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瓯香篆小帘栊》 第一章 近日恐不得闲 在街边守候在摊位叫卖着市食盘架的小贩,等着街边看着那些阔气郎君或闲逛的小娘子的宣唤。 除了这摊位,各家商铺店铺各式各样的东西都有,出手之人也十分大方,价标虽贵,亦争买之,毫不吝啬手中银钱,有些得不到的还不惜以数倍之价得之,身上也是银珠磊落。 这里便是东京城,是个人人都得以向往的池城,繁荣富庶之地。 声色犬马,锦衣玉食,从前过活,都是先想怎样把生活过下去,而这里却是想着【过活】,怎么把日子过得生龙活虎。 而在这些个热闹的商铺之中,唯有一家铺子相比别家方显特别,此店名为【四时香】。 外面虽无人招客,但从里排到外的客人却不少,整个东京城虽是有不少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但专门卖香药的商铺却不多,而且他们的香药有着独一无二的香味,闻过之后,就是忘不了。 内有分男香客与女香客,种类也是不拘一格,各式各样的都有,这也避免了郎君与小娘子碰面的不礼之处。 有这么个香药阁,来者自是络络不绝,有些买不到的都遗憾自己来的迟了些。 “林头家,我要的幽兰香怎的没了?”熟客丘郎君站在已空盘的幽兰香,只剩个名字在那。 “呦,真不巧,方才有位郎君先你一步拿走了,丘郎君可要试试此款笑兰香?此香不仅可以焚爇,还可制香酒,一香两用,可要看看?”林头家拿出这新研制的药香。 这几日来的大多是新客,老客都让家仆来取,正好不知怎么给人此新品,此时正是时候。 “我来头家店里也有两年了,还从未闻过此等香味。”丘郎君闻了闻香包,眼前一阵惊喜。 “这是我东家新研制的香药,也没几份,就是想找几位有缘的郎君小娘子试试香,丘郎君也是自家的老客了,怎么的也得给郎君你头份,郎君可喜欢此香?” 这香味若让娘子闻到定会欢喜,拿回去哄她开心,丘郎君满意地笑道:“喜欢,这香药可还有剩?若还有我便全包了。” 这香药左右不过十份,东家吩咐了要给不同的人分别用之,才好知道效果如何,若都给了他,那别人岂不是分不着了。 林头家想了想怎么开口婉拒盛情,随后他道:“丘郎君能垂爱此笑兰香是我等之幸,只不过要让郎君失望了,此香药是我东家昨日刚研制出的,郎君也知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花灯节,手下干活的也没几个人,还是多谢郎君抬爱,此香药就当是赔礼送给丘郎君了,若往后有笑兰香,我定送去给丘郎君。” 先是委婉抱歉,这样便让两头都高兴。 丘郎君眼里还带着一丝遗憾,不过也理解,大不了等过了这几日再来寻,“那多谢头家,若头家还有什么新的香药,便让人到府里告知,我便派人来取。” “好,丘郎君慢走,我便不送了。”林头家还要继续招呼别的买香客。 刚送走了丘郎君,又迎来了别的买香客,他又没停歇地开始忙起来。 也就是这几日赶上上元佳节,才会忙得脚都停不下来,平日里哪会像这样临时上桥穿耳朵。 而【四时香】后院却也是忙的有一翻瞧,有的在捣香,有的在筛拣味腥者,而后把花与药材刮净去软者。 待全部备好后,拣丁香,木香,沉香,檀香,白肉桂各一钱,麝香与片白脑子各半钱,南硼砂二钱,入乳钵内研,细次入脑麝同研,再回纥香附子各一钱。 各道工序都很有秩序,虽看着紧张忙乱,但也是从容有序,毫不杂乱。 在这一群忙活的厮儿中,唯独一位小郎君格外显眼。 她身着淡蓝短褐,长发扎得牢实,鬓间散落了几根发丝,眉宇间露着几分英气,一点没有姑娘家的柔情,不太白皙的肌肤在太阳的暴晒下显得比往常更红了些,她灵动的双眼一直在看着手下人的操作,不停的来回走动。 这是她手下头一回正儿八经教的第一批学徒,所以也教的格外认真,除了教他们如何区分香与药,还要叫他们如何调配,保存等等,庆幸的是他们还是蛮有慧根的,不用几次就掌握了些许皮毛,虽说是皮毛,在忙事之时偶尔帮帮手也是够用的。 她大大的眼睛仔细地盯着他们制作香药,生怕他们给做错了。 “紫苏,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里歇会吗?” 廊道里走来一姑娘,打扮的也十分利落潇洒,长辫垂肩,一身鹅黄长裙,手腕处被襻膊给绑住衣袖,看着倒也利索。 茯紫苏转身一看,知道是她,便走到她身旁,笑道:“我这不是不放心吗?便想来看着他们做的如何,我已经听你的话休息了。” 史潇允看她那满头是汗的累人样,怎么是休息,她叹了口气道:“你这哪叫休息啊,白日你才歇了一会儿,刚恢复些体力就到处走,今虽是仲春之计,但太阳还是毒辣的很,身子刚好就不要过于劳累,回去休息,听话。” 她劝人的神情与语气像极了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十分温柔,与方才走来那潇洒的气势完全不同。 “好,我听你的话。”茯紫苏无奈地笑了,拿她没办法,只得回去歇着。 为了防止她再一次走到这,史潇允还是把她亲自送到屋里坐着。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也看到了……”茯紫苏回屋之后,想坐下说服她。 这几日她灵感倍增,想到了好几个新的香药的配方,若不在此时备好,过几日便会错过采花药的最佳时期,不加紧在那时处理好,那接下来的香药都会耽误进度,是一刻都不能歇。 “我知道,可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等休沐日过后,那时你再去不好吗?要不然我派几个厮儿去采。”史潇允也是担心她的身体。 茯紫苏摇头道:“你知道我是四时香的东家,所有东西都要先过我的眼,那些厮儿虽做事认真,可也不会识得些许药材,更别说是采对材料。” 这也是她对用香者的责任,之前她是把采药的差事交给几个干活利索的厮儿,可拿回来的不是些野草,就是些太嫩的没什么效果。 她也与药铺合作过,可药材价格太高,根本不回本。 之后也试着叫了些人当新徒,其中却又有不轨之人试图暗度陈仓,往香药中参入杂物,使她败坏名声,幸亏让她提早发现此等恶行。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怎能再放心把采药研制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为了把心更好的投入到制香药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不说这个了,紫苏可有为上元节准备什么?”史潇允道。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茯紫苏摊开手,看着满不在乎。 “别家小娘子都提前几日开始置办行头,就你赖在这里埋头干活,到时候被人攀比下去了可怎么好。”史潇允也是不想被压下去。 “攀比下去就攀比下去吧,她们打扮得好看些是为了找郎君,我们是出去赏景游玩的,怎的跟别家比。”茯紫苏倒了两盏茶水,让她也消停会。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她这不争不抢看淡一切的态度,史潇允也早就习惯了,她笑然,“这怎么行,上元节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若是敷衍了事会不吉利的,明日我们去布庄选几身好料子,穿新衣裳才好过节。” 还记得去年准备的衣裙,本以为借着新衣再好好打扮,便可以艳压群芳,怎想到会与别家小娘子穿了一模一样的衣裳,那场面着实尴尬,这一次一定要挽回面子。 第二章 又是醉酒借厢房 月府门前停着一乘马车,还站着三四个厮儿在那等着主人,也未曾见人来。 “阿茶,书哥儿怎的还未出府,你再去催催,若晚了,兰大娘子那又得挨训了。”毕仆人有些耐不住,便去叫亓官书的随侍书童阿茶去催人。 来时大娘子可是吩咐过了,若苏哥儿迟半个时辰,那便要挨十个巴掌,等到现在怕是要打肿半边脸了。 “我这便去。”阿茶也是在外面等他家主好些时候了,说了在门外等他,也不见他来,怕是又要赖着拖时辰。 里面的人正好好地吃着茶,屋外却开始闹腾。 “别理他,继续下。”此人身着蓝色锦袍,长发如墨只用一支玉簪束住了黑发,嘴边长满了碎胡子,身材也是与脸完全不符,不算瘦,也能看出他略微发福的肚子和双下巴。虽也算是俊俏,但便凭这副身材和胡子,也无人会细看他的相貌。 他眼眸斜长,目光如月光般清冷,听着吵闹声不带半点起伏。 对面之人却与他不同,虽看着挺拔高,但身形偏瘦,头顶用玉冠束发的冠带垂着落在他耳边,俊美的五官与昔白的肌肤变得格外鲜明,尤其是那双唇,像是涂了唇脂般红润。 月奕君笑道:“还在赌气呢?这几日他二老也够忙的,你这当哥儿的怎么也得回去看看,不然又该说你当儿不孝了。” “他们爱说便说去吧,我也不在乎,反正这家我是不会回去的。”亓官书慢慢落棋,他对这闹生已经是波澜不惊了,自是不会在意。 “你是不回去,外头的人隔三差五的到我府上敲门等人,你倒是聪明,有自己的府邸不住,偏要住我这,把他们全都引到我这,可是苦了我,三天两头的没个安生日子。”月奕君已经不止一次抱怨这事,可他从来也没个回应,也当是吐吐口水。 亓官书并未出声,似是在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要不这几日,我出去躲躲。”亓官书放回了手中的棋子。 “躲?除了这,你还有哪可以去?”月奕君问道。 “前几日我刚拿下了山头上几亩茶田,正好去照顾,就不扰你烦了。”亓官书说完便起身,用他那看似笨拙的身形,熟练地从后窗翻了出去。 月奕君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他说道:“别忘了上元节回来,我都给你置办好了。” 见他走后,他看了一眼棋局,挑眉一笑,“将军,输了。” 说什么出去躲一阵,还不是输了我找的借口,他的嘴还是这么硬,从不服软。 他起身,推开了房门,门外阿茶已经等了两刻钟,见终于有响应,他低首楫礼,“月官人有礼。” “别在这等了,你家哥儿已经走了,让外头的人也都撤了吧。”月奕君道。 “我家主人走了?月官人可知他去往何处了?”阿茶问道。 “他一向不喜让人跟着,你们却三番五次地逼着他,他去往何处我怎么知道。”月奕君挥着袖,回到了席上。 “这……多谢月官人,阿茶这便让他们走。”他行礼之后便退下,出门外还得应付那几个从亓官府来的可怜人,指不定自己也要被挨顿训。 ………………………… 待苻紫苏与史潇允回到自家,就看见一个黑影坐在暗处,她们没有很惊讶,史潇允便拿出火折子点起了家里外院的烛火,她们又很是熟练的避开了地上酒壶。 苻紫苏与她打了个手势,让她先进去,自己还要给他开导开导,她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 “怎么了?如此丧气。”她道。 那男子身穿绿墨色的衣袍,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意,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可眼底见到的都尽是无法言语的无奈与悲伤。 他手拿酒壶,大口地喝了一口,桌上还零零散散摆着几壶没喝完的酒。 他瞥了一眼苻紫苏,随后笑了,摇了摇头,又闷了一口酒。 “惟吉,别喝了,已经喝的够多的了。”苻紫苏担忧地看着他,怕又给喝醉了回去让父母忧心。 天墨卿不听她的,还继续喝着闷酒。 她劝道:“是你到我这诉苦的,怎么又喝上酒了?你若喜欢喝,过几日我替你办个酒宴与众人一道吃酒,不要一人喝闷酒了,如此喝甚是伤身。”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沉默了一会,随后慢慢开口说道:“恐怕还得劳烦你给我准备客室。” “你们……又吵架了?”茯紫苏见他情绪不对,便小心问他。 每次天墨卿与父母闹不合没地方去,都会在她的府邸住上几日,这次恐怕也一样,只不过看情形是比前几次严重些。 他苦笑着摇头,“别提了。” “那我去给你准备。”茯紫苏没有多说,把地上的酒壶拿起来,收在一边,免得他喝醉了又给绊倒。 “紫苏,惟吉怎么又喝醉了,他不会又想赖在这不走吧?不会又要在这儿留宿吧?”史潇允对天墨卿的行为很是看不惯。 “瞧那地上的酒壶,怕是醉的不轻,只能暂且在这住一晚了。”茯紫苏道。 “什么?又?紫苏,你,你不能这样吧,虽然你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可,总归是男女有别,你总是把他留在家里头,让人看到传出去多不好啊。”史潇允对她的名声很是担心。 就是因为她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时常把天墨卿领到家中玩,给史潇允败坏名声,都没人到家中说亲事,眼看着今年都快过二十了,虽然自己呈报的时候,少说了两岁,但早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虽说苻紫苏从未向人透露她是女儿身这件事,即便是官家也不知。 可史潇允不同,她在外可是女子身份,她虽很不喜欢那些臭男人,但距今已给官家交了六年的罚钱,再这么罚下去,她快吃不消,也很是为自己的亲事操心啊。 而天墨卿不同,他从小锦衣玉食,父亲是官家人,又是名门望族,自然是有法子庇护。 “不会的,我们是兄弟,我还用在乎别人怎么看吗。”茯紫苏对她这个兄弟倒是很放心。 一说起兄弟,史潇允就显得有些激动了,“兄弟?你是把自己当男人当惯了吧,你是从小自力更生,什么事都一人扛,可你总归是女子,就算玩的再好,那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再说咱们家也没个看家守门的人,万一他哪天想起你是个女子,对你起了非分之想,男人……” 这话听起来很是怪哉,什么叫想起我是女人?难道我看起来不像女人吗? “我知道你是在江湖中被人欺负惯了才会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坏,这就是你对男人有所偏见,他也不容易,你就体谅他一下吧,好吗?”茯紫苏知道她一直都对天墨卿没好眼色,但看在她的面子上,都是以礼相待,其实暗地里一直都在看着他,免得他有什么非分之举。 原本史潇允也是个可怜人,她本是个走江湖的,跟一位高人学了武功,但嘴上没个度,而得罪了江湖中人被打成重伤,还是紫苏救了她。 所以从此之后,她便恨透了男人,觉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也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若想让她对男人改观,还真是挺难的。 “可是……” “别可是了,陪我一起去铺床吧。”茯紫苏拉着她去往东厢房准备客房。 出去的时候还看到他耷拉着背在那借酒愁肠,她不禁摇头无奈。 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无权干涉,这么多年也习惯了,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一个能安静休息的地方。 第三章 上山救个肥肠君 天刚亮,史潇允就起身开始练晨功,拿着双棒开始舞,落叶跟着她的动作也跟着飘了起来。 茯紫苏已经换好男装,在一旁看着她,在她转身之时,趁机加入了她,与她一起练功。 史潇允一笑,把另一根棒子扔给了她,她接住之后开始挥棒对打。 十个回合之后,茯紫苏被她顺着自己的力给拌了一下,差点绊倒,幸好史潇允身手灵敏,单手楼住了她,史潇允笑道:“还不错,比上次进步很多了,能接住我十招。” “我才练了二十几日就如此进步,再给我半月,我定能接你三十招。”茯紫苏还很得意地看着她。 就十招,足矣让她开心半日了。 史潇允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松开了手,“你这身衣装是要去何处?” “去采香药的材料,怎么,可要一起去?” 她摇头,“不了,义父和义母要去寺庙烧香,还有个娃娃要照顾呢,她可不是个省心的主。” 这份工可比做旁的事辛苦多了,但也没办法,她不留下,就没人照顾她了。 “辛苦你了,还要你帮我照顾小柔,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梨膏。”茯紫苏一脸同情地拍着她的肩,拿起一旁的竹篮准备出门。 “嗯,早去早回。” —————— 茗山。 山上的空气依然很好,初晨的雾气化成水结在茶树上,让每棵茶树都得到了露珠的滋润,显得格外生机。 不知是环境优美还是山上的变温,亓官书也是起身出奇的早,第一次在山上住,这感觉很奇妙。 随着鸟叫声醒来,在山林间深吸一口气,都觉得自己周身霉气一消而散。 “看来还是得经常去山上走走才是。”亓官书伸了个懒腰,算是彻底清醒了。 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清晨的山间还是有些冷的,他是个十分怕冷的人,马上去屋里拿了件披风盖着。 走出去散散步,欣赏一下清晨的山间。 昨日上山之时也未留意这里竟有这么多花儿,倒也不失为一处美景。 亓官书伸手碰了一簇花,一声【嘶~】,他迅速收回手,似是被不知名的花给刺到了手,留了一丝血。 这花看着挺娇艳,怎的生了这么多刺,还挺毒的。 他随便用嘴吸掉了血便放任不管,任它自行愈合。 随后便离开了这个【花田】。 苻紫苏走到了上头,奇怪的看着不远处那间突兀的竹屋。 才几日没来这里,何时多了间屋子?还多了很多……树苗? 她走进看了看,不知是什么苗子,闻起来好像还有淡淡清香,有点像茶树。 这么一大片,恐怕有十亩,种的这么整齐,旁边还有个竹屋,莫非…… 有人住在这里了?! 她有着不好的预感,“不会吧!真的有人住了?!我在这山头走了几年了都不曾见有人来过,怎么这会连根都落好了。” 这可是给她带来了许多麻烦,她还在这山头种了很多药和花共自家使呢,如果真有人住,会不会把那些东西给糟蹋了? “不行,我得赶紧去看看那片花田!”苻紫苏匆忙赶去。 那可是她的宝贝,要是被人损坏了,那她的心血就没了。 她跑到花田,喘着粗气,走到花田小道放眼一看,花没有一点事,这就放心了。 坐到石亭休息一会,跑了一小会觉得口干舌燥,可附近又没有水,只能先忍着。 休息了半刻,她觉得差不多了,便想先去采些药。 这些天阴晴不定的,趁现在有些阳光,赶紧多采一些。 就在她返回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腕。 她一身鸡皮疙瘩吓出来,以为是那什么什么。 现在雾也挺大的,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会有人?该不会是—— “救……” “啊——”苻紫苏还没听清,一声大叫,看都没看是什么东西便一脚用力的踹向声音的地方。 一声闷响,没了动静。 苻紫苏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东西】,确定没了动静,以为已经走了,她回头一看,没想到是一个看着脑满肠肥的【中年男子】。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有怪莫怪啊~”她弯腰低头向他道歉,但他一句没回。 忘了方才踢了他一脚,苻紫苏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发觉他颈部与面部都长了疹,那叫一个瘆人,密密麻麻的,她都不敢看他了。 廯?!该不会染人吧?她拿出蒙巾蒙住了口鼻,免得染上自己。 随后给他把脉,看脉象没有中毒,应该是碰到了什么事东西染上廯了。 这里是花田,若是得病应该是荨麻疹。 “你等着,我给你采药。”做下判断之后她马上去寻治病的药。 也幸好之前自己在这山间种满了草药,不然今日这状况她还真是没办法医了。 很快她就找到了对症之药,她采了一把马上又赶回去。 “这,他昏迷着,怎么给他用药啊?”苻紫苏拿着药不知道怎么给他送入口中。 想了半天,没办法只能…… “死就死吧!”苻紫苏看着草药,她半蹲着身子,鼓了很大的勇气,猛吸一口气。 【我打——】 她的行为真是意料之外,竟选择用拳头打在他肚子上把他打醒。 但凡他长得出众些,就不会是这损法子。 “咳咳咳——”亓官书在一阵剧痛下,被痛醒了。 果然这个法子很有用。 就连她的手也被打痛了。 哇,这是什么肚子,看起来这么肥实,怎么这么硬! 她捂着自己的左手,好像被打的人是她一样。 亓官书迷迷糊糊醒来,摸着肚子,好像被人打了一样痛,摸了摸头,比肚子更痛,有一个包长了出来,觉得全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像被人胖揍过一样,又痛又庠又浑身发烫。 虽然他本就胖得像个膏人。 过了一会,他才看清有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你没事吧?”苻紫苏头仰得老高了,不敢正眼看他,心虚得很。 “我怎么会晕的?我好像记得方才——” “方才有一只恶犬突然袭击你,不过我已经把它打跑了,你不必担心。”苻紫苏说了个慌,想糊弄他。 虽然这并不像是能说服人的理由。 “是吗?”亓官书完全不信。 迷糊中就记得好像有一只脚向自己脑袋踢来,自己便晕了过去,恐怕这恶犬就是他吧。 第四章 药到病除徐长卿 可惜自己有伤在身,不能【还礼】,否则一定给他好看。 想起自己手上的草药,苻紫苏递给他,道:“此药能治你的病,你快快吃下吧。” “这是什么?我不要,你拿走!”亓官书显然不信任她,怕她给自己下毒。 “你可别好心当做驴肝肺啊,这可是我亲自种的草药,别家地方都买不到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还是不要钱的,也就我好心,正好在这遇到你,才施舍给你的。” “我从不要施舍之物,你拿走!”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你还想不想救了,给我吃!”苻紫苏把药拿到他嘴边,想逼她吃。 他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屑看她。 “哎呀,你真是……”苻紫苏看他那一脸高傲的样子,真是没耐心了。 “郎君?”苻紫苏皮笑肉不笑地蹲下来叫他,在后背把草药揉成一团。 “干,干什么?”他突然觉得心中很不安,仿佛有危险靠近。 “看着我的手。”苻紫苏举起左手,摊开给他看。 “什么东西?”亓官书真的就看着她的手。 她冷笑一声,握紧了拳,眼看着她向自己的肚子一拳打过去。 “啊——”亓官书再次惨叫。 苻紫苏趁机把草药塞到了他张开的嘴里,并捂住了他的嘴,使他被迫吞下去。 等他吃下去之后,苻紫苏才松开手,马上退到一边,生怕他报复自己。 “你,你这臭小子!”亓官书摸着喉咙,突如其来的草药使他止不住的咳嗽。 苻紫苏伸手止住,“你先别急着发脾气,我也是为了救你才不得已为之,我也不知道会有人来这里,你可知我这里什么花都种的,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来到这片花田,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你!”亓官书被草药给呛到嗓子,一时说不出话,却又气得慌。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刚才打了你几下,可能是弄出些皮外伤,但我用的是左手,不使力的,而且我刚才也给你吃草药了,就算恩怨两消了。”苻紫苏想撇清自己的错,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倒霉的事发生。 皮外伤?看他样子也不算是皮外伤了,就算是得了荨麻疹也只是难受一阵,可她打的那几下足够让他伤口挂上半个月了。 “你这厮,简直岂有此理!今日不管你有没有救我,我都要拉你去府衙见官!”说着他吃力地站起来要逮住她。 苻紫苏忙挥手,“别别别,我真的没有要害你,这只是普通的草药,专治你这种病的,真的,你去医馆问一下便知,你问一下医者便知,这徐长卿没有毒的,求你别拉我去见官。” 徐长卿?! 亓官书听了很震惊,又有些激动,“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我说别拉我见官?”苻紫苏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 “我没害你?”苻紫苏回想着她说过的话。 他干脆也不问了,直说,“哎呀,不是!你刚才说徐长卿?你怎么会知道徐长卿的?” 据他所知,因官家有人叫徐长卿这个名字,便不准把此药材叫做徐长卿,故此此药材很早就被民间改为寮刁竹,他也是得了荨麻疹之后才听母亲提起的。 能把这药材叫做徐长卿的,恐怕只有一人了。 那还是小时候与遇到的一个丫头。 还记得有次他单独出去玩,不小心得了荨麻疹—— “好难受啊~”小亓官书因不小心碰到了灵香草而浑身瘙痒,还长出了一块一块红肿的廯。 这东西他本来就碰不得,也怪自己手痒,瞧它新鲜便碰了碰。 “你没事吧?”小紫苏出门的时候碰到了躺在地上的他,觉得他很难受,想要帮他。 “好痒好痛。”小亓官书见到有人,一开口便不争气地哭了。 “我看看。”小紫苏走进他,查看他的伤。 密密麻麻的疹子,让她有点发晕。 不过这症状好像在哪见过—— “阿娘,刚才那人好可怕呀,全身都是疙瘩,你给他吃的什么呀,他一下就好了。” 小紫苏的娘,武桑柔见她好奇,便拿出草药给她看。 平常她都叫此药为蛇草,说个复杂的名儿,又怕她不明白,但想了想小紫苏自从被蛇咬之后,就连蛇的名字都听不得,便换了个名字,“君儿,这个叫……徐长卿,它味辛,性温,有活血祛瘀,解毒消肿的功效,特别是对麻疹有出奇的药效。” “什么是麻疹啊?”小紫苏问道。 “就是娘方才医治的那位病者,全身密密麻麻,长着红块的……”武桑柔形容着方才病者的样子。 “我不听,我不听,好恶心啊——” 原来这就是荨麻疹啊,终于让我碰见了。 “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小紫苏一路小跑回到家中,想要那拿徐长卿给他治病。 回到家中,正巧碰见她爹,茯修染,他身前系着一块布,手上还拿着几束差不多晒干的花,连指甲缝都被染黑了,他见小紫苏刚回来,便走去拦住她,“苏苏,你怎么又跑出去了。” “我……阿娘要我去看药材。” “看药材?”茯修染皱起了眉,心里打折算盘。 他看了下周围,轻声对小紫苏说道:“你阿娘好不容易不在,苏苏你告诉爹,你到底是想跟着娘学医,还是跟着爹学制作香药?偷偷告诉爹,爹保证不告诉娘。” 医术和香药一直是紫苏父母的争论,可惜他们膝下只有一女,若是有两个女儿,便能一人学一个,互不耽误了。 可小紫苏是这两个虽然不讨厌,感兴趣实在谈不上。 她每日耳濡目染看他们一边药理一边香药的捣鼓也默默记在心里,但也比不上阿爹口中叔父的【花拳绣腿】的兴致高,还不如跟叔父学呢。 “我……哎呀,我忘了阿娘吩咐我做的事还没做完呢,我得走了,阿爹,我下次再跟你说。”小紫苏借口离开。 小紫苏匆忙从药柜里拿了药,便出去了。 找到男孩的地方,就递给他,“这是我自家种的药,很管用的,吃吧。” “我母亲说了,不能随便吃别家的东西,我不吃。”小官书倔强地撇过了头。 就是再难受也不会吃一个从生人手上接过的东西,更何况是药,谁人知这小女娃会拿什么乱七八糟的药给自己吃。 不对症之药,吃了有事可如何是好。 还挺倔…… 小紫苏二话没说,用力掐了他胳膊一下,小官书疼的大叫,她趁机把药塞在他嘴里硬让他吞下。 吃完之后,小官书便哭了,比刚才得病哭得还大声。 “喂,你小声些,让人听见以为我欺负你呢!”小紫苏想捂住他的嘴,免得把人惹来瞧热闹。 被她捂住嘴之后,他咬了她一口,紫苏痛的收回了手,也没像他如此哭闹。 见他这么闹腾,自己也没办法,就从腰间拿出自己的宝贝,想要哄他。 “这个给你,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她拿出一个香囊。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香囊是用最普通的布料做的,可里面的香药却是她父亲的独制香料,别人可是削破了脑袋都得不到的配方,可近几年茯修染因常年用鼻,为研制香药,鼻子已经不如往常那样灵敏,也就掌握不好最原始的香味,就连自己手上这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据说这种香药能放置数年都不会消散的,甚是神奇,今日却被用来哄人用了,若被父亲知道,定是要被说教一番。 见他拿过香囊之后,果然停止了哭闹,拿着它看来看去,还不停地闻。 小紫苏这才放松,学着娘平日里嘱咐病者的语气一样嘱咐他,“你放心吧,我常年跟着我娘诊治病者,也碰到过和你一样症状的人,他用了之后就好了,你应该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如果你以后还得病的话,就用我刚才给你的徐长卿,煎水连服三日,保证不会再犯病了,药到病除。” 第五章 似是寻到儿时伴 “什么?徐长卿?他不是人吗?你真残忍,居然用人来做药引!”小官书一听这名字就觉得不像药名,根本就是人的名字。 “徐长卿不是人,不对,徐长卿是人,也不对,哎呀,反正我阿娘说了,徐长卿很好用的,包治百病。”小紫苏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不懂医术的人解释。 “你娘说的?怎么什么事都是你阿娘说的,你阿娘用过徐长卿吗?她怎么知道?”小官书不信她的话,毕竟他的症状还没好,还是很瘙痒痛。 “我阿娘用没用过我不知道,但我用过,特别止痒温疟。” “你根本就是骗我,我还是一样难受,还给我吃这么苦的药,呜呜呜~”小官书觉得自己被骗,还吃了亏,便又委屈地哭了。 这爱哭鬼,怎么又哭了? 小紫苏听着哭声就头疼,真是没遇过比自己还爱哭的人,算了谁让他生病了呢。 她走到他身边,靠近他,【吧~】的一声,轻轻地亲在了他的脸颊上。 记得以前,自己生病不愿吃药的时候,阿娘都会亲自己一下,只要亲一下,药就会变甜了,所以她也亲他一下,想让他甜起来。 小官书果然不哭了,他愣住了,愣了半天,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娃会亲他,不过他好像也不是很讨厌她这样做。 小紫苏看他不哭了,就以为没事了,想先离开了,趁他还没回过神,“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紫苏见他愣在那半天不动,就想逃离这,“那我先告辞了。” “站住——”亓官书差点就让她走了。 “这位郎君,好汉,你就放过我吧,我方才也同你解释了,我是为了救你才不小心伤到你的,你就放我走吧!”苻紫苏此刻就差跪地求饶了。 “救我?我看你是要害我性命,我问你,我头上这个包是你伤的吧?”亓官书指着头上的包。 他可不是个傻子,说是狗伤的,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骗人的,定是她伤的自己。 “当时晨雾弥漫的,我怎么知道会有一个人躺在这,我当然是先踢一脚再说了,反正你都受伤了,也不差肚子上那两拳了吧……”苻紫苏说的越来越小声。 毕竟是自己先出手伤人,也没有底气。 他到底是不是我儿时遇到的那个人?可他是男子,那个人却是个女子…… 该不会…… 那人是——男扮女装?! 亓官书琢磨半天只能想到此情形,不然说不通他俩的言行如此相像,眉宇之间又如此相像。 或许,他有个孪生妹妹? “你家里可还有亲人?” 亲人? 苻紫苏愣了一下,双眉紧皱,似是戳到了她的痛处。 【苏苏,你一定要撑下去,小柔还小,你定要照顾好她,我茯家日后就靠你了——】 苻紫苏闭上双眼,不想再被提起伤心事,她生气地剐了他一眼,道:“你这无礼之徒,我好心救你,你却强加歪理怪罪于我,别再让我看到你了!” 说完她就负气走了,徒留他一人坐在地上。 歪理?真是有趣,明明是他…… “算了,不同他计较。”亓官书撑着身后的石头,艰难地起身。 “嘶——”亓官书是肚子和头都痛的火热,脑袋也疼得便连吸气都疼。 今日才刚开始呢,怎么如此倒霉,真是烂瓜皮当帽子,霉到顶了。 苻紫苏回到【苻氏宗祠】,这里立着的除了上头几排的历代祖宗,还有其妻之牌位,因茯氏家族一向不觉得女子生来低人一等,对自家娘子都是相敬如宾,与别家不同,便是在一旁有专门为妻女所设的地方。 她从竹篮里拿出了线香点燃,拜了三拜,牌匾上写着:故先考茯修染之牌位,故先妣武桑柔之牌位。 虽然宗祠众多亲宗牌位,但苻紫苏隔几日都会来清扫,她今日还是像往常一样,拿掉了前些天放的吃食,换上了新的水果,又拿出近些天才研制的香药,放到墓前点燃。 过了好久才开口,“阿爹阿娘,女儿又来看您了,今日给你们带了我新研制的香药,叫柒兰香,我用了其中不同药花调配而成,初闻之青涩,而后甜蜜,再者幽香,好似兰花盛开一瞬间捉补到的清香,我知道母亲不喜花香,故此女儿特意加了柑橘,是不是很甜啊?” “阿爹,我知道您一心想让我把香药发扬起来,幸好女儿有天赋,制作了许多连您都未曾闻过的香药,【四时香】已被我打理的风生水起,都快要忙不过来了,我是不是很厉害啊,您不必担心我会把茯家的手艺弄砸了,各位亲宗泉下有知,必会为我感到骄傲的。”苻紫苏自豪的笑着。 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带着笑见他们。 因为他们说过,希望看到的都是自己的笑脸。 阿爹阿娘已殒多年,虽眼中还是能看出悲伤,但心中早已释然,再来时,已不像儿时那番悲伤难自控。 “还有啊,小柔近日又长大了许多呢,不知是否义父义母给她吃的太好了,她还整日想要出去玩呢,她还这么小,我都快管不住她了,简直比我当初还要调皮呢。” 她抿了抿唇,道:“这几日便是上元节了,到时定会十分热闹,我还记得阿娘您最喜爱灯会了,到时我定会拿一盏最亮眼的灯盏献给您。” “这段日子【四时香】要些许忙活了,短时日内怕是不能来看您了,还请阿爹阿娘宽心,等忙活完这阵子,女儿便来看您。”苻紫苏叩拜之后便拿上竹篮离开祠堂。 回到内堂,刚坐下吃了一盏茶,便听到大门处有些声响。 “姑娘,不好了——”天府的女使,白蔹急匆匆来报。 “出何事了?”苻紫苏放下书。 “方才庄楼那边传来消息,天四哥儿他惹事了!”白蔹道。 “什么?!他又惹上何事了?行了,我去一趟,切不可让此事传到义父耳朵里。”苻紫苏急忙走出去。 “姑娘,轿子已在外候着了,姑娘不必如此着急,当心崴了脚。”白蔹给她拿了件披风,也紧跟着她出了门。 第六章 死拉硬拽回天府 刚到庄楼,只听【砰】的一声,一坛酒落在了门口,摧了个稀碎。 苻紫苏看着地上的碎盏,又看向里面,所有人都站在一旁,围观着在打架的三五人,其中一位便是天墨卿。 她深叹一口气,离了几尺说道:“天四郎,家里出事了,请主子回去。” 几声闷响,四个大汉被天墨卿打倒在地,领头的大汉捂着胸口,强壮镇定说道:“你等着,我会回来报仇的!” 天墨卿举起拳头吓唬他们,吓得他们几个灰溜溜地跑了。 “大伙儿都散了吧,别再瞧热闹了。” 他又坐了下来,接着吃起了酒。 “我说你这是发的哪门子疯?为何又要惹事!”苻紫苏坐到一旁,有些恼火。 这种事也不是一两次了,他隔三差五的在外面闹事打架,而每次出事都是苻紫苏替他兜住。 “你若是来说教我,便不必再说了,你回去吧。”天墨卿大口喝着酒。 苻紫苏着急地看着他,“你,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丧气啊,你每日如此,旁人看着不闹心,若是家里人知道了也定然会为你忧心的,快些回家吧,大娘子还在等着你呢。” “你莫用我母亲的名义来训斥我,她若看到我不回去,定要高兴的五更天唱曲儿,你若再帮着他们,便不要再与我来往了。”天墨卿不耐烦的拿着酒壶,走出了庄楼。 “你!”苻紫苏气愤地站了起来。 怎么昨日一个样,今日又一个样,真是阴晴不定的,到底发生何事了,惹得他与别人在庄楼打了一架。 正想要追上去,他的随从无戈拦住了她,向她解释道:“姑娘,我家主子方才是见到那四位大汉借醉酒之名调戏一位良家女,便想去阻止,我家主子好言相劝,不想他们竟与我家主子动起手来了,我家主子这才与他们打起来的。”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他了…… “无戈,你先回去吧,若大娘子与老爷问起,就说,就说他在休濡那吃醉酒了,晚些再回去。” “是,姑娘,我家主子就拜托您照顾了。”无戈楫礼道。 她点点头,便追去了。 见他身影走得挺快,一会便走进巷子里,她喊道:“惟吉,惟吉!天墨卿——” 他没理她,走的更急了。 “哎呀——”苻紫苏没留意脚下,被一旁的竹竿给绊倒了。 【好疼。】 天墨卿听见身后有声响,便急忙赶过去,“怎么了?” 本想扶她起来,苻紫苏挣脱了他,瘪着嘴,眼角闪起了泪珠,“疼啊,不要你管!” “对不起,都是我不对。”他皱起了眉,有些心疼。 “当然是你的不对了,要不是你赶魂似的走,我能摔吗?”她扶着脚腕,表情有些痛苦。 “我扶你回去。”天墨卿语气变柔了些。 他还没碰到她的手腕,就被她甩开了,“不,我不回去!” “你要怎样?”这次换他担心了。 “除非你跟我回天家,我才起来。”苻紫苏牢牢的坐在了地上,耍赖起来。 他犹豫了一会,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无奈地摇头,背靠着她,道:“上来吧。” 她笑了,一下跳到他背上,差点没站稳。 天府的看门仆人在门外,老远便看到天墨卿回来了,便赶忙去里头告诉大夫人。 可是没把兰大娘子高兴坏了,马上放下刺绣,走到厅堂等着他。 “苏儿也回来了,能把卿儿带回来,想必你是费了不少劲吧?”兰大娘子看着他俩都回来了,更高兴了。 “没费什么劲,卿四哥可是听话的很,只是平日当着大娘子和老爷的面未露真情,他是害羞的紧呢,方才他在外头还说让爹娘操心,想给大娘子和老爷请罪呢,你觉得我说的可对?四哥儿?”苻紫苏暗暗的捏了他一下。 他疼得身子扭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揉着自己的腰,随后楫礼道,“让母亲担心,是儿子不对,请母亲原谅。” “快快起来,卿儿能回来,母亲便是很满足了,只是你父亲现下还在宫中,若看到你回来,他定然很开心的。”兰大娘子近身向前,扶着他的手肘,满意地笑道。 “大娘子,外头风大,进去再说吧。” “对,我命人备了席面,你们定是饿了,进去用些吧。” “我就不,嘶~”刚想拒绝,天墨卿又被苻紫苏掐了一手。 “好啊,我们正好也饿了,进去吃写吧,大娘子准备的菜肴,定是些佳肴。”苻紫苏走到兰大娘子身边扶着她进了厅堂。 菜刚上齐,天墨卿便装着腹痛难忍,找借口回去歇息了,她们也留不住他吃饭,便让他去了。 “苏儿这些天还是在铺子忙活吗?这些时日我可是许久未见你了。”天兰大娘子给她夹着菜,关心地问道。 “是啊,眼看着上元节就要到了,铺子正是用人之际,忙得很,我都快抽不出手了。”苻紫苏笑谈。 虽累些,但她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也没把累人的事没放在心上。 “还真是辛苦啊,你一个女儿家,年纪轻轻便要操持劳作,如果有人帮衬着,也省心些。”兰大娘子道。 “多谢大娘子关心,我铺子里是有不少人帮着我呢,要不然仅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撑起【四时香】。”苻紫苏道。 “怎么还叫得如此生分,我说了,若苏儿你愿意可以叫我母亲。”兰大娘子道。 “这怎么行,苏儿承蒙大娘子厚爱,当初是您受我先父所托,我才得以您照顾,苏儿心中虽十分感激大娘子的养育之恩,可实在不敢叫您母亲。”苻紫苏一直很敬重她,心里早就把她当作亲生母亲一样看待,可自己毕竟不是天家人,也不能失了礼数分寸。 “你倒是懂事,不像我那几个儿子一个个都是不听管束的。自从搬去临安后,我与卿儿越发生分了,他又不肯随我回去,我这只能每隔一个月回来一趟看看他。我这一生最遗憾的便是没有个像苏儿你一样乖巧听话的女儿啊,若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该有多好啊。”兰大娘子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别家人是盼着能男丁兴旺,可养了这么多儿子,才知道别家有女儿的好,别家或许羡慕他们有四个儿子,可天知道四个儿子都不是省心的主,他们也想要子女双全,可偏偏是没这命。 苻紫苏听了,笑了笑,“大娘子快别这么说了,听得我脸都红了,我不过是寻常百姓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了,若大娘子真想找个人陪,便让家里几个哥儿的新妇多来陪陪您,她们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想来是与大娘子更聊的来些。” 被她这么夸的,以为是在说别家姑娘呢,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竟还有此面。 “我都是老人家了,他们又成亲没几年,自己家的事儿都理不清呢,我又怎么好意思让她们陪我这老太婆说话呢。”兰大娘子摇头道。 她也是对这几个儿媳不满,才让他们各自分家住,也省得婆媳之间闹得不快,自己眼睛也清净些。 说到这,苻紫苏大概是知道她的意思了,“若是卿哥儿能取个乖巧懂事的妻子,大娘子也会少一些烦心事,想必新妇也能陪着大娘子解闷,这样岂不是对大娘子和卿四哥都好。” “还是苏儿最懂我心,眼看着我家卿哥儿再过几年都快要三十而立了,这亲事还是没有着落,本不该麻烦你的,可苏儿也知道,我这四个儿子中就属卿哥儿最顽劣,也只有他未成家,他也就把你的话当回事,我想着你有空便去劝劝他,把心收一收。”兰大娘子为了她的小儿子可是操碎了心。 虽说天墨卿过了今年的生辰也才二十二,但谈起终身大事,哪个母亲又能放下心呢。 就想着她的好儿子能早日成家立业,她好享齐人之福。 “大娘子请放心,我自小在这院子长大,和卿四哥也算是情同兄妹,他的事便是我的事,我定会管的。”苻紫苏向她保证。 第七章 上元灯节逛花市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不过就出去了一夜,怎的被弄成这副样子?”月奕君幸灾乐祸地笑着,一点也不关心他的伤。 “我被打成这样你还笑!”亓官书有些恼羞成怒了。 “哎呀,当初我就劝你学点武术防身,可你偏偏不听,瞧你这一身膘,便是打不过,跑也跑不动了,如今被人打也是你时运不济,活该。”月奕君这毒嘴净说些损人的话。 “若不是你没有决心劝我,我会弄成这样子?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要的消息你找到了吗?”亓官书忍着痛敷着伤药。 “是查到了些,不过也不算多,当初你所在之地是在东大街的一个小巷子里,附近落户人家不算远的便是有三十多家,照你说的当时那小姑娘的身形,我估摸着大概有五到七岁那么大,我调查了那里的住户,十一年前便有二十多家,算上正室和妾室,且先不算上外室,有那么多大的女孩便有五十多个,男孩也有四十多个,再排除那些已嫁入夫家的,还是有七十多个。”月奕君翻着几张纸,上面全是从百晓生那搜集到的消息,为了打听到这些可是废了他不少钱财。 “这么多?那这三十多个人中,有哪些是学医或能触碰到病者的?”亓官书问道。 还记得当时她给自己治的药是自家种的,那必然是能触碰到药的医者。 月奕君一脸自豪,早已预到他会有此疑虑,他笑道:“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我查过当时当过医者的,一里地之内有三家,五到七里也只有七家。” 正当亓官书觉得有些希望的时候,月奕君又一盆冷水泼下来,“可惜的是,这十家,有两家搬走了,还有八家全是男丁。” 怎么可能呢?全都是男孩?可我当时看到的的确是女孩啊…… 亓官书有些不解,若这些都没有的话,那当初他碰到的人到底是谁? 月奕君可气地看着他,觉得他又在敷衍走神,敲了敲桌案,“唉唉唉,你这是,什么表情?我能查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说这些事都过了十一年了,你若当时撇下面子问问那小姑娘,便不会毫无头绪了,如今便是有心要找也很难找到了,话说你怎会突然要找那小姑娘?” “不关你事。”亓官书放下药,便转身走了。 “好啊,不关我事,往后你碰到任何事,我都不会再手欠的帮你了,我若是再帮你,便叫我肚子疼上七日,我也不理你了!我是说真的——”月奕君朝他撂下话。 没成想亓官书背着他摇了摇手,似是不屑他。 好家伙,真是走的干脆,连头都不回,我再也不会帮他了,绝不! ~~~~~~ 两日后,上元灯节。 花市上灯亮如昼,月亮也满得正好,街市上人来人往,平日里不轻易出门的千金姑娘也相约同伴看灯赏玩,姑娘们打扮得比平日里更美丽,精致大雅的衣裳配着灯花也是不一样的风景。 花市上,只见史潇允穿着淡蓝色的衣裳,带着金色的簪子,还花了个精致的妆,见惯了她素衣淡妆的样子,偶尔打扮也是令人眼前一亮。 可身边却没见苻紫苏的身影。 “苏苏,快看这个挺可爱的,你可喜欢?”史潇允拿起一个兔子花灯瞧了瞧。 今日她心情极好,才叫了她苏苏这个称呼,若平日她定害羞的说不出口,觉得那是小姑娘才叫的,不只是因为今日是上元节,还因过了今日,她那劳碌命的【东家】苻紫苏竟破天慌的给他们所有人十日休沐,比官家规定的日子还多了三日,所以抠搜的史潇允也决定给苻紫苏挑选一样像样的礼物送给她。 她回过头在人群中一眼就找到了苻紫苏,她穿着一袭红衣,一头鬓发都被整齐的盘了起来,平常那一脸英气的脸也很是惊艳,但她面上的妆跟衣裳一点都不搭,倒把她的容貌给衬得暗淡了些,可若与花市上的姑娘相比也毫不逊色。 史潇允定神,在远处美美的欣赏着她。 果然,她无论在哪,我都能一眼就找到她,她永远都是这么耀人。 “阿姐——”突然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把她叫醒了。 【小祖宗……】 史潇允捂着自己的脑袋,听到这声音觉得头都大了。 在苻紫苏的身后出现了那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她也穿着红衣,不过女娃的身子非常白皙。 可都十一了,才刚到苻紫苏的腰一样高,一点也不像寻常孩童的个子,可能也和苻紫苏一样,小时候不长个,长大了之后大概也能和她一样高吧。 她就是史潇允嘴里的小祖宗,茯苏柔,也是苻紫苏的妹妹,可她没有像苻紫苏一样听话,经常到处乱跑,为了防止她走丢,苻紫苏还特地给她一块玉坠,以便旁人寻到她送回来。 为了苻紫苏,史潇允也真是没为小柔少费心思。 好不容易清净一天,以为能跟紫苏单独过节,看到她,好心情一下就没了。 她转过身拨弄着花灯在发呆,明显不高兴了。 苻紫苏走过去,知道她是不喜自己把妹妹带过来,本来自己也没打算带她的。 可今日她出门不知为何就乘了轿,平日她可是能走路就走路的,可能是因第一次穿这长摆裙,裙摆太长,再加上她不经常穿姑娘家的衣裳,都是男装打扮,头次坐轿,不知怎么的,小柔就藏进座椅下面的暗箱里,她又抱着自己的大腿不肯离去,只好带她到这了。 “别生气了,也就这一次而已,不过就多个孩子嘛?大不了下次我们再单独出来,嗯?”苻紫苏拉着她的衣袖,求她原谅。 “而已?下次?你知不知道你好不容易打扮的这么美,你一年可能也就这么一次打扮,带上她,我们还怎么玩啊,过会儿就回去了吧?”史潇允瘪着嘴,闹着脾气。 “她还是个孩子嘛,别跟她计较了。”苻紫苏摸着小柔的头。 看着小柔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的都快滴下水来了,就在紫苏抬头的瞬间,她挑衅地看着对面的史潇允,那眼神好像在说:看我欠揍不?诶~你还打不到我。 平日里就史潇允陪小柔最多,她们也是互相嫌弃,严重了还会咬架,但当着苻紫苏的面子都会装一下,小柔也是听到她嫌弃自己,也在紫苏背后白了她一眼。 可不巧被史潇允看见了,她这爆脾气还忍得了,她蹲下来掐着小柔的半边脸,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当然了,我们的小柔最听话最懂事,我当然不会跟她计较了~” 小柔挣扎着挣脱了她的魔爪,捂着她的小脸蛋躲在了苻紫苏身后。 “我们走吧,等下灯谜便要开始了。” 第八章 花市寻人扰兴致 “苏苏快来,这正好有座儿!”史潇允带着二人往最里头挤,想找个好位置看热闹。 她们也是赶上了,瞧着正好有三个位子,赶忙小步走去。 正当她们赶到位子之时,只见一把扇子朝她们飞来。 就在那扇面离苻紫苏还有三尺近之时,史潇允眼急手快地挡在了苻紫苏面前握住了扇骨,这才免得在众人面前闹笑话。 “何人如此放肆!”史潇允生气地看着周围,想找出扔扇子的无理之徒。 众人看着她面露凶相,都纷纷避开了她的眼。 “这位子是我的——”一位看着就是欺善怕恶的霸王,带着身后一干奴仆走上前,看样子也不是个善茬。 “你这话说的真是好不霸道,这位子明明是我们先坐下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史潇允听这话就来气,想要上前评理,可被苻紫苏给拉住了。 “我老早就看中了这个位子,定下了这儿,只不过是比姑娘迟了一步,姑娘何不把这位子让给本衙内,本衙内必有重谢。”衙内一开口,便让人无从理论。 他虽一口一个衙内的自称,如此规矩地行礼,又笑口对人,虽行为不当,便是说理也没了脾气,若还针锋相对,倒显得她们不懂礼数了。 看着周围也是有好多人都是站着没位坐,却偏偏在这好巧不巧的赶上三个位子,旁人也不是愚人,怎会看着有位子不坐,偏要站着,想来也是特意给人留着的。 “算了,只不过是个位子,不必如此大动干戈,既然衙内想要这位子,那便让给他就是了。”苻紫苏劝着她。 “还是这位娘子豁达,本衙内在此谢过了。”说完他便顺理成章地坐下了。 身后的几个奴仆,也走到剩下的两个位子等着吩咐侍候。 “诶,你——”史潇允见他把剩下两个位子给占了,这气又上来了。 本来是好心让他一个位子,可他便要贪得无厌的把她们的位子给占了,她怎么受的了此等气。 苻紫苏又拉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道:“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在旁边也能看的,他们人这么多,不好对付的。” “我还怕他们几个小厮不成?”史潇允抽出了手,本来好好的心情硬是被破坏了,她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你是不怕,可若打起来被人看到,岂不是会被旁人说闲话,也破坏了上元节的热闹,岂不得不偿失?”苻紫苏把她拉到后面去,免得她看到那人生气。 好时机!小柔见姐姐松开了她的手,便悄无声息地从旁边溜走了。 而苻紫苏忙着安慰史潇允,加上周围嘈杂一片,她俩便没有察觉少了一个人。 没过一会,又从后面来了一位郎君,他径直走向刚才被占的上位坐了下来。 看着那人的背影,史潇允一下便明了,原来是和那嚣张衙内一起的,看他们穿的也不错,怎么竟和我等抢占上座,真是岂有此理。 果然,男人从不可靠,如此嚣张,若不是苏苏拦着,我定上前【理论】个清楚! “延卿兄,怎的不见远之兄?今夜如此热闹,他若不来,我这台面可就少了一半乐趣。” “他啊,前几日被只野猫给抓伤了脸,如今还没痊愈,他这么要脸面的,怕是无颜出府了,这热闹只能我们瞧了。”月奕君笑着端起茶盏。 当苻紫苏空下手,缓过头来才发现手上少了点什么,“呀,不好!小,小柔又不见了!” “什么?她又不见了?”史潇允捂着脑袋,头好像又疼起来了。 这么好的日子,这么美的三更,又要找那个不知死活的小泼皮,岂不是更扰人兴致。 “那小猴儿……我是说小柔,她都已经出走这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次了,说不定她是觉得这儿有些无聊,或是到别处瞧热闹了,等到时辰了,她自然会回家的。”史潇允丝毫不担心她的安危,还劝她不要浪费这大好时光去找小柔。 “这怎么行,今夜门庭若市,擦肩接踵的,也不比往常,若是被有心人骗了去,或是被人牙子给……不行不行,还是先找到她再说吧。”苻紫苏却是着急的很,越想越着急,毕竟是亲姊妹。 人都已经【掉了】不下八九次了,怎的次次都如此心急,看来那【猴儿精】还是没卸下真面目让她知晓,不知我不见了她还会不会如此忧心。 “不如这样,我去吩咐手下奴仆帮着找着,她个孩童也走不远,你在这等我,我马上回来。” 苻紫苏点头,想着趁她去的这点时辰沿着街边找找,或许能找到小柔。 她会去哪呢?连最喜欢的南果铺子都没有…… “这位小娘子,买个面具吧。” 此时突然在她面前出现拿着面具的手挡住她的道,旁边是戴面具的郎君,吓了她一寒颤,她下意识的握起拳头,打向他。 “别打,是我——”天墨卿摘下面具,就差一点就打到了。 真美。 天墨卿也是被她今夜的装扮给迷住了,这红色衣裳再加上她精致的妆容,他一直以来都是见她以男装见人,可从来没见到她如此打扮,一下迷了眼,都忘记说什么了。 苻紫苏见到是他,便收起拳头,往他肩上揍了一拳,教训着他,“你搞什么鬼,带着这脸子在花市上到处走,若不是我收拳快,你这花脸也得印上我的拳头,也就是我,要是你这么吓旁人,小心她们把你当无赖光棍胖揍一顿。” 这一顿掐,把他掐醒了,他还偏着身子不让她掐,揉着肩膀,抱怨道:“你能不能换一个地方打,每次都打这个地方,上次打的还没好,青着呢,打坏了你可负责?” 苻紫苏顿了一下,“我这是……我这是替你以后的娘子负责,你整日无所事事的,整天就知道找你那些狐朋狗友吃酒,这么下去怎么行。” “你这么凶,整日就知道对我拳脚相向,也不知道哪家没眼光的郎君会要你。”天墨卿酸言酸语地说道。 说到婚事,苻紫苏想起了前几日兰大娘子与自己提到的关于天墨卿的【私事】,正巧提到这了。 想来今日也是个好日子,不如给他提个醒,平日里提起这事都会都会与我瞪眼,今夜如此热闹,他定不会生气的,“我……我,我嫁不嫁关你什么事啊,倒是你,今日是上元灯节,各家小娘子们都会出来看灯会,这可是难得的好时机,你还是趁此机会选一家顺眼的,否则迟了,被别家郎君挑走,也不知何时才能有如此缘分相识那些闺阁千金了。” “我天墨卿还愁没人嫁我?何须劳烦你,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天墨卿一听这事,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 他看着苻紫苏,没好气地说道:“你今日穿的是什么行头,花枝招展的,难看死了,还不快快把你头上的破东西拿下来,碍人眼吗?” “我……很碍眼吗?我这身行头可是阿允替我置办的,尤其是这发饰,阿允可是费了好的功夫才弄好的,你这么说让她听到定是要与你吵上一架。”苻紫苏一本正经地问他,有些困惑是否当真不得体。 毕竟她可是一年只穿一次衣裙的人,对这些也不是很在行。 除了这身衣装,还有头上的发式也是史潇允特地给自己盘的,她还嫌自己梳得不好,硬是弄了一个时辰才完活。 虽然我未见过天下人,可阿允的手艺也算得上我那一片方土中做的最好的,也不至于这么差,被他天墨卿嫌弃吧。 “你……”天墨卿看着她那疑惑楞楞的眼神,心里有些乱,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他片刻回神,想掩饰自己的神情,便匆忙带上了面具,又把手上多的面具交到她手上,道:“把这面具带上吧,辟邪。”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阿卿,惟吉!”本想追上他,可奈何人太多,没追上,一下便消失在她眼前。 苻紫苏疑惑地看着手中的面具,又看向远处的人群。 他来这只是为了损我一番,给我个脸子? 这一个两个的,整天到处乱走不见人,真不知要为他们操多少心。 第九章 抓错插手闹乌龙 “公爷放心吧,我已经把刚才在跟踪你的府中奴仆一干人等全部给解决了,他们是不会找到这来的。”阿茶气喘吁吁地跑到亓官书身边,拿下了面具,看这样子是没少绕圈子。 府中人定是从哪得知了亓官书会到花市的消息,他刚下山没多久,便察觉有人跟着,若不是他早预料到此事,与阿茶互换衣衫,又带着面具,他早就被【请】回去了。 阿茶擦着脸上的汗,用面具扇着风,好让自己凉快些,不过他看着亓官书一直带着面具,也不曾摘下,都替他热的慌。 如今虽是孟春之季,可公爷向来怕热,今夜人潮涌动,又走了好些路,怎么耐得住这人海中扇来的热气。 “公爷,你若不想拿面具,我替你拿。”阿茶好心想把亓官书脸上的面具摘下来。 “不必了!”亓官书打掉了他的手,似是不想摘掉面具。 阿茶被他的喝斥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何如此护着面具,不愿摘下。 莫不是知道自己面容不佳,怕吓到了那些貌美的小娘子?看来公爷还是挺了解自己的。 一想到这,他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可却惹得亓官书不满。 就他那榆木疙瘩,便是拧一拧头,亓官书便知道他水浇的葱花脑袋上又长出什么苗,怕是跟延卿待太久,随他一路子了。 若不是在茶山那碰到的大力女,对我手脚相加,弄得我连破了相,我怎会带着这面具受这罪。 亓官书瞥了阿茶一眼,见他还不识趣地站在自己身旁,倒是要看他站到何时,“你站在这儿,可是要与我一同游花灯?” “哦~小的明白,小的这便退下,那阿茶祝公爷今夜觅得佳偶。”阿茶临走前还不知死活地贫了句嘴。 “滚——”亓官书踢了他一脚。 隔一阵,总有那么几天被他气到,这阵子最好是不要再见到他。 亓官书理了理衣衫,这衣装实在是勒得慌。 平日都让阿茶多吃点,他偏不听,长得跟个瘦猴似的,勒死我了,还是找个地方换了去。 “小柔,小柔——”苻紫苏到处喊着苻苏柔的名字,希望她能听见。 她会去哪呢? “这小柔,到处走,从不闲着,便是这花灯会也要我操心,待我找回她,定要好好说教她。”苻紫苏低喃抱怨着。 这时从她身后匆忙路过一郎君,实实地撞了她一下,肩膀可是好生疼了一阵。 “什么人啊,撞了人也不赔礼道歉,疼死我了。”苻紫苏冲那人喊了喊,可郎君并未应她,而是疾走起来。 没过一会,一娘子察觉自己腰上少了东西,想起方才有一戴着面具的郎君在她周围停留过,才知道是被那人【偷了花灯】,便对着周围高喊起来,“来人啊,抓插手,抓插手啊!” 这一嗓子被苻紫苏听见了,路见不平,怎能不理?她立刻就想到了方才撞她的那个郎君很是可疑,便往那人的方向走去。 “站住!”苻紫苏边追边喊。 她脚力本是不错,可奈何这衣裳着实碍人,几次差点被衣裙给绊倒。 那人见追自己的是位弱不经风的小娘子,便慢了下来,还回头看了她,轻蔑笑道:“我便是站住了,你又能奈我何啊,等你追上我再说吧!” “岂有此理,竟敢如此嚣张!”苻紫苏还是头一次见如此猖狂的鼠辈,偷了人家东西还不知悔改的。 若平日里她郎君打扮,岂会让那小人如此嚣张,还不是几个拳头解决的事。 这话说的,她忍不了了,也顾不得这精致衣裳,她用力撕掉了托在地的衣摆,扔掉了这碎衣角,继续加快步子追上那嚣张的插手。 没了托累,她跑得快多了,也离那歹人越来越近了。 眼看着就要抓住了,他却拐进了一个巷子里,不见踪影。 苻紫苏追到巷子停了下来,看着这么多巷口,也不知那插手往哪逃了。 她随便选了个巷口追进去,却没想到回到了花市。 “可恶,竟跟丢了!”苻紫苏停在了街道上,气愤地挥着拳头。 【哎呀】一声哀嚎,好像是打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 苻紫苏回头一看,这不是那个插手吗,让自己逮个正着。 还没等亓官书反应过来,她就掰住了他的手腕,让他不得动弹。 “疼疼疼——”亓官书痛苦地扭着身躯,便是疼的不行了,另一只手也没放下手中的孛娄,死死地握着。 “这位……哎呦!” 还没等他说完,苻紫苏又加重了手力,质问他道:“把招文袋交出来!” 一听便明白了,眼前这粗鲁的娘子竟原来是打劫的。 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给她要紧,不然我这胳膊定要被她折断了,亓官书从腰间拿出招文袋,递给了她,颤巍巍地说道:“我只有这么多了。” “算你识相!”苻紫苏伸手拿过招文袋。 却不成想,亓官书趁她放松警惕之时,挣脱了她的挟持,反过来把她的手腕给扣住。 可又没想到的是,苻紫苏手劲比他大的多,稍微用了点劲便挣脱了他的手,还反过来给了他一拳。 “啊——”他痛的叫出了声。 又是同一个地方,我身上这么多地方不打,便要打我这儿,就三天给人挨了两下,一拳比一拳重,我这是倒的什么楣啊。 “知不知道爷……我是练过的,敢跟我耍花招,不要命了!” “这位小娘子,在下都已经将招文袋给你了,为何还要如此为难在下?” “你这插手,偷了别人的银钱还想安然离去,想得倒美,走,跟我去见官!”说完苻紫苏拉着他去官府。 插手?什么情况? 亓官书解释道:“小娘子可是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插手,你先放开我,听我解释……” “解释就是掩饰,今日我定要将你伏法!”苻紫苏可不听他的胡编乱造。 方才那位被【偷灯花】的娘子赶了过来,看见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娘子,还有她抓住的插手,马上拦住了她,喘着粗气道:“这位娘子抓错人了!” “抓错人?怎会抓错人,我可是一路追着他,片刻不曾离开我眼……” “娘子真是抓错人了,方才遇上巡逻官兵,已经替我抓住那贼人,银钱也都全数找回,那贼人与这位郎君带着同样的面具,怕是娘子认错了。”那娘子解释道。 “原来是误会,大伙儿都散了吧,别再看了,走吧走吧。” 看热闹的群众瞧着是闹了个乌龙,便都散去了。 原来如此,竟是我抓错了人,真是丢人…… 苻紫苏松开了他的胳膊,施礼道:“实在抱歉,我也是抓人心切,认错了人,还请郎君莫要追究,我在这给你赔礼了。 现在想起来,那插手的身段是比这人要消瘦些,这郎君身材长得也奔放些,怎么会这么糊涂,抓错人呢。 “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了,你走吧。”亓官书揉着手臂。 亓官书也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主,既不是故找麻烦,那也不同她追究了,都追了这么多条街,毕竟妇人也不容易。 第十章 苏雅香楼芳心苦 苻紫苏愣在原地,原以为她出如此重手,那郎君会计较不休,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也不出口辱骂。 那人真是好脾气,就这么走了,实在潇洒,刚才我怎么说也出了三分力,竟跟没事人一样。 正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脚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硬的。 她移开了脚,是块玉佩,色泽圆润,通透得无一丝杂质,是块好玉。 大街上怎会掉这么好的玉?莫不成是方才与自己打斗的那位郎君掉下的? 她想追上去把玉佩还给那位郎君,却已见不到人了。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让人知道我拿着此等玉佩,让人误会可怎么好?”苻紫苏主要怕被史潇允知道,她也知道史潇允是最讨厌男人了,更是见不得自己与那些臭男人接触半分。 可惜不知是哪家郎君丢的,不然就给送到府上也好啊。 算了,有缘碰到再说吧。 亓官书慢悠悠地走在街上,方才弄撒的孛娄,又不知从哪弄了一袋,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还不忘吃着他的孛娄。 都这时辰了,灯谜会都已经散了吧?反正自己对那玩意儿不感兴趣,还是别凑着热闹了。 “延卿?怎么在这儿碰见你?”亓官书本想找家酒馆填饱肚子,正好迎面碰到他。 “你还说呢,不是约你去看灯谜会吗?你怎么才来啊,灯谜会都结束了。”月奕君不满道。 他总是这样,总不在约定好的时辰出现,为了能让亓官书准时赴约,还特地说早了几个时辰,还是没按时到。 “嗐,别说了,倒霉啊……”亓官书揉着肚子,抱怨道。 “这是怎么了?是又吃了什么亏?还是让人打了?”月奕君看他神色不对,又一直揉着肚子。 “我……算了,不说了,说出来你定要笑话我。”亓官书实在见不得他见到自己被打,还一脸幸灾乐祸地笑。 “嘿,别介啊,跟我说说,我们远之是受了何等欺负,我定替你欺负回去!”月奕君像听热闹似的,提起了他听故事的欲望,主要还是想听听他是如何出糗的。 “你请我去庄楼,我便告诉你。”亓官书只觉得饥肠辘辘,也没心思想别的了。 “庄楼多没劲啊,我听说前几日新开了家艳馆歌楼,那里的厨子烧的一手好菜,那小曲儿唱的听了更是绕梁三日啊,我们去那听吧。”月奕君一个劲儿的夸着这春楼如何如何厉害,应该是没少去。 “是你想去吧?”亓官书已经看透他的心思了。 “嗐,难道你不想尝尝?可比你这孛娄好吃多了。”月奕君看着他手上被他吃的所剩无几的孛娄,也不知他为何如此中意这用黄金粟做的米花,隔三差五的捧着这宝贝啃。 艳姬美曲他是没兴趣,可这美味佳肴他听着倒是挺诱人的。 反正也没地方去,不妨一试。 【苏雅香楼】 一听这名,很是文雅,外面也没有人招呼拉揽,不像平常的花楼落了俗套。 若不是熟客,一般是不会知道这是花楼的。 不想进去之后,里面亦是客满生辉,南北两廊皆有小阁子,灯烛萤辉,上下相照,大多还都是穿得文人样的书生,歌姬舞姬皆聚于主廊槏面之上,专心的听着台上人唱曲儿,看着跳舞的角儿婀娜的舞姿,还有些以酒待客呼唤,真是文雅得很,想来这也是东京城为数不多的一大特色清流。 “怎么样,看这布局,这排场,不比花茶坊,太平坊养眼的多。”月奕君用胳膊搭着他的肩,还有些骄傲自己能找到这么上档次的花楼。 “呦,月郎君来了,怎么没召唤奴家,干站在这啊。” 苏雅香楼的鸨儿,雅芝姻手拿团扇,悠闲的从楼上下来,她眼阔深邃,鼻根高挺,身高五尺六寸,在汴京算是比较高的,听祖上说过,她的太外祖父有外邦的血统,故此才有这特别的长相,就算从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 她年纪轻轻,不过才桃李年华,却做了这苏雅香楼的妈妈,她的相貌算是中上等,以她的资质和出身,想要嫁到一户好人家也不算难事,可父母双亡,全家也只留下了她一个骨肉,她却偏偏做起了花楼生意。 “雅妈妈,今儿我可是给你带新客来了。”月奕君像是常客,与雅芝姻很熟悉,一点都不见外。 当然,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都是自来熟,他也从不见外。 “呦,这位是?”雅芝姻问道。 “在下姓亓……”亓官书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自己的姓名,若是让府里人知道他来这,少不了一顿打骂。 雅芝姻见他停顿,以为是姓齐,便没有多想,“原来是齐郎君,奴家雅芝胭见过齐郎君。” “雅妈妈,听说你这儿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不知今夜可有幸品尝啊?”亓官书一开口便把吃的挂嘴边,丝毫没忘记他肚子饿的大事。 虽然这百花缭绕,美人歌舞让人醉心,但对亓官书来说,填饱肚子便是头等大事,其他的事他便不管。 雅芝姻听完也是愣了片刻,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客人,来了此等神仙地方,居然开口第一件事便是食饭,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稀客,“齐郎君还是个内行的,有很多客人也是冲我家的手艺而来,奴家这就为二位准备厢房,二位请。” 她说完便领着他们到二楼厢房去。 过了会,酒菜上齐之后,她亲自领着两三个年轻歌姬和侍酒娘去陪他们。 这些舞姬长的不差,可站在雅芝姻身边,便是被比了下去,根本不是她们可以比的。 “二位吃得尽兴,姑娘们可要好好招呼啊。”雅芝姻吩咐完便要离开。 “诶?雅妈妈不给我们作词助兴吗?”月奕君叫住了她。 “奴我从不陪客,恕奴扫了月郎君的兴,奴告退了。”雅芝姻施礼退下。 “这位妈妈还真是有个性啊。” “听说雅妈妈从不陪客,也是可惜了她一声好嗓子,我也只是有幸听过一次呢……”月奕君回忆着那次场景。 还记得那天见雅芝姻穿着一身红衣,唱着她最拿手的词,庆湖遗老的芳心苦,【断无蜂蝶慕幽香,红衣脱尽芳心苦。】 那歌声悠扬婉转,沁人心扉,听的人置身其中,仿佛自己就是那骚人在听着她的悲伤。 在她身边,还有个为她抚琴的小郎君,琴声与歌声好似高山流水,瞧她那深情款款的样子,可眼里是掩不住的悲伤。 她似是有憾事未能如愿,看她那神情似是心仪之人在眼前,可却爱而不得,尝尽离别之痛。 能被雅妈妈看上的郎君,必定是个卓尔不群,才华横溢的俏郎君。 可惜纱布遮住了那郎君的样貌,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 也是从那次起,她再没开口唱过。 第十一章 半道捡个女娃娃 茯苏柔蹲在街角,前面堆了一堆东西,不知在捣鼓着什么,最后从怀里拿出一包白色粉末,在堆了一个小角的地方。 “瞧那女娃娃,穿的如此富贵,定是有钱人家,不如……”山牙子和他的同伙林牙子使了个眼神,悄悄地朝茯苏柔走去。 正想要抓她,茯苏柔突然回过头,天真的笑着,“叔叔,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对啊,你娘让我们来找你回家呢,跟我们回去吧!”山牙子编了个谎,想让她跟他们走。 “我娘让你来接我啊?她都好久没理我了,我以为她再也不要我了呢。”苻苏柔听他们说起娘,并未惊奇,面上也毫无波澜,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们。 “是啊,是啊,你娘吩咐我们一定要把你找回来,你快跟我们回去吧。”山牙子以为她上当了,笑得连眼睛也找不见了。 “好啊,我跟你们回去,不过你们要陪我玩一个游戏。”苻苏柔笑着说。 “什么游戏?” “木头人的游戏,我数三个数,你们便不能动了。” 林牙子拉着山牙子,悄声地说道:“小心这女娃使诈。” “她只是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那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不许动了,如果动了,就会受到惩罚。”茯苏柔站了起来,走到他们身后。 他们转身,问道:“你还没数数呢,怎么就开始了?” “我心里数过了,你们输了。”茯苏柔笑道。 “行行行,就当我们输了,你快跟我们回去吧。”山牙子道。 “不行,你们还没受惩罚呢。”茯苏柔跺脚不开心了。 “我们甘愿受罚,怎么罚?” 苻苏柔不知从哪找到的麻绳递给他们,道:“举着这个,还要喊我是木头。” “这也太傻了吧……”林牙子低声嫌弃道。 “你们不做的话,我就不跟你们回去了!”苻苏柔撇头撅嘴道。 “好好好,我们做。”山牙子马上接过麻绳。 “我们是木……”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从绳子的另一端向他们甩来一盆面粉,不偏不倚地洒在了他们的身上。 “啊切——” 他们一个劲的打喷嚏,只觉双眼辛辣,刺鼻,眼睛一点也睁不开了。 “你这臭丫头,给我们撒的什么玩意儿!” 苻苏柔见自己的机关得逞了,开心的蹦哒起来,笑道:“茱萸啊,姐姐说了,如果碰到坏人一定要狠狠教训,不能手软的,你们这两个坏人,还想假扮我娘的朋友,这一点教训算是轻的,如果下次还让我看到你们,休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这机关是她前些天碰见一个江湖骗子教她的,她也是图个新鲜随便搭的,没想到真的能成,那骗子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他们也算倒霉,就这么不巧碰见苻苏柔,别看她小个儿,鬼点子多着呢。 “你们在这儿慢慢享受吧,我走了。”苻苏柔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你这臭丫头,别跑!”山牙子强忍着痛意,睁着一条缝,追了上去。 她见他们要追上来,那样子丑极了,像极了落了下风的青面獠牙的兽犬狼狈逃跑的样子,又如此拼命的追上来,本来她是不害怕的,可见他们那样子真是被丑到了,她一时害怕,便喊了一嗓子,“救命啊,走水了,走水了!” 亓官书从苏雅香楼出来后,每走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呼救声,“延卿,我好像听见走水了。” “这边。”月奕君跑去传出喊叫声的方向。 “住手!”亓官书阻止道。 “有人来了,撤!”山牙子和林牙子狼狈不堪地逃跑了。 “你没事吧,孩子。”月奕君上前安慰着她。 她缓了一会儿,突然她呆愣住了,不是被吓的,而是闻到了许久未闻到的香味。 这味道好熟悉啊,是爹爹身上的味道! 苻苏柔一想到爹,眼泪便止不住的往外流,她一把抱住了亓官书的大腿,如泣如诉,“爹爹,你怎么才来啊,小柔好想你啊~” 这一声爹,把他俩都给叫愣住了。 亓官书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了,也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慌乱地抽出了手,“娃娃,你可是认错人了?我怎会是你爹呢?” “我没有认错,你就是我爹,姐姐说你和阿娘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我终于见到你了,爹,小柔好想你啊,这几年你都去哪里了?”苻苏柔脸埋在他的肚子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才不管他说什么呢,总之她认定他就是自己的爹。 “我说,你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凭空多了个女儿?!”月奕君震惊地看着他。 “我…我,我怎么知道我何时多了个女儿!”亓官书摇头,他也是俩眼一锅黑,也不知道这个女娃娃为何叫自己爹。 “你可得给我解释清楚了,不然休想踏进我府上半步。”月奕君怕这来历不明的女娃娃拽着他不放,给外人知道了,指不定惹出什么风言风语。 “孩子,你可是走丢了?你家在何处,让我送你回去吧。” “爹爹,你是怎么了,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小柔啊,你……你是不是又要像以前那样把我和姐姐扔在家里,然后一去不回了是吗?” “我……我没有……”亓官书有些崩溃,不管自己怎么解释,她都跟没听见似的。 月奕君想了想,在他耳边悄声商量,“我看这女娃娃怕是赖上你了,若她此时大喊,没人会信你,只能先把她安顿下来,等她安稳些再把她送到官府,若孩子丢了,亲友必定会去报官的。” 天色已深,刚过子时,就连官家这日也是休息的,恐怕官府还没开门呢。 “此言有理,那这孩子交给你。” 他嫌弃摇头,“这女娃娃开口闭口喊你做爹,怎么就交给我?她能答应吗?这样吧,你先回我府上,直到天亮把她送官再说。” “等等,你说天亮送官府?”亓官书刚刚想到,觉得刚才同意的有些早了。 官家可是规定,休假岁凡七十六日,元日、寒食、冬至各七日,天庆节、上元节同。 今夜天亮,也才不到两日,若是等官府接案,那也是六日以后,难不成让自己带着这孩子过上六日吗?这怎么受得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六日,她家人可不得急死,想个别的办法。” “那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月奕君捂着脑袋,头更晕了。 本来俩人吃了些酒,醉意正好,还想去个安静的地方看星汉。 怎想到从花楼一出来,就捡了个女娃娃,真是饶人兴致,大煞风景。 第十二章 小不正经尝娘子 一大早,苻紫苏就拿上昨晚画好的丹青贴到公栏上,若是好心人看到了,便知会一声,她必有重谢,她还找了一个画师临摹了好多份分别去让仆人去找,自己也没闲着,领着几份出门找人了。 虽是清早,但街上的人也不少,似是昨夜的热闹还未过,还有不少人在赏花作词。 她拿着画像,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未曾见过小柔,现在她真是担心了。 小柔一夜未归,以往她可从不这样让我操心的,必定是出了事。 该不会是让人牙子给拐跑了吧?! 去找他帮忙吧。 “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家丁刚开门就看到苻紫苏站在门口。 “我有事找小公爷!”说完她就急匆匆进府。 “惟吉,惟吉!”苻紫苏敲着房门。 天墨卿昨夜在树上饮酒,吃醉了,便睡在了树上,大清早的又被敲门声吵醒,也只有她这么没规矩了,他使劲眨着眼,想让自己清醒些,“找我?” “你怎么在树上?快下来,我找你有事相帮。”苻紫苏仰起头冲树上说道。 “我就知道,你何时空闲找过我?”天墨卿一下跳下树,平稳的落到了地上。 对此他也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她若是没事找自己,他也是不习惯呢。 “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下小柔。” “小柔?她又丢了?”天墨卿问道。 “是啊,昨夜灯谜会走丢的,已经一夜未归,以前她从不这样的,定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一夜,可都不见人……”苻紫苏一看到他这个靠山,鼻子竟不争气的酸了。 一见这眼泪,他就慌了,马上安慰道:“你……你别哭啊,我,我马上帮你找行吗。” “多谢,若没有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俩还用得着说谢字吗?我说过了,只要你有事,唤我一声,我随即便到,怎么还哭上了。”天墨卿话语都变柔了些。 刚想伸手给她擦眼泪,被她一个眼神给缩回去了,威胁着他,“我警告你,刚才我掉眼泪的事,不准告诉第三个人,否则,否则我便不理你了!” 真是好大的威胁。 天墨卿忍不住笑了,“知道了,爱哭鬼。” 苻紫苏听了还不高兴,拿起他的衣摆当做帕子给自己擦泪。 他还庆幸自己穿的是玄素色衣袍,看不出渍记而沾沾自喜。 月府,除了家里管事奴仆在打理府苑,月奕君和亓官书都还歇着,突然被一阵吵闹声给扰了梦。 “爹爹,爹爹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茯苏柔毫不客气地闯进了亓官书的卧房,大声的叫嚷着,把他给叫起来。 这倒霉孩子,大清早的吵什么啊…… 亓官书没理她,用被褥把头蒙住,又翻了个身继续睡。 “爹爹,你怎么还在睡啊,起来,陪小柔玩。”茯苏柔没察觉他的怒气,还在继续叫他。 “我说小祖宗,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天才刚亮呢,你去找你月哥哥玩。”亓官书不耐烦地说道。 “不嘛,我就要爹爹陪我玩~”茯苏柔拉着他的手,硬要把他拽起来。 “行行行,我起,我起。”亓官书强忍着困意,半睡半醒地睁着眼,艰难地从榻上起身,穿上衣袍,才勉强醒了过来。 他牵着小柔的手,慢悠悠地从自己屋,走到月奕君的屋,门都没敲,直接进里头了。 还好没有什么不能见的东西,月奕君也早就从床上爬起来,梳理好了容装。 “你倒是清闲,弄得如此精细,是准备去哪?” “临安,好不容易清闲,此时郊游踏青再适合不过了,一起去吧。” “我倒是想……”亓官书看了看一旁满眼期待的小柔。 若她跟着,定要时刻盯着她,怎会有闲情逸致游玩。 费姨娘家里也是有像她这么大的孩子,我那些小表姐见了她定会欢喜,不如把她送去姨娘家。 “孩子,你想不想和同伴玩啊?” “不想,小孩太幼稚了,又顽劣,我不喜他们,我就想跟爹爹在一起。”苻苏柔还一本正经地说着同她一般大的孩子。 这话说的,好似她就不幼稚,不顽劣一样。 此话把他俩给堵住了,不知怎样她才肯离开。 “孩子,你看,我的样子像你爹爹吗?”亓官书蹲了下来,仔细给她瞧个明白。 “这么看,爹爹好像不似从前那样英俊潇洒了,还胖了许多呢!爹爹,你是不是在外面过得不好,吃不起席,所以吃那些不好的零嘴,才给吃胖的呀?”苻苏柔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真担心他离开了家这么多年,受了很多委屈。 还记得昔日,苻苏柔想吃零嘴的时候,她爹总是说,吃了零嘴就会变胖,变丑,脸上还会生疙瘩,吓得她是再也不敢囫囵吃了。 “哈哈哈哈……”月奕君忍不住笑了。 没想到这女娃娃的嘴比自己还毒得多了,他可是从来没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损过他呢。 亓官书的脸也僵硬了,不知该如何回她。 生气吧,她说的是实话,可不生气吧,他的气又怎么过得去。 算了,看在她还是个孩子的份上,再饶她一次。 亓官书皮笑肉不笑地回她,“孩子,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啊,你与我说,我定为你办到。” “最喜欢的?”苻苏柔挠着脑袋想了想。 有这么个好机会,定要想个姐姐不让我做的…… “有了,我想要去美娘子去的地方。”她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一个她从小就想做的事。 以前总听姐姐说,楼里的小娘子是最美的,她们还什么都会,姐姐就总去那里,还一脸痴醉,却总不让自己去,真是好不甘心,我也想去尝尝滋味。 “你说什么?小娘子?!”他们惊的睁大了眼,真是耳目一新。 听说过大老爷们儿去花楼的,可还从未听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要去花楼。 常言道,什么样的家便能教出什么样的闺女,能教出这小不正经,可见她家里人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这好办,把她送到雅妈妈那不就行了。”月奕君回过神说道。 “你说什么呢,这不是教坏孩子吗,她还这么小,若让人知道,一个女娃娃去这种地方,长大了还怎么嫁人!”亓官书马上急了,阻止他危险的言论。 “这种地方怎么了,雅妈妈是做正经生意的,她举止优雅得体,丝毫不比那些大户人家差,再说雅妈妈在外头也是有田产宅子的,把她暂时寄养在那儿有什么不好的?” “呦,你倒是挺了解她的,连人家有田产宅子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啊。” “这有什么,我与雅妈妈是旧相识……别打岔,你若不把她放雅妈妈那儿,那这六日你就带着她吧,哪儿都别去了,我还是照旧去我的临安。”月奕君说罢便作势离开。 “别别别,我……我这不是不知道路嘛。”亓官书拉住了他,还是妥协了。 “算你识相。” 第十三章 得知故人志昂扬 苻紫苏一回到家里,就看到史潇允在整理行装,看样子是要出远门。 “你这是?”苻紫苏问道。 “你回来的正好,我刚好有事同你说,坐。”史潇允殷勤地请她入座。 “怎么变得如此客气?你有事直说好了。”苻紫苏笑着坐下。 她犹豫片刻,道:“我有点急事,想跟你告个假。” 昨日还未有征兆,今早便要告假,实在有些突然。 “告假?去哪?”苻紫苏手中的茶放了下来。 “昨日家里人给我写了封信,说是家中有好事将近,不日便要有喜事了。”史潇允脸上露出笑意。 “喜事?你不是说你父母……家中无亲人吗?”苻紫苏不安地握着她的手。 看她面露喜色,难不成是她的喜事?! 一想到这,苻紫苏不由得慌了,她可从来都没同我说过她在老家有什么心仪之人,怎么这么快…… “我是这么说过,可家中还留有个表姨母,是先母年少时结交的金兰姐妹,表姨母一直待先母很好,甚至好过先父。”史潇允道。 她口中所说的表姨母,叫林缪音,本是临安城里有名的名门闺秀,多少富贵的世家子弟想要见她一面都难,更何况是向她提亲的,更是把她家的门槛都给踏平了,可她都不为之所动。 可能是被那些人惹烦了,便偷溜出来,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先母,后来先母与先父成亲不过数年,先父便得病去了,先母伤心欲绝,却听到外边传出风言风语,说先母在守丧期间,与一人暗中苟且,先母抵不过这流言蜚语,便跳河自尽了。 林缪音也是给她守丧三年,说是姐妹情深也难以言喻她俩的感情。 听到不是她的喜事,苻紫苏也算放下心了,她又重新拿起茶盏,“那你说的喜事是?” “是我表姨母与先母的义子的婚事。”史潇允笑道。 “表……义子的婚事?!”苻紫苏惊了。 这是个什么关系?这不是乱套了吗?虽说是表的姨母,可这辈分也是在那的,若是外人也不一定知道这层关系,难道不怕外人旁说吗? “是啊,说来也奇怪,我表姨母虽说与先母感情甚欢,可与我那没血亲关系的哥哥却没什么交集,可却在三年守丧期满之后便决定与哥哥成亲了,直到近日才定下黄道吉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家里长短的事,她是不会知道。 “那你今日便要动身吗?”苻紫苏问道。 “是啊,我就是想问你,你愿与我同去吗?”史潇允也是随口一问,她也不指望她一定跟她回去。 虽说临安离这不远,可也是要费些功夫到的,来回怎么着也得三四天的路。 苻紫苏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当然愿意,你请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收拾行李,速速便来。” 她这一高兴,便把找妹妹的事给忘到脑后去了,高高兴兴地回房整理行装。 安乐街,苏林雅府。 月奕君和亓官书领着茯苏柔来到了雅府,却看到大门敞开,外头也无家丁,他们便擅自进来了,“雅娘子,雅娘子?” “谁啊,大呼小叫的,不打声招呼,竟敢直接闯入我府?”雅芝姻拿着蒲扇,悠闲地走过来。 月奕君笑着楫礼道:“雅娘子莫怪,方才我们可是敲了门的,却不见人回应,这才……” “月郎君怎的有空闲到奴家这儿来,若是想要听曲赏舞到我苏雅香楼就成,怎的找上门来了?”雅芝姻道。 “我们是去楼里打听了雅娘子在这,才来特来拜访雅娘子的。”月奕君笑道。 “呦,这一口一声雅娘子的,实在是让奴家受宠若惊啊。”雅芝姻掩面笑道。 “不惊不惊……我们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嗯……不知雅娘子近日可有空闲?”月奕君道。 “想来月郎君也是有事相求喽,说来听听,奴家能帮到月郎君也是有幸得很呢。”雅芝姻笑道。 “不敢不敢,敢问雅娘子可喜欢孩子?”月奕君试探地问道。 孩子? 雅芝姻看了看他们身边的女娃娃,问道:“不知这孩子是?” 月奕君清了清嗓,“是这样的,昨日……应该说是今日子时,我俩刚从苏雅香楼出来,便碰到这女娃娃,看她应该走丢的,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可我们都是粗汉子,又不懂照顾孩子,便想到雅娘子这儿,你看……” “这孩子长的倒是挺机灵的,那月郎君的意思,是想让这孩子给我照料喽?”雅芝姻看着那孩子,很讨人喜欢。 “正是,不知雅娘子是否愿意暂时照料她一会儿?不长的,也就六日,这几日我俩正好要远游,若雅娘子不想留着这孩子,我们也不强求,只是……这么小的孩子,独留在府,又无人照看,唉——”月奕君还摆出一副不忍心的模样,可实则是在软语威胁。 他的言下之意,若她不同意留着孩子,那他们也不会留在府里照看她,那这孩子最后会怎样,他们也无法预料。 “月郎君之意,是让我一定留着这孩子了?也罢,我瞧着这孩子很是欢喜,便让她留在这儿吧。”雅芝姻走进那孩子,温柔地笑着。 哇,好美的娘子,就跟姐姐屋里的美人图一样美…… 茯苏柔睁着她大大的眼睛,嘴巴张的老大,就这么看着雅芝姻。 “孩子,你叫什么?”雅芝姻问道。 “我?我叫小柔,小美人叫什么啊?”茯苏柔回过神,笑得很甜。 “呦,你这小女娃娃,乳臭未干,怎的说话如此油嘴滑舌的,不正经。” “若无事,在下先告辞了,等六日后,必会来接她。”月奕君楫礼告辞。 “奴家就不送了。”雅芝姻看着茯苏柔,突然愣住了。 这女娃娃长的……有点像她认识的一个人。 茯苏柔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又仔细闻了闻。 这香味好像姐姐的味道,好香啊。 “小娘子。”茯苏柔道。 “你这小不正经,什么小娘子,小美人的,你应该叫我雅姐姐。”雅芝姻笑着刮了她的小鼻子。 “我有姐姐,你才不是我姐姐呢。”茯苏柔撅着嘴,不想叫她姐姐。 姐姐说过,不能随便认姐姐的,除非是姐姐喜欢的人才可以叫。 雅芝姻想了想,记起了小时候,爹娘叫自己的名字,“那你叫我落娘吧。” “落娘,你身上好香啊。” “你喜欢啊,可惜这香包我只有独一份,不然我就送你一个。”雅芝姻摸着她腰间的香包。 这香包是五年前,君郎给她的,以为这便是定情信物,可到头来却是自己痴心妄想,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吧。 “这有什么,我家里有好多这种香包,比你这个还要香呢。” “你家里有很多这种香包?哪儿来的?”雅芝姻有些激动地握着她的胳膊。 “疼!”茯苏柔挣扎着。 “对不住,你刚才说你家里有很多这种香包,是买来的吗?” “不是,是我姐姐做的,我姐姐可能干了,她什么都会,她会浆洗,会管家,会女工,还会调香,不过她最擅长的就是做香药。”茯苏柔一脸崇拜地说道。 “那你家可还有什么人?”雅芝姻似是燃起了希望。 “我家里……只有一个姐姐,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远游了……” “还有别的人吗?像哥哥之类的?”雅芝姻小心翼翼地问道。 哥哥? 茯苏柔想起姐姐告诫过她,姐姐在外就不是娘子了,而是郎君,切不可透露她的身份,更不能像外人透露家底。 差点就说出来了!茯苏柔捂着嘴,不肯透露。 “我……我哥哥说了,不能告诉生人家里的事,不能的!”茯苏柔虽没说什么,可还是透露了家里有个哥哥的事。 雅芝姻知道她有个哥哥,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记得五年前,雅芝姻初见他,只知道他是做香的生意人,家落在何处,甚至姓名都不知是否是真的,不过唯一肯定的是,他会调制香药。 她也曾找过东京城里卖香药的铺子,可都没见到。 曾经以为,是他们有缘无分,如今真是老天怜见,知道她的这份相思之苦,让她有了一丝盼头。 第十四章 快马百里赶路去 立春好像什么都正好,蒙蒙的雾气飘散在每一处地方,树叶和花朵被晨露滋润着,一阵微风吹来,都能闻到一里地外的花香和泥土的沁香,让人闻了只觉心情舒畅。 苻紫苏和史潇允在马车上赶了三百余里的路,不知不觉也到了晏昼,她们便找了片空地歇歇脚。 她们搬来一块大石头,靠着树边,就这么坐在石头上了。 苻紫苏闭上眼,眯了一会,满脸疲倦地问道:“还有多久到临安?” “快了,我们过了陈留,应天府也走了大半,再到寿州和江宁府,之后便到临安了。”史潇允拿出了舆图看了看。 “不去扬州吗?”苻紫苏问道。 “扬州?那不是绕远了吗?我看过了,只要按照这个路一直走,估摸着后日平旦便能赶到了。”史潇允收起舆图。 可惜啊,听说扬州美人多,不能一睹风采了。 “这么久?这马车一路颠簸,估计到了我这身子也要散架了。”苻紫苏背靠大树,伸了个懒腰。 她虽然常常出远门,可或是远游,或是公干,都未曾如此拼命赶过路,突然来这么一下,身子倒有些吃不消了。 “是有些久,不过也是没办法的,姨母的婚事五日后便要置办,若不赶的话,怕是七日都到不了了。”史潇允站起来松快松快肩膀,也是有些疲累。 这马夫都让她一人当了,可比坐在马车里的累多了,她也不曾喊累。 若是能俩人换着赶马,也许能轻松点,或是雇个车夫,虽是要些钱子儿,但可比甩缰绳赶马舒心多了,可苻紫苏也是个会过日子的,偏要省些钱留作别用。 这史潇允偏是个软心肠,不忍心看紫苏累着,这累活只能让她一人受着了。 “哎呀,你说姨母也真是的,也不提前知会半个月,哎呦,我这腰啊~”苻紫苏发着牢骚。 “你就别抱怨了,休息一会儿,我们就要赶路了,要不等会儿去轿里给你揉揉腰?”史潇允从包裹里拿出干粮,撕下一小块,非常熟练地送到她嘴边。 苻紫苏也自然地张开了嘴,吃了起来,她想了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赶紧赶路,少受些罪。 随着一阵马蹄响,两匹马正从她们的面前飞驰而过,弄得空中都是尘土,呛到了她们。 “咳咳咳,何人如此嚣张,跑这么快,赶着奔丧呢!”史潇允挥着衣袖,被灰尘迷了眼,半眯着眼,很是气愤。 苻紫苏拿出绣帕给她,自己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先一步上了马车,“我们还是快走吧,免得等会儿又来一群骑马之人染上尘土。” 见她不计较,史潇允也没办法生气,也跟着她上了马车。 两日后。 “吁——”史潇允拉住了缰绳,停在了她的旧宅,史府。 真是好久没来了,自从父亲母亲走了之后,我便再也没踏入这里,没想到再次回来,还是和往常一样,毫无变化。 “是涵栢回来了吗?”林缪音早就打扫好了府院,就等着她回来,不过没想到才不到三日,她们就赶回来了。 “姨母,我回来了,您可一切安好?”史潇允跳下马车,直奔她身边。 “好好好,姨母一直盼着你回来呢,你这一别四年,都去了何处,在何处安家?可曾受人欺负?”林缪音高兴得很,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 近些年虽一直是靠驿使来回书信,可林缪音一直都不知她在哪落脚,书信也只是送到大概地方,只知是东京城。 本想派人去找她,可她书信来说,不必担心,一切安好。 史潇允前些年受的苦可都没说,后来定居东京城后也是报喜不报忧,她是一向不喜人担忧,她眼神躲避,“姨母,你就别担心我了,我好的很呢,我……” “姨母。”苻紫苏也从马车上下来,跟史潇允一样辈分唤她姨母。 “这位是?”林缪音问道。 “这位是……”史潇允还没想好怎么介绍她,一路上也没个商量,不知要不要报上她的真实姓名。 “在下姓苻,姨母可唤我小字,羽柒。”苻紫苏楫礼道。 “羽柒?”林缪音上下打量了她,是个俊美的娘子。 她每月都会收到史潇允写的书信,其中有一半都在讲她的事迹,还有一半便是她们每日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其信中总是夸赞着她,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厉害,今日一看,果然如她所说,潇洒美丽,若换上女装,便是那些娘子看了,也要心生爱慕。 “我听涵栢提起过你,当初是你救了我家涵栢,还照料了她数年,我家涵栢性子急躁,没给羽柒添麻烦吧?” “姨母~”史潇允平日什么玩笑都说的人,竟有些脸红了。 虽说自己是不拘小节,可外人也都在呢,姨母还当众当着紫苏的面【数落】自己,觉得有些下不去面子。 若要说,也该私下说吧。 “姨母放心,阿允她乖得很,从没给我添乱,反而还帮了我许多忙呢,她还教了我些防身的武功呢。”苻紫苏笑着看她,没把她做的那些糗事儿给抖出来。 “是吗?”林缪音不敢相信自己的侄女竟如此乖巧。 还记得,自己刚认识这小侄女的时候,她就是个处处惹事的猴儿精,出去之后竟也学乖了。 “姨母,现在天刚亮,你就打算让我们在外面干站着吗?”史潇允实在不想提自己的事,便想让她们先进屋。 “哎呀,瞧我,高兴的昏了头,你们快进来吧,我让人给你们做了茶,快来尝尝,小武,你找几个干活勤快的丫鬟去,再打扫一间厢房。”林缪音朝庭院里的小厮吩咐道。 “姨母,不用了,不必如此费心。”苻紫苏客气的说道。 “来者是客,更何况你还是涵栢的救命恩人,还照顾了她这么久,区区小事还不以报答呢,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林缪音热情地说道。 “不是的姨母,阿柒她,她,怕黑,夜深了还会经常游神,医者说这情况不是很好,所以都要人陪着的,这几年都是我陪着阿柒睡的,我突然不在床榻,她肯定不习惯的,还是让她和我睡吧!”史潇允为了不麻烦姨母,便随便编了个半夜游神的谎话。 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毛病? 苻紫苏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林缪音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那行吧,那你们便在一间房睡,还是你以前的那间,我都给你原封不动的整理好了。” “多谢姨母,那我们先去屋里更衣,过后再来看姨母!”史潇允笑道。 苻紫苏拉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说什么游神啊,我什么时候……” “你不知道,东厢房就在姨母的边上,她常常失眠,经常半夜出来看月亮,若你住在厢房,那晚上就不能溜出来了。”史潇允轻声回道。 她知道紫苏是个夜猫子,从不早睡,白日虽有许多累活要做,每日嚷嚷着困,可到了晚上却精神得很,也最喜热闹,最感兴趣的事便是去逛夜市。 史潇允也是想到了这点,才让她上自己屋里睡的,要不那榻都不够自己滚的呢。 还挺为我着想的,苻紫苏点头同意了,“就这一次啊,看在消夜的份上。” “行,你看你,跟我睡在一起你还不高兴啊,我又不磨牙,说梦话,还滚下床。”史潇允另有深意地笑着。 “我……我也不磨牙,说梦话,滚下床,谁家这样啊!”苻紫苏说着说着还急眼了。 “没有没有,就我,行了吧,我们快点吧,只有几天时间,沐浴更衣之后我带你去集市逛逛,可热闹了呢。”史潇允挽着她的手,走去自己的院子。 林缪音坐在厅堂,听着她们有说有笑的,这手里的茶是一点滋味都没有了。 她拿出怀里木鱼雕,紧紧地握着它。 希菀,我好像又看到你的身影了。 那孩子越来越像你了。 第十五章 听闻游湖景色美 两匹马慢走在街道上,最后停在了永宁街。 “吁——”他们勒住了缰绳,跳下马,停在了府门前。 “这就是你找的民舍?”亓官书看着门口台阶处挂着青苔的门,有些嫌弃。 “不错了,如今这好日子,整个汴京都在四处游玩,能定到这样的民舍已是很不容易,你就将就些,虽比不过你东京城里的院子,但这也不算差的,若不要这里,往城门走一里地,那有个城隍庙,你可以去那过。”月奕君瞧他是嫌这院子太小,便给他指条别的路。 “其实这儿也不错。”亓官书走进去,开始收拾衣装。 外头虽破旧了些,但里面还是过得去的,什么花草庭院,厅堂厨房,也是样样俱全,即便两人住也是绰绰有余。 月奕君摸着水壶,温度正好,他满意的笑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解渴之后,便想起正事儿,“你在这休息一会儿,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什么好地方?”亓官书用他那充满疑惑又带有些许不正的眼神问他。 他指着亓官书,非常不满他这种眼神,嫌弃地说他,“呦呦呦,瞧瞧你,你这……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那种人吗?我说的绝对是正经地方,别用你那充满龌龊的眼神怀疑我,弄脏我高贵的气质。” 瞧他那一副高风亮节的样子,每次一看他摆着虚架势就想笑,亓官书捶着自己的腿,有心无力地说道,“你还有气质?只要别去那种地方就行,我累得慌,干不动。” 反正他是不信月奕君这厮能办成什么好事,每次说去好地方,结果都不尽人意,不是去什么破空而下的瀑布,就是爬层岩叠嶂的山峰,真不知这种鬼地方他是怎么找到的。 关键走了这么多路,他还是没瘦下来,所以他还是不遭这份罪了。 “我是不指望你能行了,你好好歇着吧,到了时辰我叫你。”月奕君拿上自己的包裹出了厅堂。 他们一个往西,一个往北,各自回了各自的厢房,好好调养生息。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苻紫苏拿起一个银簪放史潇允头上比了比。 史潇允摇了摇头,不是很满意。 她又放下,拿起另一个,史潇允还是摇了摇头。 试了很多头簪,结果都不是很满意。 苻紫苏有些不耐烦了,“明明是你让我挑些喜欢的首饰,好在姨母成婚之时佩戴,怎么我看上的,你都不喜欢呢。” “这些簪子都太显眼了,不衬你,还是不挑了吧。”史潇允按住了她的手。 本来她生的就美,还要精致打扮,若是让人瞧上了眼可怎么得了。 “不然我们去看看衣裳吧,我知道有一家成衣店的手艺挺不错的。”史潇允觉得还是挑一个比较安全的路子比较稳妥。 “好啊。”苻紫苏笑着跟她走了。 “我说你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月奕君跟在亓官书身后,都快走不动了。 真不知他哪来这么大的胃口,不过就两日没吃好吃的,便跟没吃过饱饭的饿鬼似的,整条街都快给他扫荡完了,竟还不知饱。 “这儿的吃食比东京城的好吃多了,还有很多我没吃过的新鲜玩意儿,这临安城这么大,我不多吃点怎么吃得完。”亓官书双手捧满了吃的,不过还是没忘记买他最钟意的孛娄。 不管尝过多少美食,他手中永远都会有一袋孛娄,他还时常在想,到底是谁创的这道吃食,能把普通的粟米做成如此美味,真是人才啊。 “你说你这样吃怎能不胖?到时你娶不到娘子可别赖我啊。”月奕君嫌弃的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这副德行真丢人,若可以,他真想装作不认识此人。 “你不是说有正事吗?就别管我了。”亓官书道。 “行行行,我先去买身新衣,你也该换换了。”月奕君看着他这身行头有些不成样子,想着给他也置办身衣袍。 “你就先别管我了,我随后就到。”他还有些不耐烦了。 “行,我就在前面不远的九云布庄,我先走一步,你随后来。”月奕君嘱咐过他,便往前走了。 亓官书看着他走远了,才把吃的放下,用手绢擦了擦手,与方才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完全不同,变得正常了。 总算是走了,再不走我可就要被撑死了。 亓官书望了望一旁的簸箕,把手里吃了一半的吃食全都扔了进去,而后后脚紧跟着他。 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停了下来。 那个侧脸怎么这么像一个熟人? 百…… “你说你为何给我选了这身……” 声音从他耳边传来,打断了他的猜测。 苻紫苏刚要和史潇允说话,也没看前面,未见有人进店,迎面便撞到了亓官书。 她们止住笑声,看着这个满身横肉的男子,史潇允皱着眉,虽然撞到的人不是她,但她依然不开心,“撞了人也不说道歉……” “抱歉,这位小郎君,在下不是有意的。”亓官书对苻紫苏施礼道歉。 “无碍,我们走吧。”苻紫苏没有计较,拉着史潇允走了。 怪哉,好像在哪儿见过那位郎君…… “阿允,你说你特地带我出来挑选衣饰,结果还是给我挑了一身男装,这可是你姨母的终身大事,若她不知我是娘子,我穿男装还好,可她已知我的身份,我若还是以男装示人,岂不是对你姨母不敬,扫了她的兴?”苻紫苏指着她身上装着新衣的包裹。 虽说她不喜人知她是娘子身份,可这是临安,不是东京城,亦是姨母的终身大事,姨母出门前可是嘱咐她要挑身漂亮衣裳作为她的贺礼,可史潇允硬是要她穿男装去参加喜事,姨母定会不高兴的。 “无碍的,姨母她为人和善,定不会计较这些礼节,再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亦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能来这里她已经很高兴了。”史潇允笑得有些勉强。 她当然不会说是担心她的美貌被别人瞧了去,才让她穿男装的。 谁知道宾客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品性,喜宴上定会吃醉酒,若是苏苏的美人样被人见了,便是瞥上一眼她都嫌脏。 我是一定会保护你的。 “话虽如此,可……”苻紫苏还是有些顾虑。 史潇允想到了一件事,她定会忘记此事,“不要可是了,再可是,画舫可不等人。” “对啊,说了今日有游湖的,还是快走吧。”一提到游湖,她便兴奋。 等这一日已经好久了。 听闻临安的游湖景色比别的池城美,不知是否如传闻中那样。 第十六章 可惜俏娘有良人 如今正是初春,湖边更是比别处更冷些,但这丝毫不影响赏湖之人的心情,还是有大批人定了画舫游湖。 “船家,还有多余的画舫吗?”史潇允问道。 “有。”船家心不在焉地回答。 “我们要一艘画舫,多少银钱?”史潇允指了指一旁的画舫。 “画舫?没了。”船家摇着头。 “你方才还说有多余的画舫,怎么我们要就没了?”史潇允一听没了游湖工具,笑盈盈的脸马上拉了下来。 心情突然不好了。 “画舫是有,不过小娘子来晚了,余下的画舫可是都有主家定下了,我也不好拿钱不办事儿啊。”船家比了个索要钱的手势。 “定画舫要多少银钱?”苻紫苏问道。 船家竖着两根手指。 “十二铜子?!”苻紫苏无意间扯大了嗓门。 我平时省吃俭用半个月都用不了十二铜子,怎么一个画舫就要这么贵。 船家摇摇头,再次竖着两根手指,道:“二十二铜子。” “什……二……”苻紫苏瞪大了眼。 没等自己说出口,就直接拉着史潇允走到一旁,低声道,“算了算了,二十二铜子,我半年都不一定用这么多钱,白瞎这么多钱游湖,还不如省下这钱做别的事呢。” “可是,我们来都来了……”史潇允可是不在乎这些钱,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天气又阴晴正好,适合游湖,她可不想扫了兴。 “小娘子,其实我们萧山除了湘湖还有很多地方,如果你真嫌贵,可以去灵隐寺烧烧香,拜拜佛,若是想游湖,西湖离那儿也不远,说不定那儿不用费一铜子就可以坐画舫了。”船家带着一丝嘲笑和轻蔑的语气笑她们。 没钱还想游湖,真是可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史潇允可忍不了被一个划船的给看不起。 正要找他理论理论,身后来了人,一声叫唤打断了她,“船家,我定的船可备好了?” 船家一看是大主家,马上屁颠屁颠地跑过去,阿其所好,“月郎君,您要的画舫早就给您理干净了,里头的陈设都换成了您惯用的和田白玉茶具还有……” “行了,知道了。”月奕君不耐烦地对他摆着手,往旁边的画舫走。 苻紫苏见有人要来,看今日也不易游湖,便挽着她的胳膊,道:“我们走吧。” 不巧迎面就撞见了不久在布庄见到的胖男人。 “小郎君?”亓官书又些意外。 “膏人?”苻紫苏不自觉就说了出来,她马上捂住了嘴。 幸好说的不是很大声。 “真巧,小郎君怎么在这儿?”亓官书微微笑道。 不是废话吗?在这儿不是来游湖,难不成来沐浴? “我们……来这儿游步,方才走了几步,正要散了。” “还真是巧。” 巧个屁,臭显摆个什么劲儿。 史潇允瞥了他一眼,不是很喜欢他。 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给谁看,有本事就让我俩游湖啊。 “今日风光正好,郎君且好好享受游湖吧,告辞。”苻紫苏觉得在呆在这儿跟她也没什么话说,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且慢,这位郎君。”亓官书叫住了她。 有机会了,是要请我俩游湖吗? 苻紫苏抬了一下眉眼,回过头,问道:“郎君有何事?” “方才在布庄是在下无意冲撞了郎君,今又是有缘碰到了,若郎君不嫌弃,在下想邀郎君和小娘子与我同友人一同游湖,就当是给郎君赔罪了,二位觉得如何?”亓官书道。 “求之不得,多谢。”苻紫苏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 “请。”亓官书伸手引路。 就是方才在她们一旁的画舫,因这艘画舫格外大,比其他的画舫都要华丽,特别引人注意,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一走进去,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所有的木饰都是用上等檀木做的,怪不得有檀香味,就连窗桕也是极为精致的雕花雕刻而成,斑斑点点的细碎阳光透过窗桕洒了进来晒在了一旁的茶桌上,只不过是一艘画舫,却弄得如此清新闲适,好不悠然自在。 苻紫苏随手把包裹放在舫板外面的凳子上,小步走到一角,看着远处。 四人都上画舫以后,船夫把锚收了起来,走到了舫的最底层划起了船。 画舫开始慢慢的往前游,春风带着几分寒意吹着。 月奕君早就在船上等着,他们一上船,他便注意到了同亓官书一齐上来的小娘子,虽算不上是一等一的美女,生的倒也算是貌美,他慢慢靠近她,问道:“敢问这位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涵栢。”史潇允把自己的小字报了出来,没有过多的语气与表情,对他很是冷漠,没想过再说多几句。 “涵栢?真是好名字,鄙人姓月,字延卿,不知史小娘子可是第一次来这?鄙人还从未见过小娘子呢。”月奕君神情温柔地看着她。 可惜这温柔眼没被她瞧见,不然她定会掉将昨日吃的消夜都吐出来。 此时史潇允看着苻紫苏的背影,笑了笑,又走进画舫里面,“我是临安人,不过很久没回来了,这次携友同回故乡,只是有私事要办。” “哦?原来是这样。”月奕君跟着她,有些失落地走进里面,顺着她方才看的方向,只有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原来,她已有心上人了,看她脸上洋溢的笑,此次回去是说亲的吧,可惜了。 “小郎君是特地来这儿观湖的?”亓官书走近苻紫苏身边,看她十分投入的看着前方景色。 突然被问,苻紫苏也是愣了一下,她回过神,并未转头,只是瞥了他一眼,笑道:“是啊,我是特地从外地赶到这儿的,不过不是为了游湖,是为了家事。” “小郎君是在外地经商还是……”亓官书问道。 “都不是,郎君呢?郎君也是特地来这观湖的?”苻紫苏未说明自己来此目的,又反问他。 亓官书想了想,道:“在下……在下也是从外地赶来的,托友人的福,在临安有个落脚之地,才能在这画舫里,若不是,也碰不到这位小郎君了。” 苻紫苏又瞥了他一眼,笑道:“瞧你也是性情中人,我……” “咳咳咳……”突然一阵干咳声从后面传来。 都把她给忘了。 苻紫苏打断了她的话,赶紧去里面看看史潇允。 她从小就不通水性,儿时掉进过河里差点没了半条命,此后她一直见不了与水有关的,尤其是这又宽又大,还泛着阵阵波澜的湖,加上今日风也蛮大的,船身也不时的摇晃,虽然动作不大,可她还是受不了。 第十七章 喝茶烫伤鲁莽人 虽她与自己说过她坐不了船,可苻紫苏以为只要是画舫便没事,不然她怎会带自己来游湖呢。 坐里面也看不见湖啊。 苻紫苏紧张地来到她面前,用手抚着她的背。 月奕君见她难受的样子,倒了一盏茶递给她,苻紫苏接过茶,喂到她嘴边,“没事吧,你怎么不早说,你又……” 喝了茶之后,她还是觉得难受,觉得胃里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呕——” 苻紫苏见她想呕吐,马上拿出手帕接着,可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 “没事,不用了。”史潇允终于不恶心了,握着她的手放下,脸色也好了一点。 “你这身体不大妙,可要医者医治?”月奕君见她一直干呕,以为是怀有身孕,动了胎气。 若真是动了胎气,那怕是不能在这待了,有身子最是吹不得风,更不能有磕碰,这画舫摇摇晃晃,更是危险。 “我看我们还是上岸吧?”苻紫苏实在担心,看她这样子,自己都难受了。 史潇允摇头,“这怎么行,你可是最喜欢观湖的,别坏了兴致,我已经好了,多喝喝茶,吹吹风便可,你们看你们的,不用照顾我。” “若二位不嫌弃,可要试试我这茶?这位小娘子喝了兴许能好些。”亓官书坐到茶几前摆弄着茶具。 “那就麻烦郎君了。”苻紫苏替她谢过亓官书。 “小郎君不必客气。”亓官书拿出帕子将几面擦个干净。 随即便从包裹里拿出翡翠镶金的茶罐子,从里面倒出茶叶,放在早已备好在几上的茶碾子里,慢慢的把茶叶碾成了粉末状的茶末,又把一旁的茶罗用干的茶刷刷净之后,才把茶末倒进茶罗里细筛了三遍,最后终于把茶末放到滚水里。 这过程可是把苻紫苏给看呆了,她平日里可是从来都不喝茶的,就算是喝茶,也不会弄的如此讲究,最多不过把茶叶放在茶盏里泡泡,等一会儿也是有茶味的,可能是她性子急,也没时间穷讲究,更耐不住这一漫长的等待就为了饮盏茶,不过这位郎君这手法很是熟练,应该是经常摆弄。 真是有些佩服他了。 “还要等会儿。”亓官书看出她躁动的手脚,又看他们全都站着瞧着自己,这感觉有些奇怪,便让他们坐下等会儿。 等水滚上三遍之后,他才把茶盏拿到面前。 以为终于煮好茶了,他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玉勺,和玉茶碗,还是被上等布料包着。 又是被他惊到了,平常人的包裹里不是放些衣物,便是银钱细软,可他这包裹里到底放了些什么东西,怎么好像什么都有,真是奇怪。 他用玉勺舀了一勺茶汤盛在了玉茶碗里,而几上的茶盏被他当成了碟子,用来垫勺子了。 “可是被他的手艺惊到了?”月奕君见他们盯着几上,嘴巴微张,笑着问。 她们回过神,苻紫苏问道:“郎君平日里饮茶可都是如此周章?” “不,今日是出门在外,他才省了些功夫,也是茶具和器具不够,若是在家,这些东西怕是都不够他施展的呢。”月奕君早就习惯了他喝茶的步骤,现在也是习以为常了,就算他弄得再慢,都不会变的急性子。 “小娘子,小郎君请用茶。”亓官书把茶盏放到她们面前。 终是弄好了。 史潇允端起茶盏,用嘴吹了吹,等它凉一些便一口气喝下了。 亓官书一看她如此豪迈的喝着他精心泡制的茶,实在有些…… 罢了,谁让人身子不适,便不与妇道人家计较。 刚说不与计较,便看到另一边苻紫苏因茶过烫,还没等茶凉些,便囫囵喝下,一饮而尽。 弄得她是吞下受不住,吐出又不雅,鼓眼努睛的样子,脸因为被烫满满的面红,手呼哧呼哧地闪着,眼里都变得湿润了,挣扎了一响指的功夫才决定长痛不如短痛,还是忍痛吞下吧。 “苏……阿柒,你……你没事吧?”史潇允见她难受极了,十分担心。 随后她马上夺过亓官书手边剩半的凉水,猛的喝了下去,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解脱了! “这是我……”亓官书刚想说这是他喝过的,但看她一脸狼狈样子,竟觉得这场景还挺有意思的,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幸灾乐祸吗?”苻紫苏卷着舌头说着,说话含糊不清,还有些大舌头。 显然她的舌头是被烫伤了。 “抱歉抱歉,我实在没想到你会如此喝法,虽说是饮茗,可也没让你一饮而尽啊,这茶是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它独有的味道。”亓官书努力的憋着笑。 他虽知道幸灾乐祸是不礼之举,可他实在忍不住。 就连史潇允自己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没办法,她那半张着的红肿的唇,加上【迷人】的嗓音,没办法让人不笑。 最后他们三个竟都笑了出来,就自己在原地看着他们这么笑着。 幸好她的脸早就被烫红了,就算是脸红也看不出她脸上泛着的尴尬。 看来今日不宜游湖。 画舫上已有一个伤者一个病者,实在不适合再待在那儿了,他们便让船家原路游回去。 幸好他们要回去,否则,她真不知在这湖上要怎么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会浪有些大,小郎君还是回舫里歇息片刻。”船家好心提醒道。 “没事,您尽管划吧,我胯稳着呢。”苻紫苏现在只想吹吹风,好把刚才的事给忘了。 “抱歉。”亓官书冷不丁地走到她身旁。 她吓了一跳,马上用包袱挡住了脸,没说一句话。 “其实喝水烫到又不止你……我是说,嗯……”亓官书意识到可能说错了话,马上想着找其他话。 可恨他这个人最不会的事便是说话了,通常没几句就把人得罪个干净。 他想到了什么,从袖口拿出一物件,是个药瓶子,“这个你拿着吧,怎么说也是我害你烫伤的,这是能消肿止痛的药,吃三五日便能好了。” 苻紫苏放下包袱,接过他手中的药,唇也不动的轻声说着谢谢。 怕她再开口,他又要笑掉大牙了。 “其实这煮茶也不费什么手艺,今朝人喜欢喝煮茶的也不多,只是偶尔碰到那么几个前朝的老人,你知道老一辈的人都念旧,觉得这味喝得惯,现下无人,我偷偷与你说个秘密。”亓官书神秘兮兮地凑近,怕被人听到。 “什么?”苻紫苏捂着嘴,也凑近些怕被人听见。 只要说是秘密,是人都很有兴趣。 “我点茶的手艺才是一流。”亓官书挑着眉,自信的说道。 苻紫苏噗嗤笑出了声,边摇头边笑,“我相信你做茶手艺绝对一流。” “你别不信,等到时候,你去逸……” 话还没说完,画舫就靠岸了,因风浪太大,舫头没稳住,他们被岸边水浪顺势而来的撞击力给晃了几下。 二人都顾着说话便没注意,都没站稳脚跟,幸好亓官书及时握住了她的手臂,才免得她再出一次糗。 他们各自的包袱都落在地上,苻紫苏匆忙起身,迅速捡起了包袱,跳上了岸。 而画舫里的史潇允还被月奕君缠着给些银钱做受伤补偿,她本就不喜此人,更不会收此等【不义之财】。 等她回身,发现苻紫苏已不再这儿了,可月奕君还是看不懂眼色,她终于忍不住,便朝着小腿给了他一脚,疼得他抱起腿直跳脚。 见他不再有动作,她这才追着苻紫苏身后去了。 这小娘子还真是野! 这小郎君真有趣…… 第十八章 今日便是史家人 “紫苏,紫苏你等等我啊!”史潇允疾步追上她。 “生气了?”史潇允歪着头看她。 “没有!”苻紫苏瘪着嘴,走得飞快。 她这样实在不像没有负气的样子。 “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史潇允一边努力跟着她的步子,一边拉着她的衣袖,做着撒娇的样子。 傲娇如她,可是从未向谁屈服,更别说为了道歉撒娇了,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苻紫苏终于停下来,看着她一瞬的时间,深吸了一口气,“你怎么能跟着外人笑话我呢。” “我不是故意笑的,我……我只是看你那样子挺可爱的,便忍不住……大不了日后所有的茶水,我都给你吹凉了再喝,如此你可满意?”史潇允柔声说道。 “这还差不多。”苻紫苏的气消了,撇嘴一笑。 “姑娘,苻郎君。”史府门口的看守人见她们回来,便行礼问安。 “里头是发生了何事?怎的摆的一道一道的?”史潇允见大厅门口堆着好几十个箱子,还参着一些零碎物件。 “回姑娘,是史小公爷给林娘子的催妆礼。”看守人回道。 对啊,还有三日姨娘便要与麒麟成婚了,今日是来请期的。 “在看什么呢?”林缪音从大厅走出来。 “人呢?”史潇允问道。 显而易见,她是在找史小公爷。 “他没来,是让仆人送来的。”林缪音道。 “麒麟是何时搬出府的?怎么几年不见,在外头也有了府苑?”史潇允问道。 说起来,自己回来的时候便没见到他,当时也没在意,若是以前,他肯定屁颠屁颠的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 “就在……你,你走的那年,他突然不辞而别,时隔一年才出现在我面前。”林缪音苦涩一笑,并不想提起那年。 那年,是她最痛苦,最难熬的。 史潇允不作声,知道她难过,便换个话题,“然后,他就突然决心要娶姨娘?这还真像他的性格,总是突如其来。” 林缪音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做声。 她好像并没为了三日后的昏礼而欣喜。 三日后,史府门前府内都挂上了红彩带,一个大大的囍字贴在了厅堂前,所有婢女和仆人都忙着招呼前来吃喜酒的宾客。 亓官书一早就被月奕君给拖起来,说是要去看热闹,他们停在了史府,见府外贴着囍字,还有仆人在发着喜糖,便好奇问道:“这是哪家在张办喜事?” “是临安才女林缪音与史家郎君的昏礼。”月奕君撇了一眼一旁的守门人。 “你怎么会认识他们?”亓官书疑惑。 月奕君神秘一笑,从怀中拿出早早就从史家收到的请帖,递给了门外的仆人。 仆人看了看便让他们进去了。 随后他道:“是在一年前,我出门游玩,机缘巧合下认识了史小公爷,当时他还被人半路劫财,幸好遇到我拔刀相助,他这才保住性命,要不然他都没这命成亲呢,我也是他救命恩人,如今他成亲,怎能不请我来吃这喜酒?” “你倒挺有本事的,我可什么都没带,可没贺礼给这对新婚夫妇。”亓官书道。 “诶~你同我一道来的,我会少了你的贺礼?拿着。”说完,月奕君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哇,上等的羊脂玉,你从哪弄来的?”亓官书一眼就看出了此玉玉种,高兴地摸着玉佩。 “区区小物,不足挂齿,这羊脂玉佩是我在扬州的一个义卖行当得来的,你若有兴趣,下次带你一起?”月奕君傲娇地拍着亓官书的胸脯。 “可是新郎官啊?”亓官书没回他的话,往前走去。 月奕君翻着白眼,勉强笑着追去,“你知道新郎官是何模样吗?” 内房里,史潇允帮着她梳发,口中念念惜时娘亲给她念的词。 “一梳梳到头,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相逢遇贵人。” 林缪音坐在铜镜前,看不出面上的表情,更没有新人成亲时的那种喜悦。 “五梳……”史潇允想到麒麟他自小无父无母,想必也是没有亲人,便没有说。 “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 “好了,已经可以了,这样梳要梳到何时。”林缪音回过头,让她停下。 “这怎么行,这样会不吉利的。”史潇允说道。 “坐下,我有话对你说。”林缪音拉着她的手腕让她坐下。 “你可知我为何要嫁给书辰?” “你是说麒麟?不知……不过你们一定是彼此非常相爱才会不顾一切在一起的,不然今日你们怎会……” “潇允,你也觉得这样不对吗?”林缪音问道。 “姨母可是听到旁人说了些什么才心情不好的吗?你莫要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她们根本就不知你们经历了些什么,只要姨母和麒麟真心相爱,便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史潇允握着她的手臂,安慰着她。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我是比书辰大了几岁,又是从孩子时候照顾他到大,在外人眼里,我们如此结合,是违背天道,他们便是把我们看做不伦不类,日后定会众说纷纭……”实则,她内心有些动摇。 不知她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她是从十七岁见到他的,那时的史书辰才十二三岁,是当时还未出阁的史潇允的母亲收留了他,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林缪音便留在史府住下,这一住便是半年。 若不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她也不会应下这门亲事…… “姨娘~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才退缩,你让麒麟日后怎么办呢,总归是要两人一起面对的啊。” 世俗的眼光总是迂腐的,他们的选择势必会受到世俗的谴责。 “一起面对……”林缪音想起了什么,用力地握着拳,眼神变得伤感。 为何昔日我俩不能一起面对呢? “不要想这些了,反正来到这里的都是来祝福你的,过了今日,你就是史家的人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是啊,史家的人,我应该高兴的。”林缪音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笑起来。 从很久以前,她就想成为史家的人了。 第十九章 昏礼姻亲闹堂前 “听说了吗,今日这新娘子竟与小她四五岁的小公爷成婚了,还是自己抚养长大的义子!” “啧啧啧,怎么下得去手啊,要是我,定找面墙撞死!” 有两三人不知从哪听说的,聚在一起说着新娘子与新郎官的闲话。 “说什么呢!”苻紫苏路过,正好听见她们说的话,生气的走到她们面前。 “你们说什么呢!”她走到她们面前再次质问道。 “本来就是……”一娘子小声说道。 “我告诉你们,我姨母冰清玉洁,绝不会做什么败坏德行的事,你们知道什么?就在这败坏我姨母的名声,还有,史小公爷从来不是我姨母的义子!”苻紫苏听着她们侮辱林缪音,气不过,便想为她抱不平。 她们一时被她气冲冲的样子给吓到了,看到这么帅的郎君如此生气,也骂不出口,再说这又不是自个儿的地盘,只能蔫蔫的遛了。 “岂有此理,竟在主人家的地盘议论。”苻紫苏叉着腰,慢慢往前走。 幸好没被她们听到,不然该多伤心呢。 正当她缓过神,抬头便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庞。 这身形更加熟悉! 他不就是那个…… 一看到他便想起三日前的那庄丑事,她现在还历历在目。 若不是阿允帮她上药,她的嘴现在还好不了呢。 “你怎会在这?!”两人同时说出口。 “没想到,我俩如此有缘,这么快又见面了。”亓官书笑道。 “是啊,真是没想到,能在这碰到郎君。”苻紫苏勉强笑道。 “方才听到……郎君莫非是这户史家之人?”亓官书猜测。 苻紫苏调整了情绪,“算是半个吧,郎君也是来参加史家昏礼的?” “正是,真是太巧了,既然同路,不如一同前去?” 这个…… 苻紫苏有些为难,也不知阿允要不要我帮忙呢。 亓官书看出他想要拒绝的眼色,便换了种说法,“在下方才才到府中,不想迷了路,不知小郎君可能带路?” “请吧。”苻紫苏无奈,先请一步为他领路。 亓官书与他走了一路,见他默不作声,便先开口打破僵局,“之前在下有无礼之处,还请郎君莫要见怪。” “不怪。”苻紫苏淡淡一句,便结束了话。 这路怎么这么长,还没到前厅吗? “在下……”亓官书差点没跟上她的步子,又快步跟了上去。 “在下,在下远之,不知郎君叫什么,日后见面好称呼。”亓官书跑到她跟前。 日后?他还想着日后之事,我便是现在都烦了,这么多事要我去办,哪来的什么日后,最好是不见。 苻紫苏停下步子,想了一会,深吸口气,看着他,“我……” 正要开口,便听到前面有人在喊他,“远之!” “看来郎君随行之人已经到了,前面便是前厅,拜堂之礼不久后便要开席了,郎君且好好享用吧,在下告辞。”苻紫苏恨不得马上消失,说完便疾步往一旁走了。 亓官书都没来得及叫住她,便不见她身影,他叹了口气。 还未知道他姓甚名谁呢! “远之,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月奕君来到他身边。 他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点着他的肩,气道:“我说你早不叫晚不叫,偏偏方才叫我,这下好了,人都给你吓跑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人?哪有人?”月奕君往他身后看了看,根本没人。 “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瞧上了哪家的小娘子,想要上前撩拨,结果人家见到你,被吓跑了吧?你说你,明明是自己的错,还来在我身上,真是……”月奕君摇着头,叹着气,口口声声挑刺着他的样貌。 “我……”亓官书顿时如鲠在喉,不知说什么。 是觉得自己理亏吗? 的确,他身材长得……是有些横着,但自认长相还是不错的,怎么会吓着人家。 大厅里,史书辰早早等着,就等他的新娘子到了。 “新娘子来了~”媒人扶着林缪音,走到了前厅。 顿时,唢呐响起,炮竹也点了起来,奏乐鸣炮的响声让昏礼更热闹了。 等炮竹打完之后,媒婆道:“新郎新娘进香烛。” 丫鬟拿着香烛,他们各自拿了一柱香烛,对着堂上的祖宗牌位。 “跪,献香烛——” “明烛——” “燃香——” “上香——” “俯伏——” “兴。” 随后他们才平身复位。 “跪——” “叩首——” 他们再次叩了三次才起身。 “行拜堂之礼。” “一拜天地——” 他们转过身,面向天,行鞠躬礼。 “二拜……”媒婆看着空着的高堂,不知要不要拜高堂。 林缪音听了身子一顿,手紧握着团扇。 史书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便向媒婆说道:“我义父义母已仙去,不必拜高堂了。” “好,不拜高堂,那便行三拜,夫妻对拜——” 他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史书辰面带微笑,满面欣喜。 今日,你便是我的妻。 而林缪音,却看不清那团扇下的面容。 “慢着!”门口传来喊声。 貌似有人要闹礼堂啊…… 林缪音听到有人叫停,不知为何,紧张的心情有了一丝平缓。 “不准成亲!”门口闯进一中年妇女,身着昂贵衣料与首饰。 她是紧赶慢赶才赶到这里,幸好及时,若再迟一步,他们便要结为夫妻了。 “你是何人,为何打断拜堂之礼?!”史潇允见有人捣乱,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妇人对她冷哼一声,便向史书辰说道:“奕承,我不准你娶她!” 奕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缪音拿下团扇,看了看史书辰,又看了看传进来的大娘子,不知所措。 眼前的娘子是唤他,奕承? 他们俩到底是何关系? “母亲,你别闹了,今日事关我终身大事,还请母亲……” 谢大娘子打断他的话,“若你还当我是你母亲,今日这个亲你便不能成!” 母亲?他不是自小无父无母吗?怎么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书辰?”林缪音看着他,质问道。 “我……之后我可以解释的!”史书辰握着她的手。 她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大声的说道:“今日你若不说清楚,我绝不与你成亲!” 他无措地看着她。 他还从未见过她发如此大的火。 今日成亲大事,却当着这么多亲朋好友的面,弄下这无厘头的事,实在让人唏嘘。 第二十章 青州天灾众人逃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林缪音已摘下凤冠,面对这尊大佛的臭脸色,毫不畏惧。 这位端坐在上座的人,便是她口中喊着奕承的亲娘,谢沅儿,谢大娘子,育有两儿,大儿子祁奕顷,现今是从五品步军都虞候,而小儿子便是祁奕承,也就是她们所认识的史书辰。 看来今日这亲怕是成不了了。 “我还没问你呢,为何我儿会在这里与你成亲,还撒下弥天大谎,说自己无父无母,你!” “母亲,还请母亲息怒,儿是有苦衷的……”史书辰跪在地上。 “缪音,请听我解释,我……” “别叫我缪音,我们还未成亲,不必叫得如此亲密。” “好,林,林娘子,其实我,我父母全都健在,可我说谎是有苦衷的,当年——” 十年前,青州突降天灾,连年久旱,旱灾遍地,使草木枯萎,庄稼颗粒无收,连水都干死了,饥民死者足有千百,更有甚者人相食,所有人死的死,逃的逃,祁奕承的父亲,祁闵见无处可避,便带着全家举家搬迁去寿州投靠远亲。 他们赶了三天两夜,终于到了青州边界,看到了个小面馆,于是便要了些面食。 “一碗面半贯钱。” “这么贵,平常可都是三文钱,怎么涨了十倍?” “都说是平常,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人都快被饿死了,如今这粮食有便是万幸了,还嫌贵?去去去,到别地吃去。”伙计说着便开始赶人了。 “阿爹,我饿~”小奕承拉着父亲的衣摆,摸着肚子。 他已经好久都没吃饭了,如今见到吃的,便是走都走不动道了。 再说,祁奕顷也病了,更要照顾到他。 “那,要四碗吧。”祁闵见他们饥肠辘辘,骨瘦如柴的身板,实在心疼。 他从怀里拿出二两银子给伙计,这才开始煮面。 祁闵把自己碗里一半的面都分到了小奕承和小承顷的碗里,“快吃吧。” “公爷,你把面给承儿,你自己吃什么,孩子还小吃不了多少的,公爷是一家之主,还是公爷的身子要紧啊,你若病倒了,你让我们怎么办?”谢大娘子担忧地说道。 “没事的,赶紧吃吧,吃完了还要赶路呢,等到了城里,就能给承顷治病了。” 此时在他们身后,有三四个人已经盯上了他怀中的褡裢,正要打他们的主意。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哭喊声,“阿娘,阿娘救命!我不要离开阿娘!” 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被大汉给搂着,手也被反手给绑了。 如今灾情严重,人牙子倒更猖狂了,没有官府的管束,大白天也敢抢骗孩子。 “放开我孩子,我,我不卖了!”一位一身褴褛的老妇人,拖着大汉的臂膀,哭喊道。 “你现在说不卖,晚了!你已签了卖身契,你的女儿归我了!”人牙子不管她哭的多伤心,扛着人往前走。 “不,是你骗我说签了这字据便能给我银子,我这才签的,没想到你如此黑心肠竟然骗我,还我孩子!”老妇人歇斯底里地喊着。 他们的喊叫引起了祁闵一家的注意,他们回过头,祁闵与谢大娘子互看一眼,心中闪过不忍。 她也是当母亲的,若自己的孩子被抢走,定会十分痛心的。 “公爷……”谢大娘子开口。 “住手,你怎能抢人家孩子!”祁闵还是站了起来。 虽然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可他们悲天悯人,生来有善心,实在不忍心看到母子分离。 “休要多管闲事。”人牙子把孩子拽的更紧些。 “恩公,求您救救我儿性命,我愿给您当牛做马,求求您了!”老妇人见女儿有救,她便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大娘请起,我们会救你女儿的。”谢大娘子连忙扶她起来。 “放了她,否则我便要报官了!”祁闵威胁着他。 人牙子冷哼一声,满眼不屑,“官?真是好笑,现在官府还管的着吗?说不定早就已经逃命去了!你想做好人?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条件。” “你抢着人,不就是要拿到城里发买吗?这个女娃娃,我买了!” “你买?”人牙子撇了他一眼,看他全身上下的行头也不想是个落魄之人。 他开了价,“五两!” 这…… 他们自己都快吃不上饭了,也不知在银子用完之前能不能赶到寿州,五两对他们来说是有些为难。 他考虑良久,还是拿出了褡裢,从里面拿出五两银子。 就在此时,身后觊觎已久的偷儿使了使眼色,悄无声息地走进祁闵,随后快速的逃了。 他们都愣了一会,祁闵大声喊道:“站住,贼人!” 随后他便往那偷儿逃去的方向追去。 可惜追了半天没追上,还是让他们跑了。 到最后,他们还是没有救下那女娃娃。 他们也只能找到一所破庙栖身。 “好饿啊……”小奕承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公爷,都怪我,若不是我,我们便不会丢了银子,只能流落破庙,现在孩子们都饿了,附近有没有吃的,该怎么办才好?” “夫人别自责了,看来是天意如此,我去附近找找有什么菜叶子,给你们煮菜汤喝,夫人等我,切勿离开。” 谢大娘子点点头,等着他回来。 “咳咳咳——”小承顷一阵咳嗽。 谢大娘子拍着他的背,抱着他,“承顷,再忍忍,你阿爹很快便会回来的,明日我们便能赶到城里,想必那里会有医者的。” 公爷怎的还不回来,都已一个时辰半了,他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她内心焦急万分,生怕祁闵回不来,左右为难,还是决定去找找他。 “奕承,你阿爹去了很久亦未归,阿娘去找你阿爹,很快便回,你在这照顾哥哥,不要离开,好吗?”谢大娘子嘱咐着他。 “阿娘快去吧,我会照顾好哥哥的。”小奕承非常懂事地答应了。 她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拿起土地神像前供奉着的半根香烛,拿出火褶子将它点燃,拿到小奕承面前,道:“奕承,阿娘将这根香烛给你,当香烛燃尽之时阿娘一定会回来的。” 小奕承小心翼翼地捂着火光,趴在地上看着它,等待阿娘归来。 第二十一章 原是走散惹风波 “阿承,我喉咙好痛,口好干。”小承顷模糊不清地睁开眼。 “哥,你好点了吗?”小奕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 很烫,应该是染了风寒。 “我想喝水。”小承顷摸着喉咙,只觉胸口很疼,喉咙也很烫,想喝些水润润喉。 “等着,我去帮你找水。”小奕承见他十分难受,便想也没想忘了娘亲嘱咐的话,马上出去帮他找水。 怎么走着走着迷路了…… 祁闵已经在竹林里走了很久,都没走出来。 这么久没回去,夫人和孩子肯定担心坏了。 走了不知有多远,他听见前面有打斗声,警惕的他马上躲了起来。 他看着前面,是两队人马在打,一队是官府的人,一旁是是几箱的货物,应该是官家派来赈灾用的物资,与官府打斗的穿着粗衫布衣,脸上蒙着汗巾,恐怕是山匪强盗。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竟敢抢官家的赈灾之物,真是目无王法。 我就知道官家不会不管我们的。 可就算派发物资又怎样呢,还是被山匪拦截,看这架势,官府要输啊! 他们打了一柱香的功夫,衙役都被杀了个精光,只剩下一个武功较好的带刀侍卫。 当然山匪也被杀了一半。 只是没想到江湖高手还挺多的,竟能与带刀侍卫打个平手。 这样下去不行,山匪人目众多,衙差大哥以寡敌众,我得想办法救他。 此时一个躲在暗处的蒙面人投出暗器,中伤侍卫,飞镖打在了他的右肩上。 他一阵吃痛,给了山匪头目可乘之机,他一把把侍卫手上的刀打掉了,向他刺去。 刀刺进他身体,可惜差了那么几公分,刺向了他的左肩,侍卫握着刀刃,被山匪一直往后逼。 眼看危险关头,祁闵从衣襟处拿出别着的银针,瞄准时机,用内力刺向他的麻穴。 山匪只觉肋骨处被什么东西刺中,不到瞬息,便觉得自己的手臂和手不能动弹,好像不是自己的似的。 好机会! 侍卫拔出了刀刃,反手将刀刺向山匪要害,当场死亡。 随后祁闵又将剩下几根银针刺向身后的小山匪的天牗穴,他们马上晕了过去,还有几个漏网之鱼见势不妙,便马上逃走了。 暗处的蒙面人,见情势逆转,担心附近还有高人相助,便只能先撤了。 见祸害已除,侍卫才将身后的飞镖拔了出来。 刺的还挺深,他重重的呼吸着,身上已遍体鳞伤,可还是强忍着。 “英雄出来吧。”侍卫向前喊道。 他仿佛早便知道前面躲着人。 祁闵见没有危险,这才走了出来。 “刚才是你救了我?”侍卫说道。 “大人身受重伤,草民还是先帮大人疗伤要紧,否则失血过多亦会要大人命的。”祁闵把他扶到平稳的地方,在鞋袜里拿出布袋,里面也放着长短不一用处不同的银针。 他拿出几根较细的银针扎在他的郄穴,脾俞与神门穴处为他银针止血。 随后又撕下自己的衣角来帮他包扎。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这儿出现?” “草民原是青州人,奈何突降天灾,草民只能投靠远亲,草民是为了找吃的在这山中迷了路,才碰巧遇见大人,老天保佑,大人险象环生,命不该绝。” “你救了我一命,我会上报给官家,不过你还要帮我个忙。” “草民能帮到大人,是草民的荣幸。” 侍卫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附耳过来。” 而另一边的奕承—— “这是哪儿……”奕承无助的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远,是何方向,绕了很多路,就是找不到栖身的破庙,他就这样一直往前走。 直到再也走不动了,他瘫倒在地,眼皮已经很沉了,他耐不住困意,闭上眼睡了一觉。 直到被一阵颠簸摇醒。 他揉揉眼,撑着手腕起来,发现自己在一装满萝卜的马车上,前面坐的是驾着骡子的老头。 “我怎么会在这?” 老人家听到后面有动静,知道他醒了,便道:“孩子醒了?我看你一人躺在地上,怕你有危险,就把你放到马车上了,老头子我正好要去城里卖萝卜,就捎你一段路。” 萝卜! 奕承已经饿坏了,看到这么多萝卜,不禁吞起了口水,他吞吞吐吐地问道:“老人家,我能不能……” “吃吧,这是老头子自家田里种的水萝卜,可甜了,不要钱。”老人家知道他饿了,便让他吃了。 “啊~好辣啊!”奕承毫无防备的被生萝卜辣到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老人家只是笑笑,便接着赶路了。 不知走了多久,奕承趴在板车上睡着了,待他醒来之时,已到了江陵府城内。 “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是江陵府,孩子你要去哪,我送你到家吧。” “家?”奕承低头沉思。 这里怕是离阿爹阿娘有些距离了,也不知要去哪里找他们,只知是一直往北,这老人家是个好人,不能连累他。 “爷爷,谢谢你送我到这,接下来的路让我自己走吧。” “等会儿,孩子。”老人家慢吞吞的从怀里取出一个布袋子,里面装了些铜钱,还有二两散碎的银锭子。 “孩子,你拿着。”老人家说着便给他。 “不,爷爷,我不能要!”奕承双手推脱,不敢要。 这么多钱,想必是人家好几年的收成,他岂能要。 “拿着吧,爷爷我一个人生活,用不了这么多钱,我看着你心中欢喜,我的儿子小时候也像你这样高高瘦瘦的,若吉儿不参军,想必外孙也有你这么大了吧?”老人家神情恍惚,想起了当年一家三口生活的快乐情景。 可惜,如今只剩下他一人。 爷爷…… “你不必跟我客气了,拿着吧!”老人家坚持给他,把铜钱塞到了他怀里。 奕承犹豫再三,也不知要何时才能找到家,老人家又坚持要给,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爷爷,你家住哪儿,等我找到了家,我定回来感谢您!” “爷爷住在深山老林,不值一提,你若平安到家,便是对我的感激了,走吧,早点回家,你父母肯定着急了。”老人家挥着手,跟他道别。 “多谢,后会有期!”奕承回头拜别。 “后会有期——” 第二十二章 当堂退婚烟雨散 我走了足足半月,银两用完之时,我正好到了临安。 就这样,我便阴差阳错的认识了仲寻艽,认识了你。 “所以你就骗我们,骗我们说你无父无母,骗我说你钟情于我,为的就是留在史家?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林缪音声音带着些许的怒气。 “不,除了身世,我于你无半句谎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祁奕承十分真诚地看着她。 艽娘收留我不久,我便想着出来寻我父母的消息,可没过多久,我便看到大街上有很多官兵拿着我的画像到处询问,虽不知为何官兵会有我的画像,可我知官府寻人一向没有好事,于是我便躲了起来,改了名字,也换了副打扮。 我想在这好好的生活,等有了能力,便能找到家人。 可渐渐的,心里对这个收留自己的姐姐的姐妹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他也不知情从何起,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他知道,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喜欢吧? “这不是你骗人的借口!就算你……你不想离开史家,你大可跟我们明说,你又何苦编出那样的谎言,还对她说你以后要娶我这样的胡话!”她的嗓音有些许颤抖。 “可我是真心想要娶你的!我本以为艽娘知道了会反对,没想到她很爽快的答应了,我这才……”祁奕承拼命解释,却不知说些什么她才会相信。 仲寻艽待他如亲弟弟般,就连当时的林缪音看了都想认他做干弟弟,她也从未对他有过非分之想,毕竟她可比祁奕承大了四五岁,若真结为连理,他们可是要被笑话议论一辈子的。 “爽快?你可知——”林缪音停顿了好一会。 你可知,我和阿菀本有机会离开这儿的…… “好了,我不想听你们再辩解了,今天这亲我是不会让你们结的,你也休想成为我祁家的儿媳,今天这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说完她作势起身,想要把儿子带回去。 “母亲,儿是真心想要娶林娘子的,求母亲成全!”祁奕承拖拉着不肯离开。 “你!你也不看看她,哪一点配得上你,如今我们祁家可是高官贵族,她一个平民怎能高攀得上,还真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谢大娘子看他倔强的样子,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谢大娘子说的没错,我又岂能高攀得上祁二公爷,还是请您带着您儿子离开吧,今日我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迟了,便不好说了。”林缪音轻挑着嘴角笑道。 “那我们便告辞了,但愿不见。”谢大娘子硬是拉着祁奕承离开。 今日她定在气头上,她平生最恨的不过说谎,现在再怎么解释她也是不会听的,祁奕承见拖不过,便想过几日再来,于是跟着母亲走了。 林缪音在他们走后,默默的转过身流下了忍了好久的泪珠。 待人全都走完了,她们在原地沉默许久,许久…… 苻紫苏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也不好说什么,就等她开口。 史潇允看她的背影,想要安慰她,“姨母,你别伤心了,刚才那祁母气势汹汹的,看着不像什么好人,那姓祁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还骗了我们这么久,若不是刚才阿苏拦着我,我早就上去教训那小子了!” 苻紫苏皱着眉,拉了拉史潇允的衣摆。 她看了苻紫苏一眼,知道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便闭上了嘴。 林缪音擦了擦眼泪,随后转身笑道:“没事了,今日虽没有了喜宴,可酒席还是有的,姨母可是请了临安第一名厨来做的,不吃岂不可惜,你们先去吃,姨母随后便来。” “姨母可要想开点,那我们先去了。”苻紫苏拉着史潇允便下去了。 林缪音抹着眼泪,脸上又带着不该有的笑意,似是有些破愁为笑。 今日她算是在众人面前出尽了糗,这样看来她算是被当堂退婚的,她的脸面与名节也算是毁了。 大厅里本该喜庆的场面,如今空无一人,只剩下她一人。 走出来不久,史潇允便忍不住悄声说道,“紫苏,你方才为何不劝劝姨母,她被人当场悔婚,现下定是难过万分,以你的口才,她定会……” 老实说,自从她认识姨母以来,一直都觉得姨母是个性子直爽,豪迈开朗的人,小时候总是见到她与母亲谈笑风生逗趣,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里再没了笑意。 “别说了,你没看见姨母方才的神情吗,我总觉得很……始终说不出来的感觉,总之现在我们能做的事便是让她一个人静静,总比我们这两个局外人在那没心的劝谏她要好吧。”苻紫苏摇头皱眉,心里也很不舒服。 虽然她没经历过这种感受,但她知道一定不好受。 史潇允抿了抿嘴,想着就算陪着姨母也不能让她心里好受,还是让她一人呆着,“是挺闹心的哈,那只能天爷保佑,保佑姨母早日见月明。” 但愿她能快点走出这今天这场【闹剧】。 此时已到深夜,林缪音已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了几张纸,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才写完。 她又起身在她身后木架的匣子里,拿出了厚厚的盒子,打开之后又有一层白纱包裹着。 想必是非常宝贵的才如此珍藏。 她轻轻的打开之后才露出真面目,一个荷包,几本厚厚的手记,还有已经显有岁月侵蚀痕迹的一封略带泛黄褶皱痕迹的信笺。 她慢慢的打开荷包,非常的小心,里面放着一把青丝,虽然有些年头了,但还是泛着一股清香,她每隔七日都会换香包。 是以往仲寻艽最喜欢的香味。 林缪音对着这把青丝想起了以前的事,痴痴一笑,随后拿起一旁的剪刀,剪掉了一把自己的青丝,把这两条青丝系在了一起,再把荷包小心的系上。 还有那几本厚厚的手记,记录着她半辈子所有的事情和秘密。 她凝望良久,把东西又放回了盒子里,拿着盒子出门了,也没有和两丫头说。 没有搭马车,而是徒步走的,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第二十三章 手记回忆当年勇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史潇允在榻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便想着去看看姨母。 “已经夜深了……这样吧,我们悄悄去,若姨母睡了,也不免叨扰。”苻紫苏也想去看看,便同她一起去。 俩人都未曾宽衣,拿上青铜釭灯便朝姨母方向走去。 房内没有一丝光亮,怕是睡了。 “姨母从来都不会这么早睡的,往日过了子时都不见有睡意,今夜怎的……”史潇允不放心,便推开门看看。 苻紫苏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进去了。 这毛燥丫头。 苻紫苏随后跟进去,用釭灯点燃了屋内的蜡烛,这才有了些光亮。 定眼一看,有一封信摆在桌案上。 【涵栢亲启】 她拆开了信,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 涵栢,当见此书时,我已离此矣。勿以我之决而伤,此亦吾后一任矣。阿菀终之望则欲其能于一静镇居之,今汝亦有所依,麒麟亦得其亲,我便无牵挂之。 羽柒,其性固有顽,而直善良,愿君能代吾善视之。 林缪音绝笔。 “姨母……”史潇允攥着拳,心中虽为她的离开而伤心,可也为她的决定而高兴。 姨母她这些年一定很难过吧。 “阿菀,是何人?”苻紫苏见着信中提到的人,从未听她说过。 “阿菀是我已仙逝的娘亲,我娘亲乳名叫菀娘,知道我娘叫此名的,只有我姨母,这个名字还是我从姨母口中听到的。”史潇允一边摇头一边笑着。 “想必你姨母与你娘亲的感情一定很好。”苻紫苏实在羡慕能有这么长情的友谊。 “那是当然,从我记事起她们就在一起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也不是白来的。” 史潇允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地方,便拉着她去,反正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 马厩里只有一匹马,还是姨母当年送给她的那匹。 “我们去哪儿?”苻紫苏摇摇晃晃的骑上了马,那马显得有些躁动。 “秘密。”史潇允也随她上了同一匹马,马便安静了不少。 驾—— 很快她们便来到了一处偏僻小径,四处都是竹林,安静的很,只能听见风吹动竹叶的声音。 她们跳下了马,苻紫苏四处瞧着,真是好生幽径,若我日后能在这样的地方隐居,当真是好不自在。 “这儿是我阿娘年轻时候居住的地方,听我姨母说过,没认识我阿爹前,这儿也是她们的闺中之所,平日里若姨母有什么烦心事都会来这儿静居几日。”史潇允不禁回忆当初。 还记得儿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儿度过的,看到这片竹林不由得感叹,随后她大步往竹屋走,叫着愣神的苻紫苏,“快来。” “哦。”她跟上史潇允的步子。 史潇允拿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这里果然和以往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摆在原来的位置。 “这里便是你娘住的地方吗?” “嗯,我娘以前很喜欢来这儿,特别是这个位置,一坐便是半日。”史潇允指着门口案上的正位。 苻紫苏往那儿看去,发现案上竟有半个手指印,像是握着拳砸下去的,想是该有多大力才能把这实木给砸出个印子。 史潇允往前看去,她突然慌了,赶忙跑上前去,道,“阿娘,阿娘的骨灰瓮呢,怎么会不见了?!” 苻紫苏想了想,想起方才那封书信,道:“想是姨母带着她去远行了,你不是说过,你阿娘年轻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行侠仗义,游历四方吗?待她们走累了,便找一处边境小镇定居下来,那时姨母会告诉你她们在哪儿,介时我陪你一起去找她们,好吗?” 史潇允听了才放下心,她这才发现,在原先的牌位的位置后,多了一个物件,被一块布给盖住了,她把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木盒。 手记?莫不成是娘亲写的? 她翻开手记,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乾道七年,孟春朔一,甚矣,今日遂封了皇太子,阿爹不日愁者不食。】 【仲春初十,乃不逾月,阿爹阿娘遂与吾说亲,我乃不早嫁,吾欲反。】 【仲春晦,本以为表兄来陪我解闷,而今闻之乃求之,我断不可,余方及笄,岂皆无度,必出游历一番。】 “乾道七年?那时我阿娘应该已经年方二十有余,这本应该不是阿娘写的,难不成是姨母的?”史潇允疑惑道。 苻紫苏看到下面还有几本,便拿出来翻看,这本写的却有所不同。 这本字迹秀气端正,与方才那本稚气字体截然不同,一看就知是史潇允的娘亲,仲寻艽写的。 【乾道六年,良月朔一,今日方新婚,明日君当往临安赶考,不知何时归来。】 而后写的都是些家常小事。 【嘉平晦,君去已满两月,未见归,吾甚忧,若明日不消,我则索之。】 —————— 仲寻艽那夜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这两个月她都担心夫君出事。 都说城越大,坏人就越多,临安离福安县这么远,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他又不会武功,保不齐被人半路给截了,或迷了路绕远了错过了赶考的日子? 还没等天完全亮,仲寻艽便换上之前闯江湖的行头,还有放在家好久没有骑的宝马,还是等不及去找他官人去了。 ………… 另一边的林府,府内摆着一屋子的聘礼,林缪音父母已经开始为她筹备亲事了。 “就这么说定了,这聘礼还请二位且先收下,等七日后,邱小公爷便上门迎亲。”媒婆笑着收下了他们给的媒人钱。 “好,麻烦钱媒婆了。”父亲林戈送着钱媒婆到了门口。 待媒人走了以后,脸上笑意逐渐消散,吩咐下人道:“让姑娘出来,我有话同她说。” 躲在一处的林缪音早就看到了聘礼,还有那个最不待见的钱媒婆,上个月就是每日见到她,她便是看都觉得心生厌恶,如今聘礼都收了,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敲定了。 她不过就是见了邱道覃两面,怎么就要嫁给他了。 那姓邱的说是我表哥,可都已经是我外外祖母那时候的事了,也不知他表到哪里去,居然还来攀亲戚,还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不就是个秀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最可恨的是父亲都未曾与她商量就擅自决定这门亲事,她怎会同意。 “父亲从未在意过我,我恨父亲!”她踢了一旁的墙砖一脚,气冲冲的走了回了屋。 很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是她贴身丫鬟小香,“姑娘,老爷找你,姑娘开开门吧。” “不开!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开!”林缪音捂着耳朵,不想听她说。 “姑娘,是你的好事,姑娘听了定会开心的。” “我的好事?我看是林府的好事吧?我都看到了方才父亲收下那姓邱的送来的聘礼,父亲不就是看中了那姓邱的是书香门第,秀才出身吗?我们家还是官宦人家呢,凭什么要攀他们的枝啊,说不定父亲就是看上了邱家家底深厚,贪图富贵……” 还没说完,林戈已经闯了进来,愤怒的看着他不孝的女儿,想必是已经听见方才她说的话了。 第二十四章 逼婚不成反逃婚 “你胆敢再说一遍!”林戈怒道。 林缪音也不惧怕,站了起来,眼角含泪的看着父亲,“我说的有错吗?你就是——” “啪——”清脆的一声。 一个巴掌挥在了她脸上,马上显出了手印,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分外明显。 林缪音眼角的泪因忍不住疼痛流了下来,她捂着脸,又气又恼,“父亲居然打我……” 他居然为了逼她成婚打她,她从来都没有受过这份气。 “我……”林戈打她的右手微微颤抖着。 也是气过头了,虽然平日他们经常冷战吵嘴,可从来都没有下这么重的手。 “聘书聘礼已经下了,我也亲口答应了,决不能出尔反尔,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你的几个姐姐都已嫁人,爹这么做也是为你好。”林戈放软了语气。 “为我好?父亲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从未体会过我的感受,从来都是父亲说了算,我的心父亲从来都不知道,父亲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林缪音忍住了哭腔。 他思虑一会儿,“那我今日便好好关心你,你想要什么爹都随你,只要你答应这门亲事。” “我想要的只是一个我真心喜欢,诚心待我的人!父亲能答应我吗?”林缪音以为他会同意,甚至带着些许的期待。 林戈冷笑一声,“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真心相爱的人,你就别想小孩子家的心思了。” “那阿娘呢,父亲可有喜欢过阿娘,哪怕有过一丝喜欢?” “大娘子早就揭难了,不要再说这些胡话了。”林戈心中没有起伏。 林缪音皱眉看着他,难过的闭着眼,随后开口道:“孩儿知道了。” 林戈看她平静下来,才缓和了语气说道:“这才对,女子生来就是为夫家传宗接代的,嫁谁不是嫁?你也准备好七日后大婚。” 这句话深深的刺在了林缪音心上。 难道当初父亲娶阿娘也是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也是看中阿娘的家底,从来未对她生过一丝情愫?所以阿娘揭难后,他便是都等不到头七便纳了妾? 怕是早就在外头有了外室,不然我哪来的三个姐姐的呢? 其实她小时候就知道了,林戈把外室接到府中不久便病了,可当时腹中怀着她,迟迟不能入药,说是对胎儿不利,生下她不久便咽气了,随后他在第四日便纳了王氏。 这些她都知道的,可不知道的是,今日提到阿娘,他竟然没有一丝难过之情。 “阿娘,你口中心中念着的修郎终究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可曾后悔啊?”林缪音眼角流着泪,看着外面逐渐暗淡的天,像是她的心一样,无助和绝望都涌了上来。 “我绝对不会嫁给他的!”林缪音暗狠狠的发誓。 她绝对不要变成她阿娘一样的人,便是死都一直念着他的好,这样的负心郎,他不配! 已到了深夜卯时,林府所有人都睡下了,林缪音拿出藏在床头的包袱,准备离家出走,也早已换好了衣装,一身玄色绣袍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此时出去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这个想法她早就有了,只不过是没到这种地步,如今父亲逼她成亲,家中又无所依,嫁过去也定然会受欺负,她不如此时离开,等天亮之时,恐怕她早已远离此地了。 她握着颈上挂着的玉佩,是她阿娘留给她的遗物。 阿娘,你留给我的遗愿我终究是做不到,如今这个家已没有我立足之地,还请娘能原谅我,待我入土后,我自会去地府找娘请罪。 她悄声出了屋,来到她屋外角落的一堆杂草里,拨开杂草有一个小小的狗洞,只够体型娇小的人进去,这是她从小便偷偷挖开的,为了方便偷溜出去,没成想今日是用这种方式出去的。 她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很快便出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住了十五年的家,不出意外的话,这怕是她最后一次看了。 总听人说,江湖逍遥,日后她怕是也要过这种日子了。 “后会无期——”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不知以后会不会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现在她是不会的,只觉得全身轻松,从来没这么快乐过。 —————— “原来,姨母以前的日子这么难过。”苻紫苏也有些惆怅。 “我也是没想到,姨母会这么潇洒,竟为了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逃婚,甚至离家出走!”史潇允倒是很为她所做之事而感到高兴。 “是啊,换做是我,也不一定如此洒脱。” 她们继续翻看着两本手记。 【暮月初十,今所出已十日,一切顺利,无为父使人捕,恐彼知我逃矣,心亦无甚挂碍,或已予忘,我更庆兴自逃出,远离彼处,即将至扬州矣,彼必甚盛。】 扬州,我终于到扬州了,赶了足足十日终于离开青州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缪音四处逛着,觉得一切都是如此新鲜,好多都是自己没见过的。 只可惜…… 林缪音摸了摸她的招文袋,已经瘪的跟她肚皮一样,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如今吃饭的钱都没了,还看什么热闹。 总得找个活计生存下来,否则就算离了青州,换了个池城还是无福消受这一盛荣。 她悠悠转转的来到一个昭告板前,看也有不少人在那看着什么,便想上去看看他们在看什么。 “哎,别挤呀!”人群中不满的抱怨。 【招录示:近渔府缺人,特此张贴招人身世清白的小娘子前来聘用渔府后院女管事,每月三十贯钱,有意者前来渔府报到。】 三十贯?这么多?!我每月也只能拿到几贯月钱,也不知道那黑心的越小娘有没有克扣我月钱,没想到扬州这地方丫鬟仆役都有这么丰厚的工钱,果然是大城,富贵华荣。 当她去到渔府之时,便看到很多人都被赶了出来,还有些哭丧着脸,表情很是伤心,她走上前去问道:“不知小娘子为何哭的如此伤心?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别提了,我们都是看到渔府的招人告示,便想来这儿找个活计,没想到那招人管事把我们侮辱了一番,说我们长成这个样子也敢出来,也不怕吓到人。”小娘子哭着说道。 “管事说了,不仅要身世清白,还要长相清秀,作为丫鬟做事机灵这点我们觉得并无不妥,可他们那条件哪是选丫鬟啊,分明是给他渔家公爷选妾的!”另一个小娘子说道。 “选妾?”林缪音皱着眉。 “是啊,都知渔府有个好色成性的小公爷,不过一阵子便要借着招丫鬟的名义,实则背地里轻薄人家,过段时间没兴趣了不是拿钱打发掉,便是抬出去埋了,我们也都是被逼无奈,为了家里人的温饱才来这儿的,没想到……”小娘子抽泣着。 若不是家中困难,谁会来这里,进去了,就别想平安的出来。 “这,简直岂有此理,你们既然知道那渔府草菅人命,那为何不报官呢!”林缪音气愤地说道。 “若是能报官,他渔小公爷又岂有今日?不过是仗着家里有官家的人撑腰,这才能只手遮天。”小娘子道。 林缪音想了一会,道:“你们快快离开这儿吧,没被选上也算件好事,总不能真为了钱不要命吧,总得有命花吧?快走吧。” 没想到扬州地属官家,竟还会出这样的荒唐事,我得把那张招人告示给撕掉,省得那些不知情的小娘子掉入这虎穴。 第二十五章 可否知英雄大名 “吁——”仲寻艽下了马背,来到了扬州地界。 本以为能在临安找到夫君,没想到到了那之后,便听说近日官家国舅不久前因旧疾复发薨了,皇后伤心万分,国丧期间,便推迟了科考。 临安如此之大,找一个人何其困难。 赶了数日行程,她又转道来到了扬州。 说到扬州,她好像有好些日子没回来了,不知祖母可还安好? 她看了看穿的行头,有些狼狈,这样去见长辈也不太好,还是梳洗一番,找间客栈住下,明日再去见祖母。 …………… 林缪音站在一个卖烧饼的摊贩前,咽着口水,饿极了,可惜身上只剩最后五文钱了,也不知有没有下一顿,就连住的地方都没落脚了,怎么够买三文钱一个的烧饼呢? “小郎君可要买烧饼?”卖饼的问道。 “小哥,我能不能用一文钱买半个烧饼啊?”林缪音不好意思的开口了。 “这……一文钱也不够买半个烧饼啊,再说这,剩半个也没人买啊。”卖饼小哥还是很慈善没有赶她走。 一看就是落魄之人,谁还没点难处,可就算自己心善,也没办法,规矩就是规矩,没有钱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给啊。 林缪音叹了口气,准备离开这儿,眼不见心为净。 “给——” 身后伸出一只手,一个烧饼出现在她面前,她饿极了,马上接过烧饼吃起来。 仲寻艽带着半边面具,走过的时候看见前面一个饥肠辘辘的小娘子,便停下来,把怀里的几张饼都给了她。 反正想着已经到扬州了,干粮也用不上了。 “慢点吃,不够我这儿还有。”仲寻艽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必是好几天没吃饭了,笑着看着她。 “多谢。”林缪音抬头匆忙的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吃起来。 “呦,鬼郎君,可是有些日子没见到你了,这扬州城少了你,都没热闹可瞧了。”卖饼的很熟悉的跟他打招呼。 仲寻艽也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这不去游历一番吗,出去长长见识,怎么,扬州城又有什么恶霸出没?” “嗐,说起那恶霸,不就是从前那几个吗,听说你不在这儿,他们又开始出来横行了。”卖饼的无奈的叹着气。 仲寻艽瘪嘴一笑,摇摇头,“有这样的事?那我改日真要去会会他们了,对了这位小娘子想吃什么尽管给她上,回头算在我账上。” “得嘞,鬼郎君慢走啊。”买饼的招呼着她走。 等林缪音吃完半个饼,才想起忘了问给她饼的人的姓名,“郎君,郎君!” 可惜晚了一步,抬头已不见他身影。 卖饼的叫住她,“你不用喊了,他是我们扬州城有名的善人,何处有恶行,何处便有他,今天也算你运气好,能碰到他,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这儿管够。” “他叫什么名字?”林缪音望着人群。 “名字,我倒不知,只知江湖人称他鬼狐缨。”卖饼的说道。 鬼狐缨?这称号还挺特别的,可惜没好好谢谢他,若下次再见到他,必要当面谢过。 福来客栈。 仲寻艽刚准备入住客栈,便听到二楼传出了响动。 “你这小杂种,竟敢坏老爷的好事儿,不想活了你!”是一中年男人的声音,随后从里面摔出了一个酒壶,还有店小二也被打了出来。 这吵闹声,着实耳熟啊…… “小二哥,上面怎么了?” “鬼郎君?!你可算回来了,你都不知道,那陈恶霸又来了店里了,进来的时候还拐了一个小娘子,我看那小娘子是被强迫的,便顺嘴说了几句,没想到……”店小二捂着他被打的淤青的嘴角,可疼了。 “你下去吧,别让人上来了。”仲寻艽凌厉地看着上面,走去二楼。 “来吧,美人儿,陪我喝了这杯酒……”陈天霸拿着酒盏喂着小娘子,她别着脸,眼泪都快下来了。 嘭的一声,门被踹开了,陈天霸刚想发火,可一看来人竟是不见半年的鬼魔王,他马上就怂了,蔫蔫的走上前,行礼道:“鬼,鬼郎君,真是有时日没见了,怎么今日有幸碰到您呢?” “陈天霸,你很嚣张啊,这福来客栈一直是我护着的,怎么,我就一段时日没来,你就敢在我的地盘撒野了?好大的胆子啊!” “这,绝对没有的事,我不过是和我家妾室出来喝杯酒,谈谈风雅而已。” “没有,我不是他的妾室,小女子的老父不久前病逝,无钱安葬,便想卖身葬父,陈恶霸见了便想买下我,小女子说了不卖他,他却要强行带走我,小女子无力反抗,求郎君救命!”小娘子哭着跪下乞求她。 “是这么回事吗?陈天霸?”仲寻艽瞥眼看着他。 “鬼郎君别听她妇道人家胡说,我不过是和她吵了几句嘴,她瞧我不高兴说的气话。” “郎君,小女子愿用先父亡魂发誓,小女子所说并无半句虚言啊!”小娘子使劲摇头。 她字字真切,相比这个每日作恶的陈天霸,仲寻艽还是相信她的话。 “陈天霸,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把小娘子放了,今天我就不与你所为计较。” “我若不放,你能怎么样?我告诉你,我陈天霸今时不同往日,我兄长可当上了,哎呦!”他本想搬出自己兄长当官的气势。 本以为他会害怕官威,没等他说完一记拳头便抄了过来,打在了他的左脸上,打的他是头晕眼花,直直的倒在门口,他费力的起身,结果一个没留神,便踩空了楼梯,顺势滚了下来。 那叫的一个惨啊,加上滚动的声音,客栈里所有的人都被吸引来瞧着他的热闹。 他们该笑的笑,小声的议论。 真是报应,平日里嚣张跋扈,终于碰到正主来整治他了。 仲寻艽回头扶起小娘子,“小娘子快起来吧。” “多谢郎君,郎君今日出手相救,那陈恶霸日后必定会睚眦相报,郎君该如何是好?” “你就不必担心了,对了,这里有几两银子,应该够给你爹下葬的,拿着吧。”仲寻艽拿出招文袋放在她手上。 小娘子感激地看着她,眼泪都挤成花了,“郎君出手相救我已不胜感激,如今还给这么多钱帮先父下葬,小女子,小女子真不知如何报答,郎君……” 看她那小眼神,仲寻艽便知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了,她手一伸打住了她的话,笑道:“得,到这儿就行了,这只不过是在下路见不平,换做别人也会出手的,今日算是长了教训,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再不济也不能想出卖身这么个法子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便潇洒的离开,下了楼,看到陈天霸的几个手下正扶着昏迷的他出客栈。 她走到客栈门口喊道:“记住了,日后谁再敢在我鬼狐缨的地盘上撒野,下一个人会比陈恶霸伤的更重!” 这一喊算是全城的百姓都传开了,每个人都知道鬼狐缨这个护民英雄回来了,更知道陈恶霸今日被她打得落花流水的狼狈样,估计是成为全城的笑柄了。 第二十六章 我在这等一个人 “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你没看见吗,方才陈恶霸欺凌孤女,在福来客栈门口被鬼郎君给恶打了一顿。” “是啊,听说陈恶霸被打的好惨呐,正爷爷告奶奶的求饶呢,还说再不敢作恶了。” “我还听说鬼郎君被打的连亲娘都不认识了,恐怕这阵子都不会再出来了。” “那可不,陈恶霸最要面子了,出了这么大的糗,够我们当做茶余饭后的乐趣好几月了,他不得等着风头过去了,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大肆传扬,说着陈天霸的下场,结果越说越烈,就连没去到现场看热闹的都传得有眉有眼的。 鬼郎君…… 林缪音听他们在说着鬼郎君的英雄事迹,知道他在福来客栈,便顺路打听去了。 仲府。 仲寻艽从后门走进家,正好遇到家丁仲忠,便叫住他,“小忠,我回来了,祖母呢?” “姑娘你可回来了,祖母一直念叨你呢,现下在静心斋呢。”小忠也是好久都没见自家姑娘,想念得很。 “那就好,别告诉她老人家我回来了,我亲自去。”仲寻艽轻声说道。 她偷偷摸摸的回了自己的阁楼,得先换了这身衣服再去请安。 换下男装之后,随便打扮一番,也是个俏娘子。 刚进静心斋,便看到祖母的侍女小安出来,她连忙按住了小安的嘴,悄声说道:“祖母可睡了?” “没有,太太在静坐打禅呢。”小安小声说。 “你先下去吧,我想陪祖母一会儿。”她蹑手蹑脚的进去,就怕吵到祖母。 她跪坐在蒲团上,陪着祖母一起打坐。 过了半个时辰之久,祖母才睁开眼,仲寻艽忙伸出手扶着祖母起身。 “小安啊,不是说了过三刻钟叫我吗,看我坐着坐着竟睡着了,真是人老了,都不中用了。”祖母坐在椅子上,锤着自己的腿,坐的太久都已经麻了。 “在艽儿眼中,祖母可一点都不老。”仲寻艽甜甜的笑着,蹲到祖母面前给她揉着腿。 祖母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是她的宝贝孙女又是谁,她开心的握着她的手,笑着道:“我的艽儿怎么回来了,也不让下人传报一声。” “艽儿不是想给祖母一个惊喜吗?祖母见到我可开心?”仲寻艽歪着头问道。 祖母用帕子擦拭了自己的眼泪,笑道:“开心,开心极了,快,叫小安让人备席面,我们坐下好好说说话。” 自从她出嫁之后,便再也没有人陪她说话解闷,整日在静心斋,见到她从蜜罐里走出的宝贝孙女,她笑的喜形于色,活像个孩子。 “祖母,不急,这次艽儿回来,就是想看看祖母。” “傻孩子,襄州这么远,特地跑来看祖母多费劲啊。”祖母听她所言,应该是连赶了几日的路, “艽儿心中惦念着祖母,一点都不费劲。”仲寻艽笑着摇头。 祖母向外看去,“姑爷呢?怎么没见姑爷来?” 她心中不安,“该不会是,你与姑爷吵起来受了气才回来的吧?祖母不是吩咐过你……” 月前归宁之时,姑爷亦未随她一同回来,这次又没来,该不会是孙女在婆家过得不好,又怕自己担心便没有说。 “祖母~艽儿在您心中就这么顽劣吗?姑爷去汴京赶考还没回呢,我在家也闲得慌,那里又不熟,这才回来看看您的,您这么说,艽儿可不高兴了。”仲寻艽瘪着嘴。 “瞧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怎么嫁了人还是这么毫无章法,说去哪就去哪,就算姑爷不在家,总得伺候公婆吧,怎么说来就来,可不得让人笑话。”祖母宠溺笑着看她。 仲寻艽哼了一声,满不在乎,“艽儿不怕笑话,要笑便让他们笑吧。” “你啊……” 祖母笑着,也不知说她什么好。 福来客栈店小二端着一桶空木桶正要出去,看见一位小郎君坐在客栈门口就这么睡着了,便上前叫醒她:“唉,醒醒,小郎君醒醒。” 林缪音睡得很浅,眼睛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很累,她揉着眼,用沙哑的嗓音小声说道:“可是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只是天快暗了,见小娘子独坐在门口,可是有什么心事?”店小二问道。 “我在等一个人。”林缪音抱着自己的双臂。 外面风有些大,她坐在这儿已经一个时辰了,不免有些冻到。 店小二看她身子有些哆嗦,怕是被风吹的,“要不请小娘子进来喝口热茶吧,这天寒地冻的,天色又暗了,再坐下去怕是要风寒了。” 刚说完,她就打了个喷嚏,她窘迫的低头说道:“我……没有钱。” 以为是什么大事,店小二摇头笑道:“没事儿不打紧,小店别的不敢说,茶水管够,小娘子请吧。” “多谢。”林缪音庆幸自己碰到了好人,连忙道谢。 一进客栈,寒意全无,热流都涌回到身子里了,很舒服的感觉。 “小郎君,你的茶,这是碧螺春,请慢用。”店小二很快便端上了茶水。 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像是…… 不对,怕是比之前那个从未感受过亲情的家还要温暖呢。 她饮了一口茶,不只是太舒适了,还是太累了,暖意让她困意来袭,脑袋昏昏沉沉的,一头便栽到了案上。 已经酉时了,客栈打扫好,准备打烊时,发现方才那位小娘子还没走。 怕是她要等的人还没来吧。 掌柜的收起账簿,看了看昏睡的那人,叹了口气,吩咐店小二把她叫醒,店小二上前去,弯着腰叫道:“小郎君,小郎君醒醒。” 叫了好一会儿,林缪音才有了反应,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三刻了,小郎君要等的人还没来吗?” “可能今天是等不到他了,今日多谢款待。” “没有的事,举手之劳。”店小二笑着走开了。 今晚是要睡在哪儿呢,破庙?还是…… 她起身之时,只觉眼前一片黑,身体昏沉,随之倒下。 此时仲寻艽正好回客栈,看到正要倒下的林缪音,迅速跑过去,正好接住了她,“郎君,小郎君,小郎君!” 见她昏迷,店小二和掌柜的都上前来看,“东家。” “她这是怎么了?”仲寻艽问他俩。 店小二解释道:“未到未时,我见小郎君坐在我们客栈门口,今夜风大我便让他进来坐坐,给他泡了壶茶,之后就没管他了,莫不是被风吹的?” 仲寻艽摸了摸她额头,很烫,瞧着是染上风寒了。 “她身子已经开始发热了,这样,你们做好事便休息吧,我带她去医馆。”说完,仲寻艽一下横抱着她急忙出去了。 第二十七章 因祸得福被收留 好难受…… 林缪音努力的睁开眼,看不清抱着自己的人长什么样子。 只觉得有人抱着她奔走着,双臂是那样有力。 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这似乎她听过最美妙的声音了。 街头虽热闹,可所有的医馆早就已经关门了,仲寻艽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她经常去的那家医馆,她轻放下林缪音,一只手抱着她的腰,一只手用力敲着门,“开门,薛医者!” 敲了半晌,还没见里面有动静,她有些恼火了,大喊道:“再不开门,我就砸了你的老巢,明日你休想出门了!开门,姓薛的!” 不一会,里面烛火便亮了起来,薛仁寿医者整理着衣衫,眼皮犯困,拿下了门闩,抱怨道:“我说鬼啊,你大半夜的在我门口闹什么呢你有事不能,唉——” 她才不管他说什么,二话不说把她抱到里面,“你真是人老不中用了,街上这么热闹,你就这么早关门,你不做生意了?” “如今天下太平,繁运昌隆的,我这儿一年到头,除了你还有常年来的那几个,就是快些死的老翁老妇,哪还有什么人要我看的?”他慢慢悠悠的走过来,丝毫不慌还有一个待诊治的病者。 “我这不就给你找活来了,哝,这不就有一个。”仲寻艽指着昏迷的林缪音。 “她怎么了?”薛仁寿泛着困意。 仲寻艽睁大眼睛,“你是医者,还问我她怎么了?你不会看吗?” 薛仁寿这才坐下来,边给她把脉,边唠叨着,“我说你啊,也该吃药了,你这毛燥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收敛些,动不动就动手,再这么下去怕是要给人算计的。” “啰嗦,她得的什么病?”仲寻艽问道。 “没什么大碍,就是普通的风寒,待老夫开几贴药给她吃下,过个三五日就好了。”薛仁寿拿起药方,走到药斗子那抓药。 他看着她焦急的眼神,撇嘴一笑,开着她的玩笑,“瞧你如此着急,这病者该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怪不得大半年没见了,原来……” 仲寻艽眨巴着眼睛,有些结巴,“胡说什么呢,人家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我只见过她一面,别毁人清白,我不过是见她突然昏倒了,不免有些着急。” “他着的可是玄衣青袍,你才第一次见她就知道她是姑娘了?”薛仁寿笑道。 “我看人一向很准。”仲寻艽挑着眉。 “行,那我就不揭穿你们了,这些药你可拿好了,怎么吃你应该知道,照顾好人家姑娘。”薛仁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俩。 我们? 仲寻艽被他的眼神看的毛毛的,有些头皮发麻,她拿起药就走了。 过了半晌,薛仁寿才想起什么,她的医药钱又没付…… 嗯,这俩小姑娘,挺有意思…… 仲寻艽让人雇了顶轿子,把她送去仲家以前荒废的竹屋,虽然是破旧了点,但那里不着街道,依山傍水的,很适合养病。 之前觉得这竹屋挺偏僻,烦闷之时来这儿住过,没想到这几年了,还是和当时一样新,应该是祖母知道我经常来这儿,所以让人过段时日就来打扫。 幸好她机敏,早在来这儿的路上,让人预备了点小席面,还有上好的绍兴花雕,等会儿可以好好享受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煎药。 “这,火炊在哪儿啊?柴火……”仲寻艽到处寻着,好像也没有找到可以用作火引燃烧的柴火。 可能是知道她不会做饭,平日都是在外头吃,或在家中蹭饭,这竹屋上下竟找不到半根柴火。 她看向了门口院子的木凳子,拿起柴刀向它走去,一猛劲儿砍了下去,很快就有了可以燃烧的木头。 还别说,这凳子坐着硌人,用来烧还是挺好用的。 “咳咳咳——”仲寻艽被冒出的乌烟给呛到了,还忍不住的流着眼泪。 看看砂锅里的水煎到一碗的量才收了火。 “嘶,烫烫烫——”仲寻艽急着把药端过去,忍着烫直直的疾步走到屋里,把药碗放下后才算解脱。 她一个劲的吹着手,又摸着耳朵,这才把烫意给消下去。 “小郎君,起来吃药了?”仲寻艽轻轻的叫着她。 还是喂她吧。 她拿着调羹小心的喂到她嘴里,不慎流出了一些,“诶,可别浪费了,我好不容易煮出来的呢!” 为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把药喂完了。 真不容易,小时候我生病都是祖母喂我吃药的,那时候我还闹腾,嫌药苦不肯喝,祖母该多受累啊。 就这么一会儿,她就已经身心俱疲了,她打了个哈切,已经很晚了,等明日再看看情况吧。 她回到自己的屋里,今夜还是不回家了,在这儿看着,若小郎君有不适,以便她好应对。 这是哪? 林缪音睁开眼,周围很安静,耳边隐隐约约可以听见鸟叫声。 我记得昨晚…… 好像把我抱起来,然后…… 她看着案上有一个空的碗,隐约记得有人给她喂了药。 是救她的那位郎君给自己煎的药? 怪不得,前几日赶路怕是太累了,又吹了风,昨日还身子疲惫,早上醒来觉得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她赶忙起身,想找那位郎君,可找了一遍,都没有人,只有她一人在这儿。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逐渐靠近竹屋。 “吁——”仲寻艽勒了缰绳,正好看到昨夜的小娘子站在外面。 林缪音回头一看,是个长相英俊的郎君。 她俩对视了一个响指的功夫,这才跳下马背。 “小郎君醒了,可有感到不适?”仲寻艽清了清嗓子,拍着衣袍。 “昨夜是郎君救了我?”林缪音时不时的瞥眼看她。 仲寻艽施礼道:“在下冒昧了,见郎君身体不适,便自作主张带你去求医,还……把你带到这儿来,还请小郎君莫怪。” “怎么会,郎君救了我一命,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于你。” 仲寻艽还从来没跟家里以外的女子说过话,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她僵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她去集市上买的吃食,她取下马鞍上的食篮,“对了,我……我,带了过早,要吃天光吗,可要尝尝?” 她轻点着头,跟着仲寻艽坐在院内的桌案上吃起了早点。 仲寻艽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往哪儿看,就看看外面的竹林。 林缪音心不在焉,装着看风景,其实暗里偷看了她好几眼。 他长的真俊桥。 第二十八章 愿同知己去远行 “对了,还未敢问小娘子姓名,不知如何称呼?”仲寻艽找着话问道。 “小女子姓林,小字昔莀,素昔的昔,只因生来缺木,故取莀字,不知郎君叫什么?”林缪音紧张的看了他一眼。 昔,前尘往事乃是过往云烟,莀,是个吉凶之字,本不适做取名之用,故意说来缺木,也只是自己随便说的借口,总不能说因为父亲不疼爱自己,随便取的吧。 “昔莀,在下姓仲,单字一个希,有希冀之意。”仲寻艽还是第一次跟生人说出自己的姓氏与字。 虽然字是假的,但他想与她结交却是真的,不然又怎会问她姓名呢。 又过一会儿,林缪音问道:“仲郎君,这个地方是?” 仲寻艽还怕她误会,赶忙解释道:“忘了告诉你,昨日夜深,家中又都是男子,没有女眷,怕对姑娘名节有损坏,这里是在下的私人宅院,平日里没什么人住,更不会有人叨扰到林娘子,林娘子可安心住下养病,若林娘子缺什么,尽管跟我说,我定办到。”她爽快说地拍着胸膛。 原来他是扬州人士,听他所说应该是尚未成家,他心底如此善良,还愿意帮我这个生人,着实不错。 仲寻艽见她脸色起了潮红,以为她病起了好转,“薛医者开的药竟如此神速,看姑娘的脸色比昨日可好太多了。” 林缪音一听她这样说,马上捂着头,皱着眉,“哎呀,我,我头好痛,腿脚也好虚。” “你没事吧?”仲寻艽扶着她,免得她再倒下去。 “没事,只怕是几日都不能移动了,还要让仲郎君如此费心,小女子心中甚是难安。”林缪音蔫蔫的说道,心中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现在她想的,是如何拖长时日,怎么能赖在这。 “这有什么,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更何况是像林娘子如此,嗯……闭月羞花的麻烦,我更是求之不得。”仲寻艽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夸人的词来。 谁叫她从小不喜读书,就爱刀枪棍棒什么的,遇到美貌的女子都不知如何讨人家喜欢了。 “仲郎君取笑了。”林缪音的脸害羞的比方才更红了,怕是不用一抹胭脂,也能做粉黛。 “我等下再去薛医者那求药,还得弄些柴火来,否则明日,我们怕是没地方坐了。”仲寻艽笑着走了出去。 “那仲郎君何时回来?”林缪音送着她出院外。 仲寻艽跨上了马,“或辰时或巳时,放心吧,我置办完了马上回来,若你觉得无聊,屋里有把琴可以消遣,你回屋里吧,外面风大,别再倒下了,不然我会心疼的。” —————— 【仲夏初,我已在竹苑修养数十日,仲君待我甚厚,吾为其无言之知己,我心甚喜。仲君欲往汴京探一人,不知我可同往。】 ……………… 仲寻艽在扬州已有月余,加上祖母的劝说,想让她回夫家。 的确是有些不像话了,新妇刚成亲没几月,就离开夫家数月,是会被邻里笑话的,可她实在不喜看到公婆每日对她管教,着实不自在,这次出来就没打算这么快回去的。 再说她离开时已经留了书信,说去汴京找官人,国丧还未过,官人又怎么会这么快回来。 都呆在同一个地方这么久了,着实有些腻了,不如趁此机会,去别的地方游玩一番,正好顺路去汴京。 此番路途遥远,若是慢赶去,少说也得一个,时间绰绰有余。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错过了这次,回去之后怕是再没有自由自在的日子过了。”仲寻艽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分不舍。 出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又自由了几日,更留恋这里了,便不想着回去了。 回去之后又要时不时的伺候公婆,还要被刻意刁难,她一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姑娘又怎么受得了这份气呢。 “什么唯一的机会?”林缪音听到她在碎碎念,进来后看到她在整理屋子,案上还放着包袱。 “你要走?”林缪音不安的问道。 仲寻艽轻应了一声。 林缪音失落的垂下眼睑,抓着自己的衣角,沉默了许久,“我去给你沏茶。” 突然听到她要离开,自然是无法接受,可她也是要脸面的人,总不好说让她留下这样强迫人的话。 “等等,阿莀。”仲寻艽叫住了她。 “怎么了?”她没有转身。 “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仲寻艽问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林缪音声音变得冷淡了。 仲寻艽艰难开口道:“我想……我要去临安找一故人,可不知他身在何处,此去路途遥远,我……若我走了,只留你一人,你……” “没事,反正从小我就是一人长大的,没什么。”林缪音瘪着嘴,有些失落,又很难过。 “我这次走了,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若我永远都不回来了,你一个人可以吗?”仲寻艽试探的问道。 其实她是想问她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临安,又怕她受不了这么长的路。 她沉默许久,深吸口气,强忍着泪,“当然可以了,我就快十七了,又不是小孩子,没你之前我照样活的好好的,你以为我很依赖你吗?你走吧!” “阿莀,你是不是生气了?”仲寻艽听出她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她又不肯面向自己。 “没有!”林缪音倔强的擦了擦她脸上的眼泪。 “你明明就是生气了。”仲寻艽笑着说。 见她居然还笑得出来,林缪音心中更气了,“都说了没有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仲寻艽清了清嗓,“等等,其实,我是想问你,如果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如果你在这儿没什么牵挂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愿同我——” 还没等她说完,林缪音便破涕为笑,高兴的转过身,“愿意!我愿意!我没什么牵挂的。” 牵挂的也只有你。 她在心中说出了后半句。 她肯愿带自己去汴京自然求之不得,虽然她不知道仲寻艽把自己摆在心中哪一片角落,可她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装下她,再多一人也放不下了。 第二十九章 游玩结束回汴京 【出游已半月有余,我们绕了远,从西行至京兆府地界,途遇一逃人,怀抱一儿,哀我置儿送于汴京白马寺,弱颜下耳,我欲劝阿艽许,几番思,阿艽答应其人,而后途遭祸,被人追杀,吾命几休矣。】 【阿艽与我之命自此起矣翻天变化,若再给我一次机会,定不收儿!】 “后面怎么没有了?” 史潇允翻看后面几页,都是空白的。 在最后的手记记录之后,有几页有被撕过销毁的痕迹。 “关键时候就没了,还不知那婴儿结果如何,还有她们怎会被人追杀呢!”史潇允惋惜道。 她们都正看的起劲呢。 “之后的事应该就是她们把婴儿顺利送到汴京了吧,她们既然没写,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那婴儿的下落,我们也无从过问。”苻紫苏道。 “也对,那这些手记也算是我阿娘和姨母的遗物了,姨母既然把它放在这儿,应该是有自己的顾虑的,还是把它放回原位吧。”她把手记放回木盒里,放回了灵位后。 听她这么说,苻紫苏也挺惆怅的,“可惜了你的玉佩,那可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就这么丢了,若玉佩还在,也能留个念想。” 自己唯一的两个亲人都离开了她,身边却连个念想都没有。 “可能是与我没缘分吧,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算在我身边也还是留不住。”史潇允叹气道。 本来她让人定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挂在身上,可她出门闯荡的那几年,也就是她被重伤的日子,玉佩又再次丢了,说到底还是不属于自己吧。 说到那玉佩,也是她从姨母那听说的,听说那原本是姨母的玉佩,后赠给母亲的,后来不知怎么的被人给劫了去。 按理说母亲的功夫也不弱,怎么着也不能被抢去啊。 “天都亮了。” “是啊,就这么会儿功夫,天怎么就亮了,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出了竹屋,回头看了许久,大概好长时间都不会来了吧。 苻紫苏静静的站在她身旁,也看着那竹屋,可能是知道了她们的事迹,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觉得莫名的亲切。 她们牵着马,慢慢走出竹林。 史潇允突然笑道:“其实,我也不算是什么都没有。” 苻紫苏疑惑的皱着眉,不解。 史潇允摸了摸马的脸,笑道:“你见她这么久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吧,她叫飞飞,是我娘之前那匹叫飞儿的马生下的,直到我懂事之后,姨母才将她交给我,说让我好好照顾她,可这飞儿一点都不懂事,挑食得很,跟你一样。” “嘿,我,我怎么挑食了?你煮的饭菜我哪次吃剩下过。”苻紫苏反驳道。 “是,你是不挑食,是挑人,那些个美女才人,你可是挑的很,过段日子就找新的。”史潇允话中带刺,语带调侃。 她是怎么知道的?我觉得我藏的挺好的,没露什么马脚啊…… “那住进我家的,不也只有你一人吗?”苻紫苏挑了下眉。 “你是敢啊?也可以带一个试试,嗯?”史潇允假笑着,眼神暗带杀气。 “不敢,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位,没人能重要过你了。”苻紫苏婵婵笑着。 史潇允冷哼一声,“那便好,吃了过早整理整理,我们就回汴京吧。” “一切听你的。”苻紫苏乖乖附和。 ———— 一大早,亓官书和月奕君就返回汴京之路。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月奕君问道。 “我在想昨日成亲的新人,不知为何突然就遣散了宾客,这其中有何缘由。”亓官书还在想昨日那事,实在想不通。 “你不知道?我可是在宾客席上听了一嘴,想知道吗?”月奕君嘴角邪笑,一脸兴奋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亓官书想了想。 大概是他离开的那期间听到的,就连自己也听到了那些关于新娘的流言蜚语。 不过林家娘子真的如他们所说吗? 月奕君看他一脸苦相,就是两家外人的事,搅黄了就黄了,还想这么多事,他开导着他,“你呀还是这么会操心别人的事,自己的事一点都不在意,弄得我隔三差五被你家兰大娘子【骚扰】。” “我可警告你,我的行踪是个秘密,包括我住的地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了,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跟踪我,那我定把这口锅背在你身上。”亓官书威胁着他。 “他们愿意知道你的行踪,关我什么事啊,我说你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让人知道,你就这么不想你家人找到你?”月奕君很是困惑。 自从四年前认识他以后,就从来没见过他和家人一起好好谈过,就连喝茶都没有,还是兰大娘子自己找上门来问候自己才知道原来他在汴京是有亲人的。 到底是有什么深渊误会,才能让少年时的他就出来自己闯荡,而且他的家人至今都不知道他有一间自己的茶楼。 “这是我的私事,我不用你操心我的事,你也少管我的事,驾——”他甩着缰绳,往前面奔去。 怎么就是私事了?兰大娘子三天两头就派阿茶去他那儿找人,弄得好像自己跟他感情很好似的。 “有本事下次再碰到困难,别找我,驾!” 第三十章 设计相见望月轩 苻紫苏和史潇允回到家以后,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但又记不太清。 到底少了什么呢? 苻紫苏睁大眼睛,脑海一闪而过,想起来了,她小妹还没找到呢。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给忘了呢!”苻紫苏拍着大腿。 “怎么了?”史潇允放下包袱,问道。 “我去四时香看看小柔有没有回去!你就先休息吧。”说完苻紫苏就走出门去往四时香去了。 她从后门进到铺子里,正巧蒲扇经过,他问候她,“东家,你回来了。” 她问道,“小柔回来了吗?” “没呢,不过东家你走之后的第二天,有人送了封信到这里,说是给东家的。”蒲扇说道。 “信在哪?”苻紫苏问道。 “在掌柜的那儿。”蒲扇说道。 听完她急匆匆跑到了铺子里,马掌柜见她如此匆忙,便问道:“东家,你怎么出来了?” 她平日可从来不会进到铺子里的,也只有每月月晦她才会来视察一会儿,怎么不到望月就来了? “信呢?”苻紫苏伸手,直接要信。 信? 马掌柜想起来了,他从柜子里拿出书信,递给她,“送信人说,一定要亲手交到东家手里,我一直好好保存着。” 她急忙拆开,上面写着———— 【昨得一女娃,我本是好心收,可小娃顽,碎其家不尽宝,尚赖在我家不行,此书主人若是小儿之亲,请亲诣望月轩相见,务必令一人前来。】 看完,苻紫苏恼火地握着信。 这小柔真是顽劣,竟然还赖在别人家不肯回来,还敢砸人家东西。 告诫茯苏柔多少次了,在外不要给我惹事儿,要出钱的事儿更不要找我,看那主人家的语气怕是要赔偿啊,这指不定又得赔多少呢! 这败家臭丫头! “马叔,你可看见是谁送来的书信?”苻紫苏问道。 马掌柜微微仰头,眼珠向左瞥着,想了会儿,才道:“记得,是一个估摸着十岁左右的小男娃,我还经常在隔壁街见到他呢,经常偷东西,是个小混混。” 难道是叫小毛的那个混小子? 有几次见到他们私下见面出去玩,原来他们是早就认识了? 她又看了看信上写着的收信人,是两个写的有些开的刁字,这个字迹她很是眼熟,就是小柔写的。 在小柔六岁的时候,苻紫苏就开始教她写字了,她的字写的也不算差,认的字也算多,可自己别名的羽字,她就经常少写两笔,小柔还经常解释说,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冒充自己,给她写信了,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 看来这封信是小柔让人家送来的。 这臭丫头,等找到她一定要她好看! —————— 苻苏柔蹲在苏林雅府后门,等着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小毛跑了过来。 “怎么样,她们回来了吗?”苻苏柔问道。 小毛点头,“我看到他看了那封信,应该会去的。” “那就好,我改天请你去茶馆听戏。”苻苏柔还给了他三文钱,打发他走了。 前门,亓官书来看前几日被他放在这里的小丫头怎么样了。 没想到,雅芝姻早就在这儿等着了。 “姻娘好雅兴啊,怎么这么早在这儿喝茶了。”亓官书楫礼道。 雅芝姻放下茶盏,扇着团扇,委婉一笑,道:“日晒三杆,不早了,倒是齐郎君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记起什么了?” 他们走了七日,让她一个小娘子照顾,也实在不好意思,他讪笑道:“这几日麻烦姻娘费心了,那孩子可还乖巧?” “乖巧我倒不知,她倒是好养活,一日只有用饭的时辰才能见到她,其他时候都不见人,不过就多个碗筷而已,也算不上什么费心,齐郎君是来带她走的吗?”雅芝姻问道。 “这几日没有人来寻她吗?”亓官书以为这么多天了,她总该找到家了,没成想她还在这儿。 她摇头,“我连那女娃娃的人都抓不到,怎么可能带她去街上寻亲呢?这不,她吃完早饭就不见人了,我还在等她呢。” 看来她丢了还是有原因的,这么皮,她的亲人竟没有寻她下落,也是够不称职的。 “我在这儿,有人找我吗?”苻苏柔突然冒出来。 “小丫头,你方才去哪了?怎么到处找不见呢?”亓官书弯着腰问她。 “没去哪啊,我就在府里逛啊。”苻苏柔眼珠子一转一转的,没有看他。 雅芝姻拿起团扇捂面笑道:“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在家里逛的,这家就这么大,小娃娃可是逛明白了?” 苻苏柔摇头,拉着亓官书的手,“我要去外面逛,你陪我去。” “你这丫头……”亓官书这么大块头,硬是被她拉着走。 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出门没一会儿,苻苏柔就看见了她姐姐,她马上把他拉到一边,他庞大的身躯正好挡住了自己。 “怎么了?”亓官书不知所以,看她好像很紧张。 “我看到了一个夜叉,很恐怖的哦~”苻苏柔想吓唬他。 夜叉? 亓官书往四周看了看,正巧看到苻紫苏从他身边走过。 “是他?原来他也在汴京。”亓官书笑着,觉得很是幸运。 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他了,真是有缘,可惜到现在还不知他叫什么呢。 本想追上去,可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看来是不行了。 若再见到他定要问明白了。 “我们往那边走吧。”苻苏柔拉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那封信确实是她写的,她就是想让姐姐见见他,觉得他跟爹爹有种相似感,或许是那股香吧,跟爹爹相似的那种香味。 她一直都没忘记姐姐经常躲着,背着她哭泣。 阿姐一定很想爹爹,若是姐姐见到他,说不定会高兴呢。 其实从茯苏柔见到他的时候便知道他不是爹爹了,还一直逗着他玩儿,但不到最后一刻她都不会真的死心,何况姐姐也一直让她等着爹娘回来。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爹娘的样子了,可这么多年爹娘都没回来过,她心里大概有底了。 爹娘去了这么久,大底是去天上做神仙了吧,他们怎么不来看看我们呢?托个梦也行啊…… 第三十一章 湖说搅乱人兴致 她一直拉着亓官书走着,越走越偏,亓官书肥胖的身体已经累得全身都在冒烟了,他停下脚,气喘吁吁地问,“你要去哪儿,再走可就没人了,我们回去吧。” “很快就到了。”苻苏柔喘着气,已经有些累了。 她得想办法离开这儿。 苻苏柔“哎呦”了一声,捂着肚子,有些难受。 “怎么了?”亓官书停了下来。 “我,我肚子疼。”茯苏柔蹲在地上,痛苦地拧着眉。 “那我背你回去吧。”亓官书勉强地伸着手,想要拉她一把。 茯苏柔马上起身,伸手阻拦,“不用了,我方便一下就好了,前面有个亭子,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就来。” 这小丫头,个头不大,事儿还挺多的。 他看向四周,在西面不远处果然有个亭子。 “这么偏僻的地方她是怎么找到的?”亓官书小声嘟囔着,还是往亭子那儿去了。 就一个小丫头,弄不了什么大风浪。 还没看到望月轩,湖水被太阳照到,波光粼粼的,有些耀眼。 一路走去,便看到一条长廊连着望月轩立在湖中央。 亭子里,苻紫苏早就在这儿等着那写信之人的到来。 她身子斜靠坐着,鬓发垂落,一脸疲惫,眼神迷离,在她俊美的脸上竟显得有些妩媚。 她一身明绿色的衣袍,被这湖光衬着,比这景色更夺目。 亓官书远远就看到有一人坐在那,以为是哪家美人在那儿小息。 他又换了个方向,想看清那美人的样貌。 又是他! 真是有缘,才刚说什么时候能见第四次面,不到一个时辰就又遇见他了,这次我一定要认识他。 他用手顺了顺头发,整了整衣冠,随后才走上前去。 苻紫苏此时正在神游,心想着这样的美景,若是有美人来抚琴助兴那便再好不过了。 不知萃琴坊的红杏现在在做什么,她也最是喜欢赏湖,若是能让她看到此等美景,不知能给我白听多少次的笛声。 正想得起劲呢,突然被“哐啷”一声给弄醒了。 她起身回头一看,见到一个半生不熟的人,眼神里除了诧异外,还有一丝嫌弃。 怎么又是他?为什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他,一定是灾星转世,每次碰到他都没好事。 “我道是哪家美人在观湖呢,没想到是你这位俊郎君啊,真巧,又见面了。”亓官书楫礼夸赞着她。 这话倒还中听,苻紫苏清了清嗓子,回礼道:“郎君有礼。” 亓官书一笑,“我们都已经见过四次了,怎么还叫得如此生分?我朋友都叫我远之,若郎君不嫌弃,大可叫我远之,只不过数次相见还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叫我苏合就好,不知远之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也是来观湖的?”苻紫苏随口问道。 这地方还是当时一位富家的寡妇娘子为了博苻紫苏倾心,给她建的,她当时没接受,但寡妇一直苦苦追求,无奈之下她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一个合适人选,与那寡妇撮合成一对。 后来寡妇再次把这片地方送给她以示感谢,她便心安理得的收下了。 不过这件事,在当年也算是轰动一时的趣事儿,寡妇倒追送亭地,可算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他若是住在附近,知道这个地方也不稀奇。 “不是,我在等人。”亓官书道。 等人?他该不会是……看样子不像啊。 “苏合很喜欢观湖啊,上次见到你就是在湖面上。”亓官书再次提到了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又提起那事,没完了是吧,她心里只想翻个大白眼。 她面上呵呵一笑,“是啊,你不觉得看着这湖水流淌着,波澜起伏,能让人清静吗?” “苏合看着倒不像是喜欢清静的人。”亓官书看着湖水。 反正也无聊,就跟他聊聊,苻紫苏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亓官书看着湖面,无心之说,“那你觉得这湖面看似宁静,可谁人知湖底藏着什么,又会有什么汹涌瘆人的玩意儿?” 他是想说我表里不一? 苻紫苏挑着眉,轻哼一声,“我倒觉得不然,你又不了解这湖,与其在这儿浮想联翩,若真想一探其究竟,那便勇敢跳下去看看,看看这湖里到底有什么洪水猛兽,岂不磊落?”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亓官书听出了一丝戾气,“苏合可是误会什么了,我说的是湖。” “我说的也是湖,听的……是人而已。”苻紫苏含沙射影,口露锋芒,一点没对他客气。 在她记忆里,这回已经是三次遇见他了,而每次都会有一两件坏事儿发生,这次倒好,人直接丢了,写信的人也没来,不知是真巧合还是倒霉。 以为跟他说几句话他就会识趣走人,没想到他还跟个主梁似的定在这儿,她本就烦躁,这会儿越发不耐烦了。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 “我看时辰也不早了,远之就在这儿慢慢等人吧,我就先走了,告辞。”苻紫苏已没有心情同他在这儿唠嗑了,没有等他说什么,就独自先离开了。 信上说申时碰面,这都已经超了一个半时辰,看来是不会来了。 是否真是小柔在搞鬼,若真是她在耍我,我定好好教训她! 回去便让人捉那个送信来的小混混,让他带坏我家小柔! 第三十二章 不慎踢破房梁顶 等天黑了之后,亓官书才从望月轩那儿回来,他从后门进到月府,便看到月奕君已经准备好饭菜等他回来了。 “怎么这么迟回来?”月奕君喝着热酒,看他累的满头大汗也给他倒了一杯。 亓官书摇头,深吸了口气,“别提了,被那小丫头骗子给耍了,她把我骗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让我等了半日,走到现在才回来。” “那你也真是够实诚的,被一个姑娘骗还好说,小丫头竟然也能骗得了你,人家让你等你就真等了,活该被骗。”月奕君一如既往的臭嘴笑话他。 “我这不是……好心嘛。”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容易被骗,明明已经有防备,可只要别人一服软,他就不忍心了。 还是怪自己心太软吧。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注定没有女人缘,幸好这次没损失,只是帮哪个便宜蛋给她照顾几日,就算是给你个口头教训,下次就有经验了,看准了人再【下手】!”月奕君一个手起刀落停在了他的脖子上。 “下个头!下个头!下个头!”亓官书一看他这欠扁的样子,忍不住想打他,便拿起饭桌上的扇子,用力的拍着他的头。 月奕君弯着腰,用手护着自己的头,委屈道:“我是为了你好,你生个什么气啊?” 他收齐了扇子,出了口气,才平静下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提议把那孩子带回来,我会被人家耍吗?” “做人要大度不是,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吗,你跟她生什么气啊,来,吃饭,今儿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月奕君也是被他打骂惯了,一点不生气的给他拿着箸。 亓官书哼的一声,拿过箸,“算你识相。” —————— 等苻紫苏回来的时候,本想去看看她的好妹妹回没回去,好找她问罪,但到了她的房间,却见她早早就睡下了。 茯苏柔背对着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整个人都僵着,不敢放松,生怕姐姐看出她假睡。 因为她也知道这次她玩的太大了,失踪了几天,肯定让姐姐担心死了。 平日她可是吵着不肯就寝的,每次早寐,都是做了亏心事。 凭肉眼就能看出的僵硬身板怎能逃过苻紫苏的眼,但她没有叫醒茯苏柔,只是悄悄来到她身边,把她踹掉的被子给盖好,然后把蜡烛熄灭了才出来。 苻紫苏刚出去,就看到史潇允在门旁等着她,吓了她一跳。 “累了吧,我给你做了甜水。” 说完拉着她来到庖屋,端出刚做好的甜汤,还是热乎的。 “还是你最懂我。”苻紫苏喝着甜汤,仿佛这几天的疲累都没了。 史潇允看着她满足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你也该给小柔立立规矩了,要不她三天两头闹,你又要去铺子里,两头怎么顾得上,长久下去,你的身子怎么撑得住。” “小柔她,除了贪玩点,其他的事都挺自立的,再说我当年像她这个年纪,也不知在哪儿混呢,我做不到的事,也不能要求她做到吧,这样岂不是太不公平了?”苻紫苏低头一笑,并不觉得她哪里做的不对。 除了这次恶作剧有些过分,她完全就符合十岁孩童的做为,再说也是她自己先放开小柔的手,也怪不得她报复了。 这也像苻紫苏的性子,敢爱敢恨,也是跟叔父一个样,只不过常年一个人撑起这个家和父亲留下的家业,性子早就被磨平了。 现在还小,能皮就皮吧,等长大了,就没有这种童真了。 “不如,给她找个先生吧?”史潇允提议道。 以她的年纪去学堂正合适,跟着先生学几年,想必会听话懂事些,也不至于三天两头跑外偷去惹事生非。 “好主意,等过几日我得闲了,咱们一起去问问哪里有合适的学堂。”苻紫苏笑着点头,很赞成她的想法。 怎么以前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 才刚天亮,史潇允的房间就响起哐啷哐啷的声音,原来是茯苏柔在她房里捣乱。 “史潇允,陪我玩!”茯苏柔用命令的口气跟她说。 “小祖宗,你又要干什么?天还没亮呢!”史潇允一蒙被子,什么都不想听。 “你说谎,天都亮了,快起来!”茯苏柔拉着被子。 史潇允翻了一下身,把被子压到她身下,蜷成一个球,“你有本事叫我,怎么不去叫你亲姐姐啊,总跑到我这儿叫唤,算个什么事儿啊!” “我……”茯苏柔停下了动作,低头怂了。 我不敢…… 苻紫苏虽然看着很亲切,但她发起脾气来可是很厉害的,常常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冻死,甚至几天不理她,若是把姐姐弄生气了,她可没有靠山了。 不像史潇允看着不好惹,凶得很,但在苻紫苏面前小家碧玉的,经常故作温柔,还是很好拿捏的,要不然茯苏柔怎么会跟她吵了这么多次,她都没有向苻紫苏告状。 “算了,你不陪我玩,我自己玩。”茯苏柔见她是在拉不动,也没有起来的动作,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去吧……”史潇允露出一根手指头,头闷在被窝里,眼睛都没睁开过。 茯苏柔从房间里拿出个蹴鞠,自娱自乐的踢了起来。 她还特地避开了西边,免得打搅她们就寝,去到东边的储物房附近玩。 球一直踢到放香药的房外,她本想把蹴鞠提到外面,结果一使劲儿,一个不小心没把控制力度,把蹴鞠提到了房梁上,就连外头上的瓦片都被弄碎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吓得捂嘴蹲下,定住了,一个响指的功夫才反应过来,马上出去看看,但她个子太小,根本看不到蹴鞠的影子。 “完了,完了,把房顶给踢破了,怎么办……”茯苏柔吓得原地跺脚。 这么高,姐姐应该不会发现吧? 茯苏柔存着侥幸,心想谁没事往房梁上瞧啊,只要她没看见,自己就不会挨罚了。 安慰自己后,又哭着皱眉,“这么严重的事怎么可能搪塞过去嘛,阿姐可是时不时就要到这里的,她若是看到……” 刚想着,仿佛就看见苻紫苏冷着个脸,边拿银子便念叨她的场景了。 她那嘴上功夫可以揪着这事儿不停的翻着账,唠叨上七日呢,这谁受得了。 只要不动银子的事,她都不会生什么大气的。 可是这个房梁…… 茯苏柔抬头看着梁上的窟窿眼。 趁现在她们还没察觉,马上抱着她的蹴鞠,准备【毁尸灭迹】。 第三十三章 金剪子剪发飘雪 转眼就到了卯时,苻紫苏已经整好衣装,准备去铺子里,便看见茯苏柔偷偷摸摸的,她叫住她,“站住,又去哪?” 最不想见到的时候见到了,茯苏柔心虚的转过身,看着她走过来,“阿姐……” “知道错了没有?”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失踪的,还让你在外面等这么久,对不起。”茯苏柔低着头,诚恳的道歉。 苻紫苏叹了一口气,跟她生气也气不起来,还浪费精力,“算了,我跟天大娘子说了,你去天府待着,天大娘子会照顾你的。” “我不要,我不喜欢那里,我不去!”茯苏柔转过身,不喜道。 先前她就去过那里住过几日,正巧赶上天家哥儿几个的媳妇回府探望,她们明争暗斗的,还把自己当枪杆使,片刻都不得清净,那场面别提有多头疼了,她便是再怎么样,也不会去那里待了。 可苻紫苏又怎会知道,自从他们成家以后,她就搬出府住了,根本不知她们私下有多泼辣乖张。 她摸着她的头蹲下,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现在情形不好,虽然姐姐有了自己的家业,可我们从小便寄人篱下生活,天家虽有不好,可他们始终对我们有养育之恩,我们不该对他们心生嫌隙,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对姐姐说,对着外人,就算不开心也别当面表露,虽然对你这么小的孩子是有些为难,以后你就会明白的,知道吗?” 茯苏柔似懂非懂的点头,她看着苻紫苏的眼睛,“阿姐,你说爹爹和娘亲还会回来吗?” 她诧异了一会儿,眼角含泪笑着,“会的,等你长大了,等你真正懂事了以后,我们都会找到他们的,那时候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 “好,那我就快点长大,长的和阿姐一样高,一样能干,到时候我们就能见到他们了!我现在就去天大娘子那儿!”茯苏柔充满了生气,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一蹦一跳的去天府。 苻紫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想要是能像她一样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发愁,阿爹研究香药,阿娘治病救人,偶尔和她武痴的叔父学着武功,吵上几句,那时候好像一切都很美好。 —————— 上元节过后,一切又回到了平常,街边摆挂着的花灯还是那样美丽显眼,仿佛能看到数日前的热闹情景。 似是那时太过兴盛了,显得街上冷清了许多,不过街头上的铺子还是照样的人量,不是很忙,但也闲不下来。 【一家茶楼】刚聘请的说书先生在一楼讲的绘声绘色,好不精彩。 而亓官书还是像往常那样,在上楼热闹的地方找个角落,坐在那里发呆,不知在想着什么。 已经煮过好几番茶了,眼看着沸水过半,他才回过神又添了冷水。 “在这儿发什么呆呢?”月奕君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在想烦人的烦心事儿呢。”亓官书心不在焉地说着。 “那把你这烦人的烦心事说给我听听。”月奕君坐了下来。 “你?”亓官书瞥了他一眼,只听呵呵一声,又继续做他的茶。 看他那鄙视的眼神,月奕君这就不高兴了,他收起扇子,“嘿,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想当年这家茶楼还是我和你一起建的呢,要不是我帮衬着,就你这懒性子,能在短短四五年里做的这么风生水起的?” 亓官书夺过他手中的扇子,遮着他的脸,“我想一个人静静。” “得,我还不想管你呢。”月奕君起身,靠在窗外,听见外面在吵着什么。 仔细一听,原来是那常年在窑子里逛的陈衙内,陈殷庄又拿着仗势欺人,作威作福了,正拿着金剪子逼着花楼里的姑娘剪发。 原本是出来好好陪着陈殷庄的,没想到路过卖剪刀的小摊子,说是他家的剪刀能削发如泥,锋利的很,正好他吃了些酒,看到这个兴致也起来了,正想用剪刀剪掉醉欢楼姑娘,飘雪的头发。 飘雪当然不依,虽说她是出来卖的,什么都没有,可这头发是她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物件,怎能说剪就剪。 他一巴掌打了过去,“老子拿钱让你陪我出来玩儿是搅我兴致的吗?少废话,你今日若是不把头发剪了,我定让你在这一席之地活不下去。” 她捂着被扇红的脸,眼里含着泪水,就是不敢流下来,怕再恼怒了他。 陈殷庄来回挥着剪刀在她面前,“你若是自己动手剪,我兴许还能饶了你,你若是不剪,也不知道我这手会不会听话,到时候剪偏了,只能让你去水月庵和那些除女一起过了,哈哈哈哈……” 飘雪心中又怕又恼,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落到这样的下场了呢,就说不要接待他,妈妈就是不听,这个月已经第几个被他折磨了。 “我,我剪,我剪——”飘雪可不想变成姑子,自己剪还能有点分寸。 “诶,她要剪了,你不救她?”月奕君在楼上看着戏。 “我凭什么要救,他目中无人,我为何要给自己添麻烦?”亓官书对那美人的事漠不关心。 “凭你是谏议大夫之子,可比他爹的官职大多了,这个噱头应该镇得住他,你不是最喜欢凑热闹了吗,再不动手人家可真要自刀了。”月奕君虽然嘴上说着不忍心,可心里也没多着急,反而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 “不救。”亓官书倒了一碗热茶,毫无波澜的说道。 “可惜了。”月奕君手摇扇子,摇头叹息道。 她颤抖的拿起金剪子,慢慢的拿起自己的头发。 在这紧要关头,一声喝令,苻紫苏出现了。 陈殷庄见有人敢让他住手,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上前一看,是个从没见过的无名小卒。 “柒郎,柒郎救我!”飘雪见是她的老熟人,马上跑到她身边,原本框在眼里的泪,一下就流了出来,眼里不尽的委屈。 “别怕,我来了。”苻紫苏安慰着她,把她护在一边。 飘雪擦擦眼泪,安心的躲在她身旁。 “飘雪,看不出来,这是还是你老相好啊,眼光真是差劲,小子你不知道爷是谁吗,竟敢在爷的底盘撒野。”陈殷庄大笑道。 “未请教?”苻紫苏撇嘴一笑。 “我爹可是防御使,你个小厮惹得起吗?”陈殷庄报上了他爹的官位。 “原来是个衙内啊,那还真看不出啊,防御使之子不仅爱好逛窑子,竟然还当街为难一个姑娘,你爹知道这事吗?”苻紫苏讽刺着他。 “你,你!你竟敢叫我衙内?还羞辱于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抓进大理狱!”陈殷庄恼羞成怒了。 凡是有当官的父亲,任谁也不喜听到叫衙内的,虽然他是仗势欺人,但被别人说就是生气,何况还是当着这么多人。 “我可不信你有这样的本事,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天家小,天郎君……”苻紫苏喘了口长气,“最好的哥们儿!” “哼,天郎君?你是说天墨卿?我才不怕他呢……”陈殷庄怎会忘记呢,前几日才刚被他教训过一次,可他又怎会显得自己怵他。 “那你又可知他爹可是柱国公,那可是官家亲赐勋位,你若得罪了他儿子,柱国公可会放过你?”苻紫苏也搬出了她最好朋友的爹。 能吓唬就吓唬,打架实在太费力了。 “爷,柱国公可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若他说的是真的,我们可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还是走吧。”手下劝道。 陈殷庄想了一会,不服气的跑了,“你等着,我会找你算账的!” “多谢柒郎相救,今日要不是你,我怕是真要去做除女了。”飘雪笑着擦着泪。 “我看那人气势不会善罢甘休,再有像这样的人找茬就去找我,像你这样娇滴滴的小花在外面危险得很,这段时日不要让妈妈叫你出堂了,就跟妈妈说是我说的。”苻紫苏安慰的拍着她的肩。 “多谢柒郎,下次你到醉欢楼来,我定会好好谢你。”飘雪屈膝谢道。 “谢倒不必,若是能有飘雪姑娘唱的琵琶曲儿听,那是最好不过。”苻紫苏笑着向她讨一曲免费小曲儿。 “那是自然,奴家先告辞了,若柒郎何时去奴家那儿,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准备,奴家先先走了。”飘雪屈膝告辞。 “飘雪姑娘路上小心。”苻紫苏目送着她离开。 第三十四章 做茶茶百戏交友 说起来,要不是今日那个臭小子闹事,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条这么热闹的集市呢。 苻紫苏每日的路线都是固定的,不是去铺子就是回家,要不就是去天府,或【路过】花楼,还从未没来过这条街。 “哎,那不是你在临安认识的熟人?看不出来他还如此正义,那姑娘似是和你的熟人很熟啊,一口一个柒郎,你不来看看?”月奕君认出了她,没想到刚回来没几日就碰见她了。 熟人?他能有什么熟人? 亓官书思索一会儿,临安?等会儿! 她看了看前面的茶楼,【一家茶楼】? 儿时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什么时候有的这家茶楼她都不知。 若我也能有这样一间大楼做生意,那该有多好啊…… 她向往憧憬地往上看,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不是远之?那个扫把星。 正巧亓官书往楼下看去,对上了她的眼睛,又是他。 苻紫苏皱了下眉,马上把眼睛抽了回来,当做没看见,正准备要走。 “苏合,你怎么在这儿?”亓官书叫着她。 走不了了…… 苻紫苏一手握拳,一手头疼的捂着脑袋,随后笑着往上看,道:“我那什么,路过,正要走呢。” “要进来喝一杯吗?我请客。”亓官书热情邀请着她。 苻紫苏本想拒绝,可看着他那期盼热诚的眼神,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应了下来。 竟还有说书的? 苻紫苏虽不爱喝茶,可对听书也是甚为喜爱,还有糕点蜜饯做辅,怎么早没有发现这神仙地儿。 可她不知的是,那说书先生也是近些日子才被月奕君聘来的,就是想偷些懒,若是没有说书救急,每日茶楼就算没有坐满人,也够他忙乎不停,他们怎么吃得消。 如今有了说书先生,只要煮上茶,再配几盘糕点,宾客就能坐上半日,省了他不少事儿。 “这家茶楼可真大,我还从来没来过呢,要不是远之今日赏脸请我来,我都不知道这儿呢。”苻紫苏四处观望着,还挺新鲜的。 “现在知道也为时不晚,苏合可要尝尝这里的头茶,是我的绝活。”亓官书推荐着他的绝技。 就算是贵宾来,也得看他的心情好坏才能喝到的秘密茶品。 “你的绝活?”苻紫苏好奇道。 亓官书没有说话,专心的开始摆弄着茶具,准备做茶。 待水煮开后,倒入早已碾碎的茶末碎过滤出茶汤,再分之不同的茶盏中,随后拿起形状特定的白玉勺,勺头既长又细,不像普通的勺子。 下汤运勺后,用手轻轻的在茶汤里不停的搅拌着。 苻紫苏看着他的手在不停鼓弄着,虽不知他在搅拌着什么,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妙绝,茶碗里的汤在他的搅拌下形成了别样的汤纹水脉,成了物象之。 看着有些像幽兰花? 真是纤巧如画! 苻紫苏从刚才无聊的表情,一下变得惊诧,又变成了钦佩,望着这巧夺天工,好似神人一般变出来的。 亓官书看着她吃惊的样子,笑着解释,“此茶名为茶百戏,因这汤纹水脉可生出千般变化,可也只是须臾消散,此茶即变,便如那人生百戏,来去不过如梦如幻,转眼之间,百戏皆变,请。” 苻紫苏就怕把茶里的画给散了,小心翼翼地端在手上。 看到这么美的茶,都不忍心破坏这美景。 亓官书看出她不忍喝掉这茶画,“不用觉得可惜,喝完了,你若想看,我再做便可。” 她这才慢慢地饮了下去。 在他手上过工之后,茶的温度刚好适口,茶入喉间,竟发出淡淡清甜,茶香怡人,整个身心都放松了。 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呢。 以前她觉得自己的香药已经做的很好了,可现在她改变了想法,认为茶道才是能悟出人生妙意之精髓。 “妙,真是太妙了,我从来都没有喝过如此好看又好喝的茶,茶味回甘,唇齿之间都沁满了茶香!”苻紫苏只恨自己没有什么绝妙的辞藻来赞赏他妙手天成的茶艺。 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夸道用时无妙语。 “之前我没说,其实我是这家茶楼的东家,四年以前我办了这【一家茶楼】,最开始的目的便是不想被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给惹得头疼,后来渐渐的爱上茶道,生意也越做越好,也请了一些聪明灵巧,手艺尚佳的学徒,除了像你这样的贵重客人,我可是不轻易做茶的。”亓官书说着话的功夫,已经把第二碗茶做上了。 就算是对茶道没什么底蕴的苻紫苏也知,今日这口茶,平常人若是没个数年的功底是做不出如此高难度的茶的,可他仅仅四年时间就做到了,也难怪他的茶楼生意如此宾客盈门。 “怪不得刚见面的时候,就见你对泡茶的手法如此娴熟,原来是行家啊,我今日可真是大饱眼福和口福,先前我真是小瞧你了。”苻紫苏的态度一下就热情了,不像先前那样嫌弃,看着他满是佩服之意。 “你做茶的样子还是蛮招人眼的。”苻紫苏笑着看他。 “我自然知道。”他自恋的笑了一下。 真是臭美,也不谦虚。 苻紫苏思索片刻,随后轻拍桌案,随后笑道:“我决定了,我要交你这个朋友。” 亓官书愣了一下,原来他们还不是朋友呢。 以为他们那次在望月轩见面已经算是熟人了,原来是他想多了,不过没关系,人家这不就认了他这个朋友了吗,现在也不迟。 “嗯……一杯茶换来一个朋友,这么说我还是赚到了?”亓官书看了她一眼,低头笑着继续做着茶。 “自然,我可是不轻易交友的,有的都是缟纻之交。”苻紫苏扬着下巴,还有些小傲娇。 “正巧,我也是不轻易交友,我之友人芝兰之交。”亓官书把茶放到她面前,“请。” 她慢慢饮了下去,盯着碗里的茶,又瞥了他一眼。 苻紫苏一下便对他改观了,从嫌弃得恨不得不见他,到现在的钦佩。 以为他除了一身肚腩肉占地方,便是碍人眼,没想到他竟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第三十五章 便宜得来不费银 茯府。 院中枫叶随着史潇允武动的双棒飘飘洒洒地落下来。 她正专心练武,突然闯进一些人,往里搬东西。 “喂,你们干什么?”史潇允看到两个壮汉走进茯府,抬着茶桌走进来。 茶桌? 她奇怪的看着搬进来的茶桌,拦着他们,“喂,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没有要这东西。” “这里可是茯府?”小厮问道。 “是啊。”史潇允点头。 “那就没错,有人让我们把东西送到茯府,送给叫苏合的郎君,请姑娘在单上签个字。”小厮拿出确认签单给她。 苏合?难道是阿苏要的? 莫不是财神爷下凡了,这东西看着不便宜,她怎会无故买这么个摆件? 史潇允虽不知她为何要定这么个茶桌,但还是签了字,收下了。 还是等她回来再问清楚。 ………………………… 堂外在打扫的丫鬟秋风见苻紫苏来了,问安道:“苻姑娘,你来了,是来接小柔的吧?” “嗯,小柔人呢?”苻紫苏笑道。 “卿哥儿正带着她在他院中玩呢。”秋风道。 惟吉?他什么时候有这闲情逸致? 也是好久都没见到他了,正好去看看他。 苻紫苏走去天墨卿的院子,听见摆剑的声音,她停下脚步,从石墙的圆洞里看去,原来是他在耍剑,茯苏柔在一旁看的精彩。 他竟然会武功?耍的还不赖嘛,之前一直以为他只会些花拳绣腿的流氓拳脚,她怎么一直都不知道他会武功呢? “好,练得真好。”苻紫苏等他耍完一套剑法之后才走出来,拍手叫好。 “阿姐。”茯苏柔高兴地跑向她。 天墨卿见她过来,收起了剑,整理了下衣衫,“你来了。” “你这功夫在哪儿学的?成是不赖啊,得空教我可好?”苻紫苏便请教着他,边拿出帕子好给他擦汗。 天墨卿没有接她的话,十分自然的接过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昨日,怎么,知天知地的天大公子不知道吗?”苻紫苏挑着眉咧嘴笑着。 她今日心情不错,对着他的臭脸也没嫌弃。 “你出远门也不跟我说一声。”天墨卿有些不高兴。 以前她可是做什么都跟他说的。 “你是赖我没叫上你?上元节那日我可是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我,我以为你生气了,还是你见到哪家美人,被迷了心魂?”苻紫苏调侃着他。 天墨卿眼神飘忽,似是有什么隐瞒,随后不屑一笑,“我是看到一个戴着面具的丑婆娘,被她熏了眼,才没听见的。” “净瞎说!”苻紫苏知道他在说自己,一拳打过去,他拿起剑鞘挡住。 “阿姐,你都没理我呢。”茯苏柔站这儿半天了,就等着她跟自己说一句话,结果半天都是在跟哥哥聊着。 “小柔可是饿了?”苻紫苏问道。 茯苏柔摸着肚子,是有些瘪。 “前些天庄楼出了新菜品,正好我也饿了,可要去尝尝?”天墨卿提议。 “好啊。”苻紫苏马上点头。 好久都没去庄楼了,他去的话,还省的自己掏银子了,还可以顺手带些给阿允尝尝。 庄楼离天府很近,也就四条街的距离,他们决定走着去。 路上,天墨卿心事重重的,步子都走慢了,苻紫苏拉着妹妹,停下来等他一起走。 “怎么了,有心事啊?”苻紫苏看着他。 天墨卿抿嘴一笑,眼神又变得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么关心我啊?” “谁,谁关心你了!小柔我们走!”苻紫苏变得结巴起来,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生气,带着茯苏柔快步往前走了。 “这就生气了?我说什么了?”天墨卿喊道。 还说我喜怒无常,你才是女人心海底针。 ……………………… “你怎么才回来,天都暗了!”史潇允不满地拍着桌案。 等她等的无聊,把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才见她。 她嗅了嗅,隔老远都能听见苻紫苏身上的留下的残羹味。 “哦~我说怎么这么晚不回家,原来是跑外头去偷吃了。”史潇允道。 苻紫苏就知道她会生气,还好她从庄楼出来的时候又打包了外盒,“我去接小柔之时,她吵着要去庄楼吃饭,这不耽误了,你应该还没吃吧,我特地给你带了庄楼的新菜品,可好吃了。” 话怎么能乱说呢,明明是你…… 茯苏柔本来想说是姐姐馋嘴了才去的,可是被她的眼神把她吓得嘴里的话给生生咽了下去。 本没做错事,却像做贼似的跑了。 “算了,看在你有心认错的份上,原谅你了。”史潇允本就没生气,她见到还是热腾的饭菜,也就没多想了。 茶余饭饱之后,史潇允才想起稍早时候有人送来的东西,“对了,那个什么,有人给你送了茶桌还有茶具,我给放在你院子里呢,是谁送来的?” 茶桌茶具? 苻紫苏想了一会,她只认识一个和茶沾边的,难道是远之? 他还真是大方,不过就是夸了几句他的茶桌漂亮,就给送过来了,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的呢? “你不是对茶不感兴趣吗,还说喝茶浪费时间,怎么会有人给你送这些呢?”史潇允问道。 “听说这个喝茶能陶炼情操,沉着心气,是个好东西,我想着有益无害,反正送都送来了,不要白不要嘛,又不用花自家钱买,怎么用着都好。”苻紫苏被她盯着,说着说着有些心虚。 “是吗?”史潇允看她样子古怪,有些怀疑。 平白无故的怎会有人送她这么个好玩意儿,还是沉香的,莫不是又从哪儿招惹的野女人给她送的? 想起以前听闻送亭子的事,还真有可能。 不过不花钱办事像是她会做的事儿,这些年她也从外面弄回来不少东西,说着也是白送的玩意儿,瞧她抠门的性子,生的又是如此俊美,或许真能半哄半骗拿到手呢? 苻紫苏不想她追究这事儿,便打岔道:“我最近发现一家神仙地儿,改日有空我带你去耍耍。” 第三十六章 月朔检查手艺活 【私人禁地,禁止入内。】 亓官书看着这个立在了离他的屋子有三百多丈远的木牌,有些疑惑。 是什么时候有的这牌子?先前来的时候怎么没注意。 他倒要去看看,是什么禁地,竟敢禁到他的地盘上。 草药? 他看着地下种的满满当当的草药,长的还挺好。 不过就是两三亩地的草药,有什么稀奇的,还弄个警告牌,这点草药又不是什么稀世宝贝,还怕给人摘了去? 不过看着有些乱,他一贯喜欢把东西分门别类的放,虽然草药是长的挺整齐,但是没有个牌子立着,属实难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它们分分类,就当做个好事儿,药庐主人看到定会感激我的。 于是他又回他的茶屋那儿拿了竹篮,把笔墨和榔头木头一块儿装进去,回到药田干起了活。 他先是看了草药的样子,又闻了闻,很快便把草药给分好了。 玄参,大黄,夏天无,透骨香,苏藿香。 冬葵子?亓官书忍不住笑了,还真是什么药都有。 数数七七八八,竟有数十种药材之多。 药材种类虽多,但每样都没超过三十株。 他又往前走,发现还有些树,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树,而是极难种植又少见的,起码在汴京是看不到的。 这是,浅香,沉水香和生结香? 沉水香可是天竺才有之少见稀树,到底是怎么运过来的? 怪不得会立个牌子不让人进来,这块地的确挺值钱的。 这么名贵的树若是被看见,误会是偷树贼可说不清,还是赶紧走吧。 【四时香】 蒲扇吩咐他手下人,把所有的药材拿去晒,这几日太阳都不是很好,接连阴雨天,好不容易有太阳。 苻紫苏刚从外面走进后门,鞋底还粘的一身土。 “东家?你这是?”蒲扇正拿着麝香去晒干,停住了脚。 “没事,就是去了山上一趟,你让他们晒得时候注意一下,别把黄熟香弄碎了,还有过两个时辰等学徒做好事之后,在院中等我,例行检查。”苻紫苏吩咐道。 每隔三月月朔苻紫苏都会检查学徒门的学艺成果,看看他们是否比上月进步,而他们往往不希望这天到来,因为她很严格,一点做不好都会被指出,要是不合格,就会被罚额外的体力活,甚至扣月钱。 学徒们已经放下手中的活,排成三排,面前都摆着已经弄好的香药,等着她来检查手中的成果。 苻紫苏慢慢走到第一排,抿嘴笑着不怀好意。 这次就是来挑他们错处的,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 “说说吧。”苻紫苏让中间第一个人先说。 学徒勺更双手不知放在哪儿,显得有些慌乱,愣了一会才开始说,“这是五香,用之五根,五枝,五叶,一叶间五节……” 苻紫苏嗅了嗅,便闻出异样,“停停,我不需要知道配方,我难道不知如何做?你这五香可是少放了几日?” “算上今日,才……四日。”勺更结巴地说道。 “五香之木,要烧至十日方可出青木香,少一日也不成,五香未到时日你便灭了?”苻紫苏严肃地看着他。 “我……”勺更无话可说。 “还有这五枝,你应该放了不止一茎,配比一变味道更显得怪异,浪费的材料从下个月钱里扣。”苻紫苏道。 勺更懊恼地垂下头,又被扣钱了,下个月还想给相好的买只珠钗呢,看来没戏了。 “你呢?”苻紫苏眼神有丝丝笑意。 相比勺更,扣芍显得冷静了些,他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是兜娄婆香。” 随后,扣芍安起小炉,用以炭火燃烧,煮沸之后,以此香煎取香水,用两个碗来回舀,使之晾凉后,倒入瓶中,再用松柏枝蘸着。 苻紫苏拿过沾了兜娄婆香的枝条,闻了闻,又轻点枝条洒在身上。 她满意的点头,微笑地看着案上的香水,“香调得很好,先不论能否保一日之久,你这个兜娄婆香其中一味药闻着很熟悉啊,嗯?” 她忍着气,假笑挑眉看他。 扣芍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咧嘴笑道:“那个,我看你那儿放着门当子,以为是多余不用了,所以我就……” 苻紫苏马上收起了笑容,气道:“多余?所以你就把它擅自拿来用了?” 所有的门当子都是被她小心收藏着的,只有贵客有特别的需求,她才会加进去,而且是双倍价格卖的,看这份量的香,少说也有半两,如今被用了这半两,她怎能平静。 “你这臭小子,不知道我那味药有多贵吗,你擅什么自!擅什么自!”苻紫苏还没舍得用沾了香的柳条抽他,直接拿起手往他身上打。 那柳条也值些钱呢。 “我不敢了,不敢了——”扣芍缩着脖子,抱着头又不敢太躲着。 其余手下人都憋着笑,看着他被打,心里也怪舒坦的。 谁叫他平日如此叫嚣,被打了,活该! “再有下次,我头给你打歪!这一瓶没收了!”苻紫苏没好气地拿过香瓶。 “您收着。”扣芍讨好地笑着。 也就是她最得意的手下,调香配制也是最出众的,她才留点情面,没下重手,要是他刚来那会儿敢这么作,早就把他脑袋当椅凳坐了。 她收收气,到了最后一排,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学徒,好像有些眼生。 “你要做的是什么?”苻紫苏问道。 “腊茶。” 腊茶是香茶的一种,和香药也算是相辅相成,是用团饼茶做主,腊茶和沉香做辅,虽不难做,但腊茶难得,制作过程更繁琐,毋庸置疑也是最贵的。 而苻紫苏先前也不是很喜欢茶,于是就把这又贵又不方便还占地方喝茶的香茶一类给去了。 苻紫苏眼前一亮,没想到他竟然想到了香茶。 他将茶饼切下一半,放入茶碾中碾成末,放入碗中,随后又把沉香和腊茶放入同碾为末,等水开之后烹茶,倒入茶盏以结束。 她拿起茶盏,先是闻了闻,除了茶香以外,还有腊茶的油香。 等茶稍温后,细口品茶,说不出什么不对,只觉得香,若是再以麝入茶,细烹制后味更全。 苻紫苏没说多余的话,又细看了他,没想起他叫什么,便问道:“你是新来的?” “是,我……前几日才来,叫半诚,师傅恐怕对我没什么印象。”半诚弯着腰,没有看她。 怪不得,不过蒲团什么时候招人的,也没跟我说…… “你的茶不错,不过这腊茶是?”苻紫苏怪哉。 腊茶以两贩卖,一两便要三十铜板,而且通常是在小巷子胡同,或商贩家才有的卖,卖的人也不多,他是怎么买到的。 “是小的自己琢磨做出来的。”半诚回道。 “那你这天赋也是极佳啊,能自己做出来,若再细细研究,可以给你独出香茶一展。”苻紫苏满意的笑着。 这刚对茶有了兴趣,铺子里就有一个用茶讲究的新徒弟又让她对香茶有了想法。 想着要不把之前废弃的地方用做香茶之地。 说起香茶,就想到她新交的朋友。 或许他那里比我更需要呢? 第三十七章 大娘子偷拿路引 亓官府。 亓官书蒙着面,偷偷摸摸地从后门围墙上翻了进去。 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快速走到自己的院子。 他在屋里翻来翻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大胆贼人,竟敢跑到谏议大夫府邸上偷东西!”阿茶拿起木棍,从后面打了他一棍。 一声惨叫,亓官书回头看着他,忍痛说道:“是我!” 他拿下面巾之后,阿茶吃惊地看着他,放下木棍,“怎么是公子您啊,我以为是贼人呢,你大白天蒙着面,在这儿翻来翻去地找什么呢?” 亓官书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院里平常是没有人出入的,也只有阿茶在这儿看着,突然出现蒙面人,以为是有人跑到他院子里偷东西呢。 亓官书被打的有些【内伤】,咳嗽了一会,才说道:“我的东西是不是又被拿走了?” “东西?什么东西?”阿茶明知故问,装糊涂。 “你还装傻,我的路引,是不是被你拿走了?”亓官书质问道。 “什,什么路引?我……我不知。”阿茶结巴地说道。 “你现在胆子是越发大了,还敢骗我,拿来,否则别怪我不念主仆情分,把你赶出府去!”亓官书真是没想到,连他也会隐瞒自己,做背叛他的事了,实在有些寒心。 阿茶猛地摇头,“别别别,我错了,可东西真不在我这!” “那在哪儿?我身边除了延卿和你,别人都不知道我的东西放哪儿,延卿他拿我这些也没用,就只有你会拿了,还给我!” 他如此斩钉截铁,是因为之前就丢过一次,也是在亓官府找到的,不过被自己偷回来了,没想到这次他们又故技重施,在他上元节回来的时候,又被悄无声息地偷走了,等他察觉到之后,已经是几日后了,这次他们藏的更深了。 “这……其实是大娘子让我偷偷拿给她的,若我不照做,她定会扒我一层皮,我也是没办法啊。”阿茶无奈。 他只是一个小侍仆,主子说什么他就要做什么,怎么能阻止得了,就算他不去拿,还会有人替他拿的。 兰氏? 好久没见,可要好好会会她了。 他出了院子,往堂前去了,这会儿,她说不定在大厅里呢。 果不其然,他走到大厅里,看见大娘子,兰于蕊正悠哉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呢,见到亓官书来了,也不意外,笑着迎他,道:“哥儿回来了,我以为你又生母亲的气,赌气不回来了,快让母亲看看,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大娘子的福,儿子还好好活着呢。”亓官书皮笑面不笑的回了这么一句。 兰大娘子脸有些僵了,随后又慈善的笑着,“瞧你这孩子,还是这么不会说话,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母亲都有半年没见到你了。” “母亲,孩儿不在家,自然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家,一事无成,父亲也不会高兴看我这么无用吧。”亓官书说道。 “话是这么说,你就算在外面,也得让我们知道你住在哪,做什么事情,什么都不说,让我们当父母的放不下心啊。”兰大娘子皱着眉,一脸担忧。 装的还挺像。 四年前,亓官书回来之后,才知道他的父亲,亓官洬在他远去太原府任职永宁州知县不久,便另娶正室,完全忘了他的母亲,他也已经数年未见父亲,再见时,他们的隔阂更深了。 而父亲在临安朝堂上做着他的左右谏议大夫,也是半年回来一次,他们基本是见不到面,就算见面也是无话可说。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亲,便成了亓官府的主母,一大一小都不用她管,只是在他们回府之时嘘寒问暖,做做忧心过人的样子,平日里除了家里大小的琐事,便没有可烦的,她怕是巴不得他不回来吧。 毕竟每日做戏也是很累的。 “我今日来,是想向大娘子讨一样东西。”亓官书不愿与她再周折。 “何物?”兰大娘子问道。 “前阵子我刚从外远游回来,我的路引也不知是掉在府上哪个地方了,大娘子可有瞧见?”亓官书未直接道明是她让阿茶拿走的,只说不小心遗落在府,如此能给她留点面子,毕竟他还是有些【小秘密】在她手上,不可说太明。 兰大娘子眼睛一转,仔细想着,然后摇头,“路引我倒是没瞧见,这样吧,你先在家住下,我让下人帮你找找,正好过几日你爹就要回来了,一起聚聚,你们父子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一听父亲要回来了,未见他有些许开心,他面不露色,道:“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我还是到外头住,我也有事没处理,这几日怕是忙不过来,若大娘子找到了,就让阿茶送到月府。” 他似乎很不愿与父亲见面。 兰大娘子问道:“可是永宁州的事?你自四年前回来之后,就说朝堂上有事没处理完,是什么严重的事过了四年还没解决?要不要我跟你爹说说?让他帮你一起解决?” 想起四年前他刚回来,不巧老爷没赶上他回来的时候,而她这个刚进门没几年的大娘子,对他也不是很熟,可依稀记得当时他面露惨色,身子很不好,而且比她刚见面那时十七岁肥胖的样子还要消瘦些。 估计是在边关吃了不少苦,那时他就让于大娘子对他爹保密,不想看到爹为他担心。 “不必!此事是官家交给我的密函,不可与旁人说,我泄露一点已经是违了官家的旨意,还请大娘子继续保密,等再过一年,说不定就可以结束了。”亓官书还有些紧张,这件事若是让父亲知道,说不定官家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为了不穿帮他已辞官这件事,亓官书也是努力不被他们发现自己还留在汴京,每半年才回家一趟,一次也是小住四五日就回去了。 卸任这件事,他也是另有苦衷。 第三十八章 八字不合倒大霉 苻紫苏来到茶楼,本想找远之,一打听他却不在这儿。 “东家刚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儿?是有什么事找他吗?”茶楼小二甘草问道。 “没事,那我过几日再找他吧。”苻紫苏有些失落。 本想着给他送点礼,他不在,也是无福消受啊,不如先给惟吉送些? 苻紫苏拿着她手上的腊茶,是她向半诚讨的,原本想借花献佛送给亓官书当做那日茶桌和茶盘的谢礼,可没想到不在这儿,白白来一趟。 这儿离她那儿可是有五条街这么远呢。 本想去天墨卿那儿,没走多久,就碰到亓官书了,不过看他神情好像有些落寞? “远之!”苻紫苏喊道。 难得这次没有倒霉事发生。 亓官书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苏合。 他刚想打招呼,见她身后一个推车走过,他急忙跑向她。 “让让!”推推车的人疾走推着,里面是满满的冰块。 怕是不想冰溶化才这么急着赶路推车。 “小心!”亓官书眼见着她就要撞到推车。 苻紫苏听到了,急忙转过身,可推车赶得太快,她的手没来得及抽回,便被锋利的冰给划了一道口子。 她以为没事,可能是冰太冻人了,还没等她察觉到痛,手掌便迅速地形成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嘶——”苻紫苏吃痛的呻吟了一声。 “你没事吧?”亓官书看着她手掌上的伤口,还不小一道口子,看着很严重。 “跟我去茶楼。”亓官书拉着她另一只手腕,急忙跑去。 生怕迟一刻,血流的更多了。 “甘草,去请医者!”亓官书一进门便吩咐他。 苻紫苏拦住他,“不用了,多大点伤啊,不用这么麻烦的,给我随便包扎一下就成。” 也太小题大做了,想当年她闯荡江湖那会儿,受过的伤比这个严重多了,都没有看过医者,也都是自己医治的,不照样好的连疤都没有吗? “跟我来。”亓官书把他领到平常自己小息的房间里,给她包扎。 “我说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大块冰,怎么也不躲躲?”亓官书一边拿出药箱,一边关心她。 “可能我俩八字不合,碰到一起,注定有个人要受伤,没办法的事。”苻紫苏又开始信算命的一说。 “什么八字不合,我俩见面不过就几回,有哪一次受伤了,这回就是你自己太不小心了,还扯到八字上了,真是……”亓官书不信邪,摇头笑道。 他可是从不信这些八字八卦的。 那都是骗人钱,讨人嫌的玩意儿,而且卜卦之术在他这儿,可是一次都没灵验过。 不过苻紫苏就不同了,算起来,她可是前前后后碰到过他五次,碰到的祸事也不过五次了。 第一次遇见是在茗山,他过敏晕倒,她救了他,顺便打了他。 第二次是上元节,她把他当做插手打了一顿。 第三次是画舫上,害的她嘴受伤。 第四次是茶楼下,遇见的闹事狂徒也得算在他身上,谁让她正巧看见他了呢。 第五次,也是今日,她不慎划破手掌。 好像真的没有一次见面是两人完好无损的,难不成真是扫把星附体? “好了。”亓官书扎好了绷带,弄得很完整。 “你这手法不错,我都没感到疼诶。”苻紫苏看着他绑好的绷带,弄得十分整齐完美,手法也很娴熟,不像有些医者只是把伤口处理好,绑带只是草草包扎。 “这是我特有的金疮药,没有辛辣感,但伤口亦可以很快愈合,你这伤口不碰它,两三日便可愈合了。”亓官书说道。 苻紫苏听他这一说,用着便知这药不比一般药普通。 这药不错,阿允那丫头总是弄伤自己,还跑到我面前喊疼,要是有了这个药,还怕她受伤? “你今日是特地来找我的?”亓官书收起药箱,泡了碗茶。 “是啊,你不问我为何来找你?”苻紫苏卖着关子。 “那你为何来找我?”亓官书顺着她的话问她。 “我是来给你送东西的。”苻紫苏把地下的腊茶给他。 方才她手流了好多血都紧紧拿着它不放呢。 “这是腊茶?”亓官书隔着罐子都能闻到油香味。 “是啊,我特地拿来给你的,算是当做那日你给我做茶的回礼。”苻紫苏笑道。 “有心了。”亓官书也没想到加以腊茶调制,会使茶更香浓。 以往他都是把功夫用在手法上,下次正好试试加了腊茶的茶品。 “还有当晚我回去之后,发现我家怎么多了一张茶桌和茶盘,还是上好的沉香木,可是你送来的?”苻紫苏提起了送来的茶桌。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亓官书饮着茶,没想到她会想到是自己送的。 苻紫苏挑眉笑着看他,“我认识的朋友里,只有你对这个内行,还有那日我上楼的时候,不过就是对那茶桌夸了句漂亮,你便送给我了?” 难得有如此大方的人,只因她无心一句话,便记在心里,还马上做了。 还以为他要送她茶桌只是开开玩笑呢。 “是啊,难得有茶桌能入得了你的眼,苏合抬爱,怎能不舍?”亓官书对朋友一向是舍得的,除了某些朋友。 何况苻紫苏是他心里觉得很特别的朋友,至于哪里特别,他也说不出,就是单纯的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苻紫苏还是有一件事不明白,那就是他如何知道自己家所在,“可我并没有告诉你,我家住哪儿,你怎会知道的?” 亓官书轻松一笑,“这个简单,那日你不是说你家离这儿不远不近,茯姓又是少姓,整个汴京姓茯的恐怕只有你一家,让人打听一下,也就知道了,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打听你家才送你的,苏合可莫要误会我才好。” 他还怕她以为自己对她另有企图,又与她解释。 “不会,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不管怎样,还是多谢远之的见面礼了。”苻紫苏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同谢同谢。”亓官书也端起茶碗敬她。 第三十九章 谈合作四六分账 对了,差点忘了。 苻紫苏从袖口拿出一个香包给他,亓官书拿起香包闻了闻。 很清甜的味道,不似普通花香那样容易腻人。 “这是?”亓官书拿着香包问道。 “我亲自做的香包,你不是给我展示了你的绝技吗,这个也是我的绝技。”苻紫苏骄傲地挑眉。 “你个大男人也会这种手艺?”亓官书有些匪夷所思。 觉得做香这种东西都是女儿家会摆弄的,看他这么个英气的男子,竟然也会做小女人的事。 苻紫苏怕他误会,解释道,“家里是卖香户,也做香,是靠香药起的家,耳濡目染学了几手,不才献丑,比起远之的茶艺还是差远了。” “不敢,方才还没注意,仔细闻着,苏合身上的香味好似更特别。”亓官书深呼吸闻了闻。 除了他手上的香包,还有一股既甜又香的香味从她身上传来,这会儿香味似乎更浓了。 香味? 苻紫苏闻了闻自己身上。 奇怪,我明明换过衣裳了啊,怎么还会有香味? 难不成是方才扣芍的兜娄婆香洒在我身上,还未散去? 不能啊,她鼻子这么灵,不可能没闻到。 “可能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粘上了香粉之类的。”苻紫苏不自然的拍着衣摆。 “那我便收下了。”亓官书没有多问,把香包放到怀里。 苻紫苏犹豫了一会,一手握茶碗,“其实我此次来,不单是为了谢礼一事,还有一件事,想与远之商量。” “但说无妨。”亓官书说道。 “我想与远之谈谈生财之道。”苻紫苏挑着眉。 “说来听听。”亓官书洗耳恭听。 苻紫苏微微一笑,手放在案上,道:“就是昨日我得一人启发,想着把香药和香茶结合在一起,你这儿喝茶的人这么多,又是对身体有益无害,加上远之的茶艺如此精湛,若是再加些新品,定会有很多人来尝试的。” 的确有些意思。 亓官书转着茶碗,“香药与香茶结合,是个新颖的点子,苏合即能想到这巧妙的想法,为何不在自家铺子做呢,反倒给我想法子,这样客人不就都到我这儿来了?” 苻紫苏叹气道:“几年前我也是有这个想法,也设了一个地儿尝试,可是既要忙这边的买香客,又要应付那边的茶客,实在是忙不过来,再加上我手头又有一大堆事儿要处理,晚上又要想法子研制新的香药,怎么忙的过来,真是一片污糟,这不正巧认识了你,又知道你有个大的茶楼,客源广进,所以我这才想着一起合作嘛。” 若是可以,她自然是想独自发财,可她实在没精力做,她还是想好好生活的,总不能为了钱,把自己累死吧,这样多不值。 “原来如此,也不是不行,可我对香药什么都不了解,还有材料货源什么的……”亓官书虽然对这想法有些兴趣,可是还是有些顾虑。 一般他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要做到最好。 苻紫苏马上道:“这你不必担心,香药我最是熟悉,货源什么的我这儿也应有尽有,只要你费个嘴,出个地儿,其他的不用你费什么心的。” 这么一说他便明白了,原来她是想要白嫖他的地,还要他的力。 “这个……”亓官书虽然有些心动,可就想逗逗她,他憋着笑,眼睛瞥向别处。 “若是赚了银子,就四六分怎么样?”苻紫苏试探的说。 “你六我四?”亓官书问道。 苻紫苏点了点头。 “这个嘛——”亓官书摸着下巴,犹豫不决。 “那平分,五五分,怎么样?”苻紫苏说出口,还是觉得很是心疼。 难不成他还想三七?! 苻紫苏咂了下嘴,正要开口,他就察觉到了不对,怕她不满,马上应道:“可以。” 听他答应了,她那马上要变阴的脸又恢复了笑容,“那成,明日我们还在这个地方,商讨一下如何合作计划。”说完她便起身走了。 “小心你的伤口,三日之内不可沾水,也不要太劳累,若是沾到水汗不好好修养会留疤的!”亓官书对她远去的身影叮嘱道。 “知道啦——”苻紫苏对他挥手。 方才聊的起劲,都忘了手上有伤这件事了,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的伤。 这个人虽然长的敦实了点,可心地还是蛮善良的,是个好人。 第四十章 暗中跟踪寻夫君 月府。 “这个叫苏合的还真是有趣,竟然给你送香包,他不会对你感兴趣吧?”月奕君举着他的香包,在那看了半天。 换成小娘子送,那便是定情之物,可他是男的,以为是有特殊的癖好之类的,不然一个大男人谁会无故送香包。 “还给我。”亓官书拿回了香包,还擦了擦,嫌他的手碰脏了。 月奕君不屑的笑道:“瞧给你小气的,这种香包我多的是,前几天吴娘子还送了我一个呢,谁稀罕你的,你要喜欢我送你啊。” “人家这是亲手做的香包,里面的香药也是人家亲手调配的,那种大街上随便可以买到的,能跟我这个比吗?”亓官书十分珍惜这个香包,要不是他求着让自己给他看一眼,他才不给呢。 月奕君凑上去闻了闻,没闻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有何不同?我怎么没闻出来。” 亓官书把他的脑袋往旁边推,还侧了个身,“你这陈年旧疾的鼻窒,怎会闻到异味,总之这个香包里的香药闻着总觉得有一股特别的味道。” 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闻过。 到底在哪儿闻过呢? “我看你是太久没收到过美人的青睐了,突然有个人送你礼,便高兴的飘飘然了,香就是香,那有什么特别的。”月奕君转身坐在了摇椅上,闭眼惬意着。 亓官书眼睛一亮,想起什么似的,便回了自己院子。 “对了,说到香啊,我替你找人问了县衙里的朋友,还让他帮忙调了户籍,可都没有下落,不过你不必灰心,我那朋友向我介绍了一个人,有一个住在最城南边上的神仙庙里,叫什么百晓生,江湖人叫他万事通啊,说是什么事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打探到,就是这个腿脚费贵了些,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向你多要,就一百……”月奕君说了半天的口舌,回头一看,人竟然没了。 人长的这么胖,腿脚还挺麻利的,什么时候走的他都没发觉。 他是不想给银子还是怎么着,跑的这么快? “算了,反正这一百九十九两银子早晚会向他讨回来的,我还是先休息吧。”月奕君被这摇椅弄得有些乏了,他打了个哈切,回到自己院子里。 找到了。 亓官书从柜子里拿出了他珍藏很久的小箱子,小心拿出来。 也是一个香包,这可是他放了很久的,是当初他被那个鲁莽的小女孩给救了之后,她送给他的。 虽然他很小心的封存着这个箱子,不想香味散去,可毕竟也是过了数十年,保存的再好,已经差不多没有原来的香味。 不过他还是凭着记忆里的味道,慢慢分辨出了一些比较明显的药材,之后他找人订了同样的香包,可闻着味道就是和这个不一样,总是少了几种味道,别的调香师也看不出是什么药材。 不过这个香包虽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却是和他记忆里的香味极为相似。 难不成苏合就是当年的那个人? 不可能,他是男的,不可能是当年的那个小女孩,而且他看起来如此英气,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男子气概,实在不像。 或者当年遇见的是他的姊妹,又或是别人送给她的?她当年不过就六七岁,怎么可能会制香呢。 得想办法调查一下。 ………………………… 茯府。 苻紫苏拿着昨夜赶好的计划,正想要去茶楼与亓官书交谈,正好碰到史潇允。 “你又要出去啊?”她问道。 苻紫苏知道她来了,马上把东西藏到身后,偷偷放在衣袖里,笑道:“是啊,你也要出去吗?” “嗯,昨夜小柔缠着我要吃大房斋的新出的梅花酥饼,我答应给她买,你要去四时香?”史潇允见她也是要出门,便问候一声。 “嗯,今天我可能会迟些回来,晚饭就不必等我了。”苻紫苏眼睛像被沙子迷了眼似的,眨得有些频繁,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都已到未时了,现在才出去,怎么比平时晚了这么多。 “你最近好像很忙啊?”史潇允有些起疑。 已经过了旺季,这几日应该不会忙得顾不了左右,可她这几日每夜都燃烛到深夜,也不知在忙什么,问她又说的含糊不清,这其中一定有鬼。 “那你快去吧。”史潇允装作没事,先让她出门。 她目送苻紫苏出门后,又偷偷跟着她,想看看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发现她走的路根本不是去四时香的路,起码是自己从来没走过的。 跟着她没多久,便看到一个可疑的人也在暗中跟踪。 怎么还有人跟踪她?那人到底是谁,跟着她有什么目的? 最后跟着苻紫苏还有那个可疑的人一路走到了茶楼。 【一家茶楼】? 难不成她是来喝茶的?可若只是喝茶,干嘛要鬼鬼祟祟不说实话? 不管了,先进去再说。 “涵栢?”月奕君从她身后叫住了她。 听见有人叫自己,便停住了脚,回头一看,这不是那日那个流氓? 她一个白眼,并没有理他,一心要找苻紫苏的身影。 可被他一叫,人都跟丢了。 月奕君走上前去,楫礼道:“涵栢,方才叫你怎么没回我?” 我跟你很熟吗? 她回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哦,我方才在想事情,没听到,你叫我?” “自从上次画舫一别,有半月没见了,没想到在这儿能见到你,方才见你好像在找什么,不知我可能帮你?”月奕君也是很意外能再见到这小娘子。 以为偶然相见,只是转眼分离,没想到她也是住在汴京,还遇到了,可真是缘分啊。 他方才一直在这里,若阿苏进去,他一定会见到的,不如问问他? “我……我在找上次与我一道的郎君,你可看到他了?”史潇允问道。 原来刚才隐约觉得有人跟着我的人,是她啊,应该是来寻夫君的吧。 一说到夫君,就想起那日她害喜的样子。 她一定很喜欢她夫君吧,便是大着肚子都不辞辛劳要陪他去临安游湖。 怎么所有的好姑娘都嫁做人妻了呢? 第四十一章 说道将军战大金 “未曾,不过你怎么知道你家夫君到这儿来了?”月奕君问道。 夫君? 史潇允听到他说,竟有些害羞,又带着几分窃喜,“我……我跟着她来的怎会不知,对了,你可曾见过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也进了这家茶楼?” “身穿白衣的人?”月奕君低头想了想。 幸好自己提早在外面套了一件外衣,否则被发现岂不倒霉了。 “你找白衣人有何事?”月奕君试探她。 她撇了一下嘴,“我本来想看看我【夫君】瞒着我来这儿做什么,没想到半路碰见了那个身着白衣的人也在跟踪她,本来想抓住他的,没想到,到这茶楼后就跟丢了。” “那真是可惜啊,不过涵栢姑娘既然来了,要不要喝杯茶再走?”月奕君伸手请她入座。 反正也要等紫苏,那就先坐着,看她出来说什么。 史潇允笑道:“好啊。” 他们坐在一楼的中位,正好听着说书先生正气氛高昂的讲着将军奋力战大金的故事。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今天咱们就说说这么一位为国生死以,不为祸福趋避之的抗金将军,李显忠,李将军。” “好!”听众纷纷喝起彩。 说书先生拿起了范,一把折扇轻轻一挥,放在胸膛,“说呀~这李将军一生坎坷,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李将军少时不过舞象之年便随父从戎出征。而在绍兴年间,金人欲攻打延安,李显忠与其父不慎被金人执,又以赂子民,授其父子为官。恰在此时,刘豫伪政发中民兵。这刘豫亦不是好人,建炎二年,竟在金军围城时,杀死大刀勇将关胜而降。” “卖国贼大举伐城,遂命李显忠率延安军马赴开封府,李显忠将行东行时,有机会即南归城,其父李永奇为金贼放下戒心,便留在敌国,李将军未以其父在敌而改其志。南归事成后,李老亦将名留后世。” “李将军至于东京,授以南路钤辖。其乃密遣心腹雷灿赍蜡书赴临安,告以南归之事。既而,金人废刘豫。” “金兀术以李显忠艺高形伟而授以承宣使,治管同州。而后金元帅撒里喝密谋来到同州,李将军知后用计谋抓住了他。” “驰马出城至洛河,舟失期不渡,金闻追来。李将军知难执撒里喝归宋,遂在高阜上与撒里喝折箭为誓,这才不杀撒里喝,纵其归金。撒里喝归金后,不伤同州百姓。待撒里喝同意后,李将军将其推下崖,并遣使告父之。” “结果李老带家人等迁徙时,被金兵抓住,二百余口皆遇害,唯有李将军侥幸逃生——” “岂有此理!金人真不是东西!”听众开始愤愤不平,替李将军一家感到悲愤惋惜。 “那后来呢?”听众问道。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晓——”说书先生收起了扇子,故作神秘。 “切——” “太扫兴了。” 听众正听得兴起,讲得正到精彩之处,却不说了。 最讨厌的便是故事听到一半,还故弄玄虚,弄得人心痒。 就连史潇允都忍不住怒火,拍着桌子,“那姓撒的竟如此残忍,竟杀害李将军家数百口人命,还有天理吗!” “你也不能怪他,要怪就只能怪金人,若今时再有个什么银人铁人的,该来的还是会来的,李将军一家的确是身先士卒,死而后已,还好都已经挺过去了。”月奕君还觉得欣慰。 虽然牺牲了他一家两百口人,可也帮官家解决了一个大患,不算无用的牺牲。 “你也知道李将军的事?”史潇允听他的语气,不似常人那样怒火中烧,显得十分平静。 “在下曾在朝为官过,当时也听闻了不少有关这位李将军的传奇故事,所以对他的事略知一二,现在想来,若被金挟持的人是我,恐怕不及李将军那样智勇双全,说来惭愧啊——” 原来他曾是官家的人? 他看着不像那些朝堂上会耍谋略,有城府的人,竟然也当过官,真是深不可测。 “那你为何……”史潇允本想问他为何后来又不做官了,却被人给打断了。 “阿允?”苻紫苏正在楼梯上。 瞧着是要下来。 “才下来啊,我茶都吃了两盏了。”史潇允埋怨着。 苻紫苏习惯性的把手放到后背,眼睛往右上方瞥了瞥,“哦,我一直……在楼上听书呢,听得入神便忘了时辰,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时候她不是应该在买糕点蜜饯吗? “我就是想看看你这几日弄得什么名堂,顺便听了个故事。”史潇允抿嘴笑着。 苻紫苏拍了下手,“这个说书先生说的还蛮精彩的,好像比上次那个讲的好多了,下次你也可以来听听,你不是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了吗?” “那倒是,这个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呢,比以前在别的街上茶馆里编的故事要真实多了。”史潇允道。 “我说的可不是编造的故事。”说书先生收起东西,听到他们说的话,忍不住插上一嘴。 “方才听先生讲的真是慷慨激扬,还未请教先生大名。”苻紫苏问道。 “不敢,区区王守羽。” “在下茯苏合,这位是史小娘子,方才我这位朋友一时失言,还请先生莫怪。”苻紫苏替她赔礼。 王守羽道:“也不怪你们会这么想,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可谓是轰动一时,先帝发榜悼念,酌命所有人着素衣,食素斋,不得逛夜市,所有人都知道,看你们这么年轻,二十几年前发生的事,那时怕是还没有你们吧。” “可惜我不是在二十年前出生,若不然我也会参军抗金的!”苻紫苏握着拳,再加上听到他方才说的将军故事,心中不由得燃起了正义之气。 “你会武功吗?去抗金……”史潇允遮嘴笑着都挡不住她的嘲笑。 在家里都打不过自己,还去抗金,说不定还没见到金人,头都不知道被打到哪里去了。 苻紫苏知道她在笑自己,不服气地撇过头。 要不是你要强不服输,我怎么会让着你,小时候还有叔父一直偷偷教我武术,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坚持练武,凭我的武功对付金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四十二章 那孩子是男是女 “苏合兄有这份心就够了,庆幸的是现在本国已与金议和,金人看在两国的利益关系,还没有那个胆子敢再次入侵。”王守羽无奈的摇着头,啼笑皆非。 议和,还是文雅的说法,说粗俗些,就是金人乘胜追击,逼官家妥协,不仅赔金银千万两,还要求割地赔偿他们金人的损失,也不知他们哪里来的脸说的这话。 二十多年前,金人大举进攻,虽然几位将军苦战数年夺回了许多池城,可也是损兵折将,最后抵不住金人偷袭,符离大败。 当年官家可是下定决心要干番大事,收服大金领地,熬了多少年,用了多少计,又折了多少兵将,还是没能打败大金。 奈何有心无力,朝堂中能上战场拼杀的能人还是太少了。 签下议和书之后,官家不能原谅自己,写下罪己诏,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白马寺忏悔一月有余,可见官家是多么痛心疾首,忍辱含垢。 官家是多么善良,为百姓着想的好皇帝,就连百姓看了都为之痛心啊。 “看守羽兄相貌堂堂,言语间也满是侠肝义胆,怎会到这儿来当个说书先生?”月奕君问道。 “唉,说来话长啊。”王守羽长叹一口气。 “那便长话短说吧。”月奕君道。 “其实我本是一个小兵头,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我也在里面,少年时我总觉得人生若只有柴米油盐,难免枯燥乏味,总要轰轰烈烈一次,参战之后,经历了一次生死离别,什么都看开了,才觉得平淡才是福。”他像是悟到了人生真谛,眼神很是平静,嘴角微微一撇。 连死都经历过一次了,生死只是法外之事。 随后,他把衣摆掀开,看着他的只穿了半截的裤腿,便知道他只有半截腿。 他们都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他以前经历过怎样的劫难。 没错,他小腿到脚只剩两根木棍一样细的棒子支撑着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让人看着十分心疼又可怜。 “守羽兄,你这是——” “没什么,不过是腿断了,当时我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根本就没想活着,我的确也活不了,几度寻死,可一个医术高超的医者救活了我,还让我一定要活着,我想他说的没错,那些可恶的金人都没死呢,我凭什么要替他们死,我要活着,活得比那些丧尽天良的金人还要久,等他们不行的时候,我再去杀了那个金军统帅!”王守羽冲冠眦裂地紧握拳头,用力的锤着茶桌。 他光是想着,就恨不得吃了他的肉,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连汤带血的也丢进那口热锅里烫死! “我们虽未经历过那些,可我们身上流着的血都不会忘记金人带来的国仇家恨,这是我们几辈子都不能忘记的,相信有朝一日,定能灭了金人,一雪国耻!”苻紫苏字正腔圆,愤愤不平地说道。 “可惜啊,这辈子怕是无望了,李将军他——”王守羽悲叹,眼里满是惋惜。 连朝堂上只能打的将军都快扛不住了,其他的将领又有谁能胜任? “李将军怎么了?”月奕君紧张地问道。 “李将军征战了数十年,从未有片刻好好休息过,再加上他,他人到中年又被金人灭了满门,心有郁结,积劳成疾,这几日病情加重,怕是熬不过几个月了……”王守羽眼角含泪,眼里净是不忍之情。 “岂有此理,可恶的金人,竟然先后杀李将军一家两次,想把他们赶尽杀绝,真是狼子兽心,这还有天理吗!”史潇允忍不住,她实在是怒了。 怎么会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单单这些字都不能形容他金人的恶毒。 “最可惜的是李将军将死之际,却终不能了了他一生的遗憾。” “是什么?”他们齐声道。 王守羽看着他们,摇摇头,“跟你们说了也帮不上忙。” “说说嘛,说不定我们真能帮上什么忙呢,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我们帮不上呢?”月奕君好奇问道。 就连他堂堂一个将领都没有办法办到的事,他们怎么可能呢。 但他与他们话语投机,还是告诉了他们,“李将军一生铮铮铁骨,拼杀战场,上无愧于官家,下无愧于百姓,全家亦因伐金而受牵连死之。二十年前,李将军为了专心在战场上拼杀,把他唯一的孩子交给了远在京兆府武功县的祝公,可没想到金军会找上门来,想要夺走那孩子。祝家誓死不从,与他们拼杀,可他们手无寸铁怎抵得过金军的铁枪?祝家为了保护李将军的孩子,全家一百来口人全被杀的一个不剩——” “那……李将军的孩子呢?保住了吗?”他们紧张的问道。 “虽然听说被一个懂些功夫的家仆给带走了,可那之后就再没了下落。”王守羽皱着眉道。 “李将军一定很内疚,朋友为了保护他的孩子无端惹来这灭顶之灾,却连孩子也都丢了。”史潇允惋惜道。 “那后来呢,孩子有一点消息吗?”苻紫苏心也跳得很紧张,十分紧张那孩子的下落。 王守羽怅然惆怅,紧握双拳,“没有,这二十年来,李将军一直派人在找,可人好像凭空消失一般,再也没了下落,李将军一夜间青丝变白发,一日比一日憔悴……” 他得知此事后,也辞了官,一路走南闯北帮着将军找,可也没半点消息。 “二十年前,可是隆兴元年?” “正是,正是隆兴元年末,十五。” “我有个朋友,擅长找人,可否告诉我那个孩子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好帮你找。”苻紫苏想到了她的老朋友。 还好他随身带着那孩子的生辰八字,王守羽从怀里拿出有些许褶皱的纸条,读道:“他叫问遥,问道的问,逍遥的遥,生辰八字是己卯,壬申,辛丑,戊戌。” 苻紫苏用茶水蘸了蘸,马上用手写在桌子上,“忘了问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王守羽犹豫一番,不知如何作答。 当时从武功县传来噩耗,只说孩子丢了,李将军在李大娘子有身孕的时候便离开她身边,便是生产之后也没见过那孩子,只隔了几个月便送到祝家去了,这世上怕是没人知道孩子的性别了。 李将军当时急火攻心,又只说要尽力找到他的孩子,就连生辰八字都是推算出来的。 再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半点孩子的下落,心中有愧,无颜去见李将军,又去哪里知道呢。 “不知道吗?”苻紫苏问道。 王守羽不尴不尬地挠着脑袋,显然是不知道了。 不知孩子性别,这可难办了。 第四十三章 单只你一人之最 这几日天格外的好,自从上元节过后就没有下过雨了,虽不时有寒风吹过,但太阳也很暖,没有风的时候晒晒阵阵暖阳,也不失为一件乐事呢。 该忙的事都忙完了,苻紫苏和史潇允正披着披风,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真是好不惬意,她们好久都没这么清闲过了。 苻紫苏拿着茶碗,悠闲的喝着茶,还不忘给她倒一碗。 史潇允看着她品尝着茶,又开始猜疑了,“你最近真的很不对劲,不仅喜欢上了喝茶,还经常往那家茶楼走,而且还经常天黑了才回来,到底那茶楼有什么神秘的地方这么吸引你?” 苻紫苏拿着茶碗的手顿了顿,随后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能改性吗?” “你?”史潇允侧躺着撑起一只手,鄙夷地瞧着她。 改性,她才不信,就算是改姓也不会改性的,史潇允早就摸透了她,她那巴掌大的脑子里没有男欢,净装的些女爱,所以去茶楼自己也没说什么了。 不过,她最近回来,嘴里总念叨着什么,笑得还非常…… 淫荡? 不,好像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总之是说不出来的怪。 史潇允心里越想越乱,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幻想了一遍,突然最糟糕的事出现在她脑子里,她瞪大了眼睛,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她,生气地说道:“你该不会在外头找了别的相好的,想要把我踹了吧?!” 苻紫苏被她突然的指控给吓了跳,愣了神。 “好啊,你真的这么做!我这四五年来,每天跟着你,你在外面经营铺子,我在家里带孩子,想我堂堂一个侠女,干什么不行,非要跟着你,还不是因为想要报你的救命之恩,若不然我才不会受这等气,每天管这管那的,什么会的不会的,我为了你通通去做去学,可你呢,有哪一天让我省心的?” “今天一个娘子找你,明天一个美人找你……当初你带我回来的时候说好的,只有我一个朋友,现在呢,什么什么男的女的,郎君娘子的通通都找上你了,我算什么!”史潇允越说越气,心里只觉得委屈憋闷,泪珠早就浸满了眼眶,忍不住的往外流。 见她哭了,苻紫苏赶紧放下茶碗,安慰着她,“呦,这怎么,还哭上了,我……我没这么说啊,你别哭了,哎呦~” 苻紫苏最怕女人流泪了,也最招架不住,更不知怎么哄。 本来聊的好好的,不知为何她就哭了,而且这是苻紫苏认识她以来,第一次见她哭,没想到这么严重。 在她眼里史潇允一直都是无比坚强的大女子,今日尽然被自己弄哭了,弄她是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史潇允低着头,捂着眼,不管她怎么说都不听,反而越劝越觉得委屈,哭的更大声了。 这五年她心里有多少苦都没跟苻紫苏说过,就连她自己都以为以后的日子里只剩甜,可她越来越不像刚开始认识的苻紫苏了。 还记得初相识,刚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是—— 【若没地方去,就留下吧,我照顾你一辈子!】 她说的玩笑话,自己却当真了。 其实她心里都知道,她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个朋友。 每每看到她跟楼里的小娘子勾肩搭背,那不拘的笑容,她心里就慌,怕她再找到一个跟自己还要好的女人,就不要她了。 而自己的确是醋那些人,恨不得她们能从她身边消失,永不再见,这样自己就是她唯一的朋友了。 毕竟她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像姻娘这样的知己,可自己却只有她一个朋友。 苻紫苏没办法,只好把她搂到自己怀里,史潇允的头正好枕在她的肩头,边拍着她的背,边柔声安慰着她,“好了,别哭了,我真的没做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我难道不知你最讨厌什么吗,我又怎么会惹你嫌呢,嗯?” 史潇允没有说话,哭声逐渐变小,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哭。 过了一会,她终于停止哭泣,把头埋进她的肩,把眼泪都抹到了苻紫苏的肩膀上,随后她后退一步。 她们离得很近,苻紫苏又比她高出一个头,史潇允不得不抬头仰望着她,带着命令的语气说道:“你以后不准再带人回来了。” “是。” 史潇允想了想,又说了句,“不管是男是女。” “是。” “也只准对我一个人最好。” “是,你是我之最,现在消气了吗?”苻紫苏问道。 “看你的表现了。”史潇允也学着她挑眉。 “那就好,你也答应我好吗,以后不要再哭了,真的很丑。”苻紫苏坏笑着,还不忘损她。 “我就哭,不高兴了就追着你哭!”史潇允红着脸,驳着她的嘴。 “好了~瞧你弄得……”苻紫苏宠溺的帮她擦着脸。 眼泪都把妆弄花了。 “过几天就是清明了,若是让你阿爹阿娘的在天之灵看到了,岂不是会心疼?”苻紫苏低头看她。 “才不呢,你忘了,我从来都不祭拜祖宗的。”史潇允已经恢复了精神,不知怎么又开始打起了拳。 是啊,听说她的阿爹好像待她阿娘不怎么好,再加上她出生之时阿爹就去了,就算祭祖也不知根从何来啊。 “那你呢,你要回乡祭祖吗?”史潇允问道。 苻紫苏摇头笑着,指着身后厅堂后面的屋子,道:“你也忘了,我茯家的宗祠世世代代都在这里,也从未离开过这儿,你要我回哪个乡?” “那你那个深藏不露的叔父呢?”史潇允也很好奇她口中的叔父。 传说她的叔父有一身好本领,一身正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特地在外数年只为学得更精湛的武功。 行踪更是神秘,不过他总能在紧要关头出现, “叔父……”苻紫苏看着远方,努力的回想。 说起来也有十几年没见了,自从阿爹阿娘仙去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那个满腔热血,一直想要在江湖上有一番作为的男人,甚至可以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抱不平,不知道现在他又在何处,是否还像以前一样呢? 苻紫苏努力的想起叔父的脸,可好像岁月匆匆,差不多把他的样子给抹平了,只记得他的温柔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 哪里来的偷药贼 “阿蒲,让他们动作快一点!”苻紫苏催促着他们。 抬头见天,乌泱泱的一片,瞧着是要下雨了。 清明一直是个悲伤的日子,仿佛老天都在为逝去的子民伤心,每年到了一定的时辰就会落雨。 不过今天天爷好像有些生气了,一直打着闷雷。 ………………………… “快下雨了。”月奕君把头伸向窗外。 “下雨又不干我的事,我们人在屋檐下,不怕被雨淋。”亓官书事不关己的样子。 月奕君皱着眉,坐在他身边,“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好不容易凑够了一些朋友,本来是想去打马球的,可看这天一直在打雷啊,不是个好天气。” “你打马球?”亓官书哼的一声,带这些嘲笑。 “你在笑我技术不行吗?”月奕君气道。 “我可见过你打马球什么样,别掉下马就不错了。”亓官书左手翻看着书,右手端着茶,根本没看他。 “那就蹴鞠吧,不用太大场地,我有块地,空了好久了,正好用来玩蹴鞠。”月奕君在柜子里翻找起来。 “你劝你歇会吧。”亓官书叹了口气。 本来月奕君就不擅长球类运动,可偏偏就是对球情有独钟,就不玩别的,出了几次糗,还不知悔改,隐藏短处。 “那你那个苏合兄呢?他说不定是喜欢玩蹴鞠的,要不要请他来玩?”月奕君试探他。 “苏合兄?”亓官书放下了书。 好像是有几日没见他了。 “随你怎么办,我不管你了。”亓官书起身,回他屋子里去了。 “开门呐!胖子开门!有人在家吗?”门外传来稚嫩的声音,一直在急促地叩门。 “谁啊?”亓官书拿下门闩,开门一看,竟然是那丫头片子。 “是你啊,小丫头?”亓官书笑道。 茯苏柔一脸内疚的样子,缩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上次把他骗到空地,还让他独自走回来。 “我……”茯苏柔抓着衣角,有些紧张。 “你还敢回来啊?还敢叫我胖子?对长者不尊,跟我去见官!”亓官书吓唬着她,说完就要带她走。 “别别别,我错了,哥哥,别拉我去见官!我错了~”茯苏柔拽着他的手,往后倒去,不愿跟他去官府。 亓官书抓着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你这丫头之前在这里赖了这么多天不肯回家,骗了我这么多次,现在你还找上门来了,你现在又要干什么?”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只是……只是我,我的姐姐……”茯苏柔吞吞吐吐,瞥了他几眼,接着一口气提上来,作势哭起来,悲惨的说道:“我从小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我还被一个,被一个坏人给拐卖到了一户人家,那家主人对我非打即骂,对我好不残忍,我好惨呐——”茯苏柔大声哭诉着,抱着他大腿不肯松开。 她的哭声很大,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都往他这里看,顿时引来一阵闲言碎语。 亓官书捂着她的嘴,轻声说道:“你想怎么样,要我报官吗?” 茯苏柔连连摇头,阻止他,“不用不用,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前几天我不小心把屋顶给弄破了一个小洞洞,我又不敢让人知道,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进去修屋顶吗?”亓官书问她。 “可以吗?”茯苏柔眨巴着眼睛,可怜的看着他。 不是他不想帮,而是看他这个身材,怕是还没上屋顶,还没踩上去呢,房顶就已经要塌了。 “你就没几个朋友在那里吗?”亓官书蹲下问道。 “朋友?那户人家有一个恶婆娘,她整日打骂我。还有一个古板严肃的大哥哥,整天看着我,不许我乱跑。还有一个喜欢恶作剧只会吐墨的乌贼,没一个好人!”茯苏柔摩拳擦掌,很是气愤。 那还真是可怜,这么小一个孩子,难怪这么皮呢…… “走吧,求你了,要是下雨的话,把屋里的东西给淋湿了,那三个坏人都会揍我的。”茯苏柔用力的拖着他的手,把他拉走了。 “慢点——”亓官书竟还抵不住一个孩子的力气,硬生生被她拉走了。 亓官书跟着她走了很久,觉得快走不动的时候,终于停下了。 茯苏柔推了推门,推不开。 看来是出去了,把门都给锁了。 “怎么不走了?”亓官书喘着气。 “我们从这里进去。”茯苏柔指了指后门的围墙。 “这里?”亓官书看着她把外面堆着的杂物费力地推着。 看来是要把它们堆起来爬上去。 “我来吧。”亓官书挽起袖子,开始把东西都堆起来。 他们费力的爬上了墙头,随后跳了下去。 怎么这么静?家里没人吗? 亓官书看向四周,四处无人,今日清明,不是应该忙着祭祖的事吗?为什么没人? “跟我来。”茯苏柔熟门熟路的来到了储存药材的屋子。 指着上面,她道:“就是这里。” “这里?”亓官书抬头向上看,足足有五六丈高。 这要怎么上去? 亓官书四处转了转,正好在另一个屋子侧面有一个长梯子,他把梯子抬到那里,可手头没有家伙什怎么修。 “你知道哪里有锤头?”亓官书站在梯子上。 “我去找找吧。”茯苏柔跑去找补屋顶的东西。 正好闲着,亓官书走到药材屋子里看看。 里面真是什么药材都有,方才在外面就闻到浓浓的草药味了,没想到有这么多。 百子柜里摆着满满一屋子的药材,似乎比药铺的药材还要多,有些还是买不到的稀奇药材,他真是大开眼界了。 他摸了摸一旁的戥子,不由得想起一些事。 好久都没有碰这些了…… 突然他听到不远处有一些声响。 “这个不懂事的臭丫头,祭祀祖宗的日子居然跑了,看她回来不好好教训她!”史潇允生气地说道。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苻紫苏笑着看她。 “我,我替你生气嘛。”史潇允忙了半天,茯苏柔那家伙却还给她们乱跑,当然要找她出气了。 突然苻紫苏眼角余光看到一个身影从她远处跑过,她停下脚步。 是小柔吗? 她跟了上去。 那个方向,不是药庐,就是库房了,她去那儿做甚? “完了完了,我阿……我家哥哥来了,你快躲起来啊!”茯苏柔关上门紧张的对他说。 “我,我躲哪儿啊?”亓官书原地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他的藏身之处。 四处空旷,根本没有遮蔽的地方。 “你躲到哪里去!”茯苏柔指了指百子柜前面的柜桌。 “啊?”亓官书有些迟疑。 柜桌下面不是实心的,有一半都露着,他这么大块,躲在那儿,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别犹豫了,快进去啊,那个凶婆娘要是看见你在这儿,肯定会把你生吞活剥了的!”茯苏柔吓唬着他。 生吞活剥?她这么小就被欺负,那我岂不是—— 亓官书马上躲到柜桌下面,正好有个角落可以缩。 从他那里看是看不到人的,可就不知进来的人能不能看到他了。 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来整我的,我就不该信她的话,来受这等罪。 茯苏柔看他躲好了,自己也躲到了箱子里。 这时苻紫苏推开了门,往里看去,却没看到人。 奇怪,我明明看到小柔到这里了,为什么没有…… 她刚想关上门,却因亓官书被不知什么草药的味道给呛到了,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想捂住已经太迟了。 苻紫苏推门跑进去,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厚实的像肉团一样的人蹲在那里,她大喊一声,“哪里来的偷药贼!” 第四十五章 一起踢蹴鞠可好 完了完了,被恶婆娘发现了! 亓官书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尽管已经非常努力地不让人发现,可他实在是太显眼了,都不用找就能看到他了。 苻紫苏抓着他的后脖领,把他拎了起来,“你这个……” “是你?”她看到了偷药贼的脸,愣住了。 这不是远之吗? 亓官书睁开了眼,定睛一看,遇到熟人了。 “苏合?”亓官书看到是她便松了口气。 苻紫苏看他狼狈的样子,想起他方才团着身子,缩着脖子被自己拎起来的样子,实在好笑,便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亓官书看她笑得这么开心,也不由得跟着她笑。 “我是看你好笑啊,你不知你方才的样子,哈哈哈哈,比王八还要狼狈,哈哈哈哈!”苻紫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白净的牙,脸也因为笑而变得红润了起来。 他看着她笑,心也便软了,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很美,像月牙一样漂亮。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迷人的笑呢。 不知是被盯得不舒服了还是发觉了什么,她不笑了。 看着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毛毛的,她捂着嘴,干咳了一声,想起正事,随后质问他:“你为何在这里?” “我?我是来,我是来……”亓官书眼睛瞥向四周。 “哦,对了,我是来买药的。”他看了看身后的药材。 买药? 苻紫苏皱眉怀疑地看着他,“这里是我家,你说你来买药,来我家买药?” “你家?”亓官书也有些迟疑。 他指了指右前方的箱子,“那恶婆娘是……” 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就是被那臭丫头给整了。 他闭上了嘴,幸好没说出来。 苻紫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恶婆娘?什么恶婆娘?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来到我家的,我可是锁着门的,你就这么进来了?” 他快速的收回了手,“没什么,那个……其实我是,我是来——” 亓官书眼睛不由得往房梁上瞟。 上面还有个窟窿没有补,那个臭丫头鬼灵精的,一定不会承认是她砸的房梁,若是让苏合发现了,说不定会怀疑到我头上的,到时候生我气不理我就不好了。 不行,我不能让他发现。 “你在看什么?”苻紫苏顺着他的眼睛的方向。 正要往上看,就被亓官书的大胖手捧住了她的脸,给按了回来,使她不得不看向他。 “你干什么?”苻紫苏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给弄得糊里糊涂的。 “对不住,方才是有蚊虫在你的脸上,我这才——”亓官书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做,吓得马上抽回了手。 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慌乱的说:“其实,我是来,我是想,我想让……” 今天他怎么古里古怪的,一点都不像他了。 “对了,蹴鞠!我就想来问,你要不要来玩蹴鞠,我和延卿找了几个朋友踢蹴鞠,还差一两个人,所以就想起了你,对,就是这样。”亓官书觉得鼻子莫名的有些干痒,伸手摸了摸鼻子。 还要谢谢月奕君那不靠谱的家伙,无意中组的蹴鞠会,没想到他帮了大忙。 “蹴鞠啊?”苻紫苏摸了摸下巴犹豫了一会儿。 惟吉他也喜欢玩蹴鞠,不然把他给带上? “好啊,不过我还要带一个人,可以吗?”苻紫苏答应了。 “那再好不过了。”亓官书见她点头,才松了口气。 史潇允等了她很久都没来,正想去找她,转角就遇到了他们,“你,你是何人?” “我是画舫上的那个人。”亓官书说道。 “阿允,别紧张,他叫远之,是我的朋友,他来是找我踢蹴鞠的。”苻紫苏像做了错事一样,有些不敢看她。 前几日才答应她不带人进家门的,今日就食言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涵栢姑娘吧,我常听苏合提起你,听他说你是个开明爽朗,温柔可怜的娘子,今日一见果然如他所说一般,幸会幸会啊。”亓官书一见面就夸赞着她。 我有这么说吗?苻紫苏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似乎只提过她的名字还有她爱吃醋的性子,没提这些啊,他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郎君谬赞了,你们刚才说要去踢蹴鞠是吗?这是清明历年习俗嘛,没事儿,你们去吧。”史潇允非常大方,没有说别的,而且看起来笑脸盈盈的,似乎心情很好。 她竟然没生气? 苻紫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亓官书眼珠子一转,想了想,“不如让涵栢姑娘一同前去吧,如此她也能放心,正好去郊外踏青,也应了清明习俗。” “那就多谢远郎君了。”史潇允还没等她应下,自己就先同意了。 “不用,涵栢姑娘亦可随苏合一样叫我远之便可。”亓官书弯着腰,微微鞠了一躬。 “叫我涵栢。”史潇允微笑的接受了她的朋友。 也不知他们话语间哪来的投机。 苻紫苏看着他们面带笑容,也不知他说了什么她爱听的话,居然能跟他聊到一块儿,这还是她来汴京第一个除了自己以外,能聊的来的朋友。 朋友? 算是吧。 刚推开门,便看到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是月奕君的侍从,阿不。 “阿不,你怎么会在这儿?”亓官书问道。 “小价是奉家主之命,来请茯府的主人去赴宴。” “正好,我们还担心路太远,走不过去呢,延卿想的真是周到。”亓官书笑着走到阿不身边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 “啊?这——”阿不看着有些为难。 “这什么这,快去。”亓官书拍着他的肩。 阿不看了一眼正在与史潇允说话的苻紫苏,又看了他一眼,“是。” “他怎么走了?”苻紫苏看阿不远去,疑惑道。 以为他是来领路的,他走了谁来驾车呢。 “他还有事要做呢,上马车吧,我知道在哪儿。” 她们没说什么便上了马车。 亓官书想起她说的话,便回头问她,“对了,方才你说还要带一个人,那个人在哪?” “前面一直走,到第三个路口能看到一条大路,左转就是了。”苻紫苏很熟练的说出了天墨卿的住处。 “驾——”亓官书挥着缰绳,往她所说的地方赶去。 第四十六章 对不准的齐云社 “弗系,惟吉可在府上?”苻紫苏问着在门口看守的他。 “小公爷刚才陪着大娘子去山上祭拜去了,估计还要一会儿呢。” “行吧,我知道了。”苻紫苏失落地转过身。 不仅失落,也替天墨卿可惜,他朋友不多,总是一个人躲着消愁,好不容易有个认识新朋友的机会。 “找我呢?”天墨卿拍着她的肩。 苻紫苏吓了一跳,刚握住她身后人的手准备给他来个扭手摔,回头一看是天墨卿,她松了口气,皱着眉头,道:“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在我身后,会吓死人的……” 他摇头笑着,盯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手,还一直抓着自己。 她意识到,马上松开了,随后干咳一声,“我有几个朋友有一个蹴鞠会,你去吗?” 朋友?她的朋友不就是那些娘子吗,难不成她还想开个美人流水宴? “不去。”天墨卿淡淡一声,转过头,却看到门口的车马。 他皱起了眉。 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发现是在看他们乘坐的马车,她道:“哦,那是我新交识的朋友,远之。” “他是个很好客的人,你认识他之后说不定也会喜欢他的。”苻紫苏看着坐在前室的他。 也? 天墨卿眼珠子微微瞥了瞥她,“你是在求我吗?” “是啊。”苻紫苏笑着。 这是他们默契的暗语,也是她参透出来的。 【你是在求我吗】,意思是我动容了,给我个台阶下吧。 天墨卿撇嘴一笑,走在了她前面,走向马车。 “我们还是……又见面了。”天墨卿冷冽地看着他。 亓官书皱着眉,呼吸变得凝重了。 他是谁,是我之前相识的人?为何看着来者不善? “你们认识啊?”苻紫苏问道。 天墨卿见她来了,眼神马上又变得玩笑不羁,“不认识。” 他不屑地看了亓官书一眼便上了马车。 他到底是谁? 是【我】的朋友? 还是敌人…… “驾——”亓官书心情凝重地驾着马车去了月奕君的私宅。 路程不远,大概赶了半个时辰之久便到了。 他们下了马车,除了天空落下的细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空旷的草地,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临时搭建的正正方方的穹庐,旁边则用木编围砌着,用来防止某些不善蹴鞠的人蹴到里面的。 有几个郎君围着一群,已经在那儿蹴着练练腿脚。 “这儿可真大,瞧着是有十几亩吧?”苻紫苏看着望不到边的草地。 可能是有些夸大了,但是私宅有这么大的地盘,她可是从来都没见过。 一般老百姓可批不下来,这得要多少银子【贿赂】,才能匀得这么大块地。 “其实是有二十亩。”月奕君正巧走来。 “多少?”苻紫苏与史潇允都惊呆了,以为是听错了。 月奕君见到她们被金钱折服的表情有些见怪不怪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炫耀,“这是我五年前来到这里买下的,当时民田之良者,不过九千,不过这块地不是民田,而是之前一个官僚朋友去远方任职,正好与我一个朋友相识,他便介绍给了我,本来是想买下来做个生意之类的,但后面出现了些意外,遇到了远之,才空在这里,一直都没能好好打理,今日终于有机会用到了。” 九千,也就是每亩值九贯,当时的民田价算是近些年来最贵的,每亩此等价格还是属于便宜之中的高价。 而且官府规定,凡是平民,一张地契一律不能买超过五亩地,官员另算。更何况他辞官之后还能通过关系买到这样一块半官地,也着实了不起了。 当时苻紫苏本来是想再买几亩良田用做种草药或者日后留作他用,虽然这价格给富贵人家当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当时的她生意才刚起步,怎么会有闲钱买地呢。 虽然现在是有钱买了,可却没精力管别的了。 “延卿还真是闲人。”史潇允有些看不惯他的得意的嘴脸,甚至还有点想揍他一拳的冲动。 “怎么说我也是当过官的,这点闲钱我还是有的。”月奕君以为她在夸自己,心中更开心了。 天墨卿在后面听他们聊了很久了,有些不耐烦了,他重咳一声,好让他们知道后面还有人。 “这位是?”月奕君注意到了他。 “陌路人。”天墨卿冷冷地说了一句。 苻紫苏替他解释道:“我这位朋友他就喜欢开玩笑,你们叫他惟吉便可。” “借过。”月奕君看都没看他这个宴会主人一眼,直接从他们中间走过。 这里是外面,她只能忍了他的脾气。 苻紫苏闭眼咬牙,皱着眉,再次替他解释,“我这位朋友性格有些孤僻,不善言辞,所以看着是有些冷漠,但是他的确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只是刚认识难免觉得难相处,还请你们多包涵。” “没事,我们一向豁达大度,不会与他计较,既然是苏合的朋友,那必定是有过人之处的。”亓官书微笑说道。 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夸他自己一样? 不过他的确是有长处的。 “蹴鞠会快开始了,走吧。”月奕君催着他们。 随着陶鼓声的响起,本来在练蹴鞠的,谈天的,还有在饮酒的都停了下来,在看着击鼓人曹拓的发言。 “各位在场的朋友有些在【齐云社】也见过,大家认识的,不认识的,相信都是延卿邀约来的朋友,不论你们之间是否相识,是否熟悉,今日你们都会因为这场蹴鞠会而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 曹拓手里拿着蹴鞠,道:“这蹴鞠你们应该很熟悉了,风靡一时的玩意儿,平日也有不少人在玩儿,今日是清明,按照每年习俗,延卿特意举办了这次宴会,所以还是请延卿说说怎么个玩法。” 天墨卿被点名,他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大家平日里人多的话,玩的蹴鞠就是设立球门的比赛,也是百姓最常见的玩法,不过我们【齐云社】当然要玩不常见的玩法,那就是打鞠和跃鞠。” “什么是打鞠和跃鞠啊?”史潇允好奇问道。 话语一问,就见亓官书偷笑,连天墨卿也哼笑一声。 以为是个人就知道呢,当年官家都大肆宣扬喜爱的东西竟然都不知道。 “我也很好奇,什么是打鞠和跃鞠。”苻紫苏也问了。 “打——”他们二人同时说话,又同时停下。 “跃——”再次出声又是一起说。 天墨卿有些生气,干脆闭上嘴,头撇向一边。 “打鞠,是用手腕处颠着球,像这样双手合十。”亓官书示范给她看。 “一般比的方式是数颠球次数最多者胜,或者是在这场地的正中间挂上一个网,用打的方式,把鞠打到对面,直到鞠落地者败,这则是跃鞠。” 苻紫苏学着他的动作做了一遍,“那常见就是蹴鞠了?” “嗯,蹴鞠的玩法可比这些复杂多了。” “那是怎么个玩法?” “这,单是左右军的十二人就有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三言两语也说不清,若你想知道等会儿看他们玩几局应该就清楚了。” “听起来打鞠和跃鞠可是简单太多了,那延卿为何不玩有难度的,他不是说自己是【齐云社】的人吗?” 亓官书瞥了一眼月奕君,轻声说道:“那是因为他连射箭都从未射准过,更别说蹴鞠了。” 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是技术不行,他武功也不算弱,可射箭从没射准过靶心,也从没踢进过球门。 连射箭这么简单的都瞄不准,蹴鞠还这么多人跟着抢,怎么可能擅长呢? 只是不想丢了面子而已。 第四十七章 只为他摇旗呐喊 齐云社,又称圆社,其意是所到之处,天下皆圆,五湖四海都会有齐云社的踪影。 而齐云二字,还是摩诘居士给的灵感,【蹴鞠屡过飞鸟头】,蹴鞠能与白云相齐,寓意也是希望蹴鞠的功夫能与青云平步的好念想。 它不是一个单独的组织,只要是喜爱蹴鞠并且有高超熟练的技术,才能通过齐云社的考核加入其社。 只不过月奕君是那个意外,至于他是怎么加入齐云社的…… 大概是他不想被人知道他技术不行又爱玩的事实,才在这里最开始就建立起了他的齐云社,如此他便是社主,也就没人敢质疑他了。 有些东西是需要天赋的,可惜他不行就是不行,从十五岁便开始练,练到现在二十四了,跟他同龄的人如今都有了孩子,怕是孩子都比他玩得好了,他还是没有半点进步,还在执迷不悟。 苻紫苏和史潇允相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看不出来,原来他这么弱。 “嘶——”亓官书被月奕君踢了一脚。 “背地里说我什么坏话呢!”月奕君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们是当着你的面说的,怎么说是背地里呢,而且这不是事实吗?”亓官书憋着笑。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玩过蹴鞠呢,倒是很想看看蹴鞠比赛的场面。”苻紫苏瞥了一眼史潇允。 “是啊,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地方可以玩蹴鞠,真的好想见识一下啊,以后怕是也见不到了吧~”史潇允故作柔态,看着很是遗憾。 她们一人一句,摆明了是逗他,要他出糗。 “不知道惟吉的技术怎么样?我还从来没看过你玩蹴鞠呢?”苻紫苏又跟他打趣了。 “我不想玩。”天墨卿拒绝了。 见他不吃套,又转头对亓官书说道:“那不知道你们三个谁玩的最好?一定是远之吧?你看虽然你看着是比别人都宽厚了那么一点,但人不可貌相,我相信你的脚上功夫一定比在场的人都好。” “这个……”亓官书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的确,远之的功夫的确是比我高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吧,若他能加入定能技压群雄,夺得胜利,对吧?”月奕君说尽了好话,只想让他参加蹴鞠赛。 “延卿是有些夸大其词,但也差不多吧。” “不如你们两个比一比,看谁能赢得胜利?”苻紫苏看着天墨卿和亓官书。 “好啊,那再好不过了。”月奕君正好想让他加入自己的【军队】。 “既然苏合想看,我若再推脱,那就是却之不恭了。”亓官书站了起来。 “你怎么说呢?惟吉兄。”他问。 “惟吉,我真的很想看到你比赛的时候,那英姿飒爽的身影,就像以前那样,就当是为了我,好吗?”苻紫苏歪着头,有意无意的撒娇。 她的柔声细语让天墨卿动容了,他站了起来,“好,我便应战。” “太好了!”苻紫苏开心的笑了。 终于劝他走出了第一步,走向人群。 两队已经组好了人,每队都有十二人,亓官书与月奕君在一个队里,而天墨卿的队伍里没有一个认识的。 苻紫苏看着两支队伍,见到一个熟悉的人,“怎么那个人也在?” “谁啊?”史潇允看着队伍,除了他们三个,没有看到认识的。 “一个月前,惟吉在庄楼打了那个人的手下,听惟吉说,那个人叫魏时,经常调戏民女,后来他还找上天家,还颠倒黑白,害的惟吉被罚跪祠堂,就是赛服上标着【伍】的那个人。”苻紫苏指着场上的伍号。 “那他会不会趁着比赛,害惟吉啊?”史潇允也有些担心。 “不好说,魏时这个人睚眦必报,与他结下了仇,怕是不会善了,惟吉看到他,应该会小心些吧?” 在快开始的时候,果然被魏时叫停了他们,“等一下,延卿,我们还没有彩头呢,双方输赢该如何定奖罚啊?” “赢的一方的球头,可得到百年的五色灵芝,队员可以赢得百两黄金。”月奕君可是下足了本。 因为他知道有了亓官书,就一定会赢,到时候灵芝还是自己的。 “输的一方的球头,白粉抹面,并罚十鞭,如此可好?”魏时挑衅地看着天墨卿。 “那便开始吧。”天墨卿道。 曹拓点燃了三支香做为计时。 三丈高的球杆子立在边上,【风流眼】只有一尺宽,【左右军队】以风流眼的距离为始,离它有三十丈远。 左军队的球头是亓官书,右军队的球头则是天墨卿,两队做好了阵仗,他们面对着,盯着那颗蹴鞠,只待鼓声敲响。 “砰砰砰——” 三声陶鼓敲响后,按规矩由左边军队开球,亓官书把球传给了月奕君,右军队队友马上围着他,想要抢夺球,他左右绕球,随后踢给了散立。 天墨卿趁着他们传球的空隙,一个横踢便将球夺了回来,他用脚背颠着球,并快速的跑着。 “把球给我!”他同一军队的头挟朝他喊道。 左军队的人已经向他逼近了,可他一直都没有传球。 别看亓官书厚重,他正经跑起来还挺快的,马上便追上了天墨卿。 他从左侧方攻击,向他跑来,天墨卿见他冲来,马上就改方向往右,结果没注意他右后方也有敌方的人,又被月奕君给夺了过去。 “球头,你干什么呢,我们是队友!”散立有些愤怒了。 “就是,为何不把球给我们!”正挟埋怨道。 “别说了,快夺球吧!”左杆网让他们集中精神。 亓官书已经在离风流眼十丈之处,就等着月奕君的球给自己。 “延卿——”亓官书叫着他。 就在右军队快要追上他时,月奕君马上把球踢给了亓官书。 他看准角度,用力一踢。 球进了! “怎么会这样?”苻紫苏惋惜了一会,心里也很紧张。 “我们赢了一筹!”左军队高兴的围在一起。 “别高兴太早,还有两柱香呢。”右军队不服地说道。 左右两军开始商量对策。 “球头,我们需要团结,不能再孤军奋战了。”左杆网对天墨卿道。 “就是,一个人根本赢不了的。” 天墨卿想了一会,开始在脑中想赢的办法,“正挟,你负责从敌方前面围着伺机夺球。骁球,你负责分散拿球人的注意。头挟,你们负责防守后腰和进攻前腰。骁球,防止他背后偷袭。左右竿网,你们负责观察和场上的动向,帮助头挟在合适的时机防守和进攻,散立看准机会,任何有夺球的机会,把球传给我,我来进球。” “好,我们努力,一定要赢!”队友互相壮士气,鼓励对方。 第二局开始—— 随着鼓声的响起,又进入了战斗。 有了商议,他们明显比第一次有经验多了,骁球在前方准备拦球,三位散立左右围着头挟分散他的注意。 右军队的正挟快速向头挟奔来,随后往后一倒,用惯性直接把球踢掉,他就这样失去了球。 左杆网趁机夺球,敌方的人离他还有五丈远,是个好机会,他用力一踢,把球踢给了天墨卿。 “球头!”左杆网喊着他。 天墨卿抓紧了机会,把球踢了进去,魏时见机会跑过去,却被亓官书给拦住了,“人都已经要踢了,过去也阻止不了。” “球进了!” 天墨卿也笑了,他回过头看向穹庐的方向,得意的笑了。 苻紫苏也看向他,大声呐喊道:“我看见了,惟吉是最棒的!没人比你厉害!” 亓官书看她笑得这么开心,心里不是滋味。 方才我也进球了,怎么没为我摇旗呐喊…… 第四十八章 这才是以前的他 回头一看,两队各赢有一筹,情况不妙。 魏时找了几个同队的弟兄,“我们绝对不能输,必要时候,老规矩。” “明白。”他们默契点头,又散开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第三局—— 开局左军方便用速度取胜,阵型已经改变,就做好了阵仗,速战速决的赢了第二筹。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只有半支香的工夫了。 这次是右军队的头挟占了上风,抢得先机,在他把球传给天墨卿的时候,突然有两个左军队的散立快速的冲过去,撞上了他,把他撞倒在地,其中一人还装作看不见,故意的在他腿上踩了两脚跑过去了。 他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腿,痛苦的呻吟着。 “犯规,这么能这样呢!”与他同队的人都在抗议。 “你没事吧?”队友们都围上去看看他的伤情。 伤的还不轻,都已经肿了。 所有人看到情况都停了下来。 唯独那个撞了他的散立还装不知情,没人阻拦,很轻松地便把球踢到风流眼,判官却也没阻止。 “等一下!”亓官书喊道。 “为何要等?我们已经赢了一球。”散立不解。 “我方才看到了,你是故意的。”亓官书道。 “判官,你是怎么做事的!”月奕君看着还没弄清楚状况的曹拓。 “我,我方才没看到……”曹拓心虚地不敢看他眼睛。 不过就是喝杯茶的功夫,他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你现在看到了?”月奕君问道。 “是。”曹拓赶忙走到球场中间,看着倒在草地的头挟确定是被故意伤害的。 他拿起埙,对着那两个散立吹着,“你们两个罚下!” “我又没做什么!”另一个散立反抗着。 他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对方,踩他的是另一个,凭什么自己要被罚下。 “罚球——”曹拓对他们大声喊着。 就这样,天墨卿赢得了一次无人阻拦的进球机会,但是要在风流眼二十丈外,是个挑战。 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失败了。 他把蹴鞠放到距离风流眼二十丈处,所有人都看着他,没有出声,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氛围让他紧张了。 就在这时,苻紫苏再次对他喊道:“惟吉,你一定可以的,你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勉之——” 在安静的球场上,她的声音响遏行云,显得格外清晰,就像在他耳边一样。 他是个很怕出糗的人,尤其是这种场面,可今日他却觉得她的声音格外好听。 “英雄准备好了。”天墨卿笑着,默默对自己说道。 他往后退了十几步,看着蹴鞠与风流眼的的位置,随后再往左蹴鞠的左侧方走。 “他还要退多远?”魏时对他的行为很疑惑。 不过退多远都没用了,这么远的距离是不可能进的,何况时间不多了。 他看向烧的还剩半根手指长度的香。 已经赢定了。 天墨卿开始踢球准备,慢慢的跑起来,步子逐渐变快,身子往左倾斜着,等快接近蹴鞠的时候,脚掌勾起,脚尖贴着地,用脚背快却又清晰地踢向了风流眼。 “他不可能进的。”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因为所有人看到的两个东西都不在一条线上,蹴鞠根本就没有对着风流眼。 哗的一声风吹过,在风流眼旁边看着的判官盯着那个球如风驰电摩般闪过,根本就看不清球是如何进去的,只见一个影子了过去。 判官跪在地上,检查着风流眼有什么损坏,结果并没有。 完好无损,而蹴鞠也进了风流眼。 “球进了!”判官也高兴地喊着。 宣布的瞬间,场上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什么?!” 就连观看的人也都没弄清发生了什么,就这样进了。 “这怎么可能呢?” “他居然进了!” 只有苻紫苏欣慰骄傲的看着他。 我就知道他一定行的。 “我们还有时间,快!” 埙声吹响,再次开始。 但是两方队员都开始有些无所谓的姿态了,并没有完全投入的比赛中,因为他们觉得已经快结束了,这么点时间不可能再进一球的。 最多打个平手。 魏时眼珠子转着,心里正打着坏算盘,这时她向延卿挥手,示意他把球传给自己。 又正好他离风流眼挺近的,于是月奕君就把鞠传给他。 魏时拿到了鞠,朝右军队几个人不停的眨眼,以为他是有事要说,他们就跑到他这里。 可等他们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又跑向别的方向,让他们捉摸不透。 跑着跑着就到最边上了。 “干什么呢?魏时!风流眼在那边!”月奕君喊道。 随后他停了下来,用脚背勾起鞠,然后又踩在脚底。 他到底要干什么,时辰不多了。 天墨卿离他不远,魏时低头看了一眼鞠,又挑衅地看了一眼他。 他坏笑着,准备要踢的动作。 这里没有【眼】可以进…… 他一下明白的眼神,看向魏时,发现他正看着穹庐的方向。 他正想阻止,可觉得来不及了,魏时正用尽全力的朝苻紫苏踢去。 若这鞠打到她,后果不堪设想。 天墨卿想都没想,直接用了轻功,平地而起,用最快的速度飞向穹庐。 苻紫苏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清醒的时候,眼看着鞠就要朝自己过来了,速度太快她根本就没地方躲,干脆闭上眼。 “阿苏!”史潇允第一时间就挡在了她面前。 一个倒挂金钩,他停在了木编围砌着的柱子上,双腿倒立,用自己的内力把鞠用双脚夹住了。 天墨卿倒着看着【眼】的位置,正好是最佳进鞠的方向,他用腿一蹬,用尽全力的把鞠快速的往回踢。 随着鼓声想起,香也在鞠进【眼】的那一刻燃尽了。 一阵呐喊声响起,“我们又进了!哈哈哈哈!” “我们赢了!太好了!” “对啊,我们还是第一次赢呢!哈哈哈哈哈——” 天墨卿笑了,一个跟斗翻了下来,回头看着有惊无险的苻紫苏正钦佩地看着自己。 “我赢了。”天墨卿挺着胸膛,骄傲地对她说。 苻紫苏没有说话,以笑回应。 这才是以前的他。 自信,骄傲,让人不得不仰望着他。 还是这么……欠揍。 第四十九章 愿者服输领鞭罚 看着左军方两支旗子,右军方三支旗子,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本判官宣布,此次蹴鞠比赛的胜方是——” “等一下!”魏时又叫停了宣判。 “怎么了,你有什么疑义?”月奕君问道。 “刚才那分不算。”魏时道。 “怎么不算?鞠都已经进了【眼】。”散立说道。 “对啊,而且是以非常精湛的脚上功夫进的。”左竿网点头附和。 “话是这么说,可他刚才不仅用了轻功,还动了内力,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 “这……”这让他们无语反驳。 “可要不是你刚才把鞠踢出界到穹庐那边,球头根本就不会动武功。”就连同队的正挟都替他们不平。 “我那是无意,而且他们看到鞠过来,难道不会躲开吗?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何以动用内力?”魏时还信誓旦旦的说着。 “你,你那是无意的吗?!”右军方的队友生气地走上前理论着。 魏时看向月奕君,“社主,你怎么说?你们齐云社不是最讲行内规矩的吗?” “他的确是坏了规矩,球场上只讲原则,不讲人情,可……”月奕君也很为难。 虽说鞭罚是自古以来蹴鞠行内都有的习俗,可他毕竟不是一个人来的,是苏合带来的人,苏合又是远之的朋友,这…… 有些难办啊。 正好,苻紫苏和天墨卿走了过来。 “就算是这样,顶多算是平分,怎能算输?”苻紫苏道。 “破坏行内规矩,就算是输!这是蹴鞠场上绝对不能容忍的事。若是不罚,今日的事传了出去,那所有人都以为可以用轻功内力来赢得比赛,如此成何体统?”魏时咄咄逼人地看着他们。 “你!”苻紫苏一时无语,心里只觉得气得慌。 看来今日自己不受点伤,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天墨卿拦着她,“既然是我破坏了规矩,我甘愿受罚。” 魏时拍手笑道:“好,爽快!拿白粉和鞭子来——” 惩罚工具早已备好,很快就送到他们面前。 “我来掌刑。”魏时说完便拿起白面粉撒向他。 天墨卿闭上了眼,整个脸上都被撒上了白粉。 他还戏谑地笑着,“你这样的确很好笑,和那唱曲儿的白脸真是一模一样,与一个月前嚣张的样子判若两人啊。” 嘲讽之余,他把鞭子也抹上了白粉,准备鞭罚。 “远之,你说说话啊!”苻紫苏摇着他的胳膊,希望他能阻止。 “这只是小惩而已,最多只会破点皮,不会伤筋动骨的,况且是他甘愿受罚,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亓官书也不准备拦着他。 若是小惩,苻紫苏当然不会如此紧张,可动刑人是魏时,是与他有仇之人,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怕不只是破点皮这么简单。 “壹——”魏时边数着,鞭子就下来了。 重重的打在了他身上。 可以听到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天墨卿皱着眉,倒抽一口冷气。 很疼,但他绝不叫出声,决不能让人看扁。 “贰——” 又一鞭子重重打在他身上。 还是没出声。 “叁——” 还挺犟,这样都没叫出来。 魏时又加重了力度,就是想看他痛苦的样子。 就是想让他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肆——” 他的队服都被鞭子抽破了,已经渗出了血迹。 “住手,不要再打了!魏时!”苻紫苏看着他在冒汗,表情痛苦,已经不忍心再看了。 可魏时怎么会听她的,还在继续鞭打着他。 天墨卿咬着牙,他的衣袍都已经被汗血浸透了,再沾上伤口,仿佛上千根针在刺着自己。 他忍不住疼痛,终于叫出了声。 “惟吉!”苻紫苏眼角含泪,冲向了他。 既然不能阻止,只能用身体挡着,毕竟是因为自己才弄成这样的。 一鞭子下来正好打在了她背上,她疼得瞬间冒出了汗。 “阿苏!”史潇允见她受伤,马上跑到场上去,可也来不及阻止了。 她站不住脚,倒在了天墨卿身上,可魏时却当没看见,还要继续鞭打。 “住手!”亓官书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了他手中的鞭子。 “已经够了!这已经不是皮外伤了这么简单了,下手别太狠了!”亓官书勃然大怒,瞪着魏时。 苻紫苏跪在地上,天墨卿虽然有着钻心之痛,可还是强忍着痛,强撑着扶着她的肩,没让她担心。 天墨卿见情况不对,马上解散了所有人,说着好话,“别伤了和气,惩罚也够了,比赛也结束了,那家伙儿都散了吧——” 魏时撒了手,对天墨卿道:“今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谁也不欠谁,若日后你还敢找我麻烦,你看着办吧!” 说完他便走了。 “苏合,你没事吧?”亓官书马上走到她身边,扶起了她,担心的慰问着。 天墨卿受的伤可比她严重多了,却没人关心。 “没事,不过是……皮外伤嘛,不会伤筋动骨的。”苻紫苏推开了他,没有收下他的关心。 这话听着,显然是生他气了。 “阿苏,你怎么样?”史潇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帮我扶着惟吉。”苻紫苏忍着痛,与她一起扶起天墨卿。 “我……我送你们回去吧。”亓官书跟在他们后面。 “不用,你还是好好的跟你们齐云社的人庆祝吧,或者,好好的讨论一下你们的规矩和原则,我们走!”苻紫苏鞅鞅不乐,语气冷淡,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这话明明是说东指西的意指他们两个方才说没人情味的事。 尽管她们扶着已经差不多昏厥的天墨卿,很是费力,但还是不要他们帮手。 亓官书和月奕君也不敢说话,一路跟在他们身后,送到了宅子外面。 看着他们上了马车,目送着他们离开。 史潇允用力挥着缰绳,好像把刚才的不快都撒在了马的身上,疼得马嘶声而驰,很快便跑没影儿了。 他们僵硬的笑着,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 “他们可是生气了?”月奕君问道。 亓官书深吸了一口气,瞥眼看着他,“你说呢!” “何为?这不是应该的事吗?”月奕君也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就生气了,很不解。 比赛输了,接受惩罚不是很自然的事吗?愿赌服输啊…… “你说为何?我真是服了你了,月奕君!”亓官书刚才还是平静的脸,突然就怒了。 他们怒的原因,他还有些底,可是亓官书动怒的原因他却不得而知,月奕君恰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又为何负气?” “我说你为何,为何!要办这么一场蹴鞠比赛!”亓官书双手握拳,内心焦躁,来回渡步。 “我……”月奕君一时语塞。 “你,不要再跟我说话了!”亓官书非常嫌弃地伸手阻止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因为不论他说什么,都这么让人生气。 “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 亓官书满身怨气地盯着他。 月奕君紧张的吞了口口水,指着道路,“我们的车马好像被他们乘走了……” “我说你干什么行啊!”亓官书生气的走了,每一步都很重,貌似在宣泄着他的怒气。 “你干什么去?”月奕君跟着他走在旁边。 “干什么去?我飞回去!”亓官书真是对他又气又无语。 没有车马还怎么回去,当然是走着回去了。 就当是对他们的报应吧。 “走回去?天爷啊——”月奕君有些崩溃。 这里离汴京可是有三十里路呢! 第五十章 上药唱出偷情戏 史潇允一路快马加鞭,很快就到了家。 她们扶着天墨卿到里面,苻紫苏马上让史潇允请医者。 天墨卿拦着她,“不行,若请了医者,定会让母亲知道的,我不能让她担心。” “好好好,不请,那我带你去药庐吧,那里正好有药。”苻紫苏又把他扶到药庐。 幸好阿娘留下的药庐一直被自己好好保存着。 他们进了药庐,瞧着好像是有什么变化,可也来不及多想,他的衣袍都渗着血呢。 “阿允你去烧些热水来,这里有我就够了。” “好。”史潇允不多说,关上门马上去烧水。 “你把衣服脱了吧,我帮你上药。”苻紫苏转身去百子柜找药,还有包扎用的白布。 天墨卿艰难的把衣袍脱了,经过方才的钻心之痛,现在反倒不那么痛了。 幸好血还没干,不然扯着衣裳也是很疼的。 她拿好了金疮药,把白布撕成条,还在外面接了水,给他清洗伤口。 准备好后,他已经坐在榻上等她上药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伤?!”苻紫苏皱着眉,看着他的后背和前身,伤痕累累。 新伤加旧伤,有被利器刺伤的,还有被钝器给砸的淤伤,一条条划痕都留在了身上,光是看着都无法想象他以前经历过怎样的波折,简直触目惊心。 “嘶——”天墨卿缩了下身子。 “很疼吧?”苻紫苏柔声细语,眼里满是心疼。 “很疼。”天墨卿笑着。 以前他也受过很多伤,比这还要严重,都不觉得疼,可不知为何,这次怎么就忍不住了呢。 这点皮肉之伤竟抵不过刀剑之痛。 “知道疼还硬撑着,怎么不躲着点呢,连脖子都被伤到了。”苻紫苏边上药,边带着关切的语气埋怨着他。 苻紫苏靠近他,朝他伤口上吹着冷气,“以前我受伤的时候啊,阿娘总是对我的伤口吹气,这样就不疼了。” 他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听的到吹气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心跳声。 心跳的很快,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已经红得发烫了。 “还疼吗?”苻紫苏笑着看他,完全没感觉到他的异常。 天墨卿扭过脸,掩饰着自己的害羞,“我身上的伤,有些是跟一些小混混打的,有些是跟江湖中人拼杀的,是不是很丑?” “你好歹也是国公之子,怎么会跟江湖中人扯上关系呢?”苻紫苏疑惑,低头继续帮他上药,他这才又看向她。 “是不是,你还在怪我?怪我那年与你说绝交的话,是不是在怪我不应该在你让我滚的时候,我就真的消失在你身边?如果我不走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多伤?”苻紫苏上药的手慢了下来,心里很是自责。 想想也是四年前的事,因为一些误会,他们吵了起来。 也不记得是因为什么事,那天他很生气,第一次说了让她滚出天家的话,她很伤心,于是就跑了出来。 本来她的记性就不好,所以有时候记着记着,就会忘记与他吵架的事,可那次她耿耿于怀了半个月,一直都没有理他。 平常都是天墨卿先来找自己的,可半个月了都没等到他,等她终于理好心,消了气,打算去天府看看他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走了半个月了。 问了才知道,他出去游玩去了,不知要多久。 她一等就等了一年多,满心欢喜的等到他,可他回来之后,好像什么都变了,可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只知道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无话不谈,变得沉默寡言,孤僻冷淡,以前那个豪迈开朗的大男孩消失了。 他心里应该装了很多事,但自己都不知道,还有他一身的伤…… 她抬头一看,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他们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是那么近…… “你干什么呢?”苻紫苏站了起来。 “没有,只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温柔,好像这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吧。”天墨卿开着她的玩笑,打破这气氛。 “你说什么呢!”苻紫苏揪着他的腿。 “疼疼疼!我这还受着伤呢!”天墨卿指着他胸口,吃痛地说道。 “好好上药!”苻紫苏以防他话语攻击,干脆站着上药。 她重新拿着木夹,挟起蘸过药粉的湿棉花,怕他疼还帮他吹了吹,小心的帮他上药。 “能不能不要吹了,你吹的我……心痛……”天墨卿缩了缩肩,有点躲着她。 “诶,你,你别动啊,我擦不到了!”苻紫苏不满地咂着嘴,看他一直动的身子,万一弄痛了他,又要大叫了,吵得她耳朵疼。 “不是啊,我这里真的很疼,我受不了,还是我自己……”天墨卿遮着胸口,不让她上药。 “又耍性子呢?你别动了!”苻紫苏一只手抓着他的手,一只手帮他上药。 不让手挡着,他又不自觉的往后退。 “诶,我说你——”苻紫苏也不得不跟着他往后移。 他的脚又不老实的乱动,踢了一脚,她重心没站稳,不小心倒了下去。 只见她倒在自己身上,这回他的心跳得更厉害了,怕是整个房间都能听到自己的打鼓声了。 等她抬头才发现自己压到了他伤口,她看着面红耳赤的他,竟忘了起身,愣了几秒。 此时史潇允正好提着热水进来,看着姿势不雅的两人,大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没,没没没,没干什么!”苻紫苏赶紧起身,一脸做贼心虚的表情。 竟然结巴了? 她知道只要苻紫苏一慌乱或者说了弥天大谎的时候才会结巴。 可她居然结巴了?! “你们!”史潇允放下水桶,指着他们握着的手。 准确来说是她握着天墨卿的手。 “我们?”苻紫苏看了他一眼,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拉着他的手。 自己竟然紧张的忘记了何时拉过他的手,吓得马上松开了。 看着天墨卿那害羞的表情,和苻紫苏肉眼可见的慌乱,史潇允更生气了,“好啊,你们好啊,我说呢,干什么要我去烧这么大桶水,我在庖屋干活,你们在这儿快活,居然背着我干这种事情!不知羞耻!” 这句不知羞耻明指着天墨卿说的。 “随你怎么说吧。”天墨卿也不知怎么解释,他一向不擅长解释。 何况为何要解释,他们又没做什么。 “这热水是给我擦身子的吗?”天墨卿还在那儿火上浇油。 “你,你说什么呢?”苻紫苏皱着眉,还不忘瞥着史潇允。 他这样说,更是说不清了。 “你!”史潇允指着他,又看着苻紫苏。 太突然了,她真不知如何接受,一时哽咽,摇着头往后退,对她说道:“我对你太失望了!” “阿允——”苻紫苏着急忙慌的追了出去。 “你走了,谁帮我擦身子啊?”天墨卿笑着,还不嫌乱的朝屋外喊道。 苻紫苏听到了,又转身回去,扒在门边,只探出一个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擦擦擦,跟鬼擦去吧!” 天墨卿看她那逗人的表情,忍不住笑了。 还真是可爱。 第五十一章 少时也曾钟情他 苻紫苏追着她到庭院里,她停了下来,转身质问她:“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我?喜欢……不是,刚才真的只是一个误会,你听我解释。”苻紫苏走到她面前,看到她泫然欲泪的委屈样子,她心都疼了。 苻紫苏帮着史潇允擦着眼角的泪,她甩着肩,还闹着性子,撇着脸不想看她。 “你听我说,方才我就是帮他上药,上药不得脱衣嘛,然后他就脱了,我帮他清理伤口上药,本来好好的,他突然就耍性子,我就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一进来就变成你看到的样子。” “真的?” “你也知道,天墨卿那个人吧,一向琢磨不透,一会儿要吃饭,一会儿又要喝水的,就像一个孩子一样,你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呢。”苻紫苏握着她的肩。 说我坏话…… 天墨卿躲在离他们不远的内墙偷听着她们说的话。 史潇允刚放心,又担心起来,“那你以后会不会有了男人,就把我赶出去?不让我待在你身边?不要我了?” “谁跟你说的?”苻紫苏哭笑不得。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会爱上别人,好怕那个人对你不好,好怕那个人对你喜新厌旧,好怕那个人欺负你,好怕那个人在你遇到危险时置之不理,我好怕见不到你,我好怕不能保护你。”史潇允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想要哭。 传闻在她小的时候,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不仅让姨母永远离开阿娘,还在阿娘有了她不久后便有了外室,还相信她在怀胎期间与奸夫有染,之后最后让她郁郁而终。 所以她也怕她最好的朋友也会遇到这样的坏男人。 “不怕不怕,要我倾心一人实在难得,恐怕还要几年呢,你不要为我忧心忡忡了,如此伤神。”苻紫苏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她。 史潇允笑着摇头,道:“你我只相识四五年,可能你会觉得几年很短,但对我来说却是能记一辈子的事,你一直说你记性不好,我就把你我的所有事都记录在册,免得你忘了,想记起的时候,打开看看便能回忆。” “阿允……”苻紫苏抱着她,心里很开心,能有她这么个交心朋友。 “你没想到吧?我比你想象的还要爱你。”史潇允温柔的看着她,眼里尽是宠爱。 “我也爱你,我的阿允。”苻紫苏情不自禁地抱着她,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原来她苻紫苏也是有朋友的,现在不仅仅是朋友这么简单。 至交?金兰?莫逆之友?这些都不足以表达她们的关系,她们的感情不是用几个字就能形容的。 “阿苏,你答应我,若有一天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不要瞒着我好吗?”史潇允严肃地看着她。 苻紫苏笑着点头,“嗯,你一定是最先知道的。” 天墨卿笑着,听着她们的姐妹情深,自己为何就没有这种兄弟呢? “那你真的……对姓天的没有感情?”史潇允再次确认着她的心。 他轻叹了口气,本来想走,可听见她们又在谈论起自己,于是又停了下来。 “天墨卿……你,你是不是喜欢他?”苻紫苏试探地问道。 史潇允拼命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呢,“我只是觉得他那个人纨绔得很,不学无术,游手好闲,沉迷醉酒,若你真的喜欢他……他那个德行,人见人厌,根本就配不上你。” “他为人其实没你想的这么不堪,我幼时便与他相识,又在一起玩了这么久,他虽然不像以前那样调皮捣蛋,但是玩心小了,成熟了,也更有男子气概了。” 男子气概?每日街头打架,赊账买酒就是男子气概?那她可不同意。 “你一口一句赞赏他,心里对他……” “我当他只是兄妹之情……而已。”苻紫苏抓着自己的手指。 史潇允看出她是有所隐瞒,并没有说真心话,“而已?可你们根本就不是兄妹,为何就一口咬定,不给自己留余地呢?” 她虽然不喜天墨卿,可也不忍心让她伤心。 “别傻了,就算我喜欢他,那又怎么样呢,他是堂堂国公之子,而我,我是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父母双亡,无才无德,既没有殷厚家财,又不是世禄之家,更无家世地位,我只是得天家垂怜,从小寄人篱下的一粒尘土,只需一阵风,吹吹便散了,我根本就没想过。” 麻雀变凤凰,终究只是斜影自照,等光没了,便会明白,无论变成什么,穿得多么华贵,结果和地上的影子一样不改面貌。 她还是她。 “在我眼里,你不是可有可无的尘土,而是一座城池,你出口成章,对答如流,管家之才,经营生意更是小事一桩,所有问题在你眼里都能一瞬而过,为何你要把自己想的这么卑微?”史潇允心疼的看着她。 还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这么想自己。 还总是在她口中听到,【命】字人一叩,佛祖自来求,生命有命不由命。 在史潇允眼中,她一直是那束光,照亮着所有人,哪里有需要她就会出现,她曾经是那么自信,何时如此颓废贬低过自己。 苻紫苏苦笑着说道:“这些在他们眼里只是市井之徒搬弄的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怎能入得了他们的眼,别说是天家了,任何有心气的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娘子曾经有这么一段不堪的经历。” “我知道大娘子一直对我客客气气的,虽然经常称赞我,说很喜欢我,但我更清楚这只是她的场面话,屡次在我面前提起惟吉,让我帮他相看他未来的娘子,还让我把她当做亲娘看,就是不想让我下不来面,死了这份心。” “可笑,我哪儿需要她提醒。”苻紫苏无所谓的笑了。 的确,十几岁的时候,苻紫苏是对他有了一丝情意,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男女之情,每次见到他与别的娘子说话都很不爽,心中吃醋,害怕他不理自己,不要自己。 可她那时自卑,从未透露过半分对他的情意,而且他忽冷忽淡的对自己,让她的心悬着,很不安定。 她又是个敏感脆弱的人,害怕受伤,便不敢付出真心,只要察觉到一丝冷漠便会后退。 那次的冷战,让她胆战心惊,不敢再把心向他靠近。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已经把这件事忘了,已把对他的那颗心给深埋在谷底,不会再提及。 “阿苏……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伤的,谁要是再敢伤害你,我就把他吊在城门口,用鞭刑,游街示众!”史潇允紧握着拳,额狠狠地盯着拳头,像是看到仇人一样。 就像今日那个可恶的魏时! 天墨卿眉头深锁,看着不远处的她,心中又开心,又难过。 想着原来她也喜欢我,也曾为了自己受过这么多委屈,她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人啊。 是我让她伤心了。 他默默的走了,没让她们发现。 “可天下的坏人这么多,你又怎么惩治的完?”苻紫苏摸着她的头发,笑着问。 “我那是为你担心……糟了!我忘了你受伤了,快进屋我帮你上药!”史潇允提到今日的事她才想起,心中实为自责。 怎么现在才想起来,真是太粗心了。 苻紫苏转了个圈,好让她放心,“没事,真的没事,你看我生龙活虎的样子,要是有事的话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不行!”史潇允很强硬地拽着她的腰带,硬是把她拉倒房里。 一定要亲眼看到才放心。 第五十二章 后颈处的白花图 “不是,真的不用了……”苻紫苏往后退。 “真的要!”史潇允向她逼近,还用她那和蔼可亲的笑看着她。 “我不喜欢这样……”苻紫苏忸怩地抓住自己的衣领和腰带。 “为什么呀?受伤不就是要治的吗,你还帮我治过伤呢。”史潇允还装作一副天真的面容。 这样子让她害怕极了。 “那,那不一样嘛,你伤的是肩。”苻紫苏被逼到无路可退去,才坐了下来。 “肩和背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要脱的吗?而且方才天墨卿也脱了呀?”史潇允摩拳擦掌的,像是要打架的架势。 “你怎么还记着呢。”苻紫苏强颜欢笑着。 “我与你说了,我记性好嘛。”史潇允对她眨着眼。 “我怕你咯吱我嘛。” “脱不脱!”史潇允没耐心了。 “脱脱脱,我自己来……”苻紫苏拗不过她,慢悠悠的脱去衣衫。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了。 我的那套说辞,怎么净被她学了去? 她脱好之后,僵硬地坐在那儿,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兜看,就马上遮住了。 “你真的穿的这件?我以为你不喜欢呢。”史潇允指着她的绿色肚兜。 这是她亲手做给她的,上面刺绣的紫苏也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绣上去的,虽然是有些丑,但这好歹是她一番心意。 因为她喜欢绿色,所以才给她做的,可花了不少功夫呢,让她这个不懂女红,舞刀弄棍的侠女双手上刺破了不少针眼。 当时她还很嫌弃呢,她还是那么嘴硬心软。 “少,少说废话,是让你看这个的吗?”苻紫苏转过身,只给了她个背。 原来她费尽心思的想让我脱衣,只是想看我有没有穿上她做的肚兜? 有必要吗?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好好爱惜自己,你从来没受过伤,要是因为这一鞭子留下疤可怎么得了。”史潇允看着她后背的伤,给她上药。 一条长长的红印子里掺着丝丝血迹,斜打在上面,几乎占满了她单薄的背。 “我还真宁愿留一条疤,这样以后我又有一件英雄事迹可以吹嘘了。”苻紫苏倒是无所谓的笑着。 “想得倒是美。”史潇允把她头发撩上去一些,帮她擦后肩的伤。 “诶,等一下。”史潇允看到了她后颈下方,有一个图案。 是一个花的形状,花蕊呈黄色,花瓣为白,花托却白中带粉,花在美人身上,更美了。 可是这花柱…… 为何如此与众不同? 根茎如此……粗大?还是土色的,像是两个东西被拼凑在了一起。 破坏了整个美感,可惜了。 “怎么了?”苻紫苏问道。 “你知道你后颈处有一个花一样的图案吗?”史潇允摸着她的后颈。 “图案?是胎记吗?”苻紫苏摸着,也不知在哪里。 脖子在眼睛后面,她怎么可能看到呢。 “我看着不像,有白有红,颜色如此丰富,不可能是胎记。该不会是你的某个相好的帮你画上的吧?”史潇允又阴阳怪气地开玩笑。 “怎么可能呢,我只在你面前脱过衣衫,别人还能进的了我的身?”苻紫苏肯定地说道。 她虽然是经常撩拨美人,可都是看上她们的美貌,只逞过口头之快,并没有对她们真的如此亲密过,所以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那是谁帮你画上去的?难不成它生来长在这里就是花一样的图案?”史潇允想不通了。 “说不定呢?”苻紫苏微耸着肩,没有头绪。 在她记忆里并没有人给她后颈上弄文章的事,她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 反正又不是长在脸上,它爱长哪儿便长哪儿,又没有碍到自己。 ………………………… 天府。 天墨卿一回到家,便召集了齐云社的社员,“你们说,这次是不是很不像话!比赛的时候为何要坏了规矩?知不知道我很生气!” 要不是他们坏了规矩,比赛就不会弄成这样。 本来平分的结局是最好的,要不是那个魏时添乱,把鞠踢向穹庐,就不会逼得惟吉动内力,惟吉不动内力就不会坏了规矩,不坏了规矩就不会被罚鞭刑,不罚鞭刑就不会让苏合生气,苏合不生气就不会把马车乘走,不把马车乘走他们就不用足足走了三个时辰才到汴京! 他摸着自己的腿,现在还疼呢。 所以归根究底都是魏时的错。 但是魏时不是齐云社的人,所以他不能把气撒在他身上,便只有惩戒了赛场上齐云社的两个散立了。 “我们只是听魏时的话,这才……”王化城蔫蔫地说道。 “真是好笑,听魏时的?我是社主,还是魏时是社主?地盘是我的还是魏时的?是我付钱给你们还是魏时给你们!他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竟然让你们以身犯险,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在我面前都敢触碰齐云社的底线。”月奕君的【架子】摆的老高了,一个劲儿地拍着桌案, “我们再也不敢了,求社主饶我们一次吧,求求社主开恩!”他们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月奕君来回渡步,停在他们面前,质问他们,“亏你们还是齐云社的人,还是我亲自招的你二人,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犯规,还敢伤人,还记得齐云社的十要规吗?!” “记得。”他们小声说道。 “大声念出来!”月奕君严肃审视着他。 “要和气,要信实,要志诚,要行止,要温良,要朋友,要尊重,要谦让,要正派,要精神。”他们规矩地念出来。 “看来你们还没忘,可为何就不能记到脑子里呢?这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破了规矩,我保不了你们了,你二人现在被剔除齐云社的社员的资格,从此以后不要再来了。”月奕君对他们挥着手,让他们离开这儿。 “这……是。”他们也无话可说,这是他们咎由自取的后果。 这也意味着他们再也不能加入任何地方的齐云社了,只要是被剔除的,就是有污点,没有资格入社的人了。 要玩也只能私下玩了,日后再也不能打着齐云社的威名作威作福了。 第五十三章 五色灵芝献殷勤 解决完他们两个,月奕君才顺气,到后堂找亓官书。 “远之,我已经教训他们了,你该消气了?”月奕君坐了下来,讨了杯茶喝。 “消气?我从未生气过,哪来的消气。”亓官书已经平静了。 三十里的路走下来,要是还没平静,那岂不是要气死在路上了。 “那便好。”月奕君笑着望着四周,突然皱起了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找你的灵芝?”亓官书放下茶。 “是啊,我方才进来的时候就把灵芝放在这里,怎么不见了?”月奕君指着壁画前面的桌案。 他还怕不见,特地放在桌案下面的暗格里,怎么没有呢? 难道是记错了? “不用找了,我拿走了。”亓官书很平淡的说着。 “拿,拿走了?!”月奕君以为他听错了。 “没错,我拿走了,是你说的胜者可得五色灵芝,所以我拿走了。”亓官书说道。 月奕君本来想生气的,但是又不敢,只能求着他,“我只是说说而已,要知道我是为了让你帮我赢,才拿出灵芝的。” “我帮你赢得胜利,你给我灵芝,你有了名,我有了利我们只是沆瀣一气,互相利用,这样有什么不好吗?大丈夫一诺千金啊,怎可出尔反尔。” “不好!那五色灵芝是我太太太祖爷爷就传下来的宝贝,我父亲在临死前才找到了最后一株灵芝,这也算是我祖传的遗物,我父亲还让我好好保管这六株灵芝,不到必要时候不能拿出来用的——”月奕君开始卖惨,想反悔了。 “是吗?这么重要的宝贝你居然拿来赌?这让你太太太祖知道了,可不得拎着你太太族,太祖,祖父和你父亲一起从棺材里跳出来找你?真是惨呐。”亓官书虚情假意的说道。 “什么赌?我那是胜券在握,总会到我手里的。”月奕君跳了起来,双手合十,还在那儿乞求太太太祖原谅。 月奕君走到他面前,合掌求他,“你也不忍心看我这么惨对不对?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我们好歹也是过命之交,你就行行好,把灵芝还给我吧。” “没了。”亓官书摇头。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月奕君抓着他的胳膊。 “我送人了。” 这话听的他心口一阵痛,“送人了?你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亓官书点头。 看着倒不像是骗人。 “送给谁了?”月奕君问道。 “你说送给谁?你组的局,让苏合的朋友受了如此严重的伤,还让苏合挨了一鞭子,不得赔礼道歉吗?”亓官书的语气似乎还在怪他。 “就几鞭子而已,能受什么严重的伤?用得着送这么大的礼吗?”月奕君替自己不值。 五色灵芝就算是万金都买不到,就这么送给刚认识几天的人,太不值当了。 “几鞭子而已?苏合都生气了,是几鞭子能解决的事吗?”亓官书说着说着心里又不舒服了。 “苏合生气就生气嘛,你管他干什么?你这么想他理你?他有什么好的?”月奕君实在搞不懂他了。 亓官书一声哼笑,“他比你好太多了,你怎能跟他比?” 这是什么语气,开始嫌弃我了,竟然还!把我跟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比。 月奕君两指指着他,“远之,你,你变了……你从前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君子之交而担心的,现在却为了苏合,不顾我们六年的情分,拿我家传的宝贝去讨好他?!” 亓官书也不想再解释,“我跟他不是君子之交,大不了我给你交子,要多少?” “这是钱的事吗?”月奕君拍着手背。 “那你想怎样?”亓官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什么我想怎么样,你这什么语气?是你说都没跟我说一下就拿了我家的东西给人献殷勤,还问我想怎么样。”月奕君有些气愤了。 “我没功夫陪你玩,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亓官书道。 “好,我要……”月奕君想了想。 一定要想个他办不到的事,要不然岂不是对不起我太太太祖。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这次先记着,等我想到了再跟你说,记住了,你还欠我一个大人情,别想撇清。”月奕君指着他。 “可以,请便吧。”亓官书答应了。 “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月奕君捂着脑袋出去了。 今日之事真是让他头疼,看来得去佛堂忏悔才能减轻疼痛。 ………………………… 一阵敲门声在茯府门口响起。 “谁啊?”史潇允前去应门。 她一开门,便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在门口,看装扮应该是小厮。 “你是?”史潇允问道。 “小价方正,是奉主人之命来送礼的。”方正楫礼道。 “送礼?什么礼?”史潇允问道。 “主子没说,只吩咐我把这个送到茯府。”方正拿出一个大锦盒递给她。 史潇允打开一看,是五色灵芝。 看到这个就知道是谁送来的了,一想到他们袖手旁观,就一肚子气。 她重重的盖上盒子,道:“就想用六株灵芝打发我们?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这么好原谅的吗?你们的东西我们不要!” “主子说了,若是贵府不收下,就让我一直跪在这儿,直到贵府收下为止。”方正低头请礼。 其实亓官书并未说这句话,就是让他把礼物送到茯府,说是他们看到就会知道了。 但方正从来不会办不成主子吩咐的事,所以他一定要她们收下。 “你,你是在威胁我?”史潇允气道。 “不敢,小价只是听从主子的命令,何来威胁。”方正面不改色地说道。 让一个小厮跪在门口像什么样子,让旁人看到,以为她茯家欺负人呢。 何况史潇允也不想让苻紫苏知道他们来过这儿,免得烦心。 史潇允一把拿过灵芝,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礼我便收下了,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们是不会原谅他的,让他死了这个心吧,哼!” 说完,她重重的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以为她改变主意了,可她还是生气地说着,“门外的车马是你们的吧?把它带走,看到就烦!” 【砰】的一声,这次是真的关上了。 第五十四章 盛世风气渐腐坏 “阿允,刚才是谁啊?”苻紫苏听见摔门声,走到前院。 “没什么,一个不待见的人。”史潇允把灵芝扔在前院石桌上。 苻紫苏看了一眼那锦盒,没有说什么。 ………………………… 为何他不肯原谅我呢?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亓官书走在街上,正沉思着想该怎样求得苏合饶恕他的【见死不救】,突然阿茶出现打断了他。 “小公爷,小公爷?”阿茶叫了几声他都没理。 “阿茶?你怎么在这儿?”亓官书缓过了神。 “我跟在你身后很久了,之前公爷可没这么走神过,公爷在为何事忧愁?”阿茶一眼就看出他有心事。 若是平日有人跟着他,一早就发现甩开了,怎的这次他明目张胆的跟在他屁股后面都没发现。 “我……阿茶,问你个问题。” “公爷请讲。” “若是……嗯……”亓官书想了一会,“我有一个朋友,他惹了另一个朋友,他的那个朋友很生气,就连价值千金的赔礼都不肯接受,一直不理我……我那个朋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消气呢?”亓官书差点就说成自己。 “公爷的朋友?”阿茶瞥了他一眼。 一脸有烦心事的样子,一下就猜出来了,他说的那个朋友,怕是公爷自己吧。 而且他的朋友定不是月官人,若是月官人,那定是他惹公爷生气,怎么轮得到公爷烦忧。 “那公爷你……你的那个朋友是怎么赔礼的呢?”阿茶心照不宣地问道。 “我让方正……我是说,他让一个小厮拿着灵芝去的,但是小厮回我,他说不肯原谅我另一个朋友,还把借给我那个朋友的车马也还回来了,你觉得那个朋友是怎么想的?怎样才能让我们和好如初呢?”亓官书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掩饰。 阿茶憋着笑,道:“公爷,到底是谁让你这么为难?可是昨日蹴鞠的事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亓官不解。 愣了一会,才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可他并没说是昨日蹴鞠造成的,阿茶又是怎么知道的? “公爷不知道吗,昨日街上就传遍了,说是蹴鞠会上,茯郎君为了救他相好的,舍身挡鞭,还有一个身材肥……”阿茶捂住了嘴,接着道:“我一听就知道是公爷你。” “说我什么?”亓官书斜眼看他。。 “他们说你……说你——”阿茶瞥着他,看他有没有生气。 “说下去。” “说你争风吃醋,和那个人比赛,想要博得茯郎君的宠爱,结果公爷你赢了,可那个人因为样貌生得好些,才选了他。而公爷你因为落选气不过,所以命人鞭打茯郎君的男宠,就是这么回事……”阿茶低着头,拼命忍着笑,不让自己笑出来。 “岂有此理!”亓官书气得锤着阿茶的背。 “哎呦,疼死我了,公爷,这不怪我,是我听别人说的。”阿茶弯着腰,揉着自己的背。 “听人说的?怕就是月奕君编造出来的,为了看我的笑话,我就说嘛,他那个人那么爱管闲事,连他的那些狐朋狗友都跟他一个德行,蛇鼠一窝!” 说不定他就是为了报复自己把他灵芝拿走了,才散摇出去的,想要看我难堪。 不过我怎么就比不过惟吉那家伙了?他能比我俊多少?要是在五年前,他肯定比不过我…… “呸呸呸,我怎么就跟他比起来了。”亓官书问他,“他人呢?” “他?公爷你是问茯郎君还是那个男宠?”阿茶捂着嘴笑道。 “少废话,我是说那个,茯,茯郎君!”亓官书气得结巴了。 “说不定呢,公爷去花楼逛逛,就能见到他了。”阿茶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还敢笑,给我滚!”亓官书踢了他一脚。 “小人这就滚。”阿茶十分配合的跑了。 男宠?等我回去再教训月奕君那个混账! “就是这个人……” 她们在说我吗? 苻紫苏走在街上,看见有好几个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嘴里还说着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不是好事。 “发生什么事了?”苻紫苏喃喃自语,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今日她心情欠佳,拿着自己新作好的曲谱正打算去苏雅香楼,便看见天墨卿路过。 他完全没注意到她,还一直不停地往后看。 苻紫苏悄悄来到他身后,想吓他,她喊道:“惟吉!” 这么一喊,没想到他真被吓住了,还被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了?”苻紫苏看着他后面,“你在看什么?这么慌张?” “没,没什么……”天墨卿喘着粗气,见到她后才见见平缓。 “你的伤才刚好转,怎么不在家里休息,在外面遛达什么?”苻紫苏问道。 天墨卿眼睛不自然地眨着,“我……我闷得慌,才出来走走,我听说这几日城中经常出盗匪,不怎么安全,你也不要在外面待着了。” “盗匪?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呢。对了,我新作的曲子,要听吗?”苻紫苏拿出曲子在他面前晃着。 “好啊,回家听吧。”天墨卿握着她的手臂。 苻紫苏推开了他的手,“欸~这么好的曲子应该众乐欣赏,我正好要去苏雅香楼,要一起吗?” “我……”天墨卿不时瞥向一旁,有些犹豫。 “苏合——”亓官书正好看见她,便叫住了她。 “远之?你怎么在这儿?”苻紫苏向他挥着手。 “惟吉,我来找你们赔罪的。”亓官书笑得有些生硬。 没想到他们又在一起。 赔罪?赔什么罪?苻紫苏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怎么,你觉得你开罪我俩了?” “你,你方才才……”亓官书好生奇怪。 明明三个时辰以前的事,她说绝不会原谅自己,可这会儿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变得这么温和友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苏合,你不是说要去苏雅香楼听曲儿吗?”天墨卿打岔说道。 “对啊,远之,我们去听曲儿,你要去吗?”苻紫苏问道。 “好啊,正好我乐得清闲,正合我意。”亓官书高兴极了。 虽不知道她为何突然不气了,可他们又和好如初,何乐而不为。 刚进到苏雅香楼,只见一个醉汉醉醺醺的撞向苻紫苏,撞的她生疼,她捂着胳膊, 亓官书扶着她的胳膊,朝他喊道:“撞了人不说道歉啊!” 那醉汉回过头,大笑着,“呦,这不是我们的风云人物,茯郎君吗,幸会幸会啊。” 苻紫苏甩着手,闻着都是酒臭味,让她恶心,刚想让他走,没想到醉汉谑而虐的说道:“前几日刚玩好,现在又多了一个男宠,还到花楼里快活,茯郎君真是好情趣啊,在下自愧弗如啊。” “你说什么?男宠?”苻紫苏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呢!”天墨卿上前揪着他的衣领,怒道。 “呦,你这男宠还挺有气性的,瞧你长得还不错,不如跟着我~哎呦——”还没等醉汉说完,他的手便被亓官书掰了起来。 连他这么不轻易对外人发脾气的人都生气的动起了手,“你有胆再说一遍!” “我叫你一声茯郎君都是夸你的,看你身娇体弱,说话阴柔的那个劲儿,经常出入花楼,不到三刻便出来了,估计是不行了吧?哈哈哈哈……”醉汉冷嘲热讽着她,还不知进退的笑着。 “你!”苻紫苏被他气的脸都红了。 第五十五章 阿正之死愧疚否 她恼羞成怒的上前重重的踢了他一脚,疼得他直蹦哒。 “再说一句,信不信我杀了你!”天墨卿怒了。 此时,楼里的姑娘,花月走了过来,即时阻止了他们,“郎君莫伤了和气,他吃醉酒了,各位郎君就别跟一个醉鬼计较了。” “滚!”天墨卿把他推了出去。 醉汉神志不清,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这样的人,就算是阉了也不为过!”苻紫苏一时气语说道。 “郎君里边请吧。”花月有些慌张地看着他们。 刚才他的眼神充满杀气,可怕极了,要是再来晚一步,打起来,怕是要把楼给砸了。 天墨卿回头看了那醉汉一眼,冷哼一声。 “好好的兴致全都没了,还让远之你受牵连了,抱歉啊。”苻紫苏作楫赔礼道。 “莫说这话,我们都是朋友,自然不必在意别人的评说,评说,又奈我何?” “说得好,好一个评说奈我何!”苻紫苏举着酒杯与他干了。 却见天墨卿望着窗口发呆,苻紫苏推了他胳膊一下,“惟吉?你又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 花月端着酒水进来,笑道:“齐郎君,这是姻姐特地命我送来的,知道几位郎君难得来我们这儿,还请好好品尝。” “姻娘送来的?怎么不见她来呢?” “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不宜见客,还是奴家伺候你们吧。”花月跪坐着,把酒放下。 突然她手一疼,没拿稳,手一松,整壶酒便都洒在了苻紫苏身上。 “呀,对不住,茯郎君,奴家不是故意的,请恕罪。”花月赶紧拿出手帕给她擦着衣袍。 苻紫苏站了起来,整个下衣摆都湿了。 真是一滴不剩,不偏不倚的全都洒在了她身上。 “奴家带茯郎君去换一件吧。”花月领着她去更衣。 酒水流进了鞋袜里,难受极了,看来只能这样了。 “恕我失陪。”苻紫苏跟着她离开了,只剩他们二人。 待门关上后,天墨卿立刻就变了脸,冷冷的看着他,“你为何会认识她?” “有缘自相识,何来缘由?”亓官书笑道。 “我劝你,离她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天墨卿威胁着他。 “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法?”亓官书丝毫不惧他。 天墨卿握着拳,盯着他,忍着气。 “刚见到你时,就是这样的眼神,敢问惟吉兄,远之可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若是鞭刑之事,说句实在的,在下心中未曾有愧疚之心。”亓官书道。 “未曾有愧?你这半生,当真未曾有愧于人吗?”天墨卿紧盯着他。 “惟吉兄这话是何意?”亓官书不知所以然。 “不要叫我兄弟!你这个狠心,袖手旁观的人,不配有兄弟!”天墨卿紧握双拳,捶打在桌案上。 “我当真不明白惟吉为何要对我屡次冷眼相看,若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大可明说,不必这么咄咄逼人。”亓官书实在觉得他有些莫名其妙,嘴总是跟个炮仗似的,眼睛跟个冰刀似的,屡次出口伤人。 天墨卿摆正身子,盯着他,道:“好,我不咄咄逼人,我问你,五年前那件事,你可还记得?” 五年前? “我再问你,你可还记得……阿正?”天墨卿提起这个人,眼带悲伤。 邱临正,是他唯一真心相待过的知己,也是亓官书的十年旧友。 虽然天墨卿只与他相识一年,却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而且他们都发誓总有一日要做抗金勇士,总有一日要打败金人,自是沆瀣一气。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便已天人两隔。 这一切都是因为亓官书的顽固己见,才使阿正断了命。 他俩之间没有过节,除了阿正这个扭链,若不是苻紫苏,他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见面。 亓官书眼神闪烁,他看着天墨卿,“什么五年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本可以过得很好,不管你的事,可他放心不下你这个两肋插刀的兄弟,可你呢?当了官就不认了,就算他死了,你第二天还是可以鸣炮庆祝!” “阿正是……他怎么了?”亓官书问道。 “你终究还是个薄情寡义的人,阿正为你劳心劳力,最终……还是错付了你这个【好兄弟】!”天墨卿眼里悲愤,语带哽咽。 十年呐,人生不过数十载,十年友情,谈何容易。 可眼前这个人,谈起他的昔日好友,却不见半分愧疚,未有半滴眼泪。 阿正赤诚相待,却换来他虚情假意。 他现在闭上眼,都能想起阿正在他怀里【睡去】。 还记得他临死前的遗言,都是留给亓官书的—— “延卿,我快不行了,把这个交给能……能人林晓生……他会把这一纸金文翻出来的,到时候,让……让远之呈交给官家,就能知道是何人……何人背叛朝廷……还有……告诉远之,我……我不能再护他周全,让他一切小心,不要再鲁莽行事。”邱临正颤抖的独臂握着写着金文的书信,腹部中了一支毒箭,倒在天墨卿怀里。 他抱着他,早已泪不成声,捂着他的伤口,可在怎么捂都没用了,毒已入脏腑,无药可医了。 “还有,你的亲事……我终究是看不到了,定好好好待你的红颜知己,日后带到坟前给我看看,你知道我最喜热闹,不要把我埋到荒郊野岭……” “不要再说了,我带你去看医者。”天墨卿把他抱起来带他医治。 “好好照顾自己……”邱临正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咽气了。 天墨卿已经知道他走了,他失了神,没再看他,只是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阿正——”天墨卿悲痛欲绝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惜他再也不会回应了。 他全身颤抖,泣不成声,一直抱着,不知过了过久,直到他的身体变冷,僵硬…… 明明前一刻他们还在酒宴上畅谈大志,后一刻他却倒地不起。 本来他可以直接送到官家手上,以他的轻功,根本不在话下,可亓官书偏偏要绕远,让林晓生翻写金文,随后呈给官家,好让他立功弹冠相庆。 天墨卿把他葬在了一个有花有水,有鸟有歌的世外桃源,让他不再卷入纷争之中,好好安息。 在三个月之后亓官书才回来,天墨卿本想把官员通敌卖国的罪证交给他,结果等他去的时候,他家鞭炮齐鸣,笑脸盈盈的庆祝他的生辰。 他可知,他的生辰,亦是阿正的死忌,可笑的是,那日阿正还给亓官书准备了惊喜送过去。 看着他的笑,多讽刺啊,若是让阿正知道了,估计会含泪九泉吧。 第五十六章 探访各地国寺庙 “阿正……”亓官书念着他的名字。 “不许你喊他名字!这些年你有去看过他吗?有危险的时候你又可曾在他身边?”天墨卿站着,重重地拍着桌案。 当年天墨卿临摹过阿正的字迹,给亓官书写过信,让他来看看自己,若他看过那封信,就知道阿正已去。 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来过,甚至这么久没阿正下落,他都未曾寻过,他只是那个若有若无的存在。 “孟冬朔十,你在哪儿呢?”天墨卿问道。 “他死时都在念叨你的名字,那时你又在哪儿呢?”天墨卿质问着他。 “我……”亓官书愧疚地低下了头。 孟冬朔十…… 他攥拳颤抖着。 【这是我的朋友送我的生辰贺礼,他不能赶来了,希望下一个生辰我们能一起过。】 那时他眼中带着希望,希望来年能大败金军,百姓安康,也就不用打仗了。 “那时我赶不过来,是因为我失足掉下悬崖,我……”亓官书眼中慌乱,记起了那天。 天墨卿冷笑一声,“失足掉崖?这么烂的借口你都说的出,你怎么不说你掉下悬崖后摔死了!” 【不行!什么都能拿,唯独这个不行!这玉佩我唯一的好朋友送我的!绝对不行——】 【救我!】他拼命抓着崖壁上的碎石。 在一顿拉扯中,他掉了下来,亓官书一下惊醒。 “回眀山,勒马崖,这么多年,该给他一个交代了……”天墨卿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等苻紫苏回来的时候,发现人都没了。 他们……人呢? ………………………… 【勒马崖】 恢复光明,悬崖勒马。 可惜双眼蒙尘,深陷悬崖,方向不再,勒马无望。 亓官书来到勒马崖,到处是花,走到崖边,果然看到有座墓碑立在那里。 【英雄邱临正之墓】 他跪在地上,叩拜着他,起身之时看到墓碑前还插着一支断箭。 这就是害死阿正的毒箭? 他拿了起来,看到箭镞上刻着一个图案,是鸟类的形状。 难不成是,金人的图腾,玄鸟? 惟吉说过,当年阿正是为了调查通敌叛国的卖国贼才招来杀身之祸。 城门官兵搜查严格,一定会搜身夹带武器之人,亦没有通关文牒和路引怎么可能进得去,除非是有内朝官员勾结金人?! “我记得那年……”亓官书回想起来。 二十年前,李将军本来是运筹帷幄,有机会打败金人的,为何会突然反胜为败,这太蹊跷了。 难道也是金人从中作梗? 到底是谁卖国求荣?不惜以国家破败为代价。 “阿正,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含冤而死的,我一定会抓住杀害你的凶手,还有让国家破防的卖国贼!”亓官书摸着墓碑郑重地对他发誓。 走的时候把断箭也给带走了,他需要知道这支箭的具体来源。 ………………………… 天府。 “怎么样?查到百晓生在哪儿了?”亓官书问道。 “别急啊,让我喝口茶先。”月奕君脚步沉重地坐了下来。 他奔走了四天,四面布网,重重埋伏,终于找到了百晓生的下落。 他大口地喝了一碗茶,才说道:“我查到一个月前他曾在鸡笼山,鸡鸣寺出现过。” “鸡鸣寺?那不是在商丘吗?”亓官书问道。 “还有精严寺。”月奕君接着道。 “嘉兴?”亓官书皱着眉。 “灵隐寺,法喜寺,法净寺。”月奕君还没说完。 “临安?”亓官书有些怀疑。 为什么都是寺庙?而且一个东一个西,一个南,一个北,根本就不着边。 “我想起来了,一个月前我们去临安之时,我在街上就见到一个人很眼熟,好像就是百晓生,他去过临安。”亓官书回忆起那日碰到苻紫苏的时候,便瞥到了他。 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原来他真到过临安。 “我怎么没见过?”月奕君奇怪,他们在临安之时从未分开行动,他却没有印象。 “这个……”亓官书眼神躲闪。 那是因为见到苏合才忘记跟他说此事。 “那他现在在何处?”亓官书问道。 月奕君打着响指,笑道:“经过我的不懈努力,锲而不舍,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终于——” “少说废话,说重点。”亓官书嫌弃地咂着嘴。 “我不是正说着吗……”月奕君嘟囔,“三日前有密探来报,最后出现的地方,在……”他用手蘸着茶水,在案上写着,“白马寺——” “三日前?我问的是现在,你跟我说三日前?”亓官书无奈的看着他。 “这个……”月奕君歪头思考,“可能大概也许,说不定就在白马寺呢?你也知道百晓生那个人行踪不定的,一会儿清闲,一会儿忙碌,一会儿勤快,一会儿又懒惰的,我怎么可能事事都知道呢,要想完全掌握他的行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多谢,辛苦你了。”亓官书拍着他的肩就走了。 “他……”天墨卿一眼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在跟我道谢? 不能吧?我前几天还散播谣言,给他泼脏水,不朝我发脾气,这么快就原谅我了? 有蹊跷…… “对了,他找我打探消息,好像……还没给钱吧?”天墨卿才想起来。 他回头看着,早已空无一人。 嘿,这小子,又白嫖我油水。 第五十七章 玄鸟图腾毒箭镞 白马寺。 这几日的雨似是没停过,断断续续,刚才还是阴天,这会儿到了白马寺又下起蒙蒙细雨。 亓官书走上清凉台,一眼便见到大殿上的大日如来,他走进去,拜了拜。 还记得儿时,他也来过白马寺,不过那时的香火可比现在鼎盛多了。 他四处逛着,在找百晓生,希望他真的在这儿才好。 “你就是百晓生?”苻紫苏撑着伞抬头看着躺在树上的人。 “正是。”百晓生闭眼答道。 传闻中的百晓生应该是身长六尺,肤白如雪,一双丹凤眼,还有英俊的长相…… 眼前的这人却跟想的英俊潇洒的俏郎君一点都不像。 果然是众口百张嘴,传说会走样。 “长的也不像啊……”苻紫苏攥着纸条。 这消息是她的一些朋友帮她打探到的,不过这次的消息可比上次灵通多了,她一问他们就知道了,好像是早就知道他在哪儿一样。 “丫头,听说你在找我,是有什么是想问啊?”百晓生从树上跳下来。 她还怕他腰给扭到,不自觉的想要扶住他,“我有两件事想问,第一件……” “且慢。”百晓生叫停了她,伸手要到,“开口费十两,问询费十两,跑队费一百两,消息费二百两,请问如何给?在下做的是小本生意,概不赊账,一经开口概不退还,初一十五休沐日概不折扣,还请考虑清楚再开口。” 这一大遛弯子,嘴不停气不喘的,愣是给她说的有些晕头转向的。 “什么?这么贵?不是就要五十两吗?”苻紫苏被他出的价格给惊到了。 她可是特地问过那些找过百晓生拿消息的人了,说是最低价才五十两呢,单是五十两,就够她心疼一阵子了。 “京仓米都涨价了,不得给些酒水费吗?我也要糊口的嘛。”百晓生喝着酒道。 你这口可真大啊。 “那万一我付了钱,消息不准怎么办?”苻紫苏还有些不信任他。 “这你放心,在下童叟无欺,接的生意绝对不弄虚作假,蒙骗客人不是我江湖百晓生做的事儿,要不然你怎么会找上我呢?我这招牌也不是白立的不是?” “能不能便宜点,我没带这么多。”苻紫苏手头不宽裕,拮据着呢。 “你有多少?”百晓生退一步说。 苻紫苏伸手,“一百交子,外加五十两。” 百晓生摇头,“太少了,只能买半个消息。” “没关系,半个消息足够了,不过我只要最关键的消息。”苻紫苏笑着说道。 “呵呵。”百晓生也对她笑了一下,随后又摆着脸,“不行!” “那多少才够?”苻紫苏瘪嘴。 百晓生咂着嘴,看了看天,道:“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折扣,两条消息,打个团,二百交子,这可是我能接受的最低价。” 苻紫苏见他答应了,马上道:“成交!我想问……” “先给钱。”百晓生再次打断她。 苻紫苏慢吞吞的拿出招文袋,把钱倒在手上,心疼的叹了口气,“给你。” 她心疼地看着银子将是别人的宝贝。 这可是她所有的私房钱。 “多谢。”百晓生把钱全部拿走,“现在你可以问了。” “第一个问题,我想问,你知道李将军的孩子在哪儿吗?” “李将军的孩子?”百晓生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就是知不知道就行了。”苻紫苏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百晓生叹了口气。 “退钱!”苻紫苏马上伸手要道。 “我不知道可以去查啊,这么着急干什么?”百晓生推回了她的手。 “那要多久?”苻紫苏问道。 “一二三四五六年?”百晓生不确定地说道。 苻紫苏恼了,“你,你数鸭子呢?六年时间,太长,太长了。” “别急,我只是说说而已,其实这件事已经有人让我去查了,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百晓生叹了口气。 几个月前也是有人花万两让他去找这个孩子,可他追查了三个月,去了所有可能的寺庙,还是没找到。 还有几年前问的人也让他找,奈何那孩子人间蒸发似的,也没有一丝踪迹。 “还有人让你查?是谁啊?”苻紫苏好奇问道。 “不得向外透露委托之人之间的事,这是我的原则,小娘子就不要多问了。”百晓生对她使着眼色,已然看透她女儿家身份。 “什,什么小娘子?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她心虚地不敢看他。 “咳咳咳——”苻紫苏锤着自己有些用力了。 “我可是百晓生,所有我知道的事都会记录在册,小娘子瞒不住我的,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的秘密的。”百晓生笑道。 苻紫苏挠着眉头,“那我还有第二件事。” “请说。” 苻紫苏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着双龙盘旋着的玉坠,她道:“这画上的大小可能比看到的要小些,大概三指宽,半指长,全身通透无暇,似琉璃般光泽。” 他仔细看着这幅画中的玉坠,“这个我倒是能帮你,前几个月我正好见过这个玉坠,当时我帮人送消息,路过岢岚州,那有个民办的义卖,专门收藏古玩,和一些稀世珍宝。可据我所知,虽然他们门面上说的是义卖,那些东西都是从一些不干净的地方得来的,不稀奇。却容易引来一些有着大钱,不愿花小钱,喜欢被坑骗的,有钱的大户人家,谁要是去那儿买东西,只有一个字,蠢!四个字,蠢笨如猪!” 太好了,终于找到玉佩的下落了! 苻紫苏欣喜地笑着,愣了一会儿,“你说的是什么地方,什么州?” “太原府,岢岚州,到时候你到那里之后,就能打听到义庄所在,不过要赶快了,半个月后,那里就要开始义卖,过时不候。”百晓生拿出随身带的笔,用舌头舔了舔,给她写下来了。 “多谢。”苻紫苏拿着地址,撑起伞,满心欢喜的回家了。 碰巧她刚走,亓官书就来到这里,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老朋友,又见面了。”亓官书楫礼。 “哦?远之兄?怎么这么有空到我这儿来?”百晓生也笑着回礼。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你问件事。”亓官书直接拿出了四百交子给他。 “呦,还是远之兄爽快,说吧,什么事?”百晓生一边数着钱,一边瞥眼笑着看他。 “这支箭上刻着一个玄鸟图腾,你可知道出自何处?”亓官书把箭给他看。 “我看看。”百晓生仔细看着箭镞,上面的确是玄鸟。 “这是金人的图腾。”百晓生道。 “当真?”亓官书皱眉。 “没错,金人的先祖是女真一族,信奉的便是玄鸟,他们待玄鸟犹如神物,是绝对不可缺少的,凡是金人,在他们胸前都会刺上玄鸟,以此为记。”百晓生道。 “这支箭也是金人独有打造的,这箭镞与箭杆是分开的,并且他们因为信奉玄鸟,在箭尾处并不会装入羽毛,中间处有个连接点,用的时候只要把它们拼接在一起,这样即使是搜查起来,也只是普通的竹竿而已。整支箭外头包裹竹木,里面所用的材质都是铜铁,箭镞处有一个可伸缩的机关,杀伤力极强,箭一旦射出,箭镞上的卡扣便会弹出,卡在身体里。二十丈之内,伤到要害必死,手段极其恶劣。不过你怎么会有这个的?”百晓生非常熟悉的说着。 他曾经见过金人用箭射杀平民百姓,所以非常清楚它的构造与出处。 第五十八章 提早月余赶贺礼 “那你觉得这箭会是哪个地位的金人所持有?”亓官书问道。 单听着这箭应该是非常难打造的,金人物资稀缺,总不可能人手一支吧。 “你觉得呢?”百晓生反问他。 “应该是地位较高的人,比如说首领,将军元帅?”亓官书猜测道。 百晓生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情,拍手叫道:“聪明!你知道一国不可无君,否则就会不成方圆,金人自称中华正统,当然也少不了管理手下的人。他们大金共有三人统领全鞑子,一个是首领之王,传说是有女真族正统血脉的完颜忒特,第二个则是主元帅完颜宗弼,第三个是副元帅纥石烈志宁,他虽是完颜宗弼的连襟,可一点也不对付,整日勾心斗角,喜欢抢功劳。” 百晓生闭眼想了想,“这个首领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从不亲自出战,擅长谋略,应该不会是他。主元帅高傲自大,好大喜功,凡是战场上的事都亲自出征,也不排除他为了领功劳而派手下鞑子去截了那封可能暴露他们的书信。而这个副元帅嘛……” 说到纥石烈志宁,他有些发愁的皱着眉,“关于他的情报,我这里记录不多,他行踪不定,性格不明,只知道他只在关键时候出现,就连他们的首领都经常找不到他。” “那这两个元帅是最可疑的了。”亓官书自语道。 “我知道的都说了,你还有要问的吗?”百晓生靠在树旁。 “还有件事,关于李将军的事。”亓官书说道。 百晓生笑道:“今日真是巧啊,你怎么也问这个事?你们都是从哪儿听说的,都要问李将军。” “我们是指?”亓官书问道。 “恕百某不能相告,李将军的事目前还有些困难,等我查到了会去找你的,你若真想知道的话,就去太原府岢岚州看看吧,说不定能碰到什么有缘人呢。”百晓生意味深长地笑着。 “太原府岢岚州?”亓官书不明白他为何要自己去这么远的地方。 “时辰已到,生意打烊,我不奉陪了。”百晓生说着便走了。 亓官书看着他远去,扶额沉思。 好像什么都问了,又好像什么都没问。 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月府。 苻紫苏跳下了马,擦了擦身上了雨水。 幸好之前问过延卿府上住处,不然又要麻烦远之了。 大门没关,她看着门上的金铺,果然是大户人家。她敲了敲,没人回应,便张望着进去了。 这府邸果然和郊外那块地相辅相成,是他的作风,舍得花银子,都这么大。 苻紫苏在前院转了转,开始幻想,以后自己要是也有这么大的家就好了,这样所有人的朋友都可以住进去。 “苏合?这是贵客来了,真是寒舍荣幸。” “延卿过谦了。”苻紫苏尴尬地笑着。 要是他这也算是寒舍,那自己的那个岂不是茅草屋? “苏合来的早了些,远之前脚才出去呢,请上座吧。”月奕君请她入座。 苻紫苏道:“不了,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月奕君怪哉。 貌似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关系远不如远之的好,不找远之,竟来找他。 “可是有事相商?”月奕君问道。 他们之间能谈得上的事,应该只有公事了,虽然不是能有什么公事可以谈。 “延卿见外了,我这次来不是来谈公事的,是有些私事跟你说。”苻紫苏笑道。 “私事?”月奕君有些诧异。 我们之间竟然还有私事可谈? “是关于涵栢的事。”苻紫苏道。 月奕君听到她的名字,眼中露出欣喜,随后又哼笑着,“她的事与我何干?” “如果我说,她不是我娘子呢?”苻紫苏意味深长地说道。 月奕君愣了一下,“怎么可能,她可是亲口承认的,而且她从来没否你是她相公。” 我怎么没听她说过这件事? 苻紫苏皱着眉歪头,“不知其中有何误会,但我与她只是单纯的红颜知己,难道你不想有一个博君一笑的机会?” “说来听听。” “我是来找你商量涵栢生辰一事。”苻紫苏才进入正题。 “她明日生辰?”月奕君倒了杯茶给她有了些兴趣。 她端过茶碗,“不是,她生辰是在季夏十七。” “可前几日才刚过清明,现在准备会不会太早些。”月奕君问道。 准备生辰最多两日就够了,何必提前两个月,岂不是让人都知道了。 “不早了,其实我想送给她生辰贺礼,是一个玉坠,本来是她所有之物,可她儿时不慎弄丢了,据说玉坠是她娘亲给她的唯一遗物,不久前我刚有了那玉坠的消息,所以我想去拿回来,我想给她个惊喜,可我又怕……”苻紫苏犹豫着。 月奕君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怕她跟着去,所以想让我调虎离山?” “就是这样!”苻紫苏笑着拍手。 “可她若不想离山该如何?”月奕君也是怕有意外。 本来她就不是很待见自己了,万一再惹恼了她,事得其反那就不好了。 “延卿如此机智,应该不会想不到办法吧?”苻紫苏对他用起了激将法。 “那我只能尽力而为了。”月奕君忍辱负重地接下了这个困难的任务。 希望不要弄巧成拙才好。 第五十九章 闲来无事寻茶去 那是苏合吗? 亓官书刚回到月府,便看到苻紫苏骑马驶去。 他来月府做甚?来找延卿? 刚下马,便看到延卿急匆匆出去。 “你去哪儿?”亓官书叫住他。 “我身兼重任,可没时间跟你唠嗑,不跟你聊了,我去也。”月奕君眉开眼笑的,似是有喜事在身似的。 他们在密谋什么呢? “什么?东家要出远门一个月?”马掌柜惊到。 “是啊,所以这两个月的事就要拜托老马你了,还有阿蒲,你是我最得力的左右手,铺子上下只有你最负责任,也最有想法,铺子里的事就要拜托你们两个了。” “那,涵栢姑娘也跟着吗?” “嗯……这件事不要告诉她,若是她问起来就说……就说我出去找香料了,路途遥远,不受劳累,让她不必跟去,你们就尽力拖着她就行。”苻紫苏还是想先瞒着她,找个借口去太原府。 “那……我们尽力吧。”蒲扇说着,和马掌柜对视一眼,十分为难。 瞒住瞒不住就不好说了。 苻紫苏悄悄来到家,看看史潇允在不在。 悄静无声,四下无人,万幸。 “阿姐!”茯苏柔突然冲了出来,抱住了她。 “我去!”苻紫苏差点吓得骂出来了,看到是妹妹,才定下魂。 对啊,差点忘了家里还有小妹,我走了小柔怎么办呢?单阿允一人能照顾的好吗? “阿姐,你都不知道,刚才有个好可怕的大叔就把母夜叉给带走了!”茯苏柔开始告状了。 “母夜叉?”苻紫苏皱着眉问道。 “我说错了,是允姐姐……”茯苏柔揉着眼睛抽泣地说道。 她瞥了一眼苻紫苏,其实一点都不害怕,还很高兴呢,终于有人教训她了。 “小柔,我今日要离开家,出趟远门,估摸着怎么也要一两个月,你允姐姐会照顾你的,你在家要乖乖的,好吗?” “那我岂不是见不到阿姐了?我会想阿姐的!”茯苏柔说着,抱着她的大腿哭起来。 太好了!阿姐不在,我岂不是可以在外面浪两个月了?看那个母夜叉还怎么管我。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阿姐不在,好吗?”苻紫苏摸着她的脑袋。 “有人问?谁啊?”茯苏柔眨着她大大的眼睛。 “阿姐也不知道,总之你在家给我乖乖的,不要惹允姐姐生气。”苻紫苏摸着她的脑袋。 “我一定听话,但是阿姐……能不能给我几吊钱啊?我答应朋友请他吃顿饭的。”茯苏柔犹豫地开着口。 既然要出门玩,怎么能没银子呢。 “呦,你小小年纪就学起客套应酬那般了?”苻紫苏笑着,从腰带里掏出五两碎银子。 “多谢阿姐!”茯苏柔伸手拿过。 苻紫苏收起手,“要银子也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若是你允姐姐因我出远门之事而恼怒,你要替我说好话,安慰安慰她。” “我一定办到!”茯苏柔抢过银子。 管她说什么,先拿到银子再说。 苻紫苏从柜子里拿出包袱,打开一看,怎么好像里面的东西有些陌生,瞧着不像自己的。 “这个不是远之在画舫用的茶具吗?怎么在我这儿?”苻紫苏拿起一个茶盏。 自她回来之后就没打开过这个包袱,现在才发现,他们什么时候拿错了都不知道。 还是找一日还给他吧。 她理好出门之物,全都装进包袱里。 随后又走到墙边,上面挂着一幅美人出浴图。她拿起画轴,里面有一个暗格,一拉出来,里面是一个看似是酒坛,其实是扑满。 这是她从小存的积蓄,为的是有一日遇到困难,应急用的,没想到要今日就要用了。 那玉坠看着很值钱,义庄之地奇货可居,争相强买,到时候一定不会便宜的,要是碰到一些执拗的家伙跟我抢的话,那该怎么办? 那又需要多少交子才够赎回? 以防万一,先带五千交子,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想法子吧。 她谨慎地把钱放进袖袋里,确认带齐所有物之后便出门去了,还是准备骑着马去,她很就都没有骑马出远门了。 上一次骑马出去就是捡到史潇允这么个宝贝,没想到这次骑马还是为了她。 “驾!”她慢悠悠地骑着马,走过街市。 若不是官府规定闹市不准跑马,她现在一定策马狂奔。 ………………………… “他出门去了?” 亓官书在茶楼里,一人来报说她已出远门。 “那他有说去哪儿吗?”亓官书问道。 “没有,他只是让我告诉您这两个月他都不会来,若是药茶的生意有什么问题,便去四时香找一个叫蒲扇的人,他会帮你解决。”报信人穿的旧衣,补上加补,应该只是在街上随便找的人。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亓官书若有所思。 “那,这个……”报信人搓着手,想要讨些赏钱。 竟然还没给人银子? 倒是像他爱财如命的性子。 亓官书拿出两吊钱打发了他。 说起来就快到皇商收茶的日子了,若是能被选上,得官家垂爱,那我就有机会进贡了。 那我是不是也要考虑出远门?反正也是闲的没事干,不如去找茶商商量一下进贡的事。 “就这么办!”亓官书一拍桌板,决定也要出门。 一定要赶在苏合前一步到,否则他定会以为是我跟着他。 “月奕君那家伙又跑到哪儿去了?我还要吩咐他茶田里的事呢。”亓官书走出房间,正好看到他在对面的窗口坐落。 “你跟我说有很重要的事,就是喝茶?” “不仅仅是喝茶,苏合跟我说,让我教你如何修身养性……” “你的意思是我脾气暴躁,性烈如火,不够端庄?”史潇允气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奕君被她勃然变色的脾气吓到了。 好像自己并没说什么让她不爽的话。 “我真的只想要请你喝茶而已。”月奕君紧张地咽着口水。 “这是怎么了?”亓官书见势不妙,马上赶来。 “我兄弟来了,他泡茶手艺堪称一绝,你一定想见识一下。”月奕君似是看到了及时雨一般,把他拉了过来。 “涵栢姑娘有……” 还没等他说完,史潇允便打断了他,“果然是兄弟啊,一个鼻孔出气。” “涵栢姑娘此话从何说起?”亓官书问道。 “阿……前几天你刚伤了人就不记得了?就是惟吉原谅你,苏合原谅你,我还没原谅你呢!你们两个见死不救,还放任那个采花大盗魏时伤了他们。你知不知道那个魏时经常在街上非礼小娘子,惟吉只是小小的教训了一下那个淫贼,他就怀恨在心,还设计想借着蹴鞠赛伤苏合与惟吉,你们难道看不出吗?”史潇允使性谤气地指责着他们。 本来她就不是喜欢亓官书,他们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她们,已经很不爽了,现在又借着苻紫苏的名义把自己骗出来,她忍他俩已经很久了。 难得苻紫苏不在旁边,终于可以臭骂他们一顿了。 “这的确是我们的过失,可成者王败者寇,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涵栢姑娘怎能因为他们输了就怪我们?这未免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亓官书也是不服地跟她顶嘴。 就连当事人都原谅他了,她一个旁观者有什么资格评判他。 第六十章 宝剑奉上平安归 “你!”史潇允被驳得哑口无言。 “你来添什么乱呢?”月奕君把他推到一边。 亓官书往她那瞥了一眼,觉得气氛不对,把他拽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我来找你,就想让帮我照顾茗山的茶田之事。” “你不能自己照顾吗,你要去哪?”月奕君捂着脑袋,他已经是两头焦虑,怎么还有闲工夫帮他照顾茶园。 “真定府,本来我没想今日去的,但听闻苏合出远门了,所以我也考虑着去……”亓官书说着说着,便看到月奕君像抽筋似的脸,一直眨着眼,以为他抽抽了,问道:“你怎么了?” “嘘——别说了!”月奕君拉着他,又压低了声音。 “你说什么?苏合去哪儿了?”史潇允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慢慢走向他。 “你不知道吗?他今早就出门了。”亓官书并没看清情势,没有闭上他的嘴。 史潇允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等等,别走!”月奕君拦住她。 看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亓官书也跟了上去,免得他们打起来。 史潇允走到楼梯边,回头指着亓官书道:“你再拦着我,我让苏合再也不理你了!” “关我何事?”亓官书一脸无辜,又不是他让苏合走的,而且他也没拦她。 “求你别走了!”月奕君拉着她。 “放手——”史潇允喊着,还用手掐着他的胳膊。 她可是用足了劲,疼得他面目狰狞,眼中带泪,可还是没放手。 “延卿!”亓官书跑去看看他。 结果慌乱中一个绊脚,身体惯性,一个不小心的用劲儿,推倒了史潇允。 她身子没站稳,一个轱辘摔下楼梯。 “涵栢!”月奕君喊道,追着她到楼下。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阵凄惨叫声,随后没了声音。 安静的楼下却起了一阵嘈杂声。 “这是哪家娘子啊?” “哎呦,头都摔破了,真惨啊。” “涵栢!”月奕君扳过她的身,瞧着她的状况。 她额头淤青,眼神恍惚,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脚,声弱气短地说道:“我的腿好像断了,好痛……” “我带你去看医者。”月奕君横抱起她,着急的去医馆。 这下可真是弄巧成拙了,也不用担心她会跟着去了。 只留亓官书在原地呆住了。 他也没想到,只是跟延卿说一声,怎么想到会变成这样。 ………………………… 苻紫苏刚跑到城门不远处,便看到一块小石头从她面前划过,她勒住了缰绳,“谁在鬼鬼祟祟的,出来!” “你真的要走吗?”声音从她旁边的那棵大树上传来。 苻紫苏寻着声音,抬头一看, 原来是天墨卿。 她松了口气,“你在那儿干什么?” 天墨卿睁开眼,从树上跳下来,“江湖叵测,人心险恶,出了东京城便不是你的天下了,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的,你真的要去吗?”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就是出去取个东西,会有什么危险啊?”苻紫苏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说。 瞧他那话,以为自己要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 “难说呢。”天墨卿道。 “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你特地从汴京赶来就是想让我别去?怎么,舍不得我?”苻紫苏嫣然一笑,开着他的玩笑。 “舍不得。”天墨卿短短三个字,眼神温柔的与她对视。 本来还笑着,见他突然神情,有些慌了,收回了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一时慌了神,不自然的撇过头。 “这给你。”天墨卿从腰间拿出一把白色的剑。 “这是?”苻紫苏接过剑。 一拔剑,发现是从剑鞘旁推出的,若想拿出,把剑柄往上一推便可出鞘。 剑刃很锋利,碰一碰可能就会出血。 “这竟然是鸳鸯剑?”苻紫苏看到剑珌处也有一把剑。 左右双剑,精致得很。 “这是我特地让人打造的承影鸳鸯剑,杀伤力极强,给你留着好防身。”天墨卿道。 “你知道我会武功?”苻紫苏有些意外。 她可是从来没在他面前耍过功夫,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好歹也是练过些功夫的,会不知道你有武功?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吗?”天墨卿点着她的鼻子。 “你!”苻紫苏撅着嘴。 “若你平安回来,这把鸳鸯剑就送你了。”天墨卿又变得正经了。 “你等着吧,我一定平安回来,就凭你这句话,这剑我要定了。”苻紫苏收回剑鞘,跨上马。 他一直在原地,看着她背影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回东京城。 “唉——” 你这样子,叫我怎能放心呢。 第六十一章 巧遇永宁州面馆 苻紫苏走走停停,还走错了方向,绕到大名府,不过离太原府只有一城之隔,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多再多走三四日吧。 她牵着马,颓丧地走在永宁州的街头。 真的是出了东京城,寸步难行啊。刚出来就走错了,还有几百里要走呢,接下来可怎么办呢。 走到一半,肚子也不争气地叫了。 她摸着肚子,看这天已经申时了,该吃饭了。 随便找一家面馆将就一下吧。 大概是过了日中,店里空无一人,只有她。 苻紫苏点了一碗状元面,坐在一个角落里吃了起来。 面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有些微微发苦,可能是加了苦菜的原因吧。 外头比不过家里,出门在外哪能想到吃好,填饱肚子就可以了。她在嘴里麻木的嚼着,开始发着呆。 老实说,她才刚出门呢,就有些想念史潇允做的饭菜了。 “客官,想吃点什么?” 她听到跑堂的又开始招呼着。 这个时辰还有人来吃面吗? “跟那个人一样就可以了,再来一壶茶,要上好的碧螺春。” 跑堂的看着他指着苻紫苏,点头道:“好嘞,您请上坐,面和茶一会儿就到。” 苻紫苏皱着眉,听着那人的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她嗦了口面,那人正好坐在她的桌子,面对着她。 看见坐下来的人,吃惊的睁大了眼,只见她深吸一口气,不慎呛到了,猛地咳嗽起来。 亓官书马上倒了碗水给她,“你没事吧?” “咳咳咳——”苻紫苏拍着胸口,努力把呛着的面给顺下去。 “你怎……在这儿?”苻紫苏像见鬼似的看着他,不敢相信能在这儿见到他。 “我?我……要去真定府,没想到这么有缘,能在这儿碰到你。” 这也太巧了些吧?虽说真定府是会路过大名府,可怎么会同一天就出门,还在同一家面馆遇到彼此,他真的不是跟踪自己吗? “你不会以为我是特地跟踪你吧?”亓官书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便先发制人。 “难道不是吗?”苻紫苏问道。 “那你可真误会了,我是要去真定府栾城,去找同户茶商商量皇商收茶的事,顺便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好茶农可以合作的,我可是比你先一步出发的,我还给你留了书信呢,你可是没看到?我又不是闲的,这么大老远跟着你,不是有病吗?”亓官书还骂上了自己,就怕她怀疑是自己跟踪。 书信的事当然是自己编的,就算他写了书信,她也没法子看到了,因为确实是她先走一步的。 的确,他是有那么几分跟着她的意思,可也不能说是跟踪吧,明明是明着跟着她的,而且他们是顺路,一起走,有个伴,又有何不可呢。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啊,竟然碰上同一天出门。正巧我也是一人行,不如我们同路吧?互相照应,也好有个伴。”苻紫苏先发出同行约请。 正好她还愁走错道,现在有个活指南鱼在,还怕找不到路吗? “能与苏合一同出行,乃吾之荣幸。”亓官书当然是求之不得,痛快答应了。 “那等你吃完我们便出发吧,再晚些天可能就要黑了,不方便赶路。” “那现在就走吧,我其实还不饿,只是在街上碰巧见到你,才到这里的。”亓官书放下一锭碎银子,把她的账也给结了。 苻紫苏见他这么主动结账,心里偷着笑,“那走吧。” 看来一路上可以省不少花销了。 他们走在官道上,亓官书不知与她说什么,于是看着她那把剑。 “这把剑不错。”他夸道。 “是不错吧?我也觉得很不错,你若喜欢,改天我可以借你耍耍。”苻紫苏拿着她的剑,炫耀着。 “不必了,我可不懂武功,这么好的剑,应该在懂它的人手中,况且这一路应该不会有机会用到吧。”亓官书摇手谢绝。 “但愿不会用到。”苻紫苏见他有些担忧,用剑碰了碰他,“不怕,若有危险,我一定挡在前面,我保护你。” “那就多谢英雄照拂了!”亓官书对她抱拳感谢。 苻紫苏抿唇笑着。 没想到她还有被叫英雄的一天。 不过她可不想当英雄,一提起英雄,就会想到她那不着家的叔父。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能跟远之一样,同叔父来个江湖偶遇呢? 第六十二章 床榻之争的抢占 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还是用了五日来到了太原府,他们老远便看到城门口有一大批官兵在搜查过路百姓。 “下马检查!”官兵不客气的对他们说着。 他们十分配合的下了马,给官兵例行检查。 官兵看了他们的路引,又看了看他们各自随身包袱,看着马绕了一圈,还把苻紫苏的剑给拔了出来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可疑的,便放他们入城。 “他们怎么检查如此细致?之前的城池好像都没有官兵检查。”苻紫苏问道。 “这里也算是边境城镇,只要是边境地带的都会被仔细盘问,而且太原府地貌广阔,产物丰富,外邦人经常出入做生意,鞑子很容易混入其中,所以才比别的城池更要缜密些。”亓官书边走边说。 “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那我们也要小心些,看到像鞑子的可疑人也要多留意些才行。” “嗯,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找一间客栈投宿吧,明日还要去岢岚州,还有段路要走呢。”亓官书刚说完,便看到前面有一家客栈,于是他们便进去了。 “掌柜的,住店,上等房两间。”亓官书进到柜台便掏出五会子。 “两间上房?没有。”掌柜的低头拿着算盘对着账簿忙碌着。 “这么大个店,两间上房都没有?”亓官书问道,“我们去别家住吧。”他准备出门。 “就算是别家也没了。” “有没有搞错,这么大个太原府一家客栈都没有房间了?”苻紫苏问道。 “二位郎君,不是我骗你们,有客人我们还不想赚钱吗?而是真的没办法了,是真的没房间。几天后便是乘黄义庄的义卖大会,各路人马都争相而至,凑巧有很多人都是今日到这儿,方圆二十里就只有十家客栈,都被抢完了。倒是城门有个荒废古庙,若实在不行的话,二位也可到那里将就一夜。” “那我们怎么办?岂不是要露宿街头?我可不想在古刹里过夜。”苻紫苏来的时候就见过那个破庙,四处漏风。 听老一辈人讲过,古刹煞气最重,而且经常会被盗匪打劫,这么晚去那里也不知会有什么坏人路过。他们又是风尘仆仆赶来,衣衫褴褛的,又怎能让佛祖看到不成体统的样子,更别提与神仙同卧而眠,这更是大不敬。 “真的一间房都没了吗?”苻紫苏可怜兮兮地问道。 “有倒是有,就是怕二位住不惯,可那是下下等房,而且……”掌柜的还没说完,一小块银饼就已经放在他面前。 “下下等就下下等,总比住古刹好,我们要了!”苻紫苏还没听完,便痛快地给了钱。 “行,酒保,领他们到那间空着的房间。”掌柜的马上收下银子,对酒保喊道。 “得嘞。”酒保领着他们到最边上的房间。 这…… 一进房他们就呆住了,不是说有多破,而是这里只有一张床! “客官放心,我等会儿就重新打扫一遍,保证弄得一尘不染,跟新的一样,要不客官先去外头用饭?” “我不是说房间的事,而是这里怎么只有一张床?”苻紫苏指着唯一一张床。 “这,每间房都这样的啊,只不过上等房陈设好了一点,多了一张卧榻,其他的都是一样的。”酒保还以为他们嫌房内无一摆设。 “可……这里一张床,我们两个人……”苻紫苏着急地说着。 “我倒是不介意。”亓官书道。 “这位客官都说不介意了,小的马上去打扫。”酒保见势不对,马上遛了。 只剩他们在房内,面面相觑,好不安静。 “我要那张床!”苻紫苏先走到床上霸占了。 “我也要!”亓官书也想跟她抢。 “不如你睡地上吧?”苻紫苏道。 “你怎么不睡地上呢?”亓官书一下就把她拉了起来。 “不行,我有洁癖,你给我起来——”苻紫苏用腿蹬着床沿,用力的拉着他,奈何体重占优势,怎么都拉不起来。 “你不起来是吧,那就一起睡!”苻紫苏耍起了无赖,以为他会怕。 “好啊,我不介意。”亓官书无所谓地说着。 “你!”苻紫苏真是对他无语至极。 怎么都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人,之前在汴京的时候还是处处谦让,以为他是个事事体贴的郎君,没想到这次出了一趟远门就看清他了,跟那些人一个样! “我不跟你抢了,我出去吃饭去!”苻紫苏气呼呼地出去了。 他生气了? 以为他是在跟自己玩而已,亓官书愣了一愣,马上又跟了出去。 “你没长眼啊!”苻紫苏还在怒头上呢,迎面便和一个人撞到了。 “你这南……” 和他同行的那人捂住了他的嘴,“手下鲁莽冲撞了,还请郎君恕罪。” 苻紫苏看了他一眼,打扮怪异,没有束发,而是把头发扎成辫子,而且比自己还要黑一些,不是冬季,却披着皮袄子,着实怪异。 不过这长相倒是还看的过去,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看着竟与她一个熟人颇为相似。 她没有说话,略过他们走到桌旁坐下。 “那家伙真是!”同行的那人不满她的行为,还想上去找她麻烦。 “别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切勿招惹他们。”他们也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真的生气了?”亓官书走来坐到她旁边。 “不是,我只是担心,今日这么多人都因为义卖来到这儿,会不会拿不到那个玉坠呢。” “不会的,苏合你一看就是福星高照之人,而且你特地为了朋友路遥遥地来到这儿,神仙也会被你感动的,他们一定会保佑你顺利拿到玉坠的。” “但愿吧。”苻紫苏舒了口气,随后看他分神了一小会,看向房间,冲刺似的跑到房间,对他说道:“这次是先到者得——” 他站了起来,无奈的笑着,又不是真的要跟他抢,至于这么计较吗? 他看着一大桌美食,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拿起箸品尝着,此时就在刚才与苻紫苏有过碰撞的两个人,坐到他面前。 “在下阿极,这位是我的同伴阿罕,方才不慎冲撞了你的同伴,特地来赔礼的,方才你的同伴是生气了吗?”阿极问道。 亓官书握拳问好,“阿极兄多礼了,在下远之,我那位朋友只是性情中人,藏不住心思,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阿极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原来如此,方才我听你们说要去义卖,那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要去那儿?”阿极早就想问了,奈何那些人很忌讳似的不愿告知,只有他看起来比较友善,才大胆问。 “阿极兄也是从外地来的吗?”亓官书问道。 阿极犹豫的说道:“我们……我们是前几天才来的,可今日突然多了这么多外乡人,还有些奇怪呢,又碰巧听到你们提起,又听到一些人说什么黄义卖会,就有些好奇。” “是乘黄义庄,我是陪着朋友,也是跟那些人一样特地来参加义卖大会的。这义庄我也是早有耳闻,听说是什么皇亲国戚的门生所办,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过那里每年都会举办一次义卖,有从各地收集而来的奇珍异宝,夺人眼球。虽不知那些珍宝是真品还是流货,但就是有这么些人来,图个热闹也好,显露财富也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亓官书说道。 “原来如此,多谢相告,你这桌的酒菜我已经帮你付过了,远之慢用,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阿极该问的也问完了,准备起身回房。 “慢走。” 第六十三章 进入黑店被打劫 “哎呦——”亓官书睁眼醒来,已是天亮。 他伸了个懒腰,觉得浑身酸痛,昨夜打地铺睡了一晚,难受极了。 看边上睡的正香的苻紫苏,真是看不过去。 他轻轻的走过去,蹲在榻边,想逗逗她。 平日里都没仔细看他,果然长得细皮嫩肉的,竟然一根汗毛都看不见。 亓官书看着她虽然不是很白的皮肤,但近距离看,竟觉得她肤如凝脂,有三分女相。 好奇怪啊,他为何没有喉结?难道是阴盛阳虚?亓官书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虽然脖子比他粗,但也是能摸到的。 亓官书再次碰了碰他的脖子,结果苻紫苏翻了个身,呢喃道:“别闹了,阿卿……” 阿卿是谁?亓官书皱着眉头,兴致都没了,干脆把她叫醒,他朝她耳边大喊一声。 直接从睡梦中惊醒,一睁眼,便看见一个肥大的脸朝她靠近,更是把她吓了一跳,她直接一拳打了过去,“你要死啊!离我这么近干什么!” 亓官书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脸,一大早上就被挂彩了,他才冤呢。 他们闷闷的吃了早饭就出门了。 因为还有几天的时间,他们也不是很赶,便慢悠悠地去往岢岚州。 他们路过了一家酒肆,正好午时,还能赶得上饭点。 不过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都能有吃饭的地儿,真是难得,索性不用挨饿了。 “店家。”他们坐了下来,却迟迟不见人。 亓官书见他们坐的桌子有缺角,像是被刀砍过的痕迹,地上也有凌乱的脚印,有重有轻。 过了一会儿,才见酒保出来,看得出很匆忙,还在整理衣衫,“不好意思,有些小事耽误了,二位要吃点什么?” “你们该不会是卖白肉的吧?”亓官书用玩笑的语气说着。 “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做正经生意的,怎么会卖白肉呢,客官真是说笑了。”酒保皮笑面不笑地说道。 “给我们来两碗素面,还有茶。” “客官请稍等,马上来。”酒保偷瞄了他们一眼,马上又到后厨。 “你方才说白肉,什么是白肉啊?”苻紫苏问道。 “黑店规矩,吃食通天的肉都会被当做目标给做掉,所以我们要装作道上的人。”亓官书拿出两双筷子,用手帕擦了擦。 “什么是食通天?”她又问道。 “人肉。”亓官书很淡定的说着。 “人……”苻紫苏捂住了嘴,低声说道:“那我们岂不是进黑店了?可你怎么知道这家是黑店?” “方才坐下的时候我看见桌上有打斗的痕迹,而且地上的脚步凌乱,还很新,最重要的是……”亓官书瞥向他前面的那根柱子上还有一丝血迹。 苻紫苏想往后看看是不是真有血,却被亓官书拦住了,“别回头,恐怕他们不是刚在店里杀了人,就是绑了店家,鱼目混珠,想要在这里杀人劫财!”说着他手起刀落得劈了下来。 吓得苻紫苏闭上了眼睛,却被他嘲笑了一番,“我们的茯郎君也会害怕啊?你不是号称汴京第一英雄吗?原来是个半吊子啊。” “说谁是半吊子呢,我只是不想手染鲜血,他们还不配我动武呢。”苻紫苏嘴上说着不怕,可面上已经出卖她了,“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先走为上?” “这么怕做什么?你不是有宝剑在手,我倒想看看他们是否还劫了别的人。”亓官书低声说道。 “他们当真如此大胆,大白天也敢杀人劫财?” “这天下远不如你想的太平,离了临安,可能随处都能见到恶人,只不过有些人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放肆,你要学的还很多呢。”亓官书拍着她的肩,一副知识渊博,长者之姿的教育着她。 “收声。”苻紫苏伏身在他前面,掀开帘布,看看里面在搞什么名堂。 是那个人! 柴房里绑着一个人,是昨夜见到的那个人,不过是另一个人的主子,他怎么会在岢岚州? 她把他拉到一边,悄声说道:“现在我们也不清楚这家黑店到底窝着几个土匪,若是轻易暴露,我们在明,敌在暗,很容易掉进陷阱,所以最安全的法子就是你先去岢岚州报官,我在这儿盯着他们。” “不行,这么做岂不是把你一人丢在这,若是你被绑走,那可如何是好?”亓官书可不想丢下她一人。 “是你说来看的,人你还要不要救了?”苻紫苏问他。 “其实我也才刚认识他,算不上熟,若为了救他搭上我们也不是明智之举,要不然我们还是……”亓官书觉得太冒险了,而且也不知道她的武功路数,万一她只是三脚猫功夫,那三个人都不够死的了。 这么一想,苻紫苏也觉得甚是有理,连连点头。 “你们决定好了没有?”方才那酒保走到他们旁边。 “还没呢,等会儿。”亓官书朝他摇手。 听着声音不对,不是自己人发出的,他们忽然意识到了,慢慢的转过头,看到不只是那个招呼过的酒保,还有四五六七八个像土匪一样的壮汉,正站在他们旁边。 苻紫苏还冲他们蔫蔫的笑着,希望装作没有敌意的样子。 可他们哪是吃素的,自然不会错放。 “哎呦——”他们被绑了起来,一个摔跤,倒在了地上,和阿极一同被关在了柴房。 “你们怎么也被绑了?”阿极看到他们,吃惊的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我们本来有机会逃的,就是想救你才被他们发现了。这下好了,三个都被绑在这儿,等死吧。”苻紫苏生无可恋地说着。 亓官书愧疚的低下头,不敢搭话。 “你们真是重情重义,不过才一面之缘,就肯为我搭上性命,今日之恩,我一定会报的!”阿极感动的谢过他们。 “能不能活着出去都还难说呢,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我们下杀手。”苻紫苏愁容满面,想不到宝剑还没机会用上呢,就要断送在这儿了。 “放心,我们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你哪儿来的自信?你有计谋逃出这儿了?”亓官书问道。 “我的同伴定会发现我不见了,只要他够聪明,便会寻着踪迹,定会找到我们的。”阿极还一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你是瞒着你同伴偷跑出来的?”亓官书问到了重点。 阿极沉默不语,默认了。 “真是没事儿找事儿,你好好的在客栈里呆着不行吗?要是你同伴找不到你又如何?”苻紫苏真是无语了。 “我怎么想到这里会有盗匪出没,本来我都已经伤了他们,快拿下他们了,结果……没想到他们用软筋散暗算我,你们这儿不是文明国土吗?怎么也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 “你这是技不如人,正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们用暗器打倒了你,也是赢了,什么卑鄙手段,有本事你也用暗器打赢他们啊?”苻紫苏还语带嘲讽。 从昨日开始就没有顺心过了,一大早还被莫名其妙地绑在这里,身上的银钱还都被劫光了。那可是五千交子啊!是她拼命奋斗数年才挣来的,就这么被抢走了。 还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不得反抗,她何时受过这气。 而且什么都没和史潇允交代一声,就走了。 想必她现在还在气我为何瞒着她呢,今年的生辰也不能陪她过了,怕是只能在地府给她过了。 第六十四章 白衣大侠勇相救 “你怎的如此小肚鸡肠?像个女人一样,一点都不磊落。”阿极与她吵起了嘴。 “你!你胆敢再说一遍!”苻紫苏最气别人说她像个小女子,尤其是被讨厌的人说。 “难道不是吗?我不过就是昨夜不小心撞到了你,我也道歉了,你却一直记仇到现在,真是毫无半丝男子汉气概!”阿极倔强的盯着她。 “是啊,我最是小肚鸡肠,我最是记仇,我每天都会用小册子记下所有跟我有仇之人的名字,你满意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竟还想着救你这么个没良心的,早知道我们就当没看见你,倒还走的利落些!”苻紫苏别过身子,背对着他。 “你们别吵了,听。”亓官书似是听到外面有些动静。 阿极停下,仔细听着,似是有刀剑相冲的声音,“定是我的同伴带人来救我们了!” “那我们还不快走?”苻紫苏也顾不得生气,手一挣,绳子便解开了。 “你怎么解开的?”阿极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随后亓官书也站了起来,手也自由了,还松着筋骨。 “你们原来早就解开了,不告诉我!”阿极看着他们,原来只有自己是真正被束缚的那人。 他们各自也不知道对方都有挣脱绳索的妙招,朝对方笑了一下。 “还不快帮我解开绳子!”阿极挣扎着束缚的手臂。 “教你一招,若是有人拿绳子绑你,偷偷的握住绳子一端,这样无论他怎么绑,你只要扯着那根绳子,便可轻易挣脱。”苻紫苏传授着诀窍。 这还是她叔父教她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教自己,当时还觉得这技能没什么用,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不时之需。 “真的有人在打架!”亓官书透着门缝看到有十几个人再与那群土匪打着。 看形势,应该是胜负已分,来的十几个人明显占着上风。 一声闷响,领头的已经被打趴下了,趴在地上纷纷求饶,“英雄饶命,英雄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听说你们经常在这一带打劫酒肆饭馆,杀人越货?”白衣大侠拿剑抵着领头的脖子。 他拼命摇头,看着脖子上的剑,“没有,我们只是打了他们而已,只是想劫点小财啊,我们没有杀他们!” “门外是谁在打?”苻紫苏被挤在后面,看不到外头的情形。 奇怪,好像不是阿罕带的人。 阿极想了想,直接用劲把门踹开了。 他们三人见风波已过,便走了出来,想看看是谁救了他们。 来人都穿着白衣,带着面具,可惜看不清长相。 那白衣大侠,看了他们一眼,脸上个个都有伤,又低声对那领头土匪说道:“打了他们?单这一条就该死!” 说完他手起刀落,刀刃很快,见不到多少血,领头的已经倒地不起,而剩下的七人早就被刺伤,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苻紫苏也吓得一哆嗦,她闭上了眼。也没有觉得杀人劫财的土匪不该死,只是第一次见死人,有些受不了这血腥场景。 “多谢大侠相救,若不是大侠及时赶来,恐怕我们早已命丧黄泉。”亓官书抱拳谢道。 苻紫苏一心惦记自己的钱,赶忙跑到还热乎的尸体旁蹲着找,从他怀里夺了回来。 回到自己手里,她才安心笑了,抬头看着那个白衣大侠,道:“多谢英雄。” 白衣大侠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了她一下。 可惜阳光很晒,白衣在光的衬托下更刺眼,又戴着面具,见不到他长什么样。 “你们是什么人?”阿极问道。 “散!”白衣大侠对他们说完,他们全都跑了。 “站住!”阿极本来想追,奈何他们跑得太快,一下就没影儿了。 “管他们是什么人,终究是救了我们,现在钱也拿回来了,人也没损失,还是不要把事闹大,我们还是快走吧。”亓官书看着满地的尸体,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说的有理,我们走吧。” 他们牵着马,离开了这里。 第六十五章 五爪金龙争先抢 到了岢岚州,乘黄义庄的告示张贴在随处各个地方,随处可见。 阿极撕下一张,看着上面写的字,看了半天,眉头越皱越深,好像有些字有些眼熟,却又完全看不懂。 “看着饱读诗书,原来阿极是个胸无点墨的白丁啊?”苻紫苏捂嘴嘲笑着。 他冷哼一声,把纸扔给她,道:“上面写着什么?” “乘黄义庄立已十年,数月前巧得一什袭珍藏,于十六日外斥卖,感兴趣之友皆可来敝府参加。”苻紫苏照着纸上写的念出来。 “这乘黄义庄真有这么多宝贝?”阿极问道。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怎么会大老远到这里呢?”苻紫苏道。 “有点意思。”阿极有些感兴趣了。 若是买些稀世珍宝回去,送给额宁,她定会高兴的。 —— 三日后,义卖大会便开始了。 一些名门望族,有钱人家的大户,还有江湖上的侠士都齐聚在乘黄义庄,都在谈论着今日会有什么珍宝出卖。 苻紫苏和亓官书也找了个位置坐,看着在对面的阿极,真是不得其解。 为何他不跟我们坐?反而要坐到这么远的地方。 他们等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台上有人出来,“多谢各位从千里之外赶来参加我们乘黄义庄的义卖大会,不过这次我们共有二十几样珍宝古玩。老规矩,有看上宝贝的人叫价,若有多位想要的便往上加价,每次价格不限,直到没有人加价为止,那么义卖开始——”义卖伙计敲响一声铜锣,便开始了。 后台一个伙计拿上玉卣到桌上,此玉透着青白之色,瓶颈呈黄沁色,瓶身扁圆,呈兽首状,前后侧出扉棱,前后雕刻兽面纹,还有两条小螭龙伏卧回首,真是好不精致。 义卖伙计道:“此玉卣名为螭龙卧首瓶,是绍兴年间葛青之遗作,他曾是我朝最有名的玉器雕刻师,此作仅此一个,各位有兴趣的可以竞拍。” “我出一千交子。” “我出三千交子。” “四千交子。” “五千!” “有五千了,还有人想要的吗?”义卖伙计问道,见没有人再加价,他锤着拍卖锥,“五号桌的郎君得——” “下一个拍卖品,是青玉圆雕卧鹿——” 卧鹿,明眼一看就见到双耳贴于角下做跪卧状,它抬头前视,好似在看着什么,温润无暇,青玉圆雕,果然和名字一样相辅相成,还有这惊人的雕刻技术,没有一丝瑕疵棱角。 又是一个兽类玉器。 苻紫苏听着台上人的介绍,还有竞价的人一遍一遍的叫抢着,觉得甚是无聊,眼皮也在不停的打架,头一下一下的点着。 亓官书见她困成这样都还在硬撑着,憋着笑,用手拖着她的头,终于没了动作,看来是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头放到自己的肩膀上,手还扶着她的头,轻轻的呼吸着,不敢动弹,怕自己微妙的动作就吵醒她了。 明明这么不喜欢这种地方,还是这么辛苦来,让人来买也可以啊。 恐怕是放心不下自己的钱吧?亓官书想起了被打劫的时候,她拿回交子的那样子。 这小财迷…… 亓官书低头看她睡着的样子,心跳得很快,面上还有些不自然的害羞劲儿。 醒醒,你在想什么呢?他是男的,还是你兄弟,别胡思乱想了! 他一抬头,便看到对面的阿极正在看着他们,很慈善的笑容,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又尴尬的看向台上的宝物,等着重头戏。 就这么一会,阿极已经买了两三样宝物,花了上万交子。 越到后面,抢的人越少,他们似乎都在等着最后一件宝物。 大概过了一个半时辰,终于迎来了重头戏。 金爪雕龙玉坠。 此玉玉质通透无暇,镂雕青龙,又以黄金相融在青龙全身,间有纹云相伴,还是前朝最时兴的韘状。 苻紫苏正好醒了,睡眼朦胧的看向台上的玉坠,揉了揉眼,“就是那个,阿允的玉坠!” “你确定那个玉坠是涵栢姑娘的?”苻紫苏激动地看着台上的玉坠。 “对,阿允跟我说过,这是她母亲的遗物,可惜还来不及给她便去了,还是她姨母亲手交给她的。”苻紫苏盯着那玉坠。 “可是那玉质是上上等的,不说这做工了,单是上面的五爪金龙,就算是皇室中人都不能轻易佩戴的,只有官家才能有这等资格,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沦为卖品?”亓官书虽然知道这义庄的背后是有朝中大臣做靠山,可也不会硬到这种程度,敢把金龙给拍卖了。 而且涵栢只是普通人家又怎么会有此等贵重之物?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相信阿允,她说是她家的,那一定是她家的。” 还没等拍卖伙计说话,就有人开始加价了,“三千交子。” “四千交子。” “五千。” “七千。” 什么?七千交子?还没开始呢,就已经结束了。 苻紫苏握着亓官书的手,“能不能借我一些交子,等我回去变还给你?” “没问题,你可是特地来赎回那玉坠的,不管叫到多少,一定要拿到了,不然我们就白来了。”他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温润滑嫩,一下把他迷了神。 “七千交子。” “八千交子。” “九千。” “一万。” 随着抢的人多了,叫的价越来越高。 “一万一千。” “一万两千。” “一万两千一。”苻紫苏叫道。 “一万三千二!”她旁边桌的人跟她抢。 说实话,他们是有钱,可也不是真傻,就一个玉坠,也不值他们叫到如此高价,方才抢的人都不叫了。 只剩她和旁边的人还在叫价。 “一万三千一交子。” “岂有此理!公爷那人分明是跟你做对,每次都加到一两,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他的侍童盯着不远处的苻紫苏,没有停的意思。 “一万四千。” “一万五千一。” 还在叫价。 有意思…… 阿极看着苻紫苏对那宝贝势在必得,和她旁边的人像是快要打起来到架势。 “爷,这么多人都要那个玉坠,要不要把它买下送给主君?”阿罕弯腰说道。 “再看看。”阿极微笑着看着对面的场面。 “两万交子!”对面的人喊急了,燥热的站了起来。 两万?这会不会太多了?若是一万交子之内她还能接受,可是两万交子,她怎么还的清。 旁边的人看她不加了,叫嚣道:“怎么不叫了?哈哈哈哈哈。” 亓官书看着她那犹豫的神情,便替她开口道:“三万,三万交子。” 苻紫苏看着他,心中实为感激。 旁边的人停下了笑,死盯着他。 “已经到三万两,还有人加价吗?”义卖伙计高兴的嘴都咧到后脑勺了,没想到有人愿意抢到这么高价。 “你!”那人指着他,气得咬牙,还是坐下了。 看样子是不准备抢了。 正要敲锥定板之时,阿极站了起来,“三万……黄金。” 此价一出,亓官书咽声下肚,握拳盯着他。 他们都寻着声音看去,是阿极! “天爷啊,竟然出三万黄金!” “真是舍得!” “要是我可没有这魄力用三万黄金就只买一个小小玉坠。” 原来他跟着我们的目的是这个玉坠? 三万黄金,不是普通人出的起的。 看来只有放弃了…… 第六十六章 友情贵于三万金 就连阿罕都惊了,他低声跟阿极说道:“爷,这么多黄金,会不会……” 阿极堵住他的嘴,对那块玉坠他势在必得。 我为何要告诉他这义庄所在? 以为是朋友,结果只是为了抢玉坠而假装的。 “三万两黄金一次,三万两黄金两次,三万两黄金三次!”义卖伙计激动地锤着锥子。 只听一声锤击声,拍板定案了。 这一锤不仅是锤到了案上,还锤在了苻紫苏的心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玉坠交到他手上了。 什么心情都没了。 苻紫苏气呼呼地站起来,走出了义庄,亓官书追着她出去了。 他拉住苻紫苏,道:“你别急,若是阿极拿不出三万两黄金,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我们就到这儿等着他。” 心想,三万两黄金可不是个小数目,怎么着也得装个大箱子,他来时可是空手的,这么多钱一时半会也拿不过来。 若真拿不出这么多钱,可以私下在跟义庄的人说说。 “好,我就在这儿等着他,看他有什么好说的!”苻紫苏折着树干子,咬牙切齿地说着。 一柱香的功夫,所有人都出来了,似是义卖已结束了。 可还是没见阿极出来。 再等等。 他们坐在了外面的木桩上,等着他。 今儿不见到他是不会罢休的!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他们都快睡着了,才见他慢悠悠的出来。 苻紫苏马上上前质问他:“你为何要跟我抢?你知不知道那个玉坠对我很重要!” “是这个吗?”阿极拿出方才的金爪雕龙玉坠摆在她眼前。 他还绑了根红绳,那坠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特别刺眼。 “就是这个,你可是故意的?非要等到最后才叫价,是要跟我叫板吗!”苻紫苏撅着嘴,很委屈的样子看着他。 阿极看着她的样子,愣了神。 她吵嘴的样子,真美。 他的眼睛在她身上游走,最后定在她的耳垂上。 “你在看什么?”苻紫苏被他的眼神盯得全身毛毛的,退后了几步。 他拉着苻紫苏的衣袖,把玉坠挂在她手上。 她看着手中的玉坠,又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怪哉,“你这是,做甚?” “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玉坠,就送你吧,反正我拿着也没什么用。”阿极微笑着看着她。 “你……你送我?!这可是你用三万两黄金买来的,为什么?”苻紫苏后退一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家什么都没有,就是黄金多,多的都没地方用,而你们这种情谊可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从来没有过朋友,从小一个人长大的,可在你们身上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温暖,这点心意算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吧。能认识你们,我很高兴。”阿极用及其平淡的语气说着,好像这三万两黄金对他来说如同尘土一般不值一提。 虽然这几天阿极与她在路上吵过不少嘴,可他却非常享受,还从未有人敢跟他吵,更别说打架了。她虽咄咄逼人,可字里行间都透着关心之言,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可这见面礼也太贵重了。”苻紫苏虽十分迫切想要这玉坠,可是也是要自己本分得来的,就这么白送,可要不起。 “贵不过友情,我们也算是有生死之交的朋友了,这玉坠你要是不收下,那可让我太寒心了。”阿极装着难过。 “既然阿极盛情难却,我就不客气了,收下啦。”苻紫苏满心欢喜地握着玉坠。 “那接下来你们要去哪儿?原路返回吗?”阿极问道。 “我打算陪远之去真定府。”苻紫苏道。 亓官书听了有些诧异,原来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还要陪我去。 “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阿极深吸了口气,看着即将日落的晚霞。 这一美景,却因即将离去,平添了不少悲意。 “阿极不与我们一道吗?”亓官书问道。 “不了,我这一路也耽误了不少功夫,也是时候道别了,很庆幸与你们相识一场,有缘再会吧。”阿极拜别。 “后会有期。”他们楫礼道别。 拜别之后,他们各自东西。 亓官书去客栈要了套车,若是累了也可以在马车上休息。 他们驾着车马,苻紫苏连连打盹,这一路都没怎么好好睡过,困得不行。 亓官书见她困的睁不开眼了,于是勒马停在一边,在路旁休息一下。 “你休息一下吧,我给你打点水。”亓官书把棉花垫拿出来给她坐着,自己则去找水。 他找了半天,只采到几个野果,回去的路上,他听到几声哨响,随之马狂躁地嘶叫了起来。 什么声音? 他有不祥的预感,马上跑了回去,便看见一个黑衣蒙面的人站在那儿,与她打斗着。 “你是何人?为何找我麻烦?”苻紫苏拿着剑,对着他。 蒙面人没有说话,便冲上前去,跟她打了起来。他刀刀拼命,根本就是下了死手。 苻紫苏拔剑而出,也向他奔去。 黑衣人挥刀向苻紫苏头顶砍来,她快速回身,横举鸳鸯剑,用力一推,把黑衣人挡了回去。 而后她手腕一转,向黑衣人横刀砍去,怎料此人轻功了得,轻轻一跃,跳到她身后,稳稳落地,并挥刀向她的小腿刺去。 亓官书冲了过去,并拿起一块石头向他扔去。 蒙面人察觉到了他,既然对她没法子,就先杀了她同伴。 他直奔亓官书,挥刀砍去,划到了亓官书的手腕,吓得他直往苻紫苏那儿跑。她持刀由下往上用力一挑,拨开了黑衣人的刀,刀锋忽地转而向黑衣人脖颈挥去。 “你是谁?为何要对我们下杀手?”苻紫苏质问他。 黑衣人不慌不忙,一声冷笑,似乎并不怕死。 “小心!”他们身后突然传出熟悉的声音。 一支利箭从远处向他们射去。 阿极跑了出来,从身上拿出飞镖把飞箭给打掉了。 “阿极?”苻紫苏诧异的看着中途回来的他。 “阿极?你怎么会在这?”亓官书还躲在苻紫苏背后,不敢向前。 黑衣人看到他却吓到了,他牙齿一用力,咬碎了口中的毒药,只听一声闷响,口吐毒血,倒了下去。 “他吞毒自杀了。”阿极摸着他的脉搏,已毫无生迹。 “他为何要杀我们,又为何突然自杀?”苻紫苏不解道。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因为玉坠吧?”阿极猜测说着。 方才他们在义庄出尽了风头,可能是眼红玉坠,所以才要杀人劫财? 得不到也用不着服毒自杀吧? “阿极,你怎么又回来了?”亓官书松了一口气。 他眼睛转了转,道:“我……离开之后,心中很不安,担心你们有危险,所以又来找你们,没想到刚到就看到你们和那个蒙面人打起来了。” “幸好你跟来了,不然我们的命休矣啊。”亓官书大难不死,庆幸说道。 “是啊,多谢阿极,我又欠你一个救命之恩啊。”苻紫苏也对他抱拳感谢。 “朋友之间两肋插刀,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没想到这里这么危险,到处是匪徒,你二人独自去,我还真是不放心。”阿极担忧道。 “不如你与我们一道吧?”亓官书问道。 “好啊,正有此意。”阿极笑道,他看着亓官书手腕的伤,道:“你的手不疼吗?” 手? 方才如此凶险境况,完全没注意,他要是不提起,都忘记自己的手受伤的事了,马上叫了起来,“哎呦,我的手——” “先上马车吧,我帮你包扎。”苻紫苏扶着他,上了马车。 阿极则驾着马车,向真定府去。 第六十七章 真正的繁星盛荣 “我打到鱼了!”阿极赤脚挽裤地站在溪水中,炫耀地举起他的第一只鱼。 “真厉害!”苻紫苏羡慕地看着他叉上的鱼,自己却没抓到一只,一直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没一会儿,亓官书也有了收获,“我也抓到了!” “怎么都抓到了?就我没有!”苻紫苏跺着脚着急,更是没有鱼从她附近游了。 “所以说武功好,不一定会捕鱼,是吧远之兄?”阿极又挖苦着她。 亓官书看着她白着的眼睛,盯着自己,连忙撇清,“我可没这么说。” “阿极!”苻紫苏喊着向他泼水。 阿极怎会示弱,也向她泼了起来,一来二去的两人便玩了起来。 “别玩了。”亓官书坐在石头上,手里已经有三条鱼,笑着看他们玩了起来。 “你也别想干着。”苻紫苏见他像看戏似的坐在一旁,把他也给弄湿了。 “嘿,那我可不客气了,我来一个神仙落水!”亓官书利用自己体重的优势,用力地踩在了水里,瞬间溅起了大片水花,把三人都弄湿了。 “哈哈哈哈——”他们看着各自狼狈的样子,都不禁笑了。 苻紫苏在山洞里支起了个帘布,正换着衣服,阿极便误闯进来,她慌乱地拿衣服遮着自己,“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我什么都没看到,马上走!马上走!”阿极也尴尬地走了出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苻紫苏慌乱地穿好衣服,幸好刚穿了内衬,不然我女扮男装的事就露馅了。 阿极得意地笑着。 原来她竟是女人? 谁说草原的女人才潇洒,我看这个女人可比他见过所有的女人还要有趣。 “在笑什么呢?”亓官书见他一脸痴笑,好奇问道。 “我在看……夜空。”阿极抬头望着月色。 亓官书也抬头向上看,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宁静的看过夜景了。 “我家的夜色可比这儿美多了。”阿极看着这的夜空,不经想起了儿时的夜空景色。 可现在远不比当时看的美,或许是心境变了吧。 “哦?有多美?”亓官书好奇问道。 “赤马碧夜,满天繁星,有时候还能看到彗星呢,你还没见过绿色的夜空吧?在我们那里很常见,那是我们吉祥昌盛的象征。”阿极说着说着便骄傲了起来。 听着就很诱人,亓官书也向往了,“那夜景一定很美,若有机会,真想去看看。” “但愿有机会吧?”阿极看着这夜色,却有了忧愁之心。 真的会有那一日吗?何时才能看到真正的繁星盛荣之气…… “鱼糊了!”一声违和的声音打断了美好的气氛。 他们马上转身拿起烤架上的鱼,已经焦了。 “还是我高明。”苻紫苏拿起了插在火堆旁边的烤鱼,还多烤了两条,“给。” 他们从她那儿拿了一人一条,亓官书从怀里拿出两包东西。 “这是?”他们问道。 “盐和茱萸,调味用的。”亓官书撒了一些在烤鱼上,给了他们一些。 “果然是行家,居然随身带调味料。”阿极吃了一口调过味的鱼,果然好吃多了。 “你要是想吃,随时找我,我有空得很。”亓官书道。 “恐怕我没有这么多时间了,明日我就要走了。”阿极放下鱼。 “这么快?”苻紫苏道。 说到离别,她还真是有些舍不得他,他在的时候,周围都热闹起来了,虽然认识才没几日,可她觉得与此人很有缘,没人跟她吵嘴,还真是不习惯。 “过不远就是真定府了,那些黑衣人应该不会追来了,这些天我很开心能认识你们,与你们相识一场,不亏。”阿极说道。 “那你还会回来吗?”亓官书道。 “可能吧?过几个月,若是没有差错的话,我可能会到临安,我若是去找你……你们还欢迎我吗?”阿极看着苻紫苏道。 “当然,我们虽都在汴京,临安离那里也不远,若你路过汴京,一定要去找我们,到时我们一定摆宴恭迎。”苻紫苏道。 “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呢?”阿极问她。 “茯,茯苓的茯。”苻紫苏拿起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她的姓。 “茯,我记住了。”阿极看着地上的字。 “你怎么不问我姓什么?”亓官书问道。 “我只对俊俏郎君感兴趣,你嘛,还差点火候。”阿极开着玩笑。 “那我就借着月光,借着星辰,先为你送别吧。”苻紫苏笑着,举起拳头。 “后会有期。”阿极轻轻地跟她碰了碰拳。 “后会有期。”亓官书也凑着热闹,跟他们碰着拳。 第六十八章 两人住在屋檐下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阿极已经走了。 “我们也走吧。”亓官书道。 他们架着车马,终于到了真定府灵寿县,亓官书停在了一家商铺前,进去取了东西便出来了,又往南驾去。 苻紫苏掀起帷裳,看了看外面,完全跟汴京和岢岚州看到的不一样,百姓们都穿着粗衫布衣,有很多小贩在沿街叫卖着,而且出来做生意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屈指可数。 很淳朴的民风,就像一个边境小镇该有的样子。 苻紫苏靠近马车门,掀开帘子,“为什么街上看不到一个年轻人呢?” “你可知这里为何叫灵寿县?”亓官书考着她。 “为何?”苻紫苏没来过这儿,当然不知。 他清了清嗓,又开始卖弄他的博学,“这里最年轻的人都是二十多岁,更有长者活过期颐之年还未化古,或许这里有着不为人知的长生之术。但繁衍子嗣对他们来说却是非常困难不易的事,十年内诞生婴儿不过百人,或许这是天爷给他们作为长生的代价吧?所以你才会如你所见到的样子。” 若是能长生,无子嗣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要是我也能长生就好了。 苻紫苏实在羡慕,又奇怪他对这里的事脱口而出,而且熟门熟路,好像在这儿生活了很久似的,“你怎么会对这里的情况这么清楚?你在这儿生活过?” “我怎么会住在这么偏僻的镇子里,只是有几个朋友在这儿,所以才对这儿的事略知一二。”亓官书搓了下鼻子。 “那你的朋友还真是交情广阔,能交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苻紫苏像是自语,又像是跟他说的。 亓官书当是没听见,“这里虽然偏僻,可是风土人情很好,而且四季怡人,冬暖夏凉,种的茶也是很有当地特色的茯茶,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我在附近租了一家民舍,这几天我们在那里住,很快就到了。”亓官书挥着缰绳。 她靠在舆的边上闭眼小息了一会儿,觉得马车越走越颠簸,好像在路面不平的路上一样。 她再次掀起帷裳,看见山林和绿树,根本就不是他说的附近那么近,“你不是说很快就到吗,给我带哪儿去了?” “去我朋友的家,他那儿空了很久,一直没人住,我就向他问了地方。”亓官书还在驾着马车。 “诶?你不是说去民舍吗?怎么又变成你朋友家了?”苻紫苏疑惑地又往前靠了靠,探出头去,想看清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两者并不冲突,是民舍,也是我朋友家。”亓官书吞吞吐吐的。 看着他的后脑勺都透着古怪,该不会是有什么阴谋才把我骗到这里? 苻紫苏刚想拍他后肩,没想到一个急刹,他用了地勒着缰绳。 她一下没站稳,整个人都扑倒在他身上。 只觉得一阵香甜从后扑来,她的手肘挽住了他的脖子,贴着他的后背。 一撇头就看见她的脸离自己只有一掌之隔,不知为何,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她,还能听到她微妙的呼吸声,他瞬间脸都红了。 苻紫苏却没察觉到他的害羞,还觉得莫名其妙,无故拉缰绳,分明是故意想让自己摔个狗啃泥。 她用力捏着他的耳朵,往上一提,直接把他捏醒了,“干什么呢!你有毛病吧?” 亓官书跟着她的手起来,吃痛的捂着耳朵,还不敢还手,“疼疼疼,松手,松手!” 看他得了教训,苻紫苏才松开他的耳朵。 “你怎么跟个……跟个母老虎似的。”亓官书委屈的低声抱怨着。 “你说什么?”苻紫苏听他呢喃,又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我是说前面就是我们要住的地方了。”亓官书揉着耳朵,往前面走去。 苻紫苏双手环抱,警惕地跟在他后面。 茶田? 她看到很大一片茶田,旁边还有一个竹屋,也很大。 该不会……苻紫苏怀疑的看着他。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在山上,那里也有个茶田,他该不会就是那片茶田的主人吧? 不会这么巧吧? “怎么了?” “你不是说要去找你相识的茶商商量皇商的事吗?呆着这里他找的你吗?” “当然不是在这里见面,明日我会去找他的,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呢就好好的休息,或者去……”亓官书推开门就呆住了。 屋内的陈设都还在,就是…… “啊切,啊切,啊切——”苻紫苏刚进去就打了三个喷嚏。 灰太多了。 “这么多灰……啊,啊,啊切——”苻紫苏又打了个打喷嚏,使劲搓着鼻子。 她有些鼻渊,碰不得灰,一闻到就会一个劲儿得打喷嚏。 “你先到外面坐着吧,我来打扫。” “你?打扫?行吗?”苻紫苏句句质疑。 看他那肥胖的身体,好像不太行的样子。 “当然行了,别小看我,你这么难受就不要在里面待着了,出去吧。”亓官书把她请了出去,拿起鸡毛掸子和簸箕,一边被呛得咳嗽,一边还要不听打扫灰尘。 怪不得茶川裕主动让我来这儿住,还跟我道谢,原来只是想要我帮他打扫屋。 明日见面我定要好好教训他! 他换了十桶水才彻底把里面彻底弄干净了。 “你没事吧?”苻紫苏走进来,看见他已经累趴在桌子上了。 “没……没事。”亓官书费力的抬头,又垂下了头。 她笑着摇头,默默走到他身后给他按跷,他身子缩了一下,她用劲恰到好处地按着他的风池穴和肩井穴。 他又开始闭眼享受,随着她一下一下的按抚,所有的累都消失了。 想不到他看起来身体肥胖,但肩背还是挺硬的,这么一会手都酸了。 “你很会啊。”亓官书夸奖着她。 “那当然,以前我经常给阿卿……”苻紫苏手上停了一下,“我是说我经常给自己按,所以自然而然就学了些手法。” 以前天墨卿经常在外面跟人打,回家之后又被父亲打,身上经常有伤有痛的,所以她为了能让他好受些,专门找了医者学习穴位按跷,还有针灸之术。 可是现在他们越来越疏远,自从他那次离家之后,也再也没有给他按过了,说起来也有数年没有帮人按跷。 第六十九章 他似乎总有秘密 “阿卿……说起来那日客栈也听到你叫这个人的名字,他……是谁啊?”亓官书试探问道。 难不成是延卿? “你不知道吗?阿卿就是惟吉啊。”苻紫苏以为他们很熟悉。 那日看天墨卿明明就是认识他的,以为只是他一贯造作,不肯在她面前明说呢。 “原来是惟吉啊,我以为是……你们很熟悉啊,经常看到你们一同出入。”亓官书听到是他还有些意外。 那日苏雅香楼交谈以后,他冷漠,目中无人的态度,可是被他尽收眼底,怎么会想到他们如此交好,这么看来他俩关系还不浅啊。 “是啊,我和他六岁相识,至今已十四年了,自从……自从我阿爹阿娘离世以后,我和妹妹就寄住在天家,直到我十七岁以后才搬出来,以后我们也不像少时那样亲近了。”苻紫苏多了几分惆怅。 转眼即逝,这么一算竟十多年过去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抱歉,我不知道你爹娘……”亓官书不知她父母已去,冒犯了她。 “没事儿,已经都过去了,阿卿这个名字也过去了,大概……我以后不会再这样叫他了。”苻紫苏洒脱地笑了一下,可心里却没这么洒脱了。 真的已经过去了吗?真的能把他忘了吗? “苏合……”亓官书看出她那倔强是神情,又有一丝落寞,他心里也不是很好受。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吃的。”亓官书转移着她的注意。 “你还会下厨?”苻紫苏惊讶地说。 “当然,可不要小看我了。”亓官书拍着胸脯,自信的说着。 “那我给你打下手吧。”苻紫苏正好不会做饭,既然他想一马当先,又有何不可呢。 苻紫苏拿着吹筒对着灶台吹,被呛得直咳嗽,手一拿开,便看到她嘴一圈都会黑炭灰,亓官书看着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苻紫苏见他突然大笑,不知所以然。 她摸了摸鼻子,沾到了灰,马上跑到水缸里看了看,竟然满嘴的灰。 “啊——”苻紫苏叫起来。 “我帮你擦擦。”亓官书拿出帕子仔细的给她擦着灰。 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苻紫苏抬眼看着他,似乎场面太过…… “不用了,我自己来。”苻紫苏拿过帕子,背过身擦着。 趁着她擦脸的功夫,亓官书已经把菜都烧好了。 “菜要凉了。”亓官书把菜端了出去,放到桌上。 苻紫苏尝了一口,点头称赞,“不错,还不赖嘛,没想到你还烧的一手好菜。” “以前我都是一个人过的,不会下厨那就要饿死自己了。”亓官书笑道。 苻紫苏想起来,“你不是在汴京有亲人吗?为何会一个人过?” “我……我不想听他们整日在耳边唠叨,这才搬出来住的。”亓官书眼神飘忽不定,喝了口酒。 “说起来我还从未听过你父母的事呢,你是怎样一个人,又有过怎样的经历?总觉得你深不可测,好像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苻紫苏很好奇,他们认识也有几个月了,可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他自己的事。 “以后吧,若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关于我的一切。”亓官书看着她。 “为何要以后?”苻紫苏问他。 亓官书敬了她一杯酒,笑而不语。 到底他身上有什么秘密,经常语不对头的。 第七十章 狂眠毒手屠毒人 亓官书来到了一间茶舍,见到熟人,向他打着招呼,“川裕,好久不见。” 他是五年前来到这里认识他的,那时亓官书还住在灵寿镇,算是交情不浅的茶友,他爱上品茶也是因为认识了茶川裕这个朋友。 茶川裕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果然是他的老朋友,“南……不对,你现在叫远之。远之,你可比五年前我见到你的样子圆润多了,可是离开了这里,日子过得太油润了?” 要不是认识他的声音,也是险些认不出他了,当年他可是玉树临风,雅人深致,跟今时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可惜了他那副好皮囊。 “你呀,真是一刻都说不出好话来,还是这么会损人。”亓官书慢悠悠的性子,是怎么都不会生气的。 “你怎么在这儿,事情办完了吗?”茶川裕问道。 他一下严肃了,“还没呢,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还是一贯的皮笑面不笑。 茶川裕知道他不是来看自己的,他可没这么热枕,“虚情假意,昨日听说你去了我的茶园,怎么样?睡得可好?” 他口中幸灾乐祸,可惜没看到他狼狈的样子。 “你还好意思说,你怎么不打扫一下呢,害得我早上起来就腰酸背痛的。”亓官书埋怨着他。 茶川裕耸着肩,“你来也没提前说一声,我当然没时间清理了,不过我听说你带回来一个朋友,怎么没带你的朋友给我认识认识?” “改天吧,对了,子老怎么样了?”亓官书又眼带忧虑。 “还是老样子,在医馆里埋头钻研医术呢,还有,他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你要是去了,可得小心点儿。”茶川裕可是被他砸的一头包,现在还怵得慌,已经好几日都没去看他了。 “他的医术如此高超,还在钻研什么医术?”亓官书不解。 “你去看看他吧,说不定他是太孤独了呢?” —— 尽管离开这儿已经四年了,他还是没有将这里的记忆忘记,所有的东西似乎和他离开时的样子一如既往。 街道摊贩,还有人,都没有变。 唯一变得也只有他。 灵寿县的人几乎无病无痛,可以安享的度过晚年,偶尔有病的也只是那些迁移来这儿的移民,所以放眼望去,全镇也只有一家医馆,而且生在僻静的道上,只有本土人才知道。 很快就到了医馆,他本想敲门,手刚放上去,又收了回去,心里很是犹豫。 该不该进去呢,四年前离开的时候,说好了会带好消息给他的,可是他到现在还什么进展都没有,怎么有脸见他呢。 他背着门,本想离开,突然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砸碎的声音,担心里面有事,便推开门看看。 走进去,发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还有满地的纸碎片。 亓官书来到他身后,双膝跪地,给他磕了一个响头,“南卿拜见太叔师叔。” 老者正是亓官书的师叔,太叔字。 他虽满头花白,可是全身都精神焕发,可谓是老当益壮。 太叔字身子挺得直直的,单手放在后背,本来还在生气,听到他的声音又渐渐平静下来了。 他转过身,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激动的说道:“是南卿?” “正是。” “快,快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亓官书犹豫了一会儿,又起身对着他。 “好,不错,没想到这张脸还保持的这么好,不枉费我的功夫。”太叔字痴狂的笑着。 亓官书有些愧疚,不像现在提这事儿,便换了话问,“师叔方才是为何事生气?” “我在找一样东西,可怎么记不起来了……没什么,人老了都会这样的。” “老?”亓官书觉得他性子有些变了,以前他最烦提老这个字了,他可是从来都不服老的。 “师叔,你的头发怎么会……”亓官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的白发。 五年前他还是满头乌发,就算是老,怎么会这么快就花白了。 “没什么,不过是被人下毒了。”太叔字倒是没把被下毒的事放在眼里,很是平淡。 “下毒?!”亓官书想了想,“可是狂眠毒手,屠毒?” 太叔字点头。 当年亓官书走了之后,屠毒就找到了太叔字,并给一个人下了毒,让他去找太叔字。 他出于人道便救了那人,没想到救了他之后,那人恩将仇报,用进过剧毒的银针刺伤了太叔字。 虽然他当时就把毒给解了,但也落下了这白发。 “又是他!”亓官书握着拳头,狠狠地说着。 几年前,他也中过屠毒下的毒,若没有太叔字救了他,早就入黄泉了。 怕不是他还在记恨我当时没投入他的门下,不愿当他的徒弟,所以又来毒害师叔? 当年他为了家里的事,千里迢迢从嘉禾郡来到灵寿镇找师叔,结果半路碰见了这个以下毒为乐,为毒痴狂的狂眠毒手—— 怎么办,问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师叔的下落,我该去哪儿找他呢? 或者师叔改名换姓,用了别的名号生活? 他正发愁,突然天空落叶飘落,只见一人轻功飞过他头顶,出现在他面前。 “何人!”闻人南卿警惕地退了几步。 “江湖人,听说你要找药王太叔字?”屠毒拿着把羽扇。 “没错,你知道他在哪?”闻人南卿问道。 “你是他什么人,为何要找他?”屠毒没有回他,用着居高临下的态度,仰头斜视他。 “干你何事。”闻人南卿不理他走了。 想走? 屠毒一挥羽扇,一道白粉散了出来,落在了闻人南卿身上。他闻着顿时觉得呼吸困难,手脚无力,身上好像有几千个蚂蚁在咬着自己一样难受。 “你对我做了什么!”闻人南卿撑不住跪了下来。 “这只是对你这个小辈目无尊长的一点小惩而已。”屠毒笑着扇着羽扇。 “尊长?你是什么尊长,给人下毒这么卑鄙的手段,还想让我尊待你?痴人说梦!”闻人南卿痛苦地抓着土。 “还敢口出狂言。”屠毒从手上射出一枚银针刺在他的印堂穴,他顿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七十一章 解毒救人字诛心 “咳咳咳——”亓官书醒来之后,便猛地咳嗽。 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他睁眼一看,见自己身在一个浴桶里,浓浓的一股药味,全身冰冷无比。 本想起身,可任凭他怎么使劲,都不得动弹。 “醒了?臭小子。”屠毒坐在他身后。 “你要对我做什么?”亓官书警惕地说道。 屠毒走到他面前,“做什么?当然是毒死你了,不过我还没想好用什么毒才能难倒那老家伙,在此之前我可不想让你死。” “你什么意思?”亓官书还不知自己已经中毒了。 “什么意思?你这小子该不会不知道吧?你中毒了,还不浅呢,我方才给你下的毒就是压制你身体毒性的药,没想到你有这么多仇家,身上竟然混合着两种毒,可你却还能撑这么久,有趣有趣——”他拍手嗤笑着。 怪不得他一路上就觉得身子很不舒服,总是咳血气虚。 是谁给我下了毒?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你小子运气好碰到我,要不是我听到你认识太叔字,我绝不会救你。” “你不救倒更好,让我就这样一死了之,死得干脆!”亓官书心如死灰,现在死对他来说或许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你这小子,口中说着一心求死,可方才昏迷之际,却口口说着【救我】,心口不一的家伙。”屠毒看着他的神态,简直跟师兄一模一样,就连古板倔强的性子都一样。 “我身上背负着全家六十五口冤魂,却投递无门,无处告状,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痛苦吗?还不如给我个痛快!”亓官书痛苦的喊着。 屠毒目露煞气,拿出一根针刺入他的后颈部位,瞬间疼得他钻心入骨。 随后他提起内力,一掌向他前胸打了过去,亓官书一口瘀血吐在了水里。 他手拿着三枚银针,刺向亓官书的颈部,“想死还不容易?我现在只要把这枚针再刺入一分,你就可以马上和你家六十五口冤魂团聚了。不过到时候你到了阎王殿,见到他们会怎么交代呢?我猜猜……是你没有胆量去报仇,还是你自己太过窝囊,竟连活都没胆子活下去?那你又为什么逃出来呢?费这么些功夫,到头来还是窝囊的死了,何苦来?”他戏谑地笑着。 真是把他的性命当作个玩物一样,不当回事。 真的拿刀在他脖子上,还是会动摇的,他呼吸急促,额头冒汗,却又倔强地不搭理他。 “想想你是为了什么活着,那些冤魂为何而死,你又为何苟延残喘到如今,你现在还想死吗?”屠毒字字诛心地质问着他,好像所有事都在他意料之中一样。 为何他好像对我家的事如此明了?他…… 亓官书本想开口,却发现张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 见他想张口,屠毒提醒着他,“别担心,我刺了你的哑门,最多只是几天说不了话而已,等你什么时候冷静了,想明白了,我再解开你的穴道。” 屠毒把他头顶的针取了下来,“你的毒已经解了,半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动了,好好想清楚我刚才说的话。” 他生平从未救过人,这次破例救亓官书,只是为了一个赌。 三日前,太叔字亲自找到屠毒,要让他救亓官书。 “什么?你让我救他?”屠毒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杀人如麻,怎么有胆把人送到他手中,那不是自寻死路。 “是,我要你救他,他性子倔犟,如今中了毒,定然不会让我帮他,若是我救他,他定不会接受的,而且他家人都被官家抄家问斩,要不是我暗中指引,说不定也会命丧黄泉。”太叔字语气诚恳。 “你知道我的作风,我从不救人。”屠毒道。 “我知道,你以下毒杀人为乐,你不是一直想与我一决高下吗?若是你救了他,我便答应跟你斗毒。”太叔字知道他只有一大憾事,便是不能跟自己比试。 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彼此不服输,现在老了,还是没有分出胜负,他心有不甘。 “他是什么人?你不惜破誓也要救他?”屠毒记得当初他被踢出师门之后,他们便割袍断义,发誓再也不相见,这次竟然为了一个毛头小子愿意出山。 “他是大师兄的孩子,如今师兄已经……”太叔字语带梗塞,“他是师兄唯一的牵挂,所以我才来求你,他没见过你,你是最有可能把他从深渊里拉上来的人了。” 师兄…… 屠毒最敬佩的就是师兄,他从小就待自己很好,可屠毒觉得他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过心善,性子太过镇静,太容易托付真心了,也能预料到他会有今日的地步。 “好,那我就帮你这次。”屠毒不仅是因为那个人是师兄的孩子,也因为他终于等到机会能跟太叔字一决高低,便答应了他。 “多谢师弟。”太叔字敬了他一杯酒。 他冷冽地看向窗外,“我已经不是以前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太叔字,这次你可欠我个大恩情。 第七十二章 谋害太子入刑狱 亓官书拿出父亲给自己写的书信,父亲让他到了灵寿镇再看。 信封都是灰,已经被揉皱了,他拆开来看,书信上滴落的血渍已经变暗沉了。 父亲的字迹一向铿锵有力,这信上却是些许发抖的,能想象到父亲是多么绝望仓促地写下这封信。 【南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随你娘亲往去。今日我等没(mo),只因官官相斗,同室操戈的结果。切记为父对你说的话,冤家宜解不宜结,勿挟仇一辈子。我和你母亲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平安度过此生,切勿涉足官场。出了嘉禾郡之后,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闻人家的孩子,免得招来杀身之祸,去真定府灵寿镇投靠你师叔,他会安顿你的。——父,闻人耆老绝笔。】 父亲,孩儿对不住你,若不是我突然赌气回到嘉禾郡,父亲可能也不会出事了。 一个月前—— 太子肺痨发作,愈发严重,于是去太医院请闻人耆老诊治。 “臣参见官家,参见太子,参见庆王。”闻人耆老仆仆赶来,跪地叩见。 “耆老医官,快来看看太子殿下。”庆王赵恺连忙扶起他,拉他到床前。 太子赵愭昏睡着,面无血色,唇齿泛白,看着不单单是虚弱这么简单了。 耆老查看他的眼睑,又看了他的舌苔,最后才把脉。 他静心闭眼,专注把脉,脉象芤涩,气若游丝,恐怕…… 一定要说个圆满的法子,不然恐怕官家一怒之下降罪。 “怎么样了?”他们上前着急问道。 “太子他……” “耆老直说,吾不会怪罪的。”官家担忧说道。 “敢问官家,太子他可有何隐疾?”闻人耆老问道。 “太子早年一直在战场拼杀,落下了肺痨之疾,吾也一直劝他医治,可他从不上心,一直拖到现在。”官家眼中露着自责之心,若是早些强迫他医治的话,就不会拖到现在,变成这副模样了。 “回官家,肺痨之疾,可大可小,若当时太子能静养个几月,说不定会有所好转,可……”闻人耆老欲言又止。 “耆老,他可是……”官家眼睛红肿,心里似乎有了预兆。 “回官家,臣会开一副药,让太子服下,再以臣独家针法医治,会有所好转的。”闻人耆老写下了药方,让宫女拿去煎药。 “辛苦耆老了,若太子能得以痊愈,朕必定重谢耆老。”陛下听他如此说,才放下心。 “回官家,太子现在的病情很严重,决不能再动武,更不能动气,一定要静养,不能再下床了,若太子再违背医嘱,臣恐怕也无能为力了。”闻人耆老把病情再夸大些,免得他们不当回事。 “吾一定让人看着他,不让他出去半步。” “官家为太子劳心劳力,天地可鉴,天爷一定会让太子好转的,官家,臣要施针了。”闻人耆老坐到床沿,扶起他。 “我来帮忙。”赵恺坐在太子前身,帮他扶着。 闻人耆老打开药箱,拿出金针,用小瓶里的酒擦了一下蘸了一下,开始施针。 他找准穴位,从背部第三胸椎棘突下,左右旁开二指宽处的肺俞穴按了一会,然后又按了中府穴一会儿,又刺入复溜,大概留了一刻钟的时辰,才拿了下来。 施针之后,太子的气色好像有所好转,不像之前那么苍白了。 “太子他何时能醒过来?”赵恺道。 “回庆王,可能要到夜里才会睁眼,到时候给太子喝下药汤即可。” “好,我知道了,我会吩咐宫人去做的,劳烦耆老走一趟了。”赵恺谢道。 “庆王多礼了,若无事,臣先告退。” “等等耆老——”赵恺叫道。 “庆王有何吩咐?”闻人耆老又回身楫礼。 “王妃前几日一直身子不适,今日得闲正好陪我一同入宫了,想请耆老替她诊治一番。”赵恺被太子突然病倒的噩耗给吓坏了,差点就忘了这茬儿。 “是,臣遵命。”闻人耆老跟着赵恺一路走到他的宫殿。 ——————— 待他出宫后,已经是入夜了。 “耆郎,太子怎么样了?”夫人母莲心见耆老回来,马上问道。 “太子肺痨多年,恐难根治,不过我已银针施治,再加上汤药调理,还能撑上数月,不过数月之后……”闻人耆老也是发愁。 “那官家到时候会不会加罪于你?”母莲心忧心忡忡。 本来进宫看诊就是危险重重,稍加不慎就会降罪,若是治不好太子的病,怕到时候会加罪闻人家。 “官家仁厚,断不会因太子而怪罪我的。” 天下人都知官家心善,怎么可能因为命数而滥杀无辜呢。 “南卿呢?他还没回来?”闻人耆老没见他的身影,便问道。 昨日他们大吵了一架,还没与他说和,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可他们这对父子看着温和,实则都是犟脾气,谁也不服软。 “哥儿他……回老家去了。” “这孩子还是这么不定气性,只是说他几句,动不动就要出走,以后还怎么得了!”闻人耆老生气地拍着桌案。 离家出走那一套,他孩子时候就在玩了,到南卿这里已经不稀奇了。 “耆郎,别怪他了,我给你准备了银耳莲子羹,静心降火,你也累了一天了,尝尝吧。”母莲心端给他羹汤,好让他消消气。 刚送到嘴边,门口闯入了一帮穿着官服的人带刀持入。 “什么人!”闻人耆老站了起来。 “三法司办案!奉官家口谕,来捉拿谋害太子殿下的真凶!拿下!” “谋害太子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闻人耆老不由分说便被枷锁给锁了起来。 “我等只是奉命办事,有什么话,跟大理寺少卿说吧,带走!” “耆郎,耆郎!”母莲心被手下给推倒在地,看着他们走了。 —————— “三天过了,看你的身体好多了,想清楚了吗?”屠毒问道。 他把亓官书后颈处的银针拔了出来,他猛咳了几下,马上戒备退后,“你是什么人,为何要救我?” “狂眠毒手,屠毒。” “狂眠毒手?”亓官书想了想,好像在哪儿听过。 “我认识你父亲。” 亓官书没有说话,还沉浸在悲痛中。 臭小子资质不错。 屠毒看着他的身板,他又是师兄的孩子,应该比其他蠢人聪明些。 “来拜我三拜。”屠毒说道。 “凭什么?”亓官书觉得他莫名其妙。 “我看上你了,决定收你为徒,当然要拜我了。”屠毒含笑说道。 “你看上我了?我还没看上你呢,不拜!”亓官书仰头傲娇地不看他。 “不拜?”屠毒冷笑一声,丢出暗器打中了他的肩膀。 他吃痛地捂着他的肩。 “你要是不拜我为师,我就杀了你,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你生不如死,你可想清楚了?”屠毒威胁着他。 亓官书冷哼一声,还是没有理他。 “岂有此理!”屠毒伸手,本来想打他,可想想打坏了还要自己医治,不值当。 第七十三章 推落山崖人归去 “南卿,你回来看我,可是报仇了?”太叔字问道。 “南卿无能,至今还未有任何进展。”亓官书愧疚地低下头。 太叔字和蔼的笑着,“不怪你,毕竟皇宫也不是这么容易能进的,当年耆老也是机缘巧合下救了庆王,才破格入了翰林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急不来的。” “不过好在八月之后皇商招茶,到时候我若被选中,便可入宫了。”亓官书道。 “好,坐吧。”太叔字请他入座。 “听说师叔近来一直在钻研医术,师叔的医术一直是非常精湛,为何还要如此刻苦?” “傻孩子,这学医之术哪有可比的,正所谓学海无涯,若是把你关在一个地方,什么人都见不到,没有人来督促你浆洗,你可以随便装着很认真的样子洗,也可以毫不懈怠的洗,最后你会发现认真洗的那件衣服非常干净。这人呐,也不是生来就是无所不知的,也不要瞧不起那些琐碎的事,只要把他们干漂亮了,要不拘小节,忍辱负重,才会成大事,知道吗?”太叔字跟他说着大道理。 “南卿知道。”亓官书被他这句话受了启发。 太叔字喝了碗茶,突然想起一事,“对了,前几日我一直在研究针灸之术,想起你父亲生前可是最擅长了,不知可有教你什么?” “针灸之术?不满师叔,我从小就顽劣得很,父亲也是整日治病救人,所以我并未学到什么本领,真是愧对家父的教养之恩。”亓官书虽然是一代神医的儿子,可他走的早,并未得其真传,耆老也没个传人,最得意的针灸之术就此落寞,真是一大憾事。 “听说他生前一直在撰写一本关于灸法的书籍,不知你可有看到?”太叔字试探问道。 亓官书挠着脑袋,仔细想着,“灸法之书……”他摇摇头,“好像没看到。” 看他神情,应该是没说谎。 “师叔为何会问这个?那本书怎么了?”亓官书怪哉。 “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了,你就先回去吧,不用照看我了。”太叔字捂着脑袋,回屋里了。 “南卿告辞。”亓官书楫礼后,便离开了。 师叔为何突然提起那本书呢?难道与父亲的死有关? 太叔字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本书,是未写完的半本,上面写着《备急灸法》四个字。 这残缺的半本灸法未得精髓,看来还有一本放在别处了。 找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找到另外一本,他的心思真是缜密,那半本到底在何处呢? 亓官书骑马来到山崖下,来到一个用石头堆起来的石堆。 摆的很整齐,像是人为的。 他跪在地上,扣了扣头,把带来的酒撒在地上祭奠,“时隔四年,远之兄,你在地下过得好吗?还是要多谢远之兄的换脸之恩,要不是你,我也回不了汴京。放心吧,你的家人我都有好好照顾,不过……令堂她在六年前就已经仙去了,相信她阴德深厚,远之兄和令堂定会投个好人家的。” 五年前,他路过永宁州,本想去找师叔,结果遇到亓官书,交谈过才知,他本是太原府永宁州的知县,身负朝廷重任,有机密要案要去临安面圣,唯恐会有叛徒细作,这才微服出巡,亲自去临安。 “说了这么多,还未报上姓名呢,在下复姓亓官,单名书,字远之,不知南卿兄去往何处?”亓官书问道。 “我,要去灵寿镇。”闻人南卿道。 “灵寿镇离本县挺近的,若徒步大概两三日便能到了。”亓官书指着他前面的路。 “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告别。”闻人南卿虽然觉得与他凯声同气,但是殊途不相同,再加上他身上有仇要报,也只能告别了。 “那我们有缘再会吧,告辞。” 他们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就此分开了。 闻人南卿走到河流旁,歇歇脚,突然听到山崖上好像隐约有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 他抬头看去,悬崖虽不算高,可今日天气也是云屯雾集,根本看不清。 他走上前,本想拿自己的行装,结果从天而降一个包袱,随之一声惨叫,只觉得上面有东西掉下来。 抬头一看,竟是人掉了下来。 “远之兄?!”闻人南卿见他掉下来,忙上前扶他。 可他从下跌落,七窍出血,已奄奄一息。 “南卿,帮我一个忙……”亓官书指着一边的包袱,“里面有朝廷机密……不要……不要告诉任何人,帮我交到官家手中,告诉官家有……有……” 话未说完,他手脚一登,头垂了下去,咽气了。 “远之,远之!”闻人南卿摇着他,可人已去,没有半点生机。 他看到他手上紧握着一个穗挂坠,拿了起来,看着应该是绑着什么东西,但现在却丢了。 难不成是之前他跟我说过的那个朋友的生辰贺礼?可那块玉佩去哪儿了? 过了一会,他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马上拿起他的包袱躲了起来。 是两个蒙面人,他们拿着大刀,看他确实死了,又打开地上的包袱。 “怎么没有?”蒙面人翻着包袱,里面只有衣物和银两。 “不可能,他一定把证物藏在什么地方了,他千里迢迢出门,不可能什么都没带。” “先把这包袱带回去,好向主子交代。” “我们走。” 闻人南卿等他们走远了,才出来,在他旁边堆了个石堆,以忌慰亡魂能早登极乐。 为了他们不再来,他把亓官书的尸首带离了崖下,找了个隐秘的地方把他埋了。 “远之兄,你放心,我会把里面的东西交给官家的,你安息吧。”闻人南卿带上他的包袱,离开了这儿。 第七十四章 改头换面为报仇 半月后,他终于找到了师叔,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医馆,“师叔……” “南卿?发生何事了?”太叔字扶着他。 “我……中了屠毒的毒……”说完他便晕了过去。 他煎了药给闻人南卿服下,过了半个时辰他才醒。 “南卿,你醒了。”太叔字把他扶起来。 “师叔。”闻人南卿坐了起来。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屠毒会下毒害你?”太叔字明明让屠毒救他的,为何又遭他毒手。 闻人南卿握拳气道:“那屠毒真是个疯子,他见我资质不错,便想收我为徒,我三番两次不答应,结果他怒了,给我下了毒,还给我抛到灵寿县,幸好我命大,找到师叔,多谢师叔救命之恩。” “叔侄之间不用多礼。我看那屠毒就是想给你下毒,给我出难题,好让我出手救你,没想到他还是如此心狠手辣,你受苦了。”太叔字也没想到屠毒居然不守赌约,明明已经救了他,还给他下毒,就为了一比高下。 “我倒没什么,可我家……”闻人南卿哽咽地说着。 “我已经听说了。你父亲一生救济为怀,慈悲心肠,他的医术也是得师父真传,一定不会误诊的,如今你父亲母亲被抄家斩首,这其中必有缘由。”太叔字不相信师兄这么医术高明的人会把人医死。 之前还在师父门下的时候,师傅也是喝酒误判病情,还是师兄给即时改正的,而且师兄说了行医之人应当忌酒,所以更不可能误诊。 “师叔也觉得家父是被蒙冤陷害的?”闻人南卿也是这样想的。 他见过父亲救人的样子,就凭几枚针便能把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不可能是他医死了太子。 太叔字点头,“起码太子一死,定不是你父亲所致,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我父亲一生心善天下,如今含冤墨白,我定要找出陷害父亲的凶手,替他报仇。”闻人南卿紧握双拳,暗暗发誓。 “太子刚薨,若你现在回去肯定会被抓的,你又怎么进的去城门呢?”太叔字觉得此举不妥,太过冒险。 “我……”闻人南卿想了会儿,“师叔可会易容?” “这可是我的拿手活儿,你想易容进城?”太叔字问道。 “我要改头换面,换一个身份活下去。”闻人南卿想到了一个人。 “你想变成什么人?”太叔字问道。 闻人南卿执笔在纸上画着亓官书的模样。 远之兄,借你的模样一用,我身负家仇,你有国恨,我们一起合力定能找出凶手,切莫怪我。 画上的人惟妙惟俏,就像是真的一样。 “这个人是?”太叔字问道。 “他是永宁州知县,也是谏议大夫的独生子,他在途中不慎跌落山崖摔死了,用他的身份再合适不过了。” “好,那你可想清楚了,换脸之后,你就得一辈子以这个人的面貌活着了,再也变不回以前的样子了。”太叔字再次确认他的意愿。 “我想清楚了。”闻人南卿点头。 杀父之仇与换面之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过了两个时辰,终于结束了。 闻人南卿脸上被裹着白布,看不清样貌。 “等过一个月之后你的脸就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一个月之内我会用药材帮你调理好,我会帮你换药,脸没好的时候就不要出去了,免得暴露。”太叔字清洗好手之后,便出去帮他煮药去了。 他只觉得脸火辣辣的,很是刺痛。 为了报仇,只能隐忍。 第七十五章 余未染陷害清白 苻紫苏在山里无聊,便出来逛逛。 她正游神呢,迎面跑来一个小娘子,撞到了她。 可没撞倒她,却把那小娘子给撞倒了。 她眼中含泪站了起来,苻紫苏以为是自己把她弄哭了,连忙道歉,“抱歉小娘子。” 那小娘子没说什么,眼神很是慌乱地瞧着她后面,忙慌的逃走了。 “这小娘子,真奇怪。”苻紫苏呢喃自语。 不一会儿,又有一群人在街上跑着,貌似在找人。 难不成那小娘子是在躲他们? 苻紫苏摇头叹息,又接着往前面赶去。 “听说了吗?今早传出余家姑娘与王家小公爷有染。” “真的假的?余家姑娘可是我们镇0p里第一才女,这长相还是一等的美貌,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我听说那王家公爷当着余家所有人的面,拿出了余家姑娘的肚兜,你想想,这么私人的贴身衣物,若是他们没什么,怎么会在王家公爷的手中,他们定是行了苟且之事!” 苻紫苏听着他们说的闲话,吃惊地瞪大了眼。 怎么这小镇里也这么乱,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有,这风土人情,还真是挺……风土的。 本来还想逛逛,结果被他们扫了兴。 还是回去吧。 她路过湖边,却看见一个姑娘,慢慢地往湖里走,湖水已淹没了她的肩膀。 “小娘子别往里面走了,再走就要被淹了!小娘子——”苻紫苏朝她喊道。 可她心如死灰,并不想回头。 眼看着湖里已经不见人了,恐怕已经被淹了。 “哎呀!”苻紫苏着急跑到湖边,慌乱脱了鞋袜还有外袍,憋足一口气跳了下去。 苻紫苏吸了一口,潜下水找人。 她找了一会,冒出头,抱着已经昏迷的小娘子往岸上游去。 “小娘子,小娘子,小娘子醒醒!”苻紫苏摇着她,可没有半点反应。 幸好她知道救人的法子,她把她身体放平,按压着她的胸膛,把水给按出来。 “小娘子?”苻紫苏拍了拍,还是没醒过来。 有了,给她渡气。 她把她的头扬起来,捏着鼻子,向她嘴里渡气,随后又松开了她的鼻子,接着反复渡气和按压她的胸膛。 数次过后,她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把肚子里的水都吐了出来。 “你为何要救我!”余家姑娘余未染边咳嗽,便委屈的哭着。 “小娘子为何要想不开投湖自尽呢?” “你知道什么!你这样救了我,还不如让我去死!”余未染说着便要起身,还想要去寻死。 苻紫苏怕她再有三长两短,拼命抱住了她,劝阻道:“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可也不用投湖自尽这么傻啊,这世间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小娘子有什么事大可跟我说,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你帮不了我,帮不了我的……”余未染声泪俱下,抱着她的胳膊,悲伤的无法自己。 方才听到的余家姑娘的事…… 莫不是,她就是余家姑娘? 苻紫苏安慰她,“余姑娘,那些人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就是些地痞无赖,胡说的……” “这件事都已经传遍了灵寿县,如今我名节尽失,连我阿爹都不信我,我就算回去也没法活了……”余未染捂着脸哭着。 她整日在家里呆着,又怎么会与王家公爷有染,明明是王家公爷看上了她,诬陷她的清白,好威胁余家把姑娘下嫁于他。 “不管别人怎么说,但我相信小娘子是清白的。”不管怎样,她还是先把她稳定下来再说。 “你相信我?为什么?”余未染有些不敢相信,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便相信她。 “没有为什么,你不要想着有多少人在说你闲话,你要想着现在还有一个人无理由的相信你,那便够了,只要你没做那种事,但凭他人评说又如何?所以你千万不要寻死,知道吗?” 听着她的话,余未染渐渐平静下来。 “小娘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帮你想办法。” “事情是这样的……”余未染擦着泪,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余府家丁拿着棍棒把她们围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苻紫苏站了起来。 “王法?这是我们余府的家务事,王法管不到我们,还轮不到你个外人管!带走!”他们毫不客气地把她捉了起来。 他们人多势众,硬来只会吃亏,苻紫苏也只能眼看着人被带走了。 女孩子家清白最重要,那小娘子如今被诬陷,余府人为了他们府邸的名声,看来是不会放过她。 可我一个外人的确不能管,也管不了,只求那小娘子能平安脱险吧。 “放开我,放开我!”余未染被他们绑着,不停的挣扎。 到了厅堂,下人才把她按在地上跪着。 她看着厅里大大小小一家人全齐了,看他们的表情全都是幸灾乐祸。 “你这不孝女还嫌不够丢人,竟然还跑到外头,让人看我们余家笑话吗!”余老公爷气愤地拍着桌案。 “父亲,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和王家……” “住口,你还有脸说?现在全镇人都在议论你呢,还管你是不是真的清白!”二房小娘还在煽风点火。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给你,一个,是我给你一瓶毒药,你现在就以死谢罪。” “我……我不想死,父亲……”余未染还想着就她命的郎君对她说的话。 还有他相信我呢,我不能辜负他救我的这片心。 “若不想死,那就嫁给王家小公爷,到时候就说你们早有婚约,外人也就不会说什么了。” “王家小公爷他根本就是胸无点墨的白丁,而且他还是个拐子,我不嫁!” “不嫁也得嫁,王家婚帖聘礼都给了,七日后大婚。” “父亲,我不嫁,我不嫁!”余未染已经没有了端庄,磕头哀求着父亲。 可他并不心疼,也不理睬,“来人,把姑娘请回屋子,七日内不准踏出门一步,否则小心你们的狗腿!”余老公爷命令道。 随后四个下人把她绳子解了,押回房里。 第七十六章 炒茶工序颇复杂 “回来了?”亓官书在坐在门外的亭子里。 “你怎么弄成这样子?”亓官书看到她全身湿答答的,连头发都湿了,很是狼狈。 “我跳进湖里救人去了,不说了,我先去换衣服。”苻紫苏提着衣裳,难受极了。 等她换好之后,才发现他已经做好饭菜在等她了。 “你今天去做什么了?和你的朋友谈的怎么样?”苻紫苏问道。 “还不错,我已经想到茶商对策了。”亓官书回来之后经过开导,心情也好了很多。 “什么对策?”苻紫苏好奇问道。 “明日告诉你。”亓官书故作神秘。 “哦?”苻紫苏挑眉。 还真是有点期待呢。 不知道那姑娘怎么样了…… 苻紫苏担心一夜都没睡好,一早就在亭子里打坐静心。 “天爷保佑,希望好人有好报,那姑娘能没事,这么美的姑娘,要是出事,那可太可惜了。”苻紫苏默默念叨着。 亓官书慢慢走到她身后,拍着她的肩,“什么可惜啊?” “哎呦,吓我一跳!”苻紫苏被吓得抖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做了什么亏心事?”亓官书逗着她。 “我才没做亏心事,只是打坐太认真了,没注意到你,你昨日不是说那个对策,你要做什么?”苻紫苏连忙站起来。 “跟我来。”亓官书走到茶园里。 苻紫苏看着这一大片茶园,疑惑地看着他。 “我之前就是被这片茶园里的茶所吸引,所以才决定做茶商的,就是想把这灵寿县的茶传播到大城里,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提高灵寿镇的收入,也为他们的茶美名远播,而我也可以借着这茶跟皇商合作。” “原来如此,这也不失为一个三全其美的好法子。不过,要怎么开始呢?” 亓官书做着手势,一直翻着。 她歪头看着,摇摇头。 根本没看懂。 “采茶。” “啊?这……这么多茶叶,都要采吗?” “当然不是全部的茶叶了,这里可是有十亩茶田,单凭我们怎么可能给采完呢。我们只是试试效果,如果好的话呢,我们再请人采。” “原来是这样……” “你平时这么聪明,怎么这回却转不过弯来了?” “那茶这块我当然不如你了,你也得挑我擅长的嘛。” “那采茶不用什么技巧,你一定会擅长的。”亓官书道。 “没问题。”苻紫苏走到茶树旁,刚要摘,又被他拦住了。 “又怎么了?”苻紫苏顿住了。 “恐怕你不知道我采茶的规矩,我所有的茶叶都是用少女的朱唇采摘的,这少女的朱唇清纯柔美,不像手一样粗糙,还经常碰到一些腌臜之物,也不会破坏茶叶的根茎,炒出来会更加香甜。” “没想到采茶也这么多讲究,少女的朱唇……”苻紫苏突然醒悟,紧张说道:“少女的朱唇,我又不是姑娘,哪来的少女朱唇!” “我知道,虽然你是郎君,但是经我这几日观察,我发现你的唇很细柔,可能比一些姑娘家的唇都要软,应该会好用的。”亓官书说着还盯着她的唇看着,好像还很自豪自己观察入微的本事。 软?好用?这是话? “那你干什么呢?”苻紫苏问道。 “我准备后面的工序,放心吧采茶很轻松的,不过要注意一下,茶叶厚度不同也要分开放,到时候炒茶也会轻松些。” “我知道了。”她虽然心中不满,可他好歹在路上也救了自己,而且还愿意帮自己赎回玉坠,就这份情,就是采采茶这么点小事,她还是能做的。 她笨拙的撅着嘴采着茶的样子,实在好笑,他见了忍不住笑了。 真是可爱。 等会儿我一定要喝个几壶茶,不然可对不起我这么费力采茶。 “够不够?”苻紫苏满头大汗,拿着满是茶叶的竹篮给他看。 “辛苦了。”亓官书楫礼谢道。 “没事,应该的。”苻紫苏用袖子擦着汗。 亓官书递给苻紫苏手帕让她擦擦汗,她愣了一下,又接过手帕。 “接下来是要炒茶吗?”苻紫苏问道。 “这回聪明了。”亓官书夸奖着她。 苻紫苏骄傲地仰头。 “不过还要等一会儿,我们还要把采来的茶叶放着晾晒会,待青气消散,叶子变软,茶叶里外水分干了之后,便可炒制了。”亓官书拿出了几个簸箕把茶叶平摊开来放在专门凉茶叶的屋子里。 苻紫苏点头,坐在亭子里休息,等着晾好。 原来不是直接炒的,真讲究。 她打着哈切,撑着头,在石桌上眯了一会。 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见她撑头睡着了。 怎么又睡了?他真是逮着机会就要睡,有这么累吗? 仔细看来,他这人英气中又带着几分柔美,近看面庞很是精致,竟没一丝瑕疵,天下真有这样的美郎君吗?还是我见识太短,坐井观天了? 本来还在欣赏她的睡颜,结果她嘴角一道哈喇子流了出来,真是煞风景。 亓官书憋着笑,什么都好,就是这睡相可真不怎么样。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亓官书在旁边一个只有木桩和铺着草的屋顶的草房里,已经热锅准备炒茶了。 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少的了我? 苻紫苏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就怕自己错过哪个步骤。 茶灶上除了三口大锅,柱上还挂着用竹毛制成的小扫把,不过那茶帚好像已经放了很久没用了,上面都积灰了。 除了那个就只有待炒的茶叶了。 “你什么工具都没有怎么炒茶?” 他摇着手,“我有手啊。” “不会烫到吗?”苻紫苏见他赤手入热锅,有些担心。 “烫是烫,不过也烫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只有用手炒出来的才不会破坏茶叶,而且和茶帚炒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用手在锅中旋转炒拌,叶子也跟他的手一起旋转翻动。 手转得很快,每片叶子都要受力均匀,结合之后,抖散茶叶,也就半刻的功夫,他把茶叶都拿了出来。这会儿叶子叶质变得柔软,叶色呈暗绿色,生锅杀青也就完成了。 又扫入第二口青锅,继续第一步的手法旋转翻炒,不过用的力更大了,叶子随着他的手在锅内摩擦,慢慢搓卷成条,随后又抖散茶团,待叶子透发热气。 这时茶汁被炒出,粘着叶面,他觉得有些黏手的感觉正好的时候,又把茶倒入了第三口熟锅。 此时的叶子已经较为柔软,他端着锅把转着,又贴着叶子揉搓起来。 现在的温度虽比前面两口锅要低,可叶子因为翻炒也差不多都缩小了很多,这么贴着锅壁,看着真是很烫,苻紫苏皱着眉,自己都有些心疼了。 没想到炒茶都是这样炒的,真是开眼了,不过这样炒法,太费手了。 第七十七章 才艺过人叹无颜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在洗手了,茶叶也出锅了。 “这就好了?”苻紫苏走到他身边。 “炒茶这步骤是好了,接下来还要二烘一堆,这些事交给我来吧。我们炒得少,大概再过两天就能品尝了。”亓官书端着湿漉的手。 苻紫苏拿出手帕给他,眼里全是敬佩,“之前我看过你做茶煮茶,只觉得精巧复杂,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制作茶叶的工序也如此复杂。” “那你制香也是如此,跟我这个工序应该不相上下。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得来不费工夫的道理,所以我们更不能浪费所得之物。” 须知,每一个成品背后,经过多少汗水和努力,是我们想象不到的,所以更不能随意评判,抛弃浪费。 “远之,你可真厉害!说的话都好有道理。”苻紫苏对他更佩服了。 若是刚认识他那会儿对自己说这些话,她定不会钦佩他。 可几经周折,才发现他是才艺过人,会做茶,会制茶,还能干,肯吃苦,懂隐忍,待人友善,舍身为友,为她两肋插刀,总是一股好性子。 “你这是夸我?”亓官书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没夸过你吗?”苻紫苏啼笑皆非。 “除了茶楼那次,可劲是【臭脸相对】,能听到你为数不多的夸奖,在下真是荣幸之至。”亓官书坐正楫礼。 苻紫苏抿嘴笑着,“那我真是不知好歹,从今天开始呢,我就每天夸你一句。话说啊,你这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是才艺大过样貌,现在看你,真是比刚认识你的时候顺眼多了。” “你说我长得丑?”亓官书刚高兴一下呢,又被当头一棒打矮了。 “也没有说长得丑吧,怎么说呢……”苻紫苏咂着嘴,“当今男风盛行柔美之气,个个不是精壮,就是阴柔,少有你这样的特例……”她上下打量着他。 “我……我这样的?我这样怎么了?想当年……我年轻那会儿,也是个英俊潇洒的翩翩美少年,只不过几年前……”亓官书突然噎住了,“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也不是他夸大,想当年他还没有换面之前,在嘉禾县,谁都知道他的才貌双全,玉树临风的俊模样,现在为了变得和亓官书一模一样,不得不胡吃海塞的变成了一个膏人,怎能和当年的风采相比。 苻紫苏偷笑着,“你现在还年轻呢,就在怀念年少时的模样了,说明你年少时也就……那样吧。” “嘿……”亓官书有些急眼了。 “哎呀,开玩笑的,我是真不介意你的样貌,再说就算介意,也还是你未来的娘子,哪轮得到我呀。”苻紫苏变得又正经了。 再提这个,就是自取其辱了,亓官书站了起来,“算了,不说这些,到进食的时辰了,我去烧饭。” “等一下,我去吧。这几天都是你做,我都没下过厨,怪不好意思的,你去换身衣服吧。”苻紫苏难得体贴他,肯亲自下厨。 “好,那就辛苦你了。”亓官书回到屋子里。 好了,现在是要干什么呢? 苻紫苏已经把菜切好备用,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 “应该是先放入油,再放菜,后放盐,应该是这样吧?”苻紫苏虽然会做些糕点,可从来没炒过菜,所以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咦~” 滋啦作响的油溅了起来,吓得她拿起锅盖,身子是有多远躲多远,只剩一个手在孤独奋战。 这时亓官书正好换好衣服,看到她在与油打战似的,那胆小如鼠的样子与她平日傲娇完全不一样。 能见到她这样子,还真是难得。 “还是我来吧。”亓官书想要拿过铁勺帮她。 “不行,我都说了我来做了,怎么能让你动手呢。”苻紫苏一边缩着,一边还强撑着。 “那这样吧,我帮你炒,你调味,这样也算是分工合作了。”亓官书想了个能让她接受的办法。 不过调味是炒菜中最重要的一步,这一说是灵魂。 “好法子。”苻紫苏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 亓官书从容地炒着,快熟的时候便让她放盐,自己又转身去水缸里舀了一碗水。 等转过身的时候,真好看到苻紫苏手一抖,差不多把一罐的盐都倒了进去,亓官书像是被定住似的,一动不动地睁着大眼看着她,似乎她还不知道放多了那么【一点点】。 这是炒盐加配菜吗? 他皱着眉,咽了下口水,看着就咸。 “还要再炒一盘吗?”苻紫苏还信心满满。 有他在,突然觉得好像开灶可不是这么难得事了。 “啊?还来一盘?”亓官书看着已经盛好的菜炒盐,现在还在流口水。 “我觉得够了吧?!”亓官书紧张的说着。 “啊?你胃口这么小吗?就一盘够吃吗?” “我……我最近茹素,减肥。” “那好吧。”苻紫苏把菜端了出去。 亓官书颤抖地夹着,又收回了手,问道:“还是你先吃吧。” “我午时吃得饱,还不饿呢,你吃吧,我专门做给你的。”苻紫苏道。 “吃啊。”她期待的看着他的反应。 “好。”亓官书忐忑地夹了一箸,拼命地咽着口水。 但又看她如此期待,不忍戳破她的心意。 死就死吧! 他心一横,眼一闭,夹菜吃了进去。 一进嘴里就不行了,他痛苦的挣扎着,面部抽搐。 简直是咸的不能再咸了! “你,你怎了?是不好吃吗?”苻紫苏看他表情实为痛苦。 “不是,我……胃痛。”亓官书随即摸着他的肚子。 “那怎么办?要去看医者吗?”苻紫苏觉得他的病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不,不用,大概是太累的缘故,我休息一下就可以了。”亓官书趁机放下了箸。 过了一会儿,他转移着话题,“对了,我们来灵寿镇也差不多有七日了,若是没什么差错的话,我们三日后便可回汴京了。这几日你可以到处逛逛,灵寿镇也是有很多特产的,到时候可以带给你的涵栢姑娘,让她开心开心。” “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几日一直在茶园里忙着,都没好好走走逛逛,也该放松放松了。 第七十八章 互换衣衫变新娘 什么事这么热闹? 苻紫苏买好了一些【特产】,便听到后面人都聚了起来,站在两边,随后听到敲锣打鼓还有鞭炮齐鸣的声音。 她寻着声音,凑到他们外面听着热闹。 “余家姑娘可真可怜呐,你们是没瞧见,刚才我看到她被五花大绑地绑进王家啊。” “那她也是自作孽,谁让她还未入王家的门就和未婚夫私通,虽说那是他是未过门的娘子,可还没进门呢,就敢做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让王余两家面上难堪。” “你们还在这儿说呢,今儿王家请百家来庆祝,去晚了就没地儿了,快走啊。” 余姑娘她嫁人了? 一定不是自愿的,哪能被五花大绑地绑进去呢。 她还没进门,王家就敢这么对她了,进了门还了得! 不行,上次我就让她被人带走,这次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她入苦海。 我得去看看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苻紫苏把她刚买的特产礼物都当做贺礼送给王府。 “贵客来参加我王家的喜事,是我王家之幸,贵客请。”来参加的人都是些贪便宜的人,王家下人见这么贵重的礼,马上以礼相待。 她就这么进了王家。 可是新房在哪儿呢? 正当她发愁的时候,看见王府的婢女拿着酒水往酒席相反的方向走去,于是她就偷偷的跟着她们。 她们在一间房出来,还语带惋惜,“可惜了新娘子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要嫁给我们家小公爷。” “嘘,你不要命了?我们可都是王家的婢女,要是让大娘子听到了,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快走吧。” 这里应该就是新房了。 苻紫苏躲在墙角里,等她们走之后再伺机进去。 此时余未染倒在床上,手脚都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嘴也被堵住了,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没用。 本来她还在努力起身,突然听到嘎吱一声,她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该不会是……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余未染紧闭双眼,一双手哗的一下把她是盖头给掀开了。 “余姑娘,是我。”苻紫苏叫着她,是从外面的窗子爬进来到。 她睁开眼,一看到是几日前救了她的郎君,眼泪马上出来了。 苻紫苏帮她把绳子解了,余未染像看到大救星一样抱住了她,“恩公,救我,他们……”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这就带你出去。”苻紫苏拉着她的手,在里面看着外面的情况。 现在天还是亮的,若是带着一个新娘子,未免太招眼了。 虽然我有武功在身,可是还不知道王家有多少人手,到时候若打起来,怕寡不敌众。 “郎君,我们怎么逃出去?”余未染问道。 苻紫苏想了想,有了。 “我们互换衣衫,你换上我的衣袍,我换上你的新娘服,你装成我走出王府,我则扮成你,等天黑的时候我再逃出去。” “不行,王家的人心肠歹毒,若是被发现新娘变成别人,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恩公救了我的命,我怎能再让恩公为了我身陷险境,我不能这么做。” “那你是想嫁给王家公爷了?” “我……”余未染摇着头。 “那就听我的,换衣衫。”苻紫苏先把衣衫脱了下来。 余未染走到屏风后面,两人互换衣衫。 真美! 余未染看着她穿新娘妆的样子,简直比小娘子还要美。 若不是知道他是男的,怕是自己也会误会他就是个美娇娘呢。 “现在外面都是吃酒席的人,此时趁乱出去,一定不会被发现的。”苻紫苏道。 “那你怎么办呢?”余未染担心她帮了自己脱不了困。 “我有武艺傍身,再说我是男子,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苻紫苏叮嘱她。 “那恩公小心。”余未染走出门去。 果然有奸夫! 在屋外,大夫人的贴身婢女春儿暗中监视着附近出入的人,等了很久,终于等到新娘子的姘头了。 她赶忙回大夫人屋里禀报,“大娘子,你让我盯着那贱人真的外头有人,才刚拜完堂,那姘头就等不及往新房里去了。大娘子,可要春儿把人抓来?” “人是一定要抓的,不过不是现在揭穿,等到了晚上,好戏才台呢。”大娘子王周氏戏谑地说道。 等人都到齐了,就能看到奸夫出逃新房,小妾自尽的戏码了。 天已微暗,苻紫苏开了个门缝看外面的情况。 幸好空无一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她四处观望,谨慎地走着。 不好,有人! 苻紫苏又躲了起来观察。 是王家的人,他们所有人都一路跟着王小公爷到新房门口,大夫人笑道:“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可要好好努力,争取早日给我抱上孙子。” “我知道了,母亲。” “好了,不要在这里围着了,大家散了吧。” “不好了,不好了!有贼闯入!”从外面传出一阵声音,随后压上来一人。 是余姑娘! 苻紫苏紧张地看着被压上来的余未染。 不应该啊,她怎会被抓呢? “爷,我方才看到,看到这贼人是从爷您的房里出来的。” “我不是贼!”余未染抵抗着。 “不是贼?那就是姘头了?爷您看看~那贱妾真是不知廉耻,竟然偷腥偷到老爷面前了,还在新婚之夜做这种不知廉耻的腌臜事,这不是在打爷您的脸吗?”二房小娘上前拉扯着他的袖子,仿佛受委屈的人是她一样。 “是不是姘头,问问那贱妾就知道了!”王家公爷忍着气,踹开了房门,进去看了看,结果空无一人。 “人呢?!”王家公爷生气问道。 “这……刚才还在里面呢,怎么突然就没了?”媒婆擦着汗,紧张地说着。 “来人,给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贱人!”王家公爷命令道。 “是。”下人拿上家伙就出去找人了。 “爷,那这个人怎么处置?” “把他先关到柴房,明日一早送官严办!”王家公爷道。 他可是花了重金聘礼,余家人才答应的,如今新娘子跑了,这么白花花的银子都打了水漂,能不生气嘛。 第七十九章 扶苏帮再次相救 余未染被重重摔到地上,被关进了柴房。 幸好天色昏暗,看不清这张脸,不然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过了多久,从侧窗里爬进来一人,原来是苻紫苏撬了窗进来的,她收齐了短刀,替她解绑。 “恩公?你为何……”余未染以为她已经离开王家了。 “多说无益,快走!”苻紫苏拉着她的手腕,扶着她再次从窗户逃出来。 王家的下人大多都去追逃跑新娘子,所以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逃出去,也是最合适的时机。 当时苻紫苏绕了一圈,发现后门无人看守,于是她带着余未染往后门走。 没想到这个时候,突然被人呵斥一声,“站住!” 随后,王家的人拿着棍棒出现,围着她们。 “幸好我早有防备,不然便要被你们这对奸夫淫妇给跑了!”二房小妾站在不远处说着。 “你可不要冤枉我们,我们都是清白的,反倒是你们王家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夺良民,逼良为妾,还有王法吗?”苻紫苏挡在她身前,护着她。 “王法?哈哈哈,可笑,在这世上,只要有钱就是王法,我们王家可是有明媒正娶,以上百两交子为聘礼,王余两家十几双眼睛都是人证。可你余家姑娘,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竟敢偷腥偷到新房里了,就算爷容忍你,我可饶不了你,来人,给我打!”二房小妾恶狠狠地说着。 说罢,一时棍棒齐飞向她们打来。 苻紫苏把她推到一边,独自与他们打了起来。她抓住两人的棍子,手腕用力一转,便把棍子夺了过来。 手上有了钝器,自然好施力,之前她也耍过史潇允的武器,双棍齐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很快就把他们打趴下了。 二房小妾见他们都不是她的对手,马上就溜了,生怕她会伤到自己。 “快走!”苻紫苏扔下棍子,拉着她的手就开始奔跑。 余未染被她拉着,呆住了。 她从未见过有这么英俊潇洒,武功高强的郎君,披肩上阵,以一抵百,那可是话本上才会出现的神仙哥儿,怎么会让自己遇到呢? 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让她在冥冥中遇见这位风流倜傥的俏郎君。 “这边有吗?”王家公爷问道。 “没有。” “去那边找找!”他又带着他们往东边走。 苻紫苏见王家人往她们这儿走来,马上带着她躲进一个漆黑的小巷里。 幸好今日月光不怎么亮 他们走过了她们在的那条胡同,正当她们放松的时候,王家公爷却停住了,他倒退几步走向那个胡同。 她们瞬间紧张了,苻紫苏拿着边上的长竹竿,若是他们赶走进一步,就把这个竹竿推倒。 看他的意思,并没有停下来,还一直往她们那里走。 苻紫苏在心里默念三个数,用力一推,旁边的竹竿随着重力倾倒,正好砸中了他。 “跑!”苻紫苏拉着她拼命的跑。 “爷,您没事吧?”下人们还在原地不动。 “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给我追,给我往死里打!”王家公爷捂着被砸肿得脑袋,怒道。 “是。”他们赶紧追她们去了。 余未染没有这么好的体力,刚才就一直跑了,都没停下来过,她一个不小心,交给扭到了,跌倒在地。 “余姑娘没事吧?”苻紫苏紧张地问道。 “我的脚好像崴了,好疼……”余未染捂着脚踝,看着很是痛苦。 现在也不是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虽然苻紫苏是打得过,但最好还是能跑则跑,少动手为妙。他们这群泼皮无赖,若是结下了怨,定会找余家报仇。她自己走了便走了,留下余未染一个弱女子,是在不仗义。 “你躲在旁边,别出声。”苻紫苏见旁边正好有一个竹筐,便把她安置在里面。 “站住!”王家下人喊道。 王家公爷拿起一个棍子,朝她砸来,正中后颈处。 她一声闷响,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只觉得后背像火烧一样,又疼又烫,但又不能让他们抓住,只能忍痛继续跑。 “还敢跑?”王家公爷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向她飞了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位白衣少侠出现了,他施展轻功飞了过来,打掉了匕首。 苻紫苏向后看去,是之前在黑店里救了我的那位英雄! “英雄,我们有见面了。”苻紫苏捂着脖子。 他皱着眉。 怎么又受伤了? 他不作一声,用脚挑起地上的棍子,用丹田之力提起气,把它重重地劈了过去,棍子直直的打到王家公爷的胸口,他直直的倒了下去。 “爷,您没事吧?”下人扶着他,可没有反应,已经晕过去了。 “滚!”他凶狠地说道。 王家下人被他气焰吓得马上带着受伤的公爷回去了。 “英雄,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从哪儿来?又要到哪儿去?”苻紫苏好奇地对他一通问。 “你话太多了。”他转过身。 很闷沉的声音,看着他的身形明明是个英俊的郎君,可为何语带沧桑? “那我不问这些了,英雄出自哪门哪派总能让我知道吧?” “扶苏帮。” “扶苏……”苻紫苏刚想说,便见他轻功飞走了。 “不要再受伤了。”他扔下这么一句话。 苻紫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像似曾相识,好熟悉的身影。 她摸着后颈,现在还疼呢。 又回去找余家姑娘。 第八十章 拐个新娘回茶园 恩公他不会被他们抓了吧?为何这么久了都没声响。 “余姑娘。”苻紫苏拿开了竹筐。 “恩公,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到你?”余未染担心地说道。 “没事,倒是你的脚,还痛吗?”苻紫苏问道。 听她说完,余未染才想起自己的脚,马上又痛苦了起来,“我的脚还是好疼。” “你可有地方去?”苻紫苏见她受伤,天色又晚,一人待在外面不安全。 “我……我爹从小就不宠我,家里人没一个待见我,他们恨不得把我赶出去,如今好不容易把我赶出去,何况我还逃婚,他们……恐怕不会再容我了。”余未染可怜兮兮地揉着眼。 她想了一会,“若是余姑娘不嫌弃的话,跟我回去吧?” “可以吗?”余未染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然,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当然要对你负责,马车就在前面不远,我背你。”苻紫苏蹲了下来,示意让她上来。 余未染犹豫了一会,轻轻慢慢地上了她的背,双手环抱着,娇羞地看着她。 “出发了,抓紧了。”苻紫苏站了起来,手并没有碰到她,而是双手交叉紧握,还怕她觉得颠,特意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走着。 一点都不吃力,余未染很轻,她毫不费力地背着她,像是挂在她身上的物件一样。 她被苻紫苏背着,只觉得她充满了安全感,有力的双手拖着自己的腿。 真希望这条路可以走的慢一些。 亓官书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儿,这会儿天都乌黑了,也不见她的人影,到底跑哪里耍去了? 实在坐不住,正打算去找找地时候,他听到了马蹄和车轮的声音。 他急忙赶过去,本想问问他为何这么晚才回,结果却看到一身穿红衣的小娘子下来,他愣住了。 是个陌生的女子。 “她是我救下的余姑娘,今晚要暂住这里。”苻紫苏跳了下来。 幸好来之前又把衣服给换了回来,不然可就被发现了。 亓官书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怎么突然带回来一位姑娘?你不知道我们……” “我知道,等下再谈吧。”苻紫苏转身又去扶着她。 竹屋里只有两间房,只能把她送到自己的房里。 “余姑娘可是饿了?外面还有些饭菜,可要吃点?”苻紫苏问道。 “多谢恩公好意,我暂时还不饿,恩公三番两次救了我,我都不知该如何回报呢。”余未染给她施了礼。 苻紫苏拖着她的臂弯,“不必客气,我是出外人,看到路见不平自然是要救的,你我遇上也算是缘分,也不要恩公恩公的叫我了,你叫我苏合吧。” “苏合?真好听的名字,我可以叫你苏哥哥吗?你也可以叫我芮昔妹妹。”余未染脸颊微红,眉眼低垂,不敢看她。 苏哥哥?是有些肉麻的称呼,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叫自己呢,不过被这小美人叫着,甚是悦耳,有何不可? “当然可以。”苻紫苏笑道。 “苏哥哥,你应该不是本土人吧?你家乡在何处?又要到哪里去?”余未染问道。 “我……”苻紫苏犹豫着。 不能告诉她我是汴京来的,否则又像落莀一样……我已经辜负她了,不能再害另一个姑娘了。 “我是商贾人家,自小走南闯北的,也没个落脚地,昔妹妹还是不知道为好。” 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苻紫苏马上又道:“天色也不早了,昔妹妹早些安歇吧。” 余未染失落地低头,看着他出去了。 把她安置好之后,苻紫苏才回到竹亭里,“方才你要说什么?” “方才?”亓官书想了想,才想起来,他酝酿着说道:“我们可是要赶路的,又不是定居在这儿,你突然拐回来一个姑娘,我看那姑娘身上穿着的还是新娘服,你怎么,怎么能,哎呀——”他一副苦恼地神情,都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我知道,我没有打算带她回去,她也是个苦命的姑娘,被家里逼着成婚,夫家又是一窝虎狼,她如此娇弱,我怎能不管不顾,我把她带回来就是想问问你。”苻紫苏非常诚恳地说道。 “问我?她一个姑娘家,我有什么法子?”亓官书连忙推诿,生怕惹上这麻烦事。 “哎呀,你这茶田不是你那朋友的吗?我想问问你那朋友可不可以收留她,或者让她做个采茶女也成,总比在那虎狼窝好吧。”苻紫苏着急说道。 “这……”亓官书思考片刻。 这茶园的确需要人打理,有个人住在这里照顾,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成,我替他答应了。”亓官书点头。 “多谢远之。”苻紫苏谢过他。 “不过我看那姑娘的心思好像不在茶园,而在……”亓官书看着她。 一个刚及笄的女儿家,情窦初开之际,难免会被救命英雄所迷,何况还是个英俊潇洒,能文能武的英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我已经答应了阿允,不会再带任何人回家,她那个醋坛子要是生起气来,我可招架不住。”苻紫苏无奈地笑着。 “行,我就不招惹你家那醋坛子了,那我们何时动身?”亓官书问道。 “等她睡了再说吧。”苻紫苏地。 “那好,我给你泡壶茶吧?昨天做的茶已经可以喝了。”亓官书起身去储茶室拿出了他们做的茶。 却没想到余未染把他们的话都听进去了。 原来他并没有要带着我,而是要把我扔在这里。 我该怎么办呢? 第八十一章 他竟然是女儿身 丑时刚到,他们便收拾好行装,准备出城,往官道上走。 这回是苻紫苏在驾马,亓官书在里面休息。 才刚出城门,她就听到一声响亮的哨声响起。 她勒住缰绳,警惕地看向周围。 这么安静的路上,突然有响动,不寻常。 “怎么了?”亓官书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苻紫苏让他别出声,静静听着。 天还没亮,若此时有人袭击,敌暗我明,恐怖不好对付。 又一阵急促的哨响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十几名黑衣刺客,拿着刀,向他们走来。 苻紫苏拿起剑,挡在他们面前,“什么人?” “拿出来!” “什么?”苻紫苏捂着袖口,以为又是要打劫她的玉坠的。 “别装糊涂了,备急灸法,拿出来!” 亓官书听到惊了,备急灸法?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什么备急灸法?听都没听说过。”苻紫苏道。 “给我上!”刺客们没说两句就冲向他们。 亓官书看这么多人又拿着刀剑,怕打不过,马上拉着她逃了。 “你认识他们?”苻紫苏问道。 “不认识,不过应该是冲我来的,这边!”亓官书拉着她,到一条小道上,跑上了山路。 “那个什么备急什么的,是你的东西?他们为什么要那个东西?”苻紫苏喘着气。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得到那个东西,不过他们一定来者不善,看他们样子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这么说我是被牵扯进来了? “嘘——”他们躲在一片草丛里,他按着她的肩,见他们走过来,屏住了呼吸。 不知被什么粘到了鼻子,亓官书突然觉得鼻子很痒,特别想打喷嚏。 苻紫苏紧张地悄声说着:“别打喷嚏啊!” 甚至还用手捂住他的口鼻,试图阻止他打喷嚏,可是还是没用,一声巨响的喷嚏声打了出来。 刺客们停住了脚,转身向那草丛走去,手举刀正向他们砍去。 苻紫苏从地上抓起了一把土,大力的洒向他们,土进了他们的眼睛,看不清路,他们趁机逃了。 “怎么办,这么多人,光躲是躲不掉的,不然我跟他们拼了。”苻紫苏道。 “不行,他们的身手比之前碰到的都要敏捷,他们可能是想找到东西,所以才没下杀手,我们不能与他们正面碰撞,否则吃亏的一定是我们。”亓官书道。 “他们只是要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那个?”苻紫苏问道。 “现在我没办法跟你说清楚,最重要的是先撇开他们。” 他们继续往山上跑,可刺客紧追不舍。 山路狭窄,只够三个人的宽度,一个刺客拿出了飞镖刺中了亓官书的双腿,他失重倒地,可山路又不是平地,颇为倾斜,便掉了下去。 “远之!”苻紫苏着急大喊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他的手,可无奈他太重了,根本就拉不上来,反而自己也被他拉了下去。 亓官书为了尽可能减小伤害,他抱住了苻紫苏,二人双双顺着崖坡滚了下去。 “蠢货!人死了还怎么向雇主交代!”一个刺客踢了让他们掉下崖的刺客一脚。 刺客向崖坡看下去,坡度还挺高,从这个地方掉下去必死无疑。 不知滚了多久,他们滚到了地面。 在接近地面的时候,身后有一块石头,重重地砸了过去,正中苻紫苏的后脑,一声闷响,她昏了过去,他们这才停了下来。 两人都伤痕累累,伤到了不少地方,全身都不得动弹,只能躺在原地。 幸好这里杂草多,不会被那些刺客发现,不过这么隐蔽的地方,别人应该也发现不了,没有人能救他们了。 不知是疼得没知觉了,还是伤到穴位,亓官书已经感觉不到疼了,他躺着片刻也晕了过去。 当亓官书醒来时,正好看到夕阳落下,他动了下手脚,勉强能动,他忍着全身疼痛坐了起来,见她还没醒,轻轻摇着她,“苏合,苏合醒醒。” 可是还没见她醒来,觉得不对劲,于是背着她又回了灵寿镇,去了之前的住过的客栈。 “怎么又是你们?这位郎君是怎么了?”掌柜的看他们又到客栈里,还满身是伤。 “麻烦帮我们请个医者。”亓官书拿出十两银子。 “我马上让人请去。”掌柜的收起银子,马上吩咐下去。 “客官里面请。”酒保把他们带到房间里。 没过一会儿,医者就来了。 “怎么这么重的伤,你们是怎么伤的?”医者看到他们衣服都破的不成样了,脸上手上都是瘀青伤口。 “烦请您帮他看看吧。”亓官书着急说道。 “好。”医者把着脉,只是有些血瘀气滞,小腿挫伤肿大,又摸着她的尺桡骨和肩峰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拔伸使骨折断端分开,又折顶捺正,将骨折对位,便正好了骨。 他说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带我开几副药,再用外伤药过几日便可恢复。” “多谢医者。” 医者写下药方,便让他去抓药了。 等煎好药端来的时候,她还是昏迷不醒,他再次叫着她,“苏合,苏合,苏合?” 他握着她的下颚,把药喂进去,可一直都喂不进去,药一直往外流。 “是不是还伤到别的地方了?要不然怎么会没醒呢?”亓官书奇怪。 滚下山的时候,他都抱着她,他自己都醒了,她怎么会伤得这么严重,一直未醒呢? 他又给她把了一次脉,皱着眉头,以为自己把错了。 怎么,怎么会是……浮脉?! “他……”亓官书愣了好一会。 “他眉峰斜出上挑,满脸英气,又经常出入花楼,怎么看都不像是小娘子的做派,而且她与我一般高,哪有小娘子长的如此高挑的?”亓官书越分析,越觉得他不可能是女子。 会不会是他受伤的缘故?他本来就身体虚弱,所以脉象才有所偏差,还是自己太久没碰医术,弄错了?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别的地方伤到了,才会出现偏差。” 为了彻底检查她的伤势,他解开了她的衣衫,想看看到底还有哪里伤到了。 当他打开她里衬的时候,他目瞪口呆了。 “裹……裹……”亓官书闭上眼睛,转过身,马上盖住了她身子。 男人怎么会裹胸呢?她……她真是女子? 亓官书现在心情跌宕起伏,不能平复,不敢相信与他相处了几个月的兄弟,突然变成了姑娘,而且他们还住过一间房,还这么亲密。 第八十二章 再回医馆求救治 “天爷啊,她竟然是姑娘?!怎么会这样呢?”亓官书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有些乱了。 不过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验伤为上,可她现在是女子,又不方便看伤口。 他又倒退回她身边,闭着眼帮她穿好了衣服,不小心碰到她时,又慌乱道歉。 会不会是头受伤了? 亓官书又扶着她的头脑,检查有何伤。 “真是头受伤了,好大一个包!”亓官书轻轻摸着,用眼睛看就能看到一块很大的瘀肿。 应该是跌落崖坡的时候撞到的。 “唉,我怎么就疏忽了呢,竟然忘记护住她的头!真是笨!”亓官书懊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 “不能再耽误了,还是把她送到师叔那里诊治为好。”亓官书背着她出去,让掌柜的换了一个更大的车厢,好放床榻进去。 他轻轻地把她放平在床榻上,又慢慢地驾着马,生怕磕到她的伤。 “师叔,师叔——”亓官书抱着她,火急火燎地进了医馆。 太叔字出来一看,见他抱着一个人,两人都受了伤,“这是怎么了?” “师叔,救救她吧!”亓官书用恳求的语气,着急地说着。 “跟我来。”太叔字把他们带到诊治的房间。 “师叔,她后脑被重物所撞,已经半日了,一直都没醒来过。”亓官书道。 太叔字看了看她的后脑,里面有肿块,才会导致昏迷不醒的。 他拿出金针,在她头上密密麻麻地扎了数针,又拿出竹筒在火上烤了几番,套在银针上,随之一股气顺着针眼冒出。 “等半个时辰,她就会好转了。”太叔字清洗了手。 “多谢师叔。”亓官书楫礼谢道。 太叔字无奈地摇头笑道:“你们是经历了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 “我们本来是想回汴京,可刚出城,便出现了十几个刺客,我们被逼上山,又不慎跌落悬崖,所以才……”亓官书满脸愧疚,若不是他拖了后腿,她就不会为了救自己掉下山了。 “刺客?”太叔字摸着白须,问道:“怎么会有刺客呢?真定府一直很太平,从来都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他们是不是想要抢什么才对你们下毒手?” “他们好像是为了《备急灸法》而来,可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它在我这里,那些刺客又怎么会知道的?”亓官书也怪哉。 “那你更要把备急灸法给藏好了,莫要把你爹一生的心血给辜负了。”太叔字嘱咐他。 亓官书想了想,“师叔,你觉得那些刺客是不是……跟我爹的死有关?” 不然他们是怎么知道父亲亲手写的针灸之术呢。 “照你这么说,的确有可能,他们为了得到备急灸法陷害了你爹。”太叔字猜测着。 “陷害我爹?可……他们是刺客,应该是江湖中人,不可能认识我爹,再说他们又是怎么接触皇宫的?”亓官书想不通。 这似乎没有可能,不过也不能排除是雇凶杀人。 可这也只是他个人猜测,并不能做依据,“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人我是帮你救了,但是她还没有完全痊愈,还要每七天施一次针,三个疗程之后才能完全排出脑袋里的瘀血。” 那不是还要一个月?我们还有事要办,不能耽误太长时间。 “师叔,能不能把这针法教我,这样我们回去之后也能帮她施针。”亓官书试探问道。 这也是私人绝技,若忌讳外传,那还要另想办法。 不过太叔字倒是很意外的爽快,马上便答应了,并与他解释穴位与银针的病理。 ———— 我这是在哪儿? 苻紫苏睁开眼,四处模模糊糊的,还有些看不清东西。 “你醒了?”亓官书就坐在边上,见她终于醒了,才松了口气。 “嘶——”苻紫苏冷吸一口去,见自己的腿上被木片固定着吧,还包扎着,双手不仅被包扎着,根本就不能动弹,更起不来。 “我这是怎么了?”苻紫苏凝重的呼吸着,每一口气似乎都在扯着伤口,撕心的痛。 “都怪我不慎掉落悬崖,害的你也掉下去了……” “那这么说我们命还挺大的,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有死,这次终于走运了一回。”苻紫苏对这次逢凶化吉的刺激经历倒是很看得开,还很乐观,完全没有怪他。 “你还笑得出来,我都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亓官书不说话了。 就失去你了。 “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跟个娘儿们一样,一点都不男子汉气概,不像我。”苻紫苏动了一下手,结果疼得她龇牙咧嘴的。 “你别勉强了,若是疼的话叫出来也可以。”亓官书眼里满是心疼。 明明已经疼得撕心裂肺了,竟还逞强忍着,她一个小娘子,怎能有这样的耐力。 奈何她装扮成男子,亓官书又不好拆穿她,不能表露的太明显。 “我可是堂堂男子汉,这么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们很快便能上路了,放心吧!” 亓官书叹了口气,非常郑重严肃地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一定会把你的伤治好,保证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苻紫苏见他样子很是奇怪,解颐一笑,“傻瓜,我不用你负责,最多再过七日我就又能生龙活虎了,我精壮着呢。” 她越是这样开朗,自己却越发愧疚,觉得对不起她。 此时的她,就像一颗灿烂的明珠那样夺目,亓官书从未觉得她像此刻耀眼美丽,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心里生了一棵小芽,萌然而生。 第八十三章 平安回到东京城 他们最终只在医馆里待了两日,就决定要会汴京了。 主要是离史潇允的生辰只有半月了,还要四五日路程,再不回去怕来不及,回去之后还可以静养,所以他们还是商量着赶回去。 亓官书慢慢地驾着车马,怕颠簸的路再伤到她的伤口。 而她则躺着睡了,这几日的确发生太多事了,身心俱惫,前几天又疼得睡不着,今日疼痛才好了一些,现在就算是雷打下来,大概也不会醒了。 亓官书好好地驾着马,突然冒出一个人挡在马车前,亓官书马上拉起缰绳,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来是前几日苻紫苏救回来的那个姑娘,“余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这儿等了几天,一直都没见你们出来,求求你们带上我吧,我不想带在这儿,这几天我爹和王家一直在找我,我逃婚出来,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求求你,带我走吧,我什么都可以做的,求求你了!”余未染梨花带雨地跪了下来,一直在磕着头。 “这……你快起来啊,别磕了。” “你不答应我,我便不起,磕到死为止,反正留在这里我也活不了。”余未染说完又磕起头来,比之前还用力,额头很快就磕破了,血一直往下流。 “你……”亓官书无奈。 这分明是软语威胁。 苏合现在不能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要赶快回去才能好好静养,要不然还是先带着她,等到了汴京再说。 “你上来照顾她吧。”亓官书道。 “多谢郎君!”余未染得偿所愿地笑了,马上上了马车。 见她还在深睡着,便放轻了脚,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 我终于可以跟着你了,我一定要跟在你身边,这一次不论什么都不会动摇我的心。 出门的时候觉得走得挺慢,回家的路却异常的轻松,很快就到了东京城。 “这就是东京城?真是繁华!”余未染拉着帷裳,趴在车轩上,真是头次进城的小姑娘一样,满眼兴奋。 看着人来人往的民众,与灵寿镇的人都不一样,无论是样貌,穿着还是年龄,还有街道上摊贩,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新颖。 她们都好美啊……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的,这几天你可以到处走走逛逛,心情也会好些的。”苻紫苏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也跟着她笑了。 或许觉得她离开那个家会伤感吧,毕竟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就这么突然被迫离开,会落寞吧。 本来她是不打算让她跟来的,可既然是机缘来了,那就随遇而安吧。 “那苏哥哥等会儿是要回家吗?” “嗯……不,我这几天不会回去,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地方住的。”她听出了余未染话中的意思。 应该是怕她没落脚地,既然是自己把她带到这儿的,当然不会让她流落街头。 “可是我不想去哪里,我……我就想跟着你……”余未染越说越没底气。 她知道自己的愿望是有些贪得无厌,人家已经救下她了,可自己却要人家收留她,似乎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可除了她,自己不相信任何人,也不认识别人。 孤女单身在异地,又有谁能依靠呢? “我知道你是想跟在熟悉的人身边,可是我毕竟是男人,这男女有别,若我把你带回去,让别人误会,必会让人说闲话的。” “我不在乎,再说苏哥哥不是说过,只要没做亏心事,便不怕他人评说,我都不怕毁了清白,苏哥哥又在怕什么?”余未染犹记得那日她救了自己,对自己说过的话。 那是救赎,让她有了生的希望,她不愿放弃那那束希望。 这句话让苻紫苏想起了以前一个人说的话。 【为何我放手一搏,却换来你流水无情!你会后悔的!】 就因为自己的顾虑和隐瞒,让一个本应幸福的姑娘变得不幸,就此消失。 不行!我不能再害一个姑娘!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还要请示家里人,突然带个人回去,怕她会生气,而且我的伤也没好,也不能马上回去让她看见,不然又要让她担心了。”苻紫苏慌乱的解释,怕让她伤心,也怕她又生出不好的念头。 原来他有夫人了…… “没关系,我可以照顾苏哥哥的,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余未染温柔地说着。 “远之。”苻紫苏拨开帘布。 “怎么了?” “能不能先去你府上暂住几日,我这样不太方便……” “没问题。”亓官书调转了马头去往月奕君的住处。 【四时香】里,还是同往日一样运作,唯一不同的是,客人少了许多,不像她在时的那般鼎盛。 “我说你慢点放!”史潇允白着眼看月奕君。 “是是是。”月奕君鞠躬哈腰的帮她放着药材。 为了补偿她的腿伤,他负荆请罪跟在她身边,每日端茶送水,帮忙看铺子,干粗活儿。 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月了,她那腿怎么还没好呢?还是用布缠着,拄着拐杖。 明明都把全城最好的医者请来了,而且都说她的腿没什么大碍,也没扭伤摔断,怎么会看着这么严重? 而且她看着走的挺利索的,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史潇允在门口呆望着,还不住叹气。 都已经一个多月了,阿苏怎么还没回来,她到底去哪里了? 她这布都绑了这么长时间,再熬几天,若是生辰那天她还没回来,那就拿掉绷带。 不过她相信苻紫苏一定会回来为她贺生辰的。 若是赶不回来…… 就绝交! 第八十四章 无才无德又无颜 奇怪,蜡烛怎么点着? 月奕君回到府上,看到烛火通明的房间,有些疑惑。 难道远之已经回来了? “太好了,我终于不用一个人奋战了。”月奕君高兴地跑进去,想都没想,便推门进了亓官书的房间。 结果转头一看,竟看到一个正在沐浴的小娘子。 余未染大叫一声,恨不得把半张脸都潜进了水里。 “对不住,对不住!”月奕君马上转过身,闭着眼,东撞西撞慌忙地走出去好远。 等一下,这里不是远之的房间吗?怎么会有个女人? 难道是…… 此时亓官书偷偷走到他身后,用力地喊了他一下,月奕君着实被吓一跳,“要死啊,叫这么大声!” “怎么了?做贼心虚啊?”亓官书看了看不远处的房间,恍然大悟,“你该不会是偷……” 月奕君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悄声说道:“胡说什么呢!我还没说你呢,怎么带个女人来我家?” “这件事说来话长,回书房里再说吧……”他和月奕君一起回去细道详情。 “什么?你们竟发生这么多事儿?!”月奕君吃惊地站了起来。 “是啊,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两道人马是从哪儿来的,还有那个从天而降的大侠又为何每次都能及时出现……” “那你应该带上我,起码我可以保护你们啊,你都不知道为了你,我这一个多月都是怎么过的,苦啊!”月奕君开始诉起苦。 “你这碎嘴子,我倒宁愿你不去。”亓官书嫌弃地说道。 “我……我怎么了?我不就是话多了点儿吗?你现在是越发不像话了,亓官书!你宁愿跪着苏合,都不愿让我跟着了是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从来都不会对别人大献殷勤,你变了!”月奕君轮着袖子,单脚踩在凳子上,真真是对他失望。 这可是他第一次叫他大名,俗话说骂人不叫名,他这次可真是生气了。 “我是变了,我就是喜欢她,愿意奉承她,那又关你何事?”亓官书理所当然地说着。 “好,不关我的事,那我走行了吧?!”月奕君用力地锤着桌子,夺门而出。 真的不留我? 他在门外停了一会儿,都没看见亓官书追出来。 等一下,这里好像是我的府邸吧?为什么是我走? 于是月奕君又退了回去,指着门对他道:“这里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你说什么?”亓官书冷眼看了他一眼。 被他的眼神一下噎住了,月奕君怂地咽了下口水,却又倔强地说着,“哼,我就让你冷静一下,这几天我就不回来了,看你还有谁能使唤!哼!” 亓官书则在沉思着他方才说的话。 我真的喜欢她吗? 好像从刚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有着莫名的好感,总是想要不自觉的靠近她。 就算她发脾气了,我也十分容忍,想要乞求得到她的原谅。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在牵动着我,原来我不知道为何会对兄弟生出这样的感情,当我知道她是女儿身之时,又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才知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他确定自己喜欢苻紫苏的时候满脸透着幸福,可又颓丧的看着自己。 像我这样的人,无才无德又无颜,她会喜欢我吗?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一直无法入睡,等再睁眼之时,天已经亮了。 是不是要弄些早饭?这么早起身,她一定会饿的。 还没等他去庖屋,便看到余未染走过来,似乎是来找自己的。 “远之哥哥,我准备了些早饭,一起用吧?”余未染蹲膝道。 “苏合呢?”亓官书随口一问。 “他也在。”余未染道。 亓官书不做声,跟着她走了。 不过就半日,她竟然把整个府邸摸得这么清楚了,好像这就是她的家一般。 “苏哥哥。”余未染甜甜的叫了一声,便坐了下来。 她笑着点头,看着亓官书,“远之,休息得怎么样?” “很,很好。”他坐了下来,有些不敢看她。 他们拿起箸,吃了起来,或许是因为太早了吧,饭桌上都很沉默。 不过这也是苻紫苏以来的习惯,食不言寝不语,只是今早她的神情显得有些游神,在想着什么。 苻紫苏放下了箸,已经用好饭了。 “你……”他们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苻紫苏道。 “今日已是第七日,该帮你扎针了。”亓官书道。 “我随时都可以。”苻紫苏笑得很勉强。 虽然治疗过程是很难受,但为了不留下病根,还是尽早治疗。 第八十五章 原来他有那癖好 “你真的可以吗?”苻紫苏僵硬地坐在榻上,忍不住为自己担心。 虽然听他说过,当时是他师叔救的她,可她还没见过他会医术,突然一下说自己会医术这回事儿,感觉有些靠不住。 “放心吧,我可是有名医亲自传授的,不会拿你开玩笑的。”亓官书信心满满地说着。 虽然他以前是不学无术,也爱和父亲顶嘴,但自从父亲走了之后,不得不重拾医术,一直以来都不露身手,也是怕被发现。 若没有十足把握,也不会下手。 他准备好了白酒,金针。 以为是用白酒来浸泡,结果是他把金针含在嘴里一会儿才拿了出来,准备扎针。 苻紫苏深吸一口气,紧张地闭上了眼,只觉头顶几阵刺痛。 随后他拿出竹筒在蜡烛上烧了几下,对准针眼放在脑袋上。 干净利落,一点不慌张。 “好了?”苻紫苏睁开眼。 “不要动,还没好呢。”亓官书见她扭了下脖子,怕脑袋上的东西被她弄下来。 才察觉,自己头上还插着针,马上又端正坐好,眼睛努力往上瞟,还想看到头顶上的针,又被自己愚蠢的想法逗笑了,“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医术啊,之前还从没听你说过呢,真是深藏不露啊。” “小露拙手,你莫要取笑我了,在苏合面前,我可不敢称自己为医者。”亓官书被她夸赞,不好意思地笑了。 “谦虚什么,要我也不能一下便找准穴位,要是别人我还信不过呢。” “我真的看起来这么可靠吗?”亓官书还有些不自信。 苻紫苏皱着眉,“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我眼中的你在擅长的事面前是如此自信,为何你要如此妄自菲薄?这可不像你了,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但对自己一定要自信不疑,这样才俊!” 亓官书扑哧一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 “其实我觉得你长得也不差,只不过是胖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你看起来好像……很在意?”苻紫苏不明白,之前他可从未谈起自己的不足,可自从灵寿镇一行,他似乎在频繁谈论着他自己,言语间充满自疑。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突然在意自己的外貌。 难道……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苻紫苏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 “不知道,感觉吧?”她犹豫了会儿,接着道:嗯……你很好,虽然看起来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可接触久了之后,会发现你是个很温暖,心思细腻的人,大概很难不被你吸引吧?”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他也不知怎么会突然问这种话。 苻紫苏单挑了下眉,颇有趣味地看着他。 原来他有那种癖好啊…… “我……当然喜欢你了,你看你人这么有福相,又会做茶,又这么会生计,还风趣幽默,哪个人不喜欢你,那都是瞎了眼不是?”苻紫苏偷笑着,与他逗趣儿。 从没把自己当女人的她,以为他是随着当下好男风的盛行风气,不仅没生起偏见,还对他起了兴趣,毕竟自己也是对美人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还挺好奇他这样的一个人,会喜欢什么样子的郎君。 亓官书还真的信了她说的话,丝毫没听出她语带趣味的玩笑,虽然表面很镇定,但他通红的耳廓却出卖了他,“该拔针了。” 原本利落的动作,因为心里欣喜,手还不住的微颤着,他干咳了一下,“好了。” “真的舒服多了。”苻紫苏站了起来,舒展了身子,觉得没前几日那么痛了,头也没有时常胀痛了。 他边收拾着银针,边说道:“你的身子还要随时调理才是,还是要多加小心,不要太过劳累,至于你头上的伤还要几次针灸,不过明日你就要回家了是吗?” “是啊,明日便是阿允的生辰了,我想回去准备准备,如果你得空的话,也可以来。”苻紫苏微笑着说道。 “那我肯定要来,我都参与了一半,怎能不把剩下一半做好?”亓官书道。 “那说好了,明日辰时一起去我家。”苻紫苏笑道。 “好,那你先休息,我出去了。”亓官书走向门口。 门外的余未染听到了,马上慌乱地走开了。 刚才听到他们的话,还没反应过来。 他们……不对,是远之竟然是断…… “不行,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绝对不能!”余未染揉着衣袖,咬唇低语。 好不容易离开伤害我的地方,好不容易遇到喜欢的人,好不容易有个安居之所。 他只能是我的! 第八十六章 费尽心思办生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茯府门口响起。 以为是苻紫苏回来了,史潇允满心欢喜的跑去,一开门,发现是最不想看到的月奕君,她马上关了门,却被他推开了。 “不高兴见到我吗?” “你又找我什么事?” “找你踏青,听说你最喜欢赏湖了,你的腿刚好需要多走动走动,不能老在房里呆着,涵栢姑娘可能赏脸一游?” 史潇允叹了口气,“我不喜欢赏湖……” 说起赏湖,便想起了苻紫苏,已经月余未见她了,怪想她的。 “带路吧。”史潇允改口道。 月奕君松了口气,笑道:“请。” “走着去?”史潇允睁大了眼,见外面并没有车马。 “有利身心嘛,我特意问了医者,多走动走动总没坏处。”月奕君咧嘴笑着。 也罢,反正也清闲着,不如就跟他去,看他还能弄出什么花来。 她没有说什么,走在了前面。 见她离开之后,苻紫苏带着二人来到自己家的后门,亓官书手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这里是什么东西?”亓官书问道。 苻紫苏打开包袱,里面是彩色布条。 “干什么用的?”他们一同问道。 “等会儿就知道了。”苻紫苏挑着眉笑道。 她从库房里面拿出好多五颜六色的彩灯笼,看着应该有五六十个。 虽不知要干什么,但是接下来有他们忙的了。 另一边,月奕君带着史潇允来到了龙亭湖上,场地似乎被他们包了似的,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很。 经过上次史潇允晕船的糟糕经历,这次月奕君学聪明了,租了一个更大的画舫,船夫是个老手,划得很稳当,就像在路面上一样。 今日天公作美,阳光普照,看着景色让人心情舒畅。 “涵栢可喜欢这儿?”月奕君挥着扇子。 “还行吧。”史潇允托着腮,对着湖面发呆。 若是平日,她定然不会静下心在湖中心欣赏景色,可今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好不容易有舒心的时候。 阿允最喜欢赏湖了,可惜她看不到,不然她定会很高兴的。 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这是我新炒的茶,新鲜的毛尖。”月奕君倒了一杯给她。 她闻了闻,很沁香的味道,抿了一口,“不错。” “多谢涵栢姑娘捧场。”月奕君捧掌握拳,随后又道:“其实涵栢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劳心劳力地在铺子里忙活,应该多出来走走看看,这才是一个姑娘家该做的事。” “我不懂什么叫该做的事,什么又叫不该做的事,反正阿苏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因为她选择这样生活而高兴,我的高兴就是她高兴,所以我不觉得姑娘家就不能做粗活儿。”史潇允说起她便止不住笑意。 “你好像很敬佩他?”月奕君问道。 “敬佩?”史潇允摇摇头,“不能说是敬佩,但我好像从认识她的时候就仰望着她,我很崇拜她,总觉得她无所不能。我那时才十五,她虽只比我大一岁,但却比我高出半个身子,以为她……” 以为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结果在三个月后她才知道相处了这么久的茯家儿郎,竟是女儿身。 虽知真相,可她还是忍不住向她靠近,或许是被糙汉子欺负惯了,突然有一双手拉住了自己,拼命保护自己不被受伤,也被她保护得越发柔弱了,越离不开她了,早就失了侠女的气节,只想永远和她在一起,永不分离。 “真是羡慕你们这对红颜知己。”月奕君痴迷地看着她。 “你呢?我除了知道你的名字,还从来不知道你的故事呢。”史潇允问道。 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说出口了,或许是气氛正好吧。 “涵栢姑娘对我的事感兴趣,那真是我的荣幸,喝完这盏茶,我再慢慢道来。”月奕君又倒了盏茶给她。 一定要拖住她才行。 苻紫苏三人早就准备好了,等着他们回来。 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却还不见他们的踪影,亓官书有些坐不住了,“这都快三个时辰了,他们怎么还没来呢?不会是掉湖里了吧?” “别瞎说。”苻紫苏道。 过了大概一刻钟,他们听到门外有了动静,三人马上躲了起来。 没一会儿,史潇允便推门进来了,她没好气地撅着嘴,还不时地瞥着月奕君,而他心虚地低头弯腰跟在她身边,似是做了什么错事似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一个鲁莽之下,在画舫靠岸的时候,不小心拌了她一脚,史潇允一个踉跄掉进了湖边,虽然不深,可还是把她的衣裙给弄湿了。 那可是她特意定做的衣裳,还没给阿苏看到,就这么被毁了,虽然他赔了一件新衣裳,可是她还是生着闷气。 等她进到里面之后,看着满院的形状不一的彩色灯笼和挂在灯下的彩带,一下子怒意全消,仰头看着。 “阿苏……”史潇允默念着她的名字。 “喜欢吗?”苻紫苏从院门后跳了出来,亓官书与余未染也跟在后面。 “这是你做的?”史潇允一眼就看到了纸灯上的画作,一幅幅画都记录着她的生活。 正是她的手笔,没人能画出这么美的画了,还有彩带上的祝福。 “不止我,还有远之和芮昔也帮了忙。”苻紫苏笑道。 芮昔? 史潇允看向余未染,是没有见过人,她们互相微笑问好。 “我知道你最喜欢花灯了,上次的花灯会也是弄得不欢而散,所以这次我特地做了这些花灯来讨你开心,你可喜欢?”苻紫苏问道。 “喜欢,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史潇允笑得合不拢嘴。 以前她可从不会这么用心准备礼物的,明里暗里提醒了这么久,她终于懂一些风趣了。 “里面备了席面,也都是你喜欢的,快进去吧。”苻紫苏请着他们都一块儿进去了。 “除了糕点,这些席面都是芮昔做的,她也废了不少心思呢。”苻紫苏赶忙帮她说好话。 史潇允顿了一下,皱了下眉,随后又淡淡笑道:“多谢芮昔姑娘费心了。” “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余未染也回了她一个礼。 不知为何,她突然心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第八十七章 无奈装晕博同情 收席过后,五人坐到了前院的石桌,月奕君先拿出了礼物。 是一对温润清透的玉镯。 “这是我找了好久才得到的玉镯,这块玉和普通的玉不一样,是我特地去找寺庙方丈开过光,戴上它可保平安,希望你喜欢。”月奕君心里还有些忐忑。 看她经常舞刀弄棍的,怕她不会喜欢,可自己实在想不出送什么给她了。 这可是他花重金买来的新玉,而且特地去白马寺找方丈加持过的,为了能让方丈帮忙,可等了好长时日,这次他可是诚心满满啊。 “虽然你经常惹我生气,但还是多谢了。”史潇允收下了这对玉镯,想着她和苻紫苏各一个。 她戴上一定很好看。 “说到玉,阿允,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玉坠吗?”苻紫苏提起玉坠。 “记得,我姨母当初千叮万嘱让我一定保护好它,可我还是弄丢了。”史潇允叹了口气,很是遗憾,她又俏皮问她,“怎么,你能找到吗?” “实不相瞒,我这次远行就是为了帮你找一个你满意的贺礼,所以才耽误了这么长时日,不过我们运气不差,总算是找到了。”苻紫苏拿出一个包装精细的盒子。 史潇允打开一看,里面正是她丢失的那个玉坠,她感动地说道:“你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帮我找回这个?” “是啊,我们真是历尽千辛才到了那里,差点就……不过现在没什么事了。”苻紫苏没有跟她说他们路上差点没命回来的遭遇。 说出来也是让她担心,况且他们已经平安回来了,就没必要让她知道了。 “苏哥哥,想必这位就是你每日说起的允姐姐吧?芮昔在这里见过允姐姐,允姐姐若不嫌弃,今后就由我服侍姐姐吧?”余未染走进她,示着好。 今后服侍我? 史潇允皱着眉,看向苻紫苏,假笑着,质问她:“这话是何意?” 这姑娘不是亓官书带来的人吗?方才还没怎么注意她,这姑娘长得娇弱样,难道她是看上阿苏了?还是阿苏看上的她? 看她这样儿,应该是挺有楼里那副做派劲儿,果然是苻紫苏会喜欢的那种样子。 她果然很痴情啊,这些年喜欢的都是一个样子。 瞧她这话,是要赖上这个家啊。 苻紫苏挠着脖子,吞吞吐吐地说着,“这个……我还没跟时间跟你说呢,芮昔妹妹她……” 今日这么高兴的日子,若提这话,怕是要让她生气啊…… 妹妹? 一听这词,史潇允这劲儿就上来了,哼笑了一声,“这才离家几天啊,就叫上妹妹了?你这本事真是见长啊,苻紫苏,嗯?” 这咄咄逼人的语气,压迫感顺势而来。 本来没打算今日告诉她的,没想到被本人提前说了,她还没想好招呢。 这可怎么办?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的叫我,一定是生气了。 得想个办法先混过去再说。 她捂着脑袋,痛苦地哎呀一声,便站不住脚,倒了下去。 幸好亓官书及时抱住了她,刚叫她一声,便见她偷偷的睁开一只眼,对他挑了下眉,示意他帮她蒙混过去。 余未染和月奕君也走上前,只有史潇允站在原地,以为她是想装晕蒙混过关。 可见他们叫了很久都没有反应,她也有点紧张地上前,“她怎么了?” “实不相瞒,我们在路上屡次被人暗算,回来的时候我们不慎掉下陡坡,她摔到了脑袋,所以……”亓官书愧疚地说道。 “你为何不早跟我说?!快把她送进屋里!”史潇允没有过多责备,满脸心疼。 只怕慢一步,她就会多疼一下。 “怎么样了?”史潇允问道。 亓官书把完了脉,叹了口气,故作沉重地说道:“她现在伤得很重,这几日带伤赶路,又操心你的事,路上也没怎么睡,终于放松下来,所以这才昏迷的。” “那,那要怎样才能治好她?”史潇允紧张地问道。 “她这种病,可大可小,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受累,也不能气郁动怒,还得有个懂医理的人近身照顾,以便随时探查她的状况。”说完,他拿出银针准备往她身上扎。 来真的?真要扎?! 苻紫苏眯着眼看见好长的针逼近自己,奈何自己已经【晕了】,不能反抗。 他背朝他们,装作很棘手的样子,分别往她秉风,大杼,陶道,云门扎了一针。 不过针刺入她后背的时候,并未感到有疼痛感,所以没做多大反应。 为何没有刺痛感?难不成真是我病得太重,才没有感觉? 其实方才那几针只是给她背肌放松一下,之前经常看到她捶背揉腰的,一定是长期劳累所致,所以才给她扎上几针,正好也可以装作治她的晕厥之症。 “我现在已经给她施针了,过一会就会醒来的,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些,不然若是再发生方才的事,我真不知苏合她会出什么事。”亓官书故意把伤情说重了,就等着她让自己留下。 从哪里找会医术的人呢,随便找的话岂不是会暴露她? 看她想了这么久,亓官书站了起来,想让自己看得明显一些。 好一会史潇允才注意到他,把他打量了一遍,说道:“我看你也是会医术的人,再加上是你害她弄成这样的,你得把她照顾好才行。” “你放心,人是因我而伤,就算你不说,我也定会把人治好的。”亓官书道。 也算是如他所愿,可以多跟她相处一段时间,这样他或许还有机会。 “那我能做什么呢?”余未染问道。 “我们会照顾她的,你就听我们吩咐,需要什么我们会叫你的,没让你做的事,你也不必多此一举。”史潇允看都没看她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 “我知道了。”余未染低头咬着唇,眼底有些委屈。 看来她不太喜欢我。 史潇允瞥眼看她,又给苻紫苏擦着脸。 那娇滴滴的样子摆给谁看,以为阿苏带你回来便是喜欢你了?想得美,我定不会让你靠近阿苏的! 第八十八章 误会对友生邪念 “你们俩跟我来吧。”史潇允带他们去住的屋子。 为了好照顾苻紫苏,她把亓官书安排在了离她最近的东厢房。 而余未染则被安排在了离他们最远的偏房,这样她们也不会靠的太近了,而自己也是眼不见心静。 苻紫苏眯着眼,看人都走了之后,才起身,叹了一口气。 总算逃过一劫。 “可是该怎么和阿允解释呢?她会原谅我吗?”苻紫苏很是发愁。 才刚说不会带人回家的,这还没过月余就食言了,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主,现在定是恨死我了。 一个玉坠,不足以抵消她的气。 “玉坠?”苻紫苏念叨着,似是想起了什么。 随后又闭眼沉思,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就在嘴里,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玉? 就在她快有些头绪的时候,天墨卿突然出现了,着实吓了她一跳。 “惟吉!我说你能不能改掉这陋习,不要总是翻墙翻窗的,总是不走寻常路。”苻紫苏捂着胸口,又被吓到了。 每次如此,他似乎总是凑巧在她全神贯注思考的时候出现,说了几百遍了,还是不听。 “我有这陋习已经十几年了,你还是被我吓到,该想想你自己的问题。”天墨卿幸灾乐祸地说着。 “你的伤好了?”苻紫苏问道。 他咧着的嘴角马上又放了下来,“难为你还记得,放心,连疤都愈合了。倒是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不知道收敛点吗,遇到这么多危险……”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遇险的事?”苻紫苏怪哉。 除了回来的两个人,她可是一个人都没告诉,入城之后也是直接去了家里,他是怎么知道的?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惹上不少事了,疼吗?”天墨卿心疼地看着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的她。 “不疼,早就不疼了,我是何等人物?一点小伤无大碍!”苻紫苏锤了胸口以下,结果没顺上气,又牵动了伤口,猛咳了一阵。 伤还没好,又开始逞强了。 “我说你……唉——快坐下!”天墨卿赶忙扶着她坐了下来。 “没事儿的。”苻紫苏瞥了他一眼,笑道:“对了,你今日这么有空,你娘没拦着你吗?” “唉——别说了,这几日我不打算回去了。”天墨卿满是无奈地叹着气。 “别啊,说说呗,都好些日子没见了,不得了解了解你吗?到底是什么事儿?兴许我能帮到你呢?”苻紫苏即使自己伤得这么重,也还是管不住她的热心肠。 对啊,她说不定能帮我呢。 可看了看她浑身是伤,还没养好的身子,又摇摇头,“还是不了,等你伤好了再说吧,今儿还有地儿吗?” “我最近收留了几个人……”苻紫苏吞吞吐吐地说着。 “我看到了,是那个讨厌的人。”天墨卿不屑地说道。 “你到底为何如此讨厌他?好像他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儿啊。” 就算他们没什么怨仇,单凭那胖子没有缘由地贴着她苻紫苏,就够他气的。 现在天墨卿当他是仇人似的,虽表面没过结,但心里已经扎了一堆小人在咒骂他了。 看她与自己的仇人靠这么近,还住在她家,这感觉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样难受。 “我就是不待见他,你若是还想跟我说话,就不要与他走得太近,否则你看着办吧!”说完他就用轻功飞走了。 只留她一人在原地思考着他说的话。 为什么呀? “你不喜欢他,关我什么事儿啊?凭什么不让我跟他相处啊?”苻紫苏对着空气说着。 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天墨卿就反着做,这次他却让自己和好朋友离得远远的,凭什么要听他的话? 再说他们又不是一类人,和远之交朋友,又碍着他什么事了?他越说不让,自己就越愿跟他在一处待着。 你不让我处,我就处! 过了会儿,亓官书端着饭菜走了过来,“我拿了些饭菜,趁热吃了,一会儿我帮你疏通下筋骨,也会好得快些。” “多谢。”苻紫苏坐了下来,吃了起来。 整个屋子安静极了,没有人说话,只有碗箸相碰的声音。 亓官书撇了她一眼,又迅速转了回来,他紧张地咽着口水,反复搓着手,呆呆地坐着。 也不知该不该说话,若是说,又能说什么呢? 想来从前,他可是从未这样不知所措过,怎么这会儿却怂了? “你有话要说吗?”苻紫苏放下碗箸,侧目见他踌躇许久,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意思说。 “我……”亓官书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又瞥眼看了她一眼,迅速回神。 苻紫苏看在眼里,皱眉不解地笑着,“远之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若是难以开口,那改日……” “不,有些话,我现在要跟你说!”亓官书急了。 “那你说吧。”苻紫苏撇嘴一笑,等着他开口。 亓官书鼓足了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可到关键时候又大了退堂鼓,他无奈地笑了,“我……算了,过些日子再说吧,等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一定跟你说。” 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心思,等再过些时日,有把握之后再说,这时候说怕她误会,那就得不偿失了。 门外余未染端着茶水,见他们在说话,就在门口先等着。 苻紫苏笑着点点头,把嘴里最后一口饭吞了下去。 想是有难以齿口的事,那就等他愿意说的时候再说吧。 突然他一只手伸了过来,明着是往自己的方向来的。 难不成他真的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她整个人僵住,仿佛是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敢动,眼珠子一直跟着他的手转着,结果他的大拇指放在了自己的嘴角抹了抹,给她看。 原来是残羹沾到了脸上,她松了一口气,才全身放松了,想到方才对其非君子所念,不由得一脸红了一下。 太丢人了,怎么就吃个饭,也出糗在他面前,真是没个像样的。 从余未染的方向看到的一幕,只是亓官书的背影,和他其举非礼的胖手放到了苻紫苏的脸上,而她神情羞涩,不由得让人心生误会。 余未染马上后退到远处,躲了起来。 他们竟然! 她心里乱得很,想了好一会,才平下心来,她摇着头,拼命对自己解释。 不,不对!一定是那家伙勾引的苏哥哥,我苏哥哥如此正直英俊的一个俊郎君,怎会看上那又胖又丑的膏人? 就这么一会儿,连称呼都变了,不再是哥哥哥哥的叫了。 本来她就不喜亓官书,也是因为苻紫苏的朋友,她才面上装着尊敬他的样子,现在却又看到那倒胃口的糟心事。 她用手紧紧扣着木盘,就连指甲有些断裂都没察觉,恶哏哏地说着,“呸,他是什么腌臜玩意儿,竟敢对苏哥哥生歹意,也不看看他配吗?!苏哥哥如此神仙的一个哥儿,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决不能让这风气染指了苏哥哥,绝不!” 一定要想办法把他赶出这个家! 第八十九章 对家铺子抢生意 经过半月的调养,苻紫苏觉得身体好多了,虽然腿脚还是有些不利索,但前几日亓官书也给她亲手做了副拐杖,杖头雕刻雎鸠的形状作为纹饰,用的也还算顺手。 因为长时间的卧床,苻紫苏觉得身体很是无力,再不动动,恐怕自己的不老盖儿都要长草了。 她打开门,刚要打一哈切,迎面就见到余未染站在门口,还端了盆水,“苏哥哥,你醒了?” “芮昔?你怎么在这儿呢?外面冷,快进来!”苻紫苏见她有些发抖,让她进屋里坐会儿。 “不用了,本来我是给苏哥哥端洗脸水的,可我又不知苏哥哥何时起身,所以我寅时便在这儿等了,可惜水凉了,我再去烧盆热的吧!”余未染说着便转身要走。 “等等,这么说你天还没亮就在这儿等了?”苻紫苏睁大了眼。 余未染点着头。 虽然现在到六月,不热不冷,可也不能让人天黑就让人等着伺候人,她把她带到这里可不是做这些的。 “你怎么这么傻啊?快进来,这种事不用你做!”苻紫苏拿过脸盆,把她请到自己屋子里。 “可是允姐姐她,她让我好好伺候你,没有她的吩咐,我怕……”余未染为难地说着。 “是她让你这么做的?” 她想都没想,拼命摇头,“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我只是不想变成苏哥哥的累赘,我想照顾苏哥哥。若苏哥哥不想让我守在门口,我就不守在门口,苏哥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求求苏哥哥不要赶我走!” 可她越这样解释,苻紫苏越不相信这是她自愿的,这不像是她会做的事,毕竟以前她在灵寿县也算是大户人家了,“她对你说什么了?你这么害怕会离开这儿?” “姐姐她只是说……让我守好本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都会掂量清楚,还让我离苏哥哥远一点,若我做了让她不高兴的事,她就把我……”余未染说着说着,做出一股悲伤劲儿,用衣袖抹着眼睛。 “你先放下手头的事,若往后她再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苻紫苏拍了拍她的手臂便出去了。 等她走了之后,余未染马上停止哭泣,还露出得逞的笑。 看你还敢威胁我! “阿允,阿允!”苻紫苏火急火燎地推门找她,却不见人。 “找我?”史潇允刚从外面回来,还带了她最喜欢的南北铺糕点。 本来还有点生气的,见到她又不忍心冲她发火,微笑着接过她手中的东西,结果被她高举的手给拒了,“刚才不还踹门呢嘛?怎么不继续踹了?看来这鸠杖还挺好使的吗?嗯?” “哪有,我……我怎么可能踹门呢!我那只是施展施展腿脚,想试试我的腿好多少了。” “呦,那你可要小心些了,当心又折了腿,再让【苏哥哥~】,费心照顾你。”史潇允学着余未染那吊嗓子说着她的名后,又板着一张脸,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 “你也别太计较了,她不过就是个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能碍着你什么事?没她的时候,家里也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她这就跟你告状了?我还没怎么样呢,我告诉你,我现在是没跟她计较,要真说计较,她那点小伎俩,连泼……连小柔都斗不过呢!你告诉她,若她有什么话,大可当面告诉我,可她再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我可不会客气!” “这……我不过就随便说说,你怎么还生气了?”苻紫苏跑到她身后,给她捶背消气。 “那你来这儿说这些做甚?” “我这不……不是有几个月没去铺子里了吗,我就想让你帮着照看一下家,我好去忙铺子里的事儿。” 照看家,还是照看那小狐狸…… “好,我帮你照看着,不过这些日子你可不准去外头惹花里胡哨的玩意儿,我可不想跟人缠磨头。” “行行行,那我去了。”苻紫苏笑着拍着她的肩,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出门去了。 看着她一走一跛的背影,史潇允顿感心酸。 她都如此了,还想着我,可是我太过无理取闹,太没有为阿苏着想了? 还是应该改改这性子,试着跟那小丫头讲和吧。 苻紫苏走在街上,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刚想看个究竟,便被店铺采买货品的舒林看见了,他马上叫住了她,“东家,你可回来了,这段日子你去哪了?” “怎么了?”苻紫苏问道。 就瞧着他嘴笨,砸吧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东家还是回去看看吧。” 看来铺子出事了,他们马上赶了回去。 “东家,你这是?”马掌柜见她杵着个拐杖,看起来伤得很重。 “无碍,方才舒林跟我说铺子里出事了,我这才回来,铺子发生何事了?”苻紫苏问道。 马掌柜道:“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就是东家走了十几天之后,不道为何,所有的客人像是说好了似的,都去了对家那【五净梵池】的新铺子,最近生意更是惨淡,偶尔来几个客人都被对家店给引过去了。” “五净梵池?为何我没听过,是什么时候开张的?”苻紫苏问。 “说来也怪,他们开张的那日,正是东家走的那日,而且他们在开张之前也没到处宣传告知,也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去捧场。”舒林也说了一嘴。 也不是他们眼红,就算手艺再好的铺子,也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可他们才开张一日就比一些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还要多,而且客源还从未间断过。 “我走的那日?那真是怪,做生意的不是很重日子的吗?那日是十八,不是个揭榜开张的好日子,不是应该避开吗?他们为何……”苻紫苏摸着下巴,不明白。 马掌柜想起一件事,“还有件怪事,有一日我碰到了经常光顾的石老公爷从对家铺子走出来,他的迎面骨有旧疾,经常要拄拐方能行走,可我见到他时,竟然走得比一些腿脚好的还要快,也没有用拐杖,而且面色比平日还要好。” “这有什么奇怪的,说不定是人家找了名医治好了呢。”苻紫苏道。 马掌柜摇头,“不不,一月之前石家仆人还来这里买香药,还说他家老公爷只有几个月的光景了,以后也不会再来了,可这才没两个月,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让一个快半截入土的人好得这么快啊!” 这的确有古怪。 “那我看何时有空,再去探探他们的虚实,究竟为何那新铺子会如此红火。”苻紫苏道。 第九十章 专程来找上等货 看来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五净梵池】,看看他们的制香手艺是否真像传闻中的那么令人着迷。 “干什么呢,看着点儿!”走在街上的郎君被一个步路蹒跚的年轻人给撞了一下。 苻紫苏回过头,看到当初差点和自己打起来的醉鬼,不过他的神情好像不太对劲,她走上前问着那个醉鬼,“你还记得我吗?” 那醉鬼原本呆滞的眼神,马上变得像看见妖怪似的恐惧,膛目结舌地说着:“不是!不是!不是!你不是……我才是,我才是,哈哈哈哈哈,我才不是男人,我不是男人——” 说着说着他便发狂似的跑开了。 “这是怎么了?说话颠三倒四的,莫不是疯了?”苻紫苏自语道。 “你怕是不知道吧?那个疯子原本姓卞,是半年前来到汴京的,一直在花楼里寻欢作乐,还经常出言辱人,现在变成这样也算是报应。”一位郎君听见她满是疑惑,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变成这样?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苻紫苏问道。 “你真不知道啊?” 当时发生的事可是传遍了整个汴京,以为不会有人不知呢。 “我几个月之前就出城了,所以对近日情况都不甚了解,还请郎君相告。”苻紫苏施礼问道。 “那我就告诉你吧,大概在三个月前吧,在一个早上,那卞醉鬼满身淤青,满手鲜血,手握匕首地在大街上到处走。当时我们都以为是他吃醉酒后杀了人,结果走近一看呐,哎呦,那下身满是血渍,还没干呢,而且口中还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我不是男人之类的话。”郎君边说边比划着,那画面感是蛮强的。 都能想象到他对自己挥刀自宫的血腥场面。 苻紫苏皱着眉,想想都替他疼,可再想想,还是觉得奇怪,“不对啊,他这么爱惹事,又整日沾花惹草的一个色鬼怎么会对自己施以酷刑,那不是跟死一样难受吗?” “谁知道呢,那疯子还欠下一身家的赌债呢,说不准是哪个债主找上门,人一恼,把他给做了,之后自己受不了才被逼疯了也说不定,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告辞了。” “多谢郎君相告。” 她看了看下面,不禁打了个寒颤。 如今真是世道艰难啊…… “对了,我是要……干什么来着?”苻紫苏呆站在原地,困惑着,半天没想起来。 “诶,那个谁——”苻紫苏见到了熟悉的脸,又叫不出名字。 被叫的人一哆嗦,停住了步子,颤颤地转过身,原来是半诚。 “你怎么在这儿啊?”苻紫苏走进他。 “我……是来买东西的。”半诚低头说道。 “买什么东西不能在空闲时候买啊,你可是给我干活的,现在这时辰出来买东西?”苻紫苏挑着眉问他。 “我……对了,我是听说附近新开了一家卖香的铺子,弄得我们店都没法做生意,所以就想去那儿看看。”半诚语气沉重,说完还不时地谈叹着气。 苻紫苏严肃地眯眼看了他一眼,又挑了下眉,随后笑道:“没想到你如此为我们铺子着想,正好我也要去那儿呢,一起去吧。” “好。”他松了口气,为她带着路。 到了? 苻紫苏往前一看,正是【五净梵池】,门口还有炮竹点过的痕迹,两旁的石金蟾还绑着红绸缎,看着的确是比一般的铺子要大些,很气派。 “这里就是五净梵池了,师父可要进去看看?” “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在这里慢慢看。”苻紫苏进去了。 半诚松了口气,见她进去之后才离开。 里面摆的倒是规整,线香,盘香,香包和香药各种味道都有,可也是平常卖香的都会有的样式。 “小郎君想要点什么?”店小二走到她旁边问道。 “你们这儿卖的最好的是哪一种?”苻紫苏四处看着。 “来买的人什么种类的香都有,而且用过的都说很好,不知郎君喜欢什么样式和香味?”店小二问道。 苻紫苏按着脑门,道:“我最近常感乏累,入夜却辗转难眠,不知贵店可有治此之症之香?” “这款香药想必会对小郎君说的病症有效。”店小二拿出一款叫浮破香兰的香药给她。 可她碰都没碰,便拒了,摇头道:“这种香治不了我的病,我想要更好的。” “这……我不明白小郎君的意思。”店小二没有领她的意思,明知故问着。 “我听闻那身患顽疾的石老公爷说,你们这儿有一种能让人不药而愈的好货,就连他十几年的腿疾都好了,故此我才来这儿想找这种药。”苻紫苏试探着问道。 她也是碰碰运气,随口这么一说。 “原来是石老公爷带来的人,失敬失敬,可那药是上等珍品,不是想要就立马有的……”店小二明白了她的来意,是来买他们店里的头牌货。 那药虽然不是他口中说的千金难求,但不是什么人要都能得到的。 “这个好办,只要能拿到上等货,多少我都能出。”苻紫苏斜嘴一笑,拿出招文袋。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区区十几会子能套到他们的蹊跷,不亏。 “那我去跟我们掌柜说一声,请郎君等上片刻。”店小二走到旁边的门请示去了。 她等了大概半刻钟,店小二才出来,把她请到了后门的一间屋子里。 看起来是专门给些贵客用的屋子,与外屋铺子完全不一样,就连摆设也都是值钱的古玩,而且屋里点了龙涎香。 现在有不少不良商贩因为龙涎香制作费钱力,不是以次充好,就是仿制合成的,可她闻到的却是醇而精,形容不出的一股气特异香。 要知道龙涎香的采集制作过程可是很繁琐的,卖香人肯定是不会给自家用的,至少苻紫苏不会。 【啊~是金钱的味道啊——】 也不知是这味道太浓了还是她鼻子出问题了,闻久了竟有些迷糊,可脑袋却又很清醒。 正当她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之时,掌柜正好出来,不过有些意外,掌柜不像她想象中的年纪。 按理说能办起这么大个铺子的人,应该是上了年纪的,怎么眼前这个人却是个青年人,看着应该是比我大几岁。 “小郎君久等了,请恕王某来迟一步。”掌柜的先赔礼道歉。 “王掌柜客气了,我也就坐了一会,就被你屋里这龙涎香给迷住了。”苻紫苏斜嘴笑道。 王掌柜点头道:“小郎君还挺识货的,我点的正是龙涎香。” “不过这龙涎香比我之前闻过的似乎浓了些,不知掌柜的可是加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苻紫苏挑眉问道。 听她这么问,王掌柜似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她会闻出来,随后赞许着,“小郎君的鼻子可真灵,这都能闻出来!不错,我是加了一种香,这种香可是我花了好多心血才制出来的,味道自然不一样。” “可是店里的上等货?”苻紫苏问道。 “不错,郎君请看,这就是我店里的头牌上等货。” 第九十一章 三百两入会规矩 什么东西藏的这么深? 苻紫苏见王掌柜从身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钥匙,开了之后,他拿出其中一盒,给她打开,没想到里面还有个小盒子,还有个用纸糊上的小封条。 她刚想拿出来看看,王掌柜便盖上了盒子,笑道:“这里面的东西可是很宝贵的,一经开盒,便不能退换,郎君可想清楚了?” 突然想到还没问这香的价格,还是先问,若开了付不起,那多少是有些尴尬,“哦,对了,还没问是多少银钱?” “请郎君莫见怪,这宝贝不轻易卖给常人,这是我们店里的规矩。”王掌柜道。 “常人?”苻紫苏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那么请问掌柜,何为常人?何为非常人?” “郎君恕罪,这也是我店的规矩,凡是入我会名册之人,才可行便宜之举,否则我们是没有买卖此香之权的,各行有各规,也不能坏了规矩不是?”王掌柜说的也是毫无披露。 又是规矩,还挺讲究的嘛。 “那怎样才能加入此会?”苻紫苏问道。 王掌柜伸出三根手指,道:“这个容易,只要交三百交子,便可入会。” “三……”苻紫苏吞吐了。 没想到这门槛这么高,还要什么入会费。 “没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钱,只不过我今日出门匆忙,没带多少,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改日?”苻紫苏象征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带。 就算没钱,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没问题。”王掌柜理解地点着头。 “那……”苻紫苏伸着手。 “什么时候小郎君把银钱带来了,我再把此香交给小郎君。”王掌柜把盒子放到身后的桌案上。 这话说的,伸出的手硬是僵住了,她慢慢地收回手,吞吐地说着,“是,是这样啊,那行吧,过几日我就把钱送来,那今日我就先……” “郎君慢走,小马,送这位郎君。”王掌柜目送着她离开这儿,才收起了笑。 【四时香】,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苻紫苏愁容满面地回到铺子里,走到自己的平日休息的屋子里犯难。 三百交子,这么贵,就一个入会费就要三百交子,还不算上那点香的钱。 她看着自己的手,惋惜着,那盒子离自己就这么近,却怎么拿都拿不到,她叹着气,“方才看那小盒子还没有半截手掌宽呢,那小东西是镶金还是镶银了,怎么这么贵呢?我得卖多少香药才能赚到三百交子?” 越说越急,越想越气,她拍着桌案,道:“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口气要三百交子,我还没见到那玩意儿呢,又怎知它值不值!真是腐货蒙稚客,奸商现恶行!” 我的钱…… 她走到墙角,在暗格里拿出了扑满。 里面有一万多交子,有一小半是自己苦命挣的,还有大半些都是阿爹阿娘留下的家底。 若是拿三百交子…… 心里不禁起了这个心思,苻紫苏打了自己的手一下,“不行,想什么呢,这个是铺子的公账,再说万一铺子哪天周转不开呢,这可是救命钱,不能碰。” 私房钱…… “也不行,家里还要花销呢,就为了买那点香,不值得,不值得……”苻紫苏摇头。 就家里的钱也是她死命穷酸节俭抠出来的,还有些是找的外活赚来的,她可舍不得碰了。 “有了!”苻紫苏灵光一闪,想到一人。 “惟吉最近应该挺有空的,去找他玩玩儿。”苻紫苏摸着下巴,咧嘴笑着。 她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向来是花钱不办事儿,办事儿不花钱,最好是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儿,这样才是最满意的。 正好眼前有个大便宜,不捡白不捡。 本想到天府后门,结果看到一个头戴纱帽的男人正交给天墨卿什么东西,便躲了起来。 等她再探头的时候,那人已走掉了。 “惟吉,刚才什么人啊?”苻紫苏走了过来。 “欠我几贯钱,来还钱的,怎么了?”天墨卿正收起刚才的人给自己的令牌。 看不出来,他竟还放印子钱啊。 “哦,我……”苻紫苏转了转眼珠,想着还是先别提借钱这事儿,“嗐,我本来是想还你那把剑的,结果……你知道我记性不好,一想到出门怎知便忘了。” 天墨卿回了门,“没事儿,那把剑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你用着也称手,我一个男人要用也用刀,拿着剑多娘气啊,你就留着吧。” “真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那我就不客气啦,那谢啦!”苻紫苏跟在他身后,开心地拍着他的背。 手劲儿大的,天墨卿不由得咳了一声,又抱怨起来,“我说你不能……” 受伤了还使这么大劲儿,她真的受重伤了吗? “能!”苻紫苏瞥了他一眼,随后道:“哦,不知你可有听说街上那个姓卞的酒鬼?我今日出街才听别人说,他被人——” 一个手刀,眼看着就要挥在了天墨卿的腿中间,他马上给挡住了,冷吸一口去。 好险…… “我说你有没有点分寸?我可还没成家呢!”天墨卿又羞又怒地喊了一声。 “抱歉抱歉,习惯了。”虽然嘴上说道歉,可一点也不羞不臊,而是继续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上,“他被人去势了,你知道吗?” 他眼睛向右转了下,又抿嘴笑了下,“当然知道,这么轰动的事,应该整个汴京都传遍了,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被人……”他停顿了会儿,道:“而不是自己吃醉酒,耍酒疯弄的?” “这得吃醉吃到他太爷爷身边才会耍这样的酒疯吧?”苻紫苏不信是他自己弄的,又不是疯子。 不过转念一想,今日碰到他,好像是有些不正常,“你说,会不会是在街上得罪了哪个缺胳膊断腿的,人家气不过,这才雇人把他给咔了?” “那不就是你吗?”天墨卿看着她拄着拐杖的【断腿】。 “咱不说这个了,说说别的。”苻紫苏笑着让他先坐下。 不怀好意,事出有因,必有古怪。 天墨卿觉得她很反常,“别别别,我还是站着吧,什么别的?” “就说我一朋友,她呢是想在这儿做点小生意,但是呢又怕赔了本,这不找到我,想让我帮帮她。”苻紫苏微笑着。 “哦?”天墨卿摸了摸下巴,暗暗一笑。 一般从她口中说是朋友的事,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但我想啊,我做的也不是什么大买卖,这千帮万帮,也不如你天郎君一句话的事儿,是不是?”苻紫苏明里暗里夸着他。 “是吗,然后呢?”天墨卿撇着嘴角,努力不让她看到想笑的样子。 就知道求人帮忙才讨好人,平日里说半句好话都不肯。 第九十二章 冒失人冲撞姑娘 他怎么没听出来我的意思呢? 苻紫苏微皱眉头,继续说着,“我就说我也帮不了她,就想让她先投点钱到别的好转钱的门路去试试看,你说怎么样?” 再次抛出话头。 “是个好法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天墨卿没再说什么。 “哎呀,可是呢,现在就有一个小问题,弄得她是进退无路啊。”苻紫苏揉着手,很是苦恼。 “怎么呢?”天墨卿顺着她问道。 “就是吧,她手上这个……不太够。”苻紫苏搓着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就不信这样还不明白。 “原来是要钱啊?这还不简单,多少?”天墨卿觉得逗她够了,便不再装懵不懂。 “三……”她本想说三百交子,可又担心那货价格昂贵,于是多说了个数,“三百两,外加一百铜子,我就不用找剪子剪开了。” 这点小钱,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多吧? “有倒是有,不过……凭什么给你呢?”天墨卿逗趣问道。 也对,凭什么白白给她呢? 她咂着嘴,“这样吧,咱白纸黑字立下字据,过段日子——” “别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用的乌贼汁给我打的欠条?”天墨卿咧嘴笑着看她。 从小到大,她打过多少欠条给天墨卿,彼此都数不清了。 要不是一次机缘巧合下,他突然有了兴致,想翻看一些他珍藏的旧物,看到了被平整放在木盒子里的空白纸条,先是愣住了片刻,后来才在市井里无意间知道了这把戏。 知道欠条这骗人把戏之后,也就不打欠条了,不过他也没追究,只能任由她用各种奇葩理由从自己这里【骗钱】,他也乐意看她费尽心思地讨好自己,花钱找乐子。 “原来你,知道啊?”苻紫苏抿着嘴,挠着脖子,有些尴尬。 天墨卿无奈的笑着摇头,“你啊……我是有钱,可不代表我是傻子,你这点小把戏还能骗得了我了?” “那,你既然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了,你想怎么样,说吧。”苻紫苏倒也坦荡。 “我不想怎么样,我可以给你这四百交子,乌贼汁的事也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有重金酬谢。”天墨卿道。 正好这几日令他发愁的事怕应付不过来,这回也能让她做个替罪羊。 一听到钱的事,苻紫苏一下来就精神了,两眼放光,“我帮,什么忙我都帮!” 天墨卿看着她那贪财样,不经笑了,从腰间拿出招文袋,拿出钱,道:“这里是五百交子。” “多谢!”苻紫苏赶忙拿过钱,一张张数着,正好五张。 “要是你能帮得了我这个忙,我再送你三千交子都不成问题。”天墨卿果真是下了重金。 “三千?!”苻紫苏不自觉的提高了嗓音。 只觉得耳朵嗡嗡在响,心也加速了跳动。 三千交子,我要做多少活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天啊,我要发啦—— 他咳了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别高兴太早,我还没说让你做什么事儿呢。” “对啊,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苻紫苏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了想,“后日吧,后日悄悄来我院子里,别让人知道了,介时我再告诉你。” “行,一言为定!” 她先去了钱庄,把一百交子换成了一百贯铜子,剩下一百交子自己留着,再拿着三百交子再次回到【五净梵池】,跟王掌柜交钱。 “这里是三百交子,我可以看看那东西了?”苻紫苏把钱交给王掌柜。 他笑着接过了钱,随后拿出那个小盒子,“这里是三十贯的份量……” 没等王掌柜说完,苻紫苏便打断了他的话,“我怎知此香值不值三十贯,总得让我先试试吧?” “郎君这么想也是不无道理,可我们店讲的就是个诚信二字,若连买客都不信我们店里的货品,我们又怎么放心交给您呢,您说是与不是?” “这诚信二字,先有诚,再有信,我毕竟也是新客,就算再怎么信任,对你家的货品也是不甚了了,总该给我一个适应的过程吧?万一这香我用了有什么不适,那剩着半盒送人又不体面,放着也是浪费不是?”她见着掌柜是有些犹豫,再说道:“要我说,我就先买一半,若觉得好,我就多买一些,往后我也会多介绍些朋友来的,到时候管你卖三百两还是五百两的,他们也定会抢着买,怎么样?” 见他犹豫不决,她只能做最后一步,“这是好东西啊,可惜与我无缘啊,我就把这三十贯给留这儿了。” 她索性拿回了掌柜手里的钱,抬着钱箱,作势离开,不要这东西了。 见她要走,王掌柜马上慌了,连忙叫住她,“郎君留步,看你也是有缘人,而且长的也是英俊潇洒,若郎君真喜欢,这一盒便拿去吧,我呢只收郎君半盒的价,便做个人情,还请郎君笑纳。” 真是捡到大便宜了! 不过她还是得装得端庄些,微笑地接过木盒,随后拿出十五贯交给王掌柜。 她把盒子放到自己的袖袋中,小心收好。 “还有件事郎君切莫忘了,此香只能做一人之用,切不可与人分之,否则效果就不灵了,还有女子亦不可多闻。” 虽有些疑惑,但她也没多问,想着离开,“多谢告知,我就先告辞了。” 一出铺子,她便拿起拐杖,腿也不瘸了,着急忙慌地开始疾走着,赶着时辰。 还有半个时辰! 赶到西市的大房斋的糕点铺子后,匆匆买了些桂花糕,米团子和房斋糕,让小二加快打包成两份,提着东西就出去了。 可没见到在门口也要进来的小娘子,她一个紧急停步,就差三个手指的宽度,差点撞到这位小娘子。 好险! 旁边的丫鬟秋菊手上拿着大件小件刚买的东西,也阻挡不住她的气焰,放下了手中满满当当的物件,气冲冲地走上前,挡在她家姑娘面前,“怎么看路的,差点撞到我家姑娘!” “失礼了,这位小娘子。”说罢她就要走,完全没有看被她撞上的姑娘。 “这样就想走了?!”秋菊拦住了她。 “秋菊,不得无礼。”反倒是旁边这位姑娘,有礼数的多。 “不怪她,是我不对,冲撞了小娘子,这些糕点就当是赔礼了。”苻紫苏把手边的糕点塞到她手上。 秋菊拿过糕点,脸上还很不高兴的样子。 “是我失礼了,今日我有要事在身,若下次有缘见到小娘子,定做补偿。”忙慌说完,她又赶忙走了。 等她走后,秋菊才关心她家姑娘,“姑娘没事吧?那歹人可有碰到姑娘?” “你啊,说话做事太鲁莽了,一点不成体统,若让人看到沈家姑娘当街与外男拉扯,那丢的可是家里的面子。”沈思媱柔声训斥着她,但也没生气。 秋菊挠着头,笑道:“姑娘恕罪,我这不是怕人欺负姑娘,一时忘了嘛,对了,我去给姑娘买些糕点吧,姑娘想要什么?” “不用了,这儿不是有吗?”她看着堆在地上的那包糕点。 正是方才那位冒失郎君送的。 “姑娘,万一里面放东西了呢?别人送的不干净,我还是再去买一些吧。” “我有些累了,今儿就到这儿吧,回吧。”沈思媱并没有搭理她,转身走了。 “诶,姑娘——”秋菊走了几步,发现没带东西,又回去把地上的东西艰难的拿起来。 “姑,姑娘,帮我一下。”秋菊转头想让她搭把手,结果人家已经走远了。 为了不跟丢,她慌乱地勉强拿起来,叠着的物品摇摇晃晃的,差点掉下来,有些崩溃。 姑娘什么时候才能戒掉心情不好就拼命买东西的坏毛病啊—— 第九十三章 赶去听曲忘正事 听闻苏雅香楼新来的琴娘,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只在申时开始弹唱,这个时候正好赶上热乎的。 苻紫苏来到楼里,没有平日的亮堂,每个地方只留有一两盏微弱的光。 外头天色还未暗,但里面四处封闭,只有微弱的阳光透进来,不阻碍行走,可观赏性便减弱了许多。 也不知弄得什么名堂。 唱台上只有一张椅凳,所有人都坐在台下饮酒,就等着主角儿出场。 她也找了个地儿坐了下来,不过也只能呆在这儿半个时辰,也不知何时琴娘何时出来。 未见人影,先闻琴声。 先是一阵清脆明亮的音律想起,回荡着整个楼内,嘈杂声瞬间安静了。 而后又慵懒缓慢的节奏弹着,让人听着不禁跟着她的节奏暗自哼着,渐渐放松。 在她开口的一瞬,台上点燃了一排排蜡烛,依稀能看到在她面纱下美丽的容颜。 这曲子又变得欢快从容,只听她唱着,“园林幂翠,燕寝凝香。华池缭绕飞廊。坐按吴娃清丽,楚调圆长……” 是庆湖遗老的凤求凰? 这词本是遗憾伤感之意,如今却配上这欢快的曲调,原本的意境都变了,让求而不得的痴情人似乎也有了希望,而且没有丝毫违和感。 作这曲的人,也着实厉害。 正当她沉浸在琵琶曲中时,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君郎……” 听到这名字,她心中一紧,马上回头看去,却没有见到心中想的那人。 “奇怪,是我听错了?”苻紫苏又回身坐着。 这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可是又记不太清了。 太远的回忆了,过了五年,心中记着的那个人的样貌已经记不清了,就连声音都快要模糊了。 只记得,她好像喜欢叫自己玉郎。 不知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幻听,难道是触景生情? 也不太可能啊…… 她猛地回头,似是察觉到后方有人在窥探着自己,可四处都是人,很难找出那双眼睛。 “是我多疑了?” 这声玉郎,扰乱了她的心绪,连听着的音律都变了味道,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 “今日不是个好日子,还是下次再来听吧。”苻紫苏暗暗自语,再次瞥了一眼四周,便离开了。 在离她座位不远的地方,躲着一位蒙着面纱,手拿团扇的娘子。 她目送着苻紫苏离开的背影,欣喜的微笑着。 “以为你出什么事,不来了呢。” 一定要弄些新鲜噱头,才能盼到你吗? 回家的路上,苻紫苏都在想着什么,总觉得忘了什么。 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她走进家门,不老远便看到她的妹妹茯苏柔怨气升天地叉着腰看着自己。 她看了看两手空空的手,这才想起来。 呀,糕点落在楼里了,还有拐杖! 看到她才想起,原来她是想买了糕点,赶着时辰去看完琴娘,再去学堂接小柔的。 完了完了,怎么看完之后就忘了呢。 “小柔,你怎么在这儿?姐姐找你找的好苦啊——”苻紫苏跑去抱着她诉苦。 “你还好意思说?我在学堂等了你一个时辰,所有学童都走了也没见你来接我,我都差点让夫子收留我了,你去哪儿了?”茯苏柔撅着嘴埋怨着她。 本来都是天墨卿接送她去学堂的,苻紫苏回来后也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没有办法管她,直到昨日才让他休息下来,毕竟也不好意思让人连着一个月每日送自家妹妹去学堂。 虽然她是有这个心的,但奈何实在是自己的记性太差了,总是想着想着便忘了要做的事,这才忘了接妹妹这件事。 “我……我给你买零嘴去了,结果路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姑娘,又跟她赔礼了好一会儿,这不路上耽误了吗,我保证下次定不会迟到了,好不好?”苻紫苏蹲下来,对她保证。 “不好!你们都骗我,说学堂很好玩,还会认识很多好朋友,结果我每天都被逼着做些不喜欢的事,还有那个夫子比允姐姐还要凶,每天都要让我写字,写不好还要罚我,我不想去了!”茯苏柔越说越不高兴,跺脚躲到一边去了。 就是因为在苻紫苏离开的一个月里,史潇允被茯苏柔惹烦了,便用鬼话把她骗去了学堂念书,弄得她没了自由,还要每天被夫子挨罚受骂,生活的乐趣都没了。 跟那史老虎说了半天,结果她是软硬不吃,每天都躲着自己,还让那净爱拍马屁的月狗腿送她去学堂。 这一个月的日子,真是还求天不应求地不灵,太痛苦了! 如今亲姐姐终于回来了,终于不用过那种苦日子了! 苻紫苏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那先生对你严格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想啊,若不会认字读书,长大以后会被多少人欺负,你也不想被说是缺少管教,说你是目不识丁,没涵养的姑娘吧?那长大以后可是没人要的。” 想当初阿爹阿娘也是这样教育她的。 试问哪个父母不愿自己的孩子快乐的长大呢?可若真是由着孩子的性子长大,那必是害了她。 以后嫁了人,做了当家主母,那必是要管理整个家,胸中无墨,又怎会被人看得起? “那我也可以跟阿姐一样变成郎君,也不用嫁人了。”茯苏柔瘪着嘴,嘟囔着。 “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能跟阿姐一样呢!”苻紫苏敲了敲她的脑袋瓜。 说起扮男装,她也是被逼无奈,天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绝不会让小柔再走跟她同样的路,一定要让她过上好日子,跟那些闺阁千金一样无忧无虑。 “我开玩笑的嘛,阿姐,我刚才看到一个没有见过的小娘子,她怎么会在我们家呀?” 她轻轻点着茯苏柔的鼻尖,笑道:“小滑头,小娘子是你叫的吗?她是阿姐的朋友,比你允姐姐要小几岁,不过你也可以叫她昔姐姐,知道吗?” “哦,那,那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叔叔也是要待在我们家吗?”茯苏柔倒是对那个胖子更有兴趣。 “是啊,那个叔……”苻紫苏停顿了一会儿。 远之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吧,我与他又是兄弟相称,叫叔叔那不是差辈了吗? “不应该叫叔叔,人家只是看着老了些,但是呢跟姐姐是平辈的,所以你也要叫他哥哥,他叫远之哥哥,记住了吗?”苻紫苏摸着她的头发。 “记住了,那他是不是要一直留在我们家啊?”茯苏柔显得有些兴奋。 家里一直没什么人,就只有那个母老虎和姐姐陪着,而且两个人都很忙,没空陪她玩,若他能留在家里,那她就有玩伴了! “这段时日他会暂住在我们家,他可是个老实人,可不准欺负哥哥呦。”苻紫苏叮嘱着她。 “不会的,小柔不会欺负他的,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茯苏柔欣喜的一蹦一跳地走开了,完全没有了方才的不满。 小毛孩子就是好哄…… 对了,我重金买来的香。 她拿出那个木盒子,握在手里。 腿正好痊愈,今晚可以好好试试,看看它的神奇之处在哪里。 第九十四章 焚香吃醉犯迷糊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奇特的,惹得人纷纷抢购,还不惜花三百三十交子就买这一小盒不到二两的,也不知是什么香的香片。 苻紫苏把香片拿出来,数了数也就十片。 或许点燃之后又有不栩之处? 她坐到席上,摆放好了香具。 用香箸夹起一块香碳放在香碳架上,待香碳全都烧红,没有碳味之后,再用小木板以曲水纹,由左上弯曲到右下理平香灰。 又从中间转开一个碳孔,把方才烧好的碳放在孔中,轻轻往上梳,直到盖住炭灰。 再用右手押灰,左手转动着香炉,好将沾在灰押翻落到炉中。 又拿出一支香箸,压出小筋后,顺着灰型垂直放入,再夹起云母片,放在火窗上。 这才拿起香匙,取出盒子里的香料,放在云母片之上,又把所有东西都放回香具盒中,才得以停下手中之物,好好品香。 她拿起香炉置于鼻前,细细闻了闻,又歪着头向右下吐气。 所有的东西配的恰到好处,不过似乎太普通了,普通到无论哪家制香师都可以调配出的味道。 它到底好在哪儿呢? 莫不是一时赶着新鲜风气,才哄抢的? 那他们也要考虑日后的长期顾客吧,人家也不可能是傻子让人骗吧? 对了,听说,这香片是有什么神奇的药理之效,一定是因为能治百病才受欢迎的。 明日再雇些人打听打听,到底是哪家人因为这香片不药而愈。 想着想着头就有些晕乎了。 苻紫苏揉揉脑袋。 为何觉得有些迷糊呢? 她敲着自己的脑袋,努力睁着眼,觉得有些醉酒的感觉。 或许是自己闻不惯这种味道? “什么味道这么香?”亓官书走了进来,一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郁的香。 “远之?”苻紫苏抬头笑着看他。 亓官书心猛地跳了一下,被她的笑给魅惑到了,结巴地说着,“听说你腿好了,来看看你。” 她迷离的点点头,伸出了自己的手,露出了手腕。 脉象很好,不沉不浮,只是心脉跳得很快。 亓官书抬眼,发现她一直看着自己,眼睛不自觉的眨动着,“怎么了?” “我觉得你的骨相很好,瘦下来一定很俊。”苻紫苏托着下巴笑道。 “我?”亓官书忍不住笑了。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若你能瘦下来一些,也会减轻些负担。”苻紫苏突然建议让他减肥这个想法,变得非常强烈。 “比如呢?”亓官书撇嘴笑着。 她想了一会儿,“嗯……不愁姑娘嫁你啊,姑娘都喜欢你,多好啊!” 这就是她的梦想,有生之年,赚够了钱,能有十几个年轻漂亮姑娘围着她供她作乐,那滋味别提有多美了。 可亓官书却不这么想,“我不想要这么多人喜欢我,只要一个便够了。” “呵,男人啊,虚伪——”苻紫苏拍着他的背。 用力的手劲儿让他有些吃痛,他揉了揉奈何横肉夹着怎么也够不到,只能尴尬的摸了摸脖子,又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所有男人都一样呢,或许我就是那个痴情的呢?” “你要是痴情人,我就是……”苻紫苏停顿了。 “你就什么?”亓官书盯着她。 苻紫苏突然笑了,想吓吓他 “那我也告诉你个秘密。”亓官书低声说道。 “我喜欢你。” 多么轻柔的一句话,藏在心中好久了,就这样当成玩笑一样说出口了。 苻紫苏还没反应过来,笑道:“不可能,你喜欢我?” “我喜欢的就是你。”亓官书很认真地对她说。 “我怎么越听越迷糊啊……”苻紫苏呼吸越来越沉重。 “你没事吧,怎么脸这么红?”亓官书看着她越来越不对劲,这才感觉自己好像也不太清醒的样子。 心跳得很快,呼吸好像也变的很闷沉。 “脸?”苻紫苏摸着自己的脸,傻笑道:“我……我刚才好像喝酒了?然后——” 她转过身,突然兴奋地跳了跳,“我下毒了,就在这里!” 下毒?! 亓官书看着她摇摇晃晃的站着,指的方向也是不清不楚的。 “你下了什么毒?”虽然他知道她是开玩笑的,还是问了问。 “我下了一种没有解药的毒,那就是……情花毒!你怕了吧,哈哈哈——”苻紫苏依旧傻笑着,也不知自己说着什么,乱讲一气。 若是真的下了毒,那我怕是满身毒了。 他看着手舞足蹈的苻紫苏,恐怕真是吃醉酒了,那脸蛋红扑扑的,从未有过的娇羞样,真想就这样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苏合?”亓官书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苻紫苏转过身,用她迷离的眼睛看着,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了。 他一步步走近她,慢慢地伸出自己的手。 苻紫苏呆呆地看着他的手伸过来,于是把手给了他,手下还有东西。 是她今日得的香片。 “这是?”亓官书拿在手里摸了摸。 她挠了挠头,想了半天的名儿,结果记不得了,“在那个什么,那儿买来的香片,花了我好些钱呢呢,送你了,放在香炉里用的。” “可我不会用,怎么办?”亓官书故意问道。 “那你用的时候叫我一声,我教你。”苻紫苏挑着眉,笑着看他。 亓官书见她鬓角落了些灰,于是低下头,身手帮她抹了抹。 突然一阵凉意从后袭来,接着便是水珠从他湿答答的衣袍上滴下来。 整个后背都被淋湿了! 他慢慢地转过身,结果看到余未染慌乱吃惊地站在门边,“怎么会这样,对不住,我方才只是,只是想接盆水给苏哥哥梳洗,结果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没想到把远之哥哥给弄湿了,我真是笨,对不起……” “没事儿,我去换一身就好了,你照顾下她吧。”亓官书擦着从发髻流下来的水珠,瞬间凉爽了,刚才那激昂的心也冷静了下来。 余未染无辜地低着头,待他走后才露本色。 要不是我及时赶到,苏哥哥可就要遭毒手了! 她马上跑去扶着苻紫苏,关切地问道:“苏哥哥,你没事吧?我扶你去休息吧?” “你是何人?”苻紫苏也看不清她的脸了。 “我是芮昔啊,苏哥哥。”余未染娇滴滴地说。 “哦~昔妹妹,你是来陪我的?”苻紫苏笑道。 “苏哥哥喝醉了……”余未染娇羞地低下了头。 “我喝醉了?好像是喝醉了。” 第九十五章 形似醉酒露原形 苻紫苏也不知怎么上的榻,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睡去了,梦回到了小时候。 小紫苏坐在水池边上洗脚,他旁边坐着她的叔父。 她歪头看着叔父,“叔父,到底什么是江湖啊?” 茯修武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反问她,“那柒儿觉得何为江湖?” 她圆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江湖,应该是有很多大侠,他们拿着刀,然后互相搏斗,惩奸除恶!” 茯修武宠溺地摸着她的头,“讲得不错,但是不完全是那样。” “那是什么样子的?”小紫苏问道。 “柒儿记住,只要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江湖……是个界于朝堂和市井之间的自由之地,那里没有纷争,江湖人也不会自找麻烦,是个逃离世俗的好地方。”茯修武道。 “逃离世俗?那叔父是想逃离什么?”小紫苏问道。 逃离?或许吧,是为了忘掉一个人。 他没有回答,转移了注意,“柒儿为何这么问?难道也想去江湖?” “我觉得叔父无拘无束的,不用被管着,也不用被逼着学一些不喜欢的东西,我也想和叔父一样去闯江湖。”小紫苏憧憬地望着天。 想象着以后可以一个人出去玩,什么都不用学,快乐的过几年,最好还能顺个小美人儿回来…… “你阿爹又让你学香药?”茯修武已经想到了她的困扰。 自从苻紫苏来到这个家开始,他们就开始争执,想着以后要她做什么。 就连他这个弟弟都听不下去他们没日没夜的争吵,不得不搬出家。 可恨他们没有两个孩子,若是一人一个教养着,也不会每日斗法了。 “不止呢,最近我阿娘和我爹一直在吵着,一个想让我学香药,一个想让我学医,我两个都不喜欢,又不想让他们失望……”小紫苏因为不喜学艺,而觉得心底内疚,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不过就是父母一辈的赌气而已,她怎么还是这么客气。 他叹了口气,“他们啊,一个是倔脾气,一个死要面子,柒儿着实受苦了,等你再大些,便知道他们的良苦用心了。” 小紫苏想起了什么,小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不过前几天我用了阿娘教我的东西救了一个小哥哥。” “是吗?我们柒儿这么厉害啊!那那个小哥哥定是很感激你吧?” 小紫苏想了想,摇着头,嫌弃地说着,“并没有,那个小哥哥长得挺俊的,但是好像脑子不太好,一个劲儿的哭,弄得我没辙,还把阿爹亲手做的香包送给他了呢。” 还是这么口无遮拦,茯修武用手勾了勾她的鼻尖,“那小哥哥定是被你高超的医术给吓到了,那柒儿救了人之后有没有很开心呢?” “有啊,我回去还跟阿爹阿娘说了呢,阿娘也替我高兴,可是阿爹好像不喜欢我这样做。”小紫苏说着又泄了气。 虽然她救了人是很高兴,可也不想让阿爹不高兴,但阿爹若高兴了,阿娘便会生气,若选了各自喜欢的,那势必会惹一方不兴,她想两边都讨好是很难了。 “那你呢,是想学医术还是学香药?”茯修武问道。 又来了,怎么一家人都问这个问题。 “叔父跟你开玩笑的,其实你可以两边都学啊,香药所学,也是触及药理的,你迟早都要触碰药材的。” “可是这两个太枯燥乏味了,做不好还要挨骂,我不想学。” “那你想学什么?” “我想学叔父上次练的那个,很好看!” 原来说这么多,只是为了跟我学武? “你爹娘要是不让你学怎么办呢?” “我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好不好?叔父~”小紫苏摇着他的胳膊,跟他撒着娇。 “你要学武也行,不过你得乖乖听爹娘的话,之后我再考虑教你。” “好,教我什么?” “《角力经》” 脚—— 一阵冷意袭来,苻紫苏醒了过来。 刚醒来一会儿,还记得做的梦,可没过片刻,就连梦境的大概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梦见了叔父。 “头好疼……” 本想揉揉脑袋,可觉得浑身无力,手怎么也动不了。 怎么回事? 没想一会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耳边有声音想起。 “阿苏,阿苏醒醒!”史潇允轻轻摇着她。 苻紫苏缓缓睁开眼睛,见史潇允,亓官书和余未染三人都站在床榻前,满怀关切地看着她。 见到她醒了,他们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苻紫苏迷茫的问了一句。 “你还问我怎么了?我说你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害得我们担心死了,以为你就这样醉过去了呢!”史潇允责怪中满是关心。 五年了,她可是从来没见苻紫苏如此醉过,方才叫她如死尸一般身子僵硬,半刻都不醒,可是吓坏她了。 “我?喝酒?”苻紫苏指着自己,一脸迷惑。 好像她并不记得自己喝过酒,怎么会醉呢?难道是自己记性不好,给忘了? “是啊,苏哥哥昨夜是吃醉了不少酒,还拦着我不让我走呢……”余未染想到昨晚她紧紧搂着自己不松手的样子便害羞了。 “我拦着……我没做什么逾举之事吧?”苻紫苏有些紧张。 毕竟她知道自己以前吃醉酒是个什么失态样子,可她也只敢对楚楼,名馆的姑娘散德性,余未染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可不要吓到她才好。 “你倒是敢!”史潇允对她施威。 苻紫苏用食指搓了搓鼻子,尴尬笑着,“那这么说我真是醉了,瞧我糊涂的,连自己吃醉了酒都不记得了,让你们担心了。” “定是天墨卿那臭泼三儿整日没事儿找你喝酒,教坏了你,下次见到他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史潇允咬牙切齿地说着。 “我看你今日还是在家休养吧。”亓官书不放心她。 毕竟昨日才见她的腿痊愈,夜里又喝好些酒,谁知道今日会不会又出什么状况。 “那怎么行,我铺子里还有事儿要做呢!”苻紫苏坐起身,穿上鞋子。 余未染附和着,“是呀,苏哥哥,你身子才刚好,这会儿不急着做事,若是又把身子弄垮了,我该多担心啊,还是在家休养好了再说吧?” 本来史潇允也想让她好好休息的,可就是瞧不上余未染那故作娇柔的做派样,可是把她恶心到了,她带着酸溜的语气说着:“阿苏都已经很久没有去铺子里头了,再这么下去店里的生意都要黄了,再说出来干活儿的,谁没个病痛,人要是破了点皮,也去休息一日,那铺子还做不做生意了?再说我们阿苏又不是跟你一样身娇体弱的,便是咳嗽一声,都要躺上三五日才能好。” 余未染听出了话中之意,“我说的好好的,允姐姐为何挖苦我,我只是为了苏哥哥的身子着想……” “呵,我和阿苏都在一起五年了,比起你,还是我更了解她,小妹妹若真是闲得慌,可以去后院浇浇花,喂喂鱼什么的,这种事情比较适合你。”史潇允也忍着,装着温柔笑着对她说出嘲讽之语。 “你!”余未染被她气得说不出话。 她们目目相觑,余未染见斗不过她,又眼含泪花,似落不落的泪眼看向苻紫苏,想让她给自己做主。 第九十六章 接机入铺探缘由 “好了,阿允,你们也莫要争执了,这铺子呢我是一定要去的,你们不用太过担心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若真难受我也不会自讨苦吃不是?”苻紫苏道。 不想看她们再争执,于是亓官书便想说送她,“我今日正好得闲,不然我送你去吧?” “那太好了。”苻紫苏看着她们,道:“这下你们放心了?” “那就拜托齐大哥了,帮我照看着她,若有什么事就让伙计告知。”史潇允道。 齐大哥? 还从来没问过他,原来他姓齐,为何阿允会知道呢? 虽有疑惑,但也没问,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让她们离开这里,她好去铺子。 “那我们先出去吧。”亓官书先说了。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吃了食时,便出门了。 苻紫苏瞥了他一眼,揉着手,才开口,“对了,夜隔我吃醉之后,没说什么吧?” 她才想到昨日好像迷糊间见过他,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是不小心把自己的事说漏了嘴,那就糟了。 亓官书看了她一眼,察觉她有些紧张,于是便想逗逗她,“夜隔……的确对我说了好些话,不知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苻紫苏懊悔地闭着眼,叹了口气,“我那些都是醉话,我无心说,你也无心听,把它当风筝给放了吧。” “哦?那行吧,可惜啊,可惜了我答应你的事啊。”亓官书惋惜地摇着头,咂了下嘴。 “你答应我什么事了?”苻紫苏赶紧问道。 他做出一副做作样,“没什么,就是……分成的事,本来我是打算你那笔生意赚了钱都给你的,我就不要了,结果你不记得了,那就算了吧,反正我已经把它当风筝给放了。” 一听到钱,苻紫苏便急了,急忙拉着他的胳膊,着急说道:“诶,这事儿有的商量,可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这个……有多少?”苻紫苏搓着手,一脸期待。 “瞧你高兴的,一提到钱,比谁都兴奋,正所谓大丈夫不为五斗米折腰。”亓官书笑着。 苻紫苏可不赞成这句话,连连摇头,“谁说的?说这话的人定是富得流油,瞧我这身子骨,能攒得了多少肥肉?要我说呀,这大丈夫可以无骨气,但不能无钱,这是我十几年得出的经验,如今教给你了,可记住了?” 亓官书施礼听教,“记住了,不过我听说你家世代都是制香师,而且都做的挺不错的,你也没有落了手艺,怎么传到你这代,变得如此拮据呢?” 苻紫苏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从小就做这行的,哪能一下子就能做大,凡事得讲个长远不是?这火候到了,水自然就开了。” “苏合说的有理,不过听说你家之前还做过药材生意?怎么这会儿不做了?”亓官书问道。 “你怎么知道?不过你总听说,是听谁说的?”苻紫苏没回答他,而是好奇这个听说的人。 没想到她的重点在这儿上面。 “听……史姑娘说的。”亓官书还不敢告诉她。 其实这些事都是月奕君在照顾史潇允的时候问来的,他又向月奕君听来的,可是花了他不少钱,不过知道的也只是片面而已。 “史姑娘?你和她挺熟啊,怎么什么事都跟你说呢?”苻紫苏皱眉,提高了嗓子。 “我都跟你是朋友了,能不跟她熟吗?怎么,不高兴了?”亓官书见她有些吃醋样,有些偷笑。 “我是不高兴,我劝你离她远一点,她是我的人,可别打她什么歪主意!”苻紫苏可紧张史潇允了。 本来史潇允就对男人有戒心,除非是自己很了解的人过了眼,若是让她动了心,却没个好结果,她定是要打将到负心郎家里去还不罢休的。 “放心,我不打她主意。” 我打的是你的主意。 “那就好……对了,你是齐姓?”苻紫苏突然问道。 又是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愣神了。 “不是。”亓官书道。 “那涵栢怎么叫你齐大哥?”苻紫苏问道。 突然想起好像他俩正式认识时,也没报上姓。 亓官书憋着笑,说道:“我姓亓官,百家姓排行四百四,乃复姓,其字与【掌笄官之后】相同,不过叫的人少,大多人都以为我齐姓,我也就没改他们的口。” 苻紫苏挑着眉,看了他一眼,“原来如此,亓官……还挺特别的。” “那你呢,你姓什么?”亓官书问道。 “我?你不是知道吗?”苻紫苏歪嘴笑道。 “我想听你亲口说。”亓官书道。 她挑了挑眉,道:“我姓茯,茯苓的茯。” “茯,很特别的姓。”亓官书也学着她的样子,挑了下眉。 原本挺自然的表情,可在他身上,却品出了几分做作样。 苻紫苏微微歪头皱眉看他,有些哭笑不得。 “到了。”亓官书看着前面的牌匾。 【四时香】 “等等,我们绕一圈进去。”苻紫苏指了指右侧的小道。 他也没说,只管跟着她。 没几步路,他们便停在了一道门前。 一看便是后门。 “为何走前门而绕后门?” “我一般不走正门,你是不知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凡店内人,或走侧门或走后门,不遇大事者,皆不走正门,正门那是给客人走的。”苻紫苏一本正经的开着玩笑。 当然,有一半是真的,有一半是假的,真的那部分是的确有规矩不能从正门进,可没规定一定要走后门。 不走正门,只是她的陋习而已,毕竟有些地方是一定要从后门才能进的去的。 “还挺特别的规矩。”亓官书喃喃自语道。 “进来吧。”苻紫苏推门而入。 刚进门,他就闻到了香味,不是那种甜蜜的香,而是很沉稳,很通透的古香。 往里走了几步,便看到那些学徒和杂工在整齐有序地忙着各自手上的活。 所有花干和药材都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架子上晾晒着,品种之多,一时间也看不过来,却一点不杂乱。 “这里真不错。”亓官书夸赞道。 “比起你的茶楼,还差的远呢。”苻紫苏愧不敢当。 “各行有各市,怎可相提并论?虽然我从未买过香,但我单看这后院也知道你经营得挺不错的。”亓官书满意的点着头。 “你方才说祖上传下的规矩,这么说你们几代都是香药世家啊,那为何会有这么多药材?难不成你还学过医术?”亓官书问道。 在她家的时候,便看到一屋子的药材,没想到这里也这么多,若只是用作香药,也不会用到这么多,而且她家里的一些摆剑什么的,看着似是有些年代了。 “倒也没学过,不过我阿娘精通药理,儿时也经常跟我讲起,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没学着一两招,她就走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发出一阵苦笑。 亓官书发觉提到了她的痛处,马上道歉,“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没什么伤心的,我阿娘是个爱显摆的人,让人知道她的光荣事迹,她在天有灵,定会很高兴的。”她马上恢复过来,还不忘损亲娘几句。 他憋着笑,“她倒是个好脾气,那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曾经……” “东家——”呼唤声打断了他的话。 “来了!”苻紫苏喊着,随后又回头对亓官书道:“你需要什么跟他们说一声就行,别客气,当自家一样。” 本来还想趁今日问个明白,算了…… 第九十七章 石家老爷魂归去 “怎么了?”苻紫苏走过来。 “东家你可来了,我有两件事儿要跟你说……”蒲扇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苻紫苏打断了他,“先说好事儿。” “好……啊?”蒲扇才反应过来,“没,没好事儿可咋整?” 她被蒲扇的话给噎住了,“那就先说不算太坏的那个。” “哦。”蒲扇想了想,再次大喊道:“不好了东家,咱家书房让人掏了!” “什么?!” 这还了得! 他们赶紧跑到书房,看看可有被偷了什么。 到了书房后,瞧着所有书和物品都摆放的很整齐,而且并没有丝毫移位,而且锁也是好好的,没有撬过的痕迹,贼是怎么进来的? “阿蒲,你说有贼进书房,贼在哪儿呢?”苻紫苏问道。 “这,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听半诚在书房门口大喊,【抓贼啊!抓贼啊】,跟着他就跑出去抓人去了,我就马上跟你说了,这会贼到哪儿去了,我也无从得知。”刚说完,他就看见半诚回来了。 “半诚,贼抓到了吗?”蒲扇赶紧问道。 半诚喘着粗气,“别说了,也不知道那贼人在哪儿练的脚劲儿,我刚追出去,人就跑没影儿了。” “既然抓不到就算了。”苻紫苏道。 蒲扇赶紧说道:“东家,赶紧看看,可有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虽说是书房,可所有重要的密书典籍,还有香药秘方和账本之类都放在这里,要是少了哪一本都不是小事。 苻紫苏大致翻看了一遍,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几本不重要的配方,那些可以再写,也不是什么重要秘方。” “说不定这次那贼人就是惦记上了咱铺里的秘方,准是没找到,那些重要的秘方你可得藏好了,别让人再偷了去。”蒲扇提醒着她。 “放心吧,那些秘方我藏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隐秘得很,不会被人偷去的,只是又要麻烦你了。”苻紫苏对蒲扇说着。 只有平常的香药配方才会被收录在册,供学徒和小厮参考,而且所有的记录都是蒲扇誊写的,再让他写一遍也只是动动嘴的事,所以她并不担心。 但却苦了蒲扇了,虽说是几本,可却废了他好些时日,如今又要重新誊写,烦! “怎么了?”亓官书这会儿走来。 “没事儿,一点家事儿,不足为提。”苻紫苏突然想到蒲扇方才说的,“对了蒲扇,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儿吗?还有一件是什么?” “还有件事儿?”蒲扇挠着后脑勺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哦,对了,是石老公爷的事儿,你可听说了?” “石老爷的事儿,他怎么了?”苻紫苏毫不知情。 蒲扇敲着手背,摇头道:“石老爷夜隔暴亡了!” 苻紫苏瞪大了眼,吃了一惊,“什么?!发生何事了?石老爷为何突然……他不是身子骨好了很多吗?怎么会突然……” “听说夜隔石老爷在庄楼喝了好些酒,醉得路都走不了,在回府后没过半个时辰便没了气儿了,估计是过度饮酒,喝死的。”蒲扇道。 认识石老爷的人都知道,他好酒成性,每日都要喝上一壶酒,可自从患上腿疾之后就再也没有饮酒了,以为他下定决心戒酒了,怎么会又喝上酒了?还把自己给喝死了。 他家境殷实,年岁才过半百,不该如此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啊…… “石老爷也算是我们的老主顾了,如今他遭此变故,我理应去祭拜他。” “我与石公爷也是老朋友了,既然你也要去,不如我们一道去悼念。” “也好,我吩咐他们一些事,你等我一下。”苻紫苏转头把蒲扇叫到一边,侧耳悄声的与他说着什么。 “是,我马上去。”蒲扇咧嘴笑道,看了亓官书一眼,随后马上走了。 “我们走吧。”苻紫苏带着他走了出去。 他们并肩在街上走着,过了会儿亓官书才问她,“方才你和蒲扇说了什么,为何他这么奇怪的看着我?” “这个嘛,秘密,等过几天他办好了事我再跟你说,我们先去石府。”苻紫苏笑道。 说起石老爷,亓官书也是替他惋惜,“其实几天前我还遇见石老爷了,当时他还意气风发,人也看着年轻了许多,还说找到了个秘方,还想介绍给我呢,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真是没想到他会就这么去了。” “所以说还是活着好,人生在世,世事无常,命数之事,谁也无法去掌握改变,还是珍惜眼前吧……”苻紫苏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 她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这里就是石府了。” 石府大门敞开着,里外都挂上了丧幡,光是看着就觉得哀伤。 “想必他们都在里面呢,应该顾不上我们,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他们走进祠堂里,里面已经摆设好了灵堂,灵柩前摆放着冥灯,只有几套香炉,灯烛和香花摆着。 石老爷也算是大户人家,怎么死后灵堂布置的如此寒酸。 “我们方才好像都没看到人啊,这人都去哪里了?”亓官书看着四周似乎太冷清了。 石老爷刚死,不是应该哭喊一地,夜思亲泪,跪成一片才是吗?怎么从门口进来的一路都没有声响,好像一人都没有。 此时门口进来一个穿着丧服的女使,问道:“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石老爷的旧友,听说石老爷仙去,所以特地来祭拜他的,我们没看到石家其他人所以就擅自进来了,请恕我等冒昧。” 女使叹了口气,“今日石府没空招待你们,你们还是快走吧。” “恕我多言,石家人为何不在祠堂守着,他们都去哪儿了?” “石老在世时,他们是个个讨好奉承,如今如今石老离世,唉,真是树倒猢狲散,他们正在后堂争议着家产的事……” 石府后堂—— 五个上锁的木箱子摆放在前案上,族长石青尹坐在首座,石家人也都坐在一旁等候合族耆老的判定。 “凭什么我一个子儿都拿不到!我为了这个家也付出了不少!况且我兰儿还没嫁呢,总得给她攒些嫁妆吧?!”明氏得知自己没有家产的分头,马上急了。 “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早晚都成别人家的人,更何况你是我大哥的续房,大哥在世的时候你都没怎么关心过兰儿,怎么这会儿分家产的时候才想到她,可笑!”表叔王志冷嘲着。 “那你呢?从来都没听说父亲有你这么个人,怎么这会儿石爷去了,倒是突然冒出个什么远房表兄,怕是来打秋风骗我家家产的吧?”石老公爷的长子石韩英冷言冷语,丝毫不信父亲有这么个远房表弟。 “我有表兄的信物和书信,这些耆老都可以为我作证的!”他拿出包袱正要拿出证物。 明氏打断他,“这些东西也可以作假的,我没有亲耳从石爷那儿口中听到,我是不会信的。” “他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要我表兄从棺椁里爬出来为我作证!?”王志也站了起来。 “你,你!”明氏被他气得发抖。 “好了,好了,听我说,这证物我已经证实了,确是石老之物,他的确是其表兄弟,至于这家产……你却是没有资格分的。”耆老石青尹开口道。 石韩英道:“还是耆老英明,他非嫡非庶,又不是我本族人,自然不能分得家产。” “我并不是想要分家产,这次突然听闻表兄凄惨离世,我是悲痛欲绝啊,马不停蹄赶来,以往我和表兄都是以书信来往,他死的真实太突然了……”还没说完,他便开始拂袖痛哭起来。 “那你大可去祠堂,来这后堂是做甚?”石明氏问道。 他抹着泪,瞥着对面的他们,又一阵呜咽,“我不过是想要几封表兄的书信,以悼哀思。” “原来如此,这简单。” 只要不是动家产的念头,一切都好说。 第九十八章 矫揉造作善心计 他们听了石家的事之后,外人也是管不了别人都家事,只能了了离去。 “真是墙倒众人推,没想到石家没了石老公爷后会变得如此乌烟瘴气,若他泉下有知,定是会被气的活过来。”苻紫苏唏嘘一阵。 “爱财有道,人之常情,他们石家……”他摇头哼笑一声,“也怪不得他们争家产了。” 看他样子,应该是知道石家内情,不过这种家里长短的事,最好还是置身事外,不要管的好。 “别想这么多了,反正人我们已经拜过了,要吃什么,我做东!”苻紫苏十分大方地说着。 这还是她第一次说做东之类的话呢。 “不过我这次出来的匆忙,没带多少,这钱你先垫着吧,下次我还你。” 还以为她真是如此大方呢。 “你做东,我给钱?”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亓官书低头一笑,“没有,那就去庄楼吧,正好很久没去了。” “好啊。” ………………………… “可算回来了,累死我了~”茯苏柔回到家里,伸了个懒腰。 “你还累?东西都是我拿的好吗?”史潇允抱怨着,怀里还抱着她的书盒。 “史潇允,我饿了,给我做吃的。”茯苏柔命令着她。 “呀,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使唤起我来了是吧?还叫我大名?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茯苏柔!”史潇允放下书盒,撩起袖子,作势要教训她。 茯苏柔马上逃跑,边跑边喊着:“救命啊,母老虎打人啦!母老虎打人啦!” “站住,还敢叫我母老虎?看我不抓住你,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当我是米糊的!”史潇允追了上去。 快抓到她的时候,余未染出现了,挡在她们面前,茯苏柔马上跑到她屁股后面,用她来当令箭。 史潇允停下来,方才的笑脸马上冷了下来。 “你们回来了,我正好做了席面,一起吃点吧?”余未染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啊好啊!”茯苏柔正好肚子饿了。 “我还不饿,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了。”史潇允还犟着。 “姐姐可是还在生我的气?”余未染问道。 “你巧舌如簧的,整日想着讨人欢心,今日这个哥哥,明日那个哥哥的,我哪敢生你的气啊。”史潇允言语讽刺着她。 这还没几日呢,就处处讨好他们,开口闭口哥哥的,听得她恶心劲儿都能装一簸箕了,也不知她是成心的,还是有意的。 “我……”余未染咬着唇,眼中又有了泪珠。 “好呀,我告诉……”茯苏柔看了一眼余未染,差点说漏了嘴,“我告诉哥哥,说你又欺负人啦——”说完她借机跑去了庖厨,好好吃上一顿。 她们俩的事,她一个小孩才不想听呢。 这臭丫头,等阿苏回来,我定要告状! 余未染擦擦脸上的泪,道:“我给姐姐做了茶,请姐姐务必赏脸,不然……不然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她作势便要跪下。 “别别别,可别跪我,折寿——”史潇允后退几步。 “那姐姐可是答应了?”余未染擦着没有半滴眼泪的脸。 “那就去前厅吧。”史潇允勉强同意了。 看你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史潇允坐在了院子的石桌上,等着听她如何说辞。 “允姐姐,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七宝擂茶,希望姐姐喜欢。”余未染端着茶在她面前。 可她没接过,“你来这里多久了?” “应该……不足半月。”余未染紧张地抓着木盘。 “半月,说起来你来这儿之后,我都没怎么跟你说过话呢。”史潇允道。 余未染放下木盘里的茶,“姐姐家事繁忙,平日又要忙着练武,我们习性不同,自然也很难碰到了。” 听她这话,是暗里说我舞刀弄棍的不像个姑娘家? “那今日我便好好跟你谈谈。” “姐姐要说什么?”余未染顺势坐下。 “听人说,你是成过亲的,是吗?”史潇允针针见血地质问她。 “我……我只拜过堂,而且我是被逼迫的,当时……”她不安地扣着手指,解释着她的经历。 可史潇允不在乎这些,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你是自愿还是被迫,拜过堂就算成亲了,那你为何又跟着苏合来这儿?” 余未染想了一会儿,微微一笑,“说到这个,我还要多谢苏哥哥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是他发现了我,把我从湖里救醒,我恐怕早就见阎王去了。” “她还对你有救命之恩?”史潇允微皱着眉头。 她摸了下唇,害羞地说道:“是啊,当时苏哥哥他,还……渡气给我,是他给了我生机。” “渡气?!”史潇允吃惊地说着,不自觉提高了语气。 “是啊,姐姐和苏哥哥这么要好,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苏哥哥难道没跟你说吗?”余未染有些许得意,又带着几分娇羞。 她救我的时候都没这么亲热过呢,竟然给一个阴阳怪气的小丫头……渡气? 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话,她不停地眨着眼,脑子嗡嗡作响。 明明我才是她最亲近的人,竟然被才来几天小丫头给占了位置。 不过她还是忍着,不然能让一个小丫头占上风,她握着拳,努力忍着气,“现在她的伤也好了,你也该随你主子回去了吧?” “姐姐说的话,芮昔不明白。” “苏合说了,你和远之会照顾她,直到她伤势痊愈为止,现在她伤全好了,你们也该离开这儿了吧?” “允姐姐怕是误会了,我不是远之哥哥的女使,我是苏哥哥的人。”余未染说着说着,声音更轻了。 “她的人?!”史潇允再次被惊到了,猛地站了起来。 “他还说过带我回来之后,会对我负责的……”余未染夹着轻声,抿着唇,脸颊更红了。 原来她不是远之的人,而是苻紫苏带回来的人? 明明几个月前才向我保证我是她唯一值得照顾的人,这才过多久,就是别人的人了? 此时门口有轻微的声音响起。 怕是他们已经回来了。 余未染笑着再次端起了碗,递到她面前:“允姐姐还没吃我的茶呢,再不吃就要凉了,姐姐?” “我不吃,我嫌脏!”史潇允已经没有心情演了,侧了侧身,不想看她。 余未染转了转眼珠,已经看到人已经要进来了,于是她再次走近她一些,把茶端的更近了。 “我说了我不吃!”史潇允一个恼怒便用手推了一下。 没想到这一推,【啪啦一声】,茶和人都倒了。 “哎呀——”余未染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史潇允也被吓到了,愣住了。 我就轻轻推了一下,她怎么…… 好巧不巧,这一情景被门口刚进来的苻紫苏和亓官书看到了。 “芮昔!” 第九十九章 唱朝天子品细茶 “芮昔,你怎么样?!”苻紫苏马上跑了过去,抱住了她。 “我不过就是想给允姐姐为今早的事赔礼,结果允姐姐不但不领情,还……”余未染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阿允!”苻紫苏皱眉看着她。 “我,我没推她……”史潇允摇头,说话有些结巴。 刚才她只是轻轻回了下手,并没有碰到她,怎么知道她整个人都倒下了。 “苏哥哥,你……你不要怪允姐姐,她只是一时气愤,才不小心推我的,要怪只怪我没站稳,你千万不要责骂她。”余未染柔声细语,面上梨花带雨,哭得很是委屈,口中却又满是替她解释,更让人觉得她娇弱体贴。 本来史潇允还觉得有点自责的,但见她如此矫揉造作,不免觉得恶心。 她冷哼一声,“你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又是摆给谁看?你说这话,你跌倒难不成还是我的错吗,我跟本……” “阿允,你推倒了人,还不知错,竟然还出口伤人,你太让我失望了。”苻紫苏叹气责备着她。 失望? “怎么,伤到你的好妹妹心疼了是吗?”史潇允心里只觉心灰意冷,冷淡地问她。 “我……”她顿时如鲠在喉,说不出话。 苻紫苏心中是觉得对不起史潇允,觉得辜负了她的心,可如今自己又是亲眼看她推了人,却也不忍心说太狠的话。 原本她就挺委屈的,被人栽赃,结果最在意的人也不信自己,那她也不解释了。 想着想着,史潇允眼中瞬间含满了泪水,却又倔强的不让它流下来,她喊道:“是,人是我推的,话也是我说的,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你满意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收人,看我这么碍眼,我走就是了,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也再不想见到你,后会无期!”说完她便夺门而出。 “阿允——”苻紫苏也只是说她几句,也没想让她走,急着追她。 还没起来呢,便被余未染给拉住了,挣不开手。 “苏哥哥,我的腿好痛,好像起不来了,怎么办?”余未染抽泣着,委屈地捂着自己的脚。 “我先扶你回去吧。”苻紫苏见她神情痛苦,只能先送她回房。 只留下亓官书一人,他也是看得出神了。 “嚯~好一出梨园戏啊,看来此事不简单啊。”亓官书摸着下巴思量。 方才那场戏,他可是看得真切,这不就是自己请的戏班子唱的那什么。 唱的是《朝天子》儿的调,演的是【孟姐品细茶】的戏吗? 竟然真有这样的事儿,还被自己当做看戏人儿,在头位给瞧见了。 不过,这涵栢姑娘可是和她绝交了,瞧苏合方才那样,只怕是招架不住那妹妹的手段,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太平,看来我也久留不得了。 等他回到屋里,看到苻紫苏也过来了。 “芮昔没事吧?”亓官书慰问一句。 当然他知道余未染并没有扭到什么脚,更没有受伤,可身为苻紫苏的好朋友免不了要虚情假意的问候一声吧。 “她已经睡下了,应该没什么大碍,让你见笑了。”苻紫苏看起来脸色也不大好。 只是可怜她了,被两个姑娘夹在中间当箭使,彼此都想赶对方走,只是看谁的手段高了。 就像她之前说的,外人管不了家事,虽然他是她的好友,两个姑娘家争风吃醋的后院之事,他更是管不着,也没法管。 虽然他挺心疼的,也不好表露,只能云淡风轻的说一句,“这有什么,谁家里没个糟心事儿,不过涵栢姑娘她……” 说起史潇允,她心里更是沉闷,深深吐了口气,“让她静一会吧,现在怕是还在气头上呢,就算说了她也不会听的。” 亓官书用手锤了下头,“说到底,这事儿全赖我。” “怎么这么说?”苻紫苏问道。 “要不是我带你去灵寿县,你也不会遇到芮昔,也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儿了。”亓官书只道后悔莫及啊。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苻紫苏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为了不给你们添乱,我看明日我也该走了,我本来就是为了赎罪才到你家照顾你的,结果越弄越乱,不过好在你身子已经好了,我也放心了。” 如今她身子痊愈,自己也没什么理由再赖在这个家了。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好强留,那就多谢远之这些天照料了,也陪我解闷了好些天,这一走,家里不免又要冷清了。”苻紫苏惆怅道。 “哪里的话,你若喜欢热闹,我多来几趟又有何不可?”亓官书说笑道。 “那敢情好,我自是求之不得。”苻紫苏莞尔一笑。 这一笑,差点把他的魂给勾走了。 真美,她男装打扮都如此秀气,若是换上女装,该有多美啊。 她突然想到一事,怕忘记了,便马上说道:“对了,稍早片刻,在香药铺里,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现在没人打扰了,你继续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吧。” “对哦,我是有话要跟你说,外面天寒,屋里说吧。” 说完,他们进了外屋。 “说吧,什么事儿?”苻紫苏问道。 “我……”亓官书想起昨日去家里拿的香包,便把它拿出来,想看看她会不会认出来。 “你可记得这个?”亓官书轻声问道。 手里的香包正是他收藏了很久,儿时那个女孩给他的,若她是那个女孩,她必然会记得。 苻紫苏望了望他手上的香包,挑着眉,又颇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 这香包看着像是姑娘家的东西,又做得这么精细,没想到他的手法这么巧,不仅善茶艺,还擅长女工呢? 难不成他是想临走时表明爱意? 他当真喜欢郎君?! 看到这个香包,好像…… 苻紫苏突然眼前一亮,慢慢张着嘴,竖起食指摇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来了!?”亓官书开心的笑了。 “嗯,你等等。”苻紫苏起身出去,会自己院里取东西去了。 这下他心里的结终于要解开了,不妄他惦记这么久。 第一百章 赌气绝交不回头 苻紫苏在柜子里翻找着。 奇怪,放哪儿了? “我记得是和我的那个盒子放一起的……”她继续翻找着,过了一会停了下来,笑道:“找到了!” 她用布包起来,然后拿起包袱,又去了亓官书那儿。 “久等了。”苻紫苏敲了下门进来。 他紧张地整理了衣衫,坐的端端正正的。 苻紫苏道:“你方才说的那个香包……” “就是那个香包!你想起什么了?”亓官书情绪有些激动。 苻紫苏摇头,“关于那个香包我没什么印象,但是我想起来之前我刚碰见你的时候,在画舫你还记得吗?” 他转了转眼珠,想了下,“画舫?你说那次?怎么了?” “那次画舫颠簸,我俩的包袱长得差不多便不巧拿错了,又一直没想起来给你,这不,你说起香包,我才想起来,不然就要在我这儿落灰了。”苻紫苏把包袱放到案上给他。 “原来是这样。”他又一阵失落,“这些都是寻常玩意儿,难得让你费心了。” “也是,难得我还能记起来,我的记性还是挺好的。”她又摸摸袖口,摸到了一个物件,“瞧我这脑子,刚说记性好呢,给——” 亓官书见她手上握着一个玉佩,愣了一下,“这是……” 看着好生眼熟啊。 “这不是我的玉佩吗?我就说怎么都没看到,原来,原来在你这儿,你什么时候捡到的?”亓官书放在手上看了好一阵。 的确是自己的玉佩,这个玉佩挂的穗子正是他的旧友阿正的遗物,他一直没舍得扔,便挂在了自己的玉佩上。 “这个嘛……就是在我初次在东京城见到你的时候,不过你应该没看到我,就是那个时候掉的,我又不知道你的落脚处,所以就先收着,想着有一日见到你再还给你,但你知道我这记性一向不好,放着放着就给忘了。”苻紫苏心虚的不敢看他。 这玉佩是在花灯会上捡到的,她还打了他好几拳呢,她当然不敢承认是在那日捡到的,若实话实说,害怕他报复呢。 虽然他人看着挺敦厚和善的,可心里是怎么想的,自己实在不能确定。 这个穗子不是普通材质的,或许是阿正留下的线索,若我带在身上说不定会暴露,不如就先留在她身边,必能好好保护这证物。 “这个玉佩放你这儿这么久都没事,就先放在你这儿保管吧,我总是丢三落四的,放我这儿反而容易丢。”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沓东西。 是钱?! 苻紫苏眼睛都放光了。 “这些就当做保护费,还有先前答应给你的分成也都一并给你了,麻烦你了。” “不麻不麻……不,我是说,为兄弟两肋插刀,这点小事算什么,真是的,瞧你客气的,哈哈哈哈。”她笑得眉开眼笑,嘴上客气,手可一点都不犹豫,马上接过交子。 数了数,竟有两千? 没想到放他这儿能挣这么多钱,成是不赖啊。 不过这两千交子,有不少是亓官书从自己私人腰包里掏出来的,一部分是为了补偿她的,而那些分成他可一个子儿都没要。他对钱可没这么多兴趣,主要是喜欢看她高兴。 这见钱眼开的样子,也挺招人喜欢的。 “日后你若是再有什么宝贝让我保管或者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说,我一定尽心尽力……” “这倒用不着,这钱只是小事,若是你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别跟我客气,我一定相帮,如此,我方心安啊。” “那当然啦,好兄弟。”苻紫苏握拳碰了碰他的肩。 这三个字刻进他的耳朵里,他笑容又淡了。 多希望,我们的关系,不止是好兄弟啊。 ………………………… “来人呐,酒,给我拿酒来!”史潇允坐在一个酒馆里,喝的烂醉,酒桌上摆满了喝空的酒壶。 “姑娘你已经喝的不少了,还是赶快回家去吧,我们这儿就快打烊了。”店小二看她喝的挺猛,这么下去很快就会醉的不省人事的。 已经夜深了,店里人也寥寥无几,到时候醉在这儿,倒霉的又是他。 她一下揪住了店小二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少说废话,拿酒来!” “好好,我去拿酒,我去拿酒。”店小二被她的其实给吓到了,只能乖乖去拿酒。 涵栢?她怎么在那儿? 天墨卿在不远处便见到了她,心里一阵欣喜,马上跑去。 “那小娘子长的不错啊,让她过来陪大爷玩玩儿。” “小娘子,我家爷让你过去。” “滚,别烦我!”史潇允手一推,桌上的酒壶便打到了地上。 “别给脸不要脸啊。”那无赖挥手向她打去。 突然一块石子向他砸去,被打倒在地。 他起身一看是月官人,他们便不敢反抗了。 “还不给我滚——”月奕君像他们低吼道。 “是,马上滚……”他们蔫蔫儿地跑了。 店小二走过来,“月官人,她——” 他二话不说,拿出银锭子扔给店小二,“这里我包了,不准打扰我们。” “小的懂了,多谢月官人赏。”店小二马上离的远远的。 月奕君坐了下来,看着她醉酒的模样,挺心疼的,“怎么弄成这样子,苏合呢?” “不要跟我提她,我跟她已经绝交了!”史潇允气愤的说道。 “你们吵架了?发生什么事了?”月奕君问道。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好的关系,竟然也会吵架,还绝交? 她开始还忍着不说,可越想越气,小嘴一撅,声音颤抖,“你说我哪里不好,怎么就比不过那个妖里妖气的……她什么都不会,只会装柔弱,阿谀奉承的讨好。” “他在外找野花了?” “要是野花还好,她,她都把人带家里来了,还瞒着我说是女使,你说我哪点比不上她啊?”史潇允说着说着便崩溃大哭起来。 “确实是他不好,像你这么好的姑娘,他竟不知珍惜,真是个负心人。”月奕君道。 “住嘴,我不许你说她,这世上只有我能说她,外人亦不能沾染她半分!”史潇允即使跟她吵嘴了也不许别人说她半句不好。 “那我不说他了,我送你回去吧?”月奕君柔声问道。 “不要,我……我已经和她绝交了,我,我再也回不去了,我没有家了,我也没有朋友了,连我最宝贵的东西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呜呜呜……”史潇允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后悔。 像她这么要面子的,话都已经放出来了,总不可能回去的。 “你还有我啊。”月奕君温柔的看着她。 “你?”史潇允泪眼朦胧看着眼前这个人。 看着看着她又哭了,“你根本没有她好,你什么都不会,只会讨姑娘欢心,跟那些臭男人都一个样。” “你都没有深入了解我,怎么就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我保证,我一定比那个苏……比那个负心汉更好,不过现在你真的不能再喝了,若你没有地方去,到我那儿去吧,我可以照顾你的,好吗?” “那你要帮我报仇,要让那个负心人后悔!”史潇允拍着桌子,不知指着哪个方向,就像看到仇人一样气愤。 “行,我一定帮你报仇,我们先回去吧。” 第一百零一章 闭关修炼瘦身诀 人到哪去了? 亓官书到了月府,整个府苑都没有他的踪影。 都这么晚了,难不成又去哪个花楼里瞎逛了? 他刚推开大门,没想到月奕君便回来了,身边还扶着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小娘子。 他四处望向门外,见无人之后才迅速关门,急忙跑去质问,“我说你怎么带个……” “你来的正好,帮我扶一下,快快快——”月奕君憋着气,用尽了全力把她送到家之后,便没了力气。 “我……男女有别!”亓官书拗不过他,眼看着人就要倒过来了,只能先用手指顶着她的肩。 “你带个什么人回来,不会是从哪儿骗回来的吧?你这就过分了……”亓官书责备着他。 他喘了口气,“不是,她……我是碰巧见到她,她喝的烂醉,又无家可归,我只能先把她送到我家来了,这个人你也认识的,她是苏家的小娘子。” 苏家?哪来的苏家? “你说的是苏合?那她是……”亓官书看着这个背对他的昏睡姑娘。 “涵栢姑娘。”月奕君道。 亓官书马上松了手,推到月奕君怀里,“你怎么敢把她带到这儿来的,要是让人发现……” “这大半夜的,会有谁发现,若是苏合,我方才已经听她说了,他俩绝交了,除非是涵栢她自己想要他知道,否则苏合是不会找到这儿来的,又或者你告诉了他。” “我才不自找麻烦呢。”亓官书背过手。 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也没闲情逸致说这些,“先别说这么多了,进去再说吧。” 月奕君扶着她进了门,整理了好一阵,才把她移到厢房里安睡下。 等安顿好之后,他才到大厅里,揉着腰,锤着手臂,“哎呦,累死我了,你也不说搭个手。” 看他坐着发呆,也习惯了,便自顾自倒了碗茶解渴。 他坐在蒲团上,想了好一阵,突然拍案而起,说道:“我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什么了?”月奕君又喝了碗茶。 “我要减肥。”他脱口而出。 天知道他是犹豫了好久才下这个决心的。 犹记得那日,在灵寿县的茶园里,她对自己说过的话。 【虽然人长得不怎么样。】 这句话他可是记了很久,直到今日才要放下手中事,专心研究瘦身秘诀。 “噗——”他吸一口气,忘记茶水还在口中,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没被呛死,一直咳嗽。 等缓过来,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我不想再这么【颓废】下去了,我要改头换面,做回以前的自己。”亓官书说道。 月奕君揉着耳朵,不可思议的笑了,“天爷啊,我不会是听错了吧?我们亓官郎君居然要……减肥?这是哪个神仙下凡劝说了你,才使你有如此决心,还是……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上次那个瞧上眼的美人是吧?”月奕君拍手叫好,“果然只有爱情才能让你看清自己啊,你终于觉得这身赘肉离美人隔了几座山吧?” “你要帮我,知道变得和你差不多的身材才行,否则你也不能出去玩乐风流。”月奕君命令着他。 “你也知道我这副身材好到……”月奕君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说的前段话,“你说什么?要我帮你!?你开什么玩笑,你这坨肥肉——” 亓官书一个白眼刀过去,吓得他一哆嗦,“主要是你这身【伟岸的身躯】,要减也是有些难度的,这也不是一日之功,临时是抱不了佛脚的。” “最多一个半月定能完成。”亓官书已经算好了。 在这一个半月之内,努力调养锻炼,一定能瘦回年少时的那种身材。 毕竟以前他也是经常这样时胖时瘦,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只是过去几年,身体情况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月奕君吃惊地说着,“一个……那这得有多赶啊,也太辛苦了。” 又看他坚定的眼神,看来他是决定了,月奕君叹气摇头,拍着他的肩,道:“那你努力吧,我支持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亓官书吩咐道:“这段时日,我要闭关,不见任何人,若有人找,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还有茶楼那边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这简单,交给我吧。”月奕君道。 看来他是真动情了,不然也不会有此等决心。 不错,孺子可教也。 ………………………… 这儿是哪儿? 史潇允头痛欲裂地扶着脑袋,勉强的起了身。 环看四周,是个陌生的地方。 我怎么在这儿? 昨晚的哭闹使她眼睛肿得厉害,而且喝了不少酒,嗓子也哑了不少。 她咳嗽了几声,穿上鞋,想下床看看。 此时,一个粉衣婢女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热水盆,“姑娘醒了?我给你备了热水,可要先洗漱?”她把铜盆放在了圆桌上。 “这里是哪儿?”史潇允问道。 “回姑娘,这里是月府,夜隔姑娘喝醉酒了,我家主子遇见了姑娘,见姑娘睡着了,担心姑娘独自在外有危险,这才把姑娘带回来的。”女使田儿凭着月奕君让她记了好久的话,一字一句的跟她说了个大概。 “你家主子是?”史潇允问道。 “我家主子名叫月奕君,月官人,主子也是姑娘的朋友,特地吩咐我好好照顾姑娘,若姑娘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便可。” 原来是他…… 史潇允努力回想,昨日见到他有没有说什么不得体的话,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 以往她可是滴酒不沾的,还是头一次喝这么多酒呢,可不得喝断片吗。 不过他既然把我带到这儿,是不是他已经知道了?我不会所有事都同他说了吧?! “姑娘?”田儿把热毛巾递给她。 “多谢。”史潇允擦着脸,想起还没问她的名字,“你叫什么?” “回姑娘,我叫田儿。”她回道。 “田儿,我叫史潇允,你叫我涵栢便可,这姑娘姑娘的,太变扭了,而且我不习惯被人伺候,你也不用照顾我了。”史潇允被人照顾着不自然,她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像被束缚着一样。 还是伺候人比较舒服,就像照顾…… 一想到苻紫苏,她又落寞了。 “这可不行,规矩可不能坏,姑娘是要叫的,人也是要伺候的。姑娘就别推辞了,我家主子的好意,姑娘可一定要收着。”田儿规规矩矩地说着。 第一百零二章 女扮男装探底细 田儿出了房门之后找到了月奕君,“月官人,姑娘醒了,她应是有事找您。” “我知道了。”月奕君放下笔,去了厢房。 到了之后,发现房门敞开,他探了探头,发现人并不在里面。 去哪儿了? “我在这儿。”史潇允从外面走进来。 方才她出去转了转,发现这里好像除了那个女使田儿,并没有其他奴仆了,但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在那个家里,也是除了她俩并没有多余的奴仆。 “睡了一觉感觉怎么样,可有好一点?”月奕君道。 “你指的什么?”史潇允问道。 “心里想的什么,便说的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八成是昨晚喝醉什么话都跟他说了,“你什么都知道了?” “他又没有娶你,值得你这么伤心?他就真的这么好吗?” “你什么时候……” “我不小心知道的,苏合便告诉我了,你和他发生的事——” 话匣子一打开,史潇允忍不住向他吐着苦水,“她答应我,即使有别的人,也要把我放第一的,可她没有履行她的诺言,还把人带到家里。这也就算了,那个女人还耍花样,背地里耍阴招,苏合还跟着她一起教训我,一点都不相信我。你说,我这么多年的情谊怎么就抵不过她一个刚来的十几岁的小丫头了?” 月奕君咂着嘴,“这个……我实在说不准,不过看苏合兄的性子,不像是个见异思迁,薄情寡义的负心郎。你若真看不过去,不然,我去替你把那丫头赶走?” 赶走?那她与我又有何分别?离了那个家,还不是个无家可归的人。 “还是像你说的那样,教训教训他?”他出着主意。 她敲着手心,“对,说到底,都是苏合的错,凭什么我要白白受这冤屈,她也该有报应!” “那你想怎么报复他呢?” “这个我还没想好,总之不能让她身体受伤,其他的怎么都行。” 污蔑吗? 月奕君看着她略带狠毒的神情,有些毛骨悚然。 幸好不是我。 …………………… “啊切——”苻紫苏打了个喷嚏,搓着鼻子。 谁背地里骂我呢? 此时,门外一阵好大的敲门声响起。 又是他…… 一听这熟悉的敲门声,就知道是天墨卿了,那家伙从不知爱护,只要不是翻墙进来的,永远都这么粗鲁的敲门。 “来了来了,我说你就不能轻点敲吗?”苻紫苏一声抱怨的开了门。 还没见人呢,一张纸贴在了她的脸上,挡住了她的视线。 “什么东西?”苻紫苏拿了下来,关上了门。 打开之后,上面写着生辰八字和喜好事迹等等。 “乙酉,甲申,庚申,壬午,五行属金,生钱像啊……”苻紫苏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道,“沈思媱,字舞容,乃沈护军,沈泉之独女,琴艺尚佳……这是何意?”苻紫苏摊着纸给他看。 天墨卿摸了摸脑袋,有些不自然,“这是母亲让我相看的……” “原来是未来嫂夫人?!”苻紫苏又惊又喜。 终于要相看人家了,不用为他发愁了。 他听到之后,反应很大,嗓子也提高了不少,“胡说什么呢,只是母亲随便找的一个姑娘,想让我去见见,我和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什么嫂夫人!” “随便找的姑娘?这可是从三品勋位,就这地位也不可能是随便找的,若你能与她结为秦晋之好,那你们家在朝廷……” 天墨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别说了,我来这儿不是让你说这些的。”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苻紫苏放下纸。 “我不想和那个沈家姑娘见面,你替我去吧。”天墨卿道。 她以为听错了,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代替呢,“什么?我替你去?这怎么行,我跟你样貌不同,怎么替你去?万一让沈家或是你家知道了,这个后果我可担不起。” “不用你担,只要你去把那沈家姑娘给吓走,让她再无心思再来便可,剩下的我来解决。”天墨卿道。 “不行不行,这,这也太冒险了,我不行!”苻紫苏坚决不同意。 “要多少?一千交子?”天墨卿出价。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主要……” “一万。” 一听这价格,她马上同意了,“成交!” 果然不是钱的问题,是价格的问题。 ………………………… “姑娘,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秋菊仆人打扮,撑着个油纸伞跟在她身旁。 “你带着伞做甚?这样岂不碍人眼吗,快收起来。”沈思媱也身着男装,贴着胡子,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 秋菊马上收起了伞,碎步跟上,问道:“姑娘,老爷要是知道我们偷偷跑出来,还穿成这样,会不会生气啊?” “怕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单独出来过,阿爹也是知道的,而且这次出来也是跟母亲说过的,他们能说什么?”沈思媱道。 秋菊悄声说道:“可这次不一样啊,明日姑娘就要和天家郎君见面了,今日实在不该出来的,要是让人瞧见……” “还怕有人告状吗?我们又没暴露是沈府的人,外人怎会知道?就是因为明日要相看那个天郎君,我才要出来打探消息。”沈思媱大方地说道。 正因为沈思媱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这次她就是为了提前探清天墨卿的底细,才好放心明天的见面。 前几日媒人婆入了她家,就知道不会有好事。之后突然要她去跟这个从来没听过,甚至没见过一眼的男人出去。 于是她便问了管家,可他想都没想,便口口道着天小公爷的好,把他夸的跟天人一样,她可不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人。 像她如此谨慎,有主见的人,怎会听信管家的胡言,心想定是母亲为了让自己相信才让管家编这些谎言的。 “若只是打探消息,出几个钱让下人打听便行了,何苦要亲自出来呢。”秋菊嘀咕着,主子不嫌烦,她倒发起了牢骚。 “你又不知道家里很看重这门亲事,他们打探的怎能当真,当然要亲自打听了。对了,昨日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约了他在姑娘经常去的那家成衣铺附近,去了之后,他会找我们的。”沈思媱问道。 “那我们快些吧,解决了这些,再去成衣铺买些新衣裙,沈思媱见她如此忧心,想让她开心点,便道:“顺便也给你买一件。” “真的?多谢姑娘!姑娘真好!”秋菊一听还有她的份,眉头马上舒展了。 上次姑娘给买的还没穿完呢,没想到又有新衣裳穿了,我家姑娘真是世上最好的主子! 沈思媱见她还一口一口的叫着姑娘,便提醒着她,“还姑娘姑娘的叫,要叫我主子。” “是,主子。” 第一百零三章 误打误撞认错人 “姑……主子,那就是我们要找的人。”秋菊一眼便找到了约好的人。 她与那人约好,出门的时候要戴着深绿的幞头,不过他穿的还挺斯文的,倒不像是个做粗使活的。 他低着脑袋,时不时的左右张望,走的也很疾,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姑娘,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把他叫来。”秋菊道。 “去吧。”沈思媱坐在离成衣铺不远的茶棚外面。 “你就是天府的人?”秋菊叫住了他。 “是,郎君是?”弗风道。 “我就是约你的人,秋郎君。” 确认过人之后,他才施礼,“原来是秋郎君,我叫弗风,我们要去哪儿谈?” “跟我来吧。”她说完便领着他去找沈思媱。 弗风看着坐着的郎君,一看就是主子,“这位就是荣郎君吧?我是——” 沈思媱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你的事并不感兴趣,你只要跟我说那个人的事迹给我听就好了。” 他应该就是秋菊托人找关系,在天府伺候的仆从,从他们家找的人总不可能不知道自家少主子吧。 他愣了一下,迅速瞥了她上下一眼,这才道:“是。” 还记得出门前,天墨卿吩咐他做的事。 “你只要把我的情况恶化,说得越严重越好,总之一定要让沈家姑娘相信我是个处处留情的花心萝卜。”天墨卿把弗风拉到门外吩咐他。 前几日他回府之时,发现一个中年妇女在门口徘徊,过了一会儿,正好弗风采买回来,那妇女拦住了他,还跟他说了些什么,说完还给了他一些钱,然后就走了。 问了他才知道,原来是沈家的人来这问自己的底,还约了他去外头探情况。 不过幸好被天墨卿撞见了,不然他那万年不穿的马屁,也不知能说出什么奉承话。 弗风小声低估着,“花心萝卜?我看你就是个铁萝卜,还用编造?” “你说什么?”天墨卿斜眼看着他。 “没什么,我是说,这大娘子那边……管家可是吩咐了,不能泄露关于小公爷你的【丑事儿】,更何况大娘子刚帮你说的亲事,还用家主的名义给沈家送了几次礼,想必是很看重这门亲事的,小公爷这样不太好吧?”弗风一脸为难。 天墨卿从衣袖里拿出五钱扔给他,“这件事不会让家里人知道的,你只管去办。” 他一见钱,习惯性的马上放嘴里咬了下,开心地点头,“小公爷放心吧,我这人办事最牢靠了,绝不会让人知道的。” “瞧你这见钱眼开的市侩样,办完事赶紧滚。”天墨卿白着眼,嫌弃的转过身。 “得嘞,我马上滚去准备小公爷吩咐的事。” 【一定要让她知难而退。】 看她这女扮男装的样子—— 想必她就是沈家的姑娘,没想到既然亲自出马,看她这精明样子,会不会瞒不住她? “阿秋。”沈思媱招了招手。 她上前,从腰间拿出一袋子钱递给沈思媱。 “如果你的答案让我满意的话,这些钱便都是你的了。”她把银子放到他面前。 又有银子赚了! 他眼睛放光,眉开眼笑地说道:“我一定照实说,其实我家小公爷他人是挺不错的,长得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沈思媱再次打断他,“这些我都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是他有什么缺点,或者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想了会,“这个,缺点嘛,说白了就是男人的通病,我家小公爷经常初入烟花之地,而且经常与我家家主和主母……吵架。” 吵架? 果然家里人都瞒着我,还想让我和他成亲,痴心妄想! “还有件秘密,荣郎君应该不知道吧?”弗风道。 “什么秘密?”沈思媱问道。 “我们家小公爷……”他说着压低了声,“我们家小公爷他,不近女色,反倒跟那些郎君走得比较近,这也是天家为何要下重礼给沈家的原因。” 【说的越严重约好】。 这可是小公爷自己说的,可怪不得我宣扬出去了,毕竟这件事,当时也有不少人知道的,也算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吧,这么说也不过分。 她们一听,都睁大了眼,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原来他好男风?! 怪不得天家几次三番的给家里送礼,原以为是为了促成亲事,或是为了所谓官场上的一些门面礼节,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太过分了,姑……主子,他们天家分明是看不起我们,这不是欺负人吗?”秋菊气愤地说着。 知道他不喜欢女人之后,沈思媱倒是不着急了。 想必他也不会同意这亲事吧? 君悦绸缎庄。 “衣袍已经给你订了当下最时兴的款式,你可一定要帮我办好,事成之后我会把钱给你送过去的。”天墨卿交代着她。 苻紫苏摸着下巴,思考着,“事成之后……要不这样吧,你先给我一半的定金,五千交子,等钱到手以后,我马上去,怎么样?” 你可真是个小财迷。 天墨卿宠溺地看着她,“行吧,那我现在就去钱庄取,不过明天的事,一定要给我办漂亮了。” 他们出了成衣铺,苻紫苏目送他离开,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五千交子,等着回家之后就能躺着数钱了。 弗风见天墨卿出来了,马上转身背对他们,往自己身后指着出来的他们,“就是他!我家小公爷——” 她们顺着他的手指往前看去,正好看到了站在成衣铺门口的苻紫苏,却没见到天墨卿已经远去的背影。 “是他?!”沈思媱带着一丝诧异,一眼便认出了她。 前几日便见到他了,没想到他竟是天墨卿? “怎么会是他呀?”秋菊看他有些不爽。 那日冲撞了她家姑娘的事,自己可还记得呢。 这鲁莽之人…… “怎么,你们认识我家小公爷?”弗风也是觉得奇怪她们的反应。 不应该啊,她们才向我打听小公爷的事儿,按理说,她们不会认识小公爷才是。 “也不算认识,算是有一面之缘吧。”沈思媱微笑道。 看她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讨厌我家小公爷,若能促成这门亲事,想必大娘子和家主定会大大赏赐我的,不如我再试试? 弗风笑道:“原来是见过我家小公爷啊,我跟你们说,不是我吹啊,我家小公爷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是好在他人长的不错,那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秋菊冷哼一声,“长得帅能当饭吃吗?就他那样的人……” “阿秋,别说了,把这钱给他吧。”沈思媱把招文袋给了秋菊,又让秋菊给他。 “多谢荣郎君,若下次还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尽管去天府找我,我一定效劳。”弗风掂着招文袋。 还挺重,有不少钱呢,这沈家可比小公爷大方多了。 “行了,你走吧。”秋菊打发着弗风。 他马上藏好钱,得意的走了。 第一百零四章 英雄救美反吃瘪 “姑娘,既然天小公爷秉性不好,何不趁此机会,向大娘子禀明一切,说不定她知道之后,会考虑这件亲事呢?”秋菊向她提了自己的主意。 她摩挲了下手指,想了片刻,“我们回去吧。” “是。”秋菊放了五铢钱在桌上,搀着她起来。 “哎呀——” 一个身着破衣的乞丐,从她们身边擦身而过,还撞到了秋菊,她骂骂咧咧地朝那乞丐喊道:“走路不长眼啊,赶撞到我身上来,喂!” 叫声吸引了苻紫苏,她顺着方向看去,原来是乞丐撞到人了。 她想了想,再次回头看,那乞丐准备跑了,她马上反应过来。 八成是偷了人家的招文袋,准备跑路呢。 苻紫苏不做声响地追了上去,路过她们之时,顺道提醒一句,“小娘子,你钱被顺了。” “什么?” 沈思媱和秋菊各自看向自己的腰带,钱果然没了。 “小贼哪里跑!把荷包还给我——”秋菊马上追了上去。 一听到声,乞丐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才发现被人识破了,跑的更快了。 见他超过两条街,随后拐到了一个巷子里,苻紫苏停了下来,想了想。 抄近道! 她跑到一个小巷子,左拐右拐之后,看见了躲在竹筐旁的乞丐。 “东西拿来!”苻紫苏喊道。 乞丐站了起来,打算继续跑。 她随手抓起地上的石子,用力朝他的后腿砸去。 一声闷响跑过去,乞丐倒下地,她跑过去,抓住了乞丐的后领,扼制住了他。 没想到他反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手腕,转了个圈,又挣脱了。 但苻紫苏也挣脱了他的手,再次扭住了他的手臂,掐住了他的脖子,她得意一笑,“拿出来。” 乞丐见逃不了了,于是不承认,“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还装傻,我亲眼看见你偷了小娘子的招文袋,拿出来,不然我打的你亲娘都不认识。”说完她用力掰着他的手腕,瞧着都快给折断了。 “疼疼疼,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给,我给……”乞丐屈着膝求饶。 “这还差不多。”苻紫苏松开了他一只手,让他拿招文袋。 “姑娘,找到了,人在这儿!”秋菊的声音传了出来。 苻紫苏抬头一看,是刚才被偷招文袋的女使。 见她有些分了神,乞丐马上楸准时机挣脱了手,抬起他的脚,用力地踹着苻紫苏的腰,把她往前踹。 一时刹不住脚,一直被迫往前冲,她下意识的伸手挡着墙,避免撞到了。 沈思媱从转角处刚走出来,便见到一个人朝自己扑过来,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倒在地上。 而身上压着一个人。 因为,苻紫苏的一只手遮了她半张脸,一只手放在手压着她的肩。 “啊——”沈思媱大喊着。 秋菊见了也大叫着。 苻紫苏虽然迟钝了一个响指的功夫,马上手放地面,撑着起来了。 “你……” 沈思媱的脸已经红的比猴屁股还红了,她一手捂着被按疼的脸,一手揉着肩。 简直是奇耻大辱,竟然被郎君按倒在地! “啪——”沈思媱用力地打了她一巴掌,抱着自己的身子,捂着脸跑了。 秋菊也跟着她姑娘踩了她一脚,疼得她一蹦一蹦,一个没站稳,一屁股倒在地上。 “姑娘——”秋菊虽然也气愤,但生怕自家姑娘出什么事,便赶忙追了上去。 只剩下苻紫苏一人坐在地上抱着脚缓着疼痛。 刚才的事还没缓过来呢。 “什么情况?”苻紫苏一手摸着被扇红的脸,一手揉着被踩的脚。 真是火辣辣的疼。 可也比不上方才被那臭乞丐踹的腰疼,可是使了十分力呢。 可惜那乞丐已经【趁乱】跑了,只剩下地上的空袋子。 她忍痛捡了起来。 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脸,跛着脚还要扶着墙,艰难的站了起来。 “嘶——可痛死我了,我,我这是为什么呀?”她倒抽一口冷气。 好心帮人抓贼,还落得这般下场。 她看着一只手,朝空气抓了抓。 “我方才好像……”她回想了下,这手不过就是拍在了那娘子的脸上,何必如此激动? 她仔细想想慌乱之中发生的事,确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又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小巷子还容得下第五个人吗。 “天爷啊,我方才?!”她吃惊的想捂着嘴,却无从下手。 想着这手刚才…… 哎呀! 看着脏兮兮的手,真是手足无措,来回渡步。 “我方才只是无心之过,我也是好心捉贼啊,是那贼人……对!就是那贼人推的我,关我何事?对!”苻紫苏自说自话,自圆其说,试图说服自己刚才的无心之过。 那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吧? “她一定也这样想的!”她用力地锤着手,却不小心使大了劲儿,弄得她生疼。 还是不要在这儿耽搁了,回去准备准备,估计明日可有的受呢。 ………………………… 沈府。 她俩从后门跑了进去,沈思媱一路捂着胸口,直到进了自己的院子。 她们换回了衣裙,把两件脏衣包了起来,眼不见心静。 “岂有此理,姑娘,那泼皮竟然对姑娘你行非礼之事,姑娘为何不教训他,就这么跑了,万一到时候传扬出去……” 越想越可怕,不管是家里人知道,还是外人知道,横竖都是丑事,名节尽失,到时候不光是沈家脸面尽失,连姑娘都不一定能活呢。 虽然老爷一向疼爱姑娘,但在外面,名声比姑娘可重要多了。 也不知道老爷会如何抉择。 “别说了!”沈思媱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大半,可一想到自己被人…… 心里便说不出的难受。 谁家姑娘会有这种经历,还能平淡收场的。 此生难遇,简直是荒诞无稽,离谱到家了! “瞧那件衣袍是不能要,我去给烧了吧。”秋菊拿出那件被污染的衣服,便要去烧毁了。 那一个大手印现在还清晰可见,牢牢地印在上面。 被人拾了去,看见这手印可不得了,便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了。 沈思媱眼睛一转,沉思片刻,“别烧,留着兴许还有用呢。” “啊?这,这有什么用啊?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那姑娘私自去打听天家小公爷,还出了这档子事儿……” “就是天家小公爷。”沈思媱已经回了思绪。 秋菊恍然大悟,“哦,我记起来了,那个泼皮,就是……就是天小公爷?!” “嗯,到时候若实在不行,我们说不定可以用这件事做个筹码。” 父亲可是看准了这门亲事,几次书信提起这事儿,一定让我博得他的喜爱。 若可以利用这件事威胁他……只要天家不同意,父亲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沈思媱盯着那件【赃物】,得意的笑了。 天墨卿,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一百零五章 家中遇贼欲上钩 苻紫苏举步艰难的来到了茶楼,迎面见月奕君走来,见她如此狼狈,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本来是好心却办了坏事,两头没捞找好,还被……唉~”苻紫苏找了个角落坐下,不想被人看到她变得这般模样。 “那可真够倒霉的,吃茶。”月奕君给她做了碗茶。 苻紫苏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你有看到涵栢姑娘吗?” “涵栢姑娘?”月奕君转着眼珠,寻思着该不该告诉她。 涵栢的气还没消,也不知苏合家里的事解决了没,若他俩见面定是要再吵上一架,还是先不要告诉他的好。 “我……没见过,你们怎么了?”月奕君转着眼珠子,喝了口茶。 “没什么,就家里长短的一些事,我们小吵了一架,这会儿还没见她人,便顺嘴问问。”苻紫苏没细说此事。 若让人知道她们为了一个姑娘吵的夺门而出,一夜未归,那不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了吗。 不过,她应该找到地方住了吧? 月奕君摇头叹气,“不是我说啊,这个女人啊,就跟水似的,从来都是顺水而流,跟她对着干没有好下场的,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苻紫苏扣着手,思考片刻,“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好好解决的,若你见到她,跟她说,我想她了,我等她回来。” 这几个字却让天墨卿酸了一阵,他抿着唇,微微握拳,“我知道了。” “远之呢?怎的没见他?”苻紫苏四处张望都不见他人。 “他呀,闭关修炼呢。”他偷笑着,抓了一把瓜子放她旁边。 她拿着一粒瓜子磕了起来,“闭关修炼?修的什么?” “这,难以言说啊,等他出关了你就知道了,不过且要好些日子不能见他了,介时你可不要太想他啊。”月奕君开着玩笑。 “这说的什么话。”她笑了一下,又收回了笑,手来回摩挲着茶碗,眼神似是有事要说。 这神情都被他瞧在眼里,“苏合可是有话要说。” “我……本来是想找远之帮个忙,可他不在的话……”苻紫苏吞吞吐吐的。 他怪哉,“瞧你说的,我不是人吗?我好歹也跟你认识了有些日子,算是朋友吧,有什么事尽管说,我定相帮。” 苻紫苏犹豫了一会,才道:“我明日要约个人出来,但你也看见了,我这腰,还有脸,也不知去了能不能顶用,可我又有难言的苦衷一定要去,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找个人,应付应付。” “恕我多言,这个人是?”月奕君问道。 “就是……我朋友的朋友,他不是没空吗,所以就让我招待,我都答应了,不承想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儿,出游在即,又不好不去,所以这才——”她并未说是议亲的对象,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原来如此,这事儿好办,明日我陪你去不就好了?”月奕君想自荐。 刚想高兴呢,可突然想到明日相看的是沈护军的女儿,好歹也是从三品勋位,若是出了意外,搭上个月奕君,这不是连累他吗?人家还一心为我着想,着实不得体。 她咂着嘴,为难着搓手,“这好是好,可是去的都是些山高水远,干的都是粗重累活,讨不了好,若是延卿能给我找个好说话些的,相貌无所谓,不过最好是跟延卿一样端正些,看着也舒服。” 一听褒奖自己的话,他便得意忘了形,“哈哈哈,既如此,我明日去找个人来,包你满意,你只管到茶楼领人便可。” 见他答应了,苻紫苏可是乐开了花,不用再费心思找人了,“那便多谢了,等过了明日,找个好日子,我定设宴相邀。” “好啊,瞧这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回去迟了,家里人又要说道了。”月奕君话中有话,像是有意无意的提醒。 提起这话,她便头疼的紧,“我这家里人,唉~回头再说吧。” ………………………… 茯府内,一个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在书房内翻找着什么,一边找,一边不时的向门口望去,担心主人家回来。 苻紫苏思虑重重的回到了家。 看着安静的前院,有些不习惯。 平日里她最喜欢拿着她的双棍练武了,这树上的枯叶都好久没落了。 想着方才的话,其实想来延卿说的一番话还挺有道理的,若不解决芮昔的事,不免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意外与争执,我得想个法子,把她安置了才行。 可偌大的汴京,又有谁是可堪托付的呢?又该找什么由头让她相信? 书房内的蒙面人听到动静,马上放轻手脚,想从侧后窗户逃出去。 她来到书房,手刚搭到门上,刚想进去,蒲扇便叫住了她,“东家。” “蒲扇?你怎么来了?” “前几日东家让我办的事已经妥了。” 什么声音? 苻紫苏看了看里面,眼睛转溜了一下,心里有了数。 她清了清嗓子,大声说着,“那就在外面说吧,你查到什么了?” 里面的贼人听了,停了动作,贴在窗户边,偷听着。 看到她对自己挤着眼睛,还不时向书房里面瞥着,他跟着看了一会儿,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哦~之前东家说若能得蜜香,便能配出最好的香药,这不我一个朋友听说了我这事,正好在交趾国临界游历,便给我带了蜜香,还有好些其国独特的香,我想着若是能把这些香和我们的香药调配在一起,定是独有一番味道,恐怕别家都没有,只我们头一份呢。” “不错呀,蒲扇,你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 “这还不是东家教的好。”蒲扇骄傲地笑着,“哦,对了,这是东家吩咐我调配的香药方子,还有香料。” 他装着手上有东西递给了苻紫苏,她也一本正经的对着空气看一会,然后放进衣袖里,“这些我先收着,我这几日怕是没空去铺子了,你给我的东西就放在……”她想了一会,“就放在我惯用的暗室里吧,我这里都好久没收拾了,得在请几个人清理一番。难得你还费心跑一趟,过几日我请你吃酒。” “多谢东家。”他跟着苻紫苏往前厅走去。 原来东西不在这儿,在府中的暗室里,看来得再挑个时候来了。 轻轻的关窗声响起,他们互相看了眼,心照不宣的继续往前走去。 一步一个脚印,一直等到听不到蒙面人的声响了才绕了个圈回了她的院子。 确认没人跟着之后,关了门才放心说。 “东家,方才那人是?”蒲扇问道。 “怕又是个想要偷我香药秘诀,找事儿的,不打紧,坐。”苻紫苏已经见多了这种事,不慌不忙的倒了碗茶。 “虽是没被偷去什么,可这三天两头的闹也不是个事,这……这没几个月又出这档子事儿,东家,要不,还是报官吧?”蒲扇挤眉撅嘴的,心里已经不爽很久了。 “报官?何来赃物,何来窃匪?就算报了官,抓住了人,那改日他们再派另一个人来,又当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去年那档子事也是闹得不轻,咱家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想彻底抓住闹事的头儿,只能从根儿上抽薪止沸。” “瞧东家的意思,是知道哪家找事了?”蒲扇坐了下来。 苻紫苏抿着唇,思索了一会,“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他没坐一会,又站了起来,拿出信纸,“都在这儿呢。” 她接过仔细阅览,上面有名单册子还有问出来的供词。 第一百零六章 主做仆来仆做君 “据石家管家说,石老爷生前经常和崔家来往,可不知怎的,在半月前也意外身亡了,这两件事是不是太巧了?”蒲扇怪哉。 从铺子刚开张之时他就留意了,也没有带着嫉妒之心,当时只觉得甚是奇怪。为何一个刚来东京城里头,刚立门户,面生的老东家,没有何特别之处,便能使得客官如此称好,便是数年的老客都不来自家铺子来了。 “嗯,五净梵池那边呢?”她继续翻看着。 蒲扇再次坐了下来,“我这两日净跟着讨关系了,好不容易套到了对头的一个小厮的话。不过我也不好问的太深了,只知道了几家去了【五净梵池】的,大底都是些富贵人家。”他压低了声,“还有些官眷。他们都私下买了传说中包治百病的香片,大都大体痊愈,可都落了些不大不小的病根,至于什么病,各家却是被糊了嘴似的,是怎么都问不出。” 这倒是不奇怪,这种偏方本来就不好张扬出去,若是得了病,也是他们自受的。给旁人知道,府邸门面的,说不得也得说一嘴。更别说官宦人家,传到官家耳朵里,说大了,免不了是要挨罚受审的。 想了之前的经历,她现在还觉得有些忐忑,“我先前就用过一次,用了之后便觉神志不清,胡说痴笑,醒来后也浑身发软,如坠深渊,不得动弹,这香片怕是……有蹊跷。” “啊?这,这,这香片怕是有毒吧?是摄人魂的玩意儿!东家,我们报官吧?只要让官府查查,必定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蒲扇听她说着也觉得有些害怕。 连东家用了都察觉这香片不妥,那必定是极坏的东西。如今都已经知道是泥沙俱下,定是不能再让人用了。 “不成,贸然报官,也不知其中有何阴谋。” “阴谋?这话从何说起?”蒲扇完全没想到这层面,摸不着头脑。 “你想,既然你都能查出这些,那那些官眷朝臣怎么会没有察觉?其中牵扯甚广,怕不会就是为了招引贵客,赚那么些个钱这么简单,这五净梵池怕是有个大靠山顶着,才敢如此大胆。” “那,我们该怎么办?”蒲扇紧张问道。 她摸着眉头,思量一番,“静观其变,此事不宜声张,你还是回去做你的事,多盯着他们,若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先来知会我,切不可鲁莽行事。” “好,我这就回去,那,那个窃贼若是又去咱家铺子该如何处理?”他突然想到入室盗窃的贼人还没有着落呢。 “这事儿我自有决断,你就不必操心了,你也累了,好好回去歇着吧。”苻紫苏拍了拍他的肩。 蒲扇咧嘴笑着,“多谢东家关心,那我这次可真回了。” 等他出去后,苻紫苏才收回了她的笑。 明日,也不知道要如何熬呢。 ………………………… 卯时刚过,苻紫苏便去了茶楼,找人接应。 “小官人,在下凌沐风,在此恭候多时了。”他楫礼道。 “你是延卿的朋友?”苻紫苏试探问道。 “在下与他……不熟,只是经常帮他些小忙,有什么不好出面的都是由我去帮的,小官人有什么要帮手的尽管说。” 幸好不是朋友,不然还真怕他跟延卿说,若只是拿钱办事,也不怕说漏嘴了。 “那我们边走边说吧,请。” 他们走在街上,苻紫苏瞥眼打量着他,的确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延卿是从哪儿找的这么一个相貌端正,看起来又有富贵气质的帮手。虽比我高半个头,但身形与惟吉也都差不多,看来此计可行啊。 “苏合兄还没说找我来有什么事呢。”凌沐风问道。 “是这样的,我今日呢,搭了个戏台,就烦请你演一出戏,帮我应付应付便可。” “搭台唱戏?”凌沐风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唱的什么戏,这,角儿又是何人?” 苻紫苏停下来,凌沐风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领了神意。 —— 湖舫里,沈思媱隔坐在屏风后,手摇团扇,心不在焉的。 “姑娘,他也太不把姑娘当回事儿了,明明是他约在这儿的,结果这么久了都没来,太不成体统了。”秋菊撅嘴抱怨着。 “我都没说什么呢,你倒不高兴了,发生这样的事,今日他若是敢来,也是个胆子大的。”沈思媱悠然自得的吃了口茶。 “若说胆大,姑娘你才——” “嗯?”沈思媱斜眼看着她。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马上献殷勤,“姑娘吃果子,这可是我特地去大房斋买的,比那南街铺子的更好吃呢。” 手才刚伸过去,便听见后面有人来了,怕是他来了,马上又端正了身子等着。 他们来到湖舫,凌沐风隔着屏风楫礼道歉,“失礼失礼,方才路上有事儿耽搁了,让沈姑娘久等了,实在失礼。” “没事,坐吧,小公爷。” 现下他们已换了身份,苻紫苏穿了一身布衣做小厮打扮,凌沐风则一身锦衣代替了她,不过原本她也是要代替天墨卿来的。其实对她来说谁来都一样,可为了赚的钱安心,也为了天墨卿安心,必须要亲自看个过场。 “这桃酥是我家女使去【大房斋】买的,小公爷尝尝,可合你胃口?” “沈姑娘有心了,那我可要好好尝尝。”凌沐风拿起一块桃酥放到嘴里吃起来。 看起来还挺好吃的,先前买了蜜饯果子都没尝到,可惜了。 凌沐风还拿了一块给苻紫苏,她吃着,果然还是大房斋的好吃。 沈思媱见此举动,没想到他对一个小厮还挺好的,这让她挺意外的。 传说天墨卿这个花心大萝卜,还经常口出狂言,当街打斗殴,这么看来那些流言都是假的了? “听闻沈姑娘最擅长的便是女工刺绣,是东京一绝啊,这沈护军府的屏风也是一样出彩啊。” “小公爷谬赞了,不敢说是一绝,只是刺绣有些手艺罢了。” “我家姑娘更擅长绣荷包呢。”秋菊插了句嘴。 “哦,是吗?”凌沐风笑道。 “可惜前几日出门给弄丢了,也不知掉哪儿去了。”沈思媱话里有话,就不知听话之人作何感想。 凌沐风自不知之前的事,“这荷包是贴身之物,若是让人捡了是不太好,可在大街上掉的,怕是不好寻了。” 居然没反应? 沈思媱隔着屏风都能知道他语气间的云淡风轻。 做了这等事还笑得出来,果然是个浪子。 “我有些不舒服,想上岸歇歇。”沈思媱用团扇遮着脸,对秋菊眨了下眼,便柔弱的站起来往岸上走。 见她起身,他们也赶紧起来跟在身后。 快到船首之时,只听秋菊一声叫唤,说着就要倒下,在身后的凌沐风看她晕倒,马上上前想扶着她。 结果秋菊一个转身,手还拽着他的袖子,想要把他拖下水。 苻紫苏眼疾手快,知道了她的伎俩,马上拽过他的手,他转了个圈又回来了,摇摇晃晃的勉强站住了。 见阴谋没得逞,她又装作头痛无意的样子,回头道:“抱歉,我……” 怎么,天家小公爷…… 不是他!? 沈思媱已到了岸上,装作不知情,还想看他狼狈样,结果看到一个身穿丝绸的贵公子,还有个熟悉的面孔。 “他是……” 难不成他不是天小公爷? 不可能,天家小厮指名道姓的指着他,他就是天小公爷。 可为何,他做这副打扮? “我知道了,他是想让人扮成他的样子,骗过我,好弄砸了这门亲事。”沈思媱低头细语,终于理清了思绪。 她忍着气,咬唇握拳。 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第一百零七章 腹中怀子惹人嫌 “你没事吧?”苻紫苏问道。 “没事儿,看来她们不怀好意啊。”凌沐风拧着被水沾湿的衣摆,悄声说着。 “她们有没有好意我们不知,但还是要小心些,别伤了自己,更别动她们。”苻紫苏说道。 “我就是想动也动不了啊,瞧她方才那阵势,暗渡陈仓,叫人防不胜防啊。”凌沐风瞄了一眼她们。 苻紫苏捂嘴笑了下。 “小公爷,你没事吧?”沈思媱喊道。 “叫你呢。”苻紫苏用脚抵了一下他。 “没,没事儿,地太滑了,没站稳。”凌沐风朝她僵硬的笑着。 “那就好,快些上来吧,别又摔了。”沈思媱憋着笑。 “走吧,等下可要谨慎说话,小心行事。”苻紫苏提醒他。 “知道了。”凌沐风摇头叹气。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生意。 怎么是她?! 苻紫苏吓得心一咯噔,慌张不已。 昨日才对她做了非礼之事,怎么她就是沈护军的女儿?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天爷啊,她不会认出我吧? 怪不得她方才提起荷包之事,若她计较此事,那我可就完了。 “想不到天府小厮也生的如此俊俏,你俩站在一起,若穿着同样的衣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小厮便是天四郎呢。”沈思媱装作不经意的玩笑,却是让他们紧张了一下。 苻紫苏低着头,躲在凌沐风身后,就怕她们瞧见了。 “这小厮叫什么?怎么躲在后头不敢出来?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羞于见人啊?” “他近日面上生了点疮,怕吓着沈姑娘,我们这边走吧。”凌沐风挡住了她的视线。 沈思媱哼笑一声,“既然沈天两家是为了让我们相看而来,那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沈姑娘要问什么尽管直说,我定知无不言。”凌沐风道。 “我且问你,你如今靠何过活?可有个一官半职啊?”沈思媱问道。 “这……”凌沐风看了苻紫苏一眼,道:“惭愧啊,在下无傍身之职,更无作为,除了家父柱国公之子之称,别无长物。” 秋菊哼了一声,“我家家主娶主母之前,虽然不是个大官,但好歹也是个翊麾副尉,你如今无官无职,靠什么……” “秋菊。”沈思媱让她注意言辞。 “小公爷恕罪。”秋菊屈膝道歉。 “没什么,这也是事实。我今虽未有功名利禄在身,可也不是永久的事,令堂也与家母见过了,想必也是有过一番思量的。我们这些做子女的,总要顺着当父母的心不是?” “沈姑娘应该也听说过我的事了,想必是名声狼藉,不堪入耳吧。可沈姑娘还是来了,既然来了,就当是出来游玩,图个开心,这样于你我都是好事。”凌沐风言笑晏晏的看了她一眼。 没想到他竟是个能言善辩的主,我都这样说了,他天四郎竟然都能忍住不说半句话。 他们慢慢悠悠,走了半个时辰,都已经到了市集处了。 凌沐风四处撇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他道:“不知不觉都已经日中了,沈姑娘可饿了?我知道附近有家有名的饭馆,可要同去?” 苻紫苏脸色一变,拉了拉他的衣袖,可他没理。 “也好。”她抿嘴一笑。 他们走到了一家名叫【西楼】的酒楼,凌沐风斜嘴一笑,瞥了一眼四周,笑道:“沈姑娘先请吧。” 苻紫苏低声道:“也没说要做东啊,你这是?” “我就是饿了,放心,我出钱,等吃好了,我自会送她回去的。”凌沐风偷笑着进去了。 一听不用她出钱,她便安心了。 不用我出钱就行,还从来没到这儿吃过呢,这个生意稳赚不赔啊。 在他们身后,有两个人正打着阴谋。 一个便是月奕君。 还有一个穿着艳丽,鬓角披着一丝长发,画着柳叶细眉,面容妩媚的舞姬——春娘,是从领春楼来的。 本以为只是出堂,没想到到了之后,才知道是来唱戏的。 月奕君指着苻紫苏的背影道:“看清楚了吗?那个长得俊些的便是你要办的人,先让他们说上几句话,若见他们谈的不错,瞅准时机,便上去弄他们个措手不及,若是办的好,另有赏钱。” 他拿出招文袋里的钱都给了她。 春娘笑着拿过了钱,“多谢官人,只不过要闹到何种程度才罢休?” “不要弄得太大,只是要让那沈家姑娘知难而退,不再往来,便可。”月奕君道。 “奴明白了,官人就等着看戏吧。” —— 酒菜已上桌,四人都坐了下来。 “来这儿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吃食也是在汴京数一数二的,沈姑娘尝尝。” 苻紫苏先尝一快,赞许点头,“吃着果然是比庄楼的要好吃些。” “你一个小厮,也去过庄楼?”沈思媱看着她。 苻紫苏马上回避她的眼神,低声下气的说,“承小公爷抬爱,去的时候带上我,小尝过那么几次,不过这两家都一个缺点,太贵了。” 见情况,凌沐风马上放下箸,责备着她,“这怎么是它们的缺点,明明是你的缺点嘛,还怪酒楼贵。你也不看看是何等华贵之地,这里可是属【户部点检所】管的,可不是一般的酒楼所能比的,便连器皿都是用的金银装饰。你跟了我这么久,这谈吐见识还是不见长,下次要再说这等话,就不用出来了。” “是,我再也不敢了。”苻紫苏畏首畏尾的低下了头。 装的还挺像。 “你——” 还没说几句,便听到一阵哭声响起,“四郎救命!” 这一声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窃声私语。 “怕是来找谁家的官人来的,不用管她。”凌沐风说道。 苻紫苏伸着脖子,也想瞧着热闹。 可怎么瞧着瞧着,那姑娘却离他们越来越近,而且她那视线也是对着他们的。 “四郎——”春娘一下跪在了凌沐风面前。 这声四郎,弄得他是不知所措,云里雾里的。 “四郎?”苻紫苏低声怪哉。 突然跑出个娘子来,还跪在了他们案旁,沈思媱和秋菊也是吓了一跳。 “你方才是在叫我?”凌沐风指着自己。 以为是自己在外面惹的事,才让人找上门来。可细想,他在家中排行老三,哪里来的什么四郎。 “你是何人?”苻紫苏道。 “四郎,我,我是春娘啊,你不记得我了?”春娘梨花带雨的哭着。 “春娘?”苻紫苏和凌沐风互相看着。 两人眼神质问着。 【你的人?】苻紫苏瞥了一眼自称春娘的人。 【怎么可能,我可不认识什么春娘!】凌沐风拼命摇头。 “这位娘子可是认错人了?”沈思媱缓了过来。 “我没认错,我找的就是他,天家小公爷,排名老四,柱国公之子,天墨卿,天四郎,我还,我还有他的信物,他就是四郎。”春娘有头有尾的道出了他的来历身份,还拿出了天墨卿的随身玉佩。 “没错,这的确是惟……是小公爷你的。”苻紫苏差点说漏了嘴。 这玉佩她再熟悉不过,每日看着天墨卿佩戴着,如今怎么会在她手中。 若只是【美人局】,怎会如此熟悉他来历,还有玉佩又从何而来。 “这……”凌沐风还没想好说辞。 一方面是真不认识她,另一方面又怕说错话。毕竟这种事,还没听苻紫苏说过。 该如何应付呢。 “这位娘子,这大庭广众之下,跪着也不体面,要不我们换个地方,或者去厢房商量,改日再说?”苻紫苏提议着。 是真怕她说了什么落人口实的话,也怕今日的事因她一个娘子而搞砸了。 春娘摇着头,用帕子半掩着面,“若今日没有四郎一句话,我和孩子怕是活不成了。” 说着她还摸着自己的肚子,的确有些隆起,有显怀的迹象。 此话一出,四周更是一片窃窃私语,流言不断。 “原来他就是天家四郎,早就听说他流连温柔乡,净是跟那些秦楼楚馆的扯上关系,如今竟然还跟人有了夫妻之实,还,还弄大了别人肚子……” 第一百零八章 不当不正何来羞 沈思媱当然知道春娘口中的四郎是天家小公爷,可春娘不知的是,她早就知道面前坐着的并不是天家小公爷。可这名叫春娘的,却没认出,甚为可疑。 这顿时流言四起,连着沈思媱也不好再待了。 她揉了揉脑袋,拿起团扇遮面,虚弱的站起来,“小公爷,这事儿你先自行解决了吧,我有些不舒服,先行离开,你们自便吧。” “姑娘。”秋菊连忙跟上她。 沈思媱附耳对她说道:“你去找个人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速速回我。” “是,姑娘。” 她们走后,苻紫苏和凌沐风硬是硬着头皮,在众人分说,眼皮子底下给【请】到厢房去了。 “小娘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找上我们?”苻紫苏心中很是不安。 这等局面,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也怕这春娘真是天墨卿在外面惹的,在那头吃了瘪,才到他们这儿闹事。 “我,我本是领春楼的舞姬,遇到了四郎,便与四郎生了情意,我便做了四郎的……外室,前些日子我才知道我有了四郎的骨肉,结果,结果楼里妈妈知道了,她,她说要打掉我的孩子,还要把我剥皮抽筋,我怕,我怕我的孩子有闪失,我便找上四郎了。”春娘抽泣不成,又跪了下来,“四郎,你要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啊!” “你真的认清我了?我真的是四郎?”凌沐风问道。 “那还有假吗?我就连四郎背后有几条疤我都记得。”春娘说着还面带娇羞。 说的如此逼真,若不是苻紫苏清楚他的为人,也差点信了。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但你今日找到我,那可就找错了。”凌沐风道。 “四郎,四郎可是不要我和孩子了?”春娘又眼带泪珠,眼看着就要流下来了。 “实话告诉你,我,可不是天四郎,更不是柱国公之子,今日找上我,你这算盘可是打错了,是哪家让你来闹事的?”凌沐风见她还不说实话,便挑明了身份。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春娘得知他不是天小公爷,马上停止了哭闹。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很清楚吧,特意在我们来这儿才哭着找上门,是想把事情弄大,让我等无处容身?”凌沐风冷笑着。 奇怪,方才月官人明明指着他,为何…… 【那个长得俊些的便是天小公爷。】 难不成,月官人指的是,这个粗布衣的小厮?! “你,你才是天四郎?”春娘踉跄站了起来,指着苻紫苏。 她进来的时候,只看着他一身锦衣,便觉得他是天小公爷,怎么想到那个穿的跟小厮似的才是。 看来的确是被人派来砸场子来的,竟然连人都没认清就来了,这雇主也不专业啊。 苻紫苏坏笑,站了起来,“真是怪了,我平日的确是招蜂引蝶了些,可从来都没见过你这等人物,今日突然杀到面前,大肆宣扬说你怀了我的孩子,要我给你做主。我倒要问问,你这肚子里是有什么货?是果子蜜饯,还是山珍鳆鱼啊?嗯?” 春娘低头沉思,“我,我……外面的人可都是看见了,我这小女子一番哭闹,他们就是不信也得信,你觉得他们会信你个纨绔子弟说的,还是我个弱女子说的?” 苻紫苏拍着手,笑道:“好一番说辞,好一张巧嘴,你若真去外头诉苦去,自是人人信你的话。可你别忘了,我是柱国公之子,堂堂柱国公府又怎会纳个从勾栏瓦舍出来的,若真传到我父母耳边,我横竖不过是被打一顿,而你?呵,也不知还有没有命享福啊?” “你,你……”春娘被驳的无话可说,也是被她吓到了。 “我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主,今日之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外面那些嘴碎的,我也可以当做没听到,可你砸了我的桑间之约,这……不知你要怎么赔?”苻紫苏坐的端正。 “你想要我怎样?” “要看你怎么说了。” —— “岂有此理!弄砸了?”兰大娘子听了这消息,很是气愤。 这是她费了多少心思才给找的亲事,两家都已经相看过了,竟然就这么搞砸了。 无戈吓得跪在地上,“大娘子,这,外头都已经传遍了,关于小公爷……” “说。” “外头说,小公爷在与沈家姑娘去西楼的时候,被一个大着肚子的舞姬给找上门……” 不用说,她都已经猜到大半了。 那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日后若再想和名门望族说亲,怕是不能够了。 她种种拍着桌案,“这逆子,把他给我找回来,若他不回来,便是绑都要给我绑回来!” “是。”无戈发抖的站起身,瞥了她的脸色,难看得很。 这次大娘子是真的恼了,小公爷可惨了。 ………………………… 秋菊回到沈府,附耳悄声把从西楼听到的事一字不漏的说给她听。 “他们真的这么说?”沈思媱听了消息有些疑惑。 怎么听到的和见到的完全不一样? 不过就算那小姐改了口,那在场的人也还是全都看到了,到时候人人一张口,指不定传成什么样。 可,为何天四郎不矢口否认,而任由事情流传呢? 难不成,他也不想…… “对啊,他就是不想促成沈天两家联姻,所以才故扮作小厮在一旁,可他不知道,我早就已经看透他了,哼哼。” “我说姑娘,我看天四郎秉性不端,若是嫁过去了,糟心事也是一大堆的,还不如让大娘子另择良缘,而且大娘子怕是早就听到那些流言了,还说什么呀。” “你说什么?阿娘已经知道了?是哪个嘴里牙多的告诉她的?” “哎呀,大娘子如此谨慎之人,怎么会放心单我们去呢,当然是找了腿脚利索的暗中看护了,万一那个……诶,姑娘,你去哪儿啊?”秋菊见她跑了出去,马上跟上去。 烃花苑。 “岂有此理,那天家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竟当着媱儿的面,人就找上门来了,亏得我还和天家交好,为了这门亲,我费了多少心思,还特地把媱儿从临安带到汴京,这天墨卿真不是东西!” “夫人也别太怒了,当心气坏了身子,这天下又不止他天家一家,我们姑娘温柔贤淑,有的是人喜欢呢。”庄嬷嬷安慰着她,好让她顺顺气。 二堂坐着的,便是沈思媱的生母,周心,如今也是被官家亲封的三品诰命淑人。十六岁便嫁与沈泉,那时的沈泉还是个微不足道,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的小官,每日提心吊胆的,官场上过得并不算如意。 沈家夫妇一共有五个儿子,幺弟生下之后,一度以为与女无缘了。在升官护军之后才有了这第六个孩子,便是沈思媱这独女。她一出生便是被全家宠着,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什么苦都没吃过,什么委屈也没受过。 如今却被天墨卿给欺负了,虽然外人也不知道她是沈护军的姑娘,可也是被他连累了品头论足的议论了一番,这淑夫人可不得跺脚气恼吗。 她正气着呢,见到女儿来了,马上又装着好脸色。 “阿娘万安。”沈思媱屈膝问安。 “好女儿,累了吧,我命人准备了席面。”淑夫人站了起来,笑着迎她。 “阿娘,这些不急。你是不是听到了外面那些传言了?”沈思媱直奔话语。 本来就没消气,又听到这些糟心事,她压着气,皱眉不满道:“莫要再说了,我看天家这事——” “阿娘,这件事我一直在场,我最是清楚,小公爷绝对没做那样的事。”沈思媱信誓旦旦的说着。 第一百零九章 断袖竟是天家哥 “此话怎讲?”周淑夫人问道。 “阿娘先坐。”沈思媱递了碗茶盏给她,“阿娘,本来我今日是打算给那小公爷下马威,让他知道我们沈家不是好惹的,可结果见了他可是让我吓一跳呢。” “怎么,他还敢欺负你不成?”周淑夫人又有些坐不住了。 沈思媱笑道:“女儿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被他欺负呢,只是……今日女儿相见的并不是天家小公爷,而是他人李代桃僵。” “什么?他天家——” 沈思媱握住了她的手,“哎呀,阿娘,不是天家,天家怎么可能会做如此不成体统的事,想是天墨卿自作主张,想要探听虚实,才装成小厮在一旁窥探。” “那今日,领春楼的那舞姬可是都闹到他面前了,所有人都知道了,怎么会?”周淑夫人怪哉。 “阿娘怎么也跟那些人胡听呢,你想,小公爷都已经扮成小厮了,可,可那春娘却没认出来,硬是跟那个假扮的拉扯半天,您猜是为何?”沈思媱反问她。 经她这么一说,周淑夫人突然明白了,“有人从中作梗,想要毁了这联姻。” 沈思媱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是啊,如今流言四起,外面这些人就更不看好天家四郎了,更不会想着把女儿塞到他家,这不是明摆着要诋毁柱国公的名声吗?” “媱儿这么替天家说话,是不是?” “阿娘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只替天家抱不平。” “只是?” “他,他如今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念想呢。” “也好,阿娘正好再去天府一趟,正好替你说说去。”周淑夫人笑着开玩笑。 “阿娘~”沈思媱有些害羞的别过了身。 “瞧我们家姑娘还害羞了,夫人就别打趣姑娘了。”庄嬷嬷也开心的笑了。 见她们都在开自己玩笑,沈思媱面红耳赤的走了。 “姑娘你脸怎么红了?”秋菊刚想进去,便见到她出来了。 “什么事?”沈思媱故作有几滴汗,还在擦着脸。 “方才天家小厮来了,递了张拜帖给姑娘。”秋菊拿出拜帖。 “天家小厮?”沈思媱心一跳。 “姑娘?”秋菊见她发呆,叫了一声。 “回去再说。”沈思媱回了自己院子。 倒想看看,那天墨卿还想出什么幺蛾子。 她放下拜帖,嘴角一笑。 “姑娘,上面写着什么?”秋菊拿着瞧,却不识几个字。 “天四郎后日要约我吃茶。”沈思媱心中暗暗得意。 “什么?姑娘,这可不成,要是让人知道了——”秋菊着急了。 “这是东京,谁会知道我是沈家的。”沈思媱却不在乎。 她从小就住在临安,长这么大才第一次踏足东京城内,谁会在意这么个生面孔在这儿做什么,横竖都不干旁人的事。 “话虽如此,可,夫人知道吗?”秋菊问道。 “母亲巴不得我去呢,此事我自有衡量,姑娘我做事什么时候弄砸过,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沈思媱道。 “可也不对啊,今日他出了这么大的糗,怎么还约姑娘出去呢?” “或许人家想通了呢?”沈思媱抿嘴笑着。 看他还有什么招。 ………………………… 苻紫苏似是做了亏心事似的,一路张望的回到家了,才关上门,见一道身影落下,便看到从树上跳下的天墨卿,“惟吉?” 她直奔他去,“你没回过家吧?” “我一直在这儿,怎么了?”天墨卿从她出门后便倒这棵树上等了,中间还睡了几个时辰。 瞧他样子如此悠闲,怕是还不知道外面的事,不过西楼离这儿也有十几二十里呢,应该没这么快传到这儿吧? “没什么,你不是让我去应付沈姑娘吗,可能出了点小状况……”见他皱起眉,马上又说道:“不过问题不大,过几日我再约她定能解决的。” “你又约了她?”天墨卿叉着腰,严肃地看着她。 她拍着手上的灰,道:“你放心,这事儿我定给你办妥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不是没有操守的人。” 天墨卿嗤笑,“我看你啊,是看中了沈家姑娘,才找的借口,我还不知道你吗?我跟你说,若是那沈家姑娘真喜欢上了你,到时候你娶去,我可不管这事儿了。” 苻紫苏翻了个大白眼,实在无言以对,“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让我娶?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若是那沈姑娘真的是个蕙质兰心,贤淑知礼的,那我正好替你相看了,也遂了大娘子的心愿不是?” 天墨卿听她这么说也急了,换了个地方走,“我……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贤淑知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替我费心思。” 苻紫苏追上去,“我是不知,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跟我说啊。你都已经,都已经二十一了,还不娶媳妇,你不着急,大娘子都替你着急了,还连带着我一起被念叨。” “你管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你亲娘,她唠叨你,你就不会走远点儿吗?”天墨卿道。 “我走远点儿?我又没犯什么错,凭什么让我走远点儿?我看还是你离我远点,省的大娘子老是找上我,说我不避嫌!”苻紫苏道。 “她说你不避嫌?” 一时说急了眼,不小心把大娘子跟她说的话说了出来,她捂了下嘴,“当然没有,不过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傻子也能听出来了。所以你还是把心收一收,娶个正经大娘子回来,我也好落得清净。” “光说我了,你呢?快二十一的人了,也不是还单着吗。总是说我,你也还没着落呢。” “我,我……是我想单着吗?我的苦衷你是知道的,我又不能让人知道,我总不可能真娶个娘子回来装样子吧?”苻紫苏既憋屈又生气。 当初她爹娘记在祖籍上的便是男丁之身,儿时也只允许在家穿女装,偶尔出去也是偷溜出来。 后来她父母相继仙去后,柱国公有意帮她换个身份,过继到天家,可她拒绝了。她只想让人知道她姓茯,就算这辈子只能隐瞒女身,一辈子做郎君她也心甘情愿。 “若不然,若不然——”天墨卿看向别处。 “若不然什么?”苻紫苏问道。 “若你日后真没着落,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娶了你。”天墨卿搓了搓鼻。 她着实被他的话给说愣了,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很不用,我就算再没人要,也不用你委曲求全。” “那你真打算不成家了?” “这,这怎么扯到我头上去了,这跟我成家有什么关系?横竖我是攒了些钱的,养老不成问题,我就不能自己过了?非要,非要跟你天四郎一样?将来娶妻求子,后院成堆的,也是一团乱麻,指不定比我过的糟呢。”苻紫苏与他争辩,变得有些结巴。 “是啊,你自己都说了,成家之后,后院污糟一片,那我为何要趟这趟浑水,我就不劳你费这个心了。”天墨卿又顺着杆子往上爬了。 “你,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什么歪理,我,我不跟你说了,哼!”苻紫苏见说不过他,又不想被他带沟里,便火冒三丈的走了。 便连正好在拐角的余未染都没理,径直往自己院里去了。 余未染干眨着眼,紧握着木盘,上面的茶都险些撒出来了。 这是什么冤孽,天家哥居然要,要娶苏哥哥这等话都说的出口? 原只是端个茶而已,怎想到会听到这么荒渺不经的事。 本来有个亓官书都不知该怎么对付了,如今又冒出个天家哥,这个更严重,都已经要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天爷啊,我该怎么办啊……” 此时门推了进来,无戈跑了进来,“小公爷,你怎么在这儿啊?” 他找了好多地方,最后才在这儿找到他,可是没累到他。 “何事如此惊慌?”天墨卿问道。 “哎呦,小公爷快别在这儿了,大娘子都快气坏了,让小公爷赶紧回去呢。”无戈擦着汗,着急地说道。 第一百一十章 无门无地何来亲 等他们回到家后,见到一乘【犊车】停在门口,正要走。 什么人来了? 没过一会,听见犊车上的人说完,便走了。 “弗系。”天墨卿叫了送走犊车的他。 “小公爷,大娘子让你到里面,有话训示。”弗风走了出来,使着眼神。 天墨卿看了看里面,眼珠子转了几下,猜也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了,虽百般不愿,可也沉重的走进去,请安道:“母亲。” “你还有脸回来,外面都已经传遍了你的那些腌臜事儿,你真是给我们天家丢尽了脸!”兰大娘子一见他进来,就开始责骂他了。 这次真是给气坏了,平日里就算他在外头做什么事,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怎么骂他,可今日他做的实在过分了,若再不说说他,恐怕他就要上天了。 “我又不是第一次丢天家脸了,母亲你就别生气了。”天墨卿小声地说了一句。 她听了更生气了,“你,你……跪着!” 天墨卿掀起衣摆,熟练的跪了下来。 “我看真是要早日给你娶个大娘子回来才能收收你的心。”兰大娘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他。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人看得上,母亲就别费心思了。”天墨卿嘟囔着说。 兰大娘子站了起来,来回渡步,停在他的面前,“我说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当初多听话一孩子,怎么长大了反而越发不孝了。” 天墨卿咬牙,干脆低头不语,任凭她责罚。 她顺了口气,“方才来的是沈周氏大娘子,淑夫人。她是特地来说,你在外面做的事她们家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能好好待她家女儿就成。你看人家姑娘多温良贤淑,就是你,她也不嫌弃。” 怎么可能呢,我不是让紫苏…… “若是成了这门亲事,你父亲在朝堂上能站的更稳,于你也有益啊。”兰大娘子劝说着他。 “父亲,父亲都已经是三品重臣,还要怎么稳?若是再和重臣联姻,说不定官家还会忌惮两家,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扶持谁呢,还不如娶个低门子弟的门户家的姑娘。”天墨卿道。 听他说如此胡言,马上堵了他的话,“住口,你堂堂柱国公之子,怎么娶低门户之女?” “父亲高升如此地位,也不是靠着娘家人,是一步步处心积虑的努力所得,怎么到我这儿就要找个高门贵女了?”天墨卿顶嘴道。 兰大娘子叹着气,“你父亲自然是忧国奉公,黾免从事,而你每日不学无术,成日和那些个狐朋狗友厮混,怎能跟你父亲相比?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若真为了我好,母亲就不要管这件事了,反正,横竖我是对她没兴趣的,更不会娶她!”天墨卿很是决绝。 “你说这么多不想成婚的话,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兰大娘子换个法子刺探。 “没有。”天墨卿说的十分果断。 这斩钉截铁的说辞,更是让她确定了他是有喜欢的人了。 而她心里已经清楚他喜欢人是谁了。 兰大娘子含笑,“你若是想要娶苻紫苏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还是不要动这种不切实际的歪心思。” 如她所猜,天墨卿听到她的名字,马上抬起了头,着急道:“为何不能?母亲不是很喜欢苏合吗?为何就不能——” 兰大娘子拍着桌案,无奈说道:“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既没身世家事,又无门第。就算她父母安在,她父亲一个商贾人家,母亲又是抛头露面的三教九流之辈,怎可与柱国公府匹配?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传出去岂不让人耻笑。” “母亲从小就把她带在身边照顾,而且母亲不是也说了我们两家从小交好,既然母亲这么看不起茯家,又为何与他们来往?当初又为何主张把苏合带在身边养?”天墨卿道。 “那是你父亲和茯家交好,我劝了他几次不要管这档子闲事,他就是不听,说是已经答应了茯老爷,等他西去之后照顾他的孩子,我这不才把她们放在身边养。她也懂事,也没什么让我操心的,当初若是知道你会钟情于她,我怎么会还把她放在身边。”兰大娘子轻皱眉头,还是不厌其烦的跟他解释了一番。 听到这儿,天墨卿又困惑了,“母亲既然没想过让她当儿媳,为何又让她处处管着我?” 原本在苻紫苏刚进天家之时,他就挺排斥她的,可她总是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着自己,等他终于被她好意所感化,愿意接受她时,她却越发霸道蛮横了,仗着母亲的威望,对他作威作福。 若不是有一次母亲说她是给自己的童养媳,后来也不会对她变了想法,动歪心思,越看她觉得越赏心悦目,他也越发不敢对她发脾气了。 如今母亲这一句话,便说她与自己毫无关系了,这也太令人心寒了。 “那是你太皮了,任谁说都不管用,从小你就怕她,只听她的话,我这不是没法子了,才让她管着你吗,你怎么就不懂为娘的苦心呢?”兰大娘子忧心的看着他。 原来母亲儿时说,要把苏合嫁给我当媳妇的话都是骗我的,只是为了束缚我,而我却还傻傻的当真。 “紫苏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我明里暗里的试探她,是否有意要入天府的门,她却说对你毫无情义,只是把你当哥哥看。我看,你也不要对她抱有痴心了。”兰大娘子以为他听了会死心而接受沈家的议亲,含笑着将他扶了起来,接着道:“等你的事办好了,我自会给她说一门亲事,会让她体面出嫁的。” 听到这话,他再也忍不了了,“休想,我绝对不会娶沈家姑娘的!”说完他甩开了他的手,夺门而出。 “这是,这是反了这是!”兰大娘子被气的喘着粗气。 当初真不应该再把他留在东京城,我就说他怎么离家了几年之后,死活都不肯跟我们回临安,原是心中挂着人,走不动了。 “弗风——”兰大娘子传唤。 他随即而来。 “去把紫苏叫来,我有话要同她说。” “是。”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唱一和劝嫁说 过了一个时辰,苻紫苏心不在焉的从天府出来,低着头,慢慢的走在街上。 听着街头的叫卖声,看着人群熙攘,多热闹啊。 可惜这热闹的景象,我却像身外人一样融入不进。 那天府,虽住了十多年,也始终与我无关,那里不是我的家啊。 “家?”苻紫苏魂不守舍的说着。 我的家在哪儿啊?茯家? 只是一具空壳而已,里面没有一人,只剩我自己。 没有一个知心人待我…… 突然她看到了卖首饰的铺子,不禁一笑。 想起了自己给史潇允买簪子的情景。 那时她拼命讲价的样子,又不舍手上的玉簪,给自己撒娇的那痴傻样子,实在好笑。 这么久了她还是不会撒娇。 “一山不容二虎,若不解决小的,大的怕是回不来了,看来我是时候弄个了断了。”苻紫苏停住步子,定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怎样才能让芮昔心甘情愿的离开,又不伤她自尊。 得找个人帮忙,靠谱的人。 可是找谁呢? 她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有了,不如找她帮忙!”苻紫苏想到了法子。 明日正好有空,不如趁早把这事儿办了。 —— “苏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带我出来玩?”余未染满脸笑意,走在苻紫苏的身旁,并肩齐走,看着好不得意。 “你来东京这么久,都没带你出来看看,今日觉得天气很好,正好手上的事也忙完了,便带你出来玩玩,喜欢什么随便挑,我给你买。”苻紫苏为了供她开心,好不容易大方一次。 “苏哥哥能收留我已经是我的奢求了,怎么还好意思让苏哥哥为我破费呢。” 正好路过珠宝铺子,她走了进去,余未染也跟着进去了。 苻紫苏顺手拿起个步摇,“这个怎么样?” “小官人真是好眼光,这是新上的货,只此一家,若官人喜欢就赶紧买了吧。”掌柜的说道。 带银镶玉的花枝步摇在她头上戴着确有几分小家碧玉,窈窕淑女的模样。 “的确配你。”苻紫苏笑道。 “苏哥哥,既然觉得好,那便好。”余未染含额垂笑着。 “这步摇我要了。”苻紫苏把步摇给了贩夫,问都没问,便给了二两银子。 这次可是下足了本,虽她看着豪爽的样,可心里已经在滴血了啊,不过为了办成事,让她开心,也值了! “得嘞,我给您包起来。”他见她出手如此阔绰,笑眯眯的包好,递给她。 等他们快走出门之时,掌柜的又冒出一句话,“小官人走好,夫人再来啊。” 听的余未染是又羞又臊,红着脸出去了。 而苻紫苏先是一愣,而后皱着眉,也不好和人解释,尽是无奈。 “苏哥哥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定好好收着,绝不弄坏弄脏了它。”余未染视若珍宝的握着。 “首饰就是用来戴的,放盒子里也是积灰,岂不糟蹋了?我既留下你,就当你是自家妹妹一样。说起来,你应该只比小柔大五六岁呢,可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整日玩性不恭的,比起你还差远了。不过现在有了你,我身边倒像多了个亲妹妹,有两个好妹妹在身边,我瞧着也欣喜。”苻紫苏这一口一个妹妹,这关系自然是摆的很明确了。 虽说余未染没读过几天书,可也听出了她话中之意,人家是把自己当亲妹妹看了,并没有对她有别的意思。 可她怎会甘心只做个妹妹,只能与妹妹撇着关系,“小柔自然是好的,等过了年纪也会懂事的,我怎么能……跟苏哥哥的妹妹相比呢?” “说到年纪,芮昔也过了及笈之年了,也该试着相看人家了。我从远乡把你拐了回来,也不好把你耽误了不是?” “我……我还不急呢。”余未染拽着衣袖,咬着唇。 没等她说两句,苻紫苏也不给她空子,摸着肚子,“这事儿也不急着,我们先找家馆子吃饭吧。” “苏——”余未染看见她往前走了,也不得不跟上去。 她们来到了庄楼,苻紫苏用眼睛到处瞥着,终于在一个角落里见到了要找的人。 果然来了,还挺守时的。 苻紫苏也找了个角落坐下,还是点的平常的吃食,虽然不多,但也能顶个三分饱。 没办法,没了天墨卿,她可舍不得在吃食上费钱,毕竟只是吃的,吃什么不能饱啊。 “我最是喜欢在这儿吃饭,这庄楼在附近是最有名的,而且离家里也近,你若喜欢,下次可以再来。”苻紫苏夹了菜放到她碗里。 “谢苏哥哥。”余未染默默吃着佳肴,嘴里却一点味都没有。 没吃一会儿,从旁边走来一个中年妇女,穿的挺端庄,她一脸笑意,直奔她们而来,“呦,这不是柒爷吗?前些日子想去找你,一直拖说没空,怎么今儿得空来这儿了?” “前些日出了个远差,累坏了身子,就在家修养了些日子,还没介绍呢,这是家妹。芮昔,这是吴娘子。”苻紫苏向她们互相介绍。 “吴娘子安好。”余未染问安道。 吴娘子见她身边的小姑娘,笑的更浓了,她也不见外,马上坐近了瞧,“呦,柒爷好些日子没见,怎么又多了个妹妹?” “这可是我亲妹妹,我不是没舍得让她露面吗,怕被人瞧见了,觊觎我家妹妹嘛。”苻紫苏笑道。 吴娘子一听,马上插坐在她们中间,正好留了她的位置,“这可是柒爷不对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都被藏在家里,那谁家会知道你家有这么美人蕉啊。” 苻紫苏笑着调侃道:“快别说了,我家妹妹脸皮薄,可听不进去这些甜言。” “欸~这有什么。”吴娘子又转头问余未染,“茯妹有多大了?” “十,十六。” “十六好呀,正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郎君?我跟你家哥哥熟得很,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跟我说,不用不好意思。” “我现在还不想嫁呢。”余未染颔首道。 吴娘子咂了咂嘴,“呦,这大姑娘哪有不嫁的道理?正所谓长兄如父,这事儿啊,你家哥哥会替你盘算的,你哥哥眼光独到,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说的也是,妹妹也是时候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再拖几年,像哥哥我这把年纪可就没要了,我自然得帮你相看个好人家。”苻紫苏道。 余未染没有说话,就当是默认了,可心里却不是滋味。 “那我过几日就上门替你家说亲,我就先回去了。”吴娘子说完正事,便告辞了。 “怎么不吃了?”苻紫苏见她放下筷子,问道。 “我饱了。”余未染擦着嘴,掐笑着。 还吃什么呀,气都给气饱了。 苻紫苏倒是没察觉到她的不对,还自得其乐的笑着说,“正好,这些剩菜就带回去给小柔,她呀,最喜欢吃剩菜了。” 听着她们一唱一和的,是有意想将自己嫁出去了,再说什么都是徒劳了,只能见机行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知肚明诚相见 等秋菊采买东西回来,天都已经快暗了。 “你怎么才回来啊。” “哎呀,姑娘,先别说这些了,我跟你说……”秋菊附耳窃语。 “什么?!他当真跟别的姑娘?!”沈思媱听到这个消息,气的站了起来。 “我可是眼瞅着他们走了,向周围人打听了,这才弄的这么迟。我打听过了,跟着天小公爷的小姑娘叫什么余未染的,他们还哥哥妹妹的相称呢。” 她们早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天家无女,哪有什么妹妹。 “妹妹?怕是情妹妹吧,这天墨卿搞什么名堂,明日约了我,今日却陪着情妹妹,把我当什么了!”余未染生气的锤着腿。 “对啊,姑娘可不能放过他,明日非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秋菊还附和着她。 她这么一说余未染更烦了,“你别说了,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静。” “姑娘……”秋菊本也只是八卦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生气。 姑娘不是说不喜欢天家小公爷吗? “哎呀,你出去!”余未染烦闷的说着。 秋菊见她心情不好,只能出去候着。 余未染生气的拿起一个茶盏,本想摔了泄愤。 可一想到这可是定窑拿来的茶盏,还特地从家里带过来,又舍不得。 “为这么个女人,不值当。我可是护国公之女,怎能为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动怒,可不能输了气势。”这么想着,她也就不气了,勉强自己笑着。 母亲还要办花宴,等过几日宴会结束后再去看看他的【好妹妹】 本来她还对这天家四郎没什么兴趣,可既然有人要和自己挣,她从小就是个要强的,定然不能输。 —— 人怎么还没来呢? 苻紫苏左等右等,看了好几遍时辰,都还没看到人,干脆下来走走。 “别不是那日她觉得与我坐一起丢了面子,回头让她家里知道了,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敢情好,正好不用应付人了。 可回想起来,天府也没出什么大动静,“可也不对啊,若这门亲事黄了,那兰大娘子怎么还坐的住,还与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呢?” “或是想要给我个下马威?”苻紫苏百思不得其解。 也是扮男人久了,对于女人,她从来都不是很明白。 “大爷,给点吃的吧,求求了,大爷。”小乞丐拿着破碗,在旁边的饼铺讨吃的。 “滚滚滚,别脏了我的摊子。”贩夫嫌弃的赶着他。 “哎呦——”小乞丐没站稳,栽了一跟头。 街上的人看了,分分绕道而行,怕脏了自己的衣裳。 就连推了人的贩夫也跟没看见一样。 “小二哥,要两个饼。”苻紫苏给了三铢钱。 “好嘞,您拿好。”贩夫用油纸包了给她。 “还不起来呢。”苻紫苏冷笑着,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小乞丐。 “不用你管!”小乞丐听她有几分冷嘲热讽的,反而恼羞成怒了。 反正都已经坐地上了,干脆不起来了,看他还做得了生意吗。 “喂,你这样坐着,别人都不敢来,快别摆着臭脸了,起来吧。”苻紫苏道。 “我脸臭不臭,干你何事!”小乞丐转了转身子。 “你这臭小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哝,给你。”苻紫苏把饼给了他。 他几天没吃了,见到有吃的,马上抢了过来,也顾不得站起来,直接坐在地上吃了。 “诶,你,你慢点。”苻紫苏见她吃的狼吞虎咽的,蹲了下来看着他吃。 “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小年纪怎么会沦落街头当乞丐的?”苻紫苏温柔的问道。 有了吃的后,他嘴也送了,“我,我没名字,一出生就是乞丐,从小就靠乞讨为生。” “哪有人一出生就是乞丐的。”苻紫苏无奈的笑着,可眼里多了一丝怜悯之心。 “我爹娘养不起我了,把我卖到一户清贫人家,可那人家天没亮就让我干活,每日白薯过日子,我,我趁机逃了出来,才到了这里,除了吃不饱饭,睡不好觉,没人缚着,没什么不好的。”小乞丐平淡无奇的说着,像讲故事一样,一点都像是在说自己的事。 也是个可怜孩子。 “人生最重要的便是吃饱穿暖,才有好日子过,你连吃饭睡觉都成问题,还怎么活啊?”苻紫苏可怜的看着他。 “反正我不用干苦活了。”小乞丐擦着嘴,说话间就已经把两张饼都吃完了。 铺子里也缺个人手,从小培养的,总比中途聘来的细作要强吧?我收留了他,他定会心存感激的。 “你想不想吃穿不愁?”苻紫苏问道。 “怎么,你能给我吃穿?”小乞丐瞥着她。 “我见你也是个可怜人,这样吧,你做我小徒弟,学点小手艺,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用为吃穿发愁,秋冬也不用睡漏风的破茅屋,如何?”苻紫苏问道。 条件说的的确很诱人,不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做劳苦活了,“不用干累活?” “起码不用起早贪黑,不受虐待,机会只此一次,抓不抓住看你了。” “好!成交!”小乞丐站了起来。 “瞧你这孩子,弄得脏兮兮的。”苻紫苏用手抹了抹他的脸,擦不掉,又拿帕子给他。 他没接帕子,直接用衣服擦了。 他们说说笑笑的进了茶馆,这一幕全都被躲在一旁的沈思媱看在眼里。 原本只想让他多等几个时辰,磨磨他的耐心,没想到他还挺有怜悯之心的,倒不像是个纨绔的富家子弟做的事。 也不是个不值得托付的。 “我们进去吧。”沈思媱抿嘴笑道。 刚安顿好小乞丐,苻紫苏转身便见到沈思媱向她走来。 瞧她的方向,和眼神都是看着苻紫苏的。 她往后看了看,想着不对,今日可是欠了月奕君人情债,让他帮忙包场了,旁边怎么会有人呢。 她是在看着我吗? 可这里只有我一人,不看我又能看谁呢? “好久未见,小公爷。”沈思媱对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确认过眼神,的确是在对自己说。 “沈,沈姑娘怎么……” “怎么会知道你就是天家小公爷?沈家消息灵通,也是见过世面的,又不是身处在深闺大宅的普通女子,你觉得能骗过我吗?”沈思媱直接明了的说了。 “恕我冒昧了,你也知道当时我受伤……”苻紫苏看了一眼她,又收了回来。 差点就忘了这茬子事,相见的前一日,也是她们狼狈不堪的时候。 沈思媱暗暗的瞪了她一眼,“这件事就我们两个知道,若是让旁人知道,那我的名节尽失,沈天两家的颜面扫地……就算没人知道,小公爷还打算当此事没发生过吗?反正横竖都是要娶我的。” “若那日……那日我没出手,若在这之前从没见过你,到了相见之日,你还会如此吗?还会想要见我吗?” 她自信的说道:“我沈思媱从不想假如之事,更不会举棋不定,想要的事从来都是咄嗟便办,我阿娘说了,所有之事,皆是因果自然,当日之事已然发生,若后悔也晚了,我倒是想问问小公爷,你是怎么想的?” “你父亲位列朝也,是个朝中重臣,想要什么样的好郎君没有,为何偏偏要天家?”苻紫苏问道。 沈思媱放下茶盏,抿嘴笑道:“好郎君自然才杰辈出,可像你家如此高官厚禄,位居三品,被朱佩紫的却寥寥无几,虽然你人是轻浮了些,可秉性是不错,再加上我家和你家也是官场同僚,联姻之后,也可以相互依仗,也算合适。” 能像她这么侃侃而谈关于自己婚事的姑娘却是不多见,的确不是处在深闺大院的,应该也是见过不少世面,有涵养,知礼识趣的千金闺阁,想要说服她应该不难。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亢宗之子各所图 “沈姑娘……” “还是叫我容妹吧,小公爷不是很喜欢认妹妹吗?这样显得亲切些,爹娘知道也会高兴的,我说的可对?” 这话听着有点怪,又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沈……沈姑娘,我觉得,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可,总归是要自己喜欢,真心爱着彼此才能走得长远,日子才能过得舒心,若一直顺着父母的安排,岂非束手自缚?” “小公爷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呢?”沈思媱还是很沉稳,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一样,还很感兴趣的听着。 苻紫苏微微皱眉,觉得她不应该这个反应,又旁敲侧击的提点着,“家族固然重要,可两情相悦才是归宿,容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说我们毫无情意,不必自缚与父母安排的婚事,而是该找寻自己的爱情?”沈思媱道。 “没错,沈姑娘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你去找你母亲,那你家定会……” 沈思媱打断她的话,“那你真是想错了,这门亲事是你家先来找我家的定的。怎么到后来,却是你来让我找长辈去说退亲之事?我还是个姑娘家,说这样的事,我还要脸面吗?” 苻紫苏道:“我知道这样是为难你了,可若不这样,我母亲也不会同意。若就这样成婚,这样我们也注定不会幸福的。” “你错了,不是我们,是你家和我家。我们的婚事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四个家族的事。若真只是单纯两个人,那撤了婚姻还不简单?现在不是我说不嫁就可以不嫁的。”沈思媱道。 “我虽说是父亲独女,可也不是万事顺心的。我父亲是官家面前红人,有多少对头等着父亲出事。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做事,我们沈家每日,便是连出门都要格外注意言行举止,生怕给人留下话柄被朝臣参奏。而你从小无忧无虑,懂事之后便定居汴京,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没有小娘找事,也没有父母看管,多好啊。你如此幸福,还不满意吗?” 没想到她一个小娘子竟也有如此愁心事,能想到这么多,真是小看她了,苻紫苏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戳你心事的。” “没什么,今日说了这些,我倒觉得松快了许多,平常可是没人跟我说这些话,你愿意袒露心声,我也很高兴。只不过这退婚一事……前日你都在酒楼闹成那般,我娘都没介意,我看除非他们自己反对,不然是行不通的。” 那可怎么办,我可是都答应了天墨卿这事儿一定会办成的,我都已经代替他替到这个程度了,若是婚事说成了,别说沈思媱了,便是天墨卿都不会放过我的。 “我看与其想退婚,不如想着如何了解对方,说不定相处久了,也会……” 日久生情呢? 当初她知道这门亲事的时候也是万分不同意,可经过两次三番的接触才知道,他其实也挺好的。 这么看来这事儿是真没法子了,不如我说服天墨卿? 不行不行,就假扮天家小公爷这一条,她沈家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把我给办了,绝对不能戳穿我的假扮身份的事。 看着她如此认真沉迷的神情,沈思媱居然被她迷到了,她遮着嘴,嫣然一笑。 其实仔细一看,他长的很英俊,全身看着没有一点瑕疵,他身长跟父亲差不多高,性格也是极好的,还喜欢笑。 刚看向她的嘴,苻紫苏便朝自己看去,还对她笑了笑。 沈思媱马上瞥眼看向别处,装作没看到,可她明显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红了,便只能端起茶盏,装作吃茶的样子来掩盖。 其实是苻紫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只能尴尬的强颜欢笑。 觉得氛围刚好,秋菊终于可以提一嘴,“过几日,府上正好会办个花会,若小公爷有兴趣,也可前来观看。” 听到花会,她眼睛一亮,身子也微微向前了几分,“是吗?我对花还真有几分兴趣,不过我这样贸然前去,令堂会不会……” 见她如此高兴,沈思媱也庆幸终于有个能增进感情的机会了,她也含着笑,“花会自然会邀懂花之人观赏,让那些不懂装懂的人去了,也是糟蹋了,若小公爷能前去,母亲定会欢喜的。说起来,母亲也好久没见过你了,你去了之后她也会高兴的。” “那我到时定要登门拜访令堂。”苻紫苏站了起来,楫礼谢道。 “时辰差不多了,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沈思媱也站了起来。 “可要送你?”苻紫苏问道。 “不了,外头已经有犊车候着了,今日多谢小公爷款待。”沈思媱屈膝道别。 “那沈姑娘慢走,恕不远送。”苻紫苏走到门口送她。 她们上了犊车之后,秋菊才得说话,“姑娘,他刚才又叫姑娘,姑娘了。” “不急,日后有的是时日改口。”沈思媱抿嘴笑着,满眼都是笑意。 “可是姑娘,我不明白,你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你之前不是挺讨厌那小公爷的吗?”秋菊见她如此反常,觉得很奇怪。 以前沈思媱的表哥经常来找她,但她不是推脱,便是捉弄于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个男人笑得如此甜情蜜意。 “别说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为何,为何自己突然看上眼了。缘这东西,就是很神秘。你特意找,就是找不到。可是有一天倦了,不找了,他却偏偏在不远处等你,就看你要不要抓住了。”沈思媱意味深长的说着。 “那姑娘这次是真想好了,要抓住这根缘绳吗?”秋菊问道。 “我,不知道……老实说,我从未对一个人有过这种感觉,只是见过两三次而已,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不知道那是何种情分。”其实她心中也很纠结,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她真的了解吗?这种感觉真的是喜欢吗? 以前沈思媱总是听母亲说起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爱而不得,诛心之。 虽然她听了很多遍,可从未理解母亲这份心,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分离之后又是什么样的苦楚。 不过总归是不好的,她不想知道,也不想经历,只要能和认定的郎君好好的在一起便好。 “不知道就对了,情之一字,不知所起,又何来所感?姑娘你就放宽心吧,大娘子可是都问清楚才同意这门亲事的,怎么可能只顾着利益,真让姑娘嫁给一个品行不端的人家呢。”秋菊到头来还开解她了。 沈思媱无奈笑着,“你啊,就是个事后诸葛亮,之前危言耸听,现在成了,就知道说好话了?” “我这双巧嘴啊,是专门为姑娘生的,姑娘喜欢听什么,我就说什么,姑娘不喜欢听,我闭嘴就是了。”秋菊俏皮的笑着。 也是,想这么多做甚? 在这种家世雄厚出生的人,也不求什么两情相悦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解纷排难及时雨 方才听到沈思媱的母亲见过惟吉,那我去赴会岂不是图穷匕见?可不能暴露了,得在想个法子。 这次的花会是个好机会,就看怎么利用了。 ………………………… 十五日后。 吴娘子拿着好几张画着郎君的丹青和生辰八字,来给余未染说亲了。 可好巧不巧,今日正是赴花会之日,这日子可不能耽搁了。 余未染打扮好,打算去找苻紫苏。 刚到她院子门口,见她也出来了。 她身穿襕衫,是窄袖长袍的款式,也是很少见她穿过,腰间系着帛带,脚上的靴子看着也是新款式,这一身打扮,好是华丽。 “哥哥去哪里?”余未染叫住了她。 苻紫苏马上把手上的请帖放到后腰间,“我出去见几个朋友,你呆在家。” “可是,吴娘子来了,已经到正堂了。”余未染心里有些忐忑。 “她是为你说亲来了,今日定是已经找好了郎君,让你挑的。吴娘子是自己人,你也别含蓄,想说什么尽管跟她说,对郎君有什么要求也别掖着。我今天实在走不开,回来之后你再与我细说,好吗,在家乖乖的。”苻紫苏摸了摸她脑袋,没顾得上多做解释,便着急忙慌从后门走了。 “欸——”余未染没叫住她。 摸了摸发髻上的步摇,失望的拿了下来,低头丧气地说着,“我今日为了你特地打扮的,你却没有多看我一眼。”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不如跟着他,看看他去哪里。 她也顾不得正堂的吴娘子了,出了后门,马上跟着苻紫苏。 幸好她走的不快,还能见到她的踪影。 苻紫苏来到了沈府不远处的树荫旁,偷偷来到正在树下等着的天墨卿,想吓他一跳,“惟吉!” “你怎么才来?”天墨卿已经见怪不怪了,没被她吓到。 不过瞧她这一脸汗,有点不爽,“你这是,又去哪儿浪回来的?这一身汗,擦擦。”他嫌弃的拿出帕子给她。 她胡乱擦抹一番,“这不是前几日约你的沈妹妹破费了吗,雇车马也是要钱的,没舍得嘛。” “你,你跑来的?”天墨卿一脸不可思议。 这里离她家,少说也得有二三四五六里地,就为这么几个小钱,费那么大力跑这儿来,也太不值当了。 “不是,我哪能跑啊,走过来的,我也没那体力跑啊。”苻紫苏还沾沾自喜。 他无奈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省那几个小钱,瞧给她开心的。 “我下次给你买车马,放你家备着,别每次都走路来,累的慌。”天墨卿责备中还透着一丝心疼。 “多谢天……”苻紫苏闭上了嘴,差点就说漏了嘴。 虽然这是在外面,但谨防隔墙有耳。 “不过,你这身打扮,的确不错,倒有我几分像了。”天墨卿夸她,还没忘了带上自己。 “那可不,这可是你亲自挑选的布料,为我量身裁制的,是很不错的。”苻紫苏马上站直了跟他显摆。 月奕君宠溺的笑着,“说正事,今日这花会你打算怎么办?” 苻紫苏抿了抿嘴,“我是想到个办法,但,怕是会坏了你的名声啊。” “嗐,到如今,我还有何名声可言,你尽管说。”天墨卿附耳听着。 听完之后,他眼都睁大了,“这,这,这是什么损招啊。” “所以说啊,我只有这么个破办法,你若想让周淑夫人讨厌你,便只有这个办法,不然你说说,你有何办法。” “可这法子,也太……”他也想不到什么别的法子,又觉得这个法子也不是很妥当。 “不然,等进去之后我们再想想办法,若实在想不出,只能用这个法子,你若真不肯勉强屈就,那只能娶了沈姑娘了。”苻紫苏道。 “也只能先这样了,到时候你手拿簪花,我们以扔花为令,若把花丢了我就不做,若留着花,我就照办。” “嗯,见机行事。”商量好之后,他们便持帖子进去了。 “苏哥哥。”余未染见她的不远处的背影,知道他进了沈府。 看里面这么热闹,应该是在宴客。 本想探探情况,别被守卫的人拦住了,“站住,没有拜帖,不得进入。” 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追到了,却又不能进。 她蔫蔫的走到阴凉处,休息一会儿,正好擦擦脸上的汗,让人看见可不成样子。 跟踪不成,本来她是想回去,结果遇到了月奕君。 那日生辰,也见过彼此,虽然人不熟,但好歹眼熟,能混个半生不熟的朋友当当。 “这不是……叫什么来着?”月奕君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 “芮昔,我记得你,你是卿哥哥。”余未染说道。 月奕君听她叫着【亲】哥哥,怕被人误会了,“这可不兴叫啊,让你家亲哥哥听见误会可不成。对了,你这小丫头怎么在这儿?这里可离家不近啊。” “我,我本来是跟苏哥哥来的,结果衣裙弄脏了,便收拾一下,他走得急,就没看到我,外面的人说没有请帖不能进,我就被拦在外面了。”余未染如今也是说谎都不脸红了。 “这简单,跟着我,我带你进。”月奕君今日心情特别好,便帮了她这举手之劳。 “淑夫人钧安。”天墨卿和苻紫苏齐肩而站,动作一致向周淑夫人道安。 “快起来吧,没想到几年没见,天四郎都长的这么高了。” 他们一同笑而不语,苻紫苏拿出天墨卿给自己准备好要献给周淑夫人的见面礼,“这是四郎准备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淑夫人笑纳。” 她把礼物放到面前又回去了。 “瞧你如此见外,我家蓉儿这几日没给你添麻烦吧?”周淑夫人对天墨卿问道。 他俩对视一眼,不知该谁回答。 犹豫一会儿,刚想开口,身后走来一人,转头一看,竟是月奕君。 “淑夫人康安。”月奕君请安道。 “月观察怎么光临敝府了?”周淑夫人有些意外他能来。 上次见面,好像已经五六年了,道别之后便再也没见到他了。 “淑夫人又忘了,我早已辞官,不是什么大人了,淑夫人叫我名字便可。”月奕君笑道。 “瞧我这记性,奕君如今在哪得意啊,也没来看看我老人家。”周淑夫人 “淑夫人真会开玩笑,您若是老,那世上便没年轻人了。”月奕君十分自然的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 “哈哈哈,你的嘴还是这么甜。”周淑夫人被他哄得开心大笑。 想起还有两个人站着,月奕君暗暗对他们眨着眼,“小公爷,外面好像有人在找你呢。” 苻紫苏感激的看着他,说道:“那我们先出去了,过会再来拜会淑夫人。” 周淑夫人点头示意,又接着跟月奕君聊了起来。 他们松了口气,相视而笑,天墨卿道:“幸好他及时赶到,不然还真不知怎么圆场。” “他是远之的朋友,你们见过两次面,虽不熟,但却帮了我们很多忙,这次的事也帮了我很多,他可是大功臣,大好人,回头可要好好谢谢他。” “没想到那个叫书的,还有这么个肝胆相照的朋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英姿焕发显英俊 “什么叫书的?嘴巴客气点,他叫亓官——”苻紫苏愣了一下神,在嘴边的话,也没说完。 她往前面探头看去,在找着什么。 “怎么了?”天墨卿见她神情不对。 苻紫苏挠着脖子,“刚才好像,看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可好像又有点陌生……” 可来这里的除了名门闺秀,便是高门大户的郎君公子,她从不与此等人为伍,又怎会认识呢。 “定是你看错了,我们现在分开吧,你去花莞,我暗中看着你。” “好,小心点。” 说完他们便分头行事。 方才在大堂还没看到,到了园子才知道这里有多大,怪不得前面没什么人,都到花园子里来了。 过了拱桥,不远处看见到处摆满的鲜花,以鲜花搭屏障,房门屋檐都挂满了花,她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壮观的场景呢。 果然是豪门巨室,便连一个平常的花会,都能办的如此精致。 她停了下来,在前方有三条道,还有示牌。左边的是男席,右边是女席,中间的是外席。 还真讲究。 这外席既是露天的,应是男女都能进的。 这么好的机会,怎能错过? 桌案上放着各类鲜花,姑娘们都在摆弄簪着花。 杜牡丹坐在沈思媱旁边,摆弄着花,“听说淑夫人为容妹妹说了门亲事,还是柱国公之子呢,可喜可贺啊。” “这八字都没一撇呢,姐姐就不要取笑我了。”沈思媱含笑着。 “淑夫人今日办这花会不就是为了你们吗?就说我母亲也不会为了议亲而如此操持大办,要是我也有这么好的母亲就好了。”林纾媮眼中透过一丝悲伤。 “姐姐……”沈思媱皱着眉,握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你的母亲怎能跟淑夫人比呢,哎呀,我忘了你没有母亲,真是不好意思啊。”杜牡丹不仅不安慰她,还冷嘲热讽。 “你!”林纾媮气道。 “我什么?”杜牡丹也是嚣张,在沈思媱面前就挑衅人。 “两位姐姐不要吵了,今日是个喜庆日子,可别坏了我请你们来的心意。”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苻紫苏正好走过来。 她们见有人来,马上停止了争吵。 “这位郎君是?”杜牡丹问道。 “他便是天家小公爷。”沈思媱介绍着,却也扭捏着没好意思看。 她们瞧着来人也是一时失了神。 传闻中的天小公爷竟生的如此俊俏!怪不得淑夫人要费尽心力办这么个百花会邀他呢。 “见过两位妹妹。”苻紫苏道。 “天小公爷有礼了。”她们站起来,屈膝行礼。 见她们烟视媚行的偷瞄着她,沈思媱实为不爽,却只能忍着,“小公爷没有跟着朋友来吗?” “他怕是跟美人聊着,人都不知去哪了,你们这是?”苻紫苏看她们围着这么多鲜花,还拿着几株在手上。 “我们在簪花呢,天小公爷可要一起?” “荣幸之至。”苻紫苏坐了下来,看着她们插花簪花,真是好一幅美人插花图的美景。 见一旁还有香炉器具,她也没闲着,顺手做起了香。 她们见她如鱼得水似的,手法很是熟练顺畅,也停了手中的活儿,看她焚香。 “没想到你竟对焚香如此娴熟。” 这种手艺活一般是女子才会做的,需要足够耐心,而且需手中动作轻柔体贴,怎么着也得费些功夫的,若想做得好更是要练好些年才能成火候。 看他这样,应该是有不少功夫底子,才能把焚香弄的如此精巧。 “略懂一二,平常没事时便会焚香玩,我从小便喜欢闻香,所以对这事颇感兴趣,多练了几年。”苻紫苏微笑道。 没多久,她便做好了,盖上了盖,香味也随之散出。 沈思媱细细品味,“香气得怡,伴着花香,更好闻了。” “多谢容妹赞赏。”苻紫苏笑着看她。 “我们还在这儿呢,若想聊,到外面赏赏花不更好,妹妹不觉得甜,我倒臊的慌呢。”杜牡丹遮嘴笑着调侃她们。 沈思媱听了还害羞的低头。 “姑娘。”秋菊突然疾走过来,附耳私语。 “什么?!”沈思媱闻之色变。 沈思媱起身,“母亲找我有事,先失陪了。” 见她匆忙的背影,苻紫苏眼珠一转。 看来是有事要发生啊。 不如跟着看看。 “在下也失陪了。”苻紫苏也起身前去。 —— 没走多久,迎面撞来一个人,差点没摔个狗吃屎,幸好被来人给拉住。 “没事吧?” “你走路怎么……”苻紫苏站稳之后,本打算骂他一顿,结果看到他的样子,愣了好一会。 他怎么,这么……不知是什么说不出的感觉。 “小郎君?”他晃了晃手。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苻紫苏脱口而出,想着自己说的这句话也挺耳熟的。 平日里自己搭讪小娘子也是这句话开头。 莫不成长得俊俏的,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次没有叫我膏人了?”亓官书调侃着她。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开始叫自己的称呼。 膏人? 苻紫苏微微歪头看他,越看越眼熟,可又不敢相信。 “苏合。”亓官书道。 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她就已经猜出来了,可是…… “你是……远,之?”苻紫苏瞪大了眼,上下打量着他,又转了个圈瞧仔细了。 “怎么有段时日不见,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真是俊俏!”苻紫苏夸赞着他。 他身躯凛凛,英姿焕发,一双眼尽是温柔笑颜,虽然说不上瘦,可比之前顺眼多了,身上的肥肉也没了,下颚也有了棱角。 虽然俊俏了许多,但也觉得陌生了。 之前他胖胖的样子很亲切,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搭着他的肩,可现在…… “送你的。”亓官书从身后拿出一朵罗帛制成的象生花,自己头上也有一朵。 别家郎君戴的都是簪花,就他与众不同。 “多谢。”苻紫苏接过他的花,也没多想,顺手接过后,摸着头,戴在了发髻上。 “我们大概有月余未见了,怎么你还变得这么客气了,我俩之间还用说什么谢谢。”亓官书道。 “你突然变了样子,我还突然有点不习惯了。”苻紫苏笑着说。 “怎么,我变俊了,你还吃醋不成?怕我抢你相好的?”亓官书笑道。 苻紫苏挑着眉,“是啊,我是吃醋,你长的这么俊,身边美人都围着你了,我身边岂不没人了,我可不得生气吗?” “这些天我不在,想是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吧?听延卿说,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簪花会力得头筹 “啊——” 从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打扰了他们。 “去看看。”苻紫苏道。 他们顺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便看到沈思媱被一个郎君拉着手,瞧着是没站稳要往后倒,那个郎君拉住了她,可她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容妹妹。”苻紫苏赶紧走了过去。 容妹妹? 看来我的确错过了很多事。 亓官书等了一会,才跟了上去。 “这是怎么了?”苻紫苏问道。 “小公爷。”沈思媱见她来了,马上走到了她身旁。 那人眼神充满了敌意,“你是何人?” “在下天墨卿。”苻紫苏道。 亓官书皱着眉,不懂她为何要冒充别人的身份。 蔡富景瞥眼看着她,嗤笑道:“原来你就是天墨卿,看着也不怎么样嘛,表妹,你就为了这样一个人疏远我?” 听到他叫她表妹,他俩的关系就弄清楚了。 不过从来没听过他,看她方才那样子,也不想让我知道吧。 “他是我姨母的三哥儿,蔡富景。”沈思瑶道。 “蔡郎君,今日可是个好日子,大家伙儿可都是在席上赏花簪花,吃茶焚香呢,怎么蔡郎君独自在这里不与他们热闹热闹呢,可是迷路了?还好遇见容妹妹,不然你可就要错过了今日这场盛景繁花了,是吧,容妹妹?”苻紫苏还与她挤弄着眼,这眼神像是赏着花儿一般。 蔡富景瞧着可是没好气,“哼,没想到才这几日你们就如此亲近了,你是什么身份,也敢替她说话?” “我是没什么身份替她说话,可你说是表哥,明知容妹妹不喜欢这般,还如此纠缠我容妹妹,这又是什么道理?”苻紫苏道。 “我和表妹是有私事要说,你们突然闯过来,不知所谓。”蔡富景见他们破坏了他的好事,没好气地说着。 苻紫苏走到池边,望着满池的荷花,心情很好,不自觉笑着,“今日摆的可不是私宴,蔡郎君放着好好的美景不看,来这偏僻地方谈私事?这知道的,还以为是表哥许久未见表妹叙旧来了,这不知道的,看着一位郎君拉扯着沈护军与诰命淑夫人的千金,呀,这要让那些个有心人看到了,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呢,说你也就算了,可沈妹妹这待字闺中的,说出去岂不是坏了沈护军家的名声?”她还特意加重了沈思媱的身份。 毕竟他只是别人家的表哥,而她确是实实在在的重臣官宦之女。 “巧舌如簧,懒得跟你辩驳!”蔡富景见说不过她,嘴上又没理,挥挥衣袖不甘心的看了她一眼,又朝席上走去。 “沈姑娘,安否?”苻紫苏等她走远才又叫回她称呼,上前慰问道。 “多谢四郎方才为我解围。”沈思媱屈膝谢道。 听她唤自己四郎,愣了一下。 我方才可是太为她出头了?不会太过了吧?还是跟她疏远些,免得让人误会。 苻紫苏退后一步,与她保持了些距离,“沈姑娘太客气了,任何人看到孟浪之人对姑娘无理,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似是察觉到对自己的疏远,沈思媱搓着指,眼神变得些许落寞,“多谢小公爷。” “簪花会快开始了,沈姑娘莫要错过了时辰。”苻紫苏伸手请她先一步走。 沈思媱见还有外人在,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先行一步。 亓官书等她走远了,才问道:“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方才你是那里唱什么戏呢?” “唱……高亲棒打鸳鸯,可要坐主位啊?”苻紫苏撇嘴笑道。 “这么热闹,我可得瞧瞧。”亓官书跟了上去。 外席之上,皆已入席,只有他二人姗姗来迟,他们坐到了天墨卿占座的地方,正好还有两个位子。 天墨卿本来还兴高采烈的,一看茯紫苏身后还跟着个男人,而且还是长得挺俊的,脸一下就板了下来,以为是又从哪里勾搭过来的小郎君。 【竹竿子】见主角已到场,随后站起来说道:“今日为了庆官家得使臣进贡的珍品凤凰牡丹,官家仁厚,知淑夫人向来有爱花之好,特赐给淑夫人府上这株牡丹,故,特地举办了这场百花会,请各位来鉴赏,为了聊表谢意,便做了簪花宴的头筹,在场各位都可簪花,胜者之郎君可得上品羊脂玉一对。同样,若在场娘子胜了,可得淑夫人许诺一愿,只要办到的愿景淑夫人都可满足,另有头筹银鎏金锥脚簪,二甲花钿钗簪,三甲金流折股钗,也可称心。” “为何娘子赢了有如此多赏赐,郎君却只有一位头筹,这可不公啊?” “是啊,这簪花本就是小娘子擅长之事,还要与我等抢占席位名次,这......可从未听说过有这种说法啊。” 场上的郎君也不敢多说几句,有不满只能往肚子里咽,看着站起来说话的二人平日不过就多参加了几次周淑夫人的宴席,不过是多了几张请帖,这也是周淑夫人性子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她的话,要不早就发脾气了。 “尔等说的不无道理,可孰知历来有多少进士是通过殿试一蹴而就,得成为天子门生,难道就许你们郎君有三元省元,不许我们娘子二甲三甲?” 坐在周淑夫人一旁的妫淑颜跟着她附和道:“是啊,不过就是个簪花会你们就斤斤计较,如此无肚量,怪不得现在还是个小举子。”又用了众人都能听到的嗓音跟周淑夫人说着【悄悄话】,“也不知道这二皮脸什么时候能考进省试呢,是吧,姨母?” 周淑夫人听了忍着笑,还是微微扯了一边嘴角。 众人听了都噗嗤笑了,丝毫没给他面子。 “你!” 妫淑颜得意道:“到底是娘子赢还是郎君赢还未分晓,两家话可不要说得太满啊,若是在别的技艺上赢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可若是我们娘子簪花赢了,也不丢人,绝不丢人。” [竹竿子]点到为止,马上打断了两边的吵闹,“好好好,说了这么多,想必各位郎君娘子定是迫不及待,大展身手,现,以一炷香为限,香尽即停,现在便开始吧。” “这小娘子,真是有趣。”茯紫苏想着她方才仰头说话,恃宠而骄的样子,不禁笑了。 天墨卿手上拿着花摆弄着,低声说道:“她可是周淑夫人的表侄女,可别小瞧她,她兄长虽只是个表奏议司,可凭着他断议狱案的职责,可直接向官家申奏,而且她可是深得圣人宠爱,有特权能随时进宫,所以说话才肆无忌惮的,你还是避开她的好,她最是记仇了,免得惹到她。” 表奏议司,隶属大理寺?亓官书在心里打着算盘。 “瞧给你吓得,是不是得罪过她,吃了亏了?” “切——”天墨卿看了旁边的人,问道:“他是谁?” 茯紫苏压着亓官书的衣袖,拦着他将要抬起的手,“他呀,是......小书” “小叔?”天墨卿上下看了一眼,以为是她以前口中的叔父。 没想到她叔父这么年轻,还生得如此俊俏。 看他一脸认真的打量,她憋着笑,却被天墨卿看到了,他一个白眼,“我真是......算了算了,我大丈夫,不跟你计较。” 这会儿,她却在专心摆花,好赢了头筹,也不能空手而归。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内定甲首何为公 这都是什么呀? 案上的花被天墨卿越弄越乱,手上的也是杂乱不堪。 却见茯紫苏和亓官书摆的倒是挺搭的,便好奇问道:“你这插花怎么搭配的?” 他俩一齐看向他,手上的活儿却没停下, “你怎的不会这大雅之事,这可是官家大爱,怎么不奉承着点呢。” “你没听说过老话吗?所谓焚香、点茶、插花、挂画,四般闲事,不讦戾家。我可是小公爷,自然请的是一等手作人,我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怎能脏了我这玉手。” “也罢也罢,送你的。”她递给他,之前手上的花已经被编织成了一支[搔头如意]式花簪。 其用的是十朵栾枝缠枝卷草做的簪身,而簪首用的是白牡丹,清新淡雅,嘴说不出是最好看的,但绝对是最特别的。 反观其他人都是用最显眼艳丽的花,毫无特点。 “那你呢?”天墨卿拿过花簪,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虽没怎么夸,早已喜形于色。 她歪了歪头,指着头上的簪花,“我有了。” 天墨卿看了看她头上的簪花,果然配她,结果一撇眼看到旁边的郎君也有一株一模一样的,咂着嘴,白眼向另一边看去。 正好一柱香的时辰已到了,【竹竿子】站了出来,“为了公平起见,郎君和娘子各组两队,互相投票,投票之人请到敝人这儿拿一只红花,放到自己觉得最好的郎君或娘子的箱子里,红花多者为胜。” “分成两对,这样岂不是郎君和娘子都有甲等?”张三郎道。 “自然,如此也令各位称心如意。”竹竿子道。 “且慢,往年可是有另加赛仪,今年怎么就单单比簪花?”崔石俊道。 “这样更是公平啊,历年的簪花会都是各显神通夺人眼,我没记错的话,去年就是你吧?还弄了不少……笑话,哈哈哈。”妫淑颜捂嘴笑着。 “那,那就算是单单比簪花也不公平吧?本来比技艺就是加分的,如今换了规矩,那不就变成比样貌吗?这岂能公平?”崔石俊道。 “枉你读过这么多圣贤书,竟然不知道《风俗通》啊?”她得意的晃着手,学着读书人的样子背道:“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做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縆人也。那些个贫苦人家都未曾抱怨女娲娘娘不公平,你一没积阴德,二没修福德,三没养口德,凭什么抱怨不公平?!” 学了这么多年私塾,终于是有用武之地了。 “你!” “你什么?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挺明智的,知道论样貌不算俊俏,赢不过,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周淑夫人等她差不多说完了才开口,“好了玉儿,今日我们不过图个雅兴,可别扫了尔等的兴致,既然都准备好了,便开始投票吧。” 随后为了方便投票,他们又移步到一处,有两排桌案,一排是为娘子准备的,一排是为郎君准备的。 郎君们眼神犀利,娘子也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最明显的便是妫淑颜,那凶狠劲恨不得把他们吃了似的,她家的女使月儿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弯下腰提醒着她:“姑娘,收敛点吧,这里面大多都是身份尊贵的衙内,说不准日后姑娘还要和他们其中一位说亲呢。” 她扫兴的小声咂了一嘴,突然停住了,看着对面正在小声说笑的茯紫苏和亓官书。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位俊俏的郎君?之前我怎么没注意到呢。 “你说这次谁会幸得甲首呢?”苻紫苏开起了小差。 亓官书听了,小声说道:“那自然是苏合你了,瞧你生的如此俊俏,哪位娘子能躲得过你的含情脉脉眼?” “远之真会说笑啊,论样貌,我可比不上你,虽说我是长得好,可也耐不过一张新鲜俊脸皮,她们可是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般模样,简直脱胎换骨,宛若新生啊,说不准那些个小娘子便是看上你了呢?”茯紫苏回想着方才的羊脂玉,回味了下,兴致又起来了,笑道:“不过话说那羊脂玉看着真不错,若是能得此玉,此生又少了件憾事。” “苏合此生憾事还真不少,说真的,若你喜欢羊脂玉,我便替你寻一块来。”亓官书认真说着。 “以前我就觉得你懂事,现在我真是越来越喜......”她举起的手放在半空,想了一会又收了回去。 他也不是以前的那个胖膏人了,如今看着这样一尊玉,怎能对他下得去手,怎能开得起玩笑? 茯紫苏干咳了一下,坐正了身,便看到方才[大杀四方]的妫淑颜,不知道她朝着自己的方向在看着什么,于是礼貌的对她笑了笑。 真是温柔人儿,他对我笑了,定是喜欢我!妫淑颜自信一笑。 “两位郎君,就差你们了。”竹竿子站在亓官书和茯紫苏面前。 “抱歉抱歉。”茯紫苏先起身对对面的娘子们行礼。 而亓官书只随便放在刚在池边见到的小娘子的箱子里,便回去坐着了。 她还在仔细地看着各位娘子头上的簪花,都是各有各的美,该怎么选呢? 有些被他的眼神看的不好意思了,红了脸,撇过头。 既然是周淑夫人的宴会,岂能不给她家千金面子? 她抬起眼,对上了沈思瑶的眼。 沈思瑶被她看着,瞬间忘了呼吸,脸一下子红了,心似打鼓似的,又快又响,都害怕被旁人听到笑话自己呢。 一旁的妫淑颜以为她是向自己走来,马上端正了身子,等着她给自己献花。 正准备起身呢,结果眼看着那朵向自己走来的花,转头便去了旁边。 竟是给她的?她尴尬的假装整理衣衫,摸了摸发髻。 岂有此理,沈思瑶哪有我好看! 别个娘子都偷摸着笑,终于看到妫淑颜跌了跟头,平日作威作福,竟然输给了她。 “沈娘子,红花配美人,鬓上这朵荼蘼很衬你。” “郎君谬赞了。”她还是刻意保持距离,装作不熟的样子。 她回了席位,[竹竿子]道:“请各位娘子投票。”说完与周淑夫人对了下眼。 对面的妫淑颜与其中一个郎君使眼色,而天墨卿对茯紫苏说着唇语:[包在我身上]。 一切似乎都在他仨人的掌握之中。 各位娘子站起来都不约而同的投给了三个人,第一批投的是天墨卿,周淑夫人满意的点头。 可第二批投的却是茯紫苏,她一下皱了眉,看了一眼竹竿子,他镇定自若地点着头。 若所有人都投的天墨卿那真是舞弊了,这样赢才显得凑巧。 第三批投的却是亓官书,还有数人投的别人的票。 他们都奇怪了,方才使眼色的三对人都愣了神。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已经安排好了呀,怎会出岔子? 这跟当时三人分别吩咐的完全不同。 以为是哪个人突然反悔改票了,三对人互相质疑。 这样一来票数不一样,就不能保证当时说好的那样。 其中只有竹竿子是最倒霉的,被周淑夫人严肃的眼神盯着后背,即便没看到她在盯着自己,也可以察觉到她强大的目光把脊梁骨都盯穿的感觉。 第一百一十八章 有怨报仇及时报 他打了个寒蝉,命府中侍从女使到各位郎君和娘子的桌案旁把两边的各得多少红花儿都数清楚。 娘子的票箱都数好了,头三甲已经显现,只有郎君的还在清点。 “十一、十二、十三......”他越数越慢越数越慌。 因为别人的箱子已经空了,早已停下,现下只有三个人还在数,分别是亓官书、天墨卿、茯紫苏的箱子。 在场参与簪花的只有六十二人,每队三十一人,天衙内大概还有五六朵,如此只能在最高的人里二选一,偏偏还要在众目睽睽下点票。 “阿,阿切——”竹竿子打了个大喷嚏,手一抖脚一软,碰到了放在桌案旁边亓官书的红花,混在了一起,散了一地。 离他不远的人都看到了,也看出他故意为之,却没拆穿。 就连茯紫苏也挑着眉,幸灾乐祸地笑着。 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事,弄乱了正好便宜我个甲首呢。 “你干什么吃的,竟然把郎君的红花给弄撒了,拿都拿不住,真是没用的东西!”竹竿子责骂着旁边的仆人。 “小的该死,冲撞了衙……冲撞了郎君。”仆人跪了下来。 “无碍,起来吧。”亓官书道。 “这花都乱了,老奴来捡吧。”竹竿子奉承的笑着。 “十八支。”亓官书突然道。 “什么?”竹竿子捡花的手愣住了。 他还认真的跟他解释,“方才你掉落的花的数量,我瞧见了,省的你再重新数。” “我……真是谢谢郎君啊。”他咬着后槽牙,强颜欢笑拿起地上的红花,把多的还给天墨卿那边。 “回应老,所有花都已清点完毕,正好三人都十八支。” “既然三位郎君都一样,那都拿一甲也——” 此时,又有一位熟悉的面孔站了起来,阻拦道:“慢着,说好的只能有一位郎君得头奖,怎能坏规矩?” 周淑夫人看了那遭打的后脑勺,揉了揉脑袋。 又是崔石俊,下次可不能让这种多事之人在请帖之上。 “我有个办法,不如让那些没有投他们票的小娘子,在这三位郎君之中再投一次票,不知姨母可有异议?” 听着这些争议,着实有些累了,淑夫人暗暗叹着气,笑着道:“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年青人如此有精力,我就把主权交给我这侄女了,我也有些乏了,就不扰尔等兴致,好好玩儿吧。” 大家见她起身走了,便颔首送道:“淑夫人慢走。” 妫淑颜偷瞄着,见她离去,马上起来走到主位前,“你们也听到我姨母说的了,让我做主,所以还是按我刚才说的,尔等可有附议?” 等了没到三秒,便立刻说:“既无人反对,那便这么做吧,劳烦方才没有投三位郎君的小娘子出来再投一次。” 她们犹豫了一会,站了起来,个个都拿着团扇遮着脸。 不知是害羞还是不好意思没投他们被看出来,不过这也没什么用,方才投票之时都看了遍,遮不住什么。 妫淑颜也走了出来,她也是没投他们的其中之一。 还特地站在苻紫苏面前。 苻紫苏看着她,觉得有些尴尬,再次笑了笑。 现在觉得我好了?刚才干什么去了? 她还不领情,撇过头去。 他们三个人左看看右看看,就是没看她们,总觉得是被人在摊贩上被挑的货色。 真晦气,早知道不来了。 妫淑颜挥了挥手,小娘子都坐回原位。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苻紫苏,道:“你叫什么?” “惭愧,百家姓排行一百一十四。”她道。 苻紫苏并未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这个人不好惹,若日后被拆穿可不好脱身。 “你们俩呢?” 亓官书配合着她的话,道:“四百四。” 还比上了?天墨卿看了他们一眼,随便说了个数,“四十四。” 妫淑颜听他们这一番操作,翻了个白眼。 欺我读书少吗? “你们这几个四,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何关系,也从未见过你们,但你们要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也听到了我姨母说的,凡事我做主,所以我说哪个是甲首,哪个便是甲首。” “所以呢?”亓官书道。 “你们谁讨我欢心,我便投谁。” “你当在座各位是死人吗,任由你说了算?”天墨卿道。 “他们若是敢,大理寺自会找他们吃茶。” “那正好,我也好久没去大理寺了,那里的饭菜着实可口,有本事你带我进去咯。”天墨卿开着玩笑。 “四十四是吧,我记住你了!” “妫姑娘,我等一行人今日只是来凑个热闹,不必与我等置气,我等位卑之人,怎能与娘子相提并论,这不是拉低了娘子的身份吗?今日最重要的便是汝等簪花之礼,我等粗糙汉子只是小娘子陪衬,我听闻妫娘子有一兄长,我思来想去那块羊脂玉与令兄实为相配,若娘子愿意,我等必双手奉上。” “你倒是挺会说话,长的也挺俊。”话刚说完,月儿又暗地里拉了拉她的衣裳。 “知道啦……”妫淑颜小声地说,不耐烦的坐了回去,又给竹竿子使了个眼色。 “各位郎君小娘子,票数已定,胜负已分,我便开始宣布了。首先宣布娘子票数,三甲是少府之女陈小娘子,二甲是宣奉郎之女林小娘子,一甲是……护军之女沈小娘子。” 说完仆人把三份筹码送到了小娘子的面前。 妫淑颜还挺高兴的微笑着,还暗暗的瞥了苻紫苏一眼。 奇怪,像妫淑颜这样自傲之人竟然没有做手脚让自己做甲首?那她方才摆出盛世凌人的样子难道只是想树立威信? 那她方才使眼色是给何人看呢? “最后宣布郎君甲首,那人便是……谏议大夫之子,亓官书。” 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 苻紫苏摸摸下巴,沉思着。 今日百花宴,若没猜错,是为了给惟吉和沈妹妹搭桥牵线,按理说应是他二人被选上才是,怎么变成亓官书了? “亓官书?”天墨卿默默念着他的名字。 他不是没来吗?何时参加的簪花会? “还请劳烦郎君移步到前,由妫娘子为你颁头筹。” 亓官书站了起来,所有人都抬头看他,议论纷纷。 “他就是谏议大夫之子啊,还从来没见过呢。” “是啊,没想到长的如此英俊。” “的确配得上簪花魁首。” “说什么呢,这词是这么用的吗?小心鸡肠子来叼你,哈哈哈。” 听旁人都在说他的好,不免得傲娇了一下,稍整衣冠,步履安详的往前走。 却没人看到在他衣摆上系着长长的一条带子,还是一个色系的,以为是特意做的衣衫装饰。 走到一半的时候,发觉步子越发沉重了,似是什么东西拽着自己一样,为了不出丑,他用力一拽。 只听后面扑通几声,随后听到几声惨叫,有什么东西跌落。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在场所有人都笑了。 他回过头,只见苻紫苏和天墨卿两人倒在地上。 他的半个身子把苻紫苏半边身子压得死死的,而她不能动弹,脸直接着地,地上还散落着桌案上掉落的茶盏,茶沫都撒到了他们衣衫上,甚至来不及惨叫人就倒了。 看着甚是狼狈,都不忍心看了。 而在坐的还在笑,丝毫没有关心他们,也没有想要扶他们的意思。 只有沈思媱皱着眉,眼里满是担心。 她瞥了妫淑颜一眼,知道是她做的手脚。 人这么多,又不好说什么,也不能表现的太在意了,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祸不单行无双降 亓官书下一秒便转身径直向他们走去,结果看到自己身后的带子顺着方向看去,是直接挂在苻紫苏的腰带上的。 他是又气又慌,先把上面天墨卿给推开了,才扶起苻紫苏,“没事吧?” “不知道,你觉得呢?”苻紫苏眼神迷糊,还有些懵。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根本来不及回想。 “换你摔一跤试试?”天墨卿捂着摔在地上的右肩。 “哼,你还有脸说?”亓官书怼了他一句。 亓官书二话不说抱起苻紫苏朝台阶走去,没走两步又转身,气势汹汹的朝竹竿子走去,吓得竹竿子一哆嗦。 他停在了还在看戏的妫淑颜面前,甚至还没等她收回幸灾乐祸的笑脸,便冷冽的瞪了她一眼,随后看了一眼竹竿子端着的木盘子。 上面正是羊脂玉佩,他大声的哼了一声,抽出一只手,没好气的拿走了玉佩,这才抱着苻紫苏愤愤离开。 天墨卿踉跄的马上跟上他们,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妫淑颜和竹竿子,还有还没看够戏的郎君娘子。 “他刚才是……瞪了我一眼,还哼了我?”妫淑颜不可思议的问竹竿子。 “貌似是如此。”竹竿子吞了吞口水。 方才那阵仗以为要挨揍了,结果是来拿走玉佩的,可是吓到他了。 “他……没病吧?”妫淑颜甚至还有些生气。 只是小小惩罚了一下,谁让他们对我如此无礼,可他竟然敢瞪我,还……还哼我?还哼这么大声。 这三个人,我一定要弄清他们的底细,把他们的把柄搓成绳子,攥在手里! 觉得自己好些了,却听到一旁的粗使仆人都在议论,见自己被亓官书横抱着,她蹬着两只脚,“放我下来,我可以了。” 亓官书这慢慢把她放下来。 “方才是怎么回事?”苻紫苏问道。 “还用问吗,定是那个……”天墨卿瞧了瞧旁边无人之后,压低了声,“定是那个鸡肠子做的手脚,想让我们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我还想问呢,你也没让人绑着,怎么也摔了。”亓官书道。 想着他这么大个个儿,压在她娇弱的身上,也不知有没有被压坏,他在上面都这么痛,何况苻紫苏呢。 “我是见她要摔了,就拉了一下,谁想到是你在那头拽,还这么用力,这不是没拉住吗,我反应已经很快了,尽量不压到她了。” 亓官书尴尬的眨着眼。 也是,若不是我拽了那一下,也不至于摔这么惨。 “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天墨卿道。 “我……” 苻紫苏挥了挥袖,烦躁地疾步走在前面,“好了好了,要说回家说去,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呢。” 今日这么多小娘子都看到了我出糗,恐怕没过多久就会有这么条朝报:[天小公爷和其友在沈府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狗吃屎。] “苏合——”二人追了上去。 “苏哥哥!”余未染离他们不远,在闲走着,看到他们的背影,可惜喊的太迟他们没听见。 她赶忙追上去,在门口突然被一人拦住,“小娘子留步。” 她转头一看,是早上帮自己的好人,“卿大哥?” 怎么一会儿没见便成了大哥了? 月亦君早就出来了,根本没参加什么花会,方才躲着听他三人也大概知道了原委,“方才里面出了些意外,你哥哥怕是没有什么好心情跟你玩了,我送你回去吧,想吃什么,我做东。” “多谢卿大哥,其实我有件事要与你商量。”余未染也是思量许久才开了这个口。 “说来听听。” —————————— “你们能别瞪了吗?”苻紫苏看着他们大眼瞪小眼,真是无语。 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她说了之后,天墨卿才撇开头,眨巴几下眼睛,盯了这么久有些干涩,可嘴上也没落了下风,“所以你这么长时间没出来,龟缩在家就是在弄这么个阴谋。” 亓官书气笑了,“麻烦你说话客气点,什么叫龟缩阴谋,我这叫苦心造诣,专于功课,无心下饭,这才被饿瘦的。” “咦,你又不是官吏哪来的功绩,造诣?有何造诣?是菜板上的吞吸大法,还是茶道上的茶艺大法?我真是好奇到底是什么能让你舍得褪去你身上那百十斤猪油啊?咋滴,不份儿?” 被说了这么难听的话,他还是默不作声,只是低头一笑,又看着茯紫苏身后的窗。 她已经已经准备教训他了,“天墨卿,现在你阿娘回临安了,是觉得没人管你了是吗?说话真是越来越难听了啊,别忘了我手上可是有公爷给我的家法,我随时可以给你掌邢。” “呦,你现在为了这个男人跟我提家法?行啊!你打吧,大不了我不借钱给你了,你打啊!”天墨卿还伸长了手,伸到她面前。 瞧这一副死驴脸,又不服气又讨打的样,真是戳的她,打人的心痒痒。 她攥着拳,努力压制心中的怒火,“要不是看在长辈的面子上,我真想【收】了你!” “收了我?这不太好吧?还有外人在呢,让人听了又得误会我们。”天墨卿看了一眼亓官书,又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在你闭关的这些时日,我和苏合传出了不少朝报呢,你现在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俩的……哎呦!” 苻紫苏狠狠地踩他一脚,字正腔圆的骂了一句,“你有病吧?”又向亓官书解释道:“他这个人啊,就是个竖子,说话向来是口无遮拦的,真是失礼啊,刚才说的可别放在心上。” “不介意,我也不算外人了,这点小事自不会记恨的,对了,这个给你。”亓官书拿出赢来的玉佩。 “你还没忘,竟给拿回来了?”茯紫苏像变了个脸,瞬间开心。 “方才虽然是有些......可我一想,既然来都来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这本就是我们应得的,为何要为了面子舍弃玉佩,反正不管收不收,总会有那么几个耳报神传出来的,不要白不要嘛。”说完,他还挑衅的看了一眼揉着脚的天墨卿。 “还是你好,不像某些人。”茯紫苏提到天墨卿又咬着后槽牙。 某些人白了一眼他,[虚伪]。 “不过这既然是你赢来的,那便是你的,这可是周淑夫人送的,怎好随意送人?要让人知道不知又要怎么编排了,再说我一个制香师,身上带着个玉佩多不方便啊,这情我收下了。”茯紫苏推诿了回去。 她也不是个喜欢占便宜的,既然不是自己赢来的,不要也罢。 他看了一眼她的发鬓和腰间确实了无一物,朴素得很,自打认识她以来便未见过她带过任何装饰之物。 “那我便收下了?”亓官书试探问道。 茯紫苏无奈地笑了,“我又不是那种人,跟你装样子,收下吧收下吧。” “收下吧收下吧。”天墨卿作摇头晃脑,瘪嘴学着她的话。 她一个眼刀砍了过去,让他收了声。 “说起这玉佩啊,我家里......” “吁——”马夫突然勒住了马。 坐在两侧的亓官书和天墨卿还好,只是稍稍往前侧冲了冲。 可茯紫苏是真没坐稳,以下被惯性冲到了前面,幸好他们眼疾手快,一个想拉着她的手,一个想拉着她的裤腰带,可惜马车太窄了他们一用力没地方施展,旁边俩脑袋因为用力的缘故往前伸了伸。 只听“哎呦”三声,三个脑门都撞到了一起,不过人都拉住了。 茯紫苏撞得最惨,两边脑门真是实实的被挤了,她蹲了下来,揉着脑门。 今日怎的出门没看黄历,这么倒霉,先是被摔又压,而后脑门被挤,早知道我就不出门了,晦气! 第一百二十章 街市禁行马犊车 她看着他们,尤其是天墨卿,那嘴角向上,是在笑自己吗? “笑什么笑!”她站了起来,弯着腰便见一个巴掌下去,一下没收住力,顺带把亓官书的脑袋也给拍了。 虽说力度不重,但也足够恼火了。 察觉自己做过了,马上走了出去,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拦马。 只见一群穿着公服的衙役排成两排,沿街走着。 “回避回避——”一声铜锣响起,“众人听着,官家有令,即明日起,七曜之内,所有马犊车禁止出行街市,违者车具均没收充公,有异议者,杖刑五棒。” 此话一出,街上的行人都小声议论着,也不知官家为何要下此禁令,也不敢大声说。 天墨卿走到亓官书这边的轩笭往外看,有十个衙役沿街通告。 茯紫苏回了马车,问道:“你们说官家这次打得什么主意,怎么这么突然就禁车了?” “你没看前些天[进奏院]送来的朝报吗?”天墨卿问道。 “我这么忙哪有时间看。” 各州奏报,是由门下省--给事中编定,进奏院送到都城,再由送报使送到府邸的可都是要另外加钱,所以她并未向府衙指定送报者申报,这些年的朝报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要不就是路过府衙城门看到的,哪像他们大户便是边外报邮递城中,那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官家在三日前已经通报过附近各省府衙,说白了就是说近日外邦进京,为了让外邦路过个各个都府好看些,让他们觉得我们是大国,安国富民,百姓健壮,所以,呵......”天墨卿说着说着便嗤笑了,怕是不止他一人不信吧。 “这是何歪理?不做犊车就是强壮了?所谓国强民才壮,官家若是能强硬些,又何来委屈百姓。”苻紫苏也想不明白官家这一操作。 “收声,大街耳目众多,小心被听到了治你个不敬之罪。”亓官书还是比较谨慎的没说官家半个不字。 天墨卿道:“怕什么,这国土之下总有那么些人说的,若官家介怀,为何要这么做,明知道这么做便是让人知道我堂堂泱泱大国岂是任人折辱的。” “我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说再多了官家也不会知道,何必气了自己,咱还是各回各家吧。”苻紫苏下了车。 “这些天我都没跟你好好聚聚了,不如明日我做东庄楼。”亓官书在犊车门口蹲着。 “呦,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您说要做东呢。”天墨卿调侃着他。 “人家那是请我呢,是吧?”苻紫苏笑着看他。 亓官书对她微微一笑。 “不像你,一天天的,那嘴像是吃了炮仗一样,没个好脸色的,请你?也好意思说出口呢?”苻紫苏对他就没几次好脸色。 天墨卿大声的冷哼一声,“不请就不请,小爷我又不是没钱,我自己吃去!” “生气了?可别生气啊,你还欠我三千交子呢,等还了这钱你爱怎么生气就怎么生气,啊~”苻紫苏没正经的哄着他。 “停车停车。”天墨卿拍着车厢,走下了车,“小爷我可不受这气了。” “对了,来时我好似看见你[妹妹]了,她可有找你?”亓官书道。 “妹妹?”茯紫苏皱着眉,以为是小柔又逃学了。 “你的好妹妹,之前不是和你家涵栢姑娘生了误会,他们怎么样了?可有冰释前嫌啊?”亓官书道。 原来是说她呀。 苻紫苏叹着气,“这个......其实我正想要找人商量,也不知要拿她们怎么办。” 自从上次之后,她们一句话都不说了,拿我像个传话的中间人是似的,弄得我也不自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个家都不像以前那样和煦了。 “你有问过她们吗?她们怎么想的?”亓官书问道。 “阿允倒还好,我跟她在一起这么久了,有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可芮昔......”苻紫苏抿着嘴。 “不然这几日你抽空跟她说说,人嘛,总是图个什么,只要问清说开了,便不成问题。”亓官书道。 马车停了下来,亓官书掀开笭,看了看外面,道:“我到了,别忘了明日申时三刻,庄楼之约。” “不会忘的。” 茯紫苏还在思考着,亓官书突然掀开了笭,吓了她一跳,她一手放在心口。 看他笑得很开心,眼睛都弯了,笑道:“明日见。” “明日见。”也不知怎么她就鬼使神差的跟他说了。 幸是车夫驾走了,不然她就要露馅了。 “茯紫苏,你怎么这么没定力了,又不是没见过俊男人,如此失态,真是该打!” 不过,他瘦下来之后,的确不一样了,俊多了,气质也不一样了,更像个既有钱又有墨的翩翩儿郎。 “你没事儿吧?茯紫苏,简直掉钱眼里了,这可不好啊。”她又自言自语提醒自己。 对了,玉佩,差点忘了,明日定不能忘了还给他,还有那包袱。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行首集齐商讨 茯紫苏蹑手蹑脚的走进门。 “小柔回来了?”茯紫苏笑脸迎上。 “嗯,她已经睡了,方才我叫了索唤送了些吃食,还热着呢,你去吃些吧。”史潇允挂着襻脖,忙着手里的活,没看她。 “你怎么了?”茯紫苏察觉她有点不对劲。 “没怎么。”史潇允没好气地说。 茯紫苏低头看她,握着她手腕不让她走,“没怎么是怎么了?” 大抵是心里有数,她先开口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多少有些负气,可人家也是因为我救了她才依赖于我,既然她来了我总得对她负责,等过段日子我再送她走好不好?” 提起这个就来气,史潇允放下手头的活儿,手指点着另一只手掌,“她来这已经一月有余,还想等多少日子?本来她就是趁你昏迷硬上的车,这就是趁虚而入,若你知道后马上赶她走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现在她待得久了,怕是赖在这儿不走了,她那软磨子怕是知道你的性子,吃软不吃硬,再掉些个眼泪,你不得更心疼她?” “不会的,我发誓,这次我定把她打发走,看在我为你受伤的份上,再信我一次,可好?”茯紫苏装可怜,摇着她的胳膊。 “好,我便再信你一次,七日之内。”史潇允比了个数。 刚想说好,“啊?这还有时限呢?” 史潇允回头刀了她一眼,走了出去。 茯紫苏连忙赶上去,“不是,这几日听说是外邦进京,七日之内不得骑马,便连马犊都不能出行呢。” “那我再给你七日,十四日之内她必走,不然走的就是我,你看着办吧。”史潇允头也不回,回自己屋。 “阿允......”茯紫苏追了上去,结果被关在了门外。 在不远处的余未染听到了这一切,她躲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呆呆地咬着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茯紫苏一早便回到四时香,命蒲扇去渡口拿货,可这都快一个半时辰了还没见他回来。 “天杀的,老天怎么不降个雷劈死他们!”蒲扇从后门走进来,便一路骂骂咧咧的走到后堂。 “怎么了,蒲扇,何事气成这样?” “哎呦,东家不得了了!”蒲扇端着粗气,一身布衣都被汗水浸湿了,整个脸红彤彤的。 他舀了一大勺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用衣袖擦着脸上,这才缓过来一会儿。 “不急,慢慢说。” 蒲扇揉着脑袋,想想要说的事,他用力一拍手,“那个......我去了渡口,我们那批货本来在上报的时候官府便已经收了税,结果我拿着[切结],市舶使说,他们已经跟舶商说好了,船上所有的香药和茶都被征收了,说是,说是皇城来了一批外来使者,为京中紧缺,所以临时借调附近市舶商货。” “他们竟[博买]我们的货?!”茯紫苏道。 “不止呢,我瞧着旁边的人也是来拿货的,都是被硬生生的打了回去。”蒲扇道。 茯紫苏攥着拳,“他们用多少钱买的?” “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蒲扇拿出系在裤腰带的几贯钱给了她。 她拿在手上掂了掂,睁大了眼,“什么?就这几十贯钱把我们给打发了?” 当时她可是用五百六十贯运来的,结果转眼就变成几十贯了,官府成强盗了,这不是明抢是什么? “就这还算好的,我看有些脾气硬的,跟他们吵起来了,连半个子儿都没捞着,还挨了顿好打。”蒲扇捂着脸,想想当时看到的场景,看着就疼。 一听有人给打了,担心的问道:“你没挨打吧?” 刚才走了这么远的路都不觉得疼,不说还好,这会儿不热不累,便觉得小腹隐隐作疼,他捂着肚子,“我本来想多讨点的,跟他们好说歹说都不得通融,结果[监门官]说我不识抬举,让[手分]给打了。” “岂有此理,这还有王法吗?”茯紫苏气的站了起来,“切结呢?” “在这呢。”蒲扇赶忙拿出来,“我就怕他们顺走,一直放在怀里没人拿走。” 就知道依她的脾气知道了肯定是要告官的,有了这份切结也好跟官府有个说法。 “蒲扇,你让人守着铺子,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她收好切结,出了门。 以防万一,还是先去渡口看看。 可渡口离这儿还挺远的,走的话要差不多半个时辰,不如先去找远之,再商量对策。 “花市街?”茯紫苏路过的时候抬头看到了匾额。 之前也没想到,这花市、茶市、香药都在东市,只是街道不同,一个在左头,一个在右尾,一个在中腰,我每日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条路,在这儿住了这么长日子,连什么地方开了新店都不知,什么时候得空了真要好好逛逛。 他们在干什么呢? 茯紫苏看见一群人怒气冲冲的走来,吓得她往边上一躲, 看着他们进了堂会,松了口气,“以为是冲我来的呢,吓死我了。” 方才那些人中,好像有几个是香药东家啊。 亓官书正巧走到门口,看到了她,“苏合?” “他们这是?”茯紫苏问道。 “你来得正好,东市所有东家都在里面商讨官府博买一事呢,就差你了,快进来吧。”亓官书道。 “你可知这前因后果?我家蒲扇只说了一半,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何缘由。” 看天艳阳高照的,他们往阴凉地儿挪了挪,“我听到消息,其实——” .................... “这群虫狗,我叫人好生跟他们讲道理,可他们竟然出手伤人!”东家徐张骂道。 “就是,当真是沐猴而冠,恬不知耻,竟还好意思说什么为我们着想,说什么天渐入署,分担货库免得放那臭了,还说什么官家肯收我们的货已是我等荣幸,就当是上贡了,放他娘的狗屁!”香药林东家开头还好好的,越说越激动。 “好了,别吵了,我们今日来是为了商讨对策的,不是来骂街的,有辱斯文呐。”冯成说道。 林东家急的就差站起来了,“斯文?斯文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钱花?斯文,他们官府倒是讲斯文,那几个臭钱就想打发了我们,我还真是头一回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 柯东家打停了他们,“好了好了,现在茶、花、香药三家行头都在这儿了,我们就听三位怎么说吧。” 香药行头曾官道:“各位东家也知道,这几年水利不足,每年到了这几个月都是烈日当照,偶尔下雨也是不足所需,平日里便供不应求,如今官家还博买了我等货物,若是好商好量,我等还可以集齐东京此行的东家匀出一些来献给官家,可如今是拿走了我们所有货物,这么做的确是不通情面,霸道了些。” 还没说多少,又有人开始继续抱怨着:“是啊,这货全被拿走,我们生意都没法做了,这不是要我们命吗?” “而且临安乃皇城之地,此等盛行之物怎会供不应求呢。” “是啊,若是香药和花便也罢了,可茶市是缺一不可的,没了一日都不行啊。” “你怎么在说话呢,什么叫没了我们可以,没了你们茶市便是天下大乱不成?” 他们进去之后,里面人已经开始【商讨】好一阵了,他们找了个最靠边的位置。 “诶诶诶,别内斗了,还是想想解决之策,听听三位行头怎么说?”柯东家道。 茯紫苏自言自语道:“就这也要讨论这么久,还不如......” “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碰到,所谓民不与官斗,何况这次还是官家指名要的,恐怕……” “这也不一定啊。”亓官书发声。 “齐东家,有何指教?” 众人全都看向了他。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躲避不及强出头 茯紫苏见他们都看着他,毕竟是行市东家呢,在他身旁坐着还是挺有压力的,她低咳了一声,颔首扶额。 “我倒是没什么办法,我身边的茯郎君必有办法,是吧?茯郎君?” 茯紫苏听他叫自己,真想用眼睛剐他一眼。 没事儿吧他,拿我做好人,怎么不自己说。 曾官看向亓官书,觉得他有些面生,眉眼间又有些熟悉,问道:“这位郎君好生俊俏,怎么从未见过?” “您忘了我了?”亓官书摇打着手。 见这手势便想起来了,之前在小齐面前露了几手,他还曾指点一二,他便是这样做的,之后便经常见他手跟个抽风似在那儿蛄蛹。 曾官道:“哦,是......小齐?” “正是。”亓官书笑道。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记得你之前是——”曾官还想跟他寒暄几句。 亓官书打断了他,“我怎么变成这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官府博买之事,还是听听茯郎君怎么说吧。” 曾官打量着她,道:“原来你就是在香药市上名声大噪的四时香东家。” 苻紫苏勉强站起来前,还剐了亓官书一眼,他怵了一怵。 剐我做甚?我做错了吗? 她笑容僵硬的施礼,“不敢不敢,在各位行家面前,我还算不上一角,还请行头莫要笑话我了。” 曾官笑道:“莫要谦虚了,看你年纪轻轻,竟能打理的如此风生水起,着实厉害啊。” “行首,你又聊偏了。”曾官身旁的小厮小声提醒着他。 “知道了。”他不耐烦的瞥了小厮一眼,随后又道:“不知小茯有何妙招啊?” “说不上有多妙,但一定实用。”苻紫苏道。 “但请讲来。” “我需要在你们之中选一人先去官府告那市舶使,先探探开封府的口。” “咦,恁这不是摆明了把人头白送到开封府吗,这算什么主意。” “别急,我觉得我们应先去跟府衙大人一五一十的说清情况,看看他们怎么判。博买既是官家圣谕他们大底亦不会说谎,最坏情况便是拿不回货。可我们也得知道,到底是手下人中饱私囊呢,还是串通一气。他们若真的不肯赔我们应得的例钱,那我们大不了去三司告,好歹我们都是正经赋了税的,三司那儿还能赖账不成?” “这,这算什么好办法?”徐张道。 苻紫苏微微皱眉,对这个枪头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不算,不管这法子是破是绕,只要有效,那便是好法子,不然你能想到什么?” “嗐,别管他,每次堂会就他说得最起劲,可没一次做手上功夫的。”柯东家替她说话,还不忘损他几句。 “你说什么呢?!”徐张道。 “好了,也就只有先照茯东家这么做了,等结果下来再想下一步怎么做吧。”冯东家道。 “这说了半天到底谁去做啊?” “这……哈哈哈——” 大家相视一笑,随后又开始一轮推辞。 ……………… 四刻钟以后总算结束了堂会,众人都纷纷散了。 只剩苻紫苏和亓官书二人在最后,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 苻紫苏手里拿着从亓官书那儿拿的折扇挡着太阳,一脸不悦,“我真服了你了,方才在堂上的人这么多,怎么就把担子挑到自己身上了呢?” 亓官书看着她幽怨的后背,疾步追了上去,“你又不是没看到,他们一个个的,不是气性烦躁,就是斯文在兹,在官府面前怎会乘了上风,又有几个能成事儿的?” 苻紫苏点点头,“那倒也是,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他们一个个看着如此沉稳之人,而且在行业上都有些地位的,竟然也会出口成脏啊。” 亓官书笑道:“这次还算好的,往年他们更是口无遮拦,手段阴狠,这几年倒好多了。今日我看你跟他们不是很熟,照你的秉性也不是会跟他们搭伙的人,不过偶尔打打照面,对你也没什么坏处,你也该多跟他们打打关系,每年过年过节送个人情的,他们自会关照些你。” 她最讨厌人情了,明明没有跟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却每家都在送,为了所谓的行会。不过也没办法,商贾人家总是喜欢这一套不成文的规矩,可她偏偏不吃这一套。 所以每年就她一家闹事儿的特别多,像别家有靠山的谁敢滋事。 苻紫苏嗤笑,“人情?我才不屑呢,只要我管好自家铺子,让它发扬光大,还能做得比他们差?他们只不过是岁数上占了便宜。轮手艺,就说茶行吧,他们之中有几个能比的过你?” 亓官书本想用扇子耍几下手,又忘了扇子在她手里,“你呀,你不害臊,我可害臊,下次夸自己可别捎带上我啊。” “什么叫夸大啊,这本就是事实,等解决了今日之事,估摸着半月你就要去临安进贡之事了吧?不知皇城之中可有人比得过你的手艺?”苻紫苏道。 “各行各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或许谁都不是最厉害的那个,孰又是最最厉害的那个。”亓官书道。 苻紫苏眼珠转了转,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又没说什么了,扯开了话题,“对了,开封府那儿你打算怎么应付?” “在我得知此事以后,已写了状书,正好看到他们,便想进去听一耳朵。”亓官书摸了摸胸口的褡裢,早备好了。 “原来你早就想好应对之策了。”苻紫苏微笑。 “哈哈哈,不谋而合,不谋而合。” “真精明。”苻紫苏比了个大拇指,转过头来想又不对,“诶?可若要上书不是要代书吗?没有官府指定代书者行吗?这状书合律法吗?” “我还看了几遍呢,行吧?” “行吗?” —————————— “诶诶诶!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我可是……”苻紫苏和亓官书被衙役从公堂上赶了出来。 “我们可是击了堂鼓的!”苻紫苏差点没站稳,幸好被亓官书扶着。 “没有【官代书】,还想诉状?浪费我们功夫,看看上面写的,好好瞧瞧吧。”衙役指着墙上贴的辞诉条例便关上了门。 纸上有十不受: 【不经书铺不受;状无保识不受;状过二百字不受;一状诉两事不受;事不干己不受;告奸不受;经县未及月不受;年月姓名不实不受;披纸枷、布枷、自毁咆哮、故为张皇不受;非单独无子孙孤孀,辄以妇女出名不受。】 好家伙,十不受,便有四个不受不合规矩。 苻紫苏拿着状书,质问着他,“这便是你说的【行吧】?” 亓官书呵呵一笑,“失误,失误,失误。” “哼哼,失误?”苻紫苏一步一步逼近他。 亓官书被吓得连连后退,被逼的无路可逃。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三人跟踪各有谋 半个时辰后,苻紫苏再次来到开封府,击着堂鼓。 “升堂——” “大人,草民有冤,请大人申冤。” “堂下何人,今日击鼓有何冤情,可有状书?” “回大人,草民茯紫苏,状书在此,还有随附证言。”苻紫苏拿出状书,双手奉上。 张主簿接过状书递给齐大人,他看过状纸,觉得有些眼熟,他仔细看了看堂下之人,状书很眼熟,就是换了个人,“怎么又是你?” “回大人,草民今日来是要状告市舶使不按律例便博买我等商贾货物,并殴打随行随从,请大人给我们一个公道。”苻紫苏叩首陈情。 齐大人捋着胡子,皱着眉,很不耐烦得说着:“市舶使?市舶使不是由中使任职吗?中使向来是按圣谕办事,是官家从临安派来的,即是官家所需,尔等又为何要闹到官府来,这不归本府尹管。”他把状纸拍到了案堂上。 “回大人,前几年也出现过两次博买之事,可均有明确圣旨,而且都是按规矩来,而今确是不由分说殴打强占我等之私,那与匪类还有何区别?而我等都是按律法赋税,登记在册,交赋纳金也在开封府,若市舶使不返还我们本金,府尹大人难道不管吗?” “岂有此理,竟敢把匪类与官家并论,来人,打五杖刑!” 糟了,真是口不择言,白挨顿板子,苻紫苏磕头认错,“大人,草民说的句句实话,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齐大人刚拿起令签便被林通判拦了下来。 林通判弯着身子,低声对齐府尹说道:“不可,府尹,此人跟柱国公之子有牵扯,听闻是竹马之交,关系不浅,若打了他不好跟天小公爷交代啊。” 齐大人瞥了她一眼,摸着一撮胡子,随后道:“黄捕头,去府丞廨,传赵府承,问问他有没有这回事,让他把当时的税簿呈到堂上来。” 林通判遮着嘴,为难道:“这,大人,府承昨日去了楚玉莞,还醉着呢。” 齐大人咂了下嘴,气愤的低声道:“这……”又看了看堂下之人,忍着气,“这样吧,待本府尹查证之后,若所说为真,本府尹会让人按流程,悉数返还尔等之物,先回去吧。” “多谢大人。”苻紫苏说完便退下了。 姗姗来迟的亓官书在开封府不远处看到苻紫苏,便追上去问,“怎么样了?” 苻紫苏骄傲的点头,“府尹大人说会彻查此案,将我们的钱悉数返还。” “这么快?”亓官书以为府尹会跟她磨功夫,没想到还是个好官。 她道:“是啊,我以为大人会敷衍了事呢,看他态度也不像市舶使那般。” 亓官书仔细想想,觉得好生奇怪,“照理说皇城来的官吏应更应秉公执法,怎么会随意打人,抢商货呢?” 苻紫苏猜测,“会不会是有人假传……”可又断了这个猜想,“也不可能,谁人能胆大包天敢这么做。” “暂时别想这么多了,总之钱能还回来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我再告知。” “等下。”苻紫苏叫住了他,却又忘了什么事,足足愣了两个响指的功夫。 亓官书吞着口水,呆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她回过神,“你说过要做东,请我去庄楼吧,这么快便忘了?”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真是跟你在一起久了,忘性真是越来越大了。”亓官书笑道。 苻紫苏无语的咂着嘴,“什么叫跟我呆一起久了,这种事会传染吗?承认变老不丢人,绝不丢人。” 变老?我很老吗?不过这几日确实忘性大了,或许是没以前吃的多了吧,是得好好滋补一下。 看他略显严肃的脸,走向他,轻拍着他的肩,安慰着,“我开玩笑的,莫要当真啊。” 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怎么了?”亓官书问道。 “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跟着。”苻紫苏四处张望,找着背后的眼睛。 而且直觉告诉她,不止一个。 说起来从昨日起就觉得不对劲了,头皮发麻,总觉得有人在跟着,盯着她一样。 亓官书也找了找,只有行色匆忙的路人而已,“大白天的,哪有这么多人跟着,想必是街上人多眼杂,错觉,错觉而已。” “或许吧?” 在不远处有一人躲着,正监视着亓官书。 而在监视之人不远处还有一人也在暗中跟着苻紫苏,是沈思媱派去的女使。 奇怪,那个人怎么也跟着小公爷?难不成是别家娘子派来的?不行,得把他赶走才是。 二人暗中跟踪却也没发现他们身后还有天墨卿跟着,他依靠在墙边,手摇折扇。 他们搞什么鬼?怎么惹得这么多人跟踪。 看来还是不能没了我啊。 他慢悠悠的过去跟着前面二人。 —— “奇怪,人去哪里了?” 追踪亓官书之人在暗处蒙上了面,才走了出来,“小娘子是在找我吗?” 女使猛然回头,看见拿着刀的蒙面男子,马上拔腿就跑。 他垫着草垫跳了上去,一个跨步跑到了她前面。 吓得她一激灵,巍颤颤地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这话应该是我问小娘子吧,小娘子一路跟着我,是想做什么?” 女使看着魁梧的蒙面男子,发怵地后退,“我,我何时跟着你了,倒是你跟着我,还挡我去路,是为何意!” “我做事从不问缘由,也不会为自己留下一个隐患,今天碰到我算你倒霉!”说完他便拿出刀向她砍去。 “救命!”女使往反方向逃,眼看着就要被砍到了。 此时天墨卿捡起一个小石子打在了他的虎口上,刀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打断了他伤人。 他见没什么威胁了,才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跟踪者道。 “坏你事的人,光天化日竟敢欺负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我比比。” 跟踪者意识到刀还在地上,迅速地收了起来,再怎么快也没天墨卿的眼神好使,还是被他看到了。 棹刀? 他扫了天墨卿一眼。 看他武功应该不差,若打起来必会打草惊蛇,跟了这么久,暴露行踪就不好了,走为上。 “算你走运!”跟踪者走之后马上把刀用布重新包好。 只能先躲起来,先跟主上汇报情况,再等待时机了。 看着蹲在地上的娘子,天墨卿随便找了块石子踢向她,“喂,没事了,歹人已经走了。” 见人已走,她才松了口气,方才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她撑着地才站起来,“多,多谢郎君。” “先别谢我,我还没问你为何跟踪先前的人。”天墨卿道。 “郎,郎君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女使在装着傻。 “我可不是有耐心的好人,最讨厌明知故问,装呆痴傻的人了,要么说出真相,要么别怪我像方才那人一样对你。”天墨卿露出阴狠的样子吓吓她。 “我,我是沈家派来暗中跟踪小公爷,看他平日里去了哪些地方……”女使双手不自控的抖着,眼睛也不自觉的打着转,还时不时瞥着他。 “再不说实话,我可要动手了?”天墨卿又逼近她一步。 “我说,我说,其实我是妫家派来暗中观察小公爷的,为的是找出小公爷的恶习破绽,好让……好让……”说到这,她便结巴了。 本来姑娘就嘱咐了要是找出他把柄就谣传出去,便能破坏了天沈两家姻亲,说了出去,让人知道,定会被打死的。 “你早这样说我就不必吓你了。”天墨卿收起方才的阴狠表情,瞬间好人脸笑了。 “郎君何意?” 天墨卿随口胡诌,“其实,我也是小公爷的对头,也是跟踪他来的,就是想抓他小辫子威胁于他,这么巧便碰到你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室捆绑遭发买 一听是所图同谋,她便不紧张了,“当真?这可真是太巧了!郎君可有何致胜妙法啊?” “妙法可不敢说,不过我跟踪了他好些时日,的确找到了一些他的小秘密。”天墨卿神秘的说道。 “郎君可能指点一二?” “听说他常与东巷长富街,一户姓茯的人家来往,也不知里面住的什么人,我倒是常看到一个打扮娇艳的娘子经常送她出门呢,也没仔细打听出什么,不过应是近几月新来的人,我之前也没见过她,倒是看小公爷爱惜她爱惜得紧呢。”天墨卿道。 打扮娇艳的小娘子? “多谢郎君相告,不知郎君姓甚名谁,来日我好代主上答谢才是。” “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碰巧路过,举手之劳,若是能坏了小公爷的姻缘,我自是不胜欣喜。” “那我先告辞了,若有消息,郎君不久便会知晓。” “慢走。”天墨卿笑着目送她离开。 看那妫淑颜如此跋扈,自是有仇必报的性子,阿苏又是只可软磨不能硬攻,那小妹妹一滴眼泪便能让阿苏有力气也没处使,告诉她这些也能帮阿苏解决了家里的祸患,省得她和涵栢缠磨头,回头又来找我不悦,阿苏知道也定会对我感激涕零的。 只是可怜了那小妹妹了,无端夹在几个娘子中间当枪使。 “棹刀……”天墨卿又想着方才蒙面人的武器。 棹刀是官兵所属之兵器,官家可规定了所有兵器均由甲仗库管制,另具名件申逐司置籍注之,送所在作院,责限修整毕,申逐司勾销。 那人为何会有军队兵器,而且瞧那样式已是过时之物,他怎么会持有棹刀,又敢当街行凶,还跟踪亓官书? 难不成他这次回来得罪了哪位朝中重臣? 瞧他那地位,够格吗? “算了,为了阿苏的安危,还是提醒提醒他。” 阿苏整日跟他混,他若有事,到头来麻烦的还是我。 —————————— 茯家门外进来四个女使,和有些年岁的嬷嬷,袁嬷嬷是沈思瑶的乳娘。 虽说沈思瑶并未对她说什么,可袁嬷嬷向来对她关怀备至,都会让贴身女使向她禀告她每日行踪,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可这几日便连女使都未曾来见她,细细打听才知道这些天她都在忙天小公爷的事,她自然要事无巨细的打听清楚了。 “嬷嬷,就是这儿。” “你们是什么人?”余未染见门口进来的一班人气势汹汹,有些惊慌。 “你就是那个被小公爷金屋藏娇的小娘子?” “什么小公爷,你们到底什么人,怎么擅闯私宅!” 嬷嬷盛气逼人,没有回答她,“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倒像是外乡的乡下口音,你是哪儿的人?祖籍何处,从哪儿来,到这儿又是何目的?” 咄咄逼人的样子,让没见过世面的余未染有好大的压迫感。 看样子她们来头不小,那日苏哥哥说的话,该不会是赶我走的? “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可是这家院子的女主子,最好不要惹我,否则……你们干什么?!”余未染本想逞个威,没想到嬷嬷身后的几个女使走了上去束缚住了她。 “你可知我家主上在东京城的地位,怎轮得到你来说教,说话如此没规矩,我家主上一句话,便能让你在东京城消失,给我捆了,带走!” 还没等她反抗,嘴就让人给堵了。 正要带出门,又来了一个身着长袍,却一眼便能看出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正是妫淑颜。 身后还跟着方才被救的小女使。 妫淑颜一直在不远处等女使的消息,等她回来才告诉她前因后果。 这次她特地女扮男装,一方面是无聊,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天墨卿,一定要亲自抓住他的把柄。 “姑娘,你怎么来了?”嬷嬷在她面前又是低头哈腰的,全然没了方才气势凌人的样。 “怎么,就准嬷嬷你差人来拿人,就不许我来看望熟人了?”妫淑颜笑道。 嬷嬷汗都出来,“不敢,不敢,老奴也没想到她是您的人,老奴若知道定不会妄动半分……” “行了,你退下吧,这儿便交给我了。” “是,老奴告退。” 妫淑颜使了眼色,女使把她嘴上的布拿走了。 “你们是何人,竟敢到私宅绑我,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妫淑颜坐到了石凳上,问道:“听说你是这家的当家主母?” “你是什么人?”余未染见那嬷嬷都如此怯她,看来是比她还要厉害的人物,不敢说什么。 妫淑颜一声冷笑,没有回答她,“瞧你这打扮,浓妆艳抹的,一点儿都没有主母的风范,小公爷怎会看上你这等胭脂水粉。” “小公爷?哪个小公爷?”余未染问道。 “这都当上外室了,还在装傻呢,这宅子是他买给你的?到底是小公爷啊,还真舍得下这本。”妫淑颜咬着唇。 我的人,决不允许任何人分一勺羹! “姐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余未染当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人。 刚想说,妫淑颜也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又重新把她嘴给堵上。 “姑娘,这人怎么处理?” “破了身的人,怎么都不会有人要了,随便找个地方发买了,越远越好。” “是。” 余未染睁大了眼,拼命挣扎,想喊出声,可任凭怎么抵抗,都没用,那绳子像是被钉在肉上一样,越挣扎越疼,她双眼含泪,有苦无处诉,只能盼着有人能来解救自己。 她被扔上了装货的车上,上面还被盖了厚厚一个麻袋,直到鞭声落下,车出发都没人出现。 难道我真要沦落到贱籍,被发买的地步? —————— 庄楼。 “算算日子,离献贡的日子还有一月有余,时日不多了,你的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苻紫苏道。 “自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差个引荐之人。”亓官书道。 苻紫苏用调羹勺搅着酪酥,回想着,“引荐之人……我想起来了,那天簪花宴,我听你好像是什么大夫之子,来头不小啊,怎么没人帮你引荐?” 亓官书一愣,笑道:“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靠父亲在朝地位才被入选,而且我一年到头也不见他,也生疏不少,不好求他。” 看他提起父亲的神情一点都不亲近,像是和外人似的,看来也是闹变扭了,“瞧你说的跟父亲如此生分,倒像同惟吉一个性子。” “我和他不一样,他是违抗父命,而我……”亓官书不自觉握紧了茶盏。 察觉到他的不对,苻紫苏马上不提了,给他夹了块果子,“嗐,觉得为难就不说了,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我这个【簠簋】更理不清了。” 他笑她如此调侃自己,笑了,“你说你这么喜欢钱,怎么不跟我一起献贡呢,若是能讨官家喜欢,手艺入了官家眼,那这一生便不愁吃穿了。” 苻紫苏摇头哂笑,“你是志向高远,而我只想发扬我苻家,传承手艺,若是官家真的看上了,那我便只能做官家生意了,可如今我连这小小一方地都顾不上,还要照顾官家天子喜爱,还有这后宫又有多少人,更顾不上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是我思虑不周了,还是你目光远大,若是我的茶能被选为官茶,必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那是自然,我的功劳自是功不可没,多少分我点就成,我呢也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引荐之人,不管有没有成,我只要三成。” “嚯,这么少?不像你啊。” “你!”她抬手就是一掌,却又停了下来,尴尬的收回来。 而他的躲避也已成习惯,看她没有拍这一掌没想到还有些落寞了。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苻紫苏把桌上没动过的果子拿帕子包了起来,想带回去给她们。 “明日我去找你吧。” “好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灌醉回家遭误会 回到家,苻紫苏又开始想方才在酒楼的事。 我应该没有表露的很明显吧?只是变瘦了而已,与之前相比…… “的确挺俊的,不过可惜啊,再好也只是朋友,而且还是男的,我茯紫苏从来不对朋友生非分之想,既然认定他是我朋友,那便绝对不能……” “阿姐!”茯苏柔从门后喊了一声。 尽管吓了这么多次,苻紫苏还是会被吓到,她身子猛地一哆嗦,“哎呦喂,吓死我了!” 茯苏柔笑道:“阿姐怎么了,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害怕。” “你阿允姐姐回来了吗?”苻紫苏问道。 茯苏柔轻叹了口气,“阿姐,你们还没和好呢?” 苻紫苏还嘴硬,“她只是出去散心去了,我们又没吵。” “你们就犟吧……阿姐,我饿了。”小柔摸着空空的肚子。 “厨房没吃的吗?” 她摇头,“那个姐姐呢,她也出去了吗?” 苻紫苏四处望了望,“是没看到芮昔。” 奇怪,平日不是早早就在门口等着吗,今夜怎么没看到她。 嗐,小姑娘嘛,总是喜欢热闹的,过几日就是乞巧节了,说不定是看上哪家郎君了呢。 “那阿姐做给你吃吧。”苻紫苏走到厨房的方向。 “阿姐你?”茯苏柔质疑的眼神,随后猛摇头,“我还是去找【闲汗】吧。” “我的厨艺有这么差吗?这么嫌弃?”苻紫苏的脸一下冷下来。 “阿姐这么久了,对自己的厨艺还是这么自信呢,不知道自己味……你身边净是大嘴,要不是你身边有钱有貌,想必他们也不会对你说实话。”茯苏柔无心笑着,却没见她的脸早已黑了。 苻紫苏敲了她的脑袋,“你这臭丫头,几天没训你了,回去面壁思过!” 她揉着脑袋,小声的说道:“那我的吃食……” “三,二——” 一数数,茯苏柔一秒不犹豫,马上跑了回去,头都不带回的。 “我的厨艺真有这么差吗?之前远之吃的挺开心的啊……不管了,有钱不就行了,别的不重要。” 不过现在还是找阿允重要,可不能被人拐走了。 —————— “延卿,涵栢?你们怎么在这里?”亓官书走在街上,见到他们有说有笑的,手上还拿着糖人,不知道有多开心。 难道他们这几天一直…… 见到他,他们马上隔开了些距离。 月奕君搓着鼻子,“涵栢她跟……” “我们碰巧遇到就顺道走了一段。”史潇允没有跟他说实话。 “你这几天去哪里了,苏合一直找你呢。” “找我,找我做甚,我难道除了茯家难道就没地方去了?” “你放心,她已经知道错了,而且把那小妹妹骂了一顿,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看到她了,说不定是知道错了,自己走了。” “她有没有走,在哪里也不关我的事。” “正好都在酒楼附近了,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去庄楼。” “那可得赶紧,远之可不是这么大方,走走走。” “诶,我……”史潇允还没说,就被半拉半推的请了进去。 他们走在了后面偷偷交流,月奕君靠近他,捂嘴问道:“你怎么突然请我们吃饭?” “等下别管三七二十一,灌醉她。”亓官书道。 “啊?”月奕君惊到了。 “别啊了,走。”亓官书拍了他后背一下,径直往前走。 神神秘秘的,他打的什么鬼主意? —————— “郎君,郎君!郎君留步!”一位小少年叫住了茯紫苏。 “你叫我?”苻紫苏问道。 “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小少年把一封信递给她。 苻紫苏一手拿着从食肆买的吃食,一手拿着两坛酒,根本腾不出手,只能勉强伸出两根手指夹着。 “何人让你送来的?” “无可奉告,信已送到,告辞了。” 莫名其妙…… 苻紫苏看着信封,上头并未署名,还是回去看吧。 茯苏柔还乖乖坐在房间里喝水饱腹,以为惹了姐姐,晚饭没着落了,见门推开了,苻紫苏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食篮。 “阿姐,你终于来了,我快饿死了!看看带了什么好吃的。”她迫不及待的打开盖子,一阵香味扑鼻而来。 “旋炙猪皮肉,水晶脍,哇,还有煎角子!还是热的呢,谢谢阿姐!”茯苏柔拿起筷子就往嘴里送,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苻紫苏无奈的笑着:“这菜名报的这么熟练,看来这些日子没怎么管你,怕是过的逍遥得很啊,是哪家食肆常客啊?没少花钱请客吧,嗯?” 唉,我怎么就养了个这么不省心的妹妹,我想尽心思的省钱,她却想着怎么花钱开心,每日没心没肺的找乐子,要不是从小看着她长大,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我亲妹妹。 “没有,阿姐,我……我只不过是听同窗经常说起这几道菜,我这聪明的脑子,跟阿姐一样,听几遍就记住了。”茯苏柔心虚的低着头,不敢看她。 “你这点小脑袋瓜要是能把这点小聪明用到功课上就更好了,我是指望不上你了。”苻紫苏见她吃的咳嗽,拍着她的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苻紫苏想了会,“明日你再帮我……” 她突然听到了外面有轻微的响动,好像是从后门传来的。 “慢慢吃,不急。”说完她便出了房门。 不紧不慢的靠近后门,她顺手拿了一根木棍,双手紧握棍子。 “你行不行啊。”亓官书压着嗓子质疑他。 已经在门口站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了,门还没开呢。 “哼,我不行?想当年我可是靠这个吃饭的好不好,我不行?看不起谁呢。”月奕君累得汗都出来,也不忘吹牛,还在用簪子用力的钻着门闩,一点一点的带着力往旁边移。 “我这银簪可以是软物,经不住你这么造,若弯了折了可得赔我。”亓官书心疼的看着被他作的簪子。 “放心吧,弯不了,在我手里直着呢。”月奕君嘴上用着力,已经喘起了粗气。 若人闯了进来,便一棍子打下去,夜闯私宅,打个半残不算过分吧。 直到尾端才松了口气,笑道:“我就说,这种事难不倒我。” 亓官书看了看地上早已不省人事的史潇允,瞧这样子是想让他扶进去。 “行,我来我来。”月奕君没顾得上擦汗,直起腰,又扶起了史潇允。 门外声音又响了,随后门闩一松,门被推开了。 三,二,一! 就在他们探出身的瞬间,苻紫苏准备一棍子抡下去。 阿允?! 大概还有半尺距离,她一眼认出了史潇允,幸好收手及时,否则不死也真要打个半残了。 见她闭眼没有意识,苻紫苏马上恼火,还没有放下棍子,走到左边,拿起棍子对着他们,“大胆狂……怎么是你们?!” 定睛一看,是亓官书和月奕君俩人。 “真是吓死了,你拿着这么粗根棍子做甚,谋害我们吗?”月奕君喘着气 “我说你们没事撬人家门做什么,门上有门环不敲,偏偏撬门,换别人早一棍子打下去了。”苻紫苏责怪着他们。 “没看到吗,送人情来的。”月奕君没好气地看着她。 “说话这么冲干什么。”亓官书低声责问。 月奕君可不领他这个情,“人可是远之灌醉的,人是我背回来的,这么大个人情,说话冲点怎么了。” “延卿!”亓官书制止着他无礼之言,“天色已晚,既然人送到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多谢你们了,改天我做东,定要好好答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明天见。”亓官书温柔的笑着。 “明天见。”苻紫苏也笑着应附着。 直到他们把门关上月奕君又欠欠的学着他的样子,“明天见~” 看着他做作的样子,真是忍不了,“你真是跟王八一样,越来越抽抽了,站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和好如初求原谅 头好痛…… 史潇允慢慢睁开眼,见一丝光亮。 看来是天亮了。 这非礼之举,一下让她清醒了。 “啊——”史潇允大叫,还没看清是谁,拿起枕头便朝她砸去。 这一砸,彻底把苻紫苏砸懵了,她吓得心都快掉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史潇允才停止了【反击】,她喘着粗气,害怕的神情还未褪去。 要是方才真是……我可怎么活啊! “阿允?你醒了?”苻紫苏明知故问。 这么些天没见她了,不知她是不是还记着自己没去找她的那份仇。 “你在这里干什么,还跟我睡在一块,怎么不去找你的【苏哥哥】去睡?”她阴阳怪气的学着余未染的口气说话,明摆着是还没消气呢。 不过也没先头那样气了,毕竟也算是报过仇的人了。 “呦,还生气呢,我,我没去找你是有原因的,而且我听月奕君说你……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我就托他照服你一二……” 史潇允打断她的话,“夜隔,也是你让他做的?” “啊?”苻紫苏想了一下。 是给台阶了吗? 苻紫苏马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啊,夜,夜隔,我这不是没法子了嘛,我俩自从相识,从来都没因吵嘴离开过这么长时间,而且那天我根本就没吼你也没生你气,是你……咳,总而言之,我错了,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不顾你的面子,以后我一定不会再带任何小娘子回家,也不会未经你允许对别家娘子好,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一念之差所犯下的错,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就是别不理我,好吗?” “我没生你气,真的,我只是……” 太在乎你了。 说这样的话,不解风情的你一定会说:没事吧? 可是因为我只有一你人,而你却有数不清的红颜,觉得你根本没有把我真的当回事而喜怒无常? 苻紫苏摸着她的手,觉得有点不对劲,摸着像是疹子一样密集的伤,还有血痂呢,她马上摊开她的手看着,“你手怎么了?” 她马上抽了回来,“没事,就是练武练的,练武之人哪能完好无损啊。” “真的?我瞧着也不像啊。” “哎呀,真的,被你说的头都痛了。” “瞧我,我,我去给你做醒酒汤,喝了就不头痛了啊,很快的。”苻紫苏踉跄的穿着鞋子,路都没走稳便出了屋子。 史潇允没忍住笑了,看着她刚才的样子,闭眼平静了会儿。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了,我不是蒹葭,她也不是那块玉,不能再倚着她了,她能有这么多颜如玉,我为何不能有? 等着吧,乞巧节我便找一个比玉还有颜色的给她看看,我离了她又不是不行! —————————— 亓官府。 “什么人在公子屋里?”阿茶放下木桶,从门外一旁早就备好的木棍拿着静悄悄的进了房。 他用力的朝那人后背砸了下去。 “啊——”亓官书叫出了声,忍痛抓住了棍子,呵斥道:“阿茶,你敢谋杀主子,信不信我真把你赶出府去!” “公子的声音?”阿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不是精瘦,绝对不是公子那体型,他那身形,东京城里找不出第二个相似的了,可这声音…… 前段日子,公子说要去【修仙】,难不成是想通了,【修成正身】了? “公子?”阿茶试探的叫着他。 亓官书捂着背,表情痛苦,“我要是有天死了,准是被你的棒子打死的,可太狠了,每次朝一个地方砸,你就是你是不是故意的,次次回府,次次被砸,你真……” “这都怪公子您,谁让您变得如此英俊,阿茶差一点就认不出您了,公子,您是怎么脱胎换骨的?”阿茶想了会,“该不会是看上哪家姑娘,被人家弃了,变成流人才想着……” 又来了,每次拿这个开玩笑。 他一句话没说,对着拳头哈着气,阿茶马上笑着给他捶肩讨好,“我们公子如此英俊,风流倜傥,谁没看上那都是她们眼光不好。” “别说这些了,兰氏已经回去了?” “早就回去了,公子还不知道她嘛,装腔作势,最会摆样子了,肯定是做给主君看的,主君这么忙,怎么可能会到东京呢,她怕是以为公子你忘记主君寿辰在何日,是想吓唬你好让你早点回去找主君邀功呢。” “阿茶,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不孝?”亓官书突然说这一句。 “这从何说起啊,公子只是有自己的事业要做,再说哪家衙内,舍人,承务也不都是继承家业,出去闯荡一番啊。” 亓端廉的寿辰快到了,我是不是该给他敬个孝? 反正也是要去临安,只是过个寿应该不会露馅。 “过几日我就要去临安,东西给我备好了。”亓官书道。 阿茶睁大了眼,兴奋地说道:“临安?太好了!终于能出去走走了,公子你都不知道,这几年我一直在府里,远门都没去过,终于可以出去……陪您出去伺候您了。” “别给我闯祸啊,东西都给我备齐整些,别又落了。” “是,公子。公子,乞巧节有准备什么吗,要不要阿茶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你这碎嘴子,吵得我头疼,你自己去玩儿吧。”亓官书拿着整理好的包裹,回过身,道:“你要是再不改掉当头一棒的毛病,哪都别想去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改改改,我一定改。”阿茶屁颠屁颠跟在他身边,“公子,乞巧的东西买了吗,若没有阿茶给您备着,到时候……” “啰嗦。” —————————— “东家。” “今日我来得迟了些,可有什么人来找我?” “稍早时候,有官差来说是退还香药之钱。” 这么快?平日不是动辄便要七日起才受理吗,难不成行首中有人有关系? “银钱呢?” “掌柜放账房里了。” “好,我知道了。”苻紫苏抬着手似是要说些什么,闭着眼皱眉,愣是没想起来,“没你事了,你先忙吧。” “好嘞。” 她进了药房思索半天也没想起来。 “哦,想起来了,东西还没做完呢。”苻紫苏在最角落的药柜了拿出一个被布包的严严实实的还没成型的木头,找了个好位置静下心来开始雕刻。 她突然又在想刚才欲言又止的话。 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是老了吗,最近记性真是越来越不行了,想起的事若不马上做,说着说着也能忘了。 算了,想起来再说吧,说忘就忘,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地牢审问见端倪 “说,谁派你来的。”天墨卿握着鞭子在他面前晃。 被捆着的人眼睛被黑布蒙了个严实,皮鞭一甩他心里就一颤,也不知何时打在身上,没个防备,加上他身上冷汗直冒,流到伤口上更疼了。 “你也算是有耐性了,挨了十几鞭都不吭声,不过爷我可不是有耐性的人,没时间陪你在这儿耗,今儿可就是乞巧了,你也不想在这地牢里过吧,半诚?”天墨卿把玩着匕首,不紧不慢的在他脸上划过。 自从蒲扇跟他说有人闯入苻紫苏家之后,他便日日让人在茯家与四时香盯着,终于在一日她不在家时逮个正着,若他只是行窃,天墨卿也不会关他这么久,要不是跟踪了几日,也不知他与五净梵池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冰冷的刀在他颈部划过,吓得他直哆嗦,“我只是因为欠了赌债,不得已才去东家那拿了点细软,要不是过不下去了,我真不会做偷窃之事,求大爷放过我吧,我身上的所有值钱的都可以给您,只要能放我走!” 这一连串的谎话连喘气都不带的,殊不知天墨卿早就把他家底都查了个遍。 他坐到了椅子上,“欠赌债不得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十四岁那年因为父亲嗜赌成性,把你卖给了秦楼楚馆做下番人,结果没几年却跟楼里乐伎好上了,先后私奔了三次,都被抓了回来,差点没打个半死,后来有人花重金赎了你的身,还买下了那乐伎,至于是什么人,还要我继续讲下去吗?” 半诚听他说的一字不差,冷汗直冒,“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他冷哼一声,“这世上还没有我查不到的事,若你老实交代,或许还能跟飞灵姑娘吃上热乎饭。” 连名字都知道了,说不定连住哪都已查清了。 一听到她的名字,他变得更紧张了,“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想要你老实说为何要潜入香药铺当学徒,又为何偷入苻家,又是受何人指使,你和五净梵池有何联系,只要你说了我就放你走。”天墨卿咄咄逼人的质问他。 即使蒙着眼,他还是慌乱的转着眼珠,一连串的质问,让他喘不过气。 天墨卿不耐烦的扔掉了刀子,站了起来,“我看着天也不早了,想必飞灵姑娘还在家等情郎回家吃饭吧,我倒不嫌麻烦把她请来,让你们小两口好好聚聚。” 他明显慌了,身体拼命挣扎,却越挣扎伤口越深,“别!我求你!她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让我做什么都行,求你了!” 倒是个情种。 天墨卿走到他面前,摘下他眼睛上的布,道:“老实交代!” “我不能说,说了我们都活不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我们?你口中的【他】是谁?”天墨卿问道。 见他神情定是知道些内情,于是威胁他,“再不说,我可保不准你家小娘子在街上会不会迷路啊。” 听这话,他马上说了,“柱洞,双鱼,我只知道这么多了,我也只是听命令行事,他让我每日盯着东家,还有……” “说!”天墨卿吼道。 “每月我都会在市舶接头运一批货,不过接头人少言寡语,我从未跟他搭过一句话。” “知道运的是何货物吗?”天墨卿问道。 半诚回想着,“好像是石头之类的,很沉,是从慈州方向运来的,每次数量不多,不过还挺频繁,一月能有五六回,我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天墨卿拔出架在一旁的刀,狠狠地向他砍去。 以为自己被捅穿了,腿一下就软了,倒在了地下。 一看自己没死,原来只是松绑而已,喘了口大气。 “把你所知道的都写下来,我要看到陈情书才能放你走。”天墨卿用下巴点着椅子旁的白纸。 “啊?”半诚为难地张着嘴。 “啊什么啊,写不写!”天墨卿又拿出他的匕首,凶着威胁。 “我写,我写。”半诚踉跄的走到案桌旁,拿起纸笔写了起来。 海运居然只运些石头,赋税可比石头贵多了,市舶司也不起疑? “大爷,我说也说了,写也写了,可以放我走了吗,一夜未报,怕是会被怀疑的。”半诚央求道。 他看了一遍,确认无遗漏,又皱眉看了看指印处,指印上只有一道伤口没印着,指纹都没有,问道:“指印为何没指纹?” “回大爷,制香师因长期用手捻抹做香药,大多都磨了手指,我虽然才做了四年,但一直做的都是最底层的活,也是到了四时香之后才开始接手制香的,故此我的指纹很浅,才印不出来指纹,绝不是有意为之。” 天墨卿摸着下颚思考,突然“嘶”的一声,想的太认真,忘了自己还有伤呢,摸到了伤口。 “滚吧——” “谢大爷!” 五净梵池本来就疑点重重,加上他查到有几家稍有名望的老爷相继去世,而共同之处却都在长期光顾他家铺子之后开始有的症状,都是长期疾病在身,像突然回光返照似的好了,没过几日便不行了。 若本不该有关的事,却因一事有了关联,只要把这锁扣解了,那便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一定要好好查查五净梵池背后的主人。 这事肯定不简单。 刚出来没多久,一个蒙着面的男人出现,拦住了半诚的路。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半诚连连后退,可已入死巷,无路可退。 蒙面人摁着他的脸,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他使劲的咳嗽,“你给我吃的什么?” “再给你半日时光,回去好好整理身后事,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就走了。 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疼得直冒冷汗。 “不行,娘子还等我回去呢。”半诚喘着粗气,费力的爬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汉桥了断念想 “阿允,我给你准备了蛛……盒。”苻紫苏一推门,没看到人。 “蛛网结得可好了。”她自语对着蜘蛛盒。 去哪了? 她失望的回了房,看到一件绿色新衣整齐的摆着。 她在身上比了比,“男装,一定是阿允为我准备的。” 她嘴带笑意,马上换了衣服。 “真俊。”她照着铜镜,还不忘夸自己。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来了。”苻紫苏急匆匆的跑去开门。 看到他有些意外,“无戈?” 无戈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确认没有他不想见到的人之后才说,“我家主子请你去天汉桥一聚。” “哦,他何……诶——”还没说完他就走了。 叫他居然不回头? “赶着投胎吗,这么着急,话还没说完呢。” 反正还早,出去逛逛,慢慢去天汉桥也不晚。 她回了房,把东西包好带着一起出了门。 “公子,可千万记住,不要收别人礼物,不然人家可要误会你喜欢人家呢。”阿茶叮嘱道。 “我知道了,啰哩啰嗦的。”亓官书咂嘴不耐烦。 本来就是特意绕过这里找苻紫苏的,结果却被跟着说了一路,他现在非常不爽。 阿茶瞅着他一直捂着胸口,不知什么跟宝贝似的,“你知道了?那你怀里的东西是什么?是准备给哪家姑娘的?公子也别嫌我啰嗦,公子可得为家族着想,别看上哪个姑娘就颠颠的跟着,这样主君会不高兴的。” “我说你……”亓官书突然愣住了,看到前面路口出来的人很像苻紫苏,“我不跟你说了,有急事先走了,别再跟着我,不然此次临安不让你去了。”亓官书威胁着他。 “我……”阿茶委屈的停在原地。 还不是为你着想。 亓官书偷摸的走在苻紫苏身后,偷偷笑着,假装咳嗽一声提醒一下她。 果然她听到声音回头,却没看到,又拍了拍她半边肩膀,这才看到亓官书。 “你怎么在这,这么巧。” “我刚才跟人在街上看到你,就来打个招呼。” “跟人?谁啊?行啊亓官书,这么快就找到有情人,不赖嘛,说说,是哪家姑娘,家世怎么样,展开说说呗。”苻紫苏八卦地问着,眼里尽是好奇和兴奋。 瞧她这神情,没有半点不开心,难道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没有,这人你认识的,是阿茶。” “是他呀,扫兴,以为……算了,不说这个,清早提举市舶就把扣下的货物以银钱相赔,你收到了吗?” “这个我倒没怎么注意,应该有吧。” “到底是哪个大官从中帮忙,要不官府怎么会这么短时间就受理呢。”她突然降低了嗓音,在他耳边悄声说着,“而且我数了数,还比我进货价要高那么点儿呢,嘿嘿嘿。” 他被她这见钱眼开的样子给逗到了。 小财迷,还真可爱。 “也不对啊,这种事向来是大官不理,小官吃利,你说……”苻紫苏正忿忿分析,看他望着自己这边发着呆,也往自己旁边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看……小财迷呢。”亓官书宠溺一笑。 小……马上反应过来,是在嘲笑自己呢,苻紫苏翻了个白眼,笑道:“有意思吗?” “有那么点意思。” 苻紫苏看到买果食的小铺子,走了过去,看着足够两斤半雕刻花瓜的果食还挺有趣的,“这果食儿将军挺不错,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他看了看,没什么新鲜的,看着也不是很美味,“这多没诚意啊,我送你个双头莲可比这个好看多了。” 苻紫苏道:“双头莲是姑娘家的玩意儿,小爷我可不玩儿,我就要这个,多实用啊,好吃好看的,到时候大家一起分了。” “行,你喜欢我便买。”亓官书道。 “老板,包起来,弄好看些。”苻紫苏笑道。 “好嘞。” 亓官书马上掏出招文袋付了钱。 “真不错,你尝尝。”苻紫苏递给他一小块。 “不错,真甜。”亓官书笑着吃着手里的果食。 苻紫苏看到不远处走来的人马上不笑了,马上转过身,面相亓官书,“带上东西,快走快走!” “哦。”虽不知为何她脸色突变,还是听了她的话,拎着盒子跟她身后走。 身后妫淑颜和她的女使月儿也朝他们追去,结果他们越走越快,她喊着,“天墨卿,天墨卿!” “姓苻的——” 苻紫苏一愣,马上停住不走了,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怎么办,她都知道我叫什么了,死定了死定了…… 亓官书回头看了看,“她不是那日簪花宴害得你出糗的那个人?” “别说了。”苻紫苏低声说着。 她靠近亓官书,已经净量把身子缩着好让他可以挡住自己,虽然并没有什么用,人都已经追到跟前来了。 “咦!这不是我们的甲首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真巧啊,哈哈哈。”苻紫苏尴尬的笑着。 “跟我装什么傻,刚才叫你为什么不应我?”妫淑颜道。 “刚才我跟我兄弟正聊的尽兴,真没听见,妫姑娘找我们是有何赐教啊?”苻紫苏稳住了心。 只要她不明说打死不承认。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是来找你的。”妫淑颜看着苻紫苏。 “我?这不方便吧,天都快黑了,再说乞巧让人看了免得误会。”苻紫苏故作扭捏为难。 “少废话,过来!”妫淑颜没好脸色,走到一旁等她。 她刚过来,妫淑颜便道:“东西看了吗?” “东西?什么东西?”苻紫苏不明所以。 “还跟我装傻,信!”妫淑颜道。 “我想想。”苻紫苏摸了摸胸口,想起来了,那日回来就放衣服里了,没想起看呢,“太忙了,忘了。” “我亲手写的你竟敢不看?”妫淑颜生气说道。 “妫姑娘,我也是有正经事要做的,虽说是长辈安排的见面,但凡事也得讲缘分,不能说见了一面,我就得每日想着她,什么事都不做了,这也不成体统。”苻紫苏微笑应对。 “你不用说这些话来做敷衍,本姑娘今日在这儿就把话挑明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妫淑颜得意说道。 “什么身份?妫姑娘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苻紫苏吞着口水,声音有些虚,不敢正眼看她。 “我已经找人调查清楚了,你根本就不是天墨卿,你姓苻,名羽柒,字苏合,是一家香药店的东家,从小寄养在天家长大,他就是为了敷衍容妹妹才找你假扮的事。你们这出戏唱的可真好啊,什么孩子,什么外室,竟然还找另一个人假扮成你,再骗她,在沈家都敢这么明目张胆行骗了,你可知这事要传出去了,不止天沈两家,你的命还留得住吗!”妫淑颜说着说着发怒了,话语却没有威胁之意,竟还有些担心。 虽然她说的是有些差异,可也没提起她姑娘的身份,应该也不知道。 她松了口气。 只要不知道我是女的就行。 “她也知道了?”苻紫苏问道。 “我也是找借口出来的,要不是找不到天家的,我会找你?我警告你们,我容妹妹虽然看着柔弱,实则内心是很要强,既然是她认定的,便一定要得到,你们从一开始便骗了她,她若知道了,定会伤心觉得侮辱了她。那日我去见容妹妹,她提起你的时候可开心了,若你心里没有她,便不要纠缠,趁现在感情不深,斩草除根,免得越陷越深!” “你,就是想跟我说这些?”苻紫苏微微挑眉。 “什么叫就这些,这事很重要!”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当初看到你时,好像不是这样的人,没想到你如此体贴入微,倒是我们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了她,惭愧惭愧。” 她傲娇的哼了一声,“我这人心直口快的,想什么说什么,我容妹妹可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姑娘,你一无官职,二无家底,还骗她感情,你这样的人,配不上她,我今日就是想让你跟她说清楚,她在天汉桥溪畔等你,话我就说这么多了,你自己看着办。” 第一百二十九掌 为断念想捧脸吻 “你们说了什么,这么久。”亓官书看她们走远了才问。 苻紫苏长叹一口气,“唉,去做个了断。” “了断?”亓官书道。 苻紫苏拍着他的肩,“我就不耽误你了,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 “我没什么事,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呢。”亓官书道。 “也行,那就一起。”苻紫苏笑道。 天汉桥上,人来人往,都是成双成对的有情人,只有天墨卿坐在桥栏板上靠着望柱,眼中无神,呆呆出神。 这无戈,说给我送礼,让我在这儿等着,该不会耍我吧,这么久了还没来。 算了,不等了。 他跳了下来,刚走一步便看到苻紫苏笑盈盈的在石台上走来。 偷笑了一下,马上又抵着望柱,装作在看远处的风景。 瞥了一眼竟看到亓官书也跟在她身后,火一下就上来了,没了心情,转过身准备走。 “唉,惟吉,惟吉——”苻紫苏跑着叫住他。 他摸着下巴,“有腌臜货,晦气,去洗洗眼。”天墨卿没好气的说,被她拉住,顺其自然的换了个方向。 “你客气点,今儿乞巧呢,人家还在这儿呢。”苻紫苏小声说道。 “你还知道今天……”他瞥了眼还在不远处的亓官书,话就梗住了。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苻紫苏打断他的话。 天墨卿理了理情绪,“我听着呢。” “之前不是让我假扮你去相看沈姑娘吗?人都找上门来了,还揭穿我了。”苻紫苏附耳说道。 “就这事儿啊。”天墨卿平静的说,一点不意外。 “什么叫就这事儿啊,不对劲啊,哦~”苻紫苏琢磨小会,“你该不会是……你知道啊!” “被人跟踪都不知道,所以说傻呢,要不是我找人编了个半真半假的身世,你啊定是给人挖的裤腰带都不剩。”天墨卿低声说道。 苻紫苏想了会,“你怎么知道人跟着我?难不成你也……” 天墨卿马上回避了她的眼神,尴尬地咳了一声,“说正事。” “上次百花宴簪花会还记得吧,捉弄我们的那个妫淑颜,她今天找我谈了,我觉得她说的对,我们应该对她坦白,我们撒一个慌便要无数的谎来圆,迟早会露馅的,所以趁今日还是向她坦白,快刀斩乱麻。”苻紫苏道。 “你想怎么坦白?”天墨卿问道。 是啊,怎么坦白呢,得让她觉得我们之间根本没有缘分。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等待的亓官书,忽然想到一件事。 于是她突然凑到天墨卿耳边说了她的计划,给他吓得一愣。 他结巴了,“你这,这也不是……” 苻紫苏咂着嘴,“别说了,一句话,干不干?” 看他在犹豫,苻紫苏不高兴的说道:“这事可是你闹出来的,本来就没我什么事,帮你解决就已经很好了。” “还想?今天还想不想一起过了?” 天墨卿连连点头,妥协了,“过过过,今天你最大,那走吧。” 看他走前面了,苻紫苏朝亓官书招手,示意他跟着。 —————————— “姑娘,他果然来了。”秋菊探着风看到【小公爷】走来。 沈思媱马上又整理了仪容,一个娇羞的回眸,睁眼却看到三个男人站在她面前,马上收回了她的笑容。 气氛中带着一丝尴尬。 “沈姑娘,刚才在桥上看到你,就过来看看打个招呼。”苻紫苏笑道。 “我在等如玉姐,好巧啊。”沈思媱摆弄着头发。 “说巧不巧,我们今日正好有事要找你。”苻紫苏道。 “姑娘,我去给你买彩绣去。”秋菊很识趣的走开了。 “请上座。” “不必了,我们就是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沈思媱看他们神情奇怪,便静下来听他们说。 “对不起,我们骗了你。” 沈思媱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从何说起?” 天墨卿从背后戳着苻紫苏,示意让她先开口。 也是没办法,苻紫苏憋了一会才说,“其实我不是天墨卿,他才是。”她看了一眼天墨卿,又道:“当初他为了搪塞家里人,才找我假扮的,又因机缘巧合我先碰到了你,这才给你一些不好的印象,若是我的行为给姑娘带来的困扰,还请姑娘谅解。” 亓官书看着他们三人,消化着刚才的话。 什么情况?三角恋? “你什么意思?即使不喜欢我,也不必找这么个荒唐理由骗我吧?”沈思媱皱着眉。 “这次我没骗你,不信你可以去外面打听打听,我叫苻羽柒,从小便认识天墨卿,小时候因家里缘故,借住在他家有一段时日,我俩经常互帮互助,所以他向我求助,我这才……” “求助?你们什么意思?跟我见一面是很为难,很不情愿,连个身份都要骗我是吗?”沈思媱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苻紫苏道。 天墨卿作揖赔礼,“沈姑娘,当时是我考虑不周,才让她代我去见你,只是父母之命不可违,我知道沈姑娘是个豁达开明之人,定会明白两情相悦之重,从我懂事起,我就暗誓绝不会娶不喜欢的女子,我不想沈姑娘因我误了终身。” “这就是你们合起伙骗我的理由?因为你的不想,却那我当靶子?好啊,你们真是好得很。”沈思媱看着苻紫苏,“你呢,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沈姑娘你是个很好的人,是我配不上你,我也不敢高攀,我为人轻浮,让你对我产生误会,沈姑娘若想解气,要打要罚我都受。” “误会?原来你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事叫误会?” “沈……” 沈思媱握着拳,鼓起勇气,当着他们的面,认真的看着问,“我就问你一句话,若,若抛开家世,这几次相见,你可有过片刻心动,片刻的……期许?” 对不起,为了不耽误你,我只能…… “我已有心之所向之人,之前的话都是为了讨好你才说的,你忘了吧。” 沈思媱扣着肉,眼含泪珠,却不想它流下来,“我不相信,除非我亲眼看到那个人。” 苻紫苏背手拉过毫无防备的亓官书,有些手足无措。 刚才还在听戏呢,怎么这会就成了戏中人。 不止当事人没想到,天墨卿和沈思媱都没想到。 她刚才说的人原来是他?晦气! 沈思媱看他们拉着手,脑子一片空白。 他和他,他们?! “那日簪花会我摔倒了,便是他抱我出去的,还记得吧。”苻紫苏还提起簪花会的糗事。 确实,当时那个场面,任谁看都会误会的,本来他们就有过传闻,这下更解释不清了。 “我们相识许久,心中已放不下别人,即使有万般阻拦,都不会切断我们在一起的决心。”苻紫苏对他眨着半只眼,示意他配合些,可他因紧张有些动弹不得。 沈思媱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俩,一时间忘了呼吸。 趁热打铁,死就死了! 苻紫苏一狠心,捧着他半边脸,利用角度,亲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 不止他们惊呆了,连亓官书也被突然的亲吻愣了神。 任谁看,都是两个人亲在一起的情景。 连苻紫苏自己都紧张的心砰砰跳的。 这下该相信了吧。 沈思媱像是看到了腌臜货,发了疯似的大喊,“滚,滚,滚,都给我滚!” 她趴在桌子上,不愿回想刚才污秽不堪的情景。 直到人走后才抬头,她顾不得自己千金的身份,愤怒地拿起精心准备的茶和果子,砸到地上摔了个干净。 正好被赶来的妫淑颜看到了,她跑了过去,担心问道:“怎么啦,容妹妹?发生什么事了,是谁欺负你了?” 本来还是愤怒的心情,一看到她安慰自己,就忍不住委屈的哭了。 她抱着妫淑颜,抽泣着,“如玉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我知道这些,我,我……” “好了好了,不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己的身体,若哭坏了身子,姨母知道了可要责怪我了。”妫淑颜难得温柔,看着怀里哭的不成样的沈思媱,既无奈又心疼。 看来是说开了,只是可怜我容妹妹为情所伤,这几日我还是陪着她,开解开解吧。 第一百三十章 不急有的是时间 直到现在亓官书还是没缓过来。 她刚才是吻了我? 难道她…… 苻紫苏和天墨卿站在一边说话,他也是肉眼可见的生气,“刚才怎么不跟我商量下,贸然行动,你,气死我了!” “我跟你商量了,我不是说了嘛,说假装我喜欢男的,糊弄过去,彻底灭了她的念想,看她方才那气急的样子,不是挺成功的吗。”苻紫苏道。 天墨卿拍着手背,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和我假扮,却和那个白面书生,明明我才是和你最熟悉的!” 苻紫苏咂嘴不爽,“什么白面书生,人家是博士好吗,茶博士,说的这么难听。就是因为我跟你最熟我才避讳,若是传出去,你家会怎么想我,而且男女有别的,我怎么好意思啊。” “男女有别,跟他就不是男女了?跟我不好意思,跟他怎么好意思啊。”天墨卿道。 “他,他……”苻紫苏看向亓官书一眼,没有注意自己这里才放低了声,“他不知道我是女的,感觉自然不一样,我等会儿会跟他解释的,我们这么好的兄弟关系,想必他不会介意的,而且我刚才根本就没有吻上去,我拿手垫着的。” 她伸出大拇指给他看,证明自己的清白。 “拿没拿手垫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这行为!已经是极其恶劣的红杏出——”天墨卿看她握着拳头,松着筋骨,就不说话了。 “红杏什么,说啊,怎么不说了?”苻紫苏凶巴巴地瞪着他。 “出,出……反正我就是不许!”天墨卿理不直气也壮。 “你不许?凭什么不许,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我发现你真的是管的够宽啊,干脆改名叫严宽好了。”苻紫苏生气的转身要走,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他拉住了都没察觉。 “撒开,撒开——”她不耐烦的说道。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怎么跑到她手上去了,马上松开了。 一定是被她气的,都糊涂了。 苻紫苏走向亓官书,整理了情绪,搓了搓鼻头,先咳嗽了一声,他这才发觉她走来。 两人似乎有些许尴尬。 “那个——” “我——” 两人同时开口。 “你——”又是同时说。 “你先说吧。”亓官书笑道。 “方才我是不得已骗沈姑娘,这才做非礼之事,你不要介怀哈,我对你什么心思都没有,就是兄弟之情,我可正常得很,不是……断的。”苻紫苏说出这话就后悔了,懊悔得闭着眼。 怎么就从嘴里跑出这种话了,这不是臭不要脸吗。 明显看到她不自然,他为了打破尴尬,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笑了,“我也想说我也很正常,不是,断的。” 【噗嗤】一声,苻紫苏忍不住笑了,以他的性格说不出这种话,知道他是不让自己尴尬才说的。 她摸了摸袖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着的东西给他,“送你的。” “什么东西?”亓官书眼里净是期待。 第一次有人在乞巧节给我送礼呢。 “打开看看。”苻紫苏没想这么多,没有姑娘家送礼时的扭捏,很是大方。 他欣喜的解开,是个以彩装栏座的木男娃娃。 “磨喝乐?”亓官书笑着看她。 “这木雕原料用了能安神静心的香药熏了几天,可长期保香,拿着玩也是极好的。”苻紫苏道。 “你亲手做的?”亓官书摸着木面不似市面上的那般精致光滑,却是他最喜欢的礼物了。 苻紫苏点头,“你不是说,你家人都不在这嘛,定没有人为你准备,你个大男人也不会想到这些,所以就帮你准备了这个,乞巧节供着,做个念想热闹热闹。” “是不是挺像你的,我做的时候你还没这么瘦呢。”苻紫苏闹着脑袋,欲言又止的。 他笑了,小心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摸着在脚底座上刻着的数字,“这个贰拾壹是?” 完了,给惟吉做的时候,心思都在别的地方,没注意怎么把这个给刻上去了。 “哦,这,这个是,嗯……我随手刻着玩的,不会太单调嘛。”苻紫苏眨着眼,有些结巴。 “哦~我以为你知道我今年二十一,所以特地在上面刻了这个数字呢,是我多想了。”亓官书有点小失望,以为是给他特别的惊喜呢。 “你也二十一啊?”苻紫苏倒真不知道他的年龄。 “也?”亓官书道。 “说什么呢,这么久还没好。”天墨卿正巧走了上来。 苻紫苏自然地拍着他的胳膊,“我才知道远之跟你一个年纪呢,瞧瞧人家年轻有为,再瞧瞧你,什么也不是。”她嫌弃的白了他一眼。 “我不是还有个努力的爹吗,年轻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天墨卿停都没停下,不羁的往前走。 “瞧你说的,这是重点吗?站住,慢点走——”苻紫苏叫了他一下,又马上回头看亓官书,“走啊。” 他看了看手上的磨喝乐,又看了看,一前一后的两人,瞬间明白了。 安神静心,贰拾壹。 看来是做多的,顺手给我的。 他收起礼物,疾步追了上去。 这才刚开始呢。 不急,有的是时间。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今日是我的生辰 龙亭湖上,史潇允早在画舫上等了许久,还有坐在她对面的月奕君正跟她喜笑颜开。 毛病,笑得跟个信球似的。 “能别看着我笑了吗?”她嫌弃的看着他。 “高兴嘛,多谢涵栢赏脸能同我一同游湖。” “明明是你死皮赖脸的上来,我可没同意啊。”史潇允道。 也不知道是谁,苦苦哀求了好久,是她看不下去,也不想让路人误会自己欺负他引来非议,这才勉为其难的让他上来的。 “不要这么介意嘛,多个人多个热闹。” “久等了。”茯紫苏带着他俩走到了画舫。 他俩一进来就看到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背影。 即使背对着,亓官书一眼就认出了月奕君,“延卿?你怎么在这儿?” 只是奇怪,画舫是她包的,他也不该出现在这。 “乞巧节,没个有情人,一个人怎么过,当然得跟朋友一起了,是吧涵栢。”月奕君对她温柔的笑着。 史潇允完全不理他,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语气跟刚才完全不同,脸上的笑容都多了,“怎么回事,做东还迟到,没点自觉啊~” 还理了理她一旁的桌子,虽然没什么好整理的,就是想让她坐自己这儿。 苻紫苏看懂了,随即坐在她身旁,“抱歉抱歉,有点事耽误了,找了个人一起热闹热闹。” 【找了个人】。 这话听明白了,原来自己才是多余的。 也是,本来就是他自己找上苻紫苏的,人家本来就没打算找他,可不就是多余的吗? 虽然心里落寞了点,不能表露,还是开心的落座。 好歹也是跟她一起过的。 “什么时候到的。”苻紫苏问月奕君。 “我跟涵栢一起到的。”月奕君道。 “你们……”亓官书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们。 史潇允马上澄清,“没有,纯属巧合!别说这些了,不是有正事吗。” 天墨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四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拿出一个盒子放到苻紫苏面前。 史潇允看他已经拿出来了,自己也不甘示弱,立马拿到离她更近的位置。 月奕君和亓官书对视一眼,对他们的行为实为困惑。 什么意思,他们在玩什么呢? “我看看啊。” 苻紫苏先打开了史潇允的,这么大个包装,里面就是个小香囊,“就这?” 香囊上绣的是紫苏花,不过是灰湖绿的。 她还是这么喜欢绿色,什么都要绿色的。 这针线比平时的要好很多,定是用了很多时日才做成成品吧。 史潇允急了,认真说道:“里面的香药是我亲自做的,还请教了蒲扇呢,这绣面我也花了很多心思,一针一线绣上去的。” 这虽然是挺感动,但不免要说一句,“你这说的,谁家绣品不是一针一线——”苻紫苏被她眼刀给刺到了,马上闭嘴,放到鼻尖闻了闻,“柏花?的确会,清新淡雅,没被其他香味所遮掩却又不会夺了其他香,像你。” 史潇允被夸了还是有些高兴的,到底没白做。 天墨卿又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她们的【含情脉脉】,“该看我的了。” “不得给个时间夸夸人家嘛。”苻紫苏边说边打开木盒。 她看了盒中之物,喜笑颜开的,“这……这不是我一直想要看的《千金要方》吗!” 她激动的拿起来,往下看了一眼,还有本《千金翼方》。 竟然还有续集! “居然能有两本,在哪找到的?”苻紫苏欣喜问道。 “正好有朋友认识孙十常的后人,正巧他们商讨着要对其编着有些许改动,又正巧被我听见了,知道你对医书感兴趣,里面也有部分香药治病记载,想着你定会喜欢,就让他们给我留着,别太感动啊。”天墨卿还是不羁之态,无所谓的样子。 “我可太喜欢了,这本书还挺重要的,应该跟他们说了好久才拿出来吧?”苻紫苏眼不离书的看着记载。 “我誊写了一遍,而且凭我这本事,还不是几句话的事,易如反掌。”天墨卿傲娇的说着,又微微低头,手扶着脸,挡住了右侧下颚。 殊不知,他可是经历了一场恶斗才有资格拿到第一手书。 令他没想到的是医书局竟然也有高手,若不是趁他不防,背后偷袭挨了一拳,幸好现在消了些,又不是明显部位,没人看出来。 “你亲自誊写的?”苻紫苏又仔细对着字迹。 儿时倒是看过他写字,自他十五以后就没机会看到他提笔了,字迹坚韧了不少,都认不出来了。 里面还有不少【注疏】,以他的水平还没有到能自个儿写,该是依葫芦画瓢全抄下来的吧。 “好听的就不用说了,平时也不说,今儿也就不用了。”天墨卿微笑着,又不想让她看出。 今儿这好日子就不能说点中听的话吗。 她咂了下嘴,遗憾的说道:“这虽然是原着,但百年间已有数十位翰林医官与局官参与编写校正,编成《圣济总录》二百余卷,其书要比你送我的这些书卷内容还要精细许多,要不是金人攻城,那拓书刻板又岂会归燕国所有,可惜前朝流传颁行全国之时怎么没留几本完整的呢。” 若她不说,他们还真不知道这书有这么珍贵呢。 这岂不是最后的藏本?怪不得放密道里藏这么深。 “战争连年,连命都保不住了,就算是黄金都如同沙尘一般,还能保留那几张纸吗。”亓官书惆怅了一句。 “所以说可惜啊。”苻紫苏把书放回了盒子收了起来。 “要我说还是金人可恶,咱回去就扎小人咒他们去。”月奕君还拍了拍亓官书,说的很是认真。 真服了你了。 亓官书咬着牙,斜眼看他。 “怎么了,我说的。”月奕君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老祖宗传下来的咒小人专用方子,世人都知道,没毛病啊。 “噗嗤”一声,史潇允和苻紫苏都笑了。 这话说的没错,还挺可爱的。 “你的心意我都放心里了,下次,下次我定回你个大礼。”苻紫苏道。 “你们,乞巧都一起过呀?”亓官书试探问道。 “嗯?我没跟你说吗?”苻紫苏这记性是真忘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嗐,我看阿允跟延卿不是挺熟吗,我就没……” 史潇允轻轻踢了她一脚,提醒她别乱说话。 结果她反倒大声叫了声,“哎呦喂,踢我干嘛呀,说的是实话啊。你不在家那几天,延卿他就没照顾过你那么一两次?” “说正事呢,提我和他干嘛呀。”史潇允被她的揭穿羞红了脸。 “行,说正事。”苻紫苏咧嘴笑道。 “其实,今日是我的生辰。”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一人一个磨喝乐 亓官书喝茶的手停在半空都忘了,愣了半个响指的功夫才又放了回去。 他搓了搓腿,“今日是你生辰?” 苻紫苏拍着脑袋,“这事儿怪我,你是我朋友你应该知道的,本来那天是想请你吃饭跟你说的,结果市舶使那边弄了这么一出我就忘了,对不住啊。” “我们每年生辰都是一起过的,正巧在乞巧节,所以约定好了每年互换礼物,你应该也不知道吧。不过她每年都一个样,送磨喝乐,再刻上我的年纪,就是因为我小时候说从来没有玩过,她说以后把我缺失的都补齐,你今年不会又做了吧?”天墨卿道。 “你还说,都怪你,我把字都刻错了,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后面这段了,我人还在这儿呢就胡编乱造,听了让人误会。”苻紫苏又对着他慌忙解释,“那个礼物不是给他的,就是我当时在想事情,分了神,就习惯的刻上去了,绝对不是因为多出来才送你的。” “我明白,苏合怎么会给我多余的呢。” “你明白就好。”苻紫苏松了口气。 “说半天了,我们的礼物呢?” 苻紫苏心虚的从后边腰带解开两个布袋,解开袋子之后是两个方长的木盒子。 这形状有些眼熟啊,跟送我的那个盒子挺像。 “这个是你的,这个是阿允的。”苻紫苏把它们分别放在他们面前。 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木盒子,天墨卿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他们打开盖子。 看着一对童男童女的木娃娃,天墨卿都有些无语了,史潇允比他更是生气。 “今日乞巧诶。”史潇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 苻紫苏拍着手,“对啊,今日乞巧嘛,这磨喝乐多应景啊。” “这材料也是一块木头割下来的吧。”天墨卿摸着磨喝乐,问道。 “我这是爱护环境,不能因为多要块木头,让樵夫又砍一棵树不是,三个人一块木头不够吗,十个人都够啦。”苻紫苏狡辩着。 “看,多可爱啊,和你们多像啊。”苻紫苏局促的笑着。 “这是什么?”史潇允看着上面刻着的字,她当然认识,就是要问她为何会刻上这几个字。 苻紫苏凑上去看了看,连自己都无语了,闭眼皱眉,“贰拾。” 怎么会把这个刻上去,而且还刻错字了。 “又是想着哪家姑娘给刻错了?”史潇允道。 “不是,我这不是想着姑娘十八一朵花嘛,花太难了,等过两年手艺成熟了,我雕一朵大花送给你。”苻紫苏说完有些心虚的抿着唇,眼神飘忽。 “这娃娃挺好的,我都没有呢,你们还嫌弃。”月奕君笑着缓解尴尬。 “你也喜欢啊?”苻紫苏又从后面掏出一个,不过不是娃娃,而是秃鹰【水上浮】。 “我也有啊,多谢多谢。”月奕君也是不客气,马上接过了。 “礼物都送了,就走吧,出去玩玩。”月奕君道。 “人挤人,有什么好玩的。”史潇允瘪着嘴,嘟囔着。 “一看你就不懂情趣,走了走了。”苻紫苏没被方才的窘状所影响,心情还是很好的。 月奕君跟上苻紫苏,附耳说道:“等会去哪儿?” “不知道随便逛逛。”苻紫苏道。 “能不能帮我个忙?”月奕君求道。 “嗯?” “你懂的。”月奕君撞了下她胳膊。 “你认真的?”苻紫苏捂着嘴笑。 “我让远之再请你一顿。”月奕君道。 “这个……”苻紫苏犹豫着。 月奕君伸出五根手指,道:“五顿,茶肆酒楼随你挑。” “成交。”苻紫苏用食指戳了戳他的手掌。 他们停了下来,等着后面慢吞吞的三人。 “延卿方才说定了西楼的梅见酒,不知道怎么走,阿允你带他去吧,我们三个去占位子。”苻紫苏道。 “他跟远之每日在一起,他们去吧,西楼我也不太熟。”史潇允心不在焉,本来就不喜欢他,不想去。 “哎呀~他们两个大男人哪有你细心,顺便沿街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买点回来。”苻紫苏给了她招文袋,让她去逛逛。 “再不去就抢不到位置了,我们走吧。”月奕君道。 “那你们小心点,人挺多的,别走散了。”史潇允叮嘱道。 “知道了,又不是娃子,走吧。”苻紫苏看着他们走。 直到看不见他们,她才回身,“走吧,我们也去放松放松。” “他们两个怎么回事?”天墨卿听苻紫苏方才和月奕君说半天,好像是她的事。 “看不出来啊,延卿喜欢阿允,在找机会呢。”苻紫苏笑着挑眉。 “我看他俩好像不对付啊,能行吗?”亓官书看她离月奕君这么远,好像没太看得上。 苻紫苏咂着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一看你就没追过姑娘,这世道,任何事都不是站在原地就有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正耕着呢,就别打扰他们了。” 天墨卿看她走的不是楼街的方向,“你不去买乞巧礼物吗?往日你可是——” 苻紫苏瞥了眼天墨卿,马上打断他,“乞巧那是姑娘过的,大老爷们儿的,过什么节啊,看个热闹就行了。” “行,我去取酒,你们呆在原地别动啊,小心被人偷了。”天墨卿还不忘贫一句。 “这么大个人了,你——” 苻紫苏挥了挥手,“他就是这样,面冷心热,有时候啊,不笑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开玩笑呢,坐。” “你们的关系可真好。”亓官书羡慕的笑着。 苻紫苏噗嗤一声笑了,“好什么呀,像个老妈子一样管着他,离开他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我看不一定,说不定他就是乐意被你管呢。”亓官书道。 “也没几年了,等他娶妻之后,就由他妻子接手了,我呀就能撒手放松放松了,就盼着这一天赶快到呢。” 到时候就可以领养个有天赋的孩子,教他这门手艺,等他技艺成熟,我就可以彻底放手,去江湖远游,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想着想着她便笑了。 他看着她笑的这般开心,困惑了。 奇怪,明明感觉他们在一起之时总是有种莫名的默契,那种默契绝不是一般朋友所有的,可她现在却是真的祝福他的样子,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还欠我个生辰礼,别忘了。” “小财迷……”他嘟囔了一句,“你也还欠我一顿饭呢,别忘了。” 说到饭,她可是想起方才月奕君答应的事,得意笑道:“诶~方才我可是帮了延卿一个忙,他可是替你答应我,欠我五顿饭呢,我可不亏啊。” 没想到月奕君这小子无意间还帮了我,记他一功。 “行,你欠我那顿可不能低了。”亓官书怕她上次说的想抵赖,马上说道。 看他紧张的样,这么在乎,果然还是改不了馋嘴的性子,“说到吃的你可是不含糊,那在你去临安之前当做饯行吧。” “什么饯行?”天墨卿拎着三坛酒过来了。 “过几日远之便要走了,想着给他办个践行宴。”苻紫苏接过两坛,递给亓官书一坛。 天墨卿顿了顿,无心一问,“去哪?” “临安,其——” 还没说天墨卿就打断了他,“我就随口一问,不必说的太详细。” 苻紫苏轻锤了他胳膊一拳,“嘴不贫会死啊,好好说话。” 天墨卿一笑,和他们碰了碰酒壶。 他们靠着墙,坐了下来,望着波澜的河水,映着水中的半圆月,听着周围的嬉笑热闹,身边又有朋友陪着。 这感觉真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半诚醉酒失足亡 史潇允跟着他,觉得越走人越少,也不是街市。 “这不是西楼的方向啊,你带我去哪儿?” 见他没停下又没回话,史潇允生气的站在原地,喊着他的大名,“月-奕-君!” “乞巧节快乐。”月奕君转身拿着蜡烛走向她。 “无不无聊?”史潇允绕开他往前走,看到一片花海,愣住了。 “好美啊。”她不由赞叹道。 “我特地为你种的,喜欢吗?” “喜欢。”史潇允板着半天的脸终于笑了。 “那你能给我个机会吗。”月奕君紧张说道。 “你什么意思?”史潇允不笑了。 “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自从画舫一遇,我就钟情于你,老天又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们在汴京相遇相识,这就是缘分,今日我就是想对你表明心迹,我喜欢你。”月奕君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说完了吗?我可没功夫陪你玩儿。”史潇允转身想回去。 “我不是在玩,我很认真的。”月奕君道。 “我真的没空,赶快去取酒,苏合还在等我们呢。” “是因为苏合吗?你才对我的示好不为所动。”月奕君又提起她。 什么意思,他以为我和紫苏是…… 史潇允哭笑不得,又不得揭穿她的身份,“我和她是跟家人一样的感情,虽然我是管她管的严了些,也不必这么想我们吧,以后她还要……娶妻,我还要嫁人呢,你这么说不是污我俩清白吗!” 真的这么明显吗?我不过就是和她走的近了些。 一定是因为他身着男装的原因,才让人误会的。 “真的?” “她就是在我年少时救了我一命,又收留我,我又时常帮衬着她的铺子,管管家务,帮她收收性子,怎么就被误会……” “这么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关你什么事。” “那我可以——” 史潇允指着他,“虽然你是帮过我几次,但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啊,开口闭口喜欢的,轻浮。” “那我以后不说了,你多见我几次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看着他蔫坏的样,怎么就喜欢不起来呢,要不是他是紫苏的朋友,我才不理他呢,“以后再说吧。” “那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买。”月奕君跟在她屁股后面。 “那花是你买的吗,太浪费了。” “以后不会了,我让人把它给搬回去就不浪费了。” 两个粗布麻衣的男子见他们又出来了,马上背对着他们,在小摊前假装买香囊。 “那个人是谁,要不要跟着?”他看着月奕君远走的背影。 “主公说了,凡是她身边的人,不可松懈,他还算不上密友。”另一人说道。 “子时已过,看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回去吧。” —————————— “咦!这么多花,哪来的?”苻紫苏一进门就看到满院栽满了花,把她吓了一跳以为走错家门了。 还没走几步,就被棍子给拦住了,“老实交代,夜隔去哪了?一夜未归。” “盛情难却,多喝了几杯。”苻紫苏心虚说道。 史潇允一听她夜不归宿又喝了酒,赶紧扔了棍子,“你这酒量,还敢多喝呀?他们没占你便宜吧?” “倒是敢!就是在惟吉的私宅里睡了一会就回来了,他那儿平时不住人,透着一股阴气,总感觉被几只眼睛盯着似的,慎得慌,没睡好。”苻紫苏一想到那地方就感觉后背一股阴丝凉,哆嗦了一下。 “那你去睡个回笼觉,我去给你煮醒酒汤。” “不急不急,回来。”苻紫苏叫住她,“你跟延卿夜隔是……嗯?” “说到这个,我倒想问问你,可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跟他去拿酒,结果骗我……” “天老爷可冤枉啊,我是让他拿酒,谁知道他有这一出,再说以我的才智,也想不到这么俗的套吧。” “以你的才情,的确想不到。”史潇允点着头。 “是吧。”苻紫苏又打了个哈切。 “快回去休息吧,我给你煮点汤在锅里热着,你醒了就能喝,铺子那边我会吩咐他们的,你迟点去。” “果然是我的贤内助。” “好啦,去吧。” —————————— 苻紫苏在小药房里拿了白玉瓶子,刚放进褡裢,勺更便找来了,“东家,有个名叫飞灵的娘子,在铺子等很久了,说是有东西要亲手交与您。” “让她到内堂来吧。”苻紫苏出去了。 到了内堂,见一位穿着素衣的小娘子,除了头上的白花并无任何装饰,她眼睛通红,眼皮还有些红肿,脸色也不是很好,又未施粉黛,显得有些苍白。 “苻郎君,小女子名叫飞灵,这是我家相公给您的书信还有包袱里的东西。”飞灵放到她身旁的桌上。 “你家相公是?”苻紫苏问道。 “我家相公名叫半诚,夜隔,夜隔他吃醉了酒,爬上屋檐,失足摔落,已经去了。”飞灵说着声音还有些颤抖。 “什么?!”苻紫苏惊了,以为听错了,“你说半诚他吃醉酒掉下屋檐摔死了?怎么可能!” “小女子夜隔已亲手安置了他,这书信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一直放在书房里,相公临终前让我一定要把书信与此物亲手交给您,至于书信还请等小女子走了再打开。”飞灵道。 毕竟是培养了四年的徒弟,苻紫苏虽然伤心,但还是想着先安抚她。 身为发妻,没了丈夫,定是比任何人都要伤心绝望,她一个人,不知怎么过呢,“他有如此遭遇,你定是悲痛万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飞灵摇头,“我俩都是无依无靠的,因缘相识,如今他走的突然,我……” “你等我一会。”苻紫苏出去,拿出钥匙,到账房拿了二百会子回来。 她看着手里的招文袋,“这是做什么?” 苻紫苏道:“之前半诚一直在我这当学徒,给的也不多,他一直未说我也不知他竟然成家了,如今出了这等意外,你一个弱女子怕是不好过活,这是二百文会,你拿着做个小生意也好,过日子也好,足够你生活几年了。” “多谢苻郎君,半诚真是跟了个好师父,我替先夫在此谢过了。”飞灵说着便要跪下。 “使不得,使不得,快起来吧。”苻紫苏赶忙让她起来,“你还是回去陪陪他吧,照料他的身后事,等我安排好这边的事,就去看他。” “那小女子先不打扰苻郎君了。”飞灵抹着泪,作揖拜谢后便回了。 半诚他怎么会…… 她站在信前看了许久,未曾打开,闭眼沉思一会,才有勇气拿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看着纸上的内容,慢慢从哀伤,变成震惊,又变成疑虑,马上打开包袱,看了里面的东西,思索片刻,拿着包袱和信出门去了。 —————————— 天府。 无戈刚从书房整理完,到前厅的路上看到苻紫苏奔走而来。 “无戈,你,你家少爷呢?”苻紫苏闭着嘴喘气。 “姑娘,我家主子在院中呢,他好像在……” 还没等他说完,苻紫苏就走了。 无戈看她走得这么匆忙,怪哉。 这么急,难道是临安的传书已经到了?这也太早了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若没有这层身份 糟了,忘了跟姑娘说了! 无戈回头看已经没影了。 算了,说不定能破镜重圆呢。 苻紫苏在院子外的墙洞里窥探,见没人就出来了。 不是在院里吗?人呢。 她习惯性的抬头在树上望了望,也没看到人,却看到树叶有些蔫了。 该浇水了。 惟吉肯定没怎么回来,院子还不让人打理。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水,无意间看到上面的牌匾。 【菝葜院】 什么时候又挂回去了。 她推门而入,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地上落叶吹了进来,她闭眼关上了门,想拿洗脸水去浇树,只听【哗啦】的水声,从身后传来。 无意识的回头,却让她看了不该看的脏东西。 “啊——”一声尖叫从房内传出。 她闭眼转身,又羞又恼。 “叫什么,这么大声,我还没叫呢。”天墨卿不慌不忙的穿上里衣。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她死死捂着眼。 “穿着怎么沐浴?再说这是我的房,我想穿就穿,想脱就脱,倒是你,单身擅闯男子卧房,就不怕——”他慢慢往前走。 “你!”苻紫苏生气的回头,结果见他已到自己身后,外衣还没穿好,吓得踉跄往后退,“有病吧你。” “又不是没见过,害羞什么。”天墨卿道。 那日光着上身上药也没这么大反应。 “你!”苻紫苏本想转头,又回头了。 天墨卿走过她身旁,她又避过头,他悄声笑了笑,打开房门,一阵大风吹来,吹得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小小的哆嗦了一下,又把窗户打开,才拿起木架上的衣裳,穿好了之后才道:“什么事?” “我……我来找你是想问这事。”苻紫苏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打开后里面都是细软会子。 “哪里来的?”天墨卿问道。 “半诚给我的。”苻紫苏道。 他怎么会……难道—— “他死了。”苻紫苏淡淡一句。 天墨卿微微皱眉,攥着手,“怎么死的?” “说是醉酒摔死的,可我不信,半诚从来不会饮酒的,做我们这行忌讳饮酒,他最是守规矩,我不相信他会吃醉到不省人事。”她拿出信又道:“这信上说近日贼人闯入铺子的事都是他干的,就是想找秘方卖给对家换钱,这些都是他留下的赃物。” 他拿过信看着,上面的字有些扭曲,很难想象半诚是怎么撑着写完满满一页纸。 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关他一夜,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绝不可能是简单的意外,让我更确定【五净梵池】背后的主人绝不是平民。这可是一条人命,却如草芥般被迫害,而他甘愿背负这些,连死都没有透露半点真相。 苻紫苏怀疑,“我有种直觉,他的死会不会——” 他马上打断她,义正言辞道:“哪有这么多阴谋,再谨慎的人都会有失足的一天,别想这么多了此事莫再追问了。” “我就随便说说,干嘛这么凶。”苻紫苏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想到找我说这事?”天墨卿道。 苻紫苏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人跟踪我,又入我铺子的事嘛,想着你应该知道些详情,就来问问,没想到……” “人生无常,不知意外和死亡哪个先来,这个道理你应该早明白了。”天墨卿意有所指。 毕竟她的父母就是先后得病离开的。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苻紫苏道。 “怎么我在你眼里,这么没有深度,咳咳咳——”天墨卿轻咳了几声。 “刚沐浴不要坐在这里对着风吹,得了风寒可不好,回头你母亲可要数落我了。”苻紫苏关了在他正前面的门,还留了半扇。 “你又不是她亲生的,这么帮着她做甚。”天墨卿道。 “你是她亲生的,也没见你对她有多好。” “说好了她不在的时候不提她的。”天墨卿又有点不开心了。 “行,今日不提她,药给你放这了,记得涂。”苻紫苏把金疮药放在桌上。 “给我药做什么,我又没受伤。”天墨卿还嘴犟。 “啧啧啧,又逞强了不是。”苻紫苏指了指自己的右颚。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天墨卿有些意外。 他可从来没告诉她自己受伤的事,也没让她看到。 “嗯~天汉桥,我刚见你就看到了,知道你爱面子便没问。”苻紫苏漫不经心的说道。 此话一出,他着实感动,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他心里暗笑,还故作姿态,“我看不见怎么上药。” “还不快过来。”苻紫苏无奈说着。 面上虽装着不在乎,可身子却没有片刻犹豫,马上从坐塌上下来,坐到茶桌旁。 “嘶——”天墨卿缩了下脖子。 “知道疼还和人打,你这命可不比铁硬,经不起三天两头捶打,不过我不是嘱咐无戈给你备着药吗,他怎么不给你上药呢。”苻紫苏皱着眉,还是有些心疼的。 “身上有伤才算得上爷们儿,这算什么。”天墨卿还嘴硬逞强。 她白了他一眼,加重了手劲,他“哎呦”叫了一声,疼得他头皮发麻,头都觉得有些发胀。 “是爷们儿有本事别叫疼,你呀,从小受伤就不会说,你这嘴长着也不知做什么用的,扔掉算了,从来做好事儿不说,受伤更不说,要不是我眼尖,你早就没命在了,还不快谢谢我救你一命?” 天墨卿一笑,“你倒挺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我看你是没疼够,就该给你伤个狠的,才知道命有多宝贵。”苻紫苏上好药后,看了看手上多余的药,往他另一边脸上抹了抹干净,盖上盖子收起来。 他反抗的眼神还是听老实的抹匀了。 她正经说道:“这几日夫人就会收到消息了,小心啊,说不定她一急,便不许你待在这儿,把你带回临安亲自看管了。你说她老人家也不容易,这么大老远来汴京就为了给你谈门婚事,还大张旗鼓的张罗了老些人给你俩牵线搭桥,她若知道了这门眼看就要成的亲事被自个儿亲儿子给搅黄了,定要气吐血了。” 天墨卿沉默了一会,道:“我在天汉桥说的话,还算数的。” 苻紫苏转溜着眼珠,知道他说什么,假装糊涂,“什么话?我已经不记得了。” “我只会娶我心爱之人为妻,这句话。”天墨卿看着她,试探的语气带着几分谨慎。 苻紫苏挠着眼角,摆了摆手,“哎呀,好了好了,有本事自己找个心爱之人,诶~正好她还门当户对是吧,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夫人听到怕是会不快,以后这种话少说哈。” 天墨卿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为何这么怕我母亲,开口闭口提她。” “我不提她提你吗?我不是怕她,而是尊重,好歹夫人对我也有过半个养育之恩,这恩情我不能忘,她操心的就只有你一个了,若是你能快快成家,她老人家也能聊了一桩心事。” 他沉默许久,低沉着声,“难道我们——” 苻紫苏转过身,把窗户关上,“天色不早了,你身上的伤,我会让无戈盯着你上药的,我先回去了。” 这仓皇而逃的背影,他大概也知道了多少。 若没有我这层身份,不是柱国公之子,你还会躲着我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准备行囊临安去 苻紫苏回了【四时香】,提着笼子,里面还有只鸽子。 舒林正好闲着看到跟上去,看着这鸽子很是不错,看的他馋虫都出来,吞着口水,“这鸽子不错呀,红烧还是清蒸呀?我觉得还是炖汤滋补。” “想什么呢,这是我从天家少爷那儿拿的飞鸽,夫人留给我应急用的,少打它歪主意啊。”苻紫苏把笼子拿到一旁。 “说说嘛。”舒林嘟囔了一句。 走到转角,她又回过身,道:“我发现我每次回来怎么都能见到你,是不是妥滑儿呢。” 舒林有苦无处诉,“我冤枉啊,该干的活我可是一个也没少干,这不巧吗,刚歇会儿,每次都被你逮着。” “合着还是我打扰你挺尸,我看你就是懒倯,去,帮我把这些买回来。”苻紫苏给他个纸条。 “是。” 她回到书房,开始研墨,脑子里想着怎么回夫人的请罪书,又能不牵连自己,她翻看着《千金要方》,酝酿了一会,提笔叹气,终于落笔。 什么时候才能不用帮他擦包啊。 刚封好书信,舒林又回来了。 “东家。” “嗯?这么快回来了?东西买好了?” 舒林手拿着一封信,放到桌上,“我刚才路过鸡林驿,半道上碰上老矣,说是临安那边加急送来的,我就赶紧先送过来了,万一耽误了,您又要怪我了。” 苻紫苏白了他一眼,他怵了怵,笑道:“我马上再去。” “回来。” “诶。”舒林马上回身。 “这封送到鸡林驿去,跟老矣说加急送。”苻紫苏道。 “得嘞。”舒林咧着大嘴笑着。 她瞧了眼桌上的信,临安送来的? 她拿起信,看到背面熟悉的兰花封蜡。 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深吸一口气,打开看了,没看一会儿,眉头便皱了起来。 她叹了口气,气道:“天墨卿!” 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吧! —————————— “这么早便收拾行李?”月奕君看着他已经在理自己的行装,拿着他的茶罗把玩着,马上察觉了,“这不是你上次临安游湖回来说弄丢的茶具吗,什么时候找到的?” “没弄丢,给人存着呢。”亓官书咧嘴笑着。 其实他早就知道东西在苻紫苏那,不过昨日她在酒楼给他是没想到,本来是想跟她表明以后,再把自己这儿的东西一起还给她的,不过那天应该不会这么快到吧。 月奕君调侃着他,“呦呦呦,瞧你这一脸娇羞,甜的呦~” 那欠揍的表情,真的忍不住想打他。 “别给我开她玩笑。”亓官书打了他一拳。 可惜被他敏捷的身手躲开了。 “不是,你还没跟她说呢?”月奕君睁大了眼,不可思议。 “说什么?我可没你不要脸,上赶着跟人家示好,你见过春天的鸳鸟吗,跟你一模一样。”亓官书歪头扭腰的学着,有些夸张。 “得了吧,起码我还敢,不像你,就掖着,我还就好奇,你喜欢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哪回带来给我看看。” 以她的气节,估计现在还看不上我吧? “别告诉我你真的……”月奕君看他眼中有丝担忧难过,自保的抱着自己,还往后退,“我跟你说,就算他不喜欢你,你也不能打兄弟的主意,我可是有巾帼在身,不奉陪的啊。” 亓官书白了他一眼,“我说你脑子就不能干净点吗,让人听见真以为我有问题呢。” 月奕君真的十分好奇,问道:“那你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我听个热闹,就不传到坊间去了。” “你说我要是同史潇允说你的平生爱好,她会不会就嫌弃你了?不对,她本来就挺嫌弃你吧,就算不说心里也未必会拥护你。” 月奕君不满的咂了下嘴,想到一件事,“这次临安之行,你说苏合会不会同行,他去的话,涵栢定会一起去吧?” “你也想跟着去?”亓官书问道。 月奕君挠着后脑勺,“这个嘛,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招纳有点眼光,茶楼我又没正经管过,楼里又有管事的在,就几个月,茶楼没了我们又不是会倒。” “可以是可以,但恐怕让你失望了,苏合她不会去的。”亓官书心里还是有些遗憾。 “啊?为什么?”月奕君肉眼可见的失望。 “没什么为什么,她也是有自己的生活,不要有自己的营生的吗,还是太自私了。” “人啊,哪有无私的,上哪找,说不自私,装什么清高,有本事什么事都把人放第一位,看人家还理你?还珍惜你?”月奕君像个长者一样拍着他的背,语重心长的教他心得。 还是对情爱无知啊。 亓官书想了一会,反应过来,差点被他带跑偏了,“滚滚滚,忙着呢。” “我帮你,说了跟你一起走的,说出的话不退回啊,什么时候走?”月奕君问道。 “明日。”亓官书道。 “这么赶?不行,我得先回去准备准备。”月奕君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马上走了。 这小子…… 贫嘴手又欠的,史潇允要能喜欢你才怪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还有胆子回来 第二天苻紫苏与史潇允早早套好了马车,赶往去临安的路上。 当然,不情愿去的天墨卿也被迫被苻紫苏半强迫,半威胁,拉着的耳朵动身了,不过为了避嫌,他三人分成两路去,他骑快马早些去,而她二人为了拖几个时辰的路程只能做马车了。 “我们真不带上小柔啊?她回家看不到我们不得哭死。”史潇允道。 “你啊,还是不太了解小柔的性子,她巴不得能离开我一阵子,毕竟装乖巧的样子也挺累的。”苻紫苏笑道。 听她这么说,史潇允恍然大悟,“原来你知道啊,早知道我就不装了,害得我跟她那只小皮猴明着笑,暗地里斗。” 苻紫苏边收起研究半天的临安舆图,边看着她说道:“这不是挺公平的嘛,你们俩互相装,我呢装给她看看什么叫温良淑德的姐姐,明面上好相处就好了,何必把自己弄这么累呢,瞧你这样子,委屈了?” “你该不会……”史潇允上下瞥了她,表示怀疑。 连对自己的胞妹都能装,该不会对我也是假装的,暗渡陈仓,实际上背地里脚踏三四条船,就等哪天找到比我好的——顶替我! 这一想,让她瞬间恼火,仿佛苻紫苏已经背叛自己一样,像个木墩子似的移到窗边,又重重的坐下,揭开纱幔透气。 苻紫苏看着她方才突然的冒火还觉得纳闷,问道:“怎么啦?” “没事!”她铿锵有力又夹杂着一丝哀声怨道。 可恨没被苻紫苏察觉到,以为真的没事,自顾自的拿出了话本子开始打发时间。 史潇允咬着牙,翻了个白眼。 真是个木头! “吁——” 卯时二刻,亓官书与月奕君正好到了临安,这个从小成长之地,少时因官场内斗而离开的地方,终究是回来了。 “三年了,我终于回来了,远之,你可想家了?” “家?那只不过是一个空壳而已,回去之后免不了一场恶斗,你还是快些回去与你爹娘团聚吧,辰时【三里茶馆】见,记得吃饱些,我可不多付你的饭钱。” “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抠搜,行!你能平安出来我做东请你。” 他们一个向冬,一个向南,回了各自的府邸。 【亓官府】 亓官书看着大门上的匾额,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自从几年前亓官书受伤回来后,便没怎么见父亲,他的一切事物一贯都是由母亲打理,父亲又一直忙于政务,他本就不跟父亲熟稔。 而后没几天他便向官家请罪辞官,官家仁善,当初殿考之时便十分欣赏他,虽未曾降罪于他,但赐了他一句话,【朕虽爱不忍释,但又不舍你这几年过得如此煎熬,朕给你几年时间,若你还想回来,便来找朕。】 当年生父被判凌迟处死,他也从来没恨过官家,可他知道这么些年冤枉他生父入诏狱的一直都在宫中。 如今回来的时机已经到了。 没想到还没到堂屋,便看到父亲母亲在堂中候着了。 “父亲母亲堂安,儿子不孝,这几年无法堂前尽孝,来给父亲母亲请罪了。” “远儿怎么几月不见,消瘦成这样了,定是受了不少罪吧?”于大娘子马上眼中带泪,心疼的看着他。 亓官廉生气地拍着桌子,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是我儿子,竟敢不跟我商量便擅自向官家致仕,还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吗!” “主君,何必如此置气,远儿才刚回来,你……”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瞧瞧你,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离家不说,竟还敢偷偷瞒着我致仕,亏得我还向官家开口求情将你调离那永宁小小州县,我这老脸都让你丢尽了!我若是不提起这事,你怕是打算瞒着我一辈子吧,啊?” “父亲融禀,儿子实在是不喜朝堂纷争才——” “不喜朝堂纷争?什么纷争,嗯?当初你可是不到弱冠之年便以甲等十二名的排名直接进了殿试,管家非常赏识你,一度想让你执殿中侍御史,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事啊,那是何等荣耀,你竟敢还当着百官推却,无心内斗,说的是激昂万分,引得朝中言官连夜便上书弹劾,这才被贬到了永宁镇,当了个小小知县,没出息的东西,哪来的胆子竟敢向官家致仕,去当什么卖茶郎,我今日……”他站起了身,四处找着可以打人的物件。 硬的打人太疼,小的又起不到警醒的作用,最后反复想了想,用脚踹了他。 他倒在地上,又爬了起来重新跪着,“事情既已发生,儿子无话可说,还请父亲责罚。” “你,我——”亓官廉恨铁不成钢的举起了巴掌。 正打在他的脸上,于大娘子便连忙护着他也跪了下来替他求情,“主君,远儿也知道错了,你就饶了他吧,这几年远儿也吃了不少苦,瞧瞧他,消瘦的这样子,怪让人心疼的。” “你啊你啊,我亓官家十一代单传,祖上也是出过名仕之人,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唉!” “您这么争气,不也还是个言官吗?”亓官书嘟囔了一嘴。 “你说什么?你这逆子!”亓官廉气得拿起桌上的茶盏,正要向他砸去。 一碗茶盏被摔的粉碎。 “咳咳咳……”天墨卿刚回府,便被父亲毫不留情的踹倒在地。 “你还有胆子回来?怎么不死在外面!就当我天家没你这个儿子!” 知道今日儿子要回来,天居正下朝之后便在这等,连朝服都顾不得换,可见了面还是打骂一顿再说,从不顾及父子情分。 “官人,你怎能这么说呢,这不是让惟吉心寒嘛。”兰大娘子看着儿子受伤,心痛极了,眼含泪水,想扶起他。 可他却不愿起,重新跪着,“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父亲不就是要个听话的儿子吗,今朝要我回我便回,今朝要我死……那我便死,您觉得呢?”他直视着父亲。 “你,你敢威胁老子!”天居正声音颤动,被气得面部发抖。 “儿子不敢,请父亲用家规处置吧。”天墨卿背朝着他,不多言。 “来人,拿藤条来。”天居正道。 站在一旁的仆人早就拿着藤条在旁候着。 “官人,惟吉才刚回来,你就要用如此大刑,听说他受伤还未愈,怎么受得住啊,求官人手下留情啊。” 天居正紧握藤条,道:“你知错了吗?” “请父亲动手吧,就当是给您消气了。” “好。”天居正眼眶微红,气愤的打下了第一鞭。 “一。”仆人熟练的开始数数。 第二鞭。 “二。” 此时门外看守的仆人赶忙跑了过来,慌忙道:“主君,皇城来人了。” “官家口谕——”裴宁恩身后跟着四位小内侍。 府中所有人跪下听旨。 “官家口谕,传柱国公即刻进宫面圣,不得有误——” “臣遵旨。”天居正叩首领旨。 “臣遵旨。”亓官廉接下旨意,思量片刻,上前问道:“敢问天使,陛下此次昭臣入宫,所为何事?” “陛下的心思自来是高深莫测,奴婢怎敢擅自揣度,亓官谏议去了便知,奴婢还有别家要去,先回了。” “恭送裴内侍。” 还要去别家……难不成官家已经下了圣裁? 第一百三十七章 铸铁换铜新换旧 亓官廉来到正殿发现各部官员领头都到了,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待所有人到,官家才坐了下来,“众爱卿可知朕为何传召尔等议事啊。” “陛下圣裁,月前陛下颁下旨意铸铁换铜,既换了淮南一带的旧钱,又能割属旧时所留之权,可谓是一石二鸟之计。”户部侍郎史志先一通拍着马屁,讨官家开心。 “哦?史侍郎如此好口才,不去当言官真是可惜了。”官家语气阴阳的称赞。 可史志却没听出,还大言不惭的全权收下,“陛下谬赞了。” 官家收回了笑,“只不过此事朕只交托于同安监与司农寺丞同办,是为秘旨,史侍郎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史侍郎手眼遮天,竟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安插耳目了?”官家威严地看着他,眼中净是不悦。 这才听明白话里之意,史志扑通一声跪下,害怕得把头都贴着地了,“微臣不敢,微臣只是在淮西一带收支钱粮赋税时,手下人无意间知道呈报上来,微臣对陛下的忠诚天地可鉴,请陛下明鉴。” 片刻后,那威严的脸上又变了个表情,“瞧瞧,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么紧张做什么,起来吧。” “谢陛下。”史志也不敢拍龙屁了,连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官家道:“既然提到铸铁换铜,这几月措置铁钱事宜顺,传令翰林院知制,今日便敕榜,等门下省过审,便昭告天下,等全数铜钱收回,一致用铁钱,众爱卿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臣等附议。”一半恭王门下之人都无异议。 “陛下,臣有话要说。”签书枢密院事,顺钧天站了出来。 “顺卿家有何异议?”官家道。 “回陛下,若在这么短时间内便收回所有铜钱,恐耗费太多人力,前朝也有铜铁两用,臣觉得也未尝不可。”顺钧天道。 亓官廉道:“臣不敢苟同,顺枢密院事觉得铜铁两用,利大于弊?莫不是忘了前朝因铜料紧缺,供不应求,百姓民不聊生,导致恶人私铸铁币,大量钱币流入市,言道:从来鼓铸知多少,铜沙叠就城南道。钱成水运入京师,朝输暮给苦不支。海内如今半为盗,农持斗粟却空归。种粮的却买不到吃食,这景象身为臣子,本应更知晓其苦楚。” “那照亓官谏议的意思,倘若减轻赋税岂不是更容易些。” “切莫血口喷人,赋税可是年年经过门下省层层议论考量过的,顺枢密院事所言之意岂不是户部之过。”亓官廉辩解着,又把这口锅甩到户部身上。 门下省皆是官家臣子,言下之意,就差没说官家了。 户部尚书当真觉得冤枉,马上道:“陛下,臣……” 官家也不想听他们废话,直接打断他的话,“那这么说,都是朕害得皇城外那些吃不上米饭的穷苦人日日哀声怨道了。” 顺钧天急了眼,“陛下,臣绝无此意,陛下,如今真正让百姓穷苦的是那些金人,若我朝能战胜他们,自然就什么也不用——” “顺枢密院事说笑了,如今那些金人已在皇城逗留许久,据斥候来报,他们的驻扎军营亦在千里之内,若他们有心思,数日内还是能赶到的。虽未曾签订议和书,但还是有意与我朝交好。若没有七成把握,鲁莽动兵,我等非武将,又怎能拿百姓的性命,拿我朝天命去赌。”另一官员说道。 “敌营都已在千里之内驻扎了,况且这些天他们处处为难百姓,实在放肆,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理,万一他们……” “顺枢密院事,万一,也不是你该管的事,陛下自有圣裁。” “朕知道,众爱卿都觉得朕软弱,明明我大宋兵强财旺,却主动求和实为下策……”官家站了起来。 此话一出,朝中官员集体跪下,不敢多言。 “当年为夺燕云十六州,便是维持禁军都快把朝廷库银掏空,又因河塘之战废了一整个黄泛区,耕地无法耕种,又死了多少无辜,再撑下去只是两败俱伤。朕,宁愿你们说朕懦弱,也不愿再有伤亡。”官家红着眼眶,不忍的看着远处那些在心头上的百姓,和盛世都城再因为自己私欲而被伤及。 “陛下,臣等无能,无法为陛下分忧。” “陛下累了,众卿屏退左右,退朝——”裴宁恩看着官家有些许累了,便照惯例让他们退下。 天居正出了大殿门被裴宁恩叫住了,“天柱国,陛下刚得的上好龙凤团茶,特请您去饮茗。” 此时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来到偏殿,发现一张格外显眼的茶桌正对着大门不远处,上面摆放着茶具,看得出来茶桌用了有些年头,可茶具却是新的。官家可是十分珍爱那套建窑不遗茶具,都多少年不换新了,怎么今日换新。 等了大约三刻,门才被推开,他马上揖礼跪拜。 官家已褪下朝服,“平身,在朝下不必拘礼,来,尝尝这茶怎么样?” 官家示意他坐下,裴宁恩随后端来已做好的茶。 “谢陛下。”他品了口茶,回味着茶香,“入口甘鲜,滑爽清雅,细品后又回味甘甜,不愧是陛下所爱,好茶。” “没想到天卿家也是个懂茶之人,只不过可惜了这茶是煮制而成,滚水破坏了其精华,若是能做成点茶,更是一番滋味,可惜朕没有时间等了。”官家话里有话,近日所想之事,亦是所忧之事。 “臣斗胆。”天居正拿起茶具开始点茶。 在官家面前,他一向心思缜密,在陛下面前是个忠臣,替陛下分忧是他一贯要做的事,“陛下喝惯了点茶,偶尔换个做法也是别有风味。人人都讲究好茶配好水,可若活水都不能把茶叶之香引出,自然不能怪水,必是茶叶之过。若不得喜爱,换了茶便是,也免得旧茶坏了好水,茶好不好只有饮茶之人知晓,觊觎之人怎会明了。” 他把做好的点茶放到官家面前,是用龙凤团茶煮的水做的引子代替了清水。 官家看着盏中之茶,满意的笑道:“此茶甚得朕意,这套茶具便赐于天卿家。” “谢陛下。”天居正作揖谢道。 “怎么用,好好思量吧。”官家起身离开。 “臣,恭送陛下。” 直到官家没了身影,他这才直了身。 天居正满腹心事的看着桌上那金扣盏未动过的茶和那套崭新的茶具。 看来是要做选择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亓官强寿献贺礼 到亓官廉寿宴那天,亓官府女使仆人都各自忙着手上的活。 收礼的收礼,招呼的招呼。 府内亭中请了伶人唱戏跳舞,屋里大摆流水席,南面屋坐着男席,北面屋坐着女席。 唯独主人家还在门外等着贵宾光驾。 “父亲在等人?”亓官书见父亲还没进屋招呼客人,便出来找了。 “远之先进去吧,人快到了。” “是。”他刚转身,便听见身后来人。 来的马车上挂着天字灯笼,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天府的马车? 果然是天居正从马车下来,“亓官谏议。” 亓官廉年年给天家递帖子,可年年都未曾光临,这次也只有半成把握没想到真把他等来了,“哎呀,柱国公能莅临鄙府,鄙府当真是蓬荜生辉,为我寿宴喜上加喜。” “亓官谏议今日强寿,我怎能不来,日前亓官谏议在朝堂上所言我可是听得真真的,亓官谏议斗唇合舌,竟能把顺枢密院事堵得哑口无言的,还是第一人呢。” “这,当日之事也别提了,惭愧惭愧惭愧啊。”亓官廉尴尬地笑。 就为这事,他一晚上睡不好,惹怒官家,不降罪已是万幸。 “为何不提,官家可是对亓官谏议很是赞赏啊,还让我替官家来给你送上寿礼。”天居正笑道。 “此话何意?”亓官廉不解,当日官家明明非常震怒,哪来的什么赞赏之意。 等了片刻,也没拿来寿礼,天居正咳了一声,严厉的对马车那边说道:“还不快出来。” 马车里的天墨卿和苻紫苏在里面小声争半天了,让他下车不下。 “国公爷叫你了,还不快下去,还想被揍是不是!”苻紫苏低声威胁着他,举着拳头。 “凭什么,又不是我想来的,偏要我来,我看是你想人了才拉着我当枪使吧。” “你!”苻紫苏续了一口气,脚一踹,把他踢了出去。 差点没站稳摔下去! 幸好他下盘稳才没掉下去丢人。 不过人都出来了,是不由得不去了。 苻紫苏拿着礼盒也跟着他出来,按按推了他一把让他赶快下马车。 他佯装无事发生,肃肃的走了过去,行了楫礼,“亓官谏议有礼。” “这位便是天柱国之子,小公爷?” “我不是长子,无权承袭勋位,亓官谏议还是叫我名字的好。”天墨卿丝毫不给父亲面子。 天居正一道刀眼刺了过去,“犬子礼数不周,亓官谏议莫见怪。” “小公爷性情中人,还是进去再说吧,想必宾客都在等了,缺了主人也怪无趣的。” “请。” 入座之后,流水席便开始上各色熟食。 主席上,来的官员并不多,大多也只是看热闹的,想必是觉得那日进言得罪了官家,不敢来了,二是觉着他晋官无望了,也就不用讨好他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不喜出现在宴席上的天柱国竟也来了。 位高权重的柱国自然做了上位,刚坐下天居正可以提高了嗓子,“还没给亓官谏议看看是什么贺礼呢,苏合。” 苻紫苏马上走到亓官廉跟前,跪了下来,打开盒子,呈上贺礼。 正是当日官家赐给天居正的茶具,如今又送给亓官廉。 “这不是官窑出的建盏吗,一年也只出十二套。” “这上面是土蝼?!莫不成是官家……” “没错,正是官家赏赐的土蝼建盏,此建盏本是官家赐我之物,可我一介武夫,对茶之道知之甚少,怕辜负官家之好,便自做主把建盏当做贺礼送与亓官谏议。”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全场沉寂了。 “这,既是官家所赐,下官是万不能收的,还请天柱国收回吧。” “诶~亓官谏议……” 林肯判宣奉郎被旁边的友人按了好一会,忍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天柱国,虽说你是上官,下官也免不得要僭越了,官家是何等仁善,既赐你之物,便该捧着供着,怎能回头随意转送他人,你这岂不是藐视圣威,不把官家放在眼里。” “官家自是仁善,要不也不会赐我这么个武官如此珍宝,我不想如此宝物被糟蹋又何错之有,官家赐我自然是我的,提点……不对,如今你也不是提点刑狱司公事了,是宣奉郎,还轮得着你这小小从七品官指点,林宣奉。” 当年林肯判可是管着宪司要职,若不是出了庄文太子那事,陛下又十分疼爱庄文太子,令彻查庄文太子之死,其中牵连甚广,该死的死,该贬的贬,他也不会被连降几品,做这小小宣奉郎。 这话真是戳到他痛处了,他当时就忍不了了,“被贬也不是我的错,我等乃是池鱼林木,要怪便怪闻人耆老那个老怪物,若不是他——” 这会儿在座众人脸色更不好了,神色紧张,生怕他说出那个字。 “林宣奉!”友人王炳大声呵斥打断了他的话,他站起身笑道:“林宣奉方才吃了不少酒,这会儿就说起醉话了,各位恕罪,我陪他去外头醒会儿酒,先告辞了。” 王炳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拉着他走了出去。 亓官廉为了不让气氛沉重,继续招呼着,“各位继续,吃酒,吃酒。” 说了这么些,早就没有寿宴喜庆什么事儿了,大家也是装着热闹继续各聊各的。 “方才他们说的闻人耆老有听过吗,怎么觉得这姓氏很耳熟。”茯紫苏当真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可又记不得。 “你忘了,你小时候还见过他几面呢。”天墨卿倒还记得这事儿。 “我见过?什么时候?”茯紫苏道。 天墨卿回想着,“大概在你六七岁左右,在你隔街搬来的新邻居便是闻人家,听说他们世代学医,你爹在的时候没听他说过吗?他经常出入你家呢,不过好像过了几个月便入了翰林院,他儿子倒是隔三差五回来,又过几年隔壁就被封条抄家,变成废宅了。” 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他记得这事只因儿时有次无意间撞见闻人耆老和茯修染到他家,也不知为何事跪着闻人耆老,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们三家是认识的。 “我爹走的时候我也才屁点儿大,哪记得了这么多。”苻紫苏回想不对,“我家的事你怎么会……” “也是可惜听说他们家小郎君,若不是出了事,也和你我这般大,说不定比他爹还有出息,早就当上尚药御奉了。” “尚药御奉有什么好的。”亓官书走了过来,坐到他们对面。 “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宴席频频出风波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亓官书摊着只手,微皱着眉。 “对啊,我也是糊涂了,你也姓亓官,怎么就没想到呢,原来你是谏议之子啊,那得四……”苻紫苏认真地掰着手指头数着,“从四品吧,深藏不露啊。” “那是父亲凭本事坐上的,官再大也不是我的,没什么可炫耀的。”亓官书惭愧地说道。 毕竟他这个亲生儿子还不是官呢。 “这话说的有理,我爱听。”天墨卿举杯。 “多谢。”亓官书笑道。 “不过官虽然不是你的,可爹是你的,今日弄这么一出,在场可都听到了,若有心之人在官家面前弹劾,这祸可是你们两家担。”苻紫苏不免为他们担心。 “若我们两家被牵连,我一定带上你。”天墨卿笑道。 “凭什么,天墨卿,我可待你不薄,你这就不厚道了!” “就凭你是我的人,苻仆人?”天墨卿扫了她一身。 的确,自从爹娘走后,都全靠他天家照拂,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个混小子,他家也算是有教养之恩了。 “好心没好报。” 天墨卿看着她吃瘪的样子格外讨喜,咧嘴笑着。 此时府外一队看着凶神恶煞的人排站在亓官府,不等家仆拦着,便闯了进去,“诶你们干什么?!” “尔等做甚,如此无礼!”林肯判被突然闯入的人给推到一边,刚才的气没消,这会儿火又起来了。 “亓官谏议的宾客怎么都如此不知礼数,回头我定要参他们一本!”林肯判还在后边指着那个推他的领头的,还想追着不休。 王炳拦着他,不让他再囫囵说下去了,“你别回头了,赶紧走吧,若是让人听见你今日在亓官谏议家寿宴顶撞天柱国,还戳人脊梁骨,你指不定是x被贬,还是被罚。” “有没有看到这个!”领头的拿出裱好的画像。 以为是找什么人,结果是一只猫,底毛为橘,又掺着圆形的黑色斑块,均匀的铺在了橘色皮毛之上,活像一只小赤豹。 “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私宅,来人!” “我们是金国皇族的人,三皇子在附近丢了一只猫,命我们来找,有看见它吗?”领头的把画像往前抻了抻。 所有人皆摇头。 “搜。” 来人开始在府中四处搜捕,来势汹汹,惊扰了不少人。 “你们这是做甚,我府中皆为贵客,怎能让你们胡乱搜,快住手!”亓官廉追了出去,奈何搜的人太多,他一介文人有无还手之力。 “官家待我金国为上客,三皇子的命令就是上令,三皇子说要怎么样,你们还不是乖乖的顺从,在这充当什么鸡毛,别妨碍我们做事,滚!” “你!”亓官廉敢怒不敢言,气愤的指着他,甩着袖袍。 天居正看着他摇头,莫要动怒,“即是金国来的人,我等自要礼待,只不过尔等今日动静闹得这么大,可定要找出什么,若不然,传出去你们完颜皇子被一只猫弄得不得安宁,岂不让人误会金国是小国小户,让人耻笑?” “这屋里的,我是不会动的,我只会在外头找,大人尽管放心。”领头的还很礼貌的像他们鞠躬拜礼。 这让人怎么放心,如此大肆搜捕,必回扰乱外头的宾客,金国尚且立场不明,别是来搜查机密,探听虚实的。 亓官廉朝亓官书使眼色,他立马心领神会跟上去。 【走不走?】茯紫苏对天墨卿使着眼色。 来人不好惹,天墨卿摇着头,不想去趟这趟浑水。 你不去我去。 茯紫苏起身走了。 “诶,苏……唉!”无奈他只能跟上去了。 “来者不善啊。”天墨卿在他耳边幽幽道。 “你们怎么来了?”亓官书看着左右两边的朋友。 “这么多人,帮你盯着不好吗。”茯紫苏悄声说道。 “我们分开行动,当心点。”亓官书道。 金国官兵搜的倒是很仔细,多往草丛假山阴暗偏僻处寻,似是真的在找猫。 可这是内宅,墙角无洞无缝,高墙之下,怎会钻进只猫?他们到底有何阴谋? 天墨卿看着那领头的倒是鬼祟得很,便悄悄跟着他了。 领头的不知看到了什么,在角落里画了一个记号,便匆匆走了。 “看来这是的确没有,撤——” 等他们走得远些了,他才蹲下来仔细看。 是个镞,为何在这做标记,有何阴谋? “他们就这么走了?”亓官书自语。 茯紫苏从天墨卿身后墙角边走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道:“估计是真来找猫的吧,惟吉,你有发现什么吗?” 他想了会儿,道:“没有。” 她微笑点头,“既然没有,那我们继续回去吃酒吧,可不能浪费了。”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吃酒?”亓官书笑道。 寿宴上又是送礼风波,又是金人闯入的,早已没了兴致,如此大好机会可以逃出来,她却还想着回去。 “令尊寿宴,未曾停席,怎能告退,岂不搅了兴致,这可不吉利。再说,你们不是还要作诗吗?” 作诗? “谁跟你说我们要作诗的?”他们异口同声道。 “我说的呀,你爹寿宴作个诗,了表心意。至于你呢,就给他做陪衬,在旁也不至于尴尬。”茯紫苏拍了拍天墨卿的肩。 “我就只配当个陪衬啊,我的才华也是风华绝代的。”天墨卿自恋的撩着他的头发。 “呦,看不出来呢,这位少侠,请问你绝了哪一代呢?” 亓官书附和说道:“那肯定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那一代啊,是吧,苏合。” 茯紫苏自是熟练的马上开跑,还不忘叫上亓官书,朝他喊道,“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天墨卿还等他们两个跑上了,才追上去,“好啊你们两个,站住!” 早在亓官府不远处的酒楼二楼处观望的人,此刻还在等着消息。 “吐屯,已经找到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好几个府邸看守极严,若想暗中摸索,怕是有些困难。” “这样更好,派几个人过去,务必把事办妥了,回头重赏。”颉必廿想着计划,阴险的笑着。 看他这次还能不能逃得过了。 第一百四十章 夜探亓官府捉鳖 “你不行啊,喝这么点酒就醉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东京酒王好吗,千杯不醉!不信我们再……” “你们怎么喝的这么醉。”亓官书从门口刚把天柱国送到马车上,便看到他们醉得脚步乱晃,站都快站不稳了。 “没醉啊,没醉。”茯紫苏眼神迷离的看着他。 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漫出来的醉意都快飘出二里地了。 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定住了,就停格在这一息之间。 转眼天墨卿就凑了上来,抵着他的肩,“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嗯?” 忘了还有这个家伙,吃的这么醉,他怎么放心让他们在一处呢。 “我这还有几间厢房,你们醉得紧,不然……” “哎呦姑娘,你们怎么还在这呢,你们两个快些扶哥儿回去了,公爷还等着呢,快!” 二人架着他就往外走。 “你也快些回吧,记得喝醒酒汤,不然明天该头疼了,我走了。” “苏合。”亓官书踏出一步,没有再向前。 “嗯?”她马上回了头。 “你也记得喝醒酒汤,照顾好自己,明,明日见。”亓官书紧张的打了结巴。 “嗯,明日见。” 这大概是他听过最动听的道别之语。 明日见。 “喂,起开。”茯紫苏踢了踢半死不活挡她座的【酒鬼】。 见他毫无反应,便跨了过去,闭眼倚靠。 今日那些个人,是想作甚…… 她无意间见到自称完颜太子的人在一处做了标记,不知是做何用,肯定不是好事,远之不会武功,告诉他也只是陷入危险,不如今晚我去……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摇摇晃晃,催人入睡。 “主君。”仆人放好马凳,在旁候着。 走过马车,突然一阵风抚起了帘子,天居正正好看到儿子正要碰到茯紫苏的脸。 天居正摇头叹气,并没有制止,不做声回府了。 正要碰到她的脸颊,他停了下来,这就这么看着她,满眼温柔的看着她。 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生活就好了,你最向往的生活便是如此吧,无拘无束,想醉就醉。 “若我不是天墨卿,不是天柱国之子,你还会如此待我吗,不,若是如此,或许,我们根本不会相识……” 此时茯紫苏晃了下脑袋,带着困意和些许迷离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眼带笑意的郎君,愣了片刻。 “到家了。”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有些许失意。 家?她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个字。 为何觉得他不高兴呢。 “姑娘,已经为你整理好了房间,醒酒汤已经备好了,这边请。”天管事领着她。 “多谢天管事,麻烦你了。”茯紫苏道。 “不麻烦,不麻烦,姑娘也是好几年没来了,姑娘来了,这府里也热闹许多,自从哥儿去了东京以后,这府里就只剩公爷和大娘子了。”天管事边叹气,边拂袖擦着眼。 茯紫苏停下脚步,奇怪的问道:“几位哥哥不是都在府上吗,还有三位新妇,怎会只剩他二人?” 被揭穿了以后,他马上不装了,一脸忧愁,“这个……姑娘知道的,公爷和四哥儿虽不对付,可到底是亲生骨肉,正所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几日大娘子为了他们的事忧心思虑,国公爷他也……” “他又被打了?”茯紫苏紧张问道。 天管事搓着手,“四哥儿向来嘴硬,跟公爷一个性子,吃软不吃硬,撞在一起必然是要头破血流,就是我们做下人的看着也心疼啊,毕竟四哥儿也是我从小照顾这么大的,老奴也不想看他们父子……”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天管事,我尽力吧。” “四哥儿向来最听姑娘的话了,姑娘说的话最是中听,那就辛苦姑娘了。”天管事赶忙作揖谢道。 “呵呵,不辛苦,不辛苦。”她勉强的笑着。 被风吹吹,又被天墨卿的事扰着心,酒早就醒了,该办正事了。 茯紫苏换了身黑色衣裳,戴上蒙面,便出发了。 月影稀疏不易察觉,她借力踩着麻袋一跃而上翻了进去。 还好来的不算太晚,那些鞑子还没来,就等着瓮中捉鳖吧。 刚过一刻,便听见有翻墙的声响,极轻,看来是个武功不错的家伙。 她屏息藏身暗中,伺机偷袭。 正当她准备动手,那人先一步从她左侧袭来,速度快得惊人。 好在他没带利器,否则此刻她怕是要见血了,她挡住了一拳,顺势手腕一转,掐住了他手腕七寸,用内力往他胸口处一击,却被他以掌向击,化了她的掌力,两人都被震得往后退了两步。 是个高手,看来得小心提防。 那人手掌运气,猛地向她抓去,她一个转身,虽避开了要害,颈部隐隐作痛,还是被他抓出了血。 此时一阵风吹过,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了他的脸。 男子镇静的神情突然慌乱了,他看着指缝中的血,又看着她。 【是她的味道!】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血,有些许不镇定。 这招招致命,我不是他的对手,看来得用嘴上功夫了。 “少侠好功夫,一看便不是普通的江湖人,不知少侠今夜暗访府中有何目的,不如说来与我听听,或许我们殊途同归也不一定呢?”茯紫苏看他低头走神,抿嘴一笑。 好机会! 她一个蓄力往他身上击了一掌,也抓了道抓痕。 她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当场便报。 没想到他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 她看着自己的手,不可思议,我这力道有这么大?竟然把他打倒了! “什么声音?” “有贼人!” 在此巡视的仆人听到了声响,马上喊人。 “不好,被发现了!”茯紫苏赶忙先躲起来。 本想走的,可看着扶墙的蒙面人,不知该救不救。 在她犹豫片刻时,不知从哪处屋檐跳下两人,把他扶起,“少主,走!” 原来是有帮凶的。 这一个人都打不过,几个人一起上,岂不打残?!小命要紧。 此次一闹,府中定有了戒备,那群鞑子必不能轻易闯入,我还是先逃吧。 怎么回事? 在另一侧刚跳上墙头的几个蒙面人,看着府中骚动,火把高举的情形都停止了行动。 “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了,撤!” 第一百四十一章 鞑子夜闯遭擒拿 “放开我!她人还在里面!” “那女子功夫不弱,定会自己走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咳咳咳——”刚起身,他忍不住的咳嗽。 “少主自己也受伤了,还管得了别人!”蒙面人按住他的肩,不让他乱动。 “住手。”从门口进来一个白衣男子,手上拿着个面具。 来人鬓边白发,有些憔悴,可丝毫不减当年英气,一脸正直,此人便是灵山派掌门,聂文锋。 “掌门。” “聂叔。”他取下了蒙面,正是天墨卿。 “你向来是最沉得住气的,何时变得如此冲动。”聂文锋道。 “对不起,害你们差点暴露了。” “这点小动作,还不至于。”聂文锋齐聚内力想给他疗伤,却被他回绝了。 “不用了聂叔,这点伤我还是受得住的。” 这点伤? “你的功力本在那郎君之上,本可躲过去那一掌,为何分心?”聂文锋在暗处观察,看出了他的心思。 “我本就是半道子出家,是个不入流的,左右也比不过她从小练武。” “怪不得打不过,原来是碰到故人了。”聂文锋转念一想,记得上次他嘱托保护的人的身形好似与今夜之人有几分相似 “我伤了她,我得回去看看。” “少主,这点小伤于她无碍,可我们的计划不可乱啊。” “可我们如今还未探听到金国使臣真正用意,是否当真居心叵测,也未可知,若是打草惊蛇,让他们抓住把柄,得不偿失啊。” “等真探听到虚实可就晚了,必须先发制人,这些天我派都看到有皇城司门下省暗探跟踪,可一直无所获,许是他们露出马脚被发现了。” “接下来,他们该有所动作了,我在明,你们在暗处协助于我,定要让他们知难而退,官家心善,可我们大宋却不是好惹的。” 那厢。 史潇允在院子里练武,听到后门有声响,知道是茯紫苏回来了,忙去迎她。 不成想见她步伐不稳,定是受了伤,“这是怎么了?!谁伤了你?” 茯紫苏捂着胸口,“不碍事,进屋说吧。” “什么?!鞑子?!是那厮伤了你?” 茯紫苏摇头,“那人虽未开口,可我瞧他使的招式,不像是只会使蛮力的鞑子,是我大宋人,且内力在我之上,否则也伤不了我。” “光顾着说了,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史潇允说着便上手要为她宽衣。 “诶,不必了,真没事。”还没说完她又咳了几声。 “还说没事呢,瞧你都咳嗽了,必是伤到了肺腑,这可是大事,弄不好要落下病根的,我还是给你找医者。” “别去,外头危险。”茯紫苏拉住了她,揉了揉肩头。 皇城可不比汴京,虽有皇城司看守,可比别城,夜晚更是危机四伏,更何况不知有多少鞑子在外面窥探,子时已过,切不可外出。 “可你这伤不能拖啊。” “我要是有事还能睁着眼回来?我明日一早便去柱国公府去讨药去,那儿有最好的医者,大娘子疼我,会给我好好医治的。” “疼你?疼你还让你别府居住,我看他们就是看不上我等平民,才会让你受这么多罪。” “你不了解他们,不可妄自菲薄,大娘子的确有留我,可我不是为了陪你吗,特地租了个院子,这样住的也自在些,不好吗。” “说的也是,那你明日定要早早的去,我好放心啊。” “明日你要想逛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清河坊看看,那儿是整个皇城最为繁华的街市,你定会喜欢。” “好了,你快歇着吧,我若想去自会去的。” “好。”茯紫苏笑着看她关了门,才没忍着痛。 那人到底是谁,那身形总觉得在哪见过。 她心中已有疑虑之人,只是不确定。 他为何会在亓官府 ………… 茯紫苏随便找了个食肆吃了碗汤饼,吃到一半,来了两三个看着穿着不错的衙内,瞧着是走了不少路,一来便喝了一大盏茶。 “听说了吗,昨夜谏议大夫府上出了贼,被抓住打了个半死,还闹到官家面前了。” “可不是嘛,闹这么大,怕是整个临安城都知道了,也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去他府上行窃。” “唉,我可听说了,是金国来的鞑子,怕是要窃取什么机密,没被打死也算是他命大,要是我,定捅他个几刀,疼也给他疼死。” “你就吹牛吧,哈哈哈。”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 夜隔也是闹出些动静,怎的还会有鞑子闯入,还被抓了? 这么笨怎么做刺客。 她放下几枚铜钱离开去了柱国公府。 “麻烦亓官衙内还特地跑一趟,我家主君一直想找机会请亓官谏议吃茶,可一直碰不到有空的时候,却让衙内先来了,是我们礼数不周。”天管事作揖赔礼。 “不敢不敢,若说礼数,还请柱国恕我不周之礼,来这么些天了也没登门拜访,怎敢劳烦柱国来我家,倒是我家想下拜帖拜访柱国,多谢昨日为我爹解围。” “还要多谢亓官衙内出的主意,这才让那厮露出些马脚。” “这是我大宋之事,任谁看到都会横插一脚的,不必谢。” “你们在这半天谢什么呢?” “姑……公子你回来了!” “天老,我回了,这么久没见,您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如此英武。” “你啊,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嘴贫,净会讨老儿开心。”天管事慈爱的看着她,嘴角也忍不住笑意。 “远之,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该不会一会跟着我吧,要不怎么总是见到你呢。” “公子,这位可是衙内,不可无礼。”天管事像家里长辈对后辈的说教,怪她不懂事。 “是~亓官衙内,草民口无遮拦,还请衙内莫怪罪。”茯紫苏阴阳怪气的,只侧脸赔礼。 亓官书忙后退不受这礼,“天管事只是玩笑话,如此大礼,可别折煞我,回头又来捉弄我。”又对天管事道:“我们在汴京相识,早已是熟人,平日也不拘于这些繁文缛节,想说什么便是什么,天管事可莫要害我啊。” “是是,这天也不早了,眼看着要到午膳了,既是旧相识,不如亓官衙内还是留下用午膳吧。”天管事再次挽留。 他刚想说话,茯紫苏先开口替他回绝了,“不必了,衙内不喜宴会,便是此等家常便饭怕也是不习惯的,还是不要为难……” “既然!”他突然提高了嗓子,吓得他俩小哆嗦。 察觉自己失态,而后又柔声道,“既然天管事再三让我留下,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那就麻烦您了。” 什么毛病,吓我一跳……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家人感情堪忧 从进来的时候,茯紫苏就时不时的看着他,弄得亓官书挺不自在的,“看我作甚?” 茯紫苏咂着嘴,“你何时……犯病了?” 亓官书尴尬的笑着,“是不是被吓到了?我见你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样子,就是想看看你被吓一跳是不是也是不动声色的,可看不然。” “你什么时候跟惟吉一样,无聊。”她翻了个白眼,快步往前走了。 “别生气啊。”亓官书追上前去,“我告诉你今日发生的一切可好?” 还算你有眼力见儿。 “等用了膳再说。” “好。” 天家一家人从不在一处用膳,一是因天居正看不惯三个不省心的儿子坐在一处不是阴阳怪气的蛐蛐人,二便是新妇向他们抱怨夫君这儿那儿的不好,真是一块地养一窝人,没一个省心的,看着心烦。 不过对天墨卿自是不同,兰大娘子好求歹求说好只要在一个地儿,午膳都得在一处用。他们三人用膳那叫一个安静,若不是兰大娘子从中调剂,他们仿佛不在一般。 可经过昨日一闹,他们怕是又要冷战好几个月不得见面。 饭菜已上桌,却不见兰大娘子。 “夫人怎么没来?”茯紫苏还不知道他们刚见面便又闹翻的事。 “你忘了,我娘她等不到我爹可是不会用膳的。”天墨卿已经开始动筷了。 “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夫人还是和柱国公如此相敬如宾,也真是难得。”茯紫苏道。 “哼,正是因为不够恩爱,才相敬如宾。”他心里负气,说不得好话。 茯紫苏瞥眼看他,“你这嘴,不能说句好听的吗,连自己的……” 此时门外进来一人,是天墨卿的二哥哥,天玄歌,他右边的断眉甚是惹人眼,浑身散着嚣张气焰,身边陪着其妻孙云绮倒看着温婉贤惠。 天玄歌是个直性子,也直说了,“四弟在家里说这话,被父亲知道,不怕又挨一顿打吗?” 本来还挺悠闲想找点事的他,看见【熟人】茯紫苏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慌忙躲避,以为无人察觉。 其妻孙云绮拉着他的袖子,劝他少说话,却被他推开。 他看都没看二哥一眼,自顾自的说着,“二哥怕是早就在门口听着,想抓我的错处好讨父亲欢心吧,只不过可惜啊,父亲这几日忙得很,没空听你闲扯。” “你!” “这是有客人啊。”孙云绮忙着打破僵局,往前招呼。 “二嫂嫂。”茯紫苏起身揖礼,看了一眼天玄歌,并未道安。 仔细一看有些眼熟,“这不是——” “二嫂,苏合可是从小在这长大,与我更是连枝带叶,看来二哥待你也不是很好啊,没跟你说过以前的事,怎么这么久才认出她。”天墨卿冷不丁的又怼了她。 不过这么多年也是听习惯了,她并未不满,听他方才这话,孙云绮似是明白了,一双写满默契的眼神看着茯紫苏。 “二嫂嫂淑安,二嫂嫂入府时,苏合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二嫂嫂这么久没见我,不记得也不奇怪。”茯紫苏笑道。 “是啊,我们没说过几回话,怎么就走了,可是觉得二嫂哪里做的不周到,负气而去?”她眼睛一撇,方才没瞧见旁边还坐着一位帅气儿郎,“呦,这位也是苏合的朋友?生的如此俊俏,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这一家子的嘴,怎么都这么辣,我自己听了都臊得慌。 “在下——” 此时又进来一人,他满脸笑意,穿着一身白衣,“我就说二哥儿出去这么久怎么还没回,原是来四弟这儿了,瞧着这么热闹,可有我的份?” 他倒是不客气,一来便入座,冲着亓官书道:“这位郎君生的如此俊俏,气质不凡,想必是昨日父亲说的谏议大夫之子,亓官书?” “正是,想必这位便是柱国三子,天示澈?”亓官书作揖道。 他惊奇问道:“真是好生厉害,我才刚进屋,你就知道我是谁?” 亓官书笑道:“方才听天三哥儿叫惟吉四弟,惟吉唤他二哥儿,听闻长子性情寡淡,想是不会来的,这不就只有三哥儿了?” “这一会儿,我们兄弟四个全都被你琢磨透了,我们却还对你一无所知呢,我们岂不亏了,亓官衙内?”天玄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不与天墨卿坐一处。 亓官书摇手,“可别叫我衙内,叫我远之便可,我可不想靠谏议之子得名。” 茯紫苏道:“他啊没什么名气,同我一样,在汴京做点儿买卖,生意算可以,过得还算逍遥自在。” 天玄歌道:“自来士农工商,虽我朝历来不贬商贾,可吏商不免有人要说闲话,令尊在朝堂上也是说得上话的,远之兄为何要做商贾,日后若升了高官儿,便是多了一个可查的把柄啊。” 吏商,顾名思义便是官吏为商,自古说来都不是好事,但自古有之,他们大多都不会声张,是这名声是不好听,都已吃官家饭了,又私下挣百姓的钱,必有不少贪污敛财之嫌,若是传到官家耳中,必要严惩。 “我如今已然不当官,何来吏商一说,若他们觉得我利用家父职权,公款私用,或家父借我的手谋私利,那便随他们去吧,我问心无愧。”亓官书如今无官一身轻松,虽然他答应官家的事,至今没有头绪,可想来官家也不会为难他。 “你还当过官儿啊,什么官儿?说来听听。”天示澈好奇问道。 “惭愧,不过是个小小州知县,没什么好说的。”亓官书道。 “知县?”茯紫苏低语。 “不对啊,我听说当年殿试,远之兄可是甚得官家喜爱,怎的未得官家器重就做了个知县,这不似官家历来用人风格啊。” 不止天玄歌觉得奇怪,当年听到此旨意之人都会有此疑问,也无处问。 还是第一次听说甲十名的榜首会被派到小地方做知县的,永宁州离边境说来并不远,派到那种地方,与被贬无异。 “揣度官家之心可是大不敬。”亓官书嘴上虽带着笑,可眼睛里却是散发着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平日从不摆脸色,没想到他生起气来也是如此威严,如此可怖。 这感觉却是一瞬而过,亓官书片刻便大笑起来,“方才只是开了个玩笑,各位莫怪啊。” “怎么说着说着谈起他来了,说说今日坊间谈论之事吧,我甚是好奇你家抓的人到底是?” “自然是你们听说的那版了,夜隔——”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小番邦无体统 “来人啊,有贼!” “府内进贼了!”仆人拿着锣鼓开始敲打。 很快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出来了,唯独少了亓官廉和亓官书父子二人。 “你们去这边,你们去那边,你们把大门和后门都给看住堵死了,别让任何人出去,遇到可疑的,别废话绑了就是,剩下的人跟我出去。”管事安会安排利索,让一人拿着粗大麻绳和麻袋,马上带着其余仆人出了门。 似是有方向可寻,安会带着数人穿过后门的巷子,便停住了。 正巧有四五个带着铁面具,在四周蹲着,十分可疑。 “来人是谁?在谏议府附近是想对我府为非作歹?” 他们凑到一处,不知说的什么话,没有一句听得懂,怕是金国来的。 不过看得出他们并无防备,连贴身武器都未携带。 前头一人手往后拿,怕是要动手,安会马上冲上前去,挥拳而出,正正打到他要动手的右肘,第一个趴下了。 “你们这些鞑子武功如此不济,竟还妄想一统大业?呀——” 没过个几招,这四五个鞑子便全都被打趴下了,被绑在了一处,带回了亓官府。 “哥儿,这几个人武功都不高,我还没松动筋骨呢,他们就不行了,从发现被绑回府,一句话也没说过,不对,是说过几句,怕是他们金国话,可难听了,我都——” “你们这些蛮夷子竟说我们女真语难听,果然是蛮夷,你们中原话才是难听。” “不是,我说的难听不是难听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诶~我们中原话怎么难听了,难听你们还学,还,还说——” “你们真是金国派来的?” “当然,我们不像吗?” “你等故意被擒是何目的?是想栽赃陷害?” “你这就,太侮辱人了!分明是你们二话不说打了我们,还敢绑我们,快快放了我们,若不然我们皇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皇子?哪个皇子?” “当我傻吗,我当然不会说了!” “哥儿,这几个人看着……傻笨笨的,脑子也不太灵光,我看还真不是刺客暗探,我看要不要先把他们放……谁!”安会听到屋檐上有动静。 “护着他们,别被灭口了。” 几支箭飞射而来,安会拿起刀挡在他们身前都被尽数打掉,来人见没有成功,失了机会,便都撤离了。 “安会,穷寇莫追,小心又是调虎离山。” “是。” 亓官书捡起箭头,制式有些眼熟,箭镞上的卡扣,是金国特有的箭,还有这图腾。 玄鸟。 …………………… 来远驿。 金国皇族的郑王,金国首领的九弟,完颜讹鲁正看着从坊间鬼市上买来的街市舆图,正发愁怎么才能弄到整个临安的舆图,可哪儿都寻遍了就是没个出处,就像跟他作对似的。 “沈王,官家那边派了个天使要见皇子。”手下进来禀报。 完颜讹鲁还在专心探究着这片舆图,“皇子?哪来的什么皇子,他们从哪得到的消息。” “这里都是宋人的天下,我们来这么些天,他们恐怕早就调查到我们的底细了。” 完颜讹鲁锋利的眼神盯着门外,“我们的底细是他们想查就能查到的吗,去会会他们。” 院子里站着四排禁卫军,跟着天使在等着。 烈日当头,使臣却迟迟未到,连天使都未让进到厅堂,跟着在太阳底下晒着,他还从未有过此种待遇,可把他气的,着实给他们个下马威。 后头站着的军官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的这么久还未到,都快两刻钟了,当真是不把我大宋放在眼里。” 又过了一会,完颜讹鲁才到,径直路过他,站到他前面,“你就是天使?这名儿可真奇怪。” 天使忍着气,僵硬的笑着道:“这可不是名儿,奴婢是官家的人,自然要叫此称谓,这位便是三皇子?” “这位可是郑王,你——” 完颜讹鲁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你们从哪儿道听途说的什么三皇子,我金国可从来没什么三皇子这个人。” “奴婢眼拙,不知是郑王,昨夜有几位贵客莅临谏议府,谏议觉得自家府邸太小容不下这几位金国来的客人,便请他们去大理寺吃了几碗茶,这一高兴便什么都说了,来啊。”天使手一挥,便从队伍里架出那四五个人来了。 正是昨夜被绑的称作刺客的鞑子,鼻青脸肿的,身上还有不少伤。 完颜讹鲁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不过看到这几个被绑的人,却又放松大笑,“天使可真会开玩笑,这随便穿着我们金国的衣服,便是我们金国的人了?我若换上你的衣服,那我岂不是也能当天使了。” 在场的宋军听了他这番话,全都憋着笑。 小小番邦来的果然不识大统。 “这话的意思是奴婢血口喷人,栽赃陷害,使其屈打成招了?郑王可看清楚了,他们说的可都是金国之语,我大宋可学不会此等......天语。” 最前头被绑着的人对完颜讹鲁说了一大堆的话,他马上便怒了,狠狠地踢了他一脚,随即又变脸笑着对天使说道:“这是我另一族部落的混子,也不知怎么办事的,竟闯到大人的府上了,真是跟什么样的首领,出什么样的奴才,都是一样的【矬货】。” 他加重的语气,也是暗有所指,果然宋军听到这矬字之时脸色一变,心里发怒,也只能面不改色听着。 “既然是你们的人,那人我就放这儿了,还请郑王告诉你们的部落首领,没事儿莫要到别家府上串门儿,这儿可不比你们的草原山丘哪儿都能去,我们大宋地大物博规矩自然比你们多,若是触犯了律法,便是王子犯法也是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们的外来使臣,若是让我大宋子民知道你们金国来我们这儿不守规矩,逍遥法外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天使憋着气说了这一大堆话,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懂他说的意思。 “你!” 天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马上楫礼微笑说道:“郑王若是无事,奴婢便先回宫复命去了,告辞。”说完便冷着个脸带着一队人马走了。 “郑王,他这分明是明嘲暗讽我们金国不如他们宋——” “要你说!那小子人呢!” “从我们入临安后一直没见他人,这,我也不知道......” “没用的废物!”他又要一脚踹他。 “不过我听说,他身边一直跟着的猫没了,是他最喜爱之物,他的手下最近都在找猫呢,哈哈哈哈。”想想都忍不住笑。 “果然是个没用的,为了只猫大费周章。”完颜讹鲁鄙夷地冷哼。 “先恭喜郑王又少了个对手。”手下拍着他的马屁。 “我对王位可没什么兴趣,就怕宝座落入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人手里,那我金国不就完了,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郑王放心,只要不是在皇宫,动手还不是轻而易举,此战必胜。” 阿极烈,这次我定让你永不翻身。 第一百四十四章 金国三大部落 “这么说是他们内部不合了?”茯紫苏猜测。 亓官书点头,“我听着像是这么回事,他们似是不是很喜欢那个三皇子,一度不肯承认这个人,若是能找到这个人从中击破……” “谈何容易,他们自己人都找不到的人,我们?”天墨卿道。 “诶?”茯紫苏突然想起来,下意识抓住左边人的胳膊,发现是亓官书,瞬间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她的手,觉得有些逾矩,又马上松开了,又回归正题,“我们可以去找那只猫啊。” “对啊,我们见过那只猫的丹青,是一只花纹很独特的猫,应该不难找。”亓官书道。 “正因为奇特,才更惹人眼,若是被有心之人逮到,那可难说啊。” “说不定呢?”亓官书在思量着什么。 嗯? 他对他俩使着眼色,虽不是很懂他的意思,在场还有外人在也不好问什么,似懂非懂的确认眼神。 他们听了半天,也不知他们怎么突然说到猫了,“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猫?” 茯紫苏笑道:“嫂嫂,四哥儿这是觉得孤单,先前在汴京跟我府上的猫玩儿的好,经常把它带回家,这一下子没了它,不习惯,故,想聘只猫来养呢。” “以为你们说什么这么神秘,原来是聘猫啊,改日我选个黄道吉日……四弟,你若是觉得孤单,还不如早些找个心仪之人,早日成家啊,你这么拖着……”孙云绮正说着,被天玄歌在桌底踩了一脚,还心大的对他说,“嘶~你踩我作甚,我说的不对吗?他这么等着……” 突然反应过来为何踩自己了,她看了一眼正在发呆的茯紫苏,定是没听见,又改口道:“聘猫是好事儿,也能想找个活物陪着,挺好的。” “四弟刚回来,其他的事不急,慢慢来,是吧二哥儿。”天示澈道。 “他的事可不归我管,在这呆这么久,小心沾染霉气,都回吧。”天玄歌起身拉着孙云绮走了。 “四弟,我走了,你也别跟父亲太赌气了,近些年他脾气确实不太好,又故来好面子,给个台阶便下了吧,别十天半个月不说话的,寒了家人的心。” “还不快走。”天玄歌在门外催促。 “我的话你要记着点。”天示澈叮嘱完他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惺惺作态。”天墨卿呢喃了一句。 茯紫苏毫不留情的朝他的后脑勺拍去。 “嘶——你作甚!” “你跟你爹耍点脾气也就算了,兄弟之间好好关心你,你冷言冷语的,这算怎么回事,毫无长幼尊卑的礼貌。” “长幼尊卑那是父慈子才孝,兄爱弟才亲,你不是也——”他沉了口气,“自从你走后……你怎会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茯紫苏知道他想说什么,旧事也不想再提,“我不是你,自不能以你的角度事事想清楚,若真如你所说他们是惺惺作态,那你也该做个表面恭顺的样子,若他们日后背刺你,你当如何?”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虽是个外人,但今日多少也看了些,他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跟你一样,心直口快又好面,自家兄弟不会当真反目,说开了就好了。” “知道是外人,便不该说这么多。” 亓官书举着手示弱,“行,我错了,是我多嘴。” 沉默了片刻,茯紫苏想起方才说的事,“咱们不是还有正事吗,你刚才使着眼色是何意?” “这事儿早晚不好说,得入夜了才知道。” 这么神秘? ……………… “我们的人被抓了?”完颜阿极烈带着银色鸟纹面具不以示人,听着嗓音,也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子。 “是,派去的五个昨晚未回,方才苍狼那边派人来信,大概说的就是这么回事。”下属喝罕叻也带着面具。 不可能,以我们玄鸟的实力,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抓。 “信呢?”完颜阿极烈问道。 “主人还是别看好吧。”喝罕叻为难说道。 “拿来。”完颜阿极烈伸手。 “是。”喝罕叻递到他手中。 他拿过信,就知道一张纸有一半的话都是来骂他辱他的,早就习惯了,看到最后,他眉眼一皱,事觉不妙。 “昨晚派去的当真是我们玄鸟?”他道。 “这……请主人恕罪,昨晚本来已经分好人了,可到了时辰,却迟迟不见人,正好……” “正好什么?” “正好犬封到我们这儿,说是可汗找的最精明能干的人派给我们用的,所以我就没多想派他们去了。”喝罕叻心虚说道。 完颜阿极烈一听便知是苍狼部的阴谋,“你糊涂啊,可汗从来不管我们玄鸟做事,怎么会派人给我们支使,犬封比苍狼还要阴险狡诈,他们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若是被苍狼那边挑唆,陷玄鸟族于不义,你怎的如此轻率!” 金国有三大部落,第一部落为玄鸟,擅长出谋划策,多出军师,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 第二部落为苍狼,论力气和拳脚都是一等一的,可论计谋却比不上玄鸟,所以经常吃瘪。 第三部落为犬封,见风使舵,多出卧底,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多由其完成,不甘就做这么点事,能力又不足,经常坏事却又把错推到其他两族头上。 至于谁来背这个锅,自然是看哪边势力弱,便栽赃给谁,又或看苍狼和玄鸟哪边聪明嘴快便能反败为胜了。 可汗也是从来不干涉这种事,让他们自己解决,使得他们越来越肆无忌惮。 喝罕叻知道事情严重,马上跪下请罪,“主人,我错了,我是看主人这些天都在忙着找剌罕努,人都变憔悴了,我也是着急啊,这才犯了大错,请主人赐鞭刑责罚于我!” “事情既已发生,便该想解决之策,起来。”完颜阿极烈道。 “是。” “苍狼恐怕已经想好了怎么在可汗面前编排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必须先发制人,我们换个装扮,这次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小心行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月奕君绝不简单 正直五更天,街上人都没了影,只有曹街石桥口一带的无名路,过了东拐西拐的小路,有个硕大的石匾【十街翻腾】,各种小摊商贩,奇异怪状的东西都摆了出来,平常没有渠道买到的东西,在这儿都能找到。 这儿便是鬼市,只要价钱合适,没有买不到的货,没有办不到的事儿。 三人早就在茶肆等着了,茯紫苏打着哈切,困意满满,“你确定这儿能找到那只猫?” 天墨卿也是两眼泛红,喝着烈酒解困,“你胆子可真大,来这儿找猫,大费周章。” “我探到消息,近来有金人频繁出没鬼市,定有不轨之心。”亓官书道。 “你从哪得知的?” 他道:“我自然有我的耳目,这儿有没有那条猫的线索我不知,可金人的线索必是有的,找猫那是顺便的事。” 那只猫这么奇特,茯紫苏也想亲眼见见世间是否真有此猫,若真丢了也是条生命,“不行,猫和金人我们都要找到,从哪儿开始?” “再等会儿。” “等什么?” “等……诶,这儿呢!”亓官书超前面招手。 他们往前看,最显眼的便是带着鸟面具的人。 他走了过来,摘下面具,是老朋友。 这不是月奕君吗?话说好久都没看到他了,竟然也来了临安。 “延卿,你怎么跟这儿来了?还带着这个面具,都没认出你。”茯紫苏道。 “临安是我的地盘,你们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尽地主之谊,给。”月奕君从腰间解下一个麻布袋子,拿出三个一模一样的面具。 “这是做什么?”他们把玩这莫名来的面具。 “不知道了吧,附耳过来。”月奕君神秘兮兮的,不让别人听见。 他们凑在一堆听着这个秘密。 原来他从前几日便开始着手调查关于金国那个神秘的三皇子,东凑西凑的消息凑到一起得出这么一个猜测。 之所以金人都不承认这个三皇子,是因可汗从小就没管过他,他们自然也就不看重他,可汗也从未当众宣布三皇子这个封号,只有他带领的部落才会如此称呼。 “他身世说来也可怜,他的母亲贵为女真一族部落之一的叶赫那拉氏,听闻年轻时是个大美人儿,这才被选中献给可汗,进入后宫却并不得宠,例俸和吃住同粗使丫头没什么不同,刚到他及笄后便死了,说来也怪,叶赫那拉氏死后他便得到重用,立马当上了玄鸟族的特勤,其他两族一直觉得他不是凭本事当上的官儿,这才看不起他。” “那他过得比我们还惨啊。”茯紫苏嘟囔一句。 “他就算再惨,也是金国首领的儿子。”月奕君道。 “我说说嘛,那和这个面具有何干系?”茯紫苏看着面具除了做工精细些,也没什么不同。 “这个我跟你说可了不得了,我……”他欲言又止,“我可不能告诉你怎么得来的,但这个面具可是玄鸟特勤戴的,凭此面具能引他上钩也说不定呢。” “你这情报不去枢密院机速房做事真真是可惜了。” 所谓枢密院机速房,能在这儿做事的都是个顶个的厉害,他们主要负责对外情报,收集和分析外邦政治,军要,经济等通过暗杀,招募外寮的手段深入敌国内部搜集情报。 他们干的都是最危险的活,一个不小心便要身首异处,若遇上心肠歹毒的敌军便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故这种活朝廷没多少人干,像月奕君这种不要钱又消息灵通的才干世间少有啊。 “我这么有钱何必受这份累,枢密院……俸禄这么少,喝杯酒都不够的,不说了,说说这个吧。”月奕君看着鸟面具。 茯紫苏猜测道:“你要我们带上这个面具,去引出金国三皇子?” “多容易,只要带上面具,装扮好,在鬼市晃晃。” “我不同意!”茯紫苏第一个反对。 “我也不同意!”亓官书紧接着说。 “这多危险啊,我们都不知道对方虚实,万一真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打不过怎么办?他们使阴招给我们一锅端就完了。”茯紫苏连连摇头,这说不上计划的计划,也太冒险了。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们身处险境的。”月奕君认真说道。 “这……”茯紫苏犹豫着。 “若是有线索,官府有重金奖赏。”月奕君用钱财诱惑之。 说起钱的事,茯紫苏可就不困了。 “当真?!”她两眼突然有神,提起了兴致。 看她这见钱眼开的表情,他们都被逗笑了。 她一个白眼扫了过去,顺势拿起面具戴好,“到时候有赏金可别跟我抢啊。” “这就走了?还没分配方位呢。” “分配什么分配,等你分好人都没了,我去正西,等到天明鬼市就散了,你们看好时辰,天亮在这集合。”茯紫苏说完往里走了。 “你有派人跟着她吗?” “什么人啊,不需要,我在鬼市碰到过金人,每次就派两三个人,看着武功也不怎么样,一打听是来找舆图的,他们穿的这么显眼,一看便是没有经验的金人,我们怎么会给他们,自然说没有了,那掌柜还算聪明,给了他们假的舆图混弄过去了,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说不定现在还在找人研究呢。”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细节之事?”天墨卿起疑。 他接着说道:“便连金国内部之事都能知晓得一清二楚。” 月奕君神情有些躲闪,“我自然有我的眼线,这行的规矩就是这样,不便透露来历。” 天墨卿接着问道:“我记得之前在蹴鞠会上你说你是前任观察使,为何突然罢官?官家就这么放你离开了?既已卸任为何管朝廷的事?” 回想起之前的蹴鞠用的一大亩地,说是月奕君的私人田产,若是没有私人关系,官府怎么可能批的下来。 一连三问,不禁让月奕君心底直冒冷汗,一瞬的戒备之心的眼看着他,随即消散。 看来他也是有杀手锏的人,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第一百四十六章 鬼市有求必应 见气氛凝固,亓官书拿起面具动身,道:“时辰真的不早了,再磨蹭天可就亮了,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 天也的确不早了,虽说天气入寒,天亮的慢,可鬼市过了时辰也是要撤离的。 天墨卿也起身拿起面具,满肚子怀疑其身份来历,也不得多问什么。 另一边茯紫苏已经开始逛起来了,反正只要在这里光明正大的走,知道此面具的定会来找自己的。 先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好地方,这儿古怪玩意儿这么多,阿允定会喜欢的,不如找个新奇的店铺,回头带她来,也路可寻。 【有求必应】偌大个招牌挂在外头。 【凡有求者,皆可应是】 “这名头起的真响亮,去看看。” 进去后,四处燃着烛火,两排都站满石俑,对着门的正前方有一宝座,像是主人家坐的,却不见掌柜,“掌柜在何处?” 此时从里面进来一位长相奇怪的郎君,邹疏。 他全身通白,尤其那张脸跟死了三天似的惨白,一处嘴角被利刃划伤的旧疤深深的挂在他脸上,既阴森又可怖,烛火忽闪忽闪的照着,更叫人慎得慌。 “这位郎君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邹疏的嗓音也同他人一样,阴沉沙哑,根本不像个人。 茯紫苏咽了咽口水,瞥着周围,说话也变结巴了,“自,自然,我见你外头的招牌甚是有趣,有求必应,怎么个必应法?” 邹疏道:“自是求什么得什么,郎君想求什么,写在一旁的纸上,我会按照所求之事,开个合适的价格。” 茯紫苏听着这声音暗暗地打了个哆嗦,“不急,我想见你家东家,他在何处?” “我们东家不轻易示人,郎君若只是想见他,请到别处去吧。”邹疏道。 “我有大单子,需见过你家东家才知道能不能办。” 邹疏将她扫了一眼,转身便要回内堂,“鬼市虽是不入市井之地,可叛国之事,我们是不会做的。” 没想到这么一诈,便诈出点线索了。 “这么说你见过我们了?” 先前金人那几批不同地方的舆图便是从这儿拿走的,来买舆图的人,装扮一看便是外邦来的,最近来的外邦只有金人,他们的装扮也是和金人的相似,买这么多舆图定是攻城用,他只能谎称这么多货暂时拿不出来,连夜让画了特质舆图,真假参半,他们看的时候兴许不会发现什么问题,等真正用上,那些重要的线路定是找不到的。 就是笃定了即使他们后来知道这舆图是假货,也不敢来闹事。 邹疏笑道:“之前的货你们可是对过的,出了门,我们有求必应概不负责,这儿是鬼市,鱼龙混杂,半路被掉包也不出奇,若你们想因上次的事来找我们麻烦,我这儿也是不是吃素的。” 茯紫苏看着两排的石俑,比她人还要高半个身子,这压力让人喘不上气,就怕有机关变成活石俑就完了。 “怎么着,在你们这儿花了重金,收了钱不办事,有求必应是这么做人的吗?” 声音从后方传出,茯紫苏听着有些耳熟,好像就在嘴边了,却想不起来。 “这位郎君……来过我们这儿吗?”邹疏对此人的面貌没有一点印象。 “我家主人三日前来让你们杀的人怎么还活着,这事儿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完颜阿极烈站在门口,朝里喊道。 “三日前?”邹疏回想着。 有些记忆,三日前也是差不多这个时辰,在这单之后,来了几个愚笨不堪的金人,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出去办事的杀手的确还没回来过,按理说那个商贾没有半点武力,不该这么难对付,三日了还没回来禀报。 “想是他还没回来,你家主人不是说他这几日要出远门做生意,出了家门找一个人可就难了。”邹疏道。 “那你们有求必应也是浪得虚名,招牌打得如此响亮,也是个虚幌子,退钱!”他走到了茯紫苏前面,朝着邹疏要定金。 “郎君还不知道我们的规矩吗,定金离手概不退回,若是我方过错,也是交付定金之人来,不入第三人之手,若要退定金,且等杀手回了,再让你家主人来。”邹疏道。 完颜阿极烈思考着他说的话,“要是杀手反被杀,我的钱不就要不回了?” “自然,杀手以身殉职,自然是要给体恤的。”他说的非常轻松。 在这一行当,出任务回不来也是正常,做杀手多半是无牵无挂,这么说也只是为了多捞些钱罢了。 “自然?那你们这是霸王条款啊,我要告你们!” “郎君想告便告吧,前提是你也得有这胆子告。” “你!”他一气之下气了一下,转身看到了带着鸟面具的人,愣住了。 阿极?没想到这么巧。 “这面具从哪得来的?不会也是这儿。” 看来他知道这面具的来历,难不成是与金人有何关联? 她压低了声音,“你知道这面具?” “自然。”完颜阿极烈想观察着她的眼神,灯下昏暗,没看出什么。 “此处不适合谈话,不如我们出去细聊。” 他们出了有求必应,没有方向的往前走。 “郎君是哪里人?”茯紫苏问道。 “自然是临安人。”完颜阿极烈道。 先前一身外邦打扮,现在却说是临安人,还认识这个面具,他该不会是金人吧? “方才在里头听郎君是为来这儿雇凶杀人,是与那怨主结下何仇,非要杀之?”茯紫苏问道。 那天在门口跟踪苍狼,无意间听到此事,他自然不太清楚,“自是化解不了的恩怨,我可不是跟你说这事的,说说你这面具吧。” “这……来历我不便细说,不过你为何一直追问带着面具的事。” “你若不告诉我,我怎能告诉你,你若与他们是一伙儿的,那我岂不是……狼入虎口。” 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形容自己的。 “看来你与他们结了不小的仇怨啊。” “你说他们?看来你也不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也是听你的口音和装扮也不像。” 这么说他应该是与金人是有关系的,不然怎能知道这么清楚。 “我看你的口音……说是临安人,怎么听着倒像是——” “我的确不是临安人,身在江湖隐瞒身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何况还是在鬼市。” “郎君说的是,在下唐突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金人果真要造反 突然迎面一个身穿破烂,全身脏兮兮的乞丐撞到了完颜阿极烈。 乞丐低着头,连连道歉。 他嫌弃的捂着鼻,乞丐周身一股厌恶之气,他拍着被乞丐碰过的地方,一摸腰间,发现少了个东西。 “不好,有贼!那乞儿……”他转身便追去抓贼去了。 我追是不追? 茯紫苏犹豫了片刻,马上追了上去。 她见前面都是人,便一跃上了房檐,一路追着乞丐进了巷子,这才跳了下去。继续追着他。 “贼人站住!”茯紫苏喊了一声。 乞丐把旁边的竹子全都撂倒,挡住了她的去路。 狭小的道路被阻挡,只得到另一边了,正巧完颜阿极烈也刚赶到这里。 “他去里面了,我们分头追。” 他拦住了她,“要不算了,巷子又黑又窄,万一是想引我们过去,一网打尽呢。” “那招文袋对你很重要吧,方才被偷了,我见你甚是紧张,别多说了,再不追就真的找不到了。”茯紫苏给累的都忘记压嗓子。 这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不见了。 “不好!”他惊呼一声,马上赶到她追去的方位。 只一会儿,便没了人影,只剩下地上一团杂乱的脚印。 刚才那乞丐身上的味道…… 颉必廿! “土敦,人给抓来了。”犬封押着茯紫苏,低垂着头,已经被迷晕了。 颉必廿上前半蹲着,看着带着面具的人,不用摘下便知道抓错了人,他气的闭上了眼,怒道:“笨蛋,不是他!那家伙在草原这么久,他的身形还能认错?” “这,他平常都是带着面具,跟这个一模一样,我们这才……” “看来他早就已经起疑,找了个替身等着我们上钩。” “这个人我们怎么处理?” “关押起来,再有任何闪失,拿你们是问。” “是。” 颉必廿赶忙写好信纸,告知完颜讹鲁,问询下一步计划该如何行事。 飞鸽刚飞出,在营地一里外,完颜阿极烈已经快马回来了。 四处都是颉必廿的人,必须小心行事。 他庆幸,幸好之前已经知道可汗让人派了另一小批人马在百里外的城郊树林另作他用,只是没想到会让颉必廿这个小人领队,若不是他常年燃着香料,也不会这么快就露馅。 偏僻的营地帐篷里,茯紫苏已然被捆在木桩上,绑她的人刚走,她便偷摸着睁开了眼。 幸好夜隔被那黑衣人给打伤,身子虚了点,鼻窒复发,没有吸入毒气,要不然吸入软筋散,我如今只怕是废人了。 她手一直在后面解着绳,没一会便解开了。 叔父这独门解绳手法真真是妙绝,无论何种绑法都能解开,若还能碰到他老人家,定要再讨几招独门武艺。 她拿下发簪,在帐篷的后面刺了个小缝,见门口有两人守着,四处都是守卫巡逻。 再等等吧,他们也不能一直在这块儿晃晃悠悠吧。 距鬼市到这儿约摸是有两个时辰,此地应该差不多已经过了临安,马车上坎坷不平,金人应该是哪个山头落的脚。 看来他们真是想要造反。 也不指望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了,金人私自在山林搭建营地已然是铁证,小命要紧,我得尽快逃离。 已经有半刻没有看见巡卫,她趁此时划破了帐篷,从缝里溜了出去,平明逃窜躲进了丛林中。 一刻过后,又一队巡卫开始在这片巡逻。 上个巡逻的好像在附近走了半个时辰,每隔一刻便会来换岗,那还要蹲半个时辰,这得要老命了。 此时一个巡卫低着头行礼,“土敦有令,让你们速去主营地集合,有要事要办。” 他们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带队走了。 随后他马上掏出迷针,手一挥刺向门口两个守卫晕了过去。 “苏合。”完颜阿极烈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里头昏暗,并无人的迹象,只看见有个破裂的口子。 她应该是从缝中逃出去了,不过外头一直有巡卫,她是怎么逃的? 他从那个缝中钻了出去,四处查看,也没发现踪迹。 “阿极,阿极!”茯紫苏用极小的声音叫着他。 他寻着声往前,快靠近了她才探出头。 “你怎么——”两人同时开口。 “此地不宜久留,快跑。”说完他领着她往前跑一直没停。 到半山腰之时,他们听见起码有一队人马往他们这儿赶。 完颜阿极烈拉着她,走进茂盛的草丛中,叮嘱她,“躲起来,别被他们发现了。” “你呢?”茯紫苏见他还站着,似是不打算躲着。 “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他们人这么多,太危险了,一旦被抓住……” “我不会有事的,分开跑总比一起被抓住的好,把面具给我。”完颜阿极烈伸着手。 他说的有理,总得有个人回去报信吧。 她犹豫片刻便给了他,“小心,切勿被抓住。” 他带上面具,笑道:“明夜在今天碰面的老地方见。” 说完他迅速跑开去引开人马。 见着逃跑的身影,果然全都去追他一人。 对不起,阿极,你可千万要平安逃出来,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