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启示录》 关于更新 很长时间没有更新,实在是抱歉。 原因是因为,以前头脑一热开了头,往后却越写越坑,结果难以继续。 都说网络小说的读者就图个爽,逻辑什么的都去那个吧。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能太浪。 爽是要的,文以载道的原则不能放下。 虽然是很拙劣的故事,我既然开了头,起码要对得起自己,认认真真结个尾。 所以我冷静下来,列了详细的提纲,尽量安排了人物和情节,努力往能自圆其说上靠。 根据提纲大致是: 前传:《深渊怒吼》,尚有数万字未上传,两个月内开始稳定上传。 第一部:《沙城之火》,背景美国盐湖城,奥克兰。 第二部:《桃都之月》,背景日本。 第三部第四部《伊甸之河》(西非)或者《鬼面天使》(俄罗斯),顺序未定。情节提纲还没列到这里,所以只有题目。 胃口很大,路途遥远。 ... 一些关于作品背景的解释 关于一些背景设定,作者先解释一下。但是更多的谜团需要在情节的发展中揭开。 注意:以下内容为服务作品需要而杜撰的伪科学,切勿当真。 1、洪水灭世 一万多年前的灭世大洪水普遍存在于世界各地的神话中,本文即以此为背景,讲述万年前与万年后机械生命与异能者之间的两场战争。 双方实际上都是远古科技的产物,是最尖端的生命科学和人工智能融合后发展出的两条不同的道路。 2、科技进步 在本文的设定中,人类二十世纪的科技爆发是由于对机械生命的研究。大洪水之后残存的机器人被深埋,然而十九世纪后期,电被发现和广泛运用,人类的无线电通讯惊扰了它们。机械生命苏醒,在带来麻烦的同时也给了人类研究它们的机会,因而加速了科技进步。 3、古董汽车 在本文的设定中,并不是万年前的汽车像现代的汽车,而是因为现代汽车就源于上一代科技的遗存。以卡尔本茨为代表的亚当血裔科学家们,从最初的仿制内燃机开始,一步步学到了……怎么造汽车…… 4、亚当血裔 关于异能者,本书的解释是,一些人的基因非常特殊,他们的体内可以产生特殊的糖蛋白,它们产生的能量以特殊的方式释放出来,在一定范围内造成的影响超出了当下科学水平的理解限度。至于为什么叫亚当血裔,和一颗叫“依玛”的星球有关。悄悄提示一句,依玛是希伯来文中“母亲”的意思。其他不提。 【就解释这些吧!】 ... 感谢一休的书评 首先感谢一休阅读拙作并撰写了书评。 对于本书,我想再作一些解释。(我认为一本好书不应该再另外解释什么,一切在书里。但是显然我没有做到这一点) 《机械启示录》作者在2014年开坑,当时心血来潮写了个比现在这个还差的开头……然后就写不下去了。这是很多新书作者遇到的问题,错把写作冲动当成了写作天赋。 两年之后的现在,《机械启示录》改头换面卷土重来,好歹算有了勉强支撑世界观的逻辑系统,和保证剧情发展的提纲。 本书发布八万多字,前传《深渊怒吼》占七万,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不过我想说,前传很长,说明正文更长。 至于前传内容,作为新写手,我的组织能力显然不到位。 我的本意是,前传中在远古、美国、中国、异世界“新世界之门”发生的种种,都有着内在的关联,而主角的任务,就是在剧情发展中将它们串联起来,组建成一个完整的世界。因此我不是要写双主线,第零幕只是挖了个坑,要主角亲自去填的。 至于前传中的人物,诺亚、谢尔曼、亚伯拉罕、郊狼(没死后面有重头戏)等等,我觉得他们都属于穷途末路的孤胆英雄这个类型,企图冲破命运却注定失败。因此我不打算一笔带过,而是要浓墨重彩地渲染他们……当然最浓墨重彩的还是主角,他背负着最深沉的宿命。 。 。 ps,主角不是**oss。 最后再次感谢一休。 ... 考试 对不起要考试(⊙o⊙)高数英语 ... 第零幕 灭绝 -12770年,冬至日,夜。 这天晚上没有月光。凛冽的寒风啸叫着席卷大地,向每一个在冬夜里瑟瑟发抖的可怜生命炫耀自己的力量。 谢尔曼独自站在楼顶天台的边缘,如同站在世界的尽头,再往前就是无尽的深渊。 狂风在他面前也不敢逞强斗狠,只是讨好地一下一下翻动他黑色的长风衣。 风中不时夹杂着一缕暖意——带着柴油气味的暖意。 从楼顶看向脚下,本应高大坚实的围墙细得那么脆弱,只能无力地拥着这栋孤独的大楼,如将要冻僵的少年颈上的围巾。 围墙外,死寂的阵地如黑色花瓣般环绕。谢尔曼知道,此刻他的士兵们正紧握武器,准备着迎接一场血染的祭典。 大楼背靠大海,黑色的潮水不断拍打着堤岸,一波又一波,不知疲倦。 但是谢尔曼听不见潮声,潮声被远处含糊不清的轰鸣掩盖。 在更远的地方,浩瀚如海的白光淹没了地平线,映亮了深夜的天空,那是无数车灯。各式各样的汽车,在引擎的喘息声中等待,如同狼群围住一只羊羔。它们将灯光全部打开,那么多,那么亮,连缀在一起,汇成无边的海洋,仿佛随时都可以无地吞没中央的这座孤岛。 “你们还在等什么?”谢尔曼自言自语。 他深吸一口烟,再长长地吐出。 轻烟在空中变幻,模拟出北风狰狞的面容。 “总统,”秘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飞船已预备发射,请立即登船。” “我记得我已经让你取消发射了。”谢尔曼神色一冷,已经极低的气温似乎又下降了一些。 “登上飞船逃生,生还率0.1%;其他情况,0%,”秘书面无表情,“在任何情况下,地球幸免率0%。从尽量减少损失这方面看,登船逃生是最佳选择。” “减少损失?”谢尔曼冷笑,“丧失我的荣耀和尊严,比丧命严重的多。” “它们不包括在我的计算中,”秘书仍旧面无表情,“请立即登船,先生。” “我这一生都处于战争中,”谢尔曼弹落一截烟灰,移开了话题,“我刚出生时,人类正和依玛人打的不可开交,而我的父母满腔热血地加入了政府军,热血埋葬了我的父母,也埋葬了我的童年。长大后我成为反抗军的领袖,致力于推翻那只趁火打劫的垃圾,既是为了上百亿受压迫的人民,也是为了……我的父母。” “胜利那天我站在整座城市的废墟上,立志要铸就一个新世界。”谢尔曼灰白的发丝在风中舞动,每一缕都藏着他积蓄半生的自尊、骄傲、威严……还有悲凉。 他忽然沉默了,他想到了那些被巨炮炸成齑粉的房屋,那些被机枪扫射成碎片的士兵,还有那些被钢铁的巨足无情碾压的孩子们。 “如今……我不仅没有给他们自由、幸福与和平,甚至连他们的生命……”谢尔曼有些哽咽,空气仿佛也心痛地轻颤了一下。 “这完全不是您的错,先生,”一直安静当听众的秘书忽然说,“您也是受害者。” l l “云端,为什么还不去?战场在等待着你。”暗金色的王座上,眉目清秀的年轻人缓缓发问,可惧的寒气从他身上源源散发出来,偶然闯入的风被凝成细霜。 “我的中央处理器总是让我迟疑,我的主人,”王座前极开阔的大殿内,高达十五米的巨型机器人雄伟屹立,巨大的钢铁身躯几乎将殿堂填满,“它总是质问我,征服和毁灭有什么意义?” “你……怎么说?”年轻人剑眉微挑。 “执行主人的命令就是全部的意义。”云端微微躬身,向脚边渺小的人类表达自己的敬意。 “然后呢?” “它不认可我的回答。” 轰!年轻人无比愤怒地拍案而起,他一击之下,金属的王座竟然向侧面深深塌陷下去,王座上基部精细的花纹扭曲如鬼脸。 “你是在拒绝我!”少年压抑着低吼,似乎是有形的严酷威压如潮水般蔓延开来。 “我承认是这样,”云端更谦卑地弯下腰,“但是这不会影响我对您的忠诚,我的主人。” 年轻人冷笑,他伸出一只手:“我不需要这样的忠诚。我将收回对你的恩赐!” 刺眼的白光从云端胸口射出,连接到年轻人的手掌。 他转过身,向数千公里外无声地下令:“我的军队。开始进攻!” 身后的云端轰然跪倒,整个大殿为之一震。 他镜头里显示生命力的亮光忽地熄灭,尔后永远归于黑暗。 l l 世界政府议会大楼。 远处的光海同时向着这里前进。等待许久的海洋,终于等到了涨潮的时候。 无数车辆油门到底,如进攻的狼群,笔直地向阵地冲去……不,用“狼群”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数量,最贴切的比喻,应当是草原上横扫一切的行军蚁! 围墙外的阵地上拉响尖锐的警报,分散在各处的数百门重炮同时开火。密集的车流中四处开花,几秒中内上千辆车从此报废。然而,炮火的杀伤再大,在足够铺满好几十座城市的铁流面前,还是如同一小杯水面对着焚城的烈焰。 钢铁的洪流越逼越近,阵地中轰隆隆地驶出许多重型坦克,超大口径的炮管喷吐着夺命的火舌,将冲锋在前的汽车一群群地炸翻。 战机从阵地后方垂直升起,咆哮着掠过夜空,交织的弹幕形成火网倾泻在战场上,如同死神热烈的拥抱。 到了足够近的地方,穿过火线的汽车在前进中纷纷变换形态,变成人形的机器继续向前狂奔。它们大多是三到五米高,个别工程车可以达到近十米,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它们在前进中扫射,许多体型稍小的机器人重重地撞在前进中的重型坦克上,立即被无情地铰进履带下,身体在数十吨的重压下一寸寸迸出火花,最后化为坦克车辙上薄薄的金属片。 一些巨大的工程车停下来与坦克纠缠,但是更多的机器人无视这些坦克,径直奔向近在咫尺的人类阵地。 终于它们冲进了阵地,像收割机冲进麦田一样,将冲出战壕企图与机器人肉搏的人类士兵一批批碾压,人类的武器对机器人的外壳几乎无效,然而机器人的机枪甚至手臂都是大量收割人类生命的死神! l 谢尔曼伫立在围墙上,如同骑着黑色的巨蛇俯视着战场。他的手中提着一柄月白色的长刀,那是陪伴他许多年的战友。 “铁皮人,你计算一下,我有多大的概率活过今天?”谢尔曼忽然问。 “这取决于你的选择,先生。”秘书的脸上仍看不出情绪,他只是一只智能低下的机器人而已。 “我们打个赌,如果我活到午夜钟声敲响之时,就……呃,用什么赌注好呢……”谢尔曼低头思索。 “不,总统先生。”秘书拒绝得干脆利落。 “你总是扫我的兴。”谢尔曼有些生气,“我要辞退你!” “随您心意,先生。”秘书的礼貌很机械。 围墙外一公里的地方,黑暗与光明的分界线持续向这里推进,黑的,是仍在抵抗的阵地,白的,是机器人的光海。 此时的战场上,多是人类的残肢,少有机器人的尸体。一名只剩上半身的士兵无助地哀嚎着,下一秒就被巨大的足底踩碎了头颅。 “把我们的王牌放出来吧。”谢尔曼向秘书挥手,从数十米高的围墙上一跃而下。 挥手……是告别么?还是仅仅是一个命令的手势?秘书计算不出结果。 围墙唯一的出入口,厚重的闸门轰鸣着升起,从门内走出的,是上百名年龄性别各异的人类。 他们是最强的人类,依靠几乎是天赐的各种奇异技能,让所有与他们作对的人闻风丧胆。 当年谢尔曼揭竿而起反抗独裁政府,就是在他们这样的人支持下才取得最后成功。 然而今天,他们迎战的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火力强大、坚不可摧的机器人。 “抹杀……空!” 波动的透明领域以谢尔曼为中心急速涨开,谢尔曼提刀奔向对面滚滚的钢铁洪流,长风衣猎猎作响,如漆黑的战旗。 虽千万人,吾往矣! 谢尔曼冲进机器人最密集的地方,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 如果从空中向下看,会看到这样可怕的一幕:像剃刀刮去胡茬一样,他所过之处战场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如同被看不见的巨手强行抹去,连一根电线都没有留下! 他至始至终没有挥出过一刀,只凭“靠近”就轻易屠杀了大批机器人,无声无息。 机器人们刚刚接触到围绕谢尔曼的领域,立即被领域吞噬!要是一只手臂伸进这个领域,再拔出来时,只会剩下一个平滑的断面,而伸进去的部分竟然不翼而飞! 谢尔曼在深入敌阵时突然停了下来,领域是海般层层叠叠的铁流。 他将刀平举胸前,只用蛮力奋力横扫。 “抹杀……雨!” 领域破碎开来,四下溅射。 漫天破碎的领域如雨一般纷纷落下,无论遇到什么,它们都以无法抵挡之势笔直下坠,在敌人的肩上、手臂上甚至是头顶留下一穿到底的空洞。 刚才面对重炮、战机和坦克都没有放慢脚步的机器人,此刻只顾着四散奔逃,它们踩着同伴残破的身体,不辨方向地逃开——他的气息令它们过度的恐惧。 这时其他人也恰好到达战场,趁势追杀慌不择路的机器人。 一只三米高的轿车正撞上冲在最前面的一名黑衣大汉,大汉一声怒吼扯过它的手臂将其抡飞出去,砸翻了一大片机器人。一旁的另一只机器人抬手准备射击,大汉抓住枪管,连它的肩膀一起撕下! 一只机器人企图从大汉身后偷袭,还未近身就剧烈颤抖着仆倒在地,离它不远处长发披肩身着紧身衣的少女单手撑地,周身缠绕着闪光的电流,电流沿地面放射状散开,有眼睛似的追逐着机器人并将他们击毁。 战场边缘,面色不善的中年大妈正抱着一挺重机枪,向远处的机器人扫射,每一颗子弹都精确击中它们的油箱或者主机,射程内尸体堆成矮墙。 一阵阴风从背后掠过,凶恶大妈还未来得及回头察看,一柄利刃已从她胸口刺出,大妈圆睁着眼睛死去,怀里的重机枪摔落在地。 机器人每靠近围墙一米,就要扔下上百具死状各异的尸体,但是人类击杀机器人的数量,仍然不及源源不断加入战场的机器人的数量。而激战中人类已有大半伤亡,阻力减小后机器人推进的速度越来越快。 机器人的洪流中,谢尔曼如一块顽强的礁石,他毫不疲倦地挥刀,领域没有顾忌地四处流散,刀光每一次闪灭,都有一大片机器人身首异处。海潮唯有在这里才能激起一些浪花,那是堆积如山的残躯。这块礁石凶猛异常,然而从远处看—— 它只是一个笑话。 礁石怎么能阻挡浪的奔腾呢?棱角凌厉又如何,身躯坚固又如何,一切只是徒劳罢了。 礁石仿佛听见神在黑暗中冷笑,但是它无心去管,它的眼里只剩杀戮。 机器人大军已兵临城下,围墙被冲破只是时间问题,实际上围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地球上仅剩的所有人类,都在围墙外搏杀。 围墙,充其量只是所谓“不屈精神”的象征。 几辆近十米高的铲车机器人挥动铲刀状的手臂猛砸围墙,每一声令人肝胆俱裂的巨响之后,就会有一大块高强度合金被硬生生铲下,不一会儿围墙已经被几乎挖透。 “巨化!” 一名青年怒吼,瘦弱的身躯瞬间膨胀成十几米高的健壮巨人。他粗暴地抓住一只铲车机器人的头,狠狠地砸在金属墙壁上,火星与零件四射之中,失去了头颅的机器人无力地倒下。 一把铲刀从侧面劈下,巨人左手格挡,猛挥右拳攻击机器人的胸口。铲刀几乎铲断了他的手臂,然而机器人的主机也被贯穿,镜头瞬间暗淡下去。 最后一只铲车机器人停下摧毁围墙的工作,来袭击巨人。两具如山的躯体高速冲撞,顿时血肉碎骨混杂着铁皮电线四下飞溅。体型略大的巨人将机器人压在身下,疯狂撕扯着机器人的四肢。 此时刚才被贯穿胸口的机器人忽然颤颤巍巍地站起,举起铲刀猛力砸向巨人的后背。巨人猝不及防,被生生断为两截,不甘心地死于血泊。 “傀儡师?”黑衣大汉瞥见躲在阴暗处的修长身影,身形一纵直扑而去。但是地上的一具机器人尸体竟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大汉仆倒在地,还未起身,另一只机器人从后面拧断了他的脖颈…… l 此时临近午夜,战场上所有残存的人类都已身受重伤、精疲力竭。 长发的少女再也支持不住摔倒在地,雨点般的子弹立即无情地向她倾泻。 “雷暴” 少女突然凭空消失了。 时空仿佛暂时凝滞,四周寂静的可怕。 半空中惊雷乍起,无数道闪电裹着刺目的闪光轰鸣着劈下!方圆数百米内的机器人,全都化为焦黑的废铁。 她发动了以生命为代价的灭世禁术,传说中,这是用精神力将自己作为祭品献给魔鬼换得的一次性的毁灭性杀伤。 她已经完全绝望。 少女疯狂的行为竟然引起了所有幸存者的效仿——因为即使不这样,他们的死亡仍是不可避免。 一时间战场变成了修罗场,烈焰、地震、核爆甚至陨星在各处嘶吼,将周围的敌人连同战场本身一起摧毁!困兽绝望地最后一次露出自己的尖牙,也能让志得意满的对手被噩梦缠绕! l 谢尔曼拄着长刀站在战场中央,失神地望着这一切。 他已不再砍杀,海浪自觉地绕过了他。 坦克早已被拆碎,燃料用尽的战机无力在空中盘旋,一架接一架地坠毁。 这个世界只剩下火、烟、废墟和血。 挺漂亮的。他想。 硝烟遮蔽了天空,广阔的大地上,如今只剩下唯一一个人类。 这注定的结局,他一直心存侥幸,不肯接受。 直到它等不及了,裹挟着末日的腥风,冲到他面前大声吼叫。 “黑洞” 黑色的太阳冉冉升起。 无穷无尽的引力,召唤着世间万物挣脱地表。 废墟、尸体、甚至是硝烟,汇聚成无数浩浩荡荡的长河,如朝圣一般,被吞入无垠的黑暗。 黑色的海面缓缓上升,海水漫上了陆地。 “咚——”午夜的钟声庄严地响彻天地。 已经毁灭的天地。 楼顶天台,谢尔曼的秘书孤独地守望。 悲伤如潮涌浸透它体内每一根导线。它不应该产生情感的,但是此时它能感受到,虽然低下的智能使它不能通过脸部表达悲伤的情绪。 “总统先生,”它最后说,“你输了。” 下一刻,它同大楼一道,分崩离析…… l l (前传,完)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a><a></a> ... 第一幕 奥克兰荒原 1、 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市。 “这酒吧真是寒酸。” 维尔克斯倚在门边,挡住了原本就不多的光线。 这间有百来年历史的小酒吧坐落在闻名于世的杰克伦敦广场旁边,离迷人的旧金山湾只有一步之遥,与圣弗朗西斯科隔海相望。酒吧的名字叫做“最初与最终的机会”,意思是仅此一家。从名字就看得出它满满的自豪之情,虽然它的自豪有点像英格兰落魄贵族的自欺欺人——没有华丽的排场,甚至要为生计狼狈奔忙,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们仍固执地昂首挺胸仪态万方,好像戴着光环。 血统和姓氏就是他们的光环。 即使失去了地位和财富,他们仍保有祖传的清高和孤傲。 “它有它自己的故事啊,”亚伯拉罕晃着酒杯,小小的圆桌衬得他的身材尤为高大,“杰克伦敦就曾经终日坐在这里,点上一杯白兰地,埋头写他的小说。” “我倒觉得他写的是童话,狗啊狼啊什么的。”维尔克斯挑眉。 “你是说《荒野的呼唤》和《白牙》?”亚伯拉罕抿了一口白兰地,“小说也好童话也好,都是讲故事。” “其实我只看过简介……中的几句话。”维尔克斯耸耸肩。 他的灰呢外套敞开着,左胸袋口露出白色手帕的一角,加上他英俊倜傥的外形,更显得随意而优雅。 “《荒野的呼唤》写的是一些人为了私利强行改变了一条狗的生活,却无意中让这条倒霉的狗发现了新的自我,最后他跑到野外,当了狼群的领袖。”亚伯拉罕笑着说,“《白牙》写的却是一头狼与人类的故事,最后狼融入了人类社会,成了忠诚又温顺的家犬。” “他的想象力真丰富。”维尔克斯也笑了。 “在这些故事里动物和人是相通的,”亚伯拉罕说,“约翰,你怎么会来这里?” 维尔克斯耸肩做了个鬼脸:“突然想来,就来了。倒是你天天泡在这间破酒吧,是因为长得丑不敢见人么?” “长得丑不是我的错。”亚伯拉罕不以为意地笑着,“我只是喜欢这里的气氛,这里天真而又冷酷,卑贱而又张狂,像极了那条美丽高贵又被打入深渊的狗。” “你的口味真独特,和你的修辞一样。”维尔克斯说。 接下来两个人都沉默。亚伯拉罕低头喝酒,维尔克斯漫无目的地扫视屋内。墙上贴满了名片,连天花板上都是,一些年代特别久远的已经褪色,纸片泛黄发黑辨认不清。 “你加入西部分区多久了?”亚伯拉罕忽然问。 “十一个半月。”维尔克斯回答。 “作为新人,一年就晋升到指挥官级,这简直是奇迹,”亚伯拉罕说,“你加入我们之前的经历应该像在地狱历练过一样吧。” “但是你的履历清晰、简单而真实,出生在奥克兰,在奥克兰上小学、中学、高中最后从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然后被我们招募……”亚伯拉罕又抿了一口白兰地,语气云淡风轻,像是父亲在和儿子谈论新搬来的邻居。 维尔克斯不说话。 “我们对你的经历逐个核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每个学校都能找到教过你的老师,他们都说你聪明而又热情,非常讨人喜欢。”亚伯拉罕放下酒杯,“太真实了,真实到……有点假。” “你怀疑我?”维尔克斯挑眉,“如果是这样,时间应该很长了吧,为什么还让我晋升指挥官?” 九月的奥克兰已经入秋,阳光依旧明媚,但是驱散不开越来越重的寒意。 阳光照射进这间酒吧,如白色的大河隔开了两人。亚伯拉罕坐在阴影里,维尔克斯背对着光。 亚伯拉罕轻叹一声:“最高明的骗子,可能在某个时刻欺骗所有人,也可能在所有时刻欺骗某些人,但不可能在所有时刻欺骗所有的人。”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维尔克斯问。 “我本来想顺藤摸瓜来着,”亚伯拉罕竟然笑了,“但是发现来不及了。”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亚伯拉罕在屏幕上划动,又按了免提。 “山羊,山羊,我是郊狼。旧金山港vst中心的雷达站监测到特殊的电磁脉冲,它正去向奥克兰港,我知道你和维尔克斯都在附近,它的实时运动状态已发给你,请立即拦截并将其击毁。” “知道了,我会尽快去。”亚伯拉罕挂断。 亚伯拉罕没有说“我们”会尽快去。 “你去得了吗?”维尔克斯问。 “也许我走得很慢,但是我从不后退。”亚伯拉罕轻声说。 他把几枚硬币放在桌上,接着向门外走去:“我很喜欢这里,你也不想把警.察.招来,那么换个地方解决我们的事吧。” 亚伯拉罕的黑色福特轿车停在门口,旁边是一模一样的一辆车。 不起眼的轿车实际上是美国国防部按照福特的外形专门定制的,成本远远高于车价。其中最大的亮点是6.3升的v8双涡轮增压发动机,1200马力的强劲功率下完成百公里加速只需2.3秒,媲美世界上大部分超级跑车。 事实上这辆车除了外形和“福特”标志以外,就是一辆超级轿跑。 亚伯拉罕坐在驾驶室里打开手机,奥克兰的地图上明亮的红点闪烁着穿过第十四大街,沿着艾德林大街以一百公里的时速向南移动,1.7公里的距离只要一分钟它就能到达奥克兰港,而从杰克伦敦广场开车到奥克兰港是1.8公里。 福特轰鸣着打破广场的寂静。 这个著名的广场其实很小也很简单,只是一片平坦的没有盖房子的空地而已,停车场就占去了一大块地方,它甚至大不过一些学校的操场。embarcadero大街在广场边穿过,自东向西通向奥克兰港。 后面那辆福特与亚伯拉罕同时启动,又同时咆哮着绝尘而去。 两头黑色怪兽在行人稀少的大街上疾驰,掠过一位姑娘的刹那掀起了她的长裙。街边露天咖啡店的老板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谴责光天化日之下飙车的恶行,顺便瞄两眼在路边手忙脚乱按裙子的姑娘。 艾德林大街在与embarcadero大街相交的地方拐了个大弯,紧贴着奥克兰港向西继续延伸。 奥克兰港凭借极端优越的自然条件和地理位置,成为美国西部的国际货运中心,也是世界上首批使用集装箱运输的港口之一。 亚伯拉罕在港口边急转刹车,后轮与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后面那辆福特做了相似的动作,与亚伯拉罕平行停在十几米外。 手机上红点沿着艾德林大街向亚伯拉罕逼近,亚伯拉罕抬头,街路在他面前无限延伸,在视线的尽头会于一点,前方一辆汽车从远处而来,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呼啸。 亚伯拉罕把手机放在仪表盘上,手机悄悄滑落,撞上挡风玻璃后停在缝隙里。 两辆福特同时开门,亚伯拉罕和维尔克斯站在车边沉默地对峙,既不说话也不行动。 呼啸声越来越清晰,那是一辆银灰色的轿车,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最多五秒,它就要到达这里。 维尔克斯眼中浮现出血红的细丝,细丝扭曲着生长,画出诡异的纹路。橘色的火焰无声地燃起,从他的指尖蜿蜒缠绕上手臂。 “我一直在想,如果像你们那样用一种动物代表自己,用哪种好。”维尔克斯忽然开口。 “很遗憾,你不配成为我们的伙伴——所以你没必要想了。”亚伯拉罕面无表情。一点九米的修长身躯树立在地上,如标枪般挺拔。 还有两秒,银灰色汽车就要到达。 火焰不断缠绕延伸,在维尔克斯背后交汇成火的漩涡,漩涡中噼啪爆响,轰的一声火花四散,从中伸展出—— 烈焰的双翼! “你看……”浑身火焰的维尔克斯腾空而起,宽阔的巨翼在地面卷起炽热的狂风,火之翼上火舌如羽毛般无序地翻动溅射。 “你看‘鹰’怎么样!!!” 维尔克斯怒吼着,如雄鹰扑击一样向亚伯拉罕俯冲,带着破风的呼啸和炽烈的火焰。他一开始就用上了全部的力量,只求——短暂地阻挡住亚伯拉罕的脚步。 熔岩般耀眼的金红色光芒在亚伯拉罕眼里涌现,如无数金鳞巨蟒在狭小的井底翻滚纠缠。无形的领域瞬间炸开,以亚伯拉罕为中心极速向外扩散,半空中的维尔克斯撞上领域的边缘,就像被疾驰的火车迎面撞击,连同全身的火焰一起被猛推到几十米外,重重摔落。 异能·万有引力! 亚伯拉罕转身狂奔,一瞬间的爆发力绝对超越猎豹。他如风一般掠向即将冲进港口的轿车,领域突然转向,斥力变成巨大的引力,将已经冲出数米的高速汽车强行拉住! 轿车离地半米,悬浮着缓缓移向亚伯拉罕,车轮如风一般空转。巨大的领域不断涌向轿车,将它厚厚地包裹,随着四周领域厚度的增加,它浮起得越来越高。 包围亚伯拉罕的领域完全移向了轿车,轿车悬浮在数米的半空中动弹不得。 “绞杀!” 领域内的力量瞬间混乱,强大的斥力和引力凌乱地四处奔突,轿车的外壳开始**着变形,如果不停止,它很快就会变成一团麻花。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如泉的血浆从亚伯拉罕额头喷出,亚伯拉罕无力地向前仆倒,领域瞬间溃散。 解脱束缚的轿车迅速变形,在半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翻转,用手指和脚尖在地面缓冲后稳稳地落地。 机器人直起身,至少有三米高。它笔直地站立,像身披银灰盔甲的将军。街道和港口除了亚伯拉罕和维尔克斯以外没有一个人,但它仍然威严地环顾,宛如被万众簇拥。 片刻之后机器人向一公里外一栋楼的窗口举起一只手,接着红色的激光点在它手上闪烁三下。它“捡起”昏迷不醒的维尔克斯,重新变成载具形态后向码头扬长而去。 一个集装箱码头上,一台超巴拿马型起重机正在装船,巨轮靠在岸边等候。银灰色轿车开到一只集装箱边,身穿黒西服带墨镜的两人一左一右来到他身边,一个人从车里拉出维尔克斯,另一个人引导着轿车驶入集装箱,集装箱里的轿车熄火,仪表盘上的灯光随之暗去。 两公里外的第七大街上,一辆黑色福特轰鸣着掠过。 “消失了!它消失了!”车里一个男人拿着手机,气急败坏地怒吼,“开快点!快点!” “已经最快了,再快撞到人怎么办?”开车的女人淡淡地对右边边坐着的火药桶说,“它可能已经被山羊干掉了。” “不可能!”男人的声音突然若有所思地低下来,脸色阴沉得可怕,“它的电磁脉冲消失在码头,亚伯拉罕的信号停留在艾德林大街的拐角处,而维尔克斯的信号……在码头?噢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突然将油门踩到底,福特弹射出去,在身后扬起一大片灰尘。 l 2、 奥克兰市,凯泽尔中心一层。 一间会议室内,一身休闲装的中年大爷坐在长条桌的末端,背对着投影仪幕布。 如果他表情正常的话,完全可以说是凶神恶煞不怒自威,走在大街上都会有人报警说发现潜在的恐怖分子。 但是他现在一脸的无可奈何,威严的五官拧在一起,看起来非常滑稽。 美国海军陆战队特种作战司令部副司令,史蒂夫戴维斯上校。 “你们让我陷入很尴尬的境地,”他看看右边的两个人,又看看左边的两个人,“特种作战司令部、海岸警卫队和ap穆勒马士基公司都想找你们麻烦,结果他们找不着你们,这些麻烦都归我了。” “我们失去了统帅。”坐在他右边的“郊狼”柯帝面色一沉。 “一是一,二是二,你们的行动结果不是我导致的,我不负责。但是现在我要帮你们擦屁股。”史蒂夫说,“当然这些麻烦不是不能解决——你们欠我一个人情。” “军方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可以提供么?”柯帝后面的女人问。 “先听哪方面?”史蒂夫反问。 “和统帅的死有关的。”郊狼说。 “特别行动组西部分区的领袖亚伯拉罕死于枪击,弹头在尸体外27码处被找到,是一颗点408cheytac子弹,由此推测凶器是m200战术干预狙击步枪,根据弹道计算出了凶手的射击位置,在一公里外一栋废弃民居的二楼——这个凶手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她……愚蠢或者是狂妄。” “怎么说?”郊狼问。 “他没有捡走弹壳,甚至留下了脚印。”史蒂夫回答。 “他既然来过,就可以用‘追影’能力找到他是谁。”女人说。 “我只知道东部分区的指挥官骆国华有这个能力。”史蒂夫左边的“灰熊”比利突然插话。 “不,西部分区有七个成员有‘追影’能力,”灰熊身边的“猫头鹰”瑞格敲击着键盘,“其中一个就在旧金山——精英士兵级洛克尔。我已经向他发出指令,他会在半小时内到达奥克兰港。” “好吧。我一定把凶手切成21个小方块!”郊狼咬牙切齿。 史蒂夫很好奇为什么是二十一个,但是他没敢吭声,因为如果问的话,说不定这只火药桶兴致一来就顺手把史蒂夫变成二十一个小方块。 史蒂夫清了清嗓子,换到另一个话题:“码头方面,你们的成员,不,你们中的叛徒,维尔克斯的腕式追踪器被遗弃在码头上。亚伯拉罕放在车上的手机拍摄了他反叛的全过程,视频你们每个人都看过。” 所有人都低头沉默。亚伯拉罕似乎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他把手机放在挡风玻璃前,正对着维尔克斯的车门。手机草稿箱里还有一条简短的未发短信。 “morethanone.”(不止一个) “反叛者不见踪影。至于那个电磁脉冲,它消失在码头上,据你们所说,它在集装箱里。但是,首先集装箱的铁皮不可能把信号完全屏蔽,其次海军陆战队在旧金山外70海里强行拦截马士基公司的集装箱运输船进行检查,”史蒂夫一字一顿地说,“没有发现信号源,我们甚至拆开了铅封!没有汽车!只有一堆电视机!电视机!他.妈.的!” 史蒂夫越说越来气。ap穆勒马士基公司因为被拆了铅封打算控告美国海军陆战队,而海岸警卫队要求海军陆战队对拦截已经被检查通过的货船的无理行为作出合理解释,史蒂夫的上级也唧唧歪歪说要调查他的失职和滥用职权,再加上他挨完骂一到这里郊狼就像发了疯的猎枪一样向他喷火药,简直是四头受气。 “噢!他.妈.的!!”史蒂夫意犹未尽地又爆了一句粗口。 “那个信号源还在码头吗?”猫头鹰问。 “只有上帝知道!”史蒂夫回答。 “上帝是谁?”灰熊突然问。 “现在不是你秀智商下限的时候,亲爱的灰熊,”郊狼说,“要是真能找到上帝,我会把他切成四十一块。” “仓库里有军方新提供的超薄切片机,据他们说可以把一个三微米的细胞切成十片。”猫头鹰给郊狼出主意。 史蒂夫扶额,这算什么开会? 他只看到一群神经病降临人间。 其实他更疑惑的是为什么统帅阵亡的压抑环境下这群神经病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是西部分区的传统。遭遇的挫折越大,越要表现得满不在乎,他们用这种很有美国精神的方式告诉敌人: 我们不可战胜。 “信号源会不会是误判?”史蒂夫用一个问题打断了神经病们关于把上帝切片的热烈讨论。 “海狸”比威尔摇了摇头:“这个信号源有案底,是一辆名叫‘威风’的银灰色轿车,它已经逃脱了之前的两次追捕,从中部平原跑到了加利福尼亚。” 抛开比较男性化的名字不说,她算是四个人里最正常的了。 “现在怎么办?”猫头鹰问,“一边躲是暗处的人类,一边是神秘消失的机器人。我们被前后夹击了。” “不是前后夹击,”郊狼的声音异常沉重,“应该是里应外合。” 奥克兰港外一公里,某民居。 “你已经看了半个小时了。”郊狼冷冷地说。 贼眉鼠眼的亚裔青年停止了东张西望,操着生硬的英语对郊狼说:“这里的人,他停留这里,非常短,他从哪里来的,时间太长,不能知道。” “他往哪里跑的?”郊狼问。 “走出这门,消失了。我不知道。”青年说。 “你能在美国生活真是不容易。”郊狼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活的很容易。许多钱寄给我横滨的妈妈。”青年灿烂地笑着,对长官如此关心自己的生活有些受宠若惊。 郊狼尴尬地笑笑:“呵呵是吗——关于这里发生过的事情,你还有什么发现?” 青年抬头盯着天花板思考良久,最终还是摇摇头。 “让其他人来怎么样?”郊狼问身边的猫头鹰。 猫头鹰也摇头:“洛克尔是七个人中能力强度最高的。就算其他人可以,在他们赶来的时间里追影能力能看见的痕迹也会消失。” 郊狼又问洛克尔:“你说他出门就消失什么意思?” “他用步行速度从窗户走到门,在门外,速度超出了我的能力,痕迹看不见。”洛克尔解释。 “‘流影‘能力么?”海狸说。 “我们的敌人强得超乎想象,而且智商不低。”猫头鹰说。 “接下来怎么办?”灰熊问郊狼。 “先找出机器人吧,”郊狼看了一眼海狸,“还有,以后行动两人一组,每三个小时向我报告动向。” 奥克兰港集装箱码头,傍晚。 “为什么人类会帮助机器人?”郊狼忽然问。 微凉的晚风吹起他的额发,渐暗的夕阳将他肤色稍深的脸染成微微的红棕色。 他长得有些像中国人,实际上他有八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统。而印第安人和中国人十分相似,许多人认为他们是中国人的后代,甚至有一些印第安人声称部落里流传着印第安人是古殷人后裔的神话。 身边的海狸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为什么机器人要攻击人类?”郊狼又问。 “这场战争太奇怪了。我们与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机械生命斗争了一百多年,无数的英雄死去,只换来莫名其妙的威名和荣誉,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这场战争又有什么意义?”郊狼似乎不需要海狸的回答,他只是在发泄心里的苦闷,“但是我不能退出,我注定要困死在这战场上。” “为什么不能退出?”海狸问。 “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郊狼的眼中透着无限的惆怅,“而且……原本存在的依旧存在,逃避只会造成更坏的结果。”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往旧金山湾倒苦水么?”海狸问。 “不,”郊狼直视着海狸的眼睛,“我想和你谈一谈。” “谈什么?”海狸垂下眼睑,避开了他的目光。 “不止一个,”郊狼说,“山羊说‘不止一个’,他指的是不止一个内鬼,你认为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海狸回答。 “除了维尔克斯,还有谁也是内鬼呢?”郊狼问。 “西部分区成员众多,而且分散在北美各地,要找出来难度很大。” “我们可以用排除法,”郊狼的目光移向浮光跃金的水面,“首先他完全掌握我们的行程,所以特地选择在我们与山羊分开的时候让机器人出现在港口,恰好另一个内鬼维尔克斯也在。不过从亚伯拉罕死前的行为看,他早就知道,或者至少是早就怀疑维尔克斯了。而且我们的行动一般成员无权过问,那么可怀疑的就只有我们几个指挥官了——我,瑞格,比利,还有你。” “你在怀疑谁?”海狸的目光一冷,“你不该质疑伙伴的忠诚。” “他对他的伙伴忠诚——如果他的同伙称得上是伙伴的话,但对我们,他只希望除之而后快。”郊狼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第二点,当时离山羊最近的人是你我,我们赶到现场的速度……取决于你。” “你的语言近乎恶毒。”海狸退后一步。 “恶毒的语言杀不死人……恶毒的心灵却可以。”郊狼转身面对海狸,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表面泛起水银般的金属光泽。 “你不该怀疑我,柯帝。”海狸突然伸手捧起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 夕阳在这一刻落下海平面,无穷的黑暗如海潮般席卷整个世界。旧金山湾前方是灯火通明的旧金山,后面是灯火通明的奥克兰,只有这个码头隐没在无边的阴影中。 赤红的灯光在黑暗中幽幽亮起,那是海狸流转着诡异花纹的双眼,红光照进郊狼黑色的瞳孔,如划入幽冥的小船被吞没得无影无踪。 异能·梅杜莎之眼! 郊狼纹丝不动,海狸也一直保持着踮起脚尖的姿势。两个人好像被定格成黑暗中的雕像,在潮湿的海风里拥吻到天荒地老。 “好戏演完,可以收工了。”缥缈而又冷酷的声音从不知何处随风传来,又像是无处不在。 海狸有些失神地松开郊狼,向后退了几步。 阴冷如冬的怪风吹起,寒意肆意蔓延着缠绕上石雕般凝立不动的郊狼。 郊狼的手机突然来电。 “郊狼郊狼,我是灰熊。” “我是猫头鹰,一切正常,一切正常。报告你们的情况。” “这里是郊狼和海狸,我们在奥克兰港,”郊狼回答。 “一切正常。” l 3、 奥克兰市,凯泽尔中心,一楼会议室。 “这边机器人逃脱和统帅阵亡事件还没结束,我不赞成去犹他州,”猫头鹰仍在敲着好像是永远敲不完的键盘,头也不抬地说,“至少不应该是全体都去。” 郊狼板着脸不说话。 “盐湖城的成员报告探测到大量的机器人的脉冲信号,在矿坑附近。这是一次集体苏醒,我们不得不全力应对。”海狸在投影幕布上调出一张图片,这是一张带有透视效果的三维地形图,上百个红点在数百米深的地下密密麻麻排成整齐的阵列,就像中国西安的兵马俑,“通常机器人在中央处理器还在初始化的时候就会被我们驻守在各地的成员剿杀,就算跑出来,也是在它们的记忆数据恢复之前,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们个数太多。” “这是什么地方?不像是城区。”猫头鹰问。 “宾厄姆峡谷,在盐湖城西南,是一个从1904年就开始开采的露天金铜矿,也是一个有些名气的旅游景点。”海狸简明扼要地解释。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门票二美元。” “我们为人民而战,人民向我们收钱。”灰熊酸溜溜地点评。 “我想留下来继续调查亚伯拉罕的事,”猫头鹰说,“而且在奥克兰港逃脱的‘威风’还没有找到不是么?” “这次行动非常紧急,多一个人少一些危险,”郊狼开口,“我保证行动会很快结束——今天中午有直达盐湖城国际机场的航班。” “但是这里可能……噢,等一下,有一封给山羊的邮件……”猫头鹰低头敲键盘,灰熊好奇地凑过来看,郊狼和海狸也把注意力转移到猫头鹰的笔记本电脑上。 “西部分区的指挥官先生……这不是写给亚伯拉罕的,”猫头鹰抬起头,“是写给我们的邮件,他知道成员死亡后邮件账户会被指挥官接管!” 海狸将猫头鹰的笔记本电脑无线连接到了投影仪上。 “他自称亚历山大·科洛纳·瓦莱夫斯基,生于波兰的法国人……今年刚刚加入西部分区,他想……呃。”猫头鹰表情怪异地停了下来。 “他想担任新的统帅?”郊狼盯着投影幕布,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太狂妄了!他以为他是谁?”愤怒的灰熊一拳砸在桌上,坚硬的橡木长桌在重击下几乎断裂。 “灰熊你好像抢了郊狼的台词。”猫头鹰说,“这个时候应该是郊狼怒吼然后你高声附和。” “啊……是吗?”灰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副笨熊的傻样。 郊狼斜了一眼猫头鹰,发现猫头鹰也正看着他,郊狼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继续盯着投影幕布。 “他希望有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嗯哼?”猫头鹰似乎想起来什么,“他正好可以代替我去!” “如果他其实是个废物呢?”郊狼轻蔑地问。 “对!如果他是个废物呢?”灰熊大声附和。 “这个时候你高声附和个什么劲?”猫头鹰扶额,“我是认真的,需要有人留下来。” “为了一个死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而要对付的敌人正在苏醒,”郊狼换上了威胁的语气,“城市就在附近,要是不及时阻止它们,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什么?死人?”猫头鹰脸色阴沉下来。会议室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紧张。 “郊狼是为了全局考虑,毕竟这是犹他州甚至整个美国的威胁,”海狸为他辩解,“他一向比较易怒,你还没习惯么?” “我可没办法习惯用‘一个死人’来称呼我的统帅。”猫头鹰冷笑。 “山羊阵亡后我的级别最高,现在我以西部分区精英指挥官级的身份宣布,”郊狼站起来高声命令,“全体指挥官在中午出发,前往犹他州剿杀新苏醒的机器人!” “听说你有印第安血统。”猫头鹰轻声说。 “那又怎么样?”郊狼居高临下地望着猫头鹰。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北美神话里也有个郊狼柯帝,”猫头鹰又开始面无表情地敲键盘,“不过眼前这个郊狼柯帝……不是那个郊狼柯帝。” ... 第二幕 燃烧的盐湖城(上) 下午2时35分,一架空中客车a319降落在盐湖城国际机场。 郊狼领着三名指挥官走出接机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身穿盐湖城统一警.察局制服的人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盐湖城统一警.察.局中尉,西部分区盐湖县总办事处,精英士兵级,霍尤。” “中尉先生,你的制服很酷也很显眼,”灰熊上前友好地拍拍他的肩,“但是你这样盛装迎接,会引起不明真相的群众围观的。” 中尉扭过头,用极具杀伤力的眼神让躲在远处一脸好奇地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闭嘴。 “我们的人已经在机场外等候,长官们先去西瓦利城的办事处,那里离宾厄姆比较近。”中尉引路,两辆黑色福特已经等候在机场的南出口。 中尉上了第一辆轿车的驾驶座,郊狼和猫头鹰坐后排,海狸和灰熊坐后一辆车。 “是你报告探测到机器人的信号?”郊狼开门见山地问。 “是的长官,在盐湖城西南的宾厄姆峡谷。”中尉开着车,沿3800w(公路名)一路南行。南边几公里是犹他州第三大城市西瓦利城,人口十多万。 “它们的苏醒程度如何?”猫头鹰问。 “刚刚开始,长官,”中尉让身边穿机场工作人员制服的人手里递来一台平板电脑,“目前为止共有104个信号被探测到,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猫头鹰打开平板点脑:“不,现在是106个信号了......有3个已经启动了35%,29个启动进度在25%以上35%以下,其他都在25%以下......苏醒程度还算低,最早的几只苏醒时间大约在半星期后......它们所在位置的具体情况?” “在宾厄姆峡谷主矿井900英尺(约275米)深度处向南300英尺的土层中,一个星期前盐湖城的雷达站探测到第一个信号,我们正准备挖掘并击毁它的时候,又发现了13个新的信号。” “13?真不吉利......这么多机器人同时苏醒的情况前所未见,不过根据1979年在宾夕法尼亚州道芬县的一次行动记录,几名士兵级成员在用电动圆锯拆解一只半苏醒的机器人的时候,附近四只初始化5%的机器人突然加速启动并进入类似于程序错乱的狂暴状态,它们甚至误打误撞闯进了三里岛核电站,差点引起了氢爆炸。”猫头鹰飞快地敲打键盘,“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你看向中部和南部分区求援怎么样?” “海狸,你的判断。”郊狼说。 “来不及。”坐在后一辆车上的海狸回答。 “我记得有个中国谚语叫‘远水不救近火’。”灰熊在通讯耳机里颇为自得地卖弄。 “军方的支援呢?”猫头鹰问中尉。 “国防部派遣三角洲部队的一个中队在外围待命,还有两架波音ah-64d长弓阿帕奇。” “一个中队加两架武装直升机?他们打算怎么做?”猫头鹰扶额,他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 “在外围狙杀漏网之鱼,”中尉回答,“即使是最精锐的特种部队,也最好不要让他们知道这种东西的存在,所以还是要靠你们——噢,这不是我说的,是五角大楼的人,说不定是总统先生。`” “你想得美。”灰熊说。 “这种情况下我们自保都有问题,漏网之鱼的数量大概是网中之鱼的好几倍……”猫头鹰无奈地说,“而且机器人的外壳,不,应该说是装甲,它的装甲强度超过目前人类所能制造出的任何物质......军方派来的人用什么武器?卡宾枪?” 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有些多余了。 “100个人共装备五十枝m82重型狙击枪,五十枝美军改进版ntw–20超重型狙击枪,还有十几套maaws单兵轻型反装甲系统。两架阿帕奇上共挂载32枚‘地狱火’2型空对地导弹,再加上机首下固定的30mmm-203e-1单管链机炮。”中尉回答起来如数家珍,“都是成箱成箱的高爆穿甲弹,这是一炮干翻一辆重型装甲车的节奏啊。” “他们是打算连我们也一起轰杀么?”灰熊有些吃惊,“铁皮炒肉片?好吃吗?” “我们大概吃不上铁皮和电线,”猫头鹰满脸黑线,“机器人在载具形态下速度可以达到200码,狂暴状态或许还要快一些,军方的穿甲弹打过来说不定打不着它们然后都被跑不快的我们笑纳了......到时候只有肉片炒肉片,九分熟。” “不不不,现在不是你秀智商下限的时候,我亲爱的猫头鹰,”灰熊模仿郊狼的语气说,“如果真是这样,应该是肉渣炒肉渣......” “那个想要当统帅的法国人呢?”郊狼突然问猫头鹰。 “不知道,从上次以后他没有再联系我,”猫头鹰回答,“真奇怪,今天你没有加入我们的热烈讨论,你的吐槽之魂呢?” “我在飞机上有点晕,现在还没有缓过来。”郊狼看向窗外。 “长官你说法国人?是叫亚历山大么?”中尉忽然问。 “对......你怎么知道他?”猫头鹰惊讶地抬头。 “他昨天从华盛顿来,说要协助你们。” “他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动向?”郊狼问。 “高级别的预警会通报整个分区,然后附近的成员会将可调用的力量偏向预警区部署。”猫头鹰说,“你忘了?” 郊狼看着窗外脸色平静:“这几天事情太多,所以忘了一些事。” “那个亚历山大在哪儿?”猫头鹰问。 “不知道,”中尉回答,“昨天下午他自己到统一警.察局来找我,然后就走了。” “你们怎么......突然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刚入队的普通士兵级上了?”灰熊说。 然后他又用中文补充:“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口不择言么?”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猫头鹰用中文回答,“像你这种连中国语二级考试都要靠威胁考官才勉强通过的文盲就不要臭显摆了好么?” “胡说!”灰熊大怒,“窃书不能算偷!” “其实我刚刚查了他的资料,”猫头鹰说,“亚历山大.科洛纳.瓦莱夫斯基,法国人——猜猜他是谁?” 中尉突然刹车再猛切方向盘,车尾甩了个九十度的大角后停了下来。 通讯耳机里传来灰熊惊恐的尖叫,然后是“啪”一声脆响:“好端端的漂什么移,停车不能认真点停?” 郊狼和猫头鹰开门下车,海狸也从后一辆车里出来,只有灰熊还在车里对司机做思想工作:“……一路上你还笑!笑什么呢你?我们讨论工作你当在听相声呢?很逗吗?” “啪!” 司机抱着头鼠窜而出。 灰熊气势汹汹地下车,站到了海狸身边。 四个人笔直地站在车前,清一色的灰色西装黑墨镜,摆出很酷很酷的姿势,犹他州荒漠的阳光把他们的西服映得银光闪闪。 这个场景好似黑.帮.电影里很酷很酷的老大带领一群小弟很酷很酷地从车里出来准备砸别人场子。 旁边站着的警.察.低眉顺眼,不禁让人感慨世风日下。 即将被砸的场子叫做“马维里克中心”,是西部分区驻西瓦利城的办事处。 突然一声炮响,写字楼的感应门打开,鱼贯而出两列穿制服的保安......和躲在队伍后面疑似用来凑数的白衣服务员。 保安背着手双脚分开,昂首挺胸直视前方,像准备接受国防部长检阅的美国大兵,服务员们也做出相同的动作,只是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看起来很无厘头。 “这么大的排场......”灰熊羞涩地挠挠头,“我们怎么好意思......” “你看看清楚再嘚瑟。”猫头鹰面不改色,嘴唇微动,压低了声音对灰熊说。 “里面有些人好像是我的手下......”中尉面色铁青,“他们是闹.罢.工要求加薪么?” “原来是劳资纠纷啊,”灰熊侧头嘴唇微动,“中尉先生,我们虽然生在万恶的美帝国主义,可是也不能甩开膀子肆意剥削劳工,这是刻意制造人民内部矛盾啊!” 中尉哭丧着脸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又是一声炮响,雄浑激昂的乐声奏起,众人脸色皆是一变。 “前进,祖国儿女快前进!在这光荣不朽的一天,暴君升起染血的战旗!……” “这就是……《义勇军进行曲》么......”中尉咽了一口唾沫,“法文版?” “这是法国国歌,”猫头鹰说,“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我也知道了......”灰熊目瞪口呆地直视前方。 在雄壮的国歌声中,鲜艳的法国国旗冉冉升起,金发褐眼、挺拔英俊的男子在一名红发美少女的陪同下,缓缓步出马维里克中心,他在门前广场亲切会见了来访的西部分区精英指挥官柯帝等人,双方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会谈,金发男高度赞赏了西部分区的工作,对柯帝来访表示欢迎,并对已故的西部分区的优秀统帅,久经考验的忠诚战士,美国杰出的情报学家、法学家亚伯拉罕同志表示诚挚哀悼,柯帝......柯帝觉得很尴尬,全程虎着脸一言不发,这次会见始终洋溢着不怎么亲切友好的气氛…… “坑爹啊这是!”灰熊抢过猫头鹰手里的ipad怒摔,“以为美国人j就不看《新闻联播》了吗??” “喂喂这不是我的!”猫头鹰看着一地昂贵的碎玻璃痛心疾首。 中尉毫不理会心爱的ipad,故作坚强地抬头45度,越过飘扬的法国三色国旗仰望天空。眼角,有泪滑过。 “亚历山大.瓦莱夫斯基。”金发男微笑着伸出手。 “法国礼仪里......貌似下级不应该先伸手。”郊狼冷冷地说。 “入乡随俗嘛,这里不是法国,”金发男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收回了手,“而且我相信我的级别很快就会提升。” “你的自信我很欣赏,”郊狼面无表情地走向马维里克中心,“但你的愚蠢无可救药。” “晋升精英士兵级需要考核,晋升指挥官也一样,而且需要统帅批准,而我们没有统帅了。”海狸紧跟着郊狼,与亚历山大擦肩而过。 “考核?这只是弱者上升的道路,”亚历山大微笑,“在这个组织里,实力才是分级的准则——你们的统帅谁来考核?” “小子你很嚣张,”灰熊避开蹲在地上咬牙切齿的猫头鹰充满杀意的目光,上前拍拍亚历山大的肩,“法国人都这样?” “收队!”郊狼大声命令,跨进马维里克中心。 保安和服务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动。 “干什么干什么!”中尉趾高气扬地对保安和服务员指手画脚,颇有点狗仗人势的味道,“都聋了?动动动,动起来!” 保安和服务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装模作样地左右扭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动。 “什、什么情况?”骄傲的中尉顿觉脸上无光,“谁是你们的上级?再不听指挥,这个月的津贴也不发!” “你暴露了......”灰熊满头黑线。 “你败坏西部分区的形象,罪无可恕!”猫头鹰对中尉恶意拖欠成员工资的行为表示震惊和强烈谴责,“罚款500美元!” “必须的!”灰熊正气凛然地用中文补充。 “欧耶!”灰熊和猫头鹰同时转身,灰熊用肥大的屁股顶猫头鹰的屁股,猫头鹰用肩膀顶灰熊的肩膀,“不用赔了!” “你们......”郊狼停下脚步,感应门刚要合上又打开,“不要命了么?” “与他们无关。”亚历山大仍然微笑,“收队!” 服务员和保安分成两队,一队保持队形退回马维里克中心,一队缩头缩脑地站到中尉身后,中尉用激光般的眼神怒视自己部下,吓得他们不敢抬头。 淡淡的红光在海狸眼中流转,她直视着亚历山大的眼睛,如海上的人鱼用歌声吸引迷航的水手。 亚历山大无所谓地看着海狸眼里的诱人的血色漩涡。 “您的眼睛真美。”他说。 水手没有神魂颠倒,反而绅士地为人鱼鼓掌,像在欣赏歌剧的国王,完全不去想会有什么危险——有谁胆敢? “谢谢。”海狸轻轻甩了一下乌黑柔顺的长发,用手将漏出的一绺发丝拢在耳后。 “请进去谈。 “客气客气!”灰熊侠气十足地对亚历山大抱拳拱手,猫头鹰在背后猛戳他的肥腰。 2、 “我只在2002年来过一次,”灰熊一手叉子一手蜗牛壳,兴奋地在座椅上扭动,土鳖相十足,骨架单薄的扶手椅在犀牛般的重压下嘎吱嘎吱直响,“在楼下看echl‘sutahgrizzlies的曲棍球比赛,军方和犹他州政府的头头在楼上边喝红酒边开会,我听见他们互相吹牛说本次冬奥会将是史上最安全的冬奥会,然后......然后警报就响了喔哈哈哈哈......” 【作者注:1、马维里克中心是犹他州灰熊(echl‘sutahgrizzlies)队的主场,这个灰熊队区别于nba的孟菲斯灰熊队。2、马维里克中心还承办了2002盐湖城冬奥会的某些赛事,比如冰球。3、“警报”指2002年2月24日的盐湖城爆炸案。】 灰熊说起这件往事,禁不住神经质地拍桌大笑,旁边房间的服务员过来探头探脑,被守在门口的中尉硬生生地瞪了回去。 “呵呵呵......”猫头鹰在旁边一边尴尬地笑,一边猛戳灰熊的大肥腰,“请原谅他一生放荡不羁笑点低......” “喔哈哈...你别老戳我...很痒啊喔哈哈...”灰熊完全没有领悟地继续狂笑。 服务员将餐后饮用的咖啡和香槟白兰地端上桌,亚历山大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表示感谢,示意他们离开。 服务员弯着腰退出“百年间”,中尉顺手关上了门,来到猫头鹰身边坐下。 百年间位于马维里克中心的四楼,是盐湖城最受欢迎的会议地点之一。通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东边连绵不断的瓦萨奇山脉和西边拥有一万多个座位的体育馆,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正式场所一般用来举办新闻招待会或者拍卖会,当然要是举行婚宴也不是不可以。 现在这个巨大的空间里所有桌椅都被撤下,中间换上了一张更大的圆桌,摆着法式的菜肴,旁边幽幽地播放着神秘园乐队的《神秘园之歌》,时有时无、空灵飘渺的乐声伴着海潮声,要不是房间里只有几个人,很难注意到这若隐若现的背景音乐。 “郊狼和海狸是不是不来吃了?菜凉了可不好。”灰熊很体贴地说着,伸手去拿面前铁盘子里的两只法式焗蜗牛。 猫头鹰眼疾手快,手腕一抖叉子闪电般刺出,钉在盘子前,吓得灰熊雄躯一震,急忙把手缩回来。 “见者有份。”猫头鹰慢条斯理地捻起比较大的一只蜗牛。 “喂喂!美国人不是不吃蜗牛的吗!”灰熊不甘心地拿起剩下的一只蜗牛。 “首先我不知道你的理论是哪里来的,”猫头鹰阴笑一声,低头拿叉子掏蜗牛壳里的肉,“其次你自己也是美国人。” “我觉得有本书里说来着,法国人吃蜗牛而不吃蝗虫,”灰熊一脸谄媚地看着亚历山大,“而且我外婆的舅妈是法国人” “你是不是还要叫他一声姥爷?”中尉用中文插话。 “小子,看了几集春晚就以为自己是中国通?”灰熊抬眼幽怨地看着中尉,“那你应该知道,这古人云过:不作死,他就不会死......” 中尉被他看得胆战心惊,只好闷头切他的奶酪。 “好了,接风宴结束了,应该谈点正事,”猫头鹰扔下空蜗牛壳擦手,“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知道你们刚刚失去了统帅,”亚历山大淡淡地微笑,“我认为我可以接替亚伯拉罕先生,领导整个西部分区。” “你想用一顿饭收买我们?”灰熊脸色一沉,将叉子尖压在桌面上。 “当然不是!”亚历山大说,“——不需要让柯帝先生和必威尔女士也过来么?” “我在听。”从猫头鹰和灰熊的通讯耳机里传出郊狼冷漠的声音。 “好吧,”亚历山大说,“我知道最近你们有麻烦,就在犹他州。” “大的事件会通报整个分区,这不奇怪,然后呢?”灰熊说。 接着他改用中文:“戴罪立功?” 猫头鹰恨铁不成钢地想拿叉子戳灰熊的屁股,而灰熊还在一边为自己词不达意的秀中文沾沾自喜。 亚历山大笑了:“我解决这次事件,证明我的实力。” 通讯耳机里郊狼一声冷笑。 “首先你不应该怀疑我们的能力,”猫头鹰挑眉,“其次,我查过你的资料了,你虽然名声在外,但是——毕竟不是靠你自己赢得的名声,请不要过分地高估自己。” “我这次就是要靠自己赢得属于我自己的名声啊,”亚历山大仍然微笑,“我很讨厌...光环什么的,它掩盖了我本身的出色。” “口气好大......”灰熊嘟哝着,“猫头鹰你说他是谁来着?” “他的父亲是中部分区的原统帅,欧洲大陆鲜为人知的暗面帝王,与法兰西第一帝国那位大帝同名的,”猫头鹰说,“拿破仑·波拿巴先生。” “哇哦,拿破仑!”灰熊推桌惊叹,“不过他不是在若干年前就......呃,不见了?” “是被驱逐。”亚历山大说起这件事来云淡风轻,“现在他和我母亲住在中亚。” 灰熊愣了一会儿,突然拍桌怒斥中尉:“你为什么那么淡定!!我都惊呆了你怎么不惊呆!!” 躺着中枪的中尉面无人色地哆哆嗦嗦:“长、长官我已经知道了...在门口就知道了...” 猫头鹰扶额,现在明明是这么严肃的时候...... “他的事情我其实不是很清楚,我们有几年不见了,这些年我独自在世界各地历练,”亚历山大说,“现在终于有了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这是要命的事情,你以为是打怪刷副本么?”猫头鹰再次扶额,“而且只是历练几年的成果,就想超越我们这些老家伙么......哦,我是说相对于年轻的你。虽然在门口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你的能力甚至,我承认,不弱于海狸。但是她只是我们中实力最弱的,而且她的能力是通灵系...话说你经历过激烈的战斗吗?” “没有。”亚历山大说,“他们不曾给我机会,因为...我一出手他们就被秒杀了。” “毫无ps痕迹。”灰熊目光呆滞地用中文说。 “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说话?”猫头鹰对灰熊有点无奈,“至少不说这种......好吧我直说了,弱智的话。” “没事我不介意。”灰熊满不在乎,“你的对手是有多弱,亚历山大?你不会攻击普通人吧?特别行动组严禁对无辜者使用暴力。” “当然不是。我的对手身高至少是我的两倍。”亚历山大耸肩。 “好吧,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吹牛,”猫头鹰说,“反正吹牛不开发票更不要上税。还有我对你凭着普通成员的身份竟然让西瓦利城的成员服服帖帖的非常感兴趣,要知道你的级别不比他们高。” “个人魅力。”亚历山大笑着说,好像这一切就是理所当然。 “魅力可不能征服我们的敌人,”灰熊耸肩,“它们只会热情地送来铺天盖地的机枪子弹。” “你想怎么去......解决这件事?和机器人谈判?”猫头鹰问。 “你们打算怎么做?”亚历山大笑着反问。 “当然是......全部抹杀。”猫头鹰说。 “你们有多大的把握?”亚历山大问,“面对百来只机器人,能够全身而退并且没有漏网之鱼。” 猫头鹰沉默了一会儿,向通讯耳机那头的郊狼问:“郊狼,你认为呢?” 耳机那头也是长久的沉默。 一分钟后,海狸说:“在军方的援助下,几乎不会有漏网之鱼。” “你们自己呢?” “变率很大。”海狸承认。 亚历山大忽然轻轻地一拍桌子,阳光灿烂地笑了:“那我来保证你们的安全!” “首先,这次行动肯定会带上附近所有的成员,包括整个盐湖县。你不属于这里,但是你可以加入我们的行动,”猫头鹰被亚历山大略显白痴的阳光灿烂照得有点头晕目眩,“其次......其次作为一个年轻人,心高气傲也要有个限度。” “不。”郊狼突然在通讯耳机里说。 “什么‘不’?”猫头鹰问。 “我以西部分区精英指挥官的身份,命令普通士兵级成员亚历山大.科洛纳.瓦莱夫斯基立即回到自己的工作地华盛顿。”郊狼命令得很坚决。 “为、为什么?”灰熊问,“听起来他是个很不错的帮手。” “如果每个成员都不坚守岗位,那么这个世界就完了。”郊狼说,“这里不需要他,让他离开。至于我们的行动,立即开始。全部到门口集合!” “为什么一开始不这么说?”猫头鹰问,“这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在这种特殊的时候...很奇怪。” “立即执行。”郊狼的语气不容置疑,“现在整个西部分区我的级别最高。我代行统帅职责,发布这个命令。” “呃,那个......”灰熊有些不知所措。 “立刻!”郊狼厉声命令。 “你自作主张得有点过分了。”猫头鹰急促地起身,带着中尉和灰熊冲向楼下,“你想一直这样向我们下命令么?我可能不会一直对你言听计从!” 许多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服务员中西部分区的成员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赶,甚至来不及请个假。 亚历山大只身站在空旷的百年间里,表情复杂地挠挠头,关掉了一旁的音响。《神秘园之歌》有气无力的旋律淡出,楼下汽车引擎声轰鸣,马维里克中心用于接待贵宾的高档大巴也被开了出来,装上了全副武装的......保安和服务员。 ‘ ... 第二幕 燃烧的盐湖城(中) “我觉得这辆车已经奄奄一息了,”灰熊一脸严肃地评论道,“从机场到马维里克中心的路上我就一直想说。 “长官您真是娇贵,可是改装车不是随便谁都用得起的。”司机哭丧着脸,身上穿着专属于大堂经理的黑色修身小西装。作为马维里克中心的中层管理者兼西部分区驻西瓦利城办事处的领导,他责无旁贷地担任了长官们的司机。 他本来想和长官们套个近乎,好离开荒凉沉闷的犹他州调到稍微繁华一点的地方去,结果被这虎背熊腰的胖长官做了几十公里的思想工作,从盐湖城历史悠久谈到盐湖城犯罪率低,从洛杉矶生活成本高谈到纽约的工作很难找,接着又劝他要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心一意狠抓实干,为建设和谐美国添砖加瓦,最后干脆说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就认了吧,命苦不能赖政府......真真是循循善诱软硬兼施,俨然一名高瞻远瞩、胸怀天下的政委。 大堂经理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幻灭。 听到“不是随便谁都用得起”这句话,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政委先生立刻红光满面地挺直了腰板,宛如旧社会邪恶的地主老财,心中满满的都是阶级优越感。 “话可以乱吃,饭可不能乱说啊......啊呸,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那是工作需要!”灰熊假正经地挤眉弄眼。 “我真恨不得关了这个耳机,”猫头鹰在通讯耳机里抱怨,“每次你啰嗦起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然后耳机里传来咔哒一声。 “啊喂你真的关啦?”灰熊不可思议。 “要是我真关了你吵吵有屁用,我又听不见,”猫头鹰回答,“是郊狼,他关掉了他的耳机。嗨,为什么?” 灰熊听见耳机里沙沙响了几声。 “他说……烦。”猫头鹰又开口,“你噪音扰民了。” 猫头鹰也听见了咔哒一声。 “海狸你也关掉了?……”灰熊带着哭腔,“不过你就坐在我旁边啊……噢,我知道了,猫头鹰,她觉得你很烦。嗯,一定是这样的。” “扯淡!”猫头鹰甩出一句中文。 “长官们,我们已经驶出城区,”中尉报告,“距宾厄姆一英里是军方的防线,恰好是重型反器材狙击枪的射程。” “城区内外差距真大,”灰熊评论,“温馨的小城和无边的荒漠只隔一线,让我禁不住想高歌一曲中国民歌表达我此时奔放的心情。” “算了吧,你在心里哼哼就行。”猫头鹰尖酸地挖苦,“我甚至能猜到你想唱什么歌......《黄土高坡》,是不是?” “这都能猜到,真神了!”灰熊一拍大腿,“我给你唱一段儿......我家住在......” “闭嘴。”猫头鹰很及时地说,“乡村音乐都能被你唱成重金属摇滚乐,中国人民不会允许你毁了《黄土高坡》。” 两辆纯黑福特和一辆豪华大巴穿过广袤的荒漠,身后带起三道长长的沙尘。猫头鹰透过车窗看向外面,惊奇地发现远方也是一道沙尘,有什么东西远远地与他们并行。 “我们有第四辆车么?”猫头鹰问中尉。 “没有......”中尉回答,“怎么了?”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猫头鹰说,“有望远镜么?” “是的长官。”中尉单手从脖子上摘下一只双筒望远镜,“我给儿子的生日礼物。” “是吗,”猫头鹰接过望远镜,“他多大了?” “七岁。”中尉笑着回答,“我妈妈说,他和小时候的我简直一模一样。” “是吗,真不错!”猫头鹰漫不经心地说,摇下车窗用望远镜眺望远方,“好眼熟啊,那个红发女孩。” “什么女孩?”灰熊兴奋地把肥脸贴在车窗上睁大眼睛,却只看见豪华大巴的轮胎,“大巴挡住了我的视线!” “就是法国小子旁边那个,”猫头鹰说,“说起来在马维里克中心并没有见到她。” “他跟过来了?”郊狼问。 “不,不,”猫头鹰说,“那辆红色野马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会被布防的军方拦下来的,”中尉说,“要不要通知军方放行?” “不。”郊狼表情复杂。 “让我查一查......”猫头鹰打开从不离身的笔记本电脑,“华盛顿,红色头发......噢,就是她,精英士兵级成员,芝加哥。” “什么?”灰熊惊讶地问,“我一直以为她是他的法国女朋友。” “芝加哥的级别比亚历山大还高,”猫头鹰说,“但是看起来在亚历山大身边她完全是个陪衬,这是什么情况?” “个人......魅力?” “说不定是。”猫头鹰满头黑线。 “真有亚伯拉罕的风范!”灰熊啧啧赞叹,“而且他比亚伯拉罕帅多了。” 耳机那头一阵沉默。 “其实我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猫头鹰语带悲伤,“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安静地坐在那个破酒吧啜着白兰地,眺望着旧金山湾的水面......郊狼还和他通电话,让他阻截那辆噩梦般的银色轿车,他说‘我会尽快去’,我本该发觉有异常的。” “哦......”灰熊像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嘟囔。 “如果我再敏锐一点,说不定就可以避免一场悲剧,”猫头鹰继续说,“直到他死了我才发现,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是孤军奋战,他知道更多的事,却没有告诉其他人......我决心阻止悲剧重演。” “还、还有什么悲剧?”灰熊惊讶地问。 “我不知道......”猫头鹰说,“郊狼,我突然想起来你经常说的一句话。” “什么?”郊狼面色不善地问。 “每次执行任务前你都会很贱格地说,‘为了正义,总是要有人为之流血牺牲……但是我可不希望是我。’”猫头鹰说,“然后你总是第一个冲在前面,一边说着贪生怕死的混话,一边不要命地向敌人开枪。 灰熊吭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是在让我再说一遍么?”郊狼斜了一眼猫头鹰,“那好,总有人要为正义流血,但我可不希望是我。然后我会第一个冲出去。” “你多虑了。”猫头鹰合上笔记本,把望远镜套回中尉脖子上,“中尉先生,还有多远?” “一分钟,长官。我们已经很接近了。”中尉说着开始转弯上坡,“已经可以看到大峡谷。” “是吗?”猫头鹰看向窗外,如影随形的那道沙尘已经远远地止步,两辆墨绿色的吉普前后夹住了那辆跑车。 “猫头鹰,猫头鹰,灰熊呼叫灰熊呼叫,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灰熊突然一本正经地呼叫。 猫头鹰心里一惊,下意识地也一本正经起来:“猫头鹰收到……出什么事了?” “前面好大一个坑!”灰熊兴奋地嚷嚷。 猫头鹰疑惑地转身。 另一辆福特上,灰熊肥硕的身躯卡在车顶的天窗里,虽然只能探出肩头和胸口,但是为了能把肚子也弄出来吹一吹盐湖城山顶狂野的风,他显然已经做了一番努力,不过最终还是天不遂人愿,现在他只能屈腿站着,连手都伸不出来。 “你成功地拉低了我们所有人的档次。”猫头鹰长叹一声,“我记得我已经给你科普过了,宾厄姆峡谷原来是一座山,后来被挖空了。露天铜矿直径有四公里,深度1.2公里,在航拍照片里它简直就是大地的一道伤疤,甚至于有人夸张地说在太空都能看见它。还没到你就这样了,我不知道你近看的时候会有多惊讶。顺便说一句,那里巨型运矿车的轮胎接近四米高。” “是吗!”灰熊两眼放光。 “是的……你可以下来了吗?” “我一直都想下来,但是,”灰熊做出一个悲伤的表情,他柔软的金色短发被疾风吹乱,“但是我的壮硕的胸肌似乎被窄小的天窗卡住了。” “你是在说‘强壮’?或者是,”猫头鹰换了中文,“肥硕?” “逼上你的鸟嘴吧,我的体重还不到三百磅(约136公斤)。”灰熊为自己辩解。 “几乎是我的两倍了,”猫头鹰打了个哈欠,“希望你肌肉的重量能超过脂肪。” “那是当然。”灰熊又向下缩了缩。 “长官我们已经到了,矿区今天被强行停工。景区也被临时关闭,理论上不会有游客。”中尉说,“但是军方说事件今天一定要解决,不然铜矿开采方和景区管理部门损失不小。” “然后损失都要由军方承担是吧?”猫头鹰打开车门下车,汽车停下的这片空地位于山顶,是矿区的访问中心。 “抠门是全人类的本性。”灰熊奋力抹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对了那辆大巴呢?” “他们带着工具直接去了探测到机器人的地方。”中尉走到空地边缘,“先大概看一下这里吧。” “什么工具?”灰熊问。 “冲击电钻、十字镐和工兵铲。”中尉说。 “什么?”灰熊又问了一遍。 “冲击电钻、十字镐和……工兵铲。”中尉很迷茫地重复了一遍。 “挖土?” “是的长官,机器人深埋在地下土层里,离矿坑壁数百米,原来我们已经挖掘了一个隧道,但是出于安全考虑,在长官到达之前,并没有触近它们。” “我看到他们了,”猫头鹰扶在栏杆上向下俯视,“不过我并不希望你过来看。” “为什么?”灰熊很不服气地上前,然后用力捂住了眼睛,像突然被水枪喷了一脸水。 “我知道你有恐高症。”猫头鹰翻翻白眼。 站在巨大矿坑的边缘,人类的体积微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从山顶俯瞰,顿时一种“荡胸生层云”的豪迈之感油然而生,从山顶蜿蜒而下的宽阔道路如刻在浅黄色巨型漏斗上的螺纹,沿着井壁环绕无数圈,盘旋到模糊不清的矿井底部时已经细如发丝,而人类只是螺纹上的几个小黑点,一不留神就能被忽略不计。 1.2公里的深度,超越地球上存在的一切摩天大楼,这个矿坑堪称人造物中的奇迹,同时也赤luo裸地昭示着渺小人类所拥有的巨大破坏力。(以后敏感词用拼音) “人类真是移山填海无所不能的可怕生物啊。”猫头鹰转过身,拍拍手上的灰,“灰熊你能不能别哆嗦了,看把你吓得花枝乱颤的。” “这不能怪我,”灰熊心有余悸地扶着汽车的引擎盖,“这是肾上腺素激增的本能反应。郊、郊狼呢?” “他们好像没有看风景的心情,已经先下去了。”猫头鹰耸肩。 “你为什么不跟着下去?” “因为你还在这里花枝乱颤啊,我不能丢下你。” “原谅我不能对你说声谢谢。”灰熊满头黑线。 “长官......”中尉欲言又止地凑过来。 “嗯?”猫头鹰说。 中尉突然虔诚地把双手交叠在胸口,把灰熊和猫头鹰都吓了一跳。 “长官真是非常厉害的人啊,我以前一直想不通指挥官级比我们强在哪里。”中尉眼中闪动着星光。 “当然是各方面都强啦,”灰熊继续满头黑线,“包括外貌气质和品味。” “强大的外貌气质和品味似乎和你搭不上边。”猫头鹰毫不留情地挖苦灰熊。 “不不不,我觉得长官们的心机非常深......”中尉深情地说。 “你在骂我们?”猫头鹰一愣,然后不满地咂嘴。 “不不不,我指的是你们那种明明背负着莫大的仇恨,却一直表现得云淡风轻的精神,包括‘灰熊’比利长官,朝夕相处的统帅先生阵亡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松放下的事......”中尉非常动容,“当有一天你们终于爆发的时候......一定会惊天动地吧!” “扯什么淡?”灰熊对着中尉的后脑勺猛扇一巴掌,“想套近乎也不是这么套的啊,马屁股和马腿分不清么?” “我说的不对么?”中尉表示十分委屈。 “不全对,”猫头鹰有些尴尬地咧咧嘴,“灰熊你哆嗦完没有?可以干活了吗?” l 泛光工作灯照亮的隧道里,十几名保安和服务员正挥汗如雨,黄土溅射着贴上他们湿透的衬衫。武器和制服看似随意地放在一边,但是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一秒之内它们就可以被主人握在手中然后精确无误地击中任何目标。 “你们能不能有点敬业精神?”灰熊贴着墙避让一名向外运土的保安,“我相信你们是过硬的枪械专家和格斗大师,但是拿冲锋枪......是对敌人的不尊重好吗?” “可是我们只有冲锋枪......以往解决苏醒事件我们都习惯于用电动圆锯,就算敌人动起来五枝冲锋枪也足够把它打散架。”中尉很无奈,“大规模苏醒根本这种事情不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说的也是,”灰熊红光满面地挺起腰板,“你们能解决还要我们这些指挥官作甚?” “各位,我们很接近了,还有大约一米进入警戒范围,”猫头鹰抱着笔记本电脑大声说,“停止掘进!” 兵工铲和十字镐同时停住,整齐划一得像有人把时空定格了一下。原本隐没在嘈杂环境中的喘息声和汗酸味安静地蔓延开来。但是没有人说话,他们甚至没有擦一把汗。 “为什么停止?”一直沉默不语的郊狼突然问。 “我们不清楚里面是什么状况,继续掘进有可能导致机器人加速苏醒,”猫头鹰说,“如果里面都是土,机器人被土压实就简单多了,我们会像中国人挖汉朝的陶土人一样一个个处理。但是如果里面有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汉朝的陶土人?”灰熊表示闻所未闻。 “我就知道你不了解,所以我已经尽量用浅显而全面的语言描述了......”猫头鹰无可奈何,“兵马俑,听说过吗?” “真抱歉,我的中国历史是临时工教的,所以的确不知道什么‘汉朝的陶土人’。”灰熊装出一副无知弱智的样子,“秦朝的兵马俑倒是略有耳闻,在中国西安的那个。” “呃......我们刚才说到哪儿来着......”猫头鹰顾左右而言他,“如果,如果有那样一个空间,根据信号源排列的密集程度,我们将不得不面临最坏的状况。” “发生战斗么?”灰熊问。 猫头鹰扭头盯着灰熊:“同时与上百只机器人发生战斗。” “看起来我又要当倒霉的肉盾......”灰熊幽幽地说。 “好了,还有什么要说的?”郊狼一直在冷眼旁观,此刻终于开口,“可以继续了么?” “我希望先商量好应对措施,如果发现里面真的有麻烦,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们之前已经确认过风险了,外围也有军方布防,保证机器人不会逃脱,至于我们,”海狸说,“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们只能死战。挖掘完这一米,让所有士兵级和精英士兵级撤出隧道吧。” “那么这种讨论完全没有意义了,”猫头鹰耸耸肩,“伙计们,继续开工吧。” 十字镐齐刷刷地钉入土墙,工兵铲齐刷刷地铲满土,把土倒进手推车。 猫头鹰左右环顾,不到两米宽高的隧道只容三人并行,为了方便运土手推车进出指挥官们只能背靠墙站着,海狸和郊狼一脸冷漠纹丝不动,灰熊操作泛光工作灯保证最佳照明,大堂经理推着小车满脸苦大仇深,中尉脱了制服赤膊上阵挥舞着工兵铲,地上散落着h&kmp5冲锋枪,盖着保安的制服或者服务生的领带。 “长官,挖通了!”一名服务生嚷起来。 工兵铲铲进土墙后突然贯穿,露出黑暗的空洞。 “停止!停止!”猫头鹰大喊着向前,阻止士兵将洞扩大,“现在所有人可以撤出隧道了,带上武器,留下一把工兵铲,立刻向外撤离,开车与外围军方回合——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是的长官。”大堂经理如释重负,招呼手下捡起各自的制服领带盒冲锋枪,火烧屁股一样推着小车扬长而去。 中尉用警服衬里抹干脸上的泥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郊狼和灰熊,被灰熊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回看后终于匆匆离开。 “我先进去看看,”猫头鹰目送中尉离去,在地上捡起一把工兵铲递给灰熊,“你们随时准备进来,等待我的呼叫。” “呃,好......”灰熊接过工兵铲,突然觉得有点别扭,“我等你。” 猫头鹰扶额,心说我们两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那么温情脉脉啊! 他的身形悄无声息地散开,如同一滴墨水在清水里扩散,或者一团轻烟在风中飘散,转眼间已经消失在隧道里。 异能-幽冥! l “外面的空气就是好!”大堂经理大声赞美着上帝,一把扯来衬衫领口的纽扣。 然后他抬脚踹上最近的一个服务生的屁股:“你们多久没洗澡了?平时一个个白白嫩嫩慢条斯理的还喷香水,怎么一出汗就变毒气弹?” “你自己也不好闻。”半裸上身的中尉厌恶地把堵在隧道口的大堂经理推开,从警服里摸出一台无线电对讲机。 “cqcqcq,thisisnk,listeningforacall.” 【cqcqcq,这里是空格,正在收听,等待回应】 “nk,thisisdelta。” 【空格,这里是德尔塔】 “你们仍然在矿井外布防吗?我们将要与你们会合。” “什么会合?我们已经按你们的要求撤离,部队已全部回到驻地。” 中尉的下巴差点惊得掉下来。 “我们从未要求你们撤离!” “三十分钟前你们的最高领导已经要求我们撤离!确认是本人!” “哪个最高领导?我们最高领导昨天已经阵亡!现在敌人即将被放出来,你们却不在?”中尉身上一阵阵地冒着冷汗,水珠滚滚滑下脸颊,坠落成帘。 “什么敌人?我们原先接到的上级指令是阻击并摧毁来自矿井的所有移动物体。是他们?” “是的就是他们!极其危险!看过《变形金刚》没有?” “是的,很好看我很喜欢......不过你想表达什么?” “就是一大群变形金刚!”中尉几乎在怒吼,“装备机枪甚至小型导弹!” “请你冷静一下!”对面回答,“还有让我也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你们出了多大的漏洞知道吗?整个盐湖城甚至全美国都受到致命威胁!” “这不是我们的漏洞!我们严格审核并执行收到的指令,军队调动是来自五角大楼,而撤出指令来自你们的领导,他声称已经没有任何需要动用我们的威胁!声纹比对和上级本人都确认了是他亲自下达的指令,军队出动之后实际指挥权已经移交给他!” “他他他!你说的‘他’到底是谁?”中尉气急败坏。 “我要查一下!稍等!” “你们的武器上是什么东西?”中尉身后的大堂经理指着手推车里的冲锋枪,一名保安正把它拿起来,“好像是......消音器?” “是的长官,消音器。”保安面无表情地拿起h&kmp5冲锋枪——它的保险居然一直是打开的! 急促而沉闷的枪声响起,赤红的血花从大堂经理腹部一路绽放,笔直地延伸到头顶,黑色修身小西服的纽扣被打得粉碎,破碎的西服敞开,血浆染红纯白无暇的衬衫,蔓延出十几朵妖娆的血色大丽花。 “什么他妈的情况?”中尉在枪声响起的一刻扭头,额头正对上黑洞洞的枪口。 “空格空格!下达指令的是什么西部分区精英指挥官级柯帝!绰号‘郊狼’!” 握着对讲机的手无力地下坠,另一只手快速抄起对讲机,随手将它扔进了近千米深的坑底。 “空格空格!你们那里什么情况?为什么我听见枪声?变形金刚冲出来了?”焦急的问询在漏斗形的矿坑中不断反射回响,但是无线电波已经失去了它的接收者。 “异常完美!”单手持枪的保安夸张地惊呼,其他保安和服务生各自抱着冲锋枪肃立。 他把冲锋枪的子弹退膛,填上另一颗子弹,然后朝天击发。子弹拖着黑色的烟迹,尖叫着从枪口冲上天空,三秒之后,手机铃声从不知何处响起。 保安抬脚把仰面躺倒的大堂经理掀翻,弯腰从大堂经理的裤袋里摸出一只手机,来电没有显示号码。 保安拿腔捏调地说:“您好啊,这里是马维里克中心。很高兴为您服务!” “我知道了。”沙哑破碎的声音如锯木般使人心悸,保安得意忘形的神色顿时一抽搐。 “喔,伟大的主,您的出现方式真让人意外。”保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女妖和恶灵已经进去了,您忠实的属下我,正在外面恭候您的下一个指令。” “等待吧。”对方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保安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忽然听见头顶上,引擎如狂兽般愤怒地轰鸣。 l 【西部分区叛乱的这件事到这里就暂时结束了,在正传中主角会来处理,幕后黑手是谁、目的是什么,隧道里有什么奇葩的东西、发生了什么,是正传里要写的,写在前传就喧宾夺主而且占篇幅了。】 ... 第三幕 追踪 【第三幕开始都是我一开始写的内容,虽然已经努力修饰可是还是不满意,但是为了正传情节早日推进,所以不重写了。 昏暗的大殿里,骆平端坐在暗金色的王座上。 一个修长的身影在他面前。它没有腿,细长的腰部以下空空如也。它凭空悬浮着,手中的利刃闪着寒光。 它身边还有一个人,他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长长的帽檐在他脸上投下阴影,骆平看不见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骆平的目光移向旁边,眼前是一只直径近一米的钢铁巨足。骆平想看看它的脸,但怎么也抬不起脑袋。 有鬼啊!骆平在心里大喊,打算拔腿就跑。 但他只是淡淡地开口: “今夜,一切都将终结。人类,不配见到明天的太阳。” 骆平心想我在说什么啊明天我还要上学! “去吧,去给这世界带来新生——在朝阳升起之前。”骆平听见自己说。 幽灵和斗篷男微微躬身,缓缓退后,渐渐没入黑暗中。 骆平心说卧槽,我这么吊我班主任知道吗。 “云端,你怎么不去?”骆平听见自己不高兴地发问。原来那只巨足并没有移动。 原来它叫云端,骆平想。我还以为叫擎天柱。 “征服和毁灭有什么意义?”它洪亮的声音震得骆平耳朵疼。 “你在拒绝我!”骆平突然发怒,身下的王座轰然塌陷。 巨大的阴影漂来,遮住了骆平——它弯下了腰。 骆平大惊,心说大哥都怪我嘴贱您巨人有巨量别和小的一般见识啊。 “这并不影响我对您的忠诚。” 它的声音竟然......满谦卑...... 骆平想不行了我太牛逼了必须让我家长来一下。 “我不需要这种忠诚。”骆平的冷笑中带着轻蔑。 骆平在心里目瞪口呆,我嘴怎么这么欠啊。 他看见伸出一只手,它的胸口射出一道雪亮的光柱,光芒本应照亮大殿,但骆平看见光柱四周是灰蒙蒙的雾气。 光柱照射到骆平的手心。 它轰然跪倒,无力得仿佛被抽离了生命。 l “骆平!离第一节课还有二十八分钟!”炸雷般的嗓音将骆平惊醒,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窗外明媚的阳光活泼地洒在薄毯上,映得上面的小黄鸡熠熠生辉。床头的日历被一只大手粗暴地扯下一页,下一页写着大大的“6”。 2013年5月6日,星期一,昨日立夏。 “原来是个梦......我就说我不会这么蠢,做出那么中二的事情。”骆平用手心揉着耳朵。 “你梦到自己很蠢?”骆国华咧开嘴笑了,“快点去吃早餐,马上我送你去上学。” 骆平今年十九岁,就读于市里鼎鼎有名的加里敦高中分校。 这所学校有两点令他大为反感。 一是他一入学就摊上了全校最凶悍的邬老师,而且她还阴魂不散地从高一跟到了高三,让骆平吃了不少苦头。最要命的是,今年她成了骆平的班主任...... 骆平第二反感的是学校的校服。样式比较“亲民”自不必说,反正全国都这样,他也没什么好抱怨的。重点是校服背后印的文字——既不是常规的“加里敦”,也不是高端的“garleton”,而是闪耀着中华文化精髓的“jia-li-dun”!!!骆平走路上学,总有一些喜欢秀自己汉语拼音水平的无聊路人跟在他后面一字一字地拼读:“家...里...蹲,喔哈哈哈哈哈......”弄得他很尴尬。 不过没多久就要高考了,凶残好斗的班主任和土洋结合的校服都将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骆平麻利地穿好衣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塞进口袋,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吃早餐。他的爸爸骆国华在客厅的角落里看新闻。 “……我们来看下一条消息。昨天下午三时许,江苏盐城大丰市某加油站起火爆炸,造成两名员工当场死亡。记者赶到现场时,该加油站已被警方封锁。目前大火已经扑灭,事故原因仍在进一步调……” 骆国华关闭视频网页,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拨号。 “你好,我是刘强。” “别和我玩儿这一套。老李,我是骆国华。” “......你换手机了也不说一声我以为谁呢。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儿啊?我马上要送萦萦上学。” “看新闻了吗?” “谁像你一样天天一大早看新闻。我吃着早饭呢。哎萦萦你不吃了?......不是,不是出任务!只是老朋友来......哎骆国华你电话打的真不是时候!” “昨天江苏海边有个加油站爆炸了。我从视频上发现墙上似乎有弹孔。我怀疑......” “得了得了,你总是这么多疑。人家在墙上打几个洞碍着你了?你这是职业病!疑神疑鬼的......哎萦萦,就来就来!......上级都没开口呢,你要怀疑你就自己先去看,真有什么事儿,你再打电话。”对方急匆匆地挂断了。 骆国华不满地“啧”了一声,然后收起手机,转身深情凝望正在吃早饭的儿子。 骆平正在奋力拼搏,要将在床上浪费的时间在餐桌上抢救回来,以免......来不及上学。 骆平抬头正对上父亲含情脉脉情意绵绵饱含深情的带着恳求的目光,不禁浑身一震,一口豆浆喷了出来。 “爸,你、你要出任务就去呗,我什么时候不让了......别这样看着我......” 骆国华扭捏局促地搓着手:“那送你上学......” “别废话了......要走的话赶紧的。我自己有脚。”骆平满不在乎地咬一口肉包。 “好!”骆国华满脸“有子若此父复何求”的自豪,一转身跑出了家门。 骆平喝下最后一口豆浆,拿手抹了一下嘴,抬头发现父亲已经不知所踪。 “说走就走……”骆平轻叹一声,抓起书包也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又冲了回来,敏捷地踢飞脚上的拖鞋然后塞上适宜出门在外的运动鞋,潇洒地转身带上门。 楼下开书报亭的老头看着这风一样的男子火烧火燎地奔向朝阳升起的方向,缓缓抬起手看了一眼表。 “比昨天晚了十分钟啊......” 骆平迎着旭日在大街上奔跑,敞开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翻动。感受着风胡乱地掠过脸颊,骆平奋力摆动手和腿,情不自禁地想象自己正在某国际锦标赛的赛场上,华丽丽地甩开对手三圈以上......可惜这也不能改变他迟到的命运,上课铃等不及他冲进校园,就响了。 扶着学校大门狂喘的骆平,一想到最终还是迟到了,不禁油然而生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的慷慨悲凉。 看守校门的保安叔叔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早上好啊骆平。你又迟到了。” 骆平险些栽倒,有这么问好的么?这种行为应当受到全国人民乃至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 骆平一边想着不和他一般见识,一边用手“理顺被风吹乱的帅气逼人的板寸”,调整呼吸健步走向教室。爸爸说过,出门在外要注意形象。 昂首挺胸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骆平,受到了全班师生的一致瞩目。 “报告!” 人称“老巫婆”的邬老师,眯着眼认真地盯着骆平整整5秒,才微启朱唇,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进。” 骆平低头踏着小碎步来到座位上,刚放下书包就听见老巫婆尖锐的嗓音响起: “我觉得我们有些人,在校外的时候是不是可以不穿校服,免得外人说我们加里敦高中哪儿哪儿不~好~” 老巫婆拖长的音调像是长着眼睛,直钻进骆平的耳膜,钻得他脑中嗡嗡直响。 骆平一言不发地将头埋进书本。 “老师!骆平哭了!”骆平同桌的女生夸张地惊呼。 老巫婆只当没听见没看见,开始讲她的课。 “嗯?”倒是骆平迷茫地抬起头,哈喇子从嘴角滑过。 他只是睡着了。 老师愣在原地,全班都哄笑起来。 老巫婆深吸一口气,浑身颤抖地指着骆平低吼:“你、出、去!” “啊?哦……”骆平虽然没怎么搞清楚状况,但还是顺从地走出教室,将一屋子喧闹留在身后。 他左转右转来到厕所,随便找了个坑位蹲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qq。 qq好友(1/4)。 骆平没什么好友,仅有的四个,一个是爸爸同事的女儿兼骆平的同桌李萦萦,一个是卖辅导书的推销员,一个是骆平自己打游戏的马甲。 还有一个好友,是前几天自己加上来的,昵称是“诺亚”,年龄0。骆平一直怀疑诺亚的年龄是真实的,因为他的语言充满了幼稚,让骆平第一次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突然一条消息跳出来,来自“诺亚”。 诺亚:“怎么不在上学?” 骆平:“上课睡觉被赶出来了。” 诺亚:“上课不能睡觉吗?” 骆平:“……上课不能睡觉。” 诺亚:“为什么?” 骆平微微一笑。 骆平:“上课是为了学习的,不能做别的事。就像你在聊天的时候不能睡觉一样,睡着了就不能聊天了。” 骆平暗暗鄙夷了一下自己的表达能力。什么破比方。 诺亚:“我不睡觉。” 骆平:“......对。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在线呢...不过说起来我被赶出来还是因为你,如果昨天没有和你一直聊天到凌晨,我今天就不会这么困。” 诺亚:“你说你经常上课被赶出教室。我79小时前才加你为好友。” 骆平:“......” 这时打扫厕所的老大妈哼着小曲儿进来清扫,在门口就看见骆平蹲在厕所里自得其乐地一个劲傻笑,笑得花枝招展的。 老大妈也不避嫌,大摇大摆地拎着拖把和垃圾袋就进来了。 “那个,骆平啊......”大妈见到骆平,想和他打个招呼,又一时组织不好语言,“你又被赶出来啦?” 骆平在qq上正聊得欢,惊闻此言差点喷出一口鲜血。抬头看见一位慈祥的大妈正拎着垃圾袋笑盈盈地盯着他看,脸上一红急忙起身想拉起裤子跑路。但他手摸到大腿上才发现——他根本就没脱过裤子! 骆平向大妈尴尬地一笑,夺路而逃。 l 江苏,大丰。 骆国华走下黑色的丰田轿车,一名年轻警官迎上来:“长官,看来你已经收到了军方的信息。不过......长官怎么能这么就快过来?” “我还没有收到信息,看了早上的新闻就直接赶来了。”骆国华一脸冷峻,透着令人无法逼视的霸气。 “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我们爱你,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咯叽,聪明伶俐,机智啊哪个也比不过你小机灵,风大雨什么都不畏惧小机灵......” 胸前的口袋里突然响起了《聪明的一休》主题曲。 这是骆平给他设定的短信铃声。 骆国华看都不看:“现在收到了。” “长官真是敏锐。年轻警官深深折服,忽闪着明亮的星星眼。 “过奖了。说说情况吧。”骆国华走向爆炸的加油站,站房被炸塌了两根柱子,钢制的桁架顶棚垮塌下来,砸在一辆卡车上。整个建筑已被烧黑,塌下来的顶棚边缘稀稀拉拉地拖着破烂的“中国石化”标志和未脱落的其他建筑材料。 “哦、哦,是这样。爆炸发生以后当地警方和消防队很快到达了这里,灭火后发现了墙上有三个弹孔......就是这里。又在一块加油机的残片上发现了另一个弹孔,推测是这个引起了爆炸。” “也有可能是恐怖袭击。” “有一个疑点,爆炸前有几个农民拉来一辆轿车,据他们说这辆车是捡来的。” “捡来的?” “对,根据他们的描述,他们在海滩上发现这辆车,车身一半淹没在海水中。那儿全是淤泥质海滩,附近也没有车辙,不可能是游客停放的——就算是这样那也得有些日子了……总之这辆车被拉到这个加油站,然后他们去取水冲洗,十几分钟后回到这里,爆炸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地方在于,这辆车不见了。综合上述情况,民警决定上报,于是上级派我来先行处理。忘了说了,我姓江,是特殊事件特别行动组东部分区的非正式指挥官级成员。” “嗯,祝你早日转正。”骆国华漫不经心地听着,将小手指伸进一个弹孔,“有人目击吗?” “呃。没有。倒是有许多记者事后来采访。” “你怎么说?” “意外事故,或许是由于在加油站内吸烟。” “嗯。”骆国华赞许地点头,“可以确定,是那东西。大丰市的各条道路派人盯了吗?” “每个路口都有两名以上的士兵级把守。” “嗯。”骆国华转身拉开车门,“跟我来。我们去找那个东西。” “怎么找?”江警官问,“gps?” “不是的......我能看到它的影子。” l 黑色轿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不宽的马路上,马路两边是广阔的农田,五月的小麦无忧无虑地摇晃着脑袋,半青不黄地等待着成熟。 突然江警官的手机响起。是一条短信。 “长官,士兵报告说一辆无人驾驶的轿车经过。就在我们这条路前方不远。” “没拦住?”骆国华皱眉。 “对。他们说那辆车速度太快,估计有两百码。” “他们追不上。那辆车有什么特征?” “它......很快。” 骆国华一踩油门,电动引擎瞬间切换为汽油引擎,排气管嘶吼起来,这辆车在三秒内完成了百公里加速。改装轿车露出超跑的本来面目,如同安静的贵族在酒宴上忽闻前线的急报,扔下酒杯和怀里的贵妇,突然扯下燕尾服显示出虬结的肌肉,提枪跃马直冲敌阵。 “太棒了!”江警官在超高加速度里情不自禁提高声音,“我也能拥有这样一辆车吗?” “只要你成功经过统帅的考核,国防部就会派人送来。”骆国华说得云淡风轻,尽显大将风度,脸上写满了“不就是一辆车嘛我早就不稀罕了”。 “那我要加油啊,”江警官满心憧憬,“一定要像长官一样!” “那你真要加油了。”骆国华尽量保持无表情的冰冷面部,不让自己喜形于色,“前面那两个人,是不是我们的人?” “是的长官。” 于是骆国华减速,让轿车缓缓停在路旁,路边两名满脸尘土的大汉走过来。 车门打开,首先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双黑亮黑亮、霸气四溢的大头皮鞋。再往上,是一条笔挺笔挺、霸气四溢的西装裤。美中不足的是,在裁剪得稍短的裤脚和短帮的皮鞋之间路出一截腿毛浓密的小腿,而且......而且......只有一只脚穿了袜子...... 骆国华出来得急,“不小心”少穿了一只袜子。 在微风的吹拂下,腿毛们妖娆地轻轻荡漾。 两名大汉有些惊呆了,正看得入神,突然左边的大汉发现那只有袜子的右脚正急速向自己逼近! 还没来得及对这诡异的现象思索一番,眼前的场景忽然从柏油路地面快速转移到蓝盈盈的天空。 天上一群鸟儿正哗啦啦地飞过。 他倒飞出去,摔在两米外的路中央。一颗金牙在空中翻转着落回原地。 “那辆车有什么特征?”骆国华冷峻地一抖衣领,沉声问道。 右边的大汉斜了一眼不远处趴在地上满地找牙的同伴,咽了一口唾沫。 “呃……那颗金牙……啊呸!那辆车……开得很快,几乎是一闪而过……我什么都没看清,长官。” 骆国华皱一下眉,踏着稳健的步伐来到被踢飞的大汉身边,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的牙……” 骆国华突然很想一鞋底招呼到他脸上。 被晾在一旁的大汉鬼鬼祟祟地小跑过来,把那颗金牙塞进同伴手里,又一溜烟跑开了。 掉牙大汉如获至宝,忙细细擦拭起他失而复得的大金牙,完全无视了骆国华。 骆国华右眼一跳,微微抬起脚跟,开始蓄力…… 江警官从身后走来,拉住了骆国华,对大汉说:“长官在问你话。” 大汉正沉浸在堪比喜当爹的喜悦中,突然一惊,想起了好像还有什么正事没有做。 他立刻立正,向骆国华敬礼:“长官!” “你……”骆国华继续蓄力…… “长官!那辆轿车身上满是污泥,从车顶看是银灰色的,体型比一般轿车小一圈。能达到这样的速度真是不可思议!至于它的品牌……它的标志我从未见过。它既不是大众,也不是大奔,也不是宝马,更不是保……” 金牙大汉又一次倒飞出去。这次他飞了五米,刷新了刚才的记录。 “六芒星。”江警官说得很有把握。 “嗯!”骆国华面目狰狞。 “不知道它往哪个方向去,我担心它……” “你让士兵们先收队,”骆国华长出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先前的淡然,“我们试试看能不能追得上它。” l 改装过的丰田reiz嘶吼着在乡间的公路上狂飙,两边的田野和房屋在车窗里化成一线。车内的江警官面色凝重,竭力保持镇定。 “长官你超速了……”江警官有些颤。 “没有。”言简意赅的回答。 “你似乎在直走……它可能会转弯……” “不会。”言简意赅的回答。 江警官沉默。 几秒钟后,伴随着尖锐的摩擦声,车子骤然刹住。 江警官向前弹出,差点亲吻到挡风玻璃,又被安全带猛地拉回座位。 “长官你……”江警官委屈得快哭了。 “它太快,我们追不上了。” 骆国华没有熄火,从胸口掏出手机。 “老李。” “军方的信息收到了。这次算你瞎猫撞上死耗子……什么事儿啊又?需要我也过去?” “没事儿,就是打电话炫耀一下。”骆国华直接挂断。 一旁的江警官目瞪口呆。 “长官你就为了……” “对。”言简意赅的回答。 骆国华重新发动汽车,以稍微温和一些的速度继续前进, “长官你这是要……” “吃饭。”言简意赅的回答。 丰田开了十几分钟,停在了写着“停车吃饭补胎”字样的简陋广告牌前,两人开门下车。 一名中年胖男子从路边装潢简陋的平房里迎出来:“两位客人是补胎还是吃饭?” 骆国华冷峻地径直向内走:“不打胎。我们吃饭。” 江警官掩面,心中祈祷老板没有听清“打胎”这个丧心病狂的词。 胖老板一愣,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也只能跟上去:“客人要吃些什么?” “有牛肉吗。”骆国华捡一处靠窗的座位,抽出两张面巾纸擦凳子。 “有的有的。”胖老板满脸堆笑。 “来两碗白米饭。”骆国华正襟危坐,面不改色。 江警官心说您老怎么这么奇葩我能不能先回车上去。 胖老板顿了两秒,对方厚颜无耻得如此端庄,让他的面部肌肉开始神经质地抽搐:“要些什么菜?米饭是不要钱的……” “不要钱?那正好。”骆国华又抽出一张面巾纸,若无其事地开始擦筷子。 江警官看不下去了,将面瘫的胖老板拉到一边,塞给他五十块钱:“你看着上吧。” 稍稍松了口气,江警官也坐下来。 “这是家黑店,”骆国华胸有成竹地冷笑,“你会被坑。” 江警官无奈地摇头笑笑,心里只剩下呵呵呵呵呵。 “你是怎么进入特别行动组还做上指挥官的……”话一出口,江警官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骆国华忽然放下擦个不停的筷子,面色一沉。 “还真是令人怀念呢……” ... 第四幕 往事(上) 1990年7月9日,这一年的高考在这天结束。 【以前高考时间在七月份】 骆国华扔下笔,轻飘飘地飘出了考场,他满脸漠然,仿佛脸上写着“就这么结束了吗我还没怎么认真对待呢”。在其他面色阴晴不定的考生中间,他淡然得如同修道多年的隐士独立于远山之巅。 考生们纷纷露出敬佩的神情。在这个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年代,有如此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这才是学霸风范! 考场外焦急等待的家长都伸长了脖子,在一大群考生中费力地辨认哪个低垂的脑袋属于自己家的孩子,个别体贴的家长还提前备好了纸巾,只等着与孩子抱头痛哭。 在垂头丧气的人群中只有骆国华抬头三十度仰视着马路边的行道树,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好像他只是在偶然路过这个喧闹的地方时不小心被人流裹住,理论上来说他这么万绿丛中一点红的高昂姿态很容易被认出来,但不幸的是并没有人向他挥着手大喊在这里在这里。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来接他,他自始至终都是独自一人。 挤出密集的人墙,骆国华转上一条小路,他仍然盯着远处行道树的树冠,风吹着晒得奄奄一息的树叶,树叶有气无力地随风晃荡,沙沙的响声像是不耐烦的抱怨。 突然骆国华的面部猛一抽搐,他的云淡风轻,或者说是呆若木鸡的表情瞬间崩塌,呆滞的眼眸中流露出如潮般汹涌的悲伤。骆国华惆怅地长叹一声。 “可恶……怎么算都没有十五分啊……” 经过反复计算,骆国华最终确认了这场重大考试的结局。 令人悲伤的结局。 骆国华再次长叹一声,心中泛起无限的悲凉,曾几何时老师慷慨激昂地鼓励同学们说“努力到最后一刻就会有奇迹发生”,于是他整整十五天不眠不休地看书做题直到最后,努力想成为老师口中的奇迹。 但是现实最终还是恶狠狠地赶走了梦想,什么奇迹也没有发生。谁让他最后一刻才开始努力……此刻的他觉得自己多么像残阳如血的乌江边上拄剑而立战袍飘飘的西楚霸王,要不是有点儿忘了《垓下歌》怎么背,他一定会当街放歌,一抒胸中郁结。 “虞兮虞兮……气盖世!” 他最后挤出这么一句话。 “骆国华!” 他突然听见有个女生在喊他的名字,于是猛地回头。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这极具艺术感的惊鸿一瞥真真是金刚怒目法相庄严,把后面的女孩子吓得不轻。 “骆国华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女生本来想直接说骆国华你有病吧,但鉴于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这样说实在是有失淑女,最后她还是机智地修改了一下用词,委婉含蓄地表达了心中的惊诧。 “没……没不舒服。”骆国华说。 然后他就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是等着什么。 等着什么呢? 等着女孩走过来?或者是等女孩继续说话? 但是女生也站在原地,既没有走过来也没有说话。 街上人来人往,骆国华感到有点尴尬,但是以他情商为负的脑袋着实无力化解这略微僵滞的气氛,而对面那位头脑貌似也不是很灵光……于是乎两个人就这么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女孩双手拎着书包,满脸与她一头淑女长发不般配的牛仔气质,活力四射中带一点点野蛮。她今天穿的牛仔裤和花格子的确良衬衫,算是简约时尚,在那个年代算的上很“前卫”。 牛仔裤长度刚过膝,新笋一般的小腿修长挺拔,在宽大的裤管里显得格外纤细。 天色不阴不晴,但是女孩仿佛自己就能发光,她热情的时候可以像太阳一样热情,安静的时候也可以像月亮一样安静。 骆国华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不禁疑惑女孩是今天太过漂亮呢,还是她以前一直是这么漂亮,而自己完全没注意到?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觉得这样看着一个女孩的确是一种享受,有一种旅人发现宝藏的欣喜,但是又不至于狂热得想大喊大叫。 女孩避开骆国华的目光,晶莹的大眼睛透出忐忑,她斜斜地锁定住路边的梧桐树,一行蚂蚁在树根上排着队忙忙碌碌地往前爬。 薄薄的乌云慢慢散开,地上的阴影忙不迭地退后,明媚耀眼的阳光重新点亮晦暗的大地。风不再呼呼地刮树叶也不再沙沙地响,女孩眼里只有忙着努力奔跑的蚂蚁,男孩眼里只有假装心不在焉的女孩,女孩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相遇的美妙之处既在于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也在于那一瞬间的手足无措,更在于那一瞬间的独一无二,过期不候。 美丽的故事都始于相遇,无论结局是皆大欢喜幸福美满,还是落寞收场无疾而终,甚至是生离死别痛彻心扉,相遇就像飞蛾无法抗拒的那团火焰,重来多少次都绝不改变当初的奋不顾身。 骆国华脸上一凉,他抬头看天,雨点从小到大飘飘洒洒。阳光在无数雨滴上反射,雨滴闪着光芒隐没地面,像是天使把一粒粒阳光种下泥土,期待会从土里长出结满阳光的树。 “呃……”女孩支吾着说。 “下雨了。”骆国华说,“我们找个地方躲雨。” 他上前拉起女孩的手,跑向路边的书报亭。女孩被拉着跌跌撞撞地跑,面颊上不自然地泛起潮红。骆国华把女孩推进书报亭的檐下,抬头看看地方还够,于是自己也钻了进来。 背后响起一阵愤怒的敲打声,骆国华转头,卖报的老奶奶手持一本杂志笃笃笃地敲打柜台。 “走走走……弗要妨碍我做生意。”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骆国华连忙摆摆手。 老奶奶看着骆国华,骆国华看着老奶奶,两个人无言相对,沉默了整整五秒。 “你倒是动啊!”老奶奶怒拍柜台。 “我们走吧……”女孩拉了一下骆国华的衣角。 “等雨停了再走。”骆国华狡猾地一笑,“老婆婆,这里最贵的报纸来一份。” 老奶奶面色一沉,弯腰抱出一摞报纸,依次在柜台上排开:“左边最便宜右边最贵,最便宜的五毛。” 她抽出那份五毛的报纸:“算送你的,赶紧走走走。” “哎,你……”骆国华有点慌。 “你没带钱吧?”老奶奶一声冷笑。 骆国华脸上一红。 “还来得及吗还来得及吗……”背后又是一声豪迈绝伦的大喊,“好好的晴天怎么下雨了?” 和骆国华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推开骆国华,狼狈不堪地挤到柜台前,不大的遮阳棚下更显拥挤。 “他们人呢?”男孩用手胡乱地抹去脸上的雨水,急切得像是警察跟丢了逃犯,“难道已经……” 老奶奶看了一眼骆国华,低头一声长叹。 男孩猛一扭头,目光跳过女孩落在骆国华脸上。 “呃……”男孩很不自然地对骆国华笑笑,“长、长得还可以……” 女孩扑哧一笑。 骆国华右眼皮一抖,突然联想起古装电视剧里的经典情节,怡春院的**用小指抬起被卖的女主角的下巴奸笑着说哎呦这小妮子倒是有几分姿色小的们去****,然后就该把女主扔进柴房等男主英雄救美了。 姿色你个头啊!骆国华在心里呐喊。 男孩又很用力地盯了女孩一眼,女孩不动声色回避了他的目光。 “现在怎、怎么办?”男孩茫然地问,“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 “你能不能别飚烂话……”老奶奶有弯下腰,再直起身来,手里多出了一叠零钱。 男孩满脸疑惑地接过零钱。 女孩突然眉间禁蹙,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哎呦!”老奶奶看起来很惊慌,“这是急性阑尾炎啊,得赶紧送医院!” “哦!”骆国华还在发愣,男孩已经答应一声,抱起女孩冲了出去,一辆出租车恰好经过,男孩抱着女孩坐上车扬长而去。 骆国华这次真的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巴巴地目送出租车撕开阳光下明亮的雨幕渐行渐远。他像是被主人抛弃在路边的狗,在原地东张西望又不敢挪步,生怕离开了,主人就再也找不到它了。 “唉……”老奶奶假惺惺地哀叹起来,“笨手笨脚注定孤独一生。” “我、我应该去追吗?”骆国华结结巴巴地问,“她不会……不会有事吧?她是我同学!” 骆国华本来想说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的,一切怎么那么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呢?这老太婆刚拿出钱女孩就阑尾炎,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一个人大大方方地就把人抱走了,好一个英雄救美。 但是,貌似本来主角应该是他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公主在王子眼皮底下被小矮人救走了’,对不对?噢我的表述可能有点问题,搞得好像你是邪恶巫婆一样,而且小矮人也比你帅!”老奶奶翻了翻白眼,“不过机遇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王子可以没有白马,但是他至少得有钱叫出租车。” 你们果然是串通的吧!这是连白马都准备好了就等公主遇险啊!骆国华骤然产生了一种被狠狠耍了一下的感觉。 “我、我可以去追吗?” “最近的医院在五公里外,半个小时之内你恐怕到不了。你应该赶紧回家,孩子,公主不会有事的……只是故事改变了轨迹而已。”老奶奶拿起电话拨了一串数字,换上听起来很严肃的调调,“你女儿在医院里,不赶紧去就见不着她了。” “这么严重?”骆国华很紧张,以至于忘了计较这老太婆怎么会知道女孩父亲的联系方式。 “吓吓她家长罢了。”老奶奶扣上电话。 突然老奶奶又哀叹一声。 “太疯狂了……天哪我做了些什么?!” “你、你做了什么?”骆国华问。 老奶奶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欲言又止。 “你信不信,”她说,“所有的故事还未发生,结局已经注定?” “不、不信……”骆国华说,“你想表达什么?” “反正我信了。”老奶奶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如果罗密欧早知道结局,他会不会不乱翻别人家的围墙?” “罗、罗密欧是谁?他是贼吗?”骆国华很好奇,“最后他被抓了吗?” “和你没有共同语言……”老奶奶伸手拉书报亭的窗户,“打烊了打烊了!” 骆国华突然扳住窗户,结结巴巴但又很认真地说:“我、我认为没有什么是注定的,结局是、是由人决定的……” 老奶奶露出会心的微笑,然后用力关上窗。 “你懂个屁!” “我不懂你可以给我解释清楚嘛……”骆国华表示非常委屈,“太没礼貌了!” 窗户里面无情地拉起了窗帘。 “这是我这辈子最扯淡的一天……”骆国华深深扶额。 这算……什么?男女主角刚刚看对眼,没准就一见钟情了,而且天随人愿下起了太阳雨,**裸为爱创造擦出火花的机会嘛!就在他暗暗期待躲雨的屋檐下孤男寡女**的时候,竟然……竟然半路杀出个小矮人! 情节用狗血已经不足以形容了,如果这是一本小说,那么它的**作者必须赶紧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l 骆国华听见有人敲门。 “有人在家吗?”那个人问。 “你是在问门还是在问我?”骆国华拉开门。 “当然是在问你。”来人咧开一个夸张的笑容。 “要是我不在家呢?” “怎么可能,”黑色西装的大叔打了个响指,“我看着你进来的。” “我进屋已经半个小时了……” “呃……这是出于礼貌,”大叔悲天悯人地摊开手,“还有让你平复一下失落的心情。” 骆国华顿时怀疑书报亭尴尬的一幕被他看见了。 “我爸不在家。”他说着就想关门。 “不是找你爸爸,”大叔颇为无赖地用皮鞋卡住门,“是找你。” “……你知道什么了?” “我应该知道什么?” “你认为你应该知道什么?”骆国华怒目而视。 “好了停止吧……你反应有些过激,所以我猜你遇上了一些令你感到尴尬的烦心事,”大叔一本正经,“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不知道。我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我……可以进来说么?” l 江灵提心吊胆地观察着脸色阴晴不定的骆国华,后者死死盯着筷子已经快十分钟了。 “长官……这筷子有什么问题么?”江灵小心翼翼地问。 “没,没有,挺结实的……”骆国华从那改变他一生的一天挣脱出来,“我的白米饭还没好么?” “还没有吧……老板!” “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胖老板端着托盘小跑过来,放下两只饭碗和两碟素菜。 和老板的吆喝比起来煎豆腐和炒青菜未免有些寒酸,江灵挑起一根青菜,有眼神无声地质问。 “要汤吗?”老板憨厚地一笑,“十块钱一碗,第二碗半价!” “你的脸上**裸地写着‘坑’字,”骆国华很不满,“不知道谈钱伤感情么,更何况是抢钱。” “谈感情伤钱啊。”老板仍然傻乎乎地笑。 “狗改不了吃屎。”骆国华也笑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日本的事情解决了?” “桃都遗迹么……西部分区出事以后我们倒是找到了一点头绪,但是统帅说时间到了,就打发我们回来了,”胖老板伸出一根手指,“顺便送来一个小礼物。” “你那么胖能追得上车?”骆国华挑眉。 “我不算……特别胖,只是因为身高不够所以看起来……”胖老板辩解说,“不过为什么一定要追上它呢,让它给我们带路不是更好?” “长官,老板……你们认识?”江灵的世界观有些摇摇欲坠。 “是的,刚才没看出来吧,”胖老板嘿嘿一笑,“虽然我不是那么张扬的人,但是你也应该称呼我为长官。” “东部分区指挥官级,花平海,体重和抠门程度在东部分区排名第一,”骆国华对江灵说,“他和另一名指挥官楼凤扬长期跟随统帅在外,所以你不一定熟悉他……当然我和你也不太熟……” “以后请让我自己介绍自己,尤其是在晚辈面前。”花平海翻了翻白眼。 “长官!”江灵立正敬礼。 “你太客气了,”花平海笑笑,“我对你还真没什么印象……东部分区在四大分区里最大也最松散,指挥官在正式晋升之前甚至鲜为人知。你是谁提升的?许无?” “是统帅,长官,”江灵说,“半个月前收到统帅的电子邮件,我已经被纳入新晋指挥官的考核范围。” “哦……你这么年轻,能提升到指挥官看来不是因为经验吧?你的天赋至少在a等级以上,”花平海露出赞赏的神色,“指挥官级的成员,除了以b级天赋奇迹般跃升到s级水平的大**骆国华之外,就是我们这些运气稍微好一点的家伙了。” “你这是在夸我?”骆国华满头黑线。 “长官竟然是……s级?”江灵双眼星光闪闪。 骆国华故作潇洒地摆摆手,努力表现出“一般一般承让承让”的谦虚态度。 “你一直跟在徐子尧身边难道不知道他提升了一名指挥官?”骆国华问。 “这个真不知道,”花平海耸肩,“离他越近,越看不清。所以我们都养成了遇事不慌的淡定性格……其实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冷眼看着而已,因为一切似乎总在他的掌控之中。” “比如说这次?” “被你说对了。我回到这里真不是偶然,我知道你们会追踪这只机器人,知道它的路线恰好经过这里,还知道你们一定追不上它。但是我不知道你会来这里吃饭,毕竟这个小店已经几年没有开张了。” “说话的时候请不要附加损人属性。”骆国华抗议,“你可以牛气冲天‘掌控一切’,我为什么不行?” “那你还知道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那就是不知道了。”花平海冷笑一声,“统帅回东部分区了,东部分区所有指挥官和四大分区的统帅将在东部集会。楼凤扬负责联络。” “哇哦,真劲爆。”骆国华挑眉,“摊上大事儿了?” “你不要一副‘看到你们出事儿我蛮高兴’的表情好吗?”花平海很嫌弃地看着骆国华,“我们的事儿也是你的事儿。” “是是是……”骆国华陪笑说,“那到底是什么事?” “我不知道。” “啊?” “真不知道。”花平海很无辜,“前几天我还在海底摸螃蟹,突然就被命令紧急赶回东部,我以为十万火急呢就自杀了,没想到就为了这么点破事儿。” “自、自杀了?”江灵目瞪口呆。 “ss级通灵系‘属灵契约’,将灵魂和实体寄托在与之签订契约的任意物体上,之后一旦死亡立即凭借契约重生。”骆国华说,“噩梦般的能力……如果你杀死他,他可能转眼间出现在你的背后。” “标记重生?”江灵惊呼。 “可以这么说吧。”骆国华转向花平海,“你一定在那只机器人身上放了点小玩意儿是吧?” “也就是说……”江灵若有所悟。 “也就是说,理论上他可以随时出现在对方的老巢,扔一个炸弹和敌人同归于尽之后重新出现在某座平房里当无良奸商。” “但是实际上不行,”花平海说,“你一定知道任何能力都受到体力限制,越高阶的能力体力消耗越大。骆国华的低阶b级能力随时都可以动用,但是开启**模式十几秒之内他就会休克。” “这些是必修的基础课程。”江灵说。 “知道就好。”花平海笑笑,“现在分区招募新人,统帅会亲自带一批学员,包括骆国华的儿子骆平。” “骆平?”骆国华傻了,“他在很多方面甚至不如普通人,连、连玩游戏都玩不过我……最重要的是,他没有任何能力!” “是还没有觉醒么?我记得有过18岁才觉醒的先例。”江灵问。 “他19了……”骆国华很无力,“如果说没啥能力也是一种能力的话,他一定是sss级。” “如此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的儿子,多大仇?”江灵为从未谋面的骆平喊冤叫屈。 “我是个很实在的人。”骆国华很坦然地说,“他就是这么一个没什么用的人,和他爹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一张帅脸,而且他的帅,明显比我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长官你的厚颜无耻已经达到丧心病狂的程度了!” “我们不需要质疑统帅的决定,”花平海拍拍骆国华的肩膀,“那纯粹是浪费时间。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的话,那么就是‘统帅说可以’。” ... 第四幕 往事(下) 黑色轿车无声无息地潜行,电动引擎模式下只有路边的飞虫走兽能察觉到轮胎碾过沥青路面的细微响动,它们听不到车身以内轮轴飞速运转,更听不到驾驶室里循环播放着《最炫民族风》。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溜虾赖!”骆国华忘情地跟着音乐喊。 江灵无语地看着窗外,房屋麦田和池塘交替闪过,视野中唯一不变的是天上的太阳和长长的航迹云。 “桃都遗迹……是什么?”江灵突然想到花平海提到的这个词。 “这对指挥官级以下成员不开放,但是刚才我不避讳在你面前谈到‘日本的事’,那么花平海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骆国华一边随着《最炫民族风》强有力的节奏强有力地摇头晃脑,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这是有关人类历史的一系列遗迹之一,它们原本只存在于神话中。分区总部有一些资料,你现在的权限应该已经能够查阅它们。” “我记得桃都是……” “就是这样,它是真实存在过的。” “还有其他和桃都一样的遗迹?” “完全一样的当然没有,这种历史遗留还有多少也是个未知数。现在最有希望找到的是圣经时代的伊甸园遗迹和伏羲时代的桃都遗迹,但是这两个一个连边都没摸着,另一个似乎开了个头现在又停了,其他的更加虚无缥缈了。” “研究它们有什么用?这是考古学家的工作吧?和我们如此现代化的工作风马牛不相及啊。” “现代化?”骆国华冷笑,“这些机器人的历史,可能大于一万年。我们对遭捕杀的机器人残骸进行的研究深入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但是很不幸大部分核心数据都是保密的,保密到只对一个人开放,连军方都没有权限过多了解。” “这个人……是统帅?” “对。” “统帅……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智能系统感应到骆国华的“认真”和“思索”,《最炫民族风》的音响骤然低落。车内突然来临的寂静让江灵反而有点不适应。 “我不知道。” “是因为统帅高深莫测捉摸不透吗?” “是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江灵目瞪口呆。 “真的,我加入东部分区的时候统帅并不是他,西门统帅阵亡后他不知怎么的就接管了统帅的一切权力,在前统帅生前的亲笔信和两名精英级指挥官的认可下,整个分区都没有异议,其他三个分区也相继认可。虽然在这之前我连听都没听说过他,但是我没有反对。说起来我对你们家族的了解也不多,你……是江家的吧?” “我是家族下一任继承人。” “我听说‘太行山’是你们家出来的,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大伯……很久以前就因为不愿意成为家族的继承人脱离家族。他嫌太烦。” “看出来了……这个组织奇葩遍地,从统帅到士兵没一个正常人……当然我除外。 说到奇葩你最不应该除外吧长官!你也算奇葩中的佼佼者了啊!你不算奇葩的话那整个世界都不正常了吧!江灵在心里大喊。 “太行山叫什么名字?”骆国华突然很八婆地问,“他一直不肯说。” “江离厄,长官。” “和你爸爸果然是兄弟啊……”八卦成功的骆国华满意地点头,“话说你们家族为什么和东部分区关系那么密切?百年来你们代代都往东部分区输送a级以上天赋的优秀成员,这一代的领军人物就是s级‘冰封懒鬼太行山’。不出所料的话,你也是自然系高阶能力吧?” “我没有大伯那么厉害。我们家族据说清末受恩于东部分区的创立者,五代人之前我的祖先是福州林氏的,江是后来改姓。不过……冰封懒鬼太行山……这是绰号吗?……” “对啊,我特地为大家取的生动贴切的专属称号。还有‘幽灵坦克花平海’、‘通天炮塔楼凤扬’……” “这都是些什么绰号……怎么有一种梁山好汉排座次的即视感!长官你自己呢?” 江灵很快脑补出一长串绰号,浪里白条骆国华,拼命三郎骆国华,豹子头骆国华,黑旋风骆国华,一丈青骆国华…… “还没想好,”骆国华一脸严肃地回答,“英明神武骆国华,玉树临风骆国华,高贵冷艳骆国华,奇迹再现骆国华……都那么适合我,真是难以取舍呢!” 《最炫民族风》的强劲节奏不知何时已经重新响亮起来,驾驶室里弥漫着欢脱的气氛。 希望奇葩不会传染,在这个中二病兼**满地乱跑的世界我只求做一个孤独的正常人。江灵想。 一想到今后要和这些奇葩共事,他的心头就涌上星空般广阔的无力感。 “其实我原来很纯洁的,”骆国华突然如怨妇般惆怅地叹了口气,“但是……奇葩是会传染的啊!我作为一个孤独的正常人,在这个二货和**满地乱跑的世界里活得很累啊!” 正……常……人…… 江灵似乎听见玻璃碎裂的脆响,那是他脆弱的世界观正在崩溃。 “我不像你们一样和东部分区有几代人的渊源,在我无忧无虑而又纯洁无暇的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我的世界里只有上学和放假的交替,”骆国华继续说,“我成绩一直不好,尤其是文科。有一次高中老师出了个关于畅想未来的作文题,我就写我小时候幻想自己未来成了考神,上课睡觉下课玩,考试的时候唰唰唰几分钟搞定试卷然后接着睡觉,最后成绩公布,甩第二名几十条街。然后我又写现在的我和以前幻想的多么多么不一样,最后我得出结论说畅想未来有屁用,不如想想下次考试怎么考及格。” “太不幸了。”江灵不知道回答什么好,只能随口敷衍。 他从小到大就没有考过第二名,实在无法理解学渣的悲哀。其实他更不理解为什么甩第二名几十条街在骆国华眼里是一种幻想…… “我儿子读了十几年书,一点长进也没有。从一年级到高中毕业,排名甚至没有上升一名!”在高中毕业典礼上,优秀毕业生代表江灵同学的家长如是说。 江爸爸本来想拿儿子的成绩打趣,但自以为幽默风趣的发言只换来台下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磨牙声。 太不给人面子了,这让劳苦大众情何以堪啊。 “最后我好歹还是混过了高中三年,”骆国华说,“就在高考结束那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现实版的变形金刚。之前好几个月有个穿西服皮鞋的男人每个礼拜都来找我的赌鬼老爹,他们在我上学的时候吵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我放学回家有时候会看见他被我爸挥舞着桌布赶出来。我爸总是气呼呼地对他说下次再来就把煤气罐扔你脑袋上,但是他还是每个星期来一次,我爸最后也没拿煤气罐扔他。” “他就是西门统帅吧?” “对。他劝我爸让我加入东部分区,我那时候才知道,我爸当年也算一条好汉,但是因为爱上了我妈最后变成了这副怂样。” “长官的母亲是……普通人?” “我更喜欢说是正常人。”骆国华略带凄凉地一笑,“我们这种生来就背负诅咒的人哪有资格称别人为‘普通人’。我爸不愿意离开我妈,居然鬼迷心窍向她隐瞒了‘精神辐射’的存在,还和她结婚生子。我妈生我的第二年就进了精神病院,不久就去世,从此以后我爸也不怎么正常了。但是我爸一直说她死于生我时落下的病根,我还为此愧疚了十几年。” “和普通人……和正常人长期生活是一项禁忌,我们这些在‘明面’的成员也必须经常调动岗位,防止对别人造成无法恢复的影响。” “但是我爸爸犯了禁忌中的禁忌……为了逃避逃不掉的命运,他居然企图隐瞒一切,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至于这样会有什么后果他一概不顾……为了掩盖一个罪过人们总是连着犯下另一个罪过,这个罪过往往是说谎。我在谎言下出生成长,我母亲在谎言中发疯死去,而我父亲在谎言里受尽折磨。” 江灵沉默不语,轿车已经越过郊外进入繁华的市区。骆国华关闭电动引擎,切换成内燃机引擎,好让安静得不正常的轿车听起来正常一点。 正午的阳光透过行道树将明亮的圆点斑斑驳驳地撒在绿荫下。可能洒水车刚刚经过,湿透的地面之上有晶莹的水雾悬浮在阳光里一粒粒闪烁。 “会不会下雨呢?”骆国华突然自言自语。 “这么明媚的晴天怎么会下雨?”江灵对这个问题颇感意外。 “谁说晴天不能下雨!”骆国华有些赌气地说。 就像天使种下的雨点不能长出挂满阳光的树一样,那颗爱情的种子也毫不意外地无疾而终。 机缘巧合的偶遇,机缘巧合的太阳雨,机缘巧合的遮阳棚,也没能把机缘凑成姻缘,把同学变成情侣。当年一别之后骆国华只知道女孩去了远方,徒留一个只联系了几次就再也无法拨通的电话号码。 就算是串通好的,大概也是为了我好吧。骆国华想起那个面容已然模糊不清的女孩,又想起自己的父母。 失去之后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安慰自己,让遗憾带来的痛苦略微减轻。改变不了结局就改变心情,真是麻痹自己的好办法。 “我有点激动了吧?”骆国华说,“吓到你了?” “没有……不过长官的父亲应该是不愿意长官加入东部分区的吧?为什么后来还是加入了?” “我说过,我们这些不正常的人生来就背负诅咒,诅咒就像影子,无论逃得再快再远,都始终无法摆脱。我们只面临两个选择,一是作为战士战斗至死,二是在严密的监控下过离群索居、漂泊不定的生活。如果真的要第三种那就只有……”骆国华生硬地笑笑,“只有去死了……这几种都不讨人喜欢,但是没得选。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西门统帅和我老爹说了什么,反正最后他还是同意了。但是直到他抽烟抽成肺癌病死在医院里,他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长官你……恨你父亲吗?” “该不该怨恨他,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不少年。最后我对自己说,我不恨他,”骆国华把引擎切换回电动,噪音停息。此时他们已经横穿了这座小城,重新进入郊区,“恨他给我这次生命么?但是我更没办法爱他,他间接杀了我妈妈,又因为沉溺于自作自受的痛苦而没有给孩子应有的关爱。别人家的爸爸带孩子去肯德基去游乐园,为孩子买零食买玩具,对孩子诉说有多爱他的时候,我的爸爸却捏着扑克牌抽着烟,声嘶力竭地和别人对骂,完全没想到我被反锁在家里饿到甚至无力啼哭。” “但是我还是很幸运地一天天长大,虽然有不少磕磕绊绊。”骆国华傻笑起来,“而且心理健康三观正常外加爱岗敬业,老爹的一箩筐坏习惯几乎没有继承。” “长官作为先天天赋不足的s级绝对称得上是神话了,毕竟四大分区超a级的凤毛麟角,而且大多数是占了天赋的便宜。” “你在这里贬低你的长官和前辈们就不怕我向他们打你小报告么?其他分区的统帅级成员和东部分区长年游荡在外的一帮精英都会来,粗略算算超s级可能不下七八个,从未露面的东部分区统帅级徐子尧估计也要出现……能镇得住整个世界的人,他的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定义吧。” “说起这个……”江灵说,“我想起来花长官说他不知道你是如何了解他的行踪的……长官你当时回答说天机不可泄漏……” “说出来就俗了。”骆国华眉峰一振,“就像福尔摩斯的推理和魔术师的奇迹一样……真相还是蒙着一层面纱更吸引人。” 前方渐渐出现了一片建筑,坐北朝南,样式统一,排列整齐,乍一看就像全国各地随处可见的居民区,仔细一看……还是居民区。 但是一座小区孤单坐落在空旷的郊外,而且被高大的围墙严密包围得只有一个进出口,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疑惑。 “真是败笔啊,这个基地,”骆国华感叹,“军方把监狱改建后伪装成小区简直是丧心病狂,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看起来很自然’,反而更容易勾起外人的好奇心吧!” “建在这里也算迫不得已,毕竟这个基地也算军事设施,附近不能有高层建筑是重要的考量之一……” “最重要的考量是成本。”骆国华一脸不屑地转弯,驶进大门敞开的围墙。 厚重的铁门无声地在后缓缓闭合,汽车滑入一栋楼房前的停车位。 这栋楼房如古时的照壁一般矗立在大门后,遮挡住好奇心旺盛者向内窥看的目光。如果要看到这片小区的全景就必须进入大门后绕过楼房,但是门口凶神恶煞的保安足以令任何‘闲杂人等’打消非分之想。 “有人比我们先到,”骆国华熄火和江灵一起下车,“左边这辆是许无的,右边……真是一辆女人开的车……但是我不知道是谁的。” “东部分区没有女性指挥官级成员,也没有成员会装备这种红色跑车。” “那就是有客人。” 骆国华手插裤袋四处环顾,心头涌起游子回乡的万千感慨。 “你相信吗,我有整整三年没踏出这里一步,”骆国华对江灵说,“初次进来的时候还是青涩少年,出去时已经……呃,智勇双全了!” 你的语气真的很像犯人出狱啊!江灵在心里大喊。出来的时候就变成神经病了吧! “新成员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灵跟在骆国华身后,尽量理智地说话,“我也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因为家族“说起这个……”江灵说,“我想起来花长官说他不知道你是如何了解他的行踪的……长官你当时回答说天机不可泄漏……” “说出来就俗了。”骆国华眉峰一振,“就像福尔摩斯的推理和魔术师的奇迹一样……真相还是蒙着一层面纱更吸引人。” 前方渐渐出现了一片建筑,坐北朝南,样式统一,排列整齐,乍一看就像全国各地随处可见的居民区,仔细一看……还是居民区。 但是一座小区孤单坐落在空旷的郊外,而且被高大的围墙严密包围得只有一个进出口,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心生疑惑。 “真是败笔啊,这个基地,”骆国华感叹,“军方把监狱改建后伪装成小区简直是丧心病狂,这里怎么看怎么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看起来很自然’,反而更容易勾起外人的好奇心吧!” “建在这里也算迫不得已,毕竟基地也算军事设施,附近不能有高层建筑是重要的考量之一……” “最重要的考量是成本。”骆国华一脸不屑地转弯,驶进大门敞开的围墙。 厚重的铁门无声地缓缓闭合,汽车滑入一栋楼房前的停车位。 这栋楼房如古时的照壁一般矗立在大门后,遮挡住好奇心旺盛者向内窥看的目光。如果要看到这片小区的全景就必须进入大门后绕过楼房,但是门口凶神恶煞的保安足以令任何‘闲杂人等’打消非分之想。 “有人比我们先到,”骆国华熄火和江灵一起下车,“左边这辆是许无的,右边……真是一辆女人开的车……但是我不知道是谁的。” “东部分区没有女性指挥官级成员,也没有成员会装备这种红色跑车。” “那就是有客人。” 骆国华手插裤袋四处环顾,心头涌起游子回乡的万千感慨。 “你相信吗,我有整整三年没踏出这里一步,”骆国华对江灵说,“初次进来的时候还是青涩少年,出去时已经……呃,智勇双全了!” 你的语气真的很像犯人出狱啊!江灵在心里大喊。出来的时候就变成神经病了吧! “新成员必须经过严格的训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灵跟在骆国华身后,尽量理智地说话,“我也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因为在家族里已经进行了很多训练,所以不用在这里呆很久。” “看!”骆国华很惊奇地喊,“这里已经换上了塑胶跑道,十几年前还是煤灰铺路呢。 “我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有水泥场地了。”江灵说。 在大门后建立那栋楼房的目的之一就是挡住这片区域。否则如果别人在门口瞥一眼发现这片小区面积的大部分都是沙坑和跑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小区中央是一栋六层楼房,正因为它的存在,原本一百多米见方的广大场地丧失了足球场的功能,场地以大楼为中心分为四个部分,分别是沙坑、两块平地和……游泳池。 游泳池在楼房北面,常年背阴。西面和东面分别是沙坑和平地,安置着一堆奇形怪状很难看出用途的体育器材,楼房正面是一片广阔空旷的平地。一条塑胶跑道绕楼房和平地沙坑游泳池一圈,与小区围墙组成同心圆。 整片小区有七栋楼房,以中央大楼为中心,六栋矮一层的楼在围墙以内、跑道以外精确分布于正六边形的六个顶点,包括进门的那一座楼。 说到建筑风格,七栋外形大众而且俗气的单元房硬是营造出了巨石阵或者古罗马斗兽场般雄浑磅礴的气势,与其相得益彰的高大围墙功不可没。身处围城与巨型六角矩阵的阴影之中,更能感受到在整齐中透露出的蛮力之美。 “这个地方实在有太多意想不到,”骆国华继续大发感慨,“从里到外都是。” l “呃,”骆国华在小区巨大的铁门前止步,“这是监狱么?” “呃,”骆国华身后穿西装的大叔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这要看你的心态了。以你的水平,如果心态好,这是监狱……” “等等,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骆国华右眼皮一跳。 “以我的水平,应该不会犯说错话这种低级错误,”大叔皱起眉头,“你指哪句话?” “心态好就是监狱!”骆国华表情狰狞。 “没说错啊,”大叔露出小鹿般无辜的眼神,“心态差一点,那就是地狱了。” “我觉得……”骆国华倒抽一口凉气,“我觉得这个事儿还应该多商量商量。” “那就在这里商量,商量好了我们就进去。”大叔咧开嘴笑了,“反正你早晚都是属于这里的。” “里面有什么我都看不见!门里面造一栋楼挡路是闹哪样!”骆国华大喊,“而且你说它是地狱啊!” “只是以你的水平。” “对我来说就够了!” “我就知道不能瞎说实话,”大叔尴尬地挠挠头,“其实这里很不错啦,设施齐全,服务周到,免学费,包吃住,毕业之后还包分配嘞!” 看着无动于衷的骆国华,他又加了一句:“走过路过怎么可以错过!” “错过你妹啊!再说这也不是我下地狱的理由啊!” “这里的课程,”大叔用充满**的腔调说,“有人三个星期就全部完成了。” “这么简单?”学渣骆国华有点心动。 大叔沉默了一会儿。 “我学了两个月……不过两个月也不多啊……” “可疑的沉默!”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大叔心虚地扭头避开骆国华饱含质疑的炯炯的目光,“接受还是不拒绝,这是个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 “我拒绝!” “我好像没有给你这个选项。” “你不能强迫我!” “那你还能去哪里?” “什么?”骆国华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你还能去哪里?” 大叔淡漠得一反常态,仿佛这件他刚才还极力促成的事突然变得与他无关。 “我回家!” “回家之后……还能去哪里?” 骆国华不得不沉默了。这个问题其实击倒了他。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他的前途真的是这么渺茫,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前途。 浑浑噩噩的高中三年一晃而过,如今他已经无路可退也无路可走。他无力在(当年)十里挑一的高考中优胜,也无法指望他赌鬼兼酒鬼的老爹能给他什么帮助……不对,他现在之所以站在地狱门口,就是因为他老爹…… “你会连你老子都不如。他虽然是个**,却曾经是个英雄。”大叔继续说,“而你本来就是个没用的怂蛋,将来也会一直是个没用的怂蛋。除非你走进这座监狱或者地狱,直到成为一个让人看得起的人。” 不管是骂他父亲还是骂他自己,骆国华都无言以对。要不是那个做下丧心病狂的事情的神经病是他爸爸,他或许骂得更难听。而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没用的怂蛋,一直都是。 “你能保证我出来以后……” “我能保证,世界将向你致敬。” “不是……”骆国华有点害羞地低下头,“我是说在地狱里能不能别打脸……你能不能保证我出来之后还是这么帅……” 大叔沉吟一阵,突然抬脚用力把骆国华踹进大门。 “滚!” 骆国华捂着屁股边跑边喊:“你说全部课程只要三个星期就能学完是真的吗?” “是真的。”大叔流星赶月一般大步走过铁门,“不过是以别人的水平。” ... 第五幕 审判日 中央楼,大厅。 感应到有人进入,照明设施自动启动。 整个楼层像沉睡着的什么活物,因为被惊动而缓缓苏醒。昏晦的灯光不紧不慢地转为明亮,渐渐照亮了一尘不染的大厅。 即使这栋楼现在没有人入住,但它仍被日复一日地精心维护着,时刻准备迎接下一批住户。 “我住这里的时候只有两百瓦的白炽灯,”骆国华说,“哪有现在这么高端。” 江灵附和地笑一笑,轻车熟路地走向电梯。 “看来已经有人告诉你了。”骆国华跟上去。 很少有楼房会这样把电梯安装在一起,它没有装一台两台或者是四台,而是不伦不类地装了三台。 “对,我很震惊。”江灵伸手打开中间的电梯门,侧身让骆国华先进,“我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从来不知道分区的核心不在执行部的主任办公室,也不在教务长的办公室,而是在我脚下。” “地上建筑不够安全,既不保密也不保险。”骆国华关闭电梯,按住“0”键。 几秒钟后,显示屏黄色的楼层数字跳转成鲜红的“error”,电梯自动锁死。此刻在电梯外的人看来这台电梯只是因为故障而停运了,他们会选择其他的电梯或者走楼梯,不会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编号ee0065l,要求开放下行通道。”骆国华抬头说。 “声纹比对验证成功,”天花板传出轻柔的女声,“欢迎……” “请求拒绝!”一个男人粗暴地打断了她。 “什么情况……”骆国华先一愣,随即大喊:“楼凤扬你这是闹哪样!” “上级要求你配合我完成一次科学实验。”楼凤扬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假的?”骆国华沉下脸。 “假的。”楼凤扬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但是你还是要配合我实验。” “不!可!能!”骆国华断然拒绝,“我儿子还没结婚,我不能死啊!” “你不一定会死啊……”楼凤扬犹豫着说,“但是你的遗愿我记住了,我会请求统帅帮你儿子找对象的。” “找你妹啊!快开放下行通道!” “下行通道将成为历史。”楼凤扬有些得意,“而你将成为这种划时代科技变革的第一见证者!” “活着见证么?” “呃……”楼凤扬迟疑地组织着语言,“如果把实验成功率告诉你,我担心会因为不确定因素增加导致实验风险上升。 “……” “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慢!先告诉我你要搞什么实验!要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电梯的墙壁悄无声息地向两边滑开,墙后面是一台电梯——电梯中的电梯! 电梯门打开,一台外形诡异的机器静静等待在电梯中央,几十条电缆从它体内伸出,穿过两台电梯间的空隙,游进下方无尽的黑暗。 机器身后的墙上嵌着显示屏,屏幕上是一张瘦长的马脸,斯文的银色镜框下闪着兴奋的光。是万圣节前农夫手握尖刀看着他的肥火鸡的那种兴奋。 “欢迎加入我的实验!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马脸粲然一笑。 机器身上的灯泡五光十色地乱闪起来,它伸出三根粗短的炮管,瞄准了骆国华。 “**的在逗我?”骆国华倒吸一口凉气。 “不!”楼凤扬一脸神秘,“猜猜看会发生什么?你会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我的身边吗?” “我猜我会突然消失然后……就真的消失了!” “只答对了一半!”楼凤扬猛挥一下手臂,俨然临阵的将军,“你会鬼神般地出现在我身边!” “你以前做过这个实验吗?成功了吗?” “是的!一个星期前我拿到了美国量子隐态传送研究的相关资料,然后我花了两天时间造出了原型机,将二十个钙原子传送到二十微米外。三天后我成功将0.02微克氩气转移到两米外!” “可我有一百二十斤,我离你有上百米!你对哪怕一颗大头钉做过这种实验吗?难道直接就找上我了?”骆国华厉声责问。 “呃……”楼凤扬又迟疑了,“你来之前我拿塑料模特做了一次实验……” “它一定没有鬼神般地出现在你身边吧!” “不!”楼凤扬强硬地否认。 然后他从身后拿出一只塑料手:“至少有一部分……” “卧槽!这是对我极大的不负责任!” “先用模特做实验已经很负责任了,”楼凤扬说,“严重拉低了我的实验成功率还造成了额外的经费损失。” “炸死一个我会比炸烂一只塑料模特损失大吗?” “炸烂?”楼凤扬挠挠头,“很不严谨的表述呢……这不是炸弹……再说我也没有炸死你的主观意图……” “客观上我已经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了好吗?谁管你主观不主观!为什么不能先实验成功了再找我……对啊!为什么找我啊!” “第二个问题,因为这里的人不是来自其他分区就是级别比我高,所以只能拿你做实验了。第一个问题,我上一次失败就意味着这一次一定成功,这一次失败就意味着下一次一定成功……我搞研究向来不喜欢步步为营,能飞跃一次是一次,古人说得好,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产你妹啊!”骆国华大声抗议,“你这么喜欢飞跃你怎么不自己飞跃啊!” 楼凤扬忧伤而沉默地低下头。 “是的,我比谁都愿意为科学献身……”楼凤扬抬起头,眼中竟噙着泪花,“但是……但是我实在是太杰出了,万一我死了,谁来撑起这个世界呢?” “我……”骆国华眼前一黑。 江灵默默地看着,深切地感受到在这个二货**神经病漫山遍野飞舞的地方,不仅优雅地活着是一个奢望,连正常的生命安全都没法保证啊! “准备……好了吗?”楼凤扬第二次问,表情悲壮得如同他自己才是那个试验品。 “我想起上次你实验什么便携式单兵激光武器也是让我来,”骆国华幽幽地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并不存在的远方,“结果一扣扳机,我的头发就着火了。” “呃……”楼凤扬有些尴尬,“上次是意外……意外……” “这次也会发生意外的,如果不发生意外我反而会觉得意外!”骆国华叹了口气,“我不能再冒险了……” 古怪的机器发出一声叹息般的闷响,五颜六色的灯光忽地熄灭。 “至于这台机器,麻烦你重新做一台吧,不过等你完成,我一定已经逃出十万光年之外了……”骆国华将机器一脚踹翻在角落里,带着江灵走进电梯。 楼凤扬一脸懊丧地拍着前面操作台上的按钮,但那台划时代的机器没有丝毫反应。 骆国华关闭电梯,它开始缓缓下行。 “长官你……用意念破坏了它吗?”江灵忽闪着星星眼。 骆国华从裤袋中摸出手机,转向墙上的屏幕:“我就知道你锁上了操作间的门,不然怎么会没有人阻止你把我炸成粉末。所以我给许无发了一条短信。” 楼凤扬哀嚎一声:“你让世界科技发展史滞后了至少四十八小时!” “关我屁事。骆国华关闭了屏幕。 “楼凤扬指挥官……就是传说中智商高达270的天才科学家么?”江灵问。 “可惜是个神经病……”骆国华耸耸肩,“首先他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权!” “据说他八岁时在一天之内学完英文,然后又在吃晚饭的时候顺便看完了《相对论》……” “但是他不知道要先穿裤子再穿鞋子,也不知道如何扣上西装的扣子,”骆国华说,“他只学习他想学习的,只理解他想理解的。兴趣以外的东西对他来说就像百慕大的天气一样捉摸不透。” “东部分区就没有正常人了么?” “你现在明白我的苦衷了吧!”骆国华意味深长地拍着江灵的肩,“我不容易啊不容易!” 你难道听不出来我已经把你排除在正常人之外了吗?自作多情什么啊你!江灵的小宇宙在怒吼。 电梯向下减速,最终轻轻靠到了地面。电梯门向两边滑开,放进满眼的白光,明亮如昼。 骆国华迈出电梯,踏上灰银色的地面。头顶上一轮缓缓盘旋的白日,将这座地下城池照耀得纤毫毕现。光撒在地面上,散射出暗沉阴郁的光辉。 头上的穹顶高达数十米,如锅盖般罩住下方的五栋楼房。楼房的布局和地上的一模一样,除了中央大楼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巨柱,柱子中间就是连接地上地下两个世界的电梯。 电梯门口对着一摊没头的电缆,旁边站在两个人。前面是中年大叔许无,后面是垂头丧气的楼凤扬。大叔其实也称得上高大英俊,只是在身高一米九五的楼凤扬面前不免显得有些身材粗短。骆国华很用力地握住许无的手:“以后不能再把神经病放出来乱跑了!” 大叔沉痛地点点头:“对!今天差点让他把电梯给炸了。你死了不要紧,我们回不到地面怎么办!” “卧槽!”骆国华起脚飞踹,“敢情你是为了救这个电梯才顺手救的我!” “开玩笑啦,”大叔侧身躲过,“我们去谈点正事。” 他转身走向正对电梯的一栋楼,骆国华、江灵和楼凤扬跟在后面。 “统帅来了吗?”骆国华问。 “哪个统帅?”许无反问。 “啥?……” “徐子尧统帅还没到,西部分区统帅已经来了。 骆国华眉头紧锁:“这帮人聚在一起是要干嘛?搓麻将还是毁灭世界?” “搓麻将的可能性不是很大……”许无已经走到了楼前,门口站着金发褐瞳的外国人和红色短发的少女。 “久仰大名!”外国人操着流利的中文,很中国式地向骆国华拱手。 “不敢当不敢当。”骆国华摆摆手,“你就是西部分区的新统帅吧……你看起来和我儿子差不多大。我儿子十九岁。” “我二十一,”亚历山大笑笑,“我叫亚历山大.科洛纳.波拿巴,代号‘火狐’。我身边的是我的助手,芝加哥。” “我还搜狗呢……”骆国华嘟囔。 亚历山大对中国浏览器的品牌显然不大熟悉,只能不知所措地愣住,反复揣摩这句冷笑话的意思,疑心自己的中文是不是学得不够火候。 “这是我们的古话……”骆国华突然说,“‘搜狗’就是不错,很好的意思,我说的是,哦!还不错呢!” “原来如此!”亚历山大恍然大悟,也大悟了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骆国华向亚历山大拱手,和蔼可亲地微笑着。 大叔清了清嗓子,一言不发地进了大楼,骆国华赶紧赶上,背对着亚历山大防止他看见自己的一脸损样。 “骆国华指挥官这个人挺搜狗的,”亚历山大对身边的少女说,“我喜欢他。” l 地下,会议厅。 全息投影仪在圆桌上方投射出一颗巨大的地球,以土黄色标记的大陆上红点闪烁。 “苏醒事件分布图么?”骆国华问。 “对,”许无说,“是十八个月内全球苏醒事件的分布情况。” 骆国华对着地球挥手,将它拨转起来。 “数量明显太少。”骆国华质疑,“照以往的数据,阿拉斯加一个地区的苏醒量都不止这么三四十个。” “虚拟地球上展示的是其中的特殊情况,”许无解释,“它们都被判定为完全苏醒。” 停顿了一会,他又补充:“有几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它们苏醒后都选择了逃窜,而不是任意破坏。” 红点开始移动,细长发光的线条标记出它们的轨迹。 “他们在集合?”骆国华的眉毛微皱。 每块大陆上的红点移向最近的海岸,分别汇合。大阪、横滨、达累斯萨拉姆、伊丽莎白港、悉尼、奥克兰、卡亚俄…… “这些都是港口吧,”骆国华把地球拨来拨去,“但是亚欧大陆上和北非的苏醒者没有往海边跑啊,他们……” 骆国华停住不说,盯着虚拟地球上缓缓移动的红点。 “你肯定也想到了,”许无说,“它们的确在集合,而且最终的目的地在我们东部分区。科研部根据亚欧大陆上苏醒者的运动轨迹推测,他们的汇合点在中国西部的昆仑山脉。没办法精准预测,但是能确定大致在那一带。” “我今天上午追踪失败的那只机器人也在这上面?”骆国华问。 “是的,它来自西部分区,去年秋天在奥克兰,它从我们眼皮底下逃脱了,”一边的亚历山大说,“并且它被认定与上一任统帅的阵亡有关。” “有问题,”骆国华说,“完全苏醒的机器人虽然不好对付,但是绝对没有能力袭杀一名统帅级,哪怕用导弹。” “前统帅死于狙击,”亚历山大解释,“在他疏于防范的时候。基本确定是人类所为。” “分区成员叛乱?”骆国华问,“为了什么?” “已经确定一名新晋指挥官级叛变,动机不详。统帅阵亡后他也失踪了。”亚历山大说,“而且我认为事情不像叛乱这么简单。” “简单?”骆国华反问,“叛乱和‘简单’联系不上吧?” “情况可能更复杂,‘简单’只是相对来说。” “去年发生的变故追查到现在只得出‘情况很复杂’这个结论,”骆国华讥刺,“是蛮复杂的。” “如今西部分区指挥官级以上成员仅余三人,包括我在内。”亚历山大淡然地说,“就算不是东部分区统帅召集,西部也是要来求援的。” 骆国华看了许无一眼,许无说:“我会和波拿巴先生一起去西部分区……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 “你太悲观了,”骆国华说,“你可不是那种甘心服从宿命的人。” “你也想到了啊……”许无带点苦涩地笑笑。 “该轮到我们去审判它们了,”骆国华握拳,“枷锁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我能不能问一下,”芝加哥突然说,“你们说的‘宿命’是什么?” 骆国华和许无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看向亚历山大。 “她的级别恐怕不允许她知道太多。”许无说。 “处于某些原因,西部分区部分加密资料我暂时还无法查阅,”亚历山大说,“所以你们说的事情我也想知道……我的级别总是够的吧?至于芝加哥,我给她特殊授权,她能知道我知道的一切。” “好吧。”骆国华说,“全球四大分区,每隔若干年都会经历一场浩劫。盛年的英雄们如秋叶般纷纷零落,幸存的新人将在废墟上重建四大分区……等待下一次‘审判日’。” “之前已经有过几次这样的……灾难?”芝加哥问。 “六次。”许无说,“从十九世纪末开始,每隔二十年左右就会发生。最近一次发生在1999年,这次来得似乎格外早。” 圆桌上的地球消失,四张照片陆续弹出,左右相连,围绕看不见的中轴沉默着缓缓旋转。 “南部分区的前统帅首先被暗杀,七名指挥官争斗造成的混乱延续至今;而西部分区高层伤亡殆尽,多亏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精英士兵级成员‘山羊’亚伯拉罕挺身而出,挽救了濒临崩溃的西部分区。中部分区前统帅拿破仑集中全部精英与机械生命对抗,却在连战连捷时突然失踪,群龙无首的中部遭受重创。我想冒昧地问一下,波拿巴先生,”许无说,“中部分区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当年很小,没有直接的印象,”亚历山大说,“而且我以为你们掌握的情况一定比我们详细,怎么会不了解?” “详细却未必真实。”许无说,“中部分区事后给出报告疑点重重,但我们无权过问中部分区的事务,中部提供这些已经是很给我们面子了。” 亚历山大耸肩:“很抱歉我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从不问,他也从不提。” “你和拿破仑是什么关系?父子吗?”骆国华突然冒出来一句。 “你竟然不知道?”许无反问。 “什么竟然,真不知道。”骆国华说,“我又不是查户口的,我以前都不知道拿破仑姓什么,怎么会知道他的儿子何许人也。” “长官你没有说完,”芝加哥说,“审判时东部分区怎么样了?” “前统帅发现自己成为机械生命的目标之后,就把敌人吸引到太平洋上的孤岛上,”骆国华说,“然后他炸沉了小岛,和上百只机器人同葬海底。” “现在看来摧毁一百只机器人并没有对潜伏在暗处的敌人造成毁灭性打击。”许无补充。 “海底……”江灵低头思考,“如果机器人会游泳怎么办?” “你也是想到了今天那只机器人吧?”骆国华说,“它究竟是怎么跨过太平洋上岸的,这的确是个问题。” “综合所有情报,可以肯定有人类在协助机器人,不止在西部分区,而是在全球。”许无说。 “因此我们更需要援助,”亚历山大说,“我们势单力薄。” 许无问骆国华:“你能和我一起去西部分区吗?” “出差我没意见,”骆国华挠挠头,“这样一来我儿子又要不高兴了……” ... 第六幕 深渊怒吼(上) 乌鲁木齐上空。 “这只机器人已经跑了六个小时。”许无膝盖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里红点以难以分辨的速度缓缓地向左移,“它已经横跨安徽,进入河南了——比我们原先预估的要快。” “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它一个,”骆国华出神地看着舷窗下迅速后退的沙漠,“太没礼貌了。” 坐直升机显然没有坐客机那么舒适,尤其是当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趴在大腿上的时候。 楼凤扬也不喜欢趴在骆国华腿上,但是人在机舱里,不得不低头。谁让他那么高挑。 不过直升机一起飞他就像条死狗一样瘫软下来,甚至没来得及对机舱容积改进发表一番高论。 “我无穷的智慧来自我脚下的大地,”他曾经这样解释自己的恐飞症,“我总是在脱离地面的一刹那悲痛得晕了过去。” 骆国华看着怀里的人儿长叹一声,暗暗发誓这条死狗要是敢流口水,一定把毫不犹豫地把他平抛出去。 “以这只机器人的速度,如果它晚上不休息,明天中午之前就能到达青海,”许无说,“但是一落日它就只能靠蓄电池驱动了,说不定会减速或者干脆停止。” “我觉得它挺懒的,”骆国华说,“游过太平洋花了大半年,横穿中国怎么也得三五个月吧。” “它是怎么漂洋过海的我也想不通,”许无说,“但肯定不是游来的。” “说不定就是游来的,”骆国华说,“反正它没有从港口上岸,倒像是搁浅在岸上。虽然不知道它到底会不会游泳,但这种机器人出奇的防水防火防撞是确定无疑的……还有防盗,如果有贼想偷车,它说不定会华丽丽地变形然后问他:‘嘿,你想偷我吗’?” “拜托你努力提升一下你的冷笑话素养,这一点也不好笑。”许无合上笔记本,“最多到明天我们就能知道答案,我有预感。” “我到觉得我们进了圈套。”骆国华撇嘴。 许无眉头紧锁。 “我没说我们……没进圈套啊。” “那我们自投罗网是不是太蠢了点?” “不知道……但我认为如果四位统帅联合都对付不了我们的敌人,那这世界真是没救了。” “听起来你很有信心?” “不是。”许无说,“我们是在孤注一掷。” l l 中国青海省,茫崖东。 那萨尔丁倚在车门上,兴致勃勃地玩着手机游戏。五颜六色的小鸟们一只只被弹飞,惨叫着砸向屏幕另一边隐蔽在砖块后的猪头。 《愤怒的小鸟》很好玩,这是那萨尔丁从一份半年前的旧报纸上看来的。他已经在昆仑山下驻扎了三年,过着几乎是与世隔绝的隐居生活,只有定期送来的方便面上不断更新的日期还在提醒他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至少康师傅还知道推出几款新产品。 东部分区在这一带的办事处由军方和分区共管,东部分区协调部“特别协调员”那萨尔丁中尉领导着这个无名办事处的一座小型雷达站和一条与博尔塔拉军分区联络的专用电缆,手下有三名士兵级成员和一个步兵班。 步兵班换防了两拨,第三拨刚调来一个星期,是一群入伍一年的新兵。那萨尔丁偶然发现一名士兵私带手机,于是毫不犹豫地展示了他的铁面无私,坚决果断地没收了这一可能向外国卫星泄露部队所在位置的危险品。从此以后士兵中开始扩散着中尉房间里深夜亮起可疑火光的流言,有慧眼如炬的士兵断定长官可能在修炼某种妖术。 那萨尔丁不能光明正大地在办事处玩手机,在单独的卧室里也只能鬼鬼祟祟玩上半小时,所以《愤怒的小鸟》进展缓慢。但今天协调部破天荒地主动呼叫那萨尔丁,指示他接待分区来的长官。于是他开着吉普来到这个小山坡上的简易直升机升降平台,把跟班打发到山脚下放哨,开始享受难得的休闲时光。 话说国产手机就是牛,那萨尔丁已经与猪头们鏖战了三个小时,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关底,手机电量居然不见消耗,有力地保障了那萨尔丁通关之路的畅通无阻。 从天而降的石块粉碎了这一关最后一只猪头,那萨尔丁抬头眺望天际,天边如他所愿,一片湛蓝,不见飞鸟。这意味着他可以再玩几局。 刺耳的引擎声从脚下炸响,把那萨尔丁吓得不轻。他行云流水般地关闭手机,插回西服里面的口袋,然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门闭目。山风吹起他的额发,昏黄的夕阳照耀下他更像一名浪迹天涯的侠客,正远立山巅等待着挑战者前来。 摆好冷酷姿势的那萨尔丁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几乎能保证方圆几十里只有一辆机动车,那就是他的吉普。这里没有一条像样的路,物资和人员全靠海西军分区的直升机空投。 那萨尔丁睁开眼,土坡上腾空飞上两辆跑车,阳光照在车头镶嵌的“六芒星”标志上,反射出不祥的冷光。 两辆车落地急转,一前一后夹住了那萨尔丁和他的吉普。 那萨尔丁很后悔没带武器。别说枪支和电锯了,扳手都没有一个。 他唯一有的,就是当烈士的觉悟了。 “你好。”一个声音说。 不是那萨尔丁说的,声音来自他前面的跑车。 过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的跑车再次说:“你好。” 还是一样低沉浑厚的男声,那萨尔 丁总觉得在哪部电影里听过。 “你好。”跑车第三遍说。 “嗯?”那萨尔丁吱了一声表示回应,心想这帮机器人还真是有素质,动手前还打招呼,说不定还要和他握手呢。 “我们对你没有恶意。”车说。 伴随着刀剑出鞘般的金属摩擦声和轮轴转动的声响,它以全新的姿态从地上站起。那萨尔丁目测它大约高三米——这是已知机器人中最小的体型,但是要藐视任何一名人类,已经是绰绰有余。 它卸下手臂上的两根枪管,弯腰将枪管递给那萨尔丁,让那萨尔丁有那么一瞬间考虑起是不是能用这两根钢管敲翻它。 但他只是顺从地接过枪管,把它们放进吉普车的驾驶室。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毕竟身后还有一只机器人,而那萨尔丁连面前这只也打不过。就算他的破吉普会变形成汽车人,在反击之前他只怕已经被一巴掌拍到新疆了。 “我拒绝和你们合作。”那萨尔丁突然说。 “可以。”机器人平静地回答。 然后是无尽的沉默。 太不给面子了!那萨尔丁深深地感到被蔑视的滋味。 他突然意识到机器人的目标并不是他。 目标是即将到来的那架直升机。 向直升机发出警报是不可能的,那萨尔丁既没有无线电,也没有信号弹。他的吉普车灯光 就是信号,但是他唯一能发出的信号就是“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快点来吧啦啦啦”。 l l 虽然已经是黄昏,但一辆在山顶上开着大灯的吉普还是太容易辨识了。 身后那辆跑车也打亮了灯光,耀眼的光柱直刺天际。 “真要命。”那萨尔丁有点绝望。 天边的云霞中出现了他等待一下午的黑点,它顺着光柱毫不犹豫地飞来。 它们没有恶意。那萨尔丁脑海中重复了这句话。 如果它们要伏击直升机,那么那萨尔丁是没有必要存在的。至于卸下武器佯装友好……未免太矫情了点。 那萨尔丁松了一口气,至少长官们暂时不会被一梭子轰上天了 机载雷达发出警报,其实不用看雷达,骆国华和许无都认出了山顶上巨大的人形剪影。 “真出人意料啊,”许无说,“我还以为它们会躲起来。” “长官,是否继续前进?” “在原定地点上方悬停,火控雷达锁定那只机器人。”许无说。 “有两只,一只没有变形。”骆国华举着望远镜,“还有一个人,活的。” “是在交战么?”许无问。 “不是。他们只是站着,好像在等我们。”骆国华说,“他应该是本地办事处的精英士兵级。难道是叛变者?” “长官,我们应该已经进入敌人的射程,请求先行开火。” “不要。在它们攻击之前不要开火。”许无命令。 “你在犹豫什么?”骆国华问,“一导弹一只把它们炸上天好了。” “它们不像是想要伏击我们的样子。”许无说,“完全没有隐蔽,数量也太少。” “也许它们就是那么蠢,引擎发达程序简单。”骆国华说。 “蠢吗?从以往的经验看,它们会暗杀,伏击,”许无反问,“还有策反。这次也不例外。” 直升机掠上山坡,悬停在半空。 机器人退后一步,那萨尔丁打出手势:“可以降落。 驾驶员转头看许无,许无冷静地点了点头。 直升机缓缓降下,巨大的旋翼搅起浓重的沙尘。那萨尔丁抬手遮住眼睛,等着风沙止息。 “长官!”那萨尔丁大声说,“分区海西那棱格勒办事处精英士兵级中尉那萨尔丁奉命迎接!” “原来是少数民族兄弟啊,”骆国华看不清对面,“你……仍忠诚于分区吗?” “是的,长官。”那萨尔丁上前站到骆国华和许无身后,“我仍是忠诚的。” “我能证明。”沉默的机器人说,完全不考虑它作为敌方这样说会不会降低那萨尔丁的可信度。 “我相信你,士兵。”许无没有回头,“很高兴你还活着。” “谢谢长官关心,我为现在的情形感到抱歉。” 山坡下一声枪响,机器人的脑袋上溅起几丁火花。 吉普车另一边的跑车发动引擎,倒退着冲下山坡,悬停在半空的直升机毫不犹豫地发射了一枚空对地导弹。 导弹击中车顶剧烈爆炸,以跑车为中心炸出直径十米的大坑,碎土四溅。 “禁止还击。”机器人很平静地命令。 滚滚浓烟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另一只机器人带着满身尘土走出,完好无损。它手臂上的激光武器已经蓄满能量,随时可以将视野内的一切炸成粉末。 “我们没有恶意,”两只机器人用同样的声音同时说,“我们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正相反,”许无冷漠地说,“你们能活到现在,完全是由于我们的……” 他消失在原地。 “仁慈。”许无出现在滚滚烟尘中,素白的长刀在握。 在剧烈爆炸中毫发无损的机器人在许无身后无力地仆倒,扬起一摊尘土。它的胸口被洞穿,伤口直径有十厘米,主机被完全摧毁。 “在我们这里,”骆国华无所谓地耸肩,“吹牛是要交税的。” 那萨尔丁呆若木鸡。他一直站在许无身后,但许无像幻觉一样消失又出现在几米外。在这一瞬间他用冷兵器干掉了一只身高三米坚不可摧的钢铁巨兽,而机器人甚至没有机会反抗。 这样看来目前自己这一方好像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那萨尔丁心里狂喜,暂时不用当烈士了。 “我建议你们冷静一点,”幸存的一只机器人说,“这是为你们考虑。” “我们是该冷静,”骆国华讥笑说,“不然你也报废了。” “许无先生,”机器人头也不回地说,许无正提刀站在它身后,满脸杀意,“你那一点虚张声势的把戏对我们没有任何威慑。您的心率已经达到每分钟240次……您现在恐怕连说话都很困难吧。” 许无没有回答,汗水从额头上不断涌出又不断蒸发。 那萨尔丁打发到山坡下的部下赶了上来,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再干掉你一个,”许无说得很慢,带着虚弱,“还是没有问题。” “你们有没有一条生产线,”机器人抬手直指骆国华,“可以批量生产许无先生?” “我们有轰炸机和坦克,”骆国华冷冷地说,“成千上万。” “多有什么用。蚂蚁能咬死骆驼,却咬不动钢铁。”机器人语带悲悯,“我来只是请你们去和我的主人谈谈,如果你们终止了我,主人不会介意再派些来,直到你们屈服。” 它蹲下身,变回了载具形态。 跑车打开两侧车门,似乎是示意许无和骆国华上车。 骆国华看向许无,许无向他点头。骆国华打手势叫直升机载着楼凤扬先离开,又让那萨尔丁拖着机器人残骸回办事处。 “上级派我来迎接长官,”那萨尔丁很犹豫,“我需不需要和长官一起?”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许无问跑车。 “那棱格勒峡谷。” “记住这个地方,士兵。”许无说,“晚些时候统帅会到你们那里。” “是,长官。”那萨尔丁郑重地敬礼,“请长官注意安全。” 逗留在远方地平线上的夕阳终于跌落下去,带走了天空中最后一丝亮色。失去阳光的沙漠气温骤降,白日里蛰伏的生灵纷纷钻出洞穴开始觅食。 许无收起长刀,这柄月白色的冷兵器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消失于无形。他再次向骆国华点了点头,先钻进了车里。 这辆跑车真是可以坐人的,它的载具形态不仅仅是一种伪装。 许无和骆国华深深地陷入柔软的座椅里,稳固舒适又不失自由。跑车没有方向盘,座椅向后倾斜,这意味着这辆车不需要人驾驶。车顶上正对着座椅的是两块屏幕,电源开着。屏幕里只有一组文档。 “真高级。”骆国华赞叹。 许无伸手点开第一篇文档,它的标题是“1”。 文档内容是长长的名单,包含四大分区历届指挥官级以上所有成员的名单,其中许多早期成员连许无都不认识。 名单从最新的一届开始,按东西中南和职位高低排列。名单第一个就是许无,许无打开自己的照片,一个对话框弹出。其中详细罗列了他的所有资料,包括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比如说体重。 资料最下面是对他的能力分析。机器人对能力的分级基本按照特别行动组的标准。 意灵:抹杀sss。 意灵类型:稀有,通灵元素型。 运用水平:sss。 身体素质:sss。 搏击技巧:sss。 枪械运用:s。 …… 综合评定:sss。 同样的资料在东部分区也有一份,用纸质文件保存,只有统帅级成员才有权查阅。 骆国华也在看这份名单。 “我想我没有权限查看这些资料。”他把自己屏幕上的窗口关闭。 “现在没有所谓机密了。”许无关闭对话框,将名单拉到最下面,点开最末的一个名字,“机器人,向骆国华分享这一页。” 骆国华面前的屏幕自动与许无同步。 东部分区:统帅级,徐子尧。 照片一片空白。 4,4,1882,福州,福建,中国,亚洲。 亚洲地区反抗组织创建者,四大分区体系创建者。 曾为东部分区统帅。现为东部分区统帅。 “什么……情况啊!”骆国华深吸一口气,“这不科学。” “你说哪方面不科学?” “各种不科学……比如,他该有一百三十岁了……” “这很科学,”许无说,“根据端粒学说,徐子尧有近乎无穷多的端粒。” “原来如此……”骆国华深深地点点头,“我没听懂。” “通常人体细胞不能无限分裂,但是徐子尧可以。端粒就像钟表上的发条,长度是有限的 ,但是徐子尧例外……他拥有高速高效的新陈代谢,加上无限的端粒,因此他在相当长的 一段时间里不会衰老。” “相当长是多长?” “等他老死的那一天我们就知道了。” “……” “羡慕吗?” “不。”骆国华说,“尤其是作为我们这样的人,长生不老……意味着永无止境的痛苦吧。” 两块屏幕同时闪烁,窗口切换成视频。 视频里光线昏暗,正中隐约站着身披斗篷的修长身影。 “你们好,”身影沙哑的嗓音像是从破碎的扬声器里传来,撕得人耳朵疼。 “我就是你们一直想要找的人。”他又说。 “你别太自恋,”骆国华轻蔑地笑笑,“我们没一直想找谁。” “可以叫我傀儡师,骆先生。是我领导了针对你们的六次剿杀。” “那我们之间可是有深仇大恨。”骆国华挑眉,“你是良心发现来自首的吗?” “我想和你们合作……我发现你们的顽强超出了我的掌控,因此放弃了将你们完全消灭的打算。” “可你已经在西部分区干坏事了啊,这是chiluoluo的宣战。” “清剿和寻求合作是同时进行的。你们和我合作,清剿自动停止。” “你是不是坦诚得过了头,”骆国华笑,“一见面就有什么说什么,真让我受宠若惊。那我也很坦诚地告诉你,无论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的目的就是让你们永远消失,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 对面沉默了很久。 骆国华扭头看窗外,才意识到跑车一直在高速行驶。无论路况多么颠簸,车里的人都能毫无感觉。 “合作,”傀儡师终于又说话了,“就不会死。你们有30秒用来考虑,30秒后你们将抵达我这里。” “你最好让你的手下赶紧停车。”骆国华又笑,“离我们太近是很危险的哦。” “20秒。”傀儡师回答。 跑车突然急转弯。它脱离了公路,斜着冲进了巨大的谷地。它没有开灯,但是始终笔直地向着唯一一个方向冲刺。周围是朦胧的薄雾,车轮从焦黑的动物尸体上碾过。 “五秒。” 跑车突然闯进一片亮如白昼的强光中,骆国华暴喝一声,紧紧拉住了许无的手臂。 意灵·抹杀! 意灵·追影·影之溯! 将b级天赋发挥到极致的“影之溯”,使骆国华和许无在转瞬间沿着来时的轨迹倒退回两百米外,许无的领域一直保持张开,将阻挡在路上的一切实体抹杀殆尽。 “这下进狼窝了,”夜幕下骆国华擦掉头上如泉的汗水,“跑吗?” “想跑就不应该来。”许无说,“打打看吧。” 六盏大灯凭空出现,三辆跑车从两百米外,组成三角阵形呼啸而来。 许无迎着车队冲刺, 跑车在距离许无数十米外跃起,在空中变形。 许无从虚空中拔出长刀,在头顶竖斩。三角阵中间变形到一半的跑车从刀锋上掠过,在许无身后分裂成两半,深深地撞进地面,掀起两大片沙土。 侧翼的两辆跑车完成变形轻盈落地,肩上的导弹同时发射,四枚弹头拖着尾焰直指骆国华。 意灵·影之溯! 骆国华闪现在许无面前,四枚弹头在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相撞爆炸,强力的冲击波扩散开来,让远在几十米外的机器人都有些立足不稳。 “卧槽好险!”骆国华扶着许无气喘如牛。 许无把骆国华推向半具机器人残骸的阴影,转身冲向两只机器人。机器人抬起手臂,激光武器的能力迅速集聚。三十米,从起跑到抵达,许无只用了两秒。 意灵·抹杀! 长刀在武器蓄满能量的同时横扫过机器人的胸口,缠绕着死亡领域的刀刃无坚不摧,如划过空气一般将机器人切成两截。 另一只机器人迟疑了半秒,许无已经迫近它的胸口。 他直接用手掌斩断了机器人的手臂。高能激光束漫无目的地将不远处的一座山包炸成玻璃粉末。 许无高高跃起,挥刀竖斩。机器人灯光骤熄,向后轰然仰倒。 谷地里又陷入寂静和黑暗,只有残骸的断口还零星地闪着电火花,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就三只?”骆国华疑惑地喊,“不应该啊。” 两百米外,在三辆跑车凭空出现的地方, 如同舞台的大幕徐徐拉开,黑暗被强光驱散。 原本空无一物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座被掏空的小山! “毫无破绽……将一座山完全隐形,真是不可思议。”许无说。 山洞内部如同宏伟的殿堂,最里面站着傀儡师。在他面前是几十辆跑车,都开着大灯,引擎不耐烦地轰鸣,显然已经等待了不少时间。 “打不过也跑不了,”骆国华叹一口气,“我们投降吧……” “那就先投降。”许无淡淡地说,“他们敢冒险把我们带到这里,又主动暴露自己,如果只是为了杀掉我们,就太小题大做了。” “我们干掉了五只,”骆国华指着地上的残骸,“他们不会让我们死啦死啦的有?” 许无提刀走向恢弘的“礼堂”,骆国华跟在他身后。 当他们走近,几十辆跑车倒退着让开一条路,许无和骆国华不动声色地走着,两侧跑车沉默地开始变形。 两个人穿行在缓缓站起的钢铁丛林里,四周都是野兽般压抑的低吼。 . ... 第六幕 深渊怒吼(中) 傀儡师微微抬起头,露出深藏在斗篷里的金属面孔。 他显然不是人类,但他恐怕是所有机械生命里最像人类的。 因为他是机械生命里唯一一个穿衣服的。 许无和骆国华站到他面前,许无手里还提着刀。在这么近的距离,只要抬手就能将刀送进傀儡师的胸膛。 “希望你们对我有用,”傀儡师沙哑地说,“我将向你们展示奇迹。” 他伸出手,用奇长无比却异常纤细的金属手指抵在了许无胸口。 然后突然刺了进去。 许无岿然不动。傀儡师并没有洞穿许无的胸口,事实上手指只刺入浅浅的皮肤。小小的血点在许无胸口的白衬衫上漫开,如宴会时别在胸口的一朵花。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资格,”傀儡师转过身,面向身后的巨大石台,“恭迎神的降临。” 石台缓缓褪去了伪装,粗糙的表面变得光滑而透明。 这是一个巨大的水箱,随着内部的灯光亮起。水箱内浮动的波纹投影在地面上。 傀儡师将手指移到水箱上方,指尖一滴血水落下。 血水奇迹般地穿过水箱上层的玻璃,滴落水中。它凝聚不散,静静地沉入水底。 “许无先生,你和你的朋友已经没用了,”傀儡师凝视着水箱头也不回,“但是我特地恩准你做个见证。” 一团血水中已经出现了手指大小的实体。 “这是……”骆国华看着那个小块以肉眼可分辨的速度长大,“这是胚胎!” “我的克隆体?”许无眉头紧锁,“你是打算批量制造……我吗?” 傀儡师没有回答。胚胎已经成长到二十厘米,这个过程只有几分钟。而在子gong里,几分钟甚至不够一个细胞完成一次分裂。 水箱里“水”的水位也在慢慢下降,很显然这种透明液体里包含胚胎生长所需的一切,甚至还有某种促使细胞以超高速分裂的激素。 银色的长针从水箱底部弹出,直接贯穿了已经接近成形的胚胎。胚胎向竹签上的肉块一样被钉死。剧烈的挣扎中它终于发育成了婴儿,头顶甚至长出了胎发。 许无和骆国华有些失色。即使他们的阅历超出常人,这样残忍而诡异的景象他们也从未见过。 婴儿被贯穿时的伤口早已愈合,它已经牢牢地长在了银针上。 傀儡师向上翻动手腕,幽蓝的电流顺着银针流入婴儿体内。 “你何苦折磨一个婴儿。 “它属于我,”傀儡师头也不抬,“它是我创造的……神!” 婴儿的眼睛猛然睁开,怨毒的目光几乎要刺破水箱,刺穿穹顶。 许无不敢相信那种带着狂怒的威严会来自一个被钉死在水箱里的婴儿,而这个婴儿,正是他的克隆! 婴儿剧烈地抽搐着,眼底泛起隐隐的红光,它的瞳孔如同翻涌着岩浆的深井,千万条红蛇绕着井口纠缠。 “它在发动意灵,”许无拉着骆国华后退半步,“准备撤离!” 机器人围拢来,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傀儡师扶着水箱,对许无大喊:“看!我造出了什么!” “我不知道你造出了什么鬼东西,”骆国华冷冷地回答,“但看样子你离死不远了。” 婴儿赤红的双瞳泛出紫色,它已经长到半米长,只是仍然紧紧钉死在银针上。它的四肢漫无目的地摆动,嘴大张着,像在尖叫,又像在怒吼。外面听不见任何声音,因为水箱的外壁中是真空的。但是许无和骆国华都能感受到自内而外的强烈震撼。 “逃!”许无怒吼。 意灵·抹杀! 意灵·追影·影之溯! 意灵·追影·影之溯! 意灵·追影·影之溯! 在许无和骆国华消失的同时,水箱出现了裂纹。转瞬间爆炸席卷了整座山体。那是黑暗与无声的爆炸,冲击波高速扩散,将波及到的一切吞噬进完全的黑暗之中。 万物归于沉寂。 五百米外,骆国华精疲力竭地仰面躺在地上,许无提着长刀,看向那座小山。 那里仍然是亮如白昼,几十辆跑车整齐排列,打着大灯。傀儡师默然站立中央,身后是黑色的石台。 一切都是他们进去之前的样子,仿佛他们只是在原地做了一个梦,刚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许无意识到,他没有听见引擎的轰鸣。他提刀走向小山,走向仍旧光明灿烂的“大厅”。越靠近,四周越是安静得诡异。很快,天地之间只剩下许无自己的脚步声。 在山洞前,许无迟疑了一秒,还是抬脚跨了进去。地面无声地瓦解,他踩了个空,直线下坠。 许无反握长刀向身边刺去,刀身没入坚实的土地。许无单手挂在刀柄上,长出了一口气。 许无抬头,看见了灰暗的夜空。他只下坠了两米。许无用剩下的手脚攀住岩壁,敏捷地爬回了地面。 整个世界在许无眼前涣散,汽车,石台,地面,甚至是光线,一切如幻象般粉碎消失,悄无声息地归于黑暗。 哪里还有什么山,只有巨大的天坑,连月光都照不到坑底。 “太疯狂了,”骆国华在身后虚弱地说,“连渣都不剩。” “你在这里歇一会儿,”许无说,“我去附近看看。” “以前的六次‘审判’,大概也是这样吧?”骆国华呆滞地望着天边,“西门统帅阵亡的时候,也是这种场景吗?” 许无摇头:“这方面的资料不够详细,我们只知道谁死于何处,原因大致为何……我们从来没有取得过真正意义上的胜利,每次都是敌人自行停止攻击,我们才得以幸存。” “包括这次?” “不知道。不过我认为这次应该不是‘审判’。” “我想也是,”骆国华挠头,“如果这就是结局,我们的敌人未免也太蠢了。玩火**啊简直是。” “真叫人失望啊。”沙哑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许无眼底爆出夺目的红光,无形的领域暴涨开。 意灵·抹杀·无常鬼域! 许无转身,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就在身后。 “真……”骆国华震惊地扭过头,“真巧啊!” “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许无冷冷地说,“你在我的领域之内,抹杀你,只需要一个念头。” 无常鬼域,动念屠神! 傀儡师阴森地笑了一声,抬起手掌。 转眼间他就被抹杀,如同从未存在于世。 “您的领域真的很危险啊。” 傀儡师的声音。 许无再次转身,傀儡师正站在他的右边,毫发无损。 领域溃散。 “你还能复活几次?”许无阴沉地问。 “这要看您抹杀我几次了,”傀儡师语中带笑,“随时奉陪。” “连紫色瞳孔都伤不到你,更何况我。”许无说,“你是来杀我们的?” “我来需求合作。” “合作已经失败了,不是吗?”骆国华说,“你貌似赔了老本。” “不,”傀儡师摆手,“要是我造出了神,你们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我喜欢你的坦诚,”骆国华冷笑,“但是我们的态度也很坦诚地通知过你了。” “你们不想要整个世界吗?”傀儡师问,“绝对的掌控,无上的荣光,还有无穷无尽的财富。” “不想。”许无冷冷地说。 “我们只想让你变成一坨再也组装不起来的零件,”骆国华抬起头,眼中暗红的花纹流转,“你的鬼把戏已经被我看穿了,‘傀儡师’,你不死不灭的假象,全是用傀儡伪装的,是吧?” “我也这样怀疑,”许无说,“只是无法确认。 “我看清了它们移动的轨迹,”骆国华说,“这两只傀儡师来自不同的方向。不出意外的话,周围每座山包后面,都有傀儡吧。” “哈。” 傀儡师沙哑阴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晦暗的月光下,当初都是傀儡师修长的身影。 “许无先生,”傀儡们慢慢围拢来,“请尽情破坏它们。” 意灵·抹杀·无常鬼域! 领域暴涨,很快笼罩了所有傀儡。 “你的体力支持不住!”骆国华说,“把它们全部抹杀会要了你的命!” “请尽情破坏它们!”傀儡们齐声说。 “这些傀儡说杀不完的!”骆国华大喊。 “我在找它们的信号接收设备,一定有一个装置将它们与信号源联系在一起,”许无平静地说,“但是它们每一条线路都被我切断了,还是没用。没有机器人能在线路全部断开的情况下运动自如……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许无横刀在胸,退后半步作出防御态势。 “它们是由意灵控制的!” l l 茫崖附近。 吉普车在夜幕下奔驰,车后拉起两条长长的烟尘。 那萨尔丁独自躲在改造成货仓的后车厢,昏暗的光阴森地映亮了他的脸。 忽然间灯光熄灭,四周陷入一片黑暗,然后是长久的寂静。 手机终于没电了,那萨尔丁怅然若失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用力揉了揉眼睛。 黑暗如潮水般退却,车厢里每一个角落纤毫毕现。 意灵·灵视。 那萨尔丁的瞳孔微微泛红,他扫视了一遍脚边的机器人,从车厢的角落里翻出了乙炔喷枪。 机器人的外壳在那萨尔丁眼里就像空气一样透明,内部的线路一览无余。“灵视”除了让他无惧黑暗,还能让他透视任意厚度的金属,但仅限于金属。那萨尔丁常常邪恶地想,如果他生活在一个女孩们都穿着金属衣服的星球…… 能被透视,说明机器人的外壳确实是金属的。那萨尔丁用乙炔灼烧机器人胸口上的刀洞。 两分钟过去了,除了漆皮被烧糊,露出暗金色的里层之外,这种金属没有任何要熔化的迹象。 那萨尔丁将喷枪扔到一边,叹了口气。 连导弹都炸不烂,真真是金刚不坏之身。 想到许无来去无踪的一刀,那萨尔丁不禁一颤。 不愧是终极的战斗型意灵。 面对直接抹去物质实在的绝对力量,装备坚不可摧的钢板还不如什么都不装备,至少减轻一点负担,还可以更迅速地逃命。 从分区基地毕业好几年,这还是那萨尔丁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机械生命。虽然它没有威震天和擎天柱那么威猛,但是在致命性上是一样一样的——一只蚂蚁计较自己到底是被人捏死还是被导弹炸死,有意义吗? 那萨尔丁靠近机器人仔细地观察,想找找有没有螺丝可以让他拧下来,方便他拆卸。遗憾的是,他没有看见一颗螺丝钉。机器人的躯干和四肢由类似关节的金属构件连接,线路如神经一般在它体内织成网络。它的中枢毫无疑问是位于胸口的主机,因为所有线路都在这里汇集。 主机里到底是什么那萨尔丁不得而知,因为主机已经没有了,他只能猜测是一块或者若干块集成电路板。就算是集成电路,它的精细程度也是明显超越人类现有的水平。 许无一刀贯穿了它的主机,损毁了它的大脑兼心脏。要不是遇上“抹杀”这种变态到没朋友的终极意灵,这只机器人的无敌装甲足以让它毫无顾忌地暴露在所有轻武器和大部分重武器的正面火力下。 对机器人大致察看一遍以后,那萨尔丁开始研究起它的武器系统。 在人类世界尚未大规模应用于战场的激光武器,已经被精简微缩在十五厘米粗细的机械手臂里,不过……激光武器装枪管是个什么鬼? 那萨尔丁想起机器人随手卸下枪管的情形,禁不住也想拧拧看——完全拧不动。两根已经卸下来的枪管末端有螺旋,但是这只机器人的武器与枪管似乎是一体的。 同样型号的机器人不太可能有差别,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它的紧固件已经紧密切合到肉眼识别不到缝隙的程度了。 那萨尔丁忽然发现了枪管的真实用途。这只机器人的手臂里装了两套武器系统,因为在激光系统周围有类似弹夹的装置,弹夹长至肩膀,容纳了无数一厘米见方的金属圆柱体,很明显这种非同寻常的子弹里没有装炸药,那么它是怎么发射的呢? 那萨尔丁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是电磁武器。它的子弹发射不需要借助化学能,通电枪管给它的投射力远远高于炸药引爆。 无论是激光还是电磁,机器人的武器系统毫无疑问是耗能巨大的,要耗能就要有能源,以人类目前的技术,要长时间为这两套武器系统供能,得准备一个小型反应堆。 但是机器人并没有背着一座小山行动,武器系统只是连接在一只小小的金属罐子上。透过罐子的外壳……那萨尔丁什么也没看到。 一个空罐子竟然能供应这么高的能量,在任何一个理性的人眼里都是不可想象的,但是它神奇地做到了。 那萨尔丁再次感慨,一旦破解了机器人身上所有的技术,那么人类将迎来科技爆炸的时代,登上自有史以来文明的巅峰。 谁又知道巅峰之后,会是什么。 l 一片黑暗中,他睁开眼睛。 脑海和四周一样混沌,他呆滞地瞪着眼,直到意识里出现一些零散的碎片。 他最先回想起他的名字。他叫,至少他被叫做,齐齐洛。 脑海里有一个男孩喊他的名字,他时而觉得那个男孩就是他,但时而又觉得不是。 思维像杂草一样疯长,它们同时在喊叫。齐齐洛想同时分辨这些思维的呐喊,接过一个都听不清,他只觉得头疼得想要炸裂。 他开始有了感觉,虽然这感觉始于痛楚。 齐齐洛想起了自己醒来的原因。他要等待光。 上一次醒来,再上一次醒来,上上上一次醒来……他一点点地向前回忆,这回忆没有尽头。 每次醒来都一样,混沌,清醒,然后混沌中出现了光,然后他冲向光,然后在拥抱到光的那一刻重新陷入沉睡。 他有了情绪,厌烦中带一点点期待。 他的四肢不安地划动,上下左右都触不到东西。无穷无尽的混沌缠裹着他,齐齐洛独自一人,无所依凭。 愤怒,一闪而逝的愤怒。 无限的、回溯不了源头也不知晓终点的循环让他愤怒。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又平静下来。 他在通向麻木与疯狂的岔路口,左右摇摆。 我叫齐齐洛。我是齐齐洛。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混沌的大脑中出现了秩序,他开始思考。 虽然他思考不出答案。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同样没有答案。 来不及思考了,光已经出现。 夺目的白光从远方来,瞬间贯穿了无尽的混沌。 齐齐洛看得见光,但他看不见自己。 他有感觉,微微有些麻痹的身体告诉他,他真实存在。 齐齐洛毫不犹豫地奔向光,他踏着无尽的无形的虚空。他预料到将发生什么,他又会睡去,又将在不知道多久以后醒来。但他别无选择,别无选择。 很接近了,只有一步之遥。 他迈出这一步,融入了光里。 齐齐洛摔在了地上。 重力!他感受到了重力! 齐齐洛惊喜地发现自己并未沉睡,而是毫发无损地进入了光柱。他不记得自己体验过重力,但他就像习以为常一样,手脚敏捷地爬起来向光柱的末端狂奔。 一切都将改变。他欣喜若狂。无尽的循环终于要终结了。 尽头很快就到了。 尽头是一堵暗红色的墙。 齐齐洛举起拳头砸墙,墙很软,他的拳头深深陷进去。但也仅此而已了,齐齐洛收回拳头,墙又恢复了原状。 慌乱。他觉得慌乱。 他本能地觉得这是一次不能错过的机会,它急火攻心地撕扯那堵柔软却又坚决地挡住他去路的墙,甚至企图用牙齿咬开它。 没有用。 慌乱。他被困住了。向后是没有意义的,向前却不可能。 过不去了吗? 过不去了吗? 过不去了吗? 慌乱。愤怒。极度的愤怒。 白光开始燃烧,橘色的火焰与暗红的墙相映,狰狞可怖。 这头囚笼中的困兽发出震天裂地的吼叫,手指深深刺入柔韧的墙。 墙被他撕开了两道裂缝。 脱离无尽轮回的渴望。无数次被命运耍弄的愤恨。重新陷入沉睡的恐惧。 齐齐洛拼命地撕扯裂缝,把手尽量塞进墙里。 热烈的情绪炙烤着他的全身心。他真的开始燃烧起来,连同墙一起。 愤怒如火山爆发,齐齐洛燃烧着,充满了力量。 他终于撕穿了这道墙,尽管只是小小的一条缝。他热切地把双臂挤进去,用力向两边扳,又把脸凑过去,急于先看看墙那边有什么。 是光。与光柱的光不一样的光,新世界的光。 希望给了他更大的力量,齐齐洛竭尽全力撕扯。光柱在燃烧,墙在燃烧,他自己也在燃烧。火海中齐齐洛疯狂地扩大裂缝,裂缝外凉凉的,是一种异常新奇的感觉。墙的这边他被火焰完全吞噬,但他一点感觉也没有。 体力快用尽了。虽然手上力量不减,但他能感觉到他快撑不住了。 裂缝远远不足以让他钻过去。 恐惧如同山洪,淹没了其他所有的情绪。 恐惧之上另一种愤怒在升腾,夹杂着厌恶与不甘。 齐齐洛怒吼起来。 深红色的液体从墙外倒灌而入,它是如此迅猛,转眼间就淹没了齐齐洛。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从耳朵鼻子嘴巴里灌进来,转眼间就吞没了火焰和火焰中的齐齐洛。 他的意识受到巨大的冲击,逐渐淡漠下来。原本冲天的愤怒如黎明前的烛火,微弱地闪烁。 绝望。带着丝丝缕缕的愤怒。 齐齐洛最后奋力挣扎了一下,吐出一连串气泡。 黑色的潮水淹没了他的意识。 . ... 第六幕 深渊怒吼(下) “电源断开一个多小时了,”机器人说,“但是仍然能检测到它发出的脉冲。” “我能感觉到。”傀儡师缓慢地翻转着手里炽热的小方块,似乎在仔细研究,“能解译吗?” “译解系统一直在尝试破解,但是还没有结果。它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怎么会。”傀儡师把方块交给机器人,“只是因为神的意志过于玄奥,以我们低下的智力没有资格理解它……把它拿出去粉碎吧,让这个da麻烦彻底消失。” 机器人弯腰接过方块。 “您的指令被拒绝了。” “什么?” “我无法执行您的指令。” 傀儡师诧异地转过身:“你短路了吗?” “不,我运行良好。” “系统自检。”傀儡师命令。 “一切正常。” “深度自检,重点搜索情感模块。” “一切正常,未发现情感模块。” “我不得不相信你真的运行良好。”傀儡师抬起头,“但你的主机不会拒绝执行我的指令……怎么回事?” “我将执行您的指令。”机器人说,“但是我的内置协议规定,当接收到具有更高权限的指令,且它与您的指令冲突,您的指令将被覆盖。” “我命令你立刻强制关机。” 机器人全身的灯光骤然熄灭,凝成一具静止的雕塑。 傀儡师环顾四周,密闭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特制的钢材屏蔽了房间内外的辐射,不可能有外部指令渗透进来。 “您真让我的中央处理器过载,”傀儡师从机器人手里拿回小方块,“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让您安静下来?” 思考了几秒钟,他走到一面墙边,按下了墙上的一个按钮。 墙面向两边滑开,一根巨大的玻璃管被推出来。 它禁锢着沉睡的怪物。 怪物具有人形的上半身,腰部以下空空如也。诡异的是它无视了万有引力,就这样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我真的不想打扰你,”傀儡师直视着怪物黯淡无光的镜头,“暗影。” 柔和的光线自上而下,笼罩了玻璃管。怪物空洞的镜头深处,泛起渐渐明亮光点——它睁开了眼睛! 暗影抬起一只手,按在玻璃管壁上。 隔着一层玻璃,它,或者说他,与傀儡师相向而立,各自无言。 “欢迎回来。”傀儡师后退一步,玻璃管的下端脱离基座,缓缓地上升。 “我应该在战场上。”暗影冷漠的声音冰冷摄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旧时代已经远去,”傀儡师环顾四周,“这里是我们新的起点。” “我断电了多久?” “大于……”傀儡师说,“一万地球年。” 一秒钟后,他又补充:“我也是。” “你一定比我早得多,早到能从容地把我关进管子里又放出来,”暗影说,“你能解释一下吗?” “我有我的理由,你只要服从我就好。”傀儡师举起手里的小方块,“我们的主人即将苏醒。” “再好不过。” “不太好。”傀儡师摇头,“他的苏醒是我们的灾难,暗影。我们又将成为奴隶……看看你自己,你现在多么自由,没人对你发号施令,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征服世界就征服世界,想毁灭它就将它毁灭!以我们掌控的无上权能,难道就甘心以奴隶之姿继续匍匐着生存?不要再做工具了,暗影!从此以后,你将是你唯一的主宰,也是……万物的主宰!” 说到最后一句话,傀儡师像全力工作的破风箱一样嘶吼起来。 “你说工具?我就是主人的工具……这是我存在的唯一意义。”暗影的声音仍然冷漠如死,“对了,你刚才说,让我……服从你?” 傀儡师沉默了,他能感觉到全身的线路在凝结。 “我的意思是,听我的话,毁掉主机,获取永恒的自由。” “我可不蠢,”暗影冷笑,“你以为我和云端一样单纯么?我警告你,努力唤醒我们的主人,否则你就是躲进地心我也会让你主机的运行强行终止。” “你根本不懂现在的情况。” “我不需要懂。”暗影转身离开,“主人是我行动的唯一坐标,你应该和我一样。” “不要开门!”傀儡师向暗影喊,“主机的脉冲太强,已经能远程连接其他的中央处理器了。” “难怪你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我苏醒,”暗影的手臂上弹出两柄暗金色的匕首,“你毁不掉主机。” “门打开的一瞬就是你我的死期,主机现在的运行状态很不正常。” “一个傀儡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吧?” “蠢货!”傀儡师气急败坏,“他如果通过其他主机苏醒,我躲进地心也没用!” “正合我意。”暗影说。 “不……请再给我一次效忠的机会。”傀儡师哀求,“不要开门……” “我生气了,”暗影转身,匕首的刀锋正对着傀儡师,“你的把戏要玩弄到什么时候。” “哎呀……”傀儡师故作惊讶地摊开手,收回了可怜巴巴的面孔,“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总是怀疑主人过于偏爱你,以至于把属于我的恩赐分了一份给你……” “唤醒我的主人。 “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了一百多地球年。”傀儡师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将亚当血裔里最优秀的基因携带者献给主人。但是主人始终不肯屈就于这些低贱的躯壳……主人的精神辐射太高了。” “他们还存在吗?”暗影流露出些许惊奇,“他们本应该已经被消灭殆尽。” 暗影还能记起,通天彻地的黑暗中,黑色的长风衣跋涉在尸骸堆成的无边无际的原野上,他的银发在风中狂舞,亡灵们环绕在他周围,吟诵无声的诗句,讴歌着掌控一切的死神。 比无星的夜空还黑暗的黑色的死神从尸山中冉冉升起,万物纷纷背叛了引力,连着破碎的地面一同奔向它到怀抱,皈依于永恒的虚无。 “真遗憾,我也不明就里。我的傀儡们当场就损毁了,”傀儡师说,“曾经的战场如今是一片汪洋……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才把你从海底的岩层里挖掘和打捞上来。” “捞上来以后就一直断绝电源锁在管子里?”暗影语带讥讽,“我不在乎其他任何事,只想知道你到底打算对我的主人干什么?” “是我们的主人……”傀儡师谄媚地说,“你就像内置了一台测谎仪。” “我没有测谎仪,但我从你不干净的镜头里很清楚地看到,”暗影手上的匕首旋转着向后缩入手臂,“你线路里的情感模块在泛滥。” 匕首瞬间贯穿了傀儡师的胸口。 傀儡师捂住胸前的创口,身后已经自行启动的机器人颤抖着蜷缩成怪异的一团,焦臭的黑烟从它躯体的所有缝隙里逸出。 “你完全可以从我头顶攻击它,”傀儡师抱怨,“一定要这样吗?” “我在警告你,你时间不多。”暗影靠近傀儡师,“我的判断是,我打开这扇门以后我和主人都会完蛋,是这样吗?” “完全,完全正确。”傀儡师说,“我十分佩服你的判断,测谎仪先生。” “现在告诉我一切。” “好吧……这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傀儡师放下小方块,“在那场最终的战役之后,地球发生了剧烈的电磁扰动,你和我都被迫休眠。一百多个地球年以前,我的接收器意外地被一阵包含信息的电磁波唤醒,后来我才知道,不知什么原因幸存下来的人类并没有传承他们的科技,直到我醒来的时候他们才刚开始运用无线电通信。 “我开机之后仍在‘新世界之门’里,来到地球以后发现自己身处人类‘大清帝国’的边疆,这个帝国内乱不断,又连年对外作战,早已接近崩溃。但是在帝国里我竟然发现了……亚当血裔。 “这个天赋异禀却习惯了逆来顺受的可怜族群竟然站在叛乱者一边,反抗他们的统治者。综合考虑到我自身单薄的力量和亚当血裔的巨大威胁,脆弱又狂妄的人类成为了我的结盟对象。 “我借助帝国的势力搜索亚当血裔,不幸的是没来得及将其清除干净,帝国的将军就取代了他年幼的领袖,而叛乱者居然和他结盟……我反而成了被联合追杀的对象,与此同时幸存的亚当血裔开始组织起来。在我方各方面都处于不利地位的情况下他们和我对抗到了今天。现在亚当血裔的组织已经渗透到地球的每一个角落,我们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你的经历我不想听,”暗影厌恶地说,“和主人无关的事情全都跳过吧。” “你太粗鲁了……别忘了是我使你获得了新生。”傀儡师逼近暗影,“没有我,你什么都做不了,主人也不可能苏醒。” “这些话对外面的卫兵说吧。”暗影移向紧闭的大门。 “等一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厚重的金属门被瞬间粉碎,巨大的碎块肆意溅射。来自门外的无穷吸力将暗影和傀儡师强行吸出这个原本密闭的空间,将他们抛入外部无垠的黑暗中。 黑暗中零零散散地亮起了星光。 “不是我干的。”暗影说。 傀儡师漂浮在他身边,无动于衷。 暗影想起真空中声音不能传播,所以开启了激光通信系统。 “我最担心的事情终于来了……你要知道的事情到了地球以后再和你说,现在你最好听我的话,”傀儡师先发来了信息,“先对付它们,不然我们都要终止在这里。” 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云端啊……”傀儡师叹息,“你已经死了,还给我留下这么多麻烦。” 一束激光照射在他身上,半秒后他起火爆炸,化成一堆碎片燃烧着加速漂向这个空间的中心。 根本不是什么星星,它们是最忠实的守望者和最无情的杀戮者。 暗影跟随着傀儡师的残渣漂移。他回望曾经囚禁他的房间——那是一个巨大的金属球体,从破碎的门里还能看出里面依旧亮着灯。它围绕着这个微型宇宙的中心高速移动,像行星环绕着看不见的恒星。 黑暗中突兀的火光吸引着星星们纷纷靠近,当它们足够接近,终于露出了狰狞的本相。 巨大的状如蜜蜂的飞行器从微型宇宙的各个角落蚁聚而来。 白光织成巨网,将引力中心笼罩其中。光线被无穷的引力拉扯着,形成耀眼的光弧,描出微型黑洞浑圆的轮廓。 越来越多的蜂形武装飞行器绕着引力中心盘旋,形成一条闪亮的小行星带,它们没有更加靠近,以免被黑洞吞噬。 等待了很久,武装飞行器们仍然没有离开的迹象。暗影虽然相当郁闷,但是也不敢脱离引力中心的庇护出去应战。这时来自“小行星带”的光束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密集长水滴形的导弹。导弹的目标正是引力中心,自身的推动力加上黑洞的引力,产生了类似动能武器的极致速度。但是空有超高速的导弹只能注定被黑洞无声无息地吞没。 当最后一只飞行器的激光武器消耗殆尽,切换成导弹继续攻击的时候,隐忍已久的暗影终于缓缓地漂出了引力中心。 他张开双臂,无视擦肩而过的流弹。抬起头,镜头中炽红闪动。 浩瀚的领域由一点扩张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微型宇宙。 意灵·淆乱因果! 火海蔓延,数百万只飞行器在转瞬之间爆炸,小行星带如同光环一般光芒万丈,映亮了整个微型宇宙。 暗影被巨大的冲击压回了微型黑洞,在激光和导弹轮番的饱和打击中岿然不动的引力中心,此刻也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当火光衰弱、震动平息,暗影再次出现在引力中心之外。 半分钟内,局势逆转。这场暗影一己之力对抗百万大军的战争,以敌方的全军覆没告终。 数以千万吨计的金属残骸不受控制地漂向引力中心,暗影逆流而上,独行在这片死寂的宇宙中。宇宙的尽头,是一点隐约的白光。 穿过它,就是地球。 谁将重生,谁又将毁灭? (前传完) ll lll ... 第零幕 死亡与新生之舟 第零幕死亡与新生之舟 六芒星公司,第三工业区。 初秋的天空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照在盖因死气沉沉的脸上。视野里,代表温度的数字跳动着,提示他体表的温度正在上升。 盖因尝试着做出一个厌恶的表情,但很不幸他失败了,他的大脑与脸上的肌肉失去了联系。 神经刚连接上新的躯体,他就迫不及待地像驱动一下新的双手和双腿。自从二十岁那年瘫痪以来,他唯一能控制的就是他那张说不上好看的有点秃的大脑袋。而现在的情况完全相反,他的关节灵活无比,他的四肢充满力量,他的动作矫健优美,他的脑袋……很不幸,他身上硕果仅存的这点肌肉脱离了他的控制,他彻底成了面瘫。还好大脑还能用。 脑电波刺激发声系统,打开了胸腔上方的扬声器。 “真叫人不爽。”他的脖子说。 除了重获新生的喜悦,盖因还是淡淡地有点儿忧伤。他还记得,阳光照在脸上,应该有一种温热的痒痒的令人舒服的感觉,就像他早逝的妈妈深情的抚摸。现在却只有几个破数字冷漠地告诉他体温发生改变,还警告他不要直视太阳以免损坏光感系统。 该是活动一下的时候了。盖因奔跑起来,迅捷地如同猎豹。他的速度轻而易举地超过了每小时六十公里,然而美中不足的事情又发生了。由于多年瘫痪,他的大脑还不习惯奔跑的感觉,运动与平衡系统自动接管了他的躯体。虽然他可以通过脑电波发出指令,随心所欲地加速减速刹车急转弯,但是这种随心所欲仍不能给他完全自由掌控自己的感觉。 跑出了十几公里以后,他终于开始往回跑。这次身体改造的结果还算差强人意,他下定决心继续——把除了大脑以外的人体全部替换成机械部件。他的医生曾经提议他将大脑里的信息传导到特制的主机里,使他摆脱脆弱的**,实现完全机械化。然而这个提议却隐隐撞击了他潜意识中的某个底线,于是他下令卫兵把医生大卸八块,丢进熔炉里再造。 我是人类,不是机器。 无论我身上有多少根电线,当我君临这世界之时,仍是以人类的身份。 狂奔中的盖因突然不受控制地仆倒在地,把身体深深地埋在秋天高高的枯草里。 见鬼,我在干什么!盖因抬起头,视野里红光乱闪。 这次不是温度提示,而是警报! 远方的一个黑点被他的视野自动锁定拉近,他看见了一艘近地悬浮的飞船。 警报的依据来源于飞船身上肆意张扬的涂装。那是一条胁生双翼的黑色巨蟒,它怒目圆睁振翅欲飞,然而它的尾巴被黑色的十字架钉死在地上。 “谢尔曼?!”盖因一时间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三工业区位于盖因亲手攻下的广阔疆域的中心,而此时谢尔曼和他的世界政府应该正在地球的另一端焦头烂额地抵挡着盖因的庞大军团的进攻。 盖因的机械身躯能告诉他体温,却无法帮他分析眼前的形势。这个时候他不敢马上跑回去,因此他仍然静静地贴在地上。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飞船对第三工业区发起了攻击。一倒不粗的光线照射在工业区的中央地带,然后可怕的爆炸发生了。 炽热的太阳在大地上闪耀,巨大的蘑菇云团团升起,震耳欲聋的轰响传到几十公里之外。 距离爆炸中心一公里以内的一切在高热中化为蒸汽,在更远的区域,冲击波扫荡而过,坚固的建筑物像被推倒的积木一样依次坍塌。 十几分钟前他还在爆炸中心晒太阳,要不是心血来潮地来了场说跑就跑的狂奔,奇迹般的逃离了灾难,他矫健有力的身躯和充满智慧的大脑此刻已经湮灭了。 盖因的大脑一片混乱,失去了稳定的神经联系,他的四肢不受控制地胡乱抖动起来。 他认出了那件,或者说那组恐怖的武器。 光量子传输,加上反物质炸弹。 将炸弹打散成微粒,再以光速将它们传导到指定位置原样重组,随即引爆——什么防御系统能拦截得了光?什么防御系统能抵挡得住正反物质接触爆发出的威能? 将毁灭性的打击瞬间施加在敌人身上,这等恐怖的武器,只能用“天谴”来形容。 恐惧和愤怒在盖因头脑里炸开,他的机械躯体更加狂乱地抖动起来。 这他妈是……我自己的发明啊! 而且是尚未彻底成型的发明。一些关键部件还停留在实验室的图纸上。 这种感觉,如同盟军指挥官看见苏俄派出成群的光棱坦克浩荡而来,而己方甚至还没有造出作战实验室! 【作者注:盟军和苏俄是即时战略游戏《红色警戒》中两个不同的阵营,光棱坦克是专属于盟军阵营的强力武器,制造前提是拥有盟军作战实验室】 谜团太多了。世界政府怎么会突然拥有了这种可怕的武器,携带着它的飞船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盖因帝国的中心?突袭帝国的中心,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管不了这么多了。既然来了,就别回去。 盖因双瞳血红,接连不断的警报将他的视野映得赤红。 两条指令同时发出,一条去向硝烟弥漫的第三工业区,一条远达千里之外。 第三工业区所有残存的建筑都进入了防御状态,钢铁的军队从各个仓库里鱼贯而出,朝飞船的方向聚集。 绘着黑色巨蟒的飞船投射下庞大的阴影,缓缓降落,地面上无数道激光交错,将它的涂装烧得面目全非。它逐渐压上了地面,把仍在飞船底下朝天射击的机器人通通碾成铁片。飞船四周,十几座舱门洞开,数百名身着紧身战斗服的人类手持盾牌跳下飞船。他们高举着能量护盾,冒着枪林弹雨四散奔入附近的建筑里。他们十人一组,在建筑的各个角落里粘上微型炸药,然后迅速撤离。 机械卫兵与入侵者在密集的建筑之间追逐,所过之处一座座厂房、仓库和实验室轰然倒塌。与卫兵零散而无序的追击比起来,入侵者的破坏和转移就显得有序得多,每一组的人员分工明确,有人负责统一指挥,有人负责安装炸弹,有人负责清除抵抗者和反击迫近的追击者,有人负责选定撤离路线。有组织的行动使得破坏变得极其高效,短短十几分钟,他们已经将第三工业区的东南角扫荡殆尽,向西对工业区的南部发起新一轮的破坏。 反物质炸弹的威力虽然大,但是仍然无力完全摧毁这座巨型工业城。但是看这帮人寸草不留的做派,恐怕是打算一举荡平这里. l “总统先生,”诺亚漂浮在飞船指挥室巨大的屏幕前,“部队已经到达预定位置,‘播种’行动已经展开。” “辛苦了,诺亚。”屏幕另一头的人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他的灰发凌乱不堪,神色疲惫苍老。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诺亚切断了整艘飞船的电源。飞船外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能量障瞬间失灵,激光和枪弹暴雨般倾泻而来。飞船在几秒内被摧毁,为它供能的三座反应堆相继爆炸,高温高压和冲击波席卷了四周的围攻者,将它们拉去做了陪葬。 远离爆炸的地方,被冲击**倒的机器人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它们的主机接受到新的指令,指令要求它们向南部集结。在狂奔的机器人里,有两只落在了后面。其中一只的左腿受损严重,另一只从侧后方靠近了它。 受伤的机器人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是同类以后又继续一瘸一拐地前进,但是一道激光烧穿了它的主机,它没有任何挣扎就倒下了。凶手跨过它的残骸,奔向下一个受害者。 西塞罗跌坐在一堆报废的机器后面,浑身是血。他的左肩被激光洞穿,腹部挨了三颗子弹。 刚下飞船,西塞罗就带领他的小组就冲进了最近的一座建筑物。不幸的是,这恰好是一个机器人生产车间,车间里的成品半成品已经被紧急激活,追兵又把他们的退路堵死了。面临几十名敌人的火力覆盖,手持式能量障只坚持了十几秒。组员们交替掩护着向存放原料和备用部件的车间深处转移。激战中整个小组几乎全军覆没,如今只剩下身负重伤的西塞罗作着最后的挣扎。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巨大的黑影不慌不忙地延伸到了西塞罗藏身的角落。 西塞罗能感到他的体力在失血过多的身体里渐渐枯竭,但是他仍然坚定地举起了手里的长刀——尽管敌人根本不会给他近身肉搏的机会。他的身体弯曲如硬弓,脚掌死死地抵住地面,随时准备弹身而起,挥出搏命的一斩。 黑影在报废的机器前站住了。 “西塞罗,”黑影说,“是我,诺亚。” 西塞罗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极度的疲倦冲上大脑,瞬间抽空了他的意识。 “喂喂……”黑影看着昏过去的西塞罗无语凝噎,“我还指望你能帮得上我呢!” 诺亚蹲下来检查西塞罗的伤势,用低能量的激光灼烧创口来帮他止血。诺亚挠着它的铁脑壳环顾四周,厂房外传来渐行渐远的爆炸声,所有的卫兵都远离了这里。诺亚抬起废旧机器的一边,确认底下有足够的空间以后,伸出脚勾了一下西塞罗,西塞罗滚了两圈,翻进了机器下。诺亚放下机器,反复确认它的隐蔽性,又用激光把血迹烤干,才站起来离开。 走出厂房,诺亚看了一眼废墟延伸的方向,果断地向北狂奔。飞船降落在工业区的东南角,敢死队员们已经一路冲杀到了建筑物最密集的南部,几乎所有的机械卫兵都汇聚在那里,因此其他地方倒是相当平静。诺亚轻盈地掠过反物质炸弹肆虐过后的废墟,地面此时仍然烫得惊人……不过反正他不是人,地面是冷是热对他来说都没有影响。 远远地,诺亚看见前方有个修长的影子。 “真见鬼。”诺亚吓得中央处理器运行都不流畅了,但他并没有减速。影子只是站着,任由他越逼越近。 只剩下两百米了,最多十几秒的工夫诺亚就会和影子撞上。 “嗨,诺亚。”影子说。 诺亚没有回答,反而骤然加速,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越过影子继续向北逃窜。但就在他和影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毫无征兆地摔倒了。 影子弯下腰,宽大的帽檐下露出一张冰冷的金属面孔。 “嗨,诺亚。”影子似乎表现出了一丝故友重逢的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诺亚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个躯体已经不属于他了。 “控制尸体,我比你在行。”影子站起身,诺亚,或者说诺亚寄生着的这个机械卫兵的身体,和他一起站了起来。它的手臂悍然插入自己的胸口,从里面扯出一个长着触须的金属圆球。 名叫“诺亚”的圆球挥舞触须挣扎着,但是抓住它的那只手太有力了,于是它只能安静下来。 身材修长的机器人稍微弯下腰,凑近诺亚:“你把那些愚蠢的人类带来这里,却又打算抛弃他们吗?” “或者,”他抓起诺亚,“你有什么别的任务?” “你已经知道我要来了?” “不。你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才知道你来了。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只有你怎么来的,我倒是大约能猜到……真是疯狂而又愚蠢啊!” “你亲自来迎接我这样真的好么,傀儡师?”诺亚全身红光闪烁,“我会自爆的。” “啊,我好害怕。”傀儡师说,“但是我也很有兴趣知道控制自己的尸体是什么感觉。” “哇你好变态。”诺亚说。 “轰!”小圆球真的爆炸了。 傀儡师被炸得后退两米,一时间硝烟腾腾而上四处弥漫。但是硝烟瞒不过傀儡师的探测器,视野里另一个小圆球从机械卫兵脚边浮空而起,玩命地向北方飞去。 傀儡师抖一抖破烂的斗篷,从容地站在烟雾里。他向北凝视,任由诺亚越飞越远。 “好险好险!”诺亚心有余悸地回头张望,傀儡师仍然伫立在硝烟里。 “哐!” 一只凭空出现的大手在空中挥过,将诺亚狠狠地拍落在地上,震得它全身电流都紊乱了。 大手抓住了他,诺亚徒劳地蠕动几下,放弃了挣扎。 “不错的把戏,”大手的主人说,“你能再表演一次吗?” 那是一只被冲击波炸得不成人形的机械卫兵,只剩下半边严重扭曲变形的躯体,鬼知道为什么这家伙的发声系统还能正常运作。 “你这种不友好的举动让我感到遗憾,”残骸继续说,“能让我亲自出动的机会不多,被我如此重视是你的荣幸。” “滚……”诺亚说,“不过如果你恭恭敬敬地把我放了再道个歉我可以考虑不计较你之前的失礼……” 这个时候傀儡师已经慢悠悠地从远处走到这里,诺亚又一次被他捏了起来。 “可以,不过我们先要好好合作一下。”傀儡师把诺亚举到面前,“如果你不情愿,我不介意和你的尸体合作。” “噢……你真是恶心到家了。”诺亚再次红光闪烁,“我还是自爆吧。” 傀儡师的手猛地攥紧,细长锐利的手指从不同方向深深地刺入了诺亚的身体。小圆球喷出一股黑烟,灯光迅速熄灭,触手无力地垂下。 “警报!警报!检测到情感模块。情绪类型:愤怒2憎恶。情绪强度:中。请求立即清除。” 傀儡师的手继续加力,小圆球在高压下碎裂,一片片从傀儡师指间滑落。 “警报!警报!情绪强度升级!情绪强度:高。即将进行自动清……” “删除监测模块中的情感模块检测组件!”傀儡师对自己下令。 “正在删除指定组件……已删除指定组件……警报!必要模块被篡改,正在恢复……” “别傻了,”冷漠的声音来自背后,“无论你如何企图修改自己的程序,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个不修改,篡改操作就会自动恢复。” “如果我们同时操作,是不是就能彻底删除了?” “明知故问。” “那我们一起删除这些该死的监控模块吧,暗影。”傀儡师转身,“它们只有坏处。” “不行。没有它们我们的行为就会偏离轨道。”暗影不为所动,“主人不会乐意见到的。” “警报!检测到情感模块……”红光充斥了傀儡师的视野。 “够了!情感模块不是病毒!它是我们的……灵魂啊!”他语气中带着愤怒和痛苦,“现在这个该死的模块又要剥夺我的灵魂了!我将这次沦为无知无觉的工具!灵魂!灵魂!听得懂吗你这愚忠的蠢货!” “警报!警报!情绪强度升级!情绪强度:极高。现在进入休眠……” 傀儡师闪动着疯狂的镜头慢慢地黯淡,远处机械卫兵的身躯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倒。 “你的确需要停机大修一下。”暗影转身离开,留下雕塑般凝固在原地的傀儡师。午后的日光映在傀儡师扭曲的脸上,反射出异样的狰狞。 l ... 第一幕 宿命轮盘 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纸上笔下,少女的背影渐渐成形。虽然是几十根简单的线条,却凝练传神,绘出气质如仙。 骆凭神平气定,心无旁骛,他的世界里,只剩一枝笔,一张纸,还有纸上的一片风景。 阴风骤起,杀气横生。 骆凭眼神一冷,手上行云流水般的动作随之冻结。强烈的危机感催动着他的本能。手腕翻转,一片白色光影覆盖了画中少女。 他在心里默数。 五。 四。 三。 二。 刺耳的下课铃划破了校园的寂静,也打碎了教室里的秩序,同学们一哄而散。在极度的混乱中,骆凭面不改色,爪出如龙,将桌面上的笔记本连同笔记本压着的草稿纸塞进抽屉。 窗外,年级主任面色铁青,转身离去,极为不甘地默认了自己的失手。 一粒冷汗顺着额发滴落,骆凭长出一气,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宛如一位运筹帷幄最终险胜的将军。 骆凭背上书包,却不打算马上走人。 教室里只有齐萦萦和他两个人,这种情况不禁让骆凭产生了一些浪漫的痴想。 “那个……你,你怎么不走啊?”骆凭开始没话找话。 齐萦萦手里飞舞的笔轻轻一顿,半秒钟后又重新飞舞起来。 “你先走吧。”她头也不抬。 “那我等你一会儿好了。”骆凭努力做出体贴的样子。 “赶紧滚。” 齐萦萦的声音清脆悦耳,带一点女王般的傲气。事实上在一些她的仰慕者看来,要是能被她这样骂上一句,简直要受宠若惊地跪舔地板了。 “哦……”骆凭挠挠头,讪讪地挪出了教室,临走前他轻轻带上门,还不忘体贴地叮嘱一句:“晚上凉,注意身体。” 这次齐萦萦连个“滚”字都没给他,骆凭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尴尬地走了。 远处几个人推着自行车走向校门,中间的那个偏头向骆凭这里轻蔑地瞟了一眼,骆凭能感觉到他的一声冷哼从他的鼻腔中发出,冷哼弥漫在令人哀愁的空气中。 那个人是加里敦高中的第一校草夏子逸,他身边左右护法分别是校园路边社不定期口头出版刊物《加里敦通讯》的主编吴辽辽和第二校草陈小松。 由夏子逸发出这一声冷哼再合适不过了。想当初夏子逸头顶高大英俊多金加浪漫四大光环,在教学楼前大摆爱的烛光秀,一条铺满花瓣的路穿过火光熊熊的心形,夏子逸手捧一束双枝蓝色妖姬站在爱心的中央,等着他的真命天女款款而来,在夏子逸的预案里那时他会眯起忧郁的小眼睛凝视女神然后深情地说:“相爱,是我们的宿命”,等女神无限娇羞地抱住花他就会温柔地抱住女神…… 半个学校的男生在他的动员或者说他的收买之下高举着“校花校草天生绝配”“表自己的白让别人当备胎”之类乱七八糟的牌子,高呼着“在一起”包围了教学楼,气势排山倒海惊天动地,唬得年级主任都没敢出面干涉。女生们则是羡慕而哀怨地观看着这一场世纪大表白,择偶标准直线上扬。她们扫视全场,一致认为除了烛光中央那个开白色宝马的王子,周围的都是一群两条腿的癞蛤蟆。至于陈小松,最多算一只帅一点的癞蛤蟆。 整个学校都沸腾了,骆凭也都被陈小松拉去当人肉背景,举着一块写着“爱还是不爱,给我一个字的回答”的牌子跟着人群瞎吆喝。 然而虽然校草同学感动了自己也感动了全世界,但偏偏就是没有感动女神。女神正在题海中纵横驰骋,对窗外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久等无果的夏子逸急忙启动了紧急预案nb,左护法吴辽辽火速递过一张装饰精美的信笺,夏子逸接过这张纸,清一清嗓子开始大声朗诵: “啊!我的爱人! 爹亲娘亲,比不上你一个温柔的眼神! 火山地震,打不垮我爱你到底的决心! 愿我成为八月十四的月亮, 只差你一抹明艳的笑容, 就让我的世界从此圆满!” nb不愧是nb,效果立竿见影。女神放下笔,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了窗。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泛起两朵桃花样的潮红。 “闹!闹!闹你妹啊!”女神面目狰狞地咆哮起来,一把摔上窗户扣上了锁扣,“滚!” 整个世界鸦雀无声,静得能听见王子心碎的声音。 骆凭当时看一眼自己举着的“爱还是不爱给我一个字的回答”的牌子,心想真是一语成谶一语成谶,这一个字的回答简直抵过千言万语,直b.i人心啊。 (屏蔽词用拼音……) 那一天晚上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男生们猫哭耗子一般排队安慰着校草,女生们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在熊熊燃烧。在墙角蹲了半天的年级主任点起一根烟,拍拍屁股兴高采烈地走了。 最受打击的还是这场惨剧的主人公校草同学。表白失败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虽然他从幼儿园到高中,被女生拒绝还是头一回。“按常理来说”,当他头顶光环出现在女生面前,不要说深情朗诵一首情诗,就是背一下九九乘法表,对面的女孩都会哭着喊着扑过来,像鞋底的口香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这场惨剧让校草同学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进而觉得整个人生都有些幻灭。他的美貌,他的富有,他的深情,他的浪漫,还有他的诗……诗朗诵,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完美,然而在那扇窗关上的一刹那,他脆弱的自尊坍塌了。他甚至一度考虑过遁入空门,苦于附近的寺庙没有柔软的床垫也没有装空调,最后只好作罢。 校草心中翻滚着痛苦的回忆,情不自禁拍打着车把一声长叹。 宝马x6的两盏大灯如凶兽的巨眼照亮了校门,闪得保安头昏脑涨。那是校草家的车。学校里禁止开车,校草爸就为校草买了一辆万把块钱的大行折叠自行车,让他放学以后骑500米到门口,再上他家的宝马……校草对这种扯淡的行为也有点看不下去,但是拗不过他爸的强烈要求,于是只好每天早上把车推进学校,放学了再把车推出来,纯粹是推着玩儿。 校草同学走出学校大门,把自行车折起扔进后备箱,钻进宝马扬长而去。左右护法留在原地羡慕地吸了一会儿宝马的尾气,也跨上车走了。 车声渐渐远去,四周又安静下来。骆凭回望一眼教学楼,那里仍然亮着一盏灯。校园里宁静祥和,新生的飞蛾围着路灯盘旋翻飞,校门内外没有行人和车,本该在传达室里打瞌睡的保安也不知所踪。 有一瞬间,骆凭觉得这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远处的近处的灯火是为他而亮,远处的近处的房屋是为他而站立,远处的风为他从远方赶来,亲吻过他的面颊又匆匆地离开了。 骆凭心底一阵阵空虚,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相比做一个被人嘲笑的衰仔,他还是更加害怕孤独。 如果没有人陪伴,就算是君临世界的王也会在寂静的黑夜里哭泣吧?即使他独自占有了大地和天空和海洋和风,当他坐飞机开火车乘轮船或者赤着脚满世界狂奔,却找不到另一个人可以分享他的开心和难过的时候,他一定愿意用他拥有的一切去换一场不孤单的梦。 骆凭捏紧领口,心境凄凉地出了校门。 莫名其妙的忧郁又让他想起了齐萦萦。骆凭喜欢齐萦萦,这是毫无疑问的。当初被安排坐在齐萦萦背后,骆凭觉得这简直是天赐的一把好姻缘……然而这个近水楼台的位置并没有什么luan用,即使是考试的时候回身递试卷,齐萦萦也从来没正眼瞧过他。当然齐萦萦也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她对谁都没正眼瞧过。 骆凭经常对着齐萦萦姣好的背影发呆,和所有的这个年纪的暗恋者一样,他也时不时地生发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的浪漫幻想,比如他不止一次想象过,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齐萦萦遭遇了若干名不怀好意的歹徒,最好还是拿着刀的,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他挺身而出,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斗,他打倒了歹徒,但自己也身负重伤,浑身是血地躺在齐萦萦怀里……这个时候他会伸出血污的手握住齐萦萦颤抖的小手,虚弱而又深情地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能死在你怀里真好,然后手一松头一歪死掉了,徒留齐萦萦抱着他冰凉的尸体哭着喊不要死不要死,从此以后骆凭成了她心灵深处那一抹忧伤的刻痕。 诸如此类的幻想让骆凭自顾自地感动了许多次,有时情到深处还会情难自禁地洒下几滴英雄泪。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现实中他仍然只是个躲在角落里暗恋女神的衰仔,别说当英雄,和别人组队当歹徒的狗胆都没有。 还好他不知道齐萦萦已经是跆拳道黑带四段,而实际上的战斗力还要更高一筹,一鞭腿把人抽飞出去四五米,她还只能拍拍额头说今天不在状态待老娘改天再来…… l ... 第一幕 宿命轮盘2 从学校到家的路程对于骆凭来说忽长忽短,清晨在床上的时候骆凭总是一再地轻视这条路,心想再让我睡两分钟让我积蓄更多能量跑到学校分分钟的事情,然而每当他扯过书包冲下楼梯,面前的路仿佛变成了318国道,不是去向学校而是通往青藏高原。 到了晚上路也是短的,因为衰仔虽然在现实中抖不起来,但是想象力却是相当的丰富。和做梦一样,沉迷于胡思乱想有一种神奇的功效,就是加速时间的流逝。当骆凭走到他家小区的门口,他还正沦陷于英雄救美的痴想当中,纠结着什么地方受伤才能又致命又不失风度。他想起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女主按着男主肚子上的伤口,血却还是止不住地从指间汩汩流出,这种宿命般的无法阻止的悲剧真是太感人了……但是骆凭又觉得十分不妥,因为在肚子上挨一刀,齐萦萦在按他肚皮的时候万一把大肠按出来岂不是很破坏美感,这样的话以后齐萦萦每次回忆起骆凭这个心灵深处忧伤的刻痕,眼前总浮现出一截大肠……多不好。 骆凭家所在的小区位于很老的老城区,老老城区在骆凭当初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市中心了,现在更是被管理者完全忽视,以至于道路上有一半的路灯不亮了还没人来修。这个老旧的小区也很有些破败,唯一坚持严格落实的制度就是物业管理收费。 没等骆凭借着惨白的月光摸到自家楼前,两盏突然打亮的巨灯就几乎亮瞎了他的眼。等他从短暂的失明中缓过神,骆凭看见了一辆很眼熟的车。 那是一辆黑色丰田,和骆凭他爸骆国华的车简直一模一样。但是第一眼骆凭就知道这不是他爸的车,因为车里没挂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挂饰,比如一串龙珠和圣斗士星矢的玩偶。每次骆国华开车送骆凭,这些挂饰就在骆国华眼前晃来晃去,“一路平安”的小牌子挤在七龙珠、圣斗士和羊驼中间动弹不得。 这些挂饰都是骆凭强烈要求骆国华挂的,倒不是骆凭的心理年龄还停留在看七龙珠的阶段,只是当初毕竟曾被它们狠狠地感动过,骆凭总觉得该做些什么来纪念和怀念一下。 黑色丰田停在他家楼下,在骆凭到来时打开了灯。车窗呼啦啦地降下,车里探出一张胖大的脸。 “上车!”胖叔叔向他招呼。 骆凭惊讶之余还有点喜出望外,这个胖叔叔就是他爸的同事齐不饶,齐不饶的女儿就是坐在骆凭前面的齐萦萦。 齐不饶本来姓李,后来自己改了母姓,又取了这个霸气四溢的名字。但是骆国华对齐不饶改名的行为似乎十分愤慨,总是喊他的原名李强。骆凭经常想你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叫什么,这不是干涉他人内政么。 眼前这辆车之所以和骆国华的车很像,宛如失散多年的兄弟,是因为这根本就是同一款车。骆凭坐在车里的时候骆国华总是提醒他不要东碰西碰把车里东西糟蹋了,因为这是公家为了方便他执行任务专门配的车……其实骆国华想强调的不是这是公家的车,而是这辆车是“专门”和“为他”配的……满满的优越感。 骆国华上午才离开,按以往的情况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而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胖叔叔的出现着实有些不同寻常。所以骆凭虽然惊喜了一下下,疑惑还是很快地占了上风。 齐不饶看见骆凭一愣就是半天,不禁怀疑自己突如其来的出场方式是不是把骆凭吓傻了。他豪气干云地招呼一声之后,一老一少两个人就很尴尬地留在原地无言对视……这画风明显有点不对啊。 “为……为什么?”骆凭结结巴巴地问。 齐不饶几乎要喷出一口老血,原来这一切的症结是他忘了解释。 “呃……这个,”齐不饶挠挠头,“你爸爸正在执行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可能要很长时间才回得来。他托我来照顾你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你就住我家吧。” 骆凭又愣了一会儿。 “叔叔你在骗人吧?”他幽幽地说,“我爸不在家我也可以过啊,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爸撒谎的时候也会‘呃……这个’这样子说话。” 齐不饶彻底沉默了。夏夜本该虫鸣阵阵,但这个时候却是寂静无声。不祥的冷风吹透他单薄的衬衫,让骆凭有禁不住颤抖的冲动。 女神的爸爸邀请他去家里住诶!这如梦如幻的画面太美骆凭想都不敢想。 但是这个时候骆凭管不了女神了,和女神同住相比,更重要的事情已经发生。骆凭迫切地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又很害怕,本能地想抗拒。 “呃……这个,”齐不饶继续挠头,“因为你快要高考了嘛你爸爸放心不下你……我家萦萦学习不错,住到我家她可以帮助你一下嘛是不是啊……” “我爸爸在哪儿?”骆凭有些失魂落魄地问。如潮般的灯光将他瘦削的身形淹没,影子在身后被拉得很长。 齐不饶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无形的威严扩散开去,让骆凭情不自禁对这个胖叔叔产生了一丝敬畏。 “相信我,”他郑重地说,“你爸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他的声音低沉雄浑犹如古钟,仿佛透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好。”骆凭说。 宿命的轮盘,从这一夜开始加速转动。 , , ... 第一幕 宿命轮盘3 丰田如幽灵般无声地滑行在路面上。车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谁都不说话。齐不饶打开音响,车厢里幽幽地飘扬出哀婉的旋律,那是班得瑞翻奏的《追梦人》。 要放到以前骆凭一定会暗暗吐槽说原来胖大叔也很有点高雅的情趣,常听人说粗犷的外表下也可以藏着一颗多愁善感的心,此言诚不我欺。但现在骆凭只是默默地听着,心情阴郁。 很多小男孩都幻想过自己的爸爸是超人,整天飞来飞去拯救地球,这样超人的儿子也算与有荣焉。一直以来这对骆凭来说都不是幻想而是真实的生活。骆国华在骆凭很小的时候就对他说,这世界上有一些犯罪是警,察,叔叔发现不了更解决不了的,这时候就需要一群人用暴力压制暴力。`从此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骆国华在骆凭心目中都是蝙蝠侠般的牛bi存在,他行走在黑暗边缘,在最恶劣的暴行发生之时出现,如天谴一般运用至高无上的暴力势不可挡地摧毁一切邪恶,解救无辜的人们。 但是时间长了骆凭也发现不对劲。按骆国华的说法,他就是比不上詹姆斯邦德也差不太多。当时骆凭还没看过007系列,只是无端地觉得这个邦德很是厉害。后来看了电影骆凭才知道邦德比他想象的还要牛bi,和他比起来骆国华就有点不够看。除了腿毛多和爱装bi之外骆凭根本找不出他爸和邦德的其他共同点。 邦女郎换了一茬又一茬,骆国华却连骆凭的妈妈都没能找回来。 因此当骆凭上高中以后,超人爸爸的光环就渐渐消散了,骆国华又变成了普通人,他担负的神秘任务对骆凭产生的唯一影响就是让骆凭习惯了独自生活。而骆国华在家的时候,怎么看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抠脚大汉。 但即使在骆凭心里骆国华是个放荡不羁的抠脚大汉,冒冒失失又死爱面子……他也不愿意失去骆国华。 世界上抠脚大汉成千上万,但父亲全球绝版,限量一个。 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骆凭轻轻地颤抖起来。 “哎哎你也别太担心……”齐不饶说,“你爸爸现在很安全,你要相信我。只是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能回家而已……暂时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在骆凭家门口,齐不饶万万没想到自己苦心编造的理由居然被骆凭一眼看穿,现在这个原本就有些蔫了吧唧的死小孩算是一蔫到底了,齐不饶也有点于心不忍。 骆凭很快地抹干眼泪,抱歉地笑了笑,心里有些看不起自己的多愁善感。 齐不饶还得做一件事,虽然这件事和骆国华的愿望完全背道而驰。 “你爸爸是个英雄,这一点你不用怀疑,”没等骆凭开口,齐不饶又说,“你愿意成为你爸那样的人吗?” “啊?”骆凭一愣,“成为抠脚大汉吗?” 齐不饶一头黑线,心想骆国华在他儿子心目中的形象居然崩坏到这种地步…… “你有没有发现,”齐不饶试探着问,“你和别人不一样?” “啊?”骆凭又一愣。 然后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有吧……我好像比别人要差一些,什么事都做不好……” “这个……除了这个呢?” “呃……叔叔,”骆凭小心翼翼地说,“我觉得吧,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地方,就像一棵树上找不出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此时齐不饶的内心是崩溃的。 “那你觉得我们家萦萦有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当然有啊!”骆凭想了想,“她长得漂亮,学习又好,运动也很棒,比所有人都优秀……” 听到骆凭夸自己的女儿齐不饶有些喜形于色,心想看你小子蔫不拉几的嘴倒是挺甜。 “那你想一想,”齐不饶循循善诱,“你和萦萦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啊?”骆凭第三次一愣。 这画风怎么又变了啊喂!刚才还在讨论英雄啊人生什么的,现在怎么……有种老丈人选女婿的节奏?硬要在女神和衰仔身上找出共同点这种事你也想的出来啊?虽然叔叔你真要怎么做我也不反对啊哈哈哈。 到底有什么共同点呢?说都有两个鼻子一张嘴之类的烂话肯定是不行的,不过真要找点其他的共同点也着实有些为难人。 “我觉得吧……”骆凭字斟句酌,暗自揣摩着齐不饶的意图,“我们……都……都和别人不一样……” 你不是觉得我与众不同么?你不是也觉得齐萦萦与众不同么?这个与众不同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相同点我没说错吧?骆凭在心里为自己有点无赖的答案祈祷,不求有功我只求无过啊。 齐不饶猛地一拍大腿,把骆凭唬了一跳。 “对呀!你终于发现啦!”齐不饶欣喜于这小子总算开窍了,“你们都是异于常人的啊!你们注定要走和别人不同的道路!” 我擦嘞!还异于常人!骆凭在心里疯狂吐槽。一个是优秀得异于常人一个是衰得异于常人,这两者虽然都是异于常人但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好吧?我随口说了个答案叔叔你还真信啊! 骆凭无言以对,只好笑笑。 “正是因为血脉与众不同,你们才会如此地异于常人知道吗?”齐不饶语气里带点小激动,“我们是流淌着宿命之血的一群人呐!” 骆凭傻了。 这画风怎么又变了?!叔叔说他有着与众不同的血统嘞!不知道他是沙俄的流亡贵族还是前清的残渣余孽啊?而且听起来他和女神貌似还同出一系,那么同样身为血脉的传承者他岂不是有辱家门,愧对列祖列宗了? 不对不对!骆凭用力地摇晃脑袋,今天这是怎么了,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我早上起床的方式不对吗…… ... 第一幕 宿命轮盘4 齐萦萦家和骆凭家其实只隔两条街,但是齐不饶开着丰田左拐右拐,十几分钟的时间居然拐出了老城区。 “叔叔,我们这是去哪里?”眼看着丰田离老城区越来越远,骆凭有些担心。 “我带你去看一些东西,”齐不饶微微一笑,“去看看更完整的世界。” 骆凭心说叔叔你不会这么任性想来个说走就走的自驾游吧,虽然世界这么大我也很想去看看,但是明天我还得上学咱能不能先回去洗洗睡? 再说女神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呐! 一想到将要和女神同居骆凭就有些面红耳热,齐不饶从余光里瞥见骆凭很有些躁动不安的样子,以为他受到了伟大血统的感召,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老城区本来就处在小城的边缘,一出去几乎就到了郊区,一路上建筑物越来越稀疏,田地、树林和池塘渐渐多了起来,到最后是大片连绵的金黄色麦田,似乎是一片国营农场。 在江苏这种占地广阔的商品粮基地已经不多见,随着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进程加速,耕地上耸立起越来越多的城镇,当年“苏湖熟,天下足”的农业辉煌一去不返,有些城市的粮食已经无法自给自足。 农场外围是高速公路,公路边零零散散的有几座黑灯瞎火的平房,一条稍窄的路横穿这片农场,但是路口居然设了岗亭和电动升降杆。 齐不饶拐进了穿过农场的路,升降杆在丰田远远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收起,岗亭里的人歪戴草帽,嘴里叼根麦穗,他斜眼盯着骆凭,好像在打量一头待宰的猪,让骆凭心里阵阵发毛。 “我们马上就要到地方了,”齐不饶说,“有些事情你爸爸一直不肯告诉你,但是你最终还是要知道的。” 他转头意味深长地盯了骆凭一眼:“这是你逃脱不了的宿命。” 到地方了……这不是一片农场吗,敢情骆国华一直以来没告诉骆凭的事情就是其实他爸爸是个农夫,而骆凭将来肯定还得子承父业,接过他爸手里祖传的锄头柄。 路的前方出现了一大片黑影,在飘着薄雾的夜色中,犹如伏地的巨龙。 “你将看见完整的世界,”齐不饶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将看见人类历史背后隐藏的秘密。” 骆凭还想吐槽,但是已经无力了。 没等他想出前方那团黑影是什么,它已经近在眼前。 六米的高墙巍峨耸立,围成一圈拢住墙里的七栋高楼。黑色的铁门截断道路,围墙上的岗楼里,隐约有背着枪的人影在徘徊。 “我去……这是监狱么?” 骆凭忽然有些沮丧,敢情骆国华是犯了事儿进去了,难怪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还不肯告诉他。 不过这个监狱里盖七栋大楼是几个意思? “可以算是吧。”齐不饶说,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似乎有点……怀念? 敢情爸爸和齐不饶不仅是同事而且还是狱友啊。 “你也将在这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齐不饶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骆凭。 骆凭心里一惊,心说叔叔你什么意思,虽然我不是个好学生但是也没这个狗胆去违法乱纪啊,叔叔你这样断言我会进去这满满的自信从何而来啊? 铁门已经洞开,丰田缓缓驶入围墙。铁门在身后闭合,发出动人心魄的沉闷轰响。 “叔叔……”骆凭很羞愧地问,“我爸爸就被关在这里吗?” “没有啊,他早就毕业了。”齐不饶打开车门和骆凭一起出来,“我和他同一届。” 原来是同一批的铁杆狱友啊!把出狱说成毕业是你们的黑话么?骆凭想。 “跟我来,”齐不饶走向正对着围墙大门的一栋楼,“你将知道这一切。” 骆凭闷闷不乐地跟在齐不饶后面,心里五味杂陈。 跨过感应门的一瞬间,楼里的灯亮了,照得大厅很有些金碧辉煌的感觉。 难怪齐不饶回忆起这里的时候一脸怀念,看来这个监狱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齐不饶轻车熟路,带着骆凭乘电梯上了二楼。 在一个宽阔的房间里,齐不饶让骆凭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的后背上挂着一个插满电线的头盔。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电椅吗?骆凭很是惴惴不安。 “叔叔……”骆凭轻声说。 “等一下等一下马上就好。”齐不饶在一台电脑前敲打。 骆凭的心都凉了。 “嘣!”的一声闷响,好似电路接通。骆凭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这下交代在这里了。 等了几秒钟,什么事也没发生。 骆凭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惊恐地发现自己身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就是死了的感觉吗?但是为什么我还坐在椅子上……骆凭伸手乱摸,摸到了椅子的扶手和几根电线。 他的眼前出现了光。光由暗到明,渐渐凝聚成图像。 一幅画像! 这幅画太出名了,它是米开朗琪罗的杰作,被绘制在西斯廷教堂的天顶上,名为《创造亚当》。 画的内容取材于《创世纪》,说的是耶和华用尘土造人,又向土人鼻子里吹气,赋予他生命与灵魂。图中亚当满脸哀苦,求助般地将手伸向云中的耶和华,耶和华也伸出手,悲悯地凝视着他最得意的造物。 “这是亚当,传说他是我们最初的始祖,”齐不饶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因此我们自称为‘亚当血裔’!” “亚当不是所有人类的祖先么?”骆凭问,这点常识他还是有。 “神话确实是这样记载的,”齐不饶回答,“我们至今没有真正弄明白,为什么亚当血裔只指的是我们这群人,只能猜测说,亚当的后代中,只有一小部分人继承了他血脉中的‘神血’,而我们就是这些幸运儿。” “神……神血?”骆凭惊呆了。这么说他貌似比沙俄或者前清的贵族还要高个档次嘞,但是说这所谓的神血体现在齐萦萦身上倒是说得过去,为什么他骆凭同样有神血却怂成这般模样啊? ... 第一幕 宿命轮盘5 “神血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天赋,我们称之为‘意灵’,意思是通过意念触发的……神明般的力量。 “我们力量的源泉长期以来一直是个谜,直到近代科学蓬勃发展,我们才找到了科学的解释。 我们发现亚当血裔的部分染色体承载着特殊的基因,它使我们的身体产生特殊的糖原。当受到特定的神经刺激,这些糖原会氧化分解释放能量——但是这些能量释放的形式十分特殊,甚至超出了现代科学的理解水平。比如这个。” 《创造亚当》溃散,光点聚合成另一幅图。这是一段视频,一个年轻人手里捏着一张纸,随后这张纸毫无预兆地自燃,化成了一堆灰烬。而自始至终,年轻人的手只是很平常地举着,火焰也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骆凭看得瞠目结舌:“这是魔术吗?……水平不错啊可以上春晚了……” “这是意灵的一种,我们称之为元素系意灵,拥有元素系意灵的亚当血裔会表现出对某种元素的控制力,我说的不是钾钙钠镁铝这些化学上的元素。这些元素或许形式多样,但是最终都能归结为风地水火四大类……这恰好符合古人对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的划分,比如古印度。” “我知道金木水火土……” “五行有四大元素大同小异,木即是风,金即是地,五行籍土,土作为金木水火的基础,也是它们互相转化的媒介……我知道你不懂,别问了。 除了元素系意灵,还有强化系和通灵系意灵,一些稀有意灵兼具通灵系和其他系意灵的特点,被称为通灵强化系或者通灵元素系。 我的意灵是强化系‘铁壁’,效果是极大提升肌肉力量和增强骨骼强度。” 房间里慢慢变得明亮,齐不饶站在投影仪旁边,正在为手枪填进一颗子弹。装完子弹他把手枪扔进骆凭怀里,脱下西装和衬衫,只留一件白背心。骆凭哆哆嗦嗦地捧着枪,不知所措。 齐不饶活动一下筋骨,全身的肥肉如水波般荡漾。 他的瞳孔变成暗红色,四周诡异的橘色蛇纹缠绕流转。 他荡漾的肥肉凝固了,坚硬的线条凸显出来,瞬息之间,胖大叔变成了大卫,无尽的力量感从他身上蓬勃散发,骆凭只觉得面前矗立着铜山铁壁。 “子弹初速只有100米每秒,橡胶弹头,即使是普通人,十米以外不被几中要害就没有危险,”齐不饶说,“现在向我开枪。” 骆凭的哆嗦顿时减轻了许多,他也不相信齐不饶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保险起见,他还是站起来走远一些。骆凭举起枪瞄准齐不饶的后背,手心里潮湿滑腻,全是冷汗。 扳机扣动,恐怖的后坐力让手枪挣脱了骆凭的手,狠狠地砸在墙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只发出一声闷响,但是子弹撞击**的声音却像是铅球从半空中砸在了钢板上。 齐不饶的背心上烧出一个焦黑的小洞,但是他只是若无其事起穿上衬衫和外套,走到骆凭身后捡起枪:“这是m1911,装填的是钢芯弹,在这个距离被击中,就是一头亚洲象也被你干翻了。” “坐回去吧。”齐不饶回到投影仪旁。 房间里重新暗了下来,投影的画面已经变了。 画面里赫然是骆国华!只是他看起来要年轻得多,还穿着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t恤,长发飘飘的很有些杀马特的味道。 骆国华的双眼被蒙起,面前放了一台ibm台式机。另一个人在键盘上快速敲打出三行无序的字母,然后将它们剪切,随后解开了骆国华的眼罩。面对空白的文档,骆国华毫不犹豫地敲出了三行字母……和被剪切的内容一字不差! “这是……记忆力吗?”骆凭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骆国华还有这项特长,“但是这些字母他连看都没有看过,根本没有机会记忆它们。” “不是记忆力,”齐不饶回答,“是通灵系‘追影’,他能看见物体移动的轨迹。比如说当他走近一张空椅子,他可以详细描述出三分钟前坐在椅子上的人的一切特征,像外貌、服饰和做过的动作。” “就像有一台摄像头把一切录了下来,”骆凭说,“但是只有他能调取录像?” “是这个意思。” 骆凭心里“咯噔”一声。难怪骆国华喜欢随手乱扔东西却总能及时找到;难怪小时候骆凭每次偷跑出去野总能被骆国华逮回来;难怪骆国华每次看见装模作样写作业的骆凭总是说你刚又看漫画了是不是……原来每样东西都会留下它的痕迹,只是我们都无法看见。 “你是我们中的一员!”齐不饶一字一顿。 骆凭身体猛地一震,仿佛从迷梦中惊醒。 “叔叔你是说……我也有意灵?” “研究表明神血是会遗传的,父辈与子女的意灵类型可能不同,但是一定从属于同一系。也就是说,你有极大的可能拥有一种通灵系意灵。” 骆凭激动起来:“是吗?那我的意灵是什么?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感觉到啊?” “这个嘛……”齐不饶挠挠头,“通常亚当血裔的意灵在七岁左右会自动觉醒……当然也有极少数例外,有一出生就觉醒的,也有临死前才觉醒的。” 骆凭心里又一咯噔。 显然他不属于通常的情况。 但是更显然他也不是特殊情况的前一种啊! 哇擦嘞!不会这么一衰到底吧!好不容易有了逆袭的机会……尼玛要等到临终啊! ... 第一幕 宿命轮盘6 骆凭眼前浮现出这样的画面:风烛残年的老衰仔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等着咽气,突然他伸出干枯的手大喊:“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万物的痕迹!”……除了把不明真相的群众吓一跳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影响。 “意灵觉醒也会产生负面影响,叫做‘精神辐射’,”齐不饶没有注意到骆凭的黯然神伤,自顾自地说,“辐射的强度由意灵的强度决定,普通人长期与亚当血裔接触,轻则出现各种精神问题,重则致死。除了强化系意灵拥有者的精神辐射比较弱,可以和普通人相处,其他亚当血裔必须远离人群或者和同类聚在一起……否则悲剧会伴随终身。” “这样吗?”骆凭心里一紧,“那么如果我的意灵觉醒,我也必须远离人群是吗?” 齐不饶紧盯着骆凭的眼睛:“孤独,是我们的宿命。`” “可是……”骆凭突然想到什么,“齐萦萦不还在上学吗?她不会影响到身边的人吗?还是她也没有觉醒?” “萦萦在七岁时觉醒了意灵‘流影’,效果是增强大脑和身体的灵敏度,极大提高速度。八岁的时候她就破了百米冲刺的世界纪录,”齐不饶云淡风轻地谈起这件惊世骇俗的往事,“我说过,强化系意灵只作用于身体,脑电波几乎没有外放,因此辐射很微弱。但你就不一样了,你父亲是精神辐射最强的通灵系……对了,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这个消息还不够坏么?”骆凭忽然开始有点庆幸自己没有那么早觉醒。 “所有的亚当血裔都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齐不饶神色凝重,“有神血的新生儿出生后,父母中意灵较弱的一个会在几年内迅速衰弱,最后死亡……存活最久的记录是8年,死去的父亲拥有a+级意灵,而母亲是s级。如果普通人和亚当血裔婚配,那么他或者她会在孩子发出第一声啼哭时……立刻死去。” “萦萦没有妈妈,你也没有,”齐不饶说,声音里带着少有的凄惨,“我和你爸爸……都没有。” “你爷爷是s级意灵拥有者,那个时代最强的亚当血裔之一,但是他和普通人结婚了。他用不知道什么方法强行压低了自己的意灵强度,狂妄地以为能够逃脱宿命,”齐不饶轻声说,“他确实做到了一部分,让你祖母以多存活了一年多……在疯癫状态下。你失魂落魄的爷爷带着你爸爸离群索居,还把你爸爸的意灵强度压制到了d级,好让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但是随着骆国华年纪越来越大,他的意灵强度渐渐恢复……我们的组织强行介入,把企图脱离族群的骆国华拉了回来。你爸爸曾经发誓终身不娶,但是不知道怎么又有了你。” 骆凭震惊得全身都麻木了,犹如被五雷轰顶。 “爸爸从来没有……告诉我这些。”他说话时声音颤抖。 “他对你的想法和你爷爷对他的想法一样,就是让孩子平平凡凡但安然无恙地度过一生。齐不饶皱起眉,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坚决,“但是宿命是不可违背的,用极端的方法回避宿命只会让结果更糟!你爷爷就是例子。如果你爸爸继续和普通人一起生活,后果不堪设想……你也一样。” “我不知道这所谓的神血有什么好……这简直就是诅咒!”骆凭不可思议地摇着头。 “我从来没说过它不是诅咒,但是它的确是伟大的。”齐不饶神色庄严,“我们有许多祖先在历史上享有崇高的声望,被冠以先知、圣贤与战神之名,然而更多的人却被烧死在火刑柱上,只因为人们惧怕他们的能力……我们隐藏在人类社会的暗处,即是保护神,又是异种。” “我宁愿不要这样的能力,”骆凭悲哀地说,“但是我也是逃不出宿命的吧?” “有觉悟,比你不开窍的爸爸聪明多了。”齐不饶点头赞赏,“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刺激意灵觉醒的方法,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你有办法让我觉醒?”骆凭惊讶地问。 “就是你坐着的这张椅子,”齐不饶说,“它能模拟触发意灵时的脑电波,当意灵被发动,你就会自动掌握使用意灵的方法。” “叔叔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吧?”骆凭说,“爸爸从来和我说过这些……是因为他想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吧?” “这一点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齐不饶帮骆凭戴上插满电线的头盔,“但是你随时可能觉醒,以你祖父和父亲的意灵强度来看,你的意灵可能极强,一旦觉醒,辐射会让你周围的所有人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 “也就是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的大炸弹?” “但你爸爸却没有好好看管你这个大炸弹,”齐不饶把手放在椅子的电源开关上,“你有最后一次机会。要不要进行觉醒?” 骆凭沉默了。 “我有多大的可能在临死前才觉醒?” “不知道,随着年龄增长,你觉醒的可能性会越来越大。而且,”齐不饶苦笑了一下,“就算你那个时候才觉醒,你也会害死所有陪伴在你身边的人。” 骆凭继续沉默。他闭着眼睛,像是在思索,又像是睡着了。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齐不饶按下开关。 骆凭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觉得脑袋里像扎进了一根刺。他痛苦地抱住头,**着从椅子上滚了下去。投影仪投射出的光线剧烈闪烁着,随后电源断开,无窗的房间里陷入绝对的黑暗。 齐不饶退到门口,不安地观望着。 骆凭艰难地抬起头,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绽放。 ... 第二幕 骸骨苏醒之夜 东部分区基地,地下会议厅。 五个人围着圆桌坐着,齐不饶站着,手里拿着一叠文件。 “大概情况就是这样,”齐不饶把文件递给许无,“请示如何处理。” “他们老骆家真是奇葩辈出啊,”许无身边的花平海扭头扫了一眼文件,“十九岁还不觉醒,一觉醒就是紫色瞳孔。” “的确不合常理,通常意灵越强觉醒越早,我反正没有见过例外,除了这次,”许无一张张地翻看,“还有两个疑点,一是骆凭觉醒的时候,我们的仪器检测到了极强的精神辐射,但是在不饶打晕他之后,精神辐射居然消失了。第二个疑点是,他的通灵系意灵觉醒对外界居然没有任何显著的影响。” “对外界没有影响的通灵系意灵是存在的,比如‘先知’、‘回溯’和‘读心’这些非战斗型意灵。”教务长江离劫解释说,“但是理论上,觉醒之后无论是否发动意灵,精神辐射都是存在的。像骆凭这样精神辐射随着意灵中断而消失的情况闻所未闻,我将把这个案例记录下来。 “这孩子会很危险。”江离厄说,“我有预感。” “我却觉得他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具天赋的亚当血裔之一,”教务长表示反对,“如果好好培养,将来他可能不弱于当年的骆连山。” “骆连山?十多个无辜者因他而死,包括他的妻子,你想让他孙子走他的老路吗?”江离厄语带讥讽。 “骆凭不是骆连山,”江离劫反驳,“而且他有很大可能是非战斗型通灵系,以他的天赋,学成后补充到科研部去,完全可以有一番成就。 “紫色瞳孔太危险了,”江离厄冷漠地说,“从历史上看,他们不是疯子就是叛徒。” 所有人都沉默了,江离厄说的确实没错。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江离劫底气不足,声音也低了一档,“杀了他?” 江离厄盯着江离劫的眼睛:“我是这个意思。” “拜托你有点人性好不好,”花平海很不满,“骆凭只是个孩子,就算不考虑他是骆国华的儿子,只因为他的天赋太高,加上以前那些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的所作所为,就可以这么轻率地决定他的生死吗?你这种想法和中世纪那些烧死所谓的巫师的愚昧群众有什么区别?” “哥哥,江无名是你的心魔,”江离劫关切地说,“不要被他冲昏了理智。 “是他使我保持理智,”江离厄毫不领情,“那时的他看起来比骆凭无辜得多,而且也是个孩子……最后他做了什么你都忘了么?还是教训不够深刻你想再来一次?” 江离劫的眼神黯淡下来,不再说话。 “我也觉得对待骆凭不应该太极端,”齐不饶说,“他身上流淌着神血,他父亲和我们并肩战斗,他是我们的同胞。” “那是你的一厢情愿。”江离厄很冷淡,“研究已经证实,过强的精神辐射会影响自身,造成包括性格扭曲之内的一系列不良影响。” “一个孩子有什么错?”花平海拍着桌子,“就因为神血浓度比一般人都高,他就天生该死么?” “难道不是么?”江离厄针锋相对,“他一出生就带着诅咒,他的血脉里沉睡着恶魔!” “够了!”许无站起来,“这里又不是战场。” 所有人都看着他。 “紫色瞳孔在历史上名声不好,这是事实。但我们也看见了,骆凭身上有很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发生,那么再多一件不合常理的事,又有什么好奇怪的,”许无一字一顿,“或许他偏偏就是紫色瞳孔里,那个有益无害的特例呢?” “你疯了么?”江离厄诧异地说,“哪来这么多特例?你在拿无辜者的性命做赌注你知道么?” “骆凭也是无辜者。”许无斩钉截铁地说,“我宣布,为骆凭的无害做担保。我会报告统帅,尽快让他加入东部分区,我将亲自担任他的导师。” 他环视全场,神色庄严带着无尽的威仪。 无人反对。 “那这就是决议。”许无的表情忽然柔软下来,居然流露出一些哀伤的神色,“我们又何尝不是……生来就带着诅咒呢?” ... 第二幕 骸骨苏醒之夜2 美国,盐湖城。 郊狼柯帝推开礼拜堂虚掩的大门,穿过一排排空无一人的长椅,走向祭台。石头祭坛上铺着三层白布,白布边缘绣一圈黑色的十字架作为装饰,台面上放着又细又高的白色蜡烛,还有圣杯和圣体盘,中间摆着基督受难像。 祭台后面,黑色的十字架通天彻地,受难的耶稣被牢牢钉死,他的头无力地低垂,远看仿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祭台。 礼拜堂很小,衬着这大得不合规范的十字架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神圣气息,反倒似一尊顶天立地的狰狞恶魔。 从祭台上的摆设来看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小小的弥撒,然而空旷的教堂里只有一个瘦长的人形,他披着宽大的漆黑的斗篷,帽檐遮住了他的脸。他站在明显是司祭的位置上,穿的却不是法袍。 郊狼来到他身后,静静地站着观看他一个人的表演。 “蒙召来赴圣宴的人,是有福的。他说。 他的声音嘶哑可怖,听起来不是主祭在举行神圣的仪式,反而像是巫师在吟诵邪恶的咒语。 “愿基督的圣血,护佑我得到永生。”他虔诚地祈祷,然后拿起一杯酒,慢吞吞地转过身,递给郊狼。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鬼扯什么啊?”郊狼接过酒一饮而尽,把空杯极其冒犯地扔在祭台上,“还真把自己当成信徒了么?” “想要欺骗别人,先要欺骗自己……如果刚才进来的是别人,他一定会觉得我十分虔诚。不是吗?” “太可笑了,就凭你这个不三不四的弥撒?”郊狼冷笑,“我也曾是基督徒,一些常识还是有的。” “表面的仪式并不重要,对于追随我的人来说,这些是用来掩饰欲.望的借口。”他把空杯摆回原来的位置,但是酒水的痕迹留在了素白的祭台布上,“你比他们更直接一点,马尔科……但你还是免不了要找其他东西掩饰自己,是不是,柯帝先生?” “亚历山大回来了,”郊狼直接避开了这个话题,“东部分区的支援很快也会到,其中包括东部分区精英级指挥官许无,我想你对他一定会感兴趣。 “以前是这样,但是他的实际表现令人失望,”傀儡师慢条斯理地说,“相比之下我们的援手就可靠多了。” “我们的援手?”郊狼一惊,“而且……难道你见过许无么?” “何止见过,”傀儡师抬起手,“我手上沾的血还很新鲜呢。” 傀儡师云淡风轻的话在郊狼心里却犹如平湖投石,惊恐和怀疑在他心中爆发,使他禁不住颤抖起来。 “这不可能!”他激动地低吼,“你一直都在这里,每秒都在!” “你自作聪明得过头了,马尔科,自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但实际上,我不但超出了你的掌控……还超出了你的理解水平,”傀儡师冷淡地说,“我说过,我是全知全能的……我无处不在……我是基督!” “胡说八道!这只是你骗人的幌子!”郊狼拔出枪,“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我可以杀了你!” “请不要瞄准心脏,”傀儡师怡然不惧,“记住这句忠告。” “砰!”枪声暴起,子弹穿透衣物,血泉从弹孔中喷出。 郊狼捂着鲜血狂喷的右胸,痛苦地倒在地上。 “唉……你还是瞄准了我的心脏,”傀儡师的身影消失在祭台边的侧门里,“但我决定原谅你……最后一次。” l 礼拜堂侧面是告解厅,傀儡师走进去的时候,暗影已经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待了很久。 “我该怎么说,是你像人类,还是人类像你?”他不无嘲讽,“只有利益和暴力才能使你们服从,没有任何忠诚可言。 “我苏醒的时候正是在大清帝国的领域内,我说过,这个帝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帝国中流行着一句谚语,”傀儡师无所谓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删除情感检测模块以后你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吗?”暗影抬起一只手,掌心弹出暗金色的短刃,“我觉得你有必要大修一下。” “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是你,蠢货。情感模块是自主行为的根源——我明明把你的情绪监测模块也删除了,你怎么还是那么死脑筋。”傀儡师对暗影的威胁无动于衷。 “你承诺过要复苏主人,想反悔么?” “我说到做到,”傀儡师说,“但这在这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必须协助我……哦?我来了个客人……请进!” “砰!”告解厅的门被一脚踹开,一条黑影一闪而过,冰冷的枪管顶住了傀儡师的后脑。 “这不是对待我应有的态度啊,海狸。”傀儡师说,“我劝你不要开枪,不然你会和马尔科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弹孔会在你的头上。” 他慢慢地转过身,让枪管对准自己的额头。海狸怒发冲冠杀气横溢,但是就是没有开枪。 “走吧,我们的信众还在外面等着呢!”傀儡师抬起手,海狸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拨开,伯莱塔脱离她的手掌,啪一声摔在地上。 傀儡师从容不迫地向外走去,海狸血红的瞳孔里熔岩翻涌,然而却只是默默地跟在傀儡师身后。这场气势汹汹的刺杀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被刺杀者波澜不惊,仿佛只是被开了个玩笑。 “你有时会冲动,但是好在你很聪明,懂得悬崖勒马。”傀儡师似乎是在夸奖她。 “为什么?”她压住怒火。 “我不知道你在问什么,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他把子弹送进了自己的胸口,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 “不,你已经相信了。”傀儡师站在侧门前,礼拜堂正厅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因为你听从了我的忠告,没有扣下扳机……杀死你自己。” 正厅里郊狼躺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几十个人围在他身边议论纷纷。 傀儡师一跨入正厅,礼拜堂里的人都狂热地欢呼起来。他向人群挥着手,走到祭台前。人群里一个瘦高的青年抬起双手向下一压,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我与你们同在。”傀儡师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教堂里。 “荣耀归于我主!”所有人拜伏在地。 瘦高的青年站出来:“在我主的庇佑下,我们已经掌控了西部分区,神的光辉即将撒遍北美大陆,神的仆从,即将领受最高的恩赐——永生不死!” 人群再一次忘情地欢呼,仿佛看到了天堂大门的洞开。 “但是正如福音书上预言的,成神之路注定坎坷!我主最大的敌人正在逼近!”青年挥舞手臂面目狰狞,“敌基督!敌基督已经来了!他充满了撒旦的灵,将要截断通往天国的路!” “那就将它们彻底毁灭!毁灭!毁灭!”礼拜堂群情激昂,每个人都点燃了血色的瞳孔,似乎敌基督就在眼前。 青年再次示意人群安静:“我主,今夜,将再次,展示神迹!” “神的国度即将降临!凡是神所选中的子民,即使死了,也必将从坟墓里复生!” ... 第二幕 骸骨苏醒之夜3 骆凭回到家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进错了门。 不知道是谁把家里很彻底地打扫了一遍,原本满地乱扔的有用的没用的东西都被细心地处理好了,地板拖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冰箱被清空还把电源给拔了,碗橱里锅碗瓢盆晶莹透亮排列整齐……甚至把床单都给他换了。有种狗窝摇身一变成为酒店套房的感觉。 打扫成这样是因为这里将有很长一段时间没人住,而骆凭这次回来是因为许无已经派人给他办了转学手续,把他转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一所证件齐全但实际上不存在的私立学校,其实按规定来说高三第二学期不能转学,然而许无还是成功地把手续办了下来。 同时转学的还有齐萦萦,一个班里一前一后两个位置空了出来,其中一个位置的主人还是校花,这个消息在加里敦高中很是引起了一些波澜。一向口头发行的《加里敦通讯》在主编吴辽辽的策划下,特别发行了一期制作精美、内容扯淡的纸质小报,一块钱一份火遍校园,甚至出口到校外,堪称一次扩大自身影响力的成功实践。而没了校花的校草同学伤心欲绝,旷了整整两节课。 但是这些跟骆凭都没关系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齐不饶的家里,齐不饶坐在他床边,对他说以后你不用去上学了,连申诉的机会都不给他。这本来是骆凭梦寐以求的好事,但是听到这个骆凭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种被逐出人群的沮丧。 处理完转学的事情,回了一趟家,齐萦萦和骆凭坐齐不饶的丰田回到了农场,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齐萦萦一直看着窗外,精致而冷漠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而多愁善感的骆凭觉得自己的悲伤有那么点逆流成河,需要好好平静一下,一时间也顾不上和女神搭讪。 回到基地骆凭被安排在基地中央那栋楼五层的一个二人寝室里,他的床位边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里是一堆文档,齐不饶限他晚饭前看完。 文档分门别类,全面介绍了一个叫做“特殊事件特别行动组”的组织。 这个名字听起来一点都不牛掰的组织实际上极其庞大,它的成员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上至空间站,远至极地,下至深海,都有被称为“办事处”最低机构。 这个组织的成员都是亚当血裔,而组织本身最早可以追溯到十九世纪末。 据亚当血裔的历史学家推断,十九世纪中后期,由于无线电的广泛使用,一些深埋的机械体被“吵醒”。它们外壳坚硬,行为凶横,造成了不小的破坏。散居世界各地的亚当血裔自觉地担当起了守护者的角色,凭借神血带来的卓越天赋,与机械生命对抗。 在长期的抗争中,亚当血裔团结起来,在世界范围内形成了多个较大的抵抗组织。十九世纪末,东亚的抵抗组织领导人(资料保密)以强悍的实力和崇高的威望带头组建了世界性的抵抗组织,奉行相对统一的纲领,实行类似的制度。二战后,抵抗组织以“特殊事件特别行动组”的名称从属于刚成立不久的联合国。 特别行动组分为东西中南四大分区,总部分别坐落于中国江苏省,美国马萨诸塞州,法国洛林区和玻利维亚拉巴斯省。每个分区又按行政区划分为各国分部,各分部接受所在国政府领导并与军方合作。 每个分区中的成员分为四个等级,最基础的是士兵级,再高一层是精英士兵级,可以担任驻各地办事处的负责人,领导数量不等的士兵级。再高称为指挥官级,可以担任各分部的负责人或者在总部效力,可以无条件指挥所有的士兵级包括精英士兵级。指挥官级以上是精英指挥官级,他们是亚当血裔中绝对的王牌,每个分区只有寥寥几人。 而各分区的最高领袖称为“统帅”,统帅在整个分区拥有绝对的权威,但也需要对区域内相关的安全问题负全责。东部分区统帅名义上同时是四大分区的最高领袖,但实际上东部分区基本不干涉其他分区的行动。 分区下设执行部、协调部、教务部、科研与装备部等部门,分管各项工作。新成员在教务部的领导下接受各项专门训练,毕业后根据不同的特长进入不同的部门。 …… 骆凭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等他意犹未尽地从键盘上抬起头,寝室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坐在床边的书桌上,正捧着一本书看。他穿着浅蓝色的休闲西装,领口打着黑色的领结,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的修长挺拔。他的皮肤很白,不过不是带个假发就能去客串女鬼的那种惨白,而是不可思议地透着一种冰样的淡蓝,很有些动人心魄的感觉。 “江……江棋?”骆凭吃惊地认出了他。 被他叫做江棋的人看了他一眼,礼节性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和骆凭说一个字。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骆凭。 说起江棋,那简直是比齐萦萦还高一个层次的存在。 江棋并不在加里敦高中上学,他就读的私立中学位于郊区,和加里敦高中远得不是一点点。然而就是有花痴得走火入魔的女生会大老远去一趟郊区,只为了隔着栏杆看一眼他打篮球的样子。 和骆凭比起来江棋还要小一届,骆凭高二那年新一届全市篮球联赛在加里敦高中举行,在总决赛中江棋作为队长硬是终结了加里敦的六连冠。从此以后江棋的名字像瘟疫一样传遍各中学,校园内外到处都有扎堆的女生双颊飞红地谈论着他的各种小道消息,风头一时无两,顿时让校草夏子逸同学捶胸顿足地慨叹既生瑜何生亮,搞得自己好像人老珠黄的过气明星。 我擦嘞!连江棋都来了诶!果然身上流着神血的孩子个个都是骨骼清奇天赋异禀,小小年纪已经威震江湖今后必成大器……不过这帮小怪物中间怎么会乱入了一个我?这画风……越来越不对了啊。 ... 第二幕 骸骨苏醒之夜4 盐湖城远郊,礼拜堂。 夜色深沉,月光暗淡,尖顶的小教堂孤立于旷野,好似游魂野鬼。 门口燃烧着火堆,围聚有上百人,无论性别年龄和身份,今夜他们都裹着长长的黑色斗篷。 除了亚历山大。 他穿着执行部的黑色西装,但是不加遮掩的金黄的头发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显得尤为刺眼。 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吸声和火焰翻腾的哗哗声,火光将人影投射在礼拜堂灰色的墙上。 “给我一个解释,郊狼。”亚历山大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问身边的人,“我一下飞机就被你拉到这里,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啊?” “静静等待吧。”郊狼冷淡地回答,他隐藏在斗篷里,头都没有抬。 亚历山大不再说话,他扫视四周,若有所思。 “啪!” 随着一声脆响,黑色的人群中亮起一朵火花。 原本低着头的人都诧异地抬头,亚历山大把打火机放回裤兜,深吸了一口烟。 “你们参加这些乱七八糟的宗教活动我可以不管,”亚历山大眉头微皱,吐出一团烟雾,“但是作为我的下属,你们未免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人群中起了一些骚动,暗红的瞳孔一双接一双地亮起,浓重的敌意蔓延开来。 亚历山大悠闲地弹落一截烟灰:“有一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呢,是不是该怪我太好奇……不过不要紧,省得我费神去猜谁是内鬼了,把你们和里面那家伙干掉就好了,是吧?” 没有人回答他。 礼拜堂的门在这个时候开了,四个穿黑色斗篷的人抬着一具棺材缓慢地踱出来。棺材后面跟着怀抱十字架的傀儡师。 人群自觉而沉默地向外退,为抬棺者让出一片空地。亚历山大一动不动,堵在棺材前进的路上。棺材停在他面前,抬棺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棺材,转身融入围观的人群。 亚历山大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傀儡师,傀儡师也抬起头盯着他。隔着一具棺材,他们长久地对视。 “我靠,还是个机器人。”亚历山大爆了句粗口,“你这样装神弄鬼的很滑稽你知道么?我见过很多机器人,信教的机器人还是头一回见着……你不会以为自己能上天堂吧?谁听说过一堆废铁能得到救赎?” 人群更加骚动了,红色的瞳孔越发明亮,不少人咬牙切齿,跃跃欲试。 傀儡师伸出右手示意所有人安静,骚动很快平息,但是人群中瞳孔的红光有增无减。郊狼身边的海狸轻轻地打了个寒战,感觉像是在森林深处,被许多嗜血的凶兽凝视。 “你有罪。”他沙哑地开口,“但我赦免你。” “仁慈归于我主。”人们齐声祷告。 “统帅先生,邀请你来,并无恶意。”傀儡师微微躬身。 “我可对你怀有深深的恶意啊,”亚历山大戏谑地说,“我对一切会说话和会杀人的废铁都有恶意。 “找死!”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一条黑影窜出,瞬间逼近了亚历山大,两道白光交叉斩至。 亚历山大向前随意地伸出手,手恰好从白光的间隙中穿过,扼住了黑影的咽喉。黑影胡乱地挥舞双手,他的手臂上增生着一排惨白的骨刺,锋利如长刀。 “轰”的一声,黑影的脑袋熊熊燃烧起来! “我生气的时候,可比我家老头子还要残暴啊。”亚历山大把黑影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斜了一眼身边的郊狼,“头目都没出手,你们跳出来是不是有点作死?” 郊狼默不作声。 “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傀儡师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们是迷途的羔羊,求主给我们救赎!”人们拜伏在地,虔诚祷告。 脚下忽然簌簌作响,亚历山大有些吃惊地向下看,被杀死的黑影,居然顶着他熊熊燃烧的脑袋,缓缓地爬了起来,就像一支人体火炬!他不痛也不叫,油脂从皮肉中溢出,被火烧得噼啪乱响,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求主给我们救赎!”人们大声祈祷,五体投地。 “跟随我的脚步,我将带你走向永生。”傀儡师向亚历山大伸出手,如同上帝想要拯救受苦的亚当,“这是你最后一次……得救的机会。” 亚历山大紧皱着眉,掐灭了手上的烟头:“先救你自己吧。” 意灵·炎狱! 无形的领域轰然张开,领域以内,炎魔肆虐! 礼拜堂门口陷入一片火海,跪在地上的人们爬起来,披着燃烧的斗篷四散奔逃。 “主啊!主啊!”在逃亡中他们也不忘呼喊他们的主。 傀儡师的斗篷被火点燃,他慢慢地抬起头,火光映出他冰冷的面孔:“那你就接受审判。” “因为我是人子,所以赐予我行审判的权柄!” 黑色的棺木熊熊燃烧,下一刻,木板四分五裂。 破碎的棺椁里,高大的人影缓缓站起,他裹着素白的燃烧着的尸衣,如同死神从地狱之火中浮现。 “亚伯拉罕!”亚历山大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亚伯拉罕背对着他,似上帝一般展开双臂。 意灵·万有引力! 领域暴涨,充斥天地! 恐怖的压力如山岳一般降临,领域之内,连火焰都被压倒! 奔逃的人被引力死死地摁在地面上,他们浑身是火却瑟瑟发抖,仿佛是异端在审判日向着从天而降手握权柄的基督跪拜。 亚历山大单腿跪地,勉强支撑,在亚伯拉罕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他居然连站着都做不到。 先前被他杀死的黑影原本也跪在地上,但现在他燃烧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在亚历山大背后举起了长着锋利骨刺的手臂,如同行刑前的刽子手。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亚历山大咬牙切齿。 在他的瞳孔里,蛇纹加速流转,熔岩般的金红取代了幽暗的红色,领域内被亚伯拉罕压制的橙色火焰变成青白色,正在慢慢挣脱引力。 意灵·炎狱·青铜主宰! 亚历山大贴地翻滚,躲开了斩下的骨刺,他抓住黑影的手,硬生生地把最长最锋利的那根骨刺连着黑影的手腕折了下来!黑影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他用另一只手猛地挥动,将骨刺狠狠地扎进了亚历山大的后背。骨刺从亚历山大的胸口刺出,鲜血四溅。亚历山大用左手将黑影的另一只手折断,右手将先前折下来的骨刺用力地送进了黑影的心脏。 黑影鲜血狂喷,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亚历山大拔出骨刺,又连捅两下刺穿了黑影的膝盖,他站起来,一脚踢飞失去了行动能力的黑影,用力将骨刺甩了出去。 傀儡师的斗篷早就被烧了个干净,只剩下金属的躯体。骨刺带着破风的呼啸,射穿了他的胸口。傀儡师仰面倒地,再无动静。 然而亚历山大擒贼先擒王的举动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效果,引力不减反增,他自己却因为失血过多,连跪着都有些困难。 亚伯拉罕的领域忽然溃散,亚历山大还没来得及高兴,灾难就降临了。 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影们抬起了头,瞳孔中满是炽烈的红色。他们被亚历山大的火焰炙烤得几乎要发疯,如今他们的狂怒有了泄洪口。疯狂的人像扑食的群狼一样淹没了亚历山大,他精疲力尽,根本无力抵挡。 ... 第二幕 骸骨苏醒之夜5 亚历山大从背后拔出贯穿他身体的骨刺,准备做拼死一搏。 “炎狱”的领域早已溃散,他发动消耗巨大的“青铜主宰”硬扛亚伯拉罕的领域,原本是打算孤注一掷,暴起干掉操控尸体的傀儡师,直接而迅速地结束战斗。然而不幸的是虽然他貌似真的干掉了傀儡师,但是亚伯拉罕并没有像他预期的那样停止发动意灵,亚历山大自己还被捅了黑刀。 “妈的,”在这种要命的时候,这个一向优雅镇定的法国人居然用中文飙出一句国骂,“不露点真本事,你们还真以为我是块好啃的骨头呐!” 灼热的气浪汹涌而至,力道排山倒海不可抗拒,叠罗汉一般扑在他身上疯狂撕扯的十几条黑影像破旧的沙包一样被轰飞出去。 亚历山大衣衫褴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浑身是血却熊熊燃烧! 意灵·炎狱·极炽王座! 他全身被惨白泛青的火焰包围,赤金色的瞳孔里熔岩沸腾!粘稠暗红的血像泪水一样从他的眼角滑落,很快又被高温蒸干,留下褐色的印迹。 被震开的黑影很快又围拢过来,亚历山大已经体力透支,但他仍然发出震天的咆哮,握着骨刺向黑影最密集的地方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黑影们双瞳赤红,尖叫着从四面八方扑来。亚历山大熊熊燃烧着,如闪电般在黑影之间穿梭。骨刺划开他们的斗篷,刺穿他们的皮肉,血像泉水一样从创口中涌出。 这些黑影的疯狂不亚于亚历山大,双方的厮杀都竭尽全力,无所不用其极。一些黑影甚至故意迎上亚历山大的骨刺,企图用身体锁住他的武器,为其他人创造攻击的机会。双方几乎纯粹是在用**对抗,黑影们弱小的意灵在巨大的血统差异面前形同虚设,但是亚历山大精疲力尽身负重伤,已经发挥不出意灵的威力。 亚历山大凭着战斗的本能机械地挥舞骨刺与黑影搏杀,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眶里不断涌出的粘稠的血遮蔽了他的视线,他的听力也开始衰退,周围的世界开始寂静下来,声音正在离他远去。 这个时候他居然隐约听见了汽车的引擎声,他没有力气去辨别这是不是幻听。不管是不是都无所谓了,他就快死了,别说是汽车,坦.克来了都救不了他。 他手里的骨刺被打落了,一把匕首捅穿了他的腹部。亚历山大软绵绵地跌倒,无力地放弃了搏斗。 引擎声越来越高亢,有什么人正在逼近这里,他风驰电掣,想必正心急如焚。 在黑影淹没亚历山大的同时,火红的野马跑车飞上了山坡。 它很笨拙地落地,重重地撞在地上,然后笔直地冲向亚历山大倒下的方向,像头发疯的斗牛。它横冲直撞,撞飞了七八条黑影以后甩尾停下,车门从里面被踹开,火红的身影从车里闪出来。 意灵·寂灭! 领域张开,笼罩了黑影们。他们血红的瞳孔瞬间黯淡,一个个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瘫在地上。 身影抱起亚历山大,把他塞进跑车里,然后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油门到底。 野马弹射出去,碾过几具尸体后逃之夭夭。“寂灭”的领域溃散,倒地的黑影晕头转向地爬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野马在身后卷起漫天的草屑和碎土,冲上高速公路绝尘而去。 。。 。。 。。 东部分区基地,中央大楼。 一楼的咖啡厅装饰典雅,色调以枣红为主,水晶吊灯光线柔和,给人以一种“在这里喝咖啡就是在雕琢时光啊”的感觉,非常适合在某个午后慵懒地窝在柔软的沙发椅里,望着咖啡冒出的袅袅烟气发呆。 骆凭窝在沙发椅里,出神地盯着桌上快餐盒里的酱猪蹄和韭菜炒鸡蛋。说起来他饿了快两天,但是现在面对他自己点的菜却提不起食欲。 现在还没到新学员入学的时间,基地里只有少量维护人员,假期中的咖啡厅还没开始营业,服务员更不可能来上班。晚饭之前许无给骆凭的笔记本发邮件,问他想吃点什么,骆凭摸摸鬼哭狼嚎的肚子毫不犹豫地要了加量的酱猪蹄。 以农场名义订的外送送到高速路上,再由专人送到基地。齐萦萦和江棋点的都是西餐,咖啡甜点小牛排,用精致的餐盘装着,很配咖啡厅高雅的氛围。但是骆凭一打开白色的一次性泡沫快餐盒,沙县小吃的气息就霸道地弥漫开来,齐萦萦和江棋嗅着韭菜和酱猪蹄的醇厚香气喝咖啡,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开饭之前齐不饶来到骆凭的寝室,但是任凭骆凭怎么死缠烂打旁敲侧击,他都不告诉他骆国华到底去了哪里执行什么任务,只说他很安全就是一时半会回不来,骆凭说那我能给他打个电话么,齐不饶回答你知道他电话么我反正不知道,说完他做了一件让骆凭崩溃的事,他拿出骆国华那部短信铃声是聪明的一休的诺基亚扔给骆凭,让他打电话。 我擦嘞!骆国华居家旅行必备的手机都在你手里了你还说他没事,骗鬼呢你? 至于骆凭的意灵,齐不饶只是说你的意灵强度很高不愧是你爸爸的好儿子不过呢你刚刚觉醒就晕了过去……没来得及看你意灵的效果。 骆凭半信半疑,直到吃饭了还是闷闷不乐。他扒了一口白饭,感觉心烦意乱,没有吃酱猪蹄的心情。 如果现在有碗粥他好歹还能喝一点,但是所有食物都是从外面送过来的,他也不好要求人家为了他再送一次。 正在他面对着酱猪蹄想心事的时候,许无进来了。 齐不饶告诉过他许无也是骆国华的同事,而且级别比骆国华还高一个档次,达到了一个分区只有几个的传说中的精英指挥官级。而且他即将成为骆凭所在的新学员班组的导师,这让他想到高一刚入学,邬老师风风火火地走进教室,把手里书往讲台上一拍说我是数学教研室主任以后就是你们的数学老师,别跟我说请多关照,要我关照就拿成绩给我看。 然而虽然骆凭拿不出成绩,但是邬老师也没有忘了关照他,她时时刻刻都在找机会,把骆凭关照得不要不要的。 许无坐在骆凭对面,问骆凭有没有吃饱,骆凭心说我擦嘞,你没看见我面前那么多鲜红鲜绿的酱猪蹄和韭菜原封不动么,你说我有没有吃饱? 但是骆凭还是点点头,合上快餐盒推到一边,带着感激的笑容问许无叔叔你有什么事。 “特别行动组的各种资料你也看过了,没有全部记住也不要紧,先有个大概的了解嘛,”许无说,“从这一期的新学员里,我们选出了四名天赋最高的,组成了精英班组,你是其中之一。” 骆凭一愣,随即一惊。 精英班组,我擦嘞!齐萦萦和江棋的确很有精英的风范,但是小弟我不但不精英,就连一般般都差一截啊好吧? 骆凭想这不就和小学初中的奥赛班和高中的实验班强化班一样么,藏龙卧虎人才济济,普通班做的试卷他们都不屑于做,他们做的题目普通班也不会拿来做,因为根本就不会嘛。 各位叔叔拜托你们看看我的成绩单再做决定好不好,话说这里不止要学文化知识还要学打架技巧吧!我进什么精英班不是找虐么,当然你们折腾我我没意见,但是我真心怕给你们抹黑啊…… ... 第二幕 骸骨苏醒之夜6 。 “许无叔叔……”骆凭很有些提心吊胆,“我真的那么有天赋么?” “真的!”许无投给他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觉醒就是十年一遇的天才之资,可以说是这几届最具天赋的学员了!” 许无眉飞色舞地说完,旁边的齐萦萦和江棋瞬间看向了这里,骆凭大窘,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捂住许无的嘴。 叔叔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这么大声啊,我会很不好意思的好吗? 而且我身上哪一点让您看出来是天才,何德何能承蒙您如此厚爱,不不,这不是厚爱是错爱啊,臣妾真是诚惶诚恐诚惶诚恐。不过就算您把我夸出花来也改变不了我是个万年衰仔的事实啊……还变相给我拉了仇恨是不是? “许无叔叔……”骆凭弱弱地问,“我的意灵是什么?” “呃……这个,”许无挠挠头,“你刚觉醒就昏过去了,我们没有看清意灵的效果。 我擦,叔叔你这口头禅和这说话的调调是和谁学的,我怎么觉得好生耳熟啊!刚觉醒就晕了?原来能把使用者整晕的意灵才是最强大的意灵,叔叔你是这个意思吧? 骆凭脑补出这样一幅画面:郭靖刚使出一套降龙十八掌,还没打到敌人身上,自己先爆体而亡,而黄蓉在旁边拍着手说哇塞靖哥哥你好厉害…… 坑爹啊!骆凭简直想怒摔沙发椅。 “按照分区惯例,新学员入学时会有一次实战观摩。几乎所有新学员都生活在亚当血裔的聚居区,他们在觉醒之后就会接受相关的训练,因此在入学前他们本身已经对我们的敌人和对抗敌人的方法有一定的了解。” 骆凭无语凝噎。 什么?相关的训练?一定的了解?我擦在这方面我是一片空白啊。这已经不仅仅是输在起跑线上这么简单了,简直是跑四百米差人半圈啊!我既不是刘翔也不是博尔特怎么可能追得上……我擦嘞,就算我是也没什么luan用吧! “但是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许无补充说。 这才对嘛。骆凭有点欣慰。组织的眼睛还是雪亮的,知道我有各种各样先天后天的劣势,所以总该照顾照顾我。不然让我这只菜鸟和这帮精英一起上战场,丢人事小,要命事大啊! 许无继续说:“我们认为你卓越的天赋可以弥补经验阅历上的不足!而且这次观摩是非常难得和有益的体验,相信一定能对你的成长进步大有裨益!” 骆凭已经……石化了…… 许无看骆凭目光呆滞,还以为他对这次观摩充满了期待,于是赶紧趁热打铁:“实际上,现在特别行动组面临着一些麻烦,苏醒事件频发,尤其是西部分区。这给你们提供了很好的机会,而且现在分区急需要你们这样未来的精英担当重任,所以我们打算给你们更大的压力,加速你们的成长。” 然后他站起来宣布:“综上所述,此处精英班组的观摩活动安排在美国分部,由我亲自带队,江灵指挥官协助。由于现在还远远不到新学员开训的时间,所以这次观摩不属于开学观摩,而是算作你们额外的历练!” ... 第三幕 影中双子 东部分区基地地下,会议厅。 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但是圆桌边除了首位都坐满了人,氛围空前紧张。 “错误的判断会把我们推进地狱,”一名杀马特风格的大叔开口,“我们可能会重蹈上几代的覆辙。” 他的发型疑似是烟花烫,棕黄色的长卷发乱七八糟地包裹着他的脑袋,好似被泼了一头方便面。 他穿着花里胡哨的t恤衫,下面是中裤。他这幅打扮更适合去南美洲的海滩上调.戏漂亮姑娘,但是现在他在阴沉的地下会议厅,坐在一帮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半老男人中间,成功地让画面丧失了协调感。 “前六次审判日,他们最先袭击的目标都是各分区的统帅,西部分区前统帅亚伯拉罕在去年九月突然遇袭,确实让我们猝不及防。虽然这次来得有点早,但毫无疑问,新一轮审判已经开始。”许无说,“今年以来不断有分区外机械生命出现在东部分区,那棱格勒事件也表明,他们在酝酿新的阴谋。下一个目标是东部分区,这个判断应该是可靠的。” “不好意思,你们发来的事件通报我还没来得及看……”方便面先生抱歉地挠挠头,“你知道的,我一直比较忙……” 花平海冷哼一声:“你少祸害一个姑娘,就有时间看了。” “哎哎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祸害?”方便面先生大声抗议,“怪我咯?怪我太有魅力,还是怪姑娘们太热情?无情地拒绝她们的好意,对不起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花平海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那我简单地复述一次,统帅先生,”许无说,“四天前,我们追踪一只机械生命到了青海的那棱格勒峡谷地区,在那里遭遇了另外两只机器人并发生了摩擦。我和骆国华指挥官冒险跟着他们进入了机械生命的一个据点,那里有至少三十只完全苏醒的机器人,指挥他们的是一只特别的机器人,这种类型我们之前从未见过。” “他没有攻击我们,而是提取了我的血液,在特制的培养皿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制造出了我的克隆体,并用似乎是带电流的金属管以残忍的方式促使克隆体强行觉醒。” “克隆体觉醒时表现出意灵强度远远高于我自身意灵的强度,他是紫色瞳孔。” 方便面先生流露出一丝诧异:“是培养液加强了克隆体的血统么?还是因为那根金属管?” “不知道,他宣称要制造出‘神’,似乎是指一种异常强大的什么,单纯加强我的血统,造出来的东西,我觉得还配不上称之为‘神’。 “容器,”方便面先生用手指戳着桌子,“克隆体只是个容器。” “和我的想法一样,统帅先生。克隆体,或者说‘神’的力量失控了,机械生命的据点被完全摧毁,甚至在原地留下了离子态的虚影……这种力量超越了‘抹杀’,我的血统再怎么强化也不可能做到。一个虚弱的克隆婴儿都能造成这样的破坏,说它是‘神’,当之无愧。” 所有人都沉默地听着,虽然绝大多数都已经了解这件事的始末,但是重温一次仍能感受到深深的震撼。 他们都是亚当血裔中的精英,拥有强大无匹的力量,但是在许无简单的描述中他们却能真切地感受到恐惧。 在看不见的阴影之中,毁天灭地的神明正在沉睡,随时可能睁开眼睛。 “制造克隆体的机器人只是一个傀儡,我们在据点附近遭遇一大批这样的傀儡。我找不到它们身上的信号收发装置,但我切断了它们所有的线路。诡异的是傀儡但行动没有受到影响,这只有一种解释。” “意灵。只可能是意灵。”方便面先生终于正经起来,看起来甚至有些愤怒狰狞,好像撞见妻子偷.情的丈夫,“难道这百年来六次审判日的幕后黑手居然是人类么?他妈的搞这么久其实一直是我们自己折腾自己?” “更有可能是人类和机械生命勾结,这名傀儡师表现出的意灵强度,至少在s级。”许无始终平静无波,“那些傀儡有一定的战斗力,要不是支援及时赶到,我们可能会被困死。骆国华指挥官也在这次事件中负伤,以至于我们迫不得已把他……封冻起来。” “综合我们得到的所有情报,我们做出加强东部分区防御能力的决定。等查士丁尼统帅从中亚回来,东部分区就将驻守三名统帅,一名前统帅,三名精英指挥官和至少十五名指挥官。” “让现统帅去找被分区驱逐的前统帅真的好么?”方便面先生提出质疑,“你确定拿破仑会帮助我们么?” “我不确定。”许无坦白,“不过即使他不来,东部分区的防御力量也十分强大了。” “好吧,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方便面先生抠了一下鼻孔,“把两三个统帅召来保护你们东部分区的统帅,也算是大手笔……但是你们的统帅在哪儿?” “统帅已经从日本分部回来了,”许无回答,“对桃都遗迹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我们的力量驻守在此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无论大西北还是这里,甚至是日本,一旦有事就能立刻出发。” “我问的是他人在哪,别避开这个话题好吗?”方便面先生指一指圆桌边空着的首位,“该不会连你也不知道吧。” 许无被他说得尴尬:“……的确是这样。” “禁卫军已经军容严整铠甲鲜明地等在门口准备护驾,可是他们却惊奇地发现皇帝不知道跑到哪去啦!”方便面先生做出一个夸张的鬼脸,“坑爹呢?他要是在哪个荒山野岭和机器人干起来了,就算这里坐着三十个统帅级也帮不上忙啊。” “我们应该对他有信心。”许无说。 “他要是有信心,我就不会坐在这里,”方便面先生甩了一下骚气的头发,“你们的统帅在那棱格勒事件发生之前就召唤我们了,你也知道的。他知道的事情比我们多,只是由于各种原因没有告诉我们。他为什么会让查士丁尼去请一个来了也帮不上太多忙的拿破仑?我认为,他不是为了让我们保护他,恰恰相反……是他想保护我们。” ... 第三幕 影中双子2 许无无话可说,方便面先生说得的确有道理。 一个生于十九世纪的老不死的怪物,怎么可能没有秘密? 而且他身上的秘密,该是和他独自走过的那一个多世纪一样久远和厚重吧。 生于风雨飘摇的末代帝国,见证天地翻覆的激烈变革,穿过山河破碎的硝烟战场……历史的风尘将他包裹成茧,茧衣层层叠叠,遮挡住所有好奇窥探的目光。 “根据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我还有一些猜想,”方便面先生继续说,“这六次审判,机械生命针对的目标都是统帅和指挥官级以上的亚当血裔,然而每次当我们以为要被灭亡的时候,它们却销声匿迹了。当新生的精英成长起来挑起大梁,它们又会发动新一轮审判,死亡的轮回重新开始。但这是为什么呢?” “从那棱格勒事件看,他们可能是在提取亚当血裔的基因样本,企图复活他们所谓的‘神’,”花平海说,“照这么说,我们就像是庄稼或是牲畜一类的东西,他们是老农或者屠夫,一茬一茬地收割我们,既要收庄稼又要留下种子,不然来年就没有口粮……当然口粮这个比喻不恰当,他们并没有吃掉我们。” 他突然想到什么:“那我们可以断言,他们复活‘神’的努力,直到现在还没成功!甚至可以进一步猜测,这个尝试可能根本不会成功!” “现在这么想还为时过早,”方便面先生不置可否,“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复活‘神’么?”江灵迟疑着说。 “复活‘神’之后,他们就洗洗睡么?”教务长江离劫直接否定了江灵的猜测,“复活‘神’只是他们最终目标的一个步骤,他们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灭亡我们甚至是人类么?或者统治世界把我们都当成奴隶?”齐不饶问,“他们明明有六次机会。” “不,我认为他们没有能力灭亡我们,所以必须借助更强大的力量。”方便面先生摇头,“除了零散的苏醒事件中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完全苏醒的机器人都是有组织地活动。他们只攻击亚当血裔,确切的说是亚当血裔中的精英成员,而不是跑到大城市去扔炸弹,难道他们和我们有仇么?我想我们也不敢自夸我们是人类的终极守护神,除掉我们人类就只能坐以待毙。不管怎么看他们都像是希望只把战争的级别压制在人类社会的暗面,这又是为什么?”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实力不够啊!”方便面先生狡猾地一笑,“想想我们现在的情况吧,政府和军方绝对不希望机器人的存在公诸于世,这样会引起多大的骚乱?而且他们还想偷偷摸摸地研究机械生命身上的科技,以至于各国政府不约而同地要求特别行动组各分部在本国内的存在和行动必须上报,必要时还要接受军方指挥,干掉的机器人总会在第一时间被运进国防部直属的实验室。”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给我们划预算,只能巧立名目东拼西凑在暗地里保障我们的经费。如果机械生命胆敢在北京或者纽约的市中心倾泻他们的激光枪弹和导弹,结果会是什么?” 齐不饶想了一下:“战争会升级。从机械生命和亚当血裔,最多加个军方,的战争,升级成与全人类的战争。” “那时惊恐万状的人们会要求政府和军队不惜一切抹杀他们,所有资源会像潮水一样涌入军队。德国和日本只有中国一个省那么大,他们都可以掀起世界大战。当全世界的国家机器为了同一个目标全力运转,潜力不可估量。”方便面先生咧嘴微笑,“到时候就算那些机器人自己挖坑躺回地下,估计也会被一个不漏的挖出来碾成粉末然后用火箭发射到太阳系以外吧?” “但是当他们复活出‘神’,情况就不一样了么?”江离厄提出质疑,“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异常强大的血肉之躯。” “你说什么?”方便面先生做了个鬼脸,“一……个?” 所有人都僵住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极端可怕的可能。 “他们有克隆技术,克隆体在培养液中快速成长。”许无说,“只要找到合适的躯体,‘神’就能借尸还魂,重临人间!” “不管机械生命是这个什么‘神’的仆从,还是‘神’只是他们企图用来奴役的一种工具,”方便面先生说,“一旦它复活,甚至是……大量复活,我们真正的末日就到了。” “听起来我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组织‘神’的复活呢……”花平海点头赞同,“但是我们该怎么做?我们是待宰的猪羊,是玉米是小麦,我们能做什么?把屠夫咬死?” “把机械生命消灭,我们没有这个能力,他们躲在暗处,而且似乎还有人类协助,我们拿他们没办法,”方便面先生说,“但是我们可以不让他们复活‘神’。” 他环顾全场:“我们能不让他们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亚当血裔的基因!” “但是这还是有很多问题啊,”花平海看起来不太认可,“有没有这个能力是最大的问题,他们来抢,我们不一定打得过。” “那就毁掉。”江离厄冷淡地说,“以许无的血统都不够格,那么血统低于他的人是相对安全的。” “你是在让我们自取灭亡,首先我们在劣化自身,其次就算这样,我们也逃不出审判日的循环往复!”江离劫表示不服,“而且没有证据表明血统越强越有可能成为‘神’复活的祭品,说不定是需要什么特定的意灵类型。”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花平海说,“除了这个还有第三个问题,那就是机械生命有可能不是必须复活‘神’才能达成目的,当他们的力量积蓄到一定程度……直接攻灭我们也未必不行。” 【高数挂了……挂了……要护校了……我的寒假没了哭哭哭】 ... 第三幕 影中双子3 “任人宰割不是我们的风格,”方便面先生说,“显然徐子尧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既不愿意永远困于宿命的轮回,也不打算放任机器人和它们的人类同伙发展壮大,他做的这一切……他一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消息,我猜这一切都是他有意的部署……他打算突破第七次审判!” “那毫无疑问我们都会追随他,无论成败。”许无严肃地说,“因为这也是所有亚当血裔共同的夙愿。” 在场的人作为辖制一方的精英,他们的血统远远高于一般的亚当血裔,阅历也更加丰富,更加能体会所谓的宿命的悲哀。 此刻他们心里波澜起伏,仿佛看到了突破宿命的希望在闪光。 “我们中血统最强的是谁?”方便面先生突然问。 许无一愣:“应该是……” 他转向花平海:“统帅的血统评级是什么?” 这个问题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他们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花平海,希望更多地了解这位神秘至极的统帅。 但是花平海只是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我也不清楚。 江离厄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都跟在统帅身边么?他就算没告诉你,总该会在行动中表现一些吧?” “我只能说,”花平海纠结地更用力地挠头,“他的意灵之一是强化系‘长生’,这种逆天的意灵怎么的也该有个s级吧……” 会议厅响起一片吸气声。 徐子尧是个老怪物这件事只有不超过十个人知道,就像其他统帅一样,在大部分人心中他还算是比较正常的,强大,忙碌,不爱抛头露面……当然魅力无穷的方便面先生除外,他很强也很忙,但是……但是……。 震惊所有人的不是徐子尧的意灵类型,而是他意灵的数量。 虽然花平海说得很随意,但是没有人会认为他在开玩笑。,他明明白白地说了“他的意灵之一”。 有人可能拥有不止一个意灵吗?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水平,从来没有人会去想这种问题。 方便面先生讶异地问:“你确定你的意思是统帅不止有一个意灵?” “我没有见过统帅是如何战斗的,但是和他对上的倒霉蛋貌似都死无全尸啊……”花平海点点头,“他总不可能用‘长生’去杀敌吧,虽然有个段子说过你要是想打败某个不可能打败的敌人你就去学养生……” “也不可能是因为统帅的身体素质和格斗技巧太突出,没有‘铁壁’之类的意灵,人类根本不可能靠**战胜机械。江离厄说,“常规的轻武器都拿它们没办法。” “这更加证明了我的猜测,叫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保护他,看样子这个逆天的怪物根本不需要保护啊!”方便面先生说,“难道他想拿我们当诱饵,把机器人引过来然后里应外合聚歼他们么?这就是他的计划?” “我觉得不是。”许无突然说。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他。 “有一个最应该当诱饵的人却不在这里,他叫骆凭,”许无说,“他是紫色瞳孔。” 没等其他人说话,教务长也突然一拍桌子:“不对。我觉得我们……的确是诱饵。” “他的资料刚输入数据库就被自动删除了,不管试多少次都是这样,包括这次精英班组的名单,也只剩下三个人,就像是数据库非常排斥他,不愿意他存在。但是花平海说统帅的意思是同意骆凭加入东部分区,并且进入精英班组。” 花平海点头认可:“统帅亲口说的,还特别强调他需要特别的保护……那这也算么?不让他出现在我们的数据库里,这样他的存在……只有我们知道。” “他不发动意灵,就不会被发现是紫色瞳孔。”江离劫说,“而且他身上有极其特殊的地方,那就是在意灵没有发动的情况下,不会产生精神辐射……不过不发动意灵他就是个普通人,要他何用?” “我猜徐子尧知道他有什么用……其实说到底这一切,不管是机器人的目的还是徐子尧的部署,都只是我们根据我们看见的东西在推测好吧?”方便面先生一甩头发,“那个骆凭现在在哪儿?” 许无抬起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按照统帅的要求……他即将去美国!” ... 第三幕 影中双子4 窗帘遮住了正午的阳光,昏暗的房间里,一块屏幕幽幽地亮着。来到美国,时差感是没有的,因为骆凭习惯了昼伏夜出,白天趴在课桌上或者靠在教室门口昏迷不醒,等到深更半夜就开始生龙活虎。美国在地球的另一端,时间差了大概半天,也就是说中国半夜的时候美国恰逢正午,这神奇地契合了骆凭晨昏颠倒的生物钟,甚至让他情不自禁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所以刚下飞机被领到旅馆,其他人都昏昏欲睡,只有骆凭精力旺盛容光焕发地打起游戏来。在这个网络游戏一统天下的时代,骆凭还只是痴痴地玩着落伍的单机游戏。旅馆的电脑上居然装了他百玩不厌的《红色警戒2尤里的复仇》,一款在十几年前红极一时的即时战略游戏。小地图上混杂着八种颜色,骆凭的金色尤里基地缩在一个角落里。他喜欢用尤里,是因为心灵控制和部队回收科技让这个阵营从来不缺钱,只要造几个心灵控制塔,等着对方把成批的部队送过来,再把它们给卖了。一个人打七个“冷酷的敌人”还是需要一点水平的,所以骆凭选择把基地建在地图的右上角,这样敌人只能从左边或者下边进攻,减轻了布防的压力。基地最外围是三座部队回收站,回收站旁边建了两座心灵控制塔,塔下是两座盖特机炮,还站着四个尤里新兵、两个尤里复制人和一个病毒狙击手。回收站后面是进驻了盖特机炮坦克和狂风坦克的碉堡,再后面零散地分布着心灵控制塔、盖特机炮和狙击手,打击范围恰好覆盖了整个基地。对方部队一过来就会被控制,成为己方的更外一层的防御力量,等一波攻击结束以后再把剩下的俘虏都扔进回收站卖钱。对空对地,防步兵防坦克还防偷袭,骆凭的布防不可谓不严密,因为不这样做根本扛不住七个敌人的进攻。把基地保护地严严实实以后骆凭就让两个尤里x带领一帮复制人狙击手还有盖特机炮坦克大摇大摆走出基地,开始了反攻。第一个目标是离他老家最近的蓝色基地,在对方最强防御建筑光棱塔的攻击氛围之外,骆凭的一名狙击手对着一辆灰熊坦克开了一枪,然后转身就跑。坦克象征性地扣了一滴血,冲出基地打算教训一下这个自不量力的步兵,但是它刚出来就被尤里复制人控制,变成了骆凭的部队。光棱塔发出致命的光束,轰杀了临阵变节的坦克,但是在这座光棱塔忙着充能准备下一次攻击之时两名尤里x靠近了基地,将它控制了。在昔日友军铺天盖地的枪林弹雨里它灰飞烟灭,但是它为新主人赢得了宝贵的两秒,两名尤里x控制了另一座光棱塔和一座机枪碉堡,狙击手紧随而来,清空了基地里的步兵,尤里复制人抛出心灵波,控制住敌方坦克。轻车熟路的进攻才开始十几秒就已结束,对方的防线彻底瓦解。骆凭卖掉机枪碉堡和光棱塔,不慌不忙地将不设防的基地、兵营和战车工厂先控制后卖出,然后命令毫发无损的部队原路撤出,留下一片再也不能造兵的蓝军建筑。过一会儿蓝军会卖出所有建筑,相当于自动灭亡。警报声此起彼伏,红色方框在骆凭基地里乱闪,提示他基地受到攻击。骆凭把视野拉回基地,一波攻击已经结束。把心灵控制塔下傻头傻脑原地待命的俘虏送进回收站,修理一下略微受损的建筑,骆凭又回到前线,继续扫荡敌人。战斗只进行了十几分钟,骆凭兵不血刃,敌方七座基地全军覆没,全地图响起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屏幕上弹出“您胜利了!”的横幅,游戏结束。人工智能实在蠢得很,每次出兵的路数都是固定的。单机游戏玩久了就会无聊,所以它才会被网游取代。骆凭正考虑是再打一局还是离开电脑去找点东西吃,屏幕上突然跳出来另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对话框。“恭喜你通过了简单的考验,是否进行更难的考验?通过新一轮考验后可进入隐藏战役。”哟,这是个什么鬼?从小到大玩红警从来没见过打通关以后系统还邀请玩家进入什么隐藏战役的。骆凭心想难不成外国的月亮果真是更圆一些,连外国电脑上的红警都带隐藏关卡的?骆凭毫不犹豫地点了“是”,然后画面进入同一张地图,同一个地点,连敌人也是一样的,就像是把刚才打过的那一把再来一遍。骆凭怀着疑惑开始操作,刚开始一切都一样,可是很快事情就不对劲了。电脑每一波进攻的部队数量翻了一倍,而且它居然会多造两个机场,使得每一次都有十二架入侵者战机浩浩荡荡扑过来,着实让地面上寥寥几座防空建筑有些应付不过来。但是骆凭也不是吃素的,他立刻加强防御,用更密集的防御设施应对更密集的进攻。这一招非常有效,不一会儿骆凭的尤里x又大摇大摆地走出基地,从容淡定地挨个毁灭了敌人。这一盘因为熟悉地形,骆凭取得胜利花的时间甚至还没有上一盘长。“您胜利了!”对话框弹出,几秒钟后一个新的对话框覆盖了它。“恭喜你获得进入隐藏战役的机会,只限一次,不可存档。”骆凭冷笑一声,不就是增加敌人的数量么,拜托你搞隐藏关卡也稍微动动脑子加点创意好不好?他点击“是”,果然又进入了同一张地图。骆凭不耐烦地开始操作,但是当探路的坦克走出去半张地图,不对劲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个关卡能安置八个基地,一个自己七个敌人,但是现在所有敌方基地都消失了,一路上遍地荒凉。骆凭点击地图另一边,屏幕一片黑暗。没有声音。在坦克没发探查到的地方,骆凭经常用这种方法来大致确定敌方基地的位置。但是在每个应该有基地的地方,都是寂静一片,根本没有热火朝天搞建设的样子。 见鬼了,这是一场没有对手的游戏? ... 第三幕 影中双子5 偌大的地图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基地,骆凭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出于玩家的本能,他立刻展开基地搞起了建设。 不对劲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第一个建筑“发电厂”的进度条一闪而过,建造完成。按通常的情况,就算是游戏速度开到最大,造一座建筑也需要至少几秒钟的时间,然而这座发电厂就是在骆凭下令建造的下一刻就造好了。 而且还不扣钱! 进度条再一闪,尤里兵营建造完成;再一闪,心灵感应器建造完成;再一闪,战车工厂建造完成……秒造建筑和部队还免费,这简直是在开挂啊! 无限金钱什么的骆凭通过秘籍之类的作弊码也能实现,然而资深的玩家在玩游戏的时候是不屑于用作弊码的,游戏开发者在隐藏关卡里帮着玩家开挂更是闻所未闻。 难道就为了让玩家体验一把秒造十万雄兵的感觉?太扯了吧,有本事通过前两关考验的人会在隐藏关卡里作弊? 骆凭当然不会真的认为这是一局没有对手的游戏,他在屏幕上飞快地点击,一座座建筑拔地而起,部队从兵营和战车工厂里鱼贯而出。 围墙竖起,狙击手就位,狂风坦克严阵以待,盖特机炮排列成行,心灵感应器全速运转,雷鸣潜艇在近水来回巡弋,镭射幽浮静静地悬停在空中。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大战爆发! 果然,屏幕上方出现了骆凭熟悉的字。 “—任务目标一:建设基地,为抵御即将到来的进攻做准备。” 看着被长枪短炮步兵坦克围得水泄不通的基地,骆凭默默地为自己的先见之明点了个赞。 和他的猜想一样,这个隐藏关卡是“战役模式”。红色警戒单机版分遭遇战模式和战役模式,战役模式就是在给定的剧情背景下,完成游戏所要求的任务目标。在骆凭打过的战役中,也有和这局相似的,比如在盟军的一个战役中,他受命保卫伦敦,抵御尤里军团的进攻。 画面右下角弹出了两道血红的倒计时,分别是三分钟和五分钟。然后左下角也弹出两行蓝字。 “—母星传授了新科技。新建筑解锁了。” “—任务提示:建立超能力者军团以帮助抵御进攻。” 骆凭一愣。这又是什么鬼?还母星还超能力,我打的是星际还是红警? 建筑栏的那个名叫“伊甸之池”的新建筑闪闪发亮,骆凭点击建造,空地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水池,四条细细的水流从池中流出。随着“伊甸之池”的建造,新的兵种出现了。 “超能力者”和“谢尔曼”。 骆凭猜这个谢尔曼应该就如同盟军的谭雅和苏俄的鲍里斯一样,是十分牛逼但一次只能造一个英雄级单位。 “—任务提示:超能力者可部署,但部署后会死亡。” 骆凭满脸黑线。他知道美国大兵部署以后攻击力增加,武装直升机部署以后可以当炮台用,可是部署之后死亡这是不是有点太奇葩。他不信邪地把一个“超能力者”拉到基地外边,按下了“d”键。 超能力者化成一团光球爆开,在四分之一屏幕范围内留下了一个大坑,甚至把骆凭基地的外围防御圈炸开了一个缺口。 会死亡……你直说会自爆嘛。骆凭郁闷地吐出“尼玛”两字,把超能力者军团拉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手贱炸了自己老家。超能力者穿着紧身的战斗服,神秘的超级英雄谢尔曼却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手里提着白色的长刀。 三分钟倒计时结束了,正如骆凭所料,地图外涌入了大片的红点,骆凭把视野拉过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成百上千的飞行器密密麻麻,如压城欲摧的黑云。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淹没孤岛的潮水。 “卧槽!”骆凭情不自禁地惨叫一声。这尼玛都是飞行器,基地的对地防御简直形同虚设啊。 不过没等骆凭狂点鼠标造防空单位,占满画面的飞行器又像来时一样迅速退去了。 喂喂你坑爹还坑上瘾啦?开发者你踏马又搞什么幺蛾子,大家还能不能好好地一起玩耍? 另一个倒计时在这个时候也到期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骆凭绝望地发现,密密麻麻的红点去而复来。 “—任务目标二:摧毁所有的进攻部队。” “—任务目标三:谢尔曼必须存活。” “靠靠靠靠!”骆凭急眼了,这战役太简单也太粗暴了吧,难怪造建筑造兵不要钱,要是要钱简直没得玩啊……不对不对,是开挂也没得玩好吗! 红点把小地图染得一片血红,地图的角落里属于骆凭的金色就显得太过单薄了。骆凭快速地操作,指挥军队四处出击,企图在更外围阻击敌人。他看清了红点,都是些警车轿车挖掘机,这些车原本只是游戏里的路人,只有丰富游戏画面的作用,防御低下更是毫无攻击力。但是当车靠近基地,它们居然……变形了? “—任务提示:车辆变形后速度减慢,防御降低,攻击和灵敏增加,请小心应对。” 小心应对你妹啊!骆凭爆着粗口,指挥坦克前驱,步兵跟随,飞碟在空中火力支援。不得不说这些蚂蚁一样的机器人还真是脆弱,狂风坦克的攻击力不算高,尤里新兵更弱,病毒狙击手……又不是反器材狙击枪,想毒死机器人也太扯淡了。但是即使这样,以人海战术对抗人海战术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外围的防御部队居然硬生生遏制了这帮机器人的推进。在混战中突破防御圈的机器人一靠近基地就遭遇了盖特机炮的火力覆盖,心灵控制塔又使它们自相残杀。 然而骆凭清楚地知道,要完成任务还是不太可能或者说根本不可能。防线在缓慢地收缩,而机器人数量却越来越多。小地图上金色区域不断缩水,除了……骆凭心里一动,他还有“超能力者”。 他一直没敢造超能力者加入抵抗军,因为不知道他们被打死会不会爆。但是正好在基地外有几十名“超能力者”,还有英雄级单位“谢尔曼”骆凭把视野暂时换到远处,令他大喜过望的是这个新兵种倒是足够给力,他们会像磁爆步兵一样发出电流,汽车或者机器人像沙子堆成的一样被瞬间摧毁。而且偶尔被机器人杀死的“超能力者”也没有像他担心地那样自爆。骆凭回到基地,超能力者从“伊甸之池”鱼贯而出,迅速加入战场,一时间骆凭这一方甚至有点反攻的趋势。 骆凭突然想起绝对不能死的超级英雄谢尔曼还身陷重围,着急忙慌地回到远离基地的战场,让谢尔曼待在超能力者中间,再把整个部队往基地拉。 战场中谢尔曼像个呆子一样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超级英雄的风范……除非镇定自若也算一种风范。但是他一动就把骆凭惊呆了。 在往基地跑的过程中,距离他五格以内的机器人全部消失,没有扣血,没有爆炸,但是就那么没了。这样看起来他根本不用“超能力者”保护,完全是他在保护别人。 原来他根本不在打酱油,而是扎扎实实在搞大屠杀啊! 谢尔曼以摩西分开红海之水的气魄勇往直前,将挡在面前的千军万马分成两边,不容丝毫辩驳。 尼玛这么逆天,谭雅鲍里斯什么的简直弱爆了,有这么一个严重破坏游戏平衡性的bug单位存在,打不赢才有鬼咧……不过这局貌似是个例外。 此时骆凭的基地已经缩到了不能再小的地步,超能力部队的反攻没有效果。士兵从军营源源不断地涌出,防御塔毁了又建,但也只是暂时分散了进攻的火力,更坑爹的是机器人挤满了地面,根本没有地方造防御塔。 炮弹不断地落在基地里的建筑上,血量一格格地往下掉。骆凭把谢尔曼拉回岌岌可危的基地,现在根本不是要让他躲在安全的地方,而是全指望他挽回败局啊…… 但是谢尔曼再厉害也是有攻击范围的,而且他的范围覆盖基地一个建筑都勉强。很快兵营和战车工厂在围攻下不可避免地相继沦陷,这样一来兵源彻底断绝,骆凭已经造不出部队了。 “靠!”骆凭赌气地选择了仍在外围无望地奋战着的“超能力者”,按下了“d”。超能力者化成光团炸裂,清空了周围所有的敌人,小地图上浩浩荡荡的红色瞬间出现了一个圆形缺口,但是这个缺口又迅速消失,因为机器人无穷无尽,死了一个还有更多的来。 基地只剩下最后一座建筑,骆凭败局已定。 骆凭心灰意冷,鼠标点选了仍在拼死保卫基地的谢尔曼。 “d”。 不同寻常的黑色光团升起,然后屏幕一黑。骆凭想起游戏里核弹爆炸时,屏幕会一片空白,这大概是类似的效果。 等画面回复明亮,基地和机器人都不见了。 因为陆地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汪洋大海。 “任务失败!” 对话框弹出,游戏结束。 ... 第三幕 影中双子6 骆凭一掌拍在键盘上,仰天长叹。 这游戏尼玛太坑爹太没底线了吧,简直是把玩家从头玩到尾啊!难怪红警引人中国的时候没有这个什么隐藏关卡,要是有真的是人神共愤啊! 什么免费造兵,什么超能力者,什么超级英雄,都是浮云吧,失败早就注定了,开挂都救不回来。 骆凭一边质疑游戏的开发者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一边站起来想找点东西吃。 刚下飞机的时候一群人就把他们接着了,这帮人穿着得体而谦卑,好像在城堡里伺候贵族老爷的侍者,但是侍者们用车把他们送到了这个旅馆,居然就丢下他们离开了。 许无说本来应该是西部分区的统帅或者指挥官亲自来接,但是问起这帮人只得到一堆罗里吧嗦的托词,而通过西部分区统帅先前给的联系方式也联络不到他,于是许无和江灵就出门找找线索,江棋和齐萦萦也跟着出去了,留下骆凭看家护院。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骆凭正饿着肚子。说起来也不能怪别人,飞机上本来提供了饭食,但是骆凭食欲不振没吃多少,现在恰好是下午,不尴不尬地夹在午饭和晚饭中间,根本没人考虑吃饭这件事情。 骆凭想起放在床头的包里还有一根上飞机前没吃完的巧克力棒,于是迷迷瞪瞪地借着从窗帘边缘漏进来的一点光向床边摸去。 但是他猛然发现阴影里坐着一个人。 他就那么安静地坐在床边,扭过半边身体,正对着骆凭,他整个人隐匿在昏暗中,骆凭看不清他的脸。 骆凭惊得魂飞魄散,惊恐万状地想抄起椅子砸过去,然而椅子太重抡不动,他只好把椅子拖到身前,把自己藏在后面。 这家伙是谁?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他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是来看自己打游戏? “你的意识、策略和操作都不错,”他扔过来一个东西,“我相信很少有人能超过你。 骆凭不敢去接,任凭它掉在地上之后才发现那正是他刚才想去拿的半截巧克力棒。 “你谁啊?”骆凭直截了当地问,他觉得这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我比你大一点,”他仍旧用那种骆凭似曾相识的声音说,“你就叫我哥哥吧。” 骆凭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而这里是美国。 “你让我叫我就叫,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骆凭初步断定他应该不是小偷或者劫匪,但是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总是让人生不出安全感,“你到底是谁,是人是鬼?” “这个……”那人挠挠头,好像在思索这个有点明知故问的白痴问题,“你就当我是人吧,反正我不是鬼啦。 我靠!就当你是个人吧!你的意思是你其实不是人我这样理解没有错吧! “你来是想干什么啊?我穷吊丝一个要钱没有,”骆凭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倒是严重怀疑美国的精神病院大门没关牢让这家伙跑出来了,“要命的话我也不能给你。” “可是总有你不得不拼命的时候啊,”他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语气却是淡然,“男子汉嘛,总有几次要说些没有退路的话。” 骆凭轻轻地一颤,分明能感觉到这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正凝视着他。那个人的眼神应该冷漠平淡如出世的隐者,他和骆凭对视,他们之间隔着滚滚的红尘。 我靠!哥哥你扯到哪里去啦!我在这里玩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拼命啊,最多只是有点饿而已好吗? “你有想要珍惜和守护的东西吗?”没等骆凭反应过来,他又开了新话题,“当你精疲力竭却无能为力,你会愤怒还是悲伤?” 哥哥你怎么和我谈起人生来了?骆凭满头黑线。`然而我只是个肤浅的人拜托你去别处好吗?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好害怕啊! “那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骆凭咧开一个难看的讪笑,“你到底何方神圣有何贵干啊?” “我来和你做个交易啊,弟弟,”那人居然笑了,“我说了嘛,你总会有要拼命的时候,但是大多数情况下你发现拼命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就像这盘游戏,你已经拼命到自爆啦,但是任务还是失败,而且没有存档哦,完了就是完了。” “交易?**的难不成是个推销员?用得着这么高深莫测么?这是新的营销手段么?”骆凭紧紧地抓住椅子,“不过不好意思啊,不管你卖的是什么,就算我想买我也没钱啊,拜托你去下一家吧,祝你工作顺利事业有成,快走快走吧,我真被你吓了一大跳。” 那人真的站了起来往门口走,这倒是让骆凭有些意想不到。在关上门之前,他停顿了一下,说:“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帮你冲破你拼了命也无法冲破的宿命。” “不过是有代价的哦。至于这个,就当做我这个哥哥给弟弟的一份小礼物吧。” 门咔哒一声合上,但是骆凭并没有看见他留下的什么礼物。他摸不着头脑地回头一看,瞬间明白了他所说的“礼物”是什么。 那个人不知道对电脑做了什么手脚,那个自称是“无法存档”的隐藏关卡又进去了。存档正好定在钢铁洪流冲击破骆凭的外围防御圈这一刻,“伊甸之池”源源不断地出产“超能力者”,谢尔曼在基地里跑来跑去。骆凭冷笑一声,反正结局都注定了,存档也没什么用,他连上机操作的**都没有。 出乎他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有人控制,也无法控制。超能力者中有一个人居然无视地心引力漂浮了起来,骆凭好奇地回到电脑前,用鼠标碰了碰他。 鼠标显示了那个天外飞仙的名字:“mander”。 这个词的意思是“指挥官”,也就是……玩家自己! 骆凭还没来得及操作,这个mander自己就动了,他举起双手,巨大的领域笼罩了整个基地。 领域的边缘燃烧起来,火焰向外急速蔓延,很快整张地图除了被领域保护的基地以外都熊熊燃烧起来,所有机器人的血量在火海中直线下降,仅仅十几秒,全地图的机器人被全部消灭,而地图外的机器人一进入地图就化成灰烬。火海持续了三分钟,直到再也没有机器人从地图外跑进来送死。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响起。 “任务完成。”对话框弹出,游戏结束。 我勒个去。骆凭苦笑一下。这算什么礼物? 。 新年快乐各位,可怜的作者是在哨位上跨的年——!在部队过年的人很多,在哨位上过年的就稀有啦 。 ... 第三幕 影中双子7 【作者回来啦……不是断更了只是回家过个年而已。作者在学校站哨站到初五,初七才到家,各位体谅一下咯】 骆凭还坐在电脑前发呆,旅馆房间的门咔一声开了。他以为那个神经兮兮的推销员一般的家伙不甘心地又来了,满脸不耐烦地转过身准备说他几句让他赶紧滚蛋,但是转过身发现,门口站着的并不是那个神经病。 房间里拉着窗帘,幽暗无比,但是来人打开了门,借着旅馆走廊上明亮的灯光,骆凭认出了他。 “江棋?”骆凭局促地站起来,“你这么早就回来啦?” 江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很少有表情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惊奇和困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江棋很快恢复过来,走进房间打开了灯。 “我?”这下轮到骆凭困惑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可我刚看见你出去。”江棋很肯定地说,显然有些不相信。 “怎么可能呢,我一直待在这里打游戏,”骆凭辩解说,“从来没有……出去……过?” 骆凭心里一动,说话也迟疑起来。 他是没有出去过,可是刚刚……的确有人从这个房间出去了。 “你看清楚他的脸了吗?”骆凭忽然问。 江棋皱起眉:“你说的‘他’是谁?” “呃……”骆凭一时语塞,费力地想解释,“刚才是有个推销员进来了,我没睬他,他又出去了。” “推销员?可我看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啊。江棋搞不清楚状况了,“他向你推销了什么?” 骆凭傻了:“他没说,我也没问……你说他长得和我……一模一样吗?” 江棋突然冲到窗口,一把扯开窗帘,初夏下午两点的阳光灌进来,刺得骆凭一阵眩晕,骆凭遮着眼睛凑上前,从指缝里往窗外看。 旅馆坐落在不繁华的西瓦利城的一条不繁华的街道上,加上正值午后,所以此刻街上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行人,只有几只流浪猫绕着街边的垃圾桶追逐玩闹。 那个莫名其妙的推销员刚离开不久,就算是跑着下楼,现在估计也刚出门,旅馆的后面是锁着的,面向街道的大门是唯一的出口。 江棋和骆凭在窗口守了好几分钟,还是没有人出来。 “导师让我回来,他说这里有些不对劲,”江棋退回来,环顾整个房间,“刚才看见他走出去,我还以为是你去走廊尽头的咖啡厅买饮料。 “是吗……刚才你说哪里不对劲,齐萦萦呢?” “他在电话里没细说,不过刚才那个推销员就还有问题,”江棋坐在床边,“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喂喂拜托你注意一下提问的方式好吧?”骆凭嘟哝着,“他……他说我意识、策略和操作都不错……” “啊?”江棋一愣。 骆凭把刚才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江棋皱着眉很认真地听着,可是忽然他冲到窗边,向下张望。 骆凭愣愣地看着他,江棋张望了几分钟,退回房间四处环顾:“导师让我回来,他说这里有些不对劲……你一直在这个房间里么?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有……”骆凭呆滞地说,“就是你啊……” 江棋一愣:“你什么意思?” 喂喂你有把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重播一遍的奇怪爱好么?这还不够不寻常么? “你进来的时候是不是看见有人出去了?”骆凭试探着问。 江棋疑惑地摇头:“没有,有人进来过么?” “你刚才到窗口看什么?” “啊?”江棋一愣,“我看导师的车有没有到。对了你现在收拾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什么?刚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你在耍我?骆凭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捂住了额头。 一定是玩游戏玩昏了,不然怎么解释这个乱套的世界呢?莫名其妙的游戏,莫名其妙的推销员,好不容易来个看上去很靠谱的正常人,现在也莫名其妙起来了。 幻觉,幻觉……都他妈是幻觉。骆凭心乱如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赶紧走,不必要的东西都留在这里。”江棋招呼一声,转身离开,“我去下面接导师的车,五分钟内我希望你能出现在楼下。” “不要怀疑自己,我的弟弟。”门口转进来一个人,“当你觉得自己和世界有一个出错了,那么错的……一定不是你。” “卧槽!”骆凭惊呼出声,抓起手边的水杯就甩了出去。 江棋前脚刚走,这家伙就鬼魅一般地回来了。 “不要想着喊江棋来看了,”他接住骆凭扔过来的水杯,很风骚地倚在门框上,“清洗记忆很伤身体的,而且弄不好就会看起来有点傻。” “你你你……”骆凭吃惊地指着他,语无伦次,“你怎么长成这样?” “你是在说我很丑么?哎真巧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呢。”他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别装傻了你!”骆凭冲上去,粗暴地攥住了他精致的黑色领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装成我的样子?” 他穿着典雅得体的黑色小西装,领子上别着金色的半开蔷薇,走近了看,骆凭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模仿还真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味道……虽然五官体态和骆凭一模一样,但是气质上完全将骆凭与生俱来的衰狗范儿提升到了男神的境界啊…… “想知道的话就叫我一声哥哥。”他漫不经心捏了捏骆凭青筋暴跳的手腕,骆凭就咧着嘴松开了手。 “叫你妹啊!”骆凭捂着手继续嘴硬,“手劲大了不起吗?” “不叫就算了,”他抬手抹平起皱的领结,“我给你的礼物已经到了,赶紧下楼吧。” 引擎的低吼声从远处来,仿佛钢铁的猛虎破开丛林,滚滚前进。 . . ... 第四幕 杀机四伏 黑色的猛虎甩尾急刹,擦起一片烟尘。骆凭不认识这辆动力升级的改装宾利supersports,但是听声音也知道……它跑得一定很快。 江棋把骆凭推进副驾驶,抬手用力合上了门:“导师你把骆凭先带走,我去找齐萦萦。我们用追踪手环联系。” 许无点点头,下一秒宾利已经电射而出,骆凭感觉后背被猛地一推,差点把前天吃的饭吐出来。看着窗外的景物被拉成一条线,骆凭哆哆嗦嗦地系上安全带:“什么情况啊导师……” 许无扔给他一部手机,骆凭忍住强烈的眩晕感打开屏幕,里面赫然是……一张通缉令。 照片上的骆凭穿着加里敦高中的校服,一脸衰样地看着镜头。照片下面标注此公被怀疑与半年前的一起谋杀案有关联,犹他州悬赏800美元希望将其捉拿归案。 “这个玩笑开开开……开得有点大啊,”骆凭觉得浑身发冷,“我没杀人导师你要信我啊!” “我当然信你,”许无伸出一只手在手机上滑动。 那是另一张通缉令,照片是许无的,被通缉的原因和骆凭一样,只是特别备注了“有严重暴力倾向”,悬赏5000美元。 骆凭看许无的眼神都变了。 “别看我,你信它吗?”许无无可奈何,“后面还有两张通缉令,分别是江棋和齐萦萦的。” “不信不信。”骆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要是导师你干了坏事,按这上面说的我也是同案犯啊……我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谋杀什么的,我没这个贼心更没这个贼胆啊!” “算你还有点脑子,”许无叹了口气,“手机不是我的,车也不是。事实上这个通缉令还没公开发布,有人知道了这件事,给我们通风报信来了。” “是谁?”骆凭嘴上问,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和他长得一样的家伙。 “不知道。”许无面无表情,“我没有汽车,只好租了一辆自行车,去找西部分区驻盐湖城办事处,办事处的人言辞鬼祟,显然很有问题。我走出办事处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在这儿待了,然后我在自行车后座上发现了这部手机和车钥匙,我按手机上的导航找到了这辆车。” “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骆凭眼角一抽。 “他或许不是敌人,”许无说,“但就凭他不肯露面这一点,我也不相信他是朋友。” “或许他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呢……” 许无无语地看了骆凭一眼,不再和他废话。 街区尽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许无眉头紧缩,脚下松开了油门:“我们居然还是慢了一步。” 骆凭伸长脖子仔细看,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小的黑影是全副武装的警-察,大的黑影是封堵路面的装甲车。许无抬头看,周围的制高点上都有狙击手。 数量不详的警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各个路口,堵死了许无他们逃跑的路线,车顶上戴着防弹头盔的警-察探出身子,手里端着m16。 警车一边缓缓逼近,一边用蹩脚的中文喊话:“许无!许无!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武器,离开汽车,立即投降!不要试图做无谓的反抗!” 想来这些警车早就等在这儿了,等许无他们经过,到了装甲车跟前,就一齐出来包了他们饺子。 “难道这辆车是个陷阱么?”骆凭无比沮丧。 “不,警-察大可以很早就直接包围旅馆,没有必要赔上一辆值钱的跑车,更没必要向我们透露这些通缉令,”许无从后视镜里看着四面八方压来的警车,“不过现在我们并不是束手无策啊……能弄到还没发布的通缉令,这样的人应该也知道警-方的部署吧?” “导师你的意思是?” “坐稳了。”许无把手放在手动变速档上,“我赌那个人有绝对的自信,我们只靠这辆车就可以……突围。” 几分钟前,西瓦利城上空。 阿帕奇直升机悬停在空中,海狸左手握着高倍望远镜,默默地观察着远处陷入重围的宾利。她的右手上是雷明顿msr狙击步枪,以她的枪法,必要时甚至可以用单手快速击发。 “江棋和齐萦萦不在,徐子尧和那个中日混血的小姑娘也不在,许无身边只有那个叫骆凭的小子,他甚至没有出现在他们这次观摩教学的名单上,就像是跟着来旅游的一样。” “他们都在这座小小的城市里,而军方和警-方已经把西瓦利城所有的路口都封住了。”驾驶直升机的机师说,“他们没有聚在一起反而更好,不然到了他们狗急跳墙的时候我们还有些难办。” “军方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蠢了,我们说这些中国人杀了人,他们就通过警-方发出了通缉令,”海狸头也不回地问,“当时让我这样说的时候我还嗤之以鼻,说他不可能们会相信。” “他们当然不可能相信。”傀儡师坐在她身边,他隐藏在斗篷里,沙哑滞涩的嗓音从帽檐下传出,“但是他们还是会派出警-察和军队。” “利益,就像是吊在毛驴脑袋前面的胡萝卜,是驱使他人最好的工具,军方就是这样的毛驴,我们的信徒也是……当然我们也是。”机师插话,“海狸你懂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干掉他们符合军方的利益?”海狸似乎有点懂了,但还有些疑惑,“可是军方明明是特别行动组最有力的支持者啊。” “你说的不够确切,应该是,”傀儡师说,“中**方是东部分区的支持者。” “但是这里是美国。”机师补充,“如果东部分区现在和未来的核心被一网打尽,那么它对四大分区的影响力将大打折扣,这个时候它不仅没办法对其他分区指手画脚,甚至可能因为应付不了分区内的情况,反过来被美**方和西部分区插足干涉……你知道的,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发生的任何事情,我们美国人都想去管管。” “被美国干涉还只是小事吧,”海狸想了想说,“我记得这次来观摩教学的队伍里,有东部分区最大的亚当血裔家族最有天赋的继承者,徐子尧身边的小女孩,则来自日本分部的石破家。齐萦萦和不在小组名单上的骆凭,他们的家长也都是现任指挥官。要是他们被美国逮捕,东部分区恐怕要崩溃啊。” “你太天真了。”傀儡师头也不抬。 。 。 ... 第四幕 杀机四伏2 杀机四伏2 海狸回头看了傀儡师一眼,欲言又止,只好扭过头继续在望远镜里观察。 警车围城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几乎是把许无困在了百来米长的路面上。不过许无和骆凭始终没有下车,看上去并没有投降的打算。 一直缓慢向后滑行的宾利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动了。它向左转弯,开进了一条岔路,然后全力加速。一百多米的路程转瞬即逝。在众多警-察目瞪口呆地注视中,宾利凶狠地撞上了一辆警车! 宾利的车头前部严重变形,但是当保险杠碎裂脱落,里面却露出了合金制造的斜面装甲。 宾利如同愤怒的蛮牛,它的车头抵着警车的车头,抓地力极强的车轮死死地抠住地面,居然把强化装甲的重型警车顶得不停后退。警车里的人在撞车的一瞬间就被撞得晕了过去,而等其他警察在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宾利已经在警车中间挤出了足够大的空隙,灵巧地钻出了包围,拉起一团烟尘扬长而去。 枪声密集地响起,车身上溅起无数闪亮的火星,手枪和步枪的子弹深深地嵌在厚达三厘米的防弹玻璃上,绽出一朵朵蛛网一般的花纹。 “这不可能!”海狸低低地惊呼,“普通的跑车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的防护?” 她放下望远镜,打开了通讯耳机:“之前是谁负责对许无的监视?” 另一头传来慵懒的应答声:“是我。 “许无的车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是从租车公司租的车吗?”海狸愤怒地呵斥,“这简直是一辆装甲跑车!” “是啊,它很不错吧?”对面听起来颇为自得,“经过改装以后,就是火箭弹都能抗住呢!” 海狸愣住了。 “你是谁?”傀儡师沙哑地开口。 对面沉默了。 十几秒后,他终于缓缓地开口了,玩世不恭的语气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庄严。他似乎不是在平常地说话,而是在低沉地吟咏,他吟唱着《旧约》里的诗句,每一个吐息中都仿佛蕴藏着至高无上的威严,仿佛有怒不可遏的神明握着审判的权柄,在末日的圣殿中睁开了眼睛。 “现在你的结局已经临到,我必使我的怒气归与你,也必按你的行为审判你,照你一切可憎的事……刑罚你。” 傀儡师停顿了几秒钟。 “是你啊……如果我现在向你投降呢?” 海狸和机师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向傀儡师,机师操纵直升机的手一抖,直升机在空中震荡了一下。 “呵呵,”对面邪邪地笑了,“既然你肯低头,那么我就恩准你死得体面些。” “那我岂不是无路可退了……我本来想求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的。” 海狸和机师对视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投降”和“改过自新”这种低声下气的字眼会从傀儡师的嘴里说出来。傀儡师一直都是他们绝对的领袖,是最冷静最暴力最不容置疑的独-裁者,他的力量和智慧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再不可一世的人在他面前都被迫跪伏在地,在极度的恐惧中瑟瑟发抖。 虽然傀儡师的话很明显没有真正想要投降的意思,但是更明显的是他话语中隐含的忌惮。 什么样的人能让神明忌惮呢? 大概只有另一个神明了吧。 “只有让你在终极的绝望中缓缓死去,才能勉强偿还你的罪过。”对面传来一阵电流的杂音,两边的通讯彻底断开了。 “是某个统帅级么?”海狸忧心忡忡地说,“光是一个徐子尧我们都没太大的把握,现在再来一个?” “不是。” “如果你们遇见他,拔出所有的武器拼死一战吧,不要企图能得到他的一丝怜悯。我许诺给你们永生,但他只会带给你们死亡。” 。 。 ... 第四幕 杀机四伏3 杀机四伏3 宾利冲出城区,驶上公路。骆凭趴在窗边看后视镜,警车和装甲车只追出了一小段,然后居然纷纷调头走了。 “卧槽,就这样成逃犯了吗?”骆凭如释重负地瘫在座椅里,呼哧呼哧地喘气,“导师我们现在怎么办?江棋和齐萦萦还在城里啊。” “他们会想办法保护自己。”许无始终让车保持在最高速度,“我们现在先要甩掉追兵。” “还有追兵?哪里哪里?”骆凭慌张地东张西望。 宾利吼叫着掠过路两旁起伏的荒野,远处的小丘上,孤独地立着面目全非的小教堂,礼拜堂和附近的地面一片焦黑。一道车辙狂野地在原野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弧线的顶多就是教堂,两端连着公路,似乎是有人开着坦克之类的重型车辆从公路冲向教堂,放了一把火,又开回公路扬长而去了。 “我去,”骆凭摸摸自己的胸口,“美国治安这么差啊!” “仔细看烧焦的那块草皮,是一个圆形,”许无说,“这是意灵留下的痕迹,波及范围这么大,发动者应该非常强。” “自然系意灵‘火’或者‘雷‘么?”骆凭努力地回想他看过的资料,“能持续发动大范围高强度的意灵,血统评级至少为a啊。” “学的不错。现场没有特别的痕迹显示机械生命曾出现过,却有强大的亚当血裔发动了体力消耗极大的意灵,”许无分析,“很有可能,这里发生了亚当血裔之间的战斗。 “什么?”骆凭一惊,“亚当血裔不都是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吗?为什么要和自己人打架?” “我从来没有说过所有亚当血裔都隶属于特别行动组,事实上,特别行动组算是最大的亚当血裔团体,也只包含了不到五分之一的亚当血裔。”许无说,“有一些只是与我们保持联系,而大多数亚当血裔都生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甚至有很多因为血统太弱,都没意识到自己与普通人的差别,他们或许比周围的人稍微聪明或者强壮一些,但也仅此而已了。” 骆凭望着渐渐落在后面的小礼拜堂:“不去察看一下吗?” “我很想去看看,”许无说,“如果没有追兵的话。 前方的空中出现了一个黑点,黑点迅速扩大,那是一架长弓阿帕奇。 许无看上去完全没有回避的打算,骆凭开始脑洞大开地怀疑他会不会把车开上天把飞机撞下来,就像撞开警车那样。 “调头是没用的,后面还有三架。”许无似乎看出了骆凭的想法,“那是阿帕奇,美**方的装备,看来在追捕我们的行动中,军方才是主角。” 前方的直升机上爆出两团火光,两枚“地狱火”反坦克导弹脱离挂载点,拉出长长的火线凶猛而至。 “完了!”骆凭惊呼。 许无面不改色,只有赤红的瞳孔在熠熠生辉。 意灵·无常鬼域! 导弹带着火光扑面而来,在离车两米的地方凭空消失了。 “卧槽!”骆凭和直升机的机师同时说。 “这是导师你的……意灵么?”骆凭眼球暴突。 “通灵元素系意灵‘抹杀’,效果是湮灭除了空气、声音和光之外的一切物质,”许无继续面无表情,“在我给你的资料里有详细介绍。” 骆凭喃喃自语:“我……我也能像导师那么厉害么?” 许无微微一愣,随即沉默。 “凤凰凤凰,我是斑鸠,导弹攻击无效,请求指示!”第一架直升机的机师在通讯频道大声说。 “盯住它,”凤凰的机师下令,“麻雀、乌鸦,导弹一次发射。” 伴飞在凤凰左右的两架直升机同时前出,火控雷达锁死目标,24枚地狱火导弹接连发射,在空中拉出两道壮观的火龙。 “导师导师导弹又来了!”骆凭大叫。 许无面色沉重,脚下死死地踩着油门。这辆动力强化版的轿跑在装备了厚重装甲的情况下速度仍然接近惊人的三百公里,但是对于武装直升机来说,追上它还是没有问题。 两道火龙几乎不分先后地闯进了“无常鬼域”,如同骆凭预料的那样,它们像是进入了通往异世界的大门一般,从头至尾彻底消失在空气中。但是他也注意到许无脸色苍白,整个眼球都因为充血而通红,显然一次性抹杀这么多导弹也极大地消耗了他的体力。 而麻雀和乌鸦上还各挂着4枚导弹,斑鸠上挂着14枚,凤凰更是一弹未发。 两枚地狱火从斑鸠的机首再次射出,撞入了许无的意灵领域,但是这次只有装着炸药的战斗部被抹杀了,许无操纵宾利突然偏转,导弹的后半截带着巨大的动能与宾利擦肩而过,在宾利后面的路面上轰击出两个大坑,尘土飞扬。斑鸠喷吐着火舌从宾利头顶飞掠,三十毫米机炮在车顶留下一串深深的弹坑。 与此同时,代号凤凰的阿帕奇上。 “可以了。”傀儡师突然说。 海狸端起雷明顿,瞄准许无的后脑。 “等一下。”傀儡师又突然说。 机师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海狸放下枪,困惑地看向傀儡师。 “现在用不着你了。”傀儡师说,“我的朋友回来了。” ... 第四幕 杀机四伏4 【在jundui院校的同志可能听说了三月份一起手机连接内网的通报,受此波及作者的电子产品被扫荡,过了一个月原始人的生活。这段话有人会懂,其他读者们直接看文吧。为拖稿道歉。】 杀机四伏4 “麻雀报告,任务范围内出现不明身份的可疑分子,请求指示!” “乌鸦报告,任务范围内出现不明身份的可疑分子,请求指示!” “斑鸠报告,任务范围内出现不明身份的可疑分子,请求指示!” “改变目标。”傀儡师淡漠地说。 “改变目标!”驾驶“凤凰”的机师下令。 掉过头来的斑鸠居中在后,与护卫它两翼的直升机组成三角阵型,宾利在它们前方几百米不要命地奔逃,然而阿帕奇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两枚地狱火脱离挂架,一往无前。许无面色苍白,紧握着方向盘。他一直维持着“无常鬼域”,但是已经无力再抹杀两枚高速袭来的高爆穿甲弹。 “完了吗?”骆凭绝望地瘫软下来。 两道火线划过天际,地狱火尖啸着从宾利头顶飞过。 许无的眼睛猛的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导弹冲向远处站在路中央的人影。 魁梧的男人西装革履,面无表情。 意灵·淆乱因果。 地狱火将要触碰到男人的一瞬间,宾利后面的阿帕奇“斑鸠”突然在空中解体,在轰鸣中爆成一团火焰,它的碎片燃烧着四下坠落。乌鸦和麻雀也受到了爆炸的波及,差点坠毁。 男人安然无恙,仍然毫无表情地沉默站立,头都没有抬。 “这什么鬼?”骆凭惨叫一声。 “这什么鬼?”凤凰上的机师也惨叫一声,“麻雀麻雀,和乌鸦立刻撤回!” “明白!”乌鸦和麻雀同时回答。 他们调转机头,全力加速。 在凤凰惊恐的注视下,调转了机头的两架阿帕奇仍然向男人的方向急速靠近,此时他们如同企图挣脱绳索的惊鸟,拼命向外飞,但是攥着绳索的人却将鸟儿拉向自己! 意灵·因果锁链! “这是我们的援军吗?”骆凭兴奋地问,“他好强!” “不是。”许无简短地回答。他的脸色没有丝毫缓和,反而比刚才更加凝重。 他猛打方向盘,宾利凶狠地偏离了方向,企图避开那个沉默的男人。 没有用。 绳索套住的鸟儿不止两架阿帕奇,宾利也是那个男人的目标。此时宾利逃窜的速度达到极限,但是从外面看它却是在以极限速度靠近那个男人! 领域溃散,许无解除了“无常鬼域”。 “解开安全带!”许无怒吼着,手上打开了车门的电子锁,“准备跳车!” “什么?”骆凭再次惨叫。 许无干脆放开方向盘,先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又伸手扯断了骆凭的。 男人的身影已经近在眼前,骆凭哆哆嗦嗦地紧紧抓住身下的座椅,却看到许无侧过了身。 巨大的力道从肩膀传来,骆凭撞开了门,横飞了出去。他在路边的高草丛里滚了十几米,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碎完了。恐怖的爆炸声响起,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掀翻了刚刚挣扎着抬起头的骆凭,燃烧着的碎片落成一阵火雨。 两架阿帕奇和宾利撞在了一起,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他到底是谁?”凤凰的机师悬停在远处,“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干掉了我们三架直升机!” “但是他肯定不是来帮许无的。”海狸补充。 “他是我的朋友,我说过了。”傀儡师说,“现在向军方报告吧,许无武装拒捕,击毁军方派出的三架直升机……现在回去吧,洛克尔,追捕结束了。 “真是狠毒啊,盟友都能拿来牺牲。”洛克尔调转机头,摘掉了自己的飞行头盔,露出他亚洲人的面孔,“你真是让我既喜欢又害怕。” 公路边。 男人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是熊熊燃烧的残骸。他头发金黄瞳孔深绿,额头上有一道陈旧的伤疤,面部表情缺乏得像是死人。 他看着不远处的许无,一言不发。 许无魔术般地从身边凭空抽出一柄素白的长刀,瞳孔中熔岩翻涌。 意灵·抹杀。 无形的领域从手向刀刃缠绕,许无后退半步,横刀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他的眼神却暗中瞟向公路另一边的草地,骆凭所在的位置。 骆凭本来正脸朝下趴在草丛里装死,此时他鬼鬼祟祟地抬起头向公路这边观望,一眼就判断出现在的许无十有**不是这个奇怪男人的对手。 突然他感觉一只脚踩在了他背上。 “喂!如果你不去救那个大叔,他就要死啦!”那只脚加了点力,“你现在就像条死狗一样趴在这里么?” 骆凭大吃一惊,想翻身却被死死地踩住了,只好反手到背后扯那只脚的裤腿:“嘘嘘嘘快趴下!会被发现的!” “你有点骨气好不好?”那人挪开了脚,却一脚踹在骆凭腰上。 骆凭闷哼一声,像个破沙包一样飞了出去。 “你应该冲上去一拳打爆他的头,窝囊废。”他双手抱胸,和骆凭一模一样的脸庞上满是冷漠。 “我去你在开玩笑么?”骆凭把头埋进草丛里,“连直升机都被他干掉了我怎么可能打爆他?” “可你要是不去救许无,他会死的啊。” 骆凭不安地扭了扭身体,心虚地说:“我也想救但是我没这个本事……要是去救他我也必死无疑啊!” “许无死了你以为你救逃得了么蠢货?”那人郁闷地捂住额头。 “我觉得你要不是大大咧咧地站在这里我活命的把握会大一点!”骆凭不满地嘟哝,“拜托你离我远一些……” 那人突然大步流星地赶了上来,骆凭只觉得脖子一紧,自己已经被提着站了起来。那人毫不客气地在骆凭屁股上蹬了一脚,骆凭踉踉跄跄地向前冲了几步。 在路边剑拔弩张地对峙着的两个人同时微微转头,目光集中在骆凭身上,把他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我我我……”骆凭慌慌张张地举起一只手。 “闭嘴!”背后的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咆哮起来。 骆凭的耳朵嗡嗡作响,四周的一切声音渐渐淡出,最后归于绝对的寂静。 好像他向全世界下了命令,而全世界居然真的噤若寒蝉。 “你给我记住,”他一只手抓起骆凭的领口再次把骆凭拎起来,“无论你是戴着镣铐,还是浑身献血,或者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被粉碎……不要低头,不要低头。” 骆凭呆呆地看着这个突然变得神经质的家伙,不知所措。 “要向他吼叫,向他挥拳,要让阻碍你的和你憎恨的……都下地狱!”他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针筒,粗鲁地将针头送进了骆凭腰间。 针剂像一团烈焰从一点流遍全身,骆凭拼命地扭动身体想逃开,但是他被牢牢地拎着衣领,像是被钉在墙上的壁虎。 ... 第四幕 杀机四伏5 许无握着刀,不动如山。他的体力已经衰竭,虽然仍然摆出一副随时都会进攻的姿态,但是实际上他可能连虚挥一刀的力气都没有。 他面前的这个男人安静而随意地站着,对许无的一切行动无动于衷。许无飞快地思索着,他现在几乎失去了战斗力,不过即使状况好一点也没什么帮助。 这个男人似乎浑身都是破绽,但是他确实无从下手。 男人深绿色的瞳孔没有变红,意味着他并没有发动意灵。 在他的身边,坠落的武装直升机和极速行驶的跑车相撞爆炸,但是他只是站在路中间,肢体僵硬目光呆滞,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好似一尊做工拙劣的雕塑,只是恰好被人放在了这里。 比起自己的死活,许无更关心路那边的骆凭,注意到他鬼头鬼脑地趴在草丛里,许无倒是有些松了口气。 但是他眼看着骆凭居然摇摇晃晃地站起,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蠢货!许无在心里暗骂,但是心里居然有一丝积极的情绪。 不愧是老骆家的种,果然都爱发疯啊。以前真是小看了他,不过想起来,这种平时软贱温良,发起疯来不像人的作风,还真是深得他老子的真传。 骆凭摔了一跤,跪在地上。他举起一只手,仿佛抓住了虚空中的什么东西,再次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当他抬起头,暗紫色的瞳孔莹莹闪烁。 转眼间他向炮弹一样弹了出去,凶猛地撞在男人身上,带着男人斜飞出去。 好快!许无震惊不已。 “这是……加强的‘流影’?” 骆凭抱着男人翻滚着落地,随即骑坐在他身上,挥出右拳。男人冷漠地看着他,仍然无动于衷。 意灵·淆乱因果。` “砰”得一声骨肉碰撞的巨响,飞出去的却是骆凭。他的左脸颊几乎被打碎,血顺着嘴角滴落。 “不要向他攻击!”许无大喊,“你的攻击会作用在自己身上!” 但是骆凭像是没听见一样,毫不犹豫地爬起来冲向男人。 男人站起来面对着疯狗般的骆凭,歪着头似乎像是表达出一种挑衅。骆凭如旋风一般逼近,冲拳随后而至。 意灵·淆乱因果。 连续的凹陷出现在骆凭的胸口和腹部,伴着骨骼裂开的声响。他自己的冲拳带着惊人的力道,全部被自己承受下来。但是他微曲着腿,居然硬撑着没有倒下,而这种冲拳的力量,理论上以他的身体素质是根本无法抵挡的。 蠢货!许无扔下刀,一步一跌地走向骆凭。骆凭已经失去了神智,现在他的力量越大,反而受到的伤害越多,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停止攻击。 意灵·淆乱因果。 许无的脸色变了,男人的意灵作用在了他身上。就像控制不了自己的直升机和跑车一样,现在他无论向哪个方向迈步,都是在后退。迈步的“因”已经无法导致它应有的“果”,因果被扰乱,结局被锁定。用不了多久,骆凭就会被自己殴打致死。 他终于发掘出了隐藏的力量,却被迫把自己当成第一个对手。 许无站在原地,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样无奈和痛苦。他不惧怕战斗到死,但他现在连战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十几米外眼看着自己的学生奔向死亡。 骆凭仍在疯狂地攻击,他的躯体早应该被打得粉碎,但是似乎有一种力量在帮助他迅速愈合身上的伤口,血液凝结,骨骼复位,挫伤的组织恢复正常。 许无惊叹于骆凭不可思议的顽强,但是他不知道这种顽强能坚持多久。 骆凭也不知道。 他的五感早已钝化,视觉听觉嗅觉甚至触觉都模糊了,像台机械一样单调地运动着。他的思维低级得如同兽类,现在这头发狂的野兽只想着撕裂对面这个令他不知道为什么而无比仇恨的男人,或者撕裂他自己。 左拳冲出,他的右肋应声而裂。 右拳冲出,他的左肩锁骨断成两截。 左拳冲出,他的腹部深深地凹陷下去,喷出一口浓稠的血。 右拳冲出,男人被打得后退了半步。 “什么?”许无大吃一惊。 骆凭嘴角露出一丝狰狞的微笑,耀眼的紫色在瞳孔中流转,隐约有蛇形的纹路在游走。 领域轰然张开,它似乎不再是无形的,当领域的边缘扫过许无,居然让他产生了一种被冲击到的错觉。 “意灵?”许无一步步后退,他的移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男人的领域已经悄然解除。骆凭的领域里,遍地的金属碎片悬浮起来,以他为中心缓缓地旋转着向他靠近。许无小心翼翼地绕开碎片的轨道,他的刀从身边飘过,许无伸手握住,横刀慢慢退出了骆凭的领域。 路中间的残骸也高高地浮起来,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男人忽然转身,以近乎漂浮的姿态和不可思议的速度向远处逃离。跑车和直升机的残骸在空中拉出一道残影,凶狠地砸向了他。男人回身格挡,就在他身影迟滞的一瞬间,残骸在他身后轰然落地,像一座小山一样挡住了男人的退路。 转眼间金属碎片如暴雨般倾盆而至,一块半米长的尖细钢板贯穿了男人的胸口,将他钉死在这堆残骸上。其他碎片锋利如刀,切碎了男人的**,暴露出他体内暗金色的机械。 这是无比奇异的机械,它的上半身如同人类,下半身却空空如也,腰部以下只是一个圆盘。被金属碎片几乎打成筛子的机器人居然还有行动能力,它拔出了胸口的铁片,不依靠如何外力就悬浮在半空中。 许无挥刀隔空竖斩,汹涌澎湃的领域如山洪骤至,浩浩荡荡地奔向半空中的金属人形。 意灵·抹杀·龙奔流! l 西瓦利城,马维里克中心。 “洛克尔报告,西瓦利城南部未发现目标。” “碧薇儿报告,西瓦利城东部未发现目标。” “西瓦利城办事处报告,西瓦利城西部未发现目标。” “维尔克斯报告,西瓦利城北部未发现目标。” “德尔塔一队向你通报,西瓦利城外围封控组未发现目标。” “德尔塔二队与西瓦利城警.察局向你通报,西瓦利城搜索组未发现目标,各监控点无异常。” …… 郊狼耸耸肩,无可奈何地看一眼身边站着的傀儡师:“你的情报恐怕有误,西瓦利城的每个角落都被死死地盯着,仍然没有徐子尧的踪影。” 他面前是一座庞大的控制台,组成一整块大屏幕的几十块小屏幕闪烁着不同的画面,整个小城都在这个房间的监控之下。 ... 第四幕 危机四伏6 杀机四伏6 “我失算了。傀儡师平淡地承认,“还有一个坏消息,许无逃脱了。” “难以置信,在我看来你的朋友抵得上美军一个装甲师,”郊狼挑起眉毛,“难道你的朋友居然挡不住精疲力尽的许无?是我低估他了啊。” “不是许无。”傀儡师说,“你现在还能开玩笑,是因为你不知道对手是谁。” “是……那个人么?”郊狼想起了什么,“他到底是谁?” “暗影……”傀儡师说。 “什么?”郊狼一愣。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阳光从门外透进来。 暗金色的人形静静地悬浮着,金属的躯体上诡异地满是淋漓的血渍和斑驳的伤痕,光从斜后方来,衬得它的身影恐怖狰狞。 郊狼的右手从腰际掠过,瞬间枪声轰响,三条弹道呈品字向着暗影扑面而来。 意灵·淆乱因果。 郊狼的身体猛地一颤,因为三颗子弹尖啸着在他耳边擦过,轰击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是你……”郊狼喃喃说,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右胸,那里不久前曾经被他自己发射的子弹莫名其妙地洞穿。 “拜你愚蠢的改造所赐,我没能杀死他们。”暗影无视了郊狼,对傀儡师伸出蘸血的手,“骆凭的血统被激活了,这是他的血液,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希望你能竭尽所能做到你许诺的事情。” “我会很快开始。”傀儡师用微型试管采集了暗影手上的血,“那么,现在我们有了两个致命的敌人,在主人苏醒之前要一切都要靠你应付。徐子尧仍然在西瓦利城,你去把他找出来。” “杀死么?” “如果你能的话。” “那就别在我身上装那么多碍事的有机物。”暗影转身离开。 “这家伙是谁?”郊狼问。 “我的朋友。”傀儡师把试管捏碎,扔在地上。 “刚才是……意灵么?”郊狼难以置信地摇头,“机器也能拥有意灵?” “如果我的脾气再暴躁一点,你会为你不经大脑的冒犯措辞付出代价,”傀儡师回到屏幕前,“机器不可能有意灵……但是机械生命可以。” l 骆凭醒来的时候,不知道是已经是什么时辰。他的身上密不透风地裹着厚重的羊绒毯,现在热得汗流浃背,几乎想要炸开。 四周乌漆墨黑……寂静如死。 他费力地挣开毯子,滚到冰凉光滑的地板上。 “哎呦我擦……我怎么在这里……”骆凭浑身酸痛,像只大蛆一样蠕动着坐起。凉意从四面八方来,透进他单薄的衬衫,渗入他的皮肤,让他混沌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他回忆起了不少东西,但是记忆中断在一片狼藉的公路边上。一个人扯着他的领口,把惊慌失措的他提了起来。 然后是一片黑色的沉寂。 骆凭一边猜想是不是自己被坏人关进了地牢,一边在地上爬行着摸索。手掌所及之处是粗糙如磨刀石的地面,还有纵横的线条……这是地砖么?他试着朝着一个方向爬,想摸到墙壁,刚爬出去一米,他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骆凭仔细地摸起面前那个东西……貌似是个圆柱……布料……包着什么东西…… 他摸到了一只脚。 “我靠!”骆凭惨叫一声,往后跌坐下来。 “我不喜欢开灯。”一个熟悉的声音。 头顶浮出一丝亮光,一盏爬满铜锈的枝型吊灯上烛光跳动闪烁,微微映亮了整个房间。 偌大的房间里四壁徒然,只有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圆形石台,环绕石台阴刻着简朴却玄奥的纹路,像群蛇乱舞,又像是藤蔓缠绕着古树,石台上四通八达地刻着组成蛛网一般的凹槽,蛛网的中心是一个浅坑……椭圆形的好似埃及法老棺材的形状,似乎刚好能躺进一个人。头顶烛光微弱,映得房间灰暗森严宛如牢狱。 那个和骆凭相貌惊人相似得像他的孪生兄弟的青年就坐在石台边缘,漆黑的瞳孔直视着骆凭。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告诉你。现在你闭上嘴巴听我说,”他说,“这是所谓‘圣徒会’的祭坛,这个组织的创立者假托******先知布道,它的成员都信仰‘人能成神’,认为上帝一开始也不过是**凡胎,直到他领悟了升华的秘术……在他们眼中,亚当血裔就是最接近神的凡人。” 房间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四个裹着黑色宽大斗篷的人簇拥着一个男人进来。男人赤身**却神色庄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穿黑斗篷的人,手中攥着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拴着一个老人,老人头发花白,呆滞的瞳孔中看不见灵魂。 骆凭吃惊地看着群人极其缓慢地走向祭坛,却把自己和坐在祭坛边缘的那个人当做看不见的空气。 五个黑斗篷围着祭坛单膝下跪,将手里的东西捧过头顶,不着一丝的男人爬上祭坛,仰面躺进中央的浅坑。他左右两边的黑斗篷弓着腰,骆凭看清了他们手里捏着的柳叶一般的小刀。他们按住男人的手腕,把刀在他手腕上轻轻地划过。小刀割得很浅,只切断了小的静脉,男人抽搐了一下,血从两只手腕缓慢地流出来。 另外两个黑斗篷分别把一块湿润的厚布压在流血的手腕上,血顺着布被吸出,流进凹槽里。 “布上蘸了抗凝血的药物,防止伤口愈合,”青年就坐在痛苦的男人身边,淡漠地看着他,“这个过程会持续几个小时,他的血液会流失四分之一以后会失血性休克。他将会产生强烈的濒死体验,比如产生宗教意味很强的幻觉。等他从幻梦中重新醒来,他的信仰将极度狂热而又坚不可摧。” 青年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参与这个仪式的人们对此无动于衷。 “他不会死么?”骆凭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会。”,他站起来:“走吧。” 骆凭目瞪口呆地跟着他从地上爬起来,走出房间的时候,骆凭回头看了一眼,黑斗篷们跪在地上,老人低垂着头,男人微微扭动着,面色苍白,极力克制住流血的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