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花子》 第一章 赤地千里 英雄是不论出身的,叫花子一样当英雄,那个年头啊,十个人中大半都是叫化子。 为什么十人之中大半是花子呢?那是因为,在黄河两岸27个大小县闹灾荒已三个年头了。 头一年闹洪水,黄河七个地方决了口,不但淹死几十万人,而且田里庄稼全完了。 第二年赶种的庄稼长一半,唉!不知从哪里冒出蝗虫千千万,遮天盖地飞过田,田里便立刻清洁溜溜了。 第三年天公可能是忘了下雨,每块田比石板还硬几分,留下的种子也完了。 想想看,谁家存粮能吃三年?自然富人也成了穷光蛋。 有道是:天作孽犹可说,自作孽不可活。 走过中岳庙,绕过小山三里半便是少林寺。隔着一条五六丈宽的山沟,远看对面高山顶上,有个小小山洞,那洞虽然只够爬进一人,但洞深幽邃,乃少林达摩祖师坐化的地方,故又叫达摩洞。 此刻,有个年轻和尚跪在达摩洞口不起来,他已经跪了大半天了。 “师父,徒儿求你,师父不走,徒儿也不走。师父,咱们寺中除了藏经楼两位师叔外,全部走了。大伙说得对,年成不好闹灾荒,谁还上山来烧香,如今寺中存粮也不多,只够两位师叔每天一顿苞谷汤。师父,云游南方去,也比饿死在这里好……” 这年轻和尚说着同样的话已不知几遍了,但洞中就是没回音。 天快亮了,一线曙光照过来,那年轻和尚指着山下又说道:“师父,出来吧,空空陪师父走天崖!” 这年轻和尚爬在地上往洞内瞧,不由一声低呼:“师父,你……” 这年轻和尚急了,立刻伸手往洞中捞,他捞出七个窝窝头,全是半块的。 年轻和尚看着这些窝窝头低呼道:“师父,徒儿每天送的半块窝窝头,你老没吃呀,这……” 年轻和尚急忙又把上身挤进洞口里面去,不由得怆然泪下道:“师父,你老早……早坐化了……啊!” 年轻和尚叫空空,乃少林寺年轻一辈中的高手,他对着洞口猛叩首,头碰石头“嘭嘭”响,但再响也不会把他的头撞破,因为空空和尚练了铁头功。 “师父,天堂路你老慢慢走,徒儿空空这就走了,那一天年景好了,空空再回来陪师父!” 这空空和尚于是把干如石块的七个半块窝窝头慢慢揣进他的灰衫袋里,黯然神伤下山去了。 当他走过少林寺门前时,还忍不住跪了下来。少林寺守山门的左右哼哈二将,依然是那么伟岸吓人,只不过少林山门深锁,根本不见有甚么朝山的人。 离开少林寺,空空和尚往南行。他怀中揣着干巴巴的窝窝头,这一天他走了90里才吃了一个窝窝头。 就在距离伊阳18里,有个村庄住的是外地人,因为这村庄上的人早就逃荒去了。 外地人一共两个家族,一姓席一姓李,两个家族各有二十几口人。 天快黑了,只见两个半百老人各自抱着个一岁多一点的娃娃在抹泪。那地方是个干巴巴的小土坡,大道绕过这土坡,也正是往伊阳的路。 空空和尚便是往这条大路走过来。 空空和尚也看到平土坡上的两个老人了。他奇怪,这两个人为什么各自抱着个娃儿在哭泣? 空空和尚忍不住闪到暗处听,不由令他大吃一惊。 一个半百灰发老者说:“小宝呀,只怪你生不逢时闹饿荒,席家无力把你养活大,唉!指望你下回投胎投个好人家,可别怨爷爷狠心肠哟!” 另一个老者也叨念道:“孩子呀,咱们早晚会在饥寒道上会面的,你只不过早走一两天。唉!怨也只能怨老天不开眼,饿死那么多的人还不心软哟。” 两个老人说完再抹泪,然后再把两个娃儿互相交换,姓席的接过姓李的娃儿,姓李的再把姓席的娃儿抱,两个老人唏嘘不已。 这两个人各自抱着对方的娃儿分开来后,土坡上两人各自拔出一把尖刀,两个人不流泪了,只是恶狠狠地直瞪眼,仿佛同手上的娃儿有仇似的。 忽然间,姓李的一刀插进手上娃儿的心上。 “哇!” 那娃儿只哭叫一声就死了。 姓席的猛回头,他大叫道:“小宝……” 姓席的叫了这一声,也举刀往手上娃儿肚皮上戳去。 “不可以!” 这一声乃是空空和尚叫的,他话声刚落,已站在姓席的老者面前。 姓席的老者猛一怔,问道:“和尚你……” 空空和尚道:“你们怎么可以杀娃儿,你们这是干什么?” 姓席的老者手上紧抓那娃儿,一手去推空空和尚道:“和尚,谁要你多事?” 空空和尚再看另一老者,姓李的老者已托着个死娃儿往土坡另一面奔去,霎时间不见了。 空空和尚吃一惊道:“我明白了。” 姓席的吼道:“你和尚知道什么?” 空空和尚道:“你们两家交换娃儿,为的是吃别人的娃儿果腹。” 姓席的神色一厉,道:“和尚,你说对了,咱们席家27口人就快一个个倒毙了,可是谁会忍心把自己的娃儿杀来吃?” 空空和尚道:“所以你们两家来个交换,然后方能下得了手!” 姓席的道:“不错,和尚呀,你快走开,你没看咱的小孙已被李家杀了,他们拿去下锅煮,可也不会伤感情的。” 空空和尚道:“为何不往南边去呀,南边有大户,讨个稀饭什么的,也比吃娃儿好多了。” 姓席的道:“就是因饿得走不动,咱们才出此下策的。” 空空和尚忙自怀中把几个半块窝窝头取在手上,他举到姓席老者面前,用恳求的语气说道:“别杀这娃儿,我这些窝窝头全给你了。” 姓席的老者瞪眼道:“和尚,你吃什么?” 空空和尚道:“我还撑得住,但求别杀这孩子就行了。” 姓席的也不多客套,立刻把几块窝窝头揣入怀里。空空和尚很高兴,他低头看那娃儿,不料有鲜血往地上滴,吓得空空和尚低呼一声道:“你……” 姓席的把娃儿转个身,他的尖刀早插在娃儿肚皮里面一大截了。 这老者面无表情地道:“和尚呀,你是慈悲为怀,可是你怎不想想,他们姓李的杀了我的乖孙,我如果放了这娃儿,我在族人面前很难交代。和尚,年成不好,每天有多少人饿死,你知道吗?” 空空和尚当然知道,少林和尚除了不能走的那些,能跑的早跑光了。 空空和尚一声叹道:“罪过呀!” 那姓席的老者指着大片斜坡土地,又道:“和尚呀,咱们前些时候吃的是观音土、榆树皮,一根金条换了五张葱饼给我的媳妇吃,她怀孕六个月,万一饿死那可是一死两命,够凄惨了呀!” 空空和尚摇摇头,他这就要走了,姓席的老者立刻叫住空空和尚,道:“和尚,你别走!” 空空和尚道:“施主,你还有指教?” 姓席老者道:“跟我来吧,多多少少的你和尚也可喝上半碗汤的!” 空空和尚道:“喝汤?什么汤?” 姓席的老者道:“当然是肉汤呀!” 空空和尚指着已死的娃儿,吃惊的道:“煮了这小娃儿吗?我……喝不下去。” 干干一声叹息,姓席的老者道:“别说喝不下去,如果不是你给了我几块窝窝头,我怎会叫你喝肉汤?和尚,人饿急了便什么都吃得下。” 空空和尚道:“娃儿肉吃完以后呢?你们再杀人吃吗?” 姓席的老者道:“咱们尽快往南边走,和尚,你好像也是去南边吧?” 空空和尚点点头道:“不错,我已走了一天,正打算连夜去南边。” 姓席的老者道:“别赶夜路了,你和尚是好人,就同咱们一起走吧,明日一早再上路。” 空空和尚道:“我可以同你们一起,但我是出家人,我可不能吃这娃儿的肉。” 姓席的老者一个苦笑,他取出一个窝窝头,用力地撕开一半送到空空和尚面前,道:“你收下,饿了吃一口也好挨一阵。” 七块半边窝窝头本是空空和尚的,不料这老者却只给空空和尚一小半块,还带点不舍得的样子。 接过那一小半块窝窝头,空空和尚不敢吃,立刻揣进袋子里,他跟着姓席的老者往斜坡另一边走去。 那一小段石堤是防山洪的,月光之下看不准,约莫有那么二十几个男女老少。 如果再仔细看,除了有个女人在掩脸哭泣之外,别的人全木然地直瞪着眼。 现在,老者抱着死娃儿站在石堤一端了。 和尚也站在那儿看着这些人,他心中不忍,不知这些人如何吃这娃儿。 姓席的老者忽然举着死娃子,粗声地道:“孩子们、媳妇们,姓李的真狠心,他当场弄死了咱的孙,你们说,咱们应该怎么做?” 当场就有人吼叫道:“一报还一报,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也弄死他们的!” 有个女人也尖叫道:“这也是仇啊,有仇不报非君子,由我升火,咱们煮来吃!” 这就是叫大伙先在心中充满敌意与仇恨,如此便会吃得心安理得了。 只见那女人拉了另一女人,一个支锅升起火,另一个把个大木盆拉在石堤上,有个中年汉子提了木桶去找水,大伙这就要煮娃儿了。 一块木板取出来,姓席的老者把死了的娃儿放在木板上,他边摇头,边口中喃喃道:“娃儿,别怪我老人家,要怪便怪老天,老天生了咱们,却要活活饿死咱们,老天不开跟呀。” 空空和尚不想看,他背着脸坐在石堤另一边。 于是,“嘭嘭”之声响起来,哗啦啦一块块人肉抛入大锅里,只见有个女人偏低着头,对着锅下面的火不停地吹,她吹得“呼呼”响…… 没有盐也没有油,就那么煮了一锅肉,肉还未煮熟,姓席老者已高声叫道:“过来,过来,都过来!” 二十几个男女过来了,霎时间围在锅四周。姓席老者指着锅里的肉,他对大伙来了个“再教育”。 姓席老者为什么要对大伙“再教育”?听了便知道。 他指着大锅道:“这是山坡那面姓李家的娃儿,姓李的先杀了咱们席家的娃儿,这时候怕是早把咱们的娃儿分食下肚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又道:“怪老天爷不开眼,害咱们三年没收成,怪地太混蛋,冒出那么多的蝗虫来,天地不容咱们活,杀儿充饥没奈何呀。” 这时候谁还听得进这些话,这时候大伙都双目直瞪着大锅里面的娃儿肉。 有人对吃人肉有经验,据说十几岁以下的娃儿肉是嫩香的,再大些的人肉是酸的,老头子的肉又涩又酸难咽下。 姓席的老者是想叫大伙别把人肉当成了不可食的东西,这样大伙就好下咽了。 其实,大伙已经饿了三天,只喝山坡下水沟的浑水而已,如今见锅里煮的肉,谁还想它能不能吃? 只见一个个露出贪婪的眼神,摩拳霍霍准备抢了。 姓席的老者一看这情形,便一声吼道:“排队!” 怎么排法?你挤我推乱七八糟的。 姓席的老者手一挥道:“长幼有序,不能失了礼数。” 终于,二十几个男女老少很快的排成一行,站得十分整齐,这光景令一边跌坐的空空和尚直摇头。 一个娃儿身上有多少肉,去头去骨也不过五六斤那么多,二十几个人来分食,连汤带肉每人还不到一碗。 姓席的老者走近空空和尚,道:“和尚,你不想吃一些吗?” 空空和尚猛摇头道:“不吃,不吃!” 姓席的老者道:“和尚,如果你饿上三天不吃饭,你还能清静无为地不吃不喝,我席本初便服了你了。” 空空和尚一怔,急问道:“老人家,你的大名是……” “席本初。” 空空和尚道:“中牟县的‘快刀’席本初席大侠?” 席本初嘿嘿一笑道:“刀再快,老天爷不给粮食,一样的饿肚子。” 他顿了一下,又道:“和尚,你从少林寺来,可知道少林方丈慧明大师?” 空空和尚不由得黯然道:“我师父已圆寂达摩洞了。” 席本初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再也不用看这人吃人的乱年月了。” 空空和尚走近席本初,道:“席施主,咱们少林寺每年均收到席老的捐赠,听我师父说,席老在中牟的家产大,又在江湖上名声响,想不到你们……” 席本初道:“在中牟,我是家大业大骡马成群,可是这一切挡不住一场洪水冲,全完了。我这是带着家人往南行,熬过这灾荒以后再回来,苦啊!” 便在这时候,斜坡上有个老者出现了,老者招手大声叫道:“席兄,咱们稍稍填了肚皮,尽快往南走吧!” 席本初回应着:“是呀,尽早离开这伤心地。” 姓李的回身走了。席本初对空空和尚道:“和尚,你还不知道吧,刚才那人姓李,李氏家族在中牟是旺族,江湖上提起‘连环腿’便是他呀!” 空空和尚道:“‘连环腿’李士良?” 席本初点了点头,说道:“正是他。” 空空和尚叹道:“家师常把中原各门派的人物对我提及,不料在这种苦日子里见了面。” 席本初摸摸怀中的窝窝头,那是空空和尚的,这时候他是不会再把窝窝头送还空空和尚了。 带着几分歉意,席本初对空空和尚道:“和尚,你跟咱们下江南,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空空和尚道:“贫僧也这么打算,席施主,千万别再杀娃儿了。” 席本初道:“这一顿可以撑上两天,和尚你放心,如不是饿死人,咱不再吃人肉。” 于是,这伙人出动了,只见男的挑女的背,迂迂而行往南移去。 有道是: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走路有力量。黄土大道上两行人在踩着月色往南行,还走得真快,天刚亮便已走了70里。 走在前面的席本初,这时候站在一道岗子上回头大声的吼道:“别走了,两边林子里歇歇腿!” 这吼声便是后面跟着的李家一伙人也听到了。 两批人两面坐,一个个怒视着对方不开口。 为什么怒视?当然是恨对方煮吃了他们的娃儿。 这光景虽是灾荒期,但谁会忘了自己的亲人被对方分食吞进肚子里呢? 真的腹内无油水,虽然大伙坐在地上歇歇腿,可一个人也不到林里出恭拉屎。 肚皮内早已是空空如也了。 热滚滚的太阳升起来了。 那原本泛黄的大地上便像闷锅似的把人晒得两眼发花。 其实饿得眼发花也说得过去,便在这时候,远处黄土高坡上冒出上百个大汉来。 这些人为什么不往南面走,却往黄泛灾区来? 眨眼间,在一边的空空和尚“咦”了一声道:“哟!这些人不是逃灾难的,他们手上提着刀!” 席本初一听连忙用手放在眉问遮凉棚,只一看便冷冷哂然一笑道:“土匪!” 姓李的老者奔过来,还有个姓李的兄弟过来了。 席本初对那两人也道:“土匪!” 他再瞧过去,又道:“士良兄,咱们联手!” 姓李的道:“当然,如今咱们在一条船上,船翻咱们都完蛋!” 席本初道:“女人孩子联一起,咱们能拼的守着,就不信他们连咱逃难的人也不放过。” 于是,席、李两家合到一起,年轻力壮的便把家伙抽出来了。 席本初一见每人手中拿出刀剑,立刻大叫道:“先别露家伙,看情况再动手!” 年轻力壮的把刀剑收起来了。 “咚咚”的声音传过来,只见,近百名大汉保护着一个骑骡子的毛面大汉过来了。 骑骡子的毛面大汉嘿嘿一笑,声音不大,却十分的慑人心魄,令人不自在。笑声仍在,他的话也出口了:“兄弟们,快快的围起来!” “哗!”大汉们立刻两边跑,举刀便把席本初这伙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只听骡子上的毛面大汉厉声道:“老八,去告诉他们,咱们不杀人,只要他们的家当就完了。” 毛面大汉身边有个矮壮人,他把砍刀搁在右肩上,人已迈着八字步往席本初那批人走过去。 席本初紧走几步迎上去道:“各位,咱们也是逃荒的,咱们已三天未吃饭了。” 忽然听一个年轻人大叫道:“爹,四天没吃饭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是席本初的大儿子席大山。 不料那个叫老八的矮汉嘿嘿笑道:“娘的皮,你们穿衣不破,人也收拾得干净体面,定是大户有银子的吧?” 席本初道:“银子不能当饭吃,有银子有什么用?” 矮汉哈哈一笑道:“妙,爷们正缺银子,你们想活命,快快把金呀银的拿出来!” 席本初道:“咱们哪有什么金银呀,你们找错对象了。咱们比你们还不如,至少你们没饿肚子吧?” 矮汉听得一瞪眼,叱道:“少废话,再罗嗦,命人砍了你……” 席本初道:“朋友,棉被之外咱们什么也没有。” 矮汉怒道:“娘的,你当咱们是猪呀!似你们这样大家口的往外地走,谅必原是富豪,存粮吃完就走他乡,等年景好了再回乡,大批的金银带在身上,他日回来依然是有钱的大富豪,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席本初听得一怔,这家伙还真聪明,他不由得看身边的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两人。 姓李的兄弟俩脸色变了,他们在咬牙。 便在这时候,空空和尚过来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 “滚,都怪你们这些出家人念错了经,害得中原死了无数的人,滚一边去!”矮汉未等空空和尚把话说完,便一声吼叱,倒令空空和尚一愣。 只不过空空和尚还是一笑,道:“施主呀,这灾荒之年,人们过的日子已够苦了,你们还趁火打劫呀!” 矮汉子怒视空空和尚,吼道:“你娘的老皮,敢情找挨刀不是?” “咻!”他还真拔出了刀,一刀劈向空空和尚。 空空和尚甩肩出右掌,“叭”的一掌打在矮汉的刀背上。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刀被拍落在地上。 矮汉凶目露出杀机,却已听得骑骡子的毛面大汉拍手叫起来:“好功夫呀!” 他骑在骡背上向空空和尚招手叫道:“和尚你想干什么?” 未等和尚说话,毛面汉粗声一笑,又道:“别干什么和尚了,你来加入咱们一伙,你就不必担心饿肚子,我这里封你当二大王,你看怎么样?” 空空和尚道:“你叫我当土匪吗?” 毛面汉指着自己的鼻尖道:“大别山里我是王,和尚,你听过石太冲这名号吗?” 空空和尚不知石太冲的名号,席本初与李士良却听过。大别山里七大寨,石太冲是当家的,但想不到会来到灾区抢劫。 空空和尚道:“我不管你是何许人,土匪我不干!” 石太冲道:“也罢,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和尚,我会放你一人走,这儿你别留!” 空空和尚回头看看席本初,再看看被围的人,不由得摇摇头道:“我和尚同他们一起下江南!” 石太冲火了,道:“娘的,给脸不要脸呀,那就先收拾你这秃驴!” 空空和尚立刻摇手道:“我不想打架。” 石太冲吼道:“不是打架,是杀人!” 空空和尚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呀!” 石太冲道:“这话该用在太平日子,如今不适合了。” 他说着话,鞍上的大刀已抓在手,龇牙咧嘴地下了骡背,一步步地往空空和尚面前走。 空空和尚没退让,他也迎上去了。 空空和尚心中最明白,擒贼擒王。他见石太冲走过来,双手握紧一把厚背砍刀,不由说道:“你……等一等,何必急呀!” 石太冲道:“和尚,你现在离开还不晚!” 空空和尚道:“你误会和尚的意思了。” 石太冲叱道:“怎么说?” 空空和尚道:“我是说咱们赌些什么。” “赌?” “不错!” 石太冲叱道:“娘的,生死关头你还想赌?” 空空和尚道:“紧要关头才要赌一赌造化呀!” 石太冲道:“你赌什么?” 空空和尚道:“赌你骑的那头骡子,如何?” 石太冲大怒,叱道:“娘的,主意打在石大爷代步骡儿身上呀……你和尚下什么赌注?” 空空和尚道:“我若败了,任你发落,是死是活,和尚我的命是你的了!” 石太冲仰天一声大笑,道:“好,石大爷正要找人活活筋骨了,拿你开刀也不错!” 石太冲抡刀带风声,出刀一片极光现,果然是玩刀名家,至少空空和尚就有此想法,因为这正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不过空空和尚乃当今少林掌门慧明大师的得意门徒,武功如何,他自己也不清楚。学武至今尚未同人认真交过手,自然是不知道。 石太冲刀芒闪过来,空空和尚拧腰塌肩便往那片刀芒中跃过去,还真叫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两人几乎撞个满怀,空空和尚出声似闷雷道:“撒手!” 石太冲是撒手了,但他只是右手撒开来,左手仍然抓着那一尺二寸长的刀把不放手。 石太冲一声厉叱道;“和尚吃我一拳!” 空空和尚的左手抓紧了刀背不放,他的右手迎面打,他一共打了七拳,还踢了五腿,踢得石太冲哇哇怪叫。四周围的人看得都愣住了。 突然“嘭”的一声响,那么厚的一把砍刀被打断了,刀身仍生生被空空和尚以大鹰爪抓在手上,刀把仍留在石太冲的手上了。 空空和尚笑道:“施主呀,你输了!” 石太冲愣头愣脑地吼道:“和尚,你也没有赢!” 空空和尚道:“刀已在我手,你能不认输?” 石太冲道:“你和尚休想骑走我的骡子!” 空空和尚道:“施主,那骡子已是我的了!” 嘿嘿一声笑,石太冲道:“和尚呀,你也不瞧瞧这四周,全是我的人,何怕你不低头!” 空空和尚忽然对席本初与李士良两人道:“你们虽杀娃儿了,骡子肉不是更好吗?” 猛然间,空空和尚一个暴旋身,手上的那把砍刀被他振臂掷出手。 “嗖”的一声好吓人,那刀已穿入骡子的肚皮里面一尺多深处,那骡子被这么一刀穿腹,只低嗥了一声便倒在地上了。杀了石太冲的坐骑,少不得就是一场拼。 果然,石太冲厉吼如虎道;“娘的老皮,杀!” “杀!” 席本初与李士良这两大家族的人立刻拔出刀剑来,空空和尚沉声叱道:“姓石的,我和尚来收拾你!” 石太冲抡起双拳便与空空和尚干上了。 大别山的这批土匪早就要动手了,他们围紧了席、李两家五十多口人抡刀杀来。 只不过砍杀半天并未占到便宜,流血受伤的全是他们的人,因为交上手才知道席、李两家的男女都会武。那席本初是有名的“快刀”,他的两个儿子、媳妇也不弱,女儿更是一把剑使得熟练极了,两个大汉也难近她的身。 这光景没多久石太冲发觉了。只是他发觉得有些晚,因为李士良咬牙向他这边奔来了。 李士良一声吼叱道:“和尚,你闪开,李士良来收拾他!” 空空和尚急忙对李士良道:“李施主还是保护你的家人去,还有三招我就叫他爬在地上!” 就在这时候,石太冲一个倒翻筋斗,他退开三丈外,大声吼叫道:“扯呼!扯呼!奶奶的,一群扎手货,爷们上当了!” 他吼完便对空空和尚冷笑道:“和尚,你记住,咱们早晚会再见面,石太冲饶不了你!” 近百名土匪走得又急又快,奔入林中霎时间不见了。 这里土匪刚离开,席、李两家人已把那头流血的骡子围起来了。 空空和尚对众人点头道:“杀了骡子快煮熟,每人一块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席本初拉住空空和尚道:“和尚,真有你的,咱们只有感谢你了。” 那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两人也过来,李士良竖起大拇指道:“和尚,你的武功高,咱们开了眼界!” 空空和尚笑道:“我只不过初次同人打架,我的武功还差得远。” 席本初道:“你客气了,和尚,咱们这就支锅煮骡子肉了,这一回你也吃!” 空空和尚道:“席施主,你只把我送你的窝窝头还我,我就够受用了。” 席本初慷慨地自怀中把几块如同石头般的窝窝头取出来,他干干一笑道:“和尚,你拿去!” 空空和尚接过他的窝窝头。他发现有几个人看到窝窝头还吸气流口水。揣到袋子里,空空和尚道:“各位,我走了,你们分食骡肉吧!” 空空和尚刚走没几步,席本初上前拉住他道:“和尚,你不能走。” 空空和尚道:“席施主是叫我留下来吗?” 席本初道:“不错!” 空空和尚道:“我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席本初道:“有!和尚,目前盗匪横行,行路也觉不易,你同咱们一起走,大家也有照应,只等到了南方咱们再分手,如何?” 空空和尚正在思忖着,站在一边的李士良也开口道:“对,以后咱们合在一起,至少小股土匪咱们不用怕。” 他上前去,拍拍空空和尚肩头,又道:“和尚,我李士良也希望你留下来,怎么样?” 空空和尚点点头道:“既然你们两家这么说,我和尚也只有留下来了。” 席本初很高兴,回头一看,只见那头骡子已被一块一块的分了尸。 席本初走过去,他指着剩下的骡皮道:“刮了毛下锅煮,骡子皮也是肉,总比吃树皮好。” 四个壮汉齐动手,先刮皮上毛,再把骡皮一块块的切,连骡子皮也煮起来了。 那年头遍地饿死不少人,赤地千里不为过。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骡子肉就煮好了。席、李两家的人各分到一大碗以后,便个个狠吞虎咽起来。只有空空和尚站在一边,显得无动于衷。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人,头上罩了一大半,秀发飘飘很动人,只一看便知道是个姑娘家。 这姑娘拿了一块骡肉走到空空和尚身边道:“和尚,大伙都吃,你怎么不吃呀?” 他取出一块窝窝头,笑笑道:“我有这个就够了。” 那姑娘摇头道:“这是荒年呀!谁还管你吃不吃荤腥的,填饱肚子也不易,呶,你吃这一块。” 她把手上骡肉送到空空和尚面前,又道:“这也是你和尚杀死的骡子,只叫我们吃你不吃,说不过去的。” 空空和尚摇着双手道:“你担待了,和尚我……” 那姑娘一笑道:“你就快不是和尚了!” 空空和尚一怔道:“女施主,你开和尚玩笑了。” 那姑娘指着空空和尚的头道:“你的头发三寸长了,我看你呀,别当和尚了,你还俗吧!” 空空和尚道:“阿弥陀佛,和尚两月未剃发了。” 姑娘掩口一笑道:“和尚,以你的本事,何必定要当和尚,等过了灾荒年,你随我们去中牟县,好不好?” 空空和尚道:“过了灾荒年,我回嵩山少林去。” 姑娘一翘嘴道:“真不知道当和尚有什么好,我看呐,你必是中了魔。” 空空和尚只一笑,他仍然没接姑娘送他的骡子肉。 便在这时候,席本初过来了。 席本初指着姑娘对空空和尚道:“和尚,她是我的闺女,叫席大红。你怎么不吃呀?” 空空和尚要回话,席大红却先开了口道:“爹,和尚不怕饿肚子,骡肉也不吃一口,他呀……” 席本初道:“和尚,这年头命要紧,你吃吧,我佛如来不会怪罪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干脆还俗好了。” 空空和尚笑道:“席施主,你开玩笑了。” 席本初正经八百的道:“和尚,天地育我男儿汉,正应该轰轰烈烈大干一场,凭你的本事,我保证你很快会闯出名堂。” 空空和尚道:“席施主,这是乱世呀!” 席本初道:“乱世出英雄,男子汉大丈夫,躲在寺庙没出息,还是不做和尚的好。” 空空和尚道:“席施主,你得容我多想想。” 席本初笑对他女儿道:“他是应该多想一想。闺女呀,咱们过去,大伙吃了以后先歇腿.过午天凉快了再往南边赶路。” 席大红冲着空空和尚笑笑道:“我走了,不过我希望你把事情想通了,别去当和尚。” 一扭身,席大红跟着她爹走了。 这时候,李士良走过来了。 李士良先看看走去的席家父女二人,这才对空空和尚道:“看你的武功这么高,着实令我喜欢,你如果以后和咱们在一起,将来就当我李家堡的大总管吧。” 空空和尚抬头一笑道:“李家堡在中牟是大户,能当李家堡的总管不容易,我……怕难承担。” 李士良道:“和尚,我这里也劝你快还俗,这以后你就是自由身了。” 李士良说完便走向李家那批人,他还回头对空空和尚道:“你好生琢磨了。” 空空和尚早就在琢磨了,他不过露了三招两式就打败了石太冲,可也令席、李二家对他另眼相看。 空空和尚当然很高兴,但如要叫他还俗,却令他十分头痛的事。 席、李两家的人赶了一夜路,这时候都吃了骡子肉,又喝了汤,一时间都靠在树上睡了。 空空和尚没有睡,他站起身来看看两批人,不由得下了个决定。 空空和尚悄然没声的走了,怀中揣着窝窝头,一时间他也不怕饿肚子。 空空和尚没打算同席本初在一起,当然他更没打算去当李家堡的大总管,至于英雄豪杰,他更不放在心上,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嘛! 空空和尚往南行,一口气他走了50里。这时候正午才过不久,前面发现一个小市集,那是沿着大道两边搭起的土屋。 空空和尚来到这小市集,这儿竟然没有人。 空空和尚去推门,门已上了锁,真静。这时候真正是鸡不叫狗不吠,鸡狗早已被人吃了。 空空和尚木然地坐在一家前檐台阶上,他取出布包打开来,布包里包的是几块窝窝头。 空空和尚取出一块来,他把余下的先收起,这才眯起眼来享受这绝佳口味的窝窝头。 人在饿极了什么也是上好的。 空空和尚刚要把那块窝窝头往口中送,却不料面前人影一晃间,他的窝窝头不见了。 空空和尚一愣,他发现有个十七八岁的汉子正用清鼻涕往那窝窝头上抹,他不但抹,而且还捏住鼻子再用力的往那块窝窝头上喷。 空空和尚冷叱道:“喂,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抢了我的窝窝头还用鼻涕抹?你脏不脏……” 那年轻人把窝窝头送到鼻端闻了闻,哈哈哈笑道:“好香,不脏。和尚呀,你不会再抢回去了吧?” 空空和尚道:“我清楚,你抽冷子夺走我的窝窝头,怕我再夺回来,所以你用鼻涕抹上去。” 年轻人哈哈一笑道:“和尚呀,我已两天没吃东西了,还有我们……” “你们?” 年轻人道:“是呀,我们两天没吃东西了,饿极了大家只好喝凉水。” 空空和尚四下看,道:“你们一共多少人呀?” 年轻人道:“不多啦,一共21个人,全是竿上的好兄弟。” 空空和尚道:“竿上的好兄弟?你们是花子呀?” 年轻人道:“花子帮各路人马往南移,我几个走的道上不见人,没人咱们就只好饿肚子。” 年轻人举着上带鼻涕的一块窝窝头,他并未往他口中送,他看着空空和尚哈哈笑。 空空和尚道:“算啦,你走吧,那块窝窝头我不要了,我倒霉。” 年轻人道:“和尚,你……灰衣袋里还有嘛,何不拿出来大伙吃……” 空空和尚道:“我也只有五六块,还不够我到南方的,年轻人呀,你走吧!” 年轻人摇摇头道:“我如果拿不走你那几块窝窝头,我是不会走的。” 空空和尚一瞪眼道:“好哇,你也太贪心,还想我这几块窝窝头,我看你免了吧!” 年轻人笑笑,他突然撮唇一声呼哨响,霎时间在附近冒出20个花子来。 看上去一个个似饿狼,舌头带口水滴在嘴巴外,一步步地往空空和尚逼上来。 空空和尚看着这些花子面无表情地往他围过来,心中暗忖:来硬的你们一个也打我不过。 20个年轻花子肩并肩地把空空和尚围了个密不透风。那个年轻人再看看手上的一块窝窝,对空空和尚一笑道:“和尚,你跑不了啦,还是大方些把剩下的几块窝窝头取出来,要不然……” 空空和尚道:“怎样?” 年轻人道:“他们一旦动上手,连你的衣裤也会扯破,何不干脆拿出来?” 空空和尚哈哈笑道:“玩硬是不是?行,看你们怎么抢我袋中的窝窝头吧!” 那年轻人咧咧嘴巴一跺脚,冷然对20个花子下命令道:“动手啦!操,火星爷不放光不知神灵啊!” “上啊!”20个花子齐声吼,霎时间便往空空和尚扑上去了。 空空和尚冷笑未出声,忽然拔身两丈高,半空中一个空心筋斗往右落,花子们立刻扑了个空。 五个花子翻身再扑空空和尚,不料空空和尚施展出少林绝学“伏虎拳”,听吧!几声“咚咚”响处,五个花子已被他打得往地上倒去。 这光景引得另外十几个花子既惊且怒地齐发一声喊:“打!” 霎时间又把空空和尚围在正中间。 空空和尚一边使着“伏虎拳”一边吼道:“闪开!” 十几个花子真听话,纷纷往一边掠退。 年轻人走向空空和尚道:“看不出你的本事还不小呢?” 年轻人指着自己鼻尖道:“我叫西门风、我在中原不出名,我师父可出名。” 空空和尚:“令师何许人也?” 西门风道:“我师父乃‘九节公’石不悔是也。” 他一顿又道:“怎么样,你可听过‘九节公’的大名?” 空空和尚双眉一挑,道:“花子帮帮主,我和尚早几年就听过。” 西门风道:“如何?” 空空和尚道:“‘九节公’名扬中原。” 西门风道:“借我师之名,还不快把窝窝头取出来。” 空空和尚淡淡地道:“便是‘九节公’亲来,我和尚也不会双手奉上我这保命的窝窝头。” 西门风突然指着空空和尚对20个花子道:“听听,你们听听,连师父也不卖账,太可恶了。” 有个花子吼道:“咱们拼了!” 西门风摇摇手道:“你们打他不过,你们已尽了力,看我的。” 这西门风面对冷然的空空和尚道:“和尚,你的一路‘伏虎拳’还不错,我西门风领教领教!” 空空和尚道:“那你还等什么?” “咻!”西门风忽然挥出竹杖直捣空空和尚下盘,竹杖弹出五六条影像,令空空和尚分不出哪是虚哪是实。空空和尚赫然跃起,空中虚走连环,人已撞上西门风的右肩处,就听得空空和尚一声低吼道:“撒手!” 西门风右臂无力,但他的左手急忙回扣接往落地的竹杖,这动作也算干净利落,空空和尚侧身落地,忍不住对西门风赞道:“好!” 西门风竹杖抓在手,稳稳地站定身子,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忽然坐地捂脸大哭起来。 这光景倒叫空空和尚十分不解。 就在这时候,另外20个花子也捶胸顿足地哭嗥起来,好像遇到令他们伤心的事一般。 空空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嘿嘿一声道:“喂,你们怎么了?” 西门风好像正等他如此一问,立刻指向西边道:“和尚啊!我不说你怎么会知道,我师父七天未吃东西了,人在半坡草棚中如害大病一般好凄惨,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向你和尚抢吃的呀!” 另一个接道:“咱们抢你的东西,也是为救掌门师父的,如今打你不过,看样子咱们掌门完了,呜……” 西门风又道:“你瞧瞧,这是我抢你的一块窝窝头,我为什么不往嘴巴塞?就是留下为家师呀!” 空空和尚心中想:这几块窝窝头原是已送了席本初那些人,席家李家有了骡子肉,窝窝头才又还给自己。 他想到此,便忍不住叹口气道:“真可怜!” 一听“可怜”二字,几个花子放声大哭起来。 空空和尚心想:谁说花子没良心,他们也算得上是忠义人物。 和尚想:送就送吧,自己留下一块,除下的便送他们,等于送给席本初他们。 “好了,别再伤心了!” 西门风抹抹泪水看向空空和尚道:“打你不过咱认输,怎么哭也不许呀?” 空空和尚道:“拿去,拿去,我送给你们了。” 窝窝头很快送到西门风的双手上,空空和尚突然又把手缩回来。 西门风道:“和尚,你后悔了?” 空空和尚道:“不是后悔,我问你,你的师父‘九节公’石不悔真的饿坏了?” 西门道:“我并没骗你呀!” 空空和尚道:“一言为定。” “和尚,你跟我来。” 西门风拔腿往西边跑,20个花子也跟着跑,空空和尚抬头看,半斜坡那面还真有一间草棚子。 相差半里远,西门风已喊叫着:“师父,师父,有吃的来了!” 草棚内没声音,只不过空空和尚已信了一大半,等到奔到草棚前,只见有个白发老者奄奄一息地正翻白眼。 那西门风走上前,在老者面前一连道:“师父,师父,你醒醒!” 白发老者缓缓地睁开眼,他似乎还看不清面前围的人有多少。 西门风指着空空和尚道:“师父,这位大师身边还留有几块窝窝头,他听说你老人家饿瘫了,便把这窝窝头送来给师父吃。” 那白发老人忽然目中流露出惊人光芒,目光盯在空空和尚的身上,道:“你是个和尚?” 西门风道:“别看他是和尚,武功比我强。” 老者用力喘喘气道:“强你多少?” 西门风道:“大鹰爪与‘伏虎拳’,两三招便弄得我右臂难动弹!” 老者却闭上了眼。 西门风忙把一块窝窝头往老者的口中送过去,空空和尚立刻叫起来,道:“不可以!” 西门风道:“你又舍不得了?” 空空和尚道:“不是舍不得,你若这样喂他,只怕会把老人家噎死。” 西门风道:“说得也是,你们快去找些水来,咱们把窝窝头泡开了喂师父。” 附近有条小河沟,好年景河水清清三尺深,如今河水三寸还是断断续续的泥巴底。 两个年轻花子取下头上戴的破帽子,掬了河水便奔回那间小草棚里,只见西门风急急地把一块窝窝头泡在水里,然后剥下泡开的杂麦往老者的口中塞。 老者初时没反应,但当半块泡开的窝窝头吃了一半时,老者开口说话了:“别喂了,剩下的你们大伙分吃。” 西门风道;“师父,距西陵堡还有200里地,兄弟们还能撑得住。” 老者道:“谁饿极了由谁吃。” 他一挺而起,又道:“阿风,怎么你的三个师兄还不见回来?” 西门风道:“他们分头去找吃的,找不到他们不回来。唉,找吃的太难了!” 老者看看空空和尚道:“少林寺的?” 空空和尚道:“我师父慧明大师。” 老者道:“少林掌门慧明大师,老朽已数年未见过了,你师还好吧?” 空空和尚立刻脸现悲凄之色,道:“撑不过这荒年,我师已圆寂在达摩洞了。” 老者一惊,道:“慧明大师死了?” 他一声长叹,又道:“这年头死人就如同死只蚂蚁,老朽也几乎……” 一边的西门风道:“师父,咱们走吧,趁大伙还有些力气在,赶紧去西陵堡。” 老人摇摇手道:“不急,且等你三个师弟回来,大家一起走。” 这时候空空和尚对老者道:“石老前辈,小僧这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九节公”石不悔道:“你不能走!” 空空和尚一怔道:“我已把窝窝头送你们了,我如今只剩一块留着填肚子,我还留下来做什么?” 石不悔道:“这两天我想得可多了,我觉得咱们往南边逃,不如留下来碰碰运气。” 空空和尚道:“碰什么运气,你老也差一点饿死。” 石不悔道:“我没饿死,这表示我的运气不差呀!” 空空和尚道:“那是因为你老吃了我给的窝窝头。” 石不悔道:“和尚,这可是乱世呀!” 空空和尚道:“而且还是大荒年。” 石不悔道:“和尚,中原死了千万人,一大半是在战乱中被杀死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今天下大乱,清人刚刚进关。加之饥民被迫为盗四下在流窜,他们走到哪里吃到哪里。和尚,如果你留下来,咱们结合在一起力量也大些。” 空空和尚道:“再结合也不过二十几个人。” 一边的西门风道:“我们一共五十多个兄弟在此,另外30人分别由我三位师兄率领着找吃的去了。” 空空和尚道:“便是五十多人又怎样?盗匪们一伙就有上千人,打得过他们吗?” “打得过!” “石前辈,你有什么本钱同那些盗匪们较量?” 石不悔道:“盗匪虽多,但是乌合之从,咱们人少,大家却是一条心,咱们把力量扭成股,找他们去要粮。” 他这么一说,20个花子直点头。 空空和尚道:“石前辈,听说盗匪中不乏武功高强之人,且有不少足智多谋之人。” 石不悔道:“和尚,常言道得好:‘男人要有准劲,女人要有浪劲’,你不过20吧,怎么做事情担前又顾后的,怕他娘的什么。” 他顿了一下,看看空空和尚,又道:“我的年纪比你大多了,我还正想大干一场呢!” 空空和尚犹豫了。 一边的西门风立刻对空空和尚道:“和尚,我师父说得对极了,中原闹饥荒,人也跑光了,老头小娃跑不动,大半已死在家乡,就算跑到江南去,又能找到什么下肚子?有道是:人生百岁也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我看你同咱们在一起,说不定也给盗匪们来一个下马威,叫他们知道中原还是不可欺的。” 空空和尚木然了,他原是要往南面去的,如今再看人家花子帮,一比之下倒觉得自己怕死了。 空空和尚仍然拿不准主意,忽然间从远处奔来十几个人,走近一看也是花子帮的人。 西门风眼尖,立刻认出来人道:“师父,三师弟东方雷回来了。” 跟着东方雷的还有十个叫花子,一个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下子蜂拥到草棚外面来了。 这东方雷瘦瘦高高的,两只眼睛特别大,看上去绝不会超过三十几岁,他上身衣服没有破,裤膝却补了两个圆补丁,好像腿上生了两只眼,一根竹杖五尺半,点地发出叮叮响声。 远远的,东方雷已向西门风问道:“师父怎么了?” 他没等西门风回答,人已飘然到了草棚内,石不悔冲着东方雷斜目一瞧,道:“弄来吃的了?” 东方雷道:“师父,你老好像有气色了。” “刚吃过这位和尚送我的一块窝窝头。” 东方雷一听便有些要流口水的样子,他狠狠地咽了一下唾沫,道:“窝窝头呀!” 石不悔道:“还有几块在。” 西门风道:“在我这儿。” 东方雷指着远方粗声道:“师父,我们差一点同一批盗匪照上面。” 石不悔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东方雷道:“我估计不会超出两百人。” 他看看和尚,又道:“我们躲在路边的草窝里听了几句他们说的话。盗匪要找一批逃难的人,因为他们吃了那贼头的骡子……什么的……” 石不悔没反应,但空空和尚吃一惊,空空和尚忍不住低吼道:“糟了!” 石不悔看出和尚有些蹊跷,立刻问道:“和尚,你说什么糟了?” 空空和尚道:“我认识那些人,他们不是盗匪,他们是大别山里出来的山贼呀!” 石不悔道:“那比盗匪还凶残。” 空空和尚遂把赌赢之后自己杀了山贼石太冲的骡子的事,对石不悔这伙人说了一遍。 石不悔一拍大腿,道:“真糟!只怕那两家人要倒大霉了,想想看,山贼怎会不报仇?必是那山大王邀来另一批人马找来了。” 空空和道:“不行,我得尽快折回去,是我害了那两家人呀。” 哈哈一笑,石不悔道:“和尚,你一人去能抵过人家200众?” 空空和尚道:“至少也要尽尽人事吧!” 石不悔道:“和尚,我以为你如果点点头,以后同咱们在一起,咱们马上去帮你,你说怎么样?” 空空和尚道:“你们肯帮我?” 石不悔道:“你同咱们在一起,那是自己人,自己人不帮去帮谁?” 空空和尚心想:等过了这段灾荒,自己还是会回少林寺的,自己才不会永远当花子。 他有了主意与打算,立刻冲着这些花子点点头道:“好,我答应同你们在一起。” 石不悔立刻哈哈大笑道:“同咱们花子在一起,吃香辣的没有,剩饭剩菜吃不完呐,哈……” 空空和尚道:“眼前你们哪来的剩东西。石前辈,还是快快去助人吧!” 石不悔点点头,他吩咐西门风道:“阿风呀,找石头先把儿块窝窝头打碎。” 西门风随手捡起两块石头,他问师父石不悔道:“师父,打碎窝窝头干什么?” 石不悔道:“你别问,先打碎了再说。” 西门风果然一阵“咚咚”砸,七块窝窝头被他砸碎在石头上,可也看得花子们流口水。 石不悔道:“分,每人分一口,先在口中慢慢地咬细细地咽,千万别喝水。” 西门风已在拨弄着,他在算人数了。 要知少林寺的窝窝头特别大,一个窝窝头近一斤重,加上两碗稀饭带小菜,这就是寺内和尚们平日一天的口粮。 空空和尚的窝窝头早就风干了,此刻砸碎了,还真够每人一口吃的。 这时候石不悔站起来了。 石不悔手上握着一根九尺长的青竹杖,算一算正好是九节,他对刚回来的东方雷道:“阿雷呀,趁着大伙吃了这口窝窝头,你在前面快带路。” “是,师父!” 东方雷大步往来路上走,他口中的窝窝头早被他一口吞下肚了。 石不悔一把拉住空空和尚说道:“同我走一起,倒要看看你的本事有多高,竟能三两招打败我的阿风。” 空空和尚道:“石前辈,别提了,咱们不是一家人了吗?咱们这是去救人的呀!” 呵呵一笑,石不悔道:“和尚,我老人家觉得你我有缘分,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空空和尚苦笑道:“朋友之间也是缘吧。” 这批花子三十多人,每个人的嘴巴都在动,因为每个人的口中塞了块窝窝头。 绕过一个小土坡,忽然间空空和尚大吃一惊。 石不悔也猛一停:“你听,这是喊杀声!” 空空和尚指着前面偏东方向道:“快,就在那个方向,好象杀得很惨烈呀!” 跟在二人后面的西门风、东方雷也听到了,那西门风叫道:“兄弟们,大伙照上面用竹杖往敌人要害方招呼,千万别手软呀!” 他话说完,有几声“咚咚”传来,几个花子想是在树林边有很多人在拼命。 虽然打呃,跑得可不慢,没多久,便看到一片树林边有很多人在拼命。 空空和尚拔身展开轻功跃过去,还有半里,他几个空心筋斗连着翻,当他落下地,回头看,便是一怔,因为那“九节公”石不悔就在他的身后三尺远处。 空空和尚忍不住对石不悔道:“好轻功!” 石不悔一笑道:“你和尚也不差。” 二人侧头看过去,只见前面山贼把席、李两家人围在正中间,另外也有八九十人,把席家父子与李家父子几人围在另一片荒草地上。这时候双方似乎杀红了眼,地上则坐着十几个带伤的人,还有几个娃儿尖声叫,这光景可把空空和尚看傻眼了。 空空和尚炸雷似的一声吼道:“住手!” 双方搏杀的人齐回头,那个山大王石太冲可也开口骂起来了:“他奶奶的,你和尚哪去了?娘的皮,鬼使神差的又把你给引回来了!” 空空和尚道:“姓石的山大王,你找我?” 石太冲道:“找不到你我遗憾呀!” 空空和尚道:“我不是回来了吗?你有什么不快,尽可冲着我来呀,杀人家逃难的算什么英雄!” 石太冲大怒,吼道:“去你娘的,你先诓去我的骡子,又把我的骡子杀了填他们肚皮。操!石大爷是干什么的,说出去岂不叫人笑掉满嘴牙?” 他看看在树旁喘大气的席本初,发觉他身上在流血,再看姓李的那一面,李家已经伤了七八人,这其中还有两个女的。 只不过石太冲这一边也未占到便宜,石堆上已有二十多个汉子在哎呀叫。 空空和尚道:“姓石的,别仗人多势众欺侮人,这年头都为活命走他乡,你若不服输,这么办,和尚再同你过几招,何必定要死伤人呀!” 就在这时候,有两个大胡子粗汉靠近石太冲身边,其中那个手持板斧的粗声道:“大哥,就是这个恶和尚吗?我看他经不起我丁太白的三斧头砍。” 另一粗汉接道:“大哥,这和尚交我来发落,你端坐一边看热闹吧!” 石太冲听得直点头,却不料石不悔开口了。 石不悔还对石太冲打招呼:“喂,一家子呀,你可千万别忘了还有我老人家的存在呀!” 石太冲猛瞪眼,叱道:“操,哪里来的糟老头,敢情是嫌命长了。” 石不悔手持九节竹杖笑笑道:“嗯,我看你这不成材的一家子,怎会不知我‘九节公’呀?” 石太冲当然不会认识石不悔,闻得石不悔的话,他又骂道:“去你的九节公十节公,老子今天杀死你们。” “九节公”石不悔一个旋步到了石太冲面前,转头对空空和尚道:“他是我的了。” 空空和尚一看这光景,绝不会单打独斗讲规矩,早晚免不了一场大混战。 他这里仰头高声道:“席老爷子,李家施主,你们快把力量集中千万别分散,这里由我顶住了。” 席本初大声回应道:“和尚,咱们发觉你悄悄走了,大伙还在想你,如今你再出现,真是上天有眼呀!” 不料丁太白猛抡板斧回头骂:“娘的,上天有个屁眼,若是上天有眼,也不会饥荒连三年了!” 他举着板斧又吼道:“奶奶的,你的刀法辛辣,敢在丁大爷身上留刀疤,记住,丁大爷不会饶过你的!” 原来他刚才与席本初杀得颇狠,那席本初乃有“快刀”之外号,姓丁的当然吃了亏。 空空和尚看向姓丁的,这时发觉姓丁的两肘在流血。 突然,石太冲一声厉吼道:“弟兄们,狠宰啊!” “杀!” “狠宰啊!” 叫声发自这批山贼之口,还真的吓死人。“九节公”抡起九节青竹杖,只一上手,三十六招打狗棒法便立刻施展出来。 只听那石太冲怒骂一声:“砍了你这老鬼!” 他七刀落了空,头上已挨了一杖,打得他双目冒金星,他忍不住“噢”的一声大叫。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我亲爱的一家子呀,你这刀法蛮吓人的嘛!可惜遇上老夫,你认了吧!” 石太冲也发现这老头子了不得,再看四周,双方又混战起来了。 附近,丁太白抡起大板斧便与空空和尚干起来。 空空和尚见这姓丁的出招凶残,自是不敢大意,他抖擞精神展开“伏虎拳”法便与丁太白对打起来。 只不过几个照面,便传来石不悔的话:“和尚呀,你的本事不怎么样吧!” 原来石不悔边打边看空空和尚,他发觉空空和尚攻少守多,令他心中怀疑,他怀疑西门风怎会三两招败在这和尚手下。 不料空空和尚也是年轻气盛,他听了石不悔的话,不由得一声低吼道:“石帮主,你看仔细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舞起一片掌影打横穿进斧刃中,于是立即传出几声“劈里啪啦”响。 “去!”这是空空和尚的声音。 丁太白也听话,一个跄跟往前冲,三步未到已爬在地上,他的姿势是狗吃屎。 “当!”板斧被他砍在石头上,进出一溜火花来。 未等丁太白爬起来,空空和尚跟上去,暴抬左脚正踢中丁太白的右肘上,直把板斧踢在草窝里。 石不悔可没叫好,因为他忙得不可开交。 他老人家为何忙?那是因为石太冲与他的近卫两人,已把石不悔围上了。 石不悔以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对付石太冲与另外两个大汉,他仍然小有收获,因为不时的传来梆梆声响,便知道是对方中了竹杖。 林子边的争斗也很凶残,大别山下来的二当家正与花子帮的西门风与东方雷两人玩命似的厮杀着。 大别山二当家,乃是“飞天虎”商发。姓商的当年也曾吃粮当差做过官,怪只怪年头不顺心,再加上清人进了关,火大之后便上山落草为寇了。 商发的刀法可不是乱来的,提起燕州商家刀法,武林中大半都知道,也都会竖起大拇指。 此刻,商发一人对付花子帮两大弟子,他的脸上充满了不屑的冷笑,就好像他随声旋动,人影儿腾跃中宛似穿花蝴蝶般妙。 西门风与东方雷本来武功也不弱,但他两人遇上的是飞天虎,一时间好像只够自保的。 这时候,席、李两家的男女老幼又拢合在一起了。 初时石不悔这批人还没来,大别山这批山贼自然占了上风,稳稳地围紧了李席两家的人,他们慢慢地打“消耗战”。 那当然是因为席、李两家的人中武功高的只有几个,但石太冲这面人数多,慢慢地耗下去,早晚会把李、席两家的人收拾掉。 不料突然来了石不悔的花子帮,再加上一个空空和尚,形势上好像是逆转了。 不是吗?且看那李家堡的“连环腿”李士良、李士雄兄弟两人不时的冲前追杀敌人,口中还吼叱着:“别跑!” 还有那“快刀”席本初,正同他的儿子并肩拦住几个土匪干得凶,空中如果有鲜血进,那准是席本初得手了。 别看李、席两家女人几乎占一半,可是这些大脚片子女人一个个手上也有刀叉在舞动,这光景还真够厉害的。 其实这就是大伙认清的一个事实,想活命就得拼命,怕死必死便是这道理。 “九节公”石不悔也许是饿过了头,如今再对付三个人,一时间他冒冷汗了。 人饿极了会出冷汗,再下来便会头晕眼花没力气。 石不悔当然知道这道理,他心中可有些急了。 别看他使的是竹杖,内力全在手腕上,如果内力不继,打出的竹杖便轻飘飘的没力量。 就在石不悔感到力不从心的时候,远处传来大叫声,那叫声还真大,在场的人全听到了。 远远一看,二十几个花子奔来了。 那二十几个花子来得快也来得巧,正看到三个怒汉杀他们当家一个人,其中一人厉声吼道:“不要脸是不是?三个打一个呀!” 石不悔开口了:“阿雪、阿雨吗?可找到什么吃的回来了?” 这时候他还要吃的,也算饿糊涂了。 来人正是石不悔的四大弟子之二,一个叫司马雪,另一个叫申屠雨。 那司马雪听了师父的话,立刻怀中摸出一只烤熟了的老鼠,道:“师父,烤老鼠!” “噗噗噜噜”衣袂飘,石不悔拔身跃出圈子,他落在司马雪的面前,真快,接过烤老鼠道:“去,替为师的收拾他们!” 另一边申屠雨已同石太冲干上了。 司马雪举杖便迎向追来的两个怒汉,青竹杖摆得“咻咻”响,逼得两边敌人躲闪不迭。 石不悔提着烤老鼠道:“还有老鼠呀!你们在什么地方找来的?” 那司马雪边打边回答道:“师父,赤地千里没吃的,野狼上山鸟无踪,也算咱们走运气,发现一窝老鼠在迁徙,想是老鼠饿极了,换个地方找吃的!” 石不悔张口咬一口,他边吃边又问道:“一共捉了几只老鼠呀?” 司马雪道:“不多,大大小小17只,徒儿留个特大的送给师父你吃。” 石不悔有些不高兴地叱道:“余下的你们分吃了?” 司马雪忙回道:“不,师父,咱们只分吃一半,另一半带回来大伙吃!” 石不悔道:“这还差不多,须知兄弟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把私心收起来。” 他老人家吃了一半便不吃了。 “九节公”石不悔提着竹杖拔身起,他来到空空和尚与“地龙”丁太白两人附近。 原来此刻形势变了,空空和尚踢落丁太白板斧以后,姓丁的发了兽性,他好像学过蒙古人的摔跤术,立刻去抱住空空和尚。 空空和尚来自少林寺,提到摔跤术他也在行,两个人正在搂腰不相让,半天谁也没把对方摔倒。 便在这时候,“九节公”石不悔过来了,他边跑边嚷道:“和尚呀,快过来,我这里给你补给些营养,再摔跤就会有力量!” 石不悔话声刚落,只见空空和尚突然抽回左臂,他并起食中二指点上丁太白的一目。 “呀!” 丁太白左目被点中,松开手便往后跃,还大声骂道:“好个不要脸的阴毒和尚,摔跤摔我不过用阴的呀!操你娘……哎唷……” 空空和尚不回骂,他迎上“九节公”石不悔。 石不悔道:“快,张开你的口,东西不多,但还算可口!” 空空和尚大概饿极了,真听话,他果然张开口,而且张得挺大,宛如打呵欠。 于是,一团黑影抛进空空和尚的口中,石不悔还大声笑道:“快吃!快吃!” 空空和尚咬几下,不由得一皱眉道:“什么东西?” “九节公”石不悔道:“快吃,这小子是我的了!” 丁太白朝空空和尚再扑,他正在流眼泪,眼睛伤得还真不轻。 丁太白只走了一半,迎面发出“咻”的一声,他忍不住一声叫:“呀!” 原来石不悔突然出杖,打在丁太白的膝盖上,打得丁太白哇哇叫着往后闪,也算他幸运,他闪到了草窝里,也拾起了板斧。 丁太白手中有了斧头,他的凶性更大了,只不过他遇上石不悔,没几招已被打得哇哇怪叫。 林子那面已成混战了。 席本初与李士良各自率领家人,他们切断土匪的包围圈,便开始追杀起来。 他们一旦追杀,立刻一片混战。 空空和尚见这光景,也不管送入口中的是什么,猛力咽下肚,顿时有着热呼呼的感觉。 空空和尚只片刻功夫,立刻奔向石太冲。 石太冲正与两个头目,三人合力对付花子帮的司马雪与申屠雨两人,忽见空空和尚奔过来,立刻明白这一仗吃亏的必是自己这一方。 石太冲对空空和尚有些忌怕,可也不能在嘴巴上示弱,边杀边骂道:“臭和尚,你想捡便宜吧?那就来吧,看石大爷是怕了你不成?” 说不怕的人,其实才真的怕,如果真不怕,又何必说出口来? 空空和尚冷冷的一哂,道:“我知道你胆大,你不胆子大也不会上山当山贼了!” “噗”的一声,空空和尚向石太冲打过去,石太冲刚闪过司马雪的一杖打,几乎同空空和尚撞了个满怀。 空空和尚双手疾抓,生生抓牢石太冲的厚背砍刀,他来一个“亢龙摆尾”,下腰展臂猛一顶,就听得“咚”的一声,石太冲被他摔出三丈远。 石太冲忍着痛,再看看对方又加入二十几个生力军,自己这一方伤的人又多,再干下去不得了。 石太冲发一声喊道:“扯呼,扯呼啦!” 紧接着他又撮唇打口哨,忽然拔腿往林子里逃去。 石太冲下了撤退令,山贼们哪一个不从,又有谁还敢留下来拼老命? 山贼们蝗虫似的往林子里奔,花子帮不少人就要追上去揍人,却被那席本初叫住了。 席本初对大伙道:“追什么,别追了。其实嘛,他们也是可怜人,如果年头好,大家都吃得饱,谁愿意上山去落草为强盗?大别山上缺粮草,终不能叫他们饿死吧,说来说去朝廷忙着在打仗,可苦了咱们老百姓。” 石不悔走过来了。 空空和尚突然拉住石不悔道:“石帮主,我问你,刚才你送我吃的什么东西?”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好吃的东西。” “什么?” “花银子也买不到的东西。” 石不悔声笑道:“你和尚先告诉我,你觉得味道如何?” 空空和尚道:“味道还不错,那是什么?” 石不悔道:“烤老鼠呀,我吃一半,一半你吃。” 空空和尚顿足道:“出家不吃荤呀!石帮主,你要害我面壁一年了!” 石不悔道:“你可以不面壁一年呀。” 空空和尚道:“和尚领教!” 石不悔道:“你可以脱了你这件灰鼠皮袈裟,跟我花子帮走四方,多逍遥自在呀!” 空空和尚道:“我出家当花子,我疯了?花子能比出家人?” 石不悔哈哈笑道:“不入我行,不知我行其中之味,老实说,当花子可乐极了!” 他这里说到花子乐,围上来的花子帮的弟子,还接声唱起小调来了: “花子乐呀花子乐,花子不愁肚子饿。 天南地北任我游,皇帝老子也摇头。 花子乐呀花子乐,花子不怕贼和寇。 上山下海我高兴,阎王也会皱眉头。” “哈……”花子帮的人唱完便是一阵哈哈笑起来。 石不悔对空空和尚道:“怎么样,当花子的这一行还不赖吧?” 空空和尚道:“可是我遇上你老人家的时候,还是吃了我的窝窝头才活过来的。” 石不悔一怔道:“嗨,怎么哪一壶不开你提哪壶,我告诉你,什么人也会有一时的难处,和尚,你听我劝,别当和尚了。” 空空和尚道:“我和尚没打算还俗,这里……” 他向下看,只见人们正忙着为伤者包扎,死了的二十几个山贼,也正被人拖着进林子里去了。 便在这时候,席本初走过来了。 席本初见“九节公”石不悔手上的青竹杖,立刻抱拳有礼道:“原来是花子帮帮主亲自驾到,也解了咱们席、李两家的危难,中牟席本初谢谢了!” 哈哈一声笑,石不悔道:“快刀席本初,想不到咱们会在这情景下碰了面。” 席本初指着远处的李士良道:“看,李士良李兄弟也同他的家族在那里。” 石不悔道:“难怪土匪难得逞,原来遇上了中原武林名家在此呀!” 席本初一声“惭愧”,遂自袋中取出一块骡肉,送到空空和尚面道:“和尚,你两次帮助了咱们,这年头没什么谢你的,一块骡肉表心意了!” 空空和尚道:“我……是和尚,不吃荤呀!” 一边的石不悔道:“你已吃了老鼠肉,再吃一些又怎样!” “你……”空空和尚双目黯然的样子。 席本初道:“吃吧,这是灾难年呀!哪有粮食给咱们吃?” 石不悔又接过那块骡肉,他撕了一半自己吃,另一半狠狠地塞在空空和尚的手上。 空空和尚只得接过来,还冒出一声“阿弥陀佛”。 于是,大伙都笑了。 这时候花子帮的四大弟子走过来。 石不悔指着他的四大弟子道:“来,大伙认识一下,他们都是我徒弟,他叫西门风,黑脸的叫东方雷,他两个叫司马雪和申屠雨!” 空空和尚冲着四人一笑,便见李士良走过来了。 “连环腿”李士良走到空空和尚面前,他脸带微笑道:“和尚,我们借一步说话。” 空空和尚道:“李堡主,你有指教?” 李士良笑笑道:“不错!” 空空和尚跟随李士良来到林子一边,只见李士良取过一件蓝长衫,对空空和尚道:“和尚,你先把你这破了的僧衣换下来。” 空空和尚一怔,道:“我的僧衣……” 李士良道;“你这僧衣后面破了一大块,不换下来多难看呀。” 空空和尚想到刚才与山寇丁太白搂腰摔跤的时候,那丁太白两手紧抓他的后腰部,听到衣破声,当时未注意,此刻李士良说了才知道。 空空和尚扭转头用手摸,果然裂开一大片,不由皱眉头道:“怎么办?” 李士良道:“把衣服换下来,和尚,你也别客气,这件衣衫是我带出来的,咱俩的身材差不多。” 空空和尚道:“我是出家人呀!” 李士良道:“年头不对了,别那么死心眼,等你换穿我的蓝大衫以后,我还有话对你说。” 空空和尚摸摸头,头上的头发三寸长,算一算日子他已有许久未剃头了。 少林寺有专门为人剃头的师父,可是闹饿荒,大伙只得云游四方,谁还替人剃头呢? 空空和尚叹口气,不得不脱了灰袈裟,等他穿上李士良送他的长衫以后,立刻就变了样,李士良就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为什么叫好?要知空空和尚只20刚出头,人又长得白净,五官更十分端正,论身高也有六尺整,穿了僧衣缺生气,还真埋没了他这号人。 此刻换上李士良的蓝长衫,一根缎练带扎腰间,瞬间,他变成倜傥风流人物了。 这光景李士良自然叫起好来了。 李士良手摸空空和尚的肩头,笑道:“果然呐,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你这模样当和尚实在糟蹋你了。” 空空和尚道:“我心不自在呀!” 李士良道:“我以为你和尚这一行也当了,趁着荒年正好还俗。你跟我们一起,他日一同回李家堡,你放20个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空空和尚木然地道:“李堡主,咱们还不知眼下日子如何过,提将来干什么?” 二人正在说着话,席本初走过来了。 “快刀”席本初一看空空和尚变了样,双目一亮,道:“真有你的,换上蓝衫你成了美男子了。” 苦涩地一笑,空空和尚道:“僧衣破了,我这是暂时换借李施主的蓝衫。” 席本初道:“想不到李堡主已为你找来蓝衫,我还命我的女儿大红在包袱里找你合身可穿的衣衫,她……” 果然,席大红拿着一件短衫,见空空和尚那么英气如虹地站在那里,她的心立刻“扑扑通通”一阵跳。 席大红忘神地用一双眼睛盯着空空和尚看,谁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要知道空空和尚原来穿的灰袈裟衣不但老旧,且已被洗得泛白,便是裤子也一样,出家人引不起人们的注意,尤其是姑娘们。但此刻空空和尚换穿一件新蓝长衫,想也知道那是李堡主自己穿的,李堡主逃难带在身上,他当然尽挑好的带。于是,空空和尚体面了。 这时候花子帮的人全都过来了,“九节公”石不悔拉住空空和尚笑道:“好小子,你不当和尚了。” 空空和尚道:“我……” 石不悔立刻大笑道:“好!好!你真的觉悟了,人生几十春,当了和尚成废人,哈……” 空空和尚道:“不对,有道高人入空门。” 石不悔不笑了,他一瞪眼道:“胡说!世上有道之人都出家,四大皆空阿弥陀佛,天下岂不更乱?” 空空和尚道:“遁入空门与世无争,至少明哲保身。” 石不悔“呸”的一声道:“小子呀!我老人家最明白,这世上出世便当和尚的太少了,一大半受不了七情六欲的利诱,或是自认无法摆脱名利的欲望,便失望之余才狠心入空门躲起来,你小子属于哪一类?” 空空和尚一怔,道:“什么哪一类?” 石不悔道:“我老人家说了半天你还不懂呀!” 他看看席本初,再看看李士良,又道:“两位,当今天下正乱,清人入关必不会再回老家,国难当头怎么办?正需要有本事的人走出来,你们说对不对?” 席本初直点头。 石不悔拉住空空和尚道:“你们看这年轻人,一身的本事他不使出来,披着和尚皮变成个二愣子似的多可惜!” 空空和尚道:“我是二愣子?” 石不悔道:“不当和尚你就不是二愣子了。” 空空和尚道:“不当和尚干什么?” “哈哈哈,”石不悔笑道,“咱们大伙把力量扭成股,同那些盗匪山贼们干一仗。” 李士良道:“旗人入关来横行,咱们一样不放过。” 席本初道:“说得也是,平日里学得一身本事,此刻正可以大干一场,成则英雄,不成也落个美名万古流传!” 一边的大红道:“爹,咱们还有老弱幼子呢!” 不料,石不悔接口了:“那简单,咱们把你们两家的家小集中在近南方的大城镇,有本事的再回家,咱们这就痛痛快快地干一场,也不枉在世上走一趟。” 他说得大伙热血沸腾直点头,空空和尚没点头,他摸着新穿的蓝长衫半天不开口。 席大红大方地走到空空和尚面前来说道:“别再出家了,那些出家的人终是看不惯世俗才灰心遁入空门,说好听的他们四大皆空看开了;说不好听,他们个个是窝囊种,不敢面对他们的人生,你说是不是?” 空空和尚愣然,石不悔抚掌大笑。 席本初却对儿女叱道:“你在家读了几天书,也敢在和尚面前读经文?” 席大红立刻对他爹道:“不要叫他和尚了,以后咱们叫他……” 她又回过来问空空和尚,道:“你叫什么名字?” 空空和尚道:“我是问我俗家名字叫什么?” 空空和尚道:“我六岁到少林,早忘了我是谁。” 席大红怔怔地道:“连个名字也没有,不如叫我爹给你选个好名字。” 她果然看向席本初。 席本初道:“他还未答应还俗呀!” 李士良道:“先别管他还不还俗,先给他起个名字,大伙以后好称呼。” 空空和尚道:“看样子我不还俗你们是不会放我走了,是不是?” 石不悔笑道:“你这才明白呀!” 席本初猛拍自己脑袋,他低声的自语道:“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呢?起个……” 他忽然问空空和尚道:“你……连自己姓氏也不知道吗?” “我叫空空和尚!” 石不悔忽然摇手道:“好了,好了,我以为什么名字也不如我给他起的名字好呢!” 大伙都看向石不悔,等着他说出来。 石不悔道:“我为他起个名字叫‘快乐’,咱们以后就叫他‘快乐’吧,哈……” 他笑着拍拍空空和尚的肩头,又道:“这年头呀,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的,大家都需要快乐,你们说我为他起的名字好不好?” 一时间大伙怔怔地不开口,空空和尚也瞪眼,哪有人的名字叫“快乐”的。 猛孤丁,大伙不约而同地一声叫:“好!” 花子帮的人叫的声音也最大,“九节公”石不悔捧腹哈哈笑起来。 空空和尚无奈何,他只有默认了。 只见席大红对空空和尚道:“喂,‘快乐’,你以后不是和尚了,你同咱们一起过生活!” 空空和尚道:“席姑娘,我好像只有听你们的了,也罢,这以后你们就叫我‘快乐’吧!” 第二章 帮主易位 中间一堆火,围坐着花子帮的人,石不悔把“快乐”也拉坐在他身边。 再看另外两批人,李家堡的人也升起两堆火,月黑里有一半躺在火堆附近睡了。 李家的人还分派了守夜的,在附近高处站着四下看。 席家的也一样,那席本初在火边对他的儿子伙计们解说着什么,好像在计划明天的行程。 这时候,“九节公”石不悔拍着“快乐”的肩头笑道:“我说‘快乐’呀,不当和尚的滋味如何?” 苦着脸一笑,“快乐”摇摇头道:“不当和尚想得多,想得多了我心烦,我以为还是应……” 石不悔道:“啊哈,七情六欲又上身了是不是?人生两条路,一条喜来一条忧,别管是喜还是忧,日子还是要过的,你何不多喜少来忧!” 西门风笑道:“‘快乐’老弟,咱们虽然是花子,笑却是比富人笑得多,论忧愁,那是富人才会有,花子不愁!” 东方雷接着道:“咱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快乐!” 司马雪道:“等你同咱们一起久了,你就会体验出其中之味来,着实的不错呀!” 申屠雨笑道:“夜睡八尺地,吃从四方来,上盖的天,下铺的地,两眼一闭做美梦,一样是富翁,‘快乐’老弟呀,神仙见了也眼红哟!” “快乐”淡淡地道:“自擂自吹,自拉自唱,各位是叫花子唱戏众开心,我还不打算当你们的同路人。” 石不悔道:“慢慢来,你一定会喜欢。” 他们这里饿着肚皮在说笑,忽见席本初与李士良、李士雄三人走过来了。 席本初对石不悔道:“石帮主,咱们有个计划,如今找你打商量。” 立刻间,西门风四人往外让,李士良三人便坐下来了。 “快乐”冲着三人点点头,他一句话也没说。 席本初指着西南方,他对几个人开了腔:“各位,距离信阳州北面70里,有个寨子叫刘家寨,寨子建在一座山岗上,寨子里住的全是姓刘的,当家的名叫刘世芳,我同他多少也有点交情。” “九节公”石不悔道:“敢情是那‘绝一刀’刘世芳?” 席本初重重点头道:“不错,此人乐善好施,武功不俗,我与他也是打斗成朋友的。哈哈,他叫‘绝一刀’,我的是‘快刀’,两个人谁也未占先便成了朋友。” 李士良道:“年头不对,不知姓刘的愿不愿收留咱们四五十口人?” 席本初道:“刘家寨应该有不少存粮,咱们这是在绝路上,他刘世芳应该不会袖手不管吧?” 石不悔道:“别管他会不会管饭,刘家寨终还是个有希望的地方,去了再计较。” 他问“快乐”道:“你有主意吗?如果有,可以说出来大伙合计合计!” “快乐”苦笑道:“我由空空变成‘快乐’,心中有些不自在,我还有什么好主意,你们大伙说了算。” 李士良粗声一笑道:“看你头上有长发,早就不适合当那劳什子和尚了,叫你一声‘快乐’,咱们大伙都快乐,我明白石当家的意思,咱们如今少快乐,有了你这位活‘快乐’也算苦中有了乐,哈……” “对,老夫的心意就是这样,哈……” 于是,主意敲定,大伙便各自找地方睡了。 “快乐”来到一棵大树下,他盘膝打坐闭上双目,心中实在不自在,但见中原赤地千里少人烟,路有饿死骨,再想到师父坐化达摩洞,少林寺已空,只有两个师叔守着,“快乐”又怎能快乐得起来? 就在他快要入梦的时候,觉得身上有暖意,不由得睁开眼睛看,他立刻吃一惊。 “快乐”身边站着一个人,仔细看,竟然是席大红。 席大红把一件被单叠着搭盖在“快乐”的身上,她以十分关怀的眼神看着“快乐”。 席大红见“快乐”睁开眼睛,立刻又塞了一样东西在“快乐”的手上。 “吃吧,我知道你早饿了!” “快乐”低头一看是一块煮熟的骡子肉,他立刻低声对席大红道:“出家人不动荤的呀!” “扑哧”一笑,席大红道:“你已不是空空和尚了,你叫‘快乐’呀,你已经还俗了,快吃吧,要不然饿肚子是很痛苦的。” 席大红不多言,转身便走。 “快乐”的心中很激动,看着手上的骡子肉,忍不住的狠狠咬了一口。 他此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既然大伙劝他别当出家人,他又何苦坚持? “快乐”似乎有了快乐感觉了。 三岔路口不朝南,席本初指着西方大声道:“各位,西去的这条路便是去信阳州的路,咱们走得快,过午就会赶到刘家寨!” 这时候,“九节公”石不悔正与他的四个得意徒儿细商量着什么,花子帮的人紧紧地跟在后面行,每人手中一根棍,拄在地面蹦蹦响,有不少人饿得脸发黄。 “快乐”走在席本初身后,他一直未开口。席家这批人中也分得清,男女各半,席大红边走边对“快乐”笑,这光景分明是看上“快乐”了。 再看二十几个李家堡的人,李家堡也叫西陵堡,因为李家堡的背后有座小山叫西陵山。 这时候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两人在细商量,他们打算着能在刘家寨借粮度灾荒,等年月好了加倍还人家。 李士良叹口气道:“有钱没粮也枉然,咱们西陵堡呀,谁都知道富甲一方……” 李士雄道:“去年咱们还周济苦哈哈的人,想不到今年咱们也断粮。” 那年月,只有富人才会开仓赈粮,官家一边看,一点办法都没有。 中牟县紧接大黄河,他们最早受灾难,下游的县份跟着惨,这一惨已三年有余了。 走在前面的席本初忽然指着远处的小山坡叫道:“喂,你们大伙看,山坡四周围的垛子三丈高,寨里面住的就是刘家的人。” 大伙抬头看过去,果然小山坡上有墙垛子,看上去宛似城墙一般。 看情形大概还有六七里就会走到刘家寨了,大伙精神可大了,仿佛一到刘家寨就能吃个饱似的。 绕过一道斜坡,有一片老松林,席本初这批人合计也有100出头,那席、李两家一共57,花子帮的五六十,这些人合成股,一看就知道是逃难的人。 这批人刚刚走到老松林,忽见松林中传来一声呼叫:“喂,你们去哪里呀?” 席本初立刻举起手,叫大伙停下来。 林中又传来叫声道:“千万别去刘家寨呀!” 席本初已寻声奔入林中。 “快乐”没有动,他遥看远方的刘家寨。 席家的人都看向松林中,他们关心席本初,不过,席本初很快的与一个满身鲜血的老人一齐出来了。 这光景令大伙大吃一惊,只见那老者拄着一根拐杖走出树林,他对这批人看了看,摇头道:“快往别处去吧,刘家寨昨夜遭了殃,一股盗匪强行霸占了刘家寨,男人被杀二十多,女人留的是年轻的,那批人还打算长久住在刘家寨了。” 席本初立刻问道:“刘世芳刘寨主呢?” 那老人抬眼看看席本初道:“你老也识得我们当家的?你是……” 席本初道:“我叫席本初,与刘世兄有交情。” 那老者道:“我们寨主去了信阳州,少寨主也随去了信阳,如今寨中发生这事情,逃出来的都往山上躲。我是守在这等寨主回来的,怕他们不知道回去,碰上那批盗匪就完了。” 席本初等这才明白,原来刘家寨也完了。 席本初与李士良,再加上花子帮的石不悔,这些人算得侠义之士,席本初当即对大伙道:“各位,刘家寨出了这种事,咱们能拍拍屁股就走吗?” 李士雄道:“你席当家可有什么好主意?” 席本初道:“如今贼寇也不过三百多,咱们乱七乱八的也能凑上百来人,况且咱们这里能人也有十来个,打起来不一定会输给他们。” 他对“快乐”道:“你就能一个抵十个,你说是不是?” “快乐”微微笑道:“各位,我以前是出家人,出家人不杀生,出家人慈悲为怀。如今我是普通人,一切就不一样了,真要动上手,我绝不手软!” 花子帮的人先都笑了。 石不悔拍拍手,哈哈一笑道:“我说小子呀,你果然开放了,你以后便真快乐了,哈哈……” 李士良道:“也好,咱们到树林里先合计,真要为刘家寨出口气,力量先评估,然后再动手。” 席本初立刻把所有的人叫进林子里,这时候花子帮的五六十人中有一半在叫肚子饿。 肚子饿当然没力气,如果要打架,他们准挨刀。 “快乐”知道花子饿的只不过每人吃了一小块窝窝头,转眼间快两天了,他们当然会叫饿。 “快乐”走到席本初面前道:“席当家的,你们可有多余的骡肉,拿一些分给花子朋友们,他们许久未吃过东西了。” 席本初道:“就为你‘快乐’一句话,咱们把保存的骡子肉分个三五斤给花子帮的人。” 李士良也跟着道:“我们李家堡的也拿出几斤送他们,‘快乐’呀,这全看在你的面子上。” 果然,席本初与李士良二人走到他们的人群中,很快的拿来大小肉块二十多,一古脑地送在花子们的手上,这可把“九节公”石不悔笑得咧开嘴了。 “九节公”石不悔指着“快乐”笑道:“好小子,咱们花子欠你的情了,哈……” “快乐”淡淡地道:“咱们不能饿着肚皮去同那些山贼们打仗吧。” 花子帮的人正分食着煮熟的骡肉,忽听得远处有声音,是走路谈话声。 站在席本初身边的老者立刻拔腿往林子外面跑,他一边跑一边叫起来:“老爷呀,不得了!” 往林外看去,只见两个肩挂帆布褡裢的人并着肩往这边走过来,两个人也听见了有人叫老爷。 大道上两个人站住了,那老者“咚咚”跑到二人面前可就哭起来了。 背褡裢的年轻汉子急忙扶住老人,道:“刘福,你怎么一身是血呀?” 原来这流血老人叫刘福,是刘家寨的老长工。 这刘福远指刘家寨,道:“老爷少爷呀,昨夜二更天,三百多贼寇闯入咱们寨子里杀了咱们二十多个伙计管事的,又把男的赶出寨,女的他们不叫走,刘福守在这儿等老爷,千万别回寨里去呀。” 这二人正是刘家寨的刘世芳与他的儿子刘太平二人,那刘世芳愣住了,他几乎难以喘息,这种事任谁也难接受。刘太平急忙去扶老爹,道:“爹!爹!” 那刘福指着林子,又道:“老爷,林中来了逃难的人,他们有百来个,他们……” 刘世芳突然暴吼道:“刘家寨完了,我还有力量为逃难的找吃的?” 就在这时候,林中走出一个人:“刘世兄,还记得中牟县的席本初吗?” 席本初说着,便晃动着双肩从林中走出来。 惊怒交加的刘世芳猛抬头,不由重重点着头,立刻大步迎上来:“若非闹灾荒,怎么也想不到会与席兄在这里见面。” 席本初拉住刘世芳道:“世兄,你的灾难我清楚,来林中商量,非杀光那批贼寇不可!” 刘世芳一听有希望,便问席本初:“席兄,你们来了多少人?” 席本初道:“能冲锋陷阵的没有100也有80。” 他们进入林子不远,刘世芳看到了李士良与花子帮那批人。 他刚站定,席本初便对他做介绍说:“刘兄,李家堡当家兄弟二人李士良与李士雄。” 刘世芳道:“连环腿李……” 李士雄哈哈一笑道:“浪得虚名,哈……。” 席本初再介绍花子帮帮主,道:“这位是‘九节公’石不悔!” 刘世芳双眉一挑,道:“花子帮当家的也来了。” 那石不悔对刘世芳道:“刘寨主,你放心吧,咱们必把你的寨子夺回来。” 刘世芳听得心中热呼呼的,几乎掉下眼泪来。 席本初再介绍空空和尚,他对刘世芳道:“世兄呀,他叫‘快乐’,哈……” 刘世芳道:“姓快名乐?” 席本初道:“没有姓快的,你就叫他‘快乐’好了。” 刘世芳冲着“快乐”点点头。席本初道:“若论谁的武功高,我以为‘快乐’最高。” 刘世芳再看“快乐”,他带着几分怀疑地“啊”了一下。 “快乐”却淡淡地道:“我差远了,差远了。” 席本初道:“咱们谁也别客气,先商量如何攻进刘家寨赶走那批贼寇再说。” 刘世芳对儿子刘太平道:“看样子,咱们只有靠这些朋友帮忙了。” 刘太平真懂礼貌,立刻冲着大伙一个碰头礼,道:“刘太平给各位叩头了。” 于是,刘世芳便找了一块空地,他把刘家寨的地形出口与山势仔细地在地上划个清楚。 刘世芳最后叹道:“当初设计,怕的是山贼来攻占,如今却是我刘世芳去攻打,真造化弄人。” 席本初道:“听刘世兄这一说,想攻进去还真的不容易呢!” 刘世芳道:“太不容易了!” 他看看每个人的脸,又道:“寨门只有一个,门楼高五丈多,两边墙垛四丈整,如果门楼上设下弓箭手,攻的一方就会死伤很多人。” 李士良道:“没有喑道吗?” 刘世芳道:“后坡是石山,开不了石洞,” 突然,“快乐”开了口:“我去!” 刘世芳道:“老弟有办法?” “快乐”道:“我可以去把寨门打开。” 席本初道:“你有什么办法?” “快乐”道:“四丈高的墙难不倒我,我暗中摸进去,先收拾守门的人,然后开寨门,你们可得快行动,大伙冲进寨子里,看到男子就出刀。” 为什么看到男子就出刀,那是因为刘家寨的男人不是逃就是被这些贼寇杀掉,如今刘家寨只有女人在。 “快乐”的主意真聪明,立刻被大伙全接受,当然,重要的还是自己这方面的力量要集中。 席本初在自己那儿选人物,他一共选了12人,他的女儿席大红也想去,席本初不答应。 李家堡也选了12人,两下里就是二十多,当然,花子帮的人全出动,一共有几十个人。 老松林中,刘世芳对大伙仔细说,进寨以后怎么走,怎么个打人法,听得每个人直点头。 刘世芳道:“咱们二更天饱餐一顿再出动,此刻大伙养足精神最要紧。” 席本初道:“刘世兄,咱们杀了一头骡子,如今只怕也快吃光了!” 刘世芳道:“各位放心吧,我寨中存粮可以吃三年,只要赶走贼寇,我请各位吃上三天水席。” 他说得大伙流口水了。 老松林中很清静,原来每个人都在养精神,席家大小姐坐到“快乐”身边未离开,她抱怨她爹不许她去攻打刘家寨,“快乐”劝她别毛躁,以后有的是机会杀贼寇。 席大小姐既然不能去,便不厌其烦地要“快乐”多加小心。 “快乐”心中很感激,席姑娘每一句话他都点头,直到不远处席本初的大媳妇翠姑来找她,才把席姑娘叫回去。 “快乐”闭目养神,二更天的时候他起来了,只见刘世芳与席本初二人已走到“快乐”的面前来了。 刘世芳拉着“快乐”的手,口中直叫小老弟,他凝重地对“快乐”道:“老弟台,此去多加小心呀!记住咱们刚才商定的。” 席本初也对“快乐”道:“咱们就等你打开刘家寨的大门了!切记,能不惊动贼子最好不过,那样,咱们就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快乐”点点头道:“你们只管慢慢地潜过去,我不会误事的。” 他说着便把长衫衣罢挽在腰带上,双肩一晃人便出了老松林。 刘世芳见“快乐”往寨子走,他对儿子刘太平道:“看看人家,年纪跟你差不多,已经一身好功夫,平日里叫你苦练,又怕伤筋动骨的一副痛苦样,哎,不吃苦能把本事学好吗?” 他说得儿子低下了头。 另一面,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二人,已把李家的人叫在一起了。 花子帮的人早就往松林外移动着,“九节公”石不悔身边跟着他的四大弟子,如今花子帮是主力,正面交锋就由他们顶住。 席本初与刘家父子二人合一起,那刘福受了伤,只有与女人孩子们候在这片松林中了。 夜月斜照,大地一片灰茫茫,有那么一阵阵的西南风,刮得树枝“吱呀”响,山野中好像还有野狼叫。 “快乐”一人往前走,他走到了一道小河沟,他也听过刘世芳说过,小河河水平时有一个人那么深,如今只不过一尺还不到,过了小河就要小心了,因为河那边一片平地直到小山坡下,如果不小心很容易被人发现。 “快乐”此刻来到小河边,果然,河面不过两三尺宽,他只一个跃跳,很轻松的就过了那条小河。 “快乐”半蹲在小河边,他抬头看向刘家寨,右前方过去便可以走到寨门。 “快乐”当然不会正大光明地走过去,他转而往左前方移动,直到半山坡的寨墙。 “快乐”到了这地方,他抬头看过去,不觉一惊,寨墙少说也有四五丈那么高。 刘家寨的寨墙不算斜,如果想上去还真的不容易,只不过再高的墙也难不倒“快乐”,因为空空和尚在少林寺第二代的人物中他算第一。 只见“快乐”微微一笑,然后背贴在寨墙上,他的双掌按紧了墙,双脚平贴慢慢地往上升,他这正是用壁虎功,不带声音地上了墙垛子边上。 “快乐”仔细地左右看,忽然间附近传来一声“杀!” “快乐”吓一跳,莫非被人发现了? 突然又是一声吼:“通宰啦!” 这一回“快乐”看见了,寨楼上有灯光,声音正是从那个地方传来的,只不过“快乐”弄不清,为什么只喊杀而不见动静。 于是“快乐”慢慢地往门楼那边移动着,直到他可以看清门楼里面,他几乎想笑了。 因为“快乐”发现门楼里面有人正赌着,十五六个贼寇,衣衫不整挤在一张破桌边,他们呼五喝六赌牌呢,什么杀呀,只不过想来个通吃罢了。 这时候“快乐”可不想惊动这些人,他绕过门楼朝右走,顺着一道梯子往下面去,他打算暗中先拉开寨门,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就在“快乐”刚刚走到门楼下,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叱,道:“换班来了,娘的,也该老子上去赌几把了。” “快乐”吓一跳,因为另一个汉子问道:“余老八怎么还不来?” 原来守大门的是两人,如今只见一个来,另一人自然会发问。 “快乐”不回答,他往门下走着,猛孤丁一个汉子叱道:“喂,你是谁?” “快乐”呵呵一知道:“我是自己人呐!” 另一人忽然一声叫:“天地!” “快乐”一怔难回答,于是那人一声叱道:“你接上下面一句是什么?” “快乐”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人立刻吼道:“奸细呀!” “快乐”便在此刻出手了,他出手真快,连着左右掌疾拍,便把两个守门的汉子打昏在地上。 “快乐”不怠慢,赶紧把寨门拉开来,只不过刘家寨的寨门也真怪,发出好大的“吱吱呀呀”声。 “快乐”可急了,因为门的声音太大了,那会惊动门上面的人的。 果然,他这里两扇门才拉开一半,门楼上已有了吼叱声传过来:“谁在开门呀?” “快乐”不回答,他尽快地推,于是门楼上的人提着砍刀下来了。 有个汉子还提着灯,灯光此刻照得清,有个大汉是头目,他指着“快乐”吼叱道:“奸细,拿下!” 立刻奔过来五个怒汉,举着刀向“快乐”砍,另有几个人要把寨门再关起来。 “快乐”一看不由冷然一哂,只一半旋身,一腿踢落迎身的一把刀,被踢的人一声叫,“快乐”已抄起落地的那把砍刀。 于是,“快乐”一声厉叱:“杀!” 随后便听得几声厉嗥,三个近身的汉子已被他出刀砍得倒卧在血泊里。 “快乐”心中明白,这时候谁的手软谁吃亏,你不杀人,人杀你。 “快乐”更明白,这些人可把百姓整惨了,他们杀人抢掠,他们都该死! “快乐”也忘了他是个出家人了,这就叫跳进什么染缸就是什么颜色,如今“空空”变成“快乐”,和尚已是还了俗,他动上手便尽是往敌人要害地方下刀。 “快乐”一招砍翻三个人,想去关门的几个汉子立刻往门内退,“快乐”舞动手上刀,生生把十几个汉子堵在三丈外。 这些人原是杀人不眨眼的贼寇,如今遇上比他们厉害的角色,好像气焰小多了。 有个头目怒吼着道:“怕死不是?给我杀!” 他吼叫着,当先往“快乐”杀去,果然有几招刀声发出“咻咻”声,一出手便是17刀砍过去。 “快乐”斜刀拦,他嘿嘿一声,一路刀法使出来,只见灯影之下刀光霍霍,他不但封住对方的刀,更把另外五个冲上来的汉子逼得闪躲不迭。 那头目一声厉吼道:“快去报告先锋官,别尽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果然有两个汉子往里面奔去,“快乐”心中一急,“刷刷”几刀狂砍,他忽然扑到提灯汉子面前来,只见他一刀砍过去,立刻把那汉子手中的灯夺过来。 “快乐”夺了灯,对着门楼下面猛抛,他还把附近的草垛子燃着了。这是大伙约定的信号。 果然,附近河岸边有了人影在移动,“快乐”不及仔细看,因为七八个恶汉又把他围在门楼下斗起来。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号角齐鸣,刘家寨里有了响动,不旋踵问,各屋子里有了吼叫声。 “快乐”的心中有些急,不由得大吼一声道:“杀!” “快乐”的刀法一变,立刻又听得两声怪叫,那头目气得咒骂道:“哪里来的奸细,老子非剥你的皮不可!” “快乐”也回骂道:“光是吼叫,吓不了咱,得拿出些什么来。” 那头目又扑上去抢刀砍,“快乐”立刻变个身法,突然回刀杀。 “卟嚓!” “哦!” 真吓人,那头目当头挨一刀,一颗脑袋几乎一半被砍下地,就那么倒在地上不动了。 刘家寨里有人往寨门这面奔来了,还真多,黑压压的就不知有多少。 “快乐”打算死守寨门了,忽听得寨外有吼声,这令“快乐”的精神大振。 草垛子已烧起来,火光照得刘家寨的寨门一片赤红,只见为首奔过来的正是花子帮的人。 首先奔到门下的见“快乐”正孤军奋战,浴血拼命,不由大声道:“干得好,小子呀,咱们来了!” “杀!” 花子帮的人一冲几十人,早把寨门下那十来个汉子打得抱头鼠窜往里面逃。 那席本初举刀厉吼道:“冲啊!” “杀呀!” 不一会儿,连李家堡的人也冲进来了。 刘世芳与儿子刘太平双双挥刀往里面杀,他父子一路杀还不住口地叫道:“太平他娘,你们受害了吧!” 这些冲进来的人才进到刘家寨的那个广场上,只见从屋子那面一片人潮拥过来。 别看贼寇三百多,在这小地方还真怪吓人的。 只听得有人厉听吼道:“杀呀!” 也不知道谁又把寨内的两座草垛子燃上了火,冲天火光立刻照得刘家寨一片通红。 有三个大汉各举两把快刀冲过来,其中一人吼声似打雷:“哪里来的狗东西,找死不是!” 他才吼了这一声,便与石不悔碰上了。 石不悔冷冷一声笑道:“狗东西,你今碰上我老花子,算你倒大霉!” 那大汉双刀上扫下劈直欺而上,一边还吼叱道:“奶奶的,死吧!” 他话音刚落是一阵“叭叭”声连着响,便也听得这大汉两声“呀呀”叫。 石不悔嘿道:“你们这批贼匪,还嫌天下百姓不倒霉吗?你们的气数已尽,也该回去阴司归位啦!” 石不悔的九节青竹棒舞得漫天竹影,那大汉的头上已挨了十多下,打得他一路闪,那股凶残劲早就没有了。 渐渐一场混战展开了,火光之下看得清,抢扑刘家察的这一股贼寇们,由于仓皇应战,有的上衣披一半,有的光赤上身和赤脚冲出来了。 外面双方干上了,屋子里传来女人哭泣声,有几个女人发了急,找来刀枪也打上了。 原来这批贼寇不放过刘家寨的女人,连老太婆也有人往床上抱,不少女的求饶,可惜一个也逃不掉他们的毒手。 其实贼寇就如同田里闹蝗虫,走到那里啃吃到那里,也难怪他们难成气候了。 别小瞧花子帮的人,来时他们已经计划好了的,由他们花子帮的人攻中坚,李家堡的人冲进以后往右翼去包抄,那席家寨的人便自左翼去截杀,大家不乱冲,如此也可以彼此呼应,交相支援。 此刻,“快乐”已与花子帮的人攻到门前来了,从院子里冲杀出来的贼寇们无招架之力下,便往寨门口移动着。 这时候喊杀之声震上天,火光几乎照花人的眼,再看这刘家寨,果然一共十座院,刘家在此一共有八代,算一算人口有一百六十多,十大户全是刘家的后代,大伙住在一个寨子里。 这时候突然听得雷也似的一声吼道:“闪开了!” 叫谁闪开?当然是贼寇们往两边闪,腾出一个人巷,便见一个红毛脸的怒汉双手端着大砍刀龇牙咧嘴地冲向花子帮这面来了。 这个人少说也有六尺半那么高,粗粗的,壮壮的,腰干如同水桶般,活似一只老灰熊。 “九节公”石不悔一把拉过附近的“快乐”道:“小心,正主儿杀来了。” “快乐”抬头看,心想:这大狗熊够凶悍! 花子帮的人不冲了,立刻与百多个贼寇形成对峙状,他们另外的一百多人正与李、席两家的人拼杀得厉害。 此刻,红面毛汉握刀打横怒视着“快乐”与石不悔,当他看到石不悔手中的九节青竹杖,不由冷冷地吼骂:“操,莫非是花子帮的人呀,你们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石不悔嘿嘿一声笑道:“这话应该我花子头儿说,你们才叫自不量力呢!” 毛汉双目怒视石不悔,道:“果然是要饭的。” 他左右瞟一眼又道:“那就别杀了,你们不是为了一口饭么?那就跟我叫天张一起走,以后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们一份。” 他这是习惯了,想收编花子帮的人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啊,原来你就是贼寇中的红毛叫天张呀!” “哈哈哈,没吓着你吧!” 石不悔“哦呸”一声沉声道:“叫天张,你这可恶的黑心狼,听说你在中原一天就砍杀42个人,你还指着上天骂,你骂上天不助你去坐金銮殿,可却把气出在百姓们的头上来,今夜你这恶人落了单,你还不认输等挨宰呀!” 叫天张猛一瞪眼,吼骂道:“他奶奶的,张大爷慈悲你们要饭的,大方地赏你们一口饭吃,你应该立刻爬地叩头谢恩才是。怎么的,嫌命长?” 石不悔嘿嘿笑道:“我谢你个大舅子的恩,今夜咱是姜子牙登上点将台,准备收妖来的,姓张的,你还不尽早归你的妖位!” 叫天张牙齿咬得咯响,大砍刀举得老高,沉声打雷也似吼道:“孩儿们,给我杀光这批要饭的!” “杀!” “狠宰啊!” 贼寇中有个头目又瘦又高,手使一根红缨枪,只见火光中一晃双肩便拦住“快乐”冷笑,道:“吃老子一枪!”这人的枪法高,挽起的枪花有三朵,虚虚实实地融过来,可惜他遇上了“快乐”。 “快乐”反手刀背发,一招顺水推舟送过去,“快乐”的刀刃沿着枪身滑向瘦子怀里去了。 那瘦子一声“猴”叫忙后跃,还顺势踢出一腿,“快乐”回以冷笑,未收刀人已往瘦子怀中撞去。 “快乐”的杀法正确极了,持枪的瘦子要保持一定距离,“快乐”却来个近身搏,霎时间瘦子的先机尽失,闪躲间被“快乐”一刀切在胸口上,便听得瘦子一声干吼:“啊……” 瘦子挨刀拖枪往外逃,五个贼人立刻围住“快乐”狠干起来。 五个贼人抵不住“快乐”的刀,被杀得东倒西歪哇哇叫,这时候左面的席本初正率领着席家寨的人堵住四十多个莽汉干得惨烈。席本初身上染红了血,那血可不是他流的,因为已有七八个贼寇躺在地上了。 席本初是有名的“快刀”,他两个儿子的刀法也辛辣,父子三人杀红了眼,他们交叉掩让出刀,刀刀不落空,刀刀都有敌人流血往地上躺。 另外的十个大汉也不简单,其中两人背上挨了刀也不叫唤,这光景就看谁最后一个倒下了。 有一堆贼人围紧了十几个汉子乱刀砍,仔细看,那里正是李家的12个人。 西陵堡就是李家堡,堡主“连环腿”李士良兄弟二人伙同着12名李家堡有功夫的阻在右面狠于,只见李士良出刀又出腿,十几个贼人已被他们砍翻在地。 李士良这十几个似乎有计划,只要李士良或李士雄踢翻敌人,这人就完了,因为在他刚倒身不由己的刹那间,就会有刀狠狠地砍在这人的头上。 谁的头能经得一刀砍,自然是当场了结。 花子帮的人攻中坚,他们虽然手持青竹杖,那可不比刀枪差,不时的听得有人大声叫着“我的眼”或者发出“咯”的一声响,就知道这人不是眼睛被戳瞎,便是喉结被捣破。 刘家寨子里面杀声震天价响,那火光直冲云霄吓死人,这时候谁还会想到人命值不值钱的。 刘世芳同儿子刘太平,父子二人冲进人堆便往内屋内院冲过去。 刘世芳刚到后院内屋,迎面十几个老小女子正抱头痛哭着。 刘世芳奔上前,他大吼道:“别哭了!” 十几个女人立刻抬头看,便又围着刘家父子二人哭起来,其中刘太平的女人正抱着个娃儿,她看着刘太平,哭道:“太平呀,他们是一群禽兽啊!” 只是这句话,别的什么甭问了。 刘太平对他爹吼道:“爹,咱们同这些畜牲们拼了!” 刘世芳对女眷们吩咐:“赶快关紧门,千万别乱跑!” 他抓过刀,刘太平已端着一把钢叉,父子二人双双杀往前面来了。 此刻,花子帮的“九节公”石不悔与那贼寇头子叫天张已厮杀在场子中央,这二人杀得飞沙走石,四周谁也帮不上忙。 四周的人也没闲,看准了不是自己的人便出刀。花子帮的人几次未被贼寇们冲散开来,反而打伤几十个贼子,那西门风与东方雷两人最会抽冷子,一个先是逗弄敌人出刀,另一个突然暗中冲来一招,可也弄惨不少人。 再看“快乐”,他早已五进五出杀红了眼,如果问他一共宰了几个人,他也答不上来。 他此刻一路又杀到场中央来了。 忽然间,叫天张拔身跃起两丈高,横着身子去迎石不悔的九节杖。 空中立刻响起“叭叭”声,而叫天张身上的衣衫也被竹杖打破了。 只见叫天张并不开口,他刀却瞧准石不悔的头砍下来了,他那一刀谁也相信是杀招。 石不悔当然更相信是杀招,他忙着甩肩侧跃。 就听得叫天张一声怒喝道:“着!” 还以为他刀上有狠招,谁想到他的左手突然打出一把飞刀,那是一把细小的短刀,“飕”的一声,那小小的尖刀打中石不悔的腰眼上。 石不悔注意力全部放在敌人的刀上,当他错身闪过敌人砍刀的时候,心中还在高兴,等到他发觉一点寒星射过来,立刻转身让,也是本能的闪躲,然而太慢了,叫天张的尖刀已狠扎在石不悔的腰眼上。 石不悔人就没再跃起来,痛得他一个大弯腰。 叫天张厉笑如枭,双手抱刀就往石不悔的头上砍下去了。 “当” 有人打横伸来一把刀,生生拦住叫天张砍来的一刀,倒令叫天张一瞪眼。 只这么一瞬间,司马雪已把石不悔架住,立刻往花子阵中移去。 叫天张恨透了突来的这一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奶奶的,你要当替死鬼呀!” 出刀的可不是别人,“快乐”是也。 “快乐”刚刚冲杀过来,他的脸上满是血,双手也沾满了血。 他见石不悔危在旦夕,立刻横出一刀,此刻见叫天张对他怒骂,他回骂:“什么替死鬼,老子送你上西天。” 他反正此刻不是和尚,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是和尚也已造了孽。 空空和尚这是豁出去了,不当空空当“快乐”,没话说,一切都是老天造成的。 “快乐”这一回骂,叫天张抡刀便杀,叫天张出刀就是2l刀狠砍,可没把“快乐”逼退半步。他心中暗自吃一惊,这小子什么来路,武功好像比花子头儿还高明。 “快乐”见这贼头子发了性,他心中已发了性,他心中已打定主意了,因为场子上院子里,双方已杀得死尸处处,血流片片,如此干下去是个两惨的局面,那么,先收拾这老小子,也许还可以早早结束这一战。 “快乐”打定好主意,他出招立刻变了样。 “快乐”一紧手中刀,一路罗汉刀法施出来了。 叫天张的21刀刚使完,突觉一片刀芒罩过来,他厉吼一声拔身跃起,左手又暗暗摸了一把尖刀。 他的刀法刚施一半,左手尖刀快打的时候,不料“快乐”眼明手快躲得早,闪躲之中反身斜杀,这是一招罗汉刀法中的绝杀“跃罗汉”。 “快乐”好像要倒地,但他却神奇地闪到叫天张的左后方,“快乐”可不再示弱,狠狠地一刀自下往上切,“沙沙”声传来,叫天张的左后方开了刀口子,刀口子一共三尺半长,从胯上直到左肩后。 只听得叫天张撕破喉管般地一声“呀……”,吓得所有的人都吃惊,果然名不虚传“叫天”呢! 叫天张的左手尖刀未掷出,落地立刻像个没头苍蝇般的往外冲。 他好像不再认人似的,谁挡他的去路他便挥刀砍谁,一路杀出刘家寨,走过的地方尽是血。 叫天张就是这么发号令的,不管伤处有多厉害,叫着出了刘家寨。他一走,手下人当然不敢再拼命,霎时间兵败如山倒,大伙没命似地往刘家寨外面溃逃。 贼寇这么一逃,席本初立刻率领他的人随后追杀,李士良也一样的往外追。 花子帮的人得知帮主重伤,他们早火大了,此刻就属他们追得最紧。 从刘家寨追出以后,只见贼寇们过了小河往林子里逃,果然不出所料,贼寇们乱哄哄的进了老松林。席本初回头看看自己的人,如今只有一半追上来,想是另一半必是受伤在寨子里面了。 李士良也发现,他们李家堡也只有七个同他一起追杀出来。 “快乐”还在大声吼:“别放走这批家伙呀!杀!” “快乐”是站在一道荒林边上挥刀大喊,那些贼人们谁还敢往他那里走。 没多久,能逃的贼人已消失在松林中了。 席本席与李士良立刻折往“快乐”的地方,就见一群老弱妇孺出来了。 为首的席大红,手上还拿着一把刀,她走近“快乐”身边一声叫:“哟,你吓死人了,满头满脸尽是血!” “快乐”伸手摸一把,可不是湿黏黏的鲜血又是什么? 原来席、李两家早商议了,不论是赢是败,先把女人小孩藏起来,怕的是贼寇们掳了人便麻烦了。 三拨人马见逃走的贼寇已远遁,这才合起来往刘家寨走回去。 外面草垛子的大火快熄灭,寨中的两个草垛子还在烧,红嘟嘟的火光照得人们的脸颊也是红嘟嘟的。 “快乐”想起石不悔,他匆匆地走进刘家寨,大场子上他看得吃一惊。 老天爷!五个男的加上几个女人,他们手上拿着刀,对准那些受了伤的贼寇便把头砍掉。 场子上人头几十个,那刘世芳还在到处找贼寇,他是决心不叫这些受了伤的贼寇再活了。 “快乐”刚到场子上,刘世芳立刻迎上来:“好兄弟,今天真的全靠你了!” “快乐”苦笑道:“靠大家出的力,寨主,石帮主他的人呢?” 刘世芳指指对面一间大厢屋道:“刚由花子帮四位兄弟抬进去厢屋了。唉,石帮主算是为我刘家寨力气使尽了!” “快乐”立刻奔人大厢房中,只见大床上躺着“九节公”石不悔。 石不悔的徒弟西门风正在为他师父拔出腰眼上的那把尖尖的刀子。“快乐”走上前,正看到尖刀自石不悔的身上拔出来,有一股鲜血随后往外流,石不悔连个眉头也没皱一下。 紧接着又见司马雪把一把药粉涂在伤口上,倒引起石不悔猛的吸了一口大气。 石不悔的伤包扎好,他却觉得一条腿已失去知觉了。 石不悔拍拍床边对“快乐”道:“小子呀!你来得正是时候,过来,坐!” “快乐”走过去,他木然地坐在床沿。 石不悔对他的四大弟子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对这小子说。” 这光景还挺神秘的,便是“快乐”也怔住了。 西门风、东方雷、司马雪与申屠雨,四个人八双眼睛落在“快乐”的身上,看得“快乐”不自在。 四人走出厢门,那西门风还把门关起来。 这时候,“九节公”石不悔伸手拍拍“快乐”,他带着些许激动说道:“小子,你那突来一刀把老夫的命救了,否则我老人家明白,老夫的头只怕要滚在地上了!” “快乐”一笑道:“咱们是一伙的呀!” 石不悔大笑,道:“对,对,咱们是一伙的,但老夫欠你小子一条命,终是不假吧?” “快乐”道:“石帮主,快别说这些,好生养伤吧!” 石不悔道:“不,咱们江湖讲的是有恩必报,你小子终不能叫老夫亏欠你什么吧!” “快乐”摇摇手道:“当前大伙都在饿肚子,石帮主,你拿什么报答我?” 石不悔道:“有,只不过那得等我这伤好了以后才能对你有所报答。” “快乐”一笑道:“老帮主,那就等以后了。你好生的把伤养好,我这就出去瞧瞧。” 石不悔道:“小子啊,你已两手血腥,休再当什么和尚了。” “快乐”一怔,回头看床上。石不悔道:“你同咱们一起吃快乐饭吧,哈……” 花子吃的是快乐饭,“快乐”心中猛一沉,这“快乐”两字很平常,但当人名字就奇怪了,此刻石不悔这么一说,“快乐”觉得这原是石不悔为他起的名字,原来石不悔早打算拉他人帮当花子了。 “快乐”心中不是味道,因为由出家和尚一变而成叫花子,他是越干越回头,越干越下流,忍不住开口道:“石帮主,原来你早打算叫我当花子呀?” 石不悔道:“当花子有什么不好的?个中之味都是美,越干越有味,等过了灾荒年,你就明白花子这一行多么的高尚了。哈……” “快乐”道:“花子也高尚?没听过。” “你小子现在就听到了,不是吗?” “快乐”还想说什么,突见床上的石不悔拍着他的一条腿道:“小子,我心中明白,我的这条腿完了。” “快乐”吃一惊,道:“石帮主,你的腿上没受伤,尖刀插在你背上呀!” 石不悔道:“如果尖刀扎中左腿上我就笑了,唉,偏偏腰眼上挨一刀,害得我的一条腿不听使唤了。” “快乐”急问:“怎么会呢?” 石不悔道:“小子呀,我老人家一说你就会明白,人的腰眼上如同机关,专门掌管四肢,挨刀的地方不幸连着的,正是一腿呀!” “快乐”惊讶地道:“这以后你怎么办?” 石不悔道:“所以我把你找来,有很重要的事同你打个商量。” “快乐”道:“石帮主,如是我能帮忙的,绝不推辞,全力以赴。” 石不悔大乐,哈哈一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 “快乐”道:“不错!” 石不悔拾起身边九节青竹杖毫不迟疑地交在“快乐”手上,道:“拿着!” “快乐”愣然道:“石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石不悔道:“我老人家便老实对你说,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已确认你是我老人家的接棒人了,直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我老人家更相信我自己是有眼有珠未错把你看。” 他一手拉紧了“快乐”,又道:“原是指望着咱们到南边之后再找机会对你述说,不幸我会在此受了伤。” “快乐”道:“石帮主,这不是开玩笑吧!” 石不悔道:“开什么玩笑,像是开玩笑吗?” “快乐”道:“石帮主,你还有四大弟子在身边,花子帮有五六十人在此地,我是个外人呀!” 石不悔道:“休提我那四个徒弟,他们对我老人家是恭顺,对本帮也忠心,他们却不堪此任。西门风缺乏果断,做大事摇摆不定;东方雷脾气最易暴躁,乃江湖人物大忌;司马雪与申屠雨两人武功上永远难长进。这几年灾荒死了人,我帮中的儿位长老死于大水灾,17个镇上咱们有人一千多,如今集中在一起的就这么几十个人。我说‘快乐’小子呀,少林寺也不缺你一个人,你就别推辞,接了我的棒,我老人家不藏私,几手绝活传给你!” “快乐”直摇头道:“此事重大,休开玩笑!” 石不悔一掌拍在大床上,叱道:“休再说玩笑,你更不可推辞!” 他的声音大,立刻有人推门进来了。 推门的是司马雪与东方雷两人,那东方雷急问:“师父,你老人家怎么了?” 石不悔立刻对东方雷道:“你们四个进来吧。” 东方雷回头手--一挥道:“师父叫咱们进来。” 随之就见花子帮的风、雪、雷、雨四人相继走到房里来,四个人电吃一惊。 四个人为什么吃惊?当然是看到师父石不悔的九节青竹杖握在“快乐”手上才吃惊。 石不悔真干脆,他对四大徒弟道:“你们听着,这些年咱们流年不利,先是两大护法与八大长老在黄河岸被洪水冲得连个尸骨都不见,再是汴梁城大春堂的生意被贼寇放火一把烧个精光,只剩咱们这些残余凑在一起保老命,因为中原没有富裕人家,大家也都成了穷光蛋!” 他看看四个徒弟,又道:“花子帮不能就此在我的手中完蛋,可是我心中明白,如想再现当年那种风光,咱们帮中就要有高人来领导。呶,这个高人我已经找到了,就是‘快乐’他呀!” “快乐”急得直摇手道:“我有什么本事,石帮主,你别开玩笑……” 再看四大弟子,一个个愣住了。 石不悔道:“谁同你开玩笑,九节青竹杖已在你的手上了,还开玩笑?” “快乐”道:“这竹杖我又不会用。” 那西门风也接道:“师父,那你老人家……” 石不悔道:“我呀,退居幕后当一名长老吧!” “快乐”道:“石帮主,你赶鸭子上架是不是?我也不会用这竹杖法呀!” 石不悔道:“这没问题,竹仗交给你,自然那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也要传你的。” 他此言一出,四大徒弟都直了眼,四个人谁不想当家主事,无奈师父偏把竹杖交在外人手中。 石不悔拍拍“快乐”道:“我看咱们大概三五天不会离开刘家寨,这儿天我就在这屋子里把打狗捧法传给你。” “快乐”在发愣,石不悔立刻向他的四大弟子双道:“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东方雷四人忙低头,西门风道:“师父,你说了算数,徒儿们都听你的。” 石不悔道:“以后你们要听‘快乐’的!” 申屠雨道:“师父,要为大伙介绍一番才是,要不然弟兄们不知道这回事,遇到事情会尴尬的!” 司马雪接道:“师父,立新帮主,这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吧!” 厢房中正在讨论着,门口有了人在喊叫:“喂,‘快乐’在这里吗?” “快乐”一听,便知道是席家的大小姐找他,既然有人叫,不能假装不知道。 “快乐”站起身,九节竹杖放在床沿,他对石不悔道:“石帮主,我出去一下,看席姑娘有什么事。” 石不悔沉声道:“拿着你的九节杖!” 只是怔了一下,“快乐”只好取杖在手,摇摇头走出门外去了。 “快乐”刚出门,石不悔的四个徒弟立刻走近床边,西门风第一个低声对石不悔道:“师父,你老不是在开玩笑吧?” “不是!” 东方雷急问:“师父为什么看上他?他只不过是一个和尚出家人。” “他现在叫‘快乐’!” 司马雪道:“师父,你老终得给我四个人一次机会吧!太便宜他了!” “是我求他的。” 申屠雨道:“他对我们花子帮有何贡献?” “他以后必让我花子帮发扬光大。” 四大徒弟怔住了,师父如此说,谁也无法反对他,那只有自叹倒霉。 石不悔看看四个徒弟,他缓和一下情绪,道:“你们肉眼凡胎看不出来,这‘快乐’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似他这样的人物,如果不及早拉到咱们花子帮里来,他日必后悔。” 西门风道:“赠他个大护法或二当家也就够了。” 石不悔道:“休得把他看成池中物,只有帮主之尊才能留住他,你们可别心生二意哟!” 四个徒弟齐点头,口口声声“听师父的吩咐!” 于是,石不悔愉快地笑了。 “快乐”在院子里迎上席大红,他发现火已熄,正房前檐挂起两盏灯笼,刘家寨藏起来的十几个男女正出来忙着清理死尸和忙着做吃的。 席大红见“快乐”过来,大方地上前拉住“快乐”道:“我们躲在外面的妇人小娃都回到寨子来了,我回来就来找你,你……没事吧?” “快乐”道:“我还好,咱们这一边也有死伤的人,你们席家垛子好像也有死伤吧?” 席大红道:“走,我们一起过去瞧瞧!” 席大红发觉“快乐”手上拿一根青竹杖,忍不住一怔,道:“咦,这是那老花子的东西,难道他已经……” “受了伤,正在一间厢屋里躺着。” 席大红道:“还以为石帮主也死了呢?吓我一跳!” 通往后院的边廊上,只见席本初正在清点席家垛子的人,数来数去少了两个,伤了五个。 席大红走上前,她叫了声“爹”。席本初暗中看得清,他发觉女儿拉着“快乐”走过来。 席本初见女儿这样,他并不生气,相反还露出自然的微笑,仿佛自家人一样。 席本初拍着“快乐”对女儿大红道:“你去看看咱们受伤的人,你哥也受了伤。” 席大红冲着“快乐”点头一笑,扭着腰肢便走了。 “快乐”心中有疑问,但他又想不出会有什么事。 他跟着席本初走到屋角暗处,席本初先是看看“快乐”的衣着,再拍拍“快乐”的胸膛,哈哈一笑道:“好兄弟,真有你的!” “快乐”干干一笑道:“席当家的有什么事吗?” 席本初道:“兄弟,此间事了,你同我回席家垛子去,我决定请你当我席家的首席护院兼总管!” 他忽然发觉“快乐”手上的青竹杖,猛一怔,伸手去抓青竹杖,道:“花子头的东西,怎会在你手中?” “快乐”无奈地道:“我……我接掌花子帮了,谁会相信石帮主把他的重责大任搁在我身上!” 席本初愣然道:“你答应了?” “快乐”道:“我未当面拒绝,也无法当面拒绝,我是被套牢了。” 席本初叱道:“岂有此理,哪有逼人当叫花子的呀,难道不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哼!花子头也太过份了,我劝你把竹杖还他去。” “快乐”无奈道:“晚了,他已当着他四位弟子把话讲明了,此时再还他,对他们而言,那是出尔反尔了。” 席本初道:“老夫陪你去,如何?” “快乐”摇摇头道:“怎可引起你两家不快?” 便在这时候,李家堡的李士雄过来了。 那李士雄见了“快乐”,哈哈一笑道:“‘快乐’老弟,原来你在这儿,走,过去说话!” 席本初一怔,还未及开口,“快乐”已被李士雄拉着走出去了。 “快乐”被李士雄拉到一排厢房最大一间,那儿全是李家堡的人,“快乐”看过去,十几个妇人小孩齐坐在屋内一端,有一半挤坐在一张大床上。 另一端是十几个男的,其中三人受了伤,已经有人把伤处包扎好了。 那李士良见“快乐”走过来,哈哈一笑道:“老弟,坐坐,坐下好说话。” 他见“快乐”手上拿着青竹杖,怔了一下,道:“这是花子头的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快乐”苦笑道:“李堡主,此乃石帮主的美意,他把帮主之位交在我这个外人之手了。” 李士良一惊,道:“花子头把帮主之位传你?我……我没听错吧,花子头怎么突然会把如此重大之事在这乱世的年月里随随便便就传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快乐”道:“我也想不通呀!” 李士良带着几许不高兴道:“老弟,你怎可忘了我对你说过的话?” “快乐”道:“堡主邀我去西陵堡,总管之职许与我干?” 李士良道:“不错,你怎么不对花子头说?” “快乐”道:“我没机会说,石帮主不容我多口呀。” 李士良怒道:“岂有此理,他倒捷足先登了!” 他的双目瞧向另一端,另一端他的女儿李小小正注意到这面,此刻这位不善言语的李小小,缓缓地把头低下了。 “快乐”并未看到这些,他甚至连想也没想到那李家姑娘的心中早有他的影子了。 李士良送蓝长衫以后,人更翩翩美少年了,李小小只在暗中注意着“快乐”。 此刻,李小小低下头来。李士良收回他的目光,对“快乐”道:“把这打狗棒还他吧,正当的人不干,干什么花子头呀,糟蹋人不是?” “快乐”摇头道:“我已身不由己了,堡主。” “什么叫身不由己?” “快乐”道:“石帮主人已残废,我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候,忽见有个花子兄弟奔到门口,他抱拳恭敬地道:“启禀帮主,饭菜已摆好了,大伙恭候帮主一到就开饭了。” “快乐”一怔,李士良直叫:“晚了!晚了!” 刘家寨遭受贼人的蹂躏,死了十多个男人,女人也被贼人糟蹋七人之多,这多亏回来得早,再晚两天,只怕没有一个女人会幸免。 刘家寨当家的刘世芳这一天就没吃下一口饭,他命人把饭菜分别送到三方面去,对于摆酒致谢之事,他只有等心情平静了再举办。 这是什么年头,有饭吃就很不错了,谁还会再计较什么酒席的。 刘家寨死了人,丧事办了三天才完事。刘家寨把死人埋在山坡下的林子北端,一块石碑刻的是:“辰午年死于贼寇,世芳为死者报仇,砍贼寇人头79颗以慰英灵。” 其实刘世芳是把活的死的全算上,一共79人。 别管怎么砍的,这件事是留给刘家后世知道的。 李士良兄弟,再加上席本初,这两家在一起商量着,觉得终不能永远住在刘家寨。 两家人商量着向刘世芳借粮往南行,至于花子帮,他们已两天没看到“快乐”了。 “快乐”并未离开刘家寨,但他的人去了哪里?若问花子帮的人,他们都只摇头。 席本初与李士良二人似乎不再去过问“快乐”了,他们在午时便找上了刘世芳。 李士良当先冲着刘世芳抱拳,道:“世兄,寨子里的一切算是安定了,咱们两家也打算走了,终不能赖在你这里过日子吧?” 刘世芳一怔,席本初又道:“坐吃山会空,咱们打算向你世兄借些粮食往南边走,刘世兄不会拒绝吧?” 刘世芳道:“李兄!席兄!我还未摆酒致谢,只因为死了人,世芳伤心过度,再等一半天,一切安顿好了,咱们还要干几杯的,怎说要走的话?” 李士良道:“但求你借些粮食已经心满意足了。” 刘世芳道:“你两家准备南走?” 李士良道:“不错!” 刘世芳道:“如何走法?” 席本初道:“去武胜关下江南。” 刘世芳淡淡地笑了。 刘世芳指着西方,对李士良与席本初道:“大别山与桐柏山之间有个鸡公山,走武胜关必经鸡公山,两位知道吗?鸡公山有山寇,那头儿姓石。” 席本初道:“石太冲?” 刘世芳道:“不错,正是他。” 席本初道:“姓石的不是在大别山吗?” 刘世芳道:“鸡公山也是他的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姓石的人马很少往外走动,好像听说他们最近遇上对头,姓石的吃了亏,正在鸡公山上召集他的人马准备再出击。” 李士良一笑,道:“刘寨主,咱们曾与姓石的干过,咱们也宰吃了他的坐骑骡子一匹,哈……” 提到分吃骡子,也算得意事,李士良忍不住便笑了。 刘世芳道:“那你们更不能走鸡公山了。两位,老实说,便是你们能走,我也不打算放人。” 席本初道:“刘寨主必有什么打算吧?” 刘世芳道:“不错,我是有别的打算,我要留下各位住在我这里,因为不久以前我派出的人回来了,他告诉我,说那批贼寇收拾了150个残余的人,他们投奔鸡公山去了”。 李士良道:“贼寇变成山寇了?” 刘世芳道:“我敢说,他们要不了多久便会再找上我的寨子来。” 李士良道:“他们已经吃了大亏,还敢再来?” 刘世芳道:“一定会再来!” 席本初问道:“刘寨主,你怎么如此肯定?” 刘世芳道:“我有理由如此肯定。” 席本初道:“什么样的理由?” 刘世芳道:“两位,你们这就跟我去个地方,我带你两位去瞧瞧。” 李士良道:“瞧什么?” “粮仓!” 李士良与席本初一听之下互望一眼,听说刘家寨有粮仓,这件事当然会引起惊讶。 如今这年头,能有存粮的实在不多,中牟的两大家族,李家堡与席家垛都是富家,他们当然也有存粮,只可惜他们的存粮吃了快三年就完了。 头一年闹水灾,他们还开仓赈粮,第二年他们看紧粮食自己用,想不到第三年仍然收不到一粒粮,这两家也只好远走他乡由富豪变成穷光蛋了。 此时刘世芳请二人去看存粮,两个人当然有兴趣。 刘世芳带领二人来到后院,后院的灶房一边是柴房。刘世芳先走进柴房中,他指着柴房的内墙,道:“两位,我这儿有一条地道,你们看,地道口就在这道墙中间下方。” 果然,把柴拔开,有一块木板堵住洞口,刘世芳掀开木板,露出一个长方形洞口,立刻有一股凉意冒出来。 席本初就知道那是山风,地道下面有通风口,这地道就可以藏许多吃的了。 刘世芳取过灯向地道下面走去,席本初与李士良二人立刻跟下去。 三个人在地道中走到几丈深处,有亮光自洞的两边顶部照进来。 刘世芳忽然猛推一道木板门,便立刻露出一个大地下室,这地下室中用竹席圈起三座似塔般的形状,每一个由下至顶一丈八尺高,里面圈的是大麦。 另一边有个很大的木架子,横七竖八地挂满了苞谷上万斤。 十几个罗筐放满了金黄色的黄豆,这些还不算,洞室一角栗子核桃有三百来斤。 刘世芳只叫席本初与李士良二人看到这些,便不再往另一地洞中去看了。 大概另一地洞中放的是银子吧。 三人缓缓地走出地道深处,刘世芳对李、席二人道:“两位,你们何用再往南方走,我这里足够各位吃个饱了,是不是?” 席本初道:“刘寨主还未对我们说出山寇他们再来的理由,可以说来听听吗?” 刘世芳双目一厉,先是骂了一句:“娘的老皮!”然后他指着粮仓道:“我这些粮食已为那批贼寇知道了,那些家伙还打算长住我这寨子里,他们再也想不到你们这般巧的来到这里,而且还把他们赶走。只不过两位可以想一下,如今那个叫天张投到鸡公山,他自然会把我这里的存粮与藏金对那山寇们报告的。石太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他必然会率人找来的……” 他这一解释,李士良与席本初两人齐点头。 刘世芳又道:“我这里能拼搏的人已死伤一半,老孺妇子不能战,如果各位留下来,说不定凭各位的力量,咱们能把贼寇消灭掉,那样岂不是为一方除害了吗?” 席本初道:“刘当家的,咱们不能永远住在你这儿,万一山寇们不找来,岂不……” 刘世芳哈哈一笑,道:“两位,我便老实对两位说,灾荒不过三四年,以后准是个丰收年。我家里为两家备种粮,过不久你们看天往回走,种粮你们带回去,也算是我刘世芳对两家的回报,又何必一定去南方?” 席本初一听也点头道:“难为刘当家为我们想得如此周到,太好了。” 李士良对席本初道:“如此的关怀,咱们能拒绝吗?” 两人哈哈一笑,刘世芳这才放心地带领着两人走出地道,来到柴房外面。刘世芳对席、李两人道:“我这就去见见石帮主,我已有两天没看到他的人了。” 席本初道:“连‘快乐’也不知去了哪里。” 刘世芳一怔道:“他们不会到刘家寨外吧?” 席本初道:“便石老花子的四个徒弟也不说一句话,花子帮几十人都是吃了便睡,睡了便吃,好象别的事与他们无关似的。” 李士良道:“刘当家的,既然你肯定山寇们会来,咱们就得早做准备,免得到时候乱成一团。” 刘世芳道:“这正是我找各位的原因,两位且清稍待,我去见那石帮主。” 刘世芳往前面走去,他匆匆来到大厅外,怪了,只见那东方雷趺坐在门框下,好像阻止人别进去。 刘世芳到了他面前,东方雷好像木头似的连个招呼也不与人打,半垂双目盘腿坐着。 刘世芳挥手招呼道:“老弟,我来见贵帮主,可否通报一下?” 东方雷抬起眼皮,只是微微笑。 刘世芳指着房内,又道:“我问贵当家,在我这儿吃得如何?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如果有什么要求千万说出来……” 东方雷这才回应:“一切都好,而且好极了,刘当家休客气,你请回后院吧!” 刘世芳心中一紧,他奇怪为什么不见石不悔,还有个“快乐”哪里去了。 刘世芳干干一笑道:“老弟,我还有要事同贵帮主商议,能传个话吗?” 东方雷抬头看了一下道:“咱们帮内发生天大的事了,刘寨主,真抱歉,三天之后才能见,这时候谁也不能见我师父!” 刘世芳吃一惊道:“天大的事,是什么事?” 东方雷道:“不能说,过两天就知道了。” 刘世芳伸头看关紧的大厢房,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声音,自己在外面说话,如果里面有人,应该早就听到了,可是怎么没回应? 刘世芳以为,可能花子帮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他对东方雷干干一笑道:“也好,我过一两天来,贵帮在我这里只管放心住下来,需要什么只管吩咐就是了。” 东方雷对于刘世芳的这几句话直点头,口中也不住地道谢。 刘世芳边回头走,边左右看,院子里屋檐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人,这些全是叫花子,十几个受伤的正由别的叫花子侍候着。 又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刘家寨的寨门关得紧紧的,守寨门的乃是两个花子帮的人。 花子帮石不悔的安排,是由他的四大弟子轮流负责,每两个时辰换班一次,风、雷、雨、雪四人各带两个担岗,刘家寨等于添了生力军。 杂面饼一斤重、包子稀饭一天一大碗、芝麻叶酸菜一小盘,这年头吃到这些已经是不错的了。 东方雷轻悄悄地拍门,再小声小气地对着门缝道:“师父,吃饭了……” “咿”的一下子门拉开了,开门的乃是“快乐”。“快乐”的手上还拿着一本锦缎小册子,只见他把小册子往怀里一塞,接过吃的又把门关起来了。 东方雷顺势看往屋子里,他发觉师父石不悔已坐在床沿上。他的手上没拿九节杖,九节打狗棒靠在床边上,里面的桌椅也被推向一边去。 东方雷没呼叫师父,他不能叫,因为“九节公”石不悔有交代,不能叫。谁也不知道“九节公”石不悔与“快乐”两人在房中两天做的什么事,只不过这一夜到二更时分,“快乐”才走出门,他对守在门口的东方雷点点头道:“辛苦了,师父叫你进去。” 他说完带着那根九节青竹杖便往外走。 “快乐”走到刘家寨大寨门,见西门风正与两位花子帮的人嗑牙,他开口了:“开门,我出去。” 西门风一见九节青竹杖,立刻恭敬地道:“你……” “快乐”笑笑道:“咱们别客气,我还未正式接掌这掌门之职,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西门风道:“快乐兄,真的打算人我花子门了?” “快乐”苦笑道:“石前辈固执已见,我无奈……” 西门风道:“你可以一走了之呀!” “快乐”道:“我有这念头,但石前辈早看出来了,他说如果我拒绝,他死不瞑目。” 西门风听得吃了一惊,无奈地摇了摇头。 “快乐”见寨门拉开,立刻往寨门外奔去。 他的举动又令西门风吃惊,西门风自言自语道:“他这是干什么去了?” “快乐”出了刘家寨,一口气奔到附近的小山坡顶上,这时候灰惨惨的月光不明亮,林子里还听到飒飒响。“快乐”拿着九节青竹杖,拉开架式就舞起来。 他一边舞,一边口中直嘟哝,只不过舞了一阵,突然住手拍脑袋,然后匆匆地自袋中摸出一本金色小册子,翻了几下仔细瞧。 于是,“快乐”微微笑,再举九节青竹杖舞起来。 原。来他在苦练那花子帮的镇帮武功“三十六路打狗杖法”,小册子上面不只是记载着武功套路,也记载着花子帮历代掌门人的履历。 小册子上记得清,从元末到现在,整整十代掌门人,传在“快乐”手上,应该算是第11代了。 “快乐”此刻心情是复杂的,但他却要顺从“九节公”石不悔,因为石帮主真的把花子帮的两件传家宝——打狗杖与武功秘笈交在“快乐”手上了。 “快乐”的心中明白,少林寺是回不去了。 “快乐”就在山头上苦练那“三十六路打狗杖法”,直到四更天将近,自觉在这杖法上稍有成就,才靠在一棵树上大喘气。 要知“快乐”原是少林寺第二代的高手,武功上早有造诣,只需石不悔稍加指点,“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不难有成。 就在一阵稍歇之后,“快乐”把打狗杖搁在肩头,大步便往刘家寨走去。 天刚亮,“快乐”走进寨门,迎面便见席大红走来。 席大红迎着“快乐”,道:“你去哪里了?害人家三天没找到你。” “快乐”淡淡一笑道:“找我?席姑娘有什么事找我呀?” 席大红一把拉住“快乐”,低低地问道:“你真的要当叫花子?” “快乐”道:“这年头许多人无奈,叫花子满天下,贫富已不分,干叫花子没什么丢人的。” 席大红道:“我劝你放弃当叫花子,等来年你跟我们回席家垛子……” 她看“快乐”手上的九节青竹杖,又道:“这竹杖拿在你手上好不雅观。” “快乐”一笑道:“别小视这支青竹杖,多少高手败在这竹杖下……” 抿抿嘴,席大红道:“总是没出息!” “快乐”心中一紧,他对席大红道:“席姑娘,今天我有事,不能陪你了,请!” 他对席大红抱拳一礼,立刻往大厢房走去,倒把席姑娘愣在院子里了。 “快乐”走到申屠雨身前:“辛苦了……” 申屠雨冲着“快乐”点点头,他有些不习惯向“快乐”行礼似的,笑笑道:“师父这一晚睡得很好。” “快乐”道:“我进去,你也跟我进去。” 两人推门走进屋子里,只见“九节公”石不悔单臂撑起身子,道:“你提前回来了。” “快乐”点点头道:“我已熟记‘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了,多谢帮主指导。” 石不悔道:“我要考考你,如何?” “快乐”道:“我既答应接杖,一切就听帮主安排。” 石不悔对那木然而立的申屠雨道:“传我的话,大家饱餐一顿之后,立刻到对面的山坡上去,今天应是好日子。” 申屠雨道:“师父,你的腿……” 石不悔道:“弄个软轿抬我走!” “快乐”忙问:“咱们要离开刘家寨?” 石不悔道:“刘寨主没下逐客令,咱们这是去办大事情,到了山上我自会对大伙说明白。” 申屠雨立刻出门去传话,石不悔拍拍床对“快乐”道:“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快乐”缓缓地坐下来,九节青竹杖靠一边道:“帮主,‘三十六路打狗杖法’果然神妙,我一夜没休息,直到五更天。帮主的抬爱,我心存感激,只不过我担心一旦接掌花子帮,大伙的心中服不服我这个人……” 石不悔道:“你放心,花子帮人虽穷,但人人志气高,人人也依帮规行事。” 他指指床的一端道:“快歇息一阵子,到了山顶上还有得你出力气的。” “快乐”不道什么事,但他还是听从石不悔的意见,盘腿闭目调息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厢房外面传来几声呼叫:“不能走,不能走!” 呼叫的不是别人,刘家寨的刘世芳是也。 刘世芳推开门走进厢房里,几大步便到了大床前,只见“快乐”在运功,石不悔抹抹嘴巴拍肚子,他吃饱了。 石不悔见刘世芳过来,忙笑笑道:“刘寨主有什么指教?” 刘世芳道:“石帮主,你们打算要走了?” 石不悔道:“到对面小山上去有事情。” 刘世芳道:“千万别走呀!” 石不悔道:“刘寨主,咱们但求肚子饱,如今在你这儿过荒年,你管饭,我们为何要走?” 石不悔哈哈一笑又道:“咱们这是帮内的事情,去对面山上办完了事,就再回来,你放心,咱们走不掉的。” 刘世芳道:“果真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指指另一院子,又道:“我已对席当家与李当家的说过了,千万不能随便往南走,如今那批贼寇与石太冲那批山寇合在一起,早晚他们会再来攻打我这刘家寨,衡情度势,大家都不能走,万望石帮主见谅。” 石不悔一瞪眼道:“果真如此,刘家寨要加强戒备,不能稍有大意!” 刘世芳道:“这正是我担忧的。” 石不悔道:“刘寨主尽管放宽心,咱们很快就回来。” “快乐”也跳起来了,桌上放了吃的,“快乐”也不客气地吃了个饱。 于是,花子帮出动了。 那石不悔由两个叫化子抬上软轿,刘世芳一边看得发愣,石不悔已向刘世芳招手道:“刘寨主,我这里有个请求,不知刘寨主是否答应?” 刘世芳立刻点头道:“请说。” 石不悔道:“请备简单的酒菜,今天是我花子帮的大喜事,咱们打算庆贺一番。” 刘世芳哈哈一笑道:“石帮主,我已吩咐灶上了,今天午时整要请你们三方面的人喝个醉,你放心,我为你们设宴。” 石不悔吩咐道:“出寨门,一个个发足奔到刘家寨的对面小山顶。” 山顶上矮树也不多,倒是岩石一大片,花子帮的人抬着“九节公”石不悔来到山顶上,只见他指着一块大石道:“把我放在那地方,众家兄弟们站在一旁。” 这时候,只见西门风、东方雷、司马雪、申屠雨四人分别站在石不悔身边。 “快乐”走到石不悔面前,说道:“帮主,我‘快乐’心中实难担待,望帮主再三深思。” “九节公”石不悔粗哑着声音道:“小子呀!当我为你起名‘快乐’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这花子帮就需要你这样的忠厚老实人。年头不好,弟兄们活得不易,似这样的大任即使老人家也难再撑下去,如今你已接了我的九节青竹杖,又习了‘三十六路打狗杖法’,当着弟兄们的面,你闯关吧!” 花子帮的规矩,接掌的人要以打狗杖法亮功过招,如能过了这一关,这帮主之位便顺利当定了。 石不悔要“快乐”过关,就是要“快乐”以武功叫众弟兄见识新帮主的能耐。 一边的西门风立刻对石不悔道:“师父,不可以,师父是受了伤的人,怎能同他比武较量……”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不是我同‘快乐’比武,是你们四个人,由你们四人替为师的把关,如果你们能赢得了他,我自然收回成命。” 他此言一出,花子帮的人一阵鼓噪,可也令西门风四人心中大喜。 如果一个两个的也许打不过“快乐”,但四人齐动手,那就大不相同了。 申屠雨首先举杖跳出来,他大声道:“徒儿必尽心出招!” 司马雪也奔到正中央,拉开架式道:“师父,咱们听师父的吩咐。” 于是,东方雷与西门风分别走到“快乐”的左右两边站定,看形势,四个人把“快乐”围在中央了。 “快乐”手持九节青竹杖,他还未摆开架势,石不悔又开口了。 他对“快乐”道:“‘快乐’小子,你只能用‘三十六路打狗杖法’迎战,不能用你少林寺学的那些武功。大家动上手,只要竹杖及身,这人就算败了,便要自动退出来,不能死皮赖脸的动歪念,我老人家一边看,哪个乱来便帮规侍候。” 他此言一出,西门风四人立刻点头。 “快乐”的心中在琢磨,要不要干这花子帮的帮主…… 他那里正思忖,石不悔已厉声吼道:“动手了!” “看打!”这是四个人的声音,但听起来宛如一人口中吼出来的。 “快乐”不及再思索,立刻举起竹杖迎上去。 霎时间空中尽是青竹杖。不时传来脆响声,宛如年节放花炮一般。 真妙!也够瞧的了,只见围扑疾打的四支青竹杖,被一支更长的青竹杖拔到一起,似要被缠了,便在这刹那间,就听得两声“叭、叭”传来,西门风与申屠雨立刻抛杖退下来,而“快乐”的身形打个旋,他以杖尾疾点从后跟上来的司马雪,没声音,但司马雪也抛杖往外闪,他的肩窝被“快乐”点中。 这光景有石不悔一边看着,谁也不敢耍赖。 东方雷大吼一声,舞起一片竹影直插“快乐”怀中而去,只听得“快乐”一声笑道:“来得好!” 随着就是他九节青竹杖猛一送对斜身沾上声来的那根青竹杖快速一拨口中却道:“撒手!” “噢!” 东方雷不撒手也不行,“快乐”的青竹杖滑着东方雷的竹杖打到手背上,东方雷只得松开手疾忙地往里闪。 于是,花子帮的人立刻一声雷也似地叫“好!” 石不悔未叫好。 石不悔还有些木然地在发愣。 他为什么会这样?谁也不知道,但当“快乐”向他走过去的时候,石不悔忽然指着他的四个徒子叱道:“你们……你们……给我难看!” 西门风四个忙跪倒,只听石不悔吼叱道:“平日里叫你们多练功,多吃苦,你们这是什么功,这才三几招就被打败,我这老脸也发热……” 花子帮弟兄们不叫好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吱声。 石不悔叹口气道:“我原想30招之内有得拼的,谁想到你们如此不济事……” 东方雷四人不敢抬头看,石不悔已对花子帮弟兄们开了口:“从今天起,我老人家退后一步,厚颜当你们的长老吧!帮主一职就由‘快乐’担当了。” 大伙听得猛一惊,石不悔吼声似打雷:“你们还不快过来见过掌门人!” 他此言一出,花子帮还有礼数,别以为他们没组织,平日里乱七八糟的,到了正事当头,礼数便出来了。 只见三个一排的到了“快乐”面前三步之地,三个人并肩单膝点地,口中还高诵:“帮主金安!” 这场面“快乐”几时见过,他只有木然地点点头。 到了最后,西门风四人也齐施礼,倒令“快乐”有些不好意思了。 于是,石不悔单腿从软轿中站起来,只见他重重地一抱拳道:“帮主金安啦!” “快乐”忙奔到石不悔面前,他几乎要跪下去了,却被石不悔一把拉住道:“这是礼数,谁也不能废的!” 石不悔很愉快,因为他交棒一身轻,这种灾荒之年日子不好过,再加上他受了伤,花子帮总算有人来领导了。 “快乐”的心中紧张了,干帮主要怎样干才对? “快乐”手持九节青竹杖,稳稳地站在众叫花子面前,他也免不了的说了几句话:“弟兄们,我同大家在一起,怕的是才疏学浅,难为大家谋大利,不过只要咱们大家一条心,天下没有困难的事。” 石不悔听得直点头,他的四大弟子都信服。 “快乐”又对弟兄们说出刘家寨挽留大伙,暂时别再离开刘家寨之事,他很冷静地道:“各位弟兄们,刘家寨距离大别山最近,上次贼寇们吃了大亏而去,他们是不会甘心的,既然刘家寨留下咱们,我以为大家应是义不容辞留下来,与刘家寨共同抵挡山寇之侵入。” 他看看大伙,又道:“我也想问一问,各位的意思是什么?有好的意见提出来……” 西门风笑道:“咱们花子帮只昕帮主的,只要帮主一句活,上刀山下火海,弟兄们不会皱眉头……” 果然,大伙都在点头。 “快乐”心中想:帮主的权力真大,与少林寺规矩差不多嘛。 微微一笑,“快乐”立刻吩咐道:“咱们回去了,抬上石长老,小心下山吧!” 立刻,花子帮的弟兄们笑嘻嘻的又往刘家寨走回去,只差没有拍手笑。 花子帮的人进了寨门,返回院中。 “九节公”石不悔似乎卸下千斤重担似的,既轻松又愉快地拉过“快乐”哈哈笑了。 “快乐”也微微笑,如今称谓改了口,他叫石不悔做石长老,石不悔倒呼叫他为“快乐帮主”了。 石不悔拍拍床沿对“快乐”道:“帮主呀,你这儿坐,有些琐杂事要对你说明白。” “快乐”依言坐过去道:“石长老,不就是目前这些弟兄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花子帮何其之大,中原也有咱们的根据地,汴梁城南门外有个大春堂,许昌西门口附近还有个大丰堂,大春堂开的是药铺,大丰堂开的是粮行,真不幸,去年这两个根也泡了黄汤,弟兄们没指望才打算往南方。” “快乐”笑了,道:“想不到我花子帮还有营利赚钱的生意。” 石不悔道:“这是外人想不到的事,其实咱们花子帮在江湖上必须有几个赚钱生意,那便是弟兄们有急难时可以及时地救助。” 他拍拍“快乐”,又道:“你要记下了,等年景好了,就应该把生意再支撑起来。” “快乐”点头道:“只要有地方就好办。” 石不悔顿了一下,又道:“我今把这重大责任交给你,就是指望你能发扬光大我花子帮。” “快乐”道:“一切全仗石长老的教导,我必全力以赴,绝不稍歇!” 石不悔道:“有你这句话,我深信所托有人了,哈……” 这时候,申屠雨走进房中道:“长老、帮主,刘寨主把酒筵摆在二道院的正厅上,便厅廊上也摆满酒席,等着大伙入席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已有两个壮健的叫化子走进来,两人抱起石不悔便往二门走。 “快乐”持杖跟在后,花子帮的人一个个笑逐颜开,谁也想不到灾荒之年还有酒席享用的。 虽说是四菜一个汤,但在那种年月也算是不容易了,当然,最令大伙高兴的还是人们不必再往南面去逃荒,刘家寨供大伙吃到来年第二春。 花子帮的弟兄们奉命专守大寨门,李、席两家派出来的人负责刘家寨四周的巡查,大伙平日没事干,便在刘家寨内练刀枪,这也是经过刘世芳与席本初两个人商定的。 “快乐”守在石不悔身边,听石不悔讲述花子帮的各种规矩以及各地联络方法,听得“快乐”好不惊喜。 第三章 抗贼求婚 就在刘家寨紧闭寨门,过着平静日子才11天,忽然之间,天刚亮,刘家寨的门外矮树林中冒出二十多个大汉来,这些大汉黄巾包头、黄布扎腰,一个个肩头扛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大踏步地走到刘家寨的寨门前来了。 刘家寨中早已响起梆子声,霎时间,刘世芳父子首先奔上寨门楼上来。 没多久,“快乐”也到了,席本初与李士良两人跟着也到了寨墙上,只见二十多个黄巾包头的汉子中,有个人抬头大声吼道:“刘家寨当家的站出来说话!” 刘世芳吼道:“说吧!刘世芳听着了。” “哈……”那怒汉刀指寨墙道:“刘寨主,咱们是来传话的,限期两天,送出粮食100担、银子1000两,统统送到七里湾!你听清楚没有?” 刘世芳怎会把粮食送给山贼呀!别说现有帮手在,便是没有他也不干。 “嘿嘿”一声大笑,刘世芳道:“如果我姓刘的不把粮食、银子送去,又怎样?” 那怒汉仰天冷冷地咬牙道:“杀进你的刘家寨,鸡犬不留!” 刘世芳道:“凭你们?” 不料他此话出口,寨门外二十多个黄巾汉立刻回身便走,霎时间奔入林中不见了。 刘世芳这是当众拒绝对方要求,也等于是不买账。 只不过刘世芳见山贼走了,就立刻把席本初、李士良兄弟、“快乐”几人请入他的后厅上,大家合计如何应付山贼们的攻击。 席本初指着刘家寨四围的寨墙上说道:“除了仍由花子帮弟兄们看牢,另外多堆沙袋堵塞寨门,叫那批山贼冲破了寨门也进不来。” 刘世芳听得直点头,立刻交代儿子去照办。 刘世芳的儿子刘太平奔出厅外去吩咐,突听得有人大声喊叫:“看啦,山贼们过来了。” 后厅上才刚开始商量,听了这叫声,刘世芳几人立刻又奔到大寨的门楼上看。 还真叫人不敢相信,远处的小河边,密密麻麻的少说也有四百人之众,这些人一色的打扮,头上包着黄巾,一把砍刀搁在肩头上,每个人的腰带上还挂着个布包,大概包的是干粮吧。 这些人在小河岸边变队形,一变成了五个方块队形,慢慢地朝着斜坡这边走过来。 刘家寨还在张罗如何防御。 刘世芳也吃一惊,他对席、李两人道:“好像是倾巢而出,才如此多的人!” 席本初道:“刘寨主,这是山贼在示威,咱们怎么准备仍然去准备,他们真要冲进来,谁怕谁呀!” 刘世芳心中稍宽,他这里正在仔细看,忽然问山贼那面奔过来十几个大汉,这十几个大汉到了刘家寨的前面十几丈处站定仔细看,忽听一人哈哈笑起来了。 这笑的人不是别人,石太冲是也。 大别山的山寇头子黑面阎罗石太冲来了,站在石太冲附近有个怪毛汉高声地笑骂道:“操!你们认得我叫天张吧?刘寨主,我睡了你们女人呀!应该不会忘记吧!” 他这么一露底,刘世芳不由得开骂:“畜牲啊!你会不得好死的……” 寨门外,叫天张又是一声狂笑道:“且等爷们杀进去,杀光你们满寨的人,为弟兄们报仇!” 叫天张叫着回头道:“杀!” “杀!”这是他的人马回应,还真吓人的。 叫天张厉声再吼叫:“杀!” “杀!”又是他的人回应。 刘家寨上,花子帮的人火大了,只因为叫天张曾与石不悔拼杀,叫天张不敌石不悔的打狗棒,暗中打出尖刀一把刺在石不悔的腰眼上。 石不悔这一刀挨得冤,刀口处没关系,但一条腿不能动弹了。 花子帮上上下下都知道这件事,尤其是石不悔的四大徒弟更清楚。 四个人以为,若非师父中了刀伤了腿,也不会这么早把帮主之位交给“快乐”手上的。 西门风心中有恨意,他对“快乐”低声道:“帮主,师父伤在这恶寇之手,咱们别放过他。” 申屠雨道:“对,咱们设法杀了他!” 司马雪已高声大叫道:“叫天张,你个王八蛋,你敢不敢同你家司马大爷一决生死?” 寨外面,叫天张一瞪眼,便嘿嘿回应道:“不知死活的臭要饭,这是什么时候,张大爷同你单独对干?去你娘的那条腿。” 司马雪大怒,回骂:“你是窝囊种,你怕了,操你娘的,你去当缩头乌龟吧!我的儿!” 他这几声骂,叫天张可火了:“奶奶的,报上名字来,张大老爷不杀无名之辈!” 司马雪道:“花子帮四大门徒之一,司马雪便是你爷我呀!” 叫天张听了不但不气,反而仰大笑道:“哈……果然叫我一刀宰了那可恶的老叫花子了,太好了,哈……” 司马雪又吼:“你敢接我的挑战?” 叫天张道:“小子哪,你养养精神吧!等爷们攻进寨子里,张大爷一定同你玩几招,哈……” 东方雷开骂了:“去你娘的,有爷们在此,你们休想攻进来,不出三日,准备把你们一个个饿死在野地里,谁同你较手呀!” 这话还真管用,不知叫天张同他的两个手下说了什么话,叫天张立刻走近石太冲。 石太冲只不过点点头,叫天张便开口大吼道:“小叫花子,你们打算为你的师父报仇?” 司马道:“怕你不敢接受我的挑战!” 叫天张回头指着对面小山头道:“小子,你往那边处的小山头上看。” 司马雪道:“看什么?” 叫天张道:“今夜二更天,张大爷就在那山头等你,怕的是你不敢来!” 司马雪大吼道:“今夜二更天,大爷我准时赴你的约,姓张的,你不会埋伏人马以多为胜吧?” 叫天张仰天一声笑道:“怕了就别来。” 那边,石太冲粗声似打雷道:“刘寨主,想不到你这刘家寨是宝寨,那么多的存粮呀。哈……” 石太冲指着他的人马大声道:“咱们往日没听过刘家寨是个富户,却长途跋涉往东行,几乎灰头土脸的,他娘的,想不到有银有粮的就在咱们附近百里远,若非张兄来入伙,几乎忘了刘家寨的存在,哈……” 石太冲把话说完,大伙立刻明白是叫天张玩的阴谋。 刘世芳似乎豁上了,他大声道:“姓石的,你休忘了兔子不吃窝边草,再说信阳州距此地70里,官兵饶不了你们的!” 石太冲一声骂:“去你娘的官兵吧!如今正在闹灾荒,官兵们哪有精神管到这一方。姓刘的,限期两天你献粮,要不然爷们杀进去,准叫鸡犬不留……” 刘世芳道:“操!刘大老爷吃了秤锤铁了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这话等于说绝了,大批山贼气呼呼地要立刻攻城了,却被石太冲一声吼:“退!” 大伙一听,不少人往地上吐口水。 真快,那么多山贼霎时间消失了。 刘世芳怔在寨墙上,他木然地看着远方。 席本初道:“刘当家的,这是关口,休得失神,咱们快回去细商量。” 李士良道:“山贼四百多,咱们只能凑上百来个,这个仗易守难攻,咱们只能坚守寨子了。” 刘世芳忽然对司马雪招手道:“小兄弟,你……你真的打算二更天去会那个叫天张的贼寇?” 司马道:“为吾师报仇,义无反顾……” 刘世芳道:“小兄弟,你的忠肝义胆令我钦佩,只不过我有意见。” 司马雪道:“寨主有事请说!” 刘世芳道:“咱们的人手不足,咱们的一个要抵五个用,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削弱了咱们的力量。” 司马雪道:“刘寨主是劝我别去赴约了?” 刘世芳道:“别逞一时之快,留终身遗憾之事。” 司马雪道:“便死又何妨。” 他转而对“快乐”道:“帮主,司马雪擅作主张,但愿帮主成全。” “快乐”笑笑重重地点头道:“去吧,我不拦你的意气。” 他此话一出,听的人全都一怔。 刘世芳怔怔地道:“你兄弟刚接掌帮主大位,应该不要他去冒险才是,可是你……” “快乐”只淡淡地一笑。 申屠雨却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心中也在想:“什么狗屁帮主,把弟兄推上刀山呀!” 西门风看着申屠雨,两人也是不高兴。 “快乐”只是微微笑,缓缓地往寨墙下走了。 花子帮的人都瞪眼,因为谁都知道,只要司马雪出了刘家寨,他是死定了。 不想也知道,贼寇是什么人物,他会守约不使坏吗? 刘世芳见“快乐”走了,他拉住司马雪,道:“小兄弟,休逞一时之勇,千万别去对面山头呀!” 司马雪淡淡一笑道:“刘寨主,休看低了我司马雪,再是不利,我司马雪也有本事拖他几个垫背的,却不能笑掉贼寇们的大牙!” 话已说尽,事已至此,刘世芳也只有一声叹气,他拍拍司马雪道:“记着我的嘱咐!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司马雪全身血脉一紧,他厉烈地对西门风三人抱拳道:“我的三位好兄弟,长老那里就由你三人侍候了,我……” 西门风道:“二哥,我们也去!” 司马雪直摇头道:“去了反而招致他们围杀,我一人去就够了。” 申屠雨道:“咱们这位帮主啊,他……” 东方雷道:“我看他根本不在乎咱们的生与死!” 西门风道:“往后咱们多注意,如果真叫咱们失望,咱们何必再……” 司马雪急忙摇手道:“咱们要相信师父,他老人家还在这儿,不可说些伤情话。” 哥儿四人便往寨墙下走去,那李士良叹口气道:“花子帮偏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不利呀!” 刘世芳道:“我看,我们想拦住司马雪别去赴约,只有去对石不悔石长老说了。” 席本初拍手道:“对呀!石老花子的话,花子帮的人还是要听的。对,去找石老花子!” 于是,刘世芳吩咐大伙小心把守寨门之后,便与席本初与李士良三人走向前大院的大厢房去了。 石不悔正在练功疗伤,他每天疗伤活动腿,好像有了些反应。 更令他高兴的是,“快乐”也坐在他身边,偶尔还为他推拿一番。 此刻,刘世芳与李、席两人走进厢房来,倒令石不悔十分高兴:“三位一齐来了,必有什么大事,可是那批山贼要攻打寨子的事?” 刘世芳道:“石兄,你说对了,山寇大举而来,足有四五百人之众。” 石不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席本初道:“大伙早把力量分派好了,石兄,咱们来此只为了令高徒呀!” 石不悔一怔道:“我的四个不成材徒弟?” 刘世芳道:“令徒司马雪为了替你报这一刀之仇,他当着双方人马邀约那叫天张,要在对面山头上决一死战。石兄,这是什么时候,咱们的力量不能分散呀!所以我三人来请你阻止司马雪的赴约。” 李士良道:“那可是准死无疑之约,也叫死亡之约,何必去呢?” 石不悔一瞪眼道:“有这种事?” 刘世芳道:“快劝阻他吧!” 石不悔道:“三位当家的,这好像是我花子帮家务事吧?” 他看看“快乐”,又道:“如今当家做主的是他,可并不是我。” 他向“快乐”又道:“你是帮主,你说了算。” “快乐”道:“我已准他赴约了。” 石不悔哈哈笑了。 刘世芳三人却愣然地不知如何再开口了。 席本初正在发愣,刘世芳已开口了:“石兄,你不觉得这件事连一些希望都没有?” 李士良道:“是呀!咱们何必动意气,集中力量守寨子才是正确的路呀!” 石不悔道:“二位当家的,我的徒儿为我讨回公道,这也是他的一番孝心嘛!我们不争富贵不争权,义薄云天之举却是要有的,如果没有为我老花子出这口气的徒弟,我岂不是大大的伤心?” 刘世芳道:“石当家的话是不错,但咱们何不等贼子攻来的时候给予迎头痛击,说不定令高徒几人就会遇上那个贼寇头子叫天张,那时候出刀不是更好?” 石不悔道:“三位,那是说得过去,但在意义上却失了颜色,似这样约斗一场,冠冕堂皇为师雪耻,其精神就值得喝采,更何况咱们花子帮如今当家主事的并不是我老花子。” 他看看脸无表情的“快乐”,又道:“帮主既然已准其约斗,这场比武算是铁定了,没有人能改得了的。” 刘世芳叹口气道:“席兄,咱们算是尽人事了,至于结果……” 席本初沉声不悦地道:“什么结果,结果很明显,那小子完蛋了,操!” 他吼过就往门外走,口中咕哝着:“是你们花子帮的事,少管你们的闲事……” 李士良也跟上一句道:“明明是去送死,知不可为而为之者,蠢也!” 刘世芳见无转机,便改口对石不悔道:“石兄,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刘家寨依仗贵帮大力维护了。” 石不悔笑了笑道:“花子们什么都不需要,只要肚皮饱就满意了。” 刘世芳一笑道:“但愿石兄贵体早早康复,我这就去安排别的事了。” 石不悔道:“刘寨主,花子帮已与李、席两家合力在一起了,这是大伙一条船,船沉无一幸免,花子帮自会全力以赴,你宽心吧!” 刘世芳深深喘了一口气,他与“快乐”点点头,匆匆的便走出大厢房的门。 石不悔半闭上双目,他并不同“快乐”说什么。 “快乐”却低声道:“石长老,你不会怪我吧?” 石不悔道:“不!” “快乐”又道:“我以为咱们仍有生还的机会。” 石不悔道:“我也是这般想。” “快乐”道:“如果我们有杀那贼寇头子的机会,我们为什么要放弃?” 石不悔淡淡一笑道:“帮主呀,你自己去琢磨吧!我老人家要是为你出主意,那会乱了你的计划。” “快乐”一怔,道:“我的计划?” “哈……”石不悔笑道:“难道你没什么计划?哈……” 这光景使“快乐”也暗自一震,他歪着身子闭上眼,看上去似是睡了。 这夜云遮月,只不过并非满天云,那一块块的乌云在明月的美花下宛似镶了银边,美极了。 这时候谁还有心去看天,任何人也不会赏风景,如果山野中有人,那人可不是欣赏风景,那是去杀人的。 刘家寨的寨门拉不开,因为石头装在麻袋里,死死地把寨门堵住了。别说是人推,便用十匹马来顶着巨木也难动它分毫。 刘家寨这种方法,明摆着是求个自保了。 一个人自寨墙上跃过而落寨墙外,他正是司马雪。 司马雪临赴约,他还进人大厢房向床上的石不悔叩了三个大响头,再向“快乐”帮主一个礼数,几个师兄围结着他,大伙都向司马雪致以最大的鼓励与祝福。 司马雪对大伙来了一个“大礼拜”,也算招呼过了,他咬牙对西门风道:“四弟,二哥去了……” 西门风道:“去吧!花子帮没有窝囊种,你不行还有咱们几个,早晚宰了那狗东西!” 申屠雨道:“老二,家伙都带上了吗?” 司马雪重重地点点头,一个塌腰便落在寨墙外面了。 司马雪离开了寨墙正欲向山头狂奔时,却一下子让一个击昏过去了。 司马雪被一个黑影拖进矮林中,他什么也不知道,四肢伸开任人剥,当然是剥了他的外衣裳。 于是,没多久,矮树林中又冒出一个人,这个人怎么又是司马雪? 这个人还拔腿往那小山坡奔去。 这个人并不直接上山坡,他绕道而上,直到他看清附近的一切,这才拔腿到了山坡顶。 于是,附近传来尖尖刺耳的一声大笑:“哈……” 那个“司马雪”却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站着,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根青竹杖。 “好小子!胆上生毛,果然不要命了!” “你混蛋!” “骂你家张大爷?” “咱们单打独斗,你为何附近埋伏人?” “哈……”那大个子正是叫天张,他闻言沉声道:“你还打算活着回去?” “所以你承认自己不要脸?” 叫天张道:“好小子,你是人前来,我的人就算是后为你小子收尸吧!” “收尸?” “不错,且等老子砍了你,便由他们把你的尸体抬回刘家寨,难道不妥?” 那人嘿嘿一笑道:“听起来好像我死定了。” 叫天张道:“你以为你还有生还的希望?你小子一副忠肝义胆,想为那老花子讨回些什么,你这是逞能表现,可也不知死活,只不过……嘿……” 那人双目一亮,破草帽子稍抬道:“只不过什么?难道你还有回旋余地?可能吗?” “能,当然能,天下没有不能的事。” 那人精神一振,似乎十分有兴趣的道:“有什么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 叫天张哈哈一笑道:“小子呀!人生自古谁无死,人哪个不怕死?这年头活人不容易,人命似蝼蚁,可是蝼蚁也贪生呀!” 那人听得有些不耐,却也全神贯注地听。 叫天张顿了一下,又道:“小子,你今日前来是送死,那是你缺乏三思而行的结果,然而我姓张的决心放你的生,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这是干什么来的?决斗呀!叫天张会说出这么几句话,而且又在动手之前,怎不令人半信半疑,将信又疑而又莫名其妙? 只不过当这人想通之后,忽的仰天一声大大的冷笑道:“嘿……黄鼠狼向鸡拜年,你不存善心。” 叫天张一瞪眼,叱道:“张大爷操刀17年,杀人多少自己也数不清,偏就今天对你小子手软。娘的,你该爬在地上立刻叩响头才是,怎么说俏皮话呢?” 那人淡淡地道:“就因为你们贼寇杀人不眨眼,我这才想到你必有什么阴谋,是不是?” 叫天张指着那人,嘿嘿笑道:“你这鬼灵精,果然被你猜到九分了。” “那另外一分呢?” “另外的一分就是把你放生,张大爷有上天好生之德,不杀你了。” 那人一笑道:“说了半天还不知你肚皮里什么狗屁打算,说出来听听。” 叫天张呵呵一笑,伸手捋了捋胡须道:“放开一半了,你小子的命又有希望了,哈哈!” 他忽的踏前一步,沉声道:“等一会咱两人花拳绣腿的过几招,虚应故事地打一架,然后我叫出我的人,你那里拔腿就逃。” “逃?” “当然是逃,然后我率人后边追,直把你追进那可恶的刘家寨!” 那人立刻问道:“你们追我以后呢?” 叫天张道:“我在刘家寨门外大声骂,骂够了以后就撤回来。” “你白白放我回去?” “不,当然不是了……” “你有打算?” “不错。” 那人心中暗忖:这贼寇是天才型的,得小心应付他。 一念及此,那人又问道:“你的打算是什么?” 叫天张道:“我缺个二把头,你的表现我喜欢,我打算拉你入伙。” 那人道:“原来你想让我当贼寇呀!” 叫天张立刻叱道:“什么贼不贼的,这年头肚皮填饱才是真。” 他四下里看一眼,又道:“我这里许你二把头,你可得先立大功,是不是?” 叫天张道:“小子呀!你的机会来了,这也是你立大功的时候到了,你小子的造化真大呀!” 那人一怔道:“到底什么机会?” 叫天张道:“你只需奔回刘家寨,等到明日夜晚三更时分,偷偷地打开刘家寨的大门,咱们立刻杀进去,占了刘家寨,这头一功就是你立的。” 那人一听,心中还吃一惊,真如此,刘家寨就完了,寨中那么多男女老少,一个也休想活命。 他把头猛一抬.草帽了往头顶送一半,冷冷地道:“我以为什么高明的主意,原来你要我当一名不仁不义的小人,去做那不仁不义、丧心病狂的害人事呀!娘的,这样的事只有你们这批狗操的做得出来,大爷不耻!” 叫天张大怒,叱道:“找死不是,你看上去不像是三枪扎不透的样子,怎么如此的顽固?” 那人开骂:“去你娘的,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我的儿!” 叫天张火大了,他猛然抡动手上砍刀直劈而来,口中大吼:“老子砍碎了你这不知好歹的狗!” “当……叭……”之声骤起。紧接着便是一阵“劈里啪啦”的响声传来,就听得叫天张狂嗥一声暴退。 那人并不急追,他持杖冷漠地瞪着晶亮的双目,果然,叫天张忽的旋身左手疾甩。 “咻!” “噌!” 这两声几乎出自同一时间,那人侧身沉声道:“还你!” “噌”声又起,叫天张一声尖嚎:“噢!” 他只叫了一声,紧接着便听他大叫着:“杀!我不要他活……” “杀!” 草丛中忽然冒出二十多个黑影往这山坡顶上包围过来,这些人举刀奔得快,看来就到了那人的面前了,突见那人一个旱地拔葱三丈高,半空中五个横侧大车轮连着空心斛斗往外跃,等到这些人抬头看,天上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一片黑暗不见人。 等到那片云飘过,早不见了那个人的影子了。 可也妙,叫天张坐在地上为难起来,他的脑筋还清醒,他指着刘家寨大声吼叫:“追!往刘家寨的方向追,他奶奶的,这小子比他师父扎手多了。” 便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吼:“别追了!” 这一声很管用,二十多个贼寇不追了,只见十几个大汉奔过来,其中一人不是别人,“黑面阎罗”石太冲是也。 石太冲大脚走地“咯咯”响,几步站在跌坐地上起不来的叫天张在前。 “张老弟呀,你的主意是好,可惜人家不上当。” “石兄,我饶不了那小子。” 石太冲道:“怎么伤着的?我看看……” 叫天张叹口气道:“哎唷,尖刀戳在我腿肚子上,娘的,还是我的刀戳上的。” 石太冲冷冷道:“刘家寨有能人,咱们可得好生的商议如何攻打刘家寨了。” 叫天张道:“石兄,我想不到会栽在那小子的手上,我不甘心呀!” 石太冲道:“我也不甘心,弟兄们磨刀要硬干,这光景我有主张。” 且不提这两个恶人如何打那刘家寨的主意,单说那人离开山顶奔得很快,没多久便到了荒林边,只见他匆匆地投入林中,再把衣衫又拉扯下来,他找到司马雪。 他的动作真快,换好衣衫便把司马雪背在肩上,只不过他刚刚奔出林外面,肩头上的司马雪似乎已醒过来。 司马雪发出“嗯”的一声,令那人一怔。 这儿距离刘家寨已不远,那人也不再停留,为的是怕有追来的贼寇,那麻烦可大了。 那人直把司马雪背到刘家寨的寨墙下,他才抬头一声呼叫:“把绳子垂下来!” 寨墙上,花子帮的人没离开,大伙在等候着。 他们当然等候司马雪回来,但有一半的人黯然不出声,尤其是西门风三人。 此刻见有人把司马雪背回来,还以为是贼寇们杀了司马雪,把司马雪的尸体送回来了。 西门凤就在寨墙上厉吼:“可恶啊!你们真的杀了我二师兄?” 申屠雨一向脾气暴,举着竹杖自寨墙上飞身而下,口中大吼:“贼子拿命来吧!” 他的竹杖直往那人捣去,不料那人反臂一圈,把申屠雨的竹杖夺在手中。 申屠雨吃一惊,他握着右拳,左手又自腰上拔出一把尖尖的尺半长利刃。 便在他举刀尚未送过去,只见那人的头上猛一晃,一顶草帽落在地上了。 双方距离近,申屠雨吃一惊道:“帮主!” 不错,那人正是“快乐帮主”。 “快乐”冲着申屠雨点点道:“他很好,马上同你一样不用人扶了。” 说完他出掌疾拍,只听得司马雪口中发出“咯”的一声,人已清醒过来了。 司马雪双目张开就低吼:“暗算不是本事……你……” 当他看清面前两人之后,他迷糊地道:“这是……在哪儿?怎么一回事?” “快乐帮主”对司马雪道:“这儿是刘家寨墙下,快上去吧,我先上去了。” 他双臂一张拔身起,只在中途双手拍击一次,人已跃上寨墙上,只这一跃,司马雪与申屠雨就不能…… 寨上垂下绳子来,两人攀绳而上。申屠雨几人围住司马雪问根由,司马雪什么也不知道。 司马雪只知当他过那林子的时候,突然间,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于是,花子帮的人议论纷纷,司马雪与申屠雨、西门风与东方雪,四个人一齐去见他们的师父石不悔,只见“快乐帮主”正坐在椅子上。 石不悔见四个徒弟都进来,不由哈哈笑道:“我早就断定,帮主是不会袖手旁观的,果不其然,以后你们虽自作主张,凡事先请示帮主。” 司马雪道:“不知帮主可去赴约?” “快乐帮主”点点头道:“花子也守信,怎能不守约!” 司马雪吃惊道:“结果如何?” “快乐帮主”道:“我以叫天张的尖刀回击他,终叫他日子不好过。” 西门风道:“帮主伤了那叫天张?”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一腿不方便,咱去找回来,也叫他一腿不听使唤,嘿……” 大床上的石不悔一拍床,笑道:“真有你的,当初我乍见你,就觉得你当和尚太可惜,埋没了你的人才了,如今你这第一次出马,不但为老夫报了一腿之仇,也为司马雪解去一次危难,更在花子帮中树立了你的威望,难得!难得!” 西门风四人一看,不约而同地对“快乐帮主”抱拳,大表佩服之色。 “快乐帮主”一笑,便听得门外的刘世芳、席本初、李氏昆仲都过来了。 刘世芳见司马雪无恙而回,也觉惊讶,但当“快乐帮主”把叫天张的阴谋说了出来,刘世芳更是吃惊,所有的人对“快乐帮主”的勇气与大气,大表满意与敬佩。刘世芳立刻对儿人道:“如今也算一次胜利,直得咱们一醉,我去命人备酒,为‘快乐帮主’的胜利干几杯!” 他说走就走,匆匆地往寨后张罗酒席去了。 刘家寨就在这天午时,全寨又见四菜一汤好酒一罐,大伙正吃在兴头上,猛孤丁听得寨门楼上清脆的梆子声传来,就听得有人大呼小叫:“山贼来了!” 大伙正吃着,听得这声破锣也似的大叫,谁还有心再吃喝,一个个操起家伙便往寨墙奔,那女的小的进了屋子紧关门,一时间谁也闲不着。就听得寨墙上有人大声叫:“山贼们要攻寨子了!” 果然,就听得寨外人声狂喊大叫着:“杀!” “鸡犬不留呀!” 正面守的是花子帮的人,寨墙上也站满了人。刘世芳拉紧了“快乐帮主”急急地道:“帮主快看,这批贼子用竹子绑了长梯,他们一心要上我的寨墙了。” “快乐帮主”道:“他们一心要攻打进来了。” 刘世芳道:“他们的人马真不少,只怕……” “快乐帮主”道:“刘当家的,你别看他们的人马多,咱们也非省油灯,想攻进来,那得有几手给咱们瞧瞧。” 他左右看了一下,又道:“刘当家的快去守寨后,后寨墙下虽有断崖,但也得小心贼子攻上来。” 刘世芳道:“我刘家寨的人已经去守。”只见那席本初正指挥着席家垛子人分别站守在有利位置,准备厮杀了。 远处,李士良大声的吼:“‘快乐帮主’,你看看来的这批人,好像只是那股贼寇。” 没有大别山的山贼,而只有贼寇不到200人,这倒引得“快乐帮主”低头思量仔细看,不由得笑了。 “快乐帮主”回应道:“李堡主,不错,正是那批贼寇,我看清楚了。” 忽见李士良奔过来,他走近“快乐帮主”,道:“帮主呀。你以为这是好兆头还是坏兆头?” “快乐帮主”道:“好坏各半!” “怎么说?” “快乐帮主”道:“如是好兆头,就是这批贼寇与山贼石太冲闹翻了,他们不合作便自行来攻寨,如是坏兆头,那就是贼寇攻击之后,山贼们另有更厉害的手段使出来!” 李士良点头道:“不错,我也是如此想。帮主,你可有什么对策?” “快乐帮主”道:“咱们死守,也只能随机应变,不放过任何机会。” 李士良道:“对,也是我心中想的,你看!” “快乐帮主”顺着李士良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十几个长竹梯已由十几个发狂般的大汉抬着往寨墙这边奔来,这些人口中狂吼着:“攻啊!” “杀!” 随在长梯后,各有十多人操刀准备登梯。 这批贼寇中有高人,好像常干爬城的事,十几个长梯三丈余高,刚巧距离寨墙垛子还差一截,这样就不会搭了长竹梯再被寨子上面的人把长梯推倒伤了登寨墙的人。 十几个长梯很快搭靠在寨墙上,这批山寇立刻就往梯上攀。再看寨墙上,花子帮的人不惊慌,他们好像脸带笑容,“快乐帮主”就咧开嘴角笑着吩咐:“别忘了我告诉你们大家的,下手要准、要狠,两支青竹杖齐出手,他们一个也休想登上寨墙来。” 很快的,有几个贼寇已快到寨墙上来了。 这些快上来的贼寇不即把头露上来,先把手上的砍刀在他们的头顶一阵乱砍,然后再大叫一声攀上来。 “下去吧!儿……” “噢……噢……” 真妙极,花子帮的弟兄出竹杖,狠狠地一齐戳向敌人的两双眼睛上,有的未被戳中眼,也把脸戳破一块皮肉,这些人尚未站稳便被一个个戳跌在城外,四丈多高的寨墙跌下去,就没见几个站起来的。 花子们的竹杖既轻又细又长,使用起来真方便,他们专门戳敌人的眼,就在一阵攻防中,寨墙上的花子们倒高兴得哈哈大笑起来了。 下面的贼寇们吃了亏,拉了长梯往回跑,仔细看,三十多个捂着脸,有的大叫:“我的眼!” 刘家寨传来花子们的笑声:“别跑,别跑呀!来攻呀!操,跑了……” 便在这时候,忽见几个大汉奔到刘家寨的附近石坡上,有个大汉指着刘家寨厉声吼骂:“操你娘的,你们高兴吧!笑吧!不多久,爷们就会杀进去,到那时,新仇旧恨一笔算账,爷们非杀光你们难消心头之恨。” 这几句话随风飘进刘家寨,听得人起鸡皮疙瘩。 刘世芳在一夜之问似乎老了十多岁,他愁眉苦脸哀声叹道:“老天爷啊!” 刘世芳三思五量大半天,半夜里他忽想到了“快乐帮主”的名声大噪,他不但令花子帮的人自豪,连席本初与李士良这些一方杰出人物也为之称颂不已。 刘世芳想了又想没主张。 他忽然发奇想,打算把他的女儿翠花许配给“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原是空空和尚,他是出了家的方外人,这一辈子也没打算娶妻子,如今虽是花子帮,花子还能娶新娘? 但如今山贼流寇把刘家寨死死的围起来,这光景刘世芳还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刘世芳打算先把“快乐帮主”拉在身边,有了“快乐帮主”,就有花子帮,只要他们花子帮肯卖命,山贼流寇就能抵挡了。 刘世芳打定主意,他先把席本初与李士良两人请到后寨大院来。 只不过当刘世芳打算央请他两人去说亲的时候,岂料两人都摇头。 席本初心中十分明白,因为他的女儿席大红,早就表现出喜欢“快乐帮主”了。 席大红在“快乐帮主”还是空空和尚的时候,就力劝过空空和尚还俗了。 席本初对刘世芳道:“这是什么时候呀!怎好在这节骨眼办喜事,大家只管高兴,万一山贼扑进来,大伙全都要遭殃!” 李士良心中也不愉快,凶为他的女儿李小小,虽然未曾有什么表示,但他老人家早已发现小小不时的暗中瞄着“快乐帮主”,如今听得刘世芳的话,他老人家更是不开心,淡淡地道:“此时大伙全力对付山贼流寇,其余的事就不宜多言,刘寨主的美意,若有机会,我会代言。” 只这么几句话,刘世芳还能说什么,只有叹口气,要李、席两家多多出力了。 有了刘世芳的这个意思,席本初便想到女儿了,如果女儿得不到“快乐帮主”,只怕此生她不快乐。 席本初在打主意了。 李士良也在打主意了。 李士良拉过兄弟李士雄,老哥儿俩暗中在商量,如果“快乐帮主”有一天不干花子帮之主,能到西陵堡去同小小结婚就太好了。 李士雄也有些想法,只不过这件事的时机还未到。 现在,刘世芳端坐在前院的大厢房椅子上,他为石不悔倒着观音茶,一边哈哈笑着。那模样比平日太平年日差不多,哪像是寨子外面围着山贼流寇。 “九节公”石不悔也笑脸相迎,他喝着好茶打哈哈。 刘世芳半天才开了腔:“石兄呀!刘家寨全靠你大力协助了。” 石不悔道:“应该的,应该的。” 刘世芳道:“在这种生死交关的时候,我实在不应该再横生什么枝节,只不过……” “九节公”石不悔似乎听出什么不对劲,不由张口不吃茶,瞪大了眼睛道:“刘寨主,你在说什么?” 刘世芳:“石兄,我是想,咱们这时候走的背时运,该弄件喜事来冲一冲呀!” 石不悔大感好奇地道:“什么喜事能把外面的山贼冲得跑,怕是他们同咱们泡上了?” 刘世芳道:“我的意思是,我把我大女儿翠花嫁给贵帮主,石兄,这件事该由你作个主了。” 石不悔先是吃一惊,但立刻哈哈笑了。 刘世芳见石不悔哈哈笑,他也跟着笑了。 石不悔笑弯了腰道:“刘寨主,你莫非被山贼流寇们吓昏了?” 刘世芳道:“这话怎么说?” 石不悔道:“天底下谁会把女儿嫁给要饭的呀,花子有钱养老婆?哈……” 刘世芳道:“贵帮主不是一般人,论机智武功与人品,他都算得是人中龙呀!” 石不悔道:“他却是个花子头。” 刘世芳道:“便是花子头也好,这时候天底下有几个是富人的?石兄,你成全……” 石不悔道:“刘兄,你……不后悔?” 刘世芳道:“此事不成才后悔。” 石不悔道:“这事我同意,只不过我还得同帮主去提一提,我想他会答应吧。” 刘世芳立刻起身一揖到地,道:“石兄成全,多谢多谢了!” 石不悔笑哈哈地道:“倒是便宜咱们帮主了。唉,刘兄,我得把丑话先说明,你若要聘礼聘金什么的,咱们可是两手空空呀!” 刘世芳笑笑道:“刘家寨朝不保夕,还谈论些什么排场呀!能保住不被山贼攻进来,我刘世芳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他起身又道:“石兄,过了今天,听你的佳音,万望多多协助这个事。” 石不悔道:“放心,石某最喜成全别人,哈……” 刘世芳心中高兴,便忍不住又对石不悔深深一礼,带着无限喜悦的心情回转后寨去了。 石不悔见刘世芳走了,心中在想着“快乐帮主”,难道这名字会如此重要,起名快乐,还真的快乐无比呀! “九节公”石不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九节公”石不悔愉快地喝着茶抹抹嘴巴,准备撑起身子的时候,忽见“快乐帮主”大喘着气奔进来。石不悔笑道:“来得好,来得好,哈……” “快乐帮主”怔了一下道:“好什么?” 石不悔道:“我正打算叫你来的。”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呀,你不找我也要来见见你呀!” 石不悔忍住不开口,他愣然地看着“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道:“情况有些不妙了。” 石不悔怔了怔道:“何事惊慌?” “快乐帮主”道:“寨子外面的山贼与流寇,在寨外搭建高台,石长老,他们搭高台要干什么?” 石不悔也不知道,他愣然道:“搭建什么高台?” “快乐帮主”道:“有三丈高,丈五宽,距离寨墙七八丈那么远近,我看不出他们这是做什么的。” 石不悔道:“会有这种事?”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可要去看一看?” 石不悔道:“是要去看看。” “快乐帮主”立刻双掌互击三下,大厢房外立刻奔进两个花子帮大汉。 这两人走到大床前施礼,“快乐帮主”已吩咐道:“快抬石长老到前寨门楼。” 两个大汉齐动手,四双长臂互挽,已把石不悔抬下床,这两人抬了石不悔就往寨子的门楼上走,花子帮的人一个个看着寨外直瞪眼。 西门风见师父被人抬上来,立刻迎上去,他指着寨外对石不悔道:“师父,你瞧,那些山贼在干什么的?” 这时候,司马雪、申屠雨、东方雪三人也奔过来了。 “九节公”石不悔举目看向寨墙外,只见刘家寨外,自前、左、右三方面,那些山贼们正在搭建高台子,数一数就有12座之多,正面寨前七座台子,左右各两座,已经快要安装木板在台上了。 “九节公”石不悔一看之下也皱眉,半天未见他开口。 石不悔也没见过这场面,这种光景不能乱胡说,因为这是有关生死的。 “快乐帮主”看看这情况,也不懂这是干什么的,忽然,刘世芳匆匆奔上寨门楼,他后面还有席本初与李士良兄弟两人。 这四人一来到,都看得吃一惊。 刘世芳道:“山贼们这是干什么呀?” 石不悔突然指着搭建台子的人说道:“你们看,搭台子的尽是流窜的那批贼寇,他们的头上缠着黄布带。” 席本初道:“我明白了。” 刘世芳第一个问:“他们干什么?” 席本初道:“这是流窜攻城的手段,他们从前到处流窜,攻城掠地有了经验,这是要对付咱们了。” 他说了半天并未说出要怎么个对付。 石不悔道:“他们搭台子是想干什么呀?” 席本初道:“没见过,不可乱猜。” 刘世芳可急了,他猛拍手急问:“怎么办?怎么办呀?各位!” 李士良道:“看样子我们只有静观其变了。” “快乐帮主”冷冷道:“且等夜里再计较。” 刘世芳道:“为什么等到夜里?” “快乐帮主”一笑,他回头对花子帮的人吩咐:“兄弟们,加强把守,不得有误!” “是!”这一声“是”,声音大,便寨外的贼寇们也抬头看,贼寇们见寨上站满了人,一个个还咧嘴笑了。 他们似乎真轻松,就好像马上攻进刘家寨了。 刘世芳等仍然站在寨墙上观看着,一个个想不出贼寇们为什么搭台子。 正在这时候,忽见寨墙外的小河岸边冒出一批人来,其中还有一乘软兜轿,晃呀晃的晃过来了。 坐在软兜轿上的人有一条腿直不愣的伸直在右边长杆上,大脚丫子几乎碰到前面抬兜子大汉的后脑。 这顶兜子来得很快,绕过一座台子霎时间到了刘家寨的寨门楼外五六丈处停住了。 寨门楼上大伙齐看去,只见兜子上躺的不是别人,正是贼寇头子叫天张是也。 “九节公”石不悔第一个认出他来了。 石不悔仰天哈哈笑道:“操!你他娘的也受了伤,倒叫老夫爽极了!哈……” 兜子上的叫天张一听急看上去,他厉吼如虎,骂道:“操他娘的,你怎么没有死呀!” 石不悔回骂:“我的儿,石老爷没有死,你就活不成了呀!” 叫天张气得拍巴掌,一掌掌打在竹竿上,吼道:“气死我也,操!你敢下来决一生死?花子头呀!你怕是没有这个种!” 石不悔道:“你急他娘干什么?到死的时候,老夫自然会去收拾你,别急躁,急躁有祸。” “快乐帮主”忽然道:“叫天张,你吼个鸟,别说什么了,搭了台子又怎样,鸟毛你也拔不了一根!” 不料叫天张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快乐帮主”再骂:“你得意个鸟,爷们怕你呀!怕你也不敢独自对面山上会你了,哈哈……” “快乐帮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倒令寨墙外的叫天张满脸怒容。 叫天张戟指寨墙厉吼道:“前晚是你这狗操的,不错,是你!奶奶的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叫天张何时吃过这暗亏,你活不长了。” “快乐帮主”大笑道:“把你厉害招式快使出来,叫爷们看一看你到底是个什么王八狗操的人物!” 这是双方对骂,谁也不保留身份颜面。 其实这也是暗中较劲,且看哪一方忍不住的动了真正肝火而冒出无法想象的举动来。 有时候忍耐的功夫就是一种取胜之道。 此刻,叫天张再也难以忍受了,他咒骂中直挥手,高声厉叫着:“他奶奶的,你们弄好没有?弄好之后快快的先发射一个送进寨子里去,叫他们尝一尝挨石头的滋味是不是好受!” 他叫着,软兜轿已抬到正面一座台子附近,就见两个贼寇飞一般的奔到河岸边,很快的找来几颗比人头小不了多少的石头回来。 台子上的两个大汉弯腰低头接过两颗大石头,就见有两根竹竿并起,一端用划编的兜子被人用力的拉向后,只见一个汉子把石头安放兜内,另一大汉忙用力猛一拉,只听“嘭”的一声响,两根竹竿猛一弹,发出“嗖”的一声。 真吓人,那颗石头飞上了天,对准了刘家寨直飞过来。 石头飞过寨墙,“咚”的一声落在门前的场子上,地上立刻被砸出个石坑。 “哇呀!这是放射石头的呀!”刘世芳大惊。 不但他吃惊,而且寨墙上的人都吃惊。 石不悔皱眉道:“奶奶的,这可真绝,也叫人大伤脑筋了,怎么办?” 席本初道:“如果满天石头砸下来,咱们岂不是一个个都完蛋?” 李士良道:“各位,不如立刻冲杀出去,咱们合力干,杀一个少一个,杀死两个少一双,总比等着挨石头、等着被砸死好多了。” 刘世芳道:“天爷呀!贼寇们就等着咱们开寨门了,出去便死定了。” “快乐帮主”道:“快将老弱妇孺送到粮仓地道里,能动刀的男女靠墙边躲起来。” 他伸头看看四周,不由一阵冷笑。 这时候他还笑得出来,多少也能安定些“军心”。 “九节公”石不悔见“快乐帮主”一副冷漠的样子,心中不由怀疑。 石不悔问“快乐帮主”,道:“帮主,你可曾想到有什么破解之法?” “快乐帮主”淡淡一笑道:“石长老,你看这些抛石台子,此刻又有多少石头可用来砸的?” 石不悔一看,笑笑道:“是呀,小河岸边石头不多,泥沙河岸几里长,他们要找石头不容易!” “快乐帮主”道:“至少今明两天,还不受威胁。” 他看看刘世芳,又道:“咱们已知道贼寇用此是射石头的,咱们快把人散开躲起来,我以为这样的石头也许可以砸破屋顶,但若砸死躲在屋内的人,还不够大,咱们不需害怕他什么,守牢寨子便足以安全无虞了!” 席本初道:“不能叫人随便乱走动,大家分头去把守,别在此地把时间浪费掉!” 他当先往自己那面奔去,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两人也匆匆走了。 刘世芳拉住“快乐帮主”道:“帮主呀,我刘世芳绝不会亏你的,你多费神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刘寨主,我说过,这也是为了活命。大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船翻大家完蛋,说不上是谁帮谁。” 刘世芳道:“真亏得你如此明白。” 他转而看向微笑的石不悔,又道:“石兄,拜托你的事情,不可忘怀呀!” 哈哈一笑,石不悔道:“怎么会呢?放120个心吧,刘寨主!” 于是,刘世芳抖抖衣袖立刻往后寨奔去。 看着刘世芳的背影哈哈一声笑,石不悔对“快乐帮主”招招手,道:“帮主呀,你过来,有件事情对你讲。” “快乐帮主”走近石不悔道:“石长老,你有指教?” 石不悔道:“本来是不好讲的,哪有面对生死面对敌人提这种事的,唉,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附近石不悔的四大弟子西门风等全都听到了,不由都摆过头来。 申屠雨拉着司马雪道:“听听师父说些什么。” 此时石不悔的四大弟子已对“快乐帮主”十分佩服,不再像过去那种表情令人看了泄气的样子。 司马雪走近石不悔道:“师父,是什么事呀?” 石不悔笑叱道:“你们四个呀,怎能同帮主作比较,我老人家一生江湖,托人无数第一眼便看上帮主绝非池中物,乃云里神龙之相。” “快乐帮主”笑道:“天厌人厌死人,人捧人捧上天。石长老,你把我早已捧上天了呀,再捧就摔下来了。” “哈……你摔不着的!”石不悔笑道,又道:“如今这儿全是帮中弟兄,我也不再小声讲,当众宣布也一样,哈哈……大喜事一桩呀!” “快乐帮主”指着寨外贼寇们在搭台子,道:“要命时刻快来了,还有什么喜事可言?” 石不悔道:“时也,命也,天造势才会有此一喜呀,若非危机时,这桩喜事怎会来?” 西门风急问:“师父,到底是什么喜事呀?” 申屠雨也追问一句:“快说呀,师父!” 石不悔抚须道:“此地寨主,要把他的大姑娘许给你们帮主了,这岂不是一喜?” “快乐帮主”哈哈笑道:“开玩笑。” 石不悔道:“不是开玩笑,刘察一卜委托我当这大媒人。” “哈哈!” “哈……” 花子帮一阵轰天大笑,倒令寨外的贼寇们也吃一惊,晴忖:这时候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呀! 就有人在那远处高声骂:“操他娘,莫不是被吓疯了,一个个的在傻笑。” 也有人大叫:“快,再赏他们个大石头!” 果然“轰”的一声响,一颗石头飞落到寨墙来,也许力道不足,砸在寨墙外边,可也吓人一跳。 “快乐帮主”无奈何地道:“石长老,这件事你答应了吗?” “小子,没答应我也不作媒人了。” “快乐帮主”道:“开玩笑,哪有化子也娶亲的?” “有呀……谁说花子一定打光棍?” “花子还娶人家大干金呀!” “也不是咱们去强求,送上门来照单收呀,小子!” “快乐帮主”摇摇头道:“咱们这就要拼命,哪有人拖家带眷上前线?” 石不悔道:“如今这光景,早已不分前线后方了,你有了老婆更会把命拼!” “快乐帮主”道:“我不想制造小寡妇。” 石不悔不高兴地“呸呸呸”连呸三声,叱道:“你少说不吉利的话。” 西门风四人已笑了,那西门风道:“帮主结了婚,咱们都是刘家寨的人了,往后吃香喝辣别要饭了。” 申屠雨笑道:“太好了,我们永远不走了。” “快乐帮主”道:“大家想走走不了,寨外面那么多的山贼流寇,你走得了?” 石不悔道:“别管贼寇了,喜事如何办?” “快乐帮主”吃惊地道:“怎么,马上成婚?” 石不悔道:“如果你点头,今夜入洞房。” “快乐帮主”道:“真的?” 石不悔道:“只要帮主你点头,我这就去对刘寨主说明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呀,你开玩笑不是,咱这里一贫如洗,半两银子也没有,凭什么?” 石不悔道:“凭的是帮主的一表人材,武功高绝,刘家寨的精神依托,我花子帮的当家呀!”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为我起名‘快乐’,还要名副其实呀。老实说,我有不如归去少林的感觉,还我空空和尚的本来面目的意愿呀!” 石不悔大摇头道:“休提出家之事,帮主,我也明白你此刻心情,如果是你一个人,这些流寇山贼绝对困不住你,你便是大摇大摆的走,他们也拦你不住,你是为了咱们大伙!” “快乐帮主”道:“便是不把女儿嫁我,我也不会走的,还请转告刘寨主,收回成命吧!” 石不悔道:“我已为你答应了,只不过你放心,婚事答应后,不急结婚,打退贼子再办喜事,你也休再推辞了。” “快乐帮主”叹气道:“石长老,不提此事了,且请教可有退贼之法?” 石不悔道:“咱们全凭你了,还问我老人家呀。”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回房休息吧,这儿有我在,如有什么变化,自当随时向石长老请教。” 两个大汉走过来,抬着石不悔便走下寨门楼而去。 “快乐帮主”把西门风师兄弟四人召到寨门楼内,他看着这师兄弟四人道:“今夜咱们出击。” 西门风四人一怔,道:“出击?”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齐声惊说,倒使得“快乐帮主”一笑,道:“我不勉强,愿意的跟我出击,不愿意的留下来,我知道石长老少不了人侍候。” 东方雷道:“帮主,咱们都不是富贵命,咱们的命不值钱,要出击,帮主尽管吩咐。” 西门风道:“这是任务,还有拒绝的?” 申屠雨也加上一句:“帮主,最好由我师兄弟数人出击,花子帮少不了你的坐阵指挥。” “快乐帮主”笑笑,道:“我如果不身先士卒,石长老也不会看上我了。” 他苦涩地一笑,又道:“石长老捏住我的小辫子了,唉!我无可奈何呀!” 西门风四人也笑了。 “快乐帮主”道:“你四人吃过了饭好生睡一觉,我这就去后寨找刘寨主商量去。” 申屠雨道:“找刘寨主?” “快乐帮主”道:“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如何去毁了贼寇所搭起的这几个台子。” 大伙一听立刻精神来了,谁不想除掉贼寇们的这12座台子,如今只一听,大伙都乐了。 “快乐帮主”匆匆走到刘家寨的二道院,事情就有那么巧,就在他刚往后折转过去,不料他几乎同个姑娘撞满怀。 那姑娘抬头看,立刻掩口笑笑,弯腰施一礼,拔腿就往厅内跑。 厅上的人出来了,刘太平与他爹刘世芳一见是“快乐帮主”来到,立刻迎上来。 刘太平还把那姑娘叫住,道:“翠花,别走,过来见见帮主。” “快乐帮主”一怔,刚才撞的竟会是刘家大姑娘翠花呀!刘太平这么一叫,“快乐帮主”心中一紧,他心想:可别弄错了,咱来是为了大事呀! 刘世芳见女儿站在厅上,腼腆地对“快乐帮主”深施一礼,这才对翠花道:“去叫他们弄几样菜来,爹同帮主要在这儿喝几杯。” 翠花扭身而去,“快乐帮主”才对刘世芳道:“刘寨主,我来是想问问寨主,寨子里可有易燃之物?” 刘世芳一怔,道:“易燃之物?有……桐油。” “快乐帮主”点点头道:“最好不过,约有多少?” 刘世芳道:“帮主要桐油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烧了贼寇搭起来的台子。” 刘世芳吃惊道:“何人敢出寨子,贼寇那么多!” “快乐帮主”笑笑,道:“寨主,贼寇们造了台子,他们想也想不到咱们会对那些台子动手脚,我料定他们不会把人留在台子上守夜,他们不是正在找石头吗?咱们就趁他们去找石头的时候烧了那些台子。” 刘世芳道:“帮主,得小心啦!” “快乐帮主”一笑道:“寨主宽心吧!” 此刻,两个女子把吃的送上来,这刘家寨原本有二十多名男子,总管、管账带长工,还有两个武师在。但贼寇杀进刘家寨,除了女人留下来,男的全遭了殃,若非刘世芳同他儿子刘太平去了信阳州,只怕他父子二人也会一同遭毒手。 刘家父子陪同“快乐帮主”吃着酒,刘世芳这才对“快乐帮主”道:“帮主,平日里我们也练功,一般人我们能应付,我们守在后寨应该没问题,因为后寨墙建在断崖上,后面十几丈深上不来。只不过前面全靠各位了,一时间我到哪儿招募伙计长工们,所以只有……” “快乐帮主”道:“寨主,前面自有我花子帮的人顶着,你们后面放宽心,且看我们与这批流寇山贼周旋吧!” 他说完喝光杯中酒,这就要桐油了。 后厢房走出三个中年妇人,每人手上提着一桶桐油,各有十几斤,那“快乐帮主”一见,也不再多言,他抓起桐油桶便往前面走去。 刘家寨二道院外还有几个老年人匆匆地也走过来,“快乐帮主”一见于心不忍,老年人白发苍苍的还落泪,这是什么年头呀! “快乐帮主”不快乐,他恨上天作弄人,中原荒年已三年,这光景只怕明年也不好过。 他提着桐油到了前面,一路奔进大厢房。 这时候他心中忽然想到刘家大姑娘,刘翠花长得美,一对眼神还发光,俏嘴边有着小酒窝,说出话来带嗲声。 “快乐帮主”23岁,这个年纪正是想姑娘的时候,他虽然一心要去烧贼寇的台子,但想到刚才几乎与翠花姑娘撞满怀,不由脸皮有些热。 大床上的“九节公”石不悔见帮主提着油桶走来,便笑笑道:“我知道你有办法,说说你要如何下手?” “快乐帮主”道:“今夜五更天,我带西门风四人去烧了那些台子。” 石不悔道:“也是好主意,只不过烧了以后挡不住他们还会再搭起来呀!” “快乐帮主”道:“能拖几日是几日,天无绝人之路,咱们终会再想出退敌之计来的。” 石不悔道:“说得也是,眼前只有这样子了。” 这二人说着话,忽听得房外有吼声,“快乐帮主”立刻奔出去,他登上寨门楼看,只见大批山贼在对面的小山之上扎营寨,这些山贼们敲着铁锅大声喊:“刘家寨,快送米粮来!刘家寨,刘家寨,快送米粮来!!” 这叫声还真吓人,只一听就知道山贼们正缺吃的,他们攻不下刘家寨,所带粮食大概已完了。 “快乐帮主”看这光景,弄不懂山贼们真正的目的,想了半天突然明白了,莫非这石太冲在激励他的人马,想吃饱肚子就得拼命攻寨子? 他正在思忖问,忽又见贼寇那一面有人拿着石头往台子上爬去,看这些石头,大概他们走了不少的路才把石头运过来。 “快乐帮主”在寨墙之上,把西门风四人找到面前来,他指着远处山上道:“你们也听到那面的吼叫声,山贼们已等得不耐烦,大概就在这一两天会玩命了。” 他看着寨墙外12座高台子,又道:“如果今夜不赶快烧毁,明天咱们的日子不好过。” 申屠雨道:“帮主,今夜咱们五个人去放火?” “快乐帮主”道:“不,要找12人前去。” 司马雪道:“咱们弟兄们中间,有十多人有高来高去的轻功,也称得上二流的。” “快乐帮主”道:“最好不过,选定了找来见我。” 西门风四人立刻走往花子群中,只见几个花子还在猜拳逗乐子。他们立刻把要找的人集中带到门楼前。 “快乐帮主”看看这些弟兄们,不由点点头道:“我这放火烧的计划,原打算由我一人前去的,但一个人要放火烧12个台,难免被贼子们发觉拦杀而误了大事,所以才召西门风四人一齐动手,不料如今贼人都出来了,你们看对面小山尽是山贼在吼叫,他们没粮食,今夜我们放火烧木台,明日他们就攻不进寨子来,我琢磨,若能再撑三天,山贼们就会知难而退了!” 申屠雨道:“咱们今夜如何下手?” “快乐帮主”道:“三更一到放火烧,我与你师兄弟四人挡木台附近的贼子,等到12座木台烧起来,咱五人掩护他12人回寨里,大家手脚要利落,你们放火的每人负责一座木台,烧了便往寨墙跑回来,休与贼们有纠缠。” 他把事情吩咐完华,花子帮的人齐点头。 司马雪道:“桐油如何提去?” “快乐帮主”一笑,道:“何用提着桐油去,咱们花子披的破衫裤脱下来泡浸桐油,那比提桶管用多了,只要点着了抛上木台,还怕不马上烧起来?” 他此言一出,大伙拍掌称妙不已。 “快乐帮主”指着寨墙转角处,又道:“咱们三更天在那暗角之处溜出寨外,每人负责的木台要记牢,可别弄错了,但听一声口哨,立刻燃油烧木台,切记切记!” 大伙直点头,各自去找破衣裤。 花子帮的人并非每人只有一件衣衫穿,他们每人背着的破包袱中,就有两三件换穿的衣裤。 这时候“快乐帮主”吩咐提早吃过饭,更睡在寨墙上,不管外面山寇们如何吼叫,他们照样睡得着。 刘家寨里很平静,静得有些反常,寨子外吼声仍然不断地传进来,只不过到了二更天便没有声音了。 山贼们叫了一天“刘家寨送粮来”,早已声嘶力竭的饿惨了,现在都大喘气。 就在这时候,刘家寨的东角处有了动静,花子帮的突击队伍准备出发了。 “快乐帮主”对12人一个一个地加以打气与慰问,再把点火把子每人手中塞一支。 那12人都没有带他们的青竹仗,但腰里却插了一把小尖刀。 “快乐帮主”当先与西门风四个人小心地溜下了刘家寨的高寨墙,五个人下去就持着青竹杖分开来。 木台子就在五六丈远处立起来,好像有人在木台附近围坐着没走开。 “快乐帮主”一仔细看,附近至少有三十多人分别围了五个圆圈,有几个人还在咒骂,当然是在骂刘家寨。 “快乐帮主”一听之下,心中着实不自在。 “娘的,那夜我好不容易剥光那姑娘的衣裤抱上床,真就那么巧,这批狗操的冲进寨子里来了!” 另一人哈哈笑道:“也打敞你这一对野鸳鸯,哈……” 又听一个粗汉笑道:“你们找年轻的姑娘,我偏找个年纪半百的搞,闭上眼睛还不是一样,哈……” 这几个人还在说笑,另一面传来一声叹息道:“穷开心不是?再攻不开刘家寨,不出两天大伙都得饿肚子,到时候饿得鸟也垂头丧气的。别打人家了,人家出来打咱们吧!” 那人哈哈道:“别丧气,明日石头堆齐了,准把刘家寨砸个稀巴烂,怕他们不乖乖的投降呀!” 这几个人距离木台不远,好像是把守木台的人,“快乐帮主”一打量,把暗中的西门风四人召到身边来。 “快乐帮主”道:“你们四人仔细听,情况变了。” 司马雪道:“帮主,咱们如何把他们引开。” “快乐帮主”道:“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 他指指近河岸处的几个人,又道:“咱们去收拾那边的人,只要出了声音,也许就会把他们这几堆人引过去,你们四人与我合力迎战,等到木台火起,咱们不恋战,立刻往寨子跑!” 四人一听齐点头,立刻问,各人分别奔到12个准备放火的兄弟处,他四人只加以解释,就见黑暗中12个宛如幽灵的大汉屈腿弯腰各自潜到欲放火烧的木台附近,伏在地上了。 西门风四人不再掩藏自己,跃身奔往近河岸一堆人。“快乐帮主”的九节青竹杖空中轮得“咻咻”响,只两三个起落问,已落在那些贼寇身边了。 “各位,爷来凑一脚,大家热呼热呼吧!” “你是谁?” “花子……哎呀!” 立刻间,这些人抱头四下窜,就被西门风四人抡杖打死在地上。 只不过声音一响起,附近的几批贼寇们也听到了。 有几个好像是头目,大听喝叱:“发生什么事情?” 天黑看不清,黑暗中“快乐帮主”叫了:“不好了,他们几个全死了!” 此言出声挺大,几批贼寇立刻抡刀杀过来了。 贼寇们何止三十几个,附近暗角处又冒出二十多,霎时间把“快乐帮主”五人围了个密不透风。 虽然如此,但听“嘭嘭叭叭”之声不断的响起来,随之便是惨声呼叫传来,十几个刚围上的贼寇,立刻抛刀抱头往外闪躲不迭。 “快乐帮主”已打了几次呼哨,那是要人放火的。 果然,近河岸这边正杀得狠,围在刘家寨三面的12座高木台,忽然一齐冒出火烟来,黑夜火光照得远,围杀的贼寇们立刻回头大声骂:“奶奶的,调虎离山之计呀,兄弟们快去救火呀!” “快乐帮主”冷冷笑道:“别救火了,保命吧,儿!” 只见他一个腾空跃,九节竹杖横着扫打,就听得几声惨叫传来,又见几个贼寇往地上倒去。 西门风四人也下重手法,他们抡起青竹棒,暗中却把尖刀刺过去,还真叫他四人刺死十多人。 12木台子燃烧起来了。 于是,附近林子里传出了呼哨与吼叫声:“杀呀,刘家寨有人出来了!” 这叫声也传到了对面小山上,石太冲那伙山贼也吼叫起来了。 山贼的人三百多,黑压压的往这面奔了过来。 “快乐帮主”一见,立刻一声吼:“撤!” 真快,等到“快乐帮主”五人奔到寨墙下,已看到12个放火的兄弟奔回来。 12人立刻拉过绳子往上攀,“快乐帮主”手持九节竹杖守在五丈外,他金刚怒目一般不为杀来的山贼所动。 寨墙上花子帮的弟兄们个个紧张,暗角处几根绳子急急地拉,直到12名烧木台的弟兄全部拉到寨墙上。 此刻,有个怒汉已奔到“快乐帮主”身前,他戟指“快乐帮主”,吼骂道:“奶奶的,花子帮的呀!” 他抡刀一半又吼道:“我‘飞天虎’商发这就送你上西天。” “咻”的一声,这位大别山二当家的刀法十分犀利,刀出随身上,右手就去抓那根九节竹杖了。 只不过他遇上的乃是少林寺二代第一高手空空和尚,更何况空空和尚又习了花子帮的打狗杖。 “嘿嘿”一声冷笑,只见那竹杖尾端疾拨,杖端又神奇地下打,“当、叭”之声几乎同时响起,“飞天虎”商发刀走空而左手又狠狠地挨了一杖,痛得他闪退之中开了骂:“你娘的,可恶!” “快乐帮主”一声冷笑,九节竹杖洒出一片竹影,直把又冲上来的几个山贼打得东倒西歪。 “快上来呀,帮主!” 寨墙上有人喊,那是司马雪的声音。 “快乐帮主”一声长笑,拔身贴墙一溜烟似的倒升上寨墙去,他露了一手壁虎功,看得下面山贼们直瞪眼。 一个倒翻身落在寨墙上,“快乐帮主”向外看,只见12座木台全部烧起来了。 12座台子宛如点上野火似的,照得刘家寨如同白昼一般,不论寨内寨外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贼寇们奔到寨外不远处,那叫天张指着他的人直开骂,有几个头目还挨了揍。叫天张的一条腿伤得很重,不时的指着寨墙叫骂要杀人。 于是,叫天张被人抬着去会见了石太冲,只见石太冲看着头破血流的商发,也冒火了。 “石当家,一时大意,前功尽废。” “张兄,咱们不赔什么,咱们这是干的没本买卖,被烧了再来搭。” “石当家的,听说咱们存粮快完了,如何处理?” 哈哈一笑,石太冲道:“我不信再有两天进攻不开区区这么一个刘家寨。” 叫天张道:“我认为咱们应该合起来好生商量了,不要你我之间再勾心斗角,虽然失败,也算尽了力,不要互相责怪。” 这二人站在一道石堤上,面对小河在商量,当然是商量着如何攻开刘家寨。 “快乐帮主”上得寨墙上,花子帮的人当先拍手叫起“好”来。 “快乐帮主”这是身先士卒的表现,花子帮在刘家寨也算露脸了。 “快乐帮主”对大伙挥挥手,立刻就往寨内走,他来到前院大厢房,未进门便听得石不悔的声音,道:“你回来了,任务成功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已知道了?” 石不悔在大床之上哈哈笑道:“只要看夜来火光通天红,便知道你已烧了那些木台子了。” “快乐帮主”也笑笑道:“花子帮的弟兄都有种,咱们今夜一个也没损失,太好了。” 石不悔道:“帮主呀,你火烧了贼寇们的木台,小心他们玩命硬来,大伙应多加小心了。” “快乐帮主”道:“我是来向长老报告这事已完成,请长老放心,之后,我去寨楼上睡大觉。” 石不悔挥手笑了,道:“你这是尊老重贤有担待,去吧,我知道就是了。” “快乐帮主”这才起身又回到寨墙上。他这是与士卒同甘共苦一条心,花子帮的人没有不佩服他的。 第二天天才刚亮不久,席本初亲自提着饭盒来到前院的大厢房,他放下饭盒哈哈笑。 “九节公”石不悔愣然问:“怎好劳动席当家的为我送来早饭呀!” 席本初哈哈一笑道:“石兄,我这里不但有早餐,还有热酒一壶呢,哈……” “喝酒?” “是呀,我向刘寨主讨来的呀,哈……” 石不悔也笑了道:“席当家的,你大概有什么事要我出力帮忙吧?” 席本初道:“不错,你算说对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单臂撑起上身坐起来,道:“有什么事情,席兄尽管吩咐,何必如此客气?” 席本初也坦荡,他哈哈笑道:“客乡在此,席某也算是借花敬佛,水酒一壶,老哥俩促膝先聊聊。” 他立刻斟满酒举杯送到石不悔手上,又道:“石兄,来,先干这一杯。” 石不悔还真的被席本初这举动弄得丈八金刚摸不到头脑,但见人家如此诚心,便也坦然接杯,笑道:“席兄,我们彼此干杯,什么事你告诉我。” 他“呱嘟”喝干杯中酒,席本初忙再为他斟上。 这二人相互又干了一杯,那席本初这才紧坐在大床的床沿边,低声而有力地道:“石兄,这件事只有你老兄方能成全,所以……” “所以你找上我来了。” “不错,石兄呀,这件事如在太平时光,想也想不到的事,你知道中牟县的席家垛子家大业大,骡马成群,怎么也想不到人无法胜天,一场灾难便全无了。” 石不悔当然知道这些,他只等席本初说下去。 席本初又道:“黄河溃堤我在首,垛子里还有存粮,可第二年又闹蝗虫,也还难不倒席家垛子的人。唉,老天不开眼,第三年滴雨不下来,完了。” 石不悔道:“我知道,再加上贼寇到处烧杀抢掠,多少人挺尸在荒野呀!” 席本初道:“我席家中原武林占一席,逃荒躲难往南边,千顷良田草不生,银子再多也等于零,如今落难在这信阳州的刘家寨,再遇上山贼要堵住咱们的去路……” 石不悔无奈道:“席兄,你捡我不知道的说出来。” 席本初苦兮的摇摇头,道:“想从前,我女儿的眼光看着天,没一个男子看中她的眼里去,想不到如今她会看上个和尚,她……” 石不悔道:“和尚?在哪儿?” 席本初道:“就是贵帮的‘快乐’呀!” 石不悔一听就哈哈笑起来。 席本初道:“石兄,你觉得好笑?” 石不悔忙摇手,道:“非也!非也!” 石不悔哈哈笑道:“你找我为你女儿说这们亲?” 席本初道:“请石兄大力帮忙。” 石不悔道:“席兄,你女儿大红的确是不错的。” 席本初道:“我的武功她也习了八成,跟着贵帮主走江湖,那应是天生一对、地长一双呀!” 石不悔道:“为何看上叫花子?要知道花子帮是苦人组合,既没钱更无势,便是个订亲的东西也没有,你……” 席本初连摇手,道:“什么时代呀,一切免了。” 石不悔道:“话虽不错,却也不能没有信物,咱们除了打狗棒,什么也掏不出来呀!” 席本初道:“石兄,我的兵器是利刀,中原‘快刀’之名也非浪得。我身边两把刀,我也送我女儿一对子母刀,我把这子母刀的子刀送给贵帮主当信物,母刀留在我女儿大红的手上,你以为如何?” 石不悔惊喜道:“江湖上曾听过子母刀削铁如泥,不料会在席当家之手呀!” 席本初一笑,道:“40年玩刀生涯,自然留下几把名刀。” 他自腰间拔出带鞘的黄色尖刀,只不过二尺上下,十分诚意地放在石不悔手上,道:“石兄,全仗你了。” 石不悔也不拒绝,他几乎忘了,他已答应过刘世芳的求婚之事了。 刘世芳把女儿翠花许了“快乐帮主”,如今正在后院厅上高兴着,怎想到石不悔又答应了席本初的求亲。 席本初有了石不悔的拍胸脯保证没问题,高兴之余又与石不悔把酒壶中的酒喝干,这才哈哈笑着往席家住的左面几间厢房中走去。 席本初刚走到店门口,便碰上女儿席大红。 席大红早已知道老爹为她去做什么了,她腼腆一笑,左手半掩口道:“爹!” 席本初哈哈一笑道:“子母双刀留一把做为信物了,女儿呀,这桩亲事算是定了,哈……” 席大红柳腰一扭便走人另一房中,想是同她娘说什么去了。 第四章 长老说教 “快乐帮主”躺在寨门楼上睡到日落西山才站起来,这时候,寨外面静悄悄的,好象山寇们全走了似的。 司马雪走过来,对“快乐帮主”道:“帮主,山贼们今天一个也不见了。” “快乐帮主”怔怔地道:“会有这样的事?他们必另有什么厉害的阴谋!” 西门风也过来,他指着对面远处的小山道:“帮主,鸡不叫狗不咬,静得有些心烦呐。” “快乐帮主”再四下看了一遍,道:“告诉弟兄们小心看守,我去看看石长老。” 他说完便匆匆往寨墙下走去。 “快乐帮主”来到大厢房中,他才刚刚坐下来,就听得石不悔呵呵笑起来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这般高兴,莫非已有人向你报告山贼们已经退走的事了?” 石不悔道:“不关山贼的事,哈……” “快乐帮主”道:“不是为了山贼,有什么事值得石长老如此高兴呀?” 石不悔身边取出一把带鞘的尖刀,对“快乐帮主”笑道:“帮主,你小子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呀。这是你的了!” “快乐帮主”怔怔地道:“刀?” “是呀,你怎不接呀?” “这刀是……” “这刀是……削铁如泥,你不正好没有兵器吗?” 他拍拍床沿,又道:“坐下来,我告诉你,咱们花子帮以青竹杖为主要对敌兵器,功力不足往往最为吃亏,所以身边备上一把快刀是有其必要的。” “快乐帮主”伸手接过刀,他缓缓地拔出刀来看,只见刀芒宛如皓月般亮,那刀尖几乎像亮晶莹的星星般耀眼明晃。 “真是好刀!” “快乐帮主”脸带笑容,石不悔立刻道:“这乃子母刀,中原武林之宝!” “快乐帮主”一怔,道:“此刀就是子母刀呀,我曾听师父说过此刀出自宫中,想不到竟……” 石不悔道:“此刀乃子刀,母刀却在另一人手中。” “快乐帮主”道:“何人之手?”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在你未婚妻子的手上呀。” “快乐帮主”一惊,道:“我的未婚妻?谁?” 石不悔道:“就是那席家垛子的席大姑娘呀!” “她?” “是呀,怎么,席大姑娘可是文武全才的姑娘,你小子可算有福了吧?”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不曾得了健忘症吧?” 石不悔双目一亮,道:“什么症?” “健忘症呀!” 石不悔道:“我忘了什么事?” “快乐帮主”道:“曾记得前天你老才提及刘家寨的千金小姐刘翠花,这件事还未敲定,你怎么又……” 石不悔立刻笑道:“敲定了,我老人家早替你敲定了,我怎么能忘呀!” “快乐帮主”道:“既然敲定怎好再收席当家的这把宝刀为信物?你……”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小子既然是‘快乐帮主’,总得名实相符呀!” “快乐帮主”直摇头道:“长老,咱们不是小孩子,咱们不是扮家家玩,拿人家姑娘开玩笑呀。” 石不悔道:“你小子尽管放宽心,我老人家心中最明白,咱们虽是花子帮,但我对你说,咱们花子帮的分舵有两处,汴梁城的大春堂,许昌还有个大丰堂,论派头说场面不比他们两家差哪里。中原咱们有人马,只要你登高一呼,一二千的弟兄就很快的聚在你身边,咱们这是皇帝老子管不着,官家无奈何,你是花子帮的当家的,讨个三房两妻的有什么关系?” 石不悔又道:“你放心,咱们这儿的弟兄,有一大半知道那两处堂口的,西门风四个人就常去,只等年头好起来,你马上就知道咱们花子帮也是个有场面的大帮派!” “快乐帮主”看看手上宝刀。 石不悔接道:“能收,我说能就能收,我又不是糊涂蛋,摇钱树下挖树根,给自己过不去呀!” “快乐帮主”无奈何地道:“石长老,我好像只有听你的了。” 石不悔道:“不是好像,你是必须听我的。” “快乐帮主”道:“只不过我有条件。” 石不悔道:“莫非又是那句话,不能拖家带眷的上前线,是吗?” “快乐帮主”道:“不错,石长老,如今寨外已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谁还能讨媳妇?” 石不悔这才问道:“寨外真的不见一个山贼流寇了?” “快乐帮主”道:“一个也没有了。” 石不悔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伸手拉住“快乐帮主”又道:“必有大阴谋,你小子快快告诉弟兄们,大家加强警戒,小心防守,我看必有一场大厮杀。” “快乐帮主”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匆匆来找石长老。” 石不悔道:“对,你来找我,我这就告诉你,白天大伙睡大觉,夜来寨上多走动,你小子听我的,这就快快的去寨里楼上睡一觉。” “快乐帮主”真累了,他点点头便往寨上走去。 他心中想,真不知山寇们玩的什么把戏。 “快乐帮主”不快乐,寨门墙上睡大觉。 他左思右想想不通,枕着那把子母宝刀闭上眼,只不过他翻来覆去想一阵,就是不知道山贼们玩的什么鬼计谋。“快乐帮主”最后冷冷笑,他自言自语地道:“去!你们有千条计,我有我的老主意。” 他有什么老主意,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天快亮了。 其实天早就该亮了,只因为天上布满了乌云,人们才以为此时不过五更天刚到。 刘家寨这一夜都紧张,因为天黑看不见,怕的是贼寇摸过来。 “快乐帮主”早有交代,山寇们快要断粮了,大概就这么一两天,就在这生死关头的两天里,都知道贼子们会来玩命。 有了“快乐帮主”的如此分析交代,不但花子帮哥儿们紧张一夜,便是席本初与李士良两家的人也紧张,当然,住在后面的刘世芳一大家族人更紧张。 刘世芳就不住的叹息,这种度日如年的惊慌日子,还不如死了的好。 说死当然不会真的死,蝼蚁尚且贪生,何况富甲一方的刘世芳。 至于世上那些冲冠一怒就寻死的人物,其实是思想有问题,因为他们拿死开玩笑,以为死个几次不在乎。若此话有人不相信,那就去问问那些寻死而未死的人,他们一定会说,再也不做糊涂事了。 什么叫做湖涂事?二百五是也! 刘家寨的人没有二百五,连女人也是一样的不想死,刘家寨的人口风好,不提那夜贼寇“霸占”的事,似这种事何用多问,心照不宣都明白,只要命在就已经不错了。 刘家寨中,三方面各派几人去取吃的,刘家后寨每天三餐不缺短,虽然早上每人一个半斤重的粗面馒头,一碗稀饭,但已经是很好的了。十个人分了一块青海盐,这块盐不能化在菜饭里,只能伸出舌头在盐块上舔一下,也算是他娘的调过口味了。 寨墙上,这时候刚刚把吃的分送在人们的手上,寨外面突然传来喊杀声,立刻刘家寨的木梆子又被敲得“梆梆”响,整个寨内又紧张起来。 于是,花子帮就有人指着小河边草丛大声叫:“看,老天爷呀,全出动了!” “快,站好位置呀!” 刹时间寨墙上站满了人,一个个等着把命拼了。 就在这时候,又有人大声吼叫:“不好了,你们看那是什么?” “快乐帮主”举目细瞧,立刻大声叫道:“快叫人躲起来,别往外面跑!” 西门风道:“木台子!他们做了新的木台子用人抬着过来了。” 申屠雨与东方雪二人分别让花子帮的人快快靠在墙边上,这样能躲过石头砸。 大伙半伸头往外看,只见贼寇们已把七座木台推到了刘家寨外七丈远处停下来,立刻就奔上几个大汉站在木台上,十几个贼寇抬来大石头把木台固定在地上,就见两人用绳子把木台上插的两根长竹竿拉弯在木台一边,于是乎,只见有人把石头放在竹竿头上的袋兜子里。 还真像是上战场,贼寇之中也有个发号施令的汉子。 这汉子举刀空中抡一圈,突然一声吼叫:“放!” 随着他的叫声,右手刀往下空虚劈,七座木台上的竹竿子猛一弹,七块石头飞上了天,弹在空中的石头一个就有十几斤重,带着“忽”声便往刘家寨的寨子里面落下来了,看上去似流星下坠,“扑通”砸在地上面就是个坑,“嘭”的一声砸在房子上便是一个大窟隆。 贼寇们射了石头拍手大叫:“快!快!砸死里面所有的人,攻进刘家寨,进去醉他三天抱住女人睡呀。” 于是,“咻咻”之声不绝于耳,没多久,寨子里的房子被石头砸的有一半,却尽在前面,刘家寨的后寨石头掷不到,这倒让刘世芳一家族的人放了心。 前院大厢住着“九节公”石不悔,他老人家有福气,那是他自己制造的。 他明白,此刻谁也顾不了谁,自求多福但能自保。于是他想了个妙法子,房间里有一张四方大桌子,桌面是整块厚枣木,又重又结实不怕砸。他把桌子放在床面上,然后把双腿收起来,仍然睡他的大头觉。 有一块青石头落在他的床边上,石不悔一摸石头就知道是河边拾来的,凉凉的怪平整,他捡起来枕在头下面,一副愉快的样子。 这时,刘家寨的墙垛子上不见人,寨外面的山贼拍手大叫:“喂,真成缩头乌龟了,哈哈……” 有人大声喊叫着:“差不多砸死砸光了吃!” “杀呀!” 七座木台下的石头掷光了,贼寇们一阵大声喊,立刻就有人要推着这七座木台子往寨墙上靠过来。 忽听有人叫道:“不够高,不够高,快抬竹梯来。” 双方距离并不远,谁的叫喊都令对方听得到。 “快乐帮主”紧靠在墙垛上未出声,他看看花子帮的弟兄们,忍不住得意地笑了。 更令“快乐帮主”高兴的乃是寨墙上面落了几十块大石头,他只以手示意,花子帮的兄弟齐动手,立刻把石头一块块的捡起来,准备“送还”贼子们。 “快乐帮主”招手把司马雪叫到他跟前,道:“司马雪呀,你快快到后寨去,找刘寨主要桶桐油来,快走!”司雪立刻明白要桐油是烧火的,他跃下寨墙拔腿,匆匆奔到后寨去了。 刘家寨的寨外边热闹了,只见山贼流寇合在一起。 七座木台往寨墙边上靠过来,每座木台上可以放上三把竹梯子,此时正在纷纷抬着竹梯往木台上安放着。只听得寨墙上的“快乐帮主”一声喊叫:“弟兄们,狠狠砸呀!” “哗!” “轰轰轰轰!” 这些声音听不清,但自寨墙上一颗颗石头砸下来,只砸得木台上的七八个山贼流寇缩头往木台之下躲,这下轮到花子帮的人在寨墙上哈哈笑了。 远处,只听得石太冲咒骂起来:“操他娘,怎么都还活着呀!” 他身边的“地龙”丁太白沉声道:“头儿,叫天张的手段不灵光。反而伤了咱们的人。” 石太冲吼道:“娘的,粮食快完了,咱们怎么能熬,奶奶的,咱们冲吧!” “飞天虎”商发吼道:“我他奶奶的早就要冲了,什么智呀谋的,都是狗屁!” 右太冲长刀拔在手中,他抡刀怒道:“对,咱们这就往上冲!” 紧接着,他一声大吼:“弟兄们,杀呀!” “杀!” 商发更加上一句:“打不开刘家寨,大伙就饿死在这儿啦!” “杀!” 从小河边冲来一批近百人的山贼,只一看他们把右臂光滑溜溜的露出来,右衣袖空空的挽在腰带上,那副悍不畏死的劲道,就知道生死关头到了。 另一批超过100人的山贼也往寨墙右面扑过来,所幸右面的形势不利,断崖一大半,人虽多,但真正到得寨墙下的并不多,倒是吼声怪吓人的。 守在右边的是席家垛子的人,他们17个人扼守住那一段,打得上来的山贼们直往寨下跌去。 再看左面寨墙上,李士良兄弟二人率领着西陵堡的18人合力把关,这时候李三克与李小小兄妹二人正在寨子上,兄妹二人的武功也不差,抡起刀照样砍翻寨墙上冒头的山贼们。 此时仔细看,倒是流寇们反而站在河边不动了。 怎知是贼寇不动手?只因为贼寇们头挽黄巾分得清,那叫天张还坐在软兜上,他的腿伤叫他站不起来。 大别山来的山贼像发了疯似的一个摔下再接着上一个,有几个跃上寨墙的贼寇刚落脚脑袋就搬了家,出刀的人不是别人,正乃“快乐帮主”是也。 “快乐帮主”手上的“子母”尖刀真够锋利,果然出刀就见红,便是“快乐帮主”自己也暗自吃一惊。 就在这时候,司马雪提着两桶桐油上得寨墙来,“快乐帮主”一看之下,立刻吩咐花子帮的人快燃上火烧起来。 两桶桐油霎时候燃起火苗来,司马雪与西门风二人得到“快乐帮主”的指示,提着油桶忍着被火烧的灼痛,立刻往寨墙外的木台上丢下去。 “哎呀!啊,啊!” 正在攀梯的山贼,被火当头一烧,立刻便往下面跳,全身着火哇哇叫,真惨。 寨墙上,西门风把桐油桶向每座木台上浇过去,使木台架搭的竹梯也劈劈啪啪烧起来,寨墙下的七座木台全都燃起了大火。 山贼们攻寨未得手,倒被火烧死烧伤近百人之多,这光景气得石太冲戟指刘家寨直骂:“操你先人的,这手段绝子绝孙呀,老子同你刘家寨没完没了,杀光你们这些王八蛋!” 骂虽骂,但攻势已受挫,倒是刘家寨传来一声声哈哈大笑,全是花子帮人笑的。 “快乐帮主”没有笑,他又在动脑筋了。 他又动什么脑筋? 远处有个姑娘在看他,那是左边寨墙上的姑娘。 是的,李家大姑娘一副佩服的眼神看过来,当“快乐帮主”与李小小四道目光相碰的刹那间,李小小露齿一笑。而“快乐帮主”并未笑,他只是点点头。 不论怎么说,这一仗刘家寨打了胜仗,刘家寨除了被石头砸烂几十间前院房子之外,可以说连伤的人也没有。 倒是山贼们死伤近百名之众,气得石太冲真想把叫天张骂个痛快。 为什么找叫天张骂?当然是有原因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叫天张这个贼寇头子曾对他拍胸保证过,只一阵石头砸,姓刘的准开寨门投降。 姓刘的不但没开寨门,而且用了他们送进去的石头,反倒砸死砸伤不少山寨的人,更用桐油烧着木台子,又烧死了不少人,想想都是叫天张的主意帮了倒忙,石太冲能不臭骂叫天张是丧门神吗? “真有你的啊,你们就是这样被人打得抱头鼠窜,四散奔逃无处安身的呀!” 叫天张一怔,道:“石寨主,胜败乃兵家常事,你怎么如此说话呢?” “黑面阎罗”石太冲的脸色更黑了。 “他奶奶的,你他娘的走投无路才来大别山找上我的鸡公山分寨来投靠,怎么的,我这里抱怨你几句,你就吃不消要反抗了?” 叫天张左右看看自己的人,如今只不过一百多人,再看大别山下来的这批山寇虽然刚才死伤近百,可还有两百多人在生闷气,更何况他此刻的一条腿不听使唤,想一想,只好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他猛咽了一口唾沫。 那不是唾沫,是火气。当叫天张度势审情之后,他想到古人的那句话,生气头上多想想,忍一时之气保百年之身。 他猛咽下“火气”,便是决心忍下了。 他咧嘴一笑道:“石当家,咱们是一家人呀,什么事不好商量?是我的鬼主意,没得话说,你怎么抱怨,我这里生受便是。” 一声冷笑,“黑面阎罗”石太冲道:“姓张的,我石太冲树矮庙小,装不下你们这些大人物。你们是人物,南征北讨四海为家有饭吃。心胸比日月,吃天又吃地,如今我这儿的粮也快完了,留在一起大家都变成他娘的饿死鬼了,你说是不是?” 叫天张一听全身不自在。 “石当家,你该不是要咱们离开你们吧?” 石太冲道:“好聚好散,分道扬镳。” 叫天张愣然道:“此时呀?” 石太冲道:“有什么比此刻分手更好的?” 石太冲说完转身就走。 叫天张伸手弹着一条腿想追人,只见两个大汉并肩站着,这二人正是石太冲身边的贴身卫士,也是两个大力士,别看现在的人吃不饱,他二人的肚皮却特别高。 这二人肚皮猛一挺,阻住了叫天张。 那边商发已大声吼叫:“弟兄们,撤回鸡公山了。他奶奶的,咱们好生合计了再来攻打刘家寨。” “走啦!” “哗!” 大别山下来的这批山寇们走得还真快,霎时间只留下头缠黄带四处流窜的叫天张这一批人。 一百多个流寇见走了山贼们,一个个开骂了。 有不少人骂石太冲祖宗十八代。 叫天张就大骂石太冲:“我操他亲姐姐!” 大别山的山寇们已经走远了。 去得连个影子也没有了,当然声音更是听不到了,突然有人大声叫起来:“喂,咱们今天吃什么呀,头儿……” 只这一声叫,大伙都慌了,叫天张忍不住再看刘家寨,他指着刘家寨厉声吼:“弟兄们,除了杀进刘家寨,咱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啦!” 他这里正欲挥刀冲杀,他身边走出个中年汉子。 这人似乎很得叫天张的赏识。 只见他忙摇头摆手道:“千万使不得。” 叫天张抬头看着他冷冷道:“古怀今,你是武当下山的道士,你有什么好主意?” 姓古的急忙近前道:“大当家,你千万别乱来,如果此刻攻寨子,死伤必过半,到时便是咱们冲进去,只怕已不足一百人。寨子里藏有能人,寨子里的叫花子们更不好惹,咱们是吃天吃地的人,他们是啃天,双方交上手,咱们讨不了什么便宜的!” 叫天张道:“总不能饿死在这儿吧?” 古怀今道:“当家的,如果刘家寨没有外来的力量支撑着,咱们早就在寨子里吃大菜了!” 他指着刘家寨,又道:“寨子里除存粮之外还有腊肉咸肉堆在后灶上,只可惜咱们退出得太慌张,一块肉也没拿出来。” 叫天张猛咽一口唾沫,叫道:“这时候你提这一段,望梅也止不了渴呀,我的乖乖!” 古怀今笑道:“原就是没指望,说给当家的只是提醒一句,为今之计最好咱们另打算。” 叫天张道:“怎么另打算,咱们这几个人,攻城不够,连个刘家寨也拿不下!” 古怀今道:“当家的,你听我说,刘家寨并非是铜墙铁壁,只不过里面有能人。属下以为花子帮中便有能人,你想想,谁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身的?” 叫天张道:“什么意思?” 古怀今道:“咱们造木台,他们用火烧,咱们掷弹石头,他们反用石块砸下来,咱们心里可明白,刘家寨损失的是屋顶,咱们却死伤不少人,是不是?” 叫天张忍不住仰天尖声骂道:“我操他娘!” 古际今道:“属下以为,为了快把肚皮填饱,应该快快另想他法。” “他法?什么他法?” “附近大村小庄没有人,人都逃的逃死的死,只有个信阳州距此七十里。听说信阳州城中的官兵们一日三餐改两餐,大锅饭也变成稀饭了,信阳州的五条街上尽是逃荒人。属下以为,咱们改装摸进去,找个机会抢粮仓,每人抢上十几二十斤的拔腿再逃出城外来。当家的,咱们有了吃的再回头,同刘家寨泡上大干,怎么样?” 叫天张一听之下可乐了:“他娘的,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个诸葛亮,听你古怀今这么一讲,我的茅塞顿开了。” 古怀今一笑道:“咱们说走快走,下半夜就能赶到信阳州。” 叫天张拍拍古怀今的肩头笑道:“好小子,你今年不过三十几吧?” 古怀今一笑道:“年景不好,吃得不好,东奔西跑,也没混饱。属下今年刚30,看上去老得像40,唉!” 叫天张道:“你小子从今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当军师,我把你当成诸葛亮。” 古怀今道:“谢谢当家的!四海为家11年,到今天我才算有了出头,哈……” 他笑着施一礼,又道:“当家的,属下忠心侍候你,你吃干我喝稀,你吃饺子我喝汤,咱们到了信阳州,我自会出主意。” 呆了半晌,叫天张忽向古怀今道:“饺子?饺子什么样?” 他这么一说,守在一边的十多名贼寇各自都开始流口水。 他们多少年未听过“饺子”二字了。 那年头,北方不逢节过年休想吃饺子,何况又是大灾荒。 这批贼寇离开刘家寨,立刻往信阳州走去。一路上真清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刘家寨中有人叫了:“又不见山贼流寇们了。” 这叫声正是守寨门的花子叫的,立刻间,“快乐帮主”走出门楼到了城垛子边,只一看便笑了。 西门风道:“帮主,山贼流寇好像是分道扬镳各走各的了?” 申屠雨道:“快去报告师父知道。” “快乐帮主”道:“慢来!” 申屠雨道:“帮主还有交代?” “快乐帮主”道:“事情没弄明白,暂时不报告。” 他在寨墙上看了一下,又道:“嗯,走是走了,好像北去信阳州了。” 申屠雨道:“帮主,他们敢去信阳州?” “快乐帮主”道:“饥不择食会去冒险,也许他们要干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西门风道:“咱们要不要派人跟去瞧一瞧?” “快乐帮主”道:“咱们有谁的脚程快,找上两个来。” 西门风笑笑道:“有,许昌兔子王的脚底板快,一口气他能跑上十几里。” 他高声叫:“兔子王,快过来!” “有,谁在叫我兔子王?” 那人站起来,比常人矮上半个头,但一副精明的样子,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闪着光芒。 西门风招手道:“过来!过来!” 只见这矮子奔过来,冲着“快乐帮主”弯个腰,道:“帮主,你叫我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一个不行,得去两个!” 西门风道:“那叫竹竿李和他一起去。” 也不等“快乐帮主”有表示,西门风又呼叫:“喂,竹竿李快来呀!” 有个瘦子站起来,贴着寨墙冒出大半个头。 “谁叫我?”声音好像破锣。 西门风道:“你过来!” 竹竿李一见是西门风,拔腿就跑到门楼前,道:“干什么呀?” “快乐帮主”道:“我派你两人去一趟信阳州,你两人的脚程快,愿意去吗?” 兔子王道:“愿意!” 竹竿李道:“帮主呀,你叫咱干什么,咱就干什么!” “快乐帮主”对西门风道:“西门风,你去后寨包上两包吃的拿来,他两人立刻就上路。” 西门风拔腿下寨墙便往后寨跑,“快乐帮主”已低下身子在地上划画给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看。 “快乐帮主”边解释,兔子王两人边直点头。不一会儿,刘世芳与西门风两人走来了。 西门风把两包干粮交在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的手中,刘世芳问道:“帮主呀,山贼们是不是又有什么鬼门道?你要小心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刘寨主,你宽心,我自有办法来应付。” 他对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点点头,这两人立刻抱拳施礼道:“帮主,咱们这就走了,帮主与众家弟兄多多保重呀!” 这两人不拿青竹棒,跃下寨墙便往北面奔去。 刘寨主上前拉住“快乐帮主”道:“走,咱们后寨去聊聊。” “快乐帮主”立刻想到刘寨主提亲之事,不由得伸手按按腰上插的那把刀。 那刀可是“快刀”席本初为他女儿席大红订亲的信物,有了这把子母刀的子刀,他就是席家垛子的女婿了。 “快乐帮主”忍不住看向右边,他看到席家垛子的那伙人围在墙边斗说话。 “快乐帮主”道:“刘寨主呀,找我去后寨有商量?” 刘寨主一声笑道:“这几日你累坏了,保寨安命全靠你,我得好好的慰劳你。” “快乐帮主”笑笑道:“不敢当,我说过,如今大伙一条船,帮你也是帮自己。” 刘寨主心想:真好,多谦虚,多诚恳,这样的女婿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他高兴地道:“帮主呀,好不容易山贼流寇全退走了,我的家眷们也想见见你,走吧!” “快乐帮主”难推却,只得随着刘寨主走向刘家后寨。 “快乐帮主”心中忐忑难安,不知应如何应付这种从未遇上过的场面。 人到了这般时刻就会穷紧张。 “快乐帮主”对付贼寇不紧张,这时候他却冒汗珠了。 刘家寨的后院正厅上,刘夫人由三个使女陪在身边,那翠花的妹子翠玉也坐在一旁。刘太平在门口传进话:“娘,爹同‘快乐帮主’来了。” “哗啦”一声纷纷站起,几个女人已挤到门口来了。 如今的刘家寨女人多男人少,两边厢的女人也站在门下望,少说也有十三四个老少女人。 这些女人见“快乐帮主”来了,个个忍不住掩口笑。 “快乐帮主”没看到,因为他低着头走得很急躁。 刘世芳哈哈笑着,拉着“快乐帮主”进了后正厅。 如今的“快乐帮主”可不是从前的空空和尚,那时候空空和尚穿的是灰惨惨的和尚服,如今可就不一样了。 而今“快乐帮主”身上穿的乃是西陵堡主李士良送他的长衫,拦腰扎了一条缎带,一副风度翩翩的好身段,再加上他长得帅,自然引起姑娘动芳心。 此刻,刘世芳拉着“快乐帮主”进到后厅上,他指着老夫人对“快乐帮主”道:“我的老伴!” “快乐帮主”忙施札道:“夫人好!” 女人就是女人,这刘夫人立刻拉住“快乐帮主”看了仔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道:“不像,不像,怎么也不像个叫花子,倒像个壮元郎。” “快乐帮主”一笑,道:“夫人,我是和尚出身。” 不料刘夫人反倒嘴一翘,笑道:“那更好,朱元璋不是也出家当过和尚?” “快乐帮主”忙摇手道:“你老别把我比太祖,我同朱皇帝不一样,我没那么大的雄心呀!” 刘世芳左右看,道:“怎么不见翠花呀?” 刘夫人一笑,道:“灶房去弄好吃的了。” 刘世芳一听直点头。 “快乐帮主”可紧张了,这就要正面对上了,不知人家翠花姑娘到底什么样。 大家分别坐下来,正厅上的女人目光尽在“快乐帮主”身上直打转,看得他难抬头。这场面别以:为好玩,还真令人不自在。 厅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翠裙飘动中,一条苗条身影闪进来,这女子不是别人,乃刘家寨大小姐翠花是也。 刘翠花真大方,双手托着木漆盘,袅娜多姿地走到“快乐帮主”面前,盘子里还冒轻烟,仔细看,原来是几碗蛋花糯米莲子汤。 别以为只是莲子汤,那是在荒年,吃甜点谈何容易?如今“快乐帮主”看得直瞪眼,他几曾吃过这些? 翠花又把另外两碗送到父母面前,施一礼便匆匆奔入绣房中去了。 刘夫人笑了,道:“帮主呀,吃,吃。” “快乐帮主”真听话,取过碗便吃起来。 夫人问起他的家世,“快乐帮主”只知道少林寺。想到师父慧明的坐化,他还不由得想落泪。 刘世芳这时开口活人正题了。 他拉拉座椅坐在“快乐帮主”一边,说道:“帮主,老夫同贵帮长老所提之事,不知石长老可曾向帮主提过?” “快乐帮主”心想:果然这回事。 他放下快吃完的莲子汤,点点头道:“石长老已向我提过了。” 刘世芳道:“帮主的意思?” “快乐帮主”道:“如今两件事情不相宜。” 刘世芳一怔,道:“哪两件?” “快乐帮主”道:“这第一件,我的身份不配,我是个叫花子。” 刘世芳一笑,再问:“那第二件呢?” “快乐帮主”道:“第二件乃是此地山贼流寇未退远,咱们还在合力保护刘家寨,你想想,谁还有心情来结婚,拖家带眷同贼拼呀!” 刘世芳拍巴掌,道:“同石长老说的是一样,这些我心中全明白,第一件,你别以为花子头就不能娶亲,咱们喜欢就成了;第二件,只等太平了你们再成亲。” 刘家的人都笑了。 刘夫人也笑了,她露出了两颗大牙,因为她嘴巴张得大。 “快乐帮主”只有点头了。 刘世芳笑得拍巴掌,道:“就这么说定了。帮主呀,咱们知道你身上没东西作信物,不要紧,翠花学过打飞镖,叫她把打造的星子镖送你一支为信物也就够了。” 他此言一出,一边坐的翠玉二小姐立刻笑道:“爹,我进去向姐取一支。” 真快,飞一般的钻进房,又飞一般的走出来。 为什么这么快?大小姐早就取了一支飞镖在手上了。 “拿来了,拿来了。” 翠玉把星子镖送到“快乐帮主”面前,道:“帮主呀,这星子镖是我大姐特别在信阳州打造的,不但锋利,也亮亮的很好玩,你收着。” “快乐帮主”忙接过,笑道:“谢谢!” 刘世芳又是拍巴掌,他一高兴起来就拍巴掌。 “好了,好了,这门亲事算订了!” “快乐帮主”把星子镖往腰上掖进去,碰到腰上插的那把尖尖子母刀,他心中一紧:“这怎么办呀?” 不知道他将来怎么办。 “快乐帮主”此时可管不了那么多,石长老说的不会错,一男讨二女又有什么烦恼的,船到桥间自然直嘛! 这光景一想通,便也坦然了。 刘家的人要留未来的快婿在后寨厅上吃一餐,但人家“快乐帮主”说得对,此时应与花子帮的弟兄们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才算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的好弟兄。 刘世芳见留不住“快乐帮主”,二话不再说,就要送未来女婿去前寨,被“快乐帮主”拦下了。 刘老夫人又露出半口牙,笑哈哈地道:“帮主,此去守寨多多的小心,千万别冒险,咱们全寨都仗你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靠我们大家一条心,老夫人,我拜别了。” 他笑着弯腰施一礼,可惜是个“和尚礼”,只不过有礼就好,刘家的人不计较。 刘家的人哈哈笑,“快乐帮主”也笑。 那刘太平拍拍“快乐帮主”笑道:“都是一家人了,别太多礼,走吧!我送你到二院门。” “快乐帮主”点点头,二人并肩往二门就走。 “哥,回来!” 刘太平猛回头,发觉大妹子在叫他。 刘太平转回门口,道:“什么事?” “拿去,送他甜甜嘴巴!” 刘太平接过来,发觉是几个麦芽糖做的糖葫芦,不由笑笑道:“真有心啦!” 刘太平满高兴地走到“快乐帮主”面前,把几个糖葫芦一塞,道:“拿去吧!便我也吃不到,我这大妹子送你吃的!” “快乐帮主”一笑,道:“生受了,代我谢谢!” 刘太平站在院门口对“快乐帮主”道:“容我喊你一声‘兄弟’,为我大妹子多多保重了。” “快乐帮主”顿觉自己好幸福,忍不住一手揽在刘太平的肩头上,道:“兄弟不敢当,我心存感激了。” 他说完便走,轻快地走往前面的寨墙上去了。 他关心寨子的安全,就没有再走入大厢房中探看一下“九节公”石不悔。 其实他如果此刻走人大厢房中,那才叫巧合哩! 这时候,大厢房里忽然传出哈哈笑的声音。 笑声当然是石不悔发出来的,这一天他那条受伤的腿好像有了知觉。 腿有知觉他未告诉任何人,但他可不是为这件事才那么高兴的哈哈笑。 他是为了有人又来为“快乐帮主”提亲事,才忍不住高兴得哈哈笑起来。 来提亲的乃是西陵堡二堡主李士雄。 那李士良不好亲自来为女儿小小提这门亲,所以派李士雄来了。 李士雄见石不悔开怀,便也跟着笑道:“石兄,你多费心了!” 石不悔收住笑道:“李老二,你把这担子搁在我老花子的肩膀上,我背着,我担待了,只不过我有话问你。” “请问吧。” “时候不对,不好行仪式吧?” “那当然,西陵堡不急在一时。” “咱们是花子穷光蛋,没有下聘的东西呀!” “咱们都明白,不会计较这些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几日我侄女好生关心贵帮主,她发现贵帮主真能干,有大将之风,身先士卒还足智多谋,这年头正是保家卫国的良材,所以她是越注意越心仪,越看越喜欢。呶,她请我这叔叔来提亲了。” “九节公”石不悔笑笑道:“小子呀,小子!我把你这小混蛋……” 李士雄一怔,道:“石兄,你这是……” 石不悔忍不住几乎溜了口,闻音忙笑笑道:“不,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帮主很有令女孩子喜欢的样子,他走运了。” 李士雄道:“贵帮主可以不用什么信物,咱们姑娘有。呶,你代为收着,有机会送给贵帮主,也算双方订了亲,你看好不好?” 石不悔一看,好像是个拳头大的小镖囊,上面镶着一双鸳鸯在戏水。 “这是……” “荷包装,只不过里面装的是十个金钱镖。” “金钱镖?” “用真金打造的金钱镖,十分珍贵!” “九节公”石不悔取在手上,觉得沉甸甸的,一摸便知道是真金制造的。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李老二,你回去转告你的大哥李堡主这门亲事是订成了。” 李士雄哈哈一笑,拍拍手便站起来:“我不打扰你老哥的休养,告退了,我立刻带好消息送回去。” 他真愉快,就那么哈哈笑着往左面的院中走回去,当然,左面小院中,住着李家的人。中牟西陵山下的李氏双雄,可是个有财势的大户,如今这“快乐帮主”又多了这么一门亲戚,他是应该“快乐”了。 “快乐帮主”此刻十分快乐,因为他把几个糖葫芦送给西门风四人之后,还剩五个。 “快乐帮主”见西门风四人每人吃着糖葫芦一副馋馋的模样,不由笑了。 这是荒年,粗粮也不易吃到口,能吃上糖真是口福不浅。 “快乐帮主”笑笑,自己准备吃一个,收起四个留着以后慢慢的吃。便是在少林寺也不曾吃过上面糊满了芝麻的糖葫芦。 然而“快乐帮主”刚张口,他猛孤丁发了愣,因为他发现附近十几个花子正眼睁睁的直咽口水。 这光景他怎么会不发愣,这光景他还能张口吃下吗? 愣然是刹那的,笑声却是自然的。 “我他娘的吃了怕牙痛,这么办,你们大伙拿去吧,弄碎了每人尝一点,甜甜口比我吃了牙痛好!” 他话说完,五个糖葫芦已被他抛在花子群中:“你们接好了,别抢!” “哗啦啦”一阵小小的骚动,五个糖葫芦全碎了,花子帮的弟兄先是抢,后是礼让一番,五六十个人都捏了一些放口边。 这光景令“快乐帮主”哈哈笑了。 有几个花子也跟着笑,笑得带眼泪。 司马雪只吃一半,他把另一半送到“快乐帮主”的面前:“帮主,你也吃。” 西门风道:“帮主,这些原是你的呀,咱们都吃你不吃,像话吗?” “快乐帮主”用手挡,指着寨内的大厢房道:“我当然有吃的,我这就去吃几个!” 司马雪道:“在哪儿?” “在石长老那里呀,我这就去了,我送这些叫大伙尝尝的,过……” 他指指寨外面,又道:“弟兄们,小心把寨呀,休得偷懒!” 他说完便走,匆匆地往寨墙下面走去。 申屠雨对司马雪道:“吃吧,必定还有的!” 司马雪吃得很慢,很犹豫:“我看帮主没吃的,要不刚才他……” 想着“快乐帮主”刚才几乎吃下一个糖葫芦,司马雪就不信还有。 刘大姑娘的糖葫芦可不是用芝麻沾上山楂的,而是全部用麦芽糖沾芝麻熬出来的,特别好吃。 只不过“快乐帮主”没吃到,他现在到了大厢房。 他听到石不悔哈哈笑起来了。 “快乐帮主”听得石长老的笑声,便知道石长老正开心,至于为什么会开心,他就不知道了。 走进大厢门,“快乐帮主”也笑了。 石不悔立刻问道:“好小子,你笑什么?” “快乐帮主”道:“听了石长老的笑声,我能不笑吗?我当然要笑啦!哈……” 石不悔道:“我是因为你的关系才笑呀,哈……” “快乐帮主”道:“我的什么关系?” 石不悔举着手上的荷包袋,道:“看,这是真金的,金子做的金钱镖,喂,小子,你见过金子吗?” “快乐帮主”还真没见过金子,他听说金子是黄的,因为在少林寺中的佛全身都是黄澄澄的,所以他想金子应该是黄的。 真正四大皆空的和尚在那个年代里还真没见过金子,那时候的空空和尚就没见过。 慧明老方丈为他起名空空,就是要他空而明空而见智,取其空空和尚之名,便也令空空真的空空如也。 此刻,“快乐帮主”不去想从前,他一心想看那真正的黄金是什么。 真正的黄金没见过,当然啦,黄金打造的金钱镖他就更没见过了。 便是“九节公”石不悔,也刚见过没多久。 有财的千金小姐学武艺,一大半是玩耍的。至于她们的兵刃什么的,当然也只是拿在手上地好玩。 西陵堡在中牟县的东方,那儿相距汴粱城很近,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两人还有“字号”在城里,街道上的金店就是他们开设的。老凤祥金子店直到290年后还开着,李家的金子多,大小姐的小小金钱镖当然是用金子打造出来的。 什么叫“字号”?大街上开的商店就叫“字号”。 “快乐帮主”从石不悔手中接过那个精致的荷包来,他拢目端详还用手捏,荷包中果然硬崩崩沉甸甸的。 石不悔笑道:“好小子,我老人家就说嘛,人的时运来了,便是城墙也挡不住的!” “快乐帮主”怔了一下,道:“怎么说?” 石不悔道:“还用得说呀!” “快乐帮主”吃惊地道:“石长老,难道这又是他们哪一家的订情之物吗?” 石不悔呵呵一笑,道:“好小子,你终于开窍了!” “谁家的?” “当然是女家的人送来的!” “快乐帮主”有些不高兴了。 他转脸看外面,院子里没有人,便幽幽道:“石长老呀,我发觉我是开了窍,只不过我也发觉你老人家却变得糊涂了!” 石不悔笑道:“难得糊涂呀,哈……”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已经收了两件订婚之物,两家之人我不知道要如何去应付了,你怎么又收了人家这么重要的信物,难道你老人家一生当花子真的穷怕了,饥不择食呀!”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小子呀,我老人家人穷志不短,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 “快乐帮主”道:“那又为何来者不拒?” “为你呀!小子。” “为我?唉,你是为我制造麻烦了!” 哈哈笑了两声,石不悔道:“你真的想知道内中真正实情吗?” 石不悔的话真叫“快乐帮主”暗自一惊:“怎么的,这中间还有虚虚假假不实在吗?” 立刻间,“快乐帮主”站起身,急忙走到大厢门,他伸出头去左右看,见没有人在附近。 人们自然没闲功夫在附近,大伙睡的睡,守寨子的在寨墙上,这里当然没有人。 但“快乐帮主”的这个动作,也令石不悔暗自称妙,因为这也是反应佳的表现。 一个箭步走到大床边,“快乐帮主”低声问:“石长老,这内中还有什么不可告我之事?” 石不悔笑着用指头点在“快乐帮主”的鼻尖上道:“小子呀,我老人家若不解释说清楚,只怕你打从开始到现在都在迷雾里打转。” 他抬头看看门口,有些不放心似的。 “快乐帮主”道:“附近没有人。” 石不悔这才低声的道:“我老人家便老实告诉你吧,咱们是什么人?” “快乐帮呀!” “快乐帮是干什么的?” “把乞讨之人组合在一起走江湖,找吃喝混个半饱不饱的或是延喘活命而已。” 石不悔点点道:“身份呢?” “这么说来,你也知道咱们是一群丧失身份的人了?” “不错!” “那我再问你,咱们有没有权?” “没权!” “有势?” “当然也没势,花子要是有权势呀,人们都干花子了。” 石不悔一笑,道:“你说得不差,但咱们一旦有了组合,江湖之上咱们仍然不受气,对不对?” “不错,花子一样不受人们的肮脏气,咱们仍是一群有骨气的人。” 石不悔使劲点点头,道:“有了组合怕什么?不当花子也不买他帐。”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收人家的东西就是咱们没骨气。” “不对,不对,你把事情弄扭了!” “快乐帮主”道:“这话怎么说?” 石不悔道:“小子呀,这世上与咱们花子帮唱对台戏的人又是谁?” “快乐帮主”一怔,道:“谁?” “有钱的大爷们呀!” “快乐帮主”道:“他们就是那些有银子的人?” 石不悔道:“不错,正是他们三家之人呀!” “快乐帮主”冷冷道:“他们看不起咱们?” 石不悔道:“有钱的大爷三双跟,没钱的哥儿三双手,大爷们有一双眼看着,因为天上有神仙,神仙比有钱的人自在逍遥多了,所以有钱的人多一双眼看神仙,希望有一天当神仙。” “快乐帮主”道:“神仙不一定都是有钱人才干呀!” 石不悔道:“所以有钱的人永远不会找神仙,有钱之人最后同咱们一样的两手空空两袖清风光赤溜溜的下地狱。” “快乐帮主”一怔道:“有钱人为什么下地狱?” 石不悔道:“有钱之人也最贪,贪而无厌是为僵,僵者尸也,怎么不下地狱?” “快乐帮主”道:“我不信!” 石不悔道:“你不信?我可以证明呀!” “如何证明?” 石不悔道:“简单啦,你想一想,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最怕死?” “快乐帮主”道:“当然是有钱的富人怕死了,咱们花子不怕死。” “快乐帮主”又道:“一个人有了那么多的银子,没花几个就要死,他当然怕死。” 石不悔道:“不对!” “怎么不对了?” “因为富有的人有银子的人怕死了入地狱,到了地狱那个罪可受大了。” “快乐帮主”道:“真的?” 石不悔道:“假不了,富人的三双眼只看天,他们永远也成不了仙,所以怕死,怕死了下地狱,倒是咱们花子没顾虑,阳间走一场,阴间找阎王算总账。” “快乐帮主”一笑,道:“说离谱了!” 石不悔道:“咱们问一问阎王,既然都是人,为什么叫我们当穷光蛋?哈……” “快乐帮主”忍不住也笑了:“你老尽开玩笑。” “说了半天你没开窍呀?” “你老人家明言吧。” 石不悔道:“也罢,我这里告诉你。” “快乐帮主”再走到门口左右看,回过身来摇一摇头。 摇头就是没有人,石不悔这才开了口。 他对“快乐帮主”道:“小子呀,这是荒年呀!荒年的人贫多富少,没有粮食谁也受不了,如果是太平年月里……” 指指后边,又道:“你就是靠在门边高声喊,喊叫着‘爷爷大奶奶呀,剩饭给一碗吧’,他们还心里烦,说不定在屋子里一声吼叱‘滚开’!” 石不悔这话,听得“快乐帮主”一瞪眼。 石不悔却似十分平淡地又道:“别看你小子如今在这刘家寨中有着呼风唤雨的本事,那是因为他们在苦难中,没有本事同山贼流寇拼一场,这才同咱们修了好,真正的原因,还不是利用咱们呀!” “快乐帮主”黯然了,他低下了头。 石不悔又道:“小子呀,你再仔细想一想,他们说的是把女儿许了你,可是呀……!” 他一顿,又道:“有个故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故事?” “西厢记呀。” “没听过。” “那我就告诉你吧。” 石不悔想了想,才慢慢地道:“西厢记说的是有个相府的相爷死了,这位相爷有位女儿崔莺莺,住在一个庙里为她老爷行法事超度,这庙里住着个书生张君瑞,碰上了崔家姑娘惊为天人,可是他自己也知配不上,人家是相府千金小姐呀!” “快乐帮主”睁大了眼来听着。 石不悔又道:“不料来了山贼孙飞虎,孙飞虎一心想抓走崔小姐上山当他的压寨夫人,那老夫人可急了,庙里她当众求人,有谁解了这次危,小姐必定嫁给他。” “快乐帮主”道:“谁能救?” “那位书生张君瑞呀!” “书生怎么打山贼?” “书生有个好友叫白马将军,他写了书信,找一名僧人冒死去送信,果然救了崔小姐。” “快乐帮主”道:“崔小姐是张君瑞的了。” “狗屁,老夫人翻脸不认账,她不嫁她的姑娘了。” “快乐帮主”冷冷道:“说话不算数!” “此一时彼一时也。” “快乐帮主”道:“可恶!” 石不悔笑了:“小子,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的了。有钱有势之人,他们往往说话当放屁,你今天有利他们,叫他们脱裤子也愿意,你若有一天靠上他们的门边高声伸手讨什么,鸟毛也不会给你的。” “快乐帮主”道:“要是这样,我不如离他们远些。” 石不悔道:“至少你小子已收了他们贵重的订金吧。” “快乐帮主”淡淡地道:“真有这么一天,我双手送还他们呀!” 石不悔道:“虽有出息,却是傻蛋。” “快乐帮主”道:“怎么说?” 石不悔道:“有道是富人财主更爱财,花子无财笑开怀,富人怕死终会死,花子梦里变成仙。” “快乐帮主”一笑,道:“玄机妙语,好像经文中也出现过。” 石不悔道:“中原花子帮都听过一个故事,今天趁着寨外平静,我老人家心情好,便说给你知道。” “快乐帮主”双腿盘膝,半垂首坐在床边,道:“石长老,我最爱听故事,说吧。” 石不悔再一笑,他把荷包往“快乐帮主”的手上一塞,道:“你收着,以后见什么风便转什么舵,他们不认账,这些金钱镖你就全部收归帮有。” “快乐帮主”把荷包往怀中一塞,道:“说故事吧。” 石不悔道:“我告诉你,你听过汴梁城中有个相国寺没有?” “听师傅说过,那是很大的寺庙。” 石不悔道:“有一年二月二龙抬头,相国寺里的老住持为了答谢一位员外的捐献,他暗中告诉那员外:‘二月二的前一晚,相国寺大门牌坊下会来八个人,那八个可不是凡人,乃八仙是也。你可以去求他们,如果你有仙缘,机会不可错过。’那员外一听可乐了,捋着胡子忙回家,准备二月二前一天赶来求八仙助他成仙。却不料寺中老住持与这员外的话,被一个快要冻僵在寺墙下的小花子听了去。那个花子15岁,搓着双手直哈热气,他心中想:八仙前来相国寺,倒要前去求一求。这花子想的可多啦,如果八仙不理他,干脆死在他们的面前,如果八仙他们连死都不救,还当的什么仙?” 石不悔说到了兴头处,几乎是口沫横飞了。 “快乐帮主”微微笑,因为故事之中有个小花子。 石不悔接道:“就在庙会前一晚,戏台热热闹闹的在开锣,忽见从南边来了八个人,这其中还有女的呢!” “快乐帮主”道:“八仙之中有个何仙姑嘛!” 石不悔道:“谁都知道这何仙姑,这八人各有行头,看上去是贩卖什么东西的,还有个拐子挑担子,这拐子黑呼呼的瘸着一条腿,他挑的是牛肉锅,他卖牛肉汤。” “快乐帮主”道:“那是铁拐李呀!” 石不悔道:“谁都知道八仙之中有个铁拐李。” 他顿了一下,又道:“八个人站满一条小巷子,他们还吆喝呢,忽然,出现一个人,这人正是那有钱员外。” 石不悔忍不住地哈哈一笑,接道: “这员外怕别的不是八仙,他认准了铁拐李,走到牛肉锅边,他就冲着铁拐李跪下了。 ‘干什么的?’ ‘仙爷呀,拉我一把去成仙吧。’ ‘你是大富大贵的人,你还不满足呀,成的什么仙?’‘求求李神仙,拉我一把吧!’ ‘我是李神仙,我还卖牛肉呐,你干不干这油腻腻的脏活?’员外仍然在苦求,他下决心不离去。 李神仙突然指着烧得旺旺的火,道:‘员外,你真有诚心、决心、恒心、狠心跟我去站仙班?’员外忙点头,道:‘愿意、极愿意。’ ‘你真的要抛弃凡间的荣华富贵老婆孩子不要了?跟我去游五湖四海吗?’员外点头,道:‘世上一切全是空,神仙才是不老人,我愿意。’李神仙似很嘉许的突然指着锅下面的熊熊烈火对这位员外道:‘进去!’一怔,员外惊道:‘你要我进入火里呀?’ 李神仙道:‘把头先伸进去,我再帮你抬双腿,快,进去呀!’‘我……’ ‘你不是想成仙吗?进去!’ 李神仙几乎要发火了,也打算去抓这位员外了。 员外一看情形不妙,这要是把头伸入火里面,就是死定了,他三思之后忙摇手,道:‘烧死多痛苦呀,李神仙,你这是……’‘助你成仙呀!’ 员外见他大手来抓,不当神仙了,他转身便向相国寺内走去,他要问主持,神仙怎么玩人? 这位员外在寺内方丈室找到老主持说道:‘不妙了,那位李神仙叫我把头伸人火里面,打算烧死我,这算什么嘛!’老主持一听直跳脚,道:‘去,快去,他叫你干什么你干什么。’‘火呀!’ 老主持道:‘你若把头伸入火里去,就会发觉火里另有乾坤,乐园就在其中呀!’那员外一听之下拔腿就往外跑,他要往火中伸头了,只不过他找遍相国寺,哪里还有那个人?” “快乐帮主”一听也笑了。 “快乐帮主”笑了一半又问石不悔,道:“不是还有个小花子吗?他人呢?” 石不悔道:“有下文,有下文。” 他笑着说:“寺附近的那个小花子,他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面,他也有些犹豫,哪有神仙耍玩人的。只不过当他发现那员外自寺里奔出来的时候,小花子立刻明白那真是八仙来到了。 小花子看着八仙走去的方向,立刻拔腿往南门外追去,他追到一片林子里。 林子里传来哈哈笑,小花子循声走进林子里,果见八个仙人围坐在一起哈哈笑。 小花子风一般奔到,又见李神仙站起来了。 小花子跟定李神仙,使得李神仙问他:‘跟我干么呀?小子!’小花子跟着李神仙往一片乱石堆走,他苦兮兮地道:‘老大爷呀!我在这世上多苦呀!既没吃又没喝,大冷的天没衣穿,我连是谁生下我也不知道,你老如果不把我拉一把去修行,我可要骂人了。’李神仙哈哈笑道:‘你骂谁?’ 小花子道:‘当然骂你呀!见死不救当的什么仙,你们就不是仙,一群混帐王八蛋!’‘卟!’小花子刚说出王八蛋三字,李神仙已在地上拉了好大一滩臭大便,热呼呼的还在冒烟呐。 小花子忍不住捏鼻子,臭嘛! 李神仙却哈哈一笑,道:‘好,好,我帮你去修仙,你别骂我呀!’小花子道:‘你帮了我,我不但不骂你们,还要天天侍候你们的。’李神仙突然站起来,他指着那一堆比牛拉的还多的黄澄澄大便,对那小花子吼道:‘快,快趁热吃掉。’小花子一怔,道:‘你叫我吃大便呀!’ ‘快吃,凉了不好吃了。’ 小花子道:‘我骂了你,你就要我吃大便呀!’李神仙道:‘吃不吃?’语气真不客气。 小花子听得吃一惊,好像李神仙欲打人了。 不得已,小花子并起食中两指在那热呼呼黄澄澄的带冒烟的大便上戳过去,他不但戳而且搅和着。 ‘吃,吃了当神仙。’ 小花子不搅还能忍,他这一搅更加的臭,臭得他直起了瘦兮兮的脖子就要呕。 他哎了七八声未呕出来,因为他已有一天未吃东西了,肚子里除了空气还有臭气。 小花子实在吃不下那堆黄大便,忍不住抬头看,他打算要求李神仙了,不料……李神仙不见了。 小花子一怔站起身,黑夜间他发现空中八个人飘飘荡荡的,还看到李神仙在其间。 小花子大声吼:‘我吃你的大便呀!李爷爷!’小花子爬在地上去吃屎,才发觉地上是一块大石头。 石头是咬不动的,小花子急得直叫天,他什么也看不到了。 小花子慢悠悠垂头丧气地往汴梁城中走,这段路本不长,但他走到大天亮。 天亮了,小花子发觉两指头黄澄澄,他奇怪,为什么指头变颜色? 小花子回到相国寺,他大着胆子去找老住持。 小花子见了老住持,他火大了,指着老住持就叫。 和尚们还以为他是小疯子呢,就要把他拖出相国寺。只不过老住持乃有道高僧,他要听听小花子为什么对他直抱怨。 小花子还真的有理由,他抱怨老住持,既知八仙要来到,为什么不讲清楚,如果他讲清楚了,别说是一堆臭大便,便再加上泡臊尿水,他小花子也毫不含胡的一马扫全吃掉。 老住持问他怎么一回事。 小花子便把遇上的事说仔细,老住持一听之下,双目两眉往上挑,一把抓起小花子的手指看仔细。 老住持只一看,立刻仰天哈哈笑起来。 小花子急问:‘你还笑呀,我一变双手两种颜色了。’老住持道:‘小施主,有些事我是天机不可泄漏的,那会短我老僧的寿呀!’小花子道:‘我这手怎么办?’ 老住持道:‘太好了,哈……’ 小花子道:‘怎么好呀,多难看,上面仔细闻还似乎有臭味。’老住持道:‘小施主呀,你发达了。’ 小花子道:‘我快两天未吃饭了。’ 老住持立刻命和尚端来一碗盘子麦,小花子一见不客气,一口气吃了个底朝天抹抹嘴道:‘赚你老一碗麦,我发达了?’小花子呵呵一笑,道:‘什么,臭指头成了宝?’老住持道:‘你闻是臭的,别人闻却是香的了!’他一顿,拍拍小花子又道:‘如果有人身上不舒服,你只要用这手指头为病人捏拿几下子,那病人便会无药而愈,奇妙无比呀!’小花子道:‘你老开我玩笑,何人叫我治病?’老住持道:‘这是八仙下凡施惠人间,却应你小施主的身上了!’老住持立刻召来一个掌簿和尚,吩咐道:‘快在寺前贴告示,有人患疑难病症者来寺,免费医治!’小花子一听,惊道:‘老和尚,真有你说的那么灵?’老住持道:‘你马上会知道!’ 还真叫妙,果然有病人来寺医病。 也真叫绝,小花子的两个指头捏几下,病就真的好了。 于是,消息传遍汴梁城,相国寺前摆长龙。大伙都来看病了,还真的叫人难以相信,什么病也能治,到后来,小花子被人请去开药房,他当大夫,那年头不需医师证只要能看好病……唉…… 老住持就为小花子叫不会值,因为小花子把救人之事去盈利,被人利用敲病人的银子,没多久他的指头不黄了,他的指头也不灵了!” 当“快乐帮主”听得目瞪口呆时,“九节公”石不悔的故事说完了。 “快乐帮主”沉思一会儿,说道:“石长老,你好像是那老住持,我就是那个小花子了!”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我不够格当老住持,老住持已入空门成了半仙体,你更不是小花子,所以嘛……” “怎样?” “谁来提亲都一样,咱们都收订亲物,到了灾荒之年过去后,也许有哪一家子不退婚的人,你小子也可以成个亲,为咱们花子帮的争口气!” “快乐帮主”道:“万一三家都不退,那可怎么办?” 石不悔道:“没关系呀,三个你都要!” “快乐帮主”道:“那会引起纠纷的。” 石不悔道:“没关系,咱们就说,花子帮的规矩,帮主可以娶三个妻子,他们如果不同意,咱们不勉强。” 石不悔说完哈哈大笑。 “快乐帮主”道:“有几分耍赖,可也不过分。” 他站起来对石不悔一笑道:“石长老呀,我听了你说的故事好像开了窍,人在世上算鸟毛,风吹雨打也会完蛋翘。我说这话可不是我已经厌烦这世了,反而我更想着咱们应该以这不值银子的身子,干上更多侠义之事,也就是多干些叫人点头的事情,也不枉世上走一趟,你老以为我说的……” 石不悔拍巴掌道:“对,对极了。咱们花子帮人的命不值钱,但照样干几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在这中原把字号闯,好了!” “快乐帮主”宛似茅塞顿开,他对石不悔道:“石长老,我去寨门楼上了,我在等咱们两个弟兄的消息,他们两人暗中盯上了往信阳州去的那一百多贼寇。” 石不悔道:“我也累了要休息,你就去吧。” “快乐帮主”真轻松,半带微笑走到寨墙上,迎面就见西门风走过来:“帮主,你上来了。” “快乐帮主”道:“可有什么动静?” 西门风道:“没有,什么也没有。” “快乐帮主”道:“你看那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会不会出事情?” 西门风笑了:“他两人的精细比真正兔子还精明,帮主放心就是了。” “快乐帮主”站在寨门楼上不快乐,因为他开始为他的两个弟兄伤脑筋。 其实何用他伤脑筋,如今的兔子王和竹竿李,早就追上那批贼寇们了。 兔子王个子小,爬在竹竿李的肩头向上远处望,因为他两人发现山岗的另一边传来人声,还真不少。 林子里有人跑出来,那人边跑边叫:“当家的,好消息,好消息呀!” 果然,一片荒林中奔出二十多个贼寇来。 其中一个坐软兜,那正是叫天张。 叫天张尖声大吼:“快说,什么好消息?” 那奔来的人指着远处大道上,道:“你们看,官兵们运的粮车呀,吱吱咛咛的鸡公车一共有七辆之多。” 叫天张心急单腿起来瞧,只见押车的只不过三十几个腰上挂刀的官兵。 叫天张仰天哈哈笑了:“奶奶的,是他娘谁说的那句不负责任的话‘天无绝人之路’。还真叫蒙对了,哈……” 古怀今也哈哈笑了:“头儿呀,来对了。” 叫天张道:“娘的,早该叫你当我的军师了。” 古怀今道:“现在当也不为晚,粮食已迎着咱们的面前来了呀!” 叫天张一声吼:“弟兄们,要吃饭也不难,大伙出刀要狠一点。呶,把那批官兵宰了,把粮食推了来。” 他此言一出可不得了,一百多贼寇的本来面目又露出来了。 再看三里远处的运粮车,似乎快要推过小河了。 这里贼寇们一声吼,宛如远方打旱雷,早惊动了那批运粮的人。 运粮的想不到贼寇们敢来信阳州,这儿距离城里不过20里.谁敢往这边走? 此刻见来了那么多的贼寇,官兵们拔刀便把粮车围在河岸边上了。想夺粮,那得打仗。 “杀!” 这时候没王法,明敞着抢,双方霎时间干上了。 官兵们平日没饿过,没饿的人以保命为主,这与贼寇们不一样,贼寇们早饿坏了,饿坏的人不要命,动上刀子便忘了自己是谁。 河岸上叮叮当当的干,立刻就有人往河里逃,逃的当然是官兵们,他们要把命保。 有十几个傻瓜官兵挨了刀,挨刀之后才醒过来。为什么不快逃? 谁会为几车粮食把老命拼呀! 于是,霎时间官兵们放弃了鸡公车,拔腿逃过河,抱头就往城里跑了。 “哈……” “哈……” 这批贼寇们可笑开怀了,那叫天张笑了几声不笑了,他忽然开骂,道:“他奶奶的臭皮,刘家寨如果像这样的容易到手,那就太妙了!” 一边的古怀今笑道:“当家的,快了,快了。” 叫天张道:“怎么快呀?” 古怀今道:“咱们有了这批粮,少说可以吃十天半月的,咱们回头再回刘家寨,你看怎么样?” 叫天张笑笑道:“对,对,咱们快回去,回去再把刘家寨围上。娘的,叫天张不认输,咱们用另外一种方法,非拿下刘家寨不可!” 于是,这批贼寇不死心,又回过头去围刘家寨了。 那不只是刘家寨的粮多,刘家寨还有女人多呀! 叫天张完全是贼寇的传统作风,七辆鸡公车上各有三只大包,每百斤一只大麻袋装,七车就是21袋粮,算一算就有两千一百斤。 这批贼寇不足180人,每人分了十几斤装在袋子里,到了造饭时候支起锅煮苞谷,至于下饭的菜呀,人们想都不敢想,就这样,比啃榆树皮观音土可就高级多了。 大伙分了粮,一个个往袋里装。 大伙有了粮,立刻便往南面走,往南面是去刘家寨,眼看着刘家寨的人又要遭殃了。 刘家寨很快回来了两个善跑的人,花子帮的兔子王与竹竿李就在贼寇们的前面奔。 那兔子王边跑边开骂:“他奶奶的老皮,这批贼寇想与刘家寨泡上了,非要破寨才甘心呀!” 竹竿李也骂:“我去他奶奶的,回去告诉帮主,设法弄死这批狗娘养的!” 两个人一边骂一边跑,50里路很快就走回来,天色也已快黑了。 这俩人到了刘家寨的寨门外,兔子王已叫开了:“快呀,快把绳子垂下来。” 为什么要把绳子垂到寨墙外?那是因为寨门后堆了几十只装了石头的麻袋,堵得寨门动也动不了,想从寨门攻进去,一百个大力士也推不开。 寨墙上的人早看到兔子王与竹竿李了。他们垂下绳子,让两人攀到寨墙上。“快乐帮主”先是一声“辛苦了”,再问两人:“回来这么快,莫非……” 兔子王指着北方,道:“帮主呀,那批贼寇又回来了!” “快乐帮主”愣了一下,道:“真的?” 竹竿李道:“就快到了!” “快乐帮主”道:“他们没有吃的呀?” 兔子王道:“他们已经抢了官家粮。” 于是,他喘喘气,仔细的又说了一遍。 “快乐帮主”怔了半晌,道:“再来必然不简单,贼寇们攻城掠寨的方法最多,咱们可得仔细应付。” 申屠雨道:“帮主,贼寇们只不过七车粮,他们能吃多久?” “快乐帮主”道:“省着吃足够半个月。” 东方雷道:“帮主,咱们寨子的人也近百名吧,咱们中间有能人,不如趁其不防备,迎头痛击过去,杀了那个叫天张,他们就无头儿了。” 司马雪道:“对,我赞成。” 西门风道:“帮主你怎样想?” “快乐帮主”道:“咱们是花子帮,咱们死不在乎,无后顾之忧。席、李两家可不一样,他们是大户人家呀,叫他们去拼命,成吗?” 西门风道:“谁说咱们命贱,帮主,你可以去问一问,他两家是否愿意干!” “快乐帮主”道:“不用问,什么事情我担待。咱们紧守刘家寨,且看贼寇们想用什么阴手段。” 西门风四人是听“快乐帮主”话的,但他四人还不知道,如今的“快乐帮主”已与席、李、刘三家有了亲戚关系,而且他已是这三家未来的新女婿,所以说,不论什么灾难降临,他现在都要担这重任了。 二更天才刚到,远处小河对岸,黑压压的出现一批人,叫天张带着他的人马又来了。 叫天张哈哈狂笑,他指着刘家寨大声叫道:“兄弟们,休忘了刘家寨中有女人、有粮食,哈……” 这也算是激励手下人的一种方法。 土匪攻城掠寨之前,土匪头子就会发布一项口头命令,那是常常有的事。 有的土匪、海盗还会刀指城寨大声吼:“兄弟们,杀进去,烧杀抢奸玩三天,你们他娘的要尽情享受呀!” 想也知道,土匪们听了多快乐,其实这是要土匪为他卖命,似这样的攻城掠寨死的人也最多。 死的人再多,土匪头子还活着,真正拼老命的头子太少了,因为,能踩在人头上发号施令的人,这个人才不是笨猪。 其实不论什么年月时代,起哄哄的人是傻蛋,起哄哄之后不是完蛋便是一身麻烦,扮的是打手可怜人,事成是那鼓励的人,鼓励的人不出面,出面的多是被人骂成王八蛋的人。 若是不信你看看,叫天张又在鼓动了。 他鼓励士气是一项大阴谋,只见他把人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不断地攻向刘家寨的寨墙下,他们看上去是攻城,而且还抬着竹梯子;另一半人去干什么了?还真妙,谁也看不出那批人要干什么。 要说这叫天张也算是用兵的人才,十多年贼寇生涯,听得多见得广。 听得多当然懂如何用兵去打仗,见得广大小战役他就数不清,如今只因为人少才在这小小的刘家寨吃了亏。 叫天张把一半的人分去攻寨,可不许他们真的攻上寨。他的人为180,不能再折损了。 180个人分成三批,头一批攻寨之后叫骂一阵再换人,他们的第二批再扑到寨墙外,每个人挥刀吆喝叫,每个人也破口骂,就好像这刘家寨原是他们的一样。 第二批累了再换班,第三班的人再去骂。 叫天张可自在了,他坐在软兜子上不下来,还有烧酒喝,喝得他直叫好。 为什么他还有酒喝?原来运粮的那些官兵们出外办事,也不知谁家开了地窖的酒坛子,被他们鼻子尖闻到了。官兵们当然不客气,弄了不少装在酒袋里。 叫天张的人抢粮食,鸡公车把子上挂着的烧酒袋,如今都被叫天张弄来了。 叫天张有了酒,他在林子可乐了。 当然,听了刘家寨那面在开骂,他更高兴。他就等着攻进寨中大干一场了。 其实,叫天张心中有盘算,要不也不会紧盯刘家寨不放手了。 叫天张的盘算当然也是他的如意算盘,他打算攻进刘家寨,把刘家寨里所有的人杀光,他便摇身一变当员外。 且不说叫天张谈笑喝酒用兵之事,再看看刘家寨中的光景。 刘家寨自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把所见的消息带回来之后,“快乐帮主”立刻奔人大厢房,他去求教“九节公”石不悔。 石不悔刚刚睡醒坐起来,见“快乐帮主”神色紧张地走进来,立刻问道:“好小子,外面好像又热闹起来了。” “快乐帮主”急起几步到大床前,道:“石长老呀,情况好像吃紧了。” 石不悔道:“说说看。” “快乐帮主”立刻把寨外的情况讲了一遍。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叫天张这小子,他又在弄玄虚了。” “快乐帮主”急问:“什么玄虚?” 石不悔道:“用兵之道诚乎一心,攻城之策虚虚实实,这两句话嘛……” “快乐帮主”道:“是谁说的?” 石不悔道:“我说的,哈……” “什么意思?” “很简单,我说他这是佯攻。” “佯攻,什么佯攻?” “好小子,你连佯攻也不知道呀?” “快乐帮主”道:“所以我前来请教呀。” 他笑笑,一顿之后又道:“我记得不少年长的人都说过,他所吃的盐比年轻人吃的米还多,这就叫经验加学问,等于百事通。” 石不悔道:“好嘛,你这话褒贬全有呀!” “快乐帮主”道:“我只请教呀。” 石不悔道:“我可以告诉你,用二分心去注意攻城的人,八分心注意贼寇的动向。” “快乐帮主”道:“我不知道贼寇头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好像比过去又见聪明了。” 石不悔道:“去,找两个兄弟来,背我寨墙上去瞧瞧,我倒要看看这叫天张使什么诡计。” “快乐帮主”道:“快,我背长老上寨墙上。” 石不悔道:“不,哪有帮主出力背人的。”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背你是应该的,是你提拔我还俗当帮主。别管花子帮怎么样,我从心深处好感激,不敢稍有不恭之心,老实说……” 他有些黯然地咽了一口气,又道:“等到年月太平了,我不打算叫你老再辛劳,我打算拜你做干爹,我背你老一辈子。” “呜……” 石不悔双肩耸动,他感动得流下了泪来。 他伸手拍拍“快乐帮主”的肩头,道:“真是好孩子,我老人家没有看错人。唉,我以前曾在西门风四师兄弟之间下苦功,就等着他四人之中有人开口说几句话,可是……可是,七八年来没有一人说这些话的,令我心中有疙瘩,想不到这才几天,你小子就开口把话抛进我的心窝里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但愿咱们能平安,但愿有一天我能侍候你老,找个清静地方去颐养天年。” 石不悔大为感动.道:“看看,我心里所想的都被你小子说完了。好,好,如果天可怜,咱们会有那一天的,你说是不是?” 他把背迎上去,又道:“石长老,我背你。” 石不悔也不客气了,两臂一勾,便爬在“快乐帮主”的背上了“快乐帮主”背起石不悔便往刘家寨寨墙上奔上去,寨墙上的花子帮弟兄们正在摩拳擦掌准备干了。 “快乐帮主”背着石不悔来到寨墙的门楼上,西门风四师兄弟早已迎上来。 司马雪急叫两个花子帮大汉走过来,慢慢地抱起石不悔扶在墙寨垛子一边。 “九节公”石不悔低头来看,他看得很仔细,也看得直瞪眼,更看得冷笑了。 “快乐帮主”道:“什么目的?” 石不悔道:“还难下定论!” 一边的东方雷粗哑着声音,道:“师父呀,你听听,流寇们骂得好难听。” 石不悔道:“他们用什么骂呀?” 东方雷一怔,道:“当然用嘴巴骂呀!” 石不悔再问:“咱们有没有嘴巴?”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笑了。 “快乐帮主”道:“咱们不是恶人,咱们如何同他们一般粗野地开骂?” 石不悔叱道:“咱们是什么身份?” “花子呀!” “不就是吗?,花子还讲什么身份呀!” 他看看围在四周的花子帮众家弟兄,又道:“当年我七岁就会骂有钱的大爷们。” 西门风道:“师父七岁就骂人?” “我骂的还是大掌柜,你信不信?” 西门风道:“你……呀,师父准挨人揍了。” 石不悔道:“那个胖子掌柜想找我,可他追不到我,我跑得大人也追不上。” 司马雪笑问道:“师父,你可不可以说清楚?” 石不悔看看寨外面,他这才笑了,道:“可以。阴天打伞子,闲着也是闲着,就说与你们知道。” 他指指地,又道:“放下我,放下我。” 两个大个子花子便把石不悔放下来了。 石不悔先是哈哈笑,他好像一想到这件事就会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似的。 “那是个好热的天呀!我手打竹板进了县城,城里的大街上有一家酱果铺,大老板披着丝绸凉衫正‘卟卟’扇凉风呐。大老板的肚皮比我的小屁股还大两倍。 我过去了,口中说的当然是拍他马屁的好听话:‘哎,竹板一打抬头看,店前坐的是老板,大老板你赚大钱,你开酱铺有得赚。穿得好来吃得饱,肥肥胖胖不得了。你每天猪肉七八斤,横身一倒压死人。’胖掌柜立刻火大了,他吼我:‘滚你妈的蛋,再不走我叫伙计来揍你。’那时候我一看才知道自己弄错了。” 石不悔又忍不住的笑了。 西门风急问:“后来怎么了?” 石不悔道:“怎……么……了呀,这家酱铺是回回。他们在教的回回,我叫他吃七八斤猪肉,他不揍我才怪。” “哈……”大伙全笑了。 笑声传到寨墙外,贼寇们怔住了。 西门风又问:“师父逃了?” 石不悔道:“不能逃呀,逃了饿肚子。” 西门风笑道:“你同胖掌柜泡上了?” 石不悔道:“听了就知道了。” 石不悔的笑是引人发笑的。他下边少了一排牙,上面的牙掉落了一半,一张嘴如稀疏寒星点点而已。 石不悔又说下去了。 “那时候我闪退七八步,立刻打起竹板来:‘打竹板,响连声,小子我给你鞠个躬。小子不知你老是在教,胡言乱语当屁崩。小子我把猪肉换牛肉,猪肉就叫那些王八蛋们去享用!’” “哈……”花子帮的人又笑开怀了。 西门风道:“师父,别人听了会揍你的!” 石不悔道:“管他呢,先弄到吃的再说呀!” 西门风笑问:“你弄到吃的了?” 石不悔道:“一碗凉面上面放了一块大头菜。哈,我吃了一顿顶好美餐,便到土地庙睡大觉去也!哈……” 刘家寨的寨墙上传笑声,寨门外有个贼寇便匆匆忙忙地奔进树林子里去了。 这人不是别人,乃叫天张新聘的狗头军师古怀今是也。 “头儿,奇怪呀!” 喝了酒之后正闭目养精神的叫天张猛睁开双眼,道:“军师,什么事?” 古怀今道:“咱们寨外开口高声骂,奶奶的,寨墙上却不时传来大笑声,这……千古奇闻也!” 叫天张猛然起身,道:“会有这种事?” 古怀今道:“是呀。” 叫天张手一挥,道:“快抬我去瞧瞧。” 于是,叫天张往软轿兜上一坐,两个喽兵抬起他便往刘家寨前那条小河奔去了。 就在小河边停下来,叫天张抬头看着寨墙,寨垛上出现花子帮的人,果然,他似乎听到众人在大笑。 叫天张想了一阵也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石不悔在寨墙之上说故事。 叫天张把古怀今叫到身边来,道:“娘的,邪门得紧!你说说他们为何不生气,反而开怀笑呀?” 古怀今道:“头儿,我有两种猜想。一种是他们被咱们骂得发了神经病,另一种便是想反制。” “什么叫反制?” “反制就是咱们骂他们不生气,反而笑,笑得咱们骂不下去,自然他们就成功了。” 叫天张重重地点头,道:“对,你说的对极了!” 这两人又在打主意,而寨墙上—— 寨墙上的石不悔开口高声道:“刚才我问你们有没有嘴,你们大概都有嘴,快乐,你也有嘴巴吧?” 这真是废话一句,令人哭笑不得。 这样的问话,一般只是上司对下属才有的,谁听过下属敢问上司有没有嘴巴? 石不悔指指外面,又道:“回骂,天底下都知道花子帮兄弟最在行就是骂人的话。你们骂,我要回去多想想,为什么这叫天张用如此手段对付咱们!” 于是,这一回由两个花子大汉抬起他,匆匆返回大院子的大厢房中去了。 “快乐帮主”道:“骂人……” 西门风道:“人都杀了,骂人还有什么顾忌的?” “快乐帮主”道:“好,那就开骂吧!” 西门风立刻对花子帮的人道:“兄弟们,帮主说了,回骂!” 他这么一说不得了,花子帮的人站在寨垛子边上指着寨下的贼寇们开骂了。 寨下面的贼寇们骂的是“操你们亲娘的,尽在寨子里龟缩不是?有种出来较量呀!” 寨上面骂的声音更大,骂的是“叫天张,操你娘,凑合群狗想当王,王……王……八蛋呀!哈……” 花子帮的人会骂人,骂起人来有学问,还成套。骂得群寇们直瞪眼。 河岸边的那叫天张也听到了。 叫天张气得更瞪眼,对古怀今道:“听听,这是回骂,花子帮的会骂人,他们把咱们全骂上了。” 古怀今一笑,道:“当家的,你若生气你就上当,咱们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正在进行暗中行动吗?骂,只是把花子帮与寨子里的人的注意力引开呀!” “哈……” 叫天张粗声大笑起来,这笑声也引得附近守着的十多名头目也跟着笑起来。 唷!这笑声立刻传进刘家寨,立刻引得“快乐帮主”和花子帮的人全怔住了。 “快乐帮主”道:“喂,他们也笑了!” 申屠雨道:“难道叫天张也会说故事?” “快乐帮主”道:“看来情况咱们要弄明白,不明白我的心就不自在!” 西门风道:“咱们如何才会弄明白?” “快乐帮主”道:“且容我仔细想一想。” 就在这时候,寨上寨下早已对骂上了。 寨墙下贼寇们骂人用“狠”字诀。 寨墙上,花子帮骂人使“巧”字功。 “且等爷们攻进去,男的一个也不留,女的衣衫全剥光,男的碎尸在河边的万人坑。奶奶的,女的咱们尽兴玩,如果此刻开寨门,大家还可以好商量,娘的皮,你们是一群死囚呀!” 花子帮的人回骂道:“臭贼寇到处流窜遭人咒。爹娘妻儿全没有,早晚挨刀成臭肉……” “哈……” 花子帮的人,在寨上还大笑不止。于是,这一天就这的混过去了。 混是混过一天了,可是寨外的贼寇们不得闲,他们还在夜里前来寨前骂,就好像非把寨里人激怒了开寨门出去与他们拼命似的。 “快乐帮主”与席本初、李士良、刘世芳,四个人坐在刘世芳的后厅堂。 四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桌面上烧酒一壶,小菜四样,大家都向“快乐帮主”敬酒示好。 当然,此刻的“快乐帮主”在他们的心中是娇客,他们都以为“快乐帮主”是他的金龟婿。 “快乐帮主”喝着酒,可是脸上在发愁,当他把贼寇之事细说一遍,四人便都低下了头。 低头是想办法,这是作战呀,作战最重要的条件是知彼功夫。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四个人就是想不通,这叫天张在干的什么勾当,为什么只在寨前叫骂而不攻上来? 四个人喝了一气闷酒,刘世芳最后才拍拍“快乐帮主”,紧张地道:“我亲爱的……”他回头看看李士良与席本初二人已走出正厅,才又低声的道:“我亲爱的女婿,咱们如今把希望全托付你了,多辛苦呀!”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你宽心,担子放在我肩上,今夜我准有打算。” 刘世芳急问:“什么打算?” “快乐帮主”一笑,道:“先不说出口,我走了。” 刘世芳当然不能逼,他怔怔地看着“快乐帮主”。 二道院的转角处,忽然闪出一人。“快乐帮主”一看之下,笑了:“是你呀,李堡主!” 那人正是西陵堡堡主李士良。 李士良一把拉过“快乐帮主”道:“快,还不与岳父大人有礼。” “未来岳父大人……” 李士良沉声道:“什么未来呀,把这‘未来’二字去掉就对了。” “岳父大人,你有指教?” “不错,是有事要告诉你。” “请讲。” “你守正面,但我却不放心你的安全,贼寇再来,千万别过于逞能,守牢就可以了。” “快乐帮主”一听之下很感动,这是关心自己的话,西陵堡真的拿他当金龟女婿了。 他听罢立刻重重点头,道:“岳父大人,我谢谢你老的关怀了。” “谢什么,我还打算叫你回我的西陵堡去的。” “快乐帮主”顿觉自己真的快乐无比了。 “快乐帮主”离开李士良之后,刚要走进大厢房,突听得大厢房中传来笑声。 “快乐帮主”只一听便知道是“快刀”席本初也在里面。 是的,席本初正与石不悔对面笑着。 “快乐帮主”刚走到门前,便听得石不悔道:“帮主吗?请进来吧。” “快乐帮主”举步走入大厢房中,他先是一笑,又对床前坐的席本初施一礼,道:“席当家的也.来了。” 席本初捋须一笑。石不悔开口了:“帮主呀,该改口了,为什么还呼叫席当家呀?” 席本初仍然笑,“快乐帮主”忙改口道:“岳父大人,有何指教?” 席本初又笑了,他还真愉快。 有这样好的女婿,比个儿子还好,任谁也会愉快的哈哈笑。 “快坐,我的女婿呀,我就是为你而来的呀!” “快乐帮主”一笑,道:“为小婿而来?刚才在后寨中,并未有什么不对呀?” 席本初笑笑,道:“刚才人多不好说,所以我早一步来此,当着你们石长者的面,把我心里的话说出来。” “快乐帮主”带着几分紧张兮兮的样子道:“岳父大人,听起来好像很紧张的样子嘛!” 席本初道:“生命攸关,怎不紧张?” “快乐帮主”道:“那就请岳父大人快快的讲吧!” 席本初指着外面,低声但有力的道:“那批贼寇又来了,是不是?” “快乐帮主”一笑,道:“全寨男女都知道。” 席本初道:“叫天张一心要拿下刘家寨,他是看中这块肥肉了。” “不错,但也够他啃的。” “去而复返必有大阴谋。” “小婿正在注意这一点。” 席本初拍得桌面“嘭嘭”响,紧张地道:“正就是为了你的这句话。我的女婿呀,我担心的就是这些,我怕你年轻气盛,不知厉害一马当先走在人前面,称英雄而又当侠士,落入敌人的圈套。” “快乐帮主”笑笑道:“岳父大人呀,对于你的这些关心,小婿心中热呼呼的舒服。你老尽放心,小婿还不放这些贼寇在眼里。” “千万别自大,危险!” 他伸手拉住“快乐帮主”又道:“我可要告诉你,我的大红最关心的如今不是席家她爹娘,她关心的可是你,她时常暗中注意你,你知不知道呀?” “谢谢,谢谢!请您代小婿转告大红,让她别担心。”“快乐帮主”的这最后一句话,在席本初看来只要他把话带到席大红那里,只要“快乐帮主”有回话,他的这一趟就算没有白跑。 他哈哈笑着跳起来,对床上半眯眼的石不悔道:“石兄,我走了,你们聊聊。” 石不悔一睁眼,笑道:“不送,不送!” 席本初点着头告辞。石不悔忙对“快乐帮主”道:“听听,你岳父家对你有多好,快送岳父大人。” “快乐帮主”当然送,他已经送到大厢房门外了。 席本初拦住“快乐帮主”道:“你去忙吧,可记住,一定要小心呀!” “快乐帮主”直点头,挥挥手送走了席本初。 当他转入厢房的时候,就见石不悔在摇头,满脸都是疑问。 “石长老,你想什么?” 石不悔猛然抬头,道:“小子呀,难道这席本初他……他是真心的打算把女儿嫁给你了?” “快乐帮主”道:“你老以为呢?” “若非真心把女儿嫁给你,他就不会这么关心你的安危。他是真的,我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来。” “石长老呀,我告诉你,我在前来之前,也听到两次同样的话。” “什么话?” “刘寨主千万交代我,要注意自身的安全。” “还有呢?” “还有在二院转角处遇上李家,李堡主要我少逞能,只求安全,别太显露锋芒。他还说我的命已不只是我自己的,你看……他们都在关心我。” 石不悔一听发了愣,道:“不好了!不好了!” “快乐帮主”急忙问道:“怎么了?” 石不悔道:“他们三家都不放过你了呀!”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不是说过,咱可以娶三个女人吗?” 石不悔苦笑一声猛拍床边,道:“能娶一个就不错了,娶三个多麻烦,他们的后台均是一方霸主,我看你要惨。” “快乐帮主”道:“还不都是你替我惹出来的?你快设法去说说。” 那石不悔摇摇头,道:“不用急,我自然有主意。” “是什么主意?” “等到刘家寨解了围,看他们会不会再这么的如此关心你。” “要是他们关心我呢?” “干脆,把话挑明了,看他们哪一家愿让贤。” “我看也只有这样子了。” 第五章 瓮中捉鳖 刘家寨中,梆子慢慢敲响,一共只响三声。这是信号,大伙儿吃饭的时候到了。 那守在寨墙上的三方面人,立刻就派人到后寨提吃的。吃的虽然粗糙,可比寨外的贼寇们吃的好多了,玉米面油饼、糊涂稀饭、小菜两样,人们吃得笑哈哈。 为什么笑哈哈,那年头饿死的人太多,好像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就是那时候人们想出来的一句凄惨名言吧。 林子边上支上个大铁锅,小河的水放了大半锅,十个贼寇把袋子松下来,找了个大石臼,玉米全放入石臼中捣着,直到捣碎那些玉米苞谷才下锅。 几个贼寇专门弄吃的,这一顿熬的玉米粥就快一个时辰之久,他们熬了满满一大锅。 他们不是敲梆子,而是先为他们的头目们送过去几大碗,然后铁勺子敲锅边:“开饭了!开饭了!” 只这么一声叫,看去就如同养猪户养的猪一般,霎时间挤来一堆人,一个个手举个蓝瓷碗。 “排队!排队!” 于是,队排好,这才一个个装上满满一碗玉米粥,还真不错,顿时也都笑开怀了。 那年头,有吃的就已不错了。 吃归吃,那面攻寨子的依然分批去叫骂。只不过骂得久了,双方也骂得有气无力了。 有个贼寇还走近了寨墙抬头骂:“操你们老舅妈呀,开门投降吧!” 有个花子在墙上回骂:“去把你们死绝的贼头叫来,看爷们含糊他不。” 那人低头伸了舌头,他不但饿,还渴,渴得舌头似野狗一样只舔嘴唇。他回头就走——骂得没劲了。 骂得没劲去换班,换了班好去喝那一碗苞谷汤了。 这第一个夜晚就这么令人紧张兮兮地过去了。 次日天亮,寨子外面,贼寇们仍然在开骂,那光景仿佛非要把寨子里的人骂出来才甘心。 也就是说,早晚非出寨来拼杀出一个结果,否则他们天天要在寨前骂街。 骂就骂吧,寨上的人也回骂,骂得多了,便谁的祖先老祖宗十八代的人一个也不能幸免地全骂过无数遍了。 寨墙上,大伙拿骂当歌听,因为上面有人笑。当下面骂出一长串的恶毒之语的时候,寨墙上的花子还有拍巴掌合拍子的。 “操你祖先的一群王八蛋,关紧了寨门不出城,胆小鼠的花子们,你们哪一个敢出来同爷们过过招?奶奶的呀!” 一群花子齐开口:“饿死你们这批狗操的!” 天大亮,今天的太阳特别热,每个人的额角都闪闪发光滴汗珠。忽然,“快乐帮主”怔住了。 “快乐帮主”大声叫:“快,去把石长老抬上来。娘的,有阴谋!” 西门风忙叫两个大汉奔到大厢房,匆匆地把石不悔又抬上来了。 石不悔到了寨墙上,叹口气道:“怎么了,我老人家睡不稳呀!” “快乐帮主”忙上前,他直叫“对不起”。 随之,他指向寨外,又道:“石长老,你瞧瞧,这批骂人的家伙怎么成了灰头土脸的,我看有点不对劲,所以把你老请上来,你看。” 石不悔看了又看,道:“见微知著,你的脑袋不坏,花子帮有前途了。” “快乐帮主”道:“长老呀,你瞧他们一个个的头脸上尽是灰,难道他们夜里睡在地洞里?” 石不悔一瞪眼,道:“地洞!” 他立刻吃惊地又道:“娘的,我看他们是换班干,昨日骂大街的贼寇换了班,也许在某个地方打窟隆去了吧!” “快乐帮主”也吃一惊,道:“不好,钻窟窿打洞老鼠精,他们是想暗里打洞进来呀!” 西门风一伙也吃惊,如果打洞进寨子,谁能知道他们由何处进来? 花子帮的人都吃惊了,当然,这事还要证明。 只不过这光景必须告知全寨的人。 于是,“快乐帮主”立刻派人把刘世芳、席本初与李士良三人请到了寨墙上。 “快乐帮主”指着寨外七八丈远的贼寇们对三人道:“看,贼寇们身上尽是土,我们长老以为贼寇们暗中在钻窟窿,你们以为如何?” 刘世芳也吃一惊,道:“有这种手段呀!” “快乐帮主”道:“昨日前来骂人挑战的人,身上干干净净的,今日来的都是灰头土脸的,我们石长老以为……” 席本初道:“难怪他们只叫骂不来攻,原来是暗中在挖墙根呀!” 李士良道:“万一被他们打个地道长驱直入进寨来,那还得了呀,倒不如杀出这寨去拼个痛快!” “快乐帮主”笑笑道:“三位老爷子休烦心,咱们还只是猜测,并未证实。” 刘世芳道:“咱们如何证实?” “快乐帮主”道:“这件事我只是叫大伙知道,知道之后有警觉,至于查看,那是我的事。各位老爷子回去吧,别在这里听挨骂,贼寇们下流呀!” 席本初道:“但要小心,且莫冒险!” 他这是叮咛,早把“快乐帮主”当作女婿了。 刘世芳也暗自告诉“快乐帮主”道:“你……孩子呀,为咱们刘家,少去冒险唷!” “快乐帮主”只觉得飘飘然,好像幸福在眼前。 当然,那李士良也不忘暗自对“快乐帮主”提醒:“记住,不到最后头,绝不能轻言牺牲!” “快乐帮主”再点头。三位当家的下寨墙去了。 “快乐帮主”快乐了,他对石不悔道:“长老,请回去休息吧,有你的提醒就够了。我想了半天也认为这批贼寇们在打窟窿,我找个方向瞧一瞧,他们会在什么地方动阴手,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石不悔道:“你有什么办法?” “快乐帮主”附在石长老耳边轻说几语,石不悔笑了。 他挥挥手道:“送我老人家回去吧,我等着你去抓老鼠流!” 西门风立刻命那两个大汉,再把石不悔抬到大厢房中,石不悔临去丢下一句话:“别吓着人家姑娘唷!” 这句话只有“快乐帮主”听得懂,其他的花子们便是西门风等四人也不知情。 西门风还怔怔地看着“快乐帮主”,怎么会吓着人家的姑娘? “快乐帮主”却哈哈的笑了。 东方雷见石不悔已走,低声向“快乐帮主”道:“帮主,吓哪家姑娘呀?” “快乐帮主”能说是三家的姑娘吗?他只有干干的笑。 “快乐帮主”此刻是快乐或是忧愁,只怕他自己也无法分得出来。 “快乐帮主”把西门风等四人叫到身边来,他有些心事沉重地对四人道:“为了查知这些贼寇们在耍什么阴谋,我要出这寨子去。” 西门风道:“何必独自一人去冒险。帮主,咱们只要加强防备,怕他什么?” 东方雪道:“我陪帮主去,也好有个帮手。” “快乐帮主”摇头道:“不用,人多反而误事,我一个人就行。” 司马雪道:“帮主,应该由我去,你是这儿的柱石,花子帮的当家主事人,怎可轻言涉险?还是我去。” “快乐帮主”一笑,道:“你们只要注意外面,小心把守正面的垛子,休被他们爬上来就好了。” 申屠雨四人知道帮主的武功高,只要不是去动手,应该不会出问题,遂各自点头,分别走回岗位上。 这件事“快乐帮主”就没有去告诉“九节公”石不悔,因为石不悔已对他产生了信心,做什么事只管放手去做,休要婆婆妈妈的。 这是一个斜坡,坡的中间与刘家寨开寨的圆形山坡有十几公尺是相连接的。再看这座山坡,树木十分茂盛,可这就阻挡住了冬天刮过来的西北风。 刘家寨有了这一处山坡老林阻挡,再加上刘家寨后面一道长长的断岸还冒泉水,那地方连踏脚的地方也没有,七八丈高到才能寨墙顶。这也是当年刘家在此屯住的最好选择,如果要进刘家寨,正面才最方便。 刘家寨左面一半是断崖,一半是斜坡,右边也多一半是断岸。席本初与十几个席家男子汉们就守在那儿。 虽然只有这么几个人,但外人想自左右登上寨可也真的难。 这座林子山坡半中间连上刘家寨的左边,左边防守的乃是李士良与他的十几个人,他们在听了李士良的解说后,立刻注意着寨里面的几处地方来。 现在,“快乐帮主”出动了。 “快乐帮主”收拾妥当,转而自左面的断崖处跃出寨墙外,因为从那儿望去不见人。 “快乐帮主”出了那一段山崖才走了没有半里,便听得林子里有人声。 那声音不是叫天张,叫天张的声似乌鸦叫。 声音很沉,使人听到还以为这人是个哑了喉咙似的:“多深了?” “洪头目,应该到寨墙脚下了吧!” “那就叫他们用力挖,咱们不能只骂不攻,那会引起寨子里面的人起疑心的。” “是,洪爷你放心,今夜就可以打通了。” 姓洪的忽然双手拍巴掌道:“寨里面有可疑的情况吗?” “没有。”树上有人答话了。 树上的人还真不少,少说也有七八个。月光之下抬头看,两棵灰惨惨的大芒挂树上,另外还有几个人各自抓了两根枪,准备自树上往下掷。这个防备很新鲜,只要发现有敌人出现,一两个人怕是防不胜防的上大当。 此时,“快乐帮主”原是要过去看仔细,但见那附近有埋伏,他才不上这个当。 他跃身也上了树,抱紧了树往下看,他这才微微地笑了。 “快乐帮主”发现一道小渠沟已挖成功,十几个汉子正用竹篮子把土提到渠道外,“哗”的一下子便倒在林子的草丛中,然后匆匆忙忙的又去提。 附近不只是埋伏在树上的人,便是渠道两边十几丈处也藏了人,这大概是防备被人撞见吧。 从灰色的林子里往外看,“快乐帮主”在琢磨,那些人到了斜坡便往一条地道钻,那地方就在刘家寨的左边十七八丈远处。 贼寇们如果再往前走几丈,便很容易被寨子上的人发现,也正是这地方是土坡,地下没石好开挖,这地方也是古怀今选的地方,如今…… 如今十来个人进入洞中半天才一个一个的提着泥土走出来,他们走的距离,应该入洞超过十丈远了。 “快乐帮主”心中想,果然猜中了。 这也是贼寇们百密一疏。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只因为换班挖地道,衣衫被泥土弄脏也会引起“快乐帮主”的注意,实在出乎他们的意外。 “快乐帮主”正在树上观看,忽然间,附近有一批人走过来。 这批人中就有叫天张,叫天张仍然坐在软兜轿上。 这可是搏杀此贼的好机会,“快乐帮主”打算要一击而中,他暗中抓住刀柄在咬呀。 便在这时候,古怀今已对叫天张道:“当家的,这洞就快挖好了。” “哈……叫那批臭花子们吃一惊吧!” 古怀今道:“咱们选个月黑头,四更天摸进去,我已为当家的想过了,咱们进去之后先把女的抓起来,再逼男人们放下刀,等到一个个串上绳,哈……当家的,挑肥捡瘦任你选了。” 叫天张道:“我不会放过那些臭花子,我要一个一个地祭刀,哈……” “刀祭”,那是当年贼寇们的口语,也叫“血祭”,就是拿人开膛破肚的意思。 这时候,暗中的“快乐帮主”反而不打算对这叫天张下手了。 “快乐帮主”以为,此时杀叫天张,贼寇们便不会再用这一条地道了。为了抓活的,“快乐帮主”放过叫天张,他轻悄悄地溜下树,转弯绕道地又到了寨墙下。 “快乐帮主”刚自一片乱草中闪到寨墙边,就有那么巧,有个汉子正蹲下在草地一边拉屎。 “快乐帮主”没看见,因为那人蹲在地上与草一般齐。 只不过那个拉屎的人开了腔:“喂,你干什么?” 那人把“快乐帮主”当成自己人了。 “快乐帮主”暗自吃一惊,立刻回过身来瞧,他这才发觉有人在这儿拉屎。 呵呵一声笑,“快乐帮主”道:“找地方攻上去呀!” “就凭你呀,快过来吧,明天夜里就成了,你出的什么风头想立大功?” “快乐帮主”走到那人前来,看得那人一瞪眼。 那人不只一瞪眼,他抓起刀来就要砍,另一手还知道提裤子:“王八蛋,你的胆子真大,吃我一刀!” “快乐帮主”冷冷笑,他不等敌人的刀砍下,右手平着猛一送,就听得一声叫:“呀!” “快乐帮主”左手及时的按紧敌人的口,怕的是他惊动附近的贼寇们。 那贼寇把手松开了,裤子先掉了。“快乐帮主”手一松,随之一把尖刀自那人的肚皮里拔出来,他人已在两丈外。 再一冷笑,“快乐帮主”干净利落地跃到寨墙下,他抬头打了声口哨——这是暗号。 寨墙上面,司马雪四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忽听暗号传过来,立刻就听司马雪回了声口哨,并告诉寨墙上的花子们:“帮主回来了,别误伤自己人。” 花子几个往暗中瞧去,果见“快乐帮主”正揉身贴墙快到墙垛边上了。 这壁虎功,少林第二代高手,也只有空空和尚才使得如此的绝妙。 到了垛子边,只见“快乐帮主”双手力攀,卖弄个“猴攀断岸”身法,腰肢一闪就到了墙里面。 西门风等四个人急忙围过来。 申屠雨忙问:“帮主,发现什么了?” “快乐帮主”道:“刘家寨就那么一段是土地,别处多是石岩子,贼寇们就在那儿挖地道,已经快挖到寨墙下面来了。” 西门风忙问:“哪一段!” “快乐帮主”左右直看,遂指向刘家寨的左面,道:“你们看,就是西陵堡守的那一段下方,你们再看外面,不是有一段土坡吗?” 众花子就要下寨去抓活的了。“快乐帮主”道:“且等等,我把这件事告知石长老,且听他的意见再决定!” 一听要先告知石长老,谁也不反对。 “快乐帮主”匆匆走下寨墙,这时候快四更天了。 这时候的石不悔可没睡觉,他直不愣的坐在床上等。他当然知道“快乐帮主”会自己探险,所以他睡不着觉。 现在“快乐帮主”匆忙地进来了,石不悔深吸一口,道:“老夫瞎担心了!” “快乐帮主”道:“你老怎么不睡呀?” “等你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石长老呀,果然不出所料,贼寇们在挖地道了!” 石不悔道:“这么说,他们快打通了吧?” “快乐帮主”道:“已到寨墙下了。我看了,过了今天他们就会得手。” 石不悔冷笑了。 “快乐帮主”又道:“石长老,如何应付?” 石不悔道:“我问你,抓活的还是要死的?” “快乐帮主”一怔,有些沉默了。 “说呀,小子,一切应由你决定!” “快乐帮主”道:“为什么由我来决定?” “你小子是帮主呀!” “不,我以为应由寨主去决定!” 石不悔:“你……是不是不想宰人?” “快乐帮主”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也是人生父母养大的,当贼寇也是不得已,所以……” 石不悔脸皮一紧,叱道:“妇人之仁,要知每个人都是父母生养,他们不得已,可以当花子呀!怎么,他们自以为刀把在手就横行呀!那么,中原死了千万人,哪一个是天上掉下来的?哪一个又是地上长出来的?” “快乐帮主”有仁慈心,他又道:“杀死那么多人……” 石不悔又叱道:“你小子是当家的,该心软时要慈悲,该出手就别犹豫,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不杀人,人杀你,你去琢磨吧,我老人家要睡了。” “快乐帮主”似是没主意了,他坐到天大亮,才慢吞吞地往后寨走去了。 他去后寨,当然是去见刘世芳。 就在后寨厅廊上,“快乐帮主”发现那儿站着一位美娇娃,淡薄施粉花衣衫,一双脚上水绿色薄底鞋。 那姑娘可不正是刘翠花。 “快乐帮主”一见是未婚妻子刘翠花,他顿时没主张了,忘了来此是干什么的。刘翠花却知道他来干什么的,未婚妻子嘛。 “快乐帮主”不能拔腿再回头,因为他看到翠花大妹子扭了扭腰一副娇羞样,差一点就如同哪一位风流人物说过的那句逗趣话:“刘大姐脆崩崩,一把拉住那相公。” 翠花当然没有去拉“快乐帮主”,她的那个表情比拉人可妙多了,要不然“快乐帮主”怎会走上前? 这两人后厅廊上碰上面,半天未出声。 刘翠花几次想开口,但是看到“快乐帮主”的焦急,才又不开口了。 有人开口了。 隔着落地大门的玻璃窗,厅内暗屋中的刘世芳开口对身边的老伴低声道:“你看看,他们怎么不说话呀?” 刘夫人在老伴的腿上轻轻拧,道:“你懂什么,有时无声比有声更妙!” 终于,还是“快乐帮主”开口了:“你……好!” “嗯?” “你吃饭了?” “天还早呢!” “快乐帮主”顿觉失言,这才五更天呀,怎么就已经吃过早饭呀! 不自然地一笑,“快乐帮主”又道:“岳母大人好?” “嗯,好。” “快乐帮主”道:“今天天气好吧?” 他就知道这个好那个好,几乎引得刘翠花笑出声来。 两人又僵窒一会儿,翠花才低声道:“你等等,我再去给你拿些好吃的!” 她转身又回头,问道:“上一回的糖葫芦好吃吗?” “快乐帮主”忙点头,道:“好吃,好吃得不得了!” 翠花扭身便跑,她又去为“快乐帮主”弄吃的去了。 她怎知“快乐帮主”把糖葫芦分给众家兄弟们吃掉了,而她当然不会知道。 就在“快乐帮主”怔怔地站在厅上不知如何是好时,厅里面传来咳嗽声。 “快乐帮主”一听便知道这是刘寨主,立刻提高声音道:“岳父大人吗?小婿有急事!” 厅门拉开,刘世芳已跨出门来,道:“有什么事,快快说呀!” “快乐帮主”道:“夜来小婿出寨查看,果见那批贼寇们不停地在挖地道。” 刘世芳一听,吃一惊道:“在什么地方挖?” “快乐帮主”指向左面,道:“有一段连着斜山坡,贼寇们就在那一段开挖,而且已经挖到寨墙下了。” 刘世芳大惊,他冒冷汗了。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休得惊慌,咱们既已知道贼寇们的阴谋,自然有办法对付。” 刘世芳道:“小婿已有对策?” “快乐帮主”道:“有,小婿此来,是问一问岳父大人的意见,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刘世芳道:“什么死呀活的?” “快乐帮主”道:“如果要贼寇死,咱们就守在洞口,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如果要活的,也简单啦,弄根绳子拴就成了。” 刘世芳想了一下,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以为咱们抓活的吧!” “快乐帮主”道:“寨主不打算为刘家寨报仇了?” 刘世芳道:“报仇?这是什么年月哟。人呀,都是被逼得上梁山,好日子谁不想去过?” “快乐帮主”道:“这是岳父大人慈悲,小婿也赞成,只不过我们长老不高兴。” 刘世芳道:“石长老怎么说?” “石长老的意思是杀一个少一个。” 刘世芳道:“那刘家寨岂不变成杀人场了?” “快乐帮主”沉吟道:“咱们不杀,但要教训他们。岳父大人,可有麻绳?” 刘世芳指指一边厢房,道:“有,厢房堆的是杂物。” 他在前面带路,“快乐帮主”立刻跟上去。他二人来到厢房外,“快乐帮主”立刻发觉厢房中堆放了十多个用粗竹子编的竹篓子。 “岳父大人,这些竹篓子干什么的?” 刘世芳道:“贩猪用的竹篓子,这两年一直空在这里没有用。” “快乐帮主”笑笑道:“这些全都用上了,哈哈……” 刘世芳道:“你打算把人囚在在竹篓中?” “不错!” 刘世芳道:“只要不杀就行。” 于是,他叫人走出来,把几只竹篓子抬在院子里。 “快乐帮主”立刻就要到前寨派人来抬竹篓子,却见刘翠花匆匆过来了。 刘翠花的手上包了一包好吃的,说道:“拿回去,菜包子。” 还有菜包子吃,真是不容易呀!“快乐帮主”接在手,心里热呼呼地道:“谢谢!” 他提了包子往前走,刘翠花满脸笑,那比那她自己吃还令她高兴不已。 刘家寨中忙起来了,西门风率领二十多名花子帮弟兄奔到了后寨,匆匆地抬了竹篓子便往寨前奔去,除了竹篓子外,麻绳也弄了一大捆。 “快乐帮主”把花子帮一半的弟兄分派在左面寨内墙下,就等着贼寇们进来抓活人了。 “快乐帮主”又提着包子奔进大厢房,他笑对石不悔道:“石长老呀,吃包子!” 石不悔哈哈笑,道:“这时候还有包子吃?” “快乐帮主”已打开包来,他把包子抓了几个送在石不悔手上,笑道:“石长老,趁热吃。” 石不悔道:“好嘛,我老人家这是秃子跟着月亮走,尽沾你小子的光了,哈……” 他当然知道这些包子是刘家大姑娘送她未来夫婿的,因为大家的早饭还未送来呢。 包里还有十几个包子,石不悔道:“噫,你也吃呀!” “快乐帮主”道:“我拿着,弟兄们每人吃上一小口。” 他提了包子往外走,十几个包子由他一分为四,每人刚好塞牙缝。 别看只是塞塞牙缝尝尝包子什么味道,可大伙都吃得哈哈笑,比吃上一桌上好的酒席还有味道。 这就是天才,“快乐帮主”带领这批花子弟兄们,渐渐地表现出了他真正的领导能力。他带人带心,能真正与弟兄们甘苦与共,玩命走在最前面,花子帮弟兄对他已是佩服得个个想哭。 有道是:“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国乃强。”而花子帮虽然如今是小组合,大家已是一条心了。 刘家寨外面,贼寇们喝了玉米粥以后,又分批来寨前骂大街,他们越骂越凶。 寨墙上的人已不回骂了。 寨墙上的人为什么不回骂?只因为知道这是贼寇们的阴谋,更何况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句恶毒的话,谁还愿意去对骂。 不对骂也就算了,偏见几个花子帮的人还冲着寨外哈哈笑,笑什么? 那当然是笑这批贼寇全是猪,就快完蛋了还不知道。 13个竹篓子并排放在墙角下,对面三丈处便是刘家寨的寨墙了。 时间还真过得快,转眼之间,天就快黑了。 守在刘家寨左方的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二人,与席本初早已知道贼寇在挖地道了。 这手段是几百年前发明的,至今还有人在用,可惜容易被发现。 叫天张不知道,他这手段早被人发现了。他既然不知道,当然也就等着夺取刘家寨了? 古怀今笑指刘家寨道:“当家的,你看看!” 叫天张道:“看?看什么?” 古怀今道:“你看寨子上的那群傻蛋,守紧了寨墙不出战,不知道咱们的人就快进去了,哈……” 叫天张也笑道:“奶奶的,到时候叫他们挨刀吧,看他们撒鸭子了,哈……” 古怀今道:“咱们12位头目要分派好,哪几个攻堡,哪些去抓女人集中起来,不能进去乱哄哄。” 叫天张道:“真是我的诸葛亮,我就没想到这一桩。” 他把手一挥,又道:“去把钱大孔找过来。” “头儿,我在这儿。” 有个毛面莽汉过来了,这人六尺高,砍刀搁肩上,一双草鞋套雨鞋,袖子半截不见了。 “头儿,你叫我?” 叫天张道:“你们12排的人分开来,等半夜摸进去以后,一半往寨墙上冲,另一半把女人给我集中,咱们迫他们弃械投降以后再慢慢地宰活人。” 钱大孔一声吼道:“是,我这就去分派他们。” 叫天张道:“大孔呀,咱们一起干这档子买卖,真不幸今天落得如此的惨。” 钱大孔也黯然点点头,大有英雄末路味道。 叫天张又道:“这一回我腿不方便,前线打仗由你出力去指挥,一切由我担待。” 钱大孔道:“放心吧!头儿,今夜杀进去,明日寨中庆大功,咱们大伙再喝个醉昏昏。” 叫天张竖起大拇指,赞道:“真是我的好兄弟,你……去吧!” 钱大孔弯腰斜刀施了一礼,刀向右前方,弯腰带低头,那是贼寇似一般的行礼模样,如此时刻,这钱大孔还没有把这礼数忘掉。 叫天张呵呵笑了。 这一晚苞谷粥做得晚一个时辰。 为什么要晚一个时辰才开饭,这是古怀今的主意。 古怀今是军师,他说的话自然有道理了。 古怀今对大伙说,今夜进入刘家寨的时候,应是三更以后的事,晚饭吃早了,到时候会饿肚子。 如今大伙只吃苞谷粥,尿多屎稀,很快就会饿,拖到二更再开饭,动上刀的时候才会有力量。 只要说出个道理来,叫天张当然拍巴掌,拍巴掌就是称赞慎重古怀今的好主意。 三更天时,刘家寨前面有了动静。贼寇们连骂带杀地冲过来了。 这批人自小河往寨门楼这边冲,天黑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扑过来。 寨墙上花子帮的人吃一惊,因为他们发现贼寇们还抬着长竹梯。 这是正面攻击,任谁也以为是攻寨来了。 贼寇们不再叫骂了,他们发疯也似的吼杀。 火把照耀下,只见那贼寇头子叫天张双臂狂挥在督阵,如今不坐轿兜子了,他拄着一根树枝站在小河岸边上,那古怀今就站在他身旁。 古怀今也高声叫:“上,杀呀,杀进寨中有姑娘,有酒肉呀!” 贼寇们搬梯往寨墙上爬,结果却被花子帮的人生生打落在寨墙下。 只不过贼寇们好像豁上了,前仆后继直嚷嚷。 贼寇们从刘家寨的正面攻击,而左右两边也不放松。这光景好像一百多人全卯上了,冲得极凶。 再细看,刘家寨的左方人更多,这时候西陵堡的人才十七八个,李氏兄弟可忙坏了,他们一边打一边来回接应,就怕贼寇们爬上寨墙来就完了。 这时候谁还想到那地道呀,如果不是发觉得早,这一回贼寇们就会得手。 有人奔下寨墙去找“快乐帮主”,找到左面墙角处才找到,花子帮这人大声叫:“帮主,上面吃紧了!” “快乐帮主”忙摇手,道:“快上寨墙去,大家努力别叫贼子们攻上来,这儿已有动静了。” 那花子转头就往寨墙上跑,西门风四人分开来,堵住几道竹梯不放松。 忽然间,“九节公”石不悔出现在大厢房外,他左右看了一眼忙登上寨墙,申屠雨正往一个贼寇头上敲一杖,敲得那人猛缩头,石不悔把手上杖猛一点,只听得那个贼寇尖嗥着往下摔去。 申屠雨回身道:“师父,你怎么上来了?” 石不悔单足一摆道:“出来活动筋骨呀!” “彭!” “呀!” 有个贼寇冒个头,被石不悔打得头开血花,大叫着又摔了下去。 石不悔对申屠雨沉声道:“平时怎么告诉你们的,出招要准、要狠。你刚才轻描淡写的一杖打,干什么的?骚人痒不是?若不能一招得手,何必再动第二次!” 这时候攻城的贼寇们更玩命了。 喊杀之声吓死人。 还时候,寨中女眷们早退到地窖仓房中,由几个会武功的女子把守仓门。 这真妙,把守仓门的三个女子正是刘翠花、李小小与席大红三个人。 三个人很紧张,双目直视黑暗中的寨墙上。 左右两边寨墙上守着席、李两家人,这时候那刘世芳与刘太平也都拼上了,父子两人就在后寨墙上来回奔,口中直叫:“老天爷呀!” 人处在这时候就什么野心也没有了,什么权呀势的,什么钱呀银的,去他娘的,保住命才是真的。 只不过若在平日,谁怕谁,除了天老大,好像都是老二。 此时的刘家寨,使中原两大家族李士良与席本初这些平日不可一世的一方霸主,也忍不住的低声叫“天爷”。 刘世芳看寨外,他这一段没人来,外面尽是滑不留脚的断崖。 而席本初的右方也一样,只有其中一段能站脚,就已经杀得天昏地暗了。 地动了。地还会动? 那动的地方还真绝妙,老鼠打洞成波形,就在距离寨墙丈五处,快到附近的一间房子后墙,忽然间由地面冒出个人头来。 那个人只把贼目左右瞧,立刻又缩进去了。 屋后墙边是竹篓子13个,有人,但六七个人都躲在暗角上。 “快乐帮主”也在其中,他此刻心中卟通通直跳。 “帮主,上来了!” 果然,只见一个贼寇先把砍刀放外边,头一顶双肩往上就冲到地面上来了。 “噗!” “啊!” 暗中突来一杖,点中这人的脑后玉枕穴,立刻走来两个人,架住这人便往竹篓那边走。 真快,立刻把那人塞进篓中。 紧接着又冒出一个大汉来,却也如法炮制被点倒塞进竹篓里去。 就这样,13个篓塞了11个,下面的地道中出现了火把光亮。 举火把的贼寇头未露出来,他先把火把递出来,还沉声呼叫:“快拿去,快拿去放火烧呀!” 有个花子接过火把来,那汉子双掌撑在洞口上,腾身便往地面跳。 “噗!” “哎呀!” 他这一声叫得大,他后面的人开口了:“怎么啦?” 没有人回答,因为这人也被囚人竹篓里了。 后面的人是个鬼灵精,只把脑袋伸一半,他只一看便叫了一声:“我的妈呀!” 他不上来了,把头又缩回去了,因为有火把,附近竹篓子里面的人他全看见了。 看见了还敢出来呀?他直往后面踢:“快退,快退,全被人抓去了!” 已经爬在地道中的人很困难地在回转身,而且也大叫:“别进来了,快退呀,不得了呀!” 贼寇们在地道这么一喊叫,“快乐帮主”的九节竹杖立刻乱七八糟的往地道中打去,直到洞中人的叫声没有了。 “快乐帮主”指着附近的草垛子道:“快把草点燃上了,咱们塞人洞中薰活人!” 花子帮的人手脚快,大把大把的干草拉过来,干草燃上便往洞中塞,两个花子还扇火,直把黑烟全部扇入地道中,再上寨墙看,黑烟已自外面洞口冒上了天。 这光景看得寨上人拍手笑了。 刘家寨左面有人高声吼叫:“他娘的老皮,寨子里面有防备,进去的人被抓了。” 地道中爬出最后一个人,这个人爬出地道直咳嗽,他的衣裤也破了,身上还冒鲜血。 这人不是别人,大头目钱大孔是也。 钱大孔率人暗中沿着地道爬往刘家寨墙内,他正吩咐人快快把火放,不料先他而出的人全部被抓了。 钱大孔一边骂一边还“唉呀”叫,匆匆忙忙地到了小河边,他见了叫天张几乎快哭了。 “当家的,别攻寨子了,咱们白忙三天了!” 叫天张吃一惊道:“怎么搞的?” 古怀今也怔了一下,道:“不太可能吧,谁会知道咱们挖地道?” 叫天张一把扣住钱大孔叱道:“你……你快把事情仔细说一遍。” 钱大孔指着自己全身被竹杖打的伤,道:“当家的,你看我这伤,要不是我反应快,只怕我也被抓进那些竹篓子里去了。” “什么竹篓子?” “那些大竹篓好像是装猪的,如今把咱们弟兄装去11个,惨啊!” 叫天张一听火大了,他指着刘家寨开骂:“操他娘的,我叫天张饶不了刘家寨。看吧,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看看身边的古怀今,又道:“军师,咱们把兄弟们召回来吧,寨子攻不进的呀!” 古怀今忙点头:“对,暂召回大伙来,一时的挫败并不表示永远的失败,咱们另找他途!” 他对身边的两个汉子吩咐道:“吹收兵口哨,大伙林子里去商量。” 两个贼寇奔到斜坡上,手指插进嘴里,几声啸音吹响,那些攻寨的人立刻回头跑。 有的人尚未奔进附近树林里,已在不住地问:“怎么了,怎么撤退了?” 就有人沉声道:“地洞被寨里人发现了,人家来个鸟巢上逮子,咱们往卵蛋上跑呀!” 这批人并未伤几个,攻寨全是虚张声势,如今大伙奔人林中,一大半坐在地上大喘气。 这么一阵穷折腾,不少人喊着肚子饿。 叫天张可火来了:“奶奶的个熊,咱们这么多年东杀西砍,几曾像这样子的吃瘪呀!想不到就这么小小的一个刘家寨,攻了多次攻不开,传扬出去,我叫天张脸面搁哪儿呀?” 这时候没有人吭气,当然,古怀今更不开口。 叫天张在林子里面骂大街,这时候已有四更天,有一大半躺在林子里睡着了。 古怀今低声对叫天张道:“当家的别生气,过个一天半日的,我古怀今必会想出办法来,咱们非破了这可恶的刘家寨不可!” 叫天张气得跳单脚,他另一条腿不方便,直到天亮才在一堆草地上睡下来。 贼寇们折腾了一夜没得手,早有人叫着:“快把苞谷粥做好了大伙吃呀!” 这光景他们的存粮顶多还够吃上个三五天的。 刘家寨中有的是粮食,地窖之中还有酒与菜,便关上寨门吃一年也不会发愁。 现在,11个大竹篓子封了口,完全用麻绳把口封得紧紧的,想逃,那比登天都难。 11个贼寇站不直躺不下,四脚又蜷着,可也受了大罪。 十个花子分班守着这些囚了人的竹篓子,每班五个人,五个人也不闲着,尽用竹杖往竹篓内插,插得贼寇们哇哇叫,花子们反而哈哈笑了。 花子们一个个走过来看贼寇,竹篓子内的贼寇,免不了又被人戳得惨了。 不久,有个花子提了个篮子,里面放着吃的。 这花子把篮子放在地上,便把吃的分给五个看守的人,有馒头,有两样小菜与稀饭,五个花子吃得香,竹篓内的贼寇们叫起来了。 “饿死人了吧,你们也不人道呀!” “俘虏也是人,为什么不拿吃的来呀!” 花子帮的人最逗人,他们围坐在竹篓边,嘴巴迎着11个贼寇发出“叭叭喳喳”声,每咽一口还来上一句:“真好吃!” 还有个花子撕下一块馒头往一个贼寇的口中塞,道:“张口,张口呀!” 等那贼寇把嘴张,这花子却又把撕下的馒头塞回自己的口中了。 气得那贼寇忍不住开口大骂:“你奶奶的!” 就在这时候,只见“九节公”石不悔拄着竹杖由“快乐帮主”一边扶着走过来了。 石不悔竹杖敲在竹篓上“叭叭”响,道:“娘的,你们可会想到有今天呀?” 石不悔又叱道:“可以加入咱们花子帮呀!娘的,就会拿刀乱砍人,可好,今天你们也要挨刀宰了!” 一贼寇叫道:“你们还杀咱们呀?” 石不悔道:“还同你客气吗?” 前院过来四个人,刘世芳与席本初、李士良与他的兄弟李士雄一齐走来了。 刘世芳一见竹篓中的贼寇就火大了:“你们……你们好可恶,同我的寨子泡上了。” 有个贼寇道:“你的寨子粮食多呀!” 刘世芳叱道:“我父子两人不在家,你们摸进寨子里,杀了男的二十多,女的……女的……” 刘世芳说不下去了。 这时候他不能说女的被贼寇糟蹋过,那对“快乐帮主”不顺耳。 席本初道:“杀了算了!” 李士良也附和道:“对,留下是祸害!” “快乐帮主”道:“咱们听听刘寨主的意思,他叫杀就杀,他要是……” 石不悔道:“放虎归山有后患,斩草除根才安然。刘寨主,我也同意杀了完事!” 西门风开口道:“各位当家的,我有个好主意。” “快乐帮主”道:“你有什么好意见?” 西门风道:“把他十一人拴在寨墙上,再有贼寇来攻打,咱们把他们往下抛,砸些攻寨的人!” 石不悔笑道:“真是好徒弟,主意也算妙,只不过他们十一人谁管饭?” 西门风听罢一声长笑,道:“饿死他们完蛋操!” 刘世芳却在这时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各位,杀人终有失一和,不如把他们放了吧!” 大伙一听齐吼叫:“放了?” “快乐帮主”道:“放出去让他们再来攻寨!” 有个贼寇急忙道:“老爷子,你是慈悲为怀,而且又不记仇,你以德报怨是善人。你放心,咱们一旦出了刘家寨,绝对不再来攻打。” 石不悔问道:“干什么呀!” “到别处去,再不来刘家寨了。” 石不悔一听哈哈笑起来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咱们算是客人,咱们也都听寨主的,寨主说放人,咱们就放人。” 刘世芳十分高兴,女婿同他一条线上了。 他看看竹篓子里面的贼寇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好难看,有两个身上还流血。 刘世芳向“快乐帮主”道:“帮主呀,如果放人要怎么个放法呀?” “快乐帮主”道:“咱们把他11人抬到后寨墙上,慢慢的把他们放下去,任他们逃命去吧!” 刘世芳道:“好,就这么办。” 他对身后赶到的儿子刘太平道:“快去,取些银子装些干粮送他们吧!” 石不悔大叫:“嗨,你没弄错吧?他们是来杀人的呀,你放了他们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还送吃的送银子呀。” 刘世芳道:“只要他们回头做好人,这些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石不悔道:“得,钱是你的,我们管不着。”、他拄杖就走,一去不回头地回厢房去了。 李士良走近竹篓子,他重重地对11个贼寇道:“人呀,心都是肉做的,总得拿出良心来。刘寨主对你们慈悲,只望你们奔南方,重新做好人,你们仍然是个人,挥刀杀人终被人杀,这是千古不变例律。” 席本初道:“出去你们就快跑,过了武胜关就是云梦了。” 有个人还算清醒,他高声说话了:“各位爷们,咱们都是人生父母养,只怪奸臣乱朝纲,天下大乱走外乡,为活命才当了贼。这是不巧才来到贵宝地,想不到遇上大善人。” 他拍得竹篓“巴巴”响,又道:“咱们拿出良心来,出了寨子便走开,谁要再去老地方,我就操他娘!” 大伙低头看,这人还有着一嘴的半红不红的胡子。 另外十个贼寇也齐开腔了:“一定!一定!” 于是,“快乐帮主”吩咐花子帮的十几个人道:“别再噜嗦了,抬到后寨墙上去,用绳把他们垂下寨墙,叫他们走。” 两个花子抬一个,匆匆来到了后寨墙上面,有个花子火大了,他咒骂:“奶奶个熊,天下便宜被你们占尽了,活捉不但不砍头,还送银子带吃的。操,这种好事咱们就遇不上了!” 另一花子道:“我看,他们11个没好货,一旦放虎虎伤人,可是……” 西门风道:“所以嘛,生生把我们的长老气走了。” 又见那红胡子贼寇开了口:“花子哥们,我们就奇怪,咱们都在寨墙外面喊杀要攻寨,你们是怎么知道还有地道要挖进寨内来?” 西门风道:“你真的想知道?” 红胡子眼一瞪,道:“你要不说我们憋得慌。” 另一贼寇也道:“是呀!如果不知道,这一辈子都不好过。” 西门风不是傻子,他当然不会对这些人说真话,他也不高兴送走这些人,至少要把他们囚起来,有一天送官府才是。 此时西门风一笑,道:“你们真的想听吗?” 竹篓中11个贼寇齐睁大眼。 瞪眼当然是想听一听为什么会被人发觉。 于是,西门风收住笑,他一本正经地对这11个贼寇道:“你们听了以后千万别说出去呀!” “当然不会乱说。” 西门风道:“我是见你们要离开去南方了,所以才对你们说的。” “你……快说呀!” 有个花子急忙道:“护法,千万别说呀!” 西门风四师兄弟已被任命为花子帮的四位护法了。 他看了寨外几眼,这才对11个贼寇道:“我可真心告诉你们,原本是不知道你们会打地洞的,可是这刘家寨建在龙脉上,你们挖到能龙了,还未挖进来,就在昨日夜里二更天,寨上忽然来了个白胡子老头,那老头我还以为是刘家寨的人,他指着寨内告诉我们,有人在刨墙根了,快去宰他们。”他喘口气,又道:“我们正要问他在哪里,突然老头儿不见了。” 11个贼寇吃一惊,有人立刻问:“后来呢?” 西门风道:“后来咱们说找找看,果然听到挖地声,于是就把你们捉住了。” 一通胡诌,说得11个贼寇直点头。 “咳,刘家寨有仙人保着呀,难怪咱们攻不开。” “我不干了,不打了,怎么能打得过神仙呀?” 西门风微微笑,他手一挥,便有个花子打开了竹篓,把绳拴在竹篓上,好几丈高处一个一个的便把11个贼寇全放走了。 西门风还在寨上看,他脸上乐成了一朵花。 有个花子来拍马屁了:“护法,你还真会吹,编的故事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 “哈……”立刻间,花子们全笑了。 第六章 骗酒慰众 放走了几名贼寇,花子们虽然心中不满,但因听了西门风的话,全都被逗笑了。顿时,寨墙上一片笑声。 奔进林子里的11个贼寇也笑了。 只听有个贼寇举着手上的银子哈哈笑道:“四头目,咱们这是狗运也,哈……” 谁是四头目?那位红胡子老兄是也。 红胡子是四头目,他的名字叫毛白天,只见他摇着双手连连招呼道:“过来,过来!” 十个贼寇围住他,只见这毛白天自袖管之中猛一抖,“嗖”地露出三颗骰子来。 毛白天把手上骰子哗啦地摇,摇得哗哗响不停,这些人立刻忘了刚刚走出生死城。 其实生死对他们而言,生即是死,死亦即是生,活不活命去他娘,眼前快乐才是真。 红胡子毛白天高挚骰子用力摇,还大声的叫:“今日有银今日赌,莫待无银骂他娘,下下下……” 他这是掷骰子要大伙赌了。 十个贼寇有五个一下子一块银子全下注,有一汉子开口问道:“喂,四头目,你输了怎么办?” 毛白天指着自己鼻尖,叱道:“奶奶的,还没开始赌你就咒我输呀,老子揍你!” 那汉子忙道:“你别打,我赌了。” “嘭!”一块银子砸在地上,这毛白天哈哈笑了。 他摇摇骰子大声吼道:“大家离开手。” “哗!”三粒骰子掷在地,ll对眼睛直不愣的看,三个红四在上面。 毛白天哈哈笑道:“操他娘的我发了。” 另外几人一个一个的掷,谁也掷不出三个同样点数来,喜得他忙着在地上捡银子,还尽说风凉话:“你看看,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果然一些也不差,哈哈哈!” 他有后福,另外的人全倒霉,气得巴掌拍地上。 另外几个不赌钱,坐在一边啃干粮,他们已许久未吃过干粮了。 他们每天两顿苞谷汤。 此刻有了这些干粮,少不得先啃吃起来。 银子没有了,毛白天站起来收起骰子,指着断崖对面的小山坡道:“走,咱们绕过去。” 有个贼寇道:“还要回去?” 毛白天冷沉地一吼,道:“不回去你去哪儿?” 那人道:“刘家寨有神仙护寨呀,咱们白攻。” 毛白天回手一巴掌打在那人的光头上,叱道:“我问你,自从咱们攀着力横吃竖啃走天下,谁是神仙?” 那人瞪眼道:“谁?” “咱们,咱们是神仙!娘的,你听那小子胡说呀!嗯?” 他再怒视着几个人,又道:“他是在唬咱们,休忘了,咱们是唬人的老祖宗,娘的,听他的呀!” 于是,十个贼寇齐点头。 点头便是承认自己才是是唬人的老祖宗。 毛白天带着这十个十死一生的贼寇,正准备绕道归营去见叫天张,他心中可想得妙,这一次也算有功劳。 至于为什么十死一生而不是九死一生,那是因他们一个个都知道被活捉后死定了,如果只是花子帮,他们早已死了,偏就遇见了刘世芳。 刘寨主体念上天好生之德才放了人的,所以说他们是十死一生。 还真的有热闹,毛白天这11人正在一条小道上矮着身子向远处的林中接近,忽然间小山岗上冒出三十多个大汉来。 这些人可不是叫天张那帮贼寇,因为穿的不一样。 这些人毛白天认得,因为之前不久双方还合作过。 是的,这些人乃是大别山下来的石太冲那批山寇们。 三十几个山贼由三头目丁太白率领着过来了。 姓丁的遇上姓毛的,双方见面一瞪眼。 双方不只怒视对方,也嘿嘿地冷笑着。 只不过这光景只是刹那间,姓丁的便坦然地哈哈笑了,而且笑得宛如老朋友多年未见面,又突然见面似的高兴样子。 丁太白一边笑,一边迎上去:“嗨,老朋友,咱们又见面了呀,哈……” 毛白天心里也明白,对方来了三十多,他身边只有十个,翻脸干起来,没有死在刘家寨反而死在这般“同行”们的手中,那才叫冤。 于是乎,毛白天也哈哈笑起来了。 两个人不但笑,而且还热烈地拥抱。 这一抱倒令丁太白吃一惊。 只见这丁太白双手放在毛白天的双肩上,瞪大眼直视着毛白天,道:“哟,几天不见,你们混得不错嘛。” “你们发了。” 丁太白一手按在毛白天的口袋,又道:“发财了,又是银子又是干粮的,发了呀!” 原来他抱得紧,顿觉腰眼硬得慌,这才以为毛白天这些人发财了。他哪知道是他赌来几个人的银子。 毛白天叹口气,道:“别提了,咱们是被人捉了去,人家起善心,给了银子又放人,这哪是发财呀?” 丁太白哈哈笑道:“在什么地方被抓,你告诉咱们,咱们也去试一试。” 毛白天手一指,道:“刘家寨!” 丁太白一听哈哈笑了。 他回头对他的人大声叫道:“娘的,又是刘家寨,刘家寨那点存货算什么,谁出来告诉毛四头儿,咱们碰到什么大买卖了。” 有个矮子开口道:“老哥儿们,大批粮食快来了,全是一袋袋的大白米呀!” 毛白天一听全身血脉全张了:“在哪儿?” 哈哈一声笑,丁太白道:“就快经过鸡公山下了,数一数这批自襄樊来的大米有几车?告诉你,一共5l车之多,这比刘家寨又怎样?” 毛白天道:“多,多,真的多多了。” 他接着又对身边十人道:“听听,运气来了寨墙是挡不住的,你们说是不是?” 十个贼寇齐点头,但毛白天突然一怔道:“喂,咱们双方闹意见,你们丢下咱们不管饭,此时前来……” 丁太白哈哈一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天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你说是不是?” 毛白天算是遇上高人了。 毛白天还不知如何应付,就听丁太白又道:“毛兄,做人嘛,别太认真,我这次在当家的面前拍胸脯,为的就是你们呀!” 毛白天吃惊道:“为我们什么?” 丁太白道:“有了好处可干,大米饭多久未见过了。所以嘛,我在我们石当家面前提了一下,好歹大家都是刀口上找饭吃的朋友,如今有了这机会,就别忘了合作过的你们,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了石首领,这是前来叫各位快快跟我去鸡公山,咱们合作狠狠地干了这宗,饭就可吃到来年啦。” 毛白天立刻明白了,原来大别山这批山寇,知道他们自己力量不够,才前来找帮手。 他也想着:如果他们能拦劫,保密还来不及,他们会好心找人插一脚? 但这话他只能搁在心里面,因为这终究还是好事情,有大米就足以令人口水流了。 毛白天哈哈一声笑,他拍肩搭背搂住丁太白的腰,道:“真是谢谢你老兄了,咱们如果真的吃到大米饭,心里面想的可是你丁老哥呀,哈……” 丁太白也笑开怀了,他对毛白天道:“老兄,快带我去见见你们张头领吧。” 毛白天道:“真有意思,刘家寨没打开来,咱们竟碰上了更好的买卖。” 这两批人合在一起,一路走向林子里,这时候,林子里传来呼噜声,还真热闹,仔细看,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汉子们正在喝着玉米粥。 玉米粥一凉,上面一层带着香,嘴巴贴在碗边上,就那么旋着饭碗喝着,那呼噜便是大伙在喝稀饭发出来的怪声。 毛白天与丁太白二人率领着人赶回来,立刻间,林子里的声音全没了。 大伙都瞪着眼,古怀今更是吃一惊:“哟,没死呀!” 他说的当然是毛白天那11人了。 叫天张也瞪了眼,他尖声似鸦般叫道:“来来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毛白天可不能说实话,说实话说不定会遭钉身之祸。 他想得多也经过得多,当头儿的人最是疑心多。他如果说是刘寨主放他们出来还送了银子与吃的,叫天张便对他们疑心了。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人,抓了人还给钱放人呀,说不定买通他们回来行刺他。 毛白天有了这顾忌,立刻改了说词。 先是对十个弟兄点点头,才对叫天张沉沉地说:“头儿,咱们被活捉,麻绳一根成串串起来,花子帮把咱们囚在后寨寨墙下,准备就要开刀了!” 叫天张道:“又怎么逃出来的?” “麻绳串成串,咱们黑暗之中动手脚,偷偷的解开来,我们狠狠地干掉两个臭要饭的,就用那根绳子自后寨墙暗处溜下来了。” 叫天张道:“你们腰里放的是什么?” 毛白天忙取下,双手交在叫天张手上,道:“花子身上取来的,你看这干粮。” 真险!他差一点露马脚。 一边的丁太白走到叫天张面前一抱拳,道:“张当家的,我是带着十分愉快的心情,匆匆赶来请各位弟兄们前去吃大米的!” 叫天张冷冷道:“吃什么大米,有大米你们早就奔回大别山去了,还会想到咱们?” 丁太白乃有“地龙”之名,他的心底是又狠又辣,但此刻他是一副好人样。 丁太白呵呵笑道:“张当家的,我可是千真万确来报喜的哟!” 叫天张道:“娘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大米饭,不定又有什么需要咱们的了!” 丁太白笑道:“真不愧领袖人物,佩服,佩服!” 他把身子往叫天张身边一站,又道:“51车大米呀,张当家的!” 叫天张猛一愣,道:“那么多?” 丁太白道:“好,到了我该细说的时候了。” 取块石头坐下来,丁太白接道:“张头儿,是这样子的,上一回咱们分了道各自走各自的,那实在也是咱们的存粮已快完了,石大哥不能不为弟兄们着想,背了个不义之人便回小寨鸡公山上去了。” 他看看围来的几个头目一笑,又道:“咱们头儿一直为那事心里有疙瘩,便不时的对大伙说,若有好机会,一定不忘拉你们一把。” 他笑笑又道:“咱们回鸡公山,可没回大别山中大寨。咱们派人往襄樊找肥羊。娘的,找来找去碰到两条大帆船,船靠岸,官兵立刻出现二百多,他们围住粮船不许人接近,后来一打探,哈……” 叫天张道:“笑什么,那么多官兵在有什么乐的。” 丁太白道:“怎不令人发笑,原来那批粮是信阳州官兵们的粮,那些官兵也来自信阳州,军粮真不少,5l辆鸡公车,每车三百斤,走在路上好壮观,看得人们直瞪眼!” 叫天张道:“运粮的要回信阳州?” 丁太白道:“再有三天就来到了!” 叫天张道:“我知道了,你们怕打不过官兵们,所以才想到我们。” 丁太白道:“难道你们不想吃大米饭?” 他指指刘家寨,叫天张鼻孔就冒火,他吼骂:“奶奶的,老子们暂且饶过你姓刘的,且等老子们弄来大米吃,爷们就在寨子外面天天吃白米饭,看你们能守到哪一天!” 听这口气,他是恨透刘家寨了。 便在这时候,大头目钱大孔奔来了。 钱大孔一见毛白天11人,立刻吃惊地道:“操,你们没死呀?” 那夜他露个头,便发现11人被活捉在竹篓子里,他此刻一见当然吃一惊。 毛白天道:“也算咱们机警,杀了看守的花子逃出来了,至于细节嘛,等咱们歇过了再说。” 他怕钱大孔问多了无法回答就完了。 丁太白这条野地龙,当他发觉叫天张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时,他又开口了。 “张头儿,时不我与,光阴一去不复返,机会错过那比掉了光阴还难过。我们当家的可也说过了,等咱们把大米弄到手,两家合成一家人,鸡公山的寨子由你管!” 叫天张道:“我变成大别山的支部了?” 丁太白道:“也算一方之主呀!只要你干得好,大寨中人自然支持你,从此山上做你的王,还怕以后饿肚子?” 叫天张道:“上次不是要拉我一把吗?怎么攻不下刘家寨,你们立刻翻脸不认人?” 丁太白道:“我说过,彼一时大家合作未定案,此一时大家都为大米饭。张头儿,我这一说你还不明白?” 呵呵一声笑,叫天张道:“也算坦白,好,咱们这就开拔了!” 他对身边的古怀今又道:“下令拔营吧,咱们收拾收拾离开这可恶的刘家寨!” 他为了增加大伙对他的信心,只以竹枝拄地走,不再坐软兜轿。 他的腿伤好像快好了,虽然刀口处还有些痛,但还是可以忍受的。 “九节公”石不悔的腿有了知觉。他是中刀在背后的正中央,但他调理得好,伤处似乎又有了生机。 伤口长得好,那条腿便自然有了生机。 石不悔拄杖站在寨墙上,身边正站着他的四个徒弟与“快乐帮主”。 大伙半天没开口,只因为谁也不懂为什么突然之间贼寇们又全部不见了。 贼寇们似乎来无影去无踪似的,好像寨外根本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踪影。 大伙正在发呆中,左面寨墙奔来了李士良。 李士良指着寨外道:“石兄,你看,怎么一个也不见了?昨日前日又骂又叫,挥刀朝咱们直喊,还在下边打地洞钻窟隆折腾不休,怎么一下子没有了?” 石不悔道:“我也猜不透。” 正在这时候,右面寨墙上也过来了人。原来是,席本初也急急地奔来了。 “怎么一回事,贼子们呢?” 石不悔道:“谁知道!” “快乐帮主”道:“各位老人家,咱们再等一等,等到中午再看情形。” 石不悔道:“我问你,你的打算是什么?” “快乐帮主”道:“我可不可以不说?” 石不悔哈哈笑了。 寨子二门院出现了刘世芳:“喂,几位老哥,寨子外面如此静,静得吓人呀。” 他边叫边往寨墙上登上来,他的儿子刘太平也上来了。 刘太平拉过“快乐帮主”笑道:“我未来的妹夫呀,没事往后面多走走,反正已是一家人了!” 他的声音小,别人没听到,但“快乐帮主”吓一跳,因为席、李两家的人也在此,万一听到就麻烦了。 “快乐帮主”低声笑道:“刘兄,会的。我当然希望常到后面的,你说是不是?” 两个人哈哈笑了。 石不悔看向远方不开口。 刘世芳已问了他三遍,他仍然在皱眉头。 刘世芳急得搓着手道:“怎么办,这个姓张的家伙,不知他又在暗中弄什么诡计玩我了。” 忽然,石不悔对“快乐帮主”道:“帮主,我想不出为什么这些贼子不攻了,不会为了捉了11人他们就会夹尾巴逃走的,他们应该更恨咱们,他们以为咱们已杀了那11个人呀。” 其实他老人家也完全想错了,他们又怎么知道11个贼子早已回归叫天张去了。 他们更不知道此地来了“地龙”丁太白,三言两语就把个叫天张说服了。 叫天张不是个简单人物,他如果没有两把刷子,也带不了这三百多人。逃到这豫西南的大山边来,当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别的不提,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撤退,就弄得人鬼不知,做到了鸡不跳、狗不咬、蚂蚁上身你不知道的地步。 石不悔就是想了半天想不通,他才无话可说的走下寨墙回厢房,上他的大床睡觉去了。 石长老都不知道的事情,别人就更不知道了。 席本初见石不悔走了便淡淡地道:“贼寇虽藏起来了,但咱们更应加强警戒,就不信他们有什么办法攻进来。” 刘世芳道:“是,是,小心把守别放松”。 李士良道:“这光景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大伙不约而同地问。 李士良道:“贼寇们去弄粮食了。” 李士良的猜测,只是想着贼寇们吃完了他们的粮而不得不走,可不是猜中去抢官家的大米。 席本初道:“他们才弄了几车苞谷没几天,光喝稀饭便足可吃个半月20天的,怎么三四天就走?” 他这么一问,使李士良也怔住了。 “快乐帮主”笑道:“各位长辈且请回,不必去管他们去哪里,只要咱们守得紧,怕他什么?” 席本初拍拍“快乐帮主”低声道:“你……你可要给我多多的保重哟!” 这像是老子对儿子的口气,“快乐帮主”直点头。 席本初才刚走开,李士良也走近“快乐帮主”道:“不能再冒险出去哟,咱们多留心就是了。” “快乐帮主”再点头,他笑得很自然,因为这种关爱之语他已习惯了。 除了刘氏父子二人和“快乐帮主”之外,其他的人都走了。 刘太平此刻笑对“快乐帮主”道:“兄弟呀,看上去他们好像十分的关心你。” “快乐帮主”淡淡道:“大家一条船,同舟共济嘛。” 刘世芳道:“走,咱们后面去聊聊。” 他不容“快乐帮主”说什么,拉了他便往寨墙下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微笑。 “快乐帮主”忙回头,他呼叫:“四位护法……” 申屠雨四人齐回答:“属下在!” “快乐帮主”道:“白天你们多歇着,叫弟兄们小心把守,有动静赶快来对我说。” 西门风立刻应道:“是,帮主呀,莫忘了……忘……” “快乐帮主”怔怔地问他:“忘了什么?” 西门风笑呵呵道:“糖葫芦呀!哈……” “哈……”花子帮的人全笑了。 刘太平一边笑道:“没问题,咱们存的麦芽糖还有一大缸,等一会都有份……哈哈……” “哈……”花子帮弟兄们又笑了。 “快乐帮主”随刘家父子来到了后寨的大厅上,他已来过两次了,但就是这一次看得清。 前两次只因略带紧张才没有看清。 走近正后厅,他这才抬头仔细看,家具全是红漆木,迎面八仙桌子一大张,摆在一张长条几正中央,八仙椅子两边摆,桌椅上均围着湘绣围子,亮光光的直闪亮。 条几上正中央有一尊二尺长大佛像,是翡翠的,景德镇的八仙瓷像分两旁。抬头看,琉璃宫灯挂四盏,琉璃上刻的是仙女像,飘飘穗子全是珠子的。 再看厅两边,各放了八张太师椅,茶几也是雕花的,每个茶几上放着一套茶具,均是玉石的。 再细看,两边还有暗室,想是刘家的女眷住的地方了。 只这么一瞧,“快乐帮主”心中就想得多:这么一大座宅子,真是富豪之家呀! “快乐帮主”正发愣,刘太平已哈哈笑着推了他一把,道:“别害臊呀,坐下说话吧!” “快乐帮主”一怔之下猛一哆嗦道:“坐,坐……” “快乐帮主”歪着屁股刚坐下,哟,两个姐妹出现了,刘翠花与刘翠玉双手携着走近门。 “哟,姐夫呀!”刘翠玉开口叫姐夫,“快乐帮主”全身顿感热哄哄。 “我……我是……” 吃吃一声巧笑,翠玉道:“贼子们不见了,我姐好高兴唷,如今见你又来后面,我便陪姐来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我……不好意思嘛!” 忽见刘世芳自内室又走出来,他手上拿了一套绸缎衫,笑笑道:“你快快洗个身子换穿上,自从你到了我寨子里,你只穿这一套,也该换洗了。” 其实“快乐帮主”身上穿的还是人家李士良送他的,送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和尚,袈裟老鼠皮颜色,背上破了个大窟隆。 此刻,当他看到绸缎衫,他的心中很不安,因为他尽穿好的,哪里像是花子头呀! 只不过如今到了这里,他不换穿也不行。 老妈子过来拉着“快乐帮主”就往外走。 “去哪儿?” “洗澡呀。” “花子头儿不洗澡的!” 那女人笑呵呵地道:“那是花子懒,花子不知洗澡好,洗过澡你就知道了,轻飘飘的可舒服啦!” “快乐帮主”又不好挣扎,只有跟着那女人走到一处洗澡间,这间门口还有口井。听说这儿地下有三道龙脉。 龙脉就是泉水,有了这泉水,刘家寨不怕没水喝。 走近洗澡房,已见大盆热水备上了。 “快乐帮主”几曾洗过热呼呼的洗澡水,他自小就用凉凉的水,冬天也没洗过澡,更没见过一边架子上的洋香皂。 “快乐帮主”正在发愣,门忽然“咚”的一声响,他急回头看,只看见半张脸。 那个女人身子已站在门外面,笑道:“衣衫换了放在这,我会替你洗干净!” 她“嘻”的一声缩回头,走路还带踢踏声,想是扭腰走得急,才会发出这种声音。 “快乐帮主”可愉快了,他摸摸这又摸摸那,他此生还是第一回看到这一切,觉得十分新奇吧! 他想着在少林寺中当和尚,吃的东西都刮肠子,穿的都是一个样子的灰袈裟,人的模样都变成一个样了。 看看,人家有钱大户可就不一样了。 吃的,每天不一样,尽是上等的。 穿的,随便一拿就是轻飘飘原绸缎做的。 “快乐帮主”一边想,一边还不住地闻,他闻着架子上面放的几块洋香皂。 “唔,难怪呀,难怪,难怪大伙都爱钱。我却又当上花子王,穷一辈子多难过呀!”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伸手拨盆中的热水,然后剥光衣裳就跳进木盆中洗起来了。 热水他有生以来头一回洗,也不知是不习惯,还是水太热,“快乐帮主”洗得龇牙咧嘴直吸气。 他这么一洗,等于开洋荤,那香皂用了大半块,泡在水中没多久便见水面漂了一层灰灰的污垢。 他至少洗去身上半斤重的污垢。他已经一年多未曾认真洗过澡了。 和尚们最简单不过,半盆凉水只把毛巾弄湿了,身上抹上几下子,那已经是很干净的了。 “快乐帮主”此刻可也乐透了,他从头上一直洗到脚板底,每个地方都抹上两次香皂,一盆热水仔细看,好像吃过的饺子汤,灰蒙蒙又黄澄澄,污垢浮在水面上。 当他跳起来低头看,连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还好,这屋子有洞通外边,他当先把污水倒到地上,免得叫那女人笑话他。 别管怎么样,“快乐帮主”此刻真正的快乐。 当他换好衣衫之后,取了刀与荷包,还有一个星子镖,这才轻飘飘地开了门走出去。 “快乐帮主”愉快地走进后厅堂,抬头看,一边桌上放着一堆好东西。 先是一幅英雄巾,正面带子上钉着一块白中带绿的玉,上面好像是刻有字,仔细看是一个“福”字。 除了英雄巾,就是青色外罩英雄氅,一双薄底鹿皮快靴,扎裤腿的带子上绕着花。 桌边站着刘太平,他拍拍手笑道:“好兄弟,快快穿上这些东西吧,穿上了你才像英雄。” “快乐帮主”已经愉快了,如今还有更愉快的,只不过他看了桌上东西一眼,摇摇手道:“这是送我的?” 刘太平道:“三年前原是我的,可是,我虽学点武功,但比起你来差多了,所以我取来送给你穿。” “快乐帮主”道:“我穿?像吗?公子哥儿美少年,我一样也不是。我是花子呀,花子头儿能穿吗?” 刘世芳哈哈一笑道:“能,谁说不能,穿衣还有论贵贱呀!” 刘世芳走到“快乐帮主”面前,又道:“中原花子帮不就是你们目前这几十人了吗?没关系,我心中有个打算,我打算……” “快乐帮主”一听到寨主还有打算,愣然道:“岳父大人,你……” “我有打算!” “岳父大人有什么打算,说给我听听。” “我的打算很简单,我把你们都收编!” “怎么?收编。” 刘世芳道:“我的女婿呀,你怎么连收编也不知道?” “快乐帮主”道:“我有许多事情不知道,只不过你老人家一说我便会知道。” 他这倒是老实话,什么事一经解说当然都会知道。 哈哈一声笑,刘世芳道:“女婿呀,收编就是我要把花子们改成不当花子!” “那叫他们当什么?” “为我刘家寨做事呀,我有地需要耕,我有骡马少人牧,长工连带着守寨,我算算你的人正够我用!” “快乐帮主”道:“我也不当帮主了?” “你当然是刘家寨的娇客。” “我像当娇客的样子?” “你已经是娇客了呀!” 一边的刘太平已逼着“快乐帮主”快把桌子上放的全穿上,又把裤腿扎起来。 他这刚刚穿戴好,大厅一边走出刘氏姐妹来,那刘翠玉一声惊喊,道:“姐你看看,姐夫原是美男子呀!” 刘翠花先是瞪大眼睛看,然后低头笑。 她心中也在笑,高兴嘛! 两个老人把吃的分别送往前面的时候,“快乐帮主”已经在后厅上大吃大喝起来了。 他心中塞了一件事,那就是花子们改行留下来。 他也想得美,大家有谁愿意挨门讨饭的,留在此地多自在,干得好了还可以讨上一房媳妇成个家,生个孩子传下代。 这是好事,且等吃饱了先找石长老商量。 如果石长老也同意,这一辈子他管石长老叫干爹。 “快乐帮主”愉快地又吃又喝,刘夫人一边直乐:“你们看,拿人家这么好的孩子当要饭,天爷有眼没有?” 刘翠玉道:“也是姐的好福气嘛!” 这一回,桌上不只四菜一个汤,另外还由翠花下厨炒了两个菜,一个是“糖醋里脊加猴头”,另一个乃是兔子肉红烧加栗子,这可是刘家寨的珍藏,便再好的客人此时也不会端出来招待他。 刘世芳尽往“快乐帮主”碗中夹,一壶酒也喝了一大半,又是酒,又是菜,“快乐帮主”快乐了。 午时过了一大半,“快乐帮主”才起身辞往前寨,他不会忘记两件事。 头一件乃是设法打探贼寇们去了哪里。 第二件,他要把刘世芳打算收编花子帮的这件事先去告诉石长老。 “快乐帮主”相信,只要石长老点个头,西门风以及花子帮的众弟兄们都会笑开了怀。 天生没有贱种,只因环境不同,没有人愿意低声下气的对人叫声大爷讨上一碗剩菜饭过日子。 如今“快乐帮主”往前院来了。 他打着呃,呃出一股酒味来。 今天他一高兴之下,是多喝了几杯,走起路来也是那么轻飘飘的。 “呀”的一声推开大厢门,“快乐帮主”抬头看,他发现石长老刚吃完。 “你小子可来了。” 在众人面前,石不悔称“快乐帮主”为“帮主”,这是公事与礼数,不可以废的。但私下只他二人在,“帮主”改成了“小子”。 “快乐帮主”一声笑,走到大床边:“石长老,你吃过了?送的够不够?” “再够没酒也没味道。” “酒?” “你如今快乐了,你喝了酒,忘了我这喝酒之人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简单啦。” 他要往外走,石不悔问:“去哪儿?” “快乐帮主”道:“我去为长老弄上一壶酒呀。” “去你的吧,叫人家说我老人家嘴谗呀?” 他连连招手,又道:“你给我过来坐。”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带来了好消息。” 石不悔道:“好消息?现在除了有吃的,还有什么可称得上好消息?”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是这样的,我那岳父大人刘世芳,他已有了打算。” “什么打算?” “他老人家可完全是一片好意善心呀!” “你小子勿罗嗦嘛,他有什么打算?” “收编”。 “收编?” “是呀,他把咱们几十人收编之后留在此地,为他扫地、打杂,看寨子做长工,大家就别再当花了。沿门讨饭多凄惨呀!” “九节公”石不悔脸皮一紧,道:“你答应他了?” “快乐帮主”道:“我来先与石长老商议,当然要看你老的意思了。” 石不悔这才微点头道:“还算有良心。” “快乐帮主”一怔道:“听起来,长老好像不太喜欢被人收编吧?” 石不悔沉声道:“你才知道呀!” “怎么啦?刘寨主是一番好意呀!” 石不悔“哦呸”一声,道:“什么好意,他怎么会知道咱们的组合呀?” “快乐帮主”吃一惊,石长老真的发脾气了,立刻站起来,恭顺地对石不悔道:“石长老,你老多指教。” 石不悔忽然双目见泪,他双手掩住脸几乎哭出声。 这光景对“快乐帮主”而言,他还是头一回,这件应该高兴的事,为什么会令石长老痛苦得流泪? “石长老,你老千万别伤心,我是你提拔的,你要打要骂也应该的,又何必如此伤心呢?” 石不悔用力拧了一把清鼻涕,狠狠甩在地上,回手往床边抹着,道:“小子呀,我老人家不怪你,因为你加入咱们的组织还不久,只因为我老人家发现你是个领袖人才,这才向你交棒的。” “快乐帮主”道:“小子汗颜。” “不,你不可这么说,你有勇气、智慧,更重要的是武功高绝,当然你若只具备这些,仍嫌不够,一个领袖人物,他必须有宽宏大量的胸襟,这才是我看中你的最主要原因。” “快乐帮主”道:“我只是因缘际会。” “九节公”石不悔道:“闲言休再多说,我老人家这就对你解释吧!” 他叹口气,又道:“你坐下来。” “快乐帮主”坐在凳子上,一副十分庄重的样子。 石不悔道:“咱们组织花子帮,为的是江湖之上许多游荡无家之人。你知道,江湖之上有多少人是少时失怙长大无依,长年漂泊难温饱,而一个严冬死翘翘的人有多少?嗨,单只中原就有上百万。” “快乐帮主”惊道:“有那么多吗?” 石不悔道:“当然有那么多,他们多么的可怜呀!真可悲,只这三年多的灾荒,咱们花子帮就不知死了几多万,我正在想如何再振兴咱们花子帮呢。” 他指指寨墙方向,又道:“花子帮有了组合,也可以多多帮助无依无靠的人,你已知道了,咱们汴梁有个大春堂,大春堂赚银子为谁呀?花子们有因难,生了病就可以帮上他们的忙。许昌的大非堂粮行也赚钱,赚钱帮助流浪儿,咱们无什么财富,穷人弄银子助穷人。” 他叹口气又道:“小子呀,我找上你接棒,因为你是和尚,又是来自少林寺,你早已具备了慈悲为怀的胸膛,你想想,你当了花子头,可以直接领袖江湖流浪之人,不是比你每天坐在厅中苦吟经要更加有意义吗?” “快乐帮主”听了石不悔这一席话,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责任这么大。 他立刻起来,对着石不悔一抱拳道:“石长老,听了这教训.我已茅塞为之顿开,没二话好说,我这一辈子当花子头吧!” 石不悔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道:“好孩子,我就知道没有看错人,你不会叫我失望的。” 他伸手拉住“快乐帮主”又道:“我花子帮有一日必会发扬光大的。” “快乐帮主”却摇摇头道:“石长老,千万别这么说,我不希望什么扩大。” “为什么?” “快乐帮主”道:“我但求天下太平,人人有饭吃,花子帮的组合越来越小,这表示天下人安乐,你老以为对不对?”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礼运大同篇只是理想,可很难实现,你小子不信以后看,过了年花子又是大街上一大串一大串的出现,到那时,可有得你多心的。” “快乐帮主”一笑道:“心?只是要助人,我就是心昏了头也高兴。” 石不悔道:“真是好孩子呀,哈……” “哈……”二人都笑了。 笑是笑,可还有一件重要事没解决。 “快乐帮主”对石不悔道:“长老,我已经想开了,咱们不要被人收编了,我这就去一趟寨墙上,打定主意到寨外去瞧瞧!” 石不悔道:“你出寨去瞧瞧我不反对,但是自己多加小心,要知道这批贼寇们一个都是‘头顶破洞,足底流脓’,坏透了的家伙!”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就拿抓到的11个贼寇而言,我老人家一眼便看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是应死几十回的胚!哼,你们不听我的,反把他们放走,我真不懂,我不懂刘世芳他怕什么!” 其实石不悔主掌花子帮多年,江湖之上,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他看人自然不会错,就如同他遇上空空和尚的时候,一眼便看出正是接掌他位置的最佳人选,比他四个徒弟中任何一人都高明。石不悔不私心,他为花子帮而拉空空和尚接他的棒。 空空和尚变成“快乐帮主”,这些日子的表现还真是可圈可点,令他高兴。 “快乐帮主”道:“也是刘寨主一时慈悲,石长老又何必放在心上。” 他往厢门走,石不悔又道:“白天出去多加小心,须知明枪易接暗箭难防。” “快乐帮主”回头一笑道:“想对我来暗算,那得有那么一点本事。” 石不悔忍不住摇摇头。 “快乐帮主”匆匆奔上寨墙,迎面就是申屠雨师兄弟四人在商量什么,四个人见“快乐帮主”上来,立刻迎上前去。司马雪指着外面道:“帮主,静得连鸟叫也没有听到。” “快乐帮主”道:“什么鸟呀,鸟早被人猎吃光了。” 西门风一笑道:“说的也是,一年多未曾见过老鼠是什么样了。” 东方雷道:“休再闲扯淡,咱们说正经的!” 西门风道:“帮主,咱们正在商量,四人之中出去两人看一看,你看该由谁出去?” “快乐帮主”道:“原来你们在争执谁出去呀!” 西门风道:“如今由帮主来决定,大家没话可说。” “快乐帮主”笑笑道:“我知道你们四位都勇敢,所以我在苦难中选你四位当护法。” 他伸头看看寨外面,又道:“只不过你们四个都不要去,我去!” 他此言一出,西门风四人都摇头。那司马雪道:“帮主呀,什么事都由你一人出马,咱们这些人算什么?便这张脸又往什么地方搁?” 西门风也道:“帮主,这是小事一桩,只不过外面去查看,又不是去拼命什么的……” “快乐帮主”手一拦,道:“守好寨子,你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他再四下看,指着附近三处林子,又道:“我不会晚回来,方圆五里我走一遍,应该可以发现些什么!” 西门风道:“那帮主你……” “快乐帮主”一笑,把腰带再扎紧,西门风四人都瞪眼了。 司马雪惊喜又妒嫉地道:“哇,才发现帮主你穿戴的这一套,好漂亮唷!” 西门风张大嘴巴道:“只顾争着下寨子,没注意帮主这穿戴!”他伸手才摸上去,又大叫:“唷,帮主呀,你的味道不一样!” “快乐帮主”道:“什么味道?怎不一样?” 西门风道:“帮主身上原与咱们身上的完全一样,酸苦臭碱死鱼味,如今呀……,你们大伙来闻闻,比花香还要好闻好几倍,快闻!” 不但西门风四人闻得起劲,便附近十几个花子也围上来闻,一个个耸动鼻子直吸气,可也把“快乐帮主”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是刚刚在后寨吃了酒换了衣,洗澡用的是香皂,花子帮的人几曾如此过? “快乐帮主”被逗得双手分开说:“别逗了,只不过洗个澡换下脏衣穿新衫,还有什么大不了。” 西门风道:“帮主,你也算为咱们花子帮露脸了。” “怎么说?” 他指指大厢房道:“石长老就没理我这些。” 西门风哈哈笑了。 “快乐帮主”道:“你有笑的理由吗?” 西门风道:“当然有呀!” “说一说我听听。” 西门风道:“有一回我就穿了一件新衣衫,那是我在许昌大非堂粮行做了12天的搬粮工作才赚的。我穿着在师父面前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当时师父坐在柳树林下搓脚,他就是不理我。 我忍不住就开口了:‘师父,你看我这件新衣衫!’” 西门风说到这里嘴一撇,道:“师父连看也不看的对我说:‘你小子知道不知道,旧衣衫从哪儿变来的?’” 我想了一下,道:“当然新的变的呀。” “师父笑笑道:‘所以呀,穿新衫有什么了不起,过几天还是变旧衫!’” 西门风说完,摸摸帮主的新衫,笑道:“所以师父是不会理会你穿什么的。” “快乐帮主”道:“对,所以你们也别来闻我身上的香味道,因为再过一两天,我身上也会冒出汗味再变成酸味了!” 他说得大伙哈哈笑,“快乐帮主”似乎要花子帮的人知道他们的帮主不是大草包,忽然双臂一张拔起一丈高,半空之中一声清啸,人已往寨墙之外跌落。 刘家寨墙没有四丈也有三丈八尺高,“快乐帮主”直往寨墙外的地上落,中途他吸气扭腰,抱起双膝来了一个前空翻,筋斗刚翻过身,人已稳稳的落在地上。 他是借着前空翻的力量把下坠的身子稍顿,那足以减少他的体重。 寨墙上传来拍手声,有人叫起好来了。 不料突然有人叱吼:“叫什么,赶庙会不是?” 众花子回头看,石长老上来了。 石长老拄杖走上来,冷冷叱道:“这是去探情,要秘密,要谨慎,不能被贼子们发现。娘的,你们在寨墙上大声吼,怕贼子不知道呀,一个个都混蛋!” 石长老这一骂,大伙都把舌头一伸,再也不叫了。 西门风迎上去道:“师父,你看,他的人已经不见了。” 石不悔果然走到垛子边看下去,早已不见“快乐帮主”的踪影了。 他忍不住点点头道:“你们瞧帮主,人家出身少林寺,学的功夫也扎实。” 他指指寨墙外,又道:“我问问,你们哪一个人敢往下面跳?嗯?” 西门风四人都瞪眼,花子帮众弟兄也傻眼。 石不悔道:“你们大家不觉惭愧吗?哼,告诉你们吧,便是我也一样不敢跳!” 他此言一出,立刻大伙都笑了。 连师父都不敢跳,他们又算哪棵葱呀! 花子帮的人正在四下查看着,忽然间来了席本初。 席本初一来到,一把拉过石不悔,沉声道:“你好没有道理呀!” 石不悔一怔,道:“怎么了?” 席本初手指寨外吼道:“我的管事告诉我,你叫你们帮主在这样的危险时刻,冒着九死一生前去查探贼寇阴谋。我问你,你是不是让出帮主之位有些后悔了,心中生暗恨,一心想找机会除去他呀?” 石不悔一笑道:“石某人是那种人吗?” 又道:“别人没他的本事大呀!再说嘛,这也是他自己要去的,我老人家也是刚刚知道呀!” 随之,西门风接道:“席当家的,原是我师兄弟四人正在商议哪两人去的,可是帮主不允许!” 席本初道:“是这样子吗?” 申屠雨道:“不信等帮主回来问他便知。” 石不悔也笑了道:“席兄,我老人家最是理解你的心情,很好,我自不会怪你吼我,反而感谢你对咱们帮主的抬爱。回去吧,咱们帮主不会出事的。” 席本初道:“不出事最好,否则……” 石不悔道:“怎样?” “我与你没完没了!”他扭身便走。 石不悔先是一怔,旋即哈哈笑了。 石不悔不发火反而哈哈笑,倒令花子帮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为什么姓席的敢对他们长老咆哮,而石长老却一反常态的哈哈笑? 他们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原故。 他们当然不知道席大姑娘已与“快乐帮主”订过亲了。 石不悔站在寨墙上往外看。他在找他的接棒之人“快乐帮主”了。 如果此刻他发现“快乐帮主”,他说不定会把“快乐帮主”叫回寨子里来。 就在这时候,墙上花子帮的人也都用目光往寨外的林子小河山坡上找,石不悔突觉有人在拍他。 拍得虽然不重,可也拍在他的肩头上。 这不是花子帮的人拍他,因为在花子帮,他老人家是老大爷,哪一个吃了熊心豹胆敢拍他? 石不悔立刻回过头,不由得笑了。 他发觉拍他肩头的不是别人,乃西陵堡堡主李士良是也。 李士良的到来,当然引起石不悔会心的一笑。 “李兄!” “借一步说话。” “好,咱们下去。” 李士良与石不悔两人刚刚走到寨墙下,李士良已忍无可忍地一把扣住石不悔,沉声道:“你干的好事!” “怎么啦?” “你明知贵帮主是我西陵堡的女婿了,你怎么对他一些也不珍惜,怎好派他独自往外闯?” 石不悔道:“不是我派他,他自己不叫别人去,他要逞能嘛!” 李士良道:“有一天咱们回中牟西陵山,我还要带他一起走的,你这么大意怎么办?”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本来在睡觉,还是我女儿小小哭哭啼啼告诉我,说是他独自一人出了寨。好呀,你这花子头,我看你没安什么好心。” 石不悔道:“唷,我变成王八蛋了。” 李士良道:“如果是你指使,你便当王八也不够格了。” “那成了什么?” “混帐王八蛋。” 石不悔淡淡一笑道:“你是一方霸主,我乃江湖叫花子,你骂上几句我不在乎,只不过你放心,回去也告诉令嫒放心,少一根头发我老命赔上。” 李士良无奈叹道:“唉,什么时代呀!” 他扭身就走,石不悔又笑了。 只不过他笑了几声立刻一怔,不由自言自语道:“娘的,难道他们两家人真的把那小子当成金龟婿了?难道我老人家会猜错?” 猜对猜错不敢说,至少他眼前又有麻烦了。 石不悔刚刚要近厢房门,二门口出现刘太平。刘太平大声叫:“长老,你等等!” 石不悔一看心中紧紧的,他心想:自己是干什么的,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他老人家拄着杖,道:“干什么?” 刘太平道:“我爹请长老去一趟。” “请我这大媒喝酒?” “去了便知道。” 石不悔觉得去就去,也许有酒润润肠。 他老人家一声笑道:“少寨主,我去后寨院,方便吗?” 刘太平淡淡地道:“时代不同了,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管去就是了!” 石不悔一听就知道不妙,硬着头皮走进二门,他边走边笑道:“走吧,进你们后院去瞧瞧!” 那年头花子不进上房,女人不出二门,只不过如今已不管这些了。 刘太平领着石不悔往二门走,转弯抹角到了后厅上,好家伙,刘世芳正气得脸焦黄,两个大姑娘一个哭一个劝,老太太坐中间。 老太太铁青着脸,拐杖竖在她胸前,看见来了石不悔,她把嘴角斜得高极了。 刘世芳见来了石不悔,他不站起,只把手一让,道:“你请坐!” 刘太平对哭着的大妹子道:“别哭了,咱们听听石长老的说词吧。” 那姑娘敢情正是刘翠花,刘翠花宛如雨打梨花满脸泪,看得石不悔一瞪眼。 “怎么啦?”石不悔问道。 “怎……么……呀!”刘世芳开口了。 刘世芳指着大门外,又道:“石长老,我是怎么拜托你的?我千叮嘱万拜托,拜托你多多照顾我的女婿,怎么啦,我这儿有计划地帮你们,你怎么一点也不为我想。你什么意思,为什么叫我的女婿去冒险?难道花子帮的人都是饭桶呀!” 石不悔心中不是味,他心想,猴舐蒜坛子,怎么说都不是味道。婚事还不定成不成,这媒人已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而体无完肤了。 只不过再一想,还是快活地笑了,不都是为了那小子吗?只要是为了那小子,便吃些冤枉气也认了。 石不悔明知故问道:“各位如此不快乐,寨主对我老花子又吼又叫的,为什么呢?” “你翻穿羊皮装老羊呀!我问你,为什么叫我的女婿去冒生命之险出寨去?” 石不悔道:“误会,误会,不是我叫他出去的!” 他顿了一下咬咬牙,又道:“这小子去逞强,害我被你骂,娘的,回来我饶不了他,非揍他不可!” 刘翠花一听尖声道:“我不许你打他。” 石不悔道:“可是你们全都误会我呀,我背包袱他轻松,我不揍他才怪。” 刘世芳道:“这么说来,不是你老哥派他去?” 石不悔道:“王八蛋才派他去,我还叫他多多的……多多的……” 他本来要说多加小心的,因为他曾叫“快乐帮主”多小心,“明枪易挡暗箭难防”也是他说的,但他如果这么说,可能刘世芳就会对他开骂。 石不悔说了两次多多之后,他改口道:“我叫他多多小心防守就是了,谁叫他往外跑?” 花子真会说,刘世芳的脸色好看多了。 刘世芳对儿子道:“去灶上弄壶酒来,我同石长老两人熏熏!” 石不悔道:“怎么不骂我了?” 刘世芳道:“不是石长老支派,有何理由骂你?” 石不悔道:“还请我喝酒呀?” 刘世芳道:“多天辛苦,为我寨而受累,喝喝酒又算得了什么。” 石不悔道:“那好,边喝,我也好告诉你……” 于是,酒来了,还有一盘花生,一盘松花皮蛋,石不悔笑开怀了。 “来,干!” “干!” 石不悔喝酒猛一干,几乎把酒杯喝破,就听“咕”的一声响,酒杯立刻底朝天。 且不说石不悔在刘家寨后厅上愉快地把酒喝,回头来看一看钻入林中的“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奔入林中瞧,林子里铺了许多柴草,有几处树枝变了样,好像是被人拉弯似的,却也引起他的注意,于是他想到这批贼寇怕追杀,也许在林子里动了什么手脚,埋下什么坑人的陷阱什么的。 还真被他猜中了,当“快乐帮主”绕着刘家寨四周查看到右面林子的时候,猛孤丁足下一痛。 “快乐帮主”反应快,,立刻弹腿往侧闪,不断双足跳开单足先沾地,立刻又觉地上有尖刺。 “快乐帮主”深吸一口气,运起轻功往后闪,他闪到了林子外边。 这时候他的双足都觉痛,忍不住坐在地上看双足,双脚底朝上翻,吓了他一大跳,只见那双新的鹿皮靴几乎被尖东西穿透。 这不是不能穿透,只因为“快乐帮主”的反应快,退得更快。 “快乐帮主”心中明白,如果还是穿的僧鞋,这一双脚只怕要被刺穿了。 此刻虽然未破皮流血,但已是痛得难受,忍不住用力去揉搓。他还回头去看林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只不过林中地上铺着草,一时间还是看不到。 一阵揉搓之后,“快乐帮主”站起身,急忙走到林子边,他以九节竹杖去拔弄,立刻间令他吃一惊。地上插了许多竹签,一支支尖端削得尖如针,令人吃惊的是并非只有几根,而是林子里一大片,如果有人陷在里面,这人的双足就惨了。 “快乐帮主”拔弄干草往林中慢慢走,他忽然发现贼寇们是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快乐帮主”急忙登向对面小山上,那地方他曾经代替司马雪与叫天张比过招。 “快乐帮主”来到山头上,他仔细四下看,忽见往山区那面地上有灰尘飘扬着,那是通往武胜关大道,难道贼寇们就这么的走了? “快乐帮主”想了想,再把林中的陷阱联想,便知道这些贼寇们临退去还要陷害人。 如果贼寇们不走去,林中自然不会有陷阱,因为他们就住宿在林子里。 于是,“快乐帮主”立刻往刘家寨中奔回来了。 “快乐帮主”一出现,寨墙上已有人在大声喊叫:“看,帮主回来了。” 花子帮的人在寨墙上看远处,一个个拍手笑起来了。 有人把绳子往寨墙外面抛,有人却笑骂:“抛什么绳子呀!咱们帮主本事高,背贴寨墙就上来了。” 有人更会吹大牛,道:“咱们帮主的轻功好,他一蹦几丈高,你如果不相信,等一等你们就知道了。” 大伙寨上拍手叫,“快乐帮主”已来到寨墙下。 大伙等着他飞身上寨墙,不料“快乐帮主”在寨下招手,道:“把绳子放下来!” 西门风手一挥,一根绳子垂到墙外,“快乐帮主”又开口了:“顺着绳子下来十个兄弟!” 西门风一听,道:“帮主,贼寇们呢?” “走啦。” “快乐帮主”立刻又在寨墙下发号令了:“快叫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也下来,叫他二人包上干粮,立刻往鸡公山方向跟踪追去,去看看这批贼寇又干什么去了。” 西门风在上面大声叫:“喂,兔子王、竹竿李,快去带上干粮出寨呀!” 远处两个花子忙回答,这边已有十个人往寨墙下面顺着绳子下去了。 “快乐帮主”指着左面寨墙,道:“快些去,你们十个人快把贼寇们挖的地道填起来!” 他指着山坡,又道:“多找些荆棘放在泥土里,叫他们以后再也不敢钻那条地道!” 大伙一听都笑了。 有个花子道:“再弄几个大石头,死死的塞在地道正中央,看他们怎么进去。” “快乐帮主”道:“你们可别乱跑,填好地道就回寨上去,要知道贼寇们已在林子里弄了陷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陷进去。” 花子们一听吃一惊,道:“真的?” “快乐帮主”道:“我几乎上大当了。” 他把一足翻起来,指着足底仍然未平整的靴底,又道:“你们看,如果不是新靴,我这一双脚就惨了。” 有个花子道:“在哪儿?” “快乐帮主”指着右面林子道:“就在那一片林子时,你们别过去!” 便在这时候,从寨墙上下来两人,正是,花子帮腿快的两个人下来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到了帮主面前打一躬,“快乐帮主”指着对面小山,道:“贼寇们撤往鸡公山方向,你两人再跟去追一段,一百里之后再回来。” 兔子王道:“帮主,为什么要追一百里呢?” “快乐帮主”道:“一百里远,那证明这批贼寇真的走远了。” 兔子王点头,道:“说的也是。” 竹竿李道:“帮主,咱们这就上路了,你回寨中去吧!石长老刚才还问你是不是回来了。” “快乐帮主”一听,点头便往寨墙走,十个花子齐动手,正用石块塞地道。他这才拉着绳子慢慢的上升到了寨墙上,只一看,可也令“快乐帮主”吃一惊,因为他发现刘家大姑娘竟然来到寨墙下了。 “快乐帮主”双目一亮,却发现刘大姑娘忽然掩面往后面奔回去了,倒令他吃了一惊。 刘大姑娘这是喜极而泣呀!“快乐帮主”怎么会知道,他还以为翠花生他气了。 只不过稍一怔间,“快乐帮主”便往大厢房去了,公事要紧,石长老那边必须先去报告。 “快乐帮主”刚下了寨墙还未走到大院门前面,斜刺里忽然伸过一双手,狠狠的扣住他一臂:“跟我来!” “快乐帮主”吃一惊,立刻发现拉他的是席本初。 “吓了我一跳!”他看看左右没人,又道:“岳父大人,有什么事找我?” 席本初道:“去右面小宅院再说!” “快乐帮主”知道右宅院实际有大小四间房相对面的,每一面一大一小两间房,这与左边的李士良兄弟们住的小院是一个样,也许这左右两小院房子是刘家寨下人们带眷住的,如今借给这两家。 那年头,有个遮风雨的地方就已经不错了。 走入右面院,席本初先是对“快乐帮主”沉声道:“咱们也是客人,我没什么招待你的,你岳母在为你在操心。唉,孩子呀,别仗着自己武艺精就什么也担纲,你当上花子头,那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嘛,只等荒年一过,你随咱们回席家垛子就知道席家是什么样子家业了!”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休再去冒什么险了,那是不值得的。” “快乐帮主”点头道:“小婿记下了。” 他说完就想回头走,席本初却没放手,他指指一问厢房,又道:“过去,你的未婚媳妇在屋里。” 席大红在等他呀,这光景是喜也是忧。 “快乐帮主”想笑,但笑了一半便苦笑道:“岳父大人,这这……方便吗?” “方便?什么方便不方便?” “快乐帮主”道:“此时与小姐见面……” 席本初道:“那也是你的未婚妻,去吧!” 他说完便往另一厢房中走去,抛下了“快乐帮主”他不管了。 “快乐帮主”有些犹豫,但他还是拖着沉甸甸的脚步一步步地往那半掩的厢房走过去。 “哗啦”一声厢房门开了。 厢房是被“快乐帮主”推开的,这一推开他就没有再去把门关上,君子也。 “快乐帮主”刚进门,席大红站了起来,她还扭扭捏捏地半垂头。 席大红发出呓语似的声音,道:“坐嘛……” “谢谢!” 屋子里只有一张长板凳,坐就坐吧,“快乐帮主”带着几分腼腆坐了下来。 席大红斜着屁股也坐下来,两手没处放,抓起衣襟慢慢地搓。 “你回来就好。” 席大红的这句话还是两人僵了半天才脱口而出,那声音只比蚊子声稍大。 “快乐帮主”心想:怎么她也动真情,那刘翠花…… 他不敢再想下去,急忙笑笑道:“谢谢你的关心!” 席大红这才抬头道:“这是多难时候,我能不关心你吗?害我坐立不安的。” “快乐帮主”道:“小事情还要担什么心呀,是姑娘你多虑了。” 席大红白了“快乐帮主”一眼,道“人家急死了,你还如此轻松!” “快乐帮主”道:“我是花子帮帮主,我要身先士卒,众家弟兄才会忠心,莫忘了如今正是同舟共济之时,大家团结一条心,当然也包括西陵堡与席家垛子在内,我是花子帮当家,我的责任有多大呀。” 席大红道:“有些事情可以派人去,何用亲身去涉险,再说……” “席姑娘,咱们这儿的命都一样,再说,我的武功是不容人置疑的,你放心好啦!” “快乐帮主”忽觉手背滑滑的,低头看,席大红的一双手压过来了。 男女之间还真奇妙,如果是男人的手压过来,保证他一点也不会有此反应,但女人的手压过来,“快乐帮主”宛如触电椅般全身一颤。 也许有人会问,电椅味道谁知道,坐上电椅的人早死翘翘了。 如果坚持有人这么问,我便以咱们常说的字眼,他这是“来了电”,简称“来电”。 “快乐帮主”反手抓,好温柔的一双手儿捏在掌中。 什么花子也好和尚也罢,碰到男女独相处,总会心头发出“突突”声。 席大红忽的站起来了。 她站起来,“快乐帮主”自然也站起来,只不过他老弟以为席大姑娘要送客了,就在席大姑娘往他胸前贴上的时候,倒又把他怔住了。 席大姑娘不是送客。席大姑娘的脸发烫,小声细气真好听:“快乐哥!” 好人呐,大概只有此刻才温柔。 女人如果说出话来都像此刻的席大红一样,娘!天下的男人有福了,下辈子都还要当男人。 只可惜绝大多数女人“非也”,母老虎倒是随处可见,男人挨揍的也不少。 不管怎么样,此刻的“快乐帮主”真快乐。席大红叫他一声“快乐哥”,才令他醒过来,真的,天下哪有姓快的?天下也没人叫快乐呀! 只不过“快乐帮主”也不管那么多了,名字嘛,只不过代表一个人而已,叫快乐又有什么不好的? 这时候他似乎已触摸到人生的另一面,那当然是最美好的一面,也难怪世上那么多庸俗不堪的人尽在弄权谋利,尽干自己高兴的事,原来是有钱好办事,有权好整人,整人叫呼风,弄钱是唤雨。如果一个人能呼风又唤雨,他自然也就能翻云覆雨了。 席大小姐来一个投怀送抱,快乐兄带着那么一点手足无措地拦腰一抱,他便也大胆了。 “快乐帮主”再大胆,也只不过在席大姑娘的秀发上轻轻的吻了一下,他连席大小姐的脸皮也不敢吻,当然更不敢吻上席大小姐的香唇了。 这是什么地方呀,他抱住席大小姐乱来一通,那怎么成?再说,厢门还是敞开的。 “快乐帮主”莫名其妙地在这节骨眼上问了一句:“你……你真的会嫁给一个花子头吗?” 莫名其妙,婚都订了还说这呀! 席大姑娘猛一推,双目立刻流出泪水:“你……你怎么这时候会问这句话?” “快乐帮主”可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以为自己在做梦,花子也有小姐爱,我实在不敢相信你对我如此的好,令我以为在做梦,才忍不住的问了这不该问的话,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嘛!” 真会编,他是因为想到石长老的那些话才问的。 只见席大小姐“噗嗤”一声笑道:“谁生你气呀。” 随之,她自袋中摸出一块玉,塞在“快乐帮主”之手。 “快乐帮主”不拒收,他装进袋子里。 忽见席大小姐勇敢地在“快乐帮主”的脸颊上送了个香甜又麻辣的吻,立刻如燕子般闪出房门去另一厢房中了。 “快乐帮主”一怔,这位姑娘真开通,令他心中香香的,令他满心香又甜,再想想另外俩姑娘,他又忍不住的有着又麻又辣的感觉,这以后怎么办哟? 别管那么多了,石长老的话不会错,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三个一齐娶。 “快乐帮主”缓缓走出门,小院中一点声音也没有,他为了礼貌,只得走到大厢房门口来。 只见房中席本初正与老夫人在一起,老夫人见“快乐帮主”来到,她只会哈哈笑,半口牙也没有了。 席本初道:“你去外边一趟,发现什么了?” 他老人家此刻才谈公事。 “快乐帮主”不进门,只在门口道:“贼寇们往鸡公山方向走了,我派两个腿快的兄弟追去,如是走得超过100里,这证明他们真的走了,咱们大伙也好喘口气,就等来年风雨顺了回中原。” 席本初道:“你考虑得很好,只不过我再对你说,有许多事情派人去做就好了。” 他忽然拍拍手,低声问:“孩子,你换穿的这身衣服太漂亮了,谁送的?” “快乐帮主”道:“刘少寨主的,他见我衣衫要洗了,才送我这些的。” 席本初道:“唉,咱们这是逃难在外边,若是在咱们的席家垛子,咱们也有这些呀!” 便在这时候,席本初的二儿子席大川过来了。 他对“快乐帮主”道:“要吃饭了,留下来一起吃吧。” “快乐帮主”笑道:“谢谢,我刚回来,有事情要向石长老去说。各位,再见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可也轻松极了。 “快乐帮主”只是轻松不过一刹那。当他刚刚要转向前大院的大厢房时,转角的左面传来一声不太愉快的声音:“你回来了?” “快乐帮主”一看,见是李士雄,忙笑着上前打招呼:“是二叔呀。” “不错,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叔?” 李士雄的口气不太好,把“快乐帮主”吓了一跳。 他转头看附近没人听得到,便放心多了。 李士雄却指着右边,道:“你去席家干什么?” “快乐帮主”吃一惊,他当然不能说,但他精于随机应变,笑笑道:“啊,我碰见席当家的,他问我外面的一些情形!” 李士雄道:“你就知道表现,却忘了你是个快有妻室的人了。” “快乐帮主”忙点头道:“时刻未敢忘记呢。” 李士雄道:“记住了,以后做什么事,来找咱们多商议,你虽武功好,勇敢又胆大,可是你却令我的侄女多么的担心呀!” “快乐帮主”:“吾之罪也。” 李士雄道:“我等在此只是告诫你,只要你记住就好,有机会见见我侄女,都订过婚了,别讲那么多的忌讳,这是荒年乱世。” “快乐帮主”又点头道:“是,我一有空闲便去看看大小姐。” 李士雄道:“你就叫她小小吧,你们已有婚约,别再叫什么小姐,那显得多生疏呀!” “快乐帮主”一笑道:“是,是,我大胆地叫她名字,我叫她小小!” 李士雄这才微微点头道:“快吃饭了,我也不再噜嗦你了。” “快乐帮主”忙抱拳道:“一会见,二叔!” 李士雄比之李士良霸道多了,他冷然地转身而去。 “快乐帮主”如释重负,不由抹抹额头上汗水,他心中在想,订了三方的亲,自己鱼味未尝到,却已满身腥味了,这是福是祸谁知道? 既然不知是祸是福,那就少想为安,“快乐帮主”仍然扮成轻松模样,甩开大步往大厢房中走来了。 “九节公”石不悔吃了酒睡得正熟,打起鼾来宛似拉风箱一般,还带吹气。 桌上放着两菜一粥一个窝窝头,“快乐帮主”坐下来,他看看大床上的石长老。,不由得上前去低头闻一下,笑了,因为他闻出酒味来了。 难怪睡得如此熟,“快乐帮主”也就不等了,他坐下来撕吃窝窝头。 大碗玉米粥他喝了大半碗,两样小菜也不留,一古脑的全都扒入口中。 “快乐帮主”吃了个饱,他靠在一边不开口。便在这时候,有个花子来到门口低声问:“歇着没有?” “快乐帮主”立刻走过去,只见是个帮内弟兄站在那里。 “什么事?” 那人低声道:“帮主,贼寇们挖的地道填好了,用的都是大石头还加了不少荆棘在土里。” “快乐帮主”道:“人都回来了?” 那花子在身上拍着泥土,笑道:“弟兄们又顺着那根绳子上来了。” “快乐帮主”道:“去吃饭吧,等着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回来便快报我知道。” 那花子立刻往寨墙上奔去。 “快乐帮主”还未回头,大床上的石不悔出声了:“好小子,你可回来了。” “快乐帮主”走近大床边,道:“石长老,你醒了?” “被你吵醒了。” “我之罪也。” “近来,你可知道我为你受了多少冤枉气呀?” “冤枉气?” “你不懂?就是被人吼来吼去呀!” “快乐帮主”道:“我却也知道石长老喝了酒,哈……” “快乐帮主”刚笑一半,就发觉石长老有些不自然,立刻走上前,道:“石长老,你老莫非酒喝多了?” 石不悔道:“再喝五斤也不在乎。” “快乐帮主”道:“为什么长老面色不好看呀?” 石不悔道:“我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了。” “什么事情难办呀?” “我发觉三方面都打算要把爱女嫁给你。你想想,一旦他们都知道,我的乖乖,你的麻烦就来了。” “快乐帮主”道:“长老不是说过吗,花子三妻四妾、三妾四妻的没问题吗?” “嗨,那是我的想法。我以为他们处在危难中,好像崔莺莺她娘求救兵,等到有一天灾难一过去,他们就会死不认帐的。谁知道,唉!崔莺莺她娘这种人太少了,他们好像都有君子风度,非把女儿嫁给你这小子不可了!” “快乐帮主”听了吃一惊,想想那三方面的势力,他是一个也惹不起。他虽然武功高,总不能一人变三个,三个姑娘都爱他,他应该高兴,但三个姑娘都嫁给他一人,就有一点不对劲了。 “快乐帮主”怔怔地不开口,石不悔一边在叹气。 这两人想的是同一件事,石不悔甚至忘了问“快乐帮主”寨外的事情了。 人呐,好事一桩原是好,三桩四桩就吃不消,太多好事也烦恼。 别管烦恼不烦恼,“快乐帮主”沉默久了便也想得开了。他想着自己的事自己担纲,三方面他全接下,眼前的一切顺乎自然,性而不欲有理也。 什么叫性而不欲? 简单啦,就是谈情说爱可以来,玩真刀真枪那要在洞房烛夜。 “快乐帮主”打定主意,只等天下灾荒转好年,大家分别要离开时,问他三家谁愿意把他当做半子的!如果一家也没有,他就哈哈一笑走他的路,良心搁在正中间,但如果三个女人都要他,只好也是拍拍屁股走他乡。娘的,花子头也不干了,少林寺里躲起来。 当然,如果只有一个那最好,他这一辈子就幸福了。 “快乐帮主”想及此,忍不住哈哈笑起来了。 他们突听得房外脚步声,只见那刘世芳走进来。 刘世芳一进房,石不悔便忘了烦恼,道:“唉,多日没喝酒了,今天一酒难忘也。” 刘世芳一笑,道:“石兄,等一等我叫女婿弄几壶酒提回来,你喝个过瘾。” 石不悔忙笑道:“多谢,多谢!” 他一顿,又道:“莫非刘当家的要把帮主带到后面?听你的口气是……” “不错。石兄,你安睡吧,起来有酒吃。” 他对“快乐帮主”点点头,又道:“女婿,咱们回家去,家里好商量。” “快乐帮主”对石不悔道:“石长老,我去后寨了。” “去吧,你变得快乐又逍遥,名副其实的‘快乐帮主’呀!嘿……” “快乐帮主”听起来多少带点辛酸味。 “快乐帮主”随着刘世芳来到了后寨大厅房,刘太平已自另外房子里同一个少妇走出来,那少妇怀中还抱着个娃儿,想是刘太平的妻小了。 “快乐帮主”冲着刘少寨主点点头:“你们好!” 刘太平道:“我大妹子午间没吃饭,在哭呢。” “快乐帮主”一怔,道:“为什么?” “那要问你呀!” “问我?” 刘太平指指另外一间房,道:“你进去就知道。” 刘世芳也对“快乐帮主”点个头,这是同意的样子。 “快乐帮主”立刻举步往那厢屋中走去。 房中有张大大的四方桌,好像是大家在此吃饭用餐的地方,那刘家大小姐刘翠花独自一人坐在桌边上,见到进来的“快乐帮主”,她立刻把眼泪用力抹,可是越抹泪越多。 于是“快乐帮主”走过来了。 他早已打定主意,他的主意是“性而不欲”。 他大胆地伸手拉起刘翠花,更大胆地为这位大小姐抹去脸上的眼泪。 “你哭什么?谁惹你生气了?” 刘翠花白眼上挑,道:“你!” “我?” “才对你说别去冒险,你就独自出寨了!害得我好担心,差一点跳出寨墙外!” “快乐帮主”一听笑了。他双手托起翠花的下巴,道:“我的翠花呀,你对我太好了,我何其幸福呀,其实你应相信我,我是不会出事的。” 他指着寨外又道:“贼寇们撤走了,即使不撤我也不怕,如果我不手软,上一回对面小山上我便宰了叫天张了。” 刘翠花立刻贴上前,她的手按在“快乐帮主”的胸脯上,道:“人家为你担心嘛!”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刘翠花的手已在“快乐帮主”胸前磨呀磨旋又旋,她也闭上了眼。 “快乐帮主”打定了“性而不欲”的主意,不为所动,只不过刘翠花贴得紧紧的,令他身上起变化,那是怪怪的变化。 他的双手忍不住搂住翠花的腰。 这两人面碰面紧抱着,半天谁也没说话。 说什么话?一切尽在不言中嘛。这地方只是吃饭的地方,又不是姑娘的闺房,如果换个地方,也许就不一样了。 一阵温存之后,“快乐帮主”理智地笑了。 因为他色而不淫,性而不欲也。 “翠花,你以后尽管放心,我不再独自冒险就是了。” 翠花抬头露齿一笑,道:“可是你说的!” “不错,你可以放心了。” 翠花道:“见你回来,我忍不住哭起来,真怕花子帮的人会笑我。” “他们笑我,不会笑你。” “为什么?你是帮主,他们敢笑你?” “他们笑我好福气,有个你在爱我呀!” “你呀,贫嘴不是?” “哈……” 他这一笑不打紧,远处却传来一声吼:“翠花!” 这是刘太平叫的,他大概怕“快乐帮主”对他的妹子“下毒手”或“做出那种事”,于是他大吼一声。 翠花立刻跑出门口,她的衣物好端端,远处的刘太平不由一声大喘气。 刘世芳要留“快乐帮主”在后寨吃一餐,但被“快乐帮主”婉拒,他还要去等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 刘翠花忙往屋内走,他对“快乐帮主”道:“你等一等,我去取你喜欢吃的糖葫芦!” “快乐帮主”摇摇手,道:“你若送我糖葫芦,不如送我一坛酒。” 翠花一怔道:“你喝酒?” “快乐帮主”笑笑道:“大伙都喝,贼寇们走了,这是大家的功劳,我想慰劳弟兄们。” 刘世芳一听直拍手,道:“真是想得周到,不说我几乎忘了。” 他命儿子去地窖,30斤一坛的酒找上一坛来。 “快乐帮主”一听就乐了。 并非他喜欢喝酒,其实“快乐帮主”不喜欢喝酒,少林寺也喝不到酒,为了灾荒走四方,他更别想沾上半口酒,喝酒也只是来到刘家寨才喝的。 “快乐帮主”是想不通为什么人们喜欢喝酒,他有时也想,酒是怎么来的? 酒,发明酒的人当初可就没有想到就那么一念之差而害人无数,恐怕还得继续害下去。 “快乐帮主”的心中只知道酒这东西早列入四大祸害之首,而酒色财气者即酒醉、女色、贪财、负气……佛门中的头一课说的就是这四项。 说也奇怪,人们就是忘不了也放不下这四大项。 就以酒而言,当初发现酒的人说法不一,但可靠的乃是古时候一对年轻夫妇,他们把一年的收成存放在地窖里,却不料地窖之中忽然发出阵阵香味,夫妇二人立刻破窖查看,发觉他们的存粮中有水气滴出,伸手摸摸,放入口中尝尝,甜甜的。这夫妻二人高兴得很,便把冒出水的那些食粮搬入盆子里特别封起来,他二人误打误拦地酿造出几碗香味扑鼻带着酸辣的甜水,喝了之后还飘飘欲仙,忘了自己是老几,那种感觉是浑沌的,却也把人引入另一种境界。于是,渐渐地有了酒这玩意儿。 酒既然人们喜爱,随之便有了酒坊、酒吧、酒家,弄得酒肉同类而酒池肉林处处有,于是随之而来的便是“色”了。 人们在色字当头的时候便会立刻想到“财”,有银子的人有几个不会想到色的? 这世上的凡夫俗子们在酒色财中翻滚久了,到最后便脱不了一个“气”字当头。你看看,每一个将死的人多么的痛苦呀,谁看过快死的人会哈哈笑的?就如同你刚出生之时的一声哭叫。 每一个人出生时都是哭,谁也未听过刚生下来的娃儿一声笑,如果有娃儿一生下来就一声笑,接生婆也会被吓死。 为什么会哭喊痛苦?无疑,因为他发现了四个恶魔就在他身边,从生至死,他永远将与四恶魔打交道。 一个人与恶魔缠斗一生而空手离去,唉!岂有笑得出来的? 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快乐帮主”师父少林寺住持慧明对“快乐帮主”说的。 其实少林寺的和尚们都知道这一段,因为当他进入少林寺那天起,便时常听师父说这一段。 所以和尚们就怕四恶魔,为了表明不与四恶魔合作,彼此不打交道,便也划清界限地唱出四大皆空。 四大皆空啊,阿弥陀佛! 再是四大皆空,再是划清界限,但灾荒也叫人丧志,别说酒了,人肉也有人吃的。 此刻,“快乐帮主”不干他的空空和尚了,他见了酒就高兴,还有三个姑娘等着嫁他,他更高兴,于是,他便酒色财气全沾上了,他已四大皆有了。 只不过“快乐帮主”并不是自己享用这一坛酒,此时不易独乐乐,此时必须众乐乐也。 众乐乐当然令他高兴,便也搓着双手笑了。 刘太平搬来一坛30斤烧酒,他对“快乐帮主”笑笑道:“走,我帮你把酒搬到前寨去。兄弟呀,你若省着用,一个半月应够了。” “快乐帮主”走上前,用手接过一坛酒,黄泥巴还封着坛口呐。 “刘兄,我亲爱的大舅子,何敢再劳你的大驾,你只把酒坛交我拿就可以了。” 他上前接过酒坛子,立刻转身往前奔,他的精神可大了。 “快乐帮主”扛着烧酒,并不直接往大厢房中,因为他明白,一旦石长老看到这些酒,这酒就别想离开他身边了。 这种荒年都到人吃人的地步了,有酒吃,那是人们想也不敢想的事。 “快乐帮主”抱紧了一坛酒,一路奔向刘家寨子的左面去,左面住着李士良一家与西陵堡的几个人。 “快乐帮主”斜着推开房门,房里只有李士良老夫妻与女儿李小小三人在闲话,今见“快乐帮主”忽然抱着个坛子进来,三个人都怔住了。 不等李士良开口问,“快乐帮主”已低声说道:“岳父母两位大人,在这兵荒马乱连年灾荒的年月里,小女婿我是一无钱二无权两袖清风光棍汉,如今弄得一坛地窖藏的烧酒,头一个便想到了孝敬你二老,快快找个瓶罐什么的,倒一些你们大伙也解解酒瘾吧!” 他把坛子放在桌子上,两眼就看向双目已湿的未婚妻李小小了。 李小小一袖半掩口,她心中好生的温暖呀。 李夫人上前拉住“快乐帮主”道:“你……真是好孩子,我好喜欢。” 李士良道:“得,老夫总算没有看错人。我的女婿不但智勇双全,而且还是孝顺的人。” 立刻,就有一个西陵堡的汉子被叫来。 李士良对那人道:“把酒收下了。” 一听全部要,“快乐帮主”急得摇手道:“岳父大人,我……小婿只送几斤为岳父大人解解酒瘾,还有石长老他们,大家分享吧!” 李士良先是一怔,道:“我的好女婿,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不为自己为众人的精神太好了,我当然不会独享。” 他拍拍“快乐帮主”,又道:“其实这点酒对我们而言,又算得了什么?我西陵堡的好酒足可以淹死几十人之多,当年西陵堡食客盈门,每日酒客三五十桌常有的事。唉,如今只这么一坛酒啊!” “快乐帮主”道:“灾年不会永远,岳父大人,等有一天回去中牟县,你仍然是英雄。” “哈……” 李士良愉快地笑了,一坛酒由“快乐帮主”倒,一共倒了四五斤之多。 李小小走近“快乐帮主”,她抬头一笑,道:“你……多多小心自己,酒……少喝。” “快乐帮主”抱着酒坛,道:“你也多保重。” 他走得快,几个转角便来到了右侧小院。 他发现,席大红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直发愣。 席大红猛抬头,她发现自己的心上人来了,那俏脸上就是一个笑:“你来了,院子的花儿也开了。” “快乐帮主”笑笑,道:“我的大红还会作诗呀,哈……” 席大红道:“你抱的什么?” “酒,我为岳父大人送酒来了。” 席大红一听就乐了:“爹,快来呀,快乐给你老人家送酒来了。” 厢房中走出席本初,席夫人也跟在一边。此刻席家两个儿子正在寨墙上没回来,他们席家人是守着刘家寨的右面。 席本初的脸上绽露出笑容,道:“太好了,我女婿送酒来为老夫解馋了,哈哈!” “快乐帮主”笑道:“岳父大人,快取个大酒袋,我为岳父大人倒上几斤烧酒吃。” 席本初道:“不是全送我呀?” 干干一笑,“快乐帮主”道:“还有我们石长老,还有……” 席本初一笑道:“我知道,只不过开你玩笑而已,我这就去取只酒袋来。” 席本初很快取了一只酒袋,“快乐帮主”又为席家倒了四五斤烧酒。 席大红道:“你……要少喝酒,酒会误事的。” “快乐帮主”道:“我……只喝几口而已。” 说完抱起酒坛就往外走,席大红送他到小院门口,才暗中捏捏“快乐帮主”手臂。 “快乐帮主”刚回头看,席大红真开通,突然送上个香吻来。 席大红吻在“快乐帮主”的嘴巴上,几乎令那酒坛子摔落在地。 “你……” 席大红羞答答的半低头道:“人家怎样……嘛!” “快乐帮主”道:“你……保重!” 他说完转身匆匆而去,席大红的俏嘴翘起来了。 如果此刻“快乐帮主”放下酒坛子,抱住席大红热烈地一吻,那情形便不同了。 席大红自然不会嘟起嘴跺脚丫子了。 “快乐帮主”还未走进大厢门呐,他已高声道:“石长老,你心爱的东西我送来了!” “哗!”厢门口出现“九节公”石不悔,他老人家可笑开了怀,也乐弯了腰。 “酒!” “不错!”“快乐帮主”挤进门。 “多少?满满一罐子吧,看你抱得满吃力的样子。” “少说也有20斤,只不过我为长老留上七八斤!” “为什么不全送我老人家?” “让咱们弟兄们也尝尝呀。” “你小子真不错,果然与弟兄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呀!” “快乐帮主”已把酒坛搁在桌子上,一边找来酒壶酒袋,一边笑对石不悔道:“留上七八斤,你多多喝,我浅尝几口便可以了!这余下的就由弟兄们分喝了。” 石不悔道:“酒是你骗来的,当然你说了算。” 一愣之下,“快乐帮主”道:“我骗来的?” “不是吗?” “什么骗呀,我岳父大人送我的,我想到长老你才送来的,怎么说是骗?” “哈……”石不悔笑道:“我问你,你是他什么人?” “女婿呀!” “不错,你是他女婿,可是你又是席、李两家的女婿,这件事上你就是骗,你如果不是他女婿,他会送你这么多的好烧酒呀,所以老夫说你是骗来的!” “快乐帮主”道:“也是长老你为我制造的。” 石不悔道:“谁会知道他们是那么地看中花子头呀,他们的认真便是我老人家也吃惊。” “快乐帮主”道:“那该怎么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呀!” “又是这句话,第三次听你老如此说。” 他把余下的酒抱起来就往外走。 石不悔不管了,他已喝起酒来了。 “快乐帮主”抱着酒坛子往寨墙上奔去,他边走边呼叫:“下来两个人,拿酒啊!” “酒?” 有几个花子自门楼一边齐往下看,果见帮主抱着个酒坛。 有几个花子立刻往寨墙下奔,几个人抢着去抱那大酒坛。 “我来抱!” “别争呀,我抱也一样!” 几个人争得凶,突然猛一滑:“哎呀!” 几个人把酒坛争滑了手,立刻间酒坛就要往地上摔下来,酒坛摔破就完蛋了。 “快乐帮主”眼明手快也伸手不及,便只有疾出一腿顺势伸向落地酒坛下方。 也真巧,还真把酒坛稳住了,三个花子抢得紧,几条长臂一齐抱住大酒坛。 有个花子大声叫骂起来:“谁再抢我操他娘。” 花子们几曾吃过酒,特别是在荒年,好不容易闻到酒香味,怎可以让酒坛子摔破。 于是,花子们抬了酒坛子来到寨墙上,迎面西门风走过来,笑问:“真有酒呀?” “快乐帮主”指指酒坛子,道:“你们四位护法辛苦,把酒分给大伙吃,可别抢酒哟。” 申屠雨一听酒来到,立刻往门楼这面奔过来了。 “酒香飘飘,人儿摇摇,行走江湖欲逍遥,且把酒来对明白!” 西门风道:“这时候没有明白只有日头呀。” 申屠雨道:“有月呀!” 西门风道:“月在哪儿?” 申屠雨道:“你看西南方,那个无光的月亮,只不过被日光遮去了它那皎洁美色而已!” 谁还去论日谈月呀,有酒喝才最快乐,西门风已取来要饭碗,分着酒:“你一碗,你一碗……” 司马雪也被叫起来了,他与东方雷两人最爱吃酒。有一回是年三十,北方人过年关紧了门,花子们挨家去讨饭,他两人正在一家大户的门边,闻得大户家中飘出的酒香来,两人都伸长了脖子用力闻。 司马雪道:“这酒香我一闻就知道是陈年花雕。” 东方雷猛摇头,道:“不,这是女儿红。” 两个人抽动鼻子拼命闻,闻一闻过瘾。 闻了一阵子,东方雷重重地道:“不是,不是,是高粱酒香。” 司马雪道:“我说是花雕就是花雕!” 东方雷的嗓门大,他吼起来了:“不是花雕是高梁!” 司马雪的脾气暴,不暴也不会答应同叫天张比武了。 他也吼:“是花雕不是高粱!” 这是年三十,谁在大门外吵?门内出来两个伙计,发觉两个花子在吵架,立刻把两人赶跑了。 赶跑就算了,可也妙,两人来到城外河边打上了,打了一架不了了之,酒还是没喝到。 如今酒来了,两人齐声开笑:“烧酒。” 不错,这一回两人齐猜中,取碗各自分了大半碗。 花子帮的人正在喝着酒,只见那“快乐帮主”却木然地站在寨墙上。 “快乐帮主”遥看远方,自言自语道:“他两人就该回来了吧!” 他说的是何人? 当然是追踪查探贼寇们动向的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已经去了大半天,应该也有个动静了,难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快乐帮主”还真的猜中了。 第七章 困牢求救 那是一片竹林,黄土小道直通西边,路两边的竹子连到半坡上,远看宛如一片竹海。 这片竹林几乎有三十多里长,直到那条河的岸边附近才见柳林子出现。 那条河很宽,听人说是直通淮河,河水蛮清的,两岸都是柳林子,只不过河中鱼儿少,早被人捉光了。 这时候有一批人正在渡河,只见一个个脱光衣裤的汉子把衣裤高举过头,一个接一个地往河对岸走着。河中央的水也不过才到肩头,但因为河底有许多长满青苔的石头,不少人滑倒而跌到水里,于是手上的衣裤全湿了。 衣裤湿了没关系,过了河再晒衣裤。于是,河岸边便有了一大片光着屁股的大汉子。 这批人正是贼寇叫天张他们,当然带路的还是“地龙”丁太白他们三十多个大别山的山贼们。 叫天张可没有光屁股过河,那地方有的是竹子,他的军师古怀今命人砍了十多支竹子编成竹筏,叫天张坐在竹筏上过了河,那竹筏便成了丁太白这些人的过河工具了。 这些人全都过了河。忽见有个大汉奔过来,丁太白认识他是本寨一个头目,立刻迎上去道:“老贾,什么事?” 姓贾的头目看看河边的人,对丁太白道:“当家的派我来看看,如果大伙过了河,赶快走,米粮车子快过鸡公山了。” 丁太白道:“那么快呀!” 叫天张也听到了,听说米粮他打个呃,急不可待地大声道:“大伙别晒衣裤了,干的湿的都一样,快快穿起来上路!” 大伙一听有米粮,不管湿衣湿裤穿了就走,霎时间走得无影无踪,一个也不剩。 山贼流寇走远了,可还有两个人在上游的大石后。那二人正是兔子王与竹竿李。 兔子王道:“走!” 竹竿李道:“走,上哪儿?” 兔子王道:“回去呀,七八成也够了,贼寇们又与山贼结合在一起,咱们的任务也完了。” 竹竿李摇摇手,道:“咱们就这么回去?” “那要怎样?” “我问你,帮主问你贼寇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去鸡公山了呀!” “他们干什么呀?” “与山贼会合去了。” 竹竿李冷冷道:“然后呢?” 兔子王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干什么?” 竹竿李道:“是呀,你不知道,派咱们来只会说贼寇过河上鸡公山了。” 兔子王道:“那要怎样?” 竹竿李道:“过河呀,过了河,追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兔子王道:“我说竹竿李,你小子打算上鸡公山?” 竹竿李道:“我似乎听到米呀米的,莫非有人运大米呀,这样的机会去瞧瞧……” 兔子王道:“你真的听到有米呀?” 竹竿李道:“错不了,快过河去吧!” 这二人立刻连衣裤也不脱就下了河,竹竿李抓牢兔子王的后衣领,因为竹竿李个儿高,兔子王比他矮了一大截。 二人过了河,刚刚追了不到二十里,发现远处一大堆人闹哄哄的在一起,仔细看,流寇与山贼混在一起了。 竹竿李立刻与兔子王二人藏在附近的草堆里,只见远处人们有的坐在道旁了。 不错,正是山贼与流寇们双方正在指手划脚地商议着什么。 那叫天张一手拄杖稳稳地站在石太冲对面,道:“石兄,你吩咐得对,也有计谋,可是我就觉得不对劲。” “你张兄有意见说出来,搁在心里是疙瘩。” 叫天张手指山边林子,道:“我们拦住在正面,伤亡必然大,我的人才一百八呀!” 哈哈一笑,石太冲道:“我明白了,你想把你的人摆在大道的两边,去抢粮,是吗?” 干干一笑,叫天张道:“我是有这么个意思。” 不料石太冲拍起巴掌,道:“那好,你的意思我接受,原是我把你们叫来的,当然在搏斗上听你们的。” 石太冲说完回头叫:“老二,老三……” “当家的,你吩咐。”这是商发的声音。 石太冲道:“你同老三领二百兄弟分别埋伏在大道的两边林里,且等米粮车过来了,你们挡住开道的孙子们杀。” 商发与丁太白齐声应道:“是!” 立刻丁太白与商发二人大声喊起来:“二营三营弟兄们,跟我来啦!” “哗”的就见两批山贼分开来,分别进入大道两边的林子里了。 山寇们也归队,大别山的山寇以营为单位,一个营一百人,一个头目带队行。 这时候叫天张一看,石太冲身边还有一百五六十人之多,他呵呵一笑,道:“石兄,你还有这一百多兄弟,他们是……” 石太冲道:“支援营呀,双方开了杀,哪面吃紧助哪一面,如果你抢粮不得手,我就支援你这一面呀。” 石太冲哈哈笑着又道:“咱们得手后,立刻往山中撤,如此多的大米,吃上半年也够了,哈……” 叫天张一听直点头,但他忽然又道:“抢了米粮我有个地方要去。” 石太冲道:“又是刘家寨,是吗?” “不错。” “你怎么和姓刘的泡定了?” 叫天张以杖拍拍受伤的腿,道:“我饶不了那批叫花子们,我这腿伤了多天了……” 石太冲道:“你的腿好了吗?” 叫天张猛地抛去手上杖,“锵”的一声拔出刀来猛一抡,道:“好了,好了!” “好……”贼寇们见头儿抛杖拔刀,大伙立刻欢呼起来直跳脚。 原来叫天张也有手段,他要制造个机会,叫石太冲看一看他是多么得与弟兄们打成一片。 贼寇们齐声欢叫,叫天张的目的达到了,而石太冲也在暗暗冷笑着。 就在这时候,猛孤丁有一支响箭“嗖”的一下子升上了半天空,叫天张一看,把手一挥:“弟兄们,准备抢粮!” 不料石太冲却笑笑,道:“张兄,那支箭只是告诉咱们,粮车还有整十里。” 叫天张道:“信号变了?” 石太冲道:“早晚信号不同。张兄,快叫弟兄们到林子里,大锅饭已经做好等着你们了,吃饱了打仗有力量,你说是不是” 叫天张一听,顿觉肚皮空荡荡的饿得慌,便说:“好呀!咱们早就要吃个饱了!” 他立刻大声吼叫道:“弟兄们,林子里吃个饱,粮车一到就看咱们的了。” “好哇,吃饭了。” 贼寇们多日未曾真正地吃饱肚子了。 “哗哗!”贼寇们一拥进入林子里,树林深处果见两个大铁锅,锅里面煮的是苞谷粥。 只不过这苞谷粥里面加了许多地瓜连着地瓜根藤,这要在平日里大概喂猪差不多。 贼寇们都饿了,见了吃的也抢起来,两大锅苞谷粥霎时间抢了个空,可也把180人的肚皮撑了起来。 叫天张一边吃一边嘴里骂着:“他娘的,和咱们吃的差不多,难怪要抢米粮。” 心中不愉快,可也没办法,因为叫天张心中也明白,石太冲这批山寇拿不出什么好吃的出来。 叫天张走入自己人马中,他见许多人双手摸肚皮,不少人还在打呃直叫胀得慌。 地瓜吃多了,便是打呃肚子胀,等到肚子消化一大半,这人就开始放响屁,而且放的屁还特别的臭。 叫天张看看自己的人,心中那股子难过就不用提了。 此时古怀今过来了。 “当家的,你我心中不舒服呀!” “别提了,窝囊!” “咱们的人都累了,吃了就想睡。” 叫天张立刻大叫:“弟兄们,都给我闭上眼,大大地睡一觉,哪一个敢把眼睁,两个眼睛挖一双!” 虽是说得狠一些,但大伙心中却暖暖的,贼寇们还真的沉沉睡了。 一声长叹,叫天张一屁股坐在草根上。他拍拍一旁地上,对古怀今道:“我的军师,你坐过来。” 古怀今坐下来道:“当家的,别发愁呀,如今咱们等着抢粮了,打起精神吧!” 叫天张道:“古军师呀,咱们一共有多少弟兄在一起呀?” 古怀今道:“超过六百人!” 叫天张道:“是680人!” 古怀今道:“对,680人!” 叫天张道:“我与弟兄们进入太行山,半年不到又进入河南来,人马只剩四百多,两百多人死的死逃的逃。” 古怀今道:“当家的,咱们眼前这180人,一个个与当家的一条心,扭着结的绳子一般没二心。” 叫天张道:“所以我难过呀!” 古怀今道:“头儿难过什么?” 叫天张道:“我不能再有损失了,一方面我的人马越来越少,另一方面眼前全是心腹,死伤一个如同掉了我身上一块肉,我怎能不难过呀?” 古怀今道:“当家的,有你这句话,大伙谁能不为当家的卖命一拼!” 叫天张道:“至于你为我出的主意,我也十分满意。那石老大也并不反对,嘿……咱们只管抢粮!” 古怀今道:“光听他们的就会吃大亏,当家的,抢粮总比打仗好!” 原来这种反对的意见竟然是出自古怀今的主意。 古怀今向叫天张出主意,是在叫天张与石太冲碰面之前,叫天张便问军师古怀今的。 叫天张问道:“军师,咱们如何同石太冲对话?你有何主见?” 古怀今道:“很简单,姓石的叫咱们来,当然是要打一仗,如果怕吃亏,他叫咱们怎么干,咱们就反对!” 叫天张当时不明白为什么要反对,但经古怀今的解释很快明白了。 古怀今叫他反对,是要他留意当石太冲要他们怎么担纲的多做考虑,然后,捡轻松的干,自然就不会吃亏了。 叫天张对古怀今的主意连声称妙,他才不接受正面同官兵们干,他们只抢粮。 此刻,两人坐在林子里还微微地冷笑着,为这个主意而自鸣得意,以为他们真的占了便宜了。 此刻,再听听另一半坡深林中有人在哈哈大笑。 笑的人围了个圈子,数一数一共七个人,这其中就有那个石太冲,另外两人是丁太白与商发,他两人也凑过来与大伙在一起商量。 另外便是叫老八的几个头目。 石太冲低声道:“娘的,你们派出的人不会把人看错吧?” 有个头目忙应道:“不会,不会,厉害角色都在粮车边守着。” 石太冲呵呵一笑,道:“他奶奶的,我就知道这贼寇头子心中会起疑,我故意叫他们打头阵去对付那些开路的官兵们,哈……他果然怕上当,一心要抢粮。” 丁太白一笑,道:“这样最好不过,等他们吃了亏,死了人,就不会有什么好说的了。” 石太冲道:“我他娘的还要臭骂他一顿,叫他知道他是多么的蠢,哼!” 他指指对面林子,又道:“你们刚才看到也听到那批狗杂种的表现了,娘的,只一见他们的头儿抛去手杖伤好了,看看那种叫好的样子,操,什么玩意?” 商发道:“他们并不比咱们对当家的更诚心。咱们不在表面,咱们在心里。” 丁太白道:“20年共患难,还用得了那种表现?去他娘的,老子恶心!” 有个头目拍巴掌,道:“等着看他们挨刀吧!娘的,等他们一个个的死了,咱们就要……” 他双手比了个杀人的样子。 石太冲道:“且等着他们于得差不多了,我率人一拥而出去抢粮,哈……大伙可得记住,迎杀前面开道的官兵且莫太认真,必须等咱们把粮抢走再狠杀!” 大伙一听直点头,一齐拍巴掌。 石太冲看看对面林子,又低声道:“两锅饭全都吃光了,娘的,咱们吃的窝窝头,他们吃的是苞谷粥煮地瓜,一仗打下来,他们就会叫饿,到时候看情形,如果没必要,咱们立刻下重手杀。娘的,大米也是他们吃的吗?” 真狠,这批山贼真的是黑心肠! 当然,叫天张又怎知道这一段。 古怀今更想不到,他们只一到就上了当,这以后还真的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了。 造化呀,只有天知道! 大别山山贼石太冲与贼寇叫天张两批人马正在树林中各怀鬼胎地等着运粮车来以便动手,忽见一个黑巾包头大汉自山峰之上奔下来,那个山峰上有小路,小路直通鸡公山。 那大汉距离树林子两里远,便打雷也似地吼叫着:“来了!来了!” 谁来了?当然是运粮车子来了。 听,车轮压在山道上发出吱吱咛咛的声响,声音越大说明车上装载的大米就越多,如果5l辆车子全部都是一样多,那种一同发出来的声音便是五里远也会听得到。 此刻粮车就在五里外的山那面。 这大汉奔到林子里,他看看林子里全是叫天张一伙人,先是一怔,但他再看向对面,立刻对着叫天张与古怀今点点头,回头就走。 古怀今立刻道:“老兄,等等!” 大汉道:“没工夫了!” 古怀今道:“是不是快来了?” 大汉道:“听声音也知道!” 古怀今道:“5l辆吗?” 大汉道:“一辆也不少!” 古怀今笑笑,道:“好,好!你去对面报信吧!” 大汉拔腿就走。古怀今对叫天张道:“当家的,咱们的人马如何分派?” 叫天张道:“我想咱们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你以为如何?” 古怀今道:“什么叫措手不及?” 叫天张道:“我把人马分为两队,每三人抢一辆,上去就砍人。鸡公车我知道,前面拉后面推,一共只不过两个人,咱们三个对两个,绝对没问题!” 古怀今道:“当家的,属下以为不可。” 叫天张道:“怎么说?你难道还有高招?” 古怀今道:“有,我的想法与当家的不一样。” “快说出来!” 古怀今道:“先是地形,咱们如今把人分两边藏起来?难呀!” 他看看山那面,立刻又道:“咱们来个吞吃麻花战术,必能顺利抢得粮车。” 叫天张大叫:“你快说呀!” 古怀今道:“咱们以几位头目合作联手带头,大家力量集中在那一段深草里,且等押粮的人马过来,然后再一拥而出,从第一辆车子往后杀,一口气杀光推车的,咱们是边杀边抢车,直到最后一辆车,这也叫大蛇吞小蛇,一吞吞到底,便是他们推车的有本事,也抵不过咱们一拥而出,后面的只有干瞪眼了!” 叫天张一听,喜得拍巴掌,道:“我他娘的立刻封你当诸葛亮。” 古怀今道:“诸葛亮算什么官?他是人呀!” “别管他官也好人也好,事成之后我有赏!” 他立刻大吼一声如鹰叫:“弟兄们,起来啦,官家粮车就到了!” 林子里的贼寇们一听叫,立刻个个去抓刀,有的还在问:“在哪?在哪?” 有的已听到声音了:“哟,车声好大呀!” 叫天张指着远处一道坡,道:“弟兄们,跟我来呀!”大伙立刻沿着岩石一起掩过去,那地方一大片是荒草林子乱石头,山岩倒像要垮下去似的,岩下正好可以藏上大批的人,真是好地方。 那石太冲早就认清地方了,他只一挥手间,他的人马便消失在林子里不见了。 二头目商发与丁太白两人率领两百人,静悄悄地分别掩藏在大道两边的树林里,这时候谁也瞧不出会有山贼在这一带出没。 最主要的原因是两个:其一,官家上过一次当,丢了不少玉米车。上一次当学一次乖,这一回来了官兵整二百,估计什么山贼也不敢来。 其二,这一段山道自过了武胜关之后,最险之地应是鸡公山前后50里内,但如今就快过完了险地,大伙正要喘口气了。 有的推车汉子忍不住还哼起山歌,只不过他们哼的歌连词也不会,只有两句能听清:“小妹呀你看哥哥扭屁股,鸡公车推到你家门口,带你的人装你的嫁妆,咱二人走四方哟哎嗨唷!” 这可是很逗的一段词,因为有人和了声。 “哎嗨唷我的小乖哥哟,快来哟。妹等你的车子了,妹坐车上唱山歌,唱到你家做老婆,白天做饭晚上床。哎嗨唷,我的哥呀车快来……” 虽然是个男子和声,可他老兄捏紧了鼻子唱,唱得竟有板有眼的。 推车的愉快,前面开道的一百人也不枯燥,他们听了哈哈大笑,这比军歌好听多了。 军歌多枯燥呀! 猛地传来一声大吼:“杀!” “杀!” 大片山贼拦住官兵杀过来了,当然,山歌也别唱了,大伙急忙拔出刀,准备厮杀。 推粮车的人并不惊慌,他们把车子停下来,每人马上拔出刀,车头车尾守得紧。 前面的山贼只一交上手便慢慢地往前杀,这是不易被人发觉的。 双方边杀边移动,眼看着快有半里远了。 只听得丁太白厉吼:“围紧了,狠宰啊!” 山寇比官兵多一倍,很快就把官兵们围紧在林边杀起来。 交手不久即传来凄厉惨叫声。 有人挨刀抱头逃,有的躺在血泊里失声嗥。一时间,一片天昏地暗似的,双方杀红了眼。 猛地附近传来了石太冲的吼叫:“杀呀!” 他这是叫别人杀,也就是要叫天张一伙杀。这原是商议定了的。 叫天张早就心里窃笑,因为他暗中已看到前面远处的残杀。 当他闻到石太冲的吼叫,立刻大吼一声,如跳涧猛虎般往岩石上冲去。 “杀啊!” 这批贼寇一旦出动,立刻有个运粮的大声吼叫:“奶奶的,上回抢粮的就是这批流贼!” 这人原来是上一次负责押运的官,如今变成拉车的,其实这些推车拉车的都不好惹。 虽然押车的官兵们在前面已杀得天昏地暗,但推车的这102人却无动于衷。 只不过半道上冒出叫天张这批贼寇就不一样了。 叫天张双手抱刀往上扑,那个道士出身的古怀今与大头目钱大孔以及四头目毛白天,就紧随在叫天张左右挥刀杀,180个贼寇未分散,一窝蜂似的从第一辆车子往后杀。 第一辆车上只有两个人,再大的本事也顶不住叫天张这一伙来势如溃堤洪流般的又冲又压,刀未落下,已被叫天张身后的十几个人砍翻在车边。 死人可真不好看,血眼带着半张脸不见了,牙齿森森露一半,上臂与小腿也不见了,肚皮后腰冒鲜血,一看就知道是挨的乱刀。 北方人有句骂人话:“你这个挨乱刀的”,是恨透这人才会咒骂这句话。 那个呼叫上次抢粮的押粮官,一见这批家伙冲上来,挥刀不及想闪开,真冤,他正好闪到一个贼寇的怀里,那人大叫道:“你跑不了啦。” 押粮官当然跑不了,但也一样出刀杀。 他还厉吼:“看刀!” 只见他反手刀往后撩,“嗖”的一声,把抱他的大汉连衣带肉刺了一道半尺长的血口子。 天爷,那贼寇仍然不放手,他搂紧了押粮官的腰猛往一边的岩壁上撞去。 “咚咚咚!”声音是押粮官的脑袋发出的,很快押粮官就死了。 再看叫天张,正领着他的人马往前冲,已经杀到第3l辆车了。 当然,后面的30辆推拉车的人与另外六名副手早看到了这般光景,怎能等着被“吃掉”。 有人在厉声叫着:“到后面去,大家把力量集中,别管粮车了!” 果然,这四十多名官兵立刻抽出刀往后跑,霎时间全集中在一起,等到叫天张这批人杀到,双方即刻展开一场恶战。 “叫他们杀吧!” “当家的,你打算……” “等他们杀得差不多了再出手!” “何不先把粮车推入林中去!” “急什么,大半跑不掉了,嘿……” 这是黑面阎罗石太冲与身边一个头目的对话。 石太冲正在林子里面看热闹。 又等了一阵子,那头目对石太冲道:“当家的,前面咱们的人就快得手了,何不先助咱们的人把那几十个官兵砍了,再回头……嗯……”他比了个宰人的手势。 叫天张那面正杀得凶,石太冲只不过两下里看了-一下,立刻点头道:“娘的,也是好主意!” 他忽然举刀高声叫:“弟兄们,杀呀!” 一百五十多个生力军立即自林中冒出来,一百五十多个宛如下山猛虎的山贼,一路奔一路叫,直往粮车前面杀过去。 就听得丁太白大声道:“当家的,来得好,先解决这批挨刀的家伙呀!” 商发的身上冒着血,他光赤着脊梁也照样干,鲜血从肩头往下流,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就好像是别人在流血,与他不相干似的。 正在拼命的官兵,忽见又奔来这批山贼,原本就快完蛋,这一回更是吓一跳,不等石太冲这批林中奔来的山贼杀到,有人拔腿便逃。 有一个逃就有两个跑,哪个人也是命一条。 你也逃我也逃,霎时间三十几个官兵直往前狂奔而去,他们连回头看的胆子也没有,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会跑的腿。 官兵一逃山贼笑,听吧,山道上发出一阵阵的哄然大笑。 石太冲指着逃跑的官兵们大声叫:“慢慢地跑,小心地逃,可别岔气了,哈……” 他还吃人豆腐呢! 其实这不是吃豆腐,一方面大量的大米变成他的了,另一方面也是激励士气的好方法。 回头看,运粮的另一端也有了变化,十几个推粮车的人往林中跑,不,应是逃,因为几十个贼寇们也在拍手笑起来了。 叫天张猛回头,只见前面的石太冲率人正往这面走来。 他乃吃人的行家,因为这年头正是人吃人的时代,一个不小心便完蛋了。 叫天张沉声对大伙道:“弟兄们,集中起来,小心咱们被人踩!” 贼寇们一听不笑了,大伙排队在山道上,看一看也有170个之多。这一阵搏斗,他们只损失十多个,其中死了五六个而已。 叫天张的阵势排开来,他的心笃定了:你石太冲休想吃掉我,要拼不是,谁怕谁? 石太冲边走边低声地骂:“操,他们没死几个嘛,人数仍有一百多!” 丁太白道:“当家的,计划要改一改了吧?” 石太冲道:“你以为咱们吃不掉他们?” 丁太白道:“并非是吃不掉,如果两方互相残杀,死伤必大。咱们如果赌上百多条人命,划不来呀!” 石太冲道:“娘的,也算有道理,如今连续灾荒年,上山的人少多了!” 他有着山寇末路之感。 现在,粮车排在山道上,山贼流寇兜上了。 石太冲走到叫天张的面前,把个大拇指竖得高高的,道:“张兄弟,真了不起,了不起呀!哈……” 叫天张也笑,道:“大家了不起,哈……”他笑得宛如冬天饿坏肚子的寒鸦,呱呱呱极为刺耳。 两个一阵大笑后,石太冲道:“张兄,你这战术令人激动呀!” “好说,好说!” 石太冲道:“我在想,你的手下一定有足智多谋之士为你张兄运筹帷幄。” 叫天张笑笑.道:“各有谋士,彼此彼此!” 石太冲道:“见他们出刀,真令咱们佩服。” 叫天张道:“弟兄们刀把上混饭十多年,水里火里不知进进出出多少回了,这点场面小意思!” 他老兄借机吹吹牛,吹牛也得捡时候。 叫天张以为这时候最好不过了。 石太冲哈哈一笑,道:“张兄,大别山有了张兄的合伙,咱们往后还怕谁?” 他这是改变策略。改换策略就是和平共存,和气生财,以和为贵。当然,最后的表现使是收刀。 石太冲把手上长短刀用力地插在腰带上,表示彼此是好兄弟了。 叫天张是什么人,他自然明白这些,便也把刀收了起来,嘿嘿地笑笑。 双方见头儿笑,大伙哪有不高兴的?和的结果便是化干戈为玉帛。 石太冲拉过叫天张一只手,兄弟般地道:“张兄,大别山请你新加入。上一回咱们不知情错过了合伙机会,这一回我可是伸出双手在欢迎你了!” 叫天张道:“石当家的,我叫天张受宠若惊了。” 石太冲一声干笑,道:“好,好,以后有银子大家分,有饭大家吃,我穿衣绝不会叫你弟兄们光屁股,我坐车也不喜欢大伙光跑路,只不过……” 他松松手,搔搔胡子,沉思半晌才又道:“我说张兄,既然你刚才叫我一声当家的,我也就不客气了!” 叫天张心想:谁不想当头儿谁是猪。 但他口中却打哈哈道:“石兄本就是一寨之主呀!” 哈哈一笑,石太冲道:“大别山里的豹子寨,弟兄们已经经营20载,真是越混越不自在呀。” 他忽然指着西方高山,又道:“张兄,我斗胆分给你一座山。你瞧,前面西方那座山是……” 叫天张一看笑笑,道:“那是鸡公山。” 石太冲道:“不错,正是鸡公山,那可是我大别山的一条财神道,自西湖人中原的大小商贾,全年不下好几万人之众,别说动手了,只伸手弄几个过路费,大伙就吃不完。我打算把鸡公山交在张兄手上,指望你善自把握,小心经营,你的意思怎么样?” 叫天张哈哈一笑,重重抱拳道:“也算是寨主派命,咱们接下了。” 他猛地转过身,双臂高举,大声吼叫:“弟兄们,大家行个礼,谢过寨主分饭吃!” 声音顿时响彻云霄:“谢谢寨主!” 石太冲哪经过这场面,这原是贼寇们的规矩,因为许多贼头就喜欢对他天天叫大王。 其实哪个人不喜欢,只不过没有此机会罢了。 石太冲大为高兴,立刻站上石墩挥手笑道:“弟兄们,辛苦了,哈……”他这么一高兴,立刻对一边的丁太白道:“丁头目。” 丁太白道:“属下在!” 石太冲道:“分三分之一米粮,交张兄去鸡公山,三分之二咱们带回大山里。娘的,半年不饿肚子了!” 丁太白一听心中不高兴,认为给叫天张分得太多了。 商发就想出言阻止,但又怕当面令叫天张不高兴。 叫天张掐着指头算,他算了半天向身边的古怀今道:“军师,三分之一是多少?” 他的算术不及格,算的时候八乎连脚趾头也用上了,可还是算不出来。 古怀今道:“三分之一嘛,就是每三辆车之中有一辆是咱们的。” 叫天张道:“我问你咱们一共有几辆?” 忽有个贼寇大声道:“头儿,三七二十一,一三得三,咱们一共17辆!” 叫天张道:“真不赖,咱队伍中还有会算帐的人,哈哈哈哈,太好了!” 古怀今回头问:“喂,你从前是干什么的?” 那人忙回道:“潼关酒馆小二就是我呀!” 干小二的,他当然会算帐。 叫天张又哈哈大笑起来,惹得不少人笑弯了腰。 叫天张笑了一阵子,多少有些得意。17辆粮车可不少,每车300斤,17车就是5100斤,慢慢地吃小心地用,半年应该无问题。 他这里正在盘算着,忽听石太冲大声道:“弟兄们,留下17辆车,余下的大伙转往山寨了。” 他对叫天张又道:“张兄,鸡公山就看你的了,哈……” 叫天张不笑了,他走近石太冲道:“寨主,休忘了那个可恶的刘家寨!” 石太冲道:“张兄定要毁了刘家寨?” 叫天张道:“人争一口气,佛要一炉香,奶奶的,只不过一个小小刘家寨,我已损失不少的弟兄,便我的腿伤也是这两天才好的。” 石太冲笑笑道:“别急,刘家寨的事我出面,张兄还是上鸡公山叫大伙吃上几天白米饭,养足精神再报仇,你看怎么样?” 叫天张道:“也罢,你是当家的。” 他回过头来手指西面大声地道:“弟兄们,推17辆车子上山了,鸡公山上歇几天,然后再去刘家寨!” 17个大汉奔过来,推了鸡公车便往鸡公山方向行去。 叫天张这伙人走了,走得好像不甘心似的,如果石太冲此刻去攻刘家寨,叫天张就高兴了。 看着叫天张那批人走远,石太冲不由的冷笑。 商发再也忍不住了:“当家的,太便宜他们了,真不甘心!” 丁太白道:“分十车粮已不错了。” 石太冲道:“你们怎不多想想,姓张的杂种心可贪呐!分十车他就翻脸了。” 丁太白道:“谁怕呀?” 石太冲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丁太白道:“当家的,难道你袖里有乾坤?” “不错。” “可否说出大家分享愉快?” 石太冲笑道:“我问你们,这批粮是干什么用的?” 丁太白道:“早打听过了,是信阳州驻防的官兵与知府衙门的粮食。” 石太冲道:“这不就结了。你们想,如此荒年未过,官家也要吃饭,如今他们由南面运的粮被咱们来他娘的一马扫,他们不久就会找上门。那时候首当其冲的不是咱们,鸡公山上的叫天张就是咱们的挡箭牌,哈……” “哈……” “哈……” 真得意,大伙全笑开怀了!什么世界呀,叫人上当还乐得开怀,这世界还想太平吗? 从山林中逃出许多官兵来,有些身上带着血,有的帽子不见了,长发也散了。 溃散的官兵渐渐集中起来了,数一数算一算,一共才百来人,有一半不是重伤就是死了。 有两个似乎是管带人物,他两个把人刚刚集中在一起,还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个汉子指着林子低声道:“你们看,林中有奸细!” 大伙看去,可不是,只见两个人正自在林中鬼鬼祟祟地望过来。 两个管带对望一眼,立刻把20个人分出去。 “去,先围上,我要活捉!” 另一管带道:“先封死他们退路,再从四面包抄。” 于是,20个官兵分开来,慢慢地往林子里接近,其中八人分在两边,死死地堵住两边山路。 正是这时,忽然一声大吼:“杀!” “抓活的呀!” 20个人立刻往林子里扑去,只见一高一矮两条人影闪得极快,霎时间已在十丈开外,这两人刚过去,忽然发现路被堵住了。 “跑不了啦,王八蛋!” “抓住,别叫他跑了!” 两人一看来了20个官兵,便不逃了,手上竹杖也抛在地上。 官兵把二人来一个五花大绑.拉到两个当官的跟前。 两个官火大了,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揍。 两个人被打得几乎吐血,鼻青脸肿的说话也不清楚了。 “说,你们把粮抢回山里藏在哪里,那个黑面阎罗经常躲藏在什么山洞中?” “叭”的一下子猛踢一脚,一个大汉吼叫:“快说!” 那瘦高个子开口了。 他大叫着:“打死人了!” “你还不快说,找挨打不是?” 矮子喘过气来,道:“咱们不是山贼贼寇呀,咱们都是刘家寨来的呀!” 瘦子接道:“咱们是花子帮的呀!” 两个管带火更大了,有个头特别大的道:“听听,听听他二人的话。” 另一管带大吼道:“妈的,胡说八道,又是刘家寨又是花子帮,给我打!” 于是,又是一阵猛揍,这一回打锝二人吐了血。 “别打了,打死人了!”矮子哀叫。 瘦子也叫着:“咱们是好人呐!” 原来这二人不是别人,乃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是也。 他二人原是跟踪贼寇叫天张那批人而来的,到了那条河以后,已经距离刘家寨七十多里了,可以回去报告贼寇已远去,只不过他二人在得知叫天张与石太冲双方合作要抢大米后,遂又跟上来了。 他二人看到了官兵吃大亏的事,又见大米被分别抢运人大山里,正欲回身下山而去,却被这些吃了亏无处发泄的官兵们堵住了。 堵住就是一顿揍,也算是倒大霉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一再解释,官兵们谁也听不进去。有个管带沉声道:“损失那么多大米,咱们回去怎么好交差?” 另一管带道:“把他二人押回去,就说是咱们抓到的山贼。” “对,对,押回去!” “走,赖在地上等挨刀呀!” 又是几脚踢,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哭了。 这正是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一群气过头的败兵。 两个人不说话了,只得被拉着往大道上走去。 这两个人被打得真不轻,每人吐血有两大碗,腰上的干粮早已被官兵们搜去了。这下变成山贼抢官兵,官兵抢花子,也算笑话。 别管他们谁抢谁,两个花子最倒霉,信阳州大堂是有名的黑,那不只是地牢黑、人心黑、手段毒、刑具狠,更吓人的是官家说黑就是黑,哪一个敢与官家争长短,第二天你就见不了这个人的面,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可惨了,二人被送到大堂上,当堂的立刻问口供。 “你似是大别山豹子领的山贼?” “我们不是山贼呀!” “那你们是什么?” “花子帮的人呀!” “啊?花子帮同山贼差不多嘛。” “我们花子帮是好人呐,大人!” “叭!”大人重拍惊堂木。他戟指堂下半跪半爬在地上的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叱道:“信阳州的大街上天天有抢别人馒头的人,全都是你们花子帮的人干的。抢了人家手上馒头,立刻在馒头上抹鼻涕,这事情早有人向本大人报告过,山贼抢官粮,你们抢馒头吃,不都是一样货?” 竹竿李忙解释道:“我们可连馒头也没有抢过呀!” “胡说,你自认花子帮的人,抢馒头当然你不说!” 他又是一下子“叭”声起,厉声说:“打入大牢,等候处决退堂!” 兔子王直叫:“冤枉呀!” 竹竿李大吼:“大堂之上也没王法呀!” 兔子王与竹竿李这一次可惨到家了,地牢里一天只有半碗保命玉米汤。想吃饱,嗨,那个牢吏说得对:“粮食快完了,还想吃饱呀,下辈子吧!” 两个人患难兄弟如今只有抱头哭。 不过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到了真正绝望时,反而冷静下来了。 地牢有一半在地面下,另一半在地面上,有个小孔只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牢门还是用铁皮包的半尺厚木门,想逃,门儿都没有。 竹竿李对兔子王道:“兔子王,你站在小窗下,他娘的看看外面是什么地方。” 兔子王道:“娘的老皮你糊涂不是,你比我高上一尺半,我怎么看得见外面?” 竹竿李叹道:“兔子王,你被他们打糊涂了,你看看,我也看不到外面呀!” 他指指地面又道:“你来站在小窗下,我站在你的两肩上,不就可以看到外面了?” 兔子王道:“娘的,怎不早说?” 他站在小窗前,竹竿李这才出脚往兔子王的肩上踩,还未踩实,就听得兔子王一声尖叫,叫声真像兔子:“哎唷我的妈呀!” 他溜滑一边,眼泪都出来了。 竹竿李吃一惊,道:“怎么啦?” “怎么啦.我这两肩被打伤,瘀血几大块,你想想能踩吗?” 竹竿李道:“是不能踩。也好,我站在小窗下面,你踩在我的双肩看外面。” 兔子王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兔子王抓牢竹竿李,站在竹竿李的双肩上,他攀住小窗那胳臂粗细的三根铁杆往外看出去,只见是个小巷子,巷子的对面是城墙。 只不过他看了又看有些失望地道:“怎么不见有人打此经过呀?” 竹竿李道:“咱们等。等有人脚步声,你再快快地上去看。” 兔子王下来了,他站在竹竿李一边,道:“老李呀,我看这一回咱二人在劫难逃呀!” 竹竿李道:“咱们不能等死呀。” 兔子王伤心地道:“想当年我爹告诉我,人呀,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当官,漂亮不唱戏,没钱不落草。可是我七岁没有娘,十岁死了爹,我当花子又怎样?如今不是官府告我的状?可我又不是山贼呀!” 竹竿李道:“人家可拿咱们当山贼啦!” 他指指小窗,又道:“别多想了,好汉也不提想当年,咱们想法子吧!” 兔子王道:“这时候有什么法子想?” 竹竿李道:“可也不能等死呀!” 就在两人无可奈何的时候,忽然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是十分急促的。 只有急促才会声音大。 兔子王立刻往竹竿李的肩头上攀去,他刚站定了往外看,就见一个十七八岁的花子肋下挟着竹杖,手上抓了半个馒头,发狂一般奔过去,后面还有个女人在追赶。 那女人一边追一边骂:“死要饭的,你为什么抢我的馒头呀,你要死了呀。” 这女人追过去了。 兔子王看到这一幕,黯然地下来道:“是咱们小兄弟抢女人的馒头。” 不料,竹竿李一听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我乐透了,哈……” “有什么好笑的?” 竹竿李道:“你听着,咱们在这儿呼叫,只要在帮的弟兄们听得到,咱们就有救了。” “怎么叫,叫大声他们揍咱们。” 竹竿李道:“咱们已是死囚了,是吧?” “等着挨刀了。” 竹竿李道:“是呀,所以死囚唱唱莲花落应该不会挨他们的打吧?” “唱莲花落吗?” “花子天生会唱的歌呀,是祖师爷赏咱们的饭,为什么放弃?” 兔子王道:“唱就唱吧,但愿把咱们弟兄唱到小窗外,咱们就有救了!” 别看没有竹板打,两人拍手也一样响。 竹竿李唱一段,随后就是兔子王。 于是两人就在这地牢里冲着小窗唱起来—— “哎! 花子穷,花子苦,花子没娘自小孤。 老大爷,老大娘,你们都是好心肠。 一碗饭你们吃几口,剩的一口救我饿肚的。 你积德呀又行善,上天叫你活上一百年。 你们下辈子还是最有钱…… 哎! 花子穷,花子苦,花子天天门边哭。 老大爷,老大娘,伸伸你们的富贵手。 一碗菜汤留几口,没人犯贱赖在门口不肯走。 花子伸手不空收,大家省省保住命。 你若不把慈悲发,狠心的人是王八,是王八。” 这两人就在地牢里唱上打竹板莲花落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在地牢中唱个不歇口,白天还不怎么样,到夜晚可就惊动牢卒过来了。 那牢卒把牢门上的小门拉开来:“喂,犯贱不是,吼他娘的什么劲?” “看牢的,你别叫,老子们叫叫有什么不得了?” 这里不是唱的地方,可把牢卒逗火了。 “娘的,再叫明天饿死你们。” “饿就饿,饿死老子免挨刀,阴阳道上我大叫。叫你们欺压可怜人,小鬼前来抓你们。” “去你娘的!”牢卒重重地关上门,立刻走了。 兔子王低声笑,道:“咱们再唱多久呀?” 竹竿李道:“唱不出来了,好饿呀!” 兔子王道:“一天一碗稀饭,娘的谁不饿!” 他指指小窗,又道:“唱,也许真的能让帮里弟兄听到,咱们就有救了。” 于是,这两人就在地牢里你一段我一段,唱来唱去就是那两段。 他们没学问,能唱出那两句也已经不容易了。 就快三更天了,两人仍然不睡觉。 两个人不是不睡觉,是饿得睡不着。 就在两人有气无力地唱得自己也有些烦的时候,忽然小窗外传来低语声,这下令两人立刻为之一振。 兔子王立刻提高声音,又唱起来: “哎! 花子穷,花子苦,花子天天门边哭。 老大爷,老大娘,伸伸你们的富贵手。 一碗菜汤留几口,没人犯贱赖在门口不肯走。 花子伸手不空收,大家省省保住命。 你若不把慈悲发,狠心的人是王八,是王八!” 大窗外立刻和声传过来: “兄弟苦,兄弟惨,兄弟怎么被人关? 兄弟快把苦水吐,兄弟们设法伸援手!” 这一回应,竹竿李与兔子王两人可就精神来了。 立刻,竹竿李又开了腔: “好兄弟呀我命苦,咱俩人牢中挨了揍。 花子帮兄弟你听清楚,刘家寨赶紧走一走。 就说这信阳州大牢关了大好人。 我的好兄弟,跑得快了有命在,跑得慢就别再来!” 只这么一对唱,附近立刻有话问过来了。 “喂,牢中兄弟是花子帮吗?” 兔子王已攀上小窗,急急地对外道:“兄弟呀,咱们帮主就在刘家寨呀!” “咱们帮主在刘家寨?” “是呀,‘快乐帮主’派我们追踪流寇的,不料……” 他说至此,忽听外面人叱道:“放屁,帮主他老人家不是叫什么‘快乐’的,你是冒牌花子帮兄弟!” 兔子王急道:“不,不,老帮主石不悔石老爷已把帮主之位让与‘快乐’了,石长老人也在刘家寨。” “真的?” 黑影中冒出个中年人,他一脸的惊讶之色。 兔子王低声道:“别管那么多,先去刘家寨通风报个信,好救我两个出去呀!” 那人低声问:“你俩人叫什么名。” “我俩人是兔子王和竹竿李。” “哟,是你俩人呀,我听过你俩人大名。” “别大名了,快被拉出去砍头了。” “没关系,两位安心在牢中等,我这儿立刻派人前去刘家寨!” “你老兄是……” “信阳州分堂堂主,‘一丈青’方大鹏是也!” 竹竿李已在下面欢叫:“太好了,太好了。” 兔子王道:“方堂主,有吃的吗?兄弟饿坏了!” “有,接着!” 隔着铁栅抛进两个棒子窝头,热乎乎的棒子窝头。 为什么还热乎乎的?原来是贴着身子放的,可不是刚出炉的。 方大鹏在外面低声道:“二位兄弟,咱这就派人跑一趟刘家寨送信去。二位兄弟放宽心,每天有人送吃的,一切不用多担心啦!” 兔子王道:“方堂主,一切就由你安排了!” 还真妙,打从这天起,这一段小巷连着城墙边忽然多了不少花子,他们集中在这一段,又是说笑又是唱,引得大伙哈哈笑,当然牢房里的兔子王与竹竿李也不再那么寂寞了。 石不悔指着床边椅子,道:“坐下来。” “快乐帮主”道:“我坐立不安,石长老。” 石不悔道:“你有何打算?” “快乐帮主”道:“过了今夜四天了,就算武胜关也早就过去又回来了,他俩人……” 石不悔道:“兔子王与竹竿李可不是呆子,他俩人比猴子还精几分,少为他俩人操心。” “快乐帮主”道:“我能不为他俩人担心吗?他们携带的干粮也早用光了吧。” 石不悔道:“小子,我问你,你打算到哪儿去找他们?” “快乐帮主”道:“当然是往鸡公山方面追下去了。” 石不悔一拍巴掌坐起来道:“可好,你往贼窝那儿走,行吗?” “快乐帮主”道:“身为首领的人要勇气百倍,身先士卒,我身为花子帮帮主,岂有见失踪两个兄弟而置之不顾的道理,这以后弟兄们会怎么想?” 石不悔道:“真有你的,果然是领袖人物,只不过此时绝对不易出寨!” “为什么?” “大伙担心!” “应该为兔子王与竹竿李俩人担心。” 石不悔摇头道:“为他俩人我不担心,我只担心一个你。” “快乐帮主”道:“我不是好端端的?” “你出寨以后就不会好端端的了。” “快乐帮主”道:“即使遇上叫天张我也不怕他,我早晚还要找他呐!” 石不悔道:“小子,你如想出刘家寨,该想到为何兔子王俩人不回来。他俩人说过只追百里就回来,如今四天不见人,定是叫天张在什么地方设下了厉害的埋伏。那个流寇不简单,手段毒,心眼狠,杀人如切大西瓜,连眼也不眨一眨,我老人家觉得叫天张是不会放过刘家寨的。但他心中最恨的人就是咱们花子帮……他如果捉到兔子王两人,你想想他俩人还想有活命机会?” 这光景他们都以为兔子王与竹竿李俩人是被叫天张的人弄去了。 其实兔子王俩人却在信阳州的大牢里等着挨刀。 “快乐帮主”满脸难过地道:“如果兔子王俩人遭不幸,我会一辈子痛苦,我无能呀!” 他是个好首领,处处为弟兄们担忧,真是无话可说。 石不悔有话说:“小子,为头者应以整体为主,不能因为一两个人去冒险。你若出寨,弟兄们怎么办?” “快乐帮主”道:“好像我一去不复返了。” “差不多,你小子武功虽高,但年少气太盛,江湖阴险知多少?出事情往往就在一瞬间!” “快乐帮主”忽地站起来,道:“石长老,你的伤也差不多快好了吧?” “干什么?” “我决定出寨找他俩人去,万一我不幸在外出了什么事,这花子帮的帮主还由你再担当。” 石不悔大怒道:“你小子叫老夫去好马吃回头草呀!” “快乐帮主”眼一瞪,沉声道:“咱们帮内你权大,还是帮主权大?” 愣了一下,石不悔道:“当然是帮主大了。” “快乐帮主”正言厉色道:“那你就得听我的,不得再罗嗦!”说罢他转身而去。 石不悔呆呆地道:“六亲不认了。” “呀”的一声拉开厢门,只见这“快乐帮主”真的要走了,却不料厢门口堵住两个人。 “往哪儿去?” “快乐帮主”吃一惊:“你……岳父母大人!” 刘世芳夫妻两人堵住了厢门,“快乐帮主”如果想出去,就得伸手把他俩人拨开。 他当然不会伸手去拨,露出一副焦急之色。 “你去哪里?” “我……” “出寨,是吗?” “快乐帮主”道:“两个弟兄已四天未回来了,我是头儿,不能不去看看。” 刘世芳道:“再…,再二,岂可再三,须知夜路走多了是会遇到鬼的!” 刘夫人也接道:“怎不为翠花想一想?你自己如有三长两短,翠花会发疯的呀!” 刘世芳走上前,伸手拉住“快乐”道:“真有必要出寨,你们还有四护法,派他们去呀!” “快乐帮主”回头看厢房内,石不悔在床上哈哈大笑。 他立刻便知道这是石不悔派人去后寨,说出他打算要出寨去找兔子王俩人的事了。 “快乐帮主”不满道:“石长老,你怎么可以把这事情告诉我的岳父大人?” 石不悔哈哈笑道:“你小子不听我的话了,这种事情想了又想,我才决定交给刘寨主来处理,免得你走后他们又来指着老夫鼻尖骂我混蛋!” 刘世芳已应道:“这一次你处理得对极了,少时送你石兄几斤酒吃吃。” 石不悔哈哈笑得更开怀了。 刘世芳拉住“快乐”不放手,道:“我不会再放你出寨去了。” “快乐帮主”无奈了,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出寨了。岳父大人,你松松手,我上寨门楼去瞧瞧。” 刘世芳道:“没什么好瞧的,我命太平去了。” 太平是他儿子刘太平,这是决心不叫“快乐”出房门了。 刘世芳对老伴道:“寨上如果没有事,你也下灶去做几样小菜叫人送过来,我陪他两个人就在这大厢房中慢慢地谈谈心!” 刘夫人呵呵笑道:“好,好,我这就去了。” “快乐帮主”真的无奈了。 还真快,酒菜立刻送了过来。大家为了留住“快乐”,经石不悔提议,又把席本初与李士良、李士雄三对夫妻全请过来,大伙聚在那张大方桌上吃喝起来。 李士良觉得奇怪,问为什么今天要请吃酒,石不悔忙解释说是为了庆祝贼寇们不再来攻寨。 席本初也奇怪,请客怎么会在石不悔住的地方? 只是他心里虽有疑问,可是未曾说出口。 刘寨主猛敬酒,大伙只谈贼寇,别的事情都搁在心里。 为什么不提别的事? 要知道不论刘家寨、席家垛子或中牟县的西陵堡,三大家族全是一方霸主,地方上便是官家也得斜眼看。可如今,他们的女儿竟是不值钱,竟然弄个花子头当他们的金龟婿?将来说出去那多丢人呐,别再混了。 三方面都有这心思,但三方面都看中“快乐”,尤其是三位大姑娘,早已把“快乐”当成心上人了。 这是大荒年,人都吃人了,谁还去管什么身份与地位、财富与权势,能活过这荒年那就算命大。 只不过三家大人就不一样,虽然都与“快乐”订了亲,可是三家人都三缄其口不张扬,当然,自己人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亲事的。 大厅中大伙喝着酒,五更吃到大天亮,就在大伙眼皮子重逾千斤时,刘家寨外奔来一个人。 那人尚未来到门楼下,刘家寨上已加强戒备的花子帮的人全都叫了起来。 西门风怎么也看不清来人是谁,因为一大早起了雾。 这天早上雾真大,五丈外看不见来人的面孔。 申屠雨还大声吼:“兄弟,你小心上当啊!” 司马雪在另一边道:“快向帮主报告去。” 东方雷道:“别急呀!屁事一点也去惊扰帮主,咱们岂不是饭桶?” 西门风道:“对,且问问来人是何人。” 只听得寨墙上的西门风大吼:“什么人?” “开门啦,我有急事来报告。” 开门?寨门里面堆的沙包石头上万斤,寨门堵得死死的,谁也无法打开。 “什么事?快说!” “是兔子王与竹竿李的事呀!开了门我再告诉你。” 西门风笑了:“去你娘的,骗死人不偿命不是……” “喂,你怎么骂人呐?” “你们不打算救兔子王二人?” “奶奶的,你早不来晚不到,天起浓雾才来到,想攻进寨子是不是?操。” “喂,谁攻寨呀?我是一个人呀。” “你现在是一个人,等爷们开了门,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奶奶的老皮,刘家寨没有二愣子,滚你娘的蛋吧。” 寨外的人道:“快找帮主出来见我,娘的,我老九火大了可要骂人了!” “娘的,你们骂了几天了,爷们一根鸟毛也没掉,再不滚老子放箭了。” 寨外的那个自称老九的吃一惊,立刻退了五丈远,但他可没有走。 他仍然大声叫:“叫帮主出来呀,你们这一群猪!” 寨上有人笑道:“又开始叫骂了,准是贼寇又来了。” 西门风道:“大家注意,小心防守呀!”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寨门外传来辟劈劈啪声,大伙一听全愣住了。 只听得一阵莲花落的竹板声: “哎,打竹板,站寨外,兄弟们听我诉心怀。 信阳州有个一丈青,一个高来一个矮,八成遭了人陷害,辟哩叭…… 哎,寨上的兄弟可听真,要不要我老九再大声…… 哎……” 忽听寨上人大叫:“别唱了,原来是方大鹏派你来的呀,娘的,怎不早说?” “哗”的一声,墙边的一根粗绳子抛下去了,西门风大声叫:“喂,兄弟呀,你拉紧绳子上来吧!” 老九名叫尹老九,他双手收起竹板住腰里一塞,便奔到了寨墙边,抬头看,寨上的人正低头看他。 尹老九双手抓牢绳子,直上到寨墙垛子边,才被一个花子拖上去。 “操,这身臭!” 尹老九道:“你也不香嘛!” 忽有人道:“天下花子一样臭,不臭就不够格当花子。” “哈……” “别笑了,帮主来了。” 是的,“快乐帮主”匆匆地奔到寨墙上来了。他是在听了报告后,才匆匆奔上来的。 尹老九抬头细看,吃一惊道:“咱们帮主在哪儿?” “快乐帮主”站在他面前,西门风叱道:“还不快见过帮主!” 尹老九看着“快乐帮主”道:“帮主是这公子哥儿?不像嘛!” 西门风叱道:“再罗嗦打你12帮规棒。” 尹老九一听忙单膝点地,道:“花子帮信阳州十分堂尹老九,奉堂主方大鹏之命赶来向帮主请安了。” “快乐帮主”道:“你起来说话。” 尹老九站起来,再施一礼。 “快乐帮主”急问:“你奉命传来什么消息?” 尹老九道:“信阳州牢里关着两个兄弟呀!” “什么?” “关了一高一矮兄弟二人,一个叫兔子王,另一个叫竹竿李。” “快乐帮主”大吃一惊。 大伙也都吃一惊,西门风道:“莫名其妙,他二人怎么跑去信阳州了?” 尹老九道:“详细情况不知道,只等帮主去信阳州救他们二人。” “快乐帮主”道:“我派他二人去跟踪那批贼寇的,谁叫他们去信阳州呀?” 他怎知大山中的那一段事,可也惨了兔子王和竹竿李二人了。 一边的司马雪道:“帮主,你以为如何?” “快乐帮主”道:“少不得我去一趟信阳州。” 司马雪道:“帮主,我去就行了,我认识方堂主。” “快乐帮主”道:“我不放心呐,万一遇上贼寇们怎么办。” 尹老九道:“一路上平静极了。” “快乐帮主”道:“尹老九,你奔走七八十里了,这一夜也够累的了,你随我来。” “快乐帮主”带着尹老九走人大厢房,大桌上还有酒和菜,刘世芳几人还在等他。 那尹老九~看床边坐的石不悔,一个箭步奔上前,双膝跪在地道:“尹老九叩见老帮主。” 石不悔道:“信阳州的老九?” “正是属下。” “我是石长老,帮主换人了。” 刘世芳惊道:“你是从信阳州来的?” 尹老九道:“是!” 刘世芳道:“没遇上贼寇?” “没有,一路平安。” “快乐帮主”道:“我派跟踪贼寇们的两个兄弟,却不知怎的竟莫名其妙被关进信阳州大牢了。” 石不悔吃惊道:“有这种邪门事?” “快乐帮主”道:“尹老九是送信来的。” 石不悔急忙道:“老九,快把知道的说出来。” 尹老九就仔细地把兔子王与竹竿李被关之事说了一遍,听得石不悔大骂官家冤枉人。 “快乐帮主”道:“看样子我要去一趟信阳州了。” 石不悔道:“官家会相信你?他们知道你是老几呀?” “快乐帮主”一怔道:“那要怎么样?” 一边的刘世芳开口了。 他对石不悔道:“你们都别去,信阳州的捕头我认识,他在附近办过案,曾在我这儿吃过饭。我写书一封,由我儿子太平带去信阳州,也好由我儿子向他报个案,刘家寨遭到山贼流寇的攻打。” 他这么一说,连“快乐帮主”也点头了。 于是,刘世芳匆匆地走回后寨去了。 他当然是写信命他儿子刘太平快快去信阳州救人了。 尹老九坐下来,桌上剩的有酒有菜,他一口气吃了个饱。石不悔等尹老九吃饱,这才问道:“信阳州兄弟们日子过得如何?” 尹老九道:“苦是苦,也救了不少从中原下来的弟兄,所幸此地过大山就是汉江,找些吃的还不太困难。” 石不悔道:“可也苦了弟兄们。” 尹老九道:“帮……长老呀,你何时也去信阳州?” 石不悔道:“有个联络就好,我们暂时不能走。” “快乐帮主”道:“回去告诉弟兄们,就说我问候弟兄们好。” 尹老九又施礼,道:“谢谢帮主。” 便在这时候,刘世芳与刘太平父子二人来了。 刘世芳再问尹老九道:“贼寇们真的不见了?” 尹老九道:“他们与山贼抢了官粮奔回大山中去了,路上没见有贼踪。” 刘世芳这才对儿子道:“快去,过午你们就会赶到信阳州。” 他把信塞在儿子袋里,又道:“见了捕头多问候,礼金要同信一齐送呀!” 刘太平点着头,还把一把尖刀插在腰上。 大伙一齐走到寨墙上,“快乐帮主”要派西门风一路保护刘太平,却被刘太平拒绝了。 刘太平拒绝得对,守寨的人已经够少了,他这是去信阳州,又不是去打仗。 于是,刘太平带着他爹的书信,抓牢绳子溜下寨墙外。他抬起头,还挥挥手。 尹老九也下城了。他虽然累,可是吃了酒菜与馒头后,精神又来了。 这二人拔腿就往信阳州方向走去。 寨墙上,“快乐帮主”不快乐,因为他又担心起刘大少爷来了。 第八章 节外生枝 且不提刘太平持他爹的信与尹老九匆匆赶往信阳州去搭救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先说那信阳州的府衙正发生着一件大事情。 原来官兵们在鸡公山附近吃了大亏,两名管带被臭骂,各降三级又罚禄,知府大人也向上写告急状,于是,驻守在黄淮一带的官军调来五百人。 五百名官军过午就快赶到信阳州来了。娘的,不知何人出了一个鬼主意,要在大军去剿山贼之前,来一个血淋淋的祭旗仪式。 用血祭旗当然要杀人,最适当的人便是牢中关着的兔子王和竹竿李二人。 牢房里来了两个年轻的牢卒,两个人手上提着酒,另一人还带了两个棒子面窝头,小菜也有两样。两个牢卒哈哈一笑,其中一人开口道:“两位老兄,吃一点,喝一点,走起路来有力气,走得快。且记住,再抢人皮要抢一张有钱的,贱皮根本不用再来了。” 兔子王道:“两位,莫非大限已到了?” 那二人叹口气,道:“别想太多,吃吧!” 竹竿李道:“吃过就走?” 一个牢卒接口道:“等着大军一到,拿你二人祭旗了。吃吧,娘的,换成刑场犯,这一顿酒菜是没有的。” 兔子王道:“不都是死犯吗?为什么拉上刑场的犯人就没有这顿酒?” 牢卒冷冷一笑,道:“自从三年前闹灾荒,死犯的这一顿就免了,死了还喝什么迷魂酒呀。” 竹竿李道:“我们为什么喝这酒?” 牢卒嘿嘿道:“那是怕你们这几天没什么吃的,等到刀砍在头上,你的脖子冒的血不够多,就有些那个了。” 兔子王忍不住摸脖子,好像刀要杀到了。 竹竿李道:“奶奶的,想得真周到。” 两个牢卒往外走,走出牢门又关紧了门。 “快点吃,不想喝酒留下来。” “留下来我们兄弟帮你们喝。” 两个人笑着走开了。 竹竿李与兔子王二人奔到小窗下,兔子王站在竹竿李的两肩上可就往外叫了。 “好兄弟们,赶快去叫方堂主!”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有,官家要拿我们二人祭旗了。” “扑噜噜”几声响,墙外的花子们都走光了。 真叫快,没多久,信阳州分堂堂主一丈青方大鹏匆匆忙忙地来了。 方大鹏蹲在小窗下:“两位兄弟,怎么啦?” 兔子王道:“官家调来大兵,他们要拿我二人祭大旗。你得赶快想办法呀……我的乖乖隆地咚!” 方大鹏怒道:“难道老天不赐福,来个连年灾难,还有拿人命祭大旗的?” 他拍拍小窗又道:“兄弟,别慌,我这就去想办法。” 他说完立刻就走,于是…… 于是小巷这边的花子们全走光了。 大约是过午快一个时辰多一些吧,大队官兵开到信阳州城外的校场来了。 信阳州的知府年纪不过四十多,走起路来弓着腰,那表示他的肚子里墨水多。 墨水多就是有学问,他正与几个属下捕头全部等在府衙门口迎接官军。 只听得“轰轰轰”三声炮,“嘟嘟嘟”号声起,一队官兵簇拥着一个骑马的进城来了。 大队官兵不进城,只在城外扎了大营。 这位来的是千总,骑在马上真威风。 45个官兵跟在后,一路到了府衙前,那知府迎上去,又抱拳又弯腰,道:“辛苦了,罗千总。” 姓罗的翻身下了马,迎着知府点点头。 于是,这一伙立刻往府衙内走去了。 好像花子帮的人要造反了。 这时候衙门外面站了不少人,如果仔细看,少说也有近千人。 如果再细瞧,一大半都是花子帮的人! 姓罗的千总进入府衙中,免不了被知府大人招待一番,当然也得听听两个管带的报告。 就这么一折腾,几乎又是快一个时辰了,等到知府再把那位罗千总送出来,这姓罗的千总满面通红。 酒喝多了就是那模样。 姓罗的千总刚要上马,只见两个捕快用绳子拴了两个死囚出来了。 两个死囚非是别人,正是兔子王与竹竿李。 兔子王与竹竿李出了衙门就大叫:“冤枉呀,我们不是山贼呀,冤枉呀!” 只见那捕头走过去,“啪啪”就是几巴掌,道:“再叫拿线缝上他的臭嘴!” 猛地,花子帮的人走出人群来了。 有个小个子边走边打起竹板来: “哎,大将军先别上马,这里俩人有冤枉! 你看看一个高一个矮,贱命生就是要饭郎。 既无刀又无枪,他们怎么去行抢。 大将军你想一想,强盗岂是这模样……” 他那里刚唱完,斜刺里“咚咚”几脚踢过来。 这花子又大叫:“哎,真正强盗你们打不过,专找我花子干什么!” 大批花子挤住去路,知府大人火大了。 “罗千总,你不知道呀,这些花子们比强盗还可恶,天天街上抢吃喝!” 他猛一声大吼:“谢捕头,把这群花子赶走!” 那捕头姓谢,是个大个子,他举手一挥,吼道:“你们给我滚!” 立刻传来劈哩叭啦揍人声。 不揍还好,这一揍大乱了,许多花子滚在地上又喊又叫:“老天爷呀,揍人了!” 花子们耍起赖是没完没了的,只见地上滚了一大片,一边叫一边骂,他们骂山里贼子害了他们帮的人。 罗千总忿怒地道:“可恶!”他一怒上马,准备马踏人身上而出城了。 罗千总的人已在前面推拉地上躺着的花子们,这光景可也令知府大人的牙咬得格格响。他厉声吼道:“把这两个死囚押送城外,为罗千总的军旗祭旗!” “是!” 四个捕快拉着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挤着人群中走,花子帮们前仆后继地挤在前面不放行,有的忍不住开口大骂起来了。 这情形很明显,出了城这两个人准没命。 就在一阵乱七八糟中,城门口奔过来两个人,大伙一看齐欢呼,有的花子们立刻大呼:“帮主好!” 他们把刘太平看成花子帮帮主了。 花子帮换帮主,换了个年轻的,这话是方大鹏对花子帮大伙说的。 如今见尹老九与一个年轻人奔来,而且还气喘吁吁的,以为是花子帮帮主来到信阳了。 刘太平直摇手,他不开口,立刻举着他爹的信,大叫:“谢捕头,等一等,我爹有书信写给你呀!” 他自人群中挤到千总与捕头前面,急忙把信交在谢捕头的手上。 这才走不远,知府大人尚在衙门口发怒。 他见人马在城门口停下来,立刻又追上去,大叫:“为什么还不走?” 谢捕头刚看完信,他的心中直扑通,急忙把书信送到知府大人前,道:“大人,你看看!” 知府大人接过书信看一遍,不由也怔住了。 “怎么会是这样?这两个管带呀,太可恶了!” 罗千总在马上道:“怎么了?” 知府道:“他们两个人别祭旗了!” “怎么了?” “他两个人真正是花子帮的人,而且也算有功之人,怎好拿他两人去开刀?” 罗千总火大了:“都是一群饭桶,太不像话了!” 有个花子唱起来: “哎,大将军你别骂,中原不是你的家。 想在关内当大帅,请把窝窝头送过来!” 罗千总一瞪眼,叱道:“饿极了,什么人你也耍!” 忽听知府大人吼道:“放了他们,叫他们滚开,我不要再看到他们这群臭花子。” “哗!” 花子们一听可乐了,当然,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又算活了。 这几天在牢中虽然没饿着,可也挨了不少揍。 于是,花子们立刻往城北移动而去,大伙跟在方大鹏身后,刚走了没多远,忽听得谢捕头走过来。 谢捕头叫住刘太平,道:“少寨主,你留步!” 他指指附进小馆,道:“进去我请你喝几杯!” 刘太平道:“捕头大人,我正要会一会大人,呶,咱们进去最好不过。” 他对前面的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又道:“我等你两位回来,咱们马上回去了!” 兔子王点头道:“很快回来,少寨主稍等!” 谢捕头要了一盘小菜,半斤高粱酒,两个人饮了一杯,这才低声道:“刘家寨真的被围?” “山贼流寇们想尽了方法,可也被咱们挡回去了!” 说完,他自怀中摸出带来的银子往谢捕头怀中一塞,笑道:“这是我爹一点意思,你笑纳!” 谢捕头一怔,道:“这……不可以……”笑笑,刘太平道:“担待!” “哈……”谢捕头边往怀中塞,说道:“调来的五百人马都是满州军,听说他们都很剽悍,回去转告令尊,山贼不久就会被剿灭的。” 刘太平道:“再不剿灭那些流寇,咱们刘家寨真的会被攻陷,我爹希望你们能派军往那一带走走,咱们会出银子慰劳的。” 谢捕头道:“得!你回去转告寨主,以后我带弟兄们绕向那一带,叫令尊放宽心。” 只这几句话,刘太平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刘太平立刻举杯,道:“谢捕头,我敬你!” “干!” 两个人酒馆内喝上了。 没多久,兔子王与竹竿李人伙同方大鹏走来了。 三人门口招手叫,花子是不会进门的,何况还有个谢捕头在里面。 “刘大少,走啦!” 刘太平忙起身,他对谢捕头一抱拳,道:“大人,我这就回去了,咱们刘家寨等你大驾光临!” “哈……你们慢走!” 他不出门来,因为门外是花子,他仍坐下来,酒菜尚未吃完。 方大鹏直把刘太平三人送出城外五里远,才对兔子王两个人道:“记住我的话,说与帮主知,如果有需要,报个讯就成了。” 兔子王道:“回去报你大功一件,哈……” 方大鹏道:“咱们都有功,哈……” “哈……” 四个人就在河岸渡口分了手,方大鹏匆匆又回到信阳州去了。 刘太平与兔子王、竹竿李三人大步回刘家寨,路上不提倒霉事,兔子王尽说笑,不时地传出哈哈声。 三人说笑不寂寞,走起路来便也不觉累了。 远远的,前面露出山顶,刘太平笑道:“两位花子兄弟呀,看到了没有?” 兔子王急问:“少寨主,你看到什么了?” 刘太平道:“前面冒出地面的小山头呀!” 竹竿李长得个儿高,他笑道:“早看到了!” 刘太平道:“过了那个小山头,就是我们刘家寨,就是你们在寨墙上看到的那个小山坡呀。” 兔子王道:“山这面看去不一样,那山头好像个大馒头,正对着刘家寨后面的狮子口,也难怪刘家寨富甲一方,叫人心里嫉妒!” 竹竿李道:“嫉妒什么!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咱们花子帮老天养,还妒人家什么呀!” 这两人正在斗嘴,猛孤丁“哗啦”一声响,草丛中跳出五个大汉来。 五个大汉跳到大道上,立刻把刘太平三人围了起来。 兔子王的眼最尖,立刻认出这里面有两个人是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人。 一个是贼寇的大头目钱大孔,因为姓钱的攻寨叫骂得最厉害。 另一个是红毛大汉子,这人曾经被活捉,装在竹篓里没有死,还送了银子给他们,不料这家伙又来了。 刘太平认得这红毛汉,但他不知道这红毛汉的名字叫毛白天。 毛白天与另外十个人被放出刘家寨,他在林子里用骰子把别人的银子赢去不少。 想也想不到,当初由刘太平取来银子给他们,此刻又在这儿碰上了。 真叫做冤家路窄,也叫做造化弄人。 毛白天不等钱大孔开口吼,他先吼道:“操,果然是刘家大少爷出来了,哈……” 刘太平惊道:“你……你没有拿银子到南方去呀?” 毛白天哈哈一笑道:“就那么几个子儿呀,去南边我喝东南风呀!” 刘太平道:“你们仍然干贼寇?” 毛白天道:“不干贼寇干什么,咱们就只会干这个。” 兔子王叱道:“奶奶的,拦住爷们去路,你们想怎么样?” 钱大孔冷笑了。 他龇牙咧嘴地冷笑道:“想发财,如此而已!” 竹竿李叫骂道:“发你娘的屁财,不就是你们五个鳖娃儿吗?” 他把竹杖抡得“哗哗”响。 兔子王也吼叱:“想发财呀,老子们刚出生就想发财,奶奶的越想发财越没财,到头来一根竹杖走四方!” 钱大孔一抡手中刀,冷笑道:“奶奶的,先劈死你这两个可恶的花子!” 兔子王高声道:“咱们帮主就来了!” 钱大孔哈哈笑道:“娘的,30里外咱们就盯住你三个了,为的就是那个狗娘养的花子王。矮子呀,你别再耍你家钱大爷,你等着挨刀吧!” 兔子王立刻把刘太平挡在身后,竹竿李也在侧面准备出手。 兔子王对刘太平道:“少寨主,这一带的路你最熟,咱们一旦交上手,你立刻拔腿往寨门跑,越快跑越好,千万别管咱们了。” 刘太平道:“别为我担心,武功一道我也学过,只不过对敌尚缺经验。” 毛白天哈哈笑道:“刘大少,你就别动刀了吧,你可是金枝玉叶身,怎比那两个泼皮狗,俩人的命不值钱,死在水沟同狗一般,你是贵人呀!” 兔子王火了,道:“操,你的命又算他娘的什么,狗都不如!” 钱大孔嘿嘿一笑道:“毛白天,两个花子由你同他三人去对付,刘大少我的了。” 毛白天道:“二当家,你放心,两个花子我四人送他们上西天。” 钱大孔道:“不,不能全宰掉,要留个活口回到刘家寨传传话。” 有个贼寇问:“传什么话?” “当然是告诉刘家寨,他们的少寨主去鸡公山作客了呀!” “作客?作的哪门子客?”另一贼寇问。 钱大孔叱道:“娘的,干了这多年,你们他娘的就会乱七八糟地骂,全是乱七八糟的猪,到了动脑筋,你们就全傻了不是?” 他指着中间的刘太平,品头论足似的又道:“瞧瞧,一身细皮白肉的,手上一把尖刀多不衬,他的人可值银子。把他弄上山,咱们要多少银子,他那个寨主爹爹就会乖乖地把大把银子送咱们,知道吗?你们这些猪!” 三个贼寇齐点头,其中一人还高兴得跳脚哇哇叫:“好哇,哈……” 被围的兔子王三人,此刻也不多说,就等着厮杀了。 不料,钱大孔又出主意了。 他对兔子王道:“花子,钱大爷想了一下改变主意了。” 兔子王道:“必是坑人生意。” “错!” “你会放走我三人?” “对!” “什么条件?” “我放走你们两个人,你们叫这刘大少跟我们走,大家和平分开,你们就不会挨刀了!” 兔子王咒骂道:“放你娘的屁!” “杀!” 杀声出自刘太平之口,他是听了钱大孔的话,忍无可忍才大吼着扑杀而上。 他不会跟着钱大孔上山去,那会带给刘家寨很大的危机与灾难。 凌厉的搏杀展开了,钱大孔真是有心人,只见他,砍刀疾撞侧身旋,这一旋就是三丈远。 刘太平不知钱大孔这是阴谋,还以为贼子怕他出刀而闪身,立刻横截而上。 于是,兔子王和竹竿李二八便也立刻被毛白天四个贼子连劈七刀分开来。 到了这时候,大家谁也顾不了谁了,各自为营玩命了。 刘太平还真不简单,他的刀法有一套。刘家寨也曾请过武师,教了他与两个妹子的武艺,如今还真的应用上了。只见他手中尖刀左右劈,前后杀,刀法一看便知道是南阳府赵打雷的闪电刀法。 提起赵打雷,这人是个独身汉,那年头他背着一把皮鞘砍刀走江湖。赵打雷不是他的名,他自己都忘了自己叫什么了。也有人说赵打雷背负着一身仇恨走江湖。 只因为他出刀总是大声吼,他人长得丑,吼声粗,每出一刀吼一声,听起来就如同打雷一样,人们才给他起个外号叫赵打雷。 赵打雷来过刘家寨,他一住半年未离开,便也把他那一套闯江湖的刀法授给刘太平兄妹三个人。 刀法原是辛辣的,其中怪招共三手,暗藏在三、七、九三招中,不到危机不出手。 只可惜刘太平是个大少爷,公子哥儿吃不了苦,刀法学会缺少练,动起手来也不够狠。 虽然是不够狠,钱大孔想马上打败刘太平,还真的不容易。 一阵搏杀,钱大孔急得哇哇叫。 “操,你们两个打一个也不行呀!” 他这是呼叫另外四人赶快下重手,把两个花子解决了再过来帮他。 就听得毛白天厉吼如虎,道:“杀!” 他老兄发了狠,抱刀便往兔子王杀过去,竹杖打得辟叭响,毛白天头上身上挨了1l杖,但他可不管那里疼,只把注意力集中在兔子王的左手上,因为兔子王的左手明晃晃一把短刀,那才令人担心呢。 果然,兔子王见毛白天那么高大的身子压上来,他来了一个冷不防。 他以为那是防不胜防的一刀狠戳,而毛白天早看到了,他等兔子王的尖刀快及肚皮时,忽然疾抓,果然被他抓牢兔子王的左手腕。 毛白天的劲头大,他用力猛一提,再用力抡了一圈半,一声大吼:“去你娘的!” “咚!” “啊!” 兔子王真像被人捉的兔子往外摔一样,整个身子平飞而起,那么实在地撞上一块大石上。 兔子王只那么叫了一声就不动了。 于是,毛白天指着竹竿李对另一汉子道:“去,你们三个收拾他。” 他说完不怠慢,拔腿又往刘太平这边扑过来了。 毛白天人未到,已吼叫:“大头目,我来助你,咱们今天抓活的。” 这一叫令刘太平心中可就发了毛,一个钱大孔还可以应付,再加一个就不行了。 刘太平搏斗没经验,更何况好汉也架不住人多。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一声尖嗥,只见竹竿李的肩头上在冒血,他的竹竿也断了。 当然是被刀砍断的。 竹竿李一看这光景,头也不回地拔腿就逃。 如果不是为了刘大少爷,他与兔子王早就逃走了。 花子帮中就是他二人的脚程快,行走如飞,一夜跑上二三百里是常事。 此刻,竹竿李一看大势不妙,他要赶回寨中去报告,可不能把少爷丢在这儿,那就更糟了。 腿快的人如果逃,一般的人是很难追得上的。 兔子王就是没有逃,加之遇上的是毛白天才倒了霉。而竹竿李逃得快,一溜烟似的已上了小山顶。 他上了山顶就大声吼叫:“来人呐,流寇要抓刘大少爷了!” 他再是大声叫,刘家寨的人也听不到三里外。 但竹竿李的目的可不是真的叫来寨上的人,他叫只是为了吓走正在后面追他的三个贼寇。 还真妙,三个贼寇不追了,三人急忙回头走,因为钱大孔正在哈哈笑。 钱大孔为什么哈哈笑,得意嘛! 他与毛白天合作,很快就把刀子架在刘太平的脖下,吓得刘太平面色灰惨惨地道:“你们想怎样?” 毛白天笑道:“请你到鸡公山去作客呀,鸡公山上风光好,花儿香、树又多,哗啦啦的小泉似唱歌,你去了就知道。” “我不去!” “由不得你不去呀!” “咚!” “啊!” 毛白天一举手打在刘太平的后心上,吼骂道:“奶奶的,什么时候呀,你敢说不去?” 钱大孔道:“他是贵客,不可以打的。” 毛白天笑道:“是,是,十分尊贵的客,应该对他多多的客气,哈……” 便在这时候,三个汉子奔回来了。 钱大孔急问:“干掉了吗?” 有个大汉道:“那小子好像脚不沾地,看上去同个羚羊差不多。” “逃了?” “逃回刘家寨去了。” 毛白天立刻顿足,道:“不好,咱们快走,刘家寨内有高手,出来一个咱们就难对付。” 钱大孔也吼道:“把这小子背了走,咱们赶快抄小路。奶奶的,你们真是大饭桶。” 三个大汉捉住刘太平,小绳子反背拴紧了,立刻背起来就往林中狂奔而去。 三个大汉轮流背,认准了方向往鸡公山去了。 竹竿李可急坏了,他带伤奔到刘家寨的小河边,这时候他才被人发现。 有人寨墙上大声吼:“喂,是竹竿李回来了!” 寨墙上,只见西门风大声吩咐:“快呀,放下绳子。” 一根绳子放下去,西门风先滑下去。 西门风往河边跑,一边跑一边叫:“竹竿李,怎么了,你流了血?” 竹竿李回身指:“贼寇,贼寇!” 西门风吃一惊,道:“贼寇又来了?” 这时,竹竿李的肩上不住地往外流着鲜血,过了河全身更是湿个透。 西门风急问:“多少人?” “五个,五个呀!” “兔子王呢?”西门风问。 “定是死了!” “死了?”西门风可急了。 就在这时候,申屠雨也来了:“怎么啦?” 西门风急道:“快去找兔子王!” 申屠雨道:“刘大少爷呢?怎不见他回来?” 竹竿李这才欲哭无泪地道:“糟了!” 申屠雨与西门风齐吃一惊,西门风急问:“刘大少爷怎么了,你快说呀?” 竹竿李道:“我受伤后为了报告就匆匆奔回来,刘大少正与两个贼子火拼呐!” 申屠雨抖着竹杖,大吼道:“四弟,快走!” 他与西门风不管竹竿李了。 两人飞一般地奔过那座小圆顶山,发了疯一般直往一片林子跑去。 早屠雨边跑边吃惊道:“天爷,怎么不见人呢?” 西门风道:“莫非他们把刘大少杀了?” 申屠雨道:“这个打击太大了,刘老寨主怎么能够吃得消哟!” 西门风道:“少寨主去信阳,那可是为了救回兔子王与竹杆李两人,如今已把两人救回来,娘的怎么偏偏会在半路上出事。” 师兄弟两个人刚奔到荒林边,忽听得哎哟一声叫,西门风急忙收住声。哟,兔子王在蠕动了。 申屠雨与西门风两人急奔过去,天爷,石头上好大一滩血,约莫着怕有半升那么多。 西门风急托住兔子王,道:“兔子王,你怎么了?” 兔子王道:“没死,唉,那个贼寇钱大孔呀……他们把刘大少架走了!” “架哪里了?” “好像是,似乎是……隐隐约约地听他们说是往鸡公山,叫刘大少当他们的贵客去了!” 西门风叫道:“原来你没死,全都听到了!” 兔子王道:“我若不装死,他们过来加一刀,我这就没命了!” 申屠雨道:“什么贵客呀,刘大少爷的银子多,多金的人自然贵。” 西门风道:“师兄,咱们这就追下去,不能叫刘大少爷上鸡公山!” 申屠雨对兔子王道:“你能回去吗?” 兔子王道:“两位护法呀,我看你们别追了!” 西门风道:“不追?” 兔子王道:“那个姓钱的刀法厉害,他们一共五个人。唉,其中还有个毛面汉,一头的红头发……” 西门风惊道:“是不是咱们捉了又放走的那一个?” 兔子王道:“正是那家伙,他还沾沾自喜呢。” 西门风一听火大了:“娘的,咱们好心放了他,反倒当咱们是猪呀!” 申屠雨道:“也罢,赶快回去向帮主报告去!” 他二人架起兔子王,立刻赶奔刘家寨。 西门风也明白,如果真的追上去,贼子人多,他们只两个,何况刘大少还在人家刀口下。 当然,如果来的是“快乐帮主”,这情形就不一样了。 “快乐帮主”是不会轻易放走钱大孔五人的。 申屠雨找了兔子王,三个人过了那条小河,便急急忙忙地赶到刘家寨墙下。 绳子拴牢兔子王,立刻有人拉绳子,很快把兔子王拉到寨墙上。 西门风与申屠雨两人也上来了。 此刻,寨墙上的门楼中,刘世芳正在跳脚。 “快乐帮主”急急抓住兔子王,道:“刘少寨主呢?” 兔子王哭丧着脸道:“被山贼抓到鸡公山了。” “快乐帮主”一听大怒,吼道:“怎不把你两个人抓去。” 兔子王道:“花子命不值钱呀!” “快乐帮主”道:“我知道。” 这时候谁也不敢再多口。 这时候只有一个人开口,他就是石不悔。 石不悔却淡淡地道:“没什么,没什么!” “快乐帮主”道:“如此大的事还没有什么呀?” 石不悔道:“死不了,所以没什么。” 刘世芳忙上前,急急问:“石兄可有高见?” 石不悔却一笑,道:“我不管,花子帮自有当家主事的管呀!” 刘世芳看向“快乐帮主”,他满面发了青,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年,看得人实在不忍心。 一边的李士良也无可奈何,他们想不到贼寇仍然出没在这刘家寨附近。 席本初想不通,为什么只有那么五个贼寇,其余的人呢? 其实他们不知道,自从叫天张分了大米抬上鸡公山不久,在肚皮吃饱之余便想到了刘家寨。 刘家寨不只米粮多,金银多,女人也不少。想想看,贼寇们到处流窜,没有一个带家眷的,一个个年轻力壮性欲强,吃饱了没事当然想姑娘。 叫天张想女人,第一个念头便是刘家寨,于是乎,他就把所想的事对钱大孔表了个明白。 这也正是钱大孔所想的,叫天张便命钱大孔带领着毛白天几人去刘家寨查看。 原是想看看花子帮是不是离开了刘家寨,然后他们再发动攻势来夺取刘家寨。 刘家寨比鸡公山可舒服多了。 却不料,他们会在半途上碰到了刘太平与兔子王、竹竿李三个人。 也算是大不幸,刘太平被押上鸡公山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呢?” “我不要活了呀!” 这是刘家寨后案上两个女人的哭叫声。 一个是刘老夫人,另一个乃是刘太平的妻子汪氏。 两个女人抱头哭,好像是刘太平真的活不成了。 于是,刘家寨中立刻陷入惨云愁雾之中。 “快乐帮主”痴呆似的坐在大厅一角,一个人静静地在思索着,他还真的不知自己应该如何下手救出刘太平。 忽然间,有人拍他的肩头。 “快乐帮主”猛抬头,见是石不悔回来,不由苦笑道:“石长老,你真的不管了?” 石不悔道:“怎么管?” “你老见识那么广,这种事情见多了,总会想个主意给我参考吧!” 石不悔道:“难呀!”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想想,人家刘寨主是为了咱们花子帮两兄弟被囚在信阳州大牢,才命他儿子前去救人的,如今他儿子落了难,咱们能不管吗?” 石不悔一瞪眼,道:“谁说不管?当然要管。” “快乐帮主”道:“可是你……” “我不管!” “你老叫我去管?” “没错!” “石长老,你就出个妙策吧!” 石不悔摇摇头道:“如今情况不对劲,我老叫你去救人,那右面的席本初,左面的李士良,他两家就饶不了我老家伙,我若叫你别去,那刘家寨的人就会骂死我,你说说,我怎么管?” “快乐帮主”道:“现在只有咱两个人,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石不悔道:“我问你,你的胆子大不大?” “虽不大亦不小矣!” “好,你去,可是别正面去,你设法先弄明白刘少爷被囚在什么地方,之后再设法下手。” “快乐帮主”道:“由我一人去?” 石不悔道:“人多反而会误事。” “快乐帮主”道:“何时去?” 石不悔道:“越快越好,要知道,叫天张看到刘大少爷,他是如获至宝呀!他必然会精打细算地狠狠来敲刘家寨,敲这里的粮食还有银子什么的,咱们等他正在设计中,来个先下手为强!” “快乐帮主”道:“我这就去!” 石不悔道:“千万别说是我为你出的主意呀!” “快乐帮主”道:“那当然。” 他有了主意,人也略略的精神了些,便举步走出厢房外。原来他是在厢房等石不悔回来问计的。 他不相信石长老在这件麻烦事上袖手不管。 他一路低头沉思,一路慢步走着。 走到院子一角,“快乐帮主”碰上了席本初。 “岳父大人!” 席本初重重点点头,道:“嗯,你打算好了吗?” “快乐帮主”道:“正打算向岳父大人请教呢。” 席本初道:“我问你,打算如何?” “快乐帮主”道:“不作正面讨人,暗中去山上把人救回来,如何?” 席本初道:“谁去暗中救人?” “快乐帮主”挺挺胸,道:“小婿前往。” 席本初立刻竖起大拇指,道:“好,此事不作二人想,我支持你前往。” 大出“快乐帮主”所料,他高兴地道:“岳父大人不反对小婿去冒险?” 席本初道:“这是什么话?” 他指指后寨,又道:“咱们这是落难在刘家寨,人家不叫咱们受饥寒。老实说,便是需要老夫,老夫一样前往,咱们不做没良心的人,江湖行走要有义气,否则,谁还同你在一起?” “快乐帮主”道:“小婿受教了。” 席本初道:“带些干粮好吃的,尽早去救人吧!” 他拍拍“快乐帮主”肩头,立刻转身而去。 那样子带着几分凄惨样,就好像“快乐帮主”一去不再回来似的。 “快乐帮主”就要往后寨走,斜刺里李士雄过来了。 “你等等!” “是二叔呀,有何指教?” “你打算救不救刘大少?” “二叔的意思是……” “回答我的话!” “快乐帮主”二看季士雄模样,心中一沉,道:“二叔,我已决心去闯一闯鸡公山了!” “哈……”李士雄笑了。 “快乐帮主”一怔,道:“二叔以为我自不量力?” 李士雄道:“非也。” 他变得和言悦色地又道:“好小子,果然有你的。只要大家平安过了这灾荒,我那侄女小小是你的了!” “快乐帮主”道:“二叔也同意我前往?” 李士雄道:“大丈夫有所为须有英雄胆,二叔就在小小面前为你担待了!” 李士雄十分高兴地拍拍手,又道:“去吧,多加小心,大伙看你的了。” “快乐帮主”点头,立刻往后寨走去。 这时候他已热血沸腾,金刚怒目,愣愣的好像要找人打一架。 “快乐帮主”此刻不快乐,当他听到后厅上一片哭声传来,那比刀割还令他难过。 两边厢房有人叹,听起来是几个女人在咒骂。 厅上,刘世芳发觉“快乐帮主”来到,立刻上前拉住他道:“事情已发生,我们一点也不会怪你,我的女婿呀,切记不可莽撞,要多多的合计呀!” 老岳母拭着泪,道:“太平休矣,他完了。” 她这么一说,媳妇抱着小儿更是哭声大作。 翠花姐妹也抹泪,“快乐帮主”可说话了:“岳父母大人,太平兄为的是我花子帮,他如今落了难,我花子帮可不能不去管,咱们江湖不是白混的,帮里的声誉最要紧,今天惹上这种事,至今尚无一人反对我的主张!” 翠花急问:“你……快乐哥,你的主张是什么?” “快乐帮主”道:“我单枪匹马上鸡公山!” 翠花一听可急了:“哎呀,你一人前去呀?” “不错!” “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 “人多反倒不利落。” 翠花上前忙紧拉着“快乐帮主”的手,道:“你一人前去我不依,要不然我就同你一起去!” “你也去?” “怎么,我的武艺也不错,除了刀法四套外,星子镖我百发百中呀!” 她还比了个打镖姿式。 “快乐帮主”直摇头,道:“你比你兄长怎么样?” “我没他的力量大,可是我比他会打镖。” “快乐帮主”一笑道:“你可知道那么多贼寇一个个杀人不眨眼,他们尤其看到女子更火大,我是说,女子更会引起他们的强盗心。” 翠花道:“我不怕!” “快乐帮主”道:“你是不怕,我可得为你忙惨了。” 刘世芳道:“这群狗贼太可恶了。”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上一次地道中抓的11个贼寇,那个红头发家伙就是五个人中的一个,他们出了寨又回到叫天张的阵营中去了,放虎归山了呀!” 刘世芳道:“娘的,我抱定上天有好生之德,想不到他们会恩将仇报。” “快乐帮主”道:“我也有不是,少林寺我除了学武功之外,天天阿弥陀佛不离口,我走的是两个极端路,学武功是杀人,阿弥陀佛慈悲人,我……我一时糊涂透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所以我也同意你放人。” 刘世芳道:“再抓住绝不放过!” “快乐帮主”道:“又谈何容易呀!” 刘世芳道:“我的女婿,你打算何时前往?” “快乐帮主”道:“救人如救火,我算计好了,鸡公山上山贼流寇们掠去太平兄之后,必会派人前来勒索,小婿趁他们的人尚未来到,暗中潜入鸡公山的贼窝,拼上命也要救回太平兄。” 刘世芳道:“真是我的好女婿。” “快乐帮主”交代完,与众人辞别。他刚走出后厅堂,刘世芳又把他叫住。 刘世芳上前道:“你等等!” “快乐帮主”也想起,自己是前来要干粮的。 刘世芳叫住“快乐帮主”,便对女儿翠花道:“快去取些干粮来,女婿要去鸡公山,可不能饿着肚子去。” 刘翠花往“快乐帮主”的袋中一边放干粮,一边低声说:“你去了要回来,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快乐帮主”道:“我似乎已没主意了,你可千万别出寨,危险呀!” “你不回来我什么都不怕了。” “你拼命?” “不错!” “那你正好上了贼人的当,别乱来。” “快乐帮主”匆匆地走了。 刘翠花掩面大哭,奔回房中不再出来了。 “快乐帮主”要救刘大少,花子帮的大伙都愣了,大伙吼着要一齐去,尤其是西门风师兄弟四个人。 四个人把“快乐帮主”堵在寨墙上。 西门风大声吼:“帮主,不能逞英雄,那是玩命呀!” 申屠雨厉声道:“怎么也不能让你一人去。” 司马雪对“快乐帮主”更有特别感情,他干脆跪在地上,道:“不叫我去不起来。” 东方雷道:“帮主,咱们兄弟四人保你的驾,便是死也死在一起呀!” 兔子王与竹竿李也直嚷…… 竹竿李虽然与兔子王二人受伤还没好,竹竿李仍然叫:“不能叫帮主一人前去啊!” “住口!” 这一声闷雷似的吼声,乃是从“快乐帮主”的口中发出来的。 “快乐帮主”真的发火了:“我是帮主呀,你们不听我的听谁的?” 他见大伙都瞪眼,又道:“我不在石长老还在,石长老同意我前往,你们怎么可以多说话?” 再看看西门风四个人,又道:“四位护法多费心,好好守护刘家寨。老实说,那些贼寇还没放在我的眼里,他们那点能耐呀,哼,早着呐!” 他看大伙不再说什么,一个跃身轻巧地落在刘家寨墙外。 花子帮的人急急低头看下去,人已在十丈开外了。 只这份功夫,花子帮的人谁不暗自点头。 提起鸡公山,那地方出了好几个山寇,想当年最有名的山贼中,就有一个头儿叫张不凡。 姓张的当初是为了替父母报仇。他误解父母死在两个霸主之手,于是他动了脑筋,先勾引上两家的姑娘嫁给他,然后再狠狠地整活人,整来整去他整错了,他整了自己人。 别管姓张的一肚皮鬼精灵,那时候附近却传有一首很出名的歌谣—— “鸡公山张不凡,率领人马三十三,上啃天下啃地,能把大江水喝干,嗨嗨唷,能把大江水喝干。” 只这么几句,就知道他够精怪的了。 如今,鸡公山又属于大别山豹子寨的外围护点,却驻扎了流寇叫天张。 叫天张也姓张,算是与张不凡一家子,只不过叫天张是流寇,人家张不凡却是个快刀杀手。 现在,“快乐帮主”来了。 当他在鸡公山七里外的时候,他就改了道。 他不再走大道,改行荒山往鸡公山方向走。 “快乐帮主”心中明白,走大道早晚会遇上鸡公山的贼子们,于是他改走山背后,直插山头大寨而去。 他走得很辛苦,因为鸡公山背后峭壁多,野林密,许多地方难插足。 “快乐帮主”全凭艺高人胆大,他窜高走低跃山壁,累得他直喘粗气。 这是去救人的,自己如果没力气,到时候便自己也会有麻烦。 于是,“快乐帮主”找了个地方躺下来,他要先把自己的精神调好再出去。 且说那刘太平被钱大孔、毛白天五人轮流背起来往回跑,真怕被人追上他们。 他们不但绑了刘太平的手脚,而且还把刘太平的嘴巴塞上一大片破衣裳。 他们走了50里不到,山边就有十几个贼寇出现了。十几个贼寇迎上去,见是二当家着人背了个刘大少,立刻全都乐开了。 有人大声哈哈笑,道:“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哈……” 有人问道:“咱们当初有五百人,如今只有一百多,还他娘运气呀!” 那人笑道:“你懂个屁,人多了分得少,人少自然多分了。” “分什么?” “当然是分银子。” “娘的,才吃两碗大米饭,你哪儿来的银子?” 那人哈哈大笑,接过刘太平,扛上肩头就往山里跑,他边跑边笑道:“老子扛的就是银票。” 他这么一说,十几个人全笑了。 刘太平心中明白,这批贼寇对刘家寨更不会放过了,只怕不是少数银子摆得平的。 刘太平想到这些天以来,老爹爹似乎老了许多,自己如果遭了难,一家人就会吃不下饭。 他想着想着伤心了,忍不住掉下泪来。 跟在他一边的毛白天开口笑了:“大少爷,别伤心,你如今是咱们大伙的财神,放120个心,只要到了山寨上,大米饭先叫你吃个三大碗,山寨上没有肉,野狼也早被咱们猎吃光啦。但你放心,等你爹派人送来几大包银子,咱们立刻去买上几只羊,第一只羊腿给你吃……嗯……我问你,你少爷喜欢煮的还是烤的呀?” 刘太平却把眼睛闭上了。 毛白天一看哈哈笑道:“大少爷睡着了。” 他们又奔行几十里山路,前面正是鸡公山,这儿的山路最凶险,平日里如果不是山寇驻在山寨上,便是豹子野狼山猪在横行。 当然,如今住着叫天张的这批贼寇。 贼寇叫天张永远也忘不了刘家寨,因为他们进入刘家寨一夜风流还没一半,就被人赶了出来,他不但未完成风流事,刘家寨的金银珠宝也没带出来。 当然,那么多的存粮与窖酒,他想起来就心痒痒,感到十分窝囊。 自从分得17车大米以后,他是填胞肚子想银子,这才派出二当家率领着曾经去过刘家寨的毛白天,五个人小心谨慎地去了刘家寨,却不料途中抓到了刘大少。 此刻,钱大孔可高兴了,他招呼大伙快上山寨。 他们似乎进入保险地带了,一个个高兴地拍起巴掌来了。 那毛白天不知是否高兴过了头,忽然唱起山歌来。 鸡公山的前寨,一大排用尖竹围起的寨墙有四个人那么高,寨门也是竹子编成,两边是大悬崖,深凹处还建了十多间大茅屋,正面的崖下是个大山洞,侧面也有三个并不太深的山洞,住个三百几十人是足够了。 此时住了一百多人,有一大半正在茅屋中开玩笑骂大街,当然也有谈论刘家寨的。 正面的茅屋特别大,乍一看足有五丈宽,那是山贼的分金厅,如今住的是流寇。 正屋内置着三套粗木钉的桌椅,桌上光滑却不平,椅子上垫的是狼皮。 十几个贼寇在里面,其中一人就是叫天张。 叫天张早就听到歌声了,他冷冷地叱道:“娘的老皮,才吃几碗大米饭就穷开心!那是唱咱们当年的歌,那是在大鱼大肉怀抱女人时唱的,如今咱们除了大米饭就是他娘的喝山风,吼个什么劲!” 他这里刚刚骂了几句,有个汉子叫着跑来了。 这小子也许高兴地忘了“报告”,直叫着:“发了,发了,咱们大伙发了呀!” 茅屋中的叫天张吼叫:“他妈的,心疯不是,想发财想疯了!” 那汉子已走入茅屋里,道:“当家的,发了呀!” 叫天张一瞪眼,骂道:“发你娘的蛋,难道有人扛着金砖上了鸡公山?” “差不多,差不多!” 古怀今突然奔过来,对着那汉子“啪啪”就是两巴掌道:“娘的,什么事也不说,尽说发了,发了,找挨揍是不是!” 那汉子道:“你怎么打我?” 古怀今道:“把你打醒!” 那人这才猛摇头,大声道:“二当家他们回来了。” 叫天张叫道:“滚你娘的!二当家又不是财神爷,发什么?” 那人哈哈一笑,道:“二当家虽然不是财神爷,可他身边那人是财神爷!” “谁?” “刘家寨的少主人呀!” 叫天张几乎跳起来,道:“真的?” “他们就快到了。” 叫天张对古怀今猛一吼:“你是怎么搞的,没问清楚就乱打人。” 古怀今一怔,道:“我不打他,他还不会说出来。” 叫天张立刻到茅屋前,木板台阶上那么横着肩膀一站,左手还叉在腰间,一副吃人的样子。 旋踵间,果见寨门开处,钱大孔当先走进来。 随之,又见毛白天几人拥着脸色灰惨惨的刘太平进来了。 叫天张立刻嘿嘿冷笑连声,道:“刘少寨主吗?你怎么落了单呀?” 刘太平一见是叫天张,他也豁上了:“姓张的,你怎么不打听打听,如今朝廷要派人来了,官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还不及早回头作良民?” 叫天张几乎捧腹大笑:“操,你们听一听,这小子反而向咱们说教了,哈……” “哈……” 大批贼寇全笑起来了。 刘太平道:“忠言逆耳呀!” 叫天张忽地停住大笑,道:“得,咱们听你大少爷的,只不过咱们去当好百姓,腰包没银子,大少爷,你看这事要怎么办呀?” 刘太平道:“找个糊口的工作就行。” 叫天张道:“那好,咱们都到你们刘家寨工作,你少爷赏大伙一口饭吃,如何?” 刘太平心中一紧,绕了半天圈子,原来他仍然想进刘家寨呀…… 他低头不语了,却突听得叫天张大骂道:“他娘的,你怎么不说了?嗯?” 毛白天道:“当家的别逗了,咱们如何对他下手呀?” 叫天张指着古怀今,道:“动脑筋的事你问他。” 古怀今又哈哈笑起来了。 突然,古怀今走上前,伸手一把揪住刘太平的头发,哈哈一笑道:“小子,你想不想知道我给你开的一道菜单子呀?” 刘太平一瞪眼,道:“落入贼子手中,大少爷不打算呼天叫地了,杀剐听便。” 叫天张一笑,道:“好,听听,是个硬骨头呀!奶奶的,你们之中就有不少是窝囊种。” 毛白天道:“当家的,窝囊种都死了,如今咱们全是不怕死的英雄汉呀!” 叫天张道:“你们是英雄汉,我呢?” 毛白天还真会逗,他立刻笑道:“当家的,你当然是英雄中的英雄呀!” 叫天张仰天大笑。 古怀今抓紧刘太平的头发不放手,他忽然一声大叫,道:“快,把这小子吊在旗竿上。” 走上来四个贼寇,把刘太平牢牢地拴在旗竿上。刘太平的双脚也离了地,他开始受罪了。 古怀今这人真缺德,他先指着自己鼻尖自我介绍道:“小子,你可知道我是干什么出身的?” “贼寇!” “那是你说的” “那么是你爹妈干娼妓生了你!” “叭!” 古怀今可火大了,狠狠地给刘太平一个大巴掌,他开始吼骂:“操你娘,我老实对你讲,老子是个道士呀!” “你是天底下最坏的出家人。” 古怀今道:“我不否认,只不过道士是干什么的呀?” 刘太平道:“少爷不打算出家,我管你干什么。” 古怀今道:“道士的工作是同鬼打交道,道士的本来工作是替人捉鬼。” 四周围着的贼寇们听得直发笑。 叫天张道:“我的军师,你同这小子诉衷肠呀。” 古怀今笑笑,道:“头儿,我这是先表明身份再整人,他自然就顺从咱们了。” 叫天张道:“所以咱们大伙看你的了。” 古怀今得意地哈哈笑了。 猛然间一个大转身,古怀今对刘太平道:“小子呀,我这就告诉你,道士是捉鬼的。” 刘太平只是冷哼一声不开口。 古怀今又道:“你听过有句话‘鬼怕恶人’吗?” 刘太平又是一声冷哼。 古怀今得意地一笑:“鬼怕恶人也怕道士,这叫做人怕鬼,鬼怕恶。你小子今天遇上了我,那正是你要倒大霉的时候了。” 只见他话一说完收右膝,“噌”的一声自腿上拔出一把牛耳尖刀来。 尖刀明晃晃,他在刘太平的面前晃了晃,道:“为了叫你爹爽快些把大批的银子送上山寨,我先把你的两只耳朵削下来,派人送到刘家寨。” 刘太平吃一惊,一瞪眼道:“你不如杀了我!” 古怀今道:“没人傻得把一棵摇钱树砍死。” 刘太平道:“你削去我的耳朵,我爹只一看便知道我已被杀,他不但不送银子给你们,还会奔去信阳州找官府来,你想到没有?” 古怀今哈哈一笑,道:“削去双耳你死不了,咱们有伤药,而且还要用你的鲜血,叫你自己写上血书,求你的老爹快救你!” 真是狠毒,也是绝毒招式,刘太平几乎要哭了。 木板阶上,叫天张已抚掌大声笑起来,道:“妙,真是鬼也怕你三分的道爷,哈哈……” 古怀今自怀中摸出一包草药,笑道:“刘大少,你瞧瞧,这就是刀伤药。” 他还摊开来送到刘太平的鼻尖,道:“闻闻,闻闻这药昧,多香啊!” 刘太平想不闻都不行,把他呛得打了个喷嚏。 古怀今道:“我又有个好主意。” 叫天张问道:“还有什么主意呀?” 古怀今道:“最简单不过了,头一回送去耳朵共两只,如果刘世芳不理会,没关系;第二回送去六根手指头,留下拇食二指叫他写信呀!” 叫天张道:“如果仍然不买帐呢?” 古怀今道:“那也没关系,送去一个大脚趾呀!” 叫天张笑骂道:“娘的,人都被你零碎了。” 古怀今道:“所以嘛,最好他爹放聪明点,派人赶快把银子送过来。” 叫天张道:“提起银子我心急,古怀今,你他娘的可以下刀了。” 古怀今道:“是,当家的,你们大家看清楚,我出刀是一流的。既快又不会伤到他的脸。” 有人道:“怕伤脸慢慢切呀!” 古怀今冲那人一瞪眼,叱道:“你懂个屁!慢慢割,痛死人,割得快了没感觉,人家大少可是财神爷,你想得罪咱们财神呀,我挨骂是不是?” 那人忙伸伸舌头,缩起了脖子。 古怀今刚抵住刘太平的头发,刘太平叫了。 刘太平道:“你又何必削我的耳朵呀,我有两个条件,你们是不是听一听。” 古怀今道:“噜嗦什么,挨刀吧!” 叫天张道:“不急,不急,且问问他,看看我们的财神爷有两个什么条件。” 古怀今道:“当家的,你说这几句不打紧,他的两只耳朵可就暂时掉不下来了。” 猛回头,古怀今尖刀指在刘太平的喉头上,冷冷道:“说,你还有两个什么条件?” 刘太平道:“第一个,我要说的是你们干脆杀了我,我原不打算活着回去。” “第二个呢?” 刘太平道:“第二个就是休要伤我一根毛半块皮,我这里立刻写信,你们开价要合理,我爹会出银子的。” 叫天张一听拍手道:“好好好,咱们依你第二条,不伤你,不伤你。” 古怀今道:“好!这话可是你说的。” 刘太平道:“快拿纸笔来。” 古怀今大叫:“文房四宝送过来。” 别看是山寨,鸡公山上的文房四宝有的是,因为当年的杀手张不凡还学过孔孟书,还写得一手好字。他在山前石上刻的“鸡公山寨”四个大字,至今还有人叫好。 一个汉子匆匆托来文房四宝,古怀今忙叫人把墨磨上,刘太平跪在地上写。 “写多少?” 叫天张道:“白银一万两。” 刘太平道:“寨中没有那么多,多写没用。” 叫天张道:“不要一万要五千,写……” 刘太平写上白银五千两,他就要签名了,不料叫天张大声叫道:“还有——” “还有什么?” “地窖的烧酒十大坛!” 刘太平道:“咱们只有八坛不到了。” 叫天张把头一抬,伸出舌头舐着嘴唇道:“那就全部搬到山上来!” 刘太平只好写,他还真担心被割下两只耳朵。 他匆匆地写完要签字。 叫天张仰天哈哈笑道:“娘的,你有条件两条,咱已顺了你的心,遂了你的愿,只不过张大爷有三个条件,这头两条写上了,还差一条!” 刘太平吃惊道:“还有什么条件?” 叫天张道:“我最亲爱的刘少爷,你瞧瞧,我叫天张今年45,膝下无儿又无女,至今仍是光棍汉,尚缺少一两位押寨的夫人!” 大伙立刻随和着吼叫:“对,头领没女人,山寨之上总觉得干啦啦的缺少生气!” 刘太平一怔,只听得叫天张又道:“所以啦,刘家寨你有两个大妹子,你也快快写在纸上吧!” 刘太平大怒,叱道:“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休想!” 叫天张不死心,道:“那么随便一个怎么样?” 刘太平忍无可忍地骂上了:“再提我妹妹,我操你娘!” 叫天张火大了。 “你骂我呀,娘的,银子不要了,粮食也不要了,古军师可在?” 古怀今立刻大声应道:“属下在侍候呢!” 叫天张指着刘太平道:“这小子是你的了!” 古怀今哈哈笑,尖刀立刻举起来了。 刘太平真豁上了:“娘的,不就是命一条吗?” 古怀今大声叫:“快快端一盆冷水来!” 崖边就有山泉水,有个汉子提了一小木桶送过来。 古怀今撩起一把冷水浇在刘太平的耳朵上,他拍拍刘太平的面颊,道:“心中想着别的事,眼睛看向高山风景,千万别看我的刀,闭上眼睛也可以!” 刘太平没反应,古怀今冲着叫天张道:“娘的,这小子抱定杀身成仁、舍命取义的决心了!” 猛孤丁,刘太平张口一声“哦呸”—— “叭!” 好一口浓血水吐上古怀今的脸。 古怀今伸手抹一把,尖刀举起来,道:“操你娘,你生受了吧!” 他抓住刘太平就要下刀了,也真妙,就在此刻出事了。 山寨下传来吼叫声,叫的什么听不清,只因为叫声还在半里外。 叫天张也一愣,道:“去个活人瞧一瞧,娘的老皮,这是在干什么!” 他手指古怀今道:“等一等下刀吧!” 古怀今原是要切下刘太平耳朵的,听得这种叫喊,他也怔住了:“当家的,莫非刘家寨来人攻上山了?他们敢吗?” 叫天张道:“有钱大爷们没这胆,我看不会是刘家寨来了人。” 毛白天道:“你看看,不少人往山寨这面跑上来了!” 叫天张接管鸡公山后,他早已把人马安排在要道上把守,如今有一处的人正往山上跑.光景叫他吓了一跳。 叫天张大声叫:“把刘家小子拉到后面山洞中,让两个兄弟去看着,其余的赶快迎出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那样大的叫声!” 大伙一听之下忙开寨门,提着刀便往寨外走。这里面一共三个汉子生推活拖把个刘大少爷硬生生地拖到了后山最后面一个小山洞中去了。 刘太平这是暂时逃过一关,他的心犹如泻了气的皮球,几乎是虚脱了一般。 三个看守的,就有两个去过刘家寨被抓,三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是个受伤未好的汉子。 这受伤的汉子冷然站在刘太平面前,道:“看看,你这身穿的就不简单,我这一辈子就没穿过这么好的绸缎!” 另一人道:“老丁呀,想穿很简单,剥了他的换上你的……” 另一人笑道:“不对不对!” “怎么不对了?” “应该说,剥下你的换穿他的才对!” “娘的,还不都是一个样!” 这时候那带伤的人在剥刘太平的衣裤了。 有个汉子去解绳,一个汉子把刀架在刘太平的脖子上,令刘太平暗中大叫可惜,如此好的机会错过了。 现在刘太平穿的是既脏又破,他的衣裤连靴子,全由三人分光了。 刘太平一声长叹,他还能够怎样? 叫天张扛起砍刀往寨外走,一边走,一边吼:“弟兄们,且看什么狗操的前来送死!” “杀!” 这伙人还大声吼叫,忽见奔来十多个大汉,其中一人指着山下远方,道:“当家的,不好了,大队官兵杀来了!” 叫天张道:“来了有多少?” 那人道:“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五六百!” 叫天张一惊,道:“娘的,信阳州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兵呀,不可能!” “当家的,你站在高处一看就知道了!” 叫天张惊疑不定地站在高处放眼望,不由吼骂:“操,这不是一般官兵,这是他妈从哪儿调来的!” 叫天张咬牙高声道:“弟兄们,咱们的仇人来到了,杀呀!不然咱们就全玩儿完啦!” “杀!” “杀呀!” 一百多名贼寇扭成一股力量,看上去宛如山洪爆发,猛虎下山,直往山下冲去。 山下面,那一队官军刚刚来自信阳州,有两个骑着大马,举着长刀大声吼:“冲呀!” “杀!” 双方照上面,哪有什么闲话说,只听得刀声一阵叮当乱砍,不多久便凄叫声此起彼落。 山路不宽敞,官军一上来便吃了亏,两个小头目转头向下边的千总去报告。 “大人,不能硬上!” “大人,必须智取!” 那千总似乎也发觉了,他重重地点点头,道:“也罢,咱们是正规部队,就在山前摆好阵,双方阵上较量!” 他说完便吩咐身边一个吹号的:“收兵!” 只听得号声似喇叭,吹起来好像乌鸦快死的叫声一样。 号声传到半山上,官军立刻纷纷往山下跑。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不打了。 叫天张在山腰看得清,以为官军怕死不打逃走了,便立刻狂叫:“杀呀,别叫这些王八蛋们逃走了!” “杀!”贼寇们精神大振,一个个挥刀追下山。 双方人马一方往上冲,另一方往下扑,霎时间,半路上先干了一阵子,此刻官兵们闻得撤退声,大伙就弄不懂为什么刚干上就撤兵。 等官兵到了鸡公山前面,才知道千总要叫大伙摆阵势。 那时代打仗,一大半都兵对兵来枪对枪,主帅当先杀一场,主帅败了再混杀一阵子。 叫天张当然也知道这种仗,他还未追到山下,就已经看到来的官兵分为两队,整整齐齐地分开站着,刀枪剑戟明晃晃,比他的人威武多了。 但叫天张也有他的统御本事,他们尚未到山下,他已边跑边大吼了:“弟兄们,官府逼得咱们没活路啦,要想活命就得拼呀!” “杀!” 双方就在山脚之下狠干起来了。 那千总在马上端着长刀左右砍,口中还在吼叱:“妈巴子的,贼寇变成山寇了,也是你们寿终正寝之日到了,今天非杀光你们不可!” 两个管带分左右,他们两人忘不了运的51车大米被抢走,此刻杀得可真凶狠。 只不过贼寇们也玩命了,钱大孔与毛白天分别兜住两个管带干起来。 鸡公山不只前山在狠干,后山也快要干上了。 第九章 帮主救人 鸡公山山后,此时有个汉子似猿猴一般,攀住一片老山藤往断崖上面行。 这人不是别人,刘家寨来的“快乐帮主”是也。 “快乐帮主”先是奔到鸡公山的另一面,高处虽然不胜寒,高处却可望得远。他发现七八里外一片黑压压的人,一块云也似的卷向了鸡公山。 “快乐帮主”只一瞧,想起了兔子王报告官家失了几十车大米,立刻明白这是官兵剿灭山贼来了。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但愿刘大少爷——他的大舅子平安无事就好了。 他看着官兵们奔向鸡公山,又发现鸡公山上的人出现,便知道双方少不了一场拼杀了。 “快乐帮主”愉快地笑了。 “真乃天助我也,只要大舅子的命活着,就能顺利地救他回去。” “快乐帮主”精神一振,双臂箕张直往鸡公山攀上去。他跃在一块突出岩石上抬头看,隐隐约约地听到一群人往山下冲,这群人叫得真凶。 “快乐帮主”从反方向往上攀,三丈多高的崖子,十分光滑的峭壁难攀登。 但“快乐帮主”会壁虎功,他手脚贴紧了石壁,轻悠悠地展动双臂往上移。 他移到一凹地处,正在大喘气,忽然间听得哗哗啦啦声音传了过来,“快乐帮主”只一看,几乎要开骂了。 因为上面正有人在撒尿,好长的一条尿水就在他的面前半尺处淌着。 那尿又臊又多,“快乐帮主”忙把头往石壁上贴。他只是身子上沾了些,躲过头脸没被尿浇。 接着就听得上面有对话传来:“前山干得凶呀,奶奶的不知来了多少官兵?” 另一声音道:“二位哥,咱们可得想个好法子,不能等着挨刀子。” 有个受伤未好的小子手上提着一把刀,他坐在刘太平的身边哈哈笑。 刘太平可开口了:“三位,你们如果放了我,又愿意跟着我,我带你们回刘家寨,这一辈子我叫你们吃得好穿得好,讨个太太生宝宝,比你们等着被官兵们捉走挨刀要好吧!” 哈哈一声笑,那人道:“不用等到了刘家寨,咱们的头就不见了。” 刘太平道:“刘家寨谁能攻得开,放心吧,你们只要放了我,我说话算话的,就像他二位,在刘家寨被抓,还是我爹送了银了叫他两人回来的。” 正巧那个撒尿的过来了。 “奶奶的,这话你说了十几遍了,放你,咱们不要命了?不在此时修理你,就是看在你爹放我的那一回。” 便在这时候,外面发出“哗啦”一声响,立刻把洞口附近的两个汉子引过来,两个人才刚转了半个大岩头,突然大声吼:“谁?” “我……” 声音在两人的头顶上,那是“快乐帮主”来了。 “快乐帮主”是由三人谈话引过来的。 两个贼寇抬头一望,岩头上端坐一个人,这个人他两人一看就知道不妙了。那次去刘家寨,他两人曾与红毛子毛白天11人见过他,更知道这花子头的武功高。 两人不约而同地惊呼:“你……” “快乐帮主”道:“你二位不认识我了?” “认识!” 他两人刚说完,立刻拔身奔进小山洞,“快乐帮主”原是不想杀人的。 杀人不是一个出家人愿意干的,他虽然此刻是“快乐帮主”,又是前来救人,却仍然不想多杀人。 “快乐帮主”想以言语劝解两人,只要放了刘太平,他是不会杀他们的。 不料,这两人以为先对刘家寨失信,此时只有求生一途别无他途。 “快乐帮主”见两人冲入小山洞,立刻持九节竹杖追过去,他封住了小洞口,已发现刘太平被人用麻绳连着一块石头拴在那里。 刘太平发觉“快乐帮主”出现,立刻大声叫:“兄弟呀,快救我!” “快乐帮主”道:“我亲爱的大舅子呀!我听见你被抓走,我的心几乎不跳了,嗨,你受苦了!” 刘太平道:“见你如拨云见日,且看兄弟你了。” 突然,一把冷冷的刀搁在刘太平的脖子上,仔细一看,正是那个受伤的大汉。 那人把刀架在刘太平的脖子上,冷冷道:“来人就是他们说的那个花子头呀,娘的,放下你的竹杖,滚!” “快乐帮主”笑笑道:“打个商量怎么样?” “商量个屁!” “哎,江湖上不是说吗,结梁不如商量呀!” “怎么商量?” 另外二人也把刀抓紧在手上,并肩守住洞口。 “快乐帮主”淡淡地道:“各位有两条路可以走。” 那伤了一条臂的大汉冷笑道:“也是两条路,跟咱们军师的一个样。说,哪两条路?” “快乐帮主”道:“第一条路,你三人放了刘大少爷,立刻往后山下逃走,我不难为你三人。” “嘿……这第二条路呢?” “快乐帮主”道:“跟我们回刘家寨,入我花子帮,我不究既往。” 那汉子似是个小头目,他嘴一咧:“哦呸!” 这是不接受的表示。 “快乐帮主”道:“你拒绝?” “当然。娘的,刀把子握在我手上,你叫爷们听你的?老子们不去当要饭的!” 他把手上刀子猛地一压,又道:“老子吃了快20年的硬骨头饭,你却叫咱们去吃可怜食,操你娘,越干越回头不是,滚!” “快乐帮主”笑了道:“花子们吃的是可怜饭,但花子们不用担心被官家抓,兄弟们,你们吃的是硬饭,到后来还是被砍头。” 他指指前山,又道:“前山来了五六百官兵,就快杀上来了,你还在此逞什么英雄,还是快快放了人吧!” “他奶奶的,少来这套,我喊一二三,你若不快溜,你就抱着刘大少爷的人头回去吧!” 他比个杀头架式,口中大叫:“一、二……” 他的三字还未出口时,只见一点金星疾射而出.“扑”的一声打在那人握刀的右手脉门上。 “啊!” 那金星自两个人大汉之间穿越过去,已经打中洞中那人了,这二人才发觉不对劲。 两个人挥刀往上劈,九节竹杖猛如风摆柳,17杖打得这二人抛刀往洞内暴退不迭。 两个人抱头往洞中弯腰躲,“快乐帮主”的另一只手里,刀刃闪着缕缕极光,已见刘太平身上麻绳纷纷断开。 刘太平自由了,他顺手拾起刀来想杀人。 “快乐帮主”道:“大舅子,你先走,我断后,快往断崖下面滑,可别跌下去哟。” 刘太平几乎向那受了伤正抱住手腕呼痛的汉子砍下去。 他没有砍,只把一足踢上去。 “叭!” “啊!” 他原是有一臂缠着布带挂在脖子上,被刘太平踢得他一声大叫,因为正踢在伤了的那条臂上。 另外二人挤在洞中不出声,地上的刀也不拾了。 不拾刀表示投降了。 “快乐帮主”守在断崖边,他等刘太平往下面滑,看看洞下二十几丈深处,那儿才见有斜坡。 “快乐帮主”大声道:“往右边山沟快跑!” 这当然是对刘太平说的。 刘太平抬头直招手,那当然是要“快乐帮主”可以下来一齐走了。 “快乐帮主”点点头,举着九节竹杖走向小洞。 他心中原是打好主意了,把这二人穴道点住,他二人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往回走了。 然而就在他欲出手的时候,忽然不忍心,因为此刻前山杀得正凶,万一他三人被官兵活捉就惨了。说句实在话,此时的“快乐帮主”对官兵也是痛恨的。 于是,“快乐帮主”一咬牙,他回身便往山崖下去了。 他不再管洞中三人了。 小山洞中,那被打中一镖的汉子痛得直冒冷汗,他把血淋淋的镖用力地从手臂上拔出来。 他这么一拔之下吃一惊,沉声道:“我的乖乖,这镖是金子做的呀!” 他抹去金钱镖上的鲜血,再用牙齿咬,立刻大叫:“我的乖乖,叫花子头的镖是金子做的呀,哈……” 两个汉子一听,立刻扑上去,这二人争着要看看。 那人却只把黄澄澄的金钱镖扬一下,立刻揣入怀中不再亮他的“宝”了。 那年头,银子都少见,能有几个人见过金子呀! 两个人一听之下对望一眼。 两个人也发了狠,一个汉子大声道:“走,咱们也去挨一镖。” 另一人道:“挨两镖三镖我也高兴呀!” 二人拾起地上的刀杀出洞外去了。 “别走,你跑不掉了!” 另一个也大叫:“娘的,咱们不怕你的竹杖,你打来一镖就不遛了!” 叫得真奇怪,这是什么名堂,还有这种叫阵的? 两个人也不怕山崖高,石头滑,骨碌碌地便滚到了山底下。 两个人咬牙忍着身上的骨头痛,对十几丈外走的“快乐帮主”二人追过去。 刘太平火大了,他抡刀回杀:“送死不是?” 不料这二人却一齐对刘太平直摇手,道:“你走吧,爷们不和你打。” 刘太平怔怔地道:“那你们追来干什么?” 两个人指着“快乐帮主”道:“同他打!” “快乐帮主”哈哈一笑道:“想同我玩玩?” 一个大汉道:“咱们追上来不为别的!” “为什么?” “领教你的镖法!” “快乐帮主”道:“镖法?” “不错!” “就凭你们?” “你发镖呀,发了镖你就知道了。” “快乐帮主”怎知这两个家伙一心想要他的金钱镖。 金钱镖是金子造的,也是西陵堡大小姐李小小学镖时特别打造的。李小小就以这金钱镖为媒证,送了“快乐帮主”。他是在情急之下才打出一镖,却打得这两个贼寇贪得无厌,想多中上几枚真金做的金钱镖。 “快乐帮主”绝想不到这二人连滚带爬自绝岭追下来是什么目的,不由冷冷一笑。 “你们不服?” “不服你的镖法。” 另一人也道:“你打上几镖再叫咱二人瞧瞧。” “快乐帮主”冷冷道:“你二人一齐上吧,必要时我会发镖。” 两个汉子一听,立刻举刀冲上去。 这二人口中还厉叫:“杀……打镖呀!” 只听得半空中“叮咚”作响,紧接着两刀已被竹杖打落了,两个人抱头痛得一边急闪。 有个大汉直骂人:“娘的皮,叫你打镖你打杖,你失信于人,你是小人!” 另一人也大叫:“咱们宁挨镖不挨杖!” “快乐帮主”道:“不到必要我不发镖。” 他对刘太平道:“两个无赖,咱们走!” 有个汉子头上起了包,他还大声叫:“你……赶快赏我一镖吧,有钱的花子大爷呀!” 另一个也叫:“我们是来挨镖的呀!” “快乐帮主”道:“我明白了。” 刘太平道:“咱们快走,别理他们了。” 两个人拔腿往山口奔去了。 就在此时,只听山上面杀声震耳,细看之下,贼寇们已在后山抛下许多长绳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山沟里滑下来了。 两个贼寇拾起刀来迎过去,只见叫天张肩头在冒血,军师古怀今也失魂落魄地陪着叫天张当先下了山谷。 再看崖上面,只听得一声巨响,大大的石块落下来,阻住了从前山到后山的那条小山道,却也阻住大批官兵的追杀。 落到沟里的贼寇,数一数大概只有百来人。 两个汉子迎上前,古怀今道:“有希望了,有希望了,当家的。” 叫天张痛得龇牙咧嘴,道:“还有什么希望呀?” 古怀今道:“刘家寨的大少爷还在咱们之手呀!” 他还不知道刘太平已被人救走了。 叫天张立刻向二人问道:“刘大少爷呢?” 他的精神又来了。 两个人可惨了,不由低头道:“逃了,是被那个花子头救走的,我们打不过他。” 叫天张一听,大怒道:“奶奶的,他们来了几个人?” 一个大汉忙回道:“就他一个人,救了刘太平往谷口奔去了,咱们虽然打他不过,还是一路追了下来。” 古怀今立刻大声道:“快把弟兄们集合起来,咱们派人去追杀,总不能让他二人逃掉。” 叫天张更火了,他指着两个汉子叱道:“你们呀,打了十多年的仗,跟我干了不少战役,他奶奶的,白干了。” 有个大汉指着山上小山洞。道:“我们三个守一个刘大少爷,突然来了花子头,那小子原是没有机会出手的,可是他突然打出一支金钱镖,打落了那搁在刘大少爷脖子上的刀,那是个金钱镖呢!” 叫天张叱道:“金钱镖有什么出奇的?” 那汉子道:“是金子造的。” 叫天张骂道:“他娘的,还有用金子打造的镖呀!你他娘的土包子不是?” 另一汉子指着刚爬下山崖的那个臂上受伤的汉子,道:“当家的,你若不相信,金钱镖还在他怀里藏着呢!” 叫天张将信将疑地对那人招手,道:“过来!过来!” 那个臂上受伤的汉子刚刚落在崖下面,忽听叫天张叫他,他忍着伤痛走向叫天张。 叫天张伸手拍拍那人,道:“又受伤了?” “伤在腕门上了,他娘的,花子头干的。” 叫天张道:“伤上加伤,我记你一功。” “谢谢当家的。” “你挨了一金钱镖?” “是的,当家的。” “把镖取来我看看。” 那人对另两个人一瞪眼,心中那股子忿怒全挂在他的那张黑脸上了,那是仇恨的表示。 虽然仇恨,手却还是往怀中去掏,口中无奈地道:“当家的,镖是打在属下腕门上的,这是仇恨,属下要把这镖留在身边做一个纪念……这……镖……” 他手一摊开,黄澄澄的一支金钱镖露出来了。 不只是叫天张一瞪眼,看到的人全围上来瞧。 有人低呼:“是金子做的……” 叫天张一把抓到自己的手上,他只那么掂了掂,便快手一缩,装入自己的袋中了。 “我来替你保管,当然,我也会在功劳簿上再记上你一功。你受了伤,慢慢地跟在后面走,等咱们破了刘家寨,比这更好的有的是。” 这段话说得不明不白,但有一事很明白,这支金子做的金钱镖“入库”了。 那个受伤的人几乎呕血。 叫天张大声吼起来了:“钱二当家的、毛白天、李道光,你们快跟我走,立刻去追那个花子头王八蛋!” 三个未受伤的头目从三个方向奔来了。 这三人刚奔到,另外两个人也跃过来了,这二人也是头目,一个叫佟大头,另一个叫褚彪。 两个人来到叫天张面前道:“当家的,咱们也去。” 叫天张拍拍袋子,道:“别是为了金钱镖吧?” 这二人一瞪眼,道:“金钱镖算什么,刘大少爷才是个大元宝呀!” 叫天张一听直点头,道:“对!对!对!刘大少爷才是个斗大的大元宝。” 他猛地挥刀一吼,道:“弟兄们,你们聚合以后绕道往大别山豹子寨去呀,咱们抓了刘小子就奔回豹子寨去。” 钱大孑l道:“当家的,我已安排好了,咱们快去追杀那花子头呀!” 叫天张一声吼:“走,宰那花子头去。” 他当先往前走,身后跟来几个头目。 这些人共五个,正是这批贼寇的主要骨干。 真幸运,刘太平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当“快乐帮主”救出他来到鸡公山谷底后山后,两个人便一路往谷口奔去。五六里山道一过,前面已是小山岗了。 “快乐帮主”愉快地说道:“大舅子呀,你走运呀!” 刘太平道:“走运?差一点两只耳朵没有了。” “快乐帮主”道:“那是危难,危难一过,运气就来了,你看山上起火了。” 刘太平回头看看,不由冷笑道:“太可惜了。” “什么可惜?” “可惜的是大别山的那批山贼不在鸡公山上,否则一举平掉,咱们就太平了。” “快乐帮主”道:“可也制造了救你的机会,我的大舅子呀,这就是我说的,你的造化大呀!” 刘太平边跑边笑道:“可造化也弄人呀!” “快乐帮主”道:“回寨子里,好生先吃一大碗猪肉!” 忽然,林子里传来一声大叫:“哪里有猪肉吃呀,喂,快快告诉我在哪里。” 林中有人奔出来了。 他会是何人? 林子里突然奔出个毛大汉,半披头发半敞胸,胸毛连在胡子上,耳朵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更大,只是那面部小一点,这些大字号的零件全都集在一块了。 眨眼一看以为钟馗到人间,再细看又好像非洲来的野人,说他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令人吃惊的是他肩上一把厚背砍刀三尺半,那把子就有手臂粗,明晃晃的刀刃比剃头用的刀还利十分。 这样的人从林中跳出来,又加上如今是荒年,十成十被人当成了拦路打劫的人。 “快乐帮主”不等那人来到,拔身而起三丈高,空心跟斗七八个,转眼拦住那毛大汉。 两个人碰上面也不多罗嗦,“快乐帮主”厉声大吼道:“看打!” 他三十六路打狗杖法使出来,就听得一阵劈里啪啦响,只可惜那棒子全打在那人的刀背上。 “快乐帮主”也吃一惊,立刻问,少林绝学十八罗汉杖法使出来了。 要知这少林寺真正的武功并非在别的兵刃上,杖法才是必修之课。 “快乐帮主”以打狗杖套上十八罗汉杖,立刻打得那黑汉左右闪。 便在此时,刘太平奔到了。 刘太平一到立即大声叫起来:“别打了,别打了,都是自己人呐,快住手!” 黑汉抡刀往外跳,“快乐帮主”也愣了。 刘太平走向黑汉,道:“赵大叔,还认得刘家寨的刘太平吗?” 那黑汉一听马上走上去仔细看,不由带着悲声道:“不错,不错!你是小太平,小太平,哈……” 他笑了,笑得眼睛冒泪花。 刘太平拉住姓赵的走向“快乐帮主”,他介绍道:“兄弟呀!这位就是我对你提过的赵打雷赵大叔。” “快乐帮主”忙笑笑道:“赵大叔,真是对不起!我失礼了。” 赵打雷出声似打雷,道:“好嘛!你小子先出手花子帮的打狗棒,再出手少林罗汉杖,我问你,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快乐帮主”一笑道:“我是刘家寨的未来女婿呀!” 赵打雷道:“哟,是翠花还是翠玉?” “翠花!” 赵打雷一听,一声叹,道:“我快五年没来刘家寨了,正打算来一趟瞧瞧你兄妹的刀法如何,想不到会在这儿遇上你。” 刘太平道:“赵大叔,小孩没娘说来话长,咱们快快一齐走,别叫贼寇们追上了。” 赵打雷道:“什么贼寇,娘的!在哪儿?” 刘太平手一指,道:“赵大叔,你抬头往鸡公山谷口瞧,好几个贼寇奔来了。” 赵打雷道:“我林中听到远处有吼叫声,好像有人在打仗,可是你们?” 刘太平道:“不是呀!我被贼寇捉上山,是‘快乐帮主’把我救出来,鸡公山的山前有仗打,那是官兵们在剿贼寇呐!” 赵打雷:“娘的,天灾人祸一整套,老百姓倒霉了。” 他看着奔来的六个人,立刻对刘太平与“快乐帮主”道:“你们快快走!我收拾了他们就追你们。” “快乐帮主”一笑,道:“还有争着玩命的,我以为你还是……快快走……” “快乐帮主”道:“不,我对付他们,你们走!” 赵打雷道:“喂!我问你,你是不是说过你同翠花姑娘订了亲?” “快乐帮主”道:“我是刘家的女婿呀!只是还未同翠花进洞房!” 赵打雷道:“得,你们还未进洞房,可是如果你把个小命留在这荒山边的荒林中,刘大姑娘怎么办?” “快乐帮主”还真少有,他淡淡地道:“我如果把命留在这地方,翠花姑娘应该拍手笑。” 赵打雷看看刘太平,道:“这小子是不是有问题?” 刘太平未答,“快乐帮主”开了腔:“我没问题。” 赵打雷道:“那你说,为什么你完蛋了,翠花姑娘还会笑,笑什么?” “快乐帮主”道:“你不知道吧?我一说你就会明明白白地点头了。” “你快说!” “你想想,谁家姑娘愿嫁个草包呀!所以我的小命留在这儿,她就不再嫁我这大饭桶了,她就高兴了,你说是不是?” 赵打雷听得一瞪眼。 刘太平急叫:“你不是大饭桶,你不会死在这儿的。” “快乐帮主”道:“所以嘛,由我拦他们,你们两个快快跑!” 赵打雷哈哈地笑了。 “好小子,歪理也叫你说成例律了。好好好,老夫多日未见高手了,今天咱就在一旁开个眼界吧!” “快乐帮主”道:“刘少寨主怎么办?” 赵打雷道:“他站在我身边。” “保险平安吗?” “放心啦!有老夫在,他们动不了太平半根毫毛。” “快乐帮主”点头道:“好,我大舅子的一条命就交在你老手上了。” 三个人这才刚说定,六个大汉已呵呵叫骂着赶来了,为首的当然是贼寇头子叫天张。 叫天张大骂道:“王八蛋,你们逃不掉的,跑上天边也要抓到你。” 一声哈哈笑,“快乐帮主”拄着九节竹杖金刚似的站在路中央,他站得不偏不歪,好像等他的老朋友似的。 他等老仇人还差不多。 随之追到的就是古怀今、钱大孔、毛白天、李道光和佟大头五个人。 这五个人冲到后,只听得叫天张仰天哈哈笑道:“奶奶的,我的财神爷没跑掉,哈哈……” 刘太平冷冷道:“非是你的财神爷,而是你的阎王爷。” 叫天张道:“哈!凭你这公子哥儿?” “快乐帮主”开口了。 他抡了一下竹杖,道:“姓张的,咱们早就要再比划了,想不到会等到今天。” “今天老子宰了你!” “谁宰谁还不知道,只不过你可得小心了,这一次你的小刀被我接着,我是不会再往你的腿上扎,我必然会毫不迟疑地扎进你的咽喉。” 叫天张想到伤腿之事,一股子无名火就油然而升起来,他咬牙道:“小子啊,今天非活剥你不可!” “快乐帮主”一笑道:“那是你有杀我心,而且早有此心了。我本没宰你之意,却是你不长眼睛逼我破戒杀活人,你们是一起上呢?还是来个车轮战?” 叫天张这时才发现刘太平身边多了一个丑似鬼般的黑汉,肩上扛着刀,遂对古怀今几人道:“看我杀了这王八蛋,你们再去杀那黑鬼,可别伤了活财神。” 古怀今道:“当家的,放心吧。他两人一死一活错不了!” 赵打雷冷声骂:“操,什么东西!” 他的刀却仍在肩头上,他把刘太平拦在身后面。 这时候“快乐帮主”走动了。 叫天张也在移动,他的刀指向天空,那架式是准备出刀就要人的命。 “快乐帮主”很轻松,他边跳边移动…… “咻!”紧接着叫天张一声咒骂:“老子劈你这小狗操的!” “叭!” 叫天张的刀自“快乐帮主”身侧掠过劈了个空,他回身刀走一半,却被“快乐帮主”的九节竹杖敲打在他的正顶门上,打得他头上起了肉包还见了血。 “好!” 这是赵打雷叫的,却也引得钱大孔侧过脸大骂:“好你娘的老皮!” 毛白天也骂:“丑鬼,你等着挨刀吧!” 赵打雷却哈哈笑了。 搏杀是很快的,就在叫天张挨了一棒之后,他横走三步半旋身,左手掌便多了一把尖尖的刀。 突然间,他的身法一变,一套刀法旋出来,只见这贼寇头子还真有一套,刀子闪出一片光芒。 刀气逼人令赵打雷也瞪了眼,他准备出手支援了。 不料“快乐帮主”突然一声清啸,也自腰间拔出一把快刀。刀不长,但寒气逼人,那是—— 正是子母刀中的子刀,也是席家垛子的传家至宝,更是席大红与“快乐帮主”两人的订婚之物。 还未看清刀自何方来,“快乐帮主”已甩头插入那一大片的刀光之中。 切!削!“咔咔”之声传出来。 等到两人在刃芒之下分开来,叫天张手上的刀已断成三截掉在地上,他的背上在冒血。 “快乐帮主”的刀又收起来了。 他是不想用刀去杀人的。 只不过他不杀人人却要杀他,半空中两支飞刀往他的胸前直射过来。 叫天张口中还厉叫:“打!” 九节杖竖在面前,“嗖嗖”两声已把两支飞刀拔落,“快乐帮主”的竹杖在地上一拔,他妙不可言地抓住一把飞刀在手上。 “娘的,我要往人身上那一个地方扎进去!” 叫天张暴身而退,道:“给我杀!” 这是打不过人耍赖了,因为他的本事用完了,刀也被削断了。 钱大孔几人早就要出手了。 他五人也早已分配好了,两个人去抢刘太平,三个人去围杀“快乐帮主”。 此刻,钱大孔、李道光与佟大头三人已向“快乐帮主”扑过去了。 三个人堵住“快乐帮主”去追赶他们的当家,三把砍刀已向“快乐帮主”招呼上了。 “快乐帮主”一边挥杖打,一边对“旁观者”赵打雷呼叫:“快保护刘大少爷往回走!” 他还真的小看了赵打雷。 再看背上挨刀的叫天张,用伤药往后背上抹,抹了半天也没抹上,因为那地方是手摸不着的地方,气得他大骂:“操他娘!” 再看那个道士出身的古怀今,他与毛白天两人并肩逼向赵打雷与刘太平。 古怀今边走边冷笑道:“大少爷,你别走啦!一边站着看热闹,咱们干了这个鬼,我们把你当财神!” 毛白天哈哈笑道:“你们跑不了啦!” 这两人走近赵打雷,突然举刀对准赵打雷便劈过去。 “杀!” “啊!啊……” 行家有没有,只要一出手。 当然,也有人说: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别管有没有,且看赵打雷在干什么。 赵打雷在往破靴上抹着鲜血。他的刀上有鲜血,往下流,他有些不太高兴地自言自语:“娘的,老了不是,往日出刀无血,如今出刀刀有血,我老人家的刀力慢多了!” 听听,听听他这话多吓人。 再看看古怀今与毛白天两人可惨了,古怀今的左肩白森森的肩胛骨也露出来了。 毛白天抱住左大腿,一边跳一边嗷嗷叫:“唉……” 两个人几乎倒在血泊里,赵打雷出刀砍了这两人,他的双脚动也没有动一下。 这光景看在叫天张的眼里,立刻头皮也麻了。 他心想:“哪里冒出这黑汉,出刀砍人比我叫天张还狠十几分啊!” 就在他吃惊的时候,只听得“快乐帮主”笑道:“小心脑袋!” 紧接着只听得“叭啦叭啦”连声响,钱大孔第一个偏头往外闪,他还大骂:“娘的皮,这是什么武功呀!” 他至少头上挨了七八下。 佟大头与李道光早已抱头往外闪,三个人闪到五丈外,“快乐帮主”已冷笑道:“滚!今天暂且饶你们不死,下次遇上必杀不饶!” 叫天张大声吼骂道:“娘的,你厉害吧,你嚣张吧,你伟大吧!只不过你小子早晚会死在老子手下,你给老子小心着!” 赵打雷吼叫:“喂,你怎么手软了呀!放虎归山不是,这是扛刀人的大忌呀!” “快乐帮主”还未回话,叫天张已叫他的人快快逃走,因为他怕那个黑汉会出手。 于是这一场搏杀已经终止,而刘太平也愉快地笑了。他拉住赵打雷,道:“赵大叔,咱们一同回刘家寨。” “有酒吗?” “喝不完的酒!” “哈……”赵打雷哈哈笑了。 赵打雷加上刘太平,再加上个“快乐帮主”,这一共是三个人。 也许有人会说“废话”,看书的又不是学算数。其实要说的是人不只这三个,因为就在他们三人走了快13里时,从远处又出现三个人。 这也是三个人,为了别弄错,才废话似的说这三个与那三个不一样。 那三个与这三个有什么不同呢? 嗨,不同之处可大了,因为前三个是男子,后三个是女的。 这时候女的敢上路,真的是不要命了。 只不过迎面来的三个可不是简单的女子,因为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布包头,手拿刀,腰挂镖囊还带小刀。这样的女子路上走,男人见了也要躲。 倒不是因为她们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家伙,而是她们一个个翻动着白多黑少的眼珠子既不动也不眨,活像庙里跑出来的女阎罗要找人拼命似的。 双方就快碰上了。 “快乐帮主”也吃一惊,哪里来的女罗刹,走起路来像一阵风,黄土路起风沙,打从老远就看得清! 先见风沙后见人,三个女子跳起脚来跑,一个个全都在大叫:“快乐!快乐!快乐没事回来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声音,老天爷——“快乐帮主”真想找个地缝躲起来。 他心中在嘀咕,怎么那么巧,她们三人相处在一起了,自己非惨不可。 他还真的想找地缝钻,左看看右瞧瞧就是跑不了,因为三个姑娘已到了。 头一个正是刘翠花。 刘翠花发现她哥哥比平日更健康,放下心事冲着她哥哥点点头,道:“你怎么不小心,我担心死了!” 刘太平道:“你不是担心我,担心他才是真!” 刘翠花只一看,怎么搞的?李小小与席大红正把个“快乐帮主”围起来。 刘翠花心中一紧,那是她的未婚夫婿呀。 刘翠花不落后,赶紧挤过来了。 “你……还好吧!” “好呀,我好得不得了!”“快乐帮主”紧张了。 刘翠花看看李小小,道:“‘快乐帮主’他很好。” 李小小道:“是呀,我们放心啦。” 刘翠花再瞧瞧席大红,道:“听到了吧,他好得很呢!” 席大红道:“他好就没事。” 三个女子各怀鬼胎谁也不知道。 “快乐帮主”笑道:“三个姑娘大小姐,我喜欢跑得快的姑娘,你们三人哪一个跑得最快呀?” 刘翠花道:“比快呀,我第一!” 李小小冷笑道:“想比快看我的!” 席大红道:“你们本事大,我跑不过你们,我在后面慢慢走。” 李小小再冷笑,道:“哼,你想在后面陪着帮主走呀,我不跑了。” 翠花道:“你们都不跑是吗?我怎么跑?同谁比快呀!我也不跑了。” 三位姑娘不赛跑,“快乐帮主”开口了:“赵大叔,你们几年不见了,还有翠花姑娘,你们有许多的话要在一起谈谈了,是不是?” 这光景赵打雷早就愣住了。 此刻见问,便道:“贤侄女别跑了,那只是逗着你们说笑的。” 刘太平道:“大家一齐慢慢走吧。” “快乐帮主”笑笑道:“我是花子帮主呀,我能说话不算数,我能开人家三位姑娘的玩笑?” 刘太平道:“她三人才刚来到呀!该叫她们歇一歇再跑吧?” “快乐帮主”道:“也罢,你们在后面慢慢走,我不能说话不算数,你说是吧?” 刘太平刚点头,“快乐帮主”又对三个姑娘笑道:“你们若不参加我不勉强,我在前面开路了!” 他话声刚落,立刻拔腿就走。 他只是走,但走得相当快,快得分不清左右腿。 他这么一走,刘翠花立刻紧跟上,她还笑道:“你们二位慢慢走,我同快乐帮主一齐比赛了!” 不料李小小挺身也追了上来,道:“我比赛!” 席大红道:“我只是对你们客气,要比谁跑得快,你两人差得远呐!” 三个姑娘拔腿追,“快乐帮主”心中高兴了。 只要你三人比赛跑,你们就不会多说话,不说话就不会拆穿他的西洋镜。 “快乐帮主”跑起来了。 当他发觉三个姑娘都追来,便立刻把走变成跑,而且是越跑越快。 他的后面三个姑娘追得紧,那刘翠花跑了十几里,气喘吁吁叫起来了。 “我……我跑不动了。” 随之跟到的李小小,看看刘翠花道:“跑不动就歇歇,你可知道,咱们自中牟县跑到了信阳州,算一算也有千多里,你走过这么长的路吗?我劝你少来吧!” 刘翠花冷笑道:“叫我停下呀,早呢!” 她又发狠地跑起来。 随之席大红也追来了。 席大红大笑道:“我对你二位客气,不料你两人真以为我不会跑呀,叫你两人知道我的厉害!” 说完她还大吼一声:“走!” 真快,她好像习过快腿功,走得几乎双足不沾地。 可是三女拼力跑了20里,前面已看不到“快乐帮主”的人影了。 三女都是一样的想法,看谁先到刘家寨。 谁先赶到刘家寨,谁就会在“快乐帮主”面前吃得开! 她三人抱定一个想法,谁都是想不能叫自己未来的夫婿感到失望。 三位姑娘可也不敢对“快乐帮主”呼叫未婚夫,“快乐帮主”是花子头呀,千金姑娘嫁花子,天大的笑话。 只不过三位姑娘都爱这个花子头,三个人便暗地里各自使劲了。 三位姑娘跑得快,刹时间一溜烟的不见了。 三个人在比赛跑,看谁先见到她们的心上人。 南阳府闪电刀赵打雷糊涂地问身边的刘太平道:“奇怪了,怎么三位姑娘都听那花子头的摆布?” 刘太平忙掩饰道:“她们都是女人,女人心眼小,经不得人家怂恿,女人也好强,她三人也都会武功。” “她三人谁的武功高?” “没比过,不知道,且看看这一次谁先跑到。” “我发现好像她三人都喜欢那个花子头。” “‘快乐帮主’是个英雄,英雄爱美人,美人当然更爱英雄了,是不是?” “三个姑娘同时爱上那个花子头,这花子头就不一定快乐了!” “我好苦也!”这声音来自树顶上。 这声音也叫地上走的赵打雷与刘太平吓一跳。 两人立刻往上瞧,正看到“快乐帮主”自树上往下跃,“哗啦”一声站在地上了。 刘太平道:“你没有往刘家寨跑呀?” “快乐帮主”道:“为了救你,我已跑了大半天,我还跑呀?回到刘家寨也没事,路上慢慢走多好。” 哈哈一笑,赵打雷道:“小子你的脑袋好,三位姑娘被你耍了,哈……” 刘太平道:“真有你的,看你回到寨里怎么去向三位姑娘交代?” “快乐帮主”道:“我就说我不比赛,男女怎么好比赛呀,我是叫她们三人比赛的。” 他说完哈哈笑起来了。 刘太平心中起疑了,他大妹子出来情有可说,因为他大妹子不但为了哥哥被掳,更是“快乐帮主”的未婚妻呀!那么,李小小与席大红二位前来是干什么的? 刘太平当然不应此刻去问“快乐帮主”,只不过这个疑团他再也抹不去了。 “快乐帮主”取出干粮来,笑道:“咱们大家早饿了,我这里有干粮。” 赵打雷道:“有酒没有?” “快乐帮主”笑笑道:“我这是出来救人的,要喝酒到刘家寨去喝。” 他把干粮分作三份,那赵打雷也许早饿了,他大口地啃吃着,道:“信阳州那里我不去了。” 刘太平道:“荒年呀,赵大叔,你就住在刘家寨,少不了你喝的酒。” 赵打雷道:“我的那套刀法镖法,你兄妹们习得怎么样啦?” 刘太平道:“力道仍见欠火候。” 赵打雷道:“我早说过,富家子学武功,花拳绣腿,不错吧?如果你的刀法扎实,还会被人掳上山呀!” “赵大叔,太平惭愧。” 赵打雷道:“现在我来了,我要认真地教你兄妹把刀法镖法练好再走。” 刘太平笑笑。 赵打雷再看看“快乐帮主”道:“花子,你刚才的几手真不赖,又是少林派,也有打狗棒法,你说说,到底是哪一派?” “快乐帮主”笑道:“赵叔呀,武功不论哪一派,万流归宗一个样,临场经验最重要。” 赵打雷道:“有道理。” 三个人这里慢慢地走,忽然传来暴吼声:“站住!站住别走了!” 这是谁在吼? “快乐帮主”三人回头,二十多个捕快衙役追上来了。 这些衙役大声吼着,他们的刀握在手上,为首的那人跑得挺快,他还大叫:“链子侍候,准备拿人!” 这吼叫的人是个六尺多高的大个子,只一看便叫一般百姓吓一跳。 这捕头可不是别人,信阳州的谢捕头是也。 这时候,刘太平已扬起手来呼叫了:“是谢捕头大人吗?我是刘太平呀!” “哗哗啦啦”的一阵响,二十多个捕役冲上来了,他们原是要拿人的,但见是捕头认识的人,一个个看得眼睛也瞪大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当然有原因。 谢捕头看看赵打雷,看得令他不悦,因为赵打雷长得像个鬼,跟山贼差不多。 他再看“快乐帮主”,立刻冲着“快乐帮主”点点头,打招呼,因为“快乐”的一身衣衫好漂亮,全是亮晶晶的绸缎。 那年头哪还有人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料呀,粗布衣不破就已经不错了。 谢捕头当然向“快乐帮主”点头打招呼。 这就叫做人敬富狗咬破,有钱能使鬼推磨。 谢捕头是官场中人,他当然先要刘太平为他作介绍:“少寨主,给我介绍这两位。” 刘太平当然会介绍,介绍以后好说话。 他指着“快乐帮主”道:“谢捕头,这位兄弟乃当今花子帮帮主是也。” 谢捕头一瞪眼,脸上冷冷地道:“花子头呀!” 好像带点木然的冷淡。 他甚至也不点个头,只那么哼了一声,因为他知道了“快乐帮主”是个花子头。 这些日信阳州中来了许多花子,早几天花子们还在城中捣乱,他当然对花子没好感。 刘太平又对谢捕头介绍赵打雷道:“这位是南阳州府闪电刀赵打雷赵大叔!” 赵打雷只淡淡地点个头,谢捕头可走上前去了,他伸出手去拉过赵打雷的手就是一阵摇,道:“赵打雷是江湖游侠,我谢某人心仪久矣,却是在这荒郊树林子才碰上,幸会幸会!” 赵打雷心中不悦,他心中在说,前倨后恭,官场的人真王八蛋。 他心中开骂。不过他这一竹竿打翻一船人,欠公道了。 赵打雷心中虽然骂,面子上还是要应付,他淡淡地道:“无业游民,可怜之人,你大人多担待。” 谢捕头哈哈一笑道:“好说,好说,赵大侠如果庸俗,怕是早就坐上管带之职了,哈哈……” 赵打雷道:“管带?给人办事呀,哼,我可没有这个福份!” 刘太平真怕双方把话说僵,立刻笑笑道:“赵叔,谢捕头,咱们回刘家寨,我爹正等我回去,我能否有幸请各位到寨中吃杯水酒?” 谢捕头摇手一笑道:“公事在身,我这一回是去不了刘家寨了。” 刘太平把话引上正途,道:“谢捕头,这一阵子大别山的土匪‘黑面阎罗’石太冲,加上这一批贼寇叫天张,把我们刘家寨围得水泄不通,千方百计地要杀进寨子里。” 谢捕头道:“有这种事?” 刘太平指着“快乐帮主”道:“若非是花子帮的人死守着寨门楼,咱们只怕早已完了。” 谢捕头看看“快乐帮主”,淡淡地道:“难得花子帮主人也做了些好事情!” 他见“快乐帮主”面皮一紧,却又淡淡一笑,道:“我想刘家寨以后可以不用再找别人担纲了!” 刘太平道:“谁会为咱们住在城外山边的人担忧?” 谢捕头道:“朝廷绥靖地方,到处派了官军扫荡山贼流寇,以后信阳州地面上不会再有山贼们出没了。” 刘太平道:“真的吗?” 谢捕头指着鸡公山方向,道:“官军已毁了鸡公山,被抢的大米也夺回十几车,如今正挥军往大别山中杀去。咱们这是清扫逃脱的余孽,四下里只要有他们的行踪,咱们锁了就拉回去砍头!” 刘太平愉快地道:“阿弥陀佛,百姓们日子快要好过了,只求苍天早下雨吧!” 谢捕头道:“各位,你们可曾看到有流寇往这一带过来吗?” “快乐帮主”指着鸡公山背后,道:“看见了,看见了,他们躲藏在那鸡公山后面一片山林中。” 谢捕头一听精神可来了。 他回身对二十几个衙门捕快一声吼:“你们听见没有,鸡公山后面有贼寇,咱们找了半天不见有一个。娘的老皮,原来他们躲在后山。” 有个捕快出声应道:“走,抓人去!” “走!”大伙一声吼,立刻都走了。 谢捕头最后一个走,他对刘太平点头笑一笑,道:“以后再有人去骚扰刘家寨,你就派人去衙门,我姓谢的立刻会赶来。” 刘太平施礼,道:“辛苦了,辛苦了!” 姓谢的大步往前走,走地有声“咚咚咚”,他的样子是叫人看:瞧!他多么的有精神。 “快乐帮主”淡淡地道:“这位大官爷似乎瞧我不起,他的本事不知怎么样?” 刘太平道:“官家捕头常办案,我们刘家寨他走过,这已是两年前的事了。” 半天不开口的赵打雷道:“势利小人,令人看了就作呕,哼!” “快乐帮主”道:“两位,我看咱们应该回头走。” 刘太平道:“回头?再去鸡公山吗?” “快乐帮主”道:“咱们不回鸡公山,鸡公山已被官兵放了火,烧完了。” 刘太平道:“为何回头去?” “快乐帮主”道:“回头去瞧瞧看,有没有热闹好看的,我想……” 赵打雷道:“想看人打架,是吗?” “快乐帮主”笑道:“不错,赵大侠可有兴趣?” 哈哈一声大笑,赵打雷道:“瞧瞧又何妨。” 刘太平道:“瞧谁打架?” “快乐帮主”道:“不久便知道,大舅子去瞧瞧,看看捕杀也可以取得战斗经验呀。” 刘太平道:“你们两人去,我当然也去,走吧!” 他们说了两三句话就回头,只不过三人慢慢走。 三人走得慢,可也比一般人走得快多了。 人们走长路有句实在话:不怕慢,就怕站。 三个人慢慢地走,一走就是二十多里路,远处就快看到鸡公山的后山口了,便在这时候,忽见有人吆喝着自谷中往外奔出来。 “快乐帮主”手搭凉棚齐眉看,由不得他不笑了。 “什么……果然被我猜中了。” 赵打雷也问:“谁!” “快乐帮主”道:“八成是那些捕快们。” 他这里话刚落,果见捕快们一个个发了疯似的往这边狂奔过来了。 捕快们奔逃不喊叫,把力气全部用在两腿上。仔细看,跑在最前面的不是别人,谢捕头是也。 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看他们后面就知道了。 鸡公山后山谷口处最荒凉,便是山道也看不见,如今自林中跳出十多人,十多人就把谢捕头二十多个人杀得大叫着往回跑。 那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叫天张。 当然,这追的人中可没有古怀今与毛白天,因为二人刚才挨了刀。赵打雷出手不留情,把两人砍得如今还在发高烧,血流多了骨露白,怎么会不发烧? 他二人的罪可受大了。 “快乐帮主”手软不要命,钱大孔等三人围他,他也不愿要人命。 如今可好,叫天张发现来了二十几个官差,他正在火头上,立刻冲出来同谢捕头干上了。 双方这么一接上,谢捕头才知道不对劲,林子里隐隐约约的似乎还有100人。 再一动上刀,他的左臂上被砍得直冒血,另外三个捕快也被杀得儿乎要倒下地。 这样的仗打不得,立刻大叫一声:“撤!” 二十多个捕快拔腿就逃,再慢就被贼寇们包围起来了,到那时候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谢捕头率人带头逃,发足狂奔七八里,路上他回头看,追的贼寇还有十多人。 他明白这十多人都厉害,停下来准完蛋。 绕个小弯猛一看,谢捕头忍不住大喊:“快呀,贼寇追过来了!” 他是对刘太平说的,却也是对“快乐帮主”与赵打雷二人表明有贼寇追上了。 他说完还回头看,又对“快乐帮主”不高兴地道:“都是你这臭要饭的,怎么不把话说清楚,你想拖死我们呀!” “快乐帮主”道:“怎么啦?” 谢捕头道:“林子里躲了上百贼寇在里面,我们只有23个,我们追去不完蛋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原来他们人多呀!” 便在这时候,忽然转出叫天张、钱大孔、李道元与佟大头,还有其他贼寇,哗哗啦啦地追来了。 只不过叫天张一看吓一跳,因为看到了那个出刀如电的赵打雷,肩头上搁着那把专门砍人的刀,另一边的“快乐帮主”手握竹杖还在哈哈笑。 别的都不讲,只这么两个人就够呛。 五丈外叫天张双臂平伸拦住他的人,那钱大孔惊叫:“他娘的臭皮,臭花头子没走远呀!” “快乐帮主”一笑道:“我是因为刚才下手太轻了,心中老觉不舒服,想再狠狠地打断几条狗腿,所以我在这儿等你们来。” 佟大头大怒,道:“老子早晚宰了你!” “快乐帮主”道:“何不现在放马过来?” “操你娘!吃定老子了。” 姓佟的不服气,冲出来举刀就往“快乐帮主”狂砍过来,他以为“快乐帮主”的九节竹杖必被砍断,便刀刀往竹杖上招呼。他可不知道,九节竹杖如果容易断,早断几百回了。 “快乐帮主”杖挑两三下,口中冷冷道:“小心你的狗腿!” 姓佟的砍刀护下盘。 “叭!” “哎唷!” “快乐帮主”没有打他的腿,一杖打在姓佟的头顶上,姓佟的闪身挥刀骂:“操,你叫腿为何敲头?” “快乐帮主”道:“谁叫你去护你的腿?” 这算什么话?姓佟的气得直咬牙。 突听闪跃中的“快乐帮主”又道:“这次打你头!” 姓佟的去护腿,他是不相信敌人话的,因为他就常欺骗人。 “咚……” “啊……” “快乐帮主”一杖果然打在姓佟的头顶上,打得他抱头就往回逃,边逃边骂:“操你娘,老子上当了!” 他的意思是不上当他就赢了。 姓佟的挨了打,逃到叫天张面前直叫痛。 叫天张肩上也扛了一把刀,但他知道对面站的两个人只怕他一个也对付不了,如果没有“快乐帮主”与赵打雷,说不定他可以追到信阳城外杀了谢捕头他们这些人。 此时见大道上并肩站定了赵打雷与“快乐帮主”,叫天张不由咒骂道:“操,什么东西,为官家也求表现呀!娘的老皮,花子们都是窝囊废,专门伸手要剩的,爷们就是骨头硬,双脚地上跺一跺,准叫有钱人屎尿屁一齐吓出来,真是不幸啊!可怜之人帮官兵。喂,你别管这档子事行不行?” “快乐帮主”道:“我管定了。” 叫天张再问赵打雷道:“喂,那个扛刀的黑鬼,你是否是道上的?让一让,咱们收拾这些鹰犬之后就回头,可以吗?” 赵打雷冷冷一哼,道:“赵大爷正在想,一刀切下你们几个头才算省事。” 叫天张顿足道:“听听,听听呀,咱们杀呀杀呀的杀了十多年,如今越杀越回去了,怕了人家两个呀?操他先人的,咱们这刀比不过他们的快。” 李道元吼道:“当家的,树长千年劈柴烧,人活百岁也是死。死他娘的鸟朝_卜,也不当个王八郎,咱们一拥而上,就不信他们能把咱们杀得光!” 叫天张叹口气道:“不逞匹夫之勇,咱们快回去把人马会合以后,动心计再报此仇!” 钱大孔道:“当家的,你怎么越干胆子越小了,咱们这些人怕他个鸟!” 叫天张道:“回去算一算,咱们还有几个人?本钱不足怎么拼,再拼就跑单帮了。” 钱大孔也同意叫天张的这些话,忍不住点点头。 叫天张再看佟大头,道:“你呀,冲冠一怒去挨揍,就不知道忍一时之气保百年身的道理!” 紧接着他手一挥,道:“撤!” 于是叫天张这些人拔腿就逃,匆匆奔入荒林之中,大概又去纠合他的人马了。 已经跑了七八里远的谢捕头那批衙门的人,这时候又回来了。 那谢捕头指着奔人林中的贼寇们大叫:“喂,你们怎么把他们放走了?” 赵打雷不理会,只冷一哼。 “快乐帮主”道:“我们放走?我们没有来抓人呀!” 谢捕头道:“也该知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道理呀,他是寇呀!” 赵打雷突然道:“你为什么不抓?” 谢捕头一怔,道:“看你赵大侠说的,我要是杀得过,而且一人能杀一百多,我就不会跑了。” 他把贼寇不到一百说成一百多,当然是找理由了。 赵打雷掀疮疤似的道:“追来的只十几个,而你们却有二十多。” 谢捕头心中骂,口中却道:“追来的都是有本事的人,咱们只一碰上来就吃了亏!” 他低头看血流,又道:“这一刀……” “快乐帮主”道:“快治伤吧。” 刘太平上前为谢捕头包扎,谢捕头突然道:“可惜呀,太可惜了!” 刘太平道:“恶贯未满盈,上天不收妖,他们早晚会得到报应的。” 谢捕头道:“我不说你们不知道,官家失了两次粮,这一回派兵进山剿,便是漏网的一个也不放过,只要抓到一个,官府赏银20两。各位,一个20两银子呢!” 他总算说实话了,原来下乡为赏银。刚才“快乐帮主”和赵打雷打倒那些贼寇们,只怕姓谢的也不会把有赏银之事说出来。 事情到了此刻,他忍不住实话实说了。 谢捕头一边坐着大喘气。忽听得赵打雷一声吼道:“咱们走啦!” 他老人家当先行,“快乐帮主”也跟上。 他两人一走,刘太平当然也得走。 刘太平临去对谢捕头道:“后会有期,大人,刘家寨欢迎你们常来。” 谢捕头立刻扬扬手道:“一定一定,代我问候你爹一声!” “谢谢!”刘太平已在十几丈外了。 有个捕快对坐在地上的谢捕头道:“大人,咱们也该走了吧?这儿距离林子太近了!” 谢捕头只一看,立刻起身指着北方道:“走,咱们回城去,多带些人再出来!” 他们走得可真快,急急忙忙的奔大路而去了。 荒林之中呼哨之声此起彼落,只见躲在岩洞荒草中的汉子们一个个直往一片古木林中奔过去。 大伙相会在一起,当然要开个会了。 这个会开得很凄然。首先,叫天张哑着声音悲怆地道:“弟兄们,大家低头先祷告,祷告咱们这一回死去的好兄弟。” 在林中默念完毕,叫天张突然掩面落泪,道:“弟兄们,我亲爱的好弟兄们呀,去年咱们五百八,今年……唉,你们数数看一百八十还有几个呀?” 有个头目大声道:“当家的,咱们还有……连你当家的也算上,一共是108个!” 叫天张道:“怎么又是八,王八蛋就不会多一个或者是少一个呀!” 古怀今受的重伤好多了。当贼寇的人别的不行挨刀在行,只要命在,贼寇仍然干。 古怀今道:“当家的,咱们要走运了!” 叫天张道:“走背运!娘的,这叫走运呀?” 古怀今道:“当家的,一百单八是好数字,人间有此数,天上的星座也有此数!” 他把手指搬动着,又道:“想当年,梁山上一百单八将;在天上还有一百零八罗汉爷;紫微斗数共三座,最吉的加起来是熊狮。豹一共一百单八星,如今咱们一百单八人,正应了这个数。我敢说,打从今天起,咱们大伙要走大运了!” 叫天张道:“道士之说,你靠嘴巴吃饭,可也说得有些道理,但愿你这些话不是放屁!” 钱大孔道:“当家的,咱们山寨是回不去了,只等官兵撤走,咱们把几包大米运出来。唉,这还得对军师的主意谢谢了!” 古怀今道:“当家的,咱们这是在开会,我有个提议。” 叫天张道:“能叫大伙别饿肚子就是好提议!” 古怀今道:“咱们不久前上得这鸡公山之后,我就发现石太冲叫咱们替他把门户看守住,官兵来了咱们先上,他们却在豹子寨吃大米饭!” 叫天张忍不住一声骂:“操他娘!” 古怀今又道:“所以咱们得的17车大米,我叫人藏起两车在后山岩洞里,如今大伙用得着了吧?” 叫天张大声道:“去!去两个人爬上山看一看,看看那批官兵们走了没有!” 钱大孔立刻叫两个汉子从后山往鸡公山顶爬去了。 古怀今又道:“我的提议是把那藏起来的大米用火炒熟以后,大伙分了带在身上,咱们去找石太冲,豹子寨非管咱们饭不可!” 叫天张道:“姓石的他是个黑心汉呀!” 古怀今冷笑道:“娘的,咱的心也不红,有个歪主意,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这道士真狠心,双目一瞪还真唬人。 叫天张道:“你有本事反整他?” “有!” “说出来听听!” “天机,天机一漏就不灵!” 叫天张反而哈哈笑了。 第十章 一鸳三鸯 面对着寨墙上的三位大姑娘,咱们的“快乐帮主”也在寨墙下面哈哈笑了。 他还真的开心笑得出来呀。 刘太平第一个上了寨墙,刘世芳看得眼泪也流出来了。他是高兴呀,高兴得老泪纵横。 “孩子,太平。唉,爹当年为你起的好名字叫太平,果然太平了。” 刘夫人与儿媳全到了,抱住刘太平如获至宝的大哭。 只有刘翠花不哭。 刘翠花站在城垛上往下看,她很不高兴。 李小小也不高兴,当然,席大红更是张目往寨外看,俏嘴嘟起来,嘟得宛似口中塞了个大鹅蛋。 抬头面对这么三位大姑娘,“快乐帮主”当然一副无奈的苦笑了。 花子帮的人不开口,一个个冲着他们的帮主直发笑,好像在看热闹。 席家的人站一边,李家的人站另一边。 两家人也不说话,好像也都火大了。 “快乐帮主”顿觉有些不对劲,便也快乐不起来了。 别看赵打雷的刀法犀利吓死人,那个高寨墙他却一跃只上了一半,仍然需要那根绳。 赵打雷手拉绳子对“快乐帮主”道:“花子头,你先上还是我先上呀?” “你是新来的客,当然你先请。” 赵打雷道:“这么说来,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请!” 赵打雷攀绳上了寨墙上,立刻与刘世芳来了一个狠狠的拥抱。 “赵大哥呀,想死我也!” 赵打雷道:“我不是来了吗?真想不到刘家寨距离信阳州70里,竟然也闹匪!” “好惨呀,赵兄!” 这时候寨墙上的刘翠花指着寨外,大声道:“‘快乐帮主’呀,我对你是真心的呀!你怎么忍心欺骗我?” 李小小也大叫:“我拼了命去支援你的,你却叫咱们比赛跑,我问你,你到哪里去啦?” 席大红更大叫:“是呀!咱有同你决心共死,你出个歪点子叫咱们几乎跑断腿,你却躲起来了!” “快乐帮主”还未动,刘翠花匆匆地把绳子拉上去,道:“你去跑一趟鸡公山再回来,否则不叫你上来!” 三个姑娘齐点头,美人变了样,比个丑女人还可怕。 “快乐帮主”道:“三位姑娘呀,你们还不知道吧,那些贼寇们追赶官家的人追得凶,我与赵大叔合力去对付。叫天张率人杀伤了谢捕头,还是被我与赵大叔吓退的,你们三位当然不知道,怕是知道了你们吓一跳,我心不忍呀!” 寨上的三个姑娘不相信,刘太平道:“‘快乐帮主’的话是真的呀!不信你问赵大叔呀!” 赵打雷道:“事情是有,只不过……” 刘太平道:“将来你们问信阳州的谢捕头,谢捕头还挨了刀的。” 刘翠花道:“真的?” 李小小急急地把绳子往寨外抛下去了。 席大红大声叫:“上来吧,亲爱的,以后有事说一声,咱们不是不通情!” “快乐帮主”一声长叹,道:“老天爷,你们三位都有情,我以后可惨了!” 只听得“哗”的一声哄笑,花子帮的人拍起手来了。 刘翠花道:“怎不快上来?” 李小小也抖着绳子道:“是不是太累了?来,我拉你上来。” 席大红道:“咱们三人一齐拉!” 这时候花子帮的人看热闹,就是没有人去帮一把。 西门风对申屠雨道:“这可不能乱插手。” 申屠雨道:“我早就发现了。” 司马雪道:“我们平日未发现,原来三位姑娘爱上咱们的帮主了。哇,咱们也跟着有光彩了,哈……” 东方雷道:“我看呐,她三人何止爱上帮主呀,你们看那三家的人都在笑。” 他们还不知道,“快乐帮主”早已同这三个大姑娘订了亲,成了三家的女婿了!只差未过门。 绳子还在抖,“快乐帮主”也只摇头。 刘翠花叫道:“你上来呀!” “快乐帮主”心中想:叫你们三人知道,我这个未来的丈夫是个什么样武功高、本事强的大丈夫! 只见他把手一挥,道:“不用绳子了!” 李小小一怔,道:“你不用绳子怎么上来呀?” 他话一落,立刻传来花子帮一阵哈哈笑。 再看寨下面,只见“快乐帮主”一个平地拔身起,一下子就是三丈高,他在中途一个急翻身,“叭”的一声脊背又贴在墙上了。 “快乐帮主”手脚并用,很快地上升一丈半,双手反攀在墙垛边,又来了一个倒翻身,人已落在寨墙上了。 “好!” 这是花子帮的花子们的叫好声。 自己人不捧场,还等何人? “好!” 这一声好像打雷,这一声出自赵打雷之口。 赵打雷走近“快乐帮主”哈哈大笑道:“难怪,难怪,难怪三个姑娘都爱上了你,哈……” 他当着大伙这么说,三个姑娘也没怎么样,因为三个姑娘已经张大嘴巴了。 “快乐帮主”虽上了城,但他发觉怎么不见石长老在城上,他立刻问西门风。 “怎么不见石长老呀,他人呢?” 西门风一怔,道:“我也不知道。” 东方雷道:“帮主呀,我知道。” “快乐帮主”大声道:“快说!” 东方雷道:“石长老多喝了几杯,似乎是醉在床上了!哎,帮主你问石长老,昨夜他喝酒四五斤,喝了酒他直罗嗦,直叫事情怎么办,怎么办?” 东方雷唱起莲花落来了! “快乐帮主”道:“你们守好寨,我去看长老,他的年纪大了,他还烦恼什么呀!” 他连刘翠花等三女也不看一眼,一溜烟下了寒墙奔入大厢房中了。 寨墙上的人只好分散了。 只不过刘世芳愉快地宣布道:“你们诸位辛苦了,我立刻派人去信阳,吃的喝的我买最好的,回来大家吃上三天流水席。” “好!”花子帮的人乐了。 何止花子帮的人乐了,席家垛子与李家堡的人谁不眉开眼笑呀。 就在“快乐帮主”消失在大厢房中以后,李士良与席本初两人碰上面,这两人低声说着话,刘世芳已向两人作介绍。 “哈哈哈,李兄、席兄请过来,大家先认识一下。” 他指着“闪电刀”赵打雷道:“南阳府的怪杰,也是江湖游侠,赵打雷兄。” 赵打雷冲着席、李两人一抱拳,道:“我是赵打雷,粗人一个,请多指教。” 刘世芳又对赵打雷道:“中牟县李家堡堡主李士良李大侠,那一位是席家垛子的席大侠。” 席、李两人忙施礼,同声道:“久仰,久仰了!” 李士雄也过来了,大家再相互寒喧。这几个人正欲下寨子,席本初对刘世芳道:“刘寨主,咱们在琢磨,流寇散逃、山贼被剿,我两家在你这儿吃饱也该分散了!” 刘世芳吃一惊道:“分散?” “不错!”李士良道:“也是机会,咱们去信阳州城找地方住,自有官家的保护,等来年灾荒一过,咱们就回家乡去了。” 刘世芳直摇手道:“两位,你们多考虑,信阳州便是官家也缺粮,你们……” 李士良道:“咱们也带了不少家当,在你这儿只张口,说不过去呀!” 刘世芳急道:“这是什么话,两位千万别这么想,等到来年春光好,我刘世芳为两家备春粮,连吃带种管教两家都顺畅。” 多么坦诚的话呀。 席本初道:“刘兄,咱们回去商量,且在酒席之上再决定。” 刘世芳道:“我希望各位不要走。” 于是,大伙各自回去了。 那边,“快乐帮主”被石不悔醉醺醺地一把拉住了。 “好小子,你总算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快乐帮主”一怔,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坐过来。” “快乐帮主”坐在床边上问道:“事情很严重吗?” 石不悔道:“我先问你,三个姑娘呀,都是你的未婚妻,她们碰在一起了吧?” “怎么啦?” “先回答我的话!” “她们都去找我,而且半路遇上了!” “你们没打架?” “没有啊!” “没吵嘴?” “也没有呀!” 石不悔瞪眼,他的酒味直冲过来,口中喃喃不知说了些什么,半晌,忽然问道:“她三人对你如何?” “快乐帮主”道:“差强人意。” 石不悔一听火大了:“奶奶的,我半天是庸人呀!吃闷酒,我捶胸顿足睡不着,我还骂西门风他们四个来打我,嗨,原来天下仍然太平,天下尚未大乱呀!” “快乐帮主”道:“你老喜欢天下大乱?” 石不悔道:“王八蛋才喜欢天下大乱,只不过太平的日子过得多,真怕天下大乱被人撵呀!” “快乐”一笑道:“谁撵?” 石不悔已清醒了。 他低沉的声音带沙哑道:“小子呀,自从你走了没半天,嗨,先是那个刘大姑娘来见我,她说要去助你,我劝她千万别出去,女子出去最危险,可是她说这一次你最危险,一个人上贼山去救她的哥,她不能看你死在外边,便急匆匆上了寨墙而去!” 石不悔顿了一下,又道:“刘姑娘刚走,忽又来了席大红。这姑娘让我告诉她,出寨应该往哪边走,我不告诉她能行吗?她要同我拼命了,她说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一辈子恨死我。唉,我也只得告诉她了。” “那李小小呢?” “她也来了,一进门未开口。我就问:找‘快乐帮主’的?她点头,我就叫她往鸡公山的方向去了。” “快乐帮主”道:“她们三人一块出了寨?” “去问西门风。” 可巧,西门风推门进来了。 “快乐帮主”脸色一沉,道:“西门风护法,你过来!” 西门风走近前,“快乐帮主”沉声道:“叫你们守紧寨子,为什么放走三个大姑娘?” 西门风一怔。 “快乐帮主”立刻又道:“你们不知道寨外多危险呀,三个姑娘出了事,谁负责?” 西门风笑了。 西门风看着门外,道:“三位姑娘若出事,她们自己去负责!” “怎么说?” 西门风道:“帮主呀,你也知道我们不会放她们三人出寨子的,可是人家爹娘不反对,我们能怎样?” 他此言一出,石不悔也一怔。 “快乐帮主”更是拍拍自己的脑袋。 西门风又道:“你是咱们当家的,你想想我们怎么办?放她们下了寨,只求她们多福了。” 石不悔道:“西门风。” “有!” “你来有事吗?” 西门风道:“我四师兄弟在寨子上想,派个人去信阳州找来‘一丈青’方大鹏,问一问外面世界什么样,他能呼唤多少弟兄们,以后应该多联络,有事也好彼此之间有呼应。” 他顿了一下,又道:“石长老,师父呀!如今咱们在困难之中换了帮主,我四人也应该问那方大鹏,如果他分堂的人够多,应该见一见新帮主吧!” 石不悔听得直点头。 “快乐帮主”道:“且等弄清楚山寇们是否完蛋了,我自然要去同大家见上一面。” 他挥挥手,道:“你去吧!” 西门风这就要走,石不悔叫住他道:“等一等!” 西门风回过身,石不悔对“快乐帮主”道:“派个弟兄去信阳州,先告诉那方大鹏吧。”便知道是刘太平来了。 刘太平推门进来了,他还微微笑。 石不悔对“快乐帮主”道:“问他最好不过!” “快乐帮主”心中一乐,对!应该问刘大少爷。 刘太平道:“什么事?” “快乐帮主”道:“晚上没人我再向你请教。” 刘太平一笑道:“兄弟,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为兄弟成全!” “快乐帮主”道:“晚上再说吧!” 刘太平道:“二位,我是来请两位后面会一会的,我爹娘高兴极了,酒菜弄了许多,全寨的弟兄都有份。” 石不悔道:“又吃酒?” “快乐帮主”道:“长老如果没兴趣,那就等等再去吃。” 石不悔已下了床,他已不用拄杖了。 “谁说我没兴趣,兴趣可大了!” “快乐帮主”却惊喜地道:“石长老,你的腿能活动了?” 石不悔一笑道:“三天前有了知觉,我就知道这条腿有希望,你们不知道,我每天半夜起来跳,谁也不愿意成跛子呀。” “快乐帮主”道:“太好了,花子帮大喜事一件嘛!” 石不悔愉快地笑了。 刘太平笑道:“各种喜事凑在一起,今天是个好日子呀!哈哈……” “快乐帮主”一愣,道:“还有什么喜?” 刘太平道:“时辰到了自然知道,两位,咱们这就去后寨吧。” “快乐帮主”去扶石不悔,却被石不悔用手拔开道:“我可以跑跳蹦,不信你看看。” 他在前面大步走,真的是稳稳当当的。三人来到后寨厅。 “快乐帮主”心中忐忑难安,他怕事情被揭穿,如果当着大伙的面,大家都指着他叫混蛋,那可就惨了。 他坐在一边半低头。正厅上,中间摆了一张圆桌,桌面上又是酒又是菜,还有脆梨一大盘,人们看到梨,便明白深秋初冬快到了。 刘老太太拉过“快乐帮主”坐在身边,她老人家笑得几乎喉管也挤在嘴巴外。 那“闪电刀”赵打雷哈哈笑,他笑得可妙呐。 姓赵的为什么会发笑?不知道。 石不悔坐在刘世芳身边,他的一双眼睛却看向对面坐的三个人。 三个人不是别人,李士雄兄弟两人再加上一个席本初是也。 石不悔心中最明白,这三人平日里眼睛长在头顶上,如果找上他们的家门,他们会白眼多笑脸少。 他在发愁,因为如果此刻把三个姑娘的事抬上台面来,我的乖乖,说不准他们会掀桌子打起来。 石不悔犯愁了。 刘太平可忙坏了。 他回来后,把在鸡公山几乎挨刀之事说了一遍,又把在小山洞被救之事说出来,刘家的人把个“快乐帮主”当成他们的恩公一样。 恩公再加上女婿,“快乐帮主”就愉快了。 只不过“快乐帮主”此刻忘了愉快,因为这个场面有些不对劲,怎么大伙对他笑得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 “快乐帮主”想得多,想得烦,他几乎要昏了。 刘太平与几个女人在端菜,如今刘家寨的男人少了一大半,都是被叫天张他们杀死的。 几个女人忙端菜,高粱酒抬出一坛来。 这是高兴,如今山贼山寇不见了,刘家寨又太平了,更加上“快乐帮主”又顺利地把刘太平从山寇手上救回来,不说也知道大伙是如何的高兴了。 “快乐帮主”却心中紧张得不得了,就怕三个未婚妻的事被人当场拆穿,他就惨了。 当石不悔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事的时候,“快乐帮主”真的不打算到后寨大厅喝这么一顿酒,虽然他很想开怀地大吃大喝一顿。 如果没有女的这种狗皮倒霉事,只是单纯地帮助刘家寨而又把刘少寨主救回来,那么,这一顿酒菜就吃得十分愉快了。 “快乐帮主”想着心事,而且又是烦人的心事,此时他的一切动作便也不自然了。 忽听得“闪电刀”赵打雷道:“刚才听得刘老当家言及,你原是少林寺出家人呀!” “快乐帮主”道:“我的法号叫空空。” “空空……哈哈……” 赵打雷举杯对“快乐帮主”道:“兄弟,来,干!” 赵打雷喝酒如同喝凉水,咕嘟就是一大杯,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种人海派作风,他敬酒是要喝的。 “快乐帮主”也举杯:“干!” “咯”的一声把酒干掉,杯子刚放下,刘太平又为他把高粱酒斟满。 赵打雷声音大,立刻又道:“令师是哪一位?” “我师法号叫慧明。” 赵打雷粗声道:“少林掌门呀!这位高僧我知道,他老人家可……安好?” “快乐帮主”黯然道:“他在达摩洞中圆寂了。” 赵大雷一怔,道:“归西了?唉!来,为老僧的归西于这一杯,算是咱们对高僧的敬意!” “呱!”赵大雷又是一杯干。 这一回圆桌上的人都举杯,大家共同干。 于是“快乐帮主”猛喝一口,他重重把酒杯放在桌面上,心口开始发了热。 刘世芳举杯对“快乐帮主”道:“来,我也敬你一杯酒,太平若非援手,刘家就惨了,这杯酒我是要敬的。” “干!” “干!” 两个人对碰杯,立刻干了杯中酒。不料老夫人又提议:“太平儿,替为娘的快敬酒,敬完了你再敬上三大杯,救命之恩不可忘的。” 老夫人此一吩咐不打紧,“快乐帮主”立刻又是四杯高粱酒吞下肚。 这时候,李士良与李士雄兄弟也举杯,当然少不了那席本初,倒是把石不悔有些冷落了。 “快乐帮主”迷糊着对石不悔道:“石长老,我敬你一大杯!” 石不悔道:“你为什么敬我酒?” “快乐帮主”的舌头似打结,又似冰冻的一样道:“怎么,我不应该敬你老人家吗?” 石不悔道:“你别拿别人的酒做好人,没人敬酒我老人这也没少喝,哈……” 不料“快乐帮主”又道:“我有太多理由敬你酒,这酒等于我家的酒,而且……” 石不悔一听要糟,八成这小子喝多了。 人喝多了酒,心中的话会溜出口,人喝醉了酒,老天爷算老几呀。 “快乐帮主”就快醉了。 石不悔不愿在这种场合出丑丢人,立刻沉声道:“好。来,你敬老夫喝酒!” “快乐帮主”道:“这还差不多。干!” 他还双手捧酒杯,十分尊敬的样子。 那刘世芳笑道:“他两人比师徒父子的情谊还浓,在这荒乱之年,可也不容易了。” 石不悔原已喝了酒,而且在厢房中喝了不少,还未全醒便又来了。 此时他又喝了不少,立刻重重地放下酒杯道:“快乐,快乐,你如今应该快乐了吧!” “快乐帮主”道:“我是应该快乐。第一,你老人家一下子就看上我这逃荒的和尚,叫我还了俗,还把帮主之位传给我,唉,又教了我三十六招打狗棒法,此情天高地厚呀,我这一辈子也还不清你老的恩情呀!” 他把家务事抖出来了。 石不悔担心的不是这件事,他担心的事是…… “快乐帮主”又是高声音了。 “石长老呀,你太爱我了,你老叫我无法消受呀!” 石不悔一听不对劲,这小子真的喝醉了,心念间,立刻伸手去抓扶,道:“咱们走,你已不胜酒力了。” 嗨!“快乐帮主”一声笑,道:“这点酒我喝不醉,大菜才上了五……七道吧!” 赵打雷笑笑道:“小兄弟,你记错了,上了六道。” 他看看席、李两人,又道:“小兄弟,你是慧明的徒弟,更是花子帮帮主,难怪你的武功那么高,老夫走过中原多年,已不见如此高手了。” “快乐帮主”道:“你老是否又要敬我酒?” “不错!” “快乐帮主”举杯道:“你老别敬我,我敬你,因为你出刀手法真妙,尽找近距离!” 此言一出,赵打雷也吃一惊。不错,闪电刀法讲的是个“快”字诀,而且无所不用其极的快,出刀比敌人快,当然容易得手,快,抄近距离最快。 不料他只露了一手,便让“快乐帮主”看破了,真是用刀行家。赵打雷也点头了。 点头便是同意“快乐帮主”的说法。 赵打雷道:“不错,出刀是近路,力道在腕上,真佩服你老弟的眼光,好,高明!” 他举起酒杯道:“干!” “快乐帮主”又是一杯喝下肚,他又举杯走向席本初道:“席……岳……” 石不悔急忙道:“什么呀!席当家……” “是,席当家的,许多事情我不对,我对不起你老人家。来,我敬酒赔不是了!” 席本初一怔,但旋即举杯道:“我喝你这一杯水酒,干!” 席本初放下酒杯还在笑,“快乐帮主”又举杯对李士良道:“李……岳……” 石不悔暗中捏他一把,道:“李堡主,你忘了?” 他对大伙一笑道:“我们的帮主喝多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没有。李堡主,我也要恭恭敬敬地敬你老这一杯,你的抬爱我受不起,我也对不起,来,我先干为敬了!” 他仰头一口干,眼珠子同脸一个样的红…… 李士良干了杯中酒,忽地哈哈笑了。 他为什么发笑了? 席本初也哈哈笑了,只是赵打雷的笑样太怪。 赵打雷笑起来不好看,因为他长得像纠t馗,笑的样子像吃人。 刘世芳抚慰道:“坐好了你慢慢地说,这些口子我们知道苦了你一个人,大家心存感激,你可千万别把事情搁心里,有话说出来会好些。” “快乐帮主”道:“这是你老叫我说的?” 刘世芳道:“是呀!” 石不悔叱道:“说什么?你是花子帮一帮之主,统领着上万中原可怜人,你别在此地出丑好吗?”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就当我亲爹好啦!” 石不悔一怔,立刻感动得快要掉泪。 “快乐帮主”道:“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不说心里憋得慌,我心里有块疙瘩呀!” 石不悔无奈了,他又不好把他拖离开:“你小子……” 酒席上大伙听了“快乐帮主”的话,还以为心中憋的疙瘩是想认石不悔为亲爹,所以大伙均在点头。 其实“快乐帮主”早就说过这些话了。 他现在要说的是另一回事。就在酒力的烘托之下他站起来了。 只见他先是重重地对刘世芳老夫妻两人抱拳道:“岳父岳母大人呀!我是个混蛋,是个可恶的小子,我甚至是个小人!” 他的话越说声越大,就在大伙惊愕中,他忽又冲着席本初弯腰一鞠躬,道:“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你二老听我说,我不但可恶,我也比山寇还无耻!” 说得席本初夫妻两人也怔住了。 猛然地一个侧身,“快乐帮主”又对李士良兄弟两人以及他们的夫人说道:“我是个大骗子,大混蛋,你们揍我吧!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不对,我骗了你们三家人了。” 李士良道:“你骗我们什么了?” 石不悔站起身,他似乎要开口,却被“快乐帮主”用力地拉他再坐下。 “快乐帮主”冲着石不悔道:“石长老,你叫我坦然面对事实吧,那样我好过些。” 石刁:悔道:“小子呀,错不在你呀!” 这两人在争论什么? 刘世芳见“快乐帮主”如此激动,忍不住问道:“帮主,到底你心中有什么不快乐的?” “快乐帮主”道:“我心中的事并非不快乐,而是久憋心中不吐不快……” 他忽然一愣,面带惊奇,道:“你们……” 他手指刘世芳夫妻,转而又指席本初夫妻,又回过头来指向李士良等,口张一半似是哑口无言的样子。 石不悔又要站起来,“快乐帮主”又拦阻道:“石长老,这种事我担纲,咱们说完就去信阳州,反正流寇一时间不会来了。到了信阳州,同咱们弟兄们在一起,风刮日晒,挨饿受冻,苦在一起也是乐呀!” 石不悔带着泪水直点头,道:“好,好,有你这几句话,咱们花子帮有前途了!” “快乐帮主”道:“那么,你老一边别说话!” “好小子,你变得口齿锋利似刀子,老夫不开口就是了,由你一人担纲吧!” 他果然又喝他的闷酒去了。 “快乐帮主”面无表情道:“各位,我这个和尚出身的臭小子,怎能匹配你们的千金大姑娘,我是癞蛤蟆,你们的姑娘是高空中的美天鹅呀!我从一开始就不敢打算高攀,因为我是花子头呀!花子还能登龙门?你们也不怕丢你们一方霸主的人?” 他似乎真的豁上了,一副冷然的样子。 再看圆桌上,只有那“闪电刀”赵打雷听得津津有味,光景只差没有拍巴掌叫好了。 这时候是不适合叫好的。 “快乐帮主”又道:“我答应充当你们的女婿,那只是人在苦难中的一种自然表现,因为我生来一直是孤单的,孤单呐,多么的悲哀!所以有人对我示好,我就不知拒绝,可是事情原是一时的,我可并未真的想当你们的女婿,我怎么会当你们女婿?就算是……” “哗啦”之声响起,刘世芳、李士良、席本初三人拍桌而起。 席本初叱道:“你开什么玩笑?” 李士良也吼叱道:“拿人家姑娘开玩笑呀!” 刘世芳吼道:“岂有说话不算的!你……什么意思?” 石不悔也被这气势唬住了,如果地上有个让他挤进去的缝就好了。 “快乐帮主”可不怕,反正他没同三个姑娘进洞房。 他淡淡地道:“今天我把话说清楚,你们三方面也知道我是混蛋,竟然答应三家的亲事,对不对?” 席本初道:“什么对不对?” “快乐帮主”道:“算是我随便答应别当真,好不好?” 李士良粗声道:“我们把你当英雄,你这英雄有些像狗熊了,怎么的……” 刘世芳道:“你想赖婚?” “快乐帮主”道:“我做梦都想高攀,可是我不应该当玩笑开,一口气答应你们三家的亲。三位老大爷呀,哪有人有三个岳父家的?你们也不会答应吧!所以呀,我把心中话说出来之后,咱们花子帮连夜去信阳州,你们的姑娘还是你们的大闺女!” 他“咚”的一声坐下来,举杯一口就喝干,对一旁的石不悔道:“石长老,咱们走!” 石不悔起身道:“其实呀,你小子何苦一肩担,当初错在我的判断错误,总以为将来他们都会不认帐,谁会知道他们都是说些掷地有声的话,我错了!” “谁说你错我揍他!” 这句话出自席本初之口,立刻间圆桌上引起哈哈大笑声不绝于耳,刘世芳老夫妻几乎把眼泪也笑出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刘世芳道:“石长老,你没有错,你是我们三家的媒人呀!” 石不悔一怔,道:“你们三家?” “是呀!不是由你那里收下我的订婚证物吗?” 石不悔道:“你们不火我?” 席本初道:“三天前发觉以后是很火,我们还骂你老混蛋,等咱们‘快乐帮主’回来再算帐,可是……” 李士良道:“可是我们的姑娘不答应,而且她们三人一心要去帮他救少寨主!” 石不悔道:“你们答应把女儿嫁他?” 刘世芳道:“别无选择!” 石不悔真的吃惊了。 “快乐帮主”早就吃一惊,愣然半晌不开口。 李士良道:“西陵山下西陵堡,朱仙镇的哪一个不知道咱们说的话不虚假呀!” 李士雄接道:“不错,更何况怎能拿女儿开玩笑?” 朱仙镇离中牟县不太远,西陵堡就在这两处之间,李家兄弟的名字在那地方是响当当的。 李士良道:“如果我女小小她反悔,她就不算我西陵堡李某人的女儿!” “快乐帮主”道:“你……们……” 刘世芳道:“我亲爱的女婿,说句老实话,咱们对于此事早就知道了,你却反被蒙在鼓里呀!哈……” “快乐帮主”道:“你们都愿意把女儿嫁我?” 席本初道:“你敢拒绝?” “快乐帮主”道:“我乃花子头呀!” 刘世芳道:“英雄不论出身低。” 石不悔叹口气,道:“我老人家反对。” 他此言一出,大伙全怔住了。 “快乐帮主”也愣然。 “闪电刀”赵打雷突地哈哈一笑,对“快乐帮主”道:“娘的,我没有女儿,我那老伴是个绝户,要不然我也会凑这热闹,把女儿嫁你呀!哈……” “快乐帮主”猛摇头,道:“我喝醉了,我做梦了,我做梦了,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席本初道:“你在说大实话呀!我的乖女婿。” 李士良道:“其实人呐,想开了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日子过得愉快才是真实的。” 他看看圆桌边的人,又道:“女儿只要高兴,我们当老子的便也足以安慰了。” “快乐帮主”似乎自言自语地道:“难怪呀!” 石不悔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快乐帮主”道:“我想着回来的路上,突然会出现她们三个人。” 石不悔道:“哪三个?” “快乐帮主”道:“当然是我那三位宝贝的未婚妻子呀!” 他把三女当宝贝,三家齐欢喜。 石不悔可不欢喜,道:“她三人都去迎接你?” “她三人想去助我救回刘兄呀!” 他顿了一下又道:“唔,原来她三人早都知道我欺骗她们了,她们都想在寨墙上刁难我呀!” “哈……” 大伙这么一阵笑,石不悔重重地道:“好小子,你是不挑肥也不捡瘦,统统地接受了?” “快乐帮主”道:“话已说明,她们已对我原谅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挑人家呀。” 席本初点头道:“说得好。” 李士良对身边老妻道:“看,人中之龙也。” 石不悔却恼了:“你混球不是?”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还有什么意见?” “有,我的意见最重要。” “请讲!” 石不悔道:“你……我问你,你是金刚之身?” “快乐帮主”道:“凡人呀,谁会是金刚之身?” 石不悔道:“既非金刚之身,你好大的胆子,你敢一口气讨上三房老婆呀,累死你!” “快乐帮主”怔怔地道:“为什么会累死?” “哈……”大伙又大笑。 石不悔道:“少不更事,可怜可怜!” “快乐帮主”道:“我是不懂,只不过你老一说我就会茅塞顿开了。” 石不悔道:“怎么解释?能模仿你瞧吗?” “哈……”又是一个哄堂大笑。 石不悔一看改口了:“小子呀,你是花子帮掌门帮主呀!你有了三个妻子,哪有心情再去管众人之事,你还有什么精神管众人之事?” 不料“快乐帮主”道:“为什么不可以?有了她们三位在身边,我的精神更大了。” “哈……”大伙又一次哄笑。 石不悔道:“你小子变成二百五了不是?” “快乐帮主”道:“我把重要事情分给她们去做呀,她们为我做事情,我多么清闲呀!怎么会累?不会的。” 石不悔叹口气道:“你呀,不知厉害,那慧明大师没有告诉你吗?色似刮骨钢刀,色字头上一把刀呀。” “快乐帮主”道:“吾师当然说过了,可是我现在不是和尚呀。是你叫我还了俗,也是你替我收了三家的订婚物,你老不会忘了吧?” 石不悔哑口无言,只好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便在此时,刘世芳举杯而起。他对席本初与李士良二人点点头,道:“二位,咱们忘了,应敬敬咱们三家的大媒人呀!” 席、李二人立刻举杯而起,笑着点头。 刘世芳对石不悔道:“石兄,一杯水酒难成敬意,但也算是谢媒酒。来,咱们三家齐敬你。” 石不悔怒道:“这算什么,拿你们的闺女开玩笑不是?岂有此理!” 席本初道:“你若是不把这杯水酒喝了,你才是岂有此理的家伙。” 他似乎火了。 一边嘿嘿笑的赵打雷道:“老花子,人家不担心,你担心个鸟,喝吧!” 石不悔道:“连你也同意?” 赵打雷道:“我当个证人可以吧!” 石不悔笑了:“得,我为媒你为证,有人骂我王八蛋,你姓赵的受一半。喝!干!” 他这么一吼,大伙举杯又喝起来。 那刘世芳更高兴,他命人抬了一大坛酒送往寨墙上,三方面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份。 又叫人重新整治酒席端出来,单是窖藏的腊羊肉就取了一百斤。 烧鸡烧鸭整只的,腊肉之外还带卤好了的牛盘肠。 后大厅上吃得欢,寨墙上的人也猜起拳来了。 刘世芳又对儿子媳妇吩咐下来,多多注意储藏的东西,一定要足够过这个冬。 当然,大伙变成了亲戚一家人,席本初与李士良两家也不再往信阳州去找栖身之地了。 一顿酒席吃到二更天,“闪电刀”赵打雷被留在后寨的一间厢房里,那地方他曾住过半年,老地方他才住得习惯。 只不过这顿酒吃得过了头,一个个东倒西歪地走回去。石不悔拉住“快乐帮主”道:“走……走……” “快乐帮主”糊涂地道:“去……去哪里?” 石不悔道:“回去了……我……再告诉你去……哪里……” 他们喝醉了,词不达意语不成章。 可“快乐帮主”也迷糊,他道:“我……不回去了,我……跟你去……去哪里?” 两个人醉言醉语着走回大厢房里,谁也没再说什么,倒在大床上睡着了。 三更天正是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虽然灾年鸡狗都遭了殃,可是黑漆漆的夜色没声音是真的。就在这时候,刘家寨外面来了两个人。 这两人都是瘦子型,但动作之快也够瞧的。 两个人躲在小河边的乱草中,好像在商量什么。 只听一人道:“如果你的老表没说瞎话,咱们这一次就有得瞧。” “错不了,我老表不当贼寇了,他带着伤半途遇上我,是他告诉我的呀!” “金子打造的?” “是呀!我老表还用牙咬,错不了!” “这么说,真的是大财主,拿金子当镖打,咱还是头一回听说。” 原来这二人是贼,“快乐帮主”在鸡公山为救刘太平,只好打出一枚李小小送他的金钱镖,这件事“快乐帮主”似已忘掉了。 然而那个挨了金钱镖的贼寇却没有忘。 那人心中原想,有了这金钱镖,足可以换上20两银子,何不回家或者远走他乡,做个小买卖总比干这贼寇好。 再看这天下的贼冠到处挨打,拼到最后只怕老命也不保,更何况他又受了伤,只可恨“金钱镖”被头领收去,太过分了。 这人的头脑好,他干脆不干了,暗中溜走了。 不料半道上他碰上亲老表,他老表也是逃难人,可也是几个地方的贼头子,有了这消息,那位仁兄叫他在信阳养伤。 这人把得而复失金钱镖的事对他这位表兄提了一下,这位仁兄就约了个同道赶来了,受伤的贼寇也似乎又有希望了。 如果问一问这家伙的名和姓,四年前许昌城门外贴出一张告示,要捉拿的飞贼燕子刘三就是他。 燕子刘三来了。而且还带来一个帮手。 在黑呼呼的夜里,两个人躲在河边草丛中。那燕子刘三低呼道:“我的乖乖,这寨子跟城墙差不多高哇!” 那人拍拍腰上带的爬墙飞爪索,道:“他奶奶的,这个还不知够不够长。” 燕子刘三道:“你看这寨墙有多高?嗯?我说怪手林,我把你找来可是叫你发财的,你可休叫我失望,这点高度就能把你挡住?” 怪手林笑笑道:“三哥,我只不过说了说,可并未说不行,洛城够高吧?挡住咱们了?” 燕子刘三一笑道:“老规矩,进去以后找点子,找到了点子以后你把风我下手。” 他拍拍怪手林,又道:“莫忘了,金子打造的镖,黄澄澄的呀!” 怪手林听得流口水,他面对寨子低声道:“三哥,我看这寨子很富有,如果还有什么值钱的,咱们照样拿走。” 燕子刘三道:“当然,咱们干什么的?” 两个人这么一合计,慢慢地往前爬着,二人不往正面走,却顺着斜沟到了寨子的左边。 寨子左面有个小斜坡,那地方曾经被贼寇们挖了个地道,如今已被石头荆棘塞上了。 燕子刘三当先到了墙下边,他伸手摸一摸,寨墙是用老虎石砌成的,他再仔细摸,口中低声骂:“操,砌得可真齐整,抓攀的地方都没有。” 现在,怪手林过来了。 燕子刘三立刻道:“这墙无法用手攀呀!” 怪手林一探,道:“索爪我带上了,三哥,容我先攀登,你在下边等我的索。” 燕子刘三点头道:“怪手林,不能有声音,我表弟说过,刘家寨的防守很严密的。” “知道,我又不是头一回。” 怪手林的动作似猫上树,也不知他是怎么搞的,双足斜抖间,抖出两只似钉般的钢锥子,两只怪爪紧握在手里。 别看这刘家寨墙是老虎石砌的,墙上总是会有凹凸处,这怪手林的手腕力道强,他像是爬着走山路,就那么一步一步地爬到寨垛子外面了。 怪手林把一只耳朵贴在垛口上听。 听了几下不由笑了,因为寨垛子背后有人在打鼾,鼾声此起彼落,半夜听得更清楚。 怪手林不进去,他解下带上的索子爪,轻轻地把爪挂在垛口上,这才对下面等候的燕子刘三招起手来。 寨下面的燕子刘三早看见了,因为索的另一端就垂在他面前。 他看怪手林对他招手,那表示叫他快上去,燕子刘三双臂抓牢索子就往上攀。 真比猴子还快,霎时间刘三到了怪手林的身边,那怪手林忙指寨里面,燕子刘三忽地越过垛子到了寨墙上面站稳了。 再看怪手林,正把长索收回来。 这两个中原名贼进入刘家寨了。 刘家寨中大半人都吃了酒睡得沉沉的,又是三更天,正面花子帮的人也靠在墙边闭上眼,因为大伙知道官兵去剿山,山贼与流寇一时间是不会再来了。 可也想不到,这儿来了两个飞贼,而且已跳进刘家寨来了。 燕子刘三拉过怪手林,道:“娘的,刘家寨中人真多,房子也多呀!” 怪手林道:“怎么去找那个头发不长的年轻人?” 头发不长,说的是“快乐帮主”,因为他老弟留下头发才三个月。 燕子刘三指一指右边,道:“怪手林,你在右边找,我在左边找,咱二人往寨后慢慢找,总会找到那个短发小子的。” 怪手林道:“我以为咱们从中间往后找,似那种以金子打造金镖的,必然是住在后寨了。” 想了想,燕子刘三点点头道:“也是有理。好,就这么分头去找他。” 于是,两个贼便分开来。 那燕子刘三沿着左边刚刚过了一道小院门,还未把身子站定呐,猛孤丁一间小厢门拉开了,他同那门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黑汉夜间突然露了面,吓得燕子刘三几乎叫出声来。 他心想:遇上鬼了。 那黑汉一瞪眼,沉声道:“干什么的?” 燕子刘三听出这人说的一口南阳腔,立刻知道不是鬼,只不过是个丑陋的人。 他怎料到这人比阎王还厉害,这人是赵打雷。 赵打雷半夜三更天出来了,吓坏了燕子刘三,几乎跪地叫爷爷。 干贼的脑袋最机灵,燕子刘三更机灵,他冲着赵打雷低声笑道:“爷,你醒了?咱是查寨守夜的。” 赵打雷道:“花子帮?” 燕子刘三道:“是,是,小子是花子帮的。” 赵打雷道:“好,弟兄们辛苦了。” 燕子刘三道:“不辛苦,应该的。” 赵打雷不多说,转了个弯冲着墙边就撒起尿来了。 这泡尿真不少,撒了半天他才觉着轻松了。 夜里他喝酒少说也有四五斤,这时候可爽快了。 赵打雷回过身,他“噫”了一声道:“娘的,不对呀!” 他说的是什么不对呢? 赵打雷是游侠人物,看他丑得似钟馗,他可是粗中有细。 他一个跳涧式到了院子中央站定,可已不见刚才那个人。那人自称是花子帮的人,为什么不见他手中拿竹杖? 花子们的招牌兵刃是竹杖,吃饭的家伙怎会忘? 赵打雷越想越不对劲,急忙回到小厢房中,他的那把刀可就拎在手上了。 赵打雷匆忙来到寨墙上,他发现守在寨上的花子们,甚至左右两边席、李两家的人都歪在寨墙上面睡着了。 赵打雷也不叫醒守寨的人,揽着刀站在暗角中,他要等那个人了。 他等的当然是燕子刘三。 而燕子刘三早已往另一个方向溜掉了。 燕子刘三找到怪手林,他抹着额头汗水道:“娘的,几乎失风。” “怎么了?”怪手林也吃惊。 燕子刘三把刚才之事说出来。怪手林道:“可要多加小心。” 燕子刘三道:“先等等,后院有人醒来暂时别去了,咱们去看看那间外院的大厢房。” 两个人走到拐角处,看看四下没有人,这才由燕子刘三潜到了大窗下,他极目看那厢房中,床上睡着一老一少两个人。 只听得鼾声传出来宛似里面拉风箱,那年轻的正把一手垂下面,仰面张着大嘴巴,睡得可真沉呐。 这二人正是“快乐帮主”与石不悔。 两个人睡得浓,可也把窗外的燕子刘三喜咧了嘴。 燕子刘三向暗中把风的怪手林比了个手势,又点点头,怪手林也笑了。 这是找到了正点子,点子找到自然难掩心中高兴了。 只见那燕子刘三紧一紧腰带,他转而走向大厢门,真利落,一把薄如蝉翼的刀拿在手,只那么插进门缝拨弄了十几下,厢房门闩就被他拨开了。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一脸高兴神色的姑娘。 燕子刘三一瞪眼,道:“姑娘……” “你是……” “花子帮!”他小声叱了一声,又道:“他们睡得好,别去吵,我是来查看安全的。” 姑娘点点头,低声道:“辛苦你了。”随后手一伸,一块银子寨进燕子刘三手上,又低声道:“好,我回去了,可别惊醒他们哟!”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黑暗中那姑娘轻笑一声,转身飘然风摆柳似的走了。 燕子刘三全身冒冷汗,可也心中直叫阿弥陀佛。 燕子刘三左看看,右瞧瞧,这才转身去推门,而且门还真的被他推开一尺宽。 燕子刘三是个瘦汉,一个泥鳅身法,人已消失不见了。他溜进大厢房了。 燕子刘三真大胆,一下子到了床前面,他看看床上的两个人,两个睡熟的人。 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刀,薄刃闪着光。他是来偷东西的,可不是来杀人的。 抬头看,一共只有两堆衣衫,其中一堆是绸缎的,衣衫里衬有个锦袋,燕子刘三只一看便笑了。 他把锦袋提在手上,掂了掂立刻掖在腰带上。 燕子刘三又去摸那把刀,他再掂了几下,点点头也反手插在腰上了。 他太贪心了,拿了锦袋就够了,为什么还要再拿刀? 其实偷儿就是一个贪字,为什么偷儿三只手?那就是看到什么拿什么,不拿白不拿。 燕子刘三这一回似乎不应该拿这把刀,他…… 他转身往外就溜,因为他听到外面老鼠吱吱叫。 这时候应该有老鼠,只不过这叫声是人叫的,那正是守在暗中的怪手林的叫声。 这是在发警告了,燕子刘三当然知道。 燕子刘三刚刚转出大厢房,迎面又是一位大姑娘,那姑娘先是“噫”了一声:“你是谁?” 燕子刘三道:“姑娘,小子花子帮的。” “你来干什么?” “侍候帮主的,看帮主他需要什么。” “帮主醒了吗?” “小声点,帮主累了睡得浓。姑娘,谢谢你对咱们帮主的关心,快回去吧。” 那姑娘点点头,道:“兄弟,辛苦了!” 又见姑娘伸过手,一块银子塞进燕子刘三的手掌中,还真不少,大概有个一二两。 “你回寨上去吧,我也回房中了。” 燕子刘三躬身道:“姑娘晚安!” 他这么一躬身,姑娘一瞪眼,燕子刘三还未发觉呐,可姑娘开口了。 “你……腰上插的什么?” 燕子刘三也一惊,道:“姑娘,防身刀呀!” 那姑娘伸手道:“拿来我看。” 燕子刘三道:“只不过一把刀嘛!” 姑娘冷笑了。 “那是我们席家垛子的传家之刀‘子母刀’的子刀,为何插在你身上?” 她这么一语道出来,燕子刘三一声低笑,道:“由刘三爷保管了,哈……” 他来个疾出掌,逼退挡路的姑娘席大红,侧身甩肩人已在两丈外了。 席大红一怔,立刻大叫:“有贼呀!” 她这么本能一喊叫,立刻惊动寨墙上打盹的几个花子帮兄弟。 花子帮兄弟先往寨外瞧,寨外面黑漆漆的,甚么也没看到,再看寨墙上,只见一团人影在站着。 申屠雨正值夜,如今他喝酒不多也醒了,听得呼叫声,立刻跳起来吼道:“谁?” 当他挥杖奔上前仔细瞧,才知道是刚来不到一天的“闪电刀”赵打雷。 赵打雷早就站在那儿等着拿人了。 “是你,赵大侠!” 赵打雷道:“快把守寨墙,有贼!” 申屠雨已吼叫:“兄弟们注意了。” 花子帮的一个个持竹杖左右看,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有的直起脖子看城下。 赵打雷仍然没有动,他只是耳朵听。 左右两边的人也过来问:“贼在哪儿?” 刘家寨前面的人都在走动着,席大红的叫声才第二次刚出口,就见两条人影已自左边那个斜坡处跳在寨外地面上,两个人转身就往林子方向奔。就听得席大红叫起来:“跑了,跑了!” 李小小也过来了:“席姐,贼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在哪儿?” 她二人正在相互瞧,刘翠花提刀也奔过来了。 刘翠花见了席大红与李小小二人,立刻问:“贼?刘家寨闹贼?” 席大红道:“伸手未拦住,我见那人腰上插的刀是我们席家垛子的宝刀——子母刀,可是那人的身法太快了,只一眨眼……” 刘翠花可急了:“快进去看‘快乐帮主’呀!” 三个姑娘一齐往大厢房中走去,刘翠花还叫着:“‘快乐帮主’!” 李小小吃一惊,道:“怎么啦,快乐哥不见了!” 三女齐发怔,不知“快乐帮主”怎么不见了,大床上石不悔还在打鼾呐。 其实这时候寨墙上的“闪电刀”赵打雷也不见了。 赵打雷到什么地方了? 赵打雷当然不会回房睡他的大头觉去。 当然,“快乐帮主”就在席大红叫出第一声的时候,他就有了行动。 此刻,那两个跃下寨墙的黑影宛似狐狸一般,“刷”的一下子往林子里跃去。 “叭……叭……” 这两声“叭”并不响,但奔入林中的两个人却忍不住呼出声来。 “啊唷!” 两个人竟然被那根竹杖打得抱头退出林子外。 于是,影子伸延出来,只见“快乐帮主”冷然地走向二人。 “锵!” 这是拔刀,拔刀就是保命,贼子事迹败露,往往就会拔刀相向,为了摆脱保命。 燕子刘三与怪手林遇上了“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伸出手,道:“别动刀了,把我的东西留下来,你们仍然活着离开。” 燕子刘三回头看,寨上并没有人跳出来,这儿荒林密密的,只要奔进去就没问题了。 那怪手林也冷笑了。 怪手林把个索子爪转得“咻咻”响,他低声道:“朋友,你落单了。” “快乐帮主”道:“我刚才出手太轻了。” 燕子刘三冷冷道:“娘的,那是你偷袭!老子们未防备,你现在还有机会吗?” 怪手林道:“三哥,于掉他!” “快乐帮主”道:“怎么,贼迹败露要杀人呀!” 刘三冷冷道:“也是你找的。” 他突然举刀扑杀而上,怪手林已自侧面抖出索子爪往“快乐帮主”的下盘缠去。 只听得“叭”的一声,刘三手上的尖刀被他踢飞,那索子爪平着他的胸前半尺处飞越而过。 当“快乐帮主”的身子刚落地,九节竹杖19闪,一连串的“叭叭”响,打得燕子刘三与怪手林交叉着就地滚。 燕子刘三几次未站隐,因为只一站定就挨棍。 他叫了:“还你,还你,别打了!” 怪手林也叫起来:“别打了。打死人了!” “快乐帮主”收杖不打了。 他冷然一哂道:“东西还我!” 燕子刘三立刻拔出插在腰上的“子母刀”抛向“快乐帮主”道:“还你!” “快乐帮主”接过来,他只一看便抓在手上:“还有,快拿出来!” 燕子刘三道:“就是这把刀呀,我的公子太爷!” “快乐帮主”把九节竹杖空中抖得“咻咻”响,道:“你仍然欠打呀?” 他的九节竹杖又扬起来了。 燕子刘三歪坐在地上,道:“别打,别打呀!我这不是在交还你吗?” 果然,他自腰中取出个锦囊来,那么不甘心地抛向“快乐帮主”手上,嘴里还叫着:“白来了,白来了!” 怪手林道:“娘的,什么样子还未看到就栽了,而且栽得这么惨!” 不料“快乐帮主”冷笑道:“好大胆子,我是不愿杀人,你们可别逼我出刀。” 燕子刘三道:“东西全还你了,你还要杀人?” “快乐帮主”道:“不错,我是要杀人。” 怪手林道:“不是你说的,东西还你,你放人吗?” “快乐帮主”道:“看起来你们是还我了,但这丝包中少了三枚金钱镖,你拿不拿出来?” 燕子刘三忙一惊,刚才暗中往地上滚,也趁机摸出三枚金钱镖,他这小子怎么会知道? 燕子刘三道:“没有,没有了。” “快乐帮主”道:“也罢,我已决定了,一枚金钱镖一只耳朵,三只金钱镖就是一对耳朵加上一个鼻子。” 他的刀握在手上了。 “我出刀是很快的,快得令挨刀的人不会马上知道痛,而且是干净利落,不留痕迹,鲜血也要窒息半天之后才会流出来。” “快乐帮主”不逼向怪手林,他只把刀指向燕子刘三,而且刀尖已快沾上刘三的胸口了。 燕子刘三大声叫:“给你!给你!算你厉害,奶奶的,我刘三真的栽到家了!” 果然,他自袋中摸出金钱镖,直不楞登地伸向“快乐帮主”道:“你拿去,你拿去吧,咱们可怜呀!” “快乐帮主”一把抓过三枚金钱镖塞入怀中,这才呵呵一笑道:“你二人大概是为这些真金做的钱镖来的吧?” 燕子刘三道:“反正你已知道了,咱们正是听了你拥有金子做的金钱镖,才想拿上几枚的。” “不是拿,是偷。” “还不是一样嘛。怎么样,你没损失也应放我们走了吧?” “快乐帮主”道:“告诉我紧要的一件事。” “快问吧!” “你们是听那个受伤的贼寇说的吧?” 燕子刘三道:“不错!” “你二人也是贼寇?” “不,咱们不是贼寇,贼寇多没意思。” “你二人是干什么的?” “咱二人是自由职业者。” 怪手林道:“贼寇是玩命的,攻城掠地会死人。咱们才不会去做那种傻蛋事,打下江山别人坐,死人死的是下边可怜人。” “快乐帮主”道:“倒是两个最笨的明白人。” 刘三道:“明白就是明白,为何还笨呀!” “快乐帮主”道:“你二人回去多想想就知道了。我可要警告你们,下次再来要你的命。” 他把话说完,道:“给我滚!” 燕子刘三与怪手林二人早就准备走了,此时闻得叫他二人滚,急忙爬了起来就往河边奔去,而且奔得比来时快多了。 “快乐帮主”酒醉的事已过去了。 他也早就醒过来了,此刻他刚拔身上了寨墙上,猛孤丁远处传来两声好凄厉的尖叫声,听起来真的吓死人。 夜里传来这种声音,那实在叫人起鸡皮疙瘩。 没多久,刘家寨外过来一个人……“闪电刀”赵打雷走回来了。 当“快乐帮主”跃上寨墙刚站定,便听得远处传来两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凄厉惨叫声,他全身一紧。 西门风过来道:“帮主,寨中有贼呀?” “快乐帮主”就是因为寨中有贼才走过来的,他要怒责守寨的兄弟,为什么不善尽职守。 他这时还未喝叱,寨下面奔来一个人。 这人到了寨下面暴吼一声如打雷,便见他腾空而起三丈高,“嗖”的一一声手上砍刀扎入寨墙,猛一顿,半空中又是一个拔空起,人刀已出现在寨垛子上了。 这个人刚落定,“快乐帮主”就迎上前去。 “是你,赵大侠!” “哈……”他举刀,刀上有血迹。 “你杀了他们?” “每人废一条腿。” “还不如杀了他们,那是很惨的事。” 赵打雷道:“我不喜被人欺骗。” “快乐帮主”道:“是他们欺骗你?你见过他二人?” 赵打雷道:“我出去方便,正遇上其中一个,我问他是干什么的,他说是查夜的,还自称是花子帮的兄弟。” “快乐帮主”道:“还有冒我花子之名的人?” 赵打雷道:“我初时相信,因为我酒醒不久,但当我一念之间,便知道那人不是花子帮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这人显然不知道刘家寨中还住有另外两家人,他如果知道而且只说查夜,我便不会再生什么疑心了。” “快乐帮主”道:“赵大侠是根据什么知道那两人是冒牌花子?” 赵打雷哈哈一笑道:“花子帮的弟兄们手不离一支打狗棒,那人没有,我便知道不对。” “快乐帮主”笑道:“赵大侠,见微知著,令在下十分佩服,可是……” 赵打雷道:“可是我没去找人,是吗?刘家寨的房子多,最好的办法是守紧了他的退路,我站在高处等他们,而且也发觉老弟飞过寨墙去拦他们。” “快乐帮主”道:“是的,我只对他们稍加教训,讨回我的失物就放生了。” 赵打雷道:“我很不同意你的这种慈悲之心,江湖之上因一时的慈悲而又惹来横祸的事件不胜枚举,如果有一天他们二人不死再找上你,而你又沉睡如今夜这样,他们可能为了得手而先切下你的五阳魁首来。” 他是个爆烈性子,说话不客气,而且说完转身就走下寨中去了。 “快乐帮主”怔住了。 这时候西门风四个人全到了。东方雷道:“什么玩意儿,对咱们帮主如此疾言厉色。” “快乐帮主”道:“不!你们错了,赵大侠说得对,他教训得极是。” 这时李小小与席大红、刘翠花三女也上到寨墙来了。 刘太平亦提了刀奔上了寨墙,道:“贼在哪儿?” “快乐帮主”道:“两个贼子是来偷我的东西。” 席大红道:“我就是发觉我家的宝刀被人插在腰带上才知道有贼。” 席本初正好赶来接口道:“所以你大叫有贼。” “是呀,爹!” “可是,贼却从你身边逃了。” 席大红道:“那贼真快,‘嗖’的一下子便不见了。” 席本初道:“若非‘快乐帮主’的身手高绝,子刀失了怎么得了?平日叫你与你两个兄长多练功,你应付而不认真,现在明白了吧!” 席大红立刻低下了头:“爹!” 她撒娇而又把美眸瞟向“快乐帮主”。 席本初问“快乐帮主”道:“他们为了一把刀而来?” 刘太平道:“鼠辈还不是为了银子。” “快乐帮主”道:“想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是为了我的金钱镖而来。” “金钱镖?”席本初也吃惊。 黑暗中,李士良也走来了。 李士良身后还有兄弟士雄,兄弟二人手上还拎着刀。 李士良笑道:“莫非我女儿小小送你的那些用金子打造的金钱镖?” 他把“金子打造”四字叫得声音最大,就怕没人听到。 这当然也是有财势人的通病,就怕自己的富有别人不知道,借机炫耀一番而已。 “快乐帮主”道:“不错,就是为了那些金钱镖。” 于是,他把金钱镖在危急之时为了救刘太平而打出一枚的事对大伙说了一遍,听得李小小大为感动。 李小小揽着她爹道:“好了,没事了,咱们回去吧!你还是酒气冲天呐。” 李士良是多喝了酒,此时对席本初挥挥手转身而去。 席本初与席大红也回去了。 刘太平道:“兄弟,我回去向家父报告了。”他又对刘翠花道:“大妹子,走吧!” 刘翠花再看看“快乐帮主”,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快乐帮主”只等各方人走完,他才发火了。 “集合!集合!” 这是声色俱厉的吼叱,还真令西门风四人暗自吃了一大惊。 “快乐帮主”再吼:“快,集合!” 花子帮的人集合在一起了,他还叫大伙排队报数,立正稍息的几声吼,就如同他在少林寺中众僧排队念佛经似的。 “快乐帮主”面带怒容,九节竹杖在花子们的头顶挥来又挥去地吼:“你们看一看,想一想,如今什么时代呀?如果今夜来的是叫天张或石太冲他们,想也知道他们多高兴,他们高兴我们便惨,我们一惨准完蛋。” 花子们听得都瞪眼,“快乐帮主”又道:“咱们不是吃闲饭的,咱们是在保平安。怎么的,吃了酒不干活,大伙一齐睡大觉呀!” 他声色俱厉的训叱,使西门风四人也低下了头。 “快乐帮主”冷然一哼,又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这件事咱们等来年回去许昌再打算,有功的赏,犯错的罚,你们服不服?” 大伙都点头。 “快乐帮主”又道:“服不服?” 众花子嗫嚅道:“服。” “快乐帮主”这火大了:“怎么连我从前庙里念经的声音也比不过,喝酒撑住喉管了?” 他忽地大声再问:“服不服?” “服!” 这声音才大呐,全寨的人都会被这一声吼吵醒过来,却也令“快乐帮主”点了头。 “声音大才能叫你们不偷懒,值夜班再不打鼾睡。” 他忽然开口对西门风道:“西门风!” 西门风大叫一声:“有!” 还真的有精神,叫得十分有力道,吓人一大跳。 “快乐帮主”道:“西门护法,我叫你派人去信阳州找那个叫‘一丈青’方大鹏的事,你派去人了吗?” 西门风道:“去了,我又把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派去了,他们腿快路又熟,不会有问题的。” “快乐帮主”点点头道:“好,且等消息传来,咱们再作商量。” 他看看排队瞪眼的众人,点点头道:“值夜的多小心,解散了。” 他说完扭头就往寨墙下面走去,倒把花子帮的人怔住了。西门风伸伸舌头道:“乖乖,厉害起来吓人一跳。” 司马雪道:“这就是当领袖的人物,咱们就没有这种气度,想威风也威风不起来。” 申屠雨道:“师父就不一样,师父的竹杖会打人,我问你们大家,哪一个少挨打了?” 大伙听得都点头,西门风道:“解散。娘的天都快亮了。” 花子们留下八个人守寨墙,余下的都睡了。 “快乐帮主”奔进大厢房,他刚往床上躺,石不悔开口了:“你呀!” “快乐帮主”一怔道:“石长老醒了?” “早醒了。” “快乐帮主”道:“对不起。吵醒你老好觉。” 石不悔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他重重地道:“我老人家早就醒了,那个贼子拨弄门闩的时候,我便醒来了。” “快乐帮主”一怔,道:“你老在打鼾了。” 他正说着,石不悔果然呼呼噜噜一阵响。 “快乐帮主”道:“原来你老人家早醒了,可是你老为何不推我一把。” 石不悔道:“这就是我生你气的所在。” 他忿然指指外面,又道:“你乃负着全寨安危的重任,怎可不提高警觉,睡得像个猪。” “快乐帮主”道:“惭愧!” 石不悔道:“花子帮如今都听你的,你若出了意外,花子帮怎么办?” “快乐帮主”刚才在寨上骂大伙,他现在开始被石长老骂,他直叹气。 石不悔道:“便是不为自己吧,也为咱们花子帮,便是不为花子帮,刘家寨可不能有差错。” “快乐帮主”道:“小子受教。” 他再低声道:“我可是揍了那两个贼,也把他们打了一顿。” “狗屁,我都看到了。唉,人家赵大侠才叫人佩服,看人家出刀的狠劲,你就差他那么一截。”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要我也杀人?” “难道他们二人不该杀?慈悲也得看对象。” “快乐帮主”道:“我明白了,就像上一回刘家寨我的岳父大人放走的那几个贼寇一样,果然我就遇上了那个满头红发的家伙,他还得意呐。” 石不悔道:“是不是?我没说错吧!” 他指指外边,又道:“我老人家在你放走那两个贼子的时候,本想掷石打死他二人的,但我却发现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二人了。” “快乐帮主”道:“赵大侠等着他们了。” “不错,就叫赵大侠收拾他们,叫他们挨刀吧!” “他们真的挨刀了,每人一条腿。” “睡吧,咱们闹了大半夜,天就快亮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想出去走走。” 石不悔道:“可别再吵我了。” “快乐帮主”走出房门外,他抬头看看天,满天的繁星闪烁,月儿已下山了。 这不正是少林寺对面山上枫叶飘零早见霜的时候吗?想起少林寺的日子,此刻师兄弟们已经在练武场上拉开架式练起武来了。 想到少林寺,“快乐帮主”就不快乐了,因为师父慧明圆寂在达摩洞中,还等着有一天回去为他老人家立塔奉祭呐。 少林寺每届掌门死后都有立塔藏骨之举,只不过这几年闹灾荒,寺中僧人也饿得都出寺游四方去了。 就在“快乐帮主”站在二门附进的暗处观看着茫茫的远方而心中一阵悲怆时候,忽地一条人影向他扑了过来。 “快乐帮主”还未及闪身,怀中已软软撞进一个俏佳人来,只一低头,立刻碰上翘起的俏嘴。俏佳人的胆子真大也,她反臂勾住了“快乐帮主”的脖子。 这是在暗处,暗处女的胆子大,更何况又是四下无人在,吻吧! “快乐帮主”就未再闪避。 一股温暖的柔意,立刻贯穿了他的心口,立刻令他意识到男女之间还有这么玄妙的味道。 也难怪出家人把色字当成钢刀来吓唬人,可是仍然吓不了世上的男欢女爱。 其实,如果世上人都听出家人的话,把情爱当成四大皆空中的一空,不出百年,这世上还有人呀?早就绝种了。到了那时候,娘的,又有谁来保护那已濒临绝种的稀有动物——人类呀! 你不看这世上的人越来越多,便是人们不相信出家人的那一套“色是刮骨钢刀”之论。 此刻,“快乐帮主”只知怀中抱着个美娇娃,但却仍然不知是哪一个。 热吻之后,他微微地托起对方面孔仔细看:“是……你……翠花妹……” 是的,刘翠花投怀送抱还在扭动呐! “好些事情真教人担心!” “快乐帮主”道:“谢谢你的关爱,翠花妹,我实在想不通一件事。” “是什么事嘛?” “快乐帮主”道:“我想不到会受你们三位大小姐的抬爱,我有什么值得你们以身相许的?我只是一个……” 他的嘴巴立刻被翠花的俏嘴又堵上了。 那就再吻吧……当地可是叫亲嘴,女的与男的亲上嘴,这个女的便死心塌地是这个男人的女人了。 那就别再多言了,“快乐帮主”用力抱,立刻又热吻起来了。 如果这地方有张床,那可就麻烦了,两团火凑在一块,那还得了? 一阵温柔到此为止,刘翠花羞答答,也好像满足了似的,扭扭怩怩地走回去了。 “快乐帮主”怔怔的低声道:“快回去睡吧。” 他这时又往左边行,这地方他已留了香有了爱,不由得不往另一面走去。 “快乐哥……” 这么一声低叫,叫得“快乐帮主”一瞪眼,他立刻仔细看过去,只见黑暗中走出李小小。 李小小似乎早就站在那儿了。 她怎么会睡得着呀! “快乐帮主”几乎不能自己,他被这一声如婉转莺啼的呼叫弄得全身一哆嗦,便也忍不住地张开了双臂。 李小小也来一个小鸟依人,依人“快乐帮主”的怀抱中。 李小小比之刘太平的大妹子翠花可就含蓄多了,她把俏脸贴上“快乐帮主”的胸膛,只轻轻地道:“快乐哥!” “快乐帮主”抱得紧,也回应:“小小妹!” 这二人哥呀妹呀互叫好几遍,“快乐帮主”才想起刚才亲嘴之事来。 他只一想起来,便忍不住以手托起李小小的下巴,先是轻轻地吻一下,忽然猛一压,大嘴巴几乎把李小小的嘴全部吞入他的口中了。 “快乐帮主”心中快乐了,这时候如果有人再劝他回少林寺出家,他会毫不迟疑地说:“去他的出家吧!” 李小小初时有动作,她的动作是半推半就的,可也慢慢地回吻了。 她也许怕人看到,回吻了几下之后双手用力猛一推,扭转身便跑了。 这个动作就与刘大姑娘不一样,李小小羞红了脸,她原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只因为被“快乐帮主”一吻,好像她准备的话全被“快乐帮主”吞吃掉了似的。 “哈……”“快乐帮主”笑了。 他现在可真的不再担心了。 三个姑娘都是真心地爱上他了。 他的关心是自然的,他的行动便配合他的关心,他关心刘家寨三方面的人。 他也忍不住转而往寨内右边移动着,席大红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快乐帮主”经过大院转小院,他还抬头看寨子上,他相信他发了脾气以后,弟兄们不敢再偷懒了。 “快乐帮主”一声低笑,他走到了右面的小院中。 小院中有一棵梨树快落叶一半了,但仍然能遮住半边天。 “快乐帮主”刚到树下站定,就看到一扇厢门拉开来,一条人影向他奔过来。 “快乐帮主”可就高兴了,他张开双臂笑笑,道:“大红妹子啊,你也没睡着?” 嗨!奔过来的人手上拎着一把刀,树下面仔细看,那人可并未投怀送抱,因为他不是席大红,他是席大川。 席大川是席本初的二儿子,此时冷冷站在“快乐帮主”面前,才令“快乐帮主”吃一惊。 “你……二大舅子呀!” 是的,席大川来了,他虽然不举刀,但脸上一片不太愉快的样子。 “你……呀,为什么把我大妹子气哭了?” 一旺间,“快乐帮主”道:“我气哭大妹子?这话从何而起呀。” 席大川手指小房子道:“你看,我大妹子正在哭呢,她为什么哭?你怎不想想我大妹子对你的一片痴情。” “快乐帮主”立刻大步走过去,他站在窗下,果见小窗半开,那席大红正以丝巾在抹双目,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红,我来看你了!”他转头,已不见席大川的身影了。 于是,“快乐帮主”伸手了:“大红,你怎么哭了?” 席大红抽抽噎噎地走出来了。她还真的一副可怜相,就好像一个失去爱而被抛弃的少妇似的。 “快乐帮主”可急了:“大红呀,快告诉我,你怎么了,哪个欺侮你了?” 席大红不开口,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看“快乐帮主”,忽然“哇”的一声扑进“快乐帮主”怀中了。 “快乐帮主”真的怕惊动附进睡觉的人,急急忙忙抱住席大红转到小院外的墙角下。 席大红也不挣扎,随之伸手搂紧了他。 “告诉我,是谁欺侮你了?” “是你。” “快乐帮主”惊呼一声道:“我怎么敢呀!” 席大红道:“还不承认。” “快乐帮主”道:“我没有欺侮你,你叫我承认什么?” 席大红道:“你偏心呀!” “我偏心?偏心何人?” 席大红道:“我都亲眼看到了,你敢不承认?” “快乐帮主”这是有生以来头一回夹在女人中间找麻烦,可是他老弟还不知道这是麻烦事。他的心情是单纯的,他的想法也是平实自然的,然而他怎知女人的心终究与男人的差上一大截。 “快乐帮主”把席大红抱得紧,抱得席大红低呼小叫:“你轻一点嘛。” “唔,对不起!抱疼你了。” 他在席大红的秀发上蹭面皮、磨耳,低声道:“你说说,我偏的什么心?” 席大红道:“我见你同李小小在一起。” “快乐帮主”一惊之下,忙问道:“真的?什么时候?” “刚才不久的事。” “哎呀!我不是有意的呀……我……” “别说了,我还看到你同刘翠花在亲嘴,你们好亲热,好厉害,亲得吓死人。” “快乐帮主”道:“天呀!怎么你都看到了?” 席大红道:“所以我才哭着回来,因为你……你不爱我,你偏心呐!” “快乐帮主”道:“唔,原来是为了这呀。大红,我不是来了,而且也抱住你了吗?” 席大红真会扭,扭腰扭屁股,屁股随腰扭,扭得“快乐帮主”心猿意马禁不住低呼一声。 “快乐帮主”低呼一声,正遇上席大红抬起头,“快乐帮主”发觉席大红的双唇湿湿的,他可不管了,立刻把厚实的大嘴印上去了。 席大红“呜呜”一声不动了,但觉全身一阵酥,便也愉快地闭上眼睛了。 黑暗中这二人在干什么? 如果有人如此问,这个人就是太监出身的。 既安慰、又温存,细声细气地讲了只一句话,仅只一句话,那席大红便扭着身子跑回小厢房中去了。 “快乐帮主”愉快地笑了。 他只是说了一句:“我没有偏心吧?” 那年头那地方,那种形势之下,可不能伸手剥人家姑娘的衣服,虽然未婚夫妻也休想,因为谁又知道哪个暗处站着人呀! 亲亲嘴是没关系的,人家是未婚夫妻嘛。 “快乐帮主”快乐了,他几乎摇头摆脑地进了房。 他这里刚进门,床边上的石不悔开口了:“很好,很好,哈……” “什么事情很好?” “对于你处理的事情我老人家很满意。” “快乐帮主”道:“今天信阳州会有消息来,兔子王和竹竿李二人又去了。” 哈哈一笑,石不悔道:“我不是说的这件事,我才不会关心这样的事呐。” “快乐帮主”道:“世上最难处理的事,你办得很成功。” 石不悔道:“你小子怎么突然问变得脑袋迟钝得不灵光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我怎知什么事?” 石不悔道:“我老人家就告诉你吧,世上最难处理的事情,就是男女之间的关系。” “快乐帮主”立刻笑了。 石不悔却一本正经地道:“别笑,别笑,老夫见的可不少,不少男女双方只各一人,还闹得不可开交呐。你小子一家伙应付三个人,真的高明呀!”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原来你也看见了?” “听见了,没看见。” “你听见什么?” 石不悔道:“我听见你尽说好听的,三位姑娘都笑了,这就证明你有高招。” “快乐帮主”不由大喘气,如果石长老看到就不妙了,因为他把姑娘吻得几乎憋气。 他不再多言语了。他累了,需要睡觉啦。 他拉过刘太平送来的棉被搭上身子,“快乐帮主”把头往里歪,真的闭上眼睛了。 石不悔笑了。 他想:你小子这才刚刚吃了小甜头,且等三女共一夫,你若是如此高明地能把三位千金大小姐侍候得吃吃笑,到那时我算是服了你……哈……呵…… 他老人家不睡了,拾起竹杖往大厢房外面走去。 石不悔真后悔,他自言自语地骂自己。 骂自己的人,这个人才真的是对某一件事追悔莫及。 是的,他在骂他老糊涂,为什么会答应三家求亲的事,如果将来回许昌去,“快乐帮主”他怎么能娶三房妻子,那会累坏了人。 更令石不悔追悔的是将来三个姑娘的名份如何排?排的不好就会惹祸灾,因为三方面都是大牌。 大房二房三房,谁也不愿当小的,都想当大的。 石不悔一边登寨墙,一边骂自己老混帐。 迎面只见西门风走过来。 “师父,你老人家两天未来寨墙了。” “我来喝西北风?” “咱们想你啦!” 石不悔一叹,道:“唉!你们四个呀!” 西门风一怔道:“我们四人?怎么不对了?” 石不悔道:“我把武功传给你们,你们也够机灵的,我把经验告诉你们,你们也都记得清,论长相也不差,论人品也不赖,为什么吸引不住人家女孩呀?” 西门风哈哈一笑道:“师父,我知道你老在为我师兄弟四人抱不平了,是吗?” 石不悔道:“抱不平?抱什么不平?” 西门风道:“帮主有三位大姑娘喜欢,咱们没有一个女人爱,你老心中不愉快,是吗?” 石不悔叱道:“你狗屁,教你们四个苦练功,是自你们七八岁开始。可好,你们只知道叫练就练而不去自己下苦功,举一反三地苦练功,学一是一,学二是二,怎么会有青出于蓝的日子呀!” 西门风道:“唔,师父不为咱们的终身大事呀,武功咱们仍在练吗!” 接着来了东方雷,先向石不悔请个安:“师父,你老人家早!” 石不悔道:“阿雷呀,你今年多大了?” 东方雷道:“我也不知道。” 石不悔叱道:“看看,自己的年纪也不知道,还想有女人来爱你呀?” 东方雷道:“我本不知道自己几岁呀。不是五六岁的时候师父从相国寺外把我救治了病收在身边吗?” 石不悔道:“那时候你是皮包骨,那时候你也奄奄一息地只瞪眼,我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找上韩大夫的门,求他为你医治的。我问过你,你是什么也不知道。唉,一算再算也不知你多大年纪了。” 东方雷道:“师父,年纪同女人爱不爱我有什么关系?” 石不悔道:“关系可大了!” 东方雷道:“怎么说?” 石不悔道:“如果有姑娘喜欢你,人家的父母第一句话就会问你多大了。”他一顿又冷冷道:“你怎么说?怎么回答?能说不知道吗?” 东方雷道:“师父教我呀!” 石不悔道:“教你武功,还教这些呀?” 东方雷道:“师父,什么年纪姑娘最爱?” 石不悔道:“20岁是男子汉的第一关。” 东方雷笑道:“我以后就说自己20岁。” 石不悔笑道:“再过十年呢?” 东方雷道:“我仍然说我20岁呀!” 一边的西门风笑道:“师兄,再过十年你怎么说?” 东方雷道:“别问那么多,只要我还没结婚,我永远说我20岁。” 石不悔叱道:“等你变成白胡子老头你仍然打光棍呢?” 东方雷道:“同师父你老人家一样呀!我仍然是20岁,哈……师父今年20岁。”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哈……养之教之,教之尊之,也只能见你们逗老夫高兴了,哈……” 东方雷道:“师父,你老千万别为咱们师兄弟四个没女人而愁,咱们有……” 石不悔一怔,道:“你们已有女人了?” “是呀!” “在哪儿?” “两个地方都有呀!” “我问在哪儿?” 西门风怒视东方雷,道:“休骗师父老人家。” 东方雷道:“姑娘们早飞了,说出来有什么关系?” 西门风要阻止,石不悔的手杖已举得高高地道:“你再阻止我敲你的头。” 西门风缩脖子,他小时常挨打,每打必缩脖子。 “好,我不说。” 东方雷道:“汴梁有个第四巷,许昌城外的陶家园,咱们有姑娘呀!” 他话一落可惨了,就见这“九节公”石不悔手起杖落,打得东方雷往地上跪。 西门风也挨揍,两个人跪着不动了。 石不悔气得脸色泛了青,他举杖吼道:“我骂你们四个畜牲啊,什么姑娘不好找,你们找上汴梁城第四巷,又找上许昌城外的陶家园,这两个地方是妓女院,你们平日不练功,却去找妓女,我不打你们才叫怪!” 东方雷道:“师父,妓女有什么不好呀!他们对咱可是真心的,她们是讲义气的,有担当,可也不要咱们一文钱,还留下好吃的送咱吃,还说要跟咱走呐。” 石不悔气道:“没有出息,怎不看看帮主,人家也是可怜人出身,怎么会那么受欢迎,而你们……” 西门风道:“师父,帮主是人中龙呀!他若不是人中龙,师父会看中他接你的棒而不叫咱们四个人呀!” 石不悔气消一大半,道:“起来吧。唉,等等看!信阳州那面是不是有消息,兔子王回来向我报告!” 西门风道:“是,师父,寨上风大,你回去吧。” 石不悔道:“真孝顺,你们都是师父心上肉呀。” 他大概发觉姑娘们谁都瞧不起他的四大徒弟而火大了。 第十一章 四大皆空 刘家寨这两天很平静,当然也没有山贼与流寇的消息。 如果有山贼与流寇的消息就会令日子过得紧张,谁知道啥时候山贼与流寇会突然再出现。 如想得到山贼与流寇消息,大概只有派人出外打探了。 刘家寨寨主并未派人去打探,他却要“快乐帮主”派两个兄弟去信阳城走一趟,为的是要过冬了。 他要多买几只羊,最好再买两头牛。 为什么买牛羊?当然是冬天大伙好过冬,牛羊性属火,人吃了滋补,就是怕一时找不到卖的人。 “快乐帮主”当然同意岳父的意见,他从后大厅岳父手中正准备接过银子的时候,只见那西门风从后院中奔来了。 “快乐帮主”道:“有事?” 西门风道:“帮主,兔子王与竹竿李回来了,还有那方大鹏与勾大夫也来了。” “快乐帮主”道:“勾大夫是何人?” 西门风道:“咱们在汴梁城大春堂药铺的大夫,勾大夫是名医呢!” “快乐帮主”立刻辞别岳父刘世芳,匆匆往前面大院走去。 西门风一边紧跟上,笑道:“帮主呀!咱们的人马来到这附近几个州县的真不少,连勾大夫也来了。” “快乐帮主”道:“他们进寨子来了?” “都进来了,申屠雨师兄带他两人去见石长老了。” “很好,这几日太静了,叫兄弟们小心把守。” 西门风道:“帮主,因为上次酒吃多了,才会有那么个差错,以后大伙可不敢了。” 两人匆匆地走到前寨大院,厢房中传来石不悔的声音:“太好了,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快乐帮主”推门走进去,他对西门风道:“你也跟我进来,也许需要你去一趟信阳州。” 西门风道:“去信阳州?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买几只牛羊回来大伙过冬呀。” 西门风笑了。 石不悔见“快乐帮主”走进来,立刻对床边站的两个中年汉子,道:“快见过帮主!” 这两个中年汉子看看“快乐帮主”,脸上并无特别表情,只是冲着“快乐帮主”抱拳一礼,手中竹杖往内收半尺,这是帮礼,也是规矩。 “属下大春堂药铺大夫勾春,见过帮主。” “属下信阳州会堂堂主方大鹏,见过帮主。” “快乐帮主”点点头,只把手中九节竹杖竖正,道:“二位辛苦了。坐!” 西门风也坐一边,因为他乃花子帮护法,当然有他的座位在。 石不悔指着勾春,道:“来了真好。” “快乐帮主”道:“是的,可以为石长老把伤处瞧瞧了。” 石不悔道:“我的伤不碍事了,只是方堂主前来,是应咱们信阳州兄弟们的请求,要看看你这位新帮主,所以你要准备一下走一趟信阳州了。” “快乐帮主”一笑道:“那是应该的,石长老,你吩咐,我什么时候前去?” 石不悔转向方大鹏道:“方堂主,你说吧,啥时最适合?” 方大鹏道:“咱们欢迎新帮主,也是依照咱们帮规行事,时间上搁在后天正午,兄弟们于信阳州城北的城隍庙前过招吧!” “过招?”“快乐帮主”一怔。 石不悔一笑道:“怕什么呀!” “快乐帮主”双眉一皱,道:“还要比试吗?” 石不悔道:“花子帮当初立帮之时,各路英雄聚一堂,是要凭本事争宝座的,所以相传至今,这项比试成了形式,你不用担心。” “快乐帮主”道:“没必要吧?” 一边方大鹏与勾春二人对望一眼,可就冷笑了。 这光景看在“快乐帮主”眼里,他可也惘然了。 石不悔对方大鹏道:“方堂主,你我都是出家在外人,你干得好,所以兄弟们聚在信阳州,我对你的表现很满意,帮主将来必有重用!” 方大鹏只淡淡地道:“长老呀,兄弟们多么想见你老一面呀。” 话中之意思是为什么你把帮主的棒子交在一个出家人之手而不传自己弟子们。 但他哪里明白石不悔是高明人,他不自私,自私就会毁了花子帮。 “快乐帮主”是人才,更是领袖人才,那年头人才少,自大自狂的多,真本事的少,吹牛的多。 “快乐帮主”本性好,本事大,石不悔自己也不是“快乐”的对手,这样的人才去哪里找? 但方大鹏他们可就难适应了。帮中规矩,这已经多年来用过了,如今这年轻的“快乐帮主”也不例外。 勾春走上前,他先为石不悔把了脉,然后又为他推拿一阵子,道:“长老呀,你如果能走远路,何妨大伙一齐去,怎么样?” 勾春说完还看向方大鹏。 方大鹏立刻明白勾春的意思,便对石不悔道:“长老,去吧,见见兄弟们。” 这两人的心意石不悔知道,他两人以为只要在信阳州难倒了“快乐帮主”,他就当不成帮主,而帮主又归他石不悔的了。 但石不悔笑了。 “快乐帮主”可不知其中阴谋,他还笑对石不悔道:“石长老,如果你能去就去吧,我命两个兄弟抬你走!” 石不悔摆手道:“我去信阳州干什么,我住在刘家寨多愉快,像是住公馆,出去要饭呀,不去!” 他还吼人呐。 于是,方大鹏几人不由得泄气了。 方大鹏道:“长老,你老保重,我把你老的话带回去,叫兄弟们高兴。” 他又对“快乐帮主”道:“帮主,属下不敬,后天信阳州城北的城隍庙恭迎帮主!” “快乐帮主”手一挥,道:“你们走吧!” 他又对西门风道:“后寨院为他两人包些吃的,立刻送他两人出寨!” 西门风立刻往外奔去。 “快乐帮主”不快乐,当他看着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又匆匆忙忙走了,才冷然对石不悔道:“石长老,花子帮的帮规真的要对新任帮主比试一番吗?” 石不悔道:“休为此事烦恼,当年我接掌花子帮时,比试已初具形式了。” “快乐帮主”道:“为什么要搞这种规矩?” 石不悔道:“噫,这规矩立得好呀,小子!” “快乐帮主”道:“好?好在哪儿?” 石不悔道:“小子,你过去深居少林寺,怎知江湖上的事,江湖上各帮派林立,多少人想领导群众呀,谁也不愿意做人下人,也因此便发生许多明争暗斗坑杀自己人的可恶事情。你总该听过,便是皇家之人也免不了自相残杀的,是不是?” “快乐帮主”道:“此去比试,还不是自相残杀?” 石不悔道:“错了!” “怎么说?” “你去了便知道。”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不说清楚,我打算不干了,我以后就住在刘家寨。” 石不悔瞪眼道:“当你的快乐女婿?” “不错!” 石不悔道:“你忘了我的托付?” “快乐帮主”道:“倒令石长老失望了。” 石不悔叱道:“放屁,你变心了!你有三个女子爱上你,你打算享你的齐人之福?你打算置上万兄弟们的幸福不管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你太激动了。” 石不悔道:“也是你逼我发火的!” “快乐帮主”道:“我不习惯同人比武,如果花子帮有比我强的人物,为什么不由这人担纲花子帮?” 石不悔道:“谁同你比武呀?” “快乐帮主”一怔,道:“比武不是两个人?” 石不悔道:“去了就知道了?” “快乐帮主”道:“总得告诉我吧?” 石不悔道:“我怎么知道他们会设下什么样的鬼板眼,信阳州这地方历来就穷,穷的地方花子多,方大鹏的人多,人多意见多,我就不知他们的手段了。” 他顿了一下,又道:“只不过我可以对你稍加提醒一下,你就有个底儿了。” “快乐帮主”很注意地道:“快说。” 石不悔道:“所谓比武,那是由你自己的表现,更重要的是要有智慧、武功、仁义,当然,只要你能以幽默的手段叫大伙点头,你便过关了。” “过了关我就是帮主了?” “不错,过了关,你叫他们往东走,他们没有一个敢往西行,你叫他们拼性命,他们就会前仆后继地战死到最后一个人。” “快乐帮主”道:“我明白了,石长老,过几天我去信阳州,你老多保重!” “真孝顺。”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这事要不要同我的三位岳父家去报告一下?” “去了你就走不成了。” “为什么?” “这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应该知道,不论这刘家寨、席家垛子,还是李家堡三方面都是江湖大豪,一方的霸主,他们怎么会叫他们的女婿当上花子头呀!如今碍于形势,困于灾难他们无法将你强行夺走而已。你若去把此事情告诉他三家,可好,他们有此机会,必然劝你别干这劳什子花子头了,到那时你怎么办?” “快乐帮主”道:“我去信阳州,他们必会知道。” 石不悔道:“你就借着你岳父要你派人去信阳州买牛羊的机会,你带一人带着吃的去,后天正午找到信阳城北的城隍庙就行了。” “快乐帮主”一想,只好点头道:“当花子头还真不好干,毛病真不少。” 石不悔道:“便是想升一级也要考,总比那鬼联考可轻松多了。” “快乐帮主”一怔道:“什么联考?” 石不悔道:“你怎么连联考也不知道,联考就是连在一块考,考这又考那,东考考西考考,考得人快发了疯失了魂的,至少少活20年!” “快乐帮主”道:“联考是……” 石不悔一笑道:“咱们花子帮叫打擂台为联考,你该懂了吧?” “哈……”“快乐帮主”笑道:“擂台就是擂台,叫什么联考,笑死人了。” 石不悔道:“别管擂台或联考,小子,你去多多准备吧!四更天你上路,我告诉你,信阳州城北的城隍庙,紧临着北城墙角上,大庙西进院,庙前还有十棵老松柏。据说林子里常闹鬼,大白天还有鬼叫声,在喊冤呐!” “阿弥陀佛!” 听到鬼字,“快乐帮主”忍不住叫出他的招牌话来了。 石不悔一听,叱道:“嗨,你早就不是空空和尚了,你念的什么‘阿弥陀佛’呀!” “快乐帮主”道:“‘阿弥陀佛’怎么了?又不是和尚的专利。” 石不悔道:“咱们是花子帮,你记住,花子如遇吓人事,张口就叫‘我的哥哥太爷’呀!” “快乐帮主”笑了:“这件事你怎不早说,我记下了。” 这两人又打趣又开心,也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于是“快乐帮主”匆匆走出去了。 “快乐帮主”进了后寨大厅上,出来招待他的是刘翠花。 那刘翠花真高兴,一边笑一边问:“快乐哥,你又想我了,是吗?” “难道你不想我吗?” “你知道我想你还问呀?” “我来了呀。” “现在亲嘴多难为情。” “快乐帮主”几乎笑出声。 他不是来亲嘴的。 夜里对她亲嘴亲得妙,两人谁也忘不了,刚见面如果是黑天,那是谁也不会开口的,开口便是嘴磨嘴了。 “快乐帮主”道:“翠花妹,快叫爹出来,我已派人去信阳州买牛羊了,买了牛羊好过冬呀。” 刘翠花立刻进内室中叫她爹,于是,刘世芳出来了。 刘世芳看到“快乐帮主”,真比看到儿子刘太平还令他高兴十几分。 他拉过“快乐帮主”坐下来,笑问:“找我有事?”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吩咐过,叫我去信阳州买牛羊好过冬呀。” 刘世芳笑笑道:“对,对,我几乎忘了。” 他大声呼叫:“太平呀,出来一下!” 另一边暗房中走出刘太平,这小子还在床上睡觉呐。他揉揉眼走出来,见了“快乐帮主”一笑道:“早!” “不早了,快午时了。” “什么事呀?” “去信阳州买牛羊呀。” 刘世芳对儿子道:“快取银子一百两,交他派人带去信阳州买牛羊。” 真快,刘太平匆匆包出一包银子,交在“快乐帮主”手上,笑道:“我不去了。” “快乐帮主”笑笑道:“不需要了。” 他提了银子便走,一路到了寨前面,不料后面跟来刘翠花。 “等一等!” “快乐帮主”回身,道:“你这是……” 刘翠花道:“送来一包吃的呀!你派人去买牛羊,也要路上不饿肚子吧?” “快乐帮主”笑道:“翠花,你很细心呀!” 他接过一包吃的,很快地在刘翠花脸颊上亲了一下。 刘翠花不过瘾地想抱住“快乐帮主”吻个够,只可惜西门风过来了。 刘翠花扭身而去,面颊红红的。 西门风直叫:“对不起,对不起!” “快乐帮主”道:“什么对不起?” “我不该惊散一对鸳鸯呀!” “找打不是!” 西门风笑道:“属下不敢!” “快乐帮主”左看看右看看,只可惜两个小院门关上了。 “快乐帮主”还有些黯然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快乐帮主”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他重重地对西门风道:“咱们去信阳州!” 西门风惊道:“帮主也去?” “快乐帮主”道:“去,而且立刻走!” 于是,西门风把银子与吃的往背上一背,当先往寨墙上奔去。 申屠雨在值班,十个兄弟站在寨墙上,大伙见帮主上来,立刻先请安。 “快乐帮主”只点点头。 西门风已把绳子抛下去,他对“快乐帮主”道:“帮主,你先请!” “快乐帮主”道:“你下去吧,我随后再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居高临下地看向左右两个院,不料小院中看不到人,只有左右寨墙上各站了两个汉子,那是轮班看寨的人。 他有些不自在,很想再看看李小小与席大红。 而此时的李小小与席大红两人正在睡大觉,因为她两人一夜未曾睡,又是想又是急,最后是一场热吻,她两人也是带着迷人的热吻入梦乡的。 她俩人怎知“快乐帮主”此时在想她俩人? 西门风已到了寨墙下,“快乐帮主”才对申屠雨道:“我与西门风去信阳州买牛羊,过冬大伙都补一补,你们小心把守,不可有失误!” 申屠雨大吼一声:“是,帮主一路平安!” “帮主一路平安!”十个花子兄弟齐声喊,比受过训的军队还整齐,看此情形谁敢说花子帮是乌合之众? 溜着绳子出了寨,“快乐帮主”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飘飘然的味道。 自己一声吼,大伙齐响应,这是人上人呐。 他忍不住微微地笑了。 “快乐帮主”与西门风两人一路奔往信阳州。西门风因是侍候帮主一路行,精神可大了。 就在相距信阳州十几里处,路边有一家小饭馆。 怎么会知道是小饭馆? 只是看看被黑烟熏得像挂满了黑蜘蛛网似的屋檐便知道。 这时候还有黑烟冒出来呐。 如今“快乐帮主”有的是银子,他对西门风道:“进去,有什么吃的买一些!” 西门风笑笑道:“这是属下沾了帮主的光,否则只靠门边站了。” “为什么?咱们有银子呀?” “有银子也不行,规矩:花子是不许登堂入室的。帮主呀,谁见花子进饭馆呀!” “快乐帮主”道:“我要把这规矩改一改,咱们不能自己作践自己吧!” 西门风道:“帮主说的也是。” 两个人走进小饭馆,有两个开饭馆的汉子,一看就知道是信阳州土生土长的人,一副精明的样子。 “快乐帮主”与西门风刚坐定,一个汉子走上前来。 他看看“快乐帮主”点点头,再看看西门风又摇摇头,怔了一下才开口:“两位,你们是一路的?” 西门风道:“怎么,有什么不对?” 那人指着“快乐帮主”道:“见这位小哥很阔气,是个公子哥儿,而你……八成是花子帮的吧?” 西门风道:“又怎样?” 那人一笑道:“如果你是花子帮兄弟,对不起,你门口靠边站。” 西门风道:“你叫我出去?” 那人道:“我猜呀,八成这位小哥受了你的骗,才同你一起来吃一顿,对不对?” 西门风发火了。 “快乐帮主”冷冷道:“我们是一起的,吃东西付银子,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那人一愣,立刻笑笑道:“对对,周瑜打黄盖,你愿意上当,我还能怎样?” 他顿了一下,又道:“两位吃点什么?” “快乐帮主”道:“你这里有什么?” 那人道:“大鱼大肉可没有,吃饱肚皮没问题。” “都是些什么?” 那人道:“苞谷汤苞谷馒头苞谷葱饼之外,小菜是葱拌豆腐绿豆芽。” 西门风道:“就这几样呀!” 那人冷笑道:“怎么,这是什么年头呀,能吃这些就不错了!” 西门风重重地把包袱放在桌面上,伸手取出一块银子来,道:“咱们的银子花不完了。” 他这是对“快乐帮主”说的,但那汉子可笑了。 他笑指灶上道:“只不过嘛,我俩人自己留下下酒的卤菜还有一些,两位是要……” 西门风道:“还有卤菜呀?” 那汉子笑笑道:“要酒也有!” 西门风道:“你不怕我们吃光你的东西?” 汉子哈哈笑道:“天底下哪有开饭馆怕客人肚皮大的呀,我这就去取来。” 西门风冷冷道:“狗屎!” 他这是花子帮骂人的话,花子恨狗,当然把讨厌的人骂做狗屎。 “快乐帮主”与西门风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肉。“快乐帮主”不当空空和尚,早就开了荤了。 西门风道:“帮主,咱们要买牛羊,先找上方大鹏,他知道在什么地方买,什么地方的牛羊最便宜。” “快乐帮主”道:“会的。只不过那得等到明日过午以后才能去找他!” 西门风不敢多问,低头吃着酒,也为帮主斟酒。 这俩人吃了一个时辰还未住口,烧酒已喝三斤多,卤蛋吃了11个,猪头肉一斤半,猪脚也啃了十几只,这些还不算多,西门风又吃了两张葱饼,是玉米面做的。 这两人吃得真开心,忽然间,门口来了个出家人。 出家人手上拿着一根竹棍三尺长,拄着地似乎饿得很厉害,有气无力地叫一声“阿弥陀佛。” 也许是“快乐帮主”酒喝多了,他竟然没听见。 这老僧头上好像生了疮,胡子灰白无力量,饭馆的汉子走过去,他喝叱那老僧:“去去,去信阳城呀,你在我这儿讨的什么呀,去!” “阿弥陀佛!老僧两天未进食了,你店主人多少施舍一点点,老僧不苛求什么。” “快乐帮主”猛回头,他发现老僧的黄衣袈裟已破了几个洞,双目已往头骨里面缩,饿的人就是那模样。 “快乐帮主”似乎发了愣,起身走到门边去,正遇上店主回过身,他伸手拦住“快乐帮主”道:“休理会他,每天都有好几十,应付不了的。” “快乐帮主”抖手推开店家,几乎把店家推倒在地上。 他急步走过去,仔细地看老僧。 如今的“快乐帮主”留了发,老僧以为是富家公子哥儿,他伸出一双枯槁手道:“小施主,吃剩的素菜舍一点,老僧为你念金刚经!” 不料“快乐帮主”的眼泪哗哗啦啦地流出来,他几乎是大声喊:“三师叔,你老人家好苦啊!” 原来这老僧是慧明的三师弟悟明是也。 那悟明抬头仔细看,他呼叫:“你……空空呀!” “快乐帮主”点头道:“是的,师叔!”他跪下了。 屋子里,西门风可愣住了,怎么如此的巧合呀。 便是店家两个人也过来瞧,店家一人还低声道:“原来公子哥儿是和尚呀!” 不料那悟明忽地一声怒叱道:“谁是你师叔,休得认错人!” “快乐帮主”道:“师叔,你老都叫出我是空空了,为何还如此对付徒儿。” 悟明道:“你这打扮,又在这荒年,若非为盗为匪,怎会如此穿着。咱们出家之人四大皆空,更不耻为盗为匪,我是快倒下了,但绝不凭武功去抢去夺,畜牲啊!我师兄多么的看重你,少林下代掌门非你莫属,而你……你却是如此的不成材,不走好走恶,我明字辈把武功尽传了你,可不是叫你为歹为恶,你……” 他说着转身就走,“快乐帮主”岂肯让他走? “快乐帮主”上前用力拉,但见悟明把袖一甩,直把“快乐帮主”摔出两丈外。 西门风也不敢上前多言语,店家也怔住了。 “快乐帮主”再上前,跪在悟明前面道:“师父已圆寂了,三师叔呀,我也是饿走的呀!” “你却为盗!” “不,我怎会为盗?我还了俗,如今是花子帮帮主呀!” 悟明吃一惊,道:“你还俗了?” “快乐帮主”点点头道:“太惨了,花子帮兄弟们也需要组合,我把力量用在他们身上,也是积德行善。” 悟明又问:“你没为官家干什么吧?” “快乐帮主”忙摇头道:“徒儿不为官家干,师叔尽放宽心!” 悟明站定了,他叹口气道:“少林寺至今还不知道有何人回去,我打算回去,便是打算把最后一口气咽在少林寺,我不想死在外面!” “快乐帮主”流出眼泪道:“师叔,我当了花子头,而且结识了不少人,打过山贼石太冲,抗过流寇叫天张,如今守在刘家寨,我这是来信阳办事的,师叔不信你老人家问问他。” “快乐帮主”指向西门风,西门风立刻猛点头,而且上前拉住悟明道:“老禅师,回来吧,先吃饱肚子再细说。” “快乐帮主”小心地扶着老禅师走进饭馆中。 饭馆的店家立刻取来杯筷放桌上。 悟明和尚一看桌上的东西,先是一声“阿弥陀佛”,因为桌子尽是卤味。 “快乐帮主”道:“师叔,如今是荒年,咱们应天时顺灾荒,有什么就吃什么吧。” 悟明也许饿惨了,他自言自语道:“虽荤腥吾心中视其为素也!” 于是,他老人家便不再多言,赶忙吃着。 悟明老禅师真能吃,先是苞谷稀饭一大碗,油饼吃了三张半,又把卤蛋吞吃共九个,猪耳朵也吃了一斤半,当然豆芽豆腐也扒光,这才抹抹嘴巴精神也来了。 他拉过“快乐帮主”道:“空空呀,你已还俗了?” “我的名字叫‘快乐’!” “嗯,你是快乐了,师叔几乎死在外面。” “快乐帮主”道:“师叔,回去吧,上天不能老是如此的狠心吧,明年必定会丰收的!” “明年,这几个月怎么过?” “快乐帮主”把一包银子往悟明面前一放道:“师叔,这包中银子百两你带在身上,回少林寺等明年。” 悟明怔怔地道:“银子一百两呀?” “不错,师叔,就在这里买好吃的,回去吧!” 悟明道:“我把你银子取走,你们怎么办?” “快乐帮主”笑笑道:“徒儿领袖花子帮,自然一切不会成问题!” 不料一边的店家一听“快乐帮主”是个花子头,难怪不一样,那年头花子帮不好惹,惹不好来上一百多,他这饭馆就惨了。 他见悟明把一包银子都取走了,立刻对悟明说道:“大师呀,吃的东西不少钱,一算共是三两半,你留下一块别带走,否则他两人以后怎么办?” “快乐帮主”叱道:“这点银子我还有!” 他随手捡了一块银子来,只一看就知道是翠花姑娘送他的,小元宝五两一个的。 西门风可火了,一掌拍在桌面上,叱骂道:“狗眼看人低,娘的真叫‘狗咬穷人敬富人’,找来!” 店家并不火,那年头只要有银子拿,挨几句骂也笑了。 其实刚才他听说是花子帮,又是花子头,他心中就暗暗吃一惊:差一点惹出麻烦来,这儿相距信阳州只不过十来里,惹来一群花子怎么办? 店家忙把银子找,“快乐帮主”道:“别找了!” 店家一喜,道:“小费太多了,少爷帮主。” “快乐帮主”道:“咱们送不起小费,银子多了换吃的,为我的师叔把吃的包起来,从信阳州到登封少林寺,走路还有五天半,我师叔要吃饭呀!” 店家一听忙点头,笑道:“是我听错了。好好好,我这立刻包一包。” 没多久,店主提来一大包,足够一人吃上三五日的了。 由此往北行,还有两个大地方可以去买粮食,听说是官军为他们赈粮,不少百姓回家乡了。 他们走出这家饭馆,“快乐帮主”又向悟明深深一拜,道:“师叔,我虽还了俗,但师父、师叔们的教导之恩不敢忘,且等年景好过了,我回少林再向师叔们请罪!” 悟明叹口气道:“空空……噢,不,我应叫你一声‘快乐’,你小时候就慧根好,学功夫又最用功,你如果一直在佛门,埋没你的人才了,你不必再回少林了。” “快乐帮主”又要落泪,那悟明却已飘然而去。 走得真不慢。 人呐,肚皮饱了有力量,也难怪每个人都怕饿肚子。 “帮主,老禅师走远了!”西门风去拉“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单膝跪地低垂首,好大一会儿,才泪水涟涟地站起身,还眼看远方道:“师叔,再见了!” 西门风道:“帮主,这牛羊就不用买了,咱们是不是这就打道刘回家寨呀?” “快乐帮主”道:“你回去。” “帮主不回?” “我留下来等你,你见着了刘当家的就说我把那些银子都送了给人,请他再取一些银子来。” 西门风道:“我取了银子到什么地方见帮主?” “快乐帮主”道:“找方大鹏就会找到我了。” 西门风便把吃的交在“快乐帮主”的手上,立刻拔腿往回就走。 他转回刘家寨去了。 第十二章 智购牛羊 “快乐帮主”什么样子?信阳州花子帮兄弟们谁也没见过,直到方大鹏与勾春两人从刘家寨回来以后,大伙才知道如今的当家是个还俗的小和尚。 “这是什么话?” “算什么东西嘛?” “乳臭未干也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呀!” 这些都是方大鹏对大伙讲了之后的反应,花子帮所有兄弟们几乎都快哗然了。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商量的结果:准备在城隍庙前的老枯林中整一整“快乐帮主”,想当他们的帮主,那得过三关,三关过不了,那就别当了。 花子帮的规矩多年未曾用过了,许多兄弟们还是头一回听到三关这码子事。 那是因为石不悔就当了18年的花子头了。 18年来不再有人过三关,当然会有人不知道。 花子帮在城隍庙前设香坛,向老祖师上香叩首,一大早就见上千花子往城隍庙前集中,每个人都得向祖师爷叩头大拜。 刚过卯时,城隍庙的松林一带已清了场,闲杂人等禁止出人。 城隍老爷也管不了,花子帮今天有大事。 城隍庙这一带本来少有人迹,距大街有半里远。这儿除了城隍庙,两边还有片菜园子,花子们也把种菜的人赶回了家,今天种菜的放假了。 方大鹏会摆出什么样的过三关?他是不会说的。 勾春一边早准备好了,他准备救人。 因为这过三关不是开玩笑,一个不妙就会出人命,想一想也会知道,这勾春身边备了各种刀伤药。 方大鹏对勾春道:“咱们准备的虽然狠毒些,可是非如此难以令人服气!” 勾春道:“我以为那小子有些小聪明,人也长得一副讨好女人样,真才实学又怎样?八成他今天过不了关。” 方大鹏道:“过不了关,咱们拿他当客人,请他走路也就是了,老帮主的面子不能不给。” 勾春道:“你瞧,伤药已备。他如果命大,这些伤药够用的,他若不幸,老帮主又能怎么样?” 方大鹏冷笑了。 这两人看准了,今天这三关,“快乐帮主”一关也难过。 上千花子都来了,他们叩见过摆在庙前香坛上的祖师爷之后,回头看看松林,松林前面被人了挖了个长坑沟,炭火烧得通红,只在中间立了一块小木板距离炭火两尺高,轻功不好的人必会把板子踩断,到那时,四把长矛刺过来,逃也休想逃得了。 再看那炭火沟,足有八丈那么长,一丈那么宽,可也难为方大鹏,还弄了两只大铜锅支在炭火上煮稀饭。 花子帮的人都瞪眼,想踩上木板还要木板不断,更要应付四支长矛刺过来,两边还有铜锅煮稀饭,这人怕是真的要完蛋。 从另一端到松林中一丈八尺远处是炭火沟的尽头,只见树上有险物吊着。 那又是什么呀?方大鹏知道。 勾春就看得直摇头,他对方大鹏道:“真担心会出人命呀!” 方大鹏笑笑道:“我已告诉春风他们四个人,只要长矛抵住他的身子制住他就行了,长矛不入肉,是不会死人的。” 方大鹏抬头看看炭火沟,又道:“担心的只是小子的轻功,怕他跃落在木板上把木板踩断就惨了。” 勾春道:“火烧伤的药我带来了。” 这两个人你一言他一语,不觉到了正午。方大鹏抬头看远处,不由皱眉道:“不来了?” 勾春道:“不会吧!” 就在两个人四下张望时,忽然有人叫起来:“走开走开,咱们今天向城隍老爷借这地头一用,闲人走开!” 方大鹏回头看过去,只见一人打着呵欠往城隍庙前走来,他的身后贴着一根九节竹杖。 正是“快乐帮主”来了。 方大鹏对勾春示意,两人已向“快乐帮主”迎过去了。 “快乐帮主”淡淡地一笑,道:“我没迟到吧?”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忙上前,方大鹏道:“帮主……” “快乐帮主”手一拦,道:“我现在还未过三关,你们不必叫我帮主!” 方大鹏一怔无话说。勾春已对“快乐帮主”笑笑道:“请向咱们祖师爷上香吧!” “快乐帮主”道:“这是应该的。” 此刻,城隍庙前一片鸦雀无声,谁放屁也立刻知道。 “快乐帮主”见这么多花子在这里,没有一个乱跑的,心中还真对方大鹏佩服。 但他也立刻知道这种人高傲,驾驭他要有一套,如果能叫他心服口服,命不要都行。 “快乐帮主”上了香,叩了三个响头,他立刻站起来,等在正中的木板两边。 “快乐帮主”一笑,道:“这是第一关?” 方大鹏道:“是的,只要过了这条炭火沟,这第一关就算过去了。” 又是一笑,“快乐帮主”道:“第二关在林子里?” “不错,一旦入林,第二关即会发动,如果过了第二关,那么,第三关就容易了。” “快乐帮主”道:“也好,你们且退下。” 他的架式刚拉开,突听得一声大喊:“等一等,不可以呀!” 大伙抬头看,只见大街那边奔来几个人。 这几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信阳州的谢捕头过来了。 花子帮的兄弟们也吃一惊,他们可不愿同官方起冲突,找麻烦呀! 好在大伙发愣的时候,谢捕头已走到了“快乐帮主”身边,施一礼道:“帮主,谢某有礼了。” 真恭敬,谢捕头冲着“快乐帮主”鞠躬,又道:“帮主,你这是在做什么?” “快乐帮主”道:“谢捕头,我谢你赶来,不过这可是咱们家务事,请别打扰!” 谢捕头一怔,道:“玩命的事怎么不管?帮主,你别被这批花子唬你年纪小,他们一群大混蛋,狗娘养的想整死你,他们要选他们喜欢的,千万……” “住口!”“快乐帮主”声色俱厉地叱道:“你看不起咱们花子帮兄弟呀!你凭什么骂我的好兄弟。” 谢捕头吃一惊:“少帮主,我为你好呀!” “你若为我好,就请回去吧!我知道你的善意就行了。你放心,我们仍然一条心,对付山贼们……” 谢捕头道:“这么一条火沟……” “那是我的事,你请吧。” 谢捕头道:“帮主,我有想法。” “快说!” “别干什么花子头了,跟我去见大人,你若喜欢,我这捕头由你干,我干副的。” “快乐帮主”道:“谢了,我不是个侍候人的人物。” 谢捕头摇摇头道:“小兄弟,我已尽力了。” “快乐帮主”道:“我心存感激。” 谢捕头恶狠狠地怒视方大鹏与勾春二人一眼,便与他的人退去了。 方大鹏心中好激动,他似乎认为自己错了。 却见“快乐帮主”把衣服掖在腰带上,手上的九节竹杖猛一抖,双手抓个正着。 花子帮的人都站起来了,大伙瞪眼要仔细看。 勾春面对“快乐帮主”产生了好感,但他不知道“快乐帮主”为什么对谢捕头说话不客气。 “快乐帮主”曾经救过谢捕头二十几个人,那一回谢捕头又带了伤,如果不是“快乐帮主”与赵打雷二人站到路中间,那叫天张是不会放过谢捕头他们的。 这份情方大鹏不知道,但方大鹏很精明,他猜想也许谢捕头有什么把柄落在“快乐帮主”的手上。 此刻,“快乐帮主”双手抓住九节竹杖,猛孤丁打春雷似的一声吼,只见他整个人斜斜地上升四丈高下,他人在空中翻车轮,空心筋斗连着翻,使的正是少林轻功绝学“云里翻”。“咻”声一阵子,他的人已落到了炭火沟的另一端,他根本不去踩沟上支的那块木板。 哟!上千花子开了眼界,立刻暴出一声“好”。 就在这时候,好家伙,树林中“哗”的一声响,乖乖,像个四方竹伐的竹排当头落下来,仔细看那竹排,上面还竖着尖尖的二尺长竹笺十多支。 这光景如果被砸中,必被扎穿八个大肉洞。 就在大伙惊呼中,只见“快乐帮主”双手举着手中竹杖疾速上迎,那下压的竹排方圆两丈宽,重量也有上百斤,竟然被他以手中九节竹杖支得停在半空中。 这光景让所有的花子看得清清楚楚,个个目瞪口呆,便是叫声好也忘了。 “快乐帮主”慢慢往下松,然后左手抓牢一支竹笺,这才又大吼一声往上推去,他的人就在竹排上升中闪出来。 那竹排砸在林中地上,激起一缕灰尘烟来。 “好!” 大伙这边又是一声吼叫。 “快乐帮主”拄着竹节杖往前走了一小段,看看就快走出林子了。 只要走出林子,他这三关便也通过了。 就在他左右看的时候,突然间五个黑团奔过来,只听叫声便知道是恶犬。 花子帮的人虽然也养了犬,但他们最讨厌的便是犬。 他们的手中有竹杖,为的就是要对付看家恶犬。当然,他们的帮主更要会用竹杖。 “快乐帮主”手上的青竹杖,那是花子帮帮主之物,也是石不悔交下的,别以为青竹杖简单,会用之人如铁棒,内功到了一定火候,甚至就像一管枪。 此刻,五条大黑狗张牙咧嘴地围向“快乐帮主”,那光景犹似恶狼欲抢食。 “快乐帮主”一声冷笑,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使出来了。 他运用打狗杖,这是对正主儿了。 要知花子帮的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只有帮主一人会运用,祖师爷一代一代地往下传,也一代一代地加以修改与演变。 他们把狗的习性,狗的扑咬法,以及狗的身上弱点全部加以研究,然后修成这套打狗棒法。 如今“快乐帮主”早已知道恶狗的弱点在什么地方。 狗的弱点有两处:其一是鼻子,狗鼻最灵敏,可也是狗的罩门,狗鼻子如受了伤,这条狗立刻不辨东南西北方,就在原地打转了。不但打转不停,而且痛得汪汪叫,比挨刀还难过。 另一个弱地方便是狗腿了。狗腿最脆弱,挨上一家伙立刻走不动收缩起来,若是不相信,看狗躲避攻击的方法,便立刻发现是全力地护着四条腿。 “快乐帮主”舞起九节青竹杖,五头黑犬几乎近不了他的身边。 一阵舞杖过后,“快乐帮主”大喝一声,便听得半空中一阵“咻咻”声,五条黑狗可惨了,一个个便在原地打起转来,有一条狗的鼻子还流了血。 “快乐帮主”收杖,冷冷地走出松林外。 花子帮的人大声呼叫了。 “帮主金安!” “帮主金安!” 不但叫,而且还叫起好拍起巴掌来了。 方大鹏与勾春二人立刻迎上去。 “帮主,请在祖师的面前上一炷香,算是通过三大关了。” “快乐帮主”道:“带路!” 方大鹏立刻回应道:“是!”他可真的服气了。 “快乐帮主”走到香桌前,他再上香,恭敬地站在花子帮历代祖师爷神位前叩响头。 上千花子们随即跪了一地,也跟着叩头,这时候连个大喘气的人也没有。 “快乐帮主”上香跪拜后,他冷冷地站起来,缓缓地转过头,凌厉的目光扫着一大片人群,忽然一声沉吼:“兄弟们,人穷志不穷,忠义在心中!” 花子们大吼:“忠义在心中!” “快乐帮主”伸手摸袋,他摸了半天才把一枚金子打造的金钱镖取在手上。 “快乐帮主”高兴地看着那金钱镖,高声道:“今天头一回同各位见面,我这里有一枚金钱镖是纯金打造的,拿去换上几只羊用大锅炖,再买几坛洒,应该够了,今天大伙吃喝一顿,也算庆祝了。” 立刻引起一阵欢呼声:“谢谢帮主!” 他这是当定花子头了。 他也发现大伙还真的可爱。 那方大鹏与勾春二人走上前,方大鹏道:“帮主,吃酒咱们去买,这羊肉就免了。” “为什么?只喝酒不过瘾呀。” 方大鹏一笑,他指着树林里面道:“花子帮自己养了十多条恶狗,真的要不到吃的,咱们就会宰上一条狗来,哪怕是每人吃一口暂时充充饥。” 勾春也笑笑,道:“早晚已落霜了。帮主,提前补一补身子,补身子狗肉属第一,吃上两碗会流鼻血的。” 方大鹏道:“大补呀!” “快乐帮主”道:“也罢,今晚我们吃狗肉,那枚金钱镖去换酒,多下的留着急事再用。” 勾春哈哈一笑道:“帮主真好本事,咱们打从心眼里佩服你。” “快乐帮主”道:“也没什么,只可恨有一件事令我耿耿于怀,至今未对人提过。” 方大鹏已命人去换酒,另有人去宰杀狗。 狗是花子的仇家,花子吃狗肉是天经地义的了。 方大鹏此刻听得帮主的话,立刻问道:“帮主,心中有事说出来,兄弟们都担待。” “快乐帮主”道:“少林寺乃名刹,你们也知道我出身乃少林。似那样的名刹,应属朝廷保护,可是近年朝廷连续打仗,把少林的年俸也撤了,灾荒年大家只好云游了。” 方大鹏不开口,因为他也弄不懂。 勾春却低声道:“帮主,如今是咱们花子帮也没得到什么照顾。” “快乐帮主”道:“你二人记住,咱们花子帮以后也不会为朝廷跨刀出刀。” 方大鹏道:“对!咱们绝不为官府出力。” “快乐帮主”点点头,很满意方大鹏的回话。 林子前面的炭火沟填了一大半,林子里支起两只大铁锅,五条被打断腿的与毁了鼻子的大黑狗,一只只被吊排在树枝上,当滚汤热水浇过以后,十几把尖而利的快刀便“沙沙沙”地剥起来。 这是剥狗毛,剥了狗毛连皮煮。 为什么不剥皮? 那年头是灾荒年,树皮都被人剥下煮了下肚,谁还会把狗皮也浪费,而花子帮兄弟们也知道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吃狗和狗皮,狗毛倒进粪坑里。这时候他们还会口中骂:“操你娘的,下辈子别当狗仔,狗眼看人低。” 别管狗毛会不会倒进粪坑里,此时花子们已把狗的肚皮剖开来,狗的肚子里除了大粪不能下锅煮,余下的一古脑全抛进热锅里。 花子兄弟们有办法,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弄到手的,只见一袋子辣椒红嘟嘟,每个锅放了两斤多,又是葱又是蒜,麻油盐巴各放三四斤,香味可就散开来了。 看吧!花子们围进林子里,一个个猛吸气。 气是香的,狗肉味谁不想多闻几下?多时未尝腥荤了,肚肠快要干瘪了。 果然是被人说对了,黑狗的肉就是香,如同猪一样,白毛猪就是没有黑毛的香。 五坛子酒也抬到城隍庙前的台阶上,有三个小头目举着竹杖站在一旁,其中一人大声喊:“排队,排队啦!” 排队当然是分酒吃。 另外两个汉子又抬了一小坛酒放到祖师爷的香案前,地上铺着两张大席子。 那坛酒不一样,是陈年花雕! 那年头只听过可没见过,当然更没人喝过。 方大鹏陪同“快乐帮主”在草席上坐下来,一边的勾春就把汴梁城大春堂的事与当年弟兄们的动向表白一番,当然,他也把人们逃荒的几件悲惨事及两位护法为兄弟们的挨饿去争粮,一场拼命全死了,而且大家都是在逃荒,谁也弄不清对方何人下手的惨况说了说。 那方大鹏对“快乐帮主”表白的是他原在信阳州,地方上不过几十个兄弟,如今这几年来了上千人,有一大半去了南方又转回来,问他为什么转回来,兄弟们说南方的花子帮不收容。 “快乐帮主”不明白,为什么花子不照顾自己人? 方大鹏道:“帮主,逃到南方的灾民太多了,不少兄弟抢了他们的地盘,双方常打架,咱们人少自然就吃了亏。生存不易,只有回转,死在家乡比死在他乡好多了。” “快乐帮主”深深叹了一口气。 便在这时候,只见花子们一个接一个地排队分酒来了。 “快乐帮主”抬头看,不由皱起眉头,他站起来了。 “快乐帮主”走近台阶,低头闻那酒,那只有帮主那一坛花雕是醇的,也花了好一番手脚,至于这几大坛酒,哈哈,都不是醇酒。 “快乐帮主”道:“为什么?” 那小头目道:“帮主,这是荒年呀!两年未酿酒,酒馆存酒又不多,当然要搀水,而且搀一半,就这还不足卖的。” “快乐帮主”道:“等一等!” 他疾转身,立刻奔回香案前,把那一小坛花雕抱到台阶前,他重重地道:“把酒坛都打开。”说着,他已把封盖的黄泥土拍落。 真香呀! 醇酒就是香,只见“快乐帮主”双手托起小坛花雕酒,往每一大酒坛倒入几斤,直到倒完为止。 几个头目怔住了。 有个小头目道:“帮主,这是你喝的呀!” “快乐帮主”道:“大家都喝不是更妙。” 他这么一说,立刻引起一阵叫好声。 方大鹏道:“帮主,感动人呐。” “快乐帮主”一笑道:“狗肉煮好就捡一条狗腿留起来。” 勾春道:“整条狗腿十多斤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不多,不多。” 勾春笑道:“黑狗肉最香,帮主初尝,是应该吃他个痛快。” 方大鹏道:“属下这就去吩咐他们。” “快乐帮主”一笑,道:“不急,我喝过酒再带走。” 方大鹏道:“帮主是要带回去吃?” “快乐帮主”道:“不是我吃,刘家寨还有68位兄弟在,再说石长老也多日未曾吃上炖黑狗肉了,总也得为他老人家带回去,也算咱们大伙对他老人家的孝顺了,是不是?” 方大鹏与勾春二人大为感动。 那勾春手打自己头,道:“真是的,咱怎就忘了这件事了,猪呀!” 方大鹏几乎带泪道:“帮主,属下真服了你了。你不但武功高,而且心又细,什么事想得都周到,你是大智大勇的人,更是大仁豪杰,今天非敬帮主三大碗酒不可了。” 只见花子兄弟一个接一个地把酒分在碗中,可就没有一人先张口喝的。 大伙等着狗肉煮熟了,这才围在香案四周。 “快乐帮主”高举着酒碗,道:“兄弟们,大家喝了这碗酒,兄弟们拉手向前走,有苦有难我走前面,大伙兄弟跟后面,天是爹,地是娘,明年就有好年头了,干!” “干!” 哟!他老弟福至心灵冒出这么几句话,可也听得大伙乐开怀了。 碰碗酒刚干完,林子里已有呼叫声,分肉了。 方大鹏匆匆地把一条煮熟的黑狗腿提来了。 黑狗腿用一块布包起来,“快乐帮主”有交代,他对方大鹏吩咐:“西门风护法就快来了,帮他买牛羊。” 方大鹏道:“放心吧,帮主。属下定能帮西门护法把牛羊很快买回去。” “快乐帮主”喝了酒也吃了黑狗肉,便站起身来道:“方堂主,此地一切要恢复旧观。我回去了,那刘家寨仍然会受到流寇们的威胁,我得走了。” 他抓起那条煮熟了的黑狗腿挂在九节竹杖上,大吼一声:“兄弟们,保重了!” 大伙正在哈哈嬉笑吃狗肉呐,听了这一声吼,大伙还未会过意来,“快乐帮主”已飘然在十丈外了。 大伙高声吼叫:“帮主保重了!” “快乐帮主”匆匆出信阳州北门往回走去。 “快乐帮主”走出信阳城,一路奔向刘家寨,他的心中暗想,想当人上人还真的不容易,如果自己不是有那么两下子,今天就当众出丑了。 只不过,他也检讨了一下这一趟的一切动作,他微微笑了。 能够服众的人物,当然打自己心眼快乐。 至此,他才发觉石长老为何把他空空的名改为快乐,原来真的快乐无比了。 就快到刘家寨了,“快乐帮主”觉得奇怪,为什么没发现西门风。 他把百两银子送了悟明大师回少林寺去了,然后再派西门风回去取银子买牛羊过冬的。 “快乐帮主”就在距离刘家寨十多里处,灰蒙蒙的天色中,忽然发现从一道山崖深处的林中闪出一些火光来。 “快乐帮主”“噫”了一声站住身子看过去。 闪耀的只是火光而不见火苗子,“快乐帮主”忙低身,他越过斜下的山沟便奔过去了。 “快乐帮主”奔得快,黑狗腿肉搁在左肩上。 渐渐来到一片老松林,这一段松林好像连上大别山的北端了。 “快乐帮主”放慢了脚步,他吃惊了,因为林子里坐了七个人,其中一人他见过,好像是贼寇的头目,名字叫褚彪的大汉。 那真的是褚彪,他在对另外六个人打商量。 “快乐帮主”再看附近的一棵树上,哎唷!那树上倒挂着一个人,这人的破衫反倒下来,肚皮也露出来,衣衫遮住他的头,好像已经不动了。 “快乐帮主”既然看不清被吊的是何人,他便躲在一边听起来。他是越听越发火,几乎就要出手。 褚彪对另外六人中的一个道:“高朝北,你说说,咱们是就在这儿宰了他,烤了他的肉往回去呢,还是把信送入刘家寨,他们要活人咱们可以放,但要送来粮食三百斤。” 那个叫高朝北的大汉道:“褚爷,我的意思是咱们只不过这么七个人,听军师说,刘家寨又多了一个‘黑李逵’,那人出刀如闪电,军师肩上挨了一刀,毛四当家的腿也伤得不轻,所以……” 褚彪道:“你怕那黑汉找来呀?” “咱们都怕。” 褚彪冷笑道:“娘的,打从咱们走上贼道,老子的命就已经在阎王老子那里挂了号上了名册了,怕死就回家挨饿去。” 有个汉子道:“咱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另一汉子大骂:“操他娘的,官兵也玩命,咱们偏在这时同那批官兵碰上头,才杀了一阵就被冲散。娘的,当家的他们那一伙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褚彪道:“快决定,咱们是宰了吃人肉呢?还是以这小子的命去换粮食?” 他又向那个叫高朝北的大汉道:“高朝北,你怎么尽说废话,拿个主意吧!” 这七个人围在火堆边正商量,他们还不知道此时来了一个人。 这可不好惹,花子头儿就站在附近。 “快乐帮主”已经站在被倒吊的人附近了,他面色凝重,因为他以九节竹杖挑起那倒吊蒙住头的人,发觉这人的脸泛青,气若游丝。 这地方火光没照到,但“快乐帮主”知道这人必是刘家寨的人。 “快乐帮主”绝不相信会是西门风,因为西门风在他们四个师兄弟当中最机灵,而且武功也不错。 由石不悔调教的四个门徒,他们的武功都不错。 火堆边,也不知七个人如何商量,其中两个拔出刀往这面过来了。 那褚彪对另外四人吩咐,道:“你们吃过串羊肉吗?” 有个汉子笑道:“那是西北人的玩意,当年游窜到山西快到陕北时吃过,味道妙呢!” 褚彪抹了嘴巴一下,咧开嘴道:“那就快去弄上一把竹笺过来,咱们切下这小子的肉串着烤来吃。” 有个汉子笑哈哈地道:“烤着吃,人肉的酸味也就没有了,可好吃呢。” 这家伙似乎有经验,说的话满在行呐。 两个握刀的汉子并肩走,二人还用指头去抹抹刀锋,口水也吐在指头上,一边抹一边往吊着的人那里走去。 他二人走得真轻松,好像是野餐去烤肉,真有轻松又舒坦的味道。 有个汉子突然一瞪眼,他站住了。 “兄弟,你闻一闻,哪儿飘来的香味呀?” 另一人忙把鼻子耸几下,惊道:“嘿!还真的有香味。娘的,香得叫人流口水呢!” 另一人突然一瞪眼,道:“莫非这儿有鬼?” 哈哈一声笑,那人指着对方道:“你忘了,头儿常常教咱们,鬼怕咱们呀!” “不错,鬼怕恶人嘛!” 两个人举步往吊着的人走,只差两三步了,其中一人开了口:“小子,也算你倒霉,被爷们碰上,你就别回寨子里了,你这就挨刀吧!” 他伸手把吊着的人上衣猛一掀:“沙”!把衣衫扯下一大块,他的右手尖刀猛一送。 就在这时候,一条影子闪过来。 “叭!” “哎呀!” 那人的刀掉落了,他抓紧了右腕直叫痛。 另一人道:“真他妈的,此处的鬼不怕恶人呀!” 挨打的汉子已吼道:“谁?” “我!” 这声音来自头上方,两个汉子抬头看,不由大吃一惊,只见树枝上倒挂金钩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快乐帮主”是也。 “快乐帮主”忽地自树枝上一个斤斗落下来,他的九节竹杖只一抡,“叭”! 另一人也尖声叫:“哎呀,我的妈!” 他的刀也掉了,可也把褚彪五个人引过来了。 那褚彪只一看是花子头,心就凉了一大半。 他戟指“快乐帮主”吼骂道:“操你娘的!你怎么又在这儿出现了。” “快乐帮主”冷笑道:“你怕了?” “谁怕谁呀,儿!” “那好,今咱们谁也别撒丫子,哪一个走是狗娘养的小畜牲!” 褚彪厉骂:“操!你娘的吃定爷们了。” “快乐帮主”道:“你比叫天张怎样?” “那是咱们当家的。” “叫天张见我也头痛,你们又算哪颗蒜?” “娘的,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老子宰了你!” 他挥刀便杀,另外四个人也往上扑,只不过“快乐帮主”的手法太快了,九节竹杖如打闪,几个围上的人立刻抱头往外闪,他们几乎都是同一时间脸上挨了一记狠着。 那褚彪闪得快,也出手快,他的刀已至“快乐帮主”的肩头半尺不到了。 “快乐帮主”大吼一声:“杀!” “砰!” 只见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迎上去,嚓——,褚彪的砍刀砍入肉中了,只不过那不是“快乐帮主”的肩头,而是“快乐帮主”右手提的那一条狗腿,香味就是那狗腿发出来的。 于是,“快乐帮主”手中九节竹杖发出“辟哩叭啦”声,宛似放了一串小鞭炮,21杖自杖尾到杖端一古脑送上敌人的头上手上了。 这21杖打得极妙,褚彪没有一杖躲得了而全部用他的身子接下了,其中有两杖打在褚彪的鼻尖上,打得他鼻涕眼泪也流出来了。 这时候“快乐帮主”才明白,不只是黑狗鼻子受不了,便是人也吃不消。 那褚彪拖着砍刀回头跑,口中直叫不得了。 他跑,另外六个跑得更快,刹时间全部冲入林深处,连声音也没有了。 他们逃得可真快呀。 “快乐帮主”可忙了,还不知道吊的什么人呐。 他攀住树枝挥一刀,立刻切断吊人的绳子,“哗”的一声他没抱住,那人已摔在地上一声叫:“啊!” “快乐帮主”低头仔细看,看不清啊!这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衣衫也破了一大半。 如是白天他就认出来了。 “快乐帮主”抱起那人走到火堆边,他拨弄那人吐血的嘴巴与鼻子,问道:“喂,你是谁?” 那人只是呜呜叫,竟然无法开口说话了。 “快乐帮主”吃一惊,急忙拨开这人嘴巴看,天爷,舌头好像也在流血,两个牙齿不见了。 看也看不出,问也问不到,“快乐帮主”抱起那人就往林子外面走,走得快极了。 他边走边低呼:“你……你是谁呀?天爷,这可是内外重伤呀!娘的,打死人了还想向刘家寨讨粮食?” 他这是急了,抱起那人还得背上那条狗腿,可把“快乐帮主”累惨了。 “快乐帮主”又跑一段,没有多久便到了那条小河边,如今小河水不多,他淌水过了小河。 这时候他边跑边呼叫:“来人呐,来人呐!” 刘家寨的寨墙上有人影在晃动,这是三更天过了一大半的时辰了,那个羞答答的月儿才自东边露出来。 “快乐帮主”已走到寨墙下面了。 寨墙上的人大声叫:“什么人?” “快乐帮主”抬头道:“怎么啦,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是帮主呀!” “快把绳子放下来,快呀!” “快乐帮主”这声叫却让上面的人开骂了:“娘的皮,你八成是冒牌的!” “快乐帮主”火大了:“大胆!” 寨墙上的人冷笑了:“娘的,你装的还真像,老子这就告诉你,咱们当家的本事大,如果是咱们帮主,他自己也会很快地上来了,你知道吗?” 突然大吼一声传下来:“滚,再吼石头砸死你!” “快乐帮主”忿怒地道:“快把西门风叫出来!” 寨上又是一声冷笑,道:“咱们西门风护法奉命去了信阳州,与咱们帮主一起去的。娘的,你不知道吧,操!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寨上此言一出,寨下的“快乐帮主”不由抱紧了受了重伤的那人大叫:“你……你是西门风?西门风!” “快乐帮主”大叫起来。 石不悔一听就知道是“快乐帮主”:“快,快把绳子放下去,帮主呀!” 这一声叫,立即叫来了一个人,石不悔过来了。 他口称帮主是有原因的,因为“快乐帮主”自信阳州赶回来,那证明他已通过三关,既然通过三关,“快乐帮主”已正式成为花子帮帮主了。 石不悔真的激动了。 寨墙上抛下一根绳子来,“快乐帮主”把伤者绑在绳子上大叫:“拉上去!” 寨墙上加强戒备才拉绳子,匆匆把伤者拉上去了。 “快乐帮主”随即也攀绳而上,当他登上寨墙,大伙一看,立刻吓一跳,果然帮主回来了。 司马雪忙道歉:“对不起,天黑没看清。” “快乐帮主”道:“你做得对,我不怪你。” 石不悔道:“这人是谁?” “快乐帮主”急问:“西门风没回来?” 大伙一听,吃惊道:“没有呀!” “快乐帮主”一听,抱起受伤的人便往大厢房走去。 他边跑边叫:“西门风,西门风呀!” 石不悔也吃惊地追上来:“这人是阿风?” 司马雪也跟来了,他们一齐到了大厢房中,“快乐帮主”把伤的人往大床上轻轻放下,再拿油灯照亮上去,天爷!不是西门风还有谁? 西门风的面颊几乎扭曲了,便是右耳也出了血。一个人被打得如此惨,还要倒吊在树上,难怪西门风已是奄奄一息了。 一盆清水洗成了红颜色,再换一盆水才算把西门风身上伤处洗干净,算一算他全身上下伤了37处之多,大小余伤就别算了。 石不悔把伤药全部取出来还不够用。 “快乐帮主”道:“我到后寨去看看。” 他立刻往后寨走去。 “快乐帮主”走得快,霎时间进了二道门,忽然怀中一个软绵绵东西抱紧了他。 “快乐帮主”只一看,便知道撞上了刘翠花。 刘翠花不开口,只把小嘴翘起来,两只眼睛也眯上了。她要的是“快乐帮主”快快的嘴对嘴呀! 想也知道,此刻“快乐帮主”哪有工夫来亲嘴。 他也不想令刘翠花失望,低头来一个“点到为止”,急急地道:“快,快回去取刀伤药,伤得好重呀!” 刘翠花吃惊地道:“天爷,你受伤了,在哪儿?” 刘翠花还上上下下打量着“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道:“不是我,是西门风!” 刘翠花道:“同你一起去买牛羊的那位兄弟?” “不错,他伤得很重,你们如有刀伤药,就快取出来交我去救西门风!” 刘翠花一听不“嘴对嘴”了,扭头便往后厅走。 她把她爹刘世芳也叫出来了。 刘世芳一听“快乐帮主”回来了,他以为如此快就把牛羊买回来了,但他听了女儿的话,立刻急急地走出来了。 “我的女婿,发生什么事了?” “岳父大人,有什么刀伤药你快取出来,我的兄弟受伤重极了,你快呀!” 刘世芳不再多问,急忙转身进房中,急匆匆地取出三个细瓷瓶,一古脑塞在“快乐帮主”的手中。 “快乐帮主”有了药,他回头就走,竟然忘了谢一声。 只不过刘世芳还是跟出来了。 大厢房中已来了申屠雨与东方雷,他两人几乎落下泪。“快乐帮主”走进来,急忙把药取出来,石不悔一边帮着为西门风身上敷伤药,一边骂大街:“操他娘的,这是什么人于的!” 也许西门风仗着年轻,没有半个时辰便活动了。 也许是刘世芳的伤药太灵光,西门风开口说话了:“帮……主……对不起……” “快乐帮主”沉声道:“少开口!” 石不悔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快乐帮主”便把救西门风之事说了一遍。 申屠雨、东方雷与司马雪三个人立刻拔身往外奔,他三人要出寨去杀褚彪那七个流寇了。 石不悔暴吼一声:“站住!” 司马雪道:“师父,咱们去杀了那几个畜牲!” 石不悔道:“你们出去到哪里找他们,何不听一听西门风怎么说,他是怎么会遇上那七个狗操的!” “快乐帮主”道:“大家坐下来,且等西门风喘过气来之后再细述。” 石不悔道:“那就先说说你在信阳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又道:“怎么除了血腥之外,还有一股子肉香……嗯,这香味许久未曾闻过啦。” “快乐帮主”这才想起身边还带着一条煮熟了的黑狗腿,那香味真不赖。 他忍不住一笑,道:“我由信阳州带回来一条黑狗腿,大伙每人尝一口!” 石不悔叫起来:“对,对,这味道正是黑狗肉,哈,太好了!” “快乐帮主”撕去包狗腿的黑布,立刻出现一条狗腿,上面还附了十几根鲜红的辣椒。 那狗腿上有一道刀痕,那正是褚彪用刀砍在上面的。 石不悔哈哈着撕下一块叫道:“够了够了!” “快乐帮主”把狗腿交在东方雷之手,道:“我这里为西门风留下几口,余下的给你们拿去,兄弟们一人一口都尝尝,也算过瘾了。” 东方雷接过黑狗腿,真的不是滋味。西门风伤得不轻,他是怎么受的伤,那才是他关心的事。 只不过帮主吩咐,他也就提着那条黑狗腿出去了。 西门风睡了。 西门风就在大厢房的大床上睡着了。 这证明刘世芳的刀伤药十分灵光。 石不悔吃了狗肉抹抹嘴,笑道:“没事了,帮主呀,你也休息一下吧。” “快乐帮主”道:“我睡不着。” 石不悔道:“你在担心西门风?” “快乐帮主”道:“西门风这次受伤很冤枉!也是我害了他的。” 石不悔道:“怎么说?” “快乐帮主”道:“如果我不把买牛羊的银子送给我的师叔悟明大师带回少林寺,西门风也就不会受伤,想是我害了他。” 石不悔道:“你如果不把银子送悟明老和尚,你就不配当咱们花子帮的帮主。” “快乐帮主”道:“可是我仍然心中难安。” 石不悔道:“别安不安了,你已通过三关,正正当当地成了帮主,切记要提得起放得下,休为小事烦恼!” 他忽然又低声道:“前夜与昨晚,三位姑娘都问到你,我可是为你担待保了密!” “她们都找我?” “你觉得奇怪?” “找我有什么事?” “不找你就奇怪了。哼,男男女女呀,江湖上一大半乱子就出在搞不清的男女关系上。” “快乐帮主”道:“我开始又有烦恼了。” 石不悔道:“所以你别想太多了,快快乐乐地睡觉养精神,看,四更快过去了。” “快乐帮主”也真的累了,他躺下身没多久,就打起鼾来。他是很少打鼾的。 天亮了,鸡不叫狗不咬人也没有声音。 刘家寨的鸡早被吃光了,狗也被人诱出寨外宰了,至于人,人都正在歇着。 就在日头升上一根扁担那么高的时候,突然一声厉吼:“杀!” 这叫声真吓人,立刻便把一边睡的“快乐帮主”与石不悔惊醒过来了。 这一声杀可真的原始,原来出自西门风之口。 西门风大叫之后直直地瞪着眼,敢情他仍然在梦中未醒过来呀。 石不悔厉吼:“阿风!” 西门风一个哆嗦,他才算醒过来。 “快乐帮主”道:“西门护法,你觉得怎么样?” 他这么一问,西门风立刻四下望,便也要挣扎着往床下走,却被“快乐帮主”按住了。 “别动,你伤得很重。” 西门风道:“帮主,好人难做呀!” “快乐帮主”道:“事情怎么发生的?” 西门风立刻骂起来:“我操他奶奶娘亲的,原来他们是那批被官军打散了的贼寇,娘的,他们什么手段也全部用上了!” 石不悔道:“平日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一人走路四只眼,两个走路前后看,你是怎么上的当?” 他气乎乎的十分不高兴。 西门风道:“师父,人呀,往往因一时的慈悲之心而上了大当呀!” “快乐帮主”道:“你对那贼寇慈悲?他们什么地方令你慈悲呀?” 西门风道:“帮主呀,我往刘家寨走回来,一道山边荒林传出哭声,我一听还哭得真可怜,便急忙闻声走进林子里。我发现一个只穿一条破短裤光着上身的汉子,正在用一根绳子要上吊,我看他哭得泪涟涟,就问他了。” 石不悔道:“开始上当?” 西门风道:“师父,被你老人家说中了!” 他顿了一下摸摸后脑又道:“我问那人,他为何看不开要上吊? 那人直叫我休管他了,说他遇上土匪被剥光了一身衣衫还抢去他的一袋子干粮,他是活不下去才上吊。 于是,我把我的干粮解下来,对他说:‘下来吧,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些干粮你拿去!’他不死了,他爬在地上就叩头,还叫我是过路神。娘的老皮,我还有些飘飘然心中在高兴呐,却不料突然间,我的头上挨了一棒,打得我叫也叫不出来就昏过去了。” 西门风说到这里,咬牙道:“这真叫好人难做,娘的,以后谁还当好人!” “快乐帮主”道:“他们把你吊起来了?” 西门风道:“他们后来才把我倒吊在树上,因为他们用绳子捆了我,然后就是一顿揍!” 西门风目眦欲裂地又道:“那七人都动手,操他娘,又是踢又是打,刀背还往那腿骨上敲。” “快乐帮主”听罢后悔道:“娘的,我如果知道是这样,他们一个也逃不掉!” 石不悔道:“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了,遇上坏人不能手软,怎么样,如今知道了吧!” 西门风道:“师父,我饶不了他们几个人,如是双方交手干,败了我活该,可是他们抽冷子,算的什么英雄!” 石不悔道:“贼寇还管那么多,他们是不择手段的。” 西门风道:“他们把我捆起来,有三个人指着我的鼻子骂,他们骂我花子帮是王八蛋,害他们进不了刘家寨,他们原来认识我。” “快乐帮主”道:“几次交手,双方谁是老几,早就彼此认清了。” 西门风道:“他们原是要杀我的,可是有人提议把我当人质,逼刘家寨用粮食换人。” 石不悔道:“休想!” “快乐帮主”道:“他们是想以你的人换吃的,可是后来他们不知怎的,要把你活撕烤了吃。” 西门风道:“我已经快没气了。” “快乐帮主”道:“上次当学次乖,你休息吧。我去后寨找岳父,请他再拿银子去买牛羊。” 他说完便匆匆往后面走去。 有几个女人便在这时候把吃的分别送往各屋去了,又是黄澄澄的苞谷馒头。 “快乐帮主”奔到后寨大厅上,刘世芳已迎上来了。 “你去了一趟信阳州,如何?” “一切顺利!” “可是,我夜里见那西门风伤得好惨呀。” “快乐帮主”道:“他上了当,遇上了流寇七人。” 刘世芳一听又是贼寇,忍不住骂起来:“可恶的一帮子狗娘养的,与我刘家寨真的泡上了!” 刘太平道:“爹,咱们仍然稳如泰山呀。” 刘世芳道:“西门风是去买牛羊的呀!”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我与西门风一起去信阳。我去是因为那里上千兄弟要见一见我这个年轻而又新上任的当家,我非去不可!” 刘世芳道:“你太年轻,他们会服你?” “快乐帮主”道:“他们摆下三道关,叫我去闯。” 他笑笑又道:“一般人是不敢闯的,对我却十分平常。” 刘世芳道:“他们必然服你了。” “快乐帮主”道:“不错!” 他顿了一下,又道:“岳父大人,我与西门风在去信阳途中遇上了少林悟明大师,他老人家好可怜,他乃是我的三师叔呀!教过我的武功,他……靠在门边伸手要吃的,而我却坐在店中吃喝。” 他有些黯然地又道:“岳父大人,三师叔已瘦得不成人形了。” 刘世芳道:“为何不带回刘家寨呀,咱们不多他一位老人嘛!” “快乐帮主”道:“他老人家要把一把老骨头送回少林,五十多年少林日子,嵩山已是他老人家的根了,于是,我把买牛羊的一百两银子送他老人家了。” 刘世芳一听之下,双目一亮,道:“好,送得好,真是我的好女婿!”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你不会生气吧?” 刘世芳道:“你若不送我便生气了!”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这牛羊……” “你等等,我叫太平去取,刘家寨少不了百两银子。我也看开了,这种生不带来死带不走的阿堵物,只要用在刀刃上,我刘世芳绝不心疼!” 他对一边的刘太平道:“快去再取一百两银子来,交与你妹夫,有牛有羊好过冬。” 刘太平笑了。 “快乐帮主”也笑了,只不过苦笑的意味很浓。 “快乐帮主”经过西门风这次事件,他便提高了警觉,因为官兵冲散了贼寇们,这伙贼寇却没走远,仍在这信阳城附近活动。他如果再派一个人前往信阳城去买牛羊,只怕牛羊在半道上就会被抢光。 就在“快乐帮主”刚走进厢房时,他发现“闪电刀”赵打雷与李士雄二人正与石长老相互哈哈笑,三人见“快乐帮主”进来,立刻对“快乐帮主”点着头。 赵打雷嘿嘿一笑道:“‘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道:“在下不敢,叫我‘快乐’就好。” 李士雄已拉住“快乐帮主”道:“你去了信阳城?” “快乐帮主”点点头道:“我去了,是为了帮中之事。” 李士雄道:“唉,怎不告诉我一声,咱们一起走一趟信阳城。” “快乐帮主”道:“李二叔有事?” 李士雄道:“你岳父打算往信阳城住过这个冬天,所以我要去看看有没有好住的地方。” “快乐帮主”道:“何必定要搬走?我这就要去买牛羊了。” 赵打雷道:“我来就是要讨这差事,我不能等着白吃白住,花子帮守寨门已经够辛苦了,如今又伤了人。” “快乐帮主”一笑道:“那好,我们三人去信阳城,我也不打算派别人去了,我自己走一趟。” 石不悔道:“好呀,老夫的伤也好了,应该去活动活动啦!” 这四个人相视一眼,然后便是齐声大笑。 于是,四个人立刻往外走,刚好遇上刘世芳,刘世芳抚须一笑道:“怎么了,四位这是要出门了吗?去哪里?” 石不悔道:“咱们去信阳城瞧瞧,顺道买牛羊回来。” 刘世芳一怔,道:“你四位一去,我这刘家寨力量就不够了。” 石不悔道:“刘寨主,你放120个心,如今流寇们全都被冲散了,一时间他们透难以再成气候,咱们去也不过三两日就回来。” 刘世芳只得叮嘱四人早去早回,并且转回后寨为这四人取了干粮路上食用。 “快乐帮主”在寨墙上对弟兄们好一阵叮嘱,花子帮的人自然是个个小心地把守了。 不料就在这时候,忽见刘翠花与李小小,还有个席大红,三个姑娘奔上寨墙来了。 三个姑娘似乎是豁出去了,立刻围上“快乐帮主”。席大红冷冷道:“还要走呀!” “快乐帮主”道:“去买牛羊,好过冬要吃的。” 李小小道:“什么你都亲自去,我看这帮主不干也罢,早晚会把命丧了。” 刘翠花道:“是呀!咱们不打算未过门就做了什么倒霉的望门寡妇。” 三个人真的是齿利如刀巧舌如簧,当时就把个“快乐帮主”说愣住了。 石不悔却哈哈一笑道:“‘快乐帮主’呀!哈……” 赵打雷道:“唉,你就别去了,我教你一件妙事,你就在寨中快安排。” “快乐帮主”道:“何事?” 赵打雷拉过“快乐帮主”道:“你过来。” “快乐帮主”跟上赵打雷,二人到了寨墙边,也不知赵打雷说了什么话,听得“快乐帮主”直点头。 “真的?” “亲眼所见。” “好,我也照样暗中准备,我就不去信阳州了,有关买牛羊之事,我们石长老到了信阳城自有兄弟出力。” 赵打雷道:“老夫知道花子帮是个大组合,我相信牛羊必会很顺利买到。” “那就偏劳了。” 他对申屠雨道:“放绳,把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再找来。” 申屠雨一面命人去找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一边把绳子垂向寨外面。 赵打雷与李士雄二人已经顺着绳子滑落在寨外面,石不悔一把拉过“快乐帮主”道:“赵打雷同你说些什么?”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赵大侠有两个大仇家,其中一人就是大贼头吴亮,姓吴的最近流窜到了这一带,赵大侠怕的是流寇们知道他来刘家寨而把姓吴的引来,他教我如何防守寨子,他会很快地再回来。” 石不悔点点头道:“难怪这老小子突然来到这里,原来他是有目的呀!” “快乐帮主”道:“详细情形咱们不知道,他教我的一招,我以为太管用了。” 石不悔道:“你留下也对,我去去就回来。” 便在这时候,竹竿李与兔子王奔至寨墙上,“快乐帮主”立刻吩咐:“你二人去信阳,一路侍候三位老爷子。” 兔子王与竹竿李已是数次去信阳城了。 这是灾荒之年,有吃的就不容易了。 谁家有牛有羊,那是很引人注意的。 花子帮的方大鹏很快就知道信阳城北的两家菜园子养了一头牛,城西的十几家回人养了许多羊,至于想到城外找就难了。 这便是整个信阳城中仅有的一头牛,就拴在菜园井边的葡萄架下面。 信阳城中不是没有牛马,实因官家缺粮,都被官家强行索去了。 花子帮的“快乐帮主”临去吩咐方大鹏,要他帮着西门风买牛羊,方大鹏几乎是拍胸脯保证没问题:然而当他把这件事吩咐下去,兄弟们竞都愣住了。 城隍庙前的炭火沟已修填平整,林子里的狗血也洗净了,花子帮的兄弟们又把城隍庙前恢复旧观那天,大伙吃了狗肉喝了酒,睡到第二天才分手。 方大鹏这两天可伤透脑筋了。 他先是把堂中两个最俏皮的兄弟八哥刘与缺嘴丁二人找来。 “八哥刘,你同缺嘴丁二人是一对宝,你们对帮主立功的时刻到了。” 八哥刘笑笑道:“堂主,别看咱们帮主年纪轻可功夫中,(豫西人说行是中),你看人家在半空中翻的筋斗多利落,细竹棒用力那么往上一顶,百斤多重的竹笺机关也不动了,再看人家一手打狗棒法出神入化,堂主呀,你还是不中呀!” 方大鹏道:“喂,八哥刘,你怎么开了口就忘了闭口,你可知道有句话怎么说?” “什么话?” “巧嘴八哥说不过潼关去。” 八哥刘呵呵一笑道:“堂主,武功我不行,动嘴我在行,莫非有事需要我动这张嘴?” 方大鹏道:“果然被你猜中了,哈……” “哈……”八哥刘得意地大笑,因为他的嘴巴也有立功的时候。 他拍拍胸脯道:“堂主,吩咐吧!” 方大鹏把手一抬,道:“你等等,我再问问缺嘴丁。” 缺嘴丁道:“堂主,你用得着我呀!什么好事遇上我是准砸锅,你不怕我坏了你的大事情?” 方大鹏道:“就是要你跟着八哥刘去坏事情。” 缺嘴丁笑了。他那张嘴巴上缺了口,说出话来带漏气,宛似长了一根大扁舌,不仔细听还以为他在喝片儿汤,发出噗噗噜噜声响。 “堂主,吩咐吧,你要我损人我损人,损得这人想入地也无门,你要我去骂人,我骂他祖宗十八代还兼他十八代的老亲家!” 方大鹏忍不住道:“真缺德!” 缺嘴丁笑道:“缺德也是为立功呀!” 方大鹏道:“好,我把你二人找了来,是要你二人去城北的菜园去。” 八哥刘急问:“去菜园干什么?拔菜?” 方大鹏道:“拔菜干什么,花子不必当偷儿,花子顺手拿了走,那不是在帮的花子。” 缺嘴丁道:“奶奶先人臭狗屎,牛鬼蛇神不要脸,谁知谁在帮不在帮。” 方大鹏道:“闲话不必多说,我叫你两人去找菜园的主人,请他把他的老黄牛卖给咱们!” 八哥刘笑道:“妙。日前吃狗肉,今天咱们进步了,吃牛肉呀!” 方大鹏道:“吃屎吧,牛肉轮不到你吃!” 八哥刘道:“那要买的什么牛?” 方大鹏道:“帮主吩咐的,这一两天就来把牛牵,来的人乃是西门风护法。” 八哥刘道:“那得快去办,堂主,咱们去城北菜园了。” 方大鹏道:“听说菜园主人不卖牛,官家买也不答应,谁要他的牛,就连他的老命一齐宰,所以至今信阳城中只有他这么一头牛,你二人有没有办法?” 缺嘴丁道:“他不卖,我骂他祖宗十八代。” 方大鹏道:“动口不动手,你两人去吧。” 缺嘴丁一笑道:“我会吹笛子,娘的,必要时我对牛吹笛!” 方大鹏笑道:“去你的,我等你们好消息。” 缺嘴丁与八哥刘两人哈哈笑着走了。 看样子他两人是有把握似的。 勾春走过来了,他坐在方大鹏身边,道:“方堂主,人手齐全了吗?” 方大鹏道:“我已把缺嘴丁与八哥刘两人派去菜园子了,他两人去买牛。” 勾春道:“西门风还不见来,莫非事情有变?” 方大鹏道:“我也正在奇怪呀,应该早就到了,难道西门风护法自己去找牛羊买?他找不到的。” 勾春道:“真也可悲,灾荒之年,连牛羊都不易买到手。” 他顿了一下,又道:“谁去买羊?” 方大鹏道:“我是在等西门风,他到了我陪他去买羊,城西下的回人们有。” 勾春道:“回人们早就把羊圈起来不卖了,有数几只也要过年用的,他们连羊肉摊子也收起来了。” 方大鹏道:“要是这样,咱们还得早早准备了。” 勾春道:“方堂主,你看着办吧。” 方大鹏立刻又呼叫:“快活谷与黑心石呢,把他俩人快快找来。” 花子帮传话是专长。 没多久,快活谷与黑心石两人奔到庙门前的牌坊下。 那黑心石见了方大鹏道:“堂主,你找我?” 方大鹏道:“也找快活谷。” 黑心石道:“堂主,我与老谷穿不上一条裤子,娘的,他什么事情都先笑,我操他姐他也先笑,他呀,过分快活了!” 快活谷还真笑,他还笑出声来,似乎黑心石骂他,他还蛮高兴的。 快活谷笑着道:“你要操我姐,那中,你去操吧,我姐姐还未出世呐!” 方大鹏也笑了。 勾春道:“别胡闹了,你们听堂主叫你两人干的什么活儿吧!” 方大鹏指着城西道:“去城西,设法买上几只羊。” 黑心石道:“几只?” 方大鹏道:“四五只,五六只,七八只也可以啦!” 快活谷道:“到底要几只?” 方大鹏道:“能买几只买几只!” 快活谷笑笑道:“简单啦,咱这就往城西去。” 他猛回头,吃吃笑道:“黑心石,你怎么不走?” 黑心石道:“走就走,你在前头我跟后。”这两人还真的一边逗一边往城西走了。 信阳城北的两家菜园子,这年天不下雨地面干,可这里的一口井却不见底,两个菜园还真大,井边还有个葡萄架。 此时初冬了,葡萄架上的叶子早被寒霜杀落一地,连井里也有叶子漂。 附近的一间茅屋,屋门口拴了一条老黄牛,那牛卧在地上还磨牛牙呢。 屋子的门口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手提着一管旱烟袋,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那牛的尾巴不时地往老者身上甩一下。 就在这时候,附近响起竹板声,打莲花落的花子二人走来了。 听吧,竹板敲打得可真响,牛也转回牛头来望,并且站起来了。 也许这牛有预感,要他牛命的人来了。 “哎!打竹板,抬头看,小子来到大菜园。 哎!这片菜园真不小,有豆苗、有萝卜,还有大葱小白菜! 哎,这样菜,那样菜,还是老牛最可爱!” 好一顿乱叫,可把老人气火了。 “喂,要饭的,你要饭要到菜园来了,滚!” “哎,打竹板我笑哈哈,老人家你发火啦,小心呐,火气功心会死人!哎,老人家,开心吧,长命百岁你是大好人!” 老人气乎乎地道:“干什么来的?” “哎,老人家,你听好,小子是来向你讨件宝!” 老人叱道:“呶,桶在井边,想喝井水自己淘。” 缺嘴丁道:“老大爷,我不是喝水来的呀!” 老人吼叱:“这里除了井水没有什么宝!” “哎!打竹板,我怎么表,你老身边就有宝。 哎,那只老牛就是宝,老牛早已快死了,小子看它落牛毛。 哎!你老趁机快卖掉,别等牛死剩牛皮。 哎!老大爷,想一想,牛死没赚多难看。 哎!老大爷卖牛吧,卖牛有得赚,死牛你悲惨。 哎!我说的话你不信,过午老牛就完蛋。 哎!老大爷,你发慈悲,何必等着牛完蛋。 哎,老大爷,卖了吧,不卖你是老老老混蛋。” “叭!” “哎唷!” 八哥刘猛回头,他冲着踢他的缺嘴丁怒道:“他娘的,你怎么踢我屁股?” 缺嘴丁指着老人吼道:“你怎么骂人呀?你看看,老人家气得脸焦黄,快瘫在地上了。” 八哥刘一惊:“哎唷,牛没死他老先死呀!” 老人吃了火药似的暴吼一声:“滚!” 老人吼罢,又道:“他娘的老皮,今天撞着鬼了。” 八哥刘一笑,又打起莲花落来了。 “哎!打竹板我笑啦,城隍庙是我家。 哎!老人家,城隍庙是干什么,都怕小鬼到他家。 铁链一锁拉上堂,蒸煮炒炸剥皮抽筋全有啦! 老人家,你怕不怕?” 老人直瞪眼,老眼昏花直往城隍庙方向瞧去。 缺嘴丁道:“八哥刘,你别耍嘴皮了。” 八哥刘道:“怎么了?” 缺嘴丁道:“瞧瞧,他是怕咱们抢走他的牛,拴牛绳子套在他自己的脚踝上了。” 八哥刘泄气了。 缺嘴丁道:“再想办法呀!” 他自怀中摸出个小竹管,一屁股坐在牛一边,他还真的吹起曲子来。 这地方有名的曲子有两三首,什么“三上轿”、“深闺怨”、“穆桂英挂帅征辽东”…… 这缺嘴丁真妙,天生缺口处漏风吹得却真引人人胜,抑扬顿挫高低分明,哭腔吹得你掉眼泪,人才呀。 只可惜他吹了半天一瞪眼…… 猛然一声“哎呀!” 缺嘴丁身子立刻往外滚去,因为他被那老牛踢了个就地滚。 再看老人,坐在门坎上睡着了。 缺嘴丁怒叱道:“娘的,对牛吹笛不领情呀!” 八哥刘道:“丁兄,这个任务难办了。” 缺嘴丁丧气道:“咱们回去吧,堂主那儿等挨骂了。” 他二人临走还不甘心,八哥刘旁边又敲起竹板来。 “哎!打竹板,一声叹,今天难把事办完,过午咱们再来缠。 老人家,你睡吧,小心小子来牵牛。” 老人根本没有睡,闪闪眼睛不理那二人,此刻听了这几句话,立刻精神来了,眼也睁大了。 老人家提了一小桶水去喂牛,自言自语地道:“王八蛋,花子要不到吃的,人牛都不见了。” 往城西,经过大街走小巷,那条小巷直通一座清真寺,清真寺空荡荡的,看上去有些过分的庄严,可也是附近回回朋友们的“大教堂”。 天才刚傍晚,正是羊入圈的时候,小巷中来了两个人,是花子帮的快活谷与黑心石二人来了。 这二人来了小巷转弯处不走了。 快活谷笑问黑心石:“喂,老石,你有什么好主意,要人家卖给咱们几只羊?” 黑心石道:“我正要问你!” 快活谷道:“妙,咱们都没主意了。” 黑心石道:“你是干什么吃的?” 快活谷道:“明知故问呀!” 黑心石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耍口技伸手要饭的。” 快活谷道:“你的意思又是什么?” 黑心石道:“等一等墙边放羊的回来时,娘的你先上,动动脑筋叫羊听你的。” 快活谷笑道:“我明白了,你叫我学羊叫呀!” 黑心石道:“堂主找咱二人来,咱二人就不能叫堂主失望,是不是?” 快活谷笑笑道:“一点也不错。” 黑山石道:“所以你要拿出看家本领来,堵住羊儿别再叫羊儿跑掉。” 快活谷道:“然后呢?” 黑心石道:“然后咱们才好谈价钱呀!” 快活谷道:“要是回人不卖羊呢?” 黑心石咬牙道:“我就开始同他们泡,叫他们谁也别安宁。” 快活谷笑道:“怎么了,你打算坐在巷子里面擂砖呀!” 黑心石道:“我的砖头也带来了。” 他拍拍腰上挂的“道具”。哇!那看上去就是个砖,但实际上是用一块红木做的假砖,只在上面涂些砖灰而已。 黑心石是个矮胖子,脑袋前面有刀痕,粗声一叫狗也会吓跑,他腋下挟了一个臂粗的吹火筒,那当然不是用来吹火的。 那个竹筒两尺长,吹出声音呜呜响。老式的轮船开航前,船上先拉汽笛声,呶,黑心石吹竹便是那种声。 黑心石只要坐在路上吹起那声音,谁都知道是擂砖砍头的叫花子来了。 那些人也明白,这是强索银子的,给的多了他谢谢,给的少了他仍流血,出了人命这一带的人家都倒霉。 谁也不愿惹是非,花钱消灾吧,当然是由大伙凑钱请这位不要命的花子大哥早早滚蛋了。 相反,快活谷就不一样了。 快活谷是玩口技的,那年头靠吹口技讨饭的人也不少,但能把口技吹得像快活谷一样妙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快活谷吹口技乐了别人也乐了自己,所以他常常笑,当然,别人听了也会笑。 快活谷吹什么像什么,那地方有句话,二八月来了狗卵蛋,公狗母狗赛神仙。 这是因为一年之中只有二月八月狗才亲配,快活谷只要在暗角学母狗叫,不一会儿准会叫来几只公狗,然后他挑黑狗偷杀。黑狗肉最好吃。 现在,快活谷不学狗叫了,他坐在小巷学羊叫。 因为正有十多只羊过来了。 快活谷阻路学羊叫,那十多只羊便不走了。 赶羊的是个中年回人。 他身边还有个小女孩。 中年回人的长鞭拦不住羊,火了,对着花子快活谷叫道:“喂,好狗不拦路,快走开!” 走开?叫谁走开呀? 快活谷仍然口中学羊叫,“咩咩”之声比真的羊的叫声还像。 小女孩还掩住嘴巴笑:“真好玩!” 中年回人见羊不敢从快活谷身边过,不由恼怒地大叫:“喂,你这是干什么的,走开呀!” 这时候黑心石上前道:“在教的兄弟呀,你只要答应卖咱们几头羊,我这兄弟就让路。” 中年回人一瞪眼,道:“买羊?你们?” 黑心石道:“是呀,我们怎么了?” 中年回人回头冷笑道:“买得起羊也不用讨饭了。娘的皮,滚开!” 黑心石直截了当地道:“你不卖他不走,你的羊也走不了。” “娘的,买霸王羊不是?” 黑心石道:“随便你说了。” 他对快活谷道:“你别起来,羊叫声再高一点!” 快活谷果然又是山羊叫,又是绵羊嗥,羊羔子叫声也有了,他这些本事全用上了。 看吧,十几只羊又是跳又是叫,没有一个敢冲过。 中年回人也奇怪,为什么这花子学羊叫,羊不就敢自他的身边过。 羊在小巷挤,快活谷在巷中坐着吹口技,那黑心石还在对中年回人道:“卖几只羊吧,在教哥。” 终于,中年回人冷笑了。 他走近快活谷道:“你他娘的不会邪法妖术,你如果会妖术也不会讨饭了。” 他只一说,忽然出手抓起搭在快活谷手臂上的那根打狗棒,用力地掷向来路。 “叭”的一声,打狗棒落在七八丈远处,吓得那十几只羊立刻往这面狂奔而来,刹时越过地上的快活谷,差一点把快活谷撞倒在地。 “哈……”小女孩拍手笑起来了。 原来不是快活谷学羊叫阻住羊,而是他手上那根打狗棒起了作用。带头的羊怕挨棒往前逃,别的羊当然跟着逃了。 真快,又有一批羊赶来了。 快活谷立刻又学羊叫,嗨,这批羊不听他的叫,挤挤蹭蹭都过去了。 赶羊的一共有三个年轻人,其中一人冷笑道:“我的肚子也没饱,你学羊叫白叫了。” 快活谷听得一瞪眼,气得半天未开腔。 “呜!呜!呜!” 天就快黑了,黑心石便在此时发动了绝招。 “老爷哟,太太哟!嗨!” 就听他“嘿”的一声,紧接着一声声吓人的“叭叭”声,叹一看,他把砖往他的胸口擂,声音是清脆的响。 只可惜他擂了半天没反应,一个人也没出来看。 黑心石火了,他大叫:“老爷呀,太太呀,来吧,你们出来看死人吧!” “嘿……嘿……”两声起处,好利的一把刀已戳在黑心石的脑门上,立刻鲜血自他的顶门流下来,那把小刀仍然戳在头上没取出来。 黑心石玩命了。 一边只有快活谷。 快活谷左看右瞧不见人,他大声地叫起来了:“喂,这儿有人自杀啦,血流成河了!” 他叫了几声没人应,不由提高声音叫:“你们这儿死了人啦,你们这些人心狠呀!” 忽然隔墙传来苍老声道:“要饭的,别叫了,这年头死个人有什么好叫的,天天都饿死许多人,滚!” 只这么几句吼,黑心石也起来了。 黑心石抓住快活谷道:“走,娘的,我有主意了,咱们同他们玩险的!” 快活谷道:“休忘了,不偷不抢是好人呐!” 黑心石道:“回去见了堂主再说。” 两个人拔腿走出回人住的这条小巷,急急忙忙地奔去城北的城隍庙前,这两人刚走到石碑坊,才发现几棵老松树里一堆人。 快活谷的眼最尖,立刻发觉是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陪着老帮主坐在里面呐。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对面坐,十几个小头目弟兄也围在一起来了。 原来石不悔与兔子王、竹竿李来了。 赵打雷与李士雄两人也来了,只不过他两人各自去办自己的事,晚上住客栈了。 快活谷拉过黑心石,两人奔进林子里,立刻齐声叫:“老帮主呀,兄弟想煞你了。” 石不悔摆摆手,一笑道:“是耍口技的呀。” 他忽然一瞪眼,指着黑心石的脸道:“你流了不少血呀,有吃就算了,何必玩自己!” 黑心石道:“老帮主呀,咱们不是去讨饭,是去那回人们住的地方找羊的。唉,他们真狠心,看也不看我。” 石不悔冷冷道:“一碗剩饭也不给?” “没人出来看。” 石不悔冷冷道:“方堂主,咱们不是好欺的吧?” 方大鹏道:“是呀!” 石不悔道:“正点子不上路,歪点子一箩箩,我在信阳等两天,一切看你去办了。” 方大鹏道:“长老呀,咱们又不是去抢牛羊,咱们也花银子买,你老放宽心,我这里自有应付。” 他向石不悔告个罪,拉过勾春走出了人堆。 方大鹏也把买牛的八哥刘与缺嘴丁找了来,再加上快活谷与黑心石,六个人可就打起商量了。 方大鹏道:“咱们不能叫老人家对咱们失望,勾大夫,你有什么好主意让老人把牛卖上?” 勾春想了半天才发笑了。 他这一笑,方大鹏立刻喘了一口大气。 “有了?” “有我出力的吗?” “有,咱们不是要杀一条黑狗孝敬老帮主吗?” “是呀!” 勾春笑道:“黑狗血留一盆,把黑狗毛也弄一些来,立刻交他俩去办事!” 一边的快活谷道:“黑狗血干什么?” 勾春道:“去暗地里把黑狗血涂在羊身上,黑毛也粘上,然后你就叫,说有人把猪血涂在羊身上了,那些回人们一听是猪血,必然气得脸泛青,这羊他们自然会当成脏东西来处理,这羊就卖定了,哈……” “哈……”方大鹏也大笑道:“高,我这就叫他们去接上一袋子黑狗血交给你俩快带去!” 黑心石道:“堂主呀,买羊要银子呀。” 方大鹏道:“银子有,每只算他五两银子吧,弄上六只也不过30两银子!” 他提的袋子就是装的银子,是由兔子王他们带来的。他立刻取了六个银锭,道:“就是六只羊吧,别的羊你们可别涂。” 这两人边走边商量,由谁下手当恶人,因为恶人要挨揍,当然不好受。 最后还是黑心石当恶人,因为他有理由当恶人,他在此处要饭没人理,他白自流了血也挨了砖打。 当然,这好人便是由快活谷当了。 勾春又对八哥刘与缺嘴丁道:“取50两银子去城北菜园买牛。” 缺嘴丁道:“老头死顽固,他好像把那只牛当成他的老伴一样了。” 勾春取一包东西交在缺嘴丁手上,道:“去吧,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八哥刘还问:“什么?” 勾春道:“别问了,临场动作要配合,别再空手回,不然老帮主就失望了。” 方大鹏道:“唉,这是荒年,如是在汴梁或许昌,这些牛羊又算得了什么呀!” 方大鹏有感伤,勾春也同样有。汴梁城的大春堂药铺关门了,人们呐,没银子看病也死不少人,想着几年前,大春堂天天进十两白银,怎么也想不到会逃到外乡。 现在,先说说奔向回民巷的人。 其实天已经黑了,因为人们早把门关上了。 黑心石爬到一段土墙头,跳上墙头看过去。哟,左方的两问房子边有羊圈,十几只羊挤在一起,有一半卧在地上不动弹。 黑心石立刻提着黑狗血,他跳进羊圈了,只见他把黑狗血一把一把地往羊身上抹,还真的抹的白变红,又把狗毛也黏上,他对墙头上的快活谷点点头。 快活谷笑着大声叫:“喂,不可以呀,你小子报仇不是这样子。” 他这么一吼叫,草屋里走出三个人,不,是四个人!因为那女人怀中还抱了个小娃儿。 只见中年汉指着羊圈中的黑心石大吼:“你干什么?” 黑心石理不直气可壮:“你干什么?我问你,我坐在外面讨碗饭,头也破,脸也肿,你们怎么无动于衷呀!” 那汉子叱道:“要霸王饭吗?” 黑心石道:“不错,你们不给我,我用一盆猪血抹在你的羊身上,我看你怎么办?” “猪血呀!” 中年汉火大了,抓起竹鞭就打起来,墙上坐着快活谷,立刻大叫:“对不起呀,我没有拦住我的兄弟呀,别打了,打死人啦。” 黑心石不还手,他不怕打,他自己还擂他自己呐。 那女人叫道:“别打了,打死人还要吃官司。” 中年汉子指着羊,吼道:“这些羊怎么办?” 黑心石吼道:“你若再打我统统抹。” 中年汉只一看,已经抹了六只羊,他不打了。他怒视着黑心石道:“老子抓你去见官。” 快活谷跳到小院子,他对中年汉子道:“你送他见官有何用,羊都已经抹了猪血。” 中年汉叱道:“别在老子面前提猪字。” 快活谷一道:“不提就不提,事情是咱们有错,我这兄弟他混蛋,你说怎么办?” 中年汉子道:“要你们赔,你有钱吗?” 快活谷道:“要多少?” 中年汉厌恶地看看六只羊,顺口对他的老婆道:“多少?” 只见她老婆看看快活谷,道:“要饭花子赔得起?” 快活谷笑笑道:“老兄呀,你只要别狮子大开口,咱们立刻取银子。” 中年汉道:“你们有银子?” 快活谷道:“你开价!” 中年汉再回头看他的老婆,只见他老婆比了个大巴掌,还在冷冷笑。 她以为一巴掌银子他们会拿不出。 中年汉道:“五两,五两一只,你有吗?” 快活谷立刻搬动指头算:五两一只,六只羊就是,就是…… 中年汉道:“别算了,一共30两,你有吗?” 快活谷道:“怎么那么巧,我也只有30两。” 中年汉一怔道:“你真有30两银子吗?” 快活谷道:“逃荒三年半,全部家当就这点。” 中年汉道:“娘的,你是天下最富有的叫花子。” 他伸手道:“拿来。” 快活谷自袋中摸,他一个一个元宝取出来。别看天快黑下了,银光还是迷死人。 那女人就叫了:“哟,当家的,他真的有银子呀!” 中年汉子把银子接在手中,他一个个地用嘴咬,生怕是假的银锭。 刘世芳的银子是不会有假的。 快活谷指着黑心石就大骂:“操你老姐的,你发了火坑人家羊,我在里面为你补窟窿,我的银子完了,弄来六只身上有猪血的羊,卖给人也不要,我惨了。” 黑心石道:“谁叫你管闲事呀,叫他打死我算了。” 这两个人还在唱双簧呐。 中年汉大声吼:“快把脏羊弄走,娘的老皮,算一算我也没赚几个钱,我原是等过年赚大钱的,去!” 快活谷指着黑心石叱吼:“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把手上猪血丢掉,抱着羊给我走呀!” 黑心石不敢怠慢,忙把涂了血的羊往外面抱,他还口中数着数:“一二三四五六。” “哈……”快活谷与黑心石把羊赶出回民巷。 “砰”!中年汉把门关上了,听他还在骂:“他娘的,老子要清洗羊圈到二更天,见鬼了。” “走!走!打!打!” 竹竿打在羊身上,羊摸黑往前走,黑心石一边走一边笑:“快活谷,任务完成了。” 快活谷道:“天黑小心羊跑了。” 黑心石道:“喂,快活谷呀!你在前面学老母羊叫,我后面赶着羊,羊就不会跑去了。” 快活谷笑了,道:“好,我就他娘的装老羊。” 他果然走在前面装羊叫,还真邪门,六只羊好像排队似的跟在他的后面走。 其实这不是他的口技灵光,只因为羊中有一头是老羊,那老羊紧跟在快活谷后面,因为天黑羊胆小,跟着人就错不了。 快活谷与黑心石二人把羊赶到城隍庙前面,花子帮的人可乐了。大伙突然齐动手,立刻把六只羊拴在松林中。 方大鹏哈哈笑道:“真灵光呀,我赏你二人多吃一口黑狗肉。” 是的,又一只黑狗下锅了,那当然是招待石长老吃的,妙的是赵打雷与李士雄二人也来了。 信阳城北的大菜园中,又来了八哥刘与缺嘴丁,两个人只抬头一看,便发现井边老人正在为那老牛洗身子,那光景就好像给自己娃儿洗澡一般仔细。 怎知仔细?老人用刷子不但刷牛身子,便四只蹄子也搬起来用力地刷,刷得沙沙响,直到八哥刘与缺嘴丁二人站在井边看,老人还未发现。 老牛发现了,所以老牛一声“哞”。 老牛知道这一回它似乎是逃不掉了。 牛叫,八哥刘也叫:“老大爷,你洗牛?” 老人抬头一看,不由怒吼道:“走!” 缺嘴丁道:“老大爷,你的牛还没死呀?” 老人几乎要揍人了:“滚,娘的,真缺德,这辈子你缺嘴,下辈子你缺耳。” 缺嘴丁笑了,道:“缺就缺吧,老大爷,只要看到你的牛完蛋,便是缺屁眼也认了。” 老人大怒,转身找来一根扁担抡得“咻咻”响,直打得二人往外逃。 只不过当老者正在后面赶着打,突然身后“扑通”一声大响,老人急忙回头看,不得了啦。 “我的牛,老黄啊!” 老黄牛倒下了,压得水桶也扁了。 老人急忙奔过去,他老泪纵横地叫:“老黄,老黄啊,你不能死呀!” 老人正在哭,嗨,八哥刘与缺嘴丁二人又折回来了。 他二人走到老牛身边看,只见老牛在翻白眼,口吐白沫伸舌头,那正是奄奄一息的样子。 八哥刘道:“我就知道老牛命不长,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快断气了。” 老人大怒道:“你怎么知道?” 八哥刘道:“我的老大爷,我这里告诉你吧,好年景的时候我不是花子呀,许昌我是名医,名兽医,什么猪狗羊牛马五畜我只一瞧就知道。” 老人叱道:“你吹牛。” 八哥刘道:“不信你问他。” 他指的是缺嘴丁,而缺嘴丁直点头。 老人气得又要挥扁担,八哥刘吼叱道:“老头儿,你现在卖牛来得及,呶,你瞧,这包银子50两,有机会你可以再买一条壮年牛,怎么样?” 他把布包打开来,果是白花花的银子共十锭,一个是五两。十个就是50两。 老人一看瞪了眼:“假的吧?” 八哥刘道:“你可以咬咬看,银子怎么会是假。” 老人取过一个仔细看,然后…… 然后一把抢过那包银子在身上,他指着地上的牛,道:“牛是你两个人的了。娘的,我看你两个人怎么把一头快要死的老牛拖着走。” 缺嘴丁笑笑道:“你老怎么聪明了?” 老人道:“50两银子也够了,娘的,上一回衙门的人只出白银20两,我要他给40两,你猜他们怎么说?” 缺嘴丁道:“他们怎么说?” 老人道:“他叫我20两劳军了,操!” 八哥刘道:“难怪你老不再骂人了?” 老人道:“你们早说有银子50两,我早上就把牛叫你们牵去了。” 缺嘴丁道:“娘的,好一番勾心斗角呀,操!” 老人哈哈一笑,道:“要宰牛我有刀,牛肚里的杂碎零件送我老人家怎么样?” 八哥刘道:“我二人还没有份呐,哪能轮到你!” 缺嘴丁突然取出竹笛来,他吹得尖声响,半里远也会有人听得到。 此时天刚黑,城北又近城隍庙,立刻闪奔来花子四五十人之多,一拥而到了菜园井边上。 那八哥刘大声道:“兄弟们,老牛是咱们的了,抬回去大伙煮了吃。” “哗啦啦”绳子打开来,只见长杆十几根匆匆忙忙地捆了老黄牛,二十几个大个子立刻抬起了老黄牛便往菜园外走去。 那老人发呆似傻了,怎么一下子来了这多的叫花子,他们好像早有准备。 只不过老人摸摸腰上银子,他还是哈哈笑了。 第十三章 贼寇暴行 老黄牛抬到城隍庙,只见那勾春哈哈笑。他端了一碗汤走过来,只见他撬开黄牛嘴,便把那碗黄汤倒进老牛口中了。 真灵光,老牛一声低呼问,身子一歪起来了。 方大鹏过来了。 方大鹏拍拍手,笑道:“各位,就这么一折腾就是一整天,大伙喝碗狗肉汤回去吧。” 真轻松,三言两语地都走了。 松林下坐着几个人物,石不悔以主人身份,好生地招待着赵打雷与李士雄,一边还有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侍候着。 那勾春与方大鹏的任务完成了,喜得石不悔直点头。 “得,方堂主,回去见了帮主,记上你二人一大功。” 方大鹏道:“石长老,说真的,灾荒三年该过了,兄弟们大半想家乡。” 石不悔道:“咱们都想回去,忘不了咱们有码头,有堂口,还有字号,只不过好年景也得过了年,叫大伙再多忍耐一时吧!” 勾春道:“石长老,你和帮主他们住刘家寨,咱们都住信阳州,如果有事多联络。” 石不悔道:“这次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虽知山贼与流寇被官围在这一带,刘家寨几次被攻未攻开。但我希望咱们兄弟有个防备,必要时兄弟们合起来干一番。” 方大鹏道:“石长老,咱们不为官府犬,这话也是你老对大伙说过的呀!” 石不悔道:“我没忘记说过的话,但是刘家寨不是官家,刘家寨的大小姐已与帮主订了亲,还有……” 他指向李士雄,又道:“还有李家大小姐。” 方大鹏大笑道:“好呀,刘家寨同咱们一家人了,没说的,只要一有消息,兄弟们立刻奔去刘家寨。” 城隍庙前老松林中,石不悔与赵打雷、李士雄三人,在方大鹏与勾春二人的热情招待侍候下,正吃着黑狗肉,喝着那淡而又掺了水的高粱酒的时候,突然附近传来一声大笑,大伙抬头看过去,却是信阳州知府衙门谢捕头来了。 谢捕头边走边笑道:“好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各位,可有我谢某人一份?” 方大鹏看看石不悔,石不悔头也未抬头。 他又看赵打雷,只见赵打雷翻白眼。 兔子王与竹竿李已歪在一边睡下了,闻得来了谢捕头,这二人立刻坐起来。 两人还真造作,爬在地上直叩头,兔子王口中还大声叫起冤枉来:“冤枉呀,谢大老爷,咱是花子又不是山贼流寇呀!” 竹竿李双掌猛拍地,叫道:“花子骨头软,不敢上山当强盗。谢大老爷抓山寇,去鸡公山、大别山、桐柏山、豹子寨去抓,咱们大好人呀!” 谢捕头干干一笑,道:“两个兄弟,你们别逗了,上一回那是天大的误会,也是碰了巧,过去事又何苦如此翻旧帐。” 方大鹏道:“兔子王,大人已把话说明白了,你俩人还想怎么样,去!” 赶走兔子王与竹竿李,方大鹏立刻送上一碗酒,笑着送在谢捕头手中,道:“酒非酒,肉非肉,大伙吃在肚里头,只不过解解馋去去寒。” 谢捕头接酒下来,他可不理会方大鹏。 他是地方搞治安的头子,方大鹏是干什么的,他早就知道了。花子头在信阳州,若非此地三个人,他连眼也不看这方大鹏。 此地三人他知道,一个比一个武功高,尤其是黑脸大汉赵打雷。 谢捕头酒杯高举,道:“各位,我这里借花献佛,先干为敬了。” 这是礼貌,大伙便也举杯意思意思。 姓谢的抓起一块黑狗肉,先在鼻尖闻一下,笑道:“这是黑狗肉,好吃好吃。” 石不悔开口道:“喂,谢大人,你真行家,似乎常吃狗肉嘛!” 谢捕头道:“也没什么啦,前两年不是灾荒吗?大伙少吃的可是信阳州这地方狗多,咱们便杀狗过冬天。一个冬天过去了,信阳州的狗少了一大半。” 石不悔道:“你们官家也吃狗肉呀?” 哈哈一笑,谢捕头道:“吃狗肉又不犯法,只不过这一年,什么狗也不见了,也惨呐!” 石不悔道:“惨?” “怎么不惨,狗是人们最忠实的好朋友,平日里看门守宅防盗贼,吃的屎饭大杂烩,到了灾荒之年,它们就惨了,全都变成人们的救命餐。你们说,狗多倒霉!” 他忽然起身奔向一棵松树下。 松树上拴了一条牛,谢捕头奔过去只一瞧,不由大叫:“好嘛,这是菜园老头的牛,你们……” 他的脸色在变了,双目直视方大鹏,又道:“怎么弄来的?” 听起来他的声音不对劲,像是审犯人。 方大鹏道:“谢大人,你以为这牛是怎么弄来的?” 谢捕头冷冷道:“衙门里最需要的是一条牛,罗千总是率人马为地方打山贼流寇来的,信阳州猪一头也没有了,牛也只有菜园老头有这一头,娘的!” 他似乎生了气,抬头看看菜园方向,又道:“我出他白银20两,他就是拉着老牛不撒手,他大叫要40两。娘的,我叫他一半劳军算了,他竟然要拼命。” 他在喘气,显然是气的。 大伙不开口,等他往下说。 谢捕头指着牛又道:“罗千总还在大别山中未回来,回来总要有肉吧,娘的,这牛……” 石不悔道:“这牛是咱们的了。” 不料谢捕头起身便走,他走得快极了。 看方向,谢捕头是奔向菜园子去了。 赵打雷开口了。 他双目睛芒毕露,咬牙道:“真他娘的不假,狼走天边吃肉,狗走天边吃屎。” 李士雄道:“狗屎!” 不过半盏茶光景,谢捕头又匆匆地走回来了。 只见他边走边笑,道:“哈!原来他把快死的牛脱手卖你们了。哈……” 他又走近老黄牛,左看看右瞧瞧,怔怔地道:“怎么不像快要死的牛嘛!” 方大鹏道:“大人,别为一头牛操心了,府衙没肉招待,我为大人出主意。” 谢捕头道:“你说,你有什么主意?” 方大鹏指着城南方向道:“去买羊吧,回人们养的羊还有不少呀,看,咱们也买了六只。” 谢捕头再往暗中瞧,果然只见六只羊木头似的没有动一下。 谢捕头火大了。 他看看羊又摸摸牛,骂起大街来了:“操!官家要买羊,他们回人只卖一只,说是羊种不卖,再求也求不来,怎么这……这才几天呀,百姓竟骑到官家头上拉屎尿呀,太过分了!” 赵打雷沉声道:“吃酒坐下来,别扫了咱们兴。” 谢捕头忙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过分激动了!” 他忙又举杯,道:“干!” 那方大鹏喝过酒,问道:“大人,信阳城北最荒凉,只因为这儿有座城隍庙。有人说,半夜听到庙中审死人,咱们可就没听到,大官员你到北城来干什么?” 谢捕头道:“最近有消息,有一股流寇要往这一带逃窜,咱们这儿乃通往汉北要道,大家不得不多加小心,我是回城查看来的。” 他话刚落,赵打雷一瞪眼道:“可知流窜的流寇有多少人马,谁带的头?” 谢捕头见是赵打雷问,立刻笑笑道:“赵大侠,我说的消息均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也是官方的消息。” 赵打雷道:“你还没回我的话!” 谢捕头道:“流寇约有七百多,带头的听说姓铁。” 赵打雷怒道:“铁占山!” 谢捕头道:“不错,你赵大侠认识?” “剥了皮我也认识他!” “看光景好像你们有仇恨?” “深仇大恨似海深。” 谢捕头拍起巴掌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哈……” 赵打雷沉声道:“我赵某人不当官府奴,谢大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谢捕头道:“赵大侠好本领,不为朝廷所用,可惜呀,太可惜了!” 石不悔开口了。 他老人家把口中狗肉吞下肚,道:“希望你谢大人多多地为咱们百姓做好事,别再像上一次,我的两个兄弟几乎被你们拉去砍了头!” 谢捕头干干一笑道:“那种误会以后永远不会再发生了,哈……” 赵打雷道:“谢大人,你的消息可靠吗?” “可靠极了!” 赵打雷冷然道:“上天有眼,没叫这可恶的贼子死在别人手里,他还是来了,嘿嘿……” 他自怀中摸出一个银簪子,看了一下立刻又收了回去,道:“天理昭彰,我已跑了七年多。唉,好长的七年,几乎跑断两腿。” 李士雄道:“既然有此消息,我看咱们赶快回刘家寨,真担心这些流寇们会……” 石不悔道:“收起来吧,睡上一觉快赶路!” 谢捕头道:“各位,如果遇到什么事,只要派个人来告知一声,谢某人拼了命也会去援手!” 他起身抱拳,方大鹏道:“谢大人,不送了,你好生慢走哇!” 谢捕头理也未理他,直直地大步而去。 他是不会对方大鹏这种人有好脸色的,如果不是赵打雷三人在,谢捕头说不准弄上一顶大帽子扣在方大鹏的头上,说他偷牛又偷羊,拉回衙门牛羊便是“公家”的了。 天亮了。天是每天都会亮的,因为那表示新的一天又来到了。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再加上八名信阳州的小头目们,一齐出了信阳城,直把石不悔一伙送过淮河对岸才回信阳城。 赵打雷出了信阳城.他便又扛起他的那把刀,在城中是不能背刀的,那多吓人呐。 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赶牛羊,他们可不知道此时的信阳城城隍庙正在吵架吵翻了天。 为什么有人会在天刚亮时吵架?当然有原因。 原来回教哥儿们最团结,那人卖了六只他以为猪血抹了的羊,能换30两银子也就算了,可是这事一大早被他们的族长知道了,立刻把这夫妻俩痛骂一顿,要卖羊的那回人快把羊要回来。族长是个有头脑的人,他骂道:“蠢材,信阳城中早就没有那黑畜牲了(回回不叫猪,他们叫黑畜牲),那不是黑畜牲的血,是黑狗!” 那回人一听火大了,他的羊全是大个儿的,每一只可卖到十两银子,何况官家来收购也没答应。 他冲到城北城隍庙前去找人,他也知道花子帮的人难缠,有钱的人不惹他们,没钱的人打不过,他们的人只一吼叫,附近就会拥上一百多。 此刻城隍庙前就拥了一百多,方大鹏不出面,出面的人是黑心石号快活谷俩,羊是他俩赶回来的。 “羊呢?” 黑心石道:“什么羊?” “唉!我昨夜卖你的六只羊呀!” 黑心石道:“你卖给我们的呀,不是抢你的吧?” 那回人一瞪眼吼道:“是你俩耍手段我才卖的,你们用狗血……太可恶了!” 快活谷笑呵呵,道:“谁告诉你那是狗血!” 回人大怒道:“信阳城早就没黑畜牲了!” 黑心石冷冷道:“猪呀?” 回人怒叱,道:“我的羊呢?” 黑心石拍起肚子来了。 他这么一拍,周围的一百多花子都拍起肚子来了。 花子们把肚皮拍得叭叭响,快活谷笑道:“你闻一闻,看一看,六只老羊在里面。” 大伙跟着也大叫:“嘿,你闻不到也看不见,六只老羊真的在里面。” 回人大怒,道:“吃啦?” 快活谷道:“快饿死人了,怎么还能不吃呢。你抬头看,信阳街上还有七八百兄弟呀,六只羊勉勉强强够大伙吃一餐。” 有个叫来宝的唱起来:“哎,打竹板,用目观,在教的老哥别骂咱,兄弟们刚刚吃一餐,下一餐还不知道在哪边?哎,大伙正在打算盘,弄几两银子再去你那边,还不知你干不干!” 那回人大怒骂道:“干你娘的蛋,真是一群无赖!” 他骂完就走,因为是怕挨揍。 花子们可没打他,花子们打人就糟了,谁还舍粥给他们吃呀。 花子哈哈笑了,仿佛他们挨骂还觉得很舒服的样子。 “哈……” 这笑声还真大,把回人回头骂的声音也压下去了。 “九节公”石不悔一直不问赵打雷为什么要找铁占山拼命。 就如同李士雄的事一样,不知李士雄找到什么好住处没有。 石不悔已决心要住到来年开春再走,刘家寨如果真的少了西陵堡的人,他也不在乎。他可以建个议,把信阳城的花子帮调来几十个会武功的就行了。 只不过如今走在大道上,前面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牵牛又赶羊,他老哥儿三人,不说话多无聊。 于是,石不悔干咳一声道:“李老二!” 李士雄道:“石兄,你叫我?” “咱们这儿就是你姓李呀。” “有何事指教呀?” “我想知道,你在信阳州城内找到住的地方没有?” 李士雄道:“我是找到了,半年订金我也先付了。” 石不悔道:“这么说,你们走定了?” 李士雄道:“不错!” 石不悔道:“难道你们忘了刘寨主的热情挽留?他可是十分诚意的。” 李士雄笑笑,道:“咱们住在城中比较方便些。” 石不悔道:“说的也是,整日关在寨子里多闷呀。” 他看看远方,又道:“那就只有同席当家没事闲话一番了。” 李士雄淡淡地道:“来时受席当家之托,也代他找了地方,咱们两家都迁入城中了。” 石不悔这才一怔,道:“怎么此刻才说呀!你们两家都走了,刘家寨就……” 李士雄道:“所幸来了赵兄,赵大侠是不会走的。” 赵打雷没反应。 他似乎想到什么事情上去了。 赵打雷甚至也没注意他两人说些什么话。 看来天下真的没有不散的筵席。 就快到刘家寨了,隔着一座小山头,刘家寨有一段寨墙露出来,墙寨垛子看得很清楚。 前面的兔子王大笑道:“这一趟真平安,太好了!” 竹竿李牵牛也附和着笑道:“这个冬天呐,咱们比有钱的老爷还快活,哈……” “羊肉汤咱们没吃过,娘的牛肉更别想了!” “今年过年快活哟!哈……” 石不悔道:“你们别高兴太早,被流寇围上就惨了。” 他说这话还看了一下李士雄,心中当然是感触良多。 石不悔心中想的什么?其实不说也明白。 昨夜信阳的谢捕头言及那铁占山与吴亮两人率领七百多逃窜贼寇往这一带来了,因为这里离大别山区近在咫尺,又是豫鄂孔道,流寇自然会到这儿。 这个消息信阳州内的人已传遍了,那李士雄找地方,当然会知道这件事,于是,便也促使他决心找地方赶快搬离刘家寨了。 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去想,想通了便也明白了,又何必多开口去问? 石不悔便是想通这件事,他才低头不语了。 突然之间,赵打雷暴吼一声:“天呐,谢谢,谢谢……” 他的嗓门粗声音大,突然吼叫吓人一跳。 石不悔看赵打雷似是憋了一肚子火药似的,不由淡淡地道:“赵兄,凡事多想开一些,你别把自己折磨成半疯子,说说怎么啦?” 赵打雷吼道:“我饶不了他!” 石不悔道:“铁占山?” “不错,正是那畜牲啊……狗娘生的!” 石不悔道:“赵兄,你可否把胸中闷气吐出来,也许咱们可以为你老兄分忧呀。” 赵打雷道:“你们能分担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 石不悔道:“是你的事不错,如果你把石某当成好朋友,那就说出来,咱们大伙来分忧!” 赵打雷早已不知什么是忧。 他心中只有仇恨,此生难以消除的仇恨。 石不悔道:“必是锥骨之痛,刺心之恨了。” 赵打雷道:“不错!” 石不悔道:“你赵兄如果说出来,我石不悔一旦碰上那铁占山,必把他的性命交由你处置。” 赵打雷嘿嘿笑了。 他能嘿然一笑,那已经是少有的表现了。 只不过他只笑而不回答。 他们终于又回到了刘家寨,人还未到呐,寨墙上便传来大声的欢笑。 “看,又是牛又是羊的,太好了!” 有的大叫着:“今年有牛好过冬啦,哈……” 于是,司马雪出现了。 司马雪也看到了师父石不悔,他不由得对十几个花子们痛叱:“娘的,就知道吃,长老他们回来也不向长老请安呀,混帐东西!” 立刻间,寨墙上传来吼叫:“长老辛苦了。” 石不悔抬头看,不由得笑了。 如果没有这一声吼叫,他老人家是笑不出来的。 石不悔与李士雄、赵打雷当先回到刘家寨,刘世芳与儿子也迎在寨墙上,“快乐帮主”奔上寨墙,只见兄弟们正在用绳子把六只羊拉上寨墙。 羊是容易拉上来,那头老黄牛就不容易了。 如今刘家寨门早已用石头沙包堵塞了寨门,一时间是推不开的。 “快乐帮主”一瞧,立刻吩咐把粗绳子找来十多条,下面的兔子王与竹竿李俩人忙着把老牛四蹄捆起来,大绳小绳全拴上。 他俩拴得可真结实,老黄牛又是一声“哞”,还直直地翻牛眼。 牛蛋眼翻大,就好像说:老牛他认了,要杀要刮听命啦,捆吧,你们这些死没良心的! 黄牛似乎落泪了,那又好像它想着此生辛苦为人忙,忙来忙去是这个结果,天理何在,良心何存呀。 其实它怎知年头早变了,别说人对付牛了,人对付人不是也这个样,儿女宰父母可也不算奇事了。 兔子王似乎看到老黄牛在落泪,不由对牛道:“牛呀,别难过了,早死早投胎,抓张人皮再回来,回来你不也可以宰牛了!” “哞!” 老黄牛这么一声叫,吓得兔子王一瞪眼:“娘的,它是听懂我的话了呀!” 竹竿李哈的一笑道:“别逗了,快捆呀!” 兔子王道:“早就捆好了。” 只见一共六条粗绳子垂下来,立刻把牛捆上绳,兔子王一声叫:“拉呀!” 刘家寨上四十多个花子帮的兄弟们开口大声叫:“拉呀,拉呀!” 真是人多好办事,千斤重的老黄牛,就那么拖拖拉拉地被拉上寨墙上,“咚”的一声把老牛摔得可真惨。 所幸老黄牛再也没有叫,既然进了寨,那就等着挨刀见阎王吧。 刘世芳在后寨上摆酒席,他命人宰了一只羊。 刘家寨中有两个女人很会做酒席,一只羊七种吃法,可也令人大为愉快,烧烤煮炸蒸,外带拼盘两大件,吃得可真过瘾。 这顿酒席应是尽欢的,但石不悔心中明白,这顿酒席的结尾是不愉快的。 他老心中正想着,忽见席本初举杯站起来,冲着刘世芳一声干笑,道:“刘当家的,如今山贼流寇已多日未见足迹,咱们席家垛子的二十几个人,这些天在贵寨的庇护下算是保了命。咱们打算明日去信阳城,山高水长恩不讲,且等年景好过来,请刘世兄一家去我席家垛子过上十天八天的……” 席本初的话刚落,李士良也举杯站起来了。 李士良与席本初似乎已商量好了,两人举杯向刘世芳一起敬酒,令刘世芳怔怔地道:“两位老哥,不是说好了,咱们一起过这个冬吗?” 李士良道:“刘世兄,咱们想好了,早晚都是要离开的。我两家去信阳,也好为将来回家乡之事铺铺路,女眷们以为在城中最方便。” 席本初道:“刘世兄,信阳城咱们已找好住的地方了,你就别再阻拦了。” 刘世芳看看李士雄,道:“就是这次你去信阳找了住的地方?” 李士雄道:“很顺利地找到了。” 刘世芳一声长叹道:“也罢,我不能强人所难,你两家在这里出了力,我心有感激,请讲吧,粮食银子需多少,我不会少给。” 席本初哈哈一笑道:“刘寨主,咱们不缺银子,出外逃荒,细软还是带了不少,足够十年用不了。至于粮食,你命人为咱们烙上几张大饼就行了。” 刘世芳道:“只要大饼?” 李士良点头笑道:“足够了,因为信阳城中已有酒馆了,咱们有银子就够了。” 刘世芳真想不到这么愉快的一餐会是饯别酒会,不由有些黯然。 石不悔哈哈一笑道:“两位,你们休以为信阳城就安全,我看不见得。” 席本初道:“有官兵防守的城,比寨子要好多了吧?” 石不悔嘿嘿一笑,他不开口了。 赵打雷一直不开口。他喝了不少酒,此刻他对刘世芳道:“刘当家的,我不走,如果你不赶我走,我就一直住在刘家寨。” 刘世芳道:“欢迎,欢迎,非常欢迎。” “哈……”石不悔笑了。 他心中在想,如果那铁占山知道刘家寨住了一个他的死仇家,刘家寨就不一定安全。 此刻,“快乐帮主”面无表情地喝闷酒,因为席、李二家去了信阳城,那么,李小小与席大红二人怎么办? “快乐帮主”的表现早看在石不悔的眼里,他不由得哈哈一笑道:“帮主……” “快乐帮主”猛抬头,道:“长老!” “别喝酒,走吧!” “有事?” “傻了呀,去向你的两个未婚妻道个别吧,人家明日就要走了。” “快乐帮主”看看桌边几人,道:“时候早呢。各位,你们说对不对?” 李士良道:“这事还未向小小说明,且等我回去向小小说了以后,你们再道个别吧。” 席本初也笑了,道:“是呀,我们大红也不知道,不过她马上就会知道了。” “快乐帮主”道:“你们……两个岳父呀,你们真的要去信阳城?” 石不悔笑叱道:“小子痛苦了不是?问些不当问的话,白问不是?” “快乐帮主”忽然起身而去,他失态了。 石不悔忙为“快乐帮主”解释道:“咱们帮主动了真感情。唉,他难以自持了。” 席本初道:“没什么.没什么,由他去喘口气吧。” 李士良也淡淡地道:“年轻人就是这样,哈……” 只有刘世芳为“快乐帮主”而难过。 刘世芳看看儿子刘太平,只见刘太平微微笑了。 “快乐帮主”离席而去,他独自一人奔到寨墙上。这夜月不明,空中云遮月,他站在暗处沉默了。 此时又有谁还吃羊肉与酒呀,很快就散席了。 席本初奔回小院中,他把女儿席大红叫到了自己的睡屋中,老两口面对着女儿席大红。 席大红眨动美眸不出声。她奇怪,为什么二老对她直瞪眼不开口。 二老不开口,她也不开口。双方僵了一阵子,席本初终于说话了:“女儿,明日咱们去信阳城,住的地方已经办妥了,是李二叔为咱们找的。” 席大红道:“李家也去信阳城?” 席本初道:“两家仍然一齐走。” 席大红道:“花子帮的人呢?他们……” 席本初道:“他们不走。” 席大红道:“‘快乐帮主’也不走了?” 席本初道:“他是花子帮的人,当然不走了。” 席大红道:“‘快乐帮主’不走,我也不走,要走你们走!” 席本初面皮一紧,道:“这算什么,你们又未完婚,你一个人留下来,成何体统?” 席大红道:“订了亲就是他的人了,我不走!” 席本初大怒,叱道:“岂有此理!”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便实情告知你吧,去信阳城也是不得已,更是临时的决定。” “为什么要临时决定?” “为了你,也是为了小小姑娘。” 席大红道:“为了我们两个呀?” 席本初道:“不错,孩子,可以说完全为了你们两个人才有此决定。” 席大红道:“爹,你老说明白些。” 席本初站起来,他走到门口往外望,看看外面黑又静,他才低声道:“你李二叔去了信阳城,原来是想买些什么的,可是他忽然发觉花子帮这些要饭的,他们不住什么屋,每个人席地而躺,树林子、庙门口、屋檐下、大道边,唉,吃了,就坐地胡吹牛,一个个三年也不曾洗过澡,一身的汗臭叫人吃不消。” 冷冷的一哂,席本初又道:“你想想,将来你若嫁给花子头,你跟他睡庙门,睡荒林,靠门边向人伸手讨剩的吃呀?上千花子都一样,他是个头儿也不例外,我的女儿呀,中牟县席家垛子是大户人家呀,咱们这是在过渡,度过荒年回家乡,依然是地方的仕绅呀。我席本初的武功也不差,中原‘快刀’谁不怕,我怎能叫你嫁个花子呀!” 席大红道:“爹、娘,为什么当初你们不多想想,如今都已订了亲,什么也晚了。” 席夫人叹道:“我女儿呀,你听你爹的安排吧,我们都是你爹带来的呀!” 席大红道:“我怎么办呀,我……” 席本初道:“我自有安排,女儿,你只管听爹的准没错,我席某人的女儿怎么可以同那群花子们搅和在一起,真是不像话。” 席大红哭了,因为她真心爱上“快乐帮主”了。 席本初道:“总以为一帮之主,行有马,住有屋,身上有用不完的钱。娘的,他们哪里来的钱?天知道。” 一边的席夫人道:“女儿呀,要知天下父母心,没有父母要儿女受罪的,我听你爹一说之下,大是悔恨呀,怎可以嫁给一个居无屋又不洗澡的人,这夫妻就在露天地里睡呀,我可不要我的大红吃这种苦。” 席本初道:“所以我便决心去信阳,先暂时摆脱这批花子,等来年好过了,咱们立刻回中牟。” 席本初的话刚落,席大红立刻掩面大哭而去,她还真的伤了心。 是的,如果将来真要过那种日子,同个野兽有什么分别?然而她已有了爱苗,怎么能狠下心来把这棵刚出头的爱苗摧毁? 席大红伤心地奔回房中哭起来,哭得她的两个嫂嫂也愣住了,还以为她与“快乐帮主”发生纠葛了。 这真的是事出突然,难怪当李士雄与石不悔、赵打雷三人在信阳城北城隍庙前的松林里吃狗肉的时候,他一直不开口说什么。原来他心中已在想着:这花子帮原来是这种要饭的大杂烩,他们这么多的人,竟然连个大院也没有,大家乱七八糟地混杂在一起。尤其是那方堂主,他是此地堂主,也没有房住,人却住在城隍庙,每天里听鬼叫,如果侄女也住这里,像话吗? 李士雄便下决心了:搬走。 房门关得紧,什么事如此大惊小怪呀,天知道什么事。李士雄闷闷地坐在一边,李士良有些不耐烦,李夫人一边猛叹气。 只有李小小在抹眼泪。 李士良半晌沉声道:“听听你二叔的话,我就知道自己做下一件糊涂事。” 李士雄道:“哥,你不知道,那些花子们那副脏相,一个个就好像从灰窝里走出来似的,叫人看了好笑又可怜。” 李夫人道:“我女儿跟了他,以后也是那个模样?” 李士雄道:“可不是嘛!” 李士良道:“兄弟,你怎么如此断定?” 李士雄道:“石不悔这老花子可是当过花子帮帮主吧?他这才改当花子帮的长老呀,他的地位怎么样?” 李士良道:“花子帮的帮主也得尊敬他七分。” “这不就结了!那石不悔去了信阳城,花子帮拿什么孝敬他?” “什么?” “高粱酒搀了一大半的水,只有个酒味没力道,宰了一只大黑狗就地烤了撕着吃,吃了以后就地睡。娘的,我一夜不安稳,根本没合上眼。” 李夫人忙把小小拉入怀,道:“听听就叫人吃一惊,我的小小是富贵人家出身的闺女,怎么忍心叫我的小小同那些脏兮兮的花子们混在一起呀?我不答应。” 李士良重重道:“真令人想不到,江湖上的花子帮竟然是以天为被地为床讨吃人家剩下的过日子。”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也难怪石不悔那老小子一点留恋之心也没有。” 李士雄道:“我怎么想也觉奇怪,当初提亲他会一口答应,而且只要表示求亲他就会答应,原来他是有目的的呀!” 李士良道:“目的还不是想攀上我西陵堡,他们将来好去咱们堡内索取什么。” 李士雄道:“哥,所以我在信阳城暗中找了两座空宅,足够咱们与席家垛子的五十几个人住了。” 李士良对李小小道:“女儿,你也别伤心了,你别不当凤凰而当个乌鸦,小姐与花子是有很大距离的,你不会这一点也分不清。” 李小小闻听大哭,几乎哭倒在李夫人怀里。 李士良道:“兄弟,叫大家早早收拾,明日便同席家一起上路。” 李士雄道:“哥,早些安歇吧,我到隔壁叫他们准备,咱们这就决定了。” 李士雄刚走出去,那李小小就要去找“快乐帮主”,早被李士良喝住:“别去了,你会渐渐地忘了这件事。人呐,谁不为自己幸福打算!” 李夫人道:“你爹说得对,你们就算是朋友一场吧,如果有一天他去咱们西陵堡,咱们仍然拿他当朋友,咱们也会拿些银子疏通他们的。” 李小小哇哇大哭,奔进她的小房中紧紧关上门,她要哭个痛快了。 “哭?没出息,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当初你就打算当和尚打一辈子光棍。” 石不悔暗中走过来,拍着“快乐帮主”的肩头道。 “快乐帮主”抽动鼻子吸进清鼻涕,道:“是长老呀,我没哭呀,有什么好哭的?只是夜来风带霜,寒了双目受点凉。” 石不悔道:“是吗?小子,你以为老夫老眼昏花了?哈,你这种年纪呀,正是多情种子空幻想的时候,也是最喜欢自我的年纪,你小子知道自大二字合在一起是什么?” “快乐帮主”道:“不知道。” “自大合一起加上一个点是‘臭’字,咱们老祖先早就把自大二字定了义,你如果要‘臭’,就自大吧!”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没有自大呀!” 石不悔道:“那好,我便放心了。” “快乐帮主”道:“放心?放什么心?” 石不悔道:“我老人家怕你心中充满了自大,而自大是最怕受到打击的,你受了打击想不开,忽然抛下你两肩上挑的重责大任不管了,跑到什么地方去自杀,那就令我老人家大失所望了。” “快乐帮主”摇摇头道:“我不会自尽,却想到了一件事,而且想了许久。” 石不悔道:“什么事?” “快乐帮主”道:“我想到了少林寺中的日子。” 石不悔道:“和尚日子呀!” “快乐帮主”道:“不错,和尚的日子是清苦,也没有什么多彩多姿,可是少烦恼而又与世无争,多么的逍遥自在,而今……” 石不悔道:“你不打算当花子帮帮主了?” “快乐帮主”道:“也曾想过这问题。” “结论呢?” “不能叫石老伤心。” “哈……”石不悔笑了。 他一把拉过“快乐帮主”,道:“走,回去睡觉了。” “快乐帮主”道:“我睡不着。” 石不悔道:“小子呀,你怎么不多想想还有个刘翠花大姑娘呀,多想想刘大小姐,你不就愉快了。” “快乐帮主”淡淡地道:“翠花姑娘如果也弃我,石长老,那我就轻松了。” 石不悔一瞪眼,道:“小子,你莫非是快疯了?” “快乐帮主”道:“我清醒极了。” 石不悔道:“那你说说,为何会反倒是轻松?” “快乐帮主”道:“我便可以带领弟兄们去信阳城与咱们弟兄们同甘共苦在一起,少为这儿女情长增烦忧呀!” 石不悔道:“小子,你别弄错了,席、李二家只是为求个安全与方便才去信阳城,可并非要与你解除婚约呀,你怎么烦忧?我老人家以为你庸人自扰。” “快乐帮主”道:“我不能不想呀,石长老,你以为我应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石不悔道:“以平常之心待之。” 他拍拍床,又道:“睡大觉吧,明日去送行,千万记住休失了花子帮帮主的风度,风度呀!” “快乐帮主”点头道:“我会的,石长老,丢了感情可以,失去风度就是失掉了人格,我不会的。” 石不悔安慰地笑了。 五更天做饭储干粮,李士雄已在张罗着出寨的事情了。 席本初一家人同样忙碌着,只见那李小小与席大红两位大姑娘并肩站在小院门下,二女的眼睛已红肿,大概哭了一夜未合眼。 两个人还手拉手面对面,多少言语难出口。 于是,刘家寨的后寨来了两个女人,她们抬的是干粮与吃的,大伙这是先吃后拿,路上吃的也有了。 那刘翠花上前拉住李小小与席大红二人,道:“二位妹子呀,怎么说走就走,我不知道送你们什么东西好呢。” 李小小道:“刘家姐姐,这么多天在你们这里有吃有住,心中已经过意不去了。” 席大红道:“我不想走的,可是,我爹他们……” 刘翠花道:“住在城里安全又方便,当然有机会就应该去城里了。” 李小小道:“你不会怪我们吧?” 刘翠花道:“不会,不会,咱们是姐妹呀,我祝你们一路顺风!” 于是,箱子包袱一大堆提出来了。 便在这时候,只见“快乐帮主”与石不悔自大院走来。 “快乐帮主”喊了一声:“弟兄们,快过来帮忙吧!” 立刻就见寨墙上的花子们大声应着,匆匆地奔来二十多个花子,他们扛起那些箱箱包包的到了寨墙上。 那“快乐帮主”就在寨墙上指挥着把箱子包袱一件件地吊在寨外面。 那石不悔哈哈笑着,他迎着席本初与李氏兄弟道:“好走好走!保重!保重!” 席本初道:“有空信阳城喝几杯,哈……” 石不悔道:“信阳城喝酒不过瘾,去你席家垛子喝酒才痛快,哈……” 席本初也笑了,他笑得似乎有些勉强。 石不悔当然看出来了,但他心中可想得多,这席本初好像不欢迎去他的席家垛子了。 李士良便在此时迎上来:“石兄,西陵堡的酒你喝不完,有一天欢迎你前往!” 刘世芳也过来了。 于是,刘家寨上出现一种依依不舍似的景象,倒也是叫人鼻子酸。 何止是鼻子酸,有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刘翠花也不住地抹眼泪。 “快乐帮主”仍然在指挥着弟兄们把东西往城寨外放,此时他又指挥着把人也拴牢了放到寨墙外,好像他忘了附近站的李小小与席大红。 其实,正是因为他的漠视,更令李小小与席大红两个姑娘心碎,这算什么场面嘛。 席、李两家的人差不多快吊下寨墙外大半了,此时“快乐帮主”才抚掌哈哈笑着走向李小小与席大红两人面前。 他真会表演,好像预演好多遍似的。 “我亲爱的两位未婚妻呀,听了你们两家去信阳城,我是从心眼里高兴,我兴奋也!” 一边的刘翠花道:“你还高兴?” “是呀,我为什么不高兴?” “她两人离开你了,你还高兴?” “快乐帮主”一笑道:“人不能自私呀,她们也是名门大小姐,天天关在这刘家寨不自由多痛苦呀!如今去了信阳城,那儿住着好多人,又有官府保护,大街上常走走,等到来年好年景,风风光光地回家乡,多好呀,所以我第一个同意他们去信阳城。” 刘翠花怔住了。 李小小却“哇”的一声哭了。 “快乐帮主”道:“别哭呀!信阳又不远,我们随时可以再见面。” 一边的李士雄冷冷道:“侄女,轮到你下寨墙了。” 李小小抹去泪,只对“快乐帮主”翘翘嘴,随之腰缠绳子也下了寨墙。 她什么也没再说,因为她已明白,她是不会嫁给花子头了,她的父母已下决定,她无法违抗。 现在,席大红反而伸手拉住“快乐帮主”,她看看左右,然后把“快乐帮主”拉到一边去。 “快乐帮主”一笑道:“该你下去了。” 席大红道:“快乐,你……能不能不当花子头呀?” “快乐帮主”一怔,心想,果然被石长老料中了。 “快乐帮主”淡淡道:“不是干得有声有色吗?我为什么不干了?” 席大红道:“等年景好了,你不用再干花子头,你去中牟席家垛子,好不好?” “快乐帮主”笑道:“会呀,我当然会去打你呀!” 席大红还能明说吗?她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席大红深深地叹口气便也下了刘家寨墙。 刘翠花还在寨垛子边向下挥手道别呐,“快乐帮主”在一边伸手搂住她,他更把头与刘翠花的头凑一起,两人向下面直喊叫。 刘翠花大叫:“两位大妹走好呀!” “快乐帮主”道:“别忘了我这个可怜的未婚夫呀!我的两位好妹子!” 这话一叫,引得那李氏兄弟两个人回头冷冷地瞪眼珠。 那席本初不回头,他小声念了一句缺德话:“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席、李两家过了小河往信阳城走去,拖拖拉拉的他们一共五十几个人,可也有半里长,只怕要走到天晚才会走进信阳城。 刘世芳看傻了,半天他才冒出一句话:“说走就走,一点不讲情!” 石不悔冷笑道:“如果不是他们的两个女儿与咱们帮主有婚约,他们是不会走的。” 此言一出,“快乐帮主”立刻奔下寨墙去了。 刘翠花立刻跟上去,她还呼叫:“怎么了?” “快乐帮主”尚未走人大院,迎面赵打雷拦住他。 一愣之下,“快乐帮主”道:“赵大侠!” 刘翠花已追上来了,她对赵打雷施一礼道:“赵大叔!” 赵打雷冷然道:“你的刀法练了吗?” 刘翠花道:“今早未练。” 赵打雷道:“那就快去练,我有话同他说!” 刘翠花看看“快乐帮主”,立刻低头去后寨了。 赵打雷看看左右,道:“兄弟,我交待你的都做了吗?” “快乐帮主”道:“砍了三百多野竹子,正放在那里。赵大侠,那些竹子管用吗?” 赵打雷道:“太管用了,你跟我来!” “快乐帮主”还在看寨墙,赵打雷沉声道:“兄弟,别那么一把把眼泪鼻涕肚里吞,大丈夫要气吞河山,出的是金刚之气,儿女情长只会坏事!” “快乐帮主”叹口气道:“不身历其境,怎知个中滋味呀!” 赵打雷火了:“休说这话,我比之你痛苦多了,你见我愁伤过?” 两人来到一大堆竹子边,赵打雷忽然抓起一根长竹,他出刀,只听得“咔咔”之声不绝于耳。 刹时间那竹子变成丈五长与五尺长两种。 奇怪的是这些被削断的竹子两端被削得尖尖的,看上去比刀还利。 原来这是赵打雷与李士雄、石不悔去信阳州之前,赵打雷暗中告诉“快乐帮主”要他尽快做的事。 “快乐帮主”此刻见这赵打雷把竹竿削成这样,不由问道:“赵大侠,你这是做什么?” 赵打雷道:“命人找来大捆麻绳,你就快明白了。” “快乐帮主”叫来三个花子,命令去后寨索麻绳。 赵打雷道:“我这叫竹刀阵。” “竹刀阵?” “不错。” “快乐帮主”道:“插入地上把敌人引入阵中吗?” 赵打雷道:“非也!” 他突然举刀又是一阵“咔咔”响,立刻间又被他削了一根粗竹子。 一会工夫,一大捆麻绳子拿来了。 而且刘太平也来了。 刘太平问“快乐帮主”道:“兄弟呀,要那么多麻绳做什么呀?” “快乐帮主”尚未回答,赵打雷开口道:“太平侄儿,你别走开,你马上就明白了。” 只见他对“快乐帮主”道:“把你那几十个弟兄都叫来,我有用处。” 这时候“快乐帮主”身边来了东方雷,“快乐帮主”对东方雷吩咐道:“除了寨上值班的,其余的人全叫出来。” 刘家寨寨墙边原是个马棚,如今早已空空如也,晚上住着花子帮的几十个弟兄。 东方雷奔过去,把五十几个正在蒙头大睡的兄弟们全叫来了。 西门风的伤未好就不来了。 大伙围到一片竹竿旁赵打雷指着竹竿,道:“花子帮兄弟们,我会与各位生死与共合穿一条裤子,我的仇家是大贼寇如今这家伙没死,他到了豫南这一带,还带了死士七百多。” 花子帮兄弟们一听眼瞪大了,面面相觑没说话。 赵打雷却淡淡地道:“没有什么大不了,兄弟们,人的心理最重要的是只要你不怕敌人,敌人就会怕你。” 他顿了一下,又道:“为了保卫刘家寨,我把这竹阵教给大家,你们切切要记牢,这竹子削得越尖越好用,至于如何捆成圆筒,看我示范给你们看。” 他自己动手了,用麻绳把竹子扎得像个水桶一般圆滚滚,再把短而尖的竹子一根根地捆扎在上面,等他把这第一个竹滚扎好以后,又把绳子绑在中央粗竹两端上,这样子就会把粗绳卷在竹子上抬到寨墙上藏起来,如果山贼流寇们来攻寨,用竹梯往上爬,这竹滚子只要自寨墙之上推滚下去,山贼流寇们就惨了。 赵打雷把话说一遍,喜得大伙拍巴掌。 竹滚用过再拉上,山贼当然上不了墙。当然,这样削如尖刀般的竹滚一旦砸到头上不死也得重伤。 “快乐帮主”立刻吩咐东方雷、司马雪、申屠雨催促大伙全力赶制,只因为此时刘家寨又少了五十多人,防守上自然力薄势单。 花子帮的兄弟们个个全力削竹制作滚竹,然后一副一副地抬上寨墙。 那刘世芳知道这件事之后,自然对赵打雷又另眼相看,更对“快乐帮主”慰勉有加了。 等到石不悔知道这事以后,他吃吃一笑道:“赵打雷有一套,我老人家就想不出来。” 竹刀滚一具具地抬上寨墙,数一数只正面就有15具之多,另外左右两面也各有七具之多,足够了。 工作时把心事撇搁一边,但当工作完成之后,心事仍然在心头。 “快乐帮主”便又烦忧了。 晚饭已过,“快乐帮主”走出大厢房,他一个人到处查看一遍之后,便忍不住信步走到了左边小院中。 左边小院曾住了李小小,如今突然想到那晚在暗处与李小小的热吻,“快乐帮主”便忍不住以手去摸自己的嘴巴。由于黑夜,他面上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来了。 “快乐帮主”的表情看不出来,但他自言自语说得很清楚:“小小,如果有一天我去你们西陵堡,你还认我吗?” 只见他把个袋子取在手中,他没有打开袋子。 他不用打开袋子,因为袋子里放的是个绣有一对鸳鸯的锦囊,当然那锦囊之中放的是纯金打造的金钱镖。 “快乐帮主”的金钱镖已用去两枚了。 第一枚如今已落入叫天张之手,另一枚金钱镖被“快乐帮主”犒赏信阳城中花子弟兄们吃酒了。 此刻,“快乐帮主”不快乐,他把镖囊又掖在腰带上,在这小院之中看了一遍。 当然,他更看过李小小住过的那一间。 “小小,我祝福你,望你将来平安地回家乡。” 就如同李小小送他似的,“快乐帮主”边走边回头,一副穷苦又落魄的可怜相。 现在,“快乐帮主”又来到了右边小院中,他站在院正中四下看,口中也在喃喃道:“大红,你是多么可爱呀,你怎么说走就不见了?” 他可真多情呀。 似他这样的盛年,对爱情也最固执。 他是可以为三女之中任何一女拼命的。 此刻他就有着那种“死别诚可怜,生离更断肠”的泣血味道。 他苦涩地抬头望天,天上月儿有残缺。 “天啊!”他低呼着,又道:“抬头问青天,明月几时圆啊!” 一件东西握在他的手上,是一把尖而锋利的刀,也是席家垛于的传家之刀,子母刀之中的子刀。 “快乐帮主”看着刀,仿佛刀芒中有那席大红的影子。 他忍不住走到席大红住的小屋门口。 他举刀,刀竖在他面前,就在残月的照耀之下,那刀身之上有影子出现。 “快乐帮主”初时以为是他自己的影子,但当他再细看时,那影子在移动。 猛收刀,忽闪身,“快乐帮主”冷叱:“谁?” 谁?当然是人呀。 只见一条纤细人影姗姗而来,灰暗中“快乐帮主”终于看清楚了,是刘翠花。 是的,翠花来了。 其实翠花早来了,她躲在后院与二院门之间的暗处看向远方,当她发现“快乐帮主”往左边小院走去的时候,她便也黯然神伤了。 当“快乐帮主”转而去了右边,她也忍不住过来了。 “快乐帮主”道:“她二人都走了,都远远地走了。” “是的,她们走了,只不过还有我。快乐哥,我们在一起呀,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快乐帮主”道:“翠花妹,如今我也只有你一个了,我……我好怕。” “怕什么?” “怕失去你呀,你……如果也弃我而去,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刘翠花道:“永远也不会,我们永远守在上一起……呜……” 她呜了一半便呜不出声了。 她的俏嘴已被“快乐帮主”堵住了。 那当然是用嘴巴堵上的,而且堵得真妙,因为双方唇齿也磨上了。 这种表现就证明二人是多么地重视着对方呀。 附近是静悄悄的,静悄悄便是没人过来,当然这里小院更静,静得只偶尔听到几声“呜……” 当然,这“呜”声来自“快乐帮主”与刘翠花两人。 不过,这“呜”声原是在小房门口的,如今却发自小房门内,而且还有另一种低呼小怨似的轻悄声。 天呐,太黑了,实在看不清楚他两人在这小房中干些什么事。 天黑有多少人喜欢,多少人埋怨,多少人无可奈何呀。 只不过对此刻的“快乐帮主”而言,他心中在大喜:“黑天,你的出现我喜欢。” 小房中有衣衫的窸窣声,这声音不久以前也有过。 于是,小房中闪出刘翠花,她羞答答。 于是,小房中再跟出“快乐帮主”,他嘻嘻哈哈。 “翠花,对不起啦!” “别说了,我只证明我是你的女人就是了,别笑我。” “这是什么话,我感激呀!” “别说感激,以后常到后寨来看看我,我们刘家寨是受过流寇摧残的寨子,指望你能以后真心对我就好。” “快乐帮主”立刻把刘翠花抱入怀中,再一次送上一吻,然后道:“翠花,我为你可以拼命,放心,此生我情不渝,只要你不嫌我花子头便好了!” 刘翠花回吻。 吻是表示爱,否则吻个什么劲? “快乐帮主”终于脸上绽开了笑颜。 当他看着如花蝶似的翠花妹消失在二门后面之后,他几乎欢叫了。 太妙了也,男女之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太妙了。 此刻如果有人叫他再回少林寺当他的空空和尚,他必会怒叱那人,去他的和尚吧。 他走人大厢房的时候,石不悔正在床边直直地坐着,见他回来,不由问:“哪儿去了?” “到处走走。” “左边的小院去过了?” “是呀。” “右边的小院也去了?” “不错。” “左边小院去多久?” 一怔,“快乐帮主”道:“去了一会儿就退出来了。” “那么右面的小院去多久呀?” 再是愣然,“快乐帮主”道:“右面的我忘了。” “忘了?我只稍稍一算,就足有半个时辰之久呀!” “怎会那么久?没有半个时辰!” 石不悔以竹杖指着“快乐帮主”道:“好小子,你太兴奋了,是人都知道,欢乐时光是短促,你是欢乐得忘了时辰了!” 干干一笑,“快乐帮主”自然是立刻明白了。 “石长老,为我担待!” “我不为你担待为谁担待?我见你同人家大姑娘在小房中,就知道你们干什么,只不过那是你的未婚妻。我老人家更担心你们被人撞破,我守在附近为你们干着急呀!” “谢谢,谢谢!” “别谢了,别等有一天你们新人入了洞房,别把我这媒人抛出墙就算阿弥陀佛了!” “快乐帮主”道:“罪过,罪过,小子不会忘恩负义的!” 石不悔道:“那就睡吧,留下精神再会情人吧。” 他转身而卧,立刻睡了。 “快乐帮主”心中之乐,乐到他的脸上了,这时候他除了想着刘翠花之外,早把李小小与席大红两人忘到九霄云外了。 平静的日子在这种乱世中是过不了多久的。 现在,就有一股贼寇过来了。 一大早,刘家寨的寨门楼上,忽然问有人大声吼叫了:“不好了,好多贼寇呀!” 为什么知道是贼寇?因为他们不少人头缠黄布带,那正是贼寇们惯常的打扮。 于是,刘家寨中又传来梆子响。 刹时之间,刘家寨中男女老少全动员起来了,当然花子帮的人也准备着施放竹刀滚了。 刘世芳、石不悔、赵打雷,还有“快乐帮主”四人并排站在寨门楼上,四个人也遥遥地看向河那面的小山坡。 唉,真多呀!小山坡上尽是黄巾包头的贼寇兵。 刘世芳忍不住惊道:“老天爷呀!一大批呀!” 石不悔道:“近千人之众呀!” 刘世芳道:“他们就快要攻过来了!” 石不悔道:“别急,刘寨主,你只管后寨的安全就是了,而且要防他们的石头火攻,快叫人把院中易燃之物收起来放回屋子里。” 刘世芳对“快乐帮主”道:“我的好女婿,全仗各位了,我去后寨安排了。”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一根绳拴了一串蚂蚱,咱们谁也别谢谁,玩刀玩命不用怕,且看各人的造化吧。不就是拼命吗?谁怕谁?” 刘世芳多少也有了安慰,他往后寨奔去了。 刘家寨的寨门楼上,石不悔突然向小河那面指道:“看,来了一批人,谁呀?” “快乐帮主”也一怔道:“怎么了,只过来这么十几二十个人呀,会是谁?” “快乐帮主”遥看远方小山坡,只见一个身材魁伟的大汉,身披氅衣如泰山石敢挡似的站在山坡上面。 “快乐帮主”道:“你们看那人,为何不过来?” 赵打雷双目有火,他冷冷地道:“狗东西怎不过来?” 便在这时候,只见过来的一批怒汉中还真有不少“老朋友”在其中。 那当然不是真的朋友。 江湖就有人这么说,朋友就是两个月,月属阴,如果两个阴的人在一起,还能和平共处?不错,天上是不可以出现两个月亮的,那么朋友只是一种说词。 也不错,人的一生之中又有几个真正的朋友? 有那么一两个就算此生有幸了。 现在,20个大汉过来了。 20个大汉只一站定在寨墙外,便令寨上的人们吃一惊,怎么会是他们几个?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别山中豹子寨石太冲,这个大别山中的黑面阎罗与他的两个死党“飞天虎”商发、“地龙”丁太白及另几个头目都到了。 另外,便是那几次攻寨难得手的叫天张、钱大孔、李道元,连伤了腿的毛白天也来了,当然少不了一个古怀今,如今姓古的一手用布带挂在脖子上,只因为他的肩头重伤未好。 这批人只一站定,听吧,先是传来一阵狂笑声。 那笑声就如同远方的滚雷般,不但吓人,也表示他们那股子得意劲已是难以按捺下去了。 这算他娘的什么场面呀?石不悔心中在骂。 仔细看,大批贼寇们正在对面山坡上吃东西,寨前来的这十几二十个凶神恶煞,有的似乎手中拿着炒熟的米在一边嚼一边嘿嘿笑。 “快乐帮主”只一看便冷笑了。 他的笑声不好听,寨下面的叫天张可开骂了。 “我操,你们瞧瞧,花子头那小子还在呀。他奶奶的,他不走了,他吃定刘家寨了。” “快乐帮主”当然也听到了,因为叫天张的声音尖厉,而叫天张虽然向他身边人说,但实际上是要站在寨墙上的人们都听到。 “快乐帮主”道:“叫天张,本帮主不是吃定刘家寨,而是吃定你了!” 叫天张一听便火了。 他开骂的声音也更难听:“娘的臭皮,你得意吧,你自傲吧。你得意不了多久,你就要为你的自傲而断命,小子啊,你逃不了啦!” 叫天张一边骂,一边还指向寨墙上的赵打雷道:“军师呀!” 古怀今道:“当家的……” 叫天张道:“就是那个脸像牛粪的家伙砍伤你二人的?” 他说的乃是毛白天。 古怀今重重点头道:“就是那黑炭头,操他娘的出刀就见血。” 赵打雷厉吼一声似打雷:“滚你娘的!” 古怀今回骂道:“操你娘,有本事你下来!” 赵打雷不是不下,也不是怕,只因为他的仇家不在。 赵打雷一心要杀铁占山,下面这几个他不屑理睬。 但当古怀今叫阵的时候,赵打雷冷笑了。 “娘的,下次遇上赵大爷,我的刀子会劈开你的那颗狗头!” 古怀今听得一哆嗦,好像身上落了个蚂蚁窝。 叫天张却对石太冲道:“石寨主,刘家寨有吃不完的粮呀,咱们……” 石太冲道:“咱们如今听你的,唉,我是被臭官府打垮了我的豹子寨,娘的,抢来的大米才吃了几袋,原封不动又被他们搬走了,还烧了我的老寨,如果不是逃到深山中遇上你们的人马,我惨了!” 叫天张道:“所以呀,我的意思是先攻打刘家寨,再去打信阳城!” 他这么一说要打信阳城,乖乖,“快乐帮主”不禁大吃一惊,他双拳擂垛子:“你们好大胆子,打算去攻打信阳城呀!” 叫天张得意地道:“信阳城又怎样,爷们连北京城也不放在跟中,哈……” 石不悔冷冷道:“就凭你们?也敢去信阳城?” 石太冲吼起来了:“怎么不可以?” 他转身指向小山坡,又道:“我的人也有三百整,三方面人马加上就是一千多!” 他冷然指着刘家寨,又道:“原是要先拿下你们这座寨子的,可是军事会议的结果,爷们先取信阳城,然后再拿刘家寨,等到大队官兵再来,哈……爷们奔向大山里去了,哈……” 石不悔火了,他忿怒地道:“你们这些死鬼,为什么来这里?摆威风吗?” 石太冲大笑道:“这你还用问吗?哈……” 石太冲边上的丁太白抖抡板爷厉声道:“听着,爷们这是明着来告诉你们一声,打下信阳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刘家寨,也叫你们知道以后日夜恶梦睡不稳,等着挨打的寨子存粮多,只讨厌有了你们这批要饭的臭东西!” 钱大孔道:“快了,过不了两天全是咱们的了,哈……” 毛白天更加妙,他大笑道:“男人活着两件事,一是金钱,一是女人,这两样刘家寨都有,哈哈!” “快乐帮主”道:“咱们等着你们来,娘的,且看咱们谁吃谁吧!” 石不悔道:“你看看,下面没有一个是人样,像地皮下冒出的小鬼差不多,咱们同小鬼有什么斗嘴的?” 赵打雷道:“下去喝酒去,卤羊肉还没吃够,今天送来的除羊肉汤外还带大饼,咱们凑和着吃去吧!” 他的声音本来大,寨墙下的一大半在咽口水。 李道元忍不住对叫天张道:“他奶奶的,寨中还有羊肉吃呀!” 叫天张道:“那有什么,等咱们打开信阳城,奶奶的,几条大街尽咱们取吧!” “快乐帮主”道:“操,听口气,你们这些厉鬼,还真的要去攻信阳呀!” 石太冲哈哈笑道:“别为信阳城操心啦,为这儿刘家寨伤脑筋吧,我的儿!” 赵打雷拉过石不悔道:“石兄,咱们去喝酒,这些小鬼们不值得咱们费唇舌!” 石不悔道:“我是最喜欢喝羊肉汤了,连汤带肉吃一碗加辣椒的羊肉汤,吃的人身上直冒汗呀,走!” 他二人并肩下寨墙去了。 石太冲大怒,吼道:“不如先攻刘家寨,老子也想吃羊肉汤!” 叫天张道:“忍一忍吧,石当家的,我看他们在吹牛,刘家寨早就没有牛和羊了!” “哞!” 他的话刚落,寨内传出牛叫声和羊叫声,立刻引得寨外的人跳脚叫。 “有羊叫声!” “牛叫声,寨中当然有牛羊呀!” 原来石不悔与赵打雷到了城寨下面,石不悔故意以竹杖打得牛羊一阵叫。 石不悔向赵打雷道:“也叫那批贼子馋一下,娘的,他们来向咱示威呀!” 赵打雷道:“咱们怕谁了?嘿!” 刘家寨外,石太冲跳脚叫:“先攻刘家寨呀!” 叫天张道:“那得回去向二位将军报个告。” 石太冲道:“报个什么告?攻就攻了。” 叫天张道:“咱们合在一起听的是二位将军的,你石当家不能乱来。” 石太冲吼道:“也罢,只等破了信阳城,老子率人来攻寨,我是不听别人嚷嚷的,操!” 于是,这些人气乎乎地又回去了。 刘家寨小河对岸小山上,如今是流寇山贼又混为一体了,这光景还真的说明一件事:那便是大别山中曾有一番惨烈的搏斗,官家搬请来的军队由两位统带合一起,在罗千总的率领下,先破鸡公山,直把那坐镇鸡公山的叫天张人马杀得直往荒林中钻,仍然被砍死七八十,等到叫天张再把人马组合,只不过108人了。 叫天张便是被那批官兵赶入大别山与石太冲那批老山寇合在一起的,只不过他们才联上手,官兵们便冲杀来了,双方一场山林大战,由于石太冲人马山路熟,又有几处埋伏,官兵们吃了亏,可也把个豹子寨一把大火烧了个彻底,就那场火已把豹子寨烧了个绿变红,成了一个火焰山烧了12天。 官兵撤走了,石太冲人马也死了一百多,他与叫天张人马合一起却仍然能凑个三百人。 便在他们准备玩命抢粮过冬之时,正巧又逃过来一股有七百多人的贼寇。 这二人的胃口大,他们不屑于小鼻子小眼的刘家寨,他们认定了信阳城。 由于叫天张曾把刘家寨说成了是此地粮仓与宝藏,那铁占山才点头,等破了信阳州再狠抢两天两夜,再来席卷刘家寨,然后到深山安安稳稳地过这个冬天。 这就是算盘打得精,有见地,要不然冬天怎么办?冬天冰封山,一场大雪下个十天半月有的是,如果不早做打算,别说是打仗了,便冻也冻死了。 这批流寇山贼一联上手,他们绕道经过刘家寨,便忍不住要出手攻寨子,还有一番争辩呐。 就在山坡上,石太冲与叫天张二人把刘家寨中多粮之事说一遍,听得吴亮直摇头。 那吴亮就说:“刘家寨与信阳城哪一个大?” 叫天张一怔,道:“当然信阳城大了。” 吴亮泛笑道:“似你们这些小小毛贼,占个山头便称王,弄几个无赖就是个党,搅来搅去也搅不出个什么名堂来,还不是大军来了立刻逃,小军来了搅一搅,小鼻子小眼的难成气候。” 吴亮这些话,如果是半月前,石太冲非拔刀相向不可,他姓石的也不是好惹,然而现在…… 此一时彼一时,光棍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如果此刻弄翻脸,叫天张就会对他出刀。 石太冲早知道叫天张对他不满。 石太冲叫他率人守住鸡公山,明里是给他一条黄金路线,实则害他与官军打头阵,害死他七八十个人,等到叫天张奔人大山找到石太冲,呶,当时的石太冲那副架式,就像此刻吴亮的态度。 当然是吴亮与铁占山二人说了算,他二人一个心,那便是先攻信阳城。 于是,这些流寇加山贼,立刻在休息填了肚子以后,又缓缓地走了。 走得似乎慢了些,可也提醒了刘家寨的人。 此刻,“快乐帮主”一声吼道:“东方雷何在?” 东方雷一听,立刻回应:“属下在!” “快快把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找来见我。” 他说完就往寨内大厢房中走去。 “快乐帮主”尚未走进大厢房,兔子王与竹竿李二人已到了他身边。 “帮主,你找我俩?” “进来!” 只见大厢房中赵打雷正与石不悔二人在商量着什么,见“快乐帮主”进来,两个人不说了。 石不悔又见兔子王和竹竿李二人进来,他笑笑道:“怎么了?不放心你的两个未婚妻呀!” “快乐帮主”道:“咱们不能不派人去提醒他们吧。” 石不悔道:“那些贼寇呢?” “走了,只不过行动缓慢。” 石不悔道:“真奸诈,他们打算拂晓攻击了。” “快乐帮主”道:“所以我准备叫兔子王二人立刻再去一趟信阳州,二更天必须到。” 石不悔道:“帮主,你叫他二人立刻走,至于如何帮助席、李二家的人,那就由方大鹏去担纲,你就不用多作交待了。” “快乐帮主”道:“我要写个信吧?” 石不悔一笑道:“花子传信只用口,有几个花子会写字?他们也只会打暗语,你只管命他二人前去吧!” 兔子王笑道:“只要席、李二家在信阳城,帮主请放心,半个时辰就会找到他们的人。” 竹竿李道:“帮主呀,信阳城有咱们上千的人,找谁也都方便呀。” 兔子王道:“咱们这就立刻走了。” “快乐帮主”道:“兔子王去后寨要吃的,包上羊肉带大饼,竹竿李你得记住我对你说的话。” 兔子王已往后寨索干粮,“快乐帮主”这才又对竹竿李道:“信阳城中找到方堂主,告诉他挑选会武功的帮内兄弟五百名,如果打听到贼寇前来夺刘家寨,你们悄声从后包围了杀,杀死他们是不偿命的。” 竹竿李道:“流寇山贼去攻信阳城,要不要兄弟们帮助官兵打流寇?”“快乐帮主”尚未开口,石不悔一掌拍打在床板上,沉声吼道:“不可以!” 他顿了一下,又道:“咱们花子帮不作鹰犬,大汉男儿本自强,绝对不当官府鹰犬。” 赵打雷双眉一挑,道:“要得!” 石不悔道:“花子帮人穷志不穷,叫咱们数典忘祖的事不干。” 赵打雷道:“要当官半年前我就下海了。” 就在这时候,兔子王奔回来了,他手上提着吃的。 于是,竹竿李与兔子王立刻出了寨绕道直奔信阳城去了,这二人已是数次去信阳城了。 “吱……吱……”这声音相当刺耳。 这是什么声音?信阳城在关城门了。 城门高三丈九尺,两扇又厚又笨的城门正在由两个军士推合,算时辰快到二更天了。 原来是过了二更再开城门,但那是太平年月的事,如今是荒乱年,贼寇到处流窜,各地方就不得不小心应付了。 就在两扇城门快合上的刹那间,忽的闪过一个人,这人半边身子不离去,口中直叫:“快呀快呀!” 推门的军士大怒,一人用脚踢这人的屁股:“滚开,娘的过了时辰别进来。” 那人不是别人,竹竿李是也。 竹竿李挤住两扇门,几乎被门夹死,此时他对那推门的人求告:“军爷,五头野狼追过来,我的……儿子跑不快,好像受了伤,再等一等,我儿子还有命在呀!” 有个军士踮起脚来看出去:“在哪儿?” 竹竿李大叫:“快来呀,兔子王!” 见一条影子走过来:“我不是来了?” 真快,兔子王已自竹竿李两腿之间挤进城门,竹竿李把身子猛一抽,就听得两扇门“咚”的合起来了。 两个军士低头瞧:“他是你儿子?” “他差一点被狼咬!” 兔子王直喘大气,道:“好多狼唷!” 有个军士叱道:“你儿子手上提的什么?” 兔子王忙把包打开,他一人送他们一张饼,还把羊肉撕两块,道:“两位辛苦了!” 两个军士喜孜孜地道:“下次进城说一声,啊!” 兔子王与竹竿李走了一条街,兔子王道:“那么巧,我撒泡尿工夫,差一点进不来!” 竹竿李道:“还是我对他两人说,我儿子被狼咬,他们才伸头往外瞧!” 兔子王道:“你他娘的,一有机会就占我便宜。” “哈……”竹竿笑开怀了。 这俩人奔到城北城隍庙,立刻找到勾春与方大鹏两人,那兔子王把“快乐帮主”的话说一遍,竹竿李也将“快乐帮主”与石长老的计划说出来。 方大鹏双指插入口中用力一阵狂吹,只见附近花子帮弟兄们大集合,刹时到了三百多。 方大鹏匆匆把任务向弟兄们交待下去。 “哗”,三百多花子立刻消失在夜色里了。 方大鹏与勾春两人打商量,应该如何去保护席、李两家人的安全,尤其他俩人听了兔子王的话,知道席家大姑娘和李家大姑娘与帮主订过亲,这件事绝对不能有差错,一旦两位姑娘出漏子,他俩人怎么向帮主交待。 那勾春的主意是赶快把这两家人弄出信阳城藏起来,可是方大鹏却以为城外不安全,贼寇们从四面八方攻城,什么方向也不好藏。 这俩人伤透了脑筋。 兔子王与竹竿李就不用伤脑筋,两人一边呼呼大睡,睡足了等着看热闹。 他俩人是花子,花子不怕天不怕地就怕饿肚皮。 他俩人是吃饱了就睡,也许有机会捡点小便宜。 只不过半个多时辰,李士雄出现在城隍庙前了。 席、李两家来此才不过三天光景,这两家少往外面走动,如今李士雄来了,可见人多好办事。 松林中李士雄找到方大鹏:“方堂主,什么大事那么急呀!命兄弟四下找咱们?” 方大鹏道:“不得了啦!” 李士雄淡淡地抬头看天道:“天没塌呀!” 勾春道:“地还没摇呐!” 李士雄一怔道:“到底什么事找咱们?” 方大鹏道:“咱们帮主派人来了!” “干什么?”他似是十分冷淡。 方大鹏道:“一千多流寇山贼就要攻取信阳城来了,帮主十分关心两家安危,所以要……” 冷冷一笑,李士雄道:“信阳城也有兵呀,少为咱们操心吧!” 方大鹏沉声道:“你李二当家怎么啦?” 他指指一边沉睡的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又道:“你看看,咱们帮主得了消息,立刻派他两个人来,我看事情紧急,马上把几百兄弟派出去找到你,好嘛!你不但不感激,还带着不屑的味道,什么意思?” 干干一笑,李士雄道:“方堂主,咱们心领了,这就回去傲准备,大家保重,再见了!” 他可真是走得快,刹时间消失在黑暗中了。 勾春早气歪了嘴:“娘的,有财势的嘴脸,什么玩意?只不过比咱们多些花用,有哪点对不起!” “勾大夫,他可以不仁,咱们不能不义,帮主的交待,咱们玩上命也不能有半个‘不’字。” 勾春道:“你打算怎么办?” 方大鹏立刻把他的人叫过来,他已经有了计谋。 方大鹏找到那个发现席、李两家的花子,他急向那个老掉了满嘴牙的灰发花子道:“老卓,你在什么地方找到他们两家的?” 姓卓的老花子指着西北角道:“王家古宅那里。” 方大鹏道:“王家古宅闹鬼呀。” 姓卓的老者笑道:“荒草蔓径的王家古宅里住了五十多人,多了人鬼就怕了,嘻嘻……” 他笑的声音像吹气,嘘嘘响。 勾春道:“惨了!” 方大鹏急问:“怎么惨?” 勾春道:“王家古宅住了这两家,一旦流寇们围上去,只怕一个也别活了!” 方大鹏道:“说的也是,伤脑筋呀!” 在场的花子越集越多,有人提议帮官家守城。 却被方大鹏叱住了,方大鹏说得明白,花子帮有骨气,饿死不做鹰犬! 他只这一吼,这条计划便不再有人提了。 大伙在伤脑筋,城隍庙前又来了几百花子,花子们大集合了。 已快三更天了,就在大伙发急的时候,方大鹏忽然一声大叫:“走,咱们去王家古宅!” 勾春道:“咱们去古宅干什么,他们二家人又不听咱们的劝说,何况此时已无法送他们出城了。” 方大鹏道:“弟兄们,咱们今天夜里在王家古宅四周,使王家古宅院里也睡满人,一旦流寇们拥进城,兄弟们,咱们手一伸要吃的,当然也叫救救命。” 他这是同贼寇玩耍赖,耍赖花子最拿手,他方大鹏只提纲挈领地说几句,花子们举一反三全懂了。 于是乎,呼呼啦啦地拄着青竹杖,一拥便奔向西北城角的王家古宅去了。 李士雄与他兄长李士良两人正同席本初在王家古宅中的中庭假山下商量着什么,忽闻得附近传来“哗哗哗”声,三人相互一瞪眼。 李士雄低声道:“难道花子的话是真的吗?” 席本初道:“就不信还有大股贼寇出现,咱们不用开门,走,登上屋顶瞧瞧!” 他乃中原快刀,武功称得上一流,双臂分开,人已跃在屋面上。 随之而上来的乃是李氏兄弟两人。 三人登屋往下观,王家古宅附近黑鸦鸦的尽是人,数一数少说也有近千人。 席本初三人大吃一惊,这才低声对李氏兄弟两人道:“看清楚了,好像不是什么贼寇呀。” 李士雄低头看,不由愣然道:“娘的,怎么是他们这些人!” 李士良道:“兄弟,看清是什么人了?” 李士雄道:“他们每人手上一根青竹杖,一看就知道是花子帮的人来了。” 李士良怔怔地道:“怎么会是花子帮的人呀,他们走来干什么?” 席本初道:“走,开门出去瞧瞧。” 三人又跃下屋顶,开了前院大门就往外走。 “别走了,走不出去了。”这是黑暗中有个人在吼叫,这人不是别人,乃方大鹏是也。 方大鹏推开人群走到大门下,抱拳一笑道:“怎么,把三位当家打扰了,对不起呀!” 席本初道:“你们堂口不是设在城隍庙吗?” 方大鹏笑笑,道:“临时改在这儿了。” 李士雄道:“这儿已由我们两家住下了。” 方大鹏道:“没关系呀,咱们不进去,咱们住在王家古宅外而不进去。” 李士良道:“你们什么意思?” 方大鹏道:“没有,没有,三位可以进去了。” 勾春过来了,他看看李士雄,点点头道:“是你们呀,有消息传来了。” 席本初急问:“什么消息?” 勾春道:“有兄弟跑回来,四更天刚到就发现了贼寇们在近淮河附近的林子里出现了。” 李士良道:“真有这事?” 方大鹏已不客气了。 他重重地道:“什么时候了,还有时间开玩笑。” 席本初道:“快,去通知官府准备呀!” 方大鹏道:“晚了。” 方大鹏冷冷地看了王家古宅一眼,又道:“你们快快回去做准备,咱们兄弟前来,就是为了你们的安全。” 李士良道:“你们怎知贼寇会来信阳城?” 方大鹏道:“事后再说吧,我希望你们同我合作,否则有了生死之事,我怎好向帮主交代?” 席本初一怔道:“难道你们是奉了快乐帮主的号令?他是怎么知道的?” 方大鹏道:“时间上来不及了,如果想明白,过了这次危机再说吧!” 听他的话中含意,似乎这信阳城真的不保了。 席本初拉住方大鹏道:“你怎么安排咱们?” 方大鹏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咱们临时再说好了,我的人多呀!” 李士良道:“咱们刚买了粮食,箱笼包袱怎么藏?还有女眷们怎么办?” 方大鹏道:“你们先回去,我同大伙商量。” 李士良与李士雄点点头,那席本初道:“真邪门,信阳城也保不住,什么地方才可以住呀?” 他忿怒地走回王家古宅中了。 别以为花子们是乌合之众,真正的骨干还是有一定的纪律的。现在,紧守在王家古宅的花子们均是花子帮的骨干,这些人至少有三四百,余下的便是花子帮的一般弟兄,他们围绕在勾春和方大鹏的四周,静悄悄的连个咳嗽声也没有。 方大鹏冷然地道:“你们说,咱们如何才能安全地把他们救下来?” 半天没人开口,因为此事重大,谁能担待。 勾春也不开口.他还低下了头。 方大鹏提高声音道:“说话呀,怎么啦?平日里穷嘴呱达舌,该说的时候全是哑巴了。” 有个头目大声道:“别问了,如果流寇们想攻入王家古宅,就从咱们兄弟身上踩过去,娘的,咱们的人数也不少呀!” 方大鹏道:“真叫放响屁没轻重,要是拼命还叫大伙出什么主意,去帮官家守城算了。” 另一大个子道:“守城也好,我赞成。” 方大鹏道:“我问你,你为什么去守城?平日官家有什么好处给你呀?既无饷又无粮,见了咱们他们那些官府的人物还厌得慌,如今应是他们去玩命了,咱们一边拍手笑还差不多。” 那大个子道:“堂主,你要怎样才是好呢?” 方大鹏用力拍起脑袋了。 这是什么时候了?信阳城早就鸡不叫狗不咬了。 如果说算时辰,差不多快五更天了吧。 可也奇怪,四更将尽五更不到的这个节骨眼上,天色怎么更黑暗呢? 为什么没人去研究?那当然是因为这个时候人们睡意也正浓。 熟睡的人是不会去看天色的,只有那些有企图的人们才会想到这一刻。此刻,贼寇的两员大将吴亮与铁占山二人率领着人马已潜到了信阳城墙下了。 信阳城墙是黄土建造的,高过五丈,可是城墙上面长了许多小草树,城堡楼一边五个,正中的一个才是城门墙,城堡不是黄土的,完全是黑砖建的。 两边的堡墙有小窗口,了望的人在里面。 只不过这时候守值的人歪在墙上睡着了,谁会想到此刻来了大批的贼寇呀。 已经有人爬上城墙了,看一看倒也吓一跳,这些人像猴攀墙,快极了,真是经验之师呀。 没多久已攀上几十个,黑暗之中没声音,这些人沿着一道石阶下了城墙,正迎上一队官兵来换岗。 “什么人?” “阎王爷呀,儿!” “杀!” “有贼呀!”官兵们出刀迎上去,真吓人,双方只一交上手就死人。 两个贼寇看得准,刀子砍在迎面两个官兵的头顶上,真惨,这二人似乎还未全醒过来就倒在地上了。 城门在城的西方,守门的人共四个人。 四个人怎能杀过十几个?早被这些贼寇冲上去砍死在大门内。 十几个贼寇拉城门,砍断那拴门的粗门闩,铁链子拉得哗哗啦啦响,立刻把两扇城门拉开了。 等在城外护城河另一边的大批贼寇,听城门拉开了,忙齐声高喊:“杀呀!” 就在这时候,另一堡楼上敲响了大铜钟当当响,附近城下正是知府衙门。 钟声敲得急,五条大街上也有人在奔跑起来,两百多守府衙的官兵提刀杀过来了。 双方交上手,立刻狂杀起来。 有人就在大街上猛敲锣。 有人跟着大声叫:“贼寇来了,关紧门户呀!” 就见通向西门的那条大街上,一股似水流般的贼寇,一边砍杀一边还大声吼,听得家家户户没有一人敢伸头出门看一看。 贼寇们真狂妄,一路砍杀到知府衙前,守城的官兵三百人,如今从四面八方冲过来,算一算信阳城中官兵有多少,也不过五百零几个。 贼寇们一共一千多,他们两个干一个,有一股最强悍的已往府衙中杀进去了。 这些人真的是杀人不眨眼,大刀往头上砍好像劈干柴那么凶残。 率领着知府衙门的捕快在迎战的正是谢捕头,他见来了这么多贼寇,知道今天不大妙,立刻叫道:“退守知府大堂,保护大人家小安全!” 六十多名捕役绕成个大大的人墙死命地堵在公堂正方。 便在这时候,天色已大亮了。 谢捕头正在堂口督战,忽然从七八丈外传来雷一般的吼叫声:“闪开,娘的,咱们又碰上了!” 这声音有些熟,谢捕头猛一看,心中起疙瘩,因为来的不是别人,乃是叫天张来了。 叫天张曾率人追杀过谢捕头,却因被赵打雷与“快乐帮主”俩人插手相拦而救了谢捕头一行。 此时又见这叫天张抡刀杀过来,谢捕头心中吃惊口中却大叫:“大胆贼寇,咱们罗千总的人马就快到了,看你们还能逃到哪里!” 叫天张哈哈笑道:“管你什么罗千总,老子今天先劈了你!” 这两个人照上面,就在堂口干上了。 贼寇们几次没有冲进大堂上,突然间,大街上传来吼叱声,只见吴亮与铁占山两个人肩上挽着大刀过来了。 跟在两个人身边的贼寇,少说也有三百多,这些人到了知府衙门外,立刻又是一阵吼叱声:“还有不要命的吗?抛刀投降不杀人。” 这是铁占山的声音,他已金刚怒目般站在知府大门下,那一副得意模样令人不寒而栗。 七刀连成一气,叫天张大吼一声杀得谢捕头暴退不迭,堂上的知府大人开口了:“住手!” 别看知府是个小老头,吼的声音可不小,立刻间知府大堂附近的人都住手不杀了。 “好!”这是贼寇们的大叫,因为城内少了官兵,很快他们便拿下了信阳城。 如此容易得手,贼寇们当然会叫好了。 把知府衙役们集中在大堂上,便是后面眷属也拉到一起囚住。 衙役们交了刀枪,被迫着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把头低。 知府大人仍然坐在椅子上。 现在,两张凳子便是坐的他的两个女人。 铁占山冷冷地对知府大人笑笑道:“你很识时务,知道今天讨不了便宜,叫咱们大伙住手,好!好!” 吴亮道:“知府大人呀,咱们今天路过贵宝地,缺吃缺穿少银子,兄弟们这个冬也难过,你看怎么办?” 知府冷骂道:“你们投降,我不治你们重罪,赏你们吃牢饭,足可以保命!” 铁占山冷笑,忽然暴踢一腿,知府经不起他的这一腿,滚在地上直哎呀,大堂椅子也碎了。 铁占山怒骂:“操你娘,什么时候了,你还一副官架子,惹火了我宰了你!” 吴亮叱道:“别说是个知府了,总督千总死在爷们手中的也不知多少了,你才算他娘的什么东西!” 知府大人不敢开口了,他直叫痛。 铁占山一声叫:“来人啦!” 真有规矩,十个人排队走近前,一齐弯腰施礼。 铁占山道:“库房找到没有?” “去找了!” “快找,该怎么做,用不着我多说!” 十个人是头目,出了知府大堂便各自狂吼起来。 再看信阳城的大街上,乱了。 只见不少山贼流寇去砸门,他们挨家挨户冲进去,一出来就是肩扛手提。 有的提了东西又抛弃,为什么?因为他发现了更好的,当然会把先抢的抛弃不要了。 抢东西没什么,杀人才可怕呐。有一条街上是石太冲那伙人,每个人的刀上都带血。 最惨的要算女人们,躲在床上还被拖出来,拖出来就是一番哭叫与挣扎,结果全是一个样,被贼寇们施暴。 信阳城中闹翻了。 这时人们都明白:一旦流寇山贼攻进城,一共要剥三次皮。 什么叫剥皮,乃是抢劫掠夺奸杀三次是也。 这三次是必然进行的。 此刻,正是第一次剥皮,大伙各自围在一个地方弄吃的,也有人把吃的挑好的包起来,这是准备走远路吃的。 不久,第二次剥皮开始了。 这第二次是扩散式的去抢夺,如果放火,那是第三次剥皮之后了。 叫天张一百多人加上石太冲的人马,往城的西北方向扑过去,这三百来人就快扑到城西北方了,只见一大片叫花子们围在一座大宅子旁,没有人开口的。 叫天张率人伙同石太冲的人从两个方向围过来。 叫天张最恨花子帮,因为他想到了刘家寨。 刘家寨有个“快乐帮主”,令他几乎把命也丢在那儿。 叫天张提刀到了人群外,他大声地吼:“哪一个是花子头呀!” “哗!”所有的花子们全都站起来了。 这些花子只一站起来,一个个伸手就叫:“给咱们吃的吗?谢谢贼大爷!” 叫天张大怒,他手下的人更火,有人厉吼:“当家的,咱们砍了这些王八蛋!” 叫天张正在思忖着,忽听附近传来石太冲的叫声:“奶奶的,这里怎么这么多叫花子!” 那一边也有花子叫了。 “哎,竹板一打抬头看,大爷有张观音脸。 哎,花子三天没吃饭,你看花子多可怜!” 石太冲火大了,他要抡刀砍,花子立刻把青竹杖全都拿起来了,看上去像是竹林,真吓人。 叫天张大叫:“娘的,花子最可恶!” 忽然自王家古宅那面奔出两个人。 是的,方大鹏与勾春两人来了。 他二人边走边叫:“让让,让让!” 人群中让开了道,两个人奔到了石太冲面前,而叫天张也走过来了。 叫天张吼叫道:“你俩人是花子头?” 方大鹏道:“兄弟们齐步走江湖!” 叫天张的刀忽然举起来,他要砍了方大鹏。 方大鹏双肩一闪,冷冷道:“等等!” 叫天张道:“你还有留言?” 方大鹏道:“等我把话说完了,你若仍要砍人,我他娘的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倒令叫天张一怔,道:“快讲!” 方大鹏道:“你们是由刘家寨方向来的?” “你怎么知道,娘的,你们与刘家寨有勾结?” 方大鹏道:“咱们若与刘家寨勾结,你们今天就进不了信阳城,你们四更就到淮河附近,是不是?” 连石太冲也吃惊。 方大鹏道:“我们如果把你们的行踪告知官府,官府很快就会把罗千总的官兵召来,你们还想进城?” 石太冲道:“你们为何不报官?” 方大鹏道:“报他娘的官,操他哥哥的,他们是官府呀,咱们可是臭要饭的,北方逢灾年,大伙只有在这王家的古宅等饿死,官家是不伸援手的!” 石太冲道:“这是一座古宅?” 方大鹏道:“兄弟死了便暂时住宅子里。唉,每个兄弟等七日,七日一过抬出城,如今病死饿死几十个,惨呀,我还会为官家,去他娘的!” 叫天张的刀早放下了。 他对石太冲道:“走,进去瞧瞧,看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石太冲却不进去,他要身边的丁太白提着板斧进去瞧,那叫天张与七八个手下,一齐走进王家古宅,哎唷,宅子里随地躺的全是叫花子。 叫天张边走边踢:“滚开!” “老大爷,拿钱来,小米粥你赏一碗!” “赏一碗吧!” 叫花子再扯衣裤,被叫天张几人一阵踢打,打得几个花子就地爬。 有个花子厉声叫:“打死人了,打呀,老子早就不想活了呀,打,打!” 谁还会再打呀,力气不是留着打花子的。 他们的力气是抢东西的,这七八个人跳进正面厅往上瞧,只见灰尘比马路上的灰还多,桌椅东倒西歪的不说,地上还躺了两排死尸,全部用破草席盖着。 那叫天张随手拉一具看,看得一瞪眼,因为死者那张脸已腐烂,龇牙咧嘴怒瞪眼,只一瞧便知道是死人。 两排死尸百多人,前排50具,后排五十多。 此刻,只见方大鹏奔进来了。 方大鹏大声叫:“弟兄们,你们饿死在异乡,尸骨不扫难投胎,如今朋友们来探望,保佑他们攻城掠地顺风顺手早早地打跑欺压百姓的官府鹰犬呀!” 他一边叫,一边还一个一个地把草席掀开,又道:“各位,你们瞧,咱们兄弟多可怜。” 方大鹏掀了七八具死尸,一大半烂了半张脸,看得叫天张厉声吼:“别掀了,老子不是检查官,仵作的事我不干,滚开,老子们是干什么来的?” 他转身走出正厅,立刻又往别的屋子搜,当然,除了遍地叫花子,他们什么也没搜到。 王家古宅三大院,院子里长满了野草一人高,只一看便知道这里什么也没有。 这里只有花子上千人,挤在古宅里里外外都是人,还有几十具死尸。 那年头死人谁也不奇怪,走在路上就会看得到。 叫天张走回大门口。 石太冲道:“搜到什么了?” 叫天张咬牙道:“空宅子加上叫花子,别的就是几十具臭尸了!” 石太冲吃惊道:“尸体?” “死了的花子,脸也烂了!” 勾春在附近开口了,他叹口气道:“原是没有那么多死人的,可是,唉,尸体臭了以后,这里好像又染上了瘟疫,惨呀!” 石太冲厉吼:“瘟疫?你妈的,怎不早说?” 勾春淡然一笑道:“瘟疫有什么关系,咱们都是不怕死的,死了死了一死百了,比之没吃的饿肚子好受多了。” 叫天张已捏住鼻子往外跃,有几十个花子围上他们伸手又讨:“给点吃的吧!” 便听得一阵“劈里啪啦”声,花子们被踢打得往外跌出去。待流寇们走开,有个花子嘟噜道:“他们敢来就大伙一齐死,多妙呀,哈……” 说完,那花子仰天长笑,还带着那么些意气风发而又悲壮的意味,可也全被流寇山贼们听到了。 听到这儿有瘟疫,谁不怕? 大街上,贼寇们开始剥第二层皮了。 他们吃饱抢够,哎,女人们倒霉了。 什么叫贼寇?何者为强盗?强奸杀人带放火烧,他们是三凶残。 信阳城中又死了不少人,全是有老婆的男人,因为男人看不了自己女人被当面奸,忍无可忍地拼了命,想想看这些老实人,怎么能杀过贼寇们? 这一天信阳城真悲惨了,天上乌云当头罩,乌云盖天也最倒霉,直到天黑之后。 天黑再剥第三层皮。 等到铁占山与吴亮两个人大步走出信阳城,流寇们与山贼忽然大声狂吼。 这些几乎变成野兽的贼寇们,把信阳城五条主要大街全放了火,烧得天上的乌云也成了红色。 当然,最不放过的便是知府衙门了。 知府大人真悲惨,他被揍得奄奄一息快断气了。 知府衙门被放了火,谢捕头立即挣扎着大声吼叫:“快往院中滚呀!” 为什么叫滚?因为每个人都上了捆,如粽子似的坐在地上。 谢捕头一声喊,大伙都滚动,便是女的也拼命滚,谁不怕被烧死? 贼寇们一边放火一边叫,这个世界真的原始了,吃的喝的推了50大车,每个人还背了几十斤的粮,这正是大有收获呀! 流寇山贼们刚出城,花子帮两百人也自王家古宅中撤出来,门外的花子们奔进来,急匆匆地把正房中的几具烂死尸又抬去城外面。 这是为什么? 花子帮的人抬出的尸体都是真死人。当然,那年头找上几个死尸太容易了,只不过正房中除了这七八具死尸真是尸之外,余下盖的都是活人。 方大鹏就有这种小聪明,可也下了一定的决心,他怀中就暗暗藏着一把锋利尖刀。他掀尸叫贼子查看,如果贼子们要他每一具尸体都要掀,他就会突然一刀砍杀。 宅子里的两百名花子也是从花子帮中挑出的会功夫的人物,尖刀每人暗中藏一把,准备着一旦被贼子看穿,就拼杀起来。 那勾春也真会配合,他说此地有瘟疫,只这么一句话,就使得铁占山下令捉早实行“剥第三层皮”——放火烧。 有瘟疫的地方不能久留,人再狠,遇上瘟疫便什么也顾不上,谁也没命。 原是打算狠狠地折腾两天的,只好减一半。 正房中的其它破草席下躺的人都自动起来了,只一看便令人发噱,原来正是李、席两家人。 这时候方大鹏迎上了李士良,道:“委屈各位了!” 李士良的手上还有家伙。 席家人也都有备,一旦出手,他们便豁出去了。 席本初也过来了:“方堂主,佩服呀!” 这两家的女的一大堆,他们正在庆幸,只听得勾春一声吼:“搬过来啦!” 他要把什么搬过来?只见花子们掀草席,拉破衣,扒荒草,不旋踵间又是箱笼又是包袱的放了一地。 勾春对席、李两家道:“你们清点你们财物,看看有没有少了的?” 李士雄看看李士良,兄弟两人一声长叹。 为什么如此?因为方大鹏在设汁如何掩护席、李两家的时候,兄弟两个人还十分不放心带出来的那么多细软交在一群花子手中保管,如果花子同流寇们也干上,他们的宝物便完了。 只不过方大鹏拍胸脯保证,这两家才在不得已中把带出的宝物由方大鹏去处理。 此刻见花子们没有一个有贪婪之色,毫不迟疑地把每人掩护或藏在身边的宝物全部交出来且又露出快活的样子,便知弟兄两个人是多么的惭愧了。 席本初手上托着20两银子走向方大鹏,道:“兄弟,不成敬意,大伙留下喝点酒,吃一顿饭,可也是席某的心意,你方堂主请收下。” 方大鹏一笑道:“兄弟们贪财了。” 他命身边一人接下这20两银子,买苞谷做稀饭,大伙可以吃两三天。 当然,李氏兄弟也少不了送来几十两银子。 席、李两家见花子们又一个一个地移往城隍庙,那席本初对李士良道:“真不知‘快乐帮主’怎么知道的!” 他三人站在王家古宅正不解呐,忽见附近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 李士良立刻明白了。 是的,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个人来了。 两个人笑嘻嘻地走到王家古宅前,兔子王还未开口,李士良已笑道:“原来是二位来报的讯呀!” 兔子王道:“昨日一早这批贼寇们便到了刘家寨,原是姓石的山贼与那叫天张要攻刘家寨,但他们却因姓铁的决定先取信阳城,才改道来此!” 竹竿李道:“咱们帮主担心席、李两家的安全问题,特叫咱们两人快步奔到这里!” 兔子王道:“帮主只把保护你两家的安全任务交在方堂主之手,如何做法,帮主就不管了。” 席本初道:“原来是快乐女婿暗中救了咱们呀!” 他又承认这门亲事了。 李士雄道:“你两人何时回去?” “马上出城!” 竹竿李接道:“咱们担心这批家伙他们吃饱喝足了再去刘家寨,必须尽快回去复命,也叫帮主安心!” 李士良点点头,道:“回去代为谢谢你们帮主!” 兔子王笑笑道:“应该的,女婿不帮岳父家,这还能是一家人吗?” “哈……”竹竿李笑了。 李士良与李士雄也苦笑着点点头。 于是,在兔子王与竹竿李两人就要走的进候,李士雄才自袋中摸出两锭银子,他一人给了一锭,笑笑道:“辛苦两位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也不客气,接了银子往城北外就走,两个人可也真的轻松。 席本初看看信阳城,黑夜放火真吓人,火光冲天! 城中的人忙着救火。城中就算有人想追杀贼寇,也难了,看看这大火,几乎是焚城呀。 天空一片通红,席本初道:“咱们来错了!” 李士良道:“我有同感,唉!人家‘快乐’忘不了咱们呀,而我们却心存……不说了。” 李士雄道:“此时可不易回去了,那批贼寇们……” 那批贼寇还真的正往刘家寨方向移动去了。 第十四章 报仇雪恨 走在最前面的兔子王愉快地笑道:“不虚此行啊!” 竹竿李道:“什么不虚此行?” 兔子王道:“大场面呀,乖乖隆地咚!” 竹竿李道:“你有毛病呀,兔子王。” 兔子王笑笑道:“流寇山贼勾结在一起,可把信阳城整惨了,场面大呀,此生难忘!” 竹竿李道:“我有什么办法?除了看之外,我能出手去救谁?” 两个人边走边哈哈笑,不觉间走了三十多里路。 两人抬头看,一条淮河分支的小河横在不远处,快到渡口了。 如今渡口没有船,船老大早就跑回家去了。 兔子王与竹竿李脱了裤子举在头上,两人趟水过了河。 河水有些冷,兔子王还咧着嘴吸冷气。 这两人愉快地过了河,又匆匆把裤子穿起来。前面一道山岗横在大片的老林间。 那片林有50里那么长,山坡上长的尽是老松柏。 竹竿李个子高,人尚未走到山坡上,他忽然趴在地上了。 兔子王吃惊道:“怎么啦?” 竹竿李道:“别出声。” 兔子王踮起脚也没发现什么,不由打了一掌在竹竿李的大腿上,道:“你发现什么了?” 竹竿李道:“奶奶的,差一点完蛋,操!” 兔子王道:“快说呀。” 竹竿李低声道:“林子里睡了那么多的流寇山贼们,一个个挺尸似的睡着了!” 兔子王一听吃一惊:“乖乖,这要不是山坡挡住,咱们过河的时候就被他们发现了。” 竹竿李指着另一方向道:“快,绕过那老林子边,咱们快溜!” 兔子王也没主张了,他急急忙忙地往旁边斜着滑下去。竹竿李不停低声叫:“别出声。” 两个人可吓坏了,一旦碰上面,山贼中就有人认得他二人。 在刘家寨他们同叫天张、石太冲早碰过多次面了,当然有人认得他二人。 这时候成千贼子在林中养精神,可也令竹竿李想到一件事,那便是等这些贼子们睡足了精神,必然会大举去攻取刘家寨。 他二人一旦想到这件事,怎不急急地往回跑? 两个人跑出一里多,忽见前面坡顶上站着两个人。 这二人不是别人,毛白天与佟大头二人是也。 他二人乃是叫天张的手下,毛白天还是由刘家寨放生的人物,如今正在山上往刘家寨的方向指指点点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二人也是放哨的人,大家在林中躲,当然会有放哨的人。那毛白天如今腿伤仍然未痊愈,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也许真的要倒霉,山上二人忽然看到奔跑的两个人。 毛白天对这二人的印象也最深,他立刻对佟大头道:“奶奶的,是这两个花子呀,今天咱们宰活人。” 佟大头也冷笑了:“快!拦住他二人。” 只不过毛白天跑得慢,佟大头跑得快,而佟大头也有主意,他往刘家寨的方向阻拦,如果兔子王二人往回跑,佟大头只要呼叫,林子里就会有人杀出来。 兔子王竹竿李二人当然不会往回头路上跑。 他二人也发现山上奔下的两个人正是对头冤家,他二人拼命地逃,二人跑得就如同小兔般快。 可再快,还是没有佟大头抄近路快,小道转弯处,佟大头那一副金刚铁塔似的砍刀搁在肩头上,哈哈地笑起来了。 佟大头边笑边骂:“奶奶的,你们还跑得了?” 兔子王回头看,只见跑得慢的毛白天还有半里远,他老小子对身边跑的竹竿李道:“快,咱们两个打一个,那老小子来了就麻烦。” 竹竿李道:“也正是我心中想的。” 这二人果然有默契,冲上前两支青竹杖已打过去。 佟大头也是个小头目,他与那褚彪二人都是毛白天的近身死士。 佟大头只打算先把兔子王二人拦住,再等毛白天追上来,二人合力宰人。 不料兔子王二人最精怪,不吭声地就出手,而且出手就是往他的头上敲,腿上抡。 佟大头出刀狂杀玩命了,口中骂道:“操你奶奶的,不先礼后兵呀,抽冷子不是?哎唷!” 他头上挨了一棒,下盘腿上急急闪过。 兔子王尽往他的下盘打,竹竿李却直在他的头上抡,不几招间,佟大头已真的头大了。 就在这时候,毛白天来了。 毛白天一看火大了,他刚刚叫了一声杀,忽听得佟大头又是一声哎呀,叫道:“鼻……子呀……” 竹竿李一急之下狠着打,竹竿李打中佟大头的鼻子上,打得佟大头抱住头也不是,捂住鼻子也不对,鲜血流出来,他还在大叫。 这时毛白天的一刀直着砍来:“吃我一刀!” “咔”—— “啊”—— 兔子王就地闪了一半,还是被毛白天一刀连肩带背地砍了一刀。 兔子王的凄叫声,令竹竿李也吃一惊。 竹竿李回头看,老天爷,兔子王已变成血人了。 “打!” 嗖,就在毛白天收刀子再扬的刹那间,竹竿李竹杖一口气抡上毛白天,其中一杖狠狠地敲在毛白天的旧伤上,立刻就听毛白天大叫:“奶奶的,打在老子伤处了。” 他单腿跳起,一跳也有五尺高,急忙往外闪。 竹竿李不会去追赶,竹竿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他扛起兔子王就往刘家寨的方向狂奔。 毛白天大声叫:“追呀!” 佟大头是要追,他的鼻子太痛了,痛得他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巴掌拍着石头大喊叫:“我的鼻子,我的鼻子……” 那还真的痛入心中了。 竹竿李扛着兔子王,鲜血已往他的身上流,那当然是兔子王身上流出来的。 竹竿李一口气跑了十多里。 “兔子王。” “唔……哼……” “兔子王,你可要振作呀!” “哼……唔……噢……” “兔子王,咱们是一对宝是不是?” “哼……晤……” “兔子王,咱二人你吃稠的我一样,你喝稀的我喝汤,是不是?” “啊……唷……” 竹竿李真的怕兔子王完蛋,不住地对兔子王叫喊。 “兔子王,咱二人你是焦我是孟,忠心不二地为花子帮争光荣,是不是?” “啊……” “喂,兔子王,你出声呀?娘的,你可不能丢下我竹竿李一人呀!” “啊……唔……” “兔子王,你如果不讲交情,就那么一个人弃我而去,我会骂人的。” “啊……” 竹竿李真的急了,他还真骂:“兔子王,你如果不振作,我操你娘亲老表舅,我是你奶奶的老皮,你给我振作,你……叫一声呀,兔子王。” 兔子王仍然有反应,他口中发出“呜呜”声。 只要有声音,竹竿李就不会放弃兔子王而自己往刘家寨逃。 竹竿李早看到有十几个人追来,但他就是扛着兔子王不稍停。 “兔子王,你奶奶的,下次我挨刀你背我。操,这一回老子吃亏可大了。” “唔!” 竹竿李只要听到兔子王的声音,就仿佛无形之中加了一股魔力,令他力气倍增。 看他的奔跑劲道,就知道他豁出去了。 “兔子王呀,你振作,咱们快到刘家寨了。到了刘家寨,自有刀伤药为你医治,可是,你千万提足一口气。” 兔子王又“啊”了一声。 兔子王的双臂早已无力地垂下去了,那鲜血滴了一路,自他的两臂流到手指,再由手指流下地。 血滴已滴了30里了。 现在,竹竿李扛着兔子王奔过了山坡过小河,他已开始大声喊救命了。 他的叫声是尖的,很快传人刘家寨。那十几个狂追的贼子们奔上山坡就不追了,因为他们发觉竹竿李已过了那条小河。 过了小河就快到刘家寨,这十几个贼子早就知道刘家寨中住有能人,如果追到寨墙下,说不定那个花子头跃下来反而杀了他们。 十几个山寇站在山坡看了一阵子,便急急地往回走去,怕的是有人追出来。 寨墙上垂下绳子来。 竹竿李抱紧了兔子王被上面的人拖拉上去。 这二人一旦到了寨墙上,兔子王仍然口中“唔”一声,但竹竿李可惨了,他立刻虚脱了。 只见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寨墙上,口吐白沫直瞪眼,好像他比兔子王还伤得惨。 “快乐帮主”与石不悔二人匆匆地奔到寨墙上,不旋踵间,刘世芳与赵打雷也奔来了。 石不悔看看竹竿李,再翻翻竹竿李的眼,道:“虚脱了,快找人推拿加力气。” “快乐帮主”席地而坐,少林玄功使出来了。 只见他单掌贴在竹竿李的命门上,立刻发出玄功给竹竿李输过去。 石不悔又惊呼:“老天爷,兔子王还有一口气呀!” 刘世芳急忙自怀中取出他珍藏的灵药,整包地撒在兔子王的伤口上。 石不悔大声道:“来两个人,把兔子王抬到屋子里,暂时不能喂吃喝。” 没多久,竹竿李醒了过来,他可真的力气出尽了。 竹竿李一醒过来,立刻大叫:“兔子王,我操你娘的,你到底弃我而去了……呜……”他哭起来了。 石不悔叱道:“竹竿李,你吼个鸟,谁说兔子王已死了?兔子王死不了啦!” 竹竿李道:“真的?” 石不悔道:“不是蒸的是煮的,娘的。” “快乐帮主”抹抹额上汗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兔子王是何人伤的?” 竹竿李不哭了,他向大伙看看,便把信阳失城之事对大家述说了一遍。 “快乐帮主”急问:“我那两家岳父怎么了?” 竹竿李道:“方堂主十分卖力气,大家通力合作,席、李二家的人都平安。” 他又把方大鹏的计谋说出。石不悔点点头笑道:“这小方,真替咱们花子帮露脸了,哈!” “快乐帮主”自言自语道:“小小,大红呀,你们都平安就好了,谢天谢地。” 竹竿李站起来了,他仍然站得不自在,有个兄弟过来扶住他。 赵打雷忽然扶住竹竿李,低吼道:“你再说清楚,是什么人率领着那批贼寇的?” “什么名字?” “好像一个姓吴,另一个姓铁。” 他此言一出,赵打雷忽地仰天哈哈狂笑起来,仔细看他那模样,噫,眼泪也不断地流出来了。 赵打雷那种声色俱厉泪眼婆娑的表情,看得大伙吃了一惊。 他为什么如此激动? 赵打雷一直不肯说出来,当然,他不说别人是不好加以追问的。 他此刻的表情,立刻又令人想知道他为什么听到铁占山的名字会如此忘了一切而悲愤长啸? 石不悔看那赵打雷快要疯了,忍不住伸手扣住赵打雷的手道:“赵兄,走,喝酒去。” 赵打雷变了,他变得随和多了。 “好呀,走,是应该喝上几杯庆祝了。” 刘世芳一笑道:“这里已用不到咱们了,后寨厅上我摆酒。” 这三人下了墙往后山走,很快到了后正厅。刘世芳吩咐下人送酒菜,老哥儿仨便在桌边吃起来。 赵打雷满脸的怪容。他本来长得似黑炭,谁看了也以为是钟馗再世。 三杯酒下了肚,平日不常开口的赵打雷嘿嘿笑了。 他这样突然嘿嘿几声,已经是第七次了,这正表示他的心中想到什么怪事了。 石不悔终于忍不住了,他举杯对赵打雷道:“赵兄,我石某人是个肚子里憋不住东西的人,赵兄如此痛苦、难受,我便也痛苦难过。赵兄,如果你信得过石某这个老花子,说出来咱也听听,如用得着花子帮兄弟的时候,咱们不会袖手,你上刀山下火海,咱们跟你上刀山下火海。你只要说出来,至少也可以打个商量吧?” 赵打雷道:“我赵打雷如果说出来,你得答应,花子帮的人不许插手管我的事。” 石不悔愣然不解,道:“怎么说?” 赵打雷道:“我要亲手宰了他这个畜牲啊!” 石不悔道:“可以说出来听听吧?” 一边的刘世芳举杯道:“润润喉干一杯,喝完咱们听你说。” 三个人立刻举杯。 赵打雷喝得猛,喝完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子上。 赵打雷眨动虎目似乎在整理着他的思维。 他那久已尘封在脑海中的一段恨事,果然又使他青筋根根露出来。 想来这事一定令他锥心刺骨。 赵打雷这时把事由根处说起了。 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有几个娃儿常常跑上卧龙岗去玩耍。 娃儿中感情最好的两个便是一黑一白两个人,那白的美极了,美得比天上仙女还好看。 但那黑的就不敢叫人恭维,长得一副凶悍样子,令人看了十分不喜欢他。 只不过女娃太喜欢他了。直到长大,她仍然爱这黑炭头,而且还嫁了他。 卧龙岗前的三顾村上,多的是自净漂亮小伙子,但这女的就是爱这黑炭小子。 这事可也感动了这黑小子,他对女的许下诺言,给他三年五载的时间,他到外面学本事,如果五年到期不回来,女的就别等他了。 女的答应了,为的是黑郎要争口气。于是,黑汉离家去外乡,不料黑汉没有学到什么,可也遇上一个江湖艺人,向他传授了一套刀法与内功。 黑汉凭恃武功打算谋一官差,但只要看到他的模样便被人家轰出来了。 于是,黑汉回南阳了,那女的却坚持仍要嫁他。于是他们结婚了。 结婚生子本是平常事,可是他们遗憾的是只生一女,二人对出世的女儿十分珍爱。 时光匆匆过,一家三口就住在三顾村中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那黑汉把武功也传给了女儿。 有一天,黑汉在南阳为人传授功夫没回家,然而这天夜里出事了。 半夜里来了贼寇,把南阳府城团团围住。南阳城四乡可遭了殃,死了好几千,都是乡下人。 这黑汉的妻子女儿没有逃得过,三顾村住着的人一大半活生生被砍死。 黑汉的妻子已被拖出去要砍头了,正遇上一个大汉提着大刀走过来,这大汉抓起黑汉妻子头发瞧了一眼,立刻哈哈笑了。 紧拉着黑汉妻子的女儿,这一年才12岁,见大汉欺侮她娘,立刻同这大汉打起来,却被这大汉一脚把她踢到另一个贼寇的怀中。 那大汉抱起黑汉妻子的女儿便闯进了屋子里。听着那嘶哑的呼叫声,黑汉妻子昏过去了。一个12岁的女孩,生生被轮暴而死。 过了两天,黑汉的妻子也死在大汉的刀口之下了。 等到黑汉回家一看,他几乎疯了。 村子里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告诉他,他的妻子是死在姓铁的人之手,他女儿就不知道了。 黑汉问老奶奶,怎知是姓铁的人干的? 老婆婆是听那抓他的大汉吼叫的。大汉把那12岁的女儿踢入另一大汉怀中的时候,他愉快地吼笑:“铁大爷赏你们玩玩了,哈……” 就根据这一说,黑汉磨刀奔天涯了。 那个黑汉便是赵打雷。 赵打雷述说了他的不幸遭遇,便又对刘世芳道:“那年我在你这里住了半年多,为的是把我的刀法传给太平与翠花兄妹。” 石不悔已咬牙道:“赵兄,贼寇们的烧杀不知毁了多少家庭,我花子帮不少人是被毁了家园才投奔到花子帮来的。” 赵打雷深深舒了一口气,道:“万里追凶又回到了刘家寨,皇天不负赵打雷了。” 他有了这一段伤心事,当然是笑不出来了。 刘世芳道:“赵兄,你终于要报大仇了,我预祝你能手到除恶。” “干!” 三个人又喝了几杯酒,忽见“快乐帮主”奔进来。赵打雷道:“来,忙了半天喝几杯。”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我是来取些吃的。” 刘世芳道:“你要干粮?” “不错。” “多少?” “快乐帮主”道:“我派西门风去信阳城。” 赵打雷道:“这个西门风他的伤才好两天就不安分了,他想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原是想派别人去的,可是西门风请命,他非去不可。” 刘世芳道:“派那青年人去信阳干什么?” “快乐帮主”道:“咱们已经知道那些贼寇要来攻打刘家寨,这一回他们上千人,人叠人也叠到寨墙上了,我担心兄弟们抗小住,叫人快去告诉方大鹏,派上几百好手赶快来支援。” 刘世芳一听,忙点头道:“我去取干粮。” 赵打雷此时开口道:“帮主!” “快乐帮主”道:“赵大侠,你吩咐。” “吩咐不敢,多叫兄弟们去作滚竹刀,那玩意儿必然管用。” “快乐帮主”笑,道:“我把希望的一半寄托在那玩意上,兄弟们上上下下地又拉又砸,早已熟了。” 石不悔道:“叫那西门风多加小心,要绕道转往信阳城,若遇上那些流寇就别想回来了。” “快乐帮主”道:“我也这么说。” 石不悔道:“我知道阿风的为人,他平日里最精明不过,但如果惹火了他,他是没完没了的。” “快乐帮主”道:“上一回我派他去信阳城买牛羊,我把银子送了我师悟明,又叫他回来取银子,可他半路上遇到贼寇褚彪七个人,把他拦在林子里,打得他几乎死掉!我猜他是想再碰上那姓褚的。” 赵打雷道:“混帐!这是什么时候,报的什么私仇?告诉他,一定要先把话带到,叫方大鹏赶快把兄弟们拉到这里来。” “快乐帮主”便对赵打雷道:“我在思忖,弟兄们是否跟得上。我以为流寇们如果攻来,就是这一半天了。” 赵打雷道:“那就叫西门风赶快去。” 刘世芳提了一袋干粮进来了。 “拿去,足够吃上三五天了。” “谢谢!”“快乐帮主”提了一些干粮就往外走去。 这酒也喝够了,赵打雷与石不悔双双站了起来。 刘世芳开始担心了,因为这一回来的贼寇太多了,便是信阳城都不保,他的刘家寨更休想太平了。 忧愁啊,刘世芳呆呆地坐在大厅上木然了。 石不悔对赵打雷道:“赵兄,别忘了我石花子。” 赵打雷道:“石兄,你想插手?” 石不悔道:“不是插手,我为赵兄掠阵。” 赵打雷道:“谢谢!”他回身便转入他的小房中去了,那门“嘭”的一声关上,显然不愿花子石不悔走进他的小房才会那么大声。 石不悔摇了摇头,也回到了大厢房。 从信阳城到大别山是不须经过刘家寨的,如果转到刘家寨,那得朝北方多走30里。 铁占山与吴亮二人率领上千人转到了刘家寨,无疑,是受了石太冲与叫天张二人的怂恿。 叫天张忘不了刘家寨,他甚至想把刘家寨据为己有。 石太冲也一样想进刘家寨看看,到底这刘家寨里面是什么光景。 对于攻打一个小小的刘家寨,对铁占山与吴亮而言,那是小意思。 小意思当然不需要花太多的脑筋,率领人马来就是了,只要人马一到,还不是轻而易举地手到拿来。 这二人还不知道,刘家寨中正有个厉害的人物正等着他们呐。 天又亮了。 天当然会再亮,天永远不会变,更不会永远夜晚。当然这不是废话,因为时辰对于要掌握住某些事情的人而言,这就不是废话了。 此刻,从小山坡那面走过来五批人马,每一拨人马二百多,排成排也并成行,砍刀举在头顶上,还出声大吼着:“杀!杀!” 不但吼着杀,而且还唱上了。 这批贼寇唱的是什么呀? 他们攻信阳城就没有唱,一个个宛似老鼠刚出洞,竖着耳朵踮着脚,就怕有声音。 如今可不同了。 对付一个小小刘家寨,拨了人马开到寨前面.吓也吓开寨门了。 如此轻松之事,大伙怎能不提前高歌一番呀。 一边唱一边趟着小河过来了。 听听歌声多雄壮,看看气势也吓人。每一把刀举在头顶上晃呀闪的,过了河又成了行,并排往刘家寨开来了。 站在寨上的人数全部也不过七十多,后寨里则全部是女人了。 后寨上由翠花、翠玉姐妹两人担纲,因为后寨是不容易上去的。 花子帮的人分散开了。 “快乐帮主”守正面,他左右一共40人。 刘世芳与刘太平父子守左边,由申屠雨司马雪两人带领了十名兄弟准备应战。 右边寨墙上,石不悔与赵打雷加上十名花子兄弟守在墙垛边。 全寨也只有这些人马好用了。 现在,刘家寨外面有人在吼叫:“喂,狗东西花子头,伸个鸟龟头出来吧,爷有话要说!” “快乐帮主”把头伸向两个垛子之处,冷冷道:“嗨,叫天张呀,你的命真长呀!” 叫天张回骂:“操你娘,老子命长,你的命就短了!” 又一人也骂:“花子头,娘的,你敢下来同石大爷大战三百回合?” “快乐帮主”转身看过去,只见是石太冲在嚷嚷,,不由冷冷一笑道:“小寇也来了!” 石太冲吼叫:“来宰你这小狗操的!” 就在这时候,突然“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劲射而来,几乎已射中“快乐帮主”了。 “咔嚓!” 只见“快乐帮主”头一偏,忽然张口把箭咬住了。 “好!” 寨上的花子帮叫起好来了。 寨下的那个射箭的一瞪眼:“娘的,果然有一手!” 忽然,“快乐帮主”反手握住咬中的利箭,倏然劲疾地往成排的贼寇中间掷去,口中厉吼:“还你!” 真有人被他一箭掷中,“轰”的一声倒在地上了。 要知由下往上射费力量,由上往下射就轻多了。 “啊!”贼寇们分散开来了。 便在这时候,忽听得远处一声厉吼:“少废话,攻击啦!” 不知何时,一批贼寇们扛着竹梯在一边准备,就见四十多个大汉一口气冲到寨墙下,一根根练子爪往寨墙上抛,只一抓牢,便见他们抓了索子背着刀,猴爬树似往寨墙之上攀起来了。 “快乐帮主”一看这批贼寇乃攻城专家呀,只要一上来交上手,那些长竹梯再靠上来,刘家寨就完了。 “快乐帮主”大吼一声:“滚竹刀!” 嗖,只见两个花子抬一个,“哗”的一声抛向寨墙外,就听十多声大叫与惨嚎,十多名爬城的贼寇已被竹子戳死在寨墙下。 那活动的滚竹刀立刻又自外面拉了上来。 有十多个贼寇见那滚竹刀下来,松了手便往下跳,所幸滚竹刀只滚到三丈处便被拉上来了。 这光景只看得流寇山贼大凉失色。 那远处站着的两个怒汉大步地过来了。 这两人并肩抬头看,其中一个怒汉吼骂:“娘的,是什么人想出这种绝子绝孙的歪点子!” 另一人指着寨墙上吼道:“你们说的花子头呐,叫他露露脸。吴大爷瞧瞧。” 寨墙上的“快乐帮主”冷冷一笑道:“你叫我?” 姓吴的正是吴亮,他看看“快乐帮主”,冷冷道:“娘的,你很天才呀!” “好说好说!” “敢下来咱两个比划吗?” “没空!” “你刚才露了一手金刚齿功夫,很不错嘛!” “快乐帮主”也一怔,这家伙还是行家。 他呵呵一笑道:“小意思啦!” 吴亮双手端大刀抬头道:“以你这身手,你还怕了吴大爷不成?” “快乐帮主”道:“你激我?” “我候教!” “快乐帮主”突然厉吼道:“你他娘的滚远点,如果真想较量,你上来!” 吴亮气得哇哇叫道:“奶奶的杂种,吴大将军决心要砍了你!” “快乐帮主”道:“不能只靠嘴巴。” 吴亮突然回身,他高声吼叫:“骂!” 这也是一种战术,说是手段也可以。 寨子外面骂得凶,声音也传得远。 “乌龟洞藏着王八精,不敢出来摆威风哟!” 立刻有许多人照着骂,而且十分齐整。 “里面的人出来吧,爷们面前快求饶!” 又是一阵骂声传来,听得人全身不自在。 另一大汉对吴亮道:“吴将军,何必急在一时,咱们围紧了再商议,只不过这么个小小寨子罢了。” 吴亮咬牙道:“操,咱们还未攻上去,就死伤三十多人,继续攻下去还得了?” 那大汉抬头冷笑道:“围上两天也无妨,对面小山上有酒喝。” 刘家寨的右面,石不悔拉紧了赵打雷不松手。 他拉紧赵打雷很久了,因为赵打雷要扑到城下去找那另一大汉,因为…… 因为另一大汉叫铁占山。 赵打雷低吼道:“老花子,你怎么老扯住我?” 石不悔道:“这种场面不适合,赵大侠,咱们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须一击而中!” 赵打雷道:“我有信心宰了那畜牲!” 石不悔道:“就在那些贼寇面前?” 赵打雷道:“赵某人没有把那些贼子搁在心上!” 石不悔一笑,道:“不错,但人多了就不一样,须知能狼敌不过众犬,你老兄尚未挨近铁占山,便陷入苦战之中了。” 赵打雷怒气未消,一脚踢在墙垛上道:“赵大爷追杀姓铁的,先是奔走鲁豫,又走川康与湖湘,几年了,才在此处堵住他,我会轻易放过他?” 石不悔道:“赵大侠,就凭你述说的一切,便是你不出手,石花子也饶不了他,只不过咱们要妥善处理,今天这场面不适合。” 他指指刘家寨,又道:“瞧瞧,咱们这儿的力量多单薄,一个要当十个用,而你赵大侠,一个要当百个用,绝不能打无把握的仗!” 他拖着赵打雷走下去了。 贼寇头子吴亮是个智谋极多之人,他能与铁占山两人在官军数次的追杀之下率人脱逃,便知此人不简单。 就以这次围上刘家寨而言,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想也想不到寨墙上会放有奇怪的滚竹刀,只一上来便被戳死戳伤几十个,这要是硬着攻,便是攻进寨子里,兄弟们也会死伤一半多,如此下来损失太大了。 吴亮与铁占山两人都知道,不能再有死伤了,万一官军追上来,便吃大亏了。 这种事吴亮是不会做的,他只叫紧紧地围住刘家寨,再另生破寨之法。 吴亮是一向善于用兵之人,他把自己的人马分布于小山四周,看起来是等候攻寨的先锋队,而把石太冲的山寇分布在小山北边七八里处。 为什么布那么远? 吴亮以为信阳城吃了大亏,官军必会得到消息追过来,那么,就由那批山贼们为矛头,抵挡头一阵。 当然,官军不来最好不过。 吴亮又把叫天张这百来人分布在另一面,叫天张可是他的老朋友,如果退走,叫天张这些人就会为他们断后。 这样的安排是万无一失的做法。 铁占山也点头。 于是,这俩人在一座帐篷里吃酒论军情了。 这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远处发生了。 西门风绕道信阳的另一方向走着。他琢磨:这么一绕,少说也要多走30里。 30里对于有急事的人是急上加急,西门风几乎是用跑的速度往前行。 西门风避免与流寇山贼们相遇,为的就是尽快地奔到信阳城,传达帮主要方大鹏率弟兄们为刘家寨解危。 他走的是小路过一道斜坡,天已差不多黑了。西门风刚要过一条小河,忽然附近传来一声大吼:“什么人?” 西门风一惊,只听声音不见人,人呢? 他正四下瞧,忽地自草丛中跳出七个大汉来。 西门风暗中戒备,如果是盗贼,他是不会任人宰割的。 等到双方照上面,噫,双方都瞪眼了。 来的人还对西门风仔细瞧,瞧着瞧着骂开了。 “操,你没死呀!” 西门风嘿嘿冷笑了,他笑得比哭还难听。 “老子没死,是因为没有杀了你们!娘的,是谁冒出的那句‘鬼使神差’来着?把你们七个又原封不动地送到西门风大爷面前来了……嘿……” 真是巧,那不是别人,毛白天手下两员大将之一的褚彪是也。 不久前,西门风从信阳城赶回刘家寨取买牛羊的银子,在林中遇见上吊的人,他使好心去救人,却被人打了闷棍倒吊起来,弄得他死去活来。若非“快乐帮主”赶到,西门风早就被西风吹到西方极乐世界了。 西门风自伤好以后,一直觉得这件事是有生以来的奇耻大辱,早也骂,晚也骂,他骂好人难做呀。 可好,双方就在这儿又遇上了。 为什么褚彪七人又会在这儿出现? 原来叫天张也不简单,他如同吴亮一样在驻营附近派出巡逻放哨的,为的当然是怕官军围上来。他更明白:如果再有三天不破刘家寨,万一退入山区的道路被切断,他们真的要完蛋。 叫天张一共放出两批巡逻哨,这一边正是褚彪七人,偏偏遇上抄远路过来的西门风。 西门风抄远路已走了30里,却想不到会与仇人见了面。 西门风比发现宝物还高兴。 他为何还高兴? 要知一个习武者,一旦吃了闷亏,如果不设法找回来,这人的日子就不好过。西门风是个乐观者,他们四位师兄弟他最小,但他也最精明。 西门风本人也自认为精明,以他这样自以为精明的人物被人敲闷棍,那是笑话。 西门风自受伤以后就没有笑过,然而…… 然而他现在笑了。 褚彪七人也笑了,而且已把西门风围在正中央。 西门风一点也不惧,右手的青竹杖搁在肩头上,左手却按在腰眼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娘的蛋,你们七人还认得西门少爷呀!” “哦呸!” 褚彪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冷冷地道:“你他娘的是少爷?花子也敢称少爷,少爷是你这德性?” 另一人吼道:“前来救他的那个家伙有一套,将死的人也救得活!” 褚彪叱道:“那个花子头,的确有一套,咱们让他一顿修理口服心服!可是这小子算他娘的什么玩意儿,他是少爷,老子又往那儿搁呀,操!” 西门风淡淡道:“老小子你呀,你只配搁在石头上,知道吗?” 褚彪眉头一紧道:“什么?石头上,什么意思?” 西门风道:“趴在石头上你是王八背呀!” 褚彪大怒,抡刀虚空,道:“你小子敢骂你爷是大王八呀!” 西门风道:“不只是你,而是你们!娘的,我是好意地要救人,我还打算送吃的给你们,你们却暗中抽冷子打闷棍,这往后谁还敢做好人?” 褚彪道:“什么好人,什么坏人,人就是人,只不过人有幸与不幸而已,爷们就是不幸的人,爷们不向命运低头,提刀江湖找公平。你说说,爷们哪一点不对了?” 西门风道:“你他娘的,什么东西,乱七八遭找歪理不是?” 另一人吼道:“褚爷,同他少噜嗦,上!” 褚彪搔搔胡子道:“我在瞧,要出刀先切下这小子的哪个地方才过瘾。” 西门风毫无惧色。他的武功比不上“快乐帮主”,但在石不悔眼里,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他此时很沉着,褚彪就不敢贸然出刀。 褚彪心中早就在盘算了,他怕的是招呼不了西门风就惨了。 如果似上一回“快乐帮主”那样子,他们还是溜开为妙。要杀,那得有把握。 恶人如果盘算一个人,那就是必有几分把握,否则就别动。 褚彪就在等机会,先是一阵恐吓,这是惯常作法。 西门风原是要抢先机出手的,但他衡情量势,立刻知道以静制动比之占先机要好得多,因为他眼前是以寡敌众,如果他抢先出手,他可以打倒一两个,但另外五个便从五个角度杀来,他反而穷于应付了。 西门风是不会上当的,因为他更明白,一旦被这几个流寇制住,他只有死路一条。 西门风是不想死的,他是身负重任的人。他还未把帮主的交代传到方大鹏的耳朵。这可是任务,也是大事,刘家寨的安危就在他西门风的肩头上了。 西门风双目睛芒毕露,他冷冷地道:“你们只会仗着人多,你们除了群殴如狗以外,可敢同西门少爷单挑?” 褚彪再也忍不住了。 他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围杀!” 另外六人一听,侧面的两个人先动刀,抡刀便往西门风当头砍下去。 西门风只甩一半肩,青竹杖便指向一个敌人的眼睛,迫得那人把头偏,他却泥鳅似的自这两个人之间闪过去,随之听得好浓重的一声凄厉嚎叫。 鲜血喷出来了,一个莽汉抛刀捂住肚皮,也难把鲜血堵住,只打了个旋便倒在地上了。 褚彪一看忙大吼:“稳住,稳住,认准了出刀。” 他这话似已晚了些,因为西门风一闪出包围圈,他的青竹杖便立刻舞起漫天杖影直往几个追上的流寇暴打过去。 就听得几声“劈啪”响,三个大汉立刻狂叫着往外闪。 别以为花子使的只是青竹仗,在他们手上一样会把人活活打死。 褚彪几次未出手,只往西门风的身后移动着。 西门风装做未看见。 此刻,褚彪忽然挥刀斜砍而上,因为这时候正是大好机会,两人的距离不足四五尺。 褚彪出刀不出声,他一心要活劈了西门风。 刀声“咻”的传来,好个西门风,及时地来了一个半旋身,这下两个人几乎撞了个满怀。 看吧!西门风与褚彪几乎脸碰脸,而褚彪的砍刀仍然停在半空中不下来。 那刀永远也不下来了,只有随着褚彪的身子一齐才能下来了。 褚彪的身子仍未倒,原因是西门风的左手仍然顶紧了褚彪的肚子,西门风就如同支柱,他左手的尖刀除了握的刀把子之外,刀身全都进入褚彪的肚子里了。 褚彪的眼睛大了。 西门风却冲着他咧嘴笑了。 “杀!”另外三个拼命杀过来,就见西门风的身子忽然矮两尺,他打了个地旋,一股子带血的锐锋已过两个流寇的肚皮,另一人闪得快,却被西门风对准后脑勺敲了一记,“叭”声刚起,那人已趴在地上了。 另外二人原已带伤,此刻一见苗头不对,拔腿便往林中逃。 西门风一声冷笑:“逃得了吗?” 他抓起地上的刀,奋力掷出两把,两个流寇各自抱住一棵树,不约而同地回头还骂:“你……妈……的……” 西门风连看也没看,冲着迎面吹来的西北凉风猛吸一口气:“哈!” 他笑了。 一个人一口气干掉六、七个仇家,他当然会笑。他可不是杀人多了发了疯,那年头天下大乱尚未平静下来,杀人,尤其是仇人,那是极平常的事。 西门风干掉了他的仇人褚彪,闷在心中的怨气一旦宣泄出来,他当然会大笑。他的精神也大了,跑起来了。 且不提西门风这档子事,刘家寨中可忙了。 当然最忙的还是“快乐帮主”,因为他如今不但要在寨墙上督战还要往后寨中跑。 除了后寨,“快乐帮主”还得到小院会他的漂亮未婚妻刘翠花。 刘翠花经过那一次“温柔”以后,她变得更清新可爱了,就如同洒了水的一朵玫瑰花,既艳丽又娇美。 谁看了都会以为她是快乐的女子。 如今流寇们围在寨子外,她仍然笑得出来。 她在“快乐帮主”的怀里笑,发出格格声。 只是“快乐帮主”却不会在此刻重温风流梦,他紧紧地搂住刘翠花,心中却想的是另两个人。 那二人便是李小小与席大红,不知她二人如今怎么样了? 刘翠花很想再如那一回般与“快乐帮主”温存一番,她在二更过后前来会见未婚夫,当然是很想“快乐帮主”,只不过寨外面不时传来吼骂声,也传来此起彼落的奔跑声,谁还有那种心情去两厢缱绻呀。 “快乐帮主”只在刘翠花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几下,便对刘翠花道:“你兄妹俩也修习过赵打雷的刀法,我见过赵大侠出刀,既快又狠,实在少见。你们平日如果多练勤练,刘家寨准敢小觑呀!” 刘翠花把嫩面贴在“快乐帮主”的下巴上,踮起脚来道:“谁说不是?只是他教我兄妹三人之时,那是太平时光,虽有流寇,可还未到这里来过。我哥还认真苦练过,我和妹子翠玉就只是觉得好玩,所以也是半学半玩。哎,如今我们封了寨门出不去,这些天我就同妹子在后寨勤练刀法,希望不太迟就好了。” “快乐帮主”笑道:“所以我劝你这几天多练习,将来有一天,咱们仗剑行走江湖行大侠仗大义呀!” 刘翠花道:“行侠仗义就是了,还什么大侠大义的,什么意思?” “快乐帮主”哈哈一笑道:“挥刀为百姓,伏剑为众人,我们两个人将引花子帮走向远大,就是大侠大义,你懂吗?” 刘翠花道:“倒是要问你一件事。” “你问吧!” 刘翠花道:“光景好过了,你就打算走了?” “当然。” 刘翠花道:“你们花子帮吃天吃地大帮派,总堂口又设在什么地方?” “快乐帮主”想了一下,道:“我才当上帮主没多久,只知道许昌与汴梁城中有据点。” 刘翠花道:“你们花子帮住什么地方呀?” “快乐帮主”道:“还不知道,只不过花子嘛,还能有什么好的地方住?不是古宅就是破庙。我知道,汴梁城中还有个大相国寺,我帮的兄弟有许多在那儿。” 刘翠花半响不开口。 刘翠花默然地靠依着“快乐帮主”。 “快乐帮主”低头小声问:“翠花,我的小绵羊,你怎么不说话了?” 刘翠花忽然抬头道:“我的快乐呀,等年景好了,你辞了这花子头别干了!” “快乐帮主”全身一紧,道:“叫我不干花子头?” 刘翠花道:“是的,别当花子头了,你留下来住在我们这里吧!” “快乐帮主”道:“住在刘家寨?” “是呀,永远住在刘家寨!” “快乐帮主”道:“那么多花子兄弟们呢?他们怎么办?” 刘翠花道:“他们可以再找一位新的当家呀。” “快乐帮主”道:“你为什么不叫我担当他们的头儿?” 刘翠花道:“我的好快乐呀,你总得为我想想吧,我嫁了你以后,天涯海角我是跟定你了,你到哪里我就会跟你去哪里,我是你妻子呀!” “快乐帮主”一笑道:“而且也是我的好妻子!” 刘翠花道:“可是,你如果连房子也没有,每天住在庙门口、古宅中、荒山野林屋檐下,我也只有跟你一起去住了,可是我又……” “快乐帮主”道:“你是千金小姐,不能吃那样的苦,对不对?” 刘翠花道:“就是嘛。” “快乐帮主”的脸色变了。 刘翠花尚未发觉,她仍然在说:“你不必再去当花子头,刘家寨我爹会聘你当总教头,吃花用全是最好的,而我……我会为你生下几个小子,那时候咱们过着幸福的日子,多好呀!” “快乐帮主”忽然对刘翠花道:“翠花,我会想一想的,这时辰三更了,我上寨墙去查看一下,这一回来的流寇太多了,一个不小心咱们就完了。” 他半推半送地把刘翠花送到后大院才回到大厢门口,只是他并没进去。 “快乐帮主”的心中不是滋味,因为李小小与席大红,再加上一个刘翠花,她们原本都是爱他的。但因为他的“职业”关系,似乎都将弃他而去了。 “快乐帮主”几乎把持不住自己,要对天喊不公平了。 他忽地坐在台阶上,双拳紧紧地贴在两耳边,双目似乎呆滞了。 他不时地猛吸气,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中是多么的矛盾啊! “快乐帮主”真的不快乐了,如果连刘翠花也嫌他赤贫,那么他是抛弃花子帮呢?还是不顾刘翠花? 这光景还真难取舍呀。 “快乐帮主”想着刘翠花的柔情缠绵意,想到她的婉转鹦啼,便忍不住地以拳捶他自己的头。 他的这个动作并非是难以取舍,而是他后悔为什么会有那次风流。 是的,如果他没与刘翠花有肌肤之亲,他可以在选择上有其一定的自主,而不必在内心中产生良心不安之感……如果他决心当花子头,那么他就会坦然拒绝刘翠花的提议了。 “快乐帮主”几乎是想一次便擂一次头,但他还是有了决定。他的决定便是绝不放弃花子帮。 是的,花子帮有这么多可爱的兄弟,他们可以为花子帮效命,而自己就不能放弃那些世俗的男女婚姻关系? 他一旦有了决定,精神又振作起来了。 “快乐帮主”此刻方才领略到什么叫烦恼,而许多的烦恼是十分伤神的。 他也想到了少林寺的生活,那种恬淡的与世无争的日子,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苦恼。 “快乐帮主”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世人又有几人能体会四大皆空的真谛呀!太少了,只有受了打击的人,方才想到出家一途,但仍忘不了往日的痛苦。” 就在“快乐帮主”刚刚把心事摆平之后,忽听得寨墙上传来几声大吼。 “快乐帮主”抬头看,见寨上有人吼叫:“响警哨啦,快呀!” 立刻,寨门上传来清脆的梆子与呼哨声,听得人们吃一惊,纷纷自睡梦中醒过来。随即便听得有人大叫:“火,火!” “快乐帮主”急奔上寨墙,他也吃一惊,只见自三个方向奔来三批手持火炬的贼寇,这些人口中还吼骂:“烧死你个王八蛋!” 哎,三批火队就宛如三条火龙般奔到寨墙前面,他们一个个只把手中的松枝把用力地抛上寨墙来。 但有一半未能掷进来,而快乐帮主已把他手中的九节竹杖挥打起来,立刻把抛进来的火把打落在城外。 于是,花子帮的兄弟们都把青竹杖使出来,对准抛上来的火把就拦打,反而烧得寨外的贼寇们抱头鼠窜。 只不过寨中的屋顶上也有不少的火把落在上而,所幸刘家寨的房子全是灰瓦面,寨中的几处堆放的干草早就被上一次贼寇攻寨时烧了大半,另一些已移到后寨了。 其实这只是一种骚扰,一阵抛掷火把后,寨外又处于沉寂了。 只不过当刘家寨的人刚刚歇下来时,哎,又一拨贼寇们冲过来了。 这一批不下60人,人人手上有石头,石头上拴了火种,就在相距寨墙不到六七丈远处,便猛然旋动手上带着火焰的石头砸入寨中来。 顷刻间,就听得刘家寨内“劈叭”响个不停.有几处原已被砸破的屋顶再被砸中,那小屋已燃烧起来,不旋踵闻,火光冲天而起。 就听得寨中有人大叫:“救火呀!” 刘家寨外的贼寇们一见这光景,一个个大声笑开了,于是更多的拖着火焰的石头抛进来。 刘家寨里面,刘世芳奔到寨墙上大声叫:“兄弟们,别管火烧屋,守紧寨子啊!” 要知这刘家寨的房屋建造都是院子独立,后寨与两边的小院只有一条小道相通,而与前大院直通,每一院子都有很大空间,而紧靠寨墙的矮房原是牛马棚,牛马早被叫天张进寨时宰光了。 此刻,刘世芳叫大伙守紧寨子别去后面救火,他这是弃卒保帅,划得来的。 右边小院的火真大,四更天可以看出十里外。 石头都是拳头大小,砸在头上还得了?别救火了,等着拼命吧。 石不悔也奔到寨墙上来了。 “快乐帮主”拉过石不悔,俩人并肩贴墙坐下来。 “操他奶奶的,谁他娘的想出这种鬼点子,用石头拴火种,连烧带砸,这是逼咱们出去拼命了。” “快乐帮主”道:“忍耐,石长老,你看咱们兄弟……” 石不悔定睛左右看,见许多兄弟们在墙垛子边上抱头睡起来了。 这时候他们怎么睡得着呀! 奇怪,这时不少人在打鼾,太累了,更何况还要等着拼命呐。 石不悔笑笑道:“这些小王八蛋们,真忍得住气呀,也不怕石头火种砸身上。” “快乐帮主”道:“不会,守值的贴墙站,青竹杖早护住上面了。” 果然,抛上来的火种如果青竹杖够得上,反而被拨弄得又抛出寨外面。 就这样又折腾了半个时辰之久,才见寨外有人打呼哨,随后这些人匆匆地又撤退了。 好一阵沉静之后,突然间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传来,只见大批流寇山贼合在一起,抬着长梯带竹竿,还有一根根的链子爪,凶悍地扑过来了。 刘家寨寨墙上立刻有反应,梆子敲得“梆梆”响,全寨的男女老少又动员起来了。 就听得寨外杀声不断,链子爪与长竹梯已靠上寨墙,有几支链子爪已牢牢地抓在墙垛上。 天爷,上千流寇与山贼,就要把刘家寨生吃活吞似地掩没。 突听得“快乐帮主”道:“放!” 放什么?当然是准备好了的滚竹刀,刹时间垛子上由两个花子抬起竹滚刀便往下面抛。 这一回,贼寇们似有防备,头上顶着编好了的木排遮盖,仍然往长梯上爬,那链子爪忽地往竹滚刀上抓去,牢牢地抓住不松手。 双方一个上面拉,一个下面撑,滚竹刀无法再拉上拉下地砸了。 就在双方争拉中,忽见十几支利箭射过来,花子帮的兄弟们急忙配合作掩护,拉滚竹刀的又加入四人往回拉,附近已有人中了箭。 花子兄弟不叫喊,挨箭也咬牙撑。叫有什么用,依然是痛得慌,不撑能行吗?一旦流寇们杀进来,任谁也休想活命。 “快乐帮主”眼观四方耳听八面,挥动九节青竹杖,闪跃在正面寨墙上,只要有贼寇攀着墙垛露个头,他的青竹杖便狠狠地敲在那人的头上,立刻便被打落下去。 于是,滚竹刀又被拉了上来。 “快乐帮主”立刻灵感来了,他大声吼叫:“不用往下砸,收在垛子下边抓牢了,看这些贼子们怎么爬得上来。” 于是花子兄弟们急忙把滚竹刀牢牢地拴在墙垛子上,一个也不往下砸了。 再看寨外面,贼寇山贼齐声吼:“杀呀!” 他们不要命般往上攀,当他们快要攀住滚竹刀的时候,几支青竹杖便立刻戳过去。 就听得“哎唷”之声不断,不少贼寇被戳得大叫一声又跌落下去。 滚竹刀阻住了贼寇的攻势,这一回的拂晓进攻,流寇山贼又死伤三十多人。 刘家寨中的大火烧到午时才灭,因为小院的房子共三边,三边一共才六间,六间房子烧光,自然是熄灭了。 刘世芳匆匆奔到寨墙上,见又伤了六个花子兄弟,都是中了箭,立刻大加安慰,拿来刀伤药为伤者治疗。 四个女人抬着吃的过来了。 刘世芳宰了一头羊,又把窖藏高粱酒取出来。吃吧,喝吧,只要保住刘家寨,刘世芳不会计较这些吃喝? 现在,小山坡上又站满了流寇们,他们好像在商量着什么。商议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也吃起来了。 贼寇们从信阳城抢来不少好吃的,这时候自然是免不了一顿好吃喝。 双方正自歇兵休战,忽见叫天张率领着他的十几个人过来了。 叫天张站在寨墙外,他身边站着古怀今、李道元、钱大孔与毛白天,佟大头也跟来了。 叫天张指着寨上大声吼:“花子头,花子头,出来!奶奶的,站出来!” “快乐帮主”已笑呵呵地把头伸在垛子中间,道:“叫天张,你们依然打不进刘家寨。” 叫天张吼道:“那是早晚的事。” “快乐帮主”道:“你此刻不是来攻寨的?” 叫天张吼骂了:“操你妈的,你好阴毒呀!” “快乐帮主”道:“再是毒也比不上你百分之一呀!” 叫天张戟指“快乐帮主”吼叱道:“你他奶奶的暗中使坏呀,凭着你的一身少林功夫,暗中对我放出去巡哨的人下毒手,杀得七个人一个也不留。操,你个小王八蛋,千万别叫老子逮住,你一旦落入我张某人的手,剥皮抽筋带熬油,叫你七死七活不得好死。” “快乐帮主”大笑,道:“怎么了?打不进来开骂又恐吓呀?娘的,你死了七个人又怎样,不过我坦白的对你说,你的人不是我杀的。” 叫天张叱道:“除了你这狗操的,何人跑得那么快?你杀人不敢承认呀?” 突听得毛白天大吼:“你妈的,褚彪他们七个人一去不回头,还以为他们在林中睡过了头,哼,死了!身上的伤咱们也验过了,青竹杖带尖刀刺入肚皮里,奶奶的,不是你小子会是谁?” 他此言一出,“快乐帮主”在寨墙上哈哈大笑起来了。 不只是他一人笑,花子帮的人全笑了。 “哈哈”之声传下寨墙外,毛白天叱骂:“奶奶的老皮,你承认了?” “快乐帮主”收住笑,道:“我承认什么?” 毛白天道:“承认你杀了人呀!” “快乐帮主”道:“非也!” 毛白天大骂:“你他娘的又不承认了?” “快乐帮主”道:“我高兴呀,哈哈……” 这时候,东方雷在附近大笑道:“帮主呀,西门风这小子算是报了仇露了脸了,哈哈……” “哈……” 忽然,刘世芳过来了,他指着下面的毛白天叱道:“你这可恶的贼子,真的是一身贼骨头不是?上一回捉了你们11人,老子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但不杀你们,还给你们银子干粮,叫你们远去南方做好人,真想不到你,你……你们骗了老夫的一番好意呀!” 寨墙下面的毛白天一声重重的一声“哦呸”,他戟指寨墙上的刘世芳道:“你娘的,老子们是干什么的?十多年的南北奔杀.就你那点小钱就想让咱们去南方呀,老实说,还不够爷们掷把骰子呢。” 刘世芳道:“哀莫大于心死,真是无可救药了。” 毛白天道:“你他娘的才知道呀。” 刘世芳气得大骂:“畜牲,你会不得好死!” 毛白天回吼:“操,什么好死坏死?死就是死,两眼一闭去个球,烂尸一堆随你丢,只不过老子活着,你个老小子就得小心,我忘不了你的两个美姑娘。” 他还得意呐。 忽然,“快乐帮主”吼一声:“吃老子一石!” “咚!” “哎呀!” 毛白天愣是没躲过“快乐帮主”的石头,他虽然间一偏躲过头上一记,但那石头却“咚”的一声砸在他的右肩头。 “快乐帮主”原是未动怒,但毛白天提出刘世芳的两个姑娘,他可就忍不住了。 刘世芳的大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呀,花子头的未婚妻岂是被人侮辱的。 “快乐帮主”打出石头才吼叱,毛白天被打得斜身又弯腰,骂起来了:“操你先人祖奶奶,杀了我们的褚彪还对毛大爷抽冷子呀,毛大爷忘不了这腿伤。花子头,你下来,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快乐帮主”冷冷一笑,道:“你说错了,应该是我活你死!” 毛白天道:“别管谁死谁活,下来呀,不下来你是王八蛋生的!” 叫天张也吼道:“花子头,你没有忘了对面那小山坡的事件吧?” “快乐帮主”道:“印象很深!” 叫天张叱道:“是张大爷小视你了,没得手反中你一刀,只不过你还有兴趣吗?” “当然有兴趣,杀人与被人杀那是两种极端不同的感觉,如果有时间,我仍然会接受你的挑战,而且我在想着一件事。” 叫天张道:“什么事?” “快乐帮主”道:“我在想着人们讲的那句话:除恶务尽,拔毒拔根。再出手,我不会再手软!” 叫天张道:“你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听听,你他娘的几乎就是吃定你家大爷了。” “快乐帮主”道:“而且也百分之百地吃定你了。” 叫天张一听,跳起脚来吼:“听听,听听呐,这叫花子头儿,他!什么东西?咱们兄弟们南征北战,杀人无数,几曾遇上过这种泼皮呀,他把爷们当泥巴人捏起来了,他叫咱们怎么样咱们就怎么样,操他娘,王八好当气难咽呀!我非活捉这臭小子不可!” 钱大孔也叫嚣道:“头儿,咱们终会捉住这臭小子的,早晚啦!” 古怀今道:“回去吧,吴将军与钱将军的主意甚好,咱们鼎力配合,必能在这一两天内杀进刘家寨!” 毛白天把肩头揉搓半天,这才又开骂:“臭花子头,你要为褚彪七人的死付上一定的代价,你他娘的等着挨刀子吧,我的儿!” 这几个人骂了个够才转身直往对面小山坡走去。 再看小河对岸小山坡,那些贼寇们或坐或躺的一大片,吃饱了等着再行动了。 东方雷命人把地上的石头一块块地捡拾在寨墙上,这时候什么力量也要集中。 几个花子受了伤,没有一个要下去躺一躺,他们靠坐在寨墙边,等着再一次的搏杀到来。 谁知道下一回又是怎样的拼搏? 没人会想得到贼寇要如何动手,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贼寇们正在寻求速战速决的手段。 石不悔与赵打雷两人过来了。 石不悔看看受了伤的弟兄,忍不住沉声道:“这批贼寇真的太嚣张了,真以为咱们在等着挨打呀!” “快乐帮主”笑笑道:“咱们当然不会等挨打,石长老,有个好消息。” 石不悔道:“此时此地还有什么好消息,难道官军会来?” “快乐帮主”道:“当然不是官军会来,而是……” “兄弟们来了?” 石不悔以为是信阳城花子帮兄弟们赶到了。 但“快乐帮主”笑了,道:“还不会那么快!” 赵打雷道:“打算咱们三人合作,夜里出去偷袭?” 原来赵打雷与石不悔两人正在商量着,暗中出寨去偷袭,以擒贼擒王,打蛇打在七寸上的手段,先干掉吴亮与铁占山两人。 他两人几乎有着相同的想法。 赵打雷当然希望与“快乐帮主”同出,是以他才有此一说。 “快乐帮主”道:“暂时无此打算。” 赵打雷有几分失望地道:“那又是何好消息?” “快乐帮主”道:“西门风已报了仇,他们的褚彪与另外六个人都被西门风宰了,哈!痛快!” 石不悔苦笑道:“西门风杀人了,他大开杀戒了。他报了仇痛快,但久之仍然痛苦,杀人并不是件好事!” 赵打雷道:“你不杀人人杀你,老兄,你不明白了?” 石不悔道:“当然,当然,江湖就是个无奈的杀人场,只不过我的意思是一时的快意恩仇换来的乃是良心上的痛苦。” “快乐帮主”笑道:“石长老,你已悟透了人生,可以入山修行了,哈……你不叫我当和尚,你却说些颇含禅机的话来,妙!” 石不悔道:“妙个鸟!面对这上千流寇山贼,我这是出自人性有感而发,要我出家当和尚呀,去你的。” 三个人哈哈大笑。 赵打雷很少笑,只是这两天他才会偶尔一笑,他真怕石不悔会变得心软手慈悲了,但听他这么一说,他就哈哈笑起来了。 刘世芳又命人在宰羊了。 他走到前面来,对石不悔三人道:“我命人卤上一大锅羊肉,咱们每人塞一块在身上,随时饿了随时啃吃。我也琢磨了,早晚说不定这批贼寇杀进来,留着他们吃,何不咱们先吃!” 真的是看开了,也令人带着几分伤感。 “快乐帮主”道:“岳父大人,只等一半天,信阳城上千花子弟兄就会赶过来,到时候双方谁吃谁还不一定呐!” 刘世芳道:“信阳城距我刘家寨70里,只怕是来不及了吧?” “快乐帮主”道:“咱们最少可以顶他到明天。” 石不悔道:“放心吧刘寨主,咱们这里都是抱定主意拼命的人,不敢说以一当百,当十总可以。” 赵打雷道:“我这时再对你们说一遍,铁占山那小子可不许你们动手,姓铁的是我的人了。” “快乐帮主”道:“各位,快快找地方坐下来,咱们有时间就闭上眼,也免得到拼的时候没力气!” 就在这时候,只见竹竿李扶着兔子王从寨墙下面上来了。 “快乐帮主”吃惊道:“兔子王,你上来干什么?” 兔子王道:“听竹竿李说,咱们又伤了人。” “也是平常之事呀,快下去躺着!” 兔子王道:“我这伤口愈合得很快,也是刘老爷子的刀伤药灵光。咱们的人手不够,我还可以出刀呀,竹竿李与我在一起,娘的,绝不会吃闷亏。” 竹竿李吃吃笑了:“娘的,吃个王八兔子!” 吓死人了。 为什么这么说?瞧瞧就知道了。 山坡上的贼寇们不见了,一个也不见了。然而就在天色刚刚黑下来,小河对岸又出现了他们的影子。天爷呀,他们可真会动脑筋,大树从根处砍了五六棵,拖拖拉拉的每棵大树也有近百人动手拖拉,一步步地过了小河往寨门前过来了。 但见这些大树每棵都有五六丈那么高,这种树干并不太粗,可十分直,这是大别山区的特产树木,想不到被这批贼寇用上了。 这场面看得“快乐帮主”也一瞪眼。 花子帮的人都看直了眼,张口结舌了。 “快乐帮主”大声叫:“快,快把长老清上来。” 有个花子往寨墙下跑,正巧刘太平送来吃的了。 刘太平一看这光景,急得大叫道:“不好了!” 石不悔匆匆上来了,他老人家只一瞧,便冷然道:“娘的,逼咱们放手一搏了。” “快乐帮主”道:“石长老呀,至少在搏杀之前要先弄死一些贼子吧?” 石不悔道:“你是说咱们先下去冲杀一阵?” “快乐帮主”道:“除此之外,还能怎样?” 石不悔对刘太平道:“少寨主,后寨还有桐油什么的,全部抬上来,滚烫开水多来几桶,咱们等着用。” 刘太平道:“我马上去张罗。” 他拔腿就往后寨跑。 要知流寇山贼上千人,他们仗的是人多势众,如果接了竹梯上寨墙,很容易被寨上的人当头棒打,如今弄来几棵大树,只要往寨墙上靠过去,大伙由树枝作掩护,一棵树一次至少上十多个人,这样寨上的花子们就手忙脚乱了。 寨墙外面,贼寇们不再吼叫了,他们合力移动着大树往寨外靠过来,有十几只竹梯跟在大树后。 贼寇们已经无所不用了。 就快到寨墙下面了,忽见抬梯的人把竹梯又往树上拴起来,梯子拴在树枝上。 “快乐帮主”也吃惊。他们用大树捆竹梯,然后由梯上爬过来,比之靠在墙上爬方便多了,当然,最重要的乃是不再怕寨上面拴的那些滚竹刀了。 原来贼寇中也有有主意的人,为了破解滚竹刀,大树压上去,滚竹刀便也无用武之地了。 现在,赵打雷过来了。 赵打雷只往寨上面看,又见寨外那光景,他哈哈狂笑道:“到了搏杀的时辰了,哈哈……” 就在这时候,几个女人抬了桐油、开水送来了。 刘太平道:“水正继续烧,开了就送来。” 石不悔道:“叫女的能躲的快躲起来,能拼的都带上刀,找来几个铜脸盆,咱们燃了火油浇他的树,烧他们个鬼哭狼嚎再动刀。” 刘太平立刻命几个女人去找铜脸盆,顺便把火种也带来。 石不悔把点燃的火种交在几个花子手上,吩咐道:“只等贼子们爬到近处,就给我浇下去。” 几个花子哥们还笑呢,真难为他们了。 寨门外拖树的声音“沙沙”响,忽听得有人大吼:“再近些,再近些!” 那寨上的“快乐帮主”冷笑了。 “石头拿过来,看我的一手‘飞石流矢’呀!” 几个花子一听,立刻把捡来的石头放在“快乐帮主”身前。 “快乐帮主”道:“砸死一个少一个,砸死两个就有得赚,看我的。” 他抓了石头疾出手,“呼”的一声砸下去。 真准,当场就见一个贼寇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于是,第二颗石头,第三颗石头相继砸下去,拖树的贼寇们立刻四散逃开了。 “快乐帮主”立刻又移到另一棵树上了,又是一阵石头砸,贼寇们在寨墙下边大骂,却在这时候,一簇箭雨射过来,“快乐帮主”横手捞,一下便是三支箭被他抓在手中。 一边的石不悔直叫好,却也拖住“快乐帮主”别“出头”。 石不悔真怕“快乐帮主”中箭,因为天黑了。 大伙都明白,今夜日子难过了。 紧张充满了刘家寨每一个人的心头,人们似乎已经忘了“我”的存在。人啊,一旦到了这时候,便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豁上了。 如果有谁在此刻大呼小叫,那已引不起人们的注意了。 刘夫人就快要疯了:“叫他们来吧,叫他们来把咱们都杀了算啦。几个月了,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来呀……” 她叫的声音真大,可把她的媳妇吓坏了。 媳妇一直陪着老夫人,小孙子还抱在怀中,偏偏刘夫人在这时候大吼小叫起来。 准来管呀,刘世芳与儿子女儿上了寨墙上,提着刀准备同贼寇们干了。 赵打雷也一样的在冷冷低呼:“王八蛋呀!你们来吧!赵打雷早等得不耐烦了,赵大爷要一个一个地送你们归西去,嘿……哈……” 石不悔就平静多了。 石不悔未出声,他只把身上的家伙准备好,他的家伙与花子帮兄弟们差不多,竹杖之外还有一把锋利的尖刀。 石不悔很少使用尖刀,因为用上刀那就是玩命,花子如果两手血胆,那是说不过去的。 但花子也得有备,而石不悔的尖刀倒是杀过不少狗,尤其是黑狗,因为黑狗的肉似吃黑毛猪一样,香味也最纯正。 现在石不悔不会杀狗了,他准备尖刀乃是要杀人,而且还不知要杀多少人。 现在石不悔不但更加喜欢西门风而且也有些佩服他这个小徒弟了,因为西门风能一举:杀了七个人,这件事要是由他操刀,便是刀不软手也早软了。 石不悔乃花子帮退休帮主,可是他不能不相信人在仇恨时候那股子狠劲多么可怕。 石不悔也明白“人急疯狂,狗急跳墙”这句话,刘家寨中此刻每一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快疯了的人还会畏惧什么呢? “轰!” 这声音就如大树倒下来的声音,而实际上也就是这样,紧接着又是一棵树倒压在寨墙上。 只见大批贼寇们嗷嗷叫着奔过来了。 随之又是十几声“叭”,又见竹梯随树搭在墙垛子上面,十几个流寇身手不错,弹着腿便往寨墙上跃过来。 便在这时候,忽见火光照来,寨墙上的花子们大叫着:“吃火吧……” “哗!”一片火海罩下来,立刻就见前面几个大汉抱头往下摔去,那叫声比挨刀子还凄惨。 “啊……啊……” 谁会想到会有这些桐油升起的火呀。 另一棵压上来寨墙的大树,也被洒上一盆燃烧的桐油,浇得十几个大汉躲闪不迭,前面的大汉已是满身火油了。 桐油浇在树上,使树枝也燃烧起来,上面的竹梯更是烧的辟啪作响。 贼寇们似也玩上命了。 当上贼寇早就不要命了。 忽然,听得雷吼一声,就见两个大汉奔到了刘家寨的正门前面七八丈远处,其中一个吼声似雷:“敢死队!” “将军,我们准备好了!” 只见50名大汉又是刀、又是斧地拥到这大汉的身前。 那位被称做将军的可不是别人,铁占山是也。 随之奔到的是吴亮。 铁占山对吴亮道:“不牺牲难以进寨.天上岂有白吃的大米饭!” 吴亮道:“想不到这小寨子果然难以攻破,难怪叫天张与石.太冲他们一些便宜未占到,反而死了不少人。” 他顿了一下,又道:“就由你作主吧!” 那铁占山指着刘家寨门,对几十名贼寇敢死队员道:“过去,把寨门劈开来!” 有人对铁占山道:“将军,木门虽然厚实还是可以劈开的,但不知堆在木门后面的又是什么了?” 铁占山怒吼一声,道:“去,少噜嗦,咱们怕他什么呀,马上过去,半个时辰我们进寨门!” 50个敢死队员发出一声喊,立刻冲到寨门边。 刘家寨的花子们立刻间发觉了,便也抛下石头猛力地砸。 然而木门并非与寨外墙齐,门洞前还是可以站十几人,上面的石头就是砸不到。 于是,大门下传来劈门声,十把板斧发疯似地对准寨门劈起来。 十个大汉个个劈得头上滴出汗珠了,于是提了板斧跳向外面去,立刻就见另十人奔上去接着劈起来。 这是轮班干,刘家寨的寨门再厚也比不过信阳城的城门厚,没多久便被劈了个大窟窿,只见里面堆着大沙包,少说也有上百个之多。 这些人才不管是石头或沙包,照样用板斧劈起来,这些人劈得发狂了。 如果这些人劈人,天爷,什么人挡得了? 刘家寨正面墙上已经干上了,二三十个大汉冒着火苗子扑到寨墙上,花子帮的弟兄们迎上去,双方照上面,便不要命地狂杀起来。 “快乐帮主”的刀也出鞘了,这时候九节竹杖已抛在一边不用了。 他挥刀便是达摩七刀十三斩,碰上他的贼寇们,几曾见过这刀法,照上面便瞪眼躺下去了。 于是,寨墙上凄厉惨叫声此起彼落。 这时,刘家寨已被贼寇们把堆的沙包一个一个地拖拉出去,立刻露出个洞来了。 门户已开,铁占山厉吼:“杀!” “杀!” 这光景看在“快乐帮主”眼里,立刻大声吼叫:“撤,兄弟们,撤到后寨大院去!” 花子帮弟兄们正拼命,见帮主下达撤退命令,立刻就往寨墙下跑。 刚要追杀的几个贼寇,被“快乐帮主”挥起宝刀当场杀死三个,另几个吓一跳,以为面前是天神来了。 “快乐帮主”见弟兄们奔向后寨大院,立刻倒翻身落在寨墙下面,已有不少贼寇沿着树干竹梯攀上了寨墙。 便在这时,“嘭”的一声大震,刘家寨的寨门被推开了,许多贼寇便一拥而入,进了寨。 寨门外,吴亮大声叫:“叫天张,石太冲,你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天亮以后就撤走,咱们不能在这儿等太久呀!” 远处还真有声传来:“两位将军放心吧,金银马上运出来!哈……” 这是叫天张的声音,因为他的声音最尖亢。 当然,刚挥刀杀进去的石太冲也回话过来:“二位将军呐,还是你们有手段,哈哈……” 其实50名敢死队开个寨门便死了十几个。 就在吴亮与铁占山两人哈哈大笑中,20个他们的卫士仍然紧守在他两人身边。 这可不是他两人怕谁,只为的是派头,也是虎威的一种表现。 有个卫士还把酒袋递过去,铁占山接过来便是三大口喝下肚。 铁占山再把酒袋递向吴亮,笑道:“等里面安静了,有得咱们耍的,哈……” 原来他两人等着里面杀到没有敌人,他们才会在众人的拍手欢呼声中大摇大摆地走进刘家寨。 就在这时,两个黑影从刘家寨外的右边闪出来。 天黑,谁也看不清这两人是什么人。 只见两个人宛如幽灵般闪跃过来。 “什么人?” 一个近卫迎过去,他还未拔出刀来,就见电闪之下,已倒在地上了。 于是,另外七八人冲上来了。 “你是谁?快……” “咔!咔”之声连起,这些武功不俗的贼寇宛如风卷残云般立刻消失不见了。 只这么一出现,20名近身卫士便死了一半,钬占山与吴亮两人也不由吃惊。 另外十个卫士就要围上这两个煞星了,吴亮厉声道:“闪开!” 十个卫士立刻往外闪。 “你两人是什么人?” 来的两人可不是别人,乃是九节公石不悔与赵打雷两人来了。 这两人在贼寇们扑上寨墙的时候,已叫身边的十名花子弟兄快与“快乐帮主”会合一起了。 就如同另一面,东方雷、司马雪、申屠雨以及另十名花子弟兄一同投入“快乐帮主”这面。 如今这些人往后寨集中,赵打雷与石不悔忽地伸手握在一起。 石不悔道:“赵兄!” 赵打雷道:“石兄!” 也只是这么两句话,便闪身跃出寨外去了。 此刻,铁占山在双眉挑动中,沉声道:“娘的,咱们不认识吧?” 赵打雷嘿然一声,道:“你这魔头,杀了不少你不认识的人!” “哈……”铁占山端着大刀大笑道:“不错,只可惜铁大爷杀的都是无名之辈,而你是……” 赵打雷道:“赵某也无名,只不过送你上路,还是绰绰有余。” 铁占山嘿嘿冷笑,道:“奶奶的,铁大爷从没栽过一次筋斗……他奶奶的,想不到在这种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竟还有人敢来捋虎须呀!操!” 铁占山可真的未把眼前两人放在心上,看在眼里。 赵打雷突然怒气冲天地戟指铁占山道:“你妈的,吹你娘的什么牛,赵大爷找你几年了,你知道吗?” “找我?” “不错!” “干什么?” “宰你!” “哈……”铁占山道:“我问你,咱们有仇?” “你这才问到正题上了。” 铁占山一双浓眉一挑,道:“什么仇?” 赵打雷沉吼道:“说了也叫你死得明白。” 他顺顺声音冷冷道:“有你这王八蛋的自得自满,到今天你还是这样。我问你,有一年你率人走过南阳府的卧龙岗前三顾村,是不是?” 铁占山想了一阵,便侧头问吴亮:“有吗?” 吴亮道:“那是咱们到河南的下半年,是曾在那个地方住了三天,至于什么村,那是记不起了。” 铁占山对赵打雷道:“老子记不起了。” 赵打雷道:“你当然不记得,你两小子血胆杀人无数,如果件件记心中,你早他娘的疯掉了。” 铁占山吼道:“那你就快说吧,为什么找老子?” 赵打雷牙齿咬得咯咯响,他那黑脸更黑了。 “听着,你个王八蛋,猪狗生的。那一年我不在家,我的妻子女儿在三顾村,那天晚上你们进了村,杀了人。我妻子同12岁的女儿也遭你的毒手,12岁女儿被轮暴而死,你把我妻子折腾完还是出刀把她杀死。等我回到家,是一位幸存的老人家告诉我是你这王八蛋干下的。操你娘,难道你真的忘了?” 铁占山似是毫不在乎的“啊”了一声,冷笑道:“我他娘的记起来了,那个女人真是嫩,越抱越高兴,过了三天我劝她跟我走吧。娘的,她张口咬我身上的肉,啊,咬下一大块胸肉,也流了血,我怎不杀她呀!” 赵雷道:“太好了,咬死最好。” 铁占山抖然挥刀直劈过来,那种气势真吓人,面前就算是山也难挡他的一刀劈。 “杀!” “杀!” 立刻,“杀”声暴起,就见赵打雷已自铁占山的右边闪出两尺外,只听铁占山“唔啊……” 这声拖得很长,只是未见鲜血流出来。 黑暗中一时还看不清,而那把大刀仍然举在半空中未落下来。 暴旋身,看吧,赵打雷出刀如长空流星穿梭般疾闪不已,他2l刀全都落在铁占山的刀头上身上,等到铁占山的刀“当啷”一声落在地面上,天爷啊,铁占山的身子才大块地分了家,一团肉块就掉在血泊里。 说得慢,但动作快极了,当吴亮发觉不对要出手时,已经晚了。 吴亮挥刀疾上,却被石不悔拦住。 石不悔冷冷一笑,道:“怎么,你急着要上路?” 吴亮大怒,拍腰一刀杀来,只听得“咔”的一声,刀走中途已被赵打雷拍过去。 赵打雷道:“他是我的。” 一边的十个卫士既惊又火,大吼一声围上来了。 “九节公”石不悔一声冷笑,道:“老花子叫你们知道什么才是真功夫。” 立刻间,这儿已成两拨搏斗了。 那吴亮出刀十分霸道,完全是大开大盖杀法,只要看他那脚丫大开架式,便知道死在他这把宽刃大刀之下的人绝对的少不了。 只是他今天遇上了“闪电刀”赵打雷就不灵光了。 吴亮七刀一口气刚抡杀完,一个错步尚在转动中,猛然间脖子一凉,他还未叫出声来,一颗脑袋已滚在地上,而吴亮的错步就在此刻才站稳。 吴亮的双手握着大刀,身子未倒,但他的肩上缺了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头。 “叭!” “轰!” 声音听起来怪怪的,但却是正常的,因为吴亮被赵打雷暴出一腿踢倒的时候,脖子上才见鲜血像水堤缺口似的往外流出来。 赵打雷的刀法真的似闪电,头已切下才见冒血。 赵打雷一声狂笑,高声道:“痛快,痛快!哈……” 石不悔不痛快,他被这十个侍卫围紧了好一阵狂杀。 石不悔竹杖疾打,左手尖刀变成防卫了,但当他发现赵打雷已在狂笑,知他已得手了。 石不悔乃花子帮老帮主,他可不能丢面子。只听暴喊如虎:“打!” 于是,三十六路打狗杖法抖然出手,就见一团杖影分不清打向何方,只听得劈啪声响,已有几个大汉被打得面皮变了形。 便在这时候赵打雷挥刀杀过来了。 他连一声招呼也不打,挥刀便杀,几个侍卫发觉两位将军倒在地上,一个变成肉块,另一个掉了头,忍不住迎着赵打雷砍过去。 “杀!” 赵打雷一声冷哼:“生受了,我的儿!” 于是,咔咔之声骤起,这几个贼寇果然被他砍死在当场,竟然把石不悔也愣住了。 石不悔吃惊地道:“赵大侠,杀人如宰鸡呀?” 赵打雷道:“此间这话多余,石老兄,你为何不看看刘家寨呀!” 石不悔发觉刘家寨中又有火起来了。 第十五章 快乐帮主 赵打雷道:“去杀他个七进七出。” 石不悔立刻豪气凌云地道:“七出七进呐,杀!” 这二人立刻直往刘家寨冲杀过去,此刻正是叫天张一伙正在撞击二门欲打通往后寨去的通道的时候。 赵打雷的吼叫声令在指挥的叫天张惊怒交加,他挥刀迎上去,还大声呼叫:“快,快把这两个黑球围紧了狠宰啊!” 已有五六百人在刘家寨中疯狂地挥刀,他们只要撞开二院门,刘家寨这后寨大院也不保了。 前大院中,石不悔与赵打雷二人已经杀红眼,这时候就不知什么叫手软。 地上刹时间血流成河了,那叫天张几次差一点被赵打雷砍中,他总算闪得快。 他早就注意着赵打雷的刀路。 交战中,叫天张暗地握了一把尖刀在手,黑暗中就在赵打雷一刀将两颗人头砍落地的刹那间,叫天张抖然尖刀出手。 “嗖!” “哼!” 那一刀真狠,首先插在赵打雷的右胸上,有多深,谁也不知道,但赵打雷手中的刀已握不住,刀已交在左手上。 赵打雷毫不闪让,胸口仍然插着尖刀,但左手出刀也不慢,他认准了叫天张直杀过去。 “你娘的,吃赵大爷一刀。” 叫天张出刀横拦,右腿暴踢,而赵打雷只侧了一下身子,手上刀已滑过叫天张的刀反切在叫天张的右臂肘。 “啊……” 叫天张忍不住一声惨叫,鲜血立刻往外喷射,于是,钱大孔、李道元、毛白天与古怀今立刻把赵打雷拦住了。 石不悔也火了。 他早该火的,这时候谁还轻松? 石不悔与赵打雷二人几乎是踩在尸身上闪耀出刀,地上已死了近百人。 再看那寨墙上,“快乐帮主”力斗“黑面阎罗”石太冲、“飞天虎”商发与“地龙”丁太白三人的狂杀。 石太冲这一伙自寨墙上杀过来,一心是要断刘家寨的后路。他们由后寨墙往下扑,只要到了下方,后寨便也完了,因为花子帮一大半苦守在二门后,东方雷与司马雪二人已身上冒血了。 刘世芳与刘太平父子二人再加上两个女儿,正守在通道中,准备力拼,但是“快乐帮主”尽全力堵住石太冲一伙,那刘翠花真的感动了。 她已流泪满面,几乎大叫着要去帮助未婚夫了。 混战与追杀,突破与固守,人性已不存,刘家寨一片火海了。忽然间,小河那面传来吼叫声。 如果仔细听,吼声之中还带着咒骂。 随着哗哗的趟水声,一大片黑呼呼的人群过来了。 这帮人还真整齐,好像每个人都带着青竹杖。 不错,信阳城花子帮拼命的哥儿们赶来了。 方大鹏与勾春二人,加上带路的西门风,这些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多。 除了花子帮,还来了另外一批人,那便是席本初与李氏兄弟二人,这其中还有李小小与席大红。 原是不打算叫她二人来的,但二人下了决定,不来宁愿死。 来就来吧,这些人还走在最前面。 席本初一看刘家寨的寨已破,那么多贼寇在里面烧杀,忍不住叫了一声:“老天爷啊!” 刚刚踩过一堆尸体,方大鹏忍不住往地上看,只见地上死的人真惨,一颗人头面朝上,他一眼便看出是吴亮,因为他在王家古宅见过这家伙。 方大鹏的脑筋好,主帅已死为何还在里面杀?他立刻提起吴亮的人头,大叫着扑人刘家寨。 这方大鹏登高厉声叫:“吴亮死了,姓铁的也死了,这是人头,接住!” 谁也没有接,那人头“咯”的一声落在地上,火光之下照得清,果然是吴亮的。 贼寇们一看火大了,有人举刀高声喊:“为将军报仇呀,杀!” 近百个贼寇朝方大鹏杀过来了,方大鹏原是要瓦解贼人士气的,不料反成众矢之的。 他一惊之下疾退,可好,花子帮的人拥进来了。 “杀呀!” “狠宰啊!” 双方立刻展开一场殊死战。 攻打二门的贼寇们见忽然来了这么多花子,而且武功都高,立刻转过身来干上了。 他们也不攻二门了。 有两批花子随着李氏兄弟上了寨墙,分两路与寨墙上的石太冲那批山贼交上手了。 正在搏杀的石太冲几十人,忽见由两边杀来几十个花子,其中还有几个像是照过面的人。 李小小在后面开口了:“快乐,快乐!” 席大红也大声叫:“快乐,我们来了。” “快乐帮主”一看,精神大振,立刻仰天长啸一声:“杀啊!” 他出刀之势忽地一变,一路达摩七刀十三斩便施展出来,但见刀光闪动中,石太冲大叫一声:“呀……” 只见石太冲抛刀疾闪,他的双手不见了,抖得鲜血似洒血雨。 石太冲只闪一两步,正遇上席本初迎过来。 席本初乃“中原快刀”,他见石太冲旋来,毫不迟疑地一刀刺过去。 “唔……” 石太冲抱住肚子倒下去了,他再也回不到大别山了。 商发与丁太自立刻伙同大别山来的人马,边杀边往后退却。 不旋踵间,“快乐帮主”砍翻七个山贼,立刻迎上呼叫李小小与席大红二人。 李小小指着他爹与二叔道:“我爹他们也来了。” 席大红道:“我爹也来了!” “快乐帮主”原是笑面相迎的,但当他刚要去抱二女的时候,突然又退了一步,客气地道:“谢谢,二位姑娘请到那边角站着,千万别再杀了。” 他这是客气话,太客气了。 有时候过分的客气反倒显得生疏了。 当“快乐帮主”把话说完,立刻大吼一声倒翻跟斗落人后寨之中。 “快乐帮主”大叫:“翠花!” 黑暗中只见刘家姐妹二人与刘太平紧守在一问大厢房门口,那刘太平站在正厅前似乎怔住了。 这光景看在李小小与席大红二女眼里,心中十分惭愧。唉!不该在危难中舍弃“快乐帮主”而去,反而“快乐帮主”还救了他们两家人。 李士雄大吼一声直往寨墙正面逃跑的山贼冲杀上去,这种胜利似已到手的果实怎肯轻易放过? 席本初又连杀五个山贼,他才跳到石阶上下了寨墙,只听他大叫:“刘太平,咱们来了。” 刘太平一看含泪直点头,道:“来得好,刘太平感激呀!” 二门那面不再有贼寇们攻门了,顶在二门后的粗桩与石臼还在抵着门,七八根木棍附近,地上尽是尖尖的铁蒺藜,有两个贼寇被红缨枪戳死在地上,难怪贼寇们不翻墙,墙这边五根红缨枪紧守着,再加上地上的蒺藜站也站不住,当然只有挨枪扎了。 李士良也过来了。 席本初与李士良二人走近刘世芳,那席本初道:“刘世兄,今天咱们大开杀戒,为咱们未来的日子,消灭这批贼子去。” 刘世芳重重点头道:“二位世兄未弃我,真乃患难见真情。好,咱们这条老命不值钱,能拼几个是几个,咱们杀人不是在作孽,咱们是做善事。这贼子们不是人,他们是妖呀,披着人皮的妖啊!” “杀!” 就在“快乐帮主”腾空跃过那道二丈多高的院墙之时,刘世芳当先往二门奔过来。 “开门!” 他这么一声吼,三个女人两个老头忙把堵门的东西搬开来,二门只一拉开,便见大群花子正与贼寇们杀得难分难解。 只见落在地上的“快乐帮主”发出一声喊:“弟兄们,杀光这群妖孽呀!奶奶的,佛日不可活,说的正是这些人,杀!” 只听得“杀杀杀”之声连响,随之凄厉之声相继哞叫不已,“快乐帮主”果然红了眼,他大开杀戒了。 看吧,那真是挡者披靡,迎上立死。 少林刀法也有辛辣的一面。 “达摩七刀十三斩”一出刀便见血。 如今“快乐帮主”手上握的并非少林戒刀,他挥的是中原快刀席本初家传宝刀的子刀,不但锋利,而且出刀无影。那些贼寇们正与花子帮的方大鹏、石不悔、赵打雷杀至忘我,尤其是铁占山手下的几个头目,配合着叫天张、古怀今、李道光、钱大孔、毛白天、佟大头这些贼寇们正在混战中,忽见又挤进如此多的花子,他们几乎以为在做梦。 叫天张一见方大鹏,他立刻咒骂起来:“奶奶的,这是信阳城中跑来的要饭的,咱们没有宰他们,倒反而造爷们的反呀!” 钱大孔心中想,再多几个花子又怎样?忍不住厉声吼:“弟兄们,杀光这批臭要饭的!” “把刀往他们头上砍呀!杀!” 随着吼这一声,只见不少砍刀高高举了起来。 刘家前寨地上的尸体堆积如山,那好像死的不是人,便不是人吧,可也是生命,而一命又是那么贱,随手一刀便完了。 前寨的贼寇们几乎反被包围住了,因为前门冲进花子群,后面二门是“快乐帮主”几个人,两面受敌之下,立刻被叫天张发觉了,。 叫天张一看这苗头,又知两位将军也完蛋了,黑暗中看向寨墙上,他心中更是吃一惊。 他知道扫荡寨墙的任务交由大别山的石太冲他们去执行的,怎么此刻不见人呐?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剽悍的年轻人挥刀一路杀过来了,那年轻人几乎是踩着尸体奔过来的。 叫天张一看,奶奶的,对头冤家过来了。 他再看六十多弟兄围住的两个厉害人物还在玩命,那两个老的正是赵打雷与石不悔两人。 由于地形不利,那地方正是马棚一角,五六十人把赵打雷与石不悔两人堵住,乱刀齐出。两人施展不开,赵打雷又是兴奋过度,身上着实挨了七刀伤口在冒血,但死在他手中的贼寇,早已超过三十多了。 石不悔也惨,身上也挨了几刀,但仍全神贯注一边护着赵打雷,一边阻挡贼寇们的乱刀砍。 这光景也看在“快乐帮主”的眼里了。 “快乐帮主”十分安慰,因为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石长老与赵大侠还能挥刀,真是不容易啊! 须知赵打雷原是心中一股冤气在,那足以使他有超越他体能的表现,所以他出刀既快又狠力道无穷,但当他心中那股子冤气消掉,人呐,杀了那么多的人,手总是会软下来的。 赵打雷便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在他杀了许多贼寇后,他自身却挨了刀。 现在,“快乐帮主”杀出一条血路,披荆斩棘般地杀到石不悔这边来了。 “快乐帮主”大吼:“石长老,赵大侠,我来了!” 石不悔尚未开口,赵打雷已厉吼:“杀死这些妖孽,永绝后患啊!” “杀!”又见七刀十三斩,围攻的贼寇立刻又倒下七八人之多,这气势早把叫天张吓住了。 叫天张低声对身边的古怀今、钱大孔道:“快撤!” 古怀今咬牙道:“到嘴的鸭子又飞了!” 钱大孔道:“两位将军已死,咱们能有回天本事?” 佟大头与毛白天两人满身是血过来了。 叫天张一看,道:“快走!” 这两人也许听走了音,以为叫天张叫他两人快冲。 毛白天举刀忘了一切,当然也忘了他自己的大声吼叫:“冲啊!” 佟大头随之也叫:“杀呀!” 他们俩正要回头再杀,面前刀光如极光冷电一闪,先是毛白天大嘴张开了,他的眼珠子也挤出眼眶来,有一条血线在他的脖子上出现,足有半尺长,与那佟大头的是一个样。 这两个人谁也未再动,足见“快乐帮主”刀法之犀利了。 “快乐帮主”大开杀戒了。 的确,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那么杀就杀吧。 贼寇们可以抵挡花子们,但若想抵挡“快乐帮主”可就不容易了。 叫天张看出苗头不对劲,他不等“快乐帮主”杀到他这里来,立刻对身边的古怀今、钱大孔、李道元三人道:“跟我走!” 他说完当先往外奔,身后面的钱大孔与古怀今、李道元三人紧跟上去。 古怀今人在寨门下,他回头一声大叫:“弟兄们,撤了撤啦!” 他叫完便跑,叫天张几人已快到小河边了。 贼寇们听到撤退声,便知道大势已去,每个人虚砍几刀回头就往寨外逃。 如果仔细瞧一瞧,这一仗死得人真不少,保守估计也有五百多。 逃? 这一回绝不放过这批贼寇们,“快乐帮主”这些日子早就憋得急了,这时候他打定主意要来一个斩草除根了。 就听他大声吼:“弟兄们,跟我去追杀呀!” 花子帮的方大鹏头上挨了一刀,正顺着面颊在淌血,闻得帮主吼叫,立刻接应道:“杀呀,追呀!” “杀!” 花子帮弟兄们吼声震耳,几乎是蜂拥着追出刘家寨,他们虽然也死了不少人,但一个个精神更大了。 也许这正是同仇敌忾之心吧。 再看逃到河岸的贼寇们,一个比一个逃得快,他们趟河水把水溅得几乎分不出人影来了。 天黑得更厉害了。 “快乐帮主”率领着众花子直往小河岸追过去。 前面奔逃的叫天张已快到那座小山坡上了,这时候他回头看见许多花子拼了命地追杀,他心中就有些既惊且怒,他看那花子群大概与自己的人马差不多一样,他有些心动了。 叫天张以为,自己身边四人联手,戮力干掉花子头,兄弟们必然士气大振,再加上这批人大都是跟着两位将军奔杀千万里的老战士,都想为他们的将军报仇,只要自己在烈火之上浇碗酒,这一仗也许有干头。 他立刻不往山坡上逃了,就在半山坡上大声吼:“兄弟们,我的有血性的兄弟们,咱们不当夹尾巴狗,咱们就在这山坡前为两位将军报仇,为死难的兄弟们雪耻大家别再走了,举刀赌一赌咱们的造化吧!” “对,干了!” “奶奶的,头掉了也不过碗大一个疤,干!” 贼寇们也是凶残的,只是追上来的花子一大半都是中原花子帮习过武的家伙。 当年相国寺前的演武场上,就有不少花子赤膊练功,讨个小钱。 贼寇们忽然不走了,倒也令追在前面的“快乐帮主”心中一惊,他暗自琢磨:小心上当。 就在他刚追到,四条人影就围上来了。 四个人四个方向,天未明但处在近距离看得清,只见正是叫天张与他身边的三个头目。 “哈……看你小子往哪儿逃!” 便在这时候,花子帮众兄弟已与贼寇们干起来了。 双方只一接上手,看吧,谁把谁杀死砍伤,已经分不清楚了。 叫天张指着花子头骂大街:“操你先人祖奶奶的,刘家寨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如此为他们卖命呀?” 他怎知“快乐帮主”已是刘家寨的女婿了。 叫天张如果知道这一段,他就豁然明白了。 “快乐帮主”冷冷道:“已至生死搏杀,谁有耐心再与你这猊獠穷磨牙。娘的,你们就知道杀人,当尝一下这被人杀的味道。” 他指着上天,又道:“你看,天是永远公正的,杀人与被杀似乎是不可分割地联在一起,当你杀别人的时候,就由上天注定你会被杀了。” 叫天张嘿然冷笑道:“花子头,你想知道真正的定律吗?那是个定数。” “怎么说?” 叫天张道:“难道你不是站在人头上吗?你小子是花子头呀!” “又怎样?” “你可以发号施令呀,当然,别人定要听你的,为了你的理想,那便免不了要杀人。” “什么歪理?” 叫天张冷哂道:“历代成帝之人,谁不是顺我者生,逆我者亡呀,哪一位少杀人了?” “快乐帮主”吼道:“你个不要脸的下三滥,残害百姓还为自己找歪理,我宰了你这不知羞耻的狗东西。” 他真的火大了,右手握刀,左手青竹杖猛一抡,人已往叫天张飞去。 就在叫天张闪身一边时,右手猛然一把飞刀出手。 叫天张以为,人在半空中怎能再闪避他这掷出的一刀? 然而,妙就妙在“快乐帮主”的武功太高了。 只见“快乐帮主”气沉下压,上身一个倒翻,右足正踢在那把飞刀上,就听得“铮”一声响。 “哎呀!” 这是古怀今的吼叫,他只叫了一声,便双手紧握那把飞刀的刀把。真倒霉,刀身已不见了,已狠狠扎入他的肚皮里了,看这光景他是活不成了。 “轰……”古怀今倒下去的时候,他可并未再骂人,似乎不太清楚地叫了一声“无量寿佛”。 他为什么会来上这一句?这大概他早想定了,自己原是道门中人,道士不干干贼寇,早知罪孽深重,早打算在死的时候不向阎王去报到,而是奔向他的吕祖前。 别管古怀今向何“神”报到,古怀今是再也起不来了。 “快乐帮主”一招得手,他冷笑了。 “嘿……你们一个也别想逃,就像他一样。” 叫天张情急大叫:“注意,注意,出刀有把握,分进合击下手要快。” 于是,叫天张主正面举刀错步怒视着“快乐帮主”。 那钱大孔与李道元二人便分站两侧虎视耽耽。 “快乐帮主”就要二次出手了,忽听小山坡的那一面传来奔跑怒吼声。 这光景令双方都吓一跳。便是混战中的花子帮与贼寇们也都闪开来抬头看向山坡上。 只见山坡上出现五六十人之多,为首的两人一出现,叫天张便出声笑了。 “哈……是大别山的朋友也来了,还以为哥儿们已陷入寨内了呢。” 为首的两人不是别人,乃“飞天虎”商发与“地龙”丁太白二人也。 这二人一个手上是大板斧,另一人手中是砍刀,可也身上在冒血。这时候有人身上冒血并不奇怪,可是丁太白的叫声却吓人一跳。 “快走哇!” 叫天张就一怔,为什么如此叫? 他提高声音道:“喂!快过来,咱们打倒这花子头,他娘的,刘家寨仍是咱们的!” 就在这时候,大别山的哥儿们一窝蜂似的往这面奔来,不旋踵间,山坡上冒出好几百个官兵,有个骑大马的千总,只一看便知道是罗千总。 再往后边瞧,两名管带各率人马也追来了。 原来商发与丁太白二人率人冲出刘家寨,立刻往西面逃去,看看已逃了十几里,却不料迎面来了官军五百人。 官府人马士气如虹,这两年他们到处迫杀潜逃的贼寇残余,但他们想不到刚剿完豹子寨,信阳城会被贼寇攻陷,那罗千总负责这一方,他听了也吃惊,立刻率人自三百里外回来了。 此刻,叫天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官军震惊住了。 他心中在骂:“王八蛋,别的地方你们不逃,偏又往回走,拖爷们下水呀!” 他可没有想到,除了这条路,还有何处可走? 商发也发现这儿正打得凶,忍不住大吼道:“拼是死,不拼也是死。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呀!” 山贼们都拼上了。 叫天张暴吼一声:“拼了!” “杀呀!” “快乐帮主”倏然拔身而上,半空中洒出一片极光,就听得李道元一声厉叫:“啊……唷……” 真惨,半个头不见了。 那钱大孔急往一侧闪,叫天张的砍刀狂斩而下,“快乐帮主”冷冷一哂:“你还想走?” “铮!” “哎唷!” 叫天张双手分开来,一手按肚皮,一手按胸膛,摇了三下,便往地上倒下去,却也流了一地的花肚肠。 这下可真把个钱大孔吓一跳,他的刀只举了一半,跟前人影一晃,他还不知如何闪躲那当头一棒呐,就觉腰处少一块似的一凉。 他想叫,却叫不出来了,因为他几乎被拦腰斩断。 就在这时候,忽听东方雷打雷似的一声吼:“看刀!” “咔!” “你……妈……的……” 这是丁太白的声音,原来花子群中东方雷与申屠雨怕他二人围杀帮主,申屠雨拦住商发,而东方雷与丁太白干了起来。 这时候,正是流寇山贼们士气瓦解之前,人已无斗志,想着要活命,只有盘算怎样逃命了。 东方雷杀了丁太白,立刻便往商发处扑去。 商发狂奔了十里,如今怎是申屠雨与东方雷二人对手,没两个照面就被东方雷一腿踢了个踉跄,正撞在申屠雨刀口上,于是他露出个奇怪的微笑。 其实那是无奈的笑。 唉,人生嘛,谁能没有无奈? “快乐帮主”这时抬头细看,他立刻火大了,因为他发觉一件令他十分不愉快的事情。 山坡上的官军已排好阵势,就是不往下面来,这光景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你们呐,自相残杀吧!” “快乐帮主”一念及此,立刻厉吼一声道:“花子帮兄弟闪开,咱们撤退到河岸边,剿山贼流寇之事,是官家的公事,咱们走!” “哗!” 所有花子帮的人全退走了。 他们退守在小河岸,只要山贼流寇不过来,他们就不会再出手。 其实,就算是此刻官军不来,流寇与山贼们也完了,只不过“快乐帮主”对官军没好感。 那罗千总提刀在马上,已发现这些贼寇们正是洗劫过信阳城的那些人,如今又见这批花子撤到了小河边,立刻便明白这是不打了。 罗千总自然心中叫可惜,只不过他也注意到花子帮中有能人,那人出刀吓死人,他自己就没有“快乐帮主”那一套,忍不住多看了一下“快乐帮主”。 现在,有两个吴亮的手下在集中那些流寇们了。 那人也还镇定,他把双手左右伸开道:“兄弟们,摆阵,快排阵势,生死关头就看这一拼了,想活命就一条心,冲过这一关,咱们谢天啦!” 到了这时候他们也只有把生命交付上天,在这山坡上赌一赌他们的运气了。 只见贼寇们集中在一起也将近四百人,天爷哪,已有近七百人死在刘家寨这地方了。 忽然,罗千总双手把刀高举,厉吼一声拍马便往贼寇中冲过去。 “杀!” “杀哟!” 官军乃生力军,出动阵势如铜墙铁壁似的直往贼寇们集中处掩杀过去。 那头目仰天大叫:“杀呀!” “杀!” 贼寇们把方形阵变成棱似尖锥之势迎上去,双方这一交上手,只见官军忽然方形中央分开来,等到贼寇们发觉攻坚上当,被包围了,已是晚了。 贼寇们立刻自中央化分开来,拼了命的想突围。但那罗千总认准了刚才指挥的那个头目,拍马冲上去便是凌厉的暴砍38刀,杀得那头目刀也飞了,有一刀自他的背上劈开来,死得真吓人,脊骨也露出来了。 天是每天都会亮的。 此刻天又亮了,当人们发觉还有几处在追逐搏杀时,便发觉这座山坡上死的人还真不少。 贼寇们全死绝了。 如果有人问他们,为何操刀,大概没有几个能说得出来到底为什么。 如果再问他们,自己都是中华国民,为什么自相残杀千多年的时候,也许他们有唯一的理由,那就是人民太辛苦了,改个朝换个代吧,姓朱的不是神,老百姓更不是奴。 而死了的那些官军,为朝廷保住了江山,死几个人那是便宜事,这以后他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只不过这一回又死了二百多,不少贼寇们也不打算活了,死吗?那就拖一个垫背的。 看地上的尸体,不少就是双双抱在一起死掉的,官军与贼寇,这时候抱得还真紧。 官军在到处清扫战场。他们所伤的往一处集中,当然,如果发觉有贼寇未死的,他们会狠狠地补上一刀。 什么叫战俘?那年头就没听说过。 那个年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罗千总拍马缓缓地来到小河岸,把马停在“快乐帮主”前面。 他上上下下地看着“快乐帮主”道:“你很年轻。” “快乐帮主”木然地未开口。 罗千总看看远处的刘家寨,道:“你是刘家寨的人?” “快乐帮主”只摇摇头。 罗千总道:“难道你也是花子?” “快乐帮主”开口了,而且还挺胸道:“不错!” 罗千总点着头,道:“你是个人才,本千总也喜爱刀法,好,跟我走吧,你当我军中教官,把你的刀法传给他们。” 他顿了一下,又道:“教官的俸银不少给,每个月支你十两银子。” 那年头,一家三口四两银子就够了。 “快乐帮主”缓缓地摇摇头,他没开口。 罗千总一怔,道:“15两月俸,怎么样?” “快乐帮主”道:“不干!” “你……你要多少?” “多少也不干,我当我的花子头。” “哗!”好一阵拍手笑,紧接着花子帮中爆出一声冲天“好”来。 “快乐帮主”双手高举,立刻间大伙又静下来了。 只见那罗千总又道:“有多少人想投在我的手下而难如愿,你……多想想,机会呀!” “快乐帮主”道:“心领了,罗千总!” 忽然,罗千总的双目厉芒一现,他跳下马,马刀交在一个近军手中,大步直往“快乐帮主”走来。 “快乐帮主”仍然不动,他也看到了罗千总的双目有冷芒了,那是武者最注意的眼神。 罗千总已站住了。 “想不到中原还有你这么高明的武者!” “不敢当!” “可惜呀,太可惜了!” “人各有志!” “好一个人各有志,须知朝廷正需人才之时。” “我不是人才,我是花子!” “哈……有意思,官不做当花子,有意思。”罗千总伸手过去,那是握手的样子。 “快乐帮主”也伸手,两人立刻握住了。 没有劲,但罗千总哈哈笑,淡淡地笑。 “快乐帮主”也笑,哈哈地微笑。 于是,二人的足下有声音发出来,那是碎石的沙沙声,而且是越来越大声。 现在,附近的人都听到了,也都怔住了。 如果仔细看,“快乐帮主”只一足陷地半尺深,而罗千总的双足仍在陷,他额上的汗滴也开始流动了。 这两人是较上了劲,各自一口真气凝聚在心头,到了这光景,谁也不动了。 又是一阵过后,突然,“快乐帮主”那只未陷的脚突然一顿,一声哈哈笑,右手已松开来了。 罗千总的脸色骤变,他还真坦然。 “你就应该知道我的目的。” “知道,不为己用者死!” “可是你为什么放手?你可以也像我一样,以内功摧断我的心脉。” “杀人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尤其是我还不打算同官家作对。” 罗千总的脸色变过来了,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又活动一下右臂,道:“你是个可怕的人呐!” “快乐帮主”道:“难道你们连花子也怕?” 只听罗千总嘿嘿一笑,他回头就走。 官军撤走了。 他们也把死伤的人带走丁,留下来的是一大片死了的流寇,他们才不会管这些尸体的。 “快乐帮主”忽然仰面看向天空,好一片黑幕般的乌云过来了。 从小山另一边吹过来一阵阵带着寒的冷风,大概会有一场大雨吧。 中原久没下雨了,这雨,难道是上天开了眼? 刘家寨那面有人奔出来了,那是三位姑娘。 是的,刘翠花、李小小与席大红三位姑娘花蝴蝶似的飞奔而来。 那刘翠花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喊:“快乐,我的快乐呀,你回来啦!” 李小小也叫:“快乐,我可爱的快乐哟!” 听人家席大红怎么叫:“快乐,便是住在野林子,我也不再离开你了!” 看看,说得有多坦白呀,可也听得“快乐帮主”不舒服,原来席、李两家搬去信阳城,是为了找机会赖婚呀! 三女奔到“快乐帮主”面前,也不知怎么的,都想往快乐的怀里钻。 只因为花子多,人人都在笑哈哈,才把三女笑得腼腆了。 三个姑娘齐出手,一齐拖住“快乐帮主”笑起来。 “快乐帮主”也笑,快不快乐他知道,只不过刘家寨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人为死者掩埋吧。 “快乐帮主”一声喊:“司马雪来了吗?” 申屠雨道:“司马雪在寨中照顾又挨一刀的西门风,他没来。” “快乐帮主”道:“方堂主呢?” 东方雷道:“方堂主与勾春正在寨中为伤者医伤呐,勾大夫带来不少伤药。” “快乐帮主”道:“申屠雨,你负责埋死人,记住,咱们兄弟的一定要一人一个窝,找来席子被单卷起来,身上的鲜血要洗净,这样到阴司才会早投生。” 他是佛门出身,兄弟们死后的事也照顾了。 申屠雨大声应道:“是,帮主!” 他立刻把人分一半,另一半随“快乐帮主”回刘家寨…… 只不过,“快乐帮主”率人与他的三位未婚妻刚过了小河,大大的雨点子便落下来了。 可也没有人跑,因为上天大半年没下过雨了,人们几乎忘了雨是什么样子的。 还未走进刘家寨,就见一行人也冒雨走来了。 为首的是刘世芳。“快乐帮主”急问:“石长老与赵大侠呢?” 刘世芳道:“受了伤已上药躺下了。” 席本初抚掌笑笑,道:“贤婿呀,真有你的!” 李士良道:“从此天下太平,我决定就在这两天回信阳州,再把家小接回来,只等来年,咱们一齐回中原。” 席本初道:“这也是我想的。” “快乐帮主”道:“两位岳父大人,你们还是别回来,要多多考虑呀!” 席本初道:“考虑?考虑什么呀?” “快乐帮主”道:“山贼流寇已剿灭了,你们就多为女儿关心吧,嫁了我要住破庙的呀!” 席本初哈哈大笑道:“我的女婿,你少来这一套。石长老已对咱们解说了,花子帮帮主不比皇帝老子差,汴粱城你们有一家大春堂药铺,我可是记得的,那是最大一家,许昌你们还有个骡马大栈房与大丰堂粮食行,还有……” “快乐帮主”道:“还有什么?” 李士良道:“还有就是刘寨主答应你,花子帮总堂口设在他这里。” “快乐帮主”道:“岂不成招赘?” 刘世芳哈哈一笑道:“你仍然可以去住在汴梁城、许昌城、席家垛子呀!” “快乐帮主”怔住了。 他绝对想不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令人惊喜。 此刻,他又吩咐东方雷,赶快把刘家寨中死的人分清楚了加以处理。 为什么要分清楚,当然是给流寇山贼刨个万人坑,一个坑埋上了几百具尸体。 至于花子帮众弟兄的尸体,自然不能草草了事。 不但不能草草了事,而且还要隆重地大祭一番。 刘寨主就打算请来高僧对死难的人超度。 这一夜下的雨真大,淅沥哗啦地落了一夜还未停。 虽然下雨,但刘家寨中有肉吃,还有几只羊与一头牛在,但牛是不杀了,因为天一旦放晴,留下的麦种便得种下,种田是需要牛的。 花子帮的弟兄们发了个小财,因为贼寇们从信阳城抢掠的财物都变成他们的了。 当然,粮食也不少,大家往寨中堆起来,两间小房子也堆满了。 顺应刘世芳的要求,“快乐帮主”从花子弟兄中选了近百名会耕地的弟兄,第二天便开始在刘家寨当起长工来了。这些人自然是高兴,因为刘家寨不但有工作,而且也成了花子帮的总堂堂口,他们当然欢喜。 刘世芳是守信的人,他已命人在寨门外搭起了祭台。刘家寨这些天死了这么多人,如果不超度,难免夜来鬼哭叫。 说来也真的那么巧,就在祭台刚搭好,还未去武胜关的大庙请和尚,由东北方来了两个高僧,两个已是灰发苍然快六十的老和尚来。 这两个和尚过了小山坡到了小河崖,就那么站住了。 他两个人为何不过河,因为这两天天降大雨,河水涨得有一人那么高,黄澄澄的河水还有滚浪。 这两个老僧不走了,他两个人就坐在河岸边,这一坐就是一整夜,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 有个花子一大早发现河对岸坐了两个黄衫和尚,立刻奔入后寨中去报告。 后寨中的正厅上坐的是刘世芳、赵打雷、石不悔、李氏弟兄、席本初这几人,至于“快乐帮主”,呶,正在一边的厢房中嬉笑着。 那当然是同他的三个未婚妻子在嬉笑。 迎面,方大鹏正要向刘世芳告辞,他要率弟兄们重回信阳城去了。这时,他发现一个弟兄跑来。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两个老和尚坐在河对岸。” “有这种事?我去瞧瞧。” 方大鹏肯为帮主分扰,他立即走出刘家寨来到小河边,果见对岸有两个老和尚并坐在河岸边。 “喂,大师,有何指教呢?” 两个和尚站起来了,其中一人道:“施主,贫僧两人,是前来迎接新的掌门,请传话。” 方大鹏道:“新的掌门?你们是……” 那老僧道:“咱们是少林寺来的,要找我师侄空空,空空和尚!” 方大鹏怎知空空和尚是谁?他大声回应过去:“二位大师,这里是刘家寨呀,刘家寨没有什么空空和尚,你两位找错地方了。” 那老和尚声音沉重地飘过来:“贫僧知他住在刘家寨,他已是花子帮帮主了!” 噫,方大鹏一听几乎跳起来,也忽然想到帮主乃是和尚出身。 “两位大师稍等,我设法把二位接过来。” “有劳施主了。” 那方大鹏果然是个会办事的人,他命人找来的一把弓箭,把细麻绳拴在箭尾,“嗖”的一声射向对岸。 小河宽不过十丈,只是水急而已,细绳随箭过了小河,已落在一个老僧手中。 随后一根更粗的麻绳随着那根细绳拖过了河,两个老僧把粗绳牢牢地拴在一棵树干上。 对面方大鹏也早命人把粗绳系在树身上。 突然,两个和尚飞身落在粗绳子上,这两人就像走平地般的一步步自绳上走过了小河,几十个花子们看得拍巴掌:“好!” 两个老僧落在地上,方大鹏立刻迎上去,笑道:“两位大师,好一招关山飞渡绝世轻功呀!” 二僧淡淡一笑,其中一人道:“麻烦施主,请带路!” 方大鹏道:“二位大师,我带路,请!” 一行人走进刘家寨,刚走进后院大门口,正厅上的刘世芳已笑迎出来,道:“什么地方请来的大师,咱们可以为死去的兄弟们超度了。” 方大鹏苦笑道:“刘寨主,不好了!” 这时候坐在正厅内的石不悔几人也听到了,一个个脸上一紧,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世芳急忙对二位和尚道:“两位大师是……” 一僧答道:“阿弥陀佛,贫僧两人来自少林……” 刘世芳一怔,但仍哈哈一笑道:“名刹高僧驾到,快请进来待茶!” 两个老僧也不客气,一并进了门,而且进了门便四下看去。 那位灰发僧人道:“空空师侄呢?” 他这么一叫,石不悔忙笑道:“原来是找咱们花子帮帮主呀,在,他在左边厢房中呐!”果然,方大鹏已把“快乐帮主”找来了。 “快乐帮主”进了厅门,立刻发现是两位师叔驾到了,忙赶前单膝跪地道:“师叔!” 不错,来的正是智明与悟明两位大师。 这两人也正是慧明的师弟。 悟明道:“空空起来!” “快乐帮主”上次在信阳途中遇上过悟明,已表明当了花子帮主,怎么此刻又叫他法号? “快乐帮主”站起来,忽见智明取下肩上一个包裹,很快地打开,只见是一件法杖与红色袈裟、念珠一串一百单八颗。 “空空跪接掌门遗旨!” “快乐帮主”吃一惊道:“师叔,这是……” 石不悔发觉不对劲,忙起身道:“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悟明大师道:“施主:咱们驾返西极的掌门师兄有遗命,把少林掌门之职传给空空了,这些均是掌门之物。” 石不悔道:“老天爷,麻烦了。” 悟明道:“不麻烦,接了掌门遗物,立刻回少林!” 石不悔道:“两位大师,能不能不干这劳什子的掌门?” 智明道:“不可以,他乃少林后起俊秀,武功尽得我师兄之真传,怎可另奔他途?” “快乐帮主”不快乐了。 刘世芳道:“两位大师,可有通融之门?” 智明道:“有!” 在场的人全都一喜,刘世芳抚掌笑道:“只要不回少林当和尚就好办了,哈……” 智明看看“快乐帮主”,他重重地道:“废掉他一身武功,自然也就不用回少林了!” 他此言一出,立刻把正大厅上的人全怔住了。 石不悔第一个大加反对道:“这不行,我不同意!” “快乐帮主”一听更不快乐了。 他叫了一声:“师叔!” 智明沉声道:“两条路由你挑,快作决定!” 突然,刘翠花与李小小、席大红三位姑娘进来了。 那刘翠花抱住了“快乐帮主”道:“我不干,我不会叫他回去当和尚的!” “快乐帮主”道:“废掉一身武功,我比个废人还要废人,那时候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拿,你们还能跟我创什么大业,我看……” 刘翠花道:“就算废人吧,刘家寨养得起。” 此女真心爱上“快乐帮主”了。 李小小也一样,她与席大红齐点头。 此三女在此的纠缠,实令“快乐帮主”难下决心。要知一个会武功的人,他的生命已融于武功上成为一体,如果废掉一身武功,那比之要他命还难过。 猛孤丁智明一声厉吼:“快下决定!” “快乐帮主”狠心再咬牙,猛抬头道:“师叔,就算空空不义吧。” 他立刻闭上双眼盘膝坐在厅中央,不动了。 智明双手托着慧明遗物高举过顶,道:“师兄,你的两位师弟难以达成遗命,只好以少林功夫废了空空武功,从此两不相欠。” 他转而对悟明点点头。 那悟明立刻运功右臂,半旋身闪在“快乐帮主”身后面,嗖!他的单掌已按在“快乐帮主”的命门上。 他自然不会要“快乐帮主”死,有一股极强的热力宛如万马奔腾般进入“快乐帮主”体内。 顿时间,豆大汗珠自“快乐帮主”的额头滚下来,看得在厅上的人都怒瞪着大眼珠子。 再看“快乐帮主”,他的双眼张大,好像十分虚弱的样子,又好像天上一团乌云变晴天。 就听得智明道:“从此刻起,你已被我少林逐出门墙外,永与我少林断绝关系。” 他大踏步往外走,刘世芳也没有“留客”,还留什么客,两个和尚无情无义的,上一回还送了悟明银子一百两呐。 悟明也跟着智明往外走,却在二人快到院中的刹那间,就听“快乐帮主”一声大叫:“师叔!” 唉,这小子中气足,平飞着追了上去,只一着就知道,他不但功力仍在,而且似乎又高明了许多。 “快乐帮主”追上前去,伸手拦住两位师叔道:“总要给我这逆徒有孝敬二位师叔的机会吧。” 智明看悟明,两人彼此点点头。 悟明道:“‘快乐’施主,贫僧等叨扰你一顿吃喝吧!” “哈……” 大厅上都是高手,也都看出人家不但手下留情,而且…… 而且什么?不能说,也不必说,因为这是悟明对“快乐帮主”的蚁语中提的秘密…… 刘世芳立刻吩咐赶快备一桌上等酒席,热情地招待着少林寺来的两位高僧。 这时候最高兴的当然是“快乐帮主”。 他本来就是叫“快乐帮主”。 刘家寨来了高僧,这祭典也不必再请别的人来为死难的人超度了,有智明与悟明二人就够了。 人多好办事,花子帮兄弟们奔回信阳城买来一堆吃的用的,又把席、李两家人接回刘家寨,只等天放晴,分一批花子兄弟随着这两家返回家乡先把麦种下去再说了。 刘家寨一连超度亡魂三天整,累得两个和尚叫肩痛。第四天一早,两个和尚便满载而归了。 这光景,“快乐帮主”当定花子头子,既然如此,那就该早早结婚呀。 刘世芳早就命人把结婚东西一齐备好了,日子选在梅开的日子。 什么叫梅开的日子?十月初一呀。 三个姑娘不开口,这头一个结婚选谁呀?抽签来决定,必有两个伤心的,就为这件事,几个老的还斗口角呢。 当然,谁先同“快乐帮主”结婚谁为大房呀。 这件恼人之事争到最后,还是赵打雷开口了:“别吵,别吵,问问‘快乐帮主’不就知道了,他结婚,由他来决定呀!” 刘世芳、李士良、席本初三人想了想,便把“快乐帮主”从厢房中叫来了。 由赵打雷问“快乐帮主”:“兄弟,问题来了,你先同哪一个完婚?由你决定。” “快乐帮主”道:“我如果只同刘姑娘成婚,另外二位姑不快乐了,所以……我想三个人一齐来,谁也不吃亏嘛!” 他此言一出,石不悔冲上去好像要揍他,却见石不悔拉过“快乐帮主”小声问:“你疯了,一夜应付三个女的,你不是找死?” “快乐帮主”低声笑,他在石不悔耳畔道:“石长老,可记得我悟明师叔对我的举动吗?他老人家知道了三位都是要嫁我,他暗中输我‘金刚不坏武功’,那是少林绝学,师叔叫我放心把三个姑娘都娶到手。师叔说,世上专情的女子太少了,难得她三人喜欢我,所以……” 原来那秘密是这一回事呀。 此刻石不悔哈哈笑了:“行,行,我同意你一吃三,哈哈哈……” 主婚人乃四个人,男方一人是石不悔,女方三人当然是刘世芳、席本初与李士良三人了,至于证婚人嘛,当然是那既黑又鬼的赵打雷了。 刘家寨可真的热闹起来了。十月初一好日子,锣鼓鞭炮一齐响,这一天闹完之后,席、李两家就要回中牟县去了。 消息传得可真快,各路礼物全送来的,其中最体面的乃是信阳城知府衙门送来的贺礼,那是由谢捕头亲自押送来的。刘家寨变成花子帮总堂口,谢捕头能不巴结吗? 新房设在二门内最大一间厢房中,两张大床并在一起,因为洞房花烛不是一男一女睡在一起……三个新娘一个新郎要打拼,一张床怎么够。 二更天刚到,好像所有的人都睡了,忽从洞房外面附近传来莲花落声——可也算是闹新房了。 “哎,竹板打,笑哈哈,花子求告上天啦,日头东来慢慢走,五更天变成二更天,最好永远是黑天。” “哈……”大伙笑开了。 “哎,你也笑,他也笑,洞房之夜还不就是那一套,有什么好笑。” “哎,等着吧,等着瞧,明年咱们抱他三个小宝宝。” “哈……”大伙又笑。 突然,洞中传来一声大吼:“方堂主何在?” 外面还真的传来方大鹏的声音:“属下在。” “快乐帮主”道:“马上带人赶回汴梁许昌去,咱们的生意还是要开起来的。” “连夜吗?帮主。” “马上走!” “是,帮主。咱们就不再向帮主告退了,你老晚歇着吧!” 他突然大吼一声:“走!” 花子们真听话,当然,莲花落也不打了。 那张棉被真够大,一张被蒙起四个人,谁要问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合法化,谁管得着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