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间人》 第一章 女生宿舍 有谁知道死过人的房间该怎么清理? 最近有一则很热的新闻,一个学生杀了同宿舍的同学,据说把人家脑袋都砍下来了,那个杀过人的房间学校肯定还会用,这就需要清理,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地方都是谁来做清理呢? 中国那么大,学校那么多,你知道你住的宿舍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几年前,我曾经清理过一间学校宿舍! 那是一个七月下旬,在一所大学,名字我就不说了,我接到了一个熟人电话,说那所大学宿舍里死了个人,请人去清理,那所大学就在我住的城市,所以我就去了。 我是一个人去的,一个姓陈的副校长接见了我,陈校长一脸的憔悴,唉声叹气的,他跟我见了一面,客气了两句就把我交给了一个叫满伯的宿管,满伯就带着我去了死了人的宿舍。 那是一栋老楼,高四层,是女生宿舍楼,死人的房间在四楼最左边一间,楼周围搭着脚手架,满伯告诉我旧楼趁着暑假正在翻新。 路上满伯就跟我说了,宿舍前阵子死了个女生,他杀,凶手已经抓到了,死者大二,因为暑假要做家教,所以就没回家。 满伯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不好,我也没多问。满伯把我带到那间宿舍门口,宿舍门口的地上还扔着一截警戒线,满伯弯腰捡了起来,跟我说打扫的干净点,说完满伯就走了。 等满伯走了,我就打开了宿舍的门,一股血腥味,宿舍里有四张上下铺的床,靠着窗子的一张下铺床上满是血迹,很多血都流到了地板上,血已经干锢,颜色发黑,因为天气热的原因,腥臭味很是难闻。 宿舍里东西都还在,有两张上铺堆着东西,门口的晾衣架上夹着几件女式衣物,门一开,走廊有风吹进房间,晾衣架旋转起来,一条女式粉色内裤上的维尼熊也跟着跳跃起来…… 我站在门外打量了几眼,然后就换上了工作服和胶鞋,我走进屋把门窗敞开,这么做的目的不光是散味,也是为了驱赶苍蝇,相信大部分人都没见过污血里的苍蝇,那种绿头苍蝇,非常恶心! 宿舍的污血非常多,干锢的血液里很多苍蝇都被粘死了,我掏出杀虫剂四处的喷,嗡嗡响声中,苍蝇从门窗纷纷逃了出去。 我要干的活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清理血迹,床上的,地板上的,还有喷溅到墙上的,这个是最麻烦的,一般我们做这种活至少是两个人,但那次我就是一个人。 清理的过程我就不啰嗦了,很累人,染了血的床铺直接扔,床,地板要擦洗,墙面要刮,整套流程下来,天就擦黑了,我累的狗一样。 我坐在另外一张干净床上点了一根烟,我得喘口气,凶杀案的现场警方是要保留一段时间的,又是放暑假,我估计整个宿舍楼里也就我一个人。 我正抽烟,忽然就就听见“笃笃笃”一阵高跟鞋脚步声往这边走过来,我刚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女生出现在了门口,这女生扎着条马尾辫,圆脸,穿着一条白色的百褶裙,背上还背着一个包。 “你是谁?坐在我床上干嘛!”女生看了我一眼,问。 我愣住了! 我的烟还没抽完,袅袅的青烟飘起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从床上慢慢站了起来。 女生慢慢的坐在了床上,一脸茫然的感觉! 女生抬头往四处看,似乎在回忆什么,她皱着眉,嘴巴嘟起,屋里的晾衣架又开始慢慢的旋转! 我没有说话,慢慢的挪到了墙边位置,我把背靠着墙站着不动。 女生根本就无视我,她坐在床上思考着什么,天色越来越暗,女生忽然站起来,她走到一个简易衣柜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条红色的睡裙,女生当着我的面脱掉衣服,然后换上了红色睡裙。 换了衣服,她就朝洗手间走,她进了洗手间,我听见了水声,过了一会,女生又走出来,她一直没有开灯,我也没有。 她又坐下来发呆,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传来蛐蛐的叫声,月亮升起来了,月光照进屋里,惨白! 女生沉思着,我没有惊动她,过了一会,女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走到桌边坐下来,她开始写东西,一直写,窗外的蛐蛐一直的叫,屋里变得很闷热,我身上衣服被汗水浸透了。 从窗子能看见脚手架,脚手架离窗台的并不远。 女生一直在写东西,这时候我忽然听见有声音从脚手架传来。很快,一个男人的脑袋从窗口探了进来。 是一个男人,四十多岁,皮肤粗糙,带着一顶黄色的安全帽。 女生扭头往窗户看去,跟着她站了起来。 “你干嘛!”女生喝道。 “妮子,就你一个人啊?”男人笑起来,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板牙。 男人说着顺着脚手架跳进了屋里,随着男人进来,屋子里散发出一股很重的酒气。 “你不要进来,我喊人了!”女生有点着急。 “喊人干嘛,俺丢了一把扳手,来找找。”男人朝女生上下打量着。 “我屋里没扳手,你赶紧出去。”女生脚步往后退,她想逃走。 男人朝着女生走,猛地冲了两步,女生尖叫着往门外跑,但来不及,男人一把抓住了女生的胳膊。 “你干嘛!来人啊!”女生尖叫起来。 男人捂住女生的嘴:“别喊,外面没人,整栋楼就你一个人,俺观察你好几天了。” 男人的手里握着一把起子,起子顶在女生的脖子上。“还敢不敢喊!”男人厉声道。 女生哭着摇头。 男人松开了手:“妮子,陪叔说会话,叔不害你。” 男人拉着女生坐在了床上。 “多大了?”男人问。 “20。”女生回答。 “跟俺闺女一般大,俺闺女也是大学生,你别怕。”男人语气变得温和。 “大叔,你到底要干嘛呀。”或许听到男人说起闺女,女生的声音没那么抖了。 “不干嘛,心里闷,就想找人说说话。”男人点了一根烟。 “大叔,有话咱们明天再说好不好。”女生说道。 “不好,俺现在就想说,俺问你,放暑假为啥不回家?”男人问。 “我要挣钱,下个学期的学费。”女生回答。 “挺孝顺的妮子,俺闺女就不学好,成天就知道谈恋爱。”男人吐了口唾沫。 “你说上大学多贵啊,供一个大学生老费钱了,俺闺女不学好,俺一点法子都没有。”男人皱着眉。 “大叔,大学谈恋爱其实挺正常的,您想多了。”女生劝道。 “正常个屁,你们学校就有好多女生跟外面男人瞎混,我都知道,那些女娃子跟小姐差不离。”男人怒道。 “也不都是这样。”女生辩解道。 “你是不是这样的!”男人哼道。 “我当然不是。”女生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那你谈朋友没有?”男人问。 女生的脸红了,摇了摇头:“还没有。” “我不信,你大几了?”男人问。 “大二。”女生回道。 男人忽然盯着女生上下看起来,女生用手扯着裙子,她的裙子有点短,遮不住大腿,洁白纤细的大腿露在外面,惹得男人吞了口吐沫。 “大叔,太晚了,明天我还要早起,要不您走吧,明天白天我再陪您聊。”女生往一边躲了躲。 “躲啥,俺还能吃了你!”男人伸手去拉女生。 女生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男人的手勾住了女生裙子“撕拉!”一声,女生的裙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文胸。 第二章 我的第一次 “你干嘛呀!”女生抱着胳膊,往后躲。 男人追了上来,他把女生推到了床上,男人的眼珠子红了! “大叔,不要这样,求你了。”女生哀求道。 “不要哪样,俺一看你就知道跟外面那些卖的没啥两样,说吧,多少钱一次,叔有钱。”男人喘着粗气说道。 “不要,不要!我要喊人了----救命啊!”女生尖叫起来。 男人死死捂住女生的嘴! “俺的小亲亲,叔疼你,别动!”男人的喘息越来越急,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呜呜!”女生的嘴被男人的嘴堵上了。 “啊!”男人猛地叫了一声,他的嘴唇上有血,被女生咬的。 “啪!”男人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信不信俺弄死你!”男人抓起起子顶在女生的太阳穴上。 女生不敢反抗了,浑身瑟瑟发抖。 “别装了!你们学校多少女娃子都干这个,你是嫌弃俺吧,俺给钱!”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钱摔在了女生脸上。 “我不……”女生泪流满面。 “你让俺爽一回,俺就不害你,惹毛了俺弄死你。”男人厉声道,他的手掐住女生的脖子,女生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男人的手扯住女生的裙子,女生死死压住男人手:“叔,你放了我吧,求你了,我跟你女儿一样大啊!” “别跟俺提她!”男人不耐烦的手猛地抽回来,“嘶!”的一声,彻底扯开了女生本就破烂的裙子。女生抱起胳膊,男人开始了攻击,女生左躲右闪,男人一时不能得逞! “救命啊!”女生再次大起胆子尖叫起来。 女生的尖叫声突的戛然而止! 女生用手捂住了肚子,一把起子插在了女生的肚子上! “叔……你!”女生慢慢的软在了床上。 “跟你说了不要喊,非要叫!”男人骂了句,随手拔掉起子。 血飙了出来! 鲜红的血染红了女生的大腿。 女生的眼神暗了下去,她无力的倒在床上,她的眼神四处寻找,一只胳膊伸起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我的拳头紧紧握住,浑身颤抖,女生的眼睛看向了我,我的眼泪流了下来! 男人完全不为所动,继续剥光了女生的女服,趴在了她身上,沉重的喘气声响起,血顺着女生的肚子流到了床上…… 我猛地冲了过去,我举起拳头狠狠的朝男人砸过去! “呯!”我的拳头落在了床板上,发出巨响。 “小伙子,活干完了吗?”门外传来满伯的声音。 屋里的灯一下子亮了。 “怎么也不开灯……你在干嘛?”满伯站在门外不敢进来。“屋里都收拾完了?等你半天都不下来,搞什么呢!”满伯有点不满的说道。 我慢慢收回拳头。 是的,刚才那一切只不过是幻像,我不过是目睹了女孩死前的那一幕。 七日回魂!民间一直有回魂夜的说法,人死七日内,阴魂不散,肉体虽然死亡,但魂魄却没有意识到,它会一直在死亡之地飘荡,重复做着死前的事,一般七天后,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魂魄也才会离开。 “满伯,那个女孩死了七天,对吗?”我问。 “是啊,算下来刚好七天,学校催得紧,这事得尽快处理,不然开学了就麻烦。”满伯说道。 “满伯,我想多留一会,仔细收拾收拾,完事了我自己走,你有事忙你的去吧。”我说了句。 “也好,那你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满伯转身就走了,没人愿意在凶房多呆的。 我默默坐了下来,刚才的一幕让我心里堵得慌,虽然经历过很多事了,但我还是受不了,师傅总是说我悟不透,他说人生来就是受苦的,人有百种,苦有万般! 我要求留下来其实是为了超度一下女生的亡魂,那个女生死了,她的魂魄就要走了,她死的很冤枉,但也没办法,死就是死,我能做的只是送她一程,让她走的安心。 我叫马铁,我干的就是死人房清洁,不光打扫房间,还打扫灵魂…… 关于我的工作,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我师傅姓高,叫高德祥,我跟他那会他四十多岁,我师傅跟我家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我叫他高叔。 我还记得第一次出现场,那天高叔领着我去的,我们两个都套了一件蓝色大褂,褂子上还有“大桥鸡精”四个字,我们背着工具袋,从我们的造型上,你绝对猜不出我们是做什么的,其实很多客户都希望我们低调。 为什么? 因为死过人的房子,如果不是亲人,大多数人的处理办法就是卖掉,如果是凶宅,很难卖的掉,就算是正常死亡,你想让别人接手,也是很难的,所以一般客户都选择低调。在这里提醒大家一句,如果你要买二手房,又比较忌讳这些,那就要留意了。 我们去的地方是一个老社区,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这个时间也是客户要求的,在楼下我们跟客户见了面,然后客户领着我们上楼,是个三楼,房子很老,是个小两室的格局,进门后,客户指了指一间关着门的卧室,然后就走了。 屋子里有一股怪味,具体也说不上来是啥味,有点霉,还有股类似馊泔水的味道,那时候是初夏时节,屋子里门窗紧闭,还拉着窗帘。 我捂着鼻子东张西望,那时候我还不紧张,因为没啥可紧张的,屋子里一没血,二没尸体,又是大白天的。 客户走后,师傅就推开了卧室的门,卧室散出的怪味就更重了。 卧室里摆着一张床,床上被褥啥的都还在,也没叠,窗边有一张红色木桌,桌子上还摊着一本书,乍一看根本不像死过人的房间,就像主人随时会回来一样。 因为是第一次,我啥都不懂,就很老实的跟在高叔身后,听他安排。 高叔先从包里掏出一只碗搁在卧室门边的角落里,然后又从包里拎出小半袋子糯米,高叔把糯米倒进碗里,然后点了三根香插进了糯米里。 “小马,记着,以后你出活,也要这么做,一定不能忘,这是规矩。”高叔双手合十,领着我对着香烛拜了几拜。 插香烛是高叔的规矩,三根香也是有讲究的,首先是对死者的尊敬,有祭拜的意思,其次就是询问,我们毕竟是陌生人,要清理死者的房间需要知会一声,这并不是迷信,是规矩,高叔告诉我三根香如果灭掉,那生意就必须放弃。 我师傅属于传统那一类的,他一直坚持这么做,最开始我也是这么做的,但后来我放弃了。 拜过之后,我们就进了卧室。 卧室不大,也就七八平米,床摆在正中间,桌子挨着窗户,靠门的墙打了一面到顶的柜子,柜子顶部一扇柜门半开着,我在观察的时候,高叔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然后把窗户推开了。 房间里一下明亮起来,跟着嗡嗡嗡的,几只没头苍蝇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在我眼前乱飞。 高叔掏出一瓶杀虫剂,直接就朝苍蝇喷,苍蝇被喷下来几只,剩下的从窗子逃了出去。 我这时候就看见立柜跟床之间的地板上有一大片污渍,这家的地板是水泥的,那污渍看起来像油滴在了地上,形状也有些奇怪,污渍上还趴着几只苍蝇,似乎被黏住了。 我正在观察,高叔就幽幽说了句:“那是尸水,死人躺地上久了就这样。” 我吓了一跳,赶紧往回缩脚,怪不得我脚底有点黏黏的。 “还好没死床上。”高叔朝我丢过来一瓶清洁剂,然后又塞给我一把钢刷。 “干活吧。”高叔很自然的说了句。 第三章 血新娘 干活之前,我们换上了胶鞋带上了口罩,那是我第一次刷洗死过人的地板,过程我不想赘述,总之我吐了两次,其实干我们这一行,跟做保洁也差不多,都是清洁,只不过我们要清理的东西特殊一些罢了。 我负责刷地板,高叔清扫房间,那一次的客户并没有太多的要求,所以我们要干的活并不多,收拾完房间我们就开始给整间房消毒,消完毒我们就离开了。 那天晚饭,高叔跟我说了一些那家的情况,他是一边喝着酒一边跟我唠的,高叔很好酒,我在干这份工之前,滴酒不沾,做了这行之后,我也练出了酒量,几乎每次做完活,都会喝两杯。 高叔告诉我,那家死的是个老头,七十多岁,一个人住,死因很简单,老头搭凳子取立柜的书,不小心摔下来了,就这么躺在地上死了,至于是当时就摔死了还是后来死的,就不知道了,总之被人发现的时候,老头死了很久了。 发现老头尸体的是楼下的邻居,邻居的卧室跟老头对着的,邻居躺在床上,看见了自家的天花板缝隙里渗下来的尸水印,以为楼上漏水,所以上楼去敲门,却怎么也敲不开,邻居就找了居委会,居委会也敲不开,打老头电话又不通,只好撬门,这才发现了老头的尸体。 最可气的是,事后居委会联系到了老头在外地的女儿,那个女人居然说太忙了,赶不回来,拜托居委会帮着处理一下,我们之前见到的客户,也并不是事主,就是居委会的,听完高叔说的,我简直无语了!天下居然还有这样的子女! 我还记得我愤愤不平的时候,高叔拍着我的肩膀说了句:“所以啊,我们也算是积德做善事,没什么好怕的。” 这其实是高叔变相的在安慰我,虽然那次我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高叔肯定看出来我心里的忐忑不安,他这个说辞在以后很长时间里,都是我自我安慰时候对自己说的。 做这行久了,我的心早就没有当初那么柔软,类似老头女儿那样的人,我见的太多了,有时候人比畜生真的也强不到哪里去! 回到之前学校的案子,我后来上网也搜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生死见的多了,心变硬了,生不出那么多情绪了,我只是觉得近些年社会上的戾气越来越多,其实人心本善,有些大错的酿成其实就是因为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比如我曾接过的一个活,在一家茶馆,几个老人打麻将,因为十块钱算不清楚,有两个老头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其中一个老头忽然抡起凳子就砸,结果把对方一下砸死了! 杀人的老头快七十了,被他杀的老头比他还大,据说两个人平时关系还比较要好,你说这叫什么事!所以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是真的,你争来争去,很多事事后连你自己都忘记是为了什么…… 我猜大家肯定会问,你做了那么久,第一次见到所谓的脏东西是什么时候呢? 那是在我跟着高叔做了三个月之后,那次的事主给我们提了一个要求,让我们必须晚上十点之后再去干活,也就是在那次,我第一次遇到了所谓的脏东西…… 做我们这一行的,见了太多人世间丑恶的一面,一般找我们做事的事主,我们都要询问一下,尽可能弄清楚死因,但有很多事主出于种种原因刻意对我们隐瞒,这世上的事善恶终有报,有因才有果,其实老天自有公道,你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住一世,人最怕面对的其实是自己的心! 那次我们去的是一个正在售卖的新小区,事主的家在小区其中一栋大楼的十三层,事主直接给了我们房门钥匙,我心里清楚事主这是打算卖房了。 因为是新小区,入住率并不高,我和高叔去的时候,小区里大部分大楼都是黑着的,门岗倒是有门卫,那门卫看了我们一眼,问也没问就让我们进入了小区。 我们一路寻找事主家的楼,沿途基本没遇到啥人,整个小区给人的感觉很冷清,我们找到事主家的楼。这栋楼倒是零零散散的有几户亮着灯,我们用钥匙打开了门厅的门,进入门厅,迎面就是电梯,我们高叔就站在电梯前等。电梯数字显示正在往下,过了一会,电梯门开了,里面一个女人低头拿着手机,她猛地一抬头看见我们。 “啊!”她吓了一跳,手机差点吓掉了。 我朝她咧了咧嘴,和高叔走进了电梯,那女人在电梯外还回头瞅了我们几眼。 电梯三面墙都还贴着薄木板,并没有拆,只有电梯门那一面是光亮的,我按下了十三的楼层键,然后电梯就往上升起。很快我们就到了,出了电梯,我看了一眼,这里是一梯三户,事主家在最左边一间----1311。 另外两家都关着门,看起来应该是还没住人,门前空地还堆放着一些建材碎料,高叔掏钥匙去开门,这时候头顶感应灯忽然灭了,我赶紧拍了下巴掌。 高叔抬头看了一眼,我们头顶有一盏感应灯,灯有个罩子,那罩子上趴着一只很大的灰色蛾子,蛾子翅膀微微颤动着。 高叔打开了门,我鼻子吸了一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我对这种味道已经很敏感了,凭气味就知道屋里死人不超过一周。 事主家刚装修完,家里除了电器,家具都弄好了,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结婚照,照片里新娘子穿着白色婚纱很甜蜜的看着她的老公,而他老公正是事主。 我们推开了卧室的门,卧室里有一张欧式的大床,床上铺着大红色的床单,没有被褥,床单上是一大片血迹,床下的地板上也有。 我皱了皱眉,人是死在床上的,血顺着床流到了地板,这样的现场是我们不太愿意清理的,因为浸了血的床垫要搬走,很重。 我们不知道死因,只知道事主的老婆死在了这张床上,事主要求我们清理干净整间卧室,让人看不出来就行。 师傅按着规矩点了三炷香,我们拜祭过死者,然后就准备开工,床上的血迹也不用清理,只要卷起床单,搬走床垫就行,地板的血迹需要用棉布擦洗,至于缝隙里,事主没有要求,不然我们会把地板也撬走的。 床垫很重,我和高叔很费劲的搬起床垫,还不能直接搬走,床垫上都是血,让别人看见了麻烦,所以我们得用布蒙住床垫,床垫搬开,床架子也需要擦洗,这些都是细活,一点不能马虎,好在死者的血是流出来的,没有喷溅的痕迹,不用清理墙面。 我端着盆子去打水,当然是直接用事主家的洗手池,清洗过后的血水也是直接倒进下水道的,这里我多一句嘴,其实最脏的东西就是下水道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里面流过些什么玩意! 我擦洗床架的时候,高叔去了阳台抽烟,我年轻肯定要多干一些,再说高叔又是我师傅,一般我能自己做的都不叫他。 我那时候跟着高叔好几个月了,出过很多次活,心里早就不怕了,其实你不多想,把那些当做普通的污渍,红色的颜料就行了。我一边哼着歌一边干活,不是我不尊重死者,这也是高叔教我的,哼歌可以分散注意力,让我脑子不会瞎想。 我正哼着歌,忽然就感觉后脖颈上忽然凉了一下!怎么形容呢,就是大夏天,有人拿冰棍在你后脖子上蹭一下那种感觉,非常真实! 我一下子就闭了嘴! 我停住了手没敢再动,跟着又是一下!我后脖颈再次凉了一下。 我站起来就想叫高叔,头一抬,高叔就站在卧室门口。 “香灭了!”高叔就说了一句。 我猛地往门边的糯米碗看去,碗里插着的香只烧了一半,果然已经灭掉了! 我一下慌了,就问高叔怎么办?说实话,我以前是没见过鬼的,也不太信,但干了这行,再加上高叔潜移默化的影响,就有那么一点动摇。 “这活不能做了,我们走!”高叔很果断。 我们收拾了一下,然后就真的走了,走的时候,我们坐电梯下去,我就听见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其实我啥都没看见,也不知道在害怕啥,反正就是挺紧张的。 出了大楼,我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了句高叔,那房里有啥? 你说呢?高叔冲我嘿嘿笑了一下。 我打了个尿颤,不敢再问。 第四章 悲喜人生 那次的活黄了,高叔把钥匙还给了事主,当然钱也收不到了,我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没想到过了半个月,那个事主又找上门来了。 看见他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我上次见过他的,半个月没见,原本挺精神的一个人,整个萎靡了,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眼圈乌黑,脸颊都瘦脱了形,头发乱糟糟,嘴唇发白,看起来就是得了大病的样子。 “高师傅,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吧。”陪着他来的是一个漂亮女人,见面就朝高叔哀求。 高叔抽着烟只是不理,那两口子一个劲的哀求,我很奇怪的问了句:“死的那个不是你老婆吗?” 其实我是故意的,我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个女人肯定是后继者,让我生气的是,他老婆这才去世几天啊,后继者都找好了。 两口子明显尴尬了一下,也没敢生气,事主叹了口气,朝我师傅直接跪了下来:“高师傅,求你救命啊,我问过人家了,都说只有你才能救我,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高叔咳嗽了一声,就说了一句:“到底咋回事,自己说说吧。” 事主也不再隐瞒了,就说了,原来死的那个是事主的老婆,他们已经领证,就差办事了,就在装修新房期间,事主外遇了,外遇对象就是跟他一起来的这个女的,小三是事主大学的初恋,当初他们感情很好,却由于种种原因毕业后没能在一起,各自分开打拼这么多年,好容易有能力了,机缘巧合又碰上了。 干柴遇烈火!本来两个人心里就都没忘,事主于是决定离婚,一摊牌,事主的老婆想不通,就自杀了! 事情其实挺狗血的,就是一个劣质情感剧的桥段,但死了人,就不那么煽情了。 至于事主,据他说,那天我们回绝了他,他又找了别人去做清洁,但都没做成,有人告诉他那房子里闹鬼,事主本来就心虚,这一下就更完了,紧接着事主开始做噩梦!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生熬了半个月,事主去过医院找过人,都没办法,打听来打听去,这才找到我师傅这来了。 “是我对不起她,她来找我报复了……”事主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事主说他死去的老婆每天晚上都来找他,说要他下去陪他。 小三也跪下来恳求,说他们怎么怎么委屈,怎么怎么也不想的,总之就是各种求,高叔一直没做声,我看着高叔,心里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我跟着高叔做这一行,听到过一些传言,说高叔跟其他人不一样,很有本事,据说懂道术。 我也不知道传言是不是真的,之前高叔从没在我面前露过手。事主两口子求了好半天,最后高叔说了一句,“你老婆肯不肯放过你,我说了不算。” 高叔跟事主说他可以出手,但这事需要事主亲自去新房才行。 事主当时非常犹豫,我知道他是害怕,可能出事以后他就再没去过新房了,但高叔坚持,事主没办法最后还是答应了。 高叔把时间定在三天后,我还记得当时的心情,很兴奋!高叔果然跟传言说的一样会道术,我以为我能看见一场抓鬼好戏,却没想到会是那样的过程…… 三天后,我们跟事主碰了面,就在事主家小区的大门,我们见面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事主当时裹着一件很厚的外套,头上还带着毛线帽子,要知道我当时就穿着一件长袖t,可见事主身体差到什么程度,那个小三也陪着事主一起,高叔当时就发了火,我记得那天高叔嘱咐过不让小三一起来的。 小三唯唯诺诺的说她不进小区,就在外面等着,高叔丢了一句话,“如果想让他死,你就跟进来!”高叔说的他自然就是事主。 我扶着事主进了小区,那小三站在大门外一直抹眼泪,我看的出来她和事主的感情真的挺深,不想他出事,我一直对她冷嘲热讽她也默默的受了。那时候我年轻对感情的事也不懂,只单纯的觉得小三害死人,后来等我自己经历过一些事,受过感情的伤才慢慢理解了小三当时的心态。其实感情的事最复杂,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问题,我不是在替小三辩护,她肯定是不对,但责任都是她一个人的吗,肯定也不是。 我扶着事主才知道他身体差到什么程度,如果不是我扶着,他肯定就摔了,我们往新房走,事主身体一直发抖,我有点不忍,安慰了他一句:“没事的。” 进了楼我们就等电梯,事主一直咬着牙,看得出他非常紧张,但却忍住一个字都不说。 电梯门开了,我们走了进去,我扶着事主面对电梯门站着,电梯门反映出我们的样子,很模糊,就好像电梯门上蒙了一层雾水,我伸手抹了一下,又没有,上次来我也是这么站着,我看自己明明就很清晰。 走出电梯,我喊亮了感应灯,灯光也是昏暗的很,黄橙橙的,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事主的呼吸急促起来,抓住我胳膊的手非常用力,我无奈的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高叔打开了房门,我就感觉门里一股冷气涌出来,跟空调那种冷气还不一样,这冷气是从脚底泛起来的,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事主的身子反倒发起烫来,我看他的脸都红了。 进门前,高叔往我手腕上套了一串木头手串,我忽然就感觉冷气消散,体温又变得正常了,我心里知道有古怪,但我没问,那会我心里也开始紧张了,口舌发干,总是想吞唾沫。 进了门,我们打开灯,事主终于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跟着他就开始抹眼泪,真的,我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大男人哭的像个女人,他也不哭出声,就是不停的用手抹眼泪。 “不管他。”高叔用手指着卧室:“我们把东西都归回原位。” 卧室里跟我们上次走的时候不太一样,事主说过他找别人来清理过,屋里地板的血迹我们上次都清理的差不多了,也就是床垫了,我和高叔把床垫又搬回去,然后把带血的床单铺好,高叔又让我搬来一面穿衣镜,镜面对着床摆好,然后高叔让我把事主扶进卧室。 事主的腿都软了,我基本就是把他拖进卧室的。 高叔让事主面对着镜子在地上坐好,然后高叔点起了三炷香,这一次的香碗就摆在事主和镜子中间。 “你老婆是因你而死的,这是你的因果,要想解只能靠你自己……”高叔叹了口气:“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你有什么话就对你老婆说,她能听见。”高叔说完拉着我退到了一边。 事主有点崩溃了,身子一直抖个不停,他根本不敢回头,但镜子对着他,他只要睁眼就能看见那带血的婚床。我和高叔就在他侧后方,我看见事主始终紧紧闭着眼睛。 “你准备好了没有,如果你怕,那我们现在就回去。”高叔说道。 “不……不回去。”事主双手紧握,颤巍巍的说了句。 “那我们就开始了?”高叔问了句,事主点了点头。 高叔让我盘腿坐下来,然后高叔就把灯给灭了,屋里一下子就黑了,只剩下三点微微的香烛火头。 我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我也紧张,高叔默默的坐在了我边上。 屋里暂时陷入了安静,过了一会,我就听见了抽泣声,是事主,他哭了…… 我慢慢调整着呼吸,有高叔在,我告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事主抽泣了一会,开口说起了话。 “玲子,是我对不起你……我混蛋,我该死……我不是人……”“啪啪”两声,事主抽了自己两耳光。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似乎能感觉到他现在的样子,事主身前的三点香烛默默的燃烧着…… “玲子,还记得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吗,那时候真苦啊,住地下室,啃干馒头,我都快坚持不下去了,是你鼓励我,说我肯定能行,你找你爸拿钱给我,支持我创业……” 事主唠唠叨叨的说着他和他老婆相识相恋的经过,我默默的听,他们的经历在我耳中很普通,并没有太多的感触,类似的剧情整天都在上演,人生如戏,有悲有喜,莫不如是。 事主说着说着动了真感情,痛哭流涕起来,他慢慢的说到了他的初恋…… 第五章 大慈悲 屋里忽然起了一阵风,我原本一直听着事主的故事,但冷不丁一阵冷风吹的我浑身一颤,屋里门窗都是关着的,怎么会有风! 香烛忽的变的明亮起来,一下一下的闪烁,就好像有人对着烛头吹气。 我正不知所措,就听见“叮----!”一声脆响,有铃铛声从高叔身上发出来。 声音响起,屋里的风忽然就小了,我听见高叔嘴里默默的念起了什么,声音含混,我听不太清。 事主还在继续,他怕是已经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但我没心思听他说什么了,我努力睁大眼睛往四处张望,我总感觉屋里有东西,但我什么都看不见,屋里唯一能借助的光源就是那三点烛光,我的眼睛往镜子看去。 朦朦胧胧的我似乎看见事主背后站着一个影子,太黑了,我不确定,或许是我臆想出来的,我背上汗毛竖起,那是鬼吗?我心里猜测,我又不敢问,那会不自觉地就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玲子,我也不活了,你要我下去陪你我就去……你来吧,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我还你!”事主的声音大了起来,哭着用力的扇打自己的脸。 屋里的风又大了起来,血腥味也变重了,我知道有什么要发生了,我紧张的想抓住什么,但我身体一下子就发硬了! “叮,叮叮!”高叔又敲了几下铃铛。 随着铃声响起,屋里的风像是被什么克制住,慢慢的平静下来,我的心都悬起来了,什么都看不见才最要命! 时间过得很慢,事主一直在述说,高叔也一直念叨着,铃铛声总是在最要紧的时候响起,最后,香烛终于烧尽了…… 灯重新亮了,事主呆若木鸡的坐在地上,脸颊红肿,满脸泪水。我有点没晃过神,刚才的经历让我很迷糊。 “高叔,完事了?”我忍不住问。 “嗯。”高叔叹了口气:“她走了。” 我身子一抖,也没敢再问。 我们扶着事主下了楼,在电梯里我又能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子了,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刚才高叔说“她”走了,或许这就是原因吧,我不敢往深了琢磨。 我们在小区大门见到了小三,她一直没走,见我们出来,急着就问,高叔告诉她事主没事了,只是身体虚弱需要调理,高叔并不太想说话,交代了两句就要走,小三也不敢留,客气了几句,我们就走了。 我第一次见识到高叔的本事就是这样,很平淡,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当然现在我早已弄明白了,高叔敲的铃铛叫醒铃,是一对,作用和名字一样,有醒的作用,这个醒不光是醒人,还能醒鬼! 一般说法都是说和尚度人,道士抓鬼,在这里我想解释一下,其实道家也是有慈悲心的,佛家也有怒目金刚,佛本是道,佛道两家原本就有相似之处,当然区别也是不小,这个就扯远了。 那事主的老婆根本算不上鬼,不过一丝游魂罢了,心有所念迟迟不归,其实这世间大多数的“鬼”都是这种形态的存在。 鬼是什么? 高叔说鬼就是魂,就是气,人由肉体和魂魄组成,肉体消亡魂魄自然飘散,但有些魂魄因为某种缘故不肯走,就变成了游魂或者鬼,这里面名堂很复杂,一两句也说不清。 高叔说人和鬼都是气的组成,天地初生之时,清气升为天,浊气沉为地,天地又生人,所以道家才有清修之说,为的就是取清气去浊气,鬼其实就是浸染了浊气过多的灵体,天地间浊气又分很多种,有先天的,后天的,有人为的,有转化的,不一而足,这里面的道理我也不太说的明白,这里先不说,留在以后慢慢讨论吧。 其实高叔如果要收了那个“女鬼”是件很容易的事,但那样做,会让她下一世浸染因果,不能干净的进入轮回,所以高叔选择了那样的方法,这是大慈悲,人和鬼其实某种程度都是一样的,最难的就是一个放下! 那个事主事后果然就没事了,那小三给我们送来两万块钱作为感谢,我以为跟他们的交集就到此为止了,却没想到后来又会见面,这些也是后话了。 那次之后,我才开始正式跟着高叔学道,这期间高叔和我有过几次看似很随意的聊天,现在回想起来,高叔的很多话其实就是在验证我,很幸运的是我通过了。跟着高叔越学我就越心惊,高叔懂的东西很多,他随口教的一些东西,我都要消化很久。 其实类似“女鬼”这样的并不多,大多数死者都能安静的走,那有没有比“女鬼”更不一般的存在呢? 当然有! 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至今我都还记忆犹新! 那次我们又接到一个活,其实我不太想说这件事,因为前两年网上又曝光了一件跟那个几乎一样的惨事,很是让我心痛。 具体是个什么事呢,我一说有点年纪的肯定都知道,就是一个吸毒的母亲把孩子锁在家里,结果小孩被饿死了! 我记得当时高叔知道的时候,气的把茶杯都摔了! 那个活其实我们不是第一批接手的,因为发生地离我们有些远,我们接到的是去善后,因为据说那孩子不肯走! 一般高叔都不接这样的活,高叔只愿意清洁现场,抓鬼的活一般不接,但那次高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动了身。 跟我们联系的人告诉我们,那孩子死后,屋里已经被清洁过了,但事发一个月了,周围的邻居总感觉不对,上面怕影响所以托人找到了我们。 联系人跟我们算是同行,他说起来也是摇头叹气的。高叔就问细节,联系人是第一批去清理现场的,他是知道细节的。 联系人说的细节听得我咬牙切齿,那会我还没有孩子,都已经气成那样了,要搁现在我肯定更受不了。 高叔一直没太激烈的表示,我知道他是忍着的,我很了解高叔,他最见不得这样的事。 当年那事影响太大,所以我们被安排悄悄的做事,我和高叔是晚上进入的房子,当时那房子里基本搬空了,房子没有电,我们打着手电,房子里有消毒水味道,那孩子死在卧室门后,高叔蹲在门口,手抚摸着地板,地板上已经没有痕迹了,但我仿佛扔能看见孩子蜷曲着的小小身体…… 联系人跟我们说,周围很多的邻居晚上都听见了挠门的声音,很吓人,很多人吓的不敢住了,我们来的时候,楼道里确实没剩几家了,对面和楼上楼下的邻居家都没人。 高叔还是点起了三炷香,那香一直点不着,点着就灭,一连数次,高叔就叹了气。 我就问高叔怎么办,香点不着说明屋里确实有东西,那时候我跟着高叔也学了些本事,很有点跃跃欲试的。 “难!”高叔当时眉头皱的很紧,只说了一个字。 高叔说的难是个啥意思呢?难不在抓鬼,难是怎么让孩子平静的走,鬼这种物质其实是有记忆的魂体,那孩子太可怜,高叔肯定不会出手收或者驱散它,但是孩子太小,不懂事,跟它说也没有用,难点就在这里。 我们当时在屋子里呆到了半夜十二点,果然就传来挠门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老鼠挠门的声音,跟那个差不多,那声音听得我心里发炸,因为我知道这是情景回放,一般鬼魂最喜欢做的就是临死前那一刻正在做的事。 想到那么小的孩子趴在门后,眼泪哭干了,嗓子哭哑了,小手拼命的挠门求生,那是种什么样的情景! 第六章 小旅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高叔提出过一个法子,就是让孩子的母亲回来,感化孩子的冤魂,但联系人告诉我们不可能,孩子的母亲已经被关起来了,上面不会同意的。 最后,高叔用了另外一个法子,招魂! 一般做法目的都是为了送魂走,如果是厉鬼那就打散或者收掉,而招魂是把散而不凝的游魂聚拢起来,这样做可以方便跟魂体沟通,但坏处也是有的,就是容易被鬼上身! 第二天,我跟着高叔去了趟郊区,我们弄了一些坟头土,又折了一些柳枝,晚上我们再次去了孩子家。 高叔在孩子死的地方撒下一层坟头土,然后在每处门窗上都用红线柳枝做了布置,这些红线的作用是阻挡,许进不许出的意思,做完这些,我们就在屋里等。鬼魂出现最多的时间就是午夜十二点,因为这个时间是阴阳交汇,阴门开的时辰。我们要招孩子的魂,最好的时间也就是午夜十二点。 到了十二点差一刻,高叔要求我念起了引魂咒,他自己就用墨线围着坟头土摆弄起来,我那会已经学会念不少咒语,引魂咒并不难,我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小声的念起来,念几句,我手里的撞铃就敲一记,我拿的正是醒铃。 屋子里燃着几根蜡烛,鬼怕光,但我们却需要照明,蜡烛是最合适的。快到十二点时候,烛火忽然开始跳起来,屋里一阵阵的阴气袭来,我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继续念咒。 高叔布置完墨线,也坐下来跟我一起念咒,忽然门上就传出挠门声,声音越来越大,跟着我又听见了其他的声音,有孩子的哭声,有叫妈妈的声音,声音很混杂,时断时续,我念咒的声音就有点发紧。 我是坐在卧室地上的,孩子就死在卧室门后,我正念咒,忽然眼前一花,就看见一个孩子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了坟头土上! 我那是第一次真实的肉眼见到“鬼”,那孩子非常可怜,伸出手挠着门,小手上被木刺扎的血淋淋的。 挠了一会,孩子回过了头,我看见了她的脸,小女孩眼泪婆娑很可怜的看着我,她朝我伸出了双手。 我终于看清了小女孩的样子,她的头发已大部分脱落……尸体高度腐败,腹部及四肢皮革样化,头面部、颈部及会阴部有大量蝇蛆附着…… 看清楚的一刻,我忍不住落了泪,这场景就算是石头人看了也会不忍! 小女孩的手伸着,高叔忽然站了起来,他直接走到了小女孩身前,然后蹲下来一把虚抱住了小女孩。 “小乖,不疼,伯伯来救你了。”高叔梗咽着说道。 小女孩很安静的躺在高叔怀里,她身上的腐肉还有蛆虫都落在高叔身上,高叔恍若不见。 小女孩脸上痛苦之色慢慢的淡下去,她忽然唱起了歌,我听不清她在唱什么,应该是首儿歌,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唱着,或许这是她记忆深处最深的温暖吧…… 我流着眼泪念着咒,墨线上升起一股股淡黑色的气,黑气围绕住高叔和小女孩,小女孩的身体慢慢变淡起来,高叔一直抱着小女孩,直到小女孩的魂体彻底的消失。 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凌厉道法,我们很顺利的送走了小女孩的魂体,多年之后,当我能力所及,我才知道那个孩子是多么的心地善良,她没有恨,留下的只有不舍和爱…… 这个世上,最大的罪业就是伤害孩子,因为孩子什么都不懂,越小的孩子身上的因果越重,也正因为这样,冤死的孩子往往能化成很厉害的东西,如果他们心怀怨恨的话! 三岁的孩子,独自面对饥渴,黑暗,孤独,无助,她肯定非常的害怕,肯定拼命的拍打着门哭喊着妈妈,如果我们把场景放大,就在孩子绝望挣扎的时刻,就在那栋楼里,左邻右舍的人们都在做什么呢?或许有人正在吃着美食,或许有人正在给自己的孩子哼着摇篮曲,或许…… 那次事毕,高叔喝了一个酩酊大醉,那也是我头一回看见师傅醉酒。 我说过,孩子的冤魂是最容易受到邪气侵蚀,化成厉害的东西,我就遇到过一回,那一次我差点被害死。 跟着高叔久了,我自觉学到了本事,就总想着能显摆一下,高叔虽然有本事,但寻常接的最多的还是普通的活,规矩就是规矩,好几次中途香烛灭了,高叔都带着我直接走了,高叔说这世上因果太多,沾染多了就怕牵扯不清,所以他也不许我过多的涉足某些事。 但我那会毕竟年轻,心里满不在乎,并不觉得怕。 有一回高叔因事要外出一段时间,嘱咐我在家里歇着等他回来,很巧,高叔刚走,我就接到了一单活。我们接活来源很驳杂,有旧客户推荐的,有殡仪馆那边的,还有就是操办白事的那些人。很多相关的人都有我们的电话,一般业务往来也基本是通过电话,当然给我们介绍活,我们会给点好处费,多少就看活大小了,有时候也会同行间友情推荐一下,我那次就是一个姓金的推荐给我的。 他告诉我手里有一个活,一家私人宾馆里死了个女孩,是自杀,宾馆老板急着收拾房子,他想把这活转给我做,这个姓金的我认识,之前打过几次交道,我也没多想,一口就答应下来。 高叔不在,我是一个人去的,我没有找人帮忙,到了地方一看,还真是间私人小旅馆,就在车站边上,死者是用丝袜在洗手间上吊自杀的,现场基本没留下啥不干净的东西。这类活其实最简单,做生意的人都讲究个迷信,就像这个旅馆老板,生怕因为死了人给他的生意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就找上我们,我们去房间里扫一扫,消消毒,他求个心里平安,我们赚点小钱,大家各取所需。 见是这么件小活,我心里就有点腹诽,这活没什么钱赚,怪不得金哥肯让给我做。 但既然来了,也不能空手走,我还是把房间打扫了一遍,死者上吊用的丝袜还挂在洗手间铁管子上,我顺手把丝袜取了下来,我们做一行,百无禁忌,那丝袜我顺手就给装进了包里。 整个过程时间也不长,临走我才发觉忘了点香,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也没啥,于是我就这么走了。 晚上回到家,睡到半夜,我就感觉不对劲,身上发冷,把我给冻醒了。 我做了这一行,就没在家跟父母住了,而是搬出来自己租了个房,也是为了方便,不然我总是很晚回来,父母会担心的。 我捂着被子坐起来,我的床正对着阳台的窗子,我就看见窗帘被风吹的噗噗直响,看来是起风了,我迷瞪着眼睛缩着脖子跳下床去关窗子,刚走到窗户边,一阵风把窗帘高高撩起,借着阳台外的月光,忽然我就看见了一个披着长头的女人,那女人直勾勾的就看着我,我猛地一惊,窗帘又耷拉下来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急忙用手拉开窗帘,外面根本没有人! 我也算是见过世面,鬼魂我也不是没见过,但那都是跟着高叔在一起,这猛的来这么一出,我有点被惊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啥游魂刚好被我看见了,或者就是我的幻觉。 或许就是凑巧了,我也没太多想,关上窗户重新又回到了床上,迷迷糊糊的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床边,我那会正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脑子还是木的,下意识的我睁了一下眼,我竟然又看见了那个披着头发的女人,她就站在我床边,我一下就惊醒过来! 等我彻底一醒,那个女人又不见了! 第七章 女鬼 我知道不对了,连着两次,这肯定不是巧合,一般的鬼物其实很难被人看见,除非它们故意,不过就算故意其实也不容易,不然撞鬼的人哪会那么少,人最容易看见鬼的时候就是半睡半醒之间,当然还得是深夜,只有这个时候,人的阳气是最弱的,才最有可能看见什么。 当时我也是年轻气省,没想那么多,直接在床上盘腿坐了起来,我学了好几种收拾游魂的法子,如果她再骚扰我,我就会出手教训她,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我一直打坐到天亮,女鬼却再没出现,我以为那鬼怕了我,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高叔不在,我难的清闲,就回家住了,我爸妈其实并不知道我具体的工作,我也是跟了高叔之后才了解的,当时我也犹豫过,但我家经济条件不好,又没啥关系,我一直没找到事情做,就这么坚持着做下来了,做了以后我发现自己还就喜欢上了,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不信不行。 我跟着高叔是有收入,但却不多,高叔接活太挑,我曾经劝过他,结果被高叔训了一顿,我爸妈身体都不好,家里很需要钱,但高叔的性子就是那样,我也没办法。 回到家,爸妈当然会问我在外面做的事,我跟他们说过我是跟高叔做家政服务,我妈就叮嘱我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言语间又说起他们没有本事,让我这个年纪就要操心家里的事,几乎每次回家都会这样,我听着心里也不舒服,就想一定要改变家里的现状,让爸妈过上好日子。 在家住了两天,我又接到了一个电话,还是上次给我介绍活的金哥,金哥支支吾吾的问我高叔啥时候回来,我有点奇怪就问他找高叔做什么,金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前几天去的那家私人旅馆又出事了,又有一个客人自杀了,他觉得有古怪,就想找高叔去看看。 我听了金哥的话楞了一刻钟,那旅馆我才刚去过,怎么会又有人自杀呢!我想了想,跟金哥说想去看看,金哥就答应了。 到了现场,那家旅社门前刚撤警戒线,短短时间死了两个人,生意肯定是做不下去了,老板愁眉苦脸的蹲在门口抽闷烟,我问老板人是怎么死的,老板说客人在洗手间滑倒了,后脑勺磕在马桶上撞死的,听到这个死法,我就无语了! 老板带着我和金哥去了现场,洗手间一片狼藉,地板上有不少血迹,马桶沿子上也有,不光是红色的血,我还看见白色的浆子,我当然知道是啥,可想而知这一跤跌的多狠! 老板娘也跟着我们,一直唉声叹气的,满脸愁云,老板娘满肚子委屈,跟我们诉苦,说着说着她就说起店里闹鬼,客人是被鬼害死的。 “你个败家娘们,还嫌事不够大是吧!”老板怒斥了老板娘一句,老板娘根本不怕,两口子争吵了起来。 我劝住了他们,然后问老板娘店里怎么闹鬼,老板娘就说这两天她总觉得店里不干净,半夜能听见些莫名其妙的声音,我就问她以前有没有过,她说是那个女孩死了之后才有的。 老板娘说那个女孩死了之后,店里客人基本就都走光了,只剩下一个客人,就是这次的死者,这一下店里算是彻底清净了。 老板娘说的时候,老板一直不吱声,从他的表情来看,老板娘说的是真的。 我正在沉吟,金哥就把我拉到了一边。 “我看八成真是有问题,要不你联系一下你师傅,看看怎么弄?”金哥小声说道。 我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高叔不在,正好露一手,就跟金哥说用不着我师傅,我自己就够。 “行啊你,这就可以出师了!”金哥很是惊奇,我能看出他目光里的那种羡慕,我啥也没说,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等着,我去跟他们说。”金哥就往老板两口子走去。 三个人嘀嘀咕咕了好一会,说话的时候老板往我这边看了好几眼,我看见金哥冲老板伸出一个巴掌,老板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金哥就喜滋滋的回来了。 “谈成了,只要你帮着收拾干净,他们出五千块。”金哥呵呵的说。 “行!”我没有犹豫,心里却有点小激动,这一下子就能赚到五千块! 金哥帮着清理了一下现场,我回去取了一些抓鬼用的东西。既然要抓鬼,我就得在旅馆里过夜,反正旅馆也没客人住,老板根本不在乎。 离开的时候金哥悄悄的问我有把握没,我就拍了胸脯。 我刻意住进了女孩自杀的房间,我怀疑是那个自杀的女孩闹的,整个下午都没事,晚上我出门买了点吃的,回来吃过晚饭我就在店里溜达,旅店也不大,就两层楼,十几个房间,我一间房一间房溜达了一遍,一切正常,回到房间我正躺在床上看电视,金哥就给我打来一个电话,问我怎么样,我说暂时还没事。 时间慢慢到了晚上十一点,还是一切平静,我甚至有些失望了,我无聊的翻看着电视,十二点没到,忽然我就听见了脚步声,因为电视开着,我没听的太清晰,以为是幻觉,我马上关了电视,这时候就听清了,确实有脚步声响起,就在门外的走廊,似乎有人从我门前跑过。 我马上跳下床打开了门,门外一片幽静,并没有人,我嘿嘿一笑,还真有! 因为要招魂,走廊我就留了一盏灯,我住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所以我门前光线比较暗,既然有鬼,我就要抓了,我回到房间,也不关门,然后从包里拿东西,我拿出了一包坟头土,然后点上香烛,我在房间里布置起来,就跟上次高叔做过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我没有布置墨线,墨线的作用是渡鬼,我没这想法,我就是想引出那个女鬼,然后镇住它,我得证明我抓到了鬼才行啊,不然口说无凭,人家也不会信。 没用墨线,我用了一枚古币,古铜钱也叫万人钱,上面阳气很重,拿来镇鬼最好。 布置好了,我盘腿坐下来,然后开始念咒,念了几遍,就感觉屋里的气温慢慢的降低了,我心里一喜,这是阴气聚集的前兆,香烛头也开始忽明忽暗,我盯着大门方向,屋里的阴气越来越重,电视柜上的一张纸忽然飘下来,有风吹进来。 我手里拿着醒铃,也是为了预防,万一有意外敲响醒铃,可以驱散阴气。 窗户外面传来摩托车声音,这旅馆就在车站边上,属于热闹地带,离着不远就是宵夜一条街,这个时间那里正热闹,谁能想到,在这间小旅馆里,我正在招鬼呢! 昏暗的大门敞开着,我心呯呯的跳,说不上是兴奋还是紧张,我的精神高度集中,就感觉门似乎动了,我睁大眼睛,我布置的招魂圈就在门边,如果女鬼来了,它就会被困在那里。 不知怎么,我心跳的越来越快,毕竟是我第一次自己弄,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我听见了某些声音,忽远忽近的,似乎是笑声,又像是歌声,很不清晰,跟着我就看见地上的坟头土扬起了灰尘…… 一个模糊的影子出现了,立在坟头土上,是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我一下子就认出来,这女鬼正是昨晚骚扰我的那个! 没想到会是她,我吐出一口气! 女鬼呆滞的立在那里,身影忽而清晰忽而模糊,她确实只是个游魂,连自我意识都没有。 第八章 送魂 自杀其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自杀是因为人生前的某些执念太深,或为情或为利,凡事太过则过犹不及,执念太深很可能不入轮回,这女人在旅馆里自杀,留下了一缕残魂,很可能间接害死了另一个人,自杀本身就是有罪业的,现在就更是错上加错了,这份因果也只能她自己消受了。 女鬼被铜钱镇在了坟头土的范围内,我不撤掉布置,它是走不掉的,困住了女鬼,我放松下来,我给金哥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事办妥了,我让金哥早晨六点之前带老板夫妇过来,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 我换了一个房间休息,虽然不怕,但我也不愿意睡在一个有鬼的房间,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五点半金哥带着老板夫妇过来了。 为什么要在清晨呢?因为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如果等太阳升起来,那女鬼很可能会受到伤害,我也不愿意这么做。 我带着金哥和老板夫妇来到困鬼的房间,他们是看不见鬼的,只能看见地上一包坟头土,还有一些我布置的红线。 “鬼在哪呢?”老板娘神经兮兮的左顾右盼。 我指了指地上的坟头土:“就在你边上站着。” “啊!”老板娘吓的跳开老远。 “你们看不见它,等一会我会带它走,如果你们不信,我也有办法让你们看见它。”我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信的。”老板娘连连摆手。 “小马的人品很好,不会骗你们,这一点我来担保,你们别看他年纪不大,一身的本事!”金哥拍着胸脯说道。 “行吧,你们赶紧把那东西弄走吧。”老板摆了摆手。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陶罐,陶罐是泥土做的,比较适合收魂魄一类的东西,其实收魂最好的器皿是从土里刨出来的阴器,埋的越久的越好,如果没有陶罐,那瓷的也行,只是效果差一些,现在做的骨灰盒很多材料其实都是不适合的。 我把坟头土都倒进陶罐里,其实刚才我是骗老板娘的,那女鬼的魂魄早就隐进土里了,根本没有站着。 我收拾完东西就走了,我在旅馆门口等了一小会,金哥就出来了,他拉我上了门口的一辆车,是一辆黑色的本田,在车上金哥给了我五千块钱,他笑着拍我的肩膀:“小马,行!不比你师傅差了。” 我拿着厚厚的一叠钱,也是心潮澎湃的,这可是我自己赚的,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从里面抽出了一千递给了金哥,规矩我懂,这叫抽头。 金哥我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人头熟,路子广,其实他自己并不做这行,就是靠给人拉活。 金哥接了钱,也是满脸高兴。 “小马,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就不知道你肯不肯?”金哥满含深意的看着我。 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之前好几次他来找高叔,高叔都拒绝了,我知道他这是在试探我。 我笑着点了点头:“行啊,我无所谓。” 金哥大笑起来:“果然是年轻人,一点就透。” “金哥,别跟我师傅说。”我追了一句。 “放心!”金哥笑着朝我挤了挤眼睛。 我就这么跟金哥搅到了一起,这就是命,有时候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对的,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了就是做了。 我让金哥开车带我去了郊外,找了处野坟头把陶罐里的土给倒了,坟地是阴地,女鬼到了这里就能自己走,顺便我又装了一些新的坟头土在陶罐里,或许下次还要用的。 我在包里发现了那双丝袜,顺便也在这里烧了,我知道为啥在家里见到鬼了,就是因为这丝袜,女鬼是用丝袜自杀的,所以也就沾染了她的怨念。 金哥请我去喝早酒,我拒绝了,一晚上也没休息好,我让金哥送我回了市区,然后我就回了家,回到家爸妈正在吃早饭,见我回来就关心的问我一晚上去了哪里?我什么都没说,直接把四千块钱扔在了桌上,把我妈吓了一跳。 “儿子,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这一晚上你去干嘛了!”我妈着急的问,我爸没说话,只盯着我看。 “奖金,回来忘了给你们了。”我故意打了一个哈欠:“好困,我要睡一会。” “这孩子,吃了饭再睡。”我妈心疼的拉我坐下来。 我把钱塞在我妈手里,我妈伸手抹了一下眼睛。 “孩子有出息了,你看你。”我爸用筷子敲了敲碗,埋怨道,我爸嘴巴在埋怨,眼里就全是笑。 “我哪有,孩子有良心,我高兴。”我妈笑起来。 我低下头去喝粥,眼睛忍不住就湿了,爸妈养我这么大,这么一点小事就让他们高兴成这个样子,我觉得自己太没用了! 在家里又住了三天,高叔就回来了,我就离开了家。 金哥一直跟我保持联系,他告诉我小旅馆那边果然没再发生什么异常情况,老板夫妇也没再听见啥古怪的动静,不过他们家生意一直没有太大起色,这个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 有一天晚上,我接到金哥的电话,他喊我去宵夜,说是有生意介绍给我,我就去了,高叔晚上一般很早就睡,我跟高叔也不住在一起,所以晚上我是自由的。 我和金哥在一家烧烤摊见了面,桌子上除了金哥还有另外一个男人,这男人短头发圆脑袋,脖子上还挂着一根很粗的金链子。 “小马,我来给你介绍,这是赵老板。”金哥开口道。 “这娃就是你说的高人?”赵老板斜睨了我一眼,有点不满的说道,赵老板说话有很明显的河南腔。 我咧了咧嘴,没说话,我心里当然有气,但是谁让我长得嫩,这也没办法。 “赵老板,你不要以貌取人嘛,小马虽然年轻,但是有真本事的,你的事他能给解决。”金哥马上说道。 赵老板指了指面前的一瓶啤酒:“啥也不说,先吹一瓶再说。” 我站起来就要走,我又不是酒吧卖酒的,哪有上来就让我吹一瓶的道理。 金哥一把拉住了我:“别生气,他就一土财主,没啥素质。”金哥在我耳边小声道。 金哥转身道:“赵老板,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好不容易把人给你请来了,你完全没诚意嘛,我跟你说,如果小马不出手,你还真找不到人解决你的麻烦。” 或许金哥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因为别的,赵老板冲我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我把丑话说前头,只要你们能替我解决麻烦,我出这个数。”赵老板伸出一根手指:“但是,如果你们解决不了,那一个子儿都没有,先办事,后拿钱!”赵老板把酒瓶重重的顿在桌上。 我苦笑一下,这年头还真就没傻子,这人看起来是土财主,其实精明的很。 “先说说啥事吧。”我哼了一声,我也不敢把话给说满了。 “我那宅子闹鬼,可吓人。”赵老板盯着我的眼睛:“你能解决不?” “什么样的鬼?”我问。 “我咋知道,我知道还找你做啥!”赵老板切一声。 “我是问,怎么个闹法?”我换了个问法。 “怎么个闹法……”赵老板摸了摸脑袋:“就是让人不安生,办不成事。”赵老板猛地灌下一口酒:“可烦人!” 赵老板的话听的我莫名奇妙,我在他脸上看不到有害怕的表情,更多是烦躁,这让我很奇怪,一般人家里闹鬼都是吓的要死,哪有他这样的。 “麻烦你说清楚些,不然这事不好办。”我说道。 赵老板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尴尬,停了一会,他把身体凑近我:“小老弟,你跟女人睡过没?” 第九章 土豪的妻子 我脸顿时一红,这个我还真没有。 “不瞒你说,我都半年没跟女人睡了,可憋死我了!”赵老板唉声叹气的小声道。 “咳咳!”我剧烈的咳嗽起来,我不明白赵老板为啥跟我说这个,我看了眼金哥,金哥冲我嘿嘿直乐,边笑边摇头,看样子也是不明白。 “笑个啥,感情不是你睡不成女人!”赵老板把脸一转,冲金哥咋呼了一句。 “赵老板,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这事该去找医生,我可帮不了你。”我苦笑道,跟着就想走,这人有点不靠谱,我懒得浪费时间了。 “你急啥,听我把话说完嘛……”赵老板一把拉住我,接着他就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赵老板或许是太久没跟人倾诉了,话匣子一开,止都止不住,赵老板说他是农村人,他有一个老婆,跟他结婚那会是他最穷的时候,婚后他老婆就陪着他一起来城里闯,两口子吃了很多苦,一点一点把生意做起来…… “那会可真苦,最穷的时候,我两天没吃上一口饭……”赵老板喝了口酒,他脸上表情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 “我那媳妇对我是真好,家里家外都她一个人忙,有时候还要跟着我一起去工地干活,后来我们有了孩子,她就更忙了,我基本就顾不上家,在城里站住脚哪有那么容易……有一次我弄断了腿,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都是我媳妇伺候,伺候完了我伺候孩子,还要想法子挣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很是纳闷,明明说他家闹鬼的事,怎么讲起他媳妇了,不过看他说的投入,我也没好意思打断。 “……后来吧,我有钱了,在城里买了房,买了车,做起了生意,我就想着吧一家人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没想到啊,她的命这么不好,还没过几天好日子就走了,你说这人呐……”赵老板摇头叹气不止。 “啥时候的事?”我问。 “差不多一年了………她这一走吧,我心里还空落落的,你说这人吧就是生的贱,她活着的时候整天跟我闹腾,我恨不得她死,她真死了吧,我还怪想她,嗨……”赵老板举起酒杯猛喝。 我觉得他是真情流露了,这么个糙老爷们,也不容易。 “人就得往前看!有句古话说的好,人生自古谁无死……后面我忘了!”赵老板把手一挥:“这日子吧该过还得过,媳妇死了,我就再找一个,没想到我就不行了,我这半年找了好几个,一次都做不成,你们说这不是邪门是咋的!” “哦……”我和金哥同时哦了一声。 “赵老板,你行不行我不懂,刚才你说家里闹鬼到底咋回事呢?”我忍不住就问。 “我媳妇死了以后吧,我还得过日子,过日子就得有女人,我就去找,找好了我就往家里带,可只要我把女人带回家就一准出事,第一个女人进了门,洗澡的时候把胳膊给弄折了,第二个女人把脑袋扎进马桶喝水,第三个刚进门就给吓晕了,说是见了鬼,来我家的女人都说见鬼了,偏偏我就看不见,你说闹心不闹心!”赵老板生气的道。 “这些在你媳妇没死之前从来没发生过吧。”我问了句。 “没有。”赵老板摇头。 我就点了点头,心里大概有了一个初步的猜测。 “后来吧,我就不把女人带回家,我去外面,但我就发现我不行了,不管我怎么弄,就是办不成事,我去看过,医生说我身体好的很,我自己弄都能成,就是不能碰女人,我肯定是中邪了,肯定是我家里的鬼给闹的!”赵老板恨恨的道。 “赵哥,你这半年都是怎么过的,就靠这个?”金哥举起一只手,笑着问。 “滚蛋!”赵老板呸的一声。 我看了眼赵老板,确实可怜,几十岁的人了,又有钱,还跟穷学生一样。 “你自己从来没看见过,都是别人跟你说你家有鬼,是吗?”我问。 “是,来我家的几个女人都这么说,我一开始不信,现在怀疑是真的了。”赵老板看着我:“你能给我解决了不?” “应该能,不过我要去你家亲眼看看。”我说道。 “那咱们现在就走。”赵老板急着站了起来。 “明天晚上吧,今天不行,我啥都没带。”我摇了摇头。 第二天晚上,赵老板如约带我去了他家,赵老板住在一个叫巴黎之春的高档小区,他家是一栋二层楼的别墅,目前就他一个人住,他有个儿子在上大学,联想到我家那四十多平米的小屋,让我很是感慨。 我包里带了几件法器,根据赵老板的描述,我非常怀疑他家的鬼是就他老婆。 “小师傅,你这里头都是些啥啊?”进门前赵老板扯着我的背包问。 “抓鬼的东西。”我没好气的回了句,赵老板话太多了,一路上问个不停。 “鬼长什么样,你见过鬼吗?”赵老板边说边打开门。 赵老板先进的门,我跟在他身后,赵老板开了灯,客厅的沙发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女人,我们进门,那女人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我直接愣住了,这女人腿并没动,她是飘着走的! 我身上的冷汗就下来了,我心里是有准备的,我是来抓鬼的,但我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鬼,就这么直白的让我看见了它! 我手马上伸进背包里,我抓住了一枚铜钱,然后从包里抽出一根柳枝。 “你干嘛呢?”赵老板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咽了口吐沫:“赵老板,你……” 说话的时候我看见了客厅墙上挂着的一个画框,里面是一幅艺术照,照片里赵老板边上有一个中年女人,那女人的样子正是刚才飘走的女鬼! 果然是赵老板的老婆! 我眼皮子跳了跳:“赵老板,您爱人……” “你能看见我?”一个声音忽然闯进了我脑子里。 跟着我眼前一花,那个女鬼闪现了出来,就站在我面前,她的眼睛盯着我,我吓的立马举起了柳枝! “别动手,我不是坏人!”女鬼马上喊起来。 “你干嘛!”赵老板抓住了我胳膊,赵老板就在我对面,我举起的柳枝正好对着他。 “你想抽我?”赵老板用力一捏我的胳膊。 “放开,我不是抽你。”我叫了起来。 “那你抽谁。”赵老板松开了手。 “你是谁?”女鬼问。 我脑子有点乱,赵老板个女鬼同时跟我说话,我都能听见,赵老板显然看不见女鬼,也听不见她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他老婆,为什么要呆在这里害人呢?”我下意识说了句。 “你在跟谁说话?”赵老板问。 “我没有害人!”女鬼叫道。 我用手捂住耳朵,太吵了!一人一鬼同时说话让我有点混乱。 “你跟谁说话呢?你在搞什么?”赵老板扯住我。 “我真的没害人,我……”女鬼忽然哭了起来。 “我跟你老婆说话呢!”我挣脱开赵老板的手,吼了一句。 “我老婆死了,你啥意思啊!”赵老板回吼道。 “我就是担心……”女鬼还在哭。 我头都大了! “你先别哭!……还有你,你老婆就在这儿,她就是你要找的鬼。”我也是急了,直接说了出来。 “枣花?”赵老板一把揪住我的脖领子:“你骗谁呢!” “我没骗你。”我也不知道说啥了。 “死鬼,整天疑神疑鬼的,小师傅你别理他。”女鬼忽然就不哭了,手冲赵老板一指,嚷嚷了句。 第十章 小蛤蟆 “你有啥证据?”赵老板问。 我愣了一下,女鬼忽然冲我道:“你就跟他说,他屁股上有块红胎记。” 我就照实说了。 “你偷看俺洗澡!”赵老板更凶了。 “我没有,你松手……”我欲哭无泪了,太冤了。 “……癞皮狗!”我忽然大喊了一声。 赵老板双眼瞪得老大,一脸的惊骇:“你……你咋知道俺这个爱称的!这名字只有俺和俺媳妇两个人知道!” “你媳妇告诉我的。”我叹了口气:“这下你该信了吧。” 赵老板忽然松开了手:“媳妇!枣花!小蛤蟆你在哪呢?你出来啊!”赵老板直接用了河南话。 女鬼枣花一脸的羞涩,手指扯着衣角,脸上飞起了两坨红晕。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我是头一次知道鬼还能这个样子,枣花身材比较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劳作,能看出来后期生活过的好了,捯饬过,双眼皮拉的很深,不过脸上褶子还是挺多,配合五大三粗的身形,这一娇羞,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赵老板,你看不见她,她就在这,你有话跟我说吧,我可以转达。”我摇了摇头,本来抓鬼的,却弄成这样。 “你跟她说,俺想她咧。”赵老板一把抓住我的手。 “俺知道。”枣花跺了下脚。 “她也想你。”我转达了枣花的问候。 五分钟之后,赵老板拉着我手,我们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枣花啊,你走以后啊,家里都乱套了,我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在那边都好吧,缺啥东西不,有啥要求你就说,我都中!”赵老板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说道。 “啥都不缺。”我机械的重复着枣花的话,当然,河南腔我学不来。 赵老板对着我说了十分钟的情话,我一直强忍着不适,人家两口子这么久没见了,我就当是做做好事吧。 “那几个女的,是你给赶跑的吧,你不想让俺找女人?”赵老板问的很直接。 枣花不说话了。 “你走了,我一个大男人,也苦啊,那你说让俺咋办?”赵老板问。 “那几个女的都是图你的钱,才不会对你真好,更不会对咱孩子好,你要找我不反对,但你得让俺给你把关!”枣花猛地说道。 “中!就这么定了。”赵老板一拍大腿。 两口子商量好了,根本没问我的意见,赵老板本来想拉着我陪他一夜,我很干脆的拒绝了。回去的路上我脑子一团浆糊,我这是遇到了什么样的一只鬼啊,奇葩夫妇啊! 第二天赵老板给我送来了一万五,一万是之前说好的,另外五千是追加的费用,是我带枣花陪他相亲的辛苦费。 既然相亲肯定不能大晚上的去家里,枣花说肯来的那都不是啥正经女人,我就想了个法子,我找了一个陶罐,在里面铺上了坟头土,让枣花栖身在陶罐里,这样我就可以带着她出门了。 赵老板的条件,找女人并不难,没几天我就陪他相了第一次亲,对方是个公司白领,长相还不错,我们约了晚八点在一家咖啡厅见面,见面的咖啡厅也是我事先考察过的,连位子都是精心挑选的,为的就是枣花,她毕竟是鬼,要忌讳的东西不少。 那天见面,我坐在赵老板边上,陶罐被我藏在了桌子下面,枣花就坐在我和赵老板中间,对面那个女的手里搅着小勺,很优雅的样子。 赵老板每句话都是枣花教的,通过我的嘴,我把手搭在赵老板耳朵边上悄悄的转达,那个女的一脸疑惑,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和赵老板,我就知道没戏。 事后枣花给了一个评语,狐狸精! 相了三次亲之后,枣花有了变化,它的身体变的模糊起来,我知道这是魂魄要散的迹象,但枣花不让我说出来,她说在她走之前,想完成相亲这件事。 原本对这件事我有点抱着玩乐的态度,这奇葩的两口子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有些趣味,但枣花让我改变了态度,我变的认真了。 爱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或许优雅,或许深沉,枣花的爱相当直接,也霸道,变成了鬼我也要管着你! 我做了一点事,我在坟头土里加了一些材料,这样能缓解枣花魂魄消散的时间,我没有想过留住她,她是鬼,本来就应该走,只不过我想帮她完成心愿。 赵老板的相亲对象样貌越来越普通,身材也越来越结实,终于,第七次相亲成功了,对方是个很普通的妇女,带着一个孩子,丧偶,枣花一眼就相中了,那次枣花很早就躲进了陶罐里,让赵老板自由发挥,我陪坐了一会,然后抱着陶罐离开了,临走,我回头看了一眼,赵老板正在跟那个女人说话,女人捂着嘴笑,女人的脸我忽然发现很像枣花…… 枣花走了,临走的时候,她跟我说谢谢,她是笑着走的,她说这一辈子没亏,值了! 赵老板哭了,一个大男人抹着眼泪嘴里喊着小蛤蟆,我也觉得枣花确实没亏,她死后,一个男人为她哭过两次,并且都是真心的。 在我陪赵老板相亲的这段日子,我对爱情有了美好的憧憬,我没有交过女朋友,初中的时候我有过暗恋的女孩,但那不算,我们连话也没有说过,每次陪着赵老板相亲我都会想,我以后的爱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赵老板的事处理完了,金哥就请我吃饭,我们吃饭的餐馆附近有一条卖二手物品的小街,我因为去早了,很无聊的就去那里闲逛,无意间让我发现了一面八卦镜,这镜子中间一半黑一半白的阴阳图形,周围有一圈八卦盘,镜子一角还镶嵌了一个类似指南针的东西,材料是铜制的,镜面有些斑驳,看见这镜子,我就走不动道了。 “小伙子,怎么,喜欢?”卖镜子的是一个老头,样子有些猥琐,见我不走,就开口招揽生意。 八卦镜的种类很多,我了解的也不多,赶巧这面镜子跟我在一本书上看见的很像,高叔手里有几本线装书,没事我就会翻,其中一本上面就介绍过这样形状的镜子。这镜子全名叫阴阳八卦风水镜,顾名思义是看风水用的,不过它还有另外一个功能,就是能感知阴气,过去很多盗墓贼寻龙定穴最喜欢用的就是这个,我走不动的原因当然不是想去盗墓,而是我手里很缺一件这样的东西。 “多少钱。”我摩挲着镜面问,这镜子太旧,我有点怀疑它的功效性还在不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假的,毕竟我也没见过真东西。 老头竖起一根手指。 “小伙子,这东西可是古玩,你知道是啥不?”老头故作神秘的说。 “是啥?”我笑着问。 “这东西古代都是道士用,做法时候用的,叫八卦镜,很厉害的,挂在家里能挡灾,你知道姜子牙不,他就用这个!”老头一脸严肃的道。 “这么厉害啊?”我哑然失笑。 “大爷,我就是图个稀奇,你给个实价吧。”我说道。 老头做了个八的手势:“看你诚心想要,给你打个八折,不能再少了。” “三百,我买回去当装饰品。”我伸出三根手指。 “五百!”老头头像拨浪鼓一样的摇。 最终四百成交,老头喜滋滋的收钱,冲我乐道:“小伙子,我这还有其他东西,你要不?” “还有啥?”我往摊子上扫了一眼,上面东西是不少,不过没有我喜欢的。 “这个!”老头转身走到一边,把手伸到一个帆布包里,掏出来一本泛黄的小册子。 第十一章 张家巷小楼 我接过来一看,封皮上写着“茅山道士捉鬼三百法”。 我随意的翻了翻,书里画着一些小人图形,做出各种古怪的姿势,插图边还有文字说明。 “怎么样,有兴趣不?我一看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就叫有缘,一般人我可是不会拿出来的……”老头凑近我,神秘兮兮的说着。 我看着老头,忽然自动脑补出一段电影画面,一个老叫花子冲一个流鼻涕的小孩掏出一本书,书上写着“如来神掌”四个大字,老叫花对小孩说“看你骨骼惊奇……” “哈哈!”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跟金哥吃饭的时候,他跟我说起要出门几天,我问他去哪,金哥岔开了话题,我也就没问了,吃完饭金哥送我回了家,在家里我把玩起了八卦镜,东西虽然旧,但擦拭几遍,居然又泛起了一丝铜光。 隔天,高叔接到一个电话,让我们意外的是,电话是之前一个事主打来的,就是那个之前老婆自杀在婚床上的事主,我还记得他姓李,我就叫他李总吧。 电话里李总很客气,他说想请我们吃顿饭,高叔礼貌的拒绝了,李总不依不饶,说是有事相求,推辞不过,高叔最后答应了。 第二天,我和高叔就去赴宴了。 再见到李总,我很是感慨,他身体已经康复了,意气风发的,哪有半点当初要死的样子,他又结婚了,新婚老婆就是当初那个小三,这世道就是这样,只有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李总请我们吃饭在一家颇有档次的酒楼,李总夫妇在酒楼大门迎的我们,进了包间,里面已经坐了一个人,是个中年男人,穿着西服,很富贵的样子,只是脸上愁眉苦脸的。 我们进门,李总就给我们介绍,中年男人姓陈,是一家公司的老板,李总有点巴结他的样子,李总没有介绍我们,估计之前就说过了。 很快,服务员就上了菜,一桌子菜都挺高档,我看着就流了口水,酒菜上来,李总就给我们敬酒,他主要是对着高叔,李总对高叔表示了感谢,当然是语焉不详那种,毕竟当初他那个也不是啥光彩的事。酒桌上一直是李总夫妇在调气氛,陈总不怎么说话,我只管埋头大吃,这样档次的酒席我可不是经常能吃到。 高叔也吃得很欢脱,丝毫不注意形象,我注意到陈总的眉头皱了皱。 酒过三巡,高叔端着酒杯就问李总找我们啥事。李总就看了一眼陈总,陈总咳嗽一声,说:“我公司最近不太顺,听李总说你们比较懂这些……”陈总话说一半,显得很矜持。 高叔仰脖干了一杯,说:“这里菜不错,就是酒没味道,啷个是红酒噻,我喜欢白的。” 陈总脸色一滞,明显露出不高兴的表情。 “那就上白酒。”李总赶紧插话,又打了几句哈哈,把尴尬的气氛揭过去了。 白酒上来,高叔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干了,说:“我时间不多,有话直接说吧。” “陈总,我来说吧。”李总使了个眼色,接过了话头,陈总点了点头。 “高师傅,是这么回事……”李总开始了诉说。 原来陈总开着一家设计装修公司,最近接了一单生意,给一栋旧楼做整体改造,本来挺好的事,但工程一开始就不顺利,先是有两个工人打架,差点弄出人命,跟着一个工人莫名其妙的摔断了腿,最离奇的是负责旧楼改造的设计师无缘无故的自杀了,渐渐的有说法传出来,说旧楼里闹鬼,很多工人宁愿辞职都不肯再做,这样经过李总的推荐,就找到了我们。 李总说了很多好话,意思就是求高叔出手,最后高叔答应了去看看。 李总见识过高叔的本事,话说非常的客气,陈总就一直板着脸,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饭后,我们就去了旧楼,那旧楼在一处叫张家巷的胡同里面,是一栋半欧式的三层小楼,从外观看很是陈旧,屋檐上已经长出杂草,门窗还算完好,楼前有个院子,里面杂草灌木丛生,中间有个干锢的花瓣形水池,院子里堆放着一些建材。 我们穿过院子走到小楼大门位置,门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了门框,李总告诉我们,原本的大门因为腐坏被拆掉了,新门还没来得及安装,门里有做木工的工作台,我看见台子上有干枯醒目的血迹,屋里散出来一股淡淡的怪味,因为工作关系,我对味道比较敏感,我吸了吸鼻子,很重的霉味中夹杂了一点别的什么。 我刚要往门里走,高叔一把拉住了我。 高叔皱着眉,脸上神情古怪,站在门外迟迟不肯进去。 “高师傅,怎么了?”李总就问。 “我先进去看看,你们不要跟进来。”高叔说了句。高叔把我们留在门外,一个人背着手进了小楼。 我点了一根烟蹲在了一边,李总陪张总说着话,我烟抽完,高叔还没出来,这时候我就听见张总哼了一声:“这个人到底行不行!”张总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我很清楚的听见了他的话,我觉得他就是故意让我听见的。 “别这么说!”李总满脸尴尬,冲我抱歉一笑。 我站了起来,冲张总挑衅的看过去,当着我的面质疑高叔,我当然不爽! 没等我开口,高叔就从楼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高师傅?”李总赶紧就问。 “这楼确实有问题,我劝你们不要动工,最好把这楼给封了,不然恐怕还会出乱子。”高叔很直接的说道。 “啊!”李总愣了一下。 “搞什么!”张总忽然发作了:“李总,我可是很相信你的,看你整的这一出!”张总甩手就走。 “张总,张总……”李总叫了几声,张总头也不回的走了,李总转头又去求高叔:“高师傅,这工程可停不起啊,我们款子都收了,违约可是要赔钱的,您看看还有没别的法子,只要您肯帮忙,费用随您开。” “不是钱的问题,我实话实说,这楼你们动不得!要解决恐怕会非常麻烦,所以最好暂时不去动它!”高叔解释了一句。 “话我已经说了,别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小马我们走。”高叔说完带着我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愤愤不平的跟高叔说起张总盛气凌人的嘴脸,高叔根本就是心不在焉,他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两天,我家出了事,我妈忽然晕倒了,送到医院做完检查,医生跟我说我妈心脏出了问题,建议我们做心脏支架手术,我一问,价格贵的要死,但不做手术,我妈就有危险,我爸愁的要死。 我们把家里的钱归拢了一下,算下来还差一大截,我爸打电话找亲戚朋友借了一遍,也没借到几个钱,我忽然就想起李总来,我记得李总说过,只要解决了他们公司那事,费用会给的很高,我当时急着弄钱,就这样我就给李总打了电话。 李总一开始以为是高叔改变了主意,挺高兴的,但我说是我自己想做,李总就显得有些犹豫,最后他还是答应让我试试,他让我去他们公司一趟,见面再说。 这回换了我求人家,没办法,我就去了他们公司,当时我根本没意识到,我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李总他们公司在市区商业中心,一栋二十多层的大厦里,我之前没进过这样的地方,等电梯的时候,看着身边站着的几个小白领,心里就冒出一股羡慕来,我当时穿着一套运动装,手里还拿着一个面包在啃,说实话还是有点自卑的,上学那会,我的理想就是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有时候人的际遇也说不好。 第十二章 偶遇初恋 李总他们公司在十七层,我坐着电梯到了十七层,然后找到那个公司,我推开玻璃门,正往里走,前台走出一个女职员就拦住了我。 “先生,您问你找谁?”女职员画着妆,客气的问。 “我找李总。”我回了句,回答的时候,我眼睛就看向女职员,这个女生穿着暗灰色的套裙,涂着鲜红的唇彩,眉心处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我的心忽然呯呯跳了起来,因为我把这个女生认出来了,她叫沈莎莎,是我的初恋,高中的时候学校很多男生都喜欢她,我跟她的关系其实很纯洁,说白了沈莎莎是我的暗恋对象。 “沈莎莎……”我情不自禁叫了出来。 沈莎莎愣了一下,朝我上下打量:“你是……” 我有点伤心,显然她没有认出我,说实话我那时候在班里太不起眼,沈莎莎又是公主一般的存在,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我是马铁。”我自己说了出来。 “马铁……哎呀我想起来了,马铁怎么是你呀……”沈莎莎终于记起来了。 “对了,你怎么……”沈莎莎忽然噘起了嘴:“谁告诉你我在这上班的,董浩林对不对!都跟他说了不要往外说……”沈莎莎自顾自的说着。 我心里泛起一股苦涩,董浩林也是我同学,那会他就跟沈莎莎走的比较近,想不到他们一直有联系,自从毕业我跟大部分同学就不怎么联系了,沈莎莎更是一次也没有见过。 “对了马铁,你千万别再跟别人说了,我刚进公司,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沈莎莎还在说。 “马老弟!”这时候我忽然就听见了李总的声音,李总从走廊另一头朝我小跑过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临时有个会,本来想去楼下接你的。”李总依然很客气。 沈莎莎终于住了口,她张着嘴吃惊的看着我。 “走,我带你去见张总,事情有点变化,你听我说……”李总很自然的把手放在我的后背上。 “李总!”忽然沈莎莎大声叫了一声。 李总吓了一跳。 “有事吗?”李总看向沈莎莎。 “马铁,对不起啊,刚才你说找李总,我还不让你进呢。”沈莎莎说道。 李总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我。 “没有啦,沈莎莎是我同学,太巧了!”我笑着说道。 “是吗,这么巧。”李总冲沈莎莎笑着点了下头,我冲沈莎莎笑着招呼了一声,跟着李总走了。 走两步,我忍不住回头,沈莎莎还站在那里,她比高中时候更漂亮了,见我回头,沈莎莎把手放在胸前微微摆动,她脸上的笑容让我心跳的更快了! “马老弟,我也不瞒你,张总对你们不了解,你别介意他的态度,高师傅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还请你一定劝劝你师傅,请他一定帮忙啊。”李总小声说道。 我把心思从沈莎莎身上移回来:“李总,这次就是我自己来做,你放心,我能帮上忙。” “这样啊……”李总挠了挠头:“行吧,我相信你也不会比你师傅差到哪里去的。”李总笑了笑。 李总带着我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 “张总。”李总敲了敲门,然后推门就进。 一进门,我就看见办公室里坐着的张总,他身边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另一个是个老头,满头白发,穿着一身中式服装。 “哟,李哥来了。”年轻人笑着招呼一声。 李总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张总:“张总,小马师傅答应帮忙了,他……” 李总的话被张总打断了,“李总,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孙大师,阿东请过来的。” “李哥,孙大师可是高人,我好不容易才请到的。”坐在沙发上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冲老头做了个恭敬的手势。 老头冲我们微微一点头,显得很是矜持。 李总愣了一下,我就反应过来了,敢情人家找了别人了,我朝老头打量了一眼,老头微闭着眼睛,手里把玩着一把手串,老头身上的衣服加上满头的白发,确实有点高人的意思。 我就尴尬了,我上杆子的过来,没想到人家已经找了别人。李总显然并不知情,我看他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张总……”李总试图说些什么。 “姐夫,孙大师很忙的,咱们赶紧的吧。”阿东说了句,一边说一边得意的笑着。 “李总,一起看看去吧,那工程不能再拖了。”张总站了起来。从头至尾,张总根本没拿正眼看我。 我叹了口气,被人抢了生意到没啥,主要是我妈的医药费怎么办? 我想走的,但被李总拉住了,李总劝我一起去,他说他只相信我们,他觉得老头不可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直觉,或许他是觉得过意不去吧。 我也有点赌气,也想看看老头到底有什么手段,那旧楼连高叔都说不好处理,于是我就跟着一起去了。 路过前台的时候,我刻意看了一眼,沈莎莎没在,我有点小失望,到了公司楼下,阿东忽然说:“姐夫,要不把李小伊也叫上吧,她可是设计师,正好一起去听听。” 张总同意了,阿东喜滋滋的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从楼上急匆匆下来一个挺漂亮的女孩,二十多岁年纪,白衬衣,黑裙子,怀里抱着一个文件夹。 “小伊,我们去张家巷小楼,你也一起吧。”张总说了句,然后就钻进了一辆车里。 阿东邀请李小伊上他们的车,我就上了李总的车。我们一行六个人分坐两部车,往张家巷开去。 车子开到旧楼前,我们下了车,阿东和张总陪着孙大师走在前面,李小伊跟在后面,李总陪着我走在最后。 “马老弟,对不住啊,我真不知道阿东搞了这么一出,他那个人就仗着他姐夫,其实就是一个司机,他找的人我是不放心的。”李总跟我轻声说道。 我没接话,我脑子里全是医药费的事了。 我们进了小楼院子,孙大师从身上掏出一面罗盘,他的罗盘跟我买的那面八卦镜不一样,我那个镜子中间是八卦阴阳五行图,孙大师的中间是八卦周易图,这个就是专门看风水的普通罗盘,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孙大师拿着罗盘在院子里绕了两圈,然后掐着手指算了算,跟着他手抚着下巴的胡子说道:“怪不得这个宅子会出事,全都错了!”说着孙大师连连摇头。 “孙大师,怎么呢?”张总就问。 “这个院子就不对,水池怎么能健在中间呢,正对着大门,院子门和大门中间那是要有隔断的,这个水池漏财嘛,还有啊,你看那边,那堵墙像什么?还有那边,那几棵树……”孙大师侃侃而谈。 我对风水学基本不懂,也觉得孙大师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张总听的更是连连点头。 “这宅子不中不西,荒废了那么多年,风水一定不对,你想啊,如果是个好宅子,怎么会搁置这么多年呢,是不是这个道理。”孙大师摇头不已。 “大师,还请您指点。”张总恭敬的说了声,又回头示意一下:“小伊,你都记下来,按着大师的指点重新设计图纸。” 我看见李小伊微微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孙大师又往大门走,我们都跟着他进了大门,上次来我并没有进门,这次一进就感觉上次那股怪味更浓了一些,小楼一共三层,孙大师一层一层的走,边走边随意指点,各种风水术语随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