决堤,不淹稻田,不遇旱年,连年有个好收成。城中也有“七星祠”“玄道观”等供奉神仙的庙宇。只是若有人来此地拜访仙山,寻仙问道,城中人多半要细想琢磨,可能还会出题考验一下来人,看看其品行是否端正,若是取得当地人的信任,便由城中老者带领进入群山遮掩荆棘密布的七星山区,历经几天乃至数十天的涉险才能到达山门下。 世人不解,为何号称广招门徒的玄星门不曾主动纳贤,而是一味的低调行事。虽说为天下共主,但是风头却不及年年设擂收徒的虎岗山和哪怕只收女弟子的紫胭阁。 近年来,特别是那些年浩劫过后,显现出实力的玄星门终于也是按捺不住,立下了一个“摘星会”的收徒试炼,但是不在本门里举行,而是另选地址,时限也是数十年一次,十几年前的第一次大会地址更是选在长江畔的“鬼城”酆都举办,着实让人大跌眼镜,惹得世人怀疑玄星门难不成是要挑选人才修炼鬼道? 如此,还是有很多大概几百人来报名试炼,最后被门中长老挑去了了不过十三人带回门内,而十三人中也多半是修真世家,让人不免感到门令严苛。 被选中的人,从此踏入修炼之道,光耀家中宗祖门面,得人羡慕。 山下春天已经到来,只是高耸入云的七星山上还是一片白雪皑皑,七星山山体不大,只有主峰和侧峰两峰插入云霄,其余几座山皆海拔不高。 主峰山体并没有多少植被,更多的时候是秃秃的山道盘山向上,没有仙人指路的松树,也没有仙鹤苍狗,给人看上去只像是一座荒山一般,山顶有个平台,寥寥几座规模不大的楼殿。 而侧峰山势更高,山上终年植被环盖,仙鹤成群,绿树成荫,山顶在云霄更深处,被层云环绕看不真切。常常让人一种错觉,这个更高更富有仙气的才是主峰。 此时,七星主峰,七宫之首的“天枢1宫”门前,一个身穿白衣,衣上墨色染着星宿的中年男子坐在阶前端着茶水在饮茶。细细看去,衣上几个墨点画的星宿正是北斗七星。 男子不顾几许雪花飘落到茶碗里,呷了一口清淡的茶水,便对着屋外山顶雪落之景发呆,似是在思考什么东西。 山中的夜空没有一点云彩,星盘银河就在眼前一般,竟也把这人间夜晚照亮几分。 南方的雪花不像北方的雪花那么大,都是细细的雪粒,落在地上很快就结了一层霜,煞是好看。 山顶广场上可以隐约听见诵经念道的声音,伴随着飘忽的烛火,点亮在这山峰上。 一切都是那么的规律,像天空的星宿流转,俯瞰山下,神州一片繁荣,华灯几许,人烟不绝。 这个世界你竟如此的苍老,苍老到如此安逸舒服,你又是如此的富有活力,每一个不真切的灯亮,或是在陆上,或是江上,又或是在哪天空,不都是一户人家,一个生命,一声啼哭,亦或是一缕希望? 男子笑了,那笑容是那么的明亮,让周围的夜空都暗了几分,又带着几分诡异,忽然,似是听到什么声音,他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大殿,对着里面朗声笑道: “师叔,如此良辰美景,可与小侄饮一杯无?” “如此良辰美景,不去诵经论道?”来人说道。 “不去。” “善也”被叫做师叔的人单手竖于胸前,带着扳指的拇指内扣,微微倾身。席地坐在男子身边的阶上,刚一坐下,似是想起什么,又站起身来,拂掉地上的雪,腾出一块干净地才落坐。 “师叔还是如此细心。”男子笑笑。 “人活得久了,当多做小事,小善才对。大善大德虽然难得可贵,只是与我来说,救人造浮屠却比不上落座之时心中念起的这个,轻拂袖拭的动作。” “哦?”男子一愣,想了一下,道:“你我为天下百姓所承蒙的‘道家共主'理应为天下苍生除尽世间妖魔,还世人以太平。现今天下安定,百姓乐居,虽有邪道作祟,只是日渐衰落,欣欣向荣但也绝不该忘掉之前浩劫之灾给百姓带来的伤害,造成的混乱。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前辈虽老,但也不该忘掉这原则,况且……”男子一顿,“你之所言,晚辈看不真切。” 那人听完,没有说话,拿起旁边的杯子,掏出怀中手绢细细擦净,又倒入半杯茶水晃了几晃,右手一抖,将之洒在地上,才开始重新泡上茶水,双手捧于掌中吹了吹气,滚开的茶水就好像冷却了几度,不再有热气腾出,便仰头呷了半口含在嘴中,像是漱口般又吐了出去。 月光洒在此人的脸上,映出的面容竟然是个青年模样,白皙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光显得更外苍白和阴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妩媚妖娆。那一身旧道袍上面还有着看不真切星纹。 那师侄也不催促,耐心的看着师叔繁杂琐碎的细节,只听得: “我之活着,以袖拭雪,便是有心,有心,便是活着。”师叔道,“人之活着,为了除魔斩妖也好,为了一己私欲也好,大公无私追求大同也好,是想做,便是贪,逆而恨,便是嗔,执念所行,是叫痴,三毒2为痛,活着就是一种痛,那不叫活着。而我看似无心之动作,实则有心而为,便是活着。” 师叔接着说道:“你以正邪之念放在心中,以除邪维稳为己任,还想着生于忧患,不多不少,三毒正好。”师叔抬头望向远处广场上的巨大斗状物体,接着看向那侧峰,又道,“斗转星移,斗为北,天下寒,斗为东却又是一年春好,命由天转,恰似一个轮回。天道……一个又一个的天在我们的头顶,谁说天道不变?” 那中年男子一旁听着,久久没有说话,仿佛深陷进什么维度去了,眼神也变得没有光泽。 时光也停在这一刻,雪夜寂寥,只有那喃喃自语。 “命由天转……天道轮回……” 注1:天枢:星宿名,北斗七星之首。 2:三毒:佛学名词。指一切痛苦的根源---贪、嗔、痴。贪为饿鬼之源,嗔为地狱之源,痴为畜生之源。 第八章 风起 “娘亲,你是我的娘亲?”周凌瞪大眼睛看着,不可思议的说。 “是。”女子轻轻一笑,好像并没有把与儿子相认当做多么激动地大事,只是淡淡的笑容隐着没有透出的表情。 “……”周凌突然觉得脑子好痛,刚刚做了一个那么奇怪的梦,又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自己娘亲的人。虽然不是太相信,但还是在这女子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 “娘,这么多年你怎么都在这里?”周砚显然是更好的适应了这个娘亲,虽然脸上也没有太多激动,但还是有很多的不解和疑惑想要仔细问清。 那女子笑意更浓了,皎月照在脸上说不出的惹人喜爱,刚要开口,只听周寒一声重哼,却是抢过了她的开口。 “她是你们娘亲不假,只不过受于某种限制,不能离开这个山谷太远,今天想想是巧合吧,巧合到连我都感到熟人的气息出城来看。”说罢,周寒冷眼看着这个周凌他们的娘亲。 “没错,我也是感到了熟悉的感觉,起初我还以为是我夫君回来了,”林卉低头悄悄看了周凌一眼,道“后来看到他们二人,又以为是他们散发出来的,结果到现在那气息还似有若无,看来都不是。难道……” “我感到那气息很强烈,以为你是引我出来,求我用我儿子的尸身给你施法还你自由身,现在看你的行为却也不是如此,这俩孩子也不可能,莫非是……” “啊!!!”此时周凌突然大叫起来,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只见周凌胸前衣物突然融化,一块镜子亮了起来,镜子背后所雕刻的大鸟突然着了火一样燃烧了起来。 周砚一个箭步上前,把铜镜扯了下来,刚入手就感到急烫,立马就甩手向湖中扔去,被林卉腾空抓住,拿在手中细看,烧着的镜子她竟然没有任何感觉。 “不好!”周寒突然大喊,然后顺手抄起周凌周砚,剑光一闪,一柄寒光熠熠的剑横斜在面前,载着三人只冲飞天。 “哈哈哈哈……想不到老天待我不薄,终于让我等到这天,林卉啊林卉,你送上门来了!没有夫君,我也终于可以出去了!哈哈哈哈哈”“林卉”在谷中仰天长啸,紧接着,化作一道金光闪出山谷,追上周寒御剑的方向,向着河阳城飞去。 霎时间,谷内空无一人,只剩下那地上躺着被丢落的一方铜镜,还有那小狐狸抬头看着众人离去,脸上似乎露出了隐隐期待的神情。 河阳城,族长家中。 方方正正宽广却又简单的会客厅,正中摆放一把竹藤和兽皮编织的太师椅,高堂之上悬挂着一方匾额。 木匾颜色随着时间已然变暗,而正中苍虬却又不失形体的四字却依然清晰可见。 “三饮不止” 游牧民家骑马打猎是好手,而提笔写字却着实为难,这匾额也是族长义兄周寒所题。 蛮人好酒,酒浊更烈,每每兴起,三饮不止。 豪爽热情的族长当真配得住这幅牌匾,周寒题字后,更是爱不释手。 那时刚好村里来了个云游手艺人,便想邀其做一个金框额裱。 哪知那手艺人看了以后直摇头,道: “此字无体,瘦瘦清清而不贫瘠,歪歪扭扭却又挺立,无形无状无拘无束,裱在框里着实委屈。” “这种字小道我生平也没见过几次,只有过去游历朝廷之时,朝廷文官雅会,小道有幸参加,展出书画中最值钱品相最高的一幅‘彼岸山阕’中,题字当如此样,而题字的人是那时刚登基的当今圣上青麟皇帝,不知这匾额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族长听闻,心中一漾,什么也没说给了赏钱打发了此人,然后仔细端详起来,看了半晌却也看不出什么道道。 后把此话转达给周寒,周寒却显得十分淡然,道: “乡下野夫,松脂画字,怎么能和圣上想比,莫要笑话愚兄。” 后来这幅字就拓在简易的木板上,挂在族长家的高堂之上,来客进入房门,这字随即映入眼帘,给人一种“陋室虽陋,‘惟吾霸道’”的感觉。 只是此刻过堂空无一人,阴冷幽风阵阵传堂而过。 旁屋侧房中,族长之女芊雨坐在窗沿。 女孩年龄与凌砚姐弟相差无几,虽说是蛮族之女,却落个中原姑娘模样,小小年纪已初有美人坯子的潜质。 芊雨留着清爽的短发,青色的蝴蝶发夹透出少女活泼的天性,虽是冬天,但似乎女孩并不惧怕寒冷,身穿着夏日透气的竹编衣,悠闲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墨绿色的百褶裙随风而动,许是少女心闲,不断晃动着双腿,大大的眼眸里映出的外面雪花纷扰的世界。 那世界让人向往,让人好生喜欢琢磨。 “听说周凌哥哥就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他一定知道外面有多么多么好玩。”芊雨自言自语道,“可是他总是不告诉我,哼,下次有个机会我一定要问清楚他,让他知道我也是很厉害的!”说罢,还挥了挥自己的小粉拳。 “每次都是臭周凌,坏周凌欺负我,还好有砚子姐姐替我打他,最喜欢砚子姐姐了!” “镇长伯伯一直很照顾我,虽然长的很凶但是是个大好人,只是每次来都要和阿爹喝的好醉好醉,阿爹平时喝不醉的,只有和周伯伯才会面红耳赤,好烦哦。” “每次阿爹喝多了就会喊阿娘的名字,可是阿娘早就去世了,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不知道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嘿嘿,每次臭周凌嘲笑我走路慢我都会嘲笑他穿得多,我就是不怕冷,嘻嘻,我就是厉害才对!” “好晚了……阿爹还不回来,好困哟……” 不知多久,芊雨昏沉的靠着纱窗睡熟了。 今夜天阴,却看得见夜空繁星点点,远山连绵,隐有狼嚎狐啼之声。 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庭院之中,在入门口看见熟睡中没有防备的芊雨,悄悄的潜入了进去。 村口,要归家的行商收起自己的摊子,互相询问对方今天的收获。 “你们先走,我去买个火烧给我那小儿吃。小儿见不到我都不睡觉的,跟我可亲了。”村里鞋匠说。 “我看你是急着回家跟婆娘热炕头吧!哈哈!”对方打趣道。 鞋匠也不否认,只是笑骂一句,身材发福的他穿着厚重的衣物,挑着家伙什儿,走起路来一颠一颠,很是吃力。 从一旁的烧饼铺里买了几个新鲜出炉的热火烧,把火烧放在自己的胸口护着温度,然后提了提松软保暖的棉裤腰,加快脚步向家中走去。 风雪忽然一紧,直吹的鞋匠看不清道路。 “他奶奶的……” 鞋匠轻骂道,突然感觉心口一凉,头一秒他还以为是刚买的火烧掉了。 下一秒他就身体一软,歪到在一旁,一旁散落的炊饼还冒着热气。 一把长匕从身后洞穿了他的身体。 死去的鞋匠双眼瞪的很大,眼里回家的急切还没散去,就这样隐埋在了随即而来的风雪里。 “前哨已到位,动手!” 那个黑衣人拔出自己的匕首,轻喝道。 随后,从他的身后,人头攒动,一个接一个的黑衣人蜂拥而进。 七星峰,天枢宫前。 “副门主,醒醒啦,醒醒!”一个活泼的女孩摇醒了坐在地上的一夜发愣的中年男子。 “天,亮了啊。”男子悠悠醒来,昨夜入定一夜,现在东方既白,雪也停了,身上还披上了一层大衣,大衣上也积满了雪。 “多谢你啦,小米。”男子站起身来,对面前的少女说。 “不客气哈,副门主日理万机这样身体能受得了咩?”小米调皮的说,看她身上衣物,多半也是门中之人。 “无碍,日理万机用在门主真人身上还比较合适,我很闲的。”副门主活动一下身躯,看了看四周,道,“师叔他老人家何时离去的。” “门主真人整天对着我们都板着个脸,就像谁都欠他钱似的,还是师叔你好说话,帅哥师祖昨晚就出山了,好像是有什么急事,走的时候很匆忙。” 小米一顿,又说,“门主吩咐了他不在数日内,门中大小事无巨细全由看管‘思过镜崖’的小师叔来治理。” “哦?竟然是他来……” 小米又道:“小师叔常年看守那思过镜崖,并不管门中事物,这次竟然通通交给他来执掌门中大权,这背后一定有什么肮脏的……咳咳,常师叔你可不能失宠啊!快把掌门师叔抢回来!” “嗯……”副门主似乎没有听见这番话一般,眉头紧皱,走下台阶,站在广场中,望着远处悠悠的白云群山,良久没说出一句话。 白云悠悠,晨起的薄雾笼罩下来,夜仿佛那么短暂,让人留恋。 第九章 异变 异变 那一晚只是历史长河中浩如烟海的平凡一夜,没有后人会在史书中看到当晚这个北方荒远的小镇。 周砚和周凌两个孩子被爷爷夹在腋下,在黑夜的寒空上疾行,雪花像刀子一般划在人的皮肤上,若不是周寒施加了一些咒术屏障护着,怕是两个小孩要吃苦了。 方才事发突然,周凌胸口的铜镜突然像是着火一般滚烫,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爷爷挟走,此刻风雪之大又逼的人睁不开眼睛。此时周凌心想:那铜镜还有木梳是已故的父亲及失踪的母亲留给自己姐弟二人,自己是个男孩,平日里不曾怎么照过镜子,多半也是姐姐在用,不过姐姐分的清楚,既然留给我们二人,就要一人保管一个,自己也没多想就挑了这个背后刻着大鸟的铜镜,一直放在贴身的衣物里,不料今天出了这事,果然很蹊跷。 不由周凌多想,周遭的视野突然开阔,不多功夫就降到了地面上,雪越发的大,周凌借着微弱的夜色看清落脚的这片地是自己家的村子里,有些不解的看向姐姐,发现姐姐对着他把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周凌又看向爷爷,只见爷爷右手握住那把寒剑,剑气的光芒一点点扩大笼罩着三人,如临大敌一般望着前方的村口。 远处,有淡淡的血腥味飘来。 周凌从来没有见过爷爷这般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加之周围气温较低,双腿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 “没事的,有爷爷在。”周砚轻声安抚着弟弟,小小的秀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只听周寒突然开口:“躲在暗处的人速速现身,老朽只有一人,暗箭合围算什么好汉。” 周寒声若洪钟,想是加了传音之术,直震得村头几棵大树一阵乱颤,积雪也被震落下了。 回答他的,只有一道暗红的飞芒激射而来,带着嘶嘶的破空之声。 “哼!”周寒不屑的冷哼一声,回头叮嘱两个孩子站在身后,右手抬起了那把寒剑,向着那疾芒飞来的地方一挥,一道青色的剑气飞出,撞在那暗红上面,只一下就抵消了对方的蓄力一击。 紧接着,继第一道飞芒试探之后,又有数道光芒飞了过来,里面有剑气,道法,附上真气的弓矢,还有飞匕一般的武器,从几个角落飞向三人站的位置。 周寒有些佝偻的身子慢慢站直,手中剑芒大盛,剑诀已握,当下跨步上前,以剑向天。 这时周寒三人脚下亮起一个古朴的阵型图腾,急速流转,升起一层球型的青灰色保护层将三人笼罩在里面。 说时迟那时快,那飞匕弓矢转眼已到身前保护层上,那人的箭矢最快,激射在薄薄的这层青灰间,霎时间有电光闪过,那弓矢竟不能再前进半步,发出铁器相碰的声音,被弹了出去。“呯呯砰砰”后面的几个剑气法术竟也都倒飞回去,周寒站在青光后,光芒掩映,看不出什么神色。 “咦”黑暗里伏击的几个黑衣人显然是愣了一下,自己的看家本领别说伤及对方,连近身的变得困难,本想出其不意,谁料对方的实力竟是比自己几个人强了太多。 “果然宗主叮嘱的对,遇上一个灰衣白袍拿青剑的老头绝对不能轻敌,若是战不过就退”一个黑衣人暗地里自言自语,当下下定决心,刚要开口与同伴交流撤退,抬头望去,突然被包围的那三人平地里消失不见了。黑衣人暗呼不好,刚要飞身后退,直觉胸口一凉,那把青芒剑刃切豆腐般插进了他的胸膛,护体的真气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就被那剑挑进了心窝。 “炼如此血道妖术,早已做好觉悟了吧。”周寒声音冰冷,说完把那剑拔了出来。黑衣人面目狰狞的倒下,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左右看了几眼,发现同伴都倒在了地上,终于不甘心的闭上了眼。 周寒用脚踢了踢那人手中武器,是一把棍状的拐杖,拐杖顶端赫然是一个骷髅头,上面红芒渐渐暗去,想必是刚才一个出手攻击的那个人。 “唉”周寒长长的一叹,“想必定是那人无误了。”说罢,想了一想,觉得把二人放在此地不妥,便招呼躲在一旁的周凌周砚过来,“你们两个跟在我的后面,不要出声,不要慌乱。” 周凌周砚两人重重的点头,虽然爷爷刚才大展神威,但是前方莫名的恐惧让二人说不出话来。 接着,周寒三人便走进了村中。 寒鸦飞过,那是死一般的寂静。 三人向着自己家的方向前去,村长家一般都在村子深处,三人走格外谨慎,这段路仿佛是那么漫长。 血腥味开始浓烈了,周凌和周砚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双方眼中的不解和恐惧,爷爷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握着剑枯槁的手因为用力很大而开始颤抖。 突然,急促的叫喊声呼救声在身旁街巷里响起,周寒下意识的调转方向大步迈去,可是同时,家的方向一道赤红的光直冲上天。 他一下子站住了脚步。 想都没想,周凌就要往那个方向跑去。 只是,爷爷伸手拦住了他。 “爷爷,我们去救人啊!”周凌不解的看着爷爷的背影,大喊。 微弱的月光和剑芒照在周寒的身上,那是一个并不高大的身躯,此刻背对着两个孩子,看不出周寒脸上什么表情,只是抓住周凌胳膊的手越捏力量越大,直到周凌吃痛的喊起来,周寒才放开。 “爷爷?”周砚试探着问道。 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周寒大步向前,却是向着自己家的方向,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了。 “这!”周凌急了,那呼救声越来越急促,明明就在身旁,可是爷爷去见死不救,急的他直跺脚。 这时姐姐过来,拉住了他,哭泣着轻声说:“快走吧,相信爷爷。” 周凌楞了几秒,看见爷爷越走越远。最终恐惧战胜了感情,只好不甘心的回头,然后狠狠的转身追了上去。 “我又干了一件蠢事啊……”周寒用听不见的声音,略带疲惫和几许绝望的说。 长空夜悠,无声的注视着脚下的土地。 那呼救声终于和纷落的大雪一般,渐渐地微弱,消失在一片惨白的月光里。 周家祠堂,那赤红的光芒极其不稳定,时而四射而散,时而汇聚在一起直冲霄汉。 此刻,有三个人在屋里对峙。 一方是金衣玉钗,姣笑嫣容,白日在热河畔周凌他们遇见的失踪多年的娘亲,方才赶来,此刻竟是先一步到达这里。此刻她的脸上布满了笑容,苍白的脸上竟也有了神气。 而另一方是两个黑衣人,站在较前位置的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带刀疤的大汉,手握一把圆月弯刀竖立在地上,成守护状态挡在另一个黑衣人身前。 身后的那个黑衣人面系黑纱,从身材看应该是个女子,此刻隐匿在祠堂深处,双手变幻着术诀,一时间赤红色的光芒都是从那个角落里发出。 而角落里,一口黑棺,正静静地躺着。 “毕痕!再顶半刻!”那黑衣蒙面女大喊,手中黑气更胜,小小的祠堂内却竟有鸟啼凤鸣之声。 “是!宗主!”被叫作毕痕的人顾不得回头大声回应,此刻他的周身的护体罡气一阵紊乱,对峙的女子仅仅是在笑着看着他,自己便感觉胸中气血翻涌,不能凝气汇元,而那女子的眼眸,自己不经意瞟过一眼,却再也不想离开了。 “难道是旧不现世的狐媚术?”毕痕心想着尽量克制自己,但是目光和身躯已不受自己控制,眼看就要坠入媚术之中不能自拔。 “他奶奶的!”毕痕心一横,破口大骂一声,随即用力抬起手,咬破自己的手掌,将血滴在大刀上。 那大刀受到血的刺激,一阵乱颤,金色的刀翼泛起光芒,毕痕双手合握,奋力横劈过去,一道展翼的刀光气势磅礴的斩了过去。 那女子望着这凶狠的一击,仍然笑着,什么也没有做,下一刻,锋芒将她斩作两半,大汉的一击似乎起了效果。 只是还没等大汉喘过气来,那斩作了两半的身体虚飘在半空,竟是又接在了一起。 “嘿嘿嘿嘿”女子一阵轻笑,又看向大汉。 “他娘滴,真邪乎。”大汉赶紧闭上了眼睛,强聚起一些真气,试图再抵挡一些时间。 可是女子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了,手一挥,一股强大的力量就锁住了毕痕,让其不得动弹半步。 毕痕刚汇聚的一点真气,遇到这禁制一般的力量,顷刻化为乌有。 “宗……主”毕痕费力的张口,现在他是被石化一般,不能左右自己身体。 那后面的黑衣女终于放下手中的施法不得不转身面对,一时间屋子里的声音小了许多。 “呵呵呵”周凌的娘亲轻笑,但是眼神显然不会是媚术那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 似笑非笑,似冷若无。 而黑衣女一转身,本来拥挤祠堂里照进来的一点月光便被无形的挡在了外面。 夜黑,却不及屋内的森寒。 转身而对,那女子的眸子,竟然血红一般! “想不到,血戾**被你练到了极致,如此漂亮的身躯,果然你当初不舍得在这个身体上修炼,而是去残害那些无辜女子。哦对了,我忘了修炼这个法术本身就要以活人血液祭祀,看你这般,杀孽定是造了不少了吧。”周凌的母亲说。 “妖道也敢提杀孽,哼!”黑衣女的语气带着不屑,重重的说。 “是啊,就是我这个妖道,还得帮你照料两个小奶娃,我算不算是积德行善呢?”林卉轻笑道。 “他们,”黑衣女身子一颤,“可都还好?” “好的很!”林卉突然发难,右手袖中电芒乍起,化作一道紫光腾身冲向黑衣女。 黑衣女猝不及防,没想到发愣的一瞬间被对方抓住,醒悟过来,林卉已到自己身前,当下大怒,急忙展开向后闪去,撞到身后的墙壁上,肩部黑衣竟是被这电光烧焦了一片。 “待我杀了你,夺取周郎的身体,我就可以解脱了!”林卉的眼中闪烁的这贪婪的神色,下手毫不留情,几个威力巨大的电光斩过,招招奔着命去。 没有多久,黑衣女就被逼到了祠堂的角落,刚才施法所在的地方,一口黑棺带着赤红的光芒横躺在那里。 “周郎!”林卉看到黑棺激动的大喊,立刻伸手上前。 突然,一道血红色的法阵挡在了他的身前,黑衣女在此刻催动起布好的法阵,小屋突然起了风,祠堂正厅的灵位香台全部被吹倒,黑暗中隐约有鬼哭狼嚎之啸。 林卉大惊,倒闪而退,失声道:“鬼道!想不你不仅修炼了血炼之术,还去碰别人避而不及的鬼道!” “被世间抛弃的人,哪有什么资格去选择!”黑衣女尖声道,身前血阵鬼术已成,阴风大作,法阵上赫然出现了一只细长的鬼手向林卉抓去。 “都说我妖族冷血,看来跟人类比,你们才是恶魔!” 刚才还视毕痕的攻击为无物的林卉终于面露凝重,闪躲着倒退,那击出的电芒似乎对这死物没有任何作用,那血污的鬼手眼看就要抓了过来。 林卉突然化作一道电光,不顾鬼手在前,径直绕过,直奔护在黑棺上的血阵。 电芒血光一相接,法阵先是一阵紊动,紧接着紫色的电芒被击成碎片飘散而去,看来还是林卉没有攻破法阵。 黑衣女吐了一口血,稳稳脚步,而那电芒倒飞回去,碎片渐渐汇集成了一个没有下半身的残身漂浮在空中。 “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不够理智!”林卉愤恨着说。 “哈哈哈”黑衣女惨笑道,“你是攻不破的,血阵一成,里面凶狠禁制就算是你这修炼千年的妖,也怵起三分,而鬼道之术克尽阳间生灵,想必动物妖仙更不愿体味阴间的滋味吧,何况我还有那……” “是我输了,只怪当初轻信了他……那个人类,沾染了人类的贪念,囚我在谷中如此多的年岁,更还有那异界的痛楚,这恐怕就是命,道可以修来,命却已注定!”林卉凄厉的喊着,转身化作紫芒飞出了祠堂。 林卉一走,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吞吐的赤红光也暗了几分。 不短也不长的沉默,黑夜仿佛在无声的诉说,东方已微白。 “咳咳”黑衣女又吐了几口血,看着赤光黯淡,连忙走了过去准备再次续法。 “宗主……”被石化的毕痕慢慢恢复了,黑衣女回头对他苦涩一笑,示意自己没有事情,看到宗主无碍,魁梧的毕痕长舒一口气,正要检查一下周身经络伤势,突然屋外剑啸空破之声大起。 “难道是那妖人折返回来?!”刚放松的毕痕大喊道,立刻绷起肌肉,面向来者。 “你退下吧,站到我身边。”黑衣女也是一愣,随即缓缓地说。 “可是来人,宗主……” “照做。” “是!” 毕痕站在黑衣女子事前,神色担忧的望着外面。 屋外,周寒一行人终于赶到,短暂犹豫之后,周寒还是决定带着两个孩童走了进去。 三人登上台阶,跨过倒塌的刻着“周祠”二字的匾额,直视着前方的二人。 “好久不见,小卉”周寒突然柔声对着那女子,说道。 “是,见过君父……您,身体可好?”黑衣女道。 周凌周砚大惊,那人称自己爷爷为君父,那岂不是自己的婶子辈的,但是爷爷就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自己才刚母子相认,这…… “来,见过你们的母亲,你们真正的母亲。”周寒说。 “什……!!”周砚失声道。 “砚儿,凌儿!”黑衣女看到了周寒身后的两个孩子,激动的喊着。 周凌不可思议的摇头往后退着,周寒转身拍了拍他,解释道: “先前你们所见女子,却也是你们的母亲”爷爷一顿,接着说“只是身体来说,那具身体被人,不,被妖狐夺舍而去,虽然是当初不得已为之,但毕竟你看到的面容梳妆还是当年小卉的样子。而这个黑衣女,她的灵识才是真正的林卉,也就是说,这才是你们真正的母亲。” “凌儿!砚儿!过来让妈看看!”黑衣女大声喊道,眼中的血光也少了很多。毕痕静静地看着宗主,默然不动。 只是周凌周砚二人踌躇着没有敢上前,躲到了周寒的身后,紧紧的抓着爷爷的衣角。 “认亲可以先放放了,你们今夜来次不是为了这个事吧。”周寒的声音恢复了冰冷,毕痕察觉到了杀意握起武器,谨慎的打量着身前的枯瘦老头。 “我……”黑衣女痛苦的说。 这时,周寒看清了黑棺上法阵,瞳孔猛然聚缩。 “冥土血泣阵!引人精血,灵骨为樽,这禁术忌法你不怕万劫不复吗!” “为了夫君,也是为了我自己。”林卉虚弱说道。 “你果然修成是为了那不孝子!现在收手,为时不晚,再继续修下去,你不光达不到你的目的,于我们,于孩子们你也无法有个交代!” “速速放开我儿尸骨!”周寒再次大喝道。 黑衣女把头深深的埋了起来,再不说话。 再抬头时,先前黯淡下去的血光又渐渐恢复,一时间冤鬼泣哭之声响起,周凌周砚的心中泛起了一阵恶心。 今日所见已经大大超出了小孩的接受范围,二人此刻快要晕厥过去,可是黑衣林卉还不收手,似乎进入了癫狂的状态。 黑棺上的赤芒大放,更胜以前。 周寒摇了摇头,左手似是无奈的捏起剑诀,轻轻的一声叹息,又似刹那间做了很大的决定,随即引诀在青色的剑上划过,双目圆睁,大喝道: 七!星!破! 青色的剑上,渐渐亮起七颗星。 远方, 自玄星门一路御剑飞驰而来的男子抬头望天,只见夜空明朗,尤有七点闪光扑朔为亮。 北斗! 他暗自轻语,脚下剑更快一步,消失在无边的星汉中。 第十章 星夜 星夜 “七星破!” 随着周寒的一声怒喝,自身体脚下一丈之内亮起古朴的七芒星阵。 与之遥相呼应的是那天空。 原本阴沉灰暗的天际,此刻烟消云散。 月明星稀,却不是星辰渺远看不真切,而是那天际之中光芒最盛的北斗七星,灼灼其光,好生耀眼。 直逼得群星失色! 而周寒全身被七星剑散发出来的光芒所笼罩,剑芒中透出摄人心灵的威压。 毕痕见状,拔刀向前,迅捷的刀锋划出一道道残影,劈向光彩之中的周寒。 周寒右手柄剑,左手虚画,头也不转的推掌出去。 毕痕奋力一击,与周寒左掌相撞,竟是不能再进一分。 只觉眼前一花,自己就被浩瀚的真气之力弹了回来。 “退下,不要送死。”黑衣林卉说道。 毕痕不甘心的站到一旁,转而让出了挡在身后的宗主。 林卉调整一下气息,口诀默念,不一会儿又唤出先前与狐妖激斗时威力惊人的鬼手骨爪。 骨爪阴森,呼啸着奔向周寒。 只见周寒周身阵术结完,面色从容的看着这耀武扬威的邪物。 “破!” 只一刻,苍穹星芒,随周寒七星剑所指。 剑锋未到,流星即至! “轰!”七星剑芒如饿虎扑狼般劈斩出去。 一时间,飞沙走石。 双方初一交手,却是招招直逼命门,那气势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小男孩周凌被前面幻化散射的光芒照的睁不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血腥,直呛的他干呕不止。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就要被黑暗吞噬了,想往外面挪动脚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就在几近绝望的时候,缭乱的视线里隐约看见姐姐护在自己身前,双手一拥把自己推了出去几步,跌落到祠堂外面的台阶下。然而就是这几步,心中那份血腥的压抑徒减。 方待脑子一清楚,就立刻喊了出去。 “姐!爷爷!!” 祠堂上光华乱舞,好似置身于星汉霄河之下,繁星高于参天,又似触手可及。 定了定神,才看到保护自己的姐姐双眼紧闭躺在不远处。 周凌赶紧跑了过去,把手指放在鼻子那试探呼吸,看到姐姐还有呼吸,方才松了一口气。 周凌心中几欲冲上前去回到爷爷身边,但畏于前方带来的恐惧,只能踌躇不前。 想到自己不能帮上什么忙,干等着也不是,突然记起刚才来时匆匆传来的芊雨的呼救声,心里突然一紧。当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跑向了远处的黑暗里。 “爷爷,你可要没事啊!”年幼的周凌狠狠咬牙,抱起昏迷的姐姐,跑向相反的方向。 祠堂之上,光舞银闪。血色夹杂着银色的剑芒,女子的轻啸和老人的怒喝交炽重叠。 林卉的邪术似正好被这正气凛然的七星剑术所克制,先前骨爪已然崩碎,不能再派上用场。 胜负似乎有了一丝倾斜的意思。 随着周寒剑上七星光芒越战越盛,周寒的身影也紧跟着越来越快,出剑几乎一瞬之间幻化出几道残影,带着凌冽的寒意逼向角落的黑衣女。银色的光辉把那血色渐渐逼入了困境,只是血色之盛,更胜之前。 林卉抵住身后的黑棺,双手绽放出一道道血的花朵,花朵虽柔,但是剑气一触即缓,随后花朵轻转竟能将疾啸的剑光就此化解。只是周寒不断催发攻击,剑浪一波接着一波,而女子只能负隅顽守,她似乎在等待着时机,或者说在等待着一个法术的完成! “九三重,刚而不中。1” 她嘴中术诀更快,双手也不断结印抵抗,身后的黑棺在不知名的道法催动下不断颤动,顿时间在血色和银灰色的光芒里,黑焰也掺和了进来,汹汹的魔气涌动,让本来就简陋的祠堂一阵摇晃。 “八卦术!尔等不是决心离经叛道,为何念念不忘我教之阴阳八卦基础!?”周寒怒喝。 “上不在天,下不在田。2这是当年君父您的告诫!”周砚答道。 “我们这些被抛弃者,自己就是经,自己就是道,自己就是那天那地,才能活下去!”黑衣林卉嘶吼道,转头看向一旁焦急的毕痕,大喊,“拿我灵器来!” 毕痕当下答应,转身从包裹中拿出一方黑色的链条,抛向林卉,大喊:“宗主!” 林卉手上一催,将周寒逼出几步远,一手接住链条,一边嘱咐道: “去寻我的女儿带来,山下集合!让兄弟们布置好阵术就撤,切记不要胡乱催动法阵!” “是!宗主!”毕痕似乎也受这血术的影响,晃晃悠悠走了几步,才祭起法器飞向远方。 “还有不要……伤人!”林卉又大喊补充道。 这才拿起那诡异的链锁落在地上,只觉面前推山倒海之力袭来,本能向后一退,让开了黑棺,而方才落脚之处一片尘土飞扬。 “你识得这是七星剑,放弃吧!” 林卉一脸尘土,擦了擦嘴角的血,惨笑道:“君父,得罪了!” 说罢,手中黑链突然腾起,像一杆长棍一样扫向周寒所处之处,棍扫之地,阴风连连,竟有贪鬼之桀笑混在其中。 周寒不敢小看这怪链化成的棍子,往后连退,同时用七星剑所发出的炽热剑气试探虚实。 谁知这凌厉剑气到了黑棍的黑气旁,一接触便化为了青烟,那黑气虽是弱了一弱,但无名鬼笑反而更盛。眼看黑棍继续袭来,周寒刚要再次念起剑决,这黑棍突然一拐,化成柔软的绫绳飞快扑向角落的黑棺。 周寒大惊,刚要赶上,无奈黑绳更迅一节,“嗤”的一声插入了黑棺的棺盖里。 黑棺如受重击,先前禁锢的禁制也似乎被击破,周边残壁也终于承受不住,颓然坍塌。 林卉大喜,正欲上前。 一旁周寒看到这番变化,双目直欲龇出血来,又是接连催动出几波剑气,却被黑链抵御住。当下立即倒飞出一段距离,死死盯着就要行动的林卉。 “夫君!”林卉大呼,棺木已然被开启了一半。 周寒缓缓地站直了腰板,抬头看看已经没有屋顶的祠堂上方的天空,今夜月竟是那样的弯,繁星点点,交相闪烁着。 他闭起了眼睛,星辰也不吝啬自己的光辉尽洒在这凡间的一角,整夜喧闹的山上,似乎突然为之一静。 下一刻,周寒怒目圆睁,哪还有之前年迈的颓色,牙一咬,喷出一口血在七星剑上。 “瑶光!” 镇中,周凌背起姐姐还在不断地奔跑,喊着大家的名字,原本熟悉的街道却都是异样的安静。 没有火光,没有人家是亮着油火,只有天上星辰光辉大盛,方才让他看清道路。 茫茫雪夜,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街道上,肩头越来越重,豆大的汗珠流到眼角,把泪水都咸湿了出来。 想到原来自己贪玩受伤,也是姐姐在山中把自己背回,现在自己大了,看到保护自己的姐姐紧闭双眼在自己的肩头。 周凌晃了晃脑袋,让自己脸上的汗挥洒出去,又拿胳膊蹭了蹭眼睛,准备继续向城镇中央走去。 突然脚下路一滑,背着姐姐的周凌本来身子就很低,这下就坐到了地上,身下一痛似是硌到了什么,用手一摸,一股温热传来掌心。 啊!!!周凌大喊,连忙向后退去,也顾不得姐姐,自己又被一拌,彻底翻了个跟头。 周凌知道,就像之前在山里,察叔带着去打猎,遇到暴风雪,叔和爷爷把山虎杀死,掏出内脏让他和姐姐躲进去,那虎皮温热保暖,直到暴风雪过去,护在外面的人打开虎皮,还是不会觉得冷。 那温暖的感觉,就像自己现在的手中,血腥,赤红! 山巅,御剑驰来的年轻男子靠在一颗老松树下,看着满天闪亮的星辰,抖了抖刚落在身上的雪,而后竟是倚树而坐,从腰间取了一个紫金酒壶,不慌不忙自饮自酌起来。 “金字煌煌,瑶光灿灿。3这第七宫剑术使得如此冷艳清华,还在人间逗留的应该只有一个人了。” 天宇之上,灼光华华,繁星之中尤为北斗七星光彩更盛。 只是此刻,七星只余其六,第七星“瑶光”已然在天空中寻不见。 她化作了一颗流星,疾速坠向地面。 顷刻间,荒山冷夜,一片惨白。 “星宇神力啊!就让我再次欣赏你的无情你的湮灭吧!” 注:12九三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九三爻处于刚爻重叠的位置却不居中位,上不在天位,下不在地位。因而必须终日刚健而又刚健,随时有所戒惧警惕,虽然危险却没有过失。”(《周易》) 3“金字煌煌,瑶光灿灿。羣工奉之,登此寳殿。”(《宋史·乐志九》) 第十一章 瑶光 ps.奉上五一更新,看完别赶紧去玩,记得先投个月票。现在起-点515粉丝节享双倍月票,其他活动有送红包也可以看一看昂! 瑶光 周祠,残垣断壁前。 周寒双手握剑,以剑指天,满天光华似长鲸吸水般汇聚而来。 高坡之上,瑶光星力已然让施术者的身影看不真切。 此时的周寒再也不是那个看起来佝偻苍老的老人,而是一个年轻力强,容光焕发的黑发中年。 他怒焰滔天,青筋毕露,在不断增强的光影里怒斥,大声道。 “林卉,念在昔日你与我儿栖宿之情,不要执迷不悟,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君父!旧日种种,林卉铭记于心。”林卉向后一撤,对着祠堂前此刻恍如天人的周寒跪了下来。 “我落难时,是夫君伸手相助,我失落时,是夫君伴我左右,我遭人非议陷害,甚至被逼逐出师门,累及无辜人与我一同受罪,也只有我的夫君站在我的身后,不曾离开!” “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您和令郎给我家一般的感觉,卉儿这一生奔波不定,可从未有一刻曾忘记您的恩情。只是回路已远,除了前行,卉儿再无他法,此生定难长生,我一定要取了夫君魂魄,再入轮回。”林卉坚定的说道。 “荒唐!生死之事,岂有我等蝼蚁众生可以定夺,吾儿魂魄早已散去,只剩肉身限于禁制之法,不死难灭,老夫本想用余生研究卦术破其禁制,让我儿灵魂可以不再游荡人间。断不可能交于邪道之手,悬崖勒马为时未晚,现在放手,你的罪孽还能在幽冥阴司算的清楚,莫要再与天地命数为敌!” “父亲!卉儿一直视您如亲父,受卉儿一拜!”林卉早已满面泪痕,向着周寒扣了一个响头。 “最后一个机会,你也知道,七星剑阵,唯我瑶光剑术,阵似破军之势,一旦星辰天威落于人间,便如覆水难收,再难挽救其只后果。那时毁灭的因果,你可知皆源于你!?”周寒脸上最后一点人类的情绪也消失殆尽,如煌煌之天神,藐众生之草芥,冷漠道。 “前世今生,轮回流转,因果难寻,而自己一生,虽有诸多遗憾,却从来,不曾后悔!”林卉亦然站了起来,黑锁链带着沌沌妖气再次护到了身前。 同样是灿光神威,同样是与天地为敌,林卉心里暗颤,这分明与十数年前那么相似。 那时,自己身后,有一个让自己踏实的身影,有他在,自己就算是在那天威神罚面前亦不惧怕。 匆匆年华,自己也已堕入世人不耻的鬼道妖门,那个人也消失在天涯,这中孤苦,此岁风霜,让她不再动情,不再悔过。 面对故人,面对骨肉,面对无上星辰,她没有路,可以选择! 只为了那未湮灭的爱人的尸骨,投胎转世,哪怕万劫不复,哪怕舍弃此生,也要来生再携手,再相伴! 没有他,我亦要不再退惧,不再迷惘! 黑色铁链如同感受到主人的心意,发出一阵阵呜鸣,层层叠起,形成一个暗红的保护圈,护住林卉。 “来自异界的冥主啊,以我族虔诚的血液,唤醒您的尊威吧!!”林卉大喝,双目欲眦,长发竖立,立于“冥土血泣阵”中,双手大开,放佛在拥抱着呼唤着什么东西的归来。 林卉所站面前黑气突然撕开一个虚空出口,半个漆黑凝炼硕大无比的手臂伸了出来,带着无尽不属于阳间的气息呼啸而至,转眼间击出重重鬼影。 “咚!” 被束缚的黑棺再也支撑不住,棺盖随着声声鬼嚎分崩离析,化为碎屑,原本紫红光芒的禁制也化为一道光华飞了出去,再无禁制,棺内触手可及。 而周寒再不无犹豫,双臂与七星剑化为一体。 “瑶光宫,破军阵眼,归位!” “嗖!”原本就逼近地面的星宇,突然绽放出一阵耀眼的璨色,瑶光主星周遭星芒幻化成金色剑芒拖着寒光轰向祠堂的虚空碎口。 那黑色巨臂似是感应到了力量的不同寻常,放弃伸入棺内,转而面对一条条从天而至的星剑。 第一支剑气到达,周寒挥剑一指,剑往无前,数数刺向黑色手臂。 那黑色手臂似不是人间之物,遇到这等光威,竟无多少畏惧,每一支射入的光剑没进黑色手臂,仿佛消失一般,没有回响,没有爆炸,只是像那久旱的大地遇见甘露,顷刻间吸收完毕。 周寒面上仍无波动,继续挥剑,那无情的剑洒就像是盛夏暴雨的狂戾,倾盆而至,没有半分喘息。 “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方星落! “夏至,秋分,冬至,春分!”又是四方。 “天地雷风,山泽水火!”1 周寒不断挥斥着七星剑,脸上血色也被映成虚白,他强提一口气,足足把一周天六十四卦挥出。 天空繁星不再,全部听命于周寒之令,化为剑雨,倾撒甘霖。 一重又一重,尽数劈向黑色虚空。 那手臂也是来者不拒,不断吞吃着星光之力,虽然好像并没有为其所用,但是也让他止步不前,被动防守着周寒的攻势。 难道这异世的妖孽,还曾留有人类的情感? 剑阵之下,众生皆泣,怕是就连鬼怪也要怵之三分。 少顷,六十四剑阵已过,微吟的剑鸣声伴随着周寒的胸膛微微起伏。 天空也黯淡不少,只是眼前黑色怪物没有消失殆尽,反而半个冥王的肩膀要破碎而出。 周寒不禁微微皱眉,人间鲜有人可以抵御此阵,难道异界冥主真的存在? 他当机立断,挥剑向前,用着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道。 “瑶光星君,凡人斗胆,于凡尘中唤你降世,赐我神力,以斩!” “轰”这次空中并无繁星闪烁,只有那最耀眼的瑶光,在六星的注目下,失去了星光,化作一颗流星消失在天际。 而周寒的身影也不真实了,在七星剑的彩芒下,整个身体喷薄出一层雾光,在周寒的身前慢慢化成了一个童颜白须的长袍矮人。 “星君!”周寒轻呼。 那被唤作星君的人,慢慢抬头,屋内众人,连同那黑物也为之一凛。 竟然是一个没有脸的无面人。 但就是这无面人的出现,给人前所未有的威压。 那黑臂倒是没有表情,但是看得出很谨慎,身体也不再慢慢破碎而出,谨慎的对着这个突然而来不速之客。 下一刻,星君突然出手,一拳轰向黑臂。 “嘶”没有想象中的爆裂,只有一中撕裂的声音,原本连剑阵都无法摧毁的黑色巨手竟然被生生撕开。 快到连周寒都没有料到。 林卉大惊,刚要有所动作,突然脚下一晃,怕是自己要支撑不住了。 她心里暗自摇头,这反噬之力,当真难以承受。 随着林卉一倒,那黑手臂也不再威风,不顾冥主形象向后退缩,竟要从虚空缺口逃回异界。 周寒刚要有动作,星君已然飞奔而去, “星尘!”星君大喝。 这一次,他重拳所指,正是林卉。 注1:“东南……水火”此段为八卦六十四卦所对三种意象六十四卦。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这次起-点515粉丝节的作家荣耀堂和作品总选举,希望都能支持一把。另外粉丝节还有些红包礼包的,领一领,把订阅继续下去!】 第十二章 大丰商行 大丰商行 二十四节气中,大寒将至,日短夜长,山中小镇被皑皑白雪包围。 这天热河镇周边有支夜行的商队匆匆赶路,远远看去镖旗写着大大的一个“丰”字。今日自傍晚骤雪,如今看夜已深,雪路难行,领头的师傅告知商队暂时歇脚,今日怕要在此过夜。 行商之人,风餐露宿乃是常事。这支商队多有女眷孩童,听到今日又不能在城镇之中歇息,一个个面露不悦。只见一个满面横肉的粗壮妇女走向队伍中央,嚷嚷道: “老李头,为何让队伍停下?” 被唤作老李头的人就是领队的师傅,一般跑商走业的队伍,在最前面领路的人一定又过人的本事,要么身强体壮可以保护商队,要么聪明伶俐油滑,可以预见危险,带领大家规避险情。 这老李头看着并不高大威武,想来不是队里的镖师,一双眼睛却是贼飘飘的,并没有让人一眼看了会相信这个人可靠忠心的感觉。 老李头面带不悦,道:“不停下难道我们这么多人晚上要渡这皑皑雪山?” “这我管不着,这样停下,我们又得晚一天交货,这损失的银两要怎么衡算呢!”粗壮妇女仍是不依不饶。 “行长都没说什么,你在这里瞎掰扯有什么用……”老李头嘟囔着,似乎有些惧怕这妇人。 “不行,我得找行长说说,我们这拉的是时令货,老板说了明日是最后的期限,前面几日路上都是你这领头喊着歇息,才耽误了这么多时间。我们今晚赶过去还来得及,不能再让你这临时探风1坏了我们商行规矩!”妇人愤愤不平,说着就要拉着老李头过去。 “哎呦哎呦。”老李头别看一个男人,被这妇人拽住竟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大声嚷嚷。 商队其他人都已经打点行李,一路走来,粮食早已吃的差不多见底,男人们都准备去周遭山林打点冬日残余的野味充饥,只有妇女从怀中掏出路上一直不舍得吃的细面锅饼给几个随行的孩童果腹。 这一嚷嚷,大家都看了过来。 “不要吵,不要吵。”一个灰胡子汉子走了过来。 粗壮妇女和老李头看到这个人就没有继续争吵,妇女松开了老李头的袖子,老李头也讪讪的笑着,似乎这是个身份不一般的中年人。 汉子走到两人跟前,先是把老李头被扯皱的棉袖抚平,然后道: “老李啊,我看着一路上你净是为了大家受累奔波,可是第一次当着探风吃不消了?这样,我给你加点薪钱,权当老兄我请吃酒肉了。” “哪有……哪有的话,是我不好总是耽误队伍时间,大师傅你莫要取笑我了。”老李头微微躬身,脸上露出少有的正色。 这大师傅就是这京城大丰商行的商行老板丰天臣,穿着一身与别人不同的深色皮质大袄,胸前挂着一串月牙状翠玉吊坠,身杆腰板挺拔,走路虎虎生风,看样子是个练家子。 只是面色灰尘,青胡子不见打理,脸上深皱如刀,眼眶里看不见一点光彩。给人一种深秋寂寒,没有生气的样子。 “方才我看前面天空风云色变,虽说深冬时节,山中却仍冬熊呼号,丛鸟不安,这几日怕是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就听老李头的,大家在此歇息一晚。”丰天臣转头向另一边的粗壮妇女说道。 “咱的货是朝中上面大人吩咐下去赈灾的‘广轮散’,灾区无粮,只有服下这朝中珍贵广轮散,可以让人暂时不吃不喝形如辟谷,熬过这个冬天。我们已经耽误几日了,不能再拖延了!这一日不知道又要害了多少吃不上饭的难民!” “你这是胡闹!你可知前方天空之异变就如十余年前苍生浩劫一般,怕是有山中上仙出世降妖,要么就是妖星霍乱人间。我们再往前行进,只怕九死一生。”丰天臣不怒而威,一双苍眉剑起,继续道: “那广轮散我不知有何作用,能救多少百姓苍生。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保护你们,保护我们商队。这趟朝中行商之使命,我本人十分看重,才没有另请镖局接手,而是我亲自压阵。” “临行前我就请梅花道人占数卜卦,卦象告知此行卦象平稳,只是在行路最后恐有变节,此节又叫空劫,轻则财散人亡,重则牵连族业,而我亦隐感这趟出来不易,索性带家携口,家族行在一起,也多少让我少了几分惦记。” “可是!老爷……老爷!”那妇女还要再说。 “就这样,休要再多嘴!”丰天臣断然一喝,正要吩咐众人打尖儿生火,突然前方苍穹之中星辰坠落,直照的天际一片惨白。 一时丛林飞猴乱窜,众鸟哭啼,行队之中驼物之马匹受惊脱逃,一些胆量小的孩童和妇孺皆吓到在地。 只有丰天臣岿然不动,任星辰陨地冲击而来的劲风尘土打在脸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诡变。 星辰之怒,让天地为之颤抖。 过了短会,天芒终于渐渐收敛,只是空中仍如白昼一般明亮。 丰天臣松了一口气,拿出一方牛皮纸,在天空变幻的异光下端详起来。 “看地图,这里到了冀并2两州相接荒凉之地,此地是通向灾区的捷径,为了赶上时辰才从此经过,只是这里应该没有什么人烟……才是……”突然,丰天臣眼中一亮,看到地图中一点标识——“热河”。 “热河……北方有山,唤作阴荒山,山下有水,名曰雾灵湖,山腰有炊火行脚驿站以及一个外族的聚集地,热河。”丰天臣喃喃道。 “不错。”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丰天臣的身后传来,“老师傅胆识过人,恳愿小道讨几句话否?” “谁!?”丰天臣心里一惊,自己也是行走江湖的老手,身怀武功,却让人这样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的身后。急忙转身,用鹰隼一般的眼神扫去。 身后上山道路,荒草丛生,此刻夜色虽亮,但也是难寻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青年从旁边落满白雪的松树上轻轻跳下,身上竟然没有沾染一点雪迹,腰间系着一个紫金葫芦,身上布袍隐隐看出纹着星宇图。 “老师傅莫慌,我没有恶意。”青年就这么走到丰天臣身边,在旁边的一个枯枝粗杆上坐了下来。坐到一半然后又起身,“哦,忘了。”青年轻轻嗔道,这才用袖子擦了擦粗杆上的雪,然后大刺刺的坐下,抬头微笑着看着丰天臣。 “玄星道袍?阁下可是玄星门门下弟子?”丰天臣一惊,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能碰到玄星门的人。 “正是,我知老师傅是京城丰家商行丰老爷子,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哦?不知道长是玄星门下哪位真人?” “小道师随常钰真人门下。”这青年微微拱手,道。 “原来是玄星副门主座下高徒,失敬。”丰天臣也拱手还礼,说道,“不知真人在此所为何事?” “云游至此,晚霞似晴,不禁流连此地,小酌几杯,见老先生方才似有困惑,特此前来问候。” “有玄星门的高人倒是正好了,前方不知何妖在兴风作祟,家族老小特此在这里静候等待,真人身怀绝技不如上前一探,若有妖道鬼怪,真人实力定能万无一失。”丰天臣作揖道。 “哦?我看前方星夜闪烁,七星连线,分明是祥瑞之兆,不知老先生为何故作担心?”青年轻笑,似乎对那未知的异相不以为然。 “听真人这番话,是不愿意为我等黎明百姓出头了?”丰天臣未有诧异地说。 青年并未回答,似笑非笑掏出一个扳指在手中把玩。 “既然如此,真人不愿意相助,老朽也不便在此多逗留,告辞。”丰天臣冷笑道,挥手而去。 青年依然保持着笑容,看着丰天臣头也不回的走远。然后方才起身,对着那离去的身影,说道: “福祸未定,也许是先生的机遇也说不准罢。”青年声音不大,却如黄钟大吕传入丰天臣耳中。 丰天臣一愣,顿了一顿,还是走去了。 青年抬头,看着苍穹渐失色的星辰,喃喃笑道: “千百年来,为情困,为财死,人终究是人,风云再易变幻,也敌不过人心。还有那千百年来不变的苍天,谁又能说他是不变的呢,呵。” 青年轻轻把手中朱玉色扳指套在拇指上,呵了一口气在上面,再用袖子好生擦拭。 扳指质地清透,花纹朴质,隐隐有一字在此中镌刻,却是看不真切。 “出来吧。”青年一边擦着一边说道。 而后林地人影闪动,竟是走出了一个人! 注:1探风:行镖走商队伍中的探路者,一般需要敏锐的观察力方可保行队安全。 2冀并:冀州和并州,先今河北地区。 第十三章 杀意 杀意 “宗主说过,轻易不要杀生,师兄,快走吧!” 原本安静的族长家中,两个黑衣男子站在一个屋前,正在擦拭着刀上的鲜血。 “我也没办法,这蛮族人生性好斗,我只不过是想抢他的钱财,他就要这样与我拼命。可惜这些人空有蛮力,跟我们‘翳影宗’作对就是自寻死路!”那人愤恨的说道,从他脸上的伤口可以看出自己也并没有占了多大便宜。 屋内,一个白须老翁倒在仍温热的血泊中。 老翁正是之前与族长一起辅佐周寒治理村庄的几位室韦族长老之一,此刻他的双目还尚未闭起,嘴角还在轻轻颤抖,似乎还有什么未讲完的话要说。 而他的身旁不远处的小书桌下,一个女孩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其中,眼中噙满泪水,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老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小女孩摇了摇头,还要起身却终于没有了力气,闭上了双眼。 女孩正是族长之女芊雨,方才久等父亲归家,却迟迟未等来,终于经不住疲劳睡了过去。 梦中正酣,突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立刻惊醒,刚要作声,却看到是村中的长老爷爷为自己披盖上衣物。 虽说自己平日耐寒,但老人疼爱孩子心切,芊雨心善,正要道谢。 却见老人一脸凝重的让自己不要说话,并且吩咐自己躲到桌子下面,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来。 芊雨刚进去,就见长老与两个黑衣男子发生争执,老翁怕是担心芊雨受到伤害,拼了一口气堵在门口,拿起凳子木桶向对方砸去。 对方终于被惹恼,只见刀光一闪,长老伯伯就倒了下来。 小小的芊雨自出生就生在村中未曾见识世中人性纷争,从小心善就算是打猎也不忍心亲眼看见父亲射杀猎物。 此时屋中血腥弥漫,芊雨被吓到后空洞的眼睛不断渗出泪花,而门口两人仍迟迟不愿意离开。 “奇怪了,老弟你说,宗主要咱找的小女孩是谁啊,跟宗主什么关系,莫不是宗主出世之前的私生女吧!” “师兄,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宗主虽然杀敌心狠手辣,但平时待我们不薄,在背后非议宗主怕是不合适吧。” “瞧你说的,宗主也是女人,肯定是爱女心切吧!”这人一顿,又道,“宗主平日蒙纱,不过我又一次偶然撞见宗主从禁地出来,似有什么伤心事,连面纱也忘了遮!哎哟!宗主竟然是个大美人我跟你讲,说了你都不信,那叫啥不施粉黛,那个梨花带雨的,啧啧,肯定不知道迷死了多少男人。” 这人说的吐沫飞溅,意气风发。师弟却是警惕的看着周围,提醒道: “师兄我们还是先走吧,寻不到这女子也要早早回去交差。看宗主那边能不能帮得上什么忙,这么些年来还没有人能让宗主这样纠缠。” “说的也是,我看着天上也够邪门的,一会一阵流星飞过,我们还是快快回到美人,哦不,宗主身边吧!” 两人说罢,正要离去,突然听到门内屋中一声轻轻地呕吐声。 声音显然被压得很低,但是在修炼过法术的人耳中还是被捕捉的到。 两个黑衣男子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悄悄探了进去。 芊雨本来藏在桌下害怕的瑟瑟发抖,但并未发出什么声音。 谁知就在刚才,屋内血腥渐渐浓烈起来,她的心头泛起了一阵阵恶心。 想来是孩童年幼,经不起这般罪害恐吓,身体出现的不适也是正常。 只是芊雨的头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 画面中,芊雨身处虚无之中,周遭尽是无边的混沌。 混沌中有不甘的虎啸,有愤恨的龙吟。 芊雨一个人走啊走啊,好似永远也走不到头。 仿佛整个人身处在岁月寒冬中不能自拔,无法挣脱。 就这样走了多久,突然前方出现一点亮光,芊雨大喜,急忙奔去。 越靠近亮光,其中发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竟是一阵阵凤鸣! 那凤鸣却不悲泣,反而有些平稳,婉转。 听到深处竟然似是人类编写的谱曲! 芊雨就这样听着听着,在这曲子之中深陷了进去。仿佛过了很久的时间之后,一曲才唱完。 歌声刚刚停下,突然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心田涌上一阵恶寒,然后眼看着有什么虚无的东西从自己的体内飘了出来。 那物泛着淡淡蓝光,像一盏孔明灯一般飘在眼前,一闪一灭,好似在对她眨着眼睛。 芊雨下意识要去抓,而蓝色的小灯腾空跃起,飞在头顶的一片虚空中,光芒渐渐照亮了头顶的样子。 虚无的空中,天上竟然是厚厚的寒冰。 这竟然是一座冰窖! 而这冰窖中,芊雨并未察觉一点寒冷,更有种亲切的感觉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 这里我来过! 那蓝色圆形小物在头顶的寒冰边停了一会,似是鼓起勇气,踌躇了许久,一头撞在冰墙上。 下一刻,蓝色的圆物和冰墙融在了一起。 芊雨吓了一跳,这东西虽然出自自己的身体,但又不知是何物,为何自己要为其担心呢? 只见这冰墙微微颤抖,透明的寒冰也渐渐染成了蓝色。 “嘶……”这蓝色小物竟似是感觉寒冷一般,发出了人类的声音。 寒冰越来越蓝,突然从中间裂开了一个缝隙。 芊雨心里一颤,似乎就像是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呐喊。 这缝隙越来越大,她的头也越来越晕。 “为什么我也突然想大声呐喊啊……”芊雨心想。 突然,她的眼前开始变亮。 小屋子,倒地的老伯,外面的明亮的夜色,以及那两个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 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又回到了现实! 看着这两个黑衣人,又想起长老伯伯就是被他们所杀,突然心里泛起一阵戾气。 突然,好想,杀了他们! 她的双眼血红! 两个黑衣人看到是个小女孩,年龄也和宗主交代的差不多,大喜道: “这下终于找到你了!” “果然是宗主的女娃,这长得和宗主一样俊俏,绝对不会弄错!” 说罢,两人上前,甚至连兵器都没有掏出。 这样的小娃,会有什么样的战斗力吗? 下一刻,时间放佛凝固住。 风中好似更腥,而那两人, 倒在了夜色照不到黑暗里! “轰!!”天空又是一道惊雷,夹在群星的陨落下。 周凌已经冷静下来,今夜发生了太多超出自己承受范围的情况。 此刻他背着自己的姐姐,豆大的汗珠混在眼睛里,说不出的辛辣和苦涩。 “绝对不能放弃!”周凌心想,再走几步就到村长家了,察叔一定能帮助我和姐姐的! “啊!!!” 突然一阵尖锐的呼喊划破寂静的村子,周凌认得这是芊雨妹妹的声音。 他看四下无人,背着姐姐,心想着爷爷曾经教过的练气强身的法子,默默念诵着提气的要诀。 “先表后里,欲阳先阴,手厥阴心,气冲少阳。1” 果然脚下一轻,力气更盛以往,一个健步踏进了族长家大院。 “小雨!”周凌大喊。 四下无人应答。 只见侧门之中,竟是滚出了两颗人头! 注:1手厥阴心,气冲少阳:手少阳三焦经为十二经脉之一,与手厥阴心包经相为表里。 第十四章 猎敌 两颗人头“骨碌骨碌”滚到院中。 两个黑衣男子脸上欣喜的表情还没有僵硬,就这样身首异处! 周凌的背脊已然湿透,今夜发生的种种早已超出了他这个平日顽童所能接受的范围。 但不知怎的,在默默走了一边自己平时懒得去专心修炼的心经要术之后,面对这可怖的场景,周凌冷静的很快。 他谨慎地移动,向着芊雨的闺房走去。 只是几步的路程,周凌背着周砚走的很慢,很慢。 虚掩的房门里,让他有一种陌生的惊恐。 让他在担心芊雨的安危同时,不禁为自己捏了好几把汗。 他轻轻地推了推房门,许是害怕,第一下竟然没有将这房门推开。 肩膀上的周砚还在喃喃细语,眉头紧皱:“弟弟……快跑……爷爷……” 周凌往上托了一托姐姐,晃了晃头,一咬牙,大步迈进了房间。 落脚很轻,很轻。 他听到了屋内低低的啜泣声。 “芊……芊雨吗?”周凌头皮发麻,试探的问道。 “周凌哥哥……呜呜,是我,呜呜。”芊雨的声音很微弱。 周凌听到是芊雨熟悉的声音,便稍稍放心,刚要靠近过去,却是脚下被什么一绊,摔了一跤。 这一摔,把周砚甩到了一旁。 周凌连忙爬起:“啊!长老爷爷,怎么会……” 芊雨哭着摇头:“他们杀了长老大伯,后来向我走来,我好害怕……我吓晕过去了……” “那屋外……”周凌追问道。 “啊!我不知道,我觉得好奇怪……”芊雨拼命摇头。 “可是……”周凌一定要弄明白那人头什么怎么回事,为什么芊雨能安然无恙,而黑衣人却被人干净利落地斩首。 还要追问,突然,身后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周凌大惊,当下就要催动术法,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当心,外面有人。” 是醒来的周砚捂住周凌的嘴,低声喝到,同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哭泣着的芊雨。 大院外,空中有一男子凭空而立,向着村中人头影动的黑衣人传声道: “翳影令到!” 这空中男子正是之前辅佐林卉的毕痕。 “影众听令,停止搜寻宗主女儿!” “门下众徒布置好阵咒的也速速按照撤退阵型撤离至山脚下营地。” “左右护法!速速与我前去支援宗主!” 毕痕高喊,村中黑衣人慢慢开始撤退,而口中的左右护法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左右护法何在!”毕痕心忧宗主,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你的左右护法已经被俺干掉了!”在毕痕御空的下方,街角处拐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爹……”听到这声音,原本哭泣的芊雨一声惊呼! 干掉左右护法的正是一日未见的室韦族族长伯颜察。 此刻他拖着两个黑色衣着的尸体,就像拖着平日猎杀的猎物一般。 赤背斩马刀往地上一插,抬头看着御空而立的毕痕。 一仰一俯,空中的毕痕眉头紧锁打量着这个高大的汉子,而仰视的人仿佛才是猎人,用看着猎物一般的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能将对方撕裂塞入口中。 “是你一人,把我教左右护法杀掉的?” “正是俺。”伯颜察爽快的回答道。 “区区凡人,怎么可能一人杀的掉我教两位机要重人?”毕痕还是不解。 “因为你们是年幼的猎物,而我,是吃了一辈子鱼的鱼鹰!” 说罢,伯颜察拔刀而起,纵身劈向空中的毕痕。 这一刀单从力气上讲,算得上是力吞山河,飞沙走石。 只是毕痕驾驭宝器,轻轻催动就飞上了高空。 “看来我才是鹰,而你只是断了翅的鹫。”毕痕蔑视道。 “呸!要打就下来打,躲来躲去算什么好汉!”伯颜察怒骂道。 “你不是我的对手,本来宗主说不得杀生,谁料却损失了这么多我宗精英,可气啊!”毕痕咬牙,道, “要不是情况紧急,我恨不得杀你千万遍!下次遇见定取你性命!罢了!”毕痕说罢愤愤转头就要离去。 “嗖!”一声急啸,直奔毕痕面门。 伯颜察拿出一具弩器,射出三只乌金短箭。 毕痕转头,大袖一挥,一道黑芒挡住了来箭。 “哼,又是雕虫小技……”还没说完,只见心口一凉,紧接着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 “我发现你们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大意,先前那两个就是仗着自己会点黑黑的邪法就不把人放在眼里,现在已经死翘翘了,下一个就是你!我还没见过中了我周大哥设计的机巧法具之伤害,还能存活下来的猎物,也包括人!” 伯颜察得意的说,看着摇晃欲坠的毕痕,提着刀走了过去。 “怪不得宗主如此重视这老头,竟然将星辰要法藏于寻常利器中,这星辰反噬之力的确厉害,只是……” 毕痕说着,慢慢的落下来,平稳地踩在地上。 “嗯?”这次轮到伯颜察皱起眉头。 “只是,到此为止了!”毕痕咬牙说道,随后拔出腰间圆月弯刀,冷冷的看着伯颜察:“你也用刀,我也用刀,你的刀杀的是虎豹,而我的,杀的是人!” “咣!”两把刀身碰撞在一起,激响连连。 周凌一众人已经悄悄来到不远处观摩着,看到敌人受伤却还能奋起而战,不禁有些担心。 “我们快去救爹爹!”芊雨挂着泪痕喊道。 “……”周凌若有所思,刚要开口,只听周砚说: “不可!我们本领低微,现在去了也只是添乱,还是先去寻爷爷,爷爷应该解决了那……妖女了,我们拉着爷爷过来助阵才有胜算!” “可是……我……”芊雨又激动地哭了,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凌。 周凌道:“眼下只能听姐姐的了。” 周砚心里一喜,随即拉着弟弟妹妹再次奔向周家祠堂。 芊雨边跑边回头看,眼泪倏倏地流着。 “爹爹……” 周家祠堂。 虚空中的星君连连出拳,彻底逼退被召唤出来的异界魔君手臂之后,便一拳对准林卉扫了过去。 “星尘!” 林卉只觉眼前景物一转,仿佛顷刻间置身遥渺的宇宙,星界吹来的尘埃把自己的脸庞击碎,分离。 只是一拳! 林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脸庞被打成碎片飘在虚空中。 星君还不收手,在这片自己操控的星空中,随手摘下一颗星辰,化为锋利的刺芒,击入林卉的腹中。 林卉彻底被“击碎”了。 星君终于停手,转动没有脸庞的面目看向周寒。 而周寒似乎并没有多少激动,也没有感谢星君为他出的力。 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 星君轻哼一声,沉吟道: 谪星庶月,周寒,你可真是了不起。 说罢,便化作一道星光转瞬就消失在星空中。 周寒终于颓然倒地,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面容迅速枯槁下去,恢复了原本的年龄。 这今夜星空终于暗了下来。 刚刚被星君击入“虚空缝隙”林卉此刻肉身趴在地上没有声响。 破虚出入,乃是人间不可理解之事,在人世中一瞬的消失,也许在异界领地早已被折磨锤杀千年。 周寒知道,这林卉便是被自己唤来的星君在“星之领域”击杀掉了。 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唤星杀敌,内损太大,今日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要速速找来自己的孩子吩咐后事。 想到这里,周寒强提一口气,就欲离去。 只听一阵惨笑自身后传来! “桀……桀……桀……” 棺木之上,林卉依然矗立! 周寒脚下一软,大惊跌倒。 “这次……君父……你们……再也阻止不了……我与夫君……相见……了!” 第十五章 棺木 棺木 周寒气喘吁吁的望着再次“复活”的林卉,眼中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绝望。 立于那个黑棺之上的林卉,被重重红芒赤焰萦绕,细细看去,脸色苍白无力,带着深深地疲惫之感。 只是气势却更盛以往。 “为什么?”周寒擦了下嘴角的血,尽量平静的问道。 而那林卉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言语,缓缓飘起,脚下黑棺也随着一阵颤抖,悬于半空之中。 终于等来开棺! 周寒决不容许这口棺木有什么闪失,竟不顾自己之前身体的巨耗,纵身跃起,把手中七星剑掷去。 以剑为箭! 之前星辰神力此刻尽失,周寒苍老更甚以往,赤目欲眦,面色潮红的这个老人扔出的一剑,竟然隐隐夹杂着电闪雷鸣之声。 哪怕是垂死,我也不准谁人再动我孩儿一下! “喝!”周寒用尽全身气力,就搏这一击,取敌性命! 纵使是赤焰滔天,肉身不灭的林卉也愣了一下,没想到如此虚弱的周寒还能奋起一击。 然而她并没有理会,继续行使着开棺仪式,任由那七星光剑疾驰而至。 “嗤嘶”七星剑射入林卉周身的红光中,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冒起层层白汽。 原本指向林卉的锋芒在红芒的阻挡下,渐渐放缓偏转,正如之前林卉唤来异世“冥王”的屏障一般,剑威最终会被消耗殆尽。 看到这些,林卉惨然一笑,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妨我碍我了! “咚”的一声,被蚕食掉威力的七星剑,软偏偏地斜插在了棺材上,不能再进一步。 周寒身子一歪,终于不支,昏了过去。 一瞬间,整个天上地下人间,突然静了下来。 仿佛老天都在屏息,关注着这凡间,这违背天道,不寻常的一刻。 林卉双手激动地微微颤动,口中默念心法,解开了最后一道束缚在棺木上的锁咒。 她的周身红芒依旧保护着她,当下不允许任何的差错发生。 “咔!” 极其微小的一声过后,整个棺材上的禁制尽除。 禁制一除,原本附着在棺材上的障眼法也失去了作用。 黑色褪去,一口红木打造的棺材露在眼前。 红木古朴,尽管过去了不少岁月,依然看得出上面的漆色完好,花纹依旧。 棺头的一侧,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大鸟。 如果周凌周砚在场,看到这大鸟的样子,定会大惊。 这鸟的模样正是自己父母遗物中那把镜子所雕刻的样子。 “朱雀!” 林卉轻呼,眼里尽是喜色。 棺里很深,在星辰散去的黑夜里,一时也看不真切里面的具体情况。 她缓缓地伸手,显的谨慎又急切。 “周郎!”脸颊上清泪成串落下,打湿了这棺材的边缘。 “这一别数十年,你也好,我也好,都太久了……”林卉泣不成声地哭道。 “我这就把你唤醒,了结一切,再入轮回!” 说罢,她把手深深地探了进去。 终于,我就能再次抚摸到恋人的脸庞了…… 红光中的林卉,脸上浮起诡异的潮红,噙满泪水的眼里尽是孩童一般幸福的笑容。 黯淡的天空,寒鸦也没了一只。 夜深了, 下一秒,天地更寂了。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持续…… 不知过了多久,林卉脸上的幸福兴奋还仍然僵硬着。 而她的手,探进去, 却是什么都没摸到! 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口空棺。 又是一阵无言的月色。 “啊!!” 良久,林卉的咆哮充斥了天地。 她周身红芒乱舞,似也是随着主人心态,飞崩散去。 林卉痛苦的抱着头,不敢置信地瞪着这空空如也的棺材。 这红色的棺木静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突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 林卉猛地一喜,急忙细细看去。 只见棺材光滑的内壁上,刻着细细的一行小字。 “望乡崖下,青龙哧吼。轮回台前,再续前缘。” 林卉认出这并不是夫君周灼的字,而是另一个……女人的字。 她由先前的狂喜变成失望,随即又转化为深深地愤怒。 “我受尽这世间生的折磨,踏遍南荒十万里,寻遍北幽千丈冰,终于寻的你的下落。”林卉仰天大喊道。 “为什么老天要这般待我!今日又让你跑掉了,难道真要到那‘轮回界’才能将你寻回?” “可纵使寻回了你,你怕还是更看重那‘子青姑娘’吧!” 说罢,林卉掩面哭泣,跪在空空如也的棺材前。哭声瑟瑟,此刻的她不像什么宗主,而只是一个无助的女人。 谁说妖魔狂人冷血,如果有的选择,哪个愿意背负一世骂名,受人唾弃,去选择这条不归路呢? 天地无情,哭泣只是弱小生灵的特权! “桀桀桀……” 突然,让人不寒而栗的鬼笑又出现了。 林卉跪在地上,之前聚集在她身边的红芒又重新出现,只是这次没有汇聚在她的周围。 而是在那口棺材中央,慢慢的凝聚成一个形状。 一个漆黑的鬼人! “人!你可知我来此为了何事!”那鬼影毫无感情的说道。 “知道,大人!”林卉绝望的回答道。 “你今日以阵唤醒煞魔,九人之血魄为荐,现在我要拿人回司向司夜使交差,你,可曾按照约定,把那逃子寻来?”鬼大人继续追问道。 “未寻……回。”林卉漠然地说,低低的啜泣着,放佛认命一般。 “我再问一遍,人,你可将那叛逃之人寻回?” “没有……大人!你拿我回去交差吧,寻不回他我亦不想活了。” “人!你没有资格去交换,九人性命也不过蝼蚁,司夜使只要那四人唯一余下的一人而已!”鬼人不满的说道。 “那四人……呵呵……子青姑娘也很重要罢……”林卉悠悠的低语。 鬼人并未接话,而是转口,道: “既然寻不得朱雀,拿你亦不能交差,冥主受星辰之力损伤,怕是回去又要迁怒于吾等差使。” 他一顿,接着飘在棺木上的空中,缓缓上升,最终俯瞰这个大地。 仍旧没有任何感情的轻轻说道: “不如就让这人界的生灵来慰籍冥主的伤口吧!” “就拿这荒地三千生众,想必星界定会给吾等司夜者这些情面的!” 说罢,鬼人大手一挥,黑色的气息里,分出一柄长枪。 漆黑的质地,随之而来的气势,没有一丝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 这大概就是死亡的味道吧! 林卉依然跪地不起,即便听到这鬼人要取人间三千生灵,也只是把头埋的更低而已。 长枪不断凝聚成型,夜色深邃,星辰黯淡。 人间,即刻,生灵涂炭! “呃!” 就在这时,原本凝聚成型的长枪瞬间溃烂分崩。 鬼人大惊,随即向身下看去。 只见原本在脚下安静古朴的棺材,不知何时已到自己脚下。 棺材里面红光四射,不是先前林卉所发出鲜艳的妖红色。 而是纯正的红,火焰的赤红! 这赤红的光芒缠绕成一把焰索,将这鬼人团团围住。 “朱雀矩芒!”鬼人大喝,眼里尽是惊恐。 “正是!” 原本倒下的周寒正矗立在鬼人的脚下, 以凡人之姿,锁无上之鬼! 第十六章 缚鬼 缚鬼 身型并不高大,中原人身材的周寒,有些佝偻地站在鬼气遮天的鬼人之下。 与之相比,当真凡人如同蝼蚁一般。 然就是这弱小的蝼蚁,此刻用这火焰般的赤链,将这不可一世的鬼差使困在了半空中。 鬼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区区凡人为何能催动这无上的神力?!” 周寒并不应声,加紧默念阵术。 “南方七宿1,唤之朱雀。以棺为荐,束其阙中。” “……汝等凡人,安能唤星引阵?”鬼人大喝道。 赤棺底部浮出的星阵光芒大盛,将漫天鬼气收敛其中。 鬼人奋力挣脱,只是附在其身体上的赤链,如粘身之蚂蟥,一旦接触到他的身躯,任其挥舞甩动,却再难脱落分毫。 片刻,他又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情况。 自己超脱于阳间的无尽异界能量,在这赤链的作用下,迅速地流失于体外。 不过片刻,鬼人的身型就干枯瘪掉。 “不!!”他不甘地喊叫,“汝等凡人!!我以轮回祭祀史族的名义诅咒你!!” 在锁链中挣扎不屈的身影,随着赤芒翻腾,最终被收入棺中,漫天鬼啸也随之消失。 先前被击飞的赤棺棺盖从角落里“嗖”地飞来,稳稳地落在棺木上,“咔”地一声,将棺内与外界隔绝开来。 还在跪着的林卉,看着在前方气喘吁吁强撑不倒的周寒,一时竟是愣住,喃喃道: “真像啊。” 人间就此寂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那把七星剑还插在那口棺上,微微颤抖着。 雪又开始飘零。 周凌一行人在城镇里跑着,除了躲在家中紧闭门户的百姓,到处都是忽闪忽现的黑衣人。 好在他们并没有过多注意镇中居民,只是有秩序地组织向村口退去。 一路上并没有什么阻拦。 芊雨时不时的回头,犹豫不前。 小小的眼睛里泪光闪烁,怕是心里仍惦念着自己的父亲。 “快些走罢,早寻到爷爷他们,也好早回去支援察叔!”周凌回头轻呼。 芊雨紧紧咬着嘴唇,脸上两道明显的泪痕挂花了小脸。 “来。”周凌伸出手去,道:“抓紧我,不然姐姐就走远了!” 芊雨望着伸来的手掌,楞了一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终于还是把手抓了过去。 周凌也是黄毛小童,只是在小姑娘面前,自己的手掌却还是算大的,能刚好包住更年幼芊雨的芊手。 周凌紧紧地拉住芊雨,在这雪夜不真切的街道里穿行往来。 芊雨看着前面这个不算高大,还经常欺负自己地坏蛋,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什么东西突然好想表达,好想说点什么。 她生性害羞,不喜欢和同族的孩子去更宽广的草原,丛林里耍,从小并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周家兄妹陪她度过了她的童年。 周姐姐做事果断,有什么状况,她都可以很好的解决。 臭周凌总是愚弄她,让她出丑,让她伤心落泪,但每每在她哭泣之后,却总能逗她开心,逗她欢笑。 长夜漫漫,自己的父亲生死未卜,只是此刻,好像并没有那么害怕了。 在周凌的身后,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的到的声音,轻轻地说: “谢谢你。” 雪花开始落下,洒在人间渺小众生的某一个鼻尖。 周家祠堂,林卉缓缓站起,看着残垣断壁里,静坐调息的周寒,缓缓地说: “父……周老前辈,这棺材本来就是诱饵对吧。” “没错,这朱雀棺本就是宫锁,以我派星宿剑术为引,你唤来的异界恶魔也断然不是对手。”周寒闭眼调息,疲惫的说,“我本是用来对付你的,只是看你仍存人性,便隐忍片刻,将你们那主子拘禁起来。” “那不是我们的主子,只是……”林卉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问道,“那我的夫君,他尸骨在何处……” “那场天劫之后,我匆匆赶去,别说小儿,方圆多少里,地上一只活物都没有。后来,我对外称他身死神灭,不过是断了寻他的人的念头。”周寒一声叹息,接着道,“谁知沧海易逝,世人多变。多少年来,只有你,还仍寻他。” “卉儿已将一生交付于他,可为什么他却消失在天涯难寻!”林卉悲恸地哭喊道。 周寒缓缓睁开双眼,疲惫中他想说些什么,最后看到了前方,轻轻地笑道: “卉儿,你看谁来了。” 林卉惊地一回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楼阶下向她跑来,她几乎就要激动地站起来,却发现并不是她的夫君。 而是三个孩童,领头的姐姐弯下了腰,呼哧呼哧地喘着:“爷爷!” 身后,那个跑来的小男孩,还仍然紧紧地着更小的女孩。 就像夫君那时候一样,护她一般,把自己挡在身后。 “我的孩子……”林卉张开了怀抱,就要迎上去。 就在此时,一声轻笛响起,随即,那原本平静的赤棺再次颤抖。 原本消失的禁锢星阵又一次浮起,欲迅速护住赤棺。 只是这次棺中黑气更快,激射出两道黑芒,分别射向林卉和那三个孩子。 林卉惊呼,奋不顾身地要挡在孩子前面,抵住这两道黑芒。 却见棺上斜插的七星剑更快,人随剑至,周寒斜里杀出,唤来的七星剑一剑抵住一道黑芒,两力相抵,这道黑芒偏射出去,而另一道却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周寒的胸前的道袍上。 那黑色迅速消去,竟是进了周寒的身体里。 而偏射出去的那一道,谁也没有看见,在空中悄悄折回,绕到三个孩童后面,正准备偷袭! 芊雨眼尖,转身双手展开就替三人挡下来。 周凌反应更快,连忙摁着芊雨趴下,才躲过这可怖的一击,连忙回头喊道: “爷爷!” 却听得那棺中传来鬼人凄厉的呼号。 “尔等凡人,欺天惘地,在我族的诅咒下感受无尽的痛苦吧!只是可恨!可恨啊……” 这鬼声渐远,想是刚才只是困兽之斗,垂死一击而已。 看着赤棺又重归平静,周寒松开手中的剑,栽倒在地上。 只见他脸色漆黑,似中剧毒,加之年事颇高,当下便没有了气息,真如同死人一般。 “不好!这是异界诅咒!” 林卉连忙上前扶起,施术救治。 慌乱之中,几个小童手忙脚乱,只有芊雨悄悄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腿。 少女的秀腿之上,一道黑色的印记赫然在目。 正是方才黑气所赐! 注1南方七宿:包括井宿、鬼宿、柳宿、星宿、张宿、翼宿、轸宿。由于南方为朱雀,故又称南方朱雀七宿。 第十七章 不解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不解 少女芊雨看着自己的小腿上,一抹黑黑的印记,方才事发突然,竟没有留意到。 用手拂拭,竟也擦不掉,而是慢慢的凝结,最终变得是一个圆形的纹身。 此刻不痛不痒的,便也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和众人一起围着周爷爷,查看他的伤势。 林卉把周寒放平在废墟中清扫出来的平地上,虽说之前自己也用了禁忌的术法,自身情况并不算好,只是相比于老人周寒来说,情况倒是好了很多。 周砚看着地上静静闭着双眼的爷爷,不免担心的问道: “娘……娘亲……我不明白你和爷爷为何要争斗起来,现在你倒是给爷爷解药啊!” “砚子,爷爷没有中毒,这是异界的噬诅之术,施术者非必死之时不会下咒,否则不说杀敌,自身也要承受灵魂湮灭的痛苦。” “那……为何你要毒害爷爷!”周凌在一旁插话道,愤怒地攥起双拳。 “我,我……凌儿……”面对亲生骨肉的指责,林卉竟一时语塞。 “不要叫我凌儿!你不准这么叫!你还我的爷爷……”说着,周凌竟是不争气地哭了。 林卉不知道对谁解释,看着愤怒地儿子和不解的女儿,只得自言自语道: “我教一直供奉司夜冥王,那司夜冥主不属于阴阳两界,而是在两界之外的独立的一族。炼血厉之法,只是为了寻找解除夫君周身禁锢封印的方法,方才司夜差使已俱被封印入矩阵,就算是被囚禁也本不应该拼死一搏,弄的两败俱伤,要知道他们都是最精明的存在。” “现在想起,那突然响起的细不入耳一声轻笛,怕才是关键。难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卉突然站起,环视四周:“若有高人在场,速速现身!” 回答她的只有东方微白阴沉的天色和阵阵晨起的雪雾。 林卉看了半晌,也不见有人现身,仍没有放松警惕,悄悄地对着三个孩子说道: “我不管你们信不信我,但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在我救治爷爷的时候,你们尽量躲藏起来,一会我做法时会入定,不可打扰,不可干预我,哪怕我吐血或发狂,被暗算被杀害,都不要上前,待到我醒来亦或者名叫毕痕的持刀大汉前来寻我时,方可出来。” 周砚擦了擦汗水和眼泪,对着林卉点了点头,拉着不情愿的周凌和若有所思的芊雨,在废墟散落的残垣下,悄悄地躲避着。 林卉看了一眼孩童的藏身处,心里暗夸周砚小小孩子有大人的冷静,当下凝了凝心神,想甩掉心中杂念,准备对中咒的周寒施救。 “这异族血咒,中咒者不禁自身神形俱散,连魂魄精神都不得由阳界脱出,不得再入轮回。没想到不仅是夫君,连周老爷子都中了类似的禁锢,这难道真的是周家的命运吗。” “这血咒,当真如我教道义里所写,不仅连中咒者,就连其子嗣其血脉都要受到牵连吗?!” 林卉心里思绪翻涌,迟迟静不下来,她狠狠地晃了晃头,试图屏住心神: “九天冥冥,斩阳断阴。破戒除真,不灭六神。” 随着咒术缓缓地起效,林卉身上不断闪出暗红的光芒,附在周寒的上方,为其不断输送着真元之气。 林卉觉得头越来越沉,心想恐怕是之前自己消耗太大,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脑海中变得混沌: “异界诅咒,上神难破,唯有斩断几世的因果,方可重归天道。” 林卉一惊,突然想到这句教中禁地里所刻道义,正要收手停止这无意义的施救,而眼睛却不能睁开了! 不好,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她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在自己的脑海里无法自拔。 源源不断的景象从自己地脑海里浮现。 …… 那也是一年的冬天,林卉还年幼。 自己在幕山1上随家中老人上山麓采摘寒暑之果。2 时值天色变幻,山中似有灵兽出世,一时天崩地裂,好生怖人。 一行人慌乱间遇到了游行的散人剑客,赤炎剑——周灼。 当年的周灼,白衣赤剑,行侠江湖,尽做仗义之事,赤炎剑客的名声也在江湖中流传。 南赤炎,北竹樊。 便是指的是这两个年轻有为的剑客手中的名剑。 后来竹樊剑随主人江见哉归顺朝廷,成为新朝的佩刀侍卫。 而赤炎剑随主人被收入新兴起的门派“玄星门”,子承父业也没人多少诧异。 只是在最后流传着,因“欺师灭祖”被逐出师门的赤炎剑客周灼,在荒凉不毛之地,被天罚处死。 一时间,南北两剑,淡出江湖。 这些都是后话。 时光随思绪回到那天,初相见。 风度翩翩的周灼来到幕山,巧遇了林卉一族人,见族人皆是老孺孩童,在灵兽出世的威慑下显的手忙脚乱。 当下护住众人,将其带到安全的地方。 年幼的林卉身体虚弱,惊吓中掉队站在悬崖的边缘,不知所措的哭着。 周灼见状,将自己白色的布袍卷在腰上,一个纵身跃去,拉住了瑟瑟发抖的林卉。 漫天飞下的碎石被周灼用剑击飞,伸手从身后拿出所绑的斗笠,遮在少女的头上。 就这样把林卉救到了安全的地方。 林卉第一次被陌生男人的大手拉住,那手坚硬厚实,甚至还有些硌着自己的手。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慢慢的回神,一团红晕浮上脸颊。 族中老人问道,少侠中原人士,来这等偏僻之地所为何事。 周灼笑道,自己本是不远万里来西北荒凉寻找不周山3却不巧迷路,方才看见众人有难才过来施以援手。 说罢,他自己晃了晃手中赤红的剑鞘,介绍自己是赤炎剑客。 众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纷纷摇头,想是这偏僻之地,剑客之名还未传至。 周灼倒不尴尬,只是笑笑,便要托起包袱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你们可是寒暑水4村的居民? 林卉他们亦不隐藏,便说他们是居住此地,正是寒暑水村村民。 周灼点头,说,看来是没错了,听闻此地居民以采摘寒暑果买卖为生,方才看大家身背匡篓,怕是正赶上要上山采摘吧。 族中长者投来赞许的目光,说着寒暑果体寒之人在火中炙烤后服下可以驱寒,亢奋的人在水中浸泡之后吞食可以降温冷静,也算是当地的特产。 只是今来山中异动颇多,村民赖以为生的果实变得不好采摘。 这一次他们恐怕又要空手而归了。 周灼听了,说我来是瞧见山里有此果实生长的地方,不知需要多少才够标准。 长者连连摆手,说,只需一个,便可卖的好价钱以供生计了。 周灼便提议道,谁愿意与之同行,去采摘果实。山路险要,还有异兽出没,他的本领护着一个寻常人家刚好,要是多了怕出闪失。 一听这话族人们倒是高兴了,只是左顾右看发现尽是老弱妇孺,山中年轻人早就出山问世了,谁愿意在这里耽搁。 这犹豫着,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从长者身后怯怯举手的小姑娘林卉,低着头咬着嘴唇喊道: “我,我与你同去!” 注12:“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山海经大荒西经》) 3: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山,有两黄兽守之。(《山海经大荒西经》)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十八章 异兽 ps.奉上今天的更新,顺便给起点515粉丝节拉一下票,每个人都有8张票,投票还送起点币,跪求大家支持赞赏! 异兽 “我,我与你同去!” 少女林卉有些胆怯,几分羞涩,又饱含着期待,大声的说道。 其他几个老人长者看到平日寡言少语的小姑娘这次如此勇敢,不禁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这个青年剑客。 周灼也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先前保护的小妹妹竟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失笑道: “原来贵族的勇士竟是这么一个小丫头啊!” 周灼也只是随口玩笑,可是听着的几个老人脸上却挂不住了: “少侠莫要玩笑,我们这里虽然偏远贫瘠,族人还是都骁勇善战的。”为首的最老者顿了一下,接着道, “只是近年家中生意买卖不好,连年失利,很多青状男丁都纷纷出世见大世面了。只有我们这些老朽木小新芽才在这故土生活,世世代代的守护着寒暑之水。” “那我便与这小妹妹一同前去咯?”周灼戏谑地把玩着手中剑鞘,打趣的说。 “我!我可以的!我记路记得最清楚了!”林卉鼓足勇气走到周灼面前,仰起头回答道。 “这倒是没错。”老人抢在周灼说话前插话道,“山中旱涝无常,泥路变化多端,每次手绘的地图都在下一次进山的时候失去了作用。” “以往都是碰运气,运气好的时候,兴许能碰上一个两个就谢天谢地了。运气不好的时候颗粒无收,只能回家等待下一个进山的时节。” “直到……”老人一口气说了许多话,已经气喘吁吁了,休息了片刻,继续道: “直到有次偶然,小卉卉非要央求上山玩耍,那时她的父亲,也就是当时村里最德高望重的人还在,拗不过孩童顽劣,最终还是将她一并带入山中。” “进山之后,果然行路困难,与地图上所写的道路已经大相径庭。众人又犯愁之时,谁知这小娃突然说道,‘我觉得前面有个地方可能会有果子。’” “一开始还没有人当回事,结果行路走了一段发现,先前她所说的地方却真有寒暑之果,而且还是一簇果丛,这可就喜坏了众人。” 老人说着,轻轻地摇头叹息,看着有些惊讶的周灼,又道: “本来收货了不少,大家准备就此收手,却听小卉卉又说了,前面还有不少果子。” “可是此时已经行进很远,再往前从来没有人探寻过那么深的地方,我便劝大家下山。” “那天的天色也不是很好,就如同今天似的,我隐隐感觉不太正常才极力劝阻大家前行。” “只是进山的众人架不住诱惑,要知道,一颗果实就足以换得村中数十户家庭生计半年之余,下次进山又要等月满星坠的时日,换了谁都要犹豫再三吧!” “于是大家还是往前走了,后来……”老人重重的叹息,又是一阵轻咳,林卉把身上水壶解下给老人饮了几口,方才好一些。 “后来如何?”周灼席地而坐,饶有兴致地问道。 “后来……后来倒是寻得了更多的果实,只是……在大家老少欢喜的时候,一只一直躲在树丛里的巨兽跳了出来,将最前面的人……” “那怪物身高体壮,匍匐似巨猿,腾起如猎豹,我们的青年人都有带武器弓弩,却没有人能伤的到那妖物。” “最后,只剩下我和小卉卉还有几个老人,也许那妖怪不爱吃我这老骨头和没有肉的小骨头才放走了我们。” “从此,我便立下规矩,凡进山的,每次只能最多采摘两个果子,行路一旦有险情异常便要回头撤走。” “那今天……”周灼问道。 “今日是逼不得已,青壮越来越少,如果这次再不铤而走险,大家便都难以生存了。” “小姑娘,你真的可以感知那灵果所在?”周灼看着这个害羞秀气的小女孩,道。 “我……我可以的!”女孩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周灼,让人不忍拒绝。 “那好,诸位放心,我与她速去速回!”周灼一拱手,也不等她,便要踏出这临时歇脚的洞穴。 “等等!”却见小姑娘林卉急忙喊道。 “嗯?”周灼转身,看着这个小妹妹笑道,“是不是害怕后悔啦!” “你的……你的帽子太大……我……带着不舒服!”林卉指了指头顶周灼扣在她头上的斗笠,莞尔一笑。 青涩的笑容里有着太多尘世没有的东西。 见惯了尔虞我诈的江湖恩怨,见惯了为了利益反目成仇的你死我活。 这一刻,尘世的剑客,遇上从未出世,没有受到世俗沾染少女的微笑,一时间竟是痴了。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吗?”小女孩歪头问道,透过斗笠宽厚的边缘,看到愣住的周灼。 见到英俊高大的周灼痴痴地看着自己,脸上突然一烫,急忙用手捂住不敢再看去:“果然有东西……有东西……烫得很烫得很。” 说罢,两人都不约而合的走了出去。 天高云阔,这西北荒山之中,流光幻彩,凶兽低吼。 在青藤和绿蔓之间,却没人知道。 谁的笑容留在谁的脑际,谁的红脸,又浮在了谁的容颜。 望着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相伴走去,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个孩子不属于这里,让她去吧。” ……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周灼边走便说道,想起刚才的尴尬,周灼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我叫林卉,嗯……因为我没有爸妈,是阿奶在树林中的芳草上捡到的我,便给我起的这个名字。” 林卉好像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么多的话,一路上也是用手押着帽檐,低头前行。 大大的帽檐下,只能看见周灼摆动的布袍,她心里却在笑: 一个大男人还穿裙子,中原人真怪! 周灼当然不知道少女心思,说道:“林卉小姑娘,我和你差不多身世,我倒不是别人捡来的,自我出生就只见过父亲,只是现在我的父亲我却不能与之相见。” 林卉紧了两步跟上他的步伐,气喘喘的说道:“为什么啊?” “江湖中的事,说不清道不明,小姑娘,我就不给你说明白了罢!” “嗯……”林卉也很乖巧,并没有追问,心里却嘀咕了,为什么有亲生父亲却不能相见呢。 周灼转移话题说道:“我见不远处这条石子路一分为二,我们向哪条路走?” 周灼指了指前面的路口,果然石子路再那里就到头了,山中倒挂的荆棘和藤蔓着实障人眼目,然而周灼却能远远望见。 林卉似也是看到似的,想了一下,说。 左边。 周灼停下了脚步,思考道:“左边山路崎岖,远远望去还有瘴气萦绕,而右边则较为平坦,这样看着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小姑娘,你想清楚了吗?” 林卉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想不想,而是只有左边才有果子啊。” 周灼不以为然,问道,你真有那么准吗。 女孩又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那……周……周大哥……你不敢去左边,我们走右边也行。” 于是周灼向左大步跨去。 女孩偷笑,扶稳大大的斗笠,急忙也赶了上前。 二人说说笑笑的走了一段,路途真的变得难走了不少,周灼转身蹲下,守着林卉说道: “前面的紫色的烟雾是不好的东西,你能屏气多久?” “我没屏过哎,我试试好不好?”林卉捏着衣角说道。 过了半晌,周灼诧异地看着她: “可以了,你这孩子也不怕憋坏自己!” “我不怕……”女孩涨红了小脸说道,“我可以的。” “喏,你把这个捂在嘴上,然后均匀的呼吸,好吗?”周灼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巾,又从袍中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些许白色粉末在方巾上。 林卉双手接过,倒也没急着捂住,仔细看了看这男人的手绢,没有绣花,没有纹路,只是一块普通的灰布,像极了家里擦锅灶的抹布。 又悄悄看向他的布袍,心想这裙子里东西倒是不少,恍惚间,看到腰间所系一个铜镜,纹花刻鸟,煞是好看。 她刚要开口,边听脚下丛林一声低吼,紧接着自己所踩的泥地也开始晃动。 “当心!”周灼急忙喊道,用手一揽,讲林卉护到了旁边的树上。 女孩稍定心神,还未反应过来,却见一只五彩斑斓的虎兽从下方的山涧里跳出来,怒目环视着四周,似乎在锁定什么目标。 “驺吾!1”周灼惊呼道。 注1驺吾:“林氏国,有珍兽,大若虎,五采毕具,尾长于身,名曰驺吾,乘之日行千里。”林氏国一种十分珍贵的神兽,个体如老虎一般,身上有五彩斑斓的花纹,尾巴比身子要长,像白毛黑纹的虎,但不吃活的禽兽,很能走,骑上能日行千里。(《山海经·海内北经》) 【马上就要515了,希望继续能冲击515红包榜,到5月15日当天红包雨能回馈读者外加宣传作品。一块也是爱,肯定好好更!】 第十九章 绝处 绝处 五彩斑斓的凶兽乍地跳了出来,“嗤嗤”地喷着响鼻,不断用头摩擦着地面,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周灼倒是显得比较从容淡定,原本害羞胆怯的林卉却显得十分的兴奋。 两人躲在树上的大叶子后面,悄悄地交流着。 “周大哥,这妖兽好好看!” “这妖兽本不应在此地出现,不知为何现身在这幕山山中,怕应是与这山中异动有关。”周灼压低声音道。 “啊?就是说要出世的妖怪并不是这个咯?” “是的,这个驺吾虽很少见,但也不能称之为神兽灵怪,而且它别看凶狠,其实是只仁兽,只食尸体,对我们并没有威胁。此番多半是被吸引而来,才至此地。” “那周大哥,你说会是什么东西要出来,才能引得这样大的动静呢?”林卉托着脑袋歪头问道。 周灼看了看妖物的动向,想了一下,说道:“若是死物,当是神兵利器或仙丹灵药!” “那若是活物呢?”林卉追问道。 “若是活物,那就多了去了。单单是修炼百年的小妖,就可足以兴风作浪,称霸一方。要是那上古的邪兽妖灵重现人世,怕会山河破碎,日月颠倒吧!” “喔……好厉害!”小姑娘眼里尽是憧憬,仿佛自己已经在脑中补出这样的情景。 “不害怕吗?”周灼看着反常的林卉,略有诧异道。 “不啊,我从小就身体异于常人,寻常孩童害怕的东西我都不害怕,还能感到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只是没人关注我,我也没有人可以说。” “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嗯……怎么说呢,就比如这个寒暑果,在山中我总感觉有这样的气味和颜色,还有一些人身上带的不一样的感觉,比如周大哥……你身上我能感到有很强的一股气息,但我又形容不出来是什么。” “嗯!?”周灼一惊,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腰间的镜子,随即一笑,想到这世中奇人辈出,也许只是这小女孩的灵觉异于常人,便没有多放在心上。 “周大哥,我还感觉得到,我们要找的果子就在脚下的灌木里,而且还有很多!” 周灼听了,透过树叶向下方看去。 果然,在二人藏身的正下面,有一朵朵奇异的花朵,花朵的下边坠着的一颗颗果子,想来便是那寒暑之果。 慢慢数着,竟足足有二十余颗。 “周大哥,你继续看!” 周灼顺着林卉所指,看到在这些奇花异果中间,有一个洞穴,洞穴周围是石砌的基围,似是谁人有意为之,特意摆出的造型。 “这图案……”看着这图案,周灼似是想起了什么。 正要下去勘察,只见先前的虎头斑斓兽向着这边的树丛走了过来。 “嘘!”周灼示意不要说话,悄声提醒道,“我看这图案怪异,似有玄机,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林卉点头,双手捂住了嘴巴,紧张的看着下方。 那虎兽也很谨慎的走到了花丛中,用鼻子嗅了嗅寒暑果,并没有表现过多的在意,转而走向中央的洞穴。 虎兽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并没有踩中周围的果子,相反倒像是它带着虔诚和惧意绕开了这些果实。 走到了洞穴的边缘,虎兽有些犹豫的左右环顾,顿了良久才把头小心翼翼地探了进去。 “不好!”周灼惊呼。 虎兽听到声响,慌忙抬头,突然洞穴中阵阵阴风肆起,一股黑色的气体喷薄而出。 它慌忙要闪躲,可是慢了一拍,那黑气将它团团围住,似是要把它拖入洞内。 虎兽蛮力不小,奋起挣扎,只是越挣扎越无力,顷刻间,大半身体就要被缠绕卷入。 林卉不忍,要下去伸手援助,却被一双大手箍住动弹不得。 周灼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眼睛始终盯着那洞穴里的动静。 顷刻间,这身长八丈的巨大虎兽就被鲸吞而入。 连个尸首都不能得见。 “他多可怜啊!”林卉的眼里水汪汪的充满了泪水。 周灼还是摇头道:“这东西太诡异,我亦没有把握去对付它,不可生事,我们现在就走!” “那果子……不要了吗?” “不要了!” 说罢,拉着她就要腾身离开此处。 忽的,穴中又有动静。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暗处窥探,洞中黑气团团升起,向着二人藏身之处蔓延过来。 “走!”周灼大喝,带着林卉纵身跳下,拔出所背赤炎剑护在身前。 “破!”周灼势大力沉的一剑劈去。 向他们冲来的黑气被劈成两半,却一分为二,继续向着他们奔来。 “赤羽碎空!” 赤炎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赤痕,空气中有烧焦的味道,层层剑影化为火焰,就像燃烧的枫叶一般在空中盘旋。 飞溅起来的赤色羽芒形成一个屏障,迎着追来的黑气扑了过去。 而那黑气似乎无所畏惧,这炽热的火苗竟不能阻它前进。 眼见就要突破层层屏障伤到周林二人! “跑!”周灼当机立断,拉着林卉在树林里狂奔。 而那黑气也如跗骨之蛆般阴魂不散! “慢……慢点……”林卉气喘吁吁地喊道。 一赤一黑两点光团在幽暗的丛林里穿梭前行。 跑了不知多久,感觉肺都要跑出来的时候。 周灼突然一个急停,林卉悴不及防地撞到了他的身上。 “啊!怎么了怎么了!” “你看!”周灼胸膛微微起伏,尽量平静地说道。 在二人眼前的,竟是一个断裂的山谷! 山谷断壁高达百丈,山下涧中溪流急湍。 而到达对岸,除非生出一双翅膀! 寻常人家到了此处怕是不能再前行一步。 周灼看着身后奔来的黑气,摇了摇头,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小姑娘,你会恨我吗?” 他突然说。 “啊?”林卉还没反应过来,去被他一推,摔下山谷中去! 周灼轻轻一笑,回头看了一眼,竟也是纵身一跃,随着林卉跃入山谷中! “啊!!!”林卉疯狂地喊着,看着自己不断下落,眼前的光影飞速向上飞去。 背后是无边黑暗的深渊,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 原来,人死的时候,是被黑暗吞没啊。 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迎接最后黑暗的怀抱。 却突然感觉,有一只大手,拉住了自己! 陌生又那么熟悉。 山涧依旧猿鸣哀啼,长空之上,唯独有一个男人的斗笠,在随风飘舞。 …… “你看,她是不是醒了!?” 现实中,躲在残垣之下的周凌轻呼。 先前林卉吩咐在她入定后,任何事情不得打扰。 之后她便闭上眼睛,一闭就是一个时辰。 此刻天色渐明,几个孩童终于等不住了。 见林卉脸上时红时黑,此刻眼皮微动,便要上前探看。 突然听见外面有个声音响起。 应是有人前来。 不知是敌是友,几个孩童赶紧又躲了起来。 “宗主!宗主!” 正是毕痕的声音! 暗处。 芊雨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 第二十章 不舍 不舍 “宗主!” 毕痕匆匆赶到,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想是刚才与伯颜察的激战受了伤。 此刻他的出现,只能意味着,之前的决战两人胜负已分。 这个世界,成王败寇,优胜劣汰。 为了心中守护的一方,两人断断不会手下留情,只会拼死相搏。 胜者自然不必说,败者怕是已经丢了性命! 芊雨安能不懂这个道理。 她从一开始就忐忑不安,方才更是内心一阵慌乱。 天色已白,在三人躲避观望的这段时间里,她从未停止祈祷。 而现在,方才与父亲交战的大汉出现,手中刀刃还在滴血。 她一瞬间就感到,身体的热量涌上心头。 旋即,那先前幻觉中的“蓝色小球”又浮现在脑海中。 那小球不断吸收着她身上的热量,甚至变得有了血色,在她的意想里活跃起来。 而芊雨的体温却在迅速流失,脸上的红光被煞白取代。 只有一双眸子,那样的血红! 先前族中长老被杀时候的感觉又再次浮现,这是这一次她并没有感到多么恶心。 而是心中有种**,一种支配欲。 我,要杀人! 方才,周凌和周砚感到身边骤冷,一时也没在意,此刻看到芊雨的异常,两人均是吓了一跳。 周砚把手放到芊雨的额头上,手才刚刚碰到,急忙缩回。 “好凉!”周砚低呼。 “小雨,你怎么了?”周凌看着她赤红的眼睛,小心地问道。 芊雨却没有应答,死死盯着门外一瘸一拐走进来的大汉毕痕,眼睛欲滴出血来。 从屋外跑来的毕痕,来到这残破的祠堂前,看到宗主在先前与之决斗的老人面前席地而坐,正在调息。 而对手似乎受了重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抖了抖自己身上的落雪,擦了擦面上的汗水,拄着他的大刀,缓缓地迈进这废墟中。 “吼!” 突然,一声低吼,带着愤怒和悲痛,从角落里传出。 周凌周砚吃了一惊,方才芊雨怪异,而娘亲林卉迟迟也未醒来,二人正没有主意焦急地等待着。 谁成想,身边的芊雨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整个人竟腾身而起,冲着走来的大汉,奔了过去。 事发突然,慌慌忙忙中谁也没有拉住她,就任由这个身单体薄的小姑娘带着满腔怒火向那人袭去! 毕痕先是一惊,感到汹涌的杀气袭来,他连忙向后退去,横刀向前。 带看清楚来人竟是一个还没有立起的大刀高度高的小孩子,他松了一口气。 看着跌跌撞撞冲过来的芊雨,并没有放在心上,道: “谁家的孩童,速速离去!” 而芊雨并没有任何退却。 她右手冲前,似掌非掌,似拳又不是拳,无招无式的孩童般打闹的方式,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速度越奔越快,最终在众人面前化成一道蓝光,飞奔大汉的面门。 “吼啊啊!!!” 在这道蓝光奔到他面前的前一刻,毕痕终于感到了惊慌,他连忙提刀而起,向着愤怒的蓝芒吃力的一击。 而芊雨完全不管不顾,面对劈头盖脸砸来的刀刃,以命搏命的样子迎了上去! “不!”周砚大喊,两个孩童拼命的喊叫,想冲过去已经是来不及了! 毕痕的眼中闪露而过一丝丝不忍,但他心里却又一种恐惧: 哪怕就是一个孩童,那份莫名的恐惧也让他坚信,自己如果不杀了对方,下一刻对方绝对能杀了自己! 他一咬牙,面对芊雨使出了十二分力气。 “轰!” 刀芒闪过,一时间地上尘土夹杂着落雪飞溅,他刀尖扫过的地面现出一个大坑。 除了正襟危坐的林卉,躺着的周寒,还有那口被锁住的空棺。 其他所有东西,包括周凌和周砚都被掀翻在地。 这一夜所发生的事情,将这个本来平静地祠堂终于夷为平地。 周砚眼里噙满泪水,失声哭道:“呜呜……” 周凌却急忙翻身,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关注着两人的情况。 场内,毕痕挥刀的姿势还停留在半空中,而芊雨则侧倒在一边。 周凌握紧了双拳,大吼着冲了出去。 “周家玄功,气涌河山!” 平日里周凌懒得去背去记的本家术法要式此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他双手虚展,气提丹田,汇于拳中,稚嫩孩童的手上,竟是汇聚了一层薄薄的气,这气就护在自己的双拳之上,随着主人奔向目标。 然而毕痕一击过后竟是僵住在地上,握着刀的手臂迟迟没有放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看到周凌奔来,竟是一动也不动。 周凌大怒,当是对方轻视自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尽最大力气,一拳轰在毕痕粗壮的手臂上。 一阵生疼从拳尖传来,这练武之人一般体格都比寻常人家要强劲许多,周凌并无多少意外。 只是下一刻他就傻眼了。 那空中僵住的手臂竟然连同那把大刀一起像击碎坚冰一样被周凌一击打碎了! 毕痕这才有了表情,怒吼着捂住失去的臂膀,豆大的汗珠从脑上流下来。 周凌也愣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连忙后退。 只见碎掉的粉末里,那个蓝色的光球缓缓升起,在空中盘旋不停,似是在环视四周。 毕痕忍痛走到仍紧闭双目的林卉面前,试图唤醒她,余光仍死死地盯着这诡异的光球。 “弟弟,快过来!”周砚擦了擦眼泪,在后面稍安全的地方喊着周凌。 周凌看着一旁躺在地上的晕过去的芊雨,身上并没有什么血迹伤痕,但他就是不敢挪开脚步,向着姐姐摇了摇头。 “这女孩是什么人?!”毕痕吃痛的大喊道。 “还有这个光球,是何人在此作怪作妖?” 蓝色的光球缓缓转动,并没有任何人出来回答解释。 突然,似是想起什么似的,这蓝色光球猛地加速,向着一个地方旋转而去。 竟又是瞄准了那口缚束鬼使的空棺! 与此同时,一直入定的林卉突然睁眼,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纵身跃去,追上了那个光球。 “数十年了,你还要害我的夫君吗!?”林卉立于黑棺前,纵使黑棺里没有自己的恋人,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挡住了前行的光球。 蓝色光球先是一顿,似乎在确定什么东西。 紧接着,便不再任何犹豫地奔向黑棺。 林卉似是消耗了太多,并没有施展任何的术法,只是张开双臂挡在光球的面前。 “宗主!!”毕痕知道那个光球厉害,急忙大喊道。 林卉闭上了眼睛,双颊的泪痕还未散去。 方才才与夫君在脑海里相遇。 十数年前,幕山山谷。 你不顾一切的护我,与我一同坠下山崖。 十数年后,在我们的孩子面前。 让我来最后一次护你罢! 林卉再睁眼的时候,泪水散去,却而代之的是决绝和不舍。 “砚子,凌儿……” 她甚至连自己的儿女,都没有好好的相伴过。 一生入魔,生生难离。 蓝色的光球,穿胸膛而过,一个闪光就钻进了棺木中。 林卉的胸前露出了一个洞,蓝色的伤痕不断扩大,慢慢地凝固成冰。 顷刻间,她的整个身体都冻结成了一块。 而黑棺受到蓝色诡异光球的冲击,又一次不再平静。 随着它的进入,先前连鬼神都畏惧三分的凶狠禁制被轻易破除,就像钥匙捅开锁头一般。 原先困兽而斗被束缚的司夜差使再次脱棺而出,只是他先前自损过重,又施了恶毒的诅咒,此刻极为虚弱。 他恶狠狠地看一眼众人,并没有片刻逗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破碎出一片空间通道,逃离了人间。 旋即,那蓝色的光球又从棺中脱出,似是寻得了什么东西似的,这下又要返回昏迷的芊雨体内。 而破碎的空间入口在司夜使逃走之后,变得极不稳定,内部的虚空正极速扩张,吞食着人间的领域。 一时间尘土飞扬,残砖瓦砾尽被吸入虚空入口! 周砚见状,急忙拖着爷爷的身体向祠堂外面走。 “弟!!” 周凌见情况危急,也顾不上拦住蓝色的光球飞回芊雨体内,抱起芊雨就要逃离这里。 然而虚空的吸引力着实太大,两个孩童年幼,分别拖着两个昏迷的人,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快!扔下他们!”毕痕一只手臂扛住冰冻住的林卉已经离开一段距离,回头大喊道。 “不!!”周砚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死死地拖着躺在地上的爷爷。 但就是难以拖动分毫! 而周凌更是青筋暴露,与虚空争夺着要被吸进去的芊雨。 破碎的虚空裂口越来越大,人间的能量尽数被吸入其内,顷刻间,这山头的祠堂,花草,乃至树木,尽被卷入其中。 只有两个小娃,拖着两个人死死地挣扎。 “扔下他们,不然你们都要葬身此地!!”毕痕祭出宝物,迅速飞走,远远地传来最后一声呼喊,便携着林卉消失在天际。 “我不!!”周凌的鼻中喷出血来,眼角也因为力气过大皲裂撕破。 他望着昏迷的芊雨和爷爷,想说什么,却再也张不开嘴。 结束了吗。 周凌被卷入虚空前最后一个念头闪过,然后就晕了过去。 昏迷前他觉得身下一轻,似是什么被什么东西携起,便再没了知觉。 天空已经全明,新的一天到来。 然而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所迎来的,只有无边的黑夜。 黑夜总是漫长的,就如同忘川的河水,永不停歇,奔流而去。 …… 不知过了多久,周凌缓缓地睁眼,微弱的光亮进入眼睛。 他心想,原来阴间也是有光明的啊! 然后感觉头低下湿湿的,鼻中似乎闻到了青草的芳香。 他猛地坐起,肋下一阵疼痛。 “我还活着?”周凌自问道。 “没错,你还活着哟,小帅哥。”一声妖娆妩媚的声音传来。 吓得周凌一个机灵。 眼前一人一狐,正眨着眼睛看着自己。 周凌坐在草地上,愣愣地看着周围。 这一花一树,一草一木,一人一狐,还有一明月。 自己竟又来到了仙女湖中! 第二十一章 狐族旧事 狐族旧事 仙女湖。 他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大树旁,头昏沉沉的,月色也阴沉沉的。 周凌锤了锤自己的头,晃了晃脑袋,试图想起,怎么也理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自己和姐姐已经被吸入那个虚空漩涡,明明自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也没有挣脱,明明天色已明为何现在自己处在这月色下的仙女湖畔。 姐姐和爷爷怎么样了,小雨又哪里! 头好痛。 周凌不解的摇头,突然看见面前这白狐“林卉”和那只小白狐在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明明对方是敌是友还不知道,自己却在这里分神。 “哎呦!”周凌猛地站起,头撞上了所靠大树的枝干,吃痛地喊道。 “噗。”那白狐女“林卉”噗嗤一声笑道,旁边的小白狐也歪着头看着他。 “小家伙,你醒了啊。”狐女走来,月光照在她的脸上,依旧是那样的惨白。 周寒紧张的看着眼前的妩媚妖狐,不知道是回答她还是不作声的好。 “你不必紧张,你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利用的理由了,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狐女轻轻地叹道,轻轻地撩了撩自己的秀发,不经意地露出掩盖在长发里面的伤痕。 “我与她……你的生母林卉交手,没成想败下阵来,区区人类竟然把那连妖族都不敢触及的异界鬼术练成,我多年的夙愿想是也无法达成了。” “我本是这雾灵山涧里的雪狐一族,与人界一样,我们族中也有等级地位,族中大多都是普通雪狐,也有少数的灵狐修炼得道,成为这山中的小小地仙。我们世代都在这雾灵湖栖息繁衍,与人类倒是并没有太多交集。” “起初,我们发现这湖中地势较好,三面合拢灵力不易外泄,很多我的先辈们在这里活久了,多少都能借些许自然灵力来助自己修炼。” “渐渐的,有些灵力的雪狐成为了族里的领头人物,它们可以习得人类的语言,学会人类的练气提气之法,甚至道行大成的灵狐可以幻化成人类的模样。” “与此同时,随着人类不断北迁,人类栖息地也不断侵占着这荒山野岭本属于我们的地盘。” “我们本无意与人类相争,族中长老也三令五申不可与人类发生冲突,我们只想安安静静的躲在山中一隅生存而已,甚至还有得小狐学习了的人类的感情。” “雪狐一族,最是痴情。那些与人类发生感情的狐儿,却大多没有落得好的下场,轻则丢了性命,重则……便如我一般……” 白狐惨笑,在皎白的月光下,更是显得惹人怜惜。 不经意间狐类摄人心魄的媚术便施展了出来,一时间,周凌只知道痴痴地望着,听着,眼神空洞无色。 “咳咳。”白狐女轻咳,收敛了几分妖媚,继续道: “我本来是跟着族中大长老修行,大长老看我资质不错,便将百年所修尽数传于我,而我也果然是族里修炼最快的一只狐狸,仅仅十数年,便赶上族中其他老狐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修行。甚至他们都说,我是北方雪狐中千百年来第一个能修成千年道行,将来可以臻化飞升的胚子。” “那时的我,就连人类中突破‘空元期’的‘气者’和‘武者’都不是我的对手。” “心高气傲的我便走出山林,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按照人类的审美,幻化成一个绝美的女子,前往了一个人类比较繁华的城市。” “临行前,大长老告诫我,不可与人类过于纠葛,人,是一种极其可怕,自私,嗜血的种族。” “我却不以为然,心里念着自己那几位走出山林的前辈,想着她们可能正在人间某地和人类男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便也憧憬着与人类发生一段美丽的爱情。” 说到这,同在一旁静静聆听的小白狐忽闪着大眼睛,好奇的晃动着自己的雪白的尾巴。 狐女轻轻拍了拍小白狐的头,凝了凝神,换了一个姿势,懒懒地对着周凌说道: “我初到人类的城镇,街道上地行人都纷纷看向我来,用着像你这般痴痴色色的眼神盯着我。” “最开始,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得意,看到那些看着我就走不动道,最终被那些姿色不及我的人类女子拖走还恋恋不舍的回头忘我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 “我稍稍适应了当地人的生活习性,在那个小城找了一个废弃的民宅住了下来。” “我学着人类女子,每日坐在窗前,对着铜镜梳妆打扮。每每这个时候,窗外都聚集了很多的男子,或痴笑,或癫狂,想来是被我的美貌所迷住。” “这些人甚至忘记了劳作,每天来我的门前空献殷勤,不断打听着我的名字。” “呵呵,我便每日都默默记下来人的样子,心中期盼着一个健壮的人类青年的到来,就像是等待兔子一般,只是我并不打算吃掉他,而是想与他谈‘恋爱’。” “终于有一天,一个看起来强壮的挑夫悄悄地往我家里窥探,我心中暗喜,终于来的不是瘦瘦弱弱的文人雅士了,那些人每日只知道颂诗作对,好生无聊。” “我见那壮汉只敢远远地窥探,像是没有自信的样子,待了几天便主动邀请他前来我家里坐坐。” “是夜,我按照之前在城镇中窥探习来人类‘繁衍后代’的方式,先买了些酒菜与之吃着喝着,然后便学着那日别人家中女子的样子主动褪下自己的衣物,‘羞答答’地坐在了床边望着那目瞪口呆的男子。” “咳咳!”说到这里,白狐重重一咳,惊醒了满脸涨红的周凌,笑道,“想你这样竟然还会脸红的纯情小男生太可爱了!” 周凌不好意思地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的脸庞半刻,手左右摆动不知道该放在那里。 “那人望着我的什么肌什么骨,连口水都流出来了,哦对,冰肌玉骨。” “突然,那壮汉像一个野兽一样扑了过来,那一刻,狐类捕猎被捕的本能暴露了。” “已经衣着尽褪的我,受惊吓之后,原本隐去的三条尾巴从身后出现。” “那将我压倒的壮汉看到这个景象,就如同见了鬼一般,顾不上提上裤子,赤条条地跑了出去,高喊着‘妖怪’。” “我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静静地躺在床上,这辈子第一次留下了眼泪。” “你说可笑吧,一个不懂感情硬是要和人类产生感情的妖类,是多么傻,竟然还会哭泣!”白狐女自嘲的说道。 “我本心灰意冷就此想回到山中不再出来,谁成想第二天刚要走的时候,一个女子竟找上了我。” “她拉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街上,我不想伤害人类,加上没有心情,就任由她这样拖着我。” “那人类女子说话中我才得知,是昨日那男子的妻子,别人告诉她她的男人昨夜与我彻夜淫o乱,几天便带着人来捉奸。” “那女人已经人老珠黄,我可怜她姿色平平,但不理解为何她的男人自愿与我‘恋爱’,却来找我的麻烦。” “女人撕扯着我的衣服,将我大半身子都露了出来,结果,围观的男子更兴奋了,还有人鼓掌欢呼。” “她便停止下来,边哭边嚎,诉说着她的丈夫多么可恶,我是多么淫o荡。” “我望向人群中她的丈夫,那个昨天对我神魂颠倒的男子,期待地望着他希望他能为我辩解什么。” “人群中那男子与我双目相接,我一喜,刚要叫他,结果他却突然站起了,和他的妻子一起骂我,还说他是被我如何如何引诱,自己是如何如何贞烈宁死不从。最后,还对着众人说,我是妖怪,要杀了我。” “我那时不解的看着他,由着女人辱骂我捶打我,还有围观的男人借机上来揩油的,占便宜的。最终,我的眼神由期望变成失望最后成了绝望和杀意。” “我杀了他们,那个城里的所有人,就像杀一只只兔子一般,那么容易。” 白狐说道着,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空月色。 明月也似在倾听她的诉说,悠悠沉云飘过,老鸦也忍不住在此逗留。 夜深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以玩弄世间男人,可怜人世间女人为乐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让我觉得不一般的男子,我才知道,原来这世间最美的还是人类的爱情,才知道,为什么那些前辈义无反顾地踏出山林,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而我,只是幸运,在那时候,遇到了你的母亲,又在种种机缘之下,夺舍了林卉,第一次拥有了人类的身体。” “我现在看到你,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别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我夺取你母亲的身体,用这身体跟你交谈的时候,我对你有说不出的怜爱。” “人类,真的是奇妙啊。” 白狐女最后悠悠地说完,便不再言语。 良久,旁边的小狐狸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蜷缩着身体。 “你为何要夺取我娘亲的身体!”周凌缓缓回神,听到最后有些生气地说。 “高人指点!”狐女只是说了四个字,又不再理他。 周凌本来以为她会为自己辩解,结果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自己的愤懑便泄了气,不解的皱着眉头。 似是看透他的心思,狐女轻轻地说: “我们妖族不同于人类,人类奸诈狡猾,而妖族却行事坦荡,做了便是做了,不需掩盖事实。” 随即话锋一转,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的爷爷姐姐还有你那小可爱现在怎么样了吗?” ... 第二十二章 别时雨(上) 别时雨(上) 被狐女这么一提醒,周凌这才想起,光听她在这里诉说了半天妖狐的故事,自己却忘了问最重要的事情。 “那,你快告诉我,我姐他们怎么样了!”周凌焦急的问道。 “人类嘴上都是关心着自己的同类,可就算是你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孩童,还不是在这留恋与我的温存,不肯离去吗?呵呵。” 狐女轻轻地笑着,身旁的小狐狸也眨着大眼睛一幅饶有兴趣的样子倾听着二人的对话。 “你这……妖女!要说就说,在这里糊弄我是什么意思!”周凌气鼓鼓地举起双拳,故作凶狠又有些心虚的说道。 “呵呵……”狐女又是一阵酥人的笑声,许是身受不轻的伤,又说了这么多的话,身体乏了累了,便道,“方才你可晓得,那虚空碎口是何物,被吸入进去又是何后果?” “等等……”周凌打断了她,“你为何会知道刚才村中所发生的事情?” 狐女一愣,想了一下,便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莫非你和那鬼东西是一伙的?”周凌说道,旋即又挠了挠头,“不对啊,你是妖,那人是鬼,种族都不同,不能是一伙的吧……” “谁告诉你种族不同就不能是一伙的了?千百年来,多少人类借助妖族的力量去完成~人类想要做的事,多少次我们与人类站在同一侧,可惜人类居心叵测,只是窥觊异族力量,而从未把真心交于他人。” “算了我跟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你要知道,我若是想要害你,你早就被我杀了。” 周凌木讷地点头,算是被说服了:“那……那扭曲的入口倒底是何物呢?” “你的娘~亲所建的教派,供奉崇敬的是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司夜一族’。” “这个世间,你们人类和我们妖类生活在这阳世,天地万物,有阳必有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着生灵死去后的阴间。” “阴间亦有人和妖,还有幽冥地府里的鬼差鬼使,人类总是以阳为正,阴为反,认为地下的世界是阴暗的,肮脏的,其实人类自己的世界才是最复杂最不堪!” “那神灵呢?”周凌细细一数,似乎没有听到她提起人类所虔诚供奉的神明。 “神?那种比人类还高高自居的种类,不过只是仗着自己所处繁星之上,自封自闭的一个愚昧的种族罢了!” “呃……”周凌还第一次听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亵渎神灵,一时不知说什么附和着好。 “而林卉她们所修的术,则是超脱阴阳两界,在混沌之外,忘川汇入无尽虚空之海的边缘,有一个小小的世界,就连我族最有资历的千年老狐也不曾探知那里一二。”狐女继续说道。 “我当年随在中原游荡的时候,偶遇奇人,从他口中才得知在我的认识之外有这样一方天地。” “那里并不属于阴间鬼界,那里有有妖仙有厉鬼幽灵,当然也有人!” “至于你~娘~亲林卉她们所供奉的冥主,怕也只是个给这个那司夜一族作往返三界跑腿的差使,因为据我所知,身处那一界的人多少是有禁锢在身,不得自由来往于各界各处。” “那你是说,我的姐姐爷爷他们都被吸入了那个世界里?”周凌心里泛起阵阵恐惧,惊忙问道。 “你的姐姐并没有被牵扯进去,而是被‘好心人’救走,另外那个女孩也是被高人施救,现在应该很安全。” 周凌听说姐姐和芊雨都没有事,稍稍安神,连忙又问道:“那爷爷呢!?” 狐女面色复杂,本来看淡生死的她,对这孩子却总是不能表现的那么冷淡,轻轻叹道:“周老爷子怕是被卷入漩涡中,消失不见了。” “什么!”周凌一个惊起,头又撞在了大树上,震得落叶“哗啦啦”的纷纷落下,吓得一旁蜷缩着的小狐狸炸毛跳了起来,警惕着看着这个人类。 “是的,方才危机之时,我将你救下,便顾不及救别人了。” 周凌深深地咬着嘴唇,紧紧地攥着拳头,连指甲都深深嵌进肉里,泪水在眼里打转: “那你告诉我,进入那个旋涡,会……会怎么样……” 狐女安抚了一下小狐狸,从身后拿出了一柄质地不凡地长剑,递给了周凌。 那长剑静静地躺在他的手里,似乎还残留着周寒之前手掌的温度。 七星剑,剑在,人却不在了。 “一进那虚空入口,就是脱出所处的世界,前往异世的途上了,纵使**不湮灭在这时空之隙里,人怕是再难返回。” 狐女抬起头,似乎是惧怕看见他的表情,就静静地看着乌云后的隐月,在谁也没看见的时候,轻轻地悄悄地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珠。 良久,男孩压抑地哭声传来,逐渐变大,最终扩散至整片森林。 小狐狸仍旧好奇地眨着眼睛,但又不敢上去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 突然,小狐狸抬起头, 天空中,飘起了雨丝。 …… 山中的雨说下就下,行进的商队急急忙忙地撑起伞具,在泥泞的土地里艰难前行。 “他娘的,刚安顿下来,结果头儿不知抽了什么风,突然急匆匆地让我们不再前行,原路返回!” 大丰商行的一行人缓缓地走着,为首的老李头抱怨道。 “我看头儿不知去见了什么人物,回来时匆匆忙忙地,好像抱着一个孩子,你说这荒山野岭的,一夜之间突然多出来一个孩子,奇不奇怪!” 另外一个行脚的车夫和老李头攀谈着。 “嘘……我看这里面不简单,看那姑娘也有个十几岁了,我还记得老丰原来的那个孩子,若是活着怕也是这般年纪吧,会不会是……” 老李头颇有深意地说,那车夫却不敢回应了。 车队中间,商队大当家丰天臣在和旁边的管事不断嘱咐着什么事,脸上尽是疲色。 他们后边,一个妇女牵着一匹马驮着一个熟睡的孩子。 “大当家,我们不去那小流村赈发‘广轮散’的话,就算即刻返回京内,上面怪罪下来,怕是车马粮草饷钱都打了水漂了。” “嗯……我又何尝不知道。”丰天臣缓缓的说,“方才队伍歇脚的时候,我前去前方村落探察,发现那里变成了一片废墟,应是昨夜天降灾难于此。” “我细细的想,这应该是上天之意,我们行商走镖的,一看风水,二看天时,凶煞之物不接待,天中异象不行镖。这天灾就是对我们的警告,提醒我们此行应该折返而并不该继续前行。” “唉!就听大当家的吧!”管家重重的一叹,掏出一把算盘,去一旁车上记账算钱了。 丰天臣也轻轻叹气,放缓了脚步,和那妇人走在一排。 那妇人看了一眼他,不忍的说: “老丰,我们这样,是不是太自私了。” “小瑛啊,这天道有恒,冥冥中都是定数,十几年了,在这荒山僻壤,又遇见一个与我们孩子如此长相相近的人,难道不是天意吗?是天意,让我们不再前行,是福是祸,就随他去吧。” “当真是那道士把这孩子给了你?”那妇人也回头看了看闭着双目的女孩,眉清目秀的,惹人怜惜。 “没错,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道士的话,他告诉我这山中天灾异象对我来说,可能是机遇。” “后来我前去热河村镇上探看,在那里又遇见了他,他似乎是在等我一般,交给我这个似乎受伤昏迷的孩子。我一看,这不是我们之前因病夭折的孩子吗?!” “我先前忙于事业,忽视了你们母女,现在上天给了我一个机会弥补这一切,难道不是最好的机遇吗!” 丰天臣精神焕发,兴奋地说道。 被称作小瑛的妇女不语地看着身旁相伴自己半生的男子,看着他操劳家族整个商行~事务所生的白发,心里觉得,也许真是上天怜惜自己,自己的女儿得以失而复得。 只是想起小流村吃不上饭的难民,自己又是隐隐的不忍。 “那些广轮散怎么办?”妇女想起来又问道。 “匆忙之中,还没有歇脚饮马,就这样驼运回京,少不了被上面责难,不如当作饲料,喂马好了。” “哦……”妇女应了一声,抬头仰望着天空。 阴沉的天色催人归去,纷落的雨滴,扰扰不休。 人间的潇潇落雨,在这绵延的森林山脉中,总是难停难歇。 …… ... 第二十三章 别时雨(下)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 别时雨(下) 几日后,在遥远的南方,云阳城。 玄星门中,又是诵经吟道的一天。 副门主常钰慵懒地躺在正殿前的赤霞云台前,欣赏着玄星三景中的“赤霞旭阳”。众门徒都见怪不怪,嬉笑着跟这个没有一点架子的师叔打着招呼。 一个少女悄悄地跑到副门主的身后,出其不意地用一支狗尾草来瘙~痒着常钰的耳朵。 “小米,你今日练气了吗?” “回禀常师叔,我已练得气通‘正经’1,互融表里,近几天就可以突破‘空元期’了!”少女故作正色道。 “为何如此有把握?”常钰眯着眼,似乎被升起的太阳照的睁不开眼。 “我可是万里挑一,千古难寻的练气奇才,不是吗?!” “呸!”常钰啐道,“你这千古奇才足足修炼了十多年才将将要突破空元期,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 “气者比剑者要更有优势才对,而你这个练气的,足足把你的几个练剑的师兄都耗到了‘守常期’小成,你才跑来跟我说要突破最浅显的空元期,传出去真是笑掉了老仙的假牙。” “谁让我是最小的师妹了!哼!”小米被说的脸通红,还是不忘为自己辩解道。 “你这最小的师妹也做不了几天了!” “啊?!”小米一愣,随即欢喜的道: “难道终于给我安排了个帅哥小师弟吗?是欧系的还是日o系的,我喜欢日o系的,最好长得像那什么小粒浔才好!” “不是小师弟,是小师妹!” “哦!”小米有些失望的说,不过还是很开心地道,“最近的摘星会也要在几年之后啊,为何会突然收了一个小师妹呢?” “我也不知道。”常钰说完,便站了起来,迎着万丈霞光,缓缓舒展了一下腰身。 “门主匆匆回来,便又让我的小师弟闭门理事,这几天就突然传出收了一个女弟子,引得门下议论纷纷。” “不过听说资质到很好,想来是门主周游某地,一时兴起所收的徒弟吧!” “那为何成了我的小师妹呢?我记得很多师叔门下都有不少空缺,尤其是掌门师叔那‘天枢’宫下,更是只有寥寥数人。” “我正要说此事,前几日夜观星象,发现南方群星扑朔,北斗则众星失色,犹是那‘瑶光’星似是有大变故。怕是星辰失位,急待填补新生力量吧。” “师叔,你是不是晒糊涂了,我们是开阳2一脉,瑶光不是那个荒废的山宇之上破败的一支旁系吗!” “没错!”常钰猛地一回头,赤霞照在他的身上,将他映成仙人一般。 他颇有深意又带着一点点怀疑地说道: “掌门师叔不是让‘思过镜崖’那里的我的小师弟出世来打理门中事务了吗?除了天枢宫直属掌门之外,这样不就多出了一个你的师叔可以重掌瑶光宫了吗?” “那个人,就是我。” …… 雾灵山,仙女湖。 周凌已经在山中逗留几天,从最先丧失爷爷的痛苦中慢慢的缓了过来。 这几天,他除了认真默念往日爷爷传授给他的周家玄功心法,就是对着竹子或者老树拳脚相加,似乎在发泄心中的苦闷。 狐女也去歇息了,先前受了林卉所施禁术的冲击,数天下来竟还没有好转。 只有小狐狸像一个没有心事的小孩子一样,天天陪伴着周凌,在他的身旁玩耍嬉闹,让一只板着脸的小男孩,多少舒缓了一些神经。 就这样,山中的雨又下了数日。 周凌最终也要告别这里。 临走时,狐女叫住了他。 “你要去往何方?” “我不知道,只是在这里我总是会想起过往的事。”周凌挤出一个微笑,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让这个男孩变得比以前多了一份成熟。 他继续说道:“我也许会去寻找姐姐和芊雨还有下落不明的娘亲。” 周凌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有这么个娘亲,总觉着爷爷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但: “生还的人还是得相聚,不是吗?” 周凌背起包裹,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囊,把那把七星剑用油纸仔细包起来,背在背上。 “这个,你也拿着吧。” 狐女从一旁拿起一个铜镜,正是之前佩戴在周凌的,印有大鸟的镜子。 那天遗落在仙女湖,被狐女好好的收好起来。 “记住,这镜子你还是自己藏好,这朱……”狐女顿了一下接着说,“这镜子原名‘朱雀镜’,你叫他大鸟镜,麻雀镜都不要紧,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不要随意展露给别人。” “这镜子本是你父亲的镜子,现在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说着,她把镜子交给了周凌。 周凌双手接过,心想,果然是父亲的遗物啊。 而那与之一起的梳子,想是跟姐姐一样,遗落在天涯,不知去处。 周凌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姐姐亲人寻回! 调整了一下心情,他佩戴好一切,走到了山林的出口,望着不远山腰处的那个废弃的村落。 风沙沙的,周凌不禁流下泪水。 “你……还是照顾好自己罢!”狐女和小狐狸也跟了出来,有种不可言语的感情涌上心头。 周凌擦了擦眼泪,调整了一下呼吸。 “谢谢!”他回头一笑,便大步向前,不再留恋。 山林之外,长空万里,只是这绵延的细雨,也飘荡在这山林之外的世界。 “回去吧!”狐女轻轻对着小狐狸说,就要返回山林。 但小狐狸看着走远的周凌,有些焦急的来回踱步,似是不舍,又似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 狐女一愣,旋即苦笑道: “你也是想走出这山林吗?” 小狐狸充满渴望的看着她,重重的点头。 “那你可是为了那个男孩?” 狐女戏谑地说,多少又有点无奈之意。 小狐狸歪着脑袋,仿佛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般。 “罢了,罢了!”狐女轻轻摆手,“你也去罢,种种告诫我亦不再重复,去吧!” 说罢,狐女就自己转身,往树林中走去。 小狐狸入获大赦,兴奋地跳起来,但还是看了一眼自己居住的树林,那个离去的狐女的背影,静静地趴下,仿佛在行三拜九叩之礼。 良久,小狐才起来,快速消失在这山林中,循着周凌的气味去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整个树林,整个山谷,乃至整个热河村,整个雾灵山脉都寂静下来。 潇潇细雨中,狐女才转过头来。 “多年之前,我也是这样,在族中老前辈的膝下,听着她精彩又可泣的故事,和人类发生的种种遭遇,让我心往神驰。” “没想到,多年之后,我们雪狐一族又一个灵根聪慧的小姑娘,也要步着我走过的路,出去见识这一番美丽又残酷的天地了!” “我在那镜中施的秘术,希望能在他危难的时候救他一命,也算是还了亏欠周家的情分。” “而我,注定要余生在这雾灵湖,呵呵,在这仙女湖里,扮上一辈子绝世美丽,让人类神魂颠倒,最孤苦寂寞的仙女了!” 冬日的冷雨比雪还寒冷,丝丝打在脸上,让人分不清, 这仙女,竟还会流泪? 注1:正经:手足三阳三阴,总共十二经称之为人体内的正经。 2:开阳:北斗第六星。 ps.追更的童鞋们,免费的赞赏票和起点币还有没有啊~515红包榜倒计时了,我来拉个票,求加码和赞赏票,最后冲一把! ... 第二十四章 遭遇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遭遇 周凌背着为数不多的行囊,在雾灵山绵延的山脉里又走了两天。 这北方大荒之处,人烟稀薄,山中更是半天见不到一个人影。 好在周凌从小跟随爷爷和族长伯伯他们一起,经常入山打猎,此刻虽然没有猎户引导,倒也凭着微薄的术法底子,猎杀几只飞鸟走兽还是不成问题。 解决了果腹问题,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在等着他: 迷路。 周凌之前听说,在热河村以西南,黄河流域两地多繁华城市。 他本打算一路向西,出了山再向南,在路上若稍遇到商贾脚夫,便跟着他们一程,能到哪就到哪。 只是现在,在这淫雨霏霏的山中,他高估了自己的认路能力。 本来一天就可以出山的脚程,到现在足足走了两天一夜。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心里暗暗发急。 这山麓之中,夜半除了野狐和猫头鹰,隐隐的还有“嘶嘶”的蛇叫声。 昨夜便是一夜堤防着,怕一个不留神就成了蛇的点心。 说来也奇怪,多半是这里灵力较盛,雾灵山中的蛇,一整年都活动,不会冬眠。 而且蛇性猛毒,只需一滴蛇毒,即可杀死一个身强体壮的灰熊。 周凌走走停停,多半也是累了,但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找到一个地上干净没有泥土的平地,歇了下来。 他抬头看看天,虽然阴沉沉的,但还能透来一点亮光,便判断还没有入夜。 便随便捡起一些干燥的树叶,随意铺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累死我了!” 周凌心里暗暗抱怨,原来总是慵懒疏于锻炼,自己一个小小的男孩家,每次都不如姐姐能跑能跳。 就是爷爷让背的兵法和术式自己也总是含糊过去,现在,教训自己的爷爷和唠唠叨叨的姐姐都不在身边了。 想到这里,小男孩的眼里又充满了泪水。 “唉!自己怎么这么弱!” 他甩甩头,心里决定,一定要尽快到达大城市,说不定姐姐和芊雨他们都早已在那里等我了。 想到这里,心里便觉得有了动力,也不像刚才那么难过了。 看着天色尚早,他便翻开自己的包囊,除了一点自己上一顿剩下的半只兔腿,也没有什么吃的了。 太过疲累的他,并不打算生火,只是简单啃了两口,便翻出了一本书在脏乎乎的手上翻看着。 “《周式玄功》”他第一次这样好好的端详这本书的封面,四个工整的字,看着熟悉又不似爷爷所写。 “天下玄术,不离阴阳。剑者仁,气者义,练功当不出其右。” 周凌暗自揣摩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应是之前爷爷所说,万事万物都由阴阳生出,修炼剑的讲重仁者,而修炼气功的则要义字当先。 “空元难越,抱残守常,气冲弥海,术揽星冥,臻化成羽,万物归空。” “呃……” 周凌看了一会儿,便没有耐心再细细研究下去了,以往也是这样,他始终觉得书本上枯燥的东西,远远不及外面的世界好看好玩,来的真实。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的丛林里有动静,想应是有人经过此地。 为了安全起见,周凌还是决定先躲起来,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这便就躲在了一个身旁的岩石后面,躲起来之前,还不忘把铺在地上的树叶踢散,让人看不出有人曾在这里。 就这样等了一会,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还不止是一个人,应是三三两两一群人,边走还在边交谈着。 “大姐头,你说我们来此地已经两三天了,不是我多嘴,就算是那出世的真是什么宝物,这么多天也早让本地人寻到了藏起来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周凌透过草丛,看着那人,身体并不算高大强壮,穿着南方人的衣物,驮着一个很重的行军锅,走起路来却是很轻巧,想必是修道的人。 “你懂什么!”一个女子呵斥的声音响起,“且不说这荒山野岭的能有多少人生活在此,就算是偶尔有这山中野人看到那奇怪的光芒,哪能联想到是灵物出世,只怕躲都来不及呢!” 女子说完,其他几个人都纷纷附和,显然这个背锅的男子并没有什么地位。 只是他并不在意,继续说道:“那万一紫胭阁或是玄星门的人捷足先登了呢?我们可不是他们对手。” “哎我说你!你就不能不涨他人威风吗,我们‘淮安徐家’也不是盖的吧!” 周凌在心里搜索着淮安这个名字,却怎么也对不上号。 却见那女人嗓门虽大,但是身材娇小,怕是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应是南方人士才对。 只听她继续说道: “且不说我们家家主老爷在朝中是什么地位,就在这江湖上,我们老爷也是当年人见人敬的‘山阳侠’,那‘南赤炎北竹樊’在他面前都是孙儿辈的!” “噗!山羊侠……哈哈!!”背锅的那个男子忍不住大笑,原本背着锅的他这时笑弯了腰。 女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他: “我是家里的大小姐!这次奉家主之命,你们几个应该好好顺从于我,来次来这荒地寻宝,若是寻得什么好东西,你们就熬出头了!不然,你们只能在徐家打一辈子杂!尤其是你!背一辈子锅!” 这女子气冲冲的教训着众人,大家虽有反驳的意思,但谁也没有说话,都低着头,向她俯首称是。 女子满意的环顾着众人,走到先前周凌所在的空地上,指着背锅的人,道: “你,给我生两口锅,一口炊饭,一口烧水,本小姐累了,要洗个澡换换衣裳,这穷山僻壤的,连个客栈都没有,我已经在外面住了两天了!还要和你们这些臭男人住在野外,真是恶心!” 其他几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放下了包袱,拿出食材,开始准备晚餐。 而那背锅的人,放下背上的一口锅,像是便花样的一拍,从这口锅里有拿出一个一样大小的锅,分别放在平地上,又垫上了一些果木树枝,看样子要生火了。 “快快快!本小姐真受不了了,一刻也受不了!”大小姐催促道。 “是~。”背锅男子竟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水壶,向锅里注水,小小的一壶水,竟然源源不断地把两口锅一会就倒满了。 周凌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过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背锅的人也向这边不经意瞥过一眼。 周凌一惊,慌忙缩回头去。 好在那男人没有继续向这边看,而是讪笑着,对大小姐说道: “大小姐,可以了,水立马就好。” 说罢,他竟然左掌一展,掌心之上凭空生出一团火焰,然后把这火焰扔进锅下,原本湿润的木头立刻烧着起来。 “很好!”大小姐笑着走过来,像摸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 背锅男也很配合地让比他矮一头的娇小大小姐去摸她的头,还露出一幅很享受的样子。 接着,大小姐嘱咐道。 “你们几个多弄些山珍野味,本小姐饿了要吃好的,听说这里的雪狐很有名,你们不是会武功法术吗,快,去打两只来!” 说罢,她便径直向周凌所处的位置走来。 周凌手心冒汗,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眼看她就要过来了。 他心里默念爷爷嘱咐他的功法,准备出其不意试着擒住她。 虽然自己是小孩子,但对方也并没有多大,听她的话语,多半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来个擒贼先擒王,其他人应该不敢乱来! 这么想着,周凌暗自摊开双手。 只见大小姐走到了周凌藏身的大石头前,环顾四周,见这里光线幽暗,竟突然解开了衣扣! 少女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胸前的挂坠在薄纱里若隐若现。 莲藕般的小臂轻抚秀发,淡淡的清香,让任何男人都会心往神驰。 南方江下,地处水乡,女子多半温柔婉贵,大小姐身着轻纱,完美的身姿就这样展露在暗处周凌的面前。 周凌悄悄咽了口口水,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但是自然的反应让他面红耳赤,连呼吸也粗重起来。 可大小姐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芊芊玉手就要解开胸前系住纱衣的扣子,初长成少女的春光就要被周凌一览无余。 突然,一只狐狸从幽林里跳了出来,一下子扑在周凌的脸上,似是攻击,又似是捂住了他的眼睛。 看到一个白影划过,大小姐一惊,大喊道: “来人!来人啊!” ps.5.15起点下红包雨了!中午12点开始每个小时抢一轮,一大波515红包就看运气了。你们都去抢,抢来的起点币继续来订阅我的章节啊! ... 第二十五章 反抗 反抗 周凌全身紧绷,听到大小姐呼喊,也顾不上脸上还挂着一只狐狸,就要发作。 只听她接着喊道: “快来快来!我刚才似乎看到那雪狐了!谁给我抓住他,重重有赏。” 原来并未发现自己! 趁着她一转身的空隙,周凌抱着小狐狸一个打滚儿就翻进了更深的灌木丛里。 徐家仆人们闻声赶来,大小姐这才意识到自己衣不蔽体,慌忙的披上外罩,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抓狐狸啊!” “是!” 其他几个人应了一声,当下搜寻起来。 周凌虽然已经退出去一段距离,但当下又有人来搜寻,便屏住了气。 由于紧张,周凌手中力气不经意的加大,却忘了手中还抱着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许是被抓的疼了,不情愿的挣扎着,但似乎知道眼下情况危急,倒不是怕周凌被发现,而是自己要成为别人的盘中餐,就蛮配合的没有发出声音。 丛林幽暗,一时只有搜寻的人的脚步声,以及自己的心跳。 人类的黑色眼珠对视着雪狐蓝色的暗瞳,周凌吃了一惊,这不是先前在狐女身边的小狐狸吗,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难道是狐女追踪我? 而小狐狸则是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还带着点打量的眼神上下看着他。 他不由得多看了小狐狸几眼,过了一会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踪自己这样一个小毛孩子有什么用呢?自己一无是处的。 不知咋的,周凌心里有种感觉,如果这小狐狸是个人,一定是个漂亮的姑娘。 仿佛知道了周凌的心思,小狐狸竟同时用爪子捂住了脸,就像是害羞一样。 奇了!周凌暗叹道,然后不再多想,悄悄地抬高一点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来搜寻的人似乎并未好好执行着大小姐的命令,而是几个人草草地看了一眼这边低矮的树林,便几个人躲在那边看不见的角落里凑在一起闲聊起来。 周凌细细地听,他们谈论的内容似乎是关于大小姐的。 大户人家的仆人也并没有多么有品行,说了几句,粗言鄙语便都出来了,似是带着不满和愤怒地压低声音谈论什么事。 周凌可没有兴趣去了解,见自己暂时没有了危险,终于可以松一松神经,把小狐狸放了下来。 谁知刚一松手,这雪白的小东西就“嗖”地一声跑进了树林,寻不到了。 周凌摇头,心想野兽终究是野兽,跟村里摇尾巴的大黄狗就是不一样。 他本想寻找一个机会可以安全地脱离这几个人,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不知道方向位置,如果能从这几个人那里弄到一份地图,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说罢,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静静地趴在地上,等候时机。 另一头,大小姐也没换成衣服,似是决定先要开饭再去换洗,在摆好的炊火边,焦急着等待着仆人的回来。 天色渐渐暗下,几个仆人匆匆地赶回,脸上挂满汗水。 如果不是周凌看到这几个人一直在聊天说话,临走前才弄了些水滴在脸上和脖子上,别人怕是都会以为这几个仆人是多么的忠心耿耿。 先前背锅的那个男子并没有前去搜寻雪狐,倒不是他的地位高,而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烧水。 此刻他笑嘻嘻地看着这几个人,眼里好像在说,让我好好欣赏你们的表演。 几个仆人暗暗地瞪了他一眼,便一路小跑到大小姐面前,气喘吁吁地刚要说话。 “逮到了吗,逮到了吗?!” 大小姐兴奋地喊着。 几个人作出一脸苦涩,纷纷摇头,纷纷说着刚才是多么艰险困难,为了让大小姐吃到一口新鲜的雪狐肉,是多么煞费苦心地与这只灵巧的兔子,哦不,狐狸,斗智斗勇,但最终还是无奈的让它跑了。 大小姐越听越气,听到最后变得脸色铁青,指着他们骂道: “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我们徐家养你们供你们,到头来是养了一群猪吗!” 几个仆人纷纷低头受骂,表面上看起来逆来顺受已经习惯,谁知道他们几个暗自里都攥起了拳头。 而稍远处的背锅男却一点没有受影响,仿佛说的不是他而已,自己还欢快的哼起歌来。 大小姐却没有注意这些,骂了一会累了,便嚷嚷着没有狐狸肉,先前带的食物总还有吧。 仆人心里想,还不是早就被你这个大小姐吃光了,但又不敢说,便几个人把本属于自己的食物凑起来,诚惶诚恐地递上去给大小姐。 谁知大小姐捏了捏自己的琼鼻: “呸呸呸,你们这些狗奴才的东西还要给我吃?!我要吃新鲜的!” 说罢,一巴掌就把仅剩下的粮食都给打翻在地。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还是弯下腰咬牙把吃的东西一一捡起。 大小姐又呼喝道: “达奴!你过来!” 那背锅男听见了,满心欢喜地跑过来。 “喏,没有吃的了,你看着办吧!”大小姐掐着腰喊道。 “大小姐啊,你看,我们也是尽力了,那雪狐本来就狡猾,我们都是普通人,又不是猎人,怎么能轻易抓到它呢?” “那你的意思是让本小姐饿着咯?哼!” “哪里会让我们尊敬的大小姐饿肚子啊!”达奴一脸坏笑,手腕一转,变戏法地从身后掏出一个活蹦乱跳的兔子。 “没有雪狐,可我们有雪兔啊!” 大小姐本来还有点骨气,可是看到这肥硕的兔子,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语气故作强硬的说道: “哼!本小姐这点愿望……你们都不能满足我!真是活该当奴才!这,这兔子,好吃吗?” “大小姐可以亲自品尝,小的也是刚刚顺手猎来。” “很好很好,还是达奴最孝顺听话!”大小姐满意的看了看低眉顺眼的达奴,“还不快去?!” “是是!” 周凌在一旁悄悄地看着,心想着外面的姑娘随是漂亮,但怎么这么凶暴,简直不把那些人当做人来对待。 眼见入夜了,烤兔子的香味不一会儿见就飘了过来。 周凌闻着味道也不禁觉得饥饿,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原来跟着族长他们一起打猎的人。 每次自己都是最后颗粒无收,都是族长把多余的猎物分给他,让他带回家给爷爷说是自己打来的。 “察叔烤的兔子比这更是强了多少倍!”周凌暗叹,想起生死不明的察叔,腹中空空如也的他一阵酸意涌上鼻子。 他抬起头来,想不让眼泪流下来,谁知一抬头就看到树上,那只小狐狸不知何时又回来了,此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篝火。 “原来它也饿了啊……” 篝火旁,大小姐席地而坐,其余众人站成一排,就像一堵屏风一样。 只能看着,不能参与。 “来,达奴。” 大小姐就要大快朵颐的时候,撕下一块兔肉递给他。 “啊,大小姐吃就行,达奴不饿。”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大小姐依旧不依不饶地嚷嚷着。 “……好!”达奴接过,一口吃了下去。 “奖励你的,这才乖!”大小姐满意的笑了,随后更是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起来。 周凌和小狐狸大眼瞪小眼,一人一狐仿佛在互相询问,要不要上去把他们杀了抢吃的。 正无奈的时候,忽然篝火处没了声音。 周凌好奇,起来半个身子往那边看去。 只见大小姐和达奴一同倒在地上,热乎的兔肉还拿在手里。 而那几个站在一旁的仆人则纷纷活动肩膀,一人更是拿出了一把刀。 第二十六章 虐待 虐待 先前唯命是从的仆人,现在手持一把尖刀,在不断比划着,似乎考虑要从哪里下刀。 昏迷中的大小姐还在吧唧着嘴,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周凌一惊,正欲上前制止,可是想到自己的处境,也许去了也帮补了什么忙,当下就犹豫起来。 心想着这是他们自己家族的事,都怪那个大小姐平时太骄横跋扈,这才惹得部下不满,估计是下了药在饭菜里,这才毒到了两个人。 虽然有些不忍,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周凌这便扭过头来,不再向那边看去。 几个仆人放声大笑,笑声里并没有多少愉悦,而更多的是一种受压迫许久,终于解脱出来的悲怆。 甚至还有人眼含泪水: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们终于可以手刃这个小恶魔了!” 其中一个仆人哭嚎到。 “自从被家主安排到这个恶魔的手里,我们没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每天都担心被训斥和责罚。” “老张不过是菜里多放了点盐,竟然就被这个恶魔割去了舌头!” “还有老于,不过就是帮她完成功课的时候抄错了行字,就被她生生轧断了一根指头!” “这样的主子,我们不反就活不下去啊!” 几个人似乎是在宣告反抗的理由,也许是长期被奴役的身份,让他们到现在都无法冷静下来面对这一刻。 终于,那个拿着尖刀的仆奴平静了平静,走向晕倒着的大小姐。 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想来怕是也与这个大小姐脱不了关系! 刀匕缓缓举起,随后带着愤恨和兴奋刺向大小姐。 周凌紧紧地闭着眼睛,并没有经历过杀戮的他一时接受不了那样的画面。 小狐狸也难过地低下头,不再看去。 “等等!” 另一个声音响起,周凌睁开眼睛,向场内看去。 同为仆人的一个男子拉住了那个跛子的胳膊,刀尖仅仅还有几寸就能捅入她的心脏。 “嗯?老武,你是不忍心吗?!”跛子诧异道,“你不知道如果她醒了,我们几个就完蛋了吗?!你还想过回以前水深火热的日子吗?”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老武缓缓地按住跛子,慢慢的说: “我年轻时候就来到了徐家,跟着以前的大管家一起在山庄里管理家中事物。” “我还算勤快,也会来事儿,慢慢的就被升到了管家的副手。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虚职,每天喝喝茶,赏个花溜个鸟,老爷来了就好好表现,老爷走了,我又可以逍遥自在了。” “于是我就闲来到处溜溜,徐家又大,家眷也多。其中有几个小女眷长的可人喜欢,我长的算是仆人里最帅的了,便在空闲时间和那些什么洗衣房的女娃,什么香料处的小妹儿,还有好多裁缝,花匠这些姿色不错的美人儿们来往密切。谁让我长的最帅了,让她们一个个往我身上扑!” 几个仆人皱了皱眉,还是没好意思打断他。 周凌也好奇地仔细看着这个自夸的男子,发现这自称最帅的人,长的贼眉鼠眼不说,竟然还是个一字眉,头发也不搭理,像一个菊花一样炸开。 小狐狸突然一阵干呕,竟是被恶心吐了。 而那人却不知道,继续说:“有天我在院中遛鸟,正吹着哨子呢,看见池塘旁坐着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真的,我跟你说我虽然阅人无数了,但是那样漂亮的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 “那女孩静静地托着腮,似乎在考虑着什么事情,就像是一只矗立在淤泥之中的莲花,让身旁的东西都失色了!” “我便留下心来,每天都经过那里,结果呢,那姑娘也是每天都在那里发呆静坐。” “我就过去跟她打招呼,谁知道这小娘们儿竟不理我,我不死心啊,便隔三差五地送东西给她,试图打开她的内心。” “我连老爷向朝里进贡的贡品都扣了一份,拿来给她,心想着这总能打动她的内心了吧!” “你们猜,怎么着!”老武怨念地说,“这小娘们儿竟然威胁我,让我不要再来骚扰她,不然就把偷东西这事告诉老爷!唉,你们可别给我说出去啊!” “后来,我就失去了耐心,想我堂堂一个徐家最帅男仆,还拿不下一个小姑娘嘛!我就有一天躲在那池塘边撒了点迷香,又支开了其他人,暗地里等着那姑娘来到。” “果然,那小娘们儿每天都守时,来到了池塘边。不一会儿,她就在我的**香下晕倒了。” “我就把她偷偷抱会我的柴房,正准备一个人享受这美人。结果……” “结果怎么了!”众人纷纷凝神听着,催促道。 “结果那天大小姐被老爷罚去柴房打扫,听见我进来就躲在了麻袋后面,等我都给那姑娘宽衣解带欲行好事的时候,这小恶魔就出来一下子喝住了我。” “你们都知道大小姐跟着老爷他们学过术法,据说小小年纪都已要突破空元期了,我哪是她的对手。” “最后我就被她打的鼻青脸肿,把我绑了出去裸o体游街,我心想我不就是想霸占一个不起眼的姑娘吗,为何大小姐那么动气。后来人家告诉我,那美丽的姑娘是她的亲生姐姐,也就是老爷侧房的亲生女儿。只是脑袋有点问题,性格孤僻,喜欢独来独往,但是长得真是漂亮!” “我被绑在大小姐手里,那时候心想被打死就打死吧,反正我也饱了眼福,而这个大小姐也是长的和她姐姐一样美丽。” “结果我一抬头,看着她对我笑,心想,不是吧,难道姐姐没爱上我,妹妹却爱上我了?” “我还没想完,就觉着下腹一阵剧痛,这心狠手辣的魔鬼!竟然,竟然把我给废了!” 老武气愤的说着,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心想怪不得这家伙每次都单独去上厕所。 老武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咬了咬牙,看着后面的人,道: “你们都不要跟我抢,现在,正是我报仇的最好时机!” 说着,他竟然拿那把尖刀,轻轻地挑开了大小姐胸前的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