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盛画尸人》 第一章 从死囚到画尸人 凌寒睁开眼睛，一只老鼠正在和他对视。 稍顷，老鼠输了，慢悠悠从墙根儿下面的一个破洞里走了。 看房间的样子，这里应该是一处监牢。 可我为什么会在监牢里？ 稍微缓了缓，大脑像是一台老旧的机器慢慢启动，记忆碎片开始慢慢地拼合起来。 但只有前世，没有今生。 上辈子一场车祸之后高位截瘫躺家里一年多，媳妇亲手拔了他呼吸机的管儿。 凌寒让她做的。 夫妻一场。 对她，对自己，都是解脱。 原本以为万事皆空，一了百了，没成想还能在这个世界再活一次。 看了看身上的衣着，不是现代文明世界的打扮，两只脚上还锁着大铁链子。 又对着地面上的一潭污水照了照，里面是一张完全没见过的脸。 穿越了。 有前世网络小说的熏陶，这种离奇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至于会太过惊讶。 “呵——” 凌寒苦笑了下，这开局有点惨。 吃牢饭的。 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儿。 不过好在四肢健全，无病无灾。 只要不死，总有翻身的一天。 刚刚定下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小目标，凌寒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还有一个尖细嘶哑听起来就跟个尖叫鸡一样的声音：“大人！这里的都是死囚，您看中哪个尽管言语。” 死囚？ 凌寒脸一垮，心说这尼玛死局啊！ 小目标看来够呛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牢门外走过去两个人。 一个是身穿藏青色差服腰挎朴刀的衙役，另一个则穿着酒红色的官服，应该是个小领导之类的。 又过了一会儿，那个好像尖叫鸡一样的声音又响起来了，还伴随着“铛铛铛”敲打牢门的声音：“都醒醒！都醒醒！有还没断气儿的给我听清楚了，有会做针线活儿的、会画画儿的都给我滚门口来，能活命！” 能活命？ 凌寒一听这个，立马支棱起来了。 “我会画画！” “我会针线活儿！” “大人，我什么都能干！能活就行！” …… 死囚牢里好像热油锅里撒了一把盐，瞬间热闹了起来。 这两样儿，凌寒其实都会。 可要说起来，更擅长的还是画画。 毕竟是专业美术院校毕业的，走上社会后虽然改行做生意了，但闲暇无聊的时候，还是会拿起画笔胡乱划拉几下子。 没一会儿，报名的死囚们被叫出来排成了两队，然后凌寒就跟着这两队人被穿酒红色官袍的人带走了。 不过死囚不都应该是重犯吗？ 就这么随随便便就带走了？ 出了死囚牢，才发现外面已是半夜三更，满天星斗。 两列全副武装的兵丁一左一右，将这死囚们夹在中间儿，慢慢悠悠向着夜幕之中走去。 …… “各位说这大好的花花世界，咱图的是不是就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 “出了那死囚牢，能活下来就是赚，咱也就不挑挑拣拣了。” “诸位都听过这阴门四大行吧？刽子手的刀，仵作的眼，扎纸匠的手艺，二皮匠的针线，吃的是活人饭，挣的是死人钱。” “和你们一起出来的那队人，他们就是二皮匠，也就是缝尸匠。” “你要问咱们是做什么的？” “咱们这行当，和他们差不太多，但咱们不在阴门四大行之中，咱们做的是独一无二的鬼门生意。” “笔下死人像，纸上活人魂。纸笔通阴阳，大盛画尸人！” …… 凌寒“吨吨吨”喝下一碗稀得能照见脸的热粥，肚子里勉强算是有了点儿东西，然后和死囚们一起，听一个花白头发五短身材白白胖胖长得跟个土地爷似的老头儿在那里讲话。 老头儿跟说评书似的讲得唾沫飞溅，神采飞扬，不过倒也是言简意赅，通俗易懂。 凌寒大概也就明白了自己被带来这里的目的。 给死人画像的。 在凌寒前世，人死之后会有遗照。 不过遗照一般都贴在墓碑或者骨灰盒上，是给活人看的。 这个世界没有照相机，所以只能靠人工画。 而且这个画也不是画给活人看的，而是给前来拘魂的无常鬼看的。 出殡的时候，把死者的画像跟着纸人车马一起烧了，无常鬼收到画像就能按图索骥，把死者的魂魄拘了带到地府再入轮回去了。 一般的画儿还不行，必须是人死之后，交由专业的画尸人用特殊的纸和笔墨画出来的才有效果。 因此就有了专门为死人画像的画尸人这个职业。 画尸人画出来的画，叫阴画儿。 也叫做无常引、死人像。 如果不画这个死人像会怎么样？ 那麻烦可就大了！ 魂魄附在尸体上一直不入轮回，长此以往，轻则魂飞魄散，重则成为厉鬼恶灵，祸害人间。 所以朝廷下令，死人下葬必须要有阴画儿，否则一经查实，轻则罚款，重则入狱。 凌寒听了直想笑。 封建迷信害死人啊！ 人死灯灭，哪来那么多鬼啊魂的？ 这奇葩的时代，遗像竟然还给立法了！ 白头发老头儿又“嘚吧嘚吧嘚”讲了一大通，基本都是一些注意事项，行业规矩之类的。 凌寒很努力也很认真地在听，但就是控制不住地犯困。 没办法，一上课就忍不住犯困应激症。 不知是自己前世带来的毛病，还是这身体的原主儿也这样。 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呢，凌寒听到一阵喧哗，然后有一只手在后面使劲推了自己一把。 回头一看，是一个佝偻着腰的驼背中年人，手里抱着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盒子。 “嘛呢？想啥呢？”驼背中年人耷拉着眼皮，说话好像嘴里含着个鸡爪子一样，含混不清，“准备干活了！我带你开工，机会就这一次，下次你就自己干了。” 凌寒不明就里，四处看去，和自己一起来的这批死囚每人都有一个抱盒子的老手画尸人带着，缓缓往外走去。 这就，开始了？ 跟着驼背中年人走出去，外面是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走廊两侧是一个又一个的小房间。 老手带新手，各自找了个房间在门口停住了。 走廊尽头走出一个穿黑色差服的差役，手中一面铜锣“咣”地敲响，口中兀自高声唱道：“鬼差办事，诸邪莫扰！” 然后画尸人们声调各异，参差不齐地跟着应道：“敕！” 锣响九遍，口号也跟着喊了九遍，纵是凌寒这种接受现代唯物主义教育长大的人也禁不住觉得有些鬼气森森，后背发凉。 小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凌寒跟在驼背中年人身后走了进去。 一盏油灯细小如豆，灯下是一张板儿床，床上仰面朝天躺着一具男尸。 许是死了时间有些久了，男尸已经有了些许巨人观，看起来面目狰狞，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尸前三炷香，点香不拜香。”驼背中年人从盒子里取出三炷香就着油灯点着，然后插在了尸体身前的香炉中，“画尸人是为鬼差办事的，气场要硬，不能失了锐气。” “点香是敬他为人不易，不拜香则是摆明立场。” “不要以为画尸人就是画副画儿就完事儿了，这其中规矩颇多，你需要一字一句都记清楚。” “这都是你以后拿来保命的，否则任何一条做错了你都会小命不保。” “就比如，画尸就画尸，千万不要碰尸体。一旦入了画尸人这个行当，你一辈子就是个鬼差，身上有鬼气，一旦碰到尸体，他以为是鬼差来抓他了，保不齐就给吓得诈尸了。” “小王八蛋！你干嘛呢！！！” …… 这房间里灯光昏暗，凌寒脚底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滑腻腻的脚下一出溜儿整个身子就往前倒了下去。 他的前面正是那具尸体。 情急之下，凌寒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伸手往前一撑，正好扶住了那具男尸的胸脯儿。 不用手的话，就得用脸贴上去了。 “不好意思！这脚底下不知道是啥，怎么这么滑？”凌寒赶忙抽回手，满脸的歉意，“我新来的，应该还算不上鬼差，你看这尸体他也没事儿，对吧把啊啊啊啊——” 一句话说到最后，凌寒的声调控制不住地拉高，一连串喊出了好多个“啊”…… 面前的尸体毫无征兆地眼皮动了动，然后胸脯上下起伏，竟然开始有了呼吸。 细细看去，其呼吸的频率竟然和凌寒一模一样。 这是…… 要诈尸了？ 第二章 死者的幻境 第一次就碰上这么邪门的事情。 出师不利啊！ 更为邪门的是，凌寒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那个驼背中年人也没再说话，而是表情呆滞，好像假人一样一动不动。 也就是一两个呼吸之间的功夫，整个房间包括驼背中年画尸人和面前这具尸体，都如同扔到火堆上的蜡油，缓缓融化。 一个新的世界在融化的蜡汁之后，扑面而来。 …… “我这把年纪还能有个儿子，这是老天爷开恩赐给我的。”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欣喜若狂，“就叫你天赐吧！”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余天赐。” …… 余天赐就是这具男尸的名字。 凌寒就好像开了上帝视角的观众一样，从出生开始去经历余天赐的一生。 与此同时，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也在余天赐的故事中，露出了它的冰山一角。 这是一个乱世。 尽管这个国家名为大盛，太平盛世的盛，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盛世的样子。 天灾连连，人祸频生，当官儿的只想着敛财，做生意的坑蒙拐骗，有钱的酒池肉林，苦哈哈卖儿度日…… 更不要说，这个世界还有妖。 大盛西南，十万大山之中，有一个名为九幽的妖之国度。 人妖两不犯，互不干扰。 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近些年大盛国内屡屡有妖怪出现，伤人性命，食人血肉，甚至还有过屠城灭族的记录。 除这九幽妖族之外，大盛的其他方向也并不安生。 北有罗刹蛮族，西有极乐佛国，中间西北方向夹着的是一个崇尚武勇，被巫族控制的草原异族。 大盛东边和南边都是无尽的苍茫大海，海上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岛国联邦，隔三差五就要上大盛的海岸线上劫掠一番。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天灾人祸。 大盛老百姓过的日子，可想而知。 余天赐出生在一个官宦家庭，父亲是天都城从九品的医学正科，搁凌寒前世大概是市立医院院长那个职位的样子。 老父亲走后，余天赐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坊间人称“余神医”。 一年前，余天赐救活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中年剑客。 没成想那中年剑客是京城里某位大人物的心腹，余天赐因此也莫名其妙得了一些象征性的赏赐。 官场之上，站队是个很玄妙的事情。 很多时候，你都不知道自己站在了哪个队伍里，有人早早地就给你贴上了标签。 半年不到的功夫，京城那位大人物因为党争被满门抄斩了。 余天赐因此被殃及池鱼，含冤入狱。 两个儿子一个死于拒捕，一个死于流放的路上。 妻子和小女儿更惨，被送进了教坊司，成为了达官显贵豪门士绅用来取乐的玩物。 余天赐在狱中得知此事，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下反诗，而后一头撞死在了监牢之中。 “有心报国入杏林，奈何满朝皆苟蝇。” “来世策马金銮殿，不执银针执刀兵。” …… 余天赐的故事就此结束，眼前的一切慢慢消散，凌寒再次回到了小房间之中。 自己的手依然还按在余天赐的尸体之上，没有诈尸，更没有融化，一切都还是自己刚刚滑倒时的那个样子。 刚才所经历的，是余天赐的回忆。 只是个幻境。 而且目前看来，幻境与现实之中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 自己刚才所看到的余天赐活在人世的数十年，虽然好像短视频的剪辑一样，被极度压缩了，但至少也能有个把时辰的。 而实际上，现实之中的时间几乎就像是被静止了一样。 这种感觉，蛮奇妙的！ 就跟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滚远点儿！”驼背中年人过来一把拉开凌寒，恶声骂道，“差点儿让你这个小王八蛋给害死了！” “幸好你刚入行，否则一旦诈尸，咱俩都得嗝屁。” 有了这个小插曲，驼背中年人对凌寒的好感瞬间降成负数，让凌寒站到角落里，距离自己和尸体远远的，只看着就行了。 那个驼背也不再说话，开始闷头干自己的活儿。 至于凌寒学不学得会，他自然也不会关心。 教你是情分，不教你是本分。 自己慢慢看吧！ 凌寒知道自己惹人烦了，所以乖乖站角落的阴影里，认真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步骤，然后记在了心里。 驼背中年人从盒子拿出一根白色的猪毫笔，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儿蘸了蘸，在余天赐的眉心位置点上了一个金色的圆点。 说来也怪，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这一点金漆点下去之后，凌寒觉得整个房间好像都亮堂了许多，也不再那么清冷了。 驼背中年人从房间角落里拉过来一个画板架子，然后又从木盒里抽出一张画纸夹上去，“刷刷刷”画了起来。 不过凌寒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他一边画一边看，但他看的不是板儿床上那具男尸，而是板儿床旁边的空气…… 就好像，那里站着个人似的。 这尼玛…… 凌寒用力搓了搓脸，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集中注意力在认真画画儿的驼子身上。 他画的速度很快，几笔下去就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大概轮廓。 但画功就…… 就很业余那种。 一炷香下去了刚四分之一的样子，驼背中年人已经画好了。 画好之后，他把那画儿放在那三炷香火上用烟熏了熏，而后愣了一下，然后继续放上去熏…… 熏了足足十几秒钟，驼背中年人终于叹了口气，把那画儿放油灯上点燃了，然后重新抽出一张画纸，然后夹好画了起来。 凌寒看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没一会儿，第二张画又画好了。 再熏，再烧，然后又拿出一张画纸…… 凌寒终于忍不住了，张口问道：“额！您这是……” “你闭嘴！”驼背中年人没好气地呵斥道，“肯定是因为你刚才触怒了人家，现在我怎么画都画不像了。” 不是…… 凌寒觉得很无奈。 你画得不像，咋还赖上我了？ 驼背现在的心态肯定有点儿崩，凌寒也不好再问东问西惹人烦，于是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道：“还有多的笔没？” “要不，我来试试？” 第三章 落笔玖分像 “你来？”驼背中年人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凌寒，伸出拿着画笔的手，却在凌寒接笔的时候又触电一般收了回来，“你是嫌命长吗？” “接过这根笔，就代表着你接下了这个活儿。” “一炷香的时间，画不出合格的阴画儿，你就得死。” “咱俩素不相识的，你凭什么替我去死？” 凌寒愣住了，帮你画画儿可以，替你去死？ 那不能够！ “那如果我接了笔，再把它还给你呢？”凌寒想了想，轻声问道。 驼背嗤笑了一声，一边画画一边回道：“看情况！如果我愿意，你就可以将笔再交给我。” “否则你就算强行把笔塞我手里，也无济于事。” 原来如此。 凌寒皱了皱眉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趁机把笔交给我？交给我那就可以活命了啊！” “屁话！我是个读书人。”驼背中年人挺了挺胸，盯着画纸目不斜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纵然世人多污浊，可我还是想活得清清白白，像个人样儿。” 凌寒有些恍惚。 驼背中年人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自己那个教了一辈子小学，就是不愿意托关系走后门儿的老爹。 尘世如染缸，亦有清白人。 香火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了，驼背中年人又画出来了一幅画。 结果依然不行。 “是不是只要画的像就可以？”凌寒叹了口气，轻声问道。 “理论上说，是的！”驼背中年人一脸的沮丧，“但我觉得我画得也挺像了啊，怎么就是不行呢？” 您这也叫像？ 搁我上辈子，您这是要挂科的！ 凌寒上前，从驼背手中抢过了那支笔：“我帮你画啊啊啊啊——！” 就在抢过画笔的一瞬间，凌寒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鬼气森森的男人正站在板儿床旁边的空气中，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正是余天赐。 这特么典型的山村老尸午夜凶铃经典场景重现啊！ 凌寒“嗷”一嗓子，差点儿把画笔给扔出去。 驼背中年人气得脸都绿了，赶紧劈手又把画笔从凌寒手中夺了过来：“小王八蛋!滚一边儿去！” 在画笔被抢走的瞬间，余天赐的身影又消失了。 凌寒心脏砰砰乱跳，瞬间也明白了为啥驼背中年人刚才画画儿的时候总往那边儿瞟了。 敢情画尸人画的根本不是尸体，是特么的鬼啊？ 眼见得驼背中年人又重新抽出了一张画纸，准备再试一次，凌寒深吸了一口气，认真说道：“我来吧！我可以很快画好一副画，如果不行，你再把笔拿回去。” 驼背怔了怔：“如果我不拿回来了呢？” “你不会！”凌寒笑了笑，“你们这种人，把尊严看得比命重。” “如果你真要那样做的话，刚才就不会抢回去了。” 驼背叹了口气，没再多废话，将手里的画笔交给了凌寒。 余天赐的身影再次显现。 凌寒根本不看他，而是专注盯着画纸，手中画笔在画纸上勾勒出短短的一条弧线。 速写这种事情，凌寒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玩了。 直接最擅长的勾线入手，先画出了一双眼睛。 常言道画龙要点睛，眼睛都是放最后画的，但凌寒这人有个习惯，画人物肖像都是先从眼睛入手。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人什么性格脾性，都藏在眼睛里。 一旦眼睛画出来了，纸上这个人也就定了。 几笔下来，一双饱含愤怒、不甘等情绪的细长丹凤眼跃然于纸上，细细看去在愤怒的背后，还能看出些许医者仁心的悲悯。 有了幻境之中对余天赐的了解，凌寒根本不用看旁边儿那个鬼气森森的模特儿，一笔一划勾勒的，皆是余天赐这一生所留下的人生印记。 …… 没一会儿的功夫，凌寒画好收笔，对着画像自己欣赏了好一会儿。 还不错！ 穿越之后这画功好像大有长进啊！ 驼背站在凌寒背后，凌寒的作画过程他每一笔都看在眼里。 起初还没看出来什么，等那一双眼睛画出来后驼子心里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妥了！ 命保住了！ 他还没见过有谁能画出那样的眼睛，简直就和真人一模一样。 但等凌寒画到后面的时候，驼子又开始犯嘀咕了。 你画的确实挺真，也挺好看。 但和旁边儿那位不怎么像啊。 那位披头散发一身鬼气，你画出来的这位斗志昂扬意气风发，活像个要上战场的将军。 还有，你咋还给他挎上了个药箱？ 你凭啥就断定他是个大夫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驼背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把凌寒画好的画儿放在了香火上方…… 驼背很紧张。 凌寒比他更紧张。 自己的画功肯定是没问题的，但鬼知道用香火烤是几个意思啊？ 驼背没说，凌寒也不好意思问。 几秒钟后，驼背手中的画像之上有字迹缓缓浮现…… 【玖】。 “成了！”驼背激动地大叫了一声，凌寒还是头一次听到他口齿这么清晰，“你竟然画出了玖分像！玖分像啊！” “小兄弟，你简直天生就是干这行的！”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大夫的？” …… “额！蒙的。”凌寒讪讪笑着回了一句，脸上却是一脸的古怪。 就在刚才那个“玖”字出现在画像之上的时候，余天赐的画像透纸而出，而后在空中化作一个小人，大步流星地在空中向着凌寒走来。 走了没几步，那身影砰然消散，化作无数五颜六色的小球，互相不断碰撞、组合、然后再分解…… 几个呼吸之间，这些小球组合成了一段螺旋状的dna序列。 也叫做基因序列。 这种东西凌寒在很多科幻片和电视台的科教片中都见到过。 基因序列在眼前缓缓旋转，投射出一副画面。 那是余天赐帮病人看病的画面，或听诊问脉，或手执银针，或执笔开方，或俯首配药…… 画面之上，有文字缓缓浮现。 【医术】 【悬壶济世医苍生，妙手回春解疾疼。】 文字出现之后，凌寒大脑中一阵舒爽，就好像是鼻塞突然通窍了一般，而后无数医学相关的知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之中。 这些知识是余天赐的，但同时也是凌寒自己的。 就好像那个行医几十年，救死扶伤无数的人是自己一般。 在获得【医术】的同时，凌寒感觉到自己小腹的位置传来一阵悸动，一股细小的能量正在缓缓注入，四肢百骸也都变得舒泰无比。 之前在死囚牢中留下的伤痛、疲惫……，全都一扫而空。 好处不仅如此。 那股能量消失之后，凌寒十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好像…… 变强了！ 这个变强，不仅仅是强壮那么简单。 从肉体到精神、从视觉到听觉，从五脏六腑到肌肉骨骼…… 虽然变化很细微，但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 凌寒心中恍然，欣喜若狂。 虽然开局有点惨，但我终归是个开了挂的穿越者！ 画尸人这个职业虽然有点儿阴森恐怖，还有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也是诡异的很，但对凌寒来说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新手村。 先画上一个亿的尸体再说！ 凌寒很快就给自己制定了第二个小目标。 画尸人是个高风险职业。 但那是对别人而言。 随随便便一画就是玖分像，凌寒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误入青铜局的最强王者。 当然，还是安全第一，小心为上。 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无论是妖的存在，还是刚才那鬼气森森的模特儿。 值得一提的是，刚才“玖”字出现的时候，旁边那个阴间版的余天赐已经从空气中消失了。 而且凌寒还注意到，字迹出现之后，那三根原本烧得正旺的香火就好像被人隔绝了氧气，自己就灭掉了。 这世界…… 有点意思啊！ 第四章 钟敲九响，阎王发饷 劫后余生。 驼背中年人讪讪的很不好意思，心中满是“原来高人就在我身边”这种感觉。 稍稍犹豫了下，驼背中年人咬了咬牙，“噗通”就给凌寒跪下了：“小兄弟，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马大山欠你一条命，日后有需要，随时吩咐。” “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凌寒两辈子合起来也没受过别人这么大的礼，也是尴尬的很，赶紧把他拉起来：“没啥！没啥！举手之劳而已。” “我叫凌寒，初来乍到也不懂规矩，以后还得请马大哥多多指点。” 一来二去客套了几句之后，两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马大山舌头不大好使，说起话来含混不清，凌寒听得着实很痛苦。 刚开始的时候凌寒以为他这是天生的残疾，类似先天性口吃那种。 但有了从余天赐那里获得的【医术】之后，凌寒忽然就萌生了一种“这病应该可以治”的直觉。 为了验证此事，凌寒还让马大山张开嘴看了下。 在他的舌根下面，有一个的深红色的肉瘤，大小看起来也就比一个枣核大上那么一丢丢。 果然如此。 按照现代医学的说法，这玩意儿叫增生。 严重一点儿的话，可能需要动手术。 但像马大山这种个头儿不太大的，用针灸再辅助以中草药治疗也可以康复。 “咋了，小兄弟，你还会看病？”马大山含混不清地问道。 “略懂！略懂！”凌寒嘿嘿一笑，“你能不能搞到针灸用的银针？如果能再搞到一些中草药，那就再好不过了。” “针灸可以缓解，再加上中草药辅助，最多一个月左右，应该就能好个七八成。” “若想痊愈，完全正常，嗯……，估计最多也就半年吧！” 马大山叹了口气：“小兄弟，不用费心了！我这病很多年了。” 凌寒咧嘴一笑：“试试呗！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你就说你能搞到我说的那些东西吗？” “能！”马大山犹豫了下，然后使劲点了点头，声音都哽咽了，“我……，我……谢谢……” 因为是个驼子再加上口齿不清，马大山一直被人叫“马驼子”、“烂嘴巴”。 原本满腹经纶，一肚子的墨水，但就因为这外在条件各方面一直不顺，在县衙里当个小文书，干得却是杂役的活儿。 一次被欺负急眼了，操起刀子冲一名衙内捅了过去。 然后就进了死囚牢，再然后就和凌寒一样，被带到了这里。 苟且于世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把他当个人看。 凌寒决定帮他，一方面是觉得马大山这人还可以。 多个朋友多条路。 另一方面，凌寒也想试试自己画尸得来的医术是不是真的有用。 治不好的话也没啥损失，能治好的话还能落一个大人情。 成年人的世界里，人情很多时候比朋友管用。 张嘴“朋友”，闭嘴“兄弟”的人，真有事儿不一定能帮你。 欠你人情的人，往往比朋友更靠谱一些。 最起码，你能张得开嘴。 当然，要人帮忙，自己也得有可用之处。 不然的话，亲生兄弟保不齐也会来一句“我也很难啊！”。 本质上，都是交易。 . 此间事了。 凌寒和马大山收拾停当，然后一起出了那个小房间。 画尸人的工作时间极限就是一炷香，谁都一个样。 超过这个时间没出来的，大概率也就出不来了。 因为前面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凌寒和马大山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刚刚好一炷香的时间。 一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带着黑铁金属面具的赤膊壮汉，肩上搭着一方白色的裹尸布。 看到凌寒和马大山从里面出来，壮汉嗓子里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咯咯”声，然后扭头向着走廊尽头的黑暗中走去。 马大山说，这个就是背尸匠。 他们把尸体背哪里去不得而知，但过两天尸体就会再背回来交给画尸人画阴画儿。 运气好的话，还能画到熟人。 “像刚才那情况，画不出来就真的会死？”凌寒看背尸匠都来了，那刚才应该真的还挺凶险的。 “会的！”马大山很严肃地说道，“每天都会有人死，不信一会儿回去你就知道了。” “今天进去的人多，至少……，十个起吧！” 马大山其实也刚来不久，充其量也就比凌寒早来半个月左右。 这个地方，画尸人一茬儿接一茬儿的，更新换代特别快。 新人来了死，死了又再来新人。 能活下去，完全靠运气。 马大山虽然嘴巴不太利索，但人又很爱说话，一路上一直在很热心地给凌寒介绍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 因为听起来很费劲，所以凌寒也就听了个大概。 倒是中间有一段儿关于死人像上的数字凌寒着重留意了下。 画尸人的画出来的死人像，其实并没特别高的相似度要求，一般情况下只要能画出三分像就算过关了。 马大山今天画得虽说不太好，但也不至于三分像都达不到。 所以凌寒觉得画像上被香火熏烤出来的那个数字应该是有玄机的，至少应该不是单纯地只看画像与本人的相似度。 得空得好好研究一下。 另外，画尸人画出来的死人像是可以拿到当值的差役那里去换钱的。 画像上的数字越大，就越值钱。 而画尸人在这里的一应吃穿用度，都是要用钱来买的。 凌寒嘴角上扬，心中安稳了许多。 以自己的画功，大富大贵不敢说，但赚点小钱维持生活应该问题不大。 再加上开了挂，安全应该也没啥问题。 稳住，别浪。 这一世，要好好活！ . 跟着马大山走了约摸五六分钟的样子，前面出现了一道红门。 穿过红门之后，视野豁然开朗。 好大！ 这里的地形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倒置锥形，越往上越大，越往下越小。 凌寒所在的位置，在这个锥形距离地面约摸三分之一的位置上。 而在这个锥形的倾斜面上，密密麻麻有着无数和凌寒身后一模一样的红门。 上不见顶，下方则是一座城市。 规模不大，前前后后也就几条街的样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倒是全都有。 城市四周被高高的城墙围着。 城墙外面是几丈宽的护城河，河里有流水汹涌奔腾，水势颇急。 城门之上写着两个大字。 酆都。 凌寒当然不会以为这里真的是酆都。 很显然，这里是一处规模颇为庞大的人工建筑。 看上方一片漆黑，不见日月，九成九应该是建在了地下或者是山腹之中。 “这么大的工程，别说在这生产力低下的大盛朝了，就算在现代社会恐怕也得举全国之力，然后经过多年努力才能造出来吧？”凌寒暗忖道，“这里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养一堆跳大神的搞封建迷信？” 鬼才信！ 但这念头也只是在心里闪了一下而已，很快就烂在了肚子里。 我只管苟住发育就好，阴谋家的事情与我无关。 出了红门外大概十几米的位置，有一个小亭子，上挂一个木牌子“鉴定处”。 小亭子里，有两张桌子。 一张桌子负责收画，鉴定，盖章。 另一张桌子负责根据画像的评级发放赏钱。 马大山恭恭敬敬双手把画儿交上去，负责收画的差役起初不甚在意，但一看到画儿上的“玖”字，猛地抬起头问道：“驼子，这是你画的？” “官爷莫要取笑了！”马大山大着舌头赔笑，“我哪有这个本事啊！” “是这位小兄弟画的。” 那个差役看了看凌寒，眉目间满是赞许：“人不可貌相啊！” 凌寒腹诽：“您可真特么会夸人！” 盖章之后，领赏钱。 到手的是沉甸甸一包铜钱，凌寒数了数大概能有好几百。 马大山说，叁成像只能换50文。 如果凌寒以后每次都能画出来玖成像，那可以安心在下面的酆都城里做个富家翁，买房置地，娶妻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凌寒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过了鉴定处，是一条沿着着斜面儿建造的台阶，弯弯曲曲通往下面的酆都城。 走上台阶还没几步呢，就听到身后不远的红门内传来了一声沉重的钟声，然后紧跟着就是第二声，第三声…… 一直响了九下。 然后稍停片刻，又是九下连续的钟声。 . “这是怎么了？”凌寒回头看向红门，对马大山问道。 马大山对凌寒苦笑了下，然后咬着牙齿骂道：“还能怎么了！要命的活儿来了。” “钟敲九响，阎王发饷。” “这是碰上棘手的活儿了，人手不够，敲钟叫人呢！” 第五章 算命先生 几分钟后，凌寒和马大山又回到了之前待的那个大厅之中。 因为来得早，偌大的大厅之中空空荡荡，就连当值的差役都不在。 又过了一会儿，这才陆陆续续有画尸人抱着木盒摇摇晃晃走了进来，一个个脸色疲惫，眼神空洞，活像是早班车上通勤的社畜。 等当值的差役来了后，马大山带着凌寒去领了画尸的工具，然后和凌寒交待道：“你自己小心，我就不能陪你一起了。” 说完了又觉得不太对，好像自己才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真特么操蛋！ 大厅的门关上了，走廊里传来了一片沉重的脚步声。 那是背尸匠们正在把新来的尸体送进走廊两侧的小房间中。 马大山说背尸匠们每个都是哑巴，还都带着黑铁面具，谁也不知道那面具下面究竟是什么。 据传背尸匠其实都是被施了秘法的死人。 真假无从考证，但画尸人对背尸匠都是避之唯恐不及，能躲就躲。 将目光停留在那些比你更惨的人身上，会让你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惨。 鄙视链的意义就在于此。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脚步声消失了，大厅的门这才再次打开。 凌寒跟在画尸人的队伍中，缓缓走进了那条幽深昏暗的走廊。 刚停在一个小房间前，还没站稳脚跟呢，就听到一声吆喝：“那个谁，你过来！” 循声望去，是一个斜挎朴刀的黑衣差役。 “看什么看？就是你，麻溜儿的！”黑衣差役指着凌寒叫道，“你和他换一下。” 队伍里一个白白胖胖，长得好像个员外爷一样的画尸人得意地出列往凌寒这边儿走了过来。 凌寒没有问为什么。 在一个没道理可讲的地方，和手中有权腰间有刀的人讲道理，那就是自讨没趣。 “官爷好面相。”凌寒走到黑衣差役面前拱手笑道。 言外之意，我记住你了。 黑衣差役冲凌寒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队伍里去，然后对着画尸人们高声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们啊！这次来的都是钦犯，一个个怨气大的很。” “想活命就给我打起精神，认真干活儿！” …… 九声锣响之后，凌寒进入了房间。 板儿床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身形瘦小的老头儿，脖子那里用麻线简单地缝了一圈儿，不少地方还有红白相间的肉翻开着。 这是一个被砍头的死囚。 缝尸匠完成了前面一道工序，勉强给凑起来一具完整尸身，然后交给画尸人画像。 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这个老头儿的脸已经没了。 连皮带肉全都没了，就好像一个刚捏好的泥人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缝尸匠从老头儿身上其他地方片下来一块人皮，然后给蒙在了脸上，再往上面画上鼻子眼睛和嘴巴，就此了事。 想必这就是刚才黑衣差役给凌寒换房间的缘由了。 没脸的尸体，必然不好画。 即便旁边有个渗人的阴间模特儿，对画尸人来说也还是蛮有挑战的。 那黑衣差役想必不是收了钱，就是和那画尸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至于凌寒的死活，他当然不会关心。 每天都有人死，不差这一个。 .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按照记忆中马大山的操作，从木盒中抽出三根香就着油灯点着，插在尸身前的香炉中。 点那金漆之前，凌寒本能地闻了闻那个盛金漆的小瓶子。 好家伙！ 简直就是一锅各种各样的辟邪药材小火慢炖熬出来的。 有朱砂、虎骨、雄黄、天麻、檀香、土狗、地龙，还有像是洋金花、川乌之类的致幻药。 有了余天赐的【医术】，凌寒现在堪比半本本草纲目。 像这金漆之中，凌寒可以闻出来大部分，但还有几味药材暂时还分辨不出来。 不过基本可以确定，金漆的作用主要就是驱晦辟邪，镇压邪祟。 蘸了金漆，轻轻点在老头儿的眉心，房间里一阵亮堂，阴晦清冷一扫而空，隐隐还有若有若无的梵唱在耳边响起。 完成这道工序后，凌寒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手轻轻放在了老头儿的尸体之上。 …… 老头儿名为齐道孚，是一个算命先生。 命者，术也。 所谓命运，其实就是一个又一个的选择。 算命先生做的，就是帮你去选择对的那个答案。 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唯心。 但在这个世界之中，算命先生是不可或缺的，道行高深的算命先生甚至能够精确地预知未来，趋吉避凶。 或许是因为泄漏天机过多，算命先生一般都不长命。 像齐道孚，其实只有三十七岁，但看起来已经垂垂老矣活像是个六十七岁的。 三天前的晚上。 繁星满天，残月如钩。 一伙黑衣人闯进了齐道孚的家里，二话不说一棍子打晕，然后装布袋里带走了。 等齐道孚再醒来，已经是在刑部的大牢里。 面前坐着个体型和他很相像的老者，对他呵呵一笑：“老哥！你给我算一卦吧。” “算算我，这次还能活不？” 他能不能活不知道，齐道孚是死定了。 为了不留破绽，狱卒用烧红的烙铁把齐道孚的脸整个给熨平了，报上去就说审讯时犯人拼命挣扎不小心跌进了火盆里。 “天意不可违！”齐道孚受尽折磨，心中唯有一声叹息，“我算对了开头，却没算对结尾。” “心存侥幸，终酿大祸。” “早知道自杀就好了！” …… 幻境消失，回到现实。 凌寒思索片刻，抬手抽出一张画纸夹在画板上，然后拿起了那根猪毫画笔。 但齐道孚的那道鬼影并没出现。 咦？ 凌寒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本能地就转身往后看。 这一看不要紧，齐道孚那张枯干的老脸距离自己只有几厘米不到的距离。 凌寒“嗷”一嗓子，一屁股给坐在了地上，把画板也撞得稀里哗啦的。 尼玛这活儿没法干了！ 估计很多画尸人都这么被吓死的吧？ 马大山这魂淡，模特儿不是固定刷床边儿这么重要的事儿你咋不告诉我呢？ 不过刚才摔倒的时候，凌寒倒是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惊惶中自己的脚好像穿过了阴间版齐道孚的身体，就好像三维立体投影一样。 凌寒壮着胆子又试了试，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那只是个静止的三维人像，不会咬人，不会吸人血，更不会半夜三更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然后蹲你床边儿拉你被子…… 那还怕个锤子？ 凌寒重新支起画板，也不看齐道孚的鬼影，只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就在画板上刷刷刷画了起来。 几分钟的时间，一个身穿道袍，头戴方冠的小道士形象就就跃然于纸上，赫然正是那个刚从师门偷溜下山，对未来一片憧憬的齐道孚。 凌寒觉得，这个时候的他应该是最快乐的。 画完收笔，在香火上烤了烤，一个数字缓缓浮现。 【捌】 八分像？ 也还可以了。 反正凌寒在意的也不是能多拿那几十文钱，而是画尸的奖励。 齐道孚从画纸上跳出，意气风发蹦跳前行，而后砰然消散，变幻成基因球碰撞组合，最终有文字缓缓浮现。 【易术】 【五行八卦测流年，玄门风水可知天。】 第六章 真心话 易术，又名术数。 太极八卦，阴阳五行，天干地支，卦爻算术…… 这些上古先民的思想在人类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不断演化，形成了诸如算命师、风水师、阴阳先生等诸多职业。 齐道孚只会卜卦。 凌寒也不知道他这个算出来准不准。 毕竟看幻境里齐道孚的意思，他算别人好像还挺准的，但最终却还是没把自己给算明白。 难道这就是传说的医者不能自医？ 不过也无妨，技多不压身。 多学点技能傍身总没坏处。 除了易术之外，又有一道驱除疲惫，强身健体的暖流流入凌寒小腹之中，让凌寒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反正身边无人，无伤大雅。 凌寒收拾停当，开门出去正巧在走廊里碰到方才那个黑衣差役。 “咦？”黑衣差役见到凌寒出来，一脸的惊讶，“那个谁，你站住。” 凌寒停住身形，看着黑衣差役，一脸的似笑非笑：“官爷有何吩咐？” “怎么这么快？”黑衣差役顿了顿，又继续问道，“有……，有没遇到什么异常？” 凌寒摇了摇头：“没有，一切顺利！” 黑衣差役又不依不饶地追问了几句，还把凌寒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这才放凌寒离开。 “邪尸都没事儿？也真是命大！”黑衣差役边走边小声嘟囔，却没成想全都被远去的凌寒听了个一清二楚。 邪尸？ 啥意思？ 过程是稍有些曲折，但也没有多么邪乎啊？ 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凌寒边走边自行脑补，同时也打算等会儿马大山出来了再好好跟他打听下。 一想到马大山，凌寒心里又有些担忧。 这家伙不会挂里面吧？ 进到大厅里面，当值的差役又都给溜号了，倒是之前那个好像土地爷一样的白头发老头正坐在当值差役的桌子前喝茶。 “嘿！小老弟，过来。”老头儿看见凌寒进来，大老远就乐呵呵伸手打招呼，“歇会儿，喝杯茶。” 凌寒应了一声，慢悠悠晃了过去。 “我叫关沧海，伙计们都赏面儿叫我一声关老爷。”老头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给凌寒倒上一杯茶，笑呵呵问道，“小老弟怎么称呼？” “凌寒。”凌寒端起茶碗吹了吹茶叶，轻轻嘬了一小口。 “好名字啊！好名字！”关沧海竖着大拇指，赞不绝口，“这名字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凌寒一口茶憋嗓子眼儿差点噎住，心说敢情您是夸夸教的啊？ “没什么特殊意思。”凌寒将茶水咽下去，微笑着答道，“我冬天出生的，父母希望我能抗冻一些。” 这样说会不会有点儿太敷衍了？ 总不能再给他把那首诗给背一下吧？ 然后他再“好诗！好诗！”，“这诗谁写的啊？”，那可就没完没了了。 “好寓意！好寓意！”关沧海夸张地拍拍手，然后又沉吟了下，这才探过身来，微笑着问道，“令尊在哪儿高就啊？” 这就有点儿过分了啊！ 来这儿的都是犯了死罪的，按照大盛的律法，家人不是已经被砍了头，就是被流放到了苦寒之地。 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更何况，凌寒根本就没这一世的记忆。 你问我，我问谁啊？ 凌寒端起茶杯，一边吹着茶叶，一边观察着这个慈眉善目，笑起来跟个土地爷一样的小老头儿。 身上穿的是画尸人的衣裳，但地位超然。 这点儿从刚开始的时候他给新来的画尸人训话就能看出来。 能坐在当值差役的位置上，大大方方地喝甲方的茶，很明显是和甲方的关系处得很不错。 初步断定，应该是画尸人中类似于“工头儿”一样的存在。 可这样的人，一般都应该是处世圆滑，八面玲珑的角色，不可能是这样一个脑子缺根弦儿的二缺样儿。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凌寒不动声色，眼睛却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扮猪吃老虎。 装呢！ 一边喝茶，一边把左手缩袖子里，凌寒掐着手指用刚学的【易术】给自己卜了一卦，结果推算出来的卦象是五个字：“生死一念间”。 字面儿意思就是要小心。 一着不慎，可能就会丢了小命儿。 所以说算卦的这点儿就很讨厌，说话永远只说一半儿，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理解。 到最后不管结果是啥，他都能解释得通。 最终解释权归算卦的所有。 很显然关沧海是想探自己的底，而且还探的明目张胆，说是问询其实也不为过。 凌寒并不喜欢去猜测别人心里的想法。 不管是对客户，还是对女人。 你想要什么？ 我能给你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 这是凌寒的做事逻辑。 “忘了。”凌寒喝了口茶，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出了问题，很多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关老爷，您想知道些什么？” “咱们不妨有话直说。” 关沧海呵呵一笑，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当然是要直说的，不然你以为你喝的是什么？” 嗯？ 凌寒心里一沉。 老阴比！ 你特么下毒？ 但是刚才喝茶的时候，凌寒多了个心眼儿闻了下，就是普普通通的茉莉花茶，还是高沫那种。 而且在这种人命如草芥的地方，下毒杀一个初来乍到毫无根基的画尸人，会不会有些奢侈了？ “不用担心！不是毒药，只是一些能让你说真话的小伎俩。”关沧海乐呵呵说道，“你来这里一共就画了两幅阴画儿，一个玖分，一个捌分。” “有人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所以委托我来问问。” 捌分那副画就是刚画的齐道孚那张，现在还在凌寒的木盒子里没有拿给任何人看。 所以关沧海是怎么知道的？ “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揍我一顿？”关沧海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在凌寒面前，然后拍了拍凌寒的肩膀，轻声问道。 “没有！”凌寒回道。 面前的茶水一阵波纹荡漾，然后竟然咕嘟咕嘟好像沸腾了一般。 关沧海伸手在茶杯上轻轻拂过，茶杯再次恢复了平静。 “没关系！想揍我很正常，只要你打得过我，随时欢迎。”关沧海面带微笑，语气却是清冷的很，“前提是，接下来的问题你都老实回答。” “只要说一句谎话，你就会死！” “现在回答我，你到底是谁？家住何处？父母家人作何营生？” 说真话？ 好吧！ 凌寒叹了口气，一脸古怪地说道：“我没骗你，我真的叫凌寒。” 茶杯水面平滑如镜。 关沧海点了点头，示意凌寒继续。 “我家住东昌。”凌寒继续说道，“我父亲是一名教师，在朝阳小学教书教了几十年，和他同期的都去教育局当局长了，他还是个普通教师。” “我妈呢！她还好一些，在一家国企当财务，也挣不了几个钱，但胜在福利好，假期多，有五险一金，工作也稳定，没啥压力。” “和二老相比，我的经历就有意思的多了。” “我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走在春风里，跨越了新世纪。回首过去，展望今朝，我思绪万千，此起彼伏。” “考过第一，拿过奖状，谈过恋爱，揍过流氓。打麻将不放炮，玩王者不投降，朋友挺多，媳妇也漂亮，这样的人生，你说是不是挺der的？” “谁成想啊，那天一辆自动驾驶的汽车刹车不知怎么就给失灵了，直接把我撞成了高位截瘫，这一躺就是一年多。” “久病床前无孝子，大难临头各自飞。” “长夜苦短，说来话长，总之我在那边儿已经活够了，然后嗖一下，我就来到了这边儿……” “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吧？” 第七章 一个傻子 关沧海很想一巴掌拍死面前这个家伙。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说的每一个字儿关沧海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不知道为什么连起来之后他就一句话都听不懂了。 最关键他说的还全都是真话。 面前的茶水一动不动，安静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凌寒还在那里追忆往昔，说到动情处甚至还挤出来两滴眼泪。 关沧海嘴唇嚅动着，胸口的位置一抽一抽的。 憋闷，烦躁。 意难平！ “关老爷，您别站着，坐啊！”凌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气喝光，然后“呸呸呸”吐出一嘴的茶叶梗，“小学的事儿是挺无聊的，不过很快咱就讲到初中了。” “我不跟您吹牛，初中那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有这么一句话您听过没？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我在初中的时候，遇到我人生中唯二的贵人……” “咦！关老爷，您干嘛去？您别走啊！” …… 关沧海脸色铁青，一步踏出就已经到了大厅门口的位置，有如鬼魅。 “我竟然跟一个傻子聊了这么久！” 这是关沧海心中唯一的想法。 真言术不可能会出错，也就是说这小子说的都是真话。 但那些胡言乱语怎么可能是真的？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脑子坏掉了。 哎！ 可惜了这一手好画功。 刑部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腌臜废物，每次逮着犯人都玩了命地折腾，领出来的没一个正常的。 . “诶！……” “关老爷？” 凌寒自桌边站起来，冲关沧海消失的方向假模假样地叫了两声，这才重又坐回到了位置上。 好险！ 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的白毛汗，看似轻松的表面之下其实是高楼走钢丝一般胆战心惊。 如果不是有前世三十几年的阅历支撑，刚才估计就要演砸了。 生死一念间。 刚才说的虽然都是实话，在关沧海听来肯定就是胡说八道。 但凌寒只能赌。 赌他不会一怒之下暴起ko掉自己。 面前的茶水已经凉了，凌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茶水本身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关沧海。 刚才关沧海拍自己肩膀的时候，凌寒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关沧海放自己面前的那杯茶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应该是某种类似测谎的法术。 关沧海的背后有人或是有一股势力，他们对能画出玖分像的自己有兴趣。 他们和带自己来这里的人不是一伙儿的，否则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去死牢或者其他相关衙门调资料岂不是更容易一些？ 还有自己刚才画出的齐道孚的捌分像。 自己刚画出来他们就知道了，这个就十分诡异了。 确切地说，这个其实已经涉及到了画尸人工作逻辑的核心。 什么样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能量呢？ 刚才关沧海走的时候，一步就跨到了门口。 凌寒目测了一下距离，差不多大几十米是要有的。 这特么还是人吗？ 幸好刚才忍住了，没出手揍他。 “还是，要努力变强啊！”凌寒叹了口气，“要是能有几具武林高手的尸体让我画，那该多好啊！” “这种任人宰割的滋味，真不好受！” 走廊里传来了零零星星的脚步声，应该是有画尸人收工回来了。 身体被强化过后的凌寒，听力和视力都比普通人要强很多。 轻轻放下茶杯，凌寒起身走回了大厅里那个被石灰线圈起来的画尸人等待区。 出乎凌寒意料的是，第一个进来的竟然就是马大山。 “凌寒兄弟，你出来多久了？”马大山一脸的惊喜，一溜小跑过来问道。 对画尸人来说，每次出工都可能是永别，能够活着见到同伴并不是一件概率特别高的事情。 “我也是刚出来。”凌寒起身，微笑，对着马大山拱了拱手。 马大山大喇喇坐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个不停：“你说怪不怪？我这次和之前一样地画，一次就给通过了。” “你猜这次我是几分像？” 凌寒装出一脸的好奇，兴奋地猜道：“玖分？” “怎么可能！”马大山伸出一只手，“五分像！很不错了，可以换130文呢！” “对了，凌寒兄弟，你是几分像？不会又是玖分吧？” 凌寒赶紧冲他挥了挥手：“哪能呢！上次纯属是运气好。” “也是！玖分像从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马大山拍了拍凌寒的肩膀，“对咱画尸人来说，叁分像不算少，玖分像也不算多，能活着就是赚的。” “说说看，几分啊？” 凌寒伸出拇指和食指：“捌分。” 马大山：“……” 学霸和学渣，从来都是两种生物。 . 一炷香的时间已到。 没回来的，基本也就回不来了。 当值的差役关上了大厅房门，走廊中又传来了背尸匠沉重的脚步声。 第二轮画尸要开始了。 这次凌寒画了一个京兆府当差的捕快，得了一门刀法。 名为断流。 但凌寒没有刀，而且在这种地方除非你要跟人玩命了，否则也很难会用到刀。 所以暂时被搁置了。 第三轮和第四轮画完之后，当值的差役都已经哈欠连天，回来的画尸人一个个也是神情萎靡，困顿的很。 听他们闲聊，说有一个画尸人直接在小房间里睡着了。 结果一炷香时间一到，直接睡死过去了。 唯有凌寒，连着画完四轮，依然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弄得几个画尸人和他开玩笑说：“你小子是不是跑房间里去采阴补阳了？” 毕竟两世为人，上辈子又是做生意的，凌寒情商并不算低。 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凌寒慢慢也认识了三两个还算谈得来的画尸人朋友。 泛泛之交，胡侃闲聊的那种。 关于这个世界，凌寒所知甚少。 所以要抓住一切机会去了解，去学习。 后面这两轮画尸，凌寒依然是得了两个看起来挺鸡肋的本事。 一个叫“藏影步”，一个叫“探云手”。 藏影步来自一个盗贼，是一门轻身功夫，修炼至一定境界，可以在万花丛之中闪转腾挪，片叶不沾身。 探云手则来自一个扒手，偷东西用的。 甭管你是里三层外三层，封了口儿还是扎了绳儿，只要被扒手盯上了，一概犹如探囊取物，简单的很。 虽然都是下九流的伎俩，但毕竟身在乱世，保不齐什么时候还真能用得上。 “闫总管到！”正和人闲聊呢，门口那里大老远传来一声高喊，然后就见那当值差役立马起身，一边快步往门口走，一边冲画尸人吆喝：“站好了！站好了！都特么给我精神点儿！” 马大山凑到凌寒耳边，低声说道：“一会儿尽量低头，越不显眼越好。” “被姓闫的选走，就死定了！” 第八章 和你很熟吗? 走廊中有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凌寒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更诡异的是，凌寒没有听到脚步声。 大门口一左一右闪进来两个漂浮的人影，那是两个纸人。 左边的纸人通体漆黑，身形矮胖，头戴黑色尖帽，上写“天下太平”，一手铁链，一手枷锁，枷锁上也有四个大字“你也来了！”。 右边的纸人通体雪白，身形瘦高，头戴白色尖帽，上写“一见生财”，手持一根细长的哭丧棒。 方才那声“何总管到！”，正是出自这两个纸人之口。 黑白无常？ 还是用纸扎出来的？ 太玄乎了！ 凌寒彻底开了眼界，这比关沧海一步几十米要来得刺激的多了。 两个纸人进来之后，一左一右飘在大门两边，面向众画尸人，黑公鸡血点出来的小眼睛满是戒备地监视着所有人。 约摸半分钟左右，那个奇怪的声音终于到了门口。 那是一条…… 蛇！ 一条悬浮在空中，用纸扎出来的青色大蛇。 凌寒恍然大悟，刚才怎么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呢。 那是纸蛇与走廊的墙壁碰撞发出的“噗噗”声，小时候折纸飞机撞到墙上就是这个声音。 蛇头上方，懒洋洋斜垮垮坐着一个痞帅痞帅的年轻人。 浓眉，大眼，鼻直口方，高马尾，手脚修长，紫青色的华贵锦衣被随随便便挽起至手肘，腰间斜挎一把造型夸张，细细长长的…… 纸刀。 没错，是一把用纸扎出来的长刀。 这应该就是画尸人畏如猛虎的何总管了。 马大山说他叫何澹，隔段时间就会来这里选一些画尸人走。 具体去做什么不知道，但去他那里的画尸人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活着回来。 “何总管，哪阵风儿把您给吹这里来啦？”当值差役远远看见这位爷，就一脸恭敬地又是作揖又是赔笑。 何澹自大蛇之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不耐烦地冲差役招了招手。 差役一见，赶紧涎着脸凑上去，可还没走到呢，就被何澹从蛇头上跳下来一脚给踹翻了：“说多少遍了？叫我何老爷。” “他关沧海叫关老爷，凭啥到我这儿就成总管了？” “听起来跟个太监似的！” 差役屁滚尿流地从地上爬起来，赔着笑连声告罪：“是！您教训的是，何老爷。” 何澹吊儿郎当地挥舞着手中的纸刀，穿行在画尸人的队伍之中，边走边指指点点：“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被他选中的画尸人都是一脸死灰，仿佛被判了死刑一般。 走过凌寒身边的时候，何澹停住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凌寒的眼睛看了半天，一如凌寒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看到的那只老鼠。 凌寒面带微笑，迎着何澹的目光不躲不闪，不卑不亢。 谁先眨眼谁就输，这是凌寒打小儿就玩腻了的游戏。 几分钟过去了，何澹忍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个傻子！” 又是一番点选，大概有十来个人被何澹选中了。 完事儿后，何澹摇摇晃晃走向门口，对当值的差役问道：“一共就这些人吗？” 差役恭敬答道：“今晚临时赶活儿，死掉的画尸人有些多。能动换的，都在这儿了！” “是吗？”何澹冷哼一声，“藏起来的那几个，我数十个数儿。” “如果到时候你们还不出来，那我的小黑和小白可就去找你们了。” “一、二、三……” 何澹声音不大，但却好似洪钟大吕，传遍了整条走廊。 话音刚落，就听得走廊里一阵脚步声乱响，有人正急急忙忙往这里跑来。 在何澹数到“八”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三个画尸人，其中一个凌寒还认识，正是和差役关系较好，和自己换了房间的那个员外爷。 三个画尸人的身后，还跟着那个穿黑色差服的差役。 “何老爷，您看这真是凑巧的很。”那个穿黑色差服的差役上前来“噗通”一声，直接给跪地上了，“就刚才，我家大人让我叫这三个烂货过去，说是外面送了供奉过来。” “没成想就这么巧，耽误了您的事儿了！” “大人交待过，外面的供奉还给您留了一份儿。” 何澹歪着脑袋，一脸的似笑非笑：“你会画画儿吗？” 那差役一听这个，吓得腿都打哆嗦了，不住叩头：“何老爷饶命啊！何老爷饶命啊！” “给他一套工具，连带这三个藏起来的一起带走。”何澹纵身跳上大蛇的头，然后一脸坏笑地指向凌寒，“那个傻子，你不会真的以为你躲过去了吧？” “哈哈哈！带上家伙什儿，跟我走。” 马大山一阵激动，想说什么却被凌寒一把按住了：“放心！我没事儿，你好好活下去，找好银针等我回来给你治病。” 自打何澹一来，凌寒一共悄悄给自己卜了三卦。 第一卦是何澹刚出现的时候，卦象是“大吉”。 第二卦是自己准备和何澹对视的时候，卦象依然是“大吉”。 第三卦就是现在了，卦象显示的还是…… 大吉！ 虽然马大山口中描述的何澹凶险万分，但凌寒选择相信卜卦的结果。 齐道孚的卦术还是可以的，虽然晚节不保死在了这上面，但凌寒还是决定要赌一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冲的上，杨六郎。 冲不上，喝米汤。 所谓富贵险中求，既然卦象显示大吉，那前面应该就有个大好的机缘在等着自己。 不上的话，岂不是傻子吗？ 告别了马大山，凌寒和其他画尸人在纸扎的黑白无常押送下，沿着走廊缓缓向外走去。 何澹早骑着大蛇不知跑哪儿去了。 队伍之中那个黑衣差役已经换上了画尸人的衣服，手中捧着一个和其他画尸人一样的木盒。 “前辈！前辈！”黑衣差役走到凌寒身边，一脸的讨好，“认识下，我叫刘长贵。” “前辈怎么称呼？”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位还一口一个“那个谁”，现在就马上改口叫“前辈”了？ 凌寒能画玖分像，画尸人里知道的只有马大山。 但在那些差役当中，想必应该不是什么秘密。 刘长贵的目的，可想而知。 “官爷有什么事？”凌寒看了他一眼，冷冷笑道。 刘长贵丝毫不介意凌寒的态度，压低声音说道：“我对这里的情况比较熟，咱们合作怎样？” “你帮我画阴画儿，我帮你打点关系，给你安排些危险比较低的活儿。” “你别看我现在落魄了，但只是暂时的。” “很快就会有人把我捞回去，日后有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 凌寒面带微笑放慢脚步，附耳在刘长贵耳边，一字一顿，悄悄说了五个字。 “和、你、很、熟、吗？” 第九章 朋友 人为了活下去，真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比如，作死。 刘长贵在凌寒这里讨不到便宜，一时恶从胆边生，头一低身形一矮对着凌寒就撞了过去。 这个时候凌寒他们一行人已经出了那道红门，正沿着陡峭的台阶往上走。 如果被他撞下去，凌寒肯定是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就在刘长贵的身子将要撞上来的那一瞬间，凌寒眼睛虽然看着前方，但身子却不经意间往旁边侧了一下。 藏影步。 刘长贵一个没刹住车，直直沿着陡峭的斜面儿滚了下去。 “能活吗？”前面领头儿的黑无常瓮声问道。 “活不了。”后面押队的白无常嘿嘿一笑，惨白的手掌里有银光闪现，“我给他补了一针，神仙难救。” 人命在这里，比草还贱。 凌寒叹了口气，把刚才顺手从刘长贵身上偷来的一块玉牌塞进了口袋里。 活了两辈子，凌寒还是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刺激的很！ 没了刘长贵，队伍里安静了许多。 一行人沿着台阶缓缓往上爬，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在一扇巨大的红门前停住了。 何澹的大蛇盘在红门之上，不时吐出红纸做的蛇信子，发出“嘶嘶”渗人的声响…… 红门旁边，是一张石桌。 何澹坐在石桌旁，左手一个酒葫芦，右手一只油纸包住的烧鸡，一口酒，一口肉正吃得开心。 “唔……，你俩跟他们讲讲规矩。”何澹一边吃肉，一边含混不清地冲黑白无常吩咐道。 凌寒一直没弄懂，这黑白无常到底是个啥？ 你说他只是个纸人吧，可他会说会动，还能和人一样玩心眼儿阴人，说起话来也头头是道，逻辑清楚。 可你要说他们是人吧，在你眼前的却分明只是一具纸扎的身躯。 前世没出车祸之前，凌寒曾经看网络小说上写过扎纸人的这种职业。 说他们扎出来的纸人比真人还厉害，甚至有些法力高强之辈能活生生用纸扎出来一支军队，攻城略地，所向披靡。 可那毕竟只是小说啊！ 眼前的两个纸人跟说相声似的，你一句我一句很快就言简意赅地把众人即将要面对的事情给撂明白了。 在这里，尸体和尸体也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今天画完齐道孚的尸体之后，在走廊里遇到刘长贵，他提到了两个字“横尸”。 与横尸类似的，还有“阴尸”、“邪尸”“灵尸”和“妖尸”。 区分他们的标准，只有一个。 那就是，怨气。 没有谁愿意死，所以但凡是尸体都有怨气。 不过怨气也有高低之分，像那些自然死亡的，亦或是死的时候心安理得没什么牵挂的，都属于阴尸。 还有一种比较特殊的，就是像余天赐那种，尽管仇深似海但是自杀的。 一旦自杀，代表你自愿放弃了抗争的机会。 没得资格有怨气。 像坊间传闻穿红衣服自杀会变身厉鬼那种，纯属自己吓唬自己。 阴尸之上，便是横尸。 这种一般多见于横死的尸体，像法场上被砍了脑袋的以及因为各种意外撞死的、淹死的、摔死的，都算是横尸。 心有不甘，怨气不散。 像齐道孚那种给人当了替死鬼的，就算是横尸里怨气里很重的那种，几乎要接近邪尸了。 邪尸解释起来比较复杂，黑白无常两兄弟有了一句通俗的话打了个比方。 当一具尸体诈尸了，那他就是邪尸了。 尸体之所以诈尸，就是因为被执念影响，忘记了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执着于某一个或者几个未完成的心愿不愿躺下，严重情况下还会伤害活人。 一旦他的执念得以满足，一切也自当平息。 民间的驱魔人、龙虎道士的工作原理便是如此。 画尸人的方法则更加的简单粗暴。 不管你什么执念不执念的，只要我给你画完阴画儿，任凭你有再多的执念也得给我乖乖躺下。 因为画尸人是给鬼差办事的，阴画儿一成，你就入了无常使的缉拿名册了。 怨气也好，执念也罢，这玩意儿只能吓唬人类，对鬼差无效。 关于邪尸之上的灵尸和妖尸，黑白无常二兄弟只说了一句话：“能活下来再说吧！” 今天凌寒他们要对付的，便是邪尸。 为了方便画尸人，这些邪尸都被铁链子固定在了特制的铁床上，所以邪尸是没办法攻击到人的。 但是…… 画尸的时候，尸体旁边儿还有一个鬼气森森的阴间模特儿的。 受邪尸的影响，它会继承尸体的意志。 想想吧！ 你在那儿画画，它在一边和你聊天，心情不好了还得挠你两下子。 据黑白无常说，这玩意儿的攻击不会伤害你的身体，但会伤及你的灵魂。 轻则疯魔，重则一命呜呼。 所以为了对付邪尸，这儿的画尸人都是组队干活儿的。 一个人负责陪模特聊天儿，吸引模特注意力，另外一个人趁机赶紧画画儿。 每个人的任务是三具邪尸，两人组队的话，那就是六具。 至于工钱，也相应翻了三番。 都安排明白了，画尸人就各自找自己熟悉的人组队了。 石桌儿前啃鸡腿的何澹冲凌寒招了招手：“那个傻子！你过来，陪我喝两盅。” 凌寒暗自掐了一卦，还是“大吉”。 那就去呗！ 稳稳坐何澹面前，凌寒也不客气伸手撕下一条鸡大腿就啃，一边啃还直接从何澹手里抢过酒葫芦往嘴里倒。 穿越以来，这是第一次尝到荤腥儿。 虽然每次画完尸都会有一股暖流给自己驱除饥饿和疲惫，但凌寒馋啊！ 算上躺床上那一年多，凌寒已经很久没尝过这味儿了。 吃着吃着，眼圈儿就红了！ 想家了。 “好吃吧？”何澹看着凌寒在那儿狼吞虎咽，笑嘻嘻问道，“我第一次吃到这玩意儿的时候，也开心地想哭。” 凌寒不搭理他，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老关说你是个傻子。”何澹继续说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说的那个地方，就是……，就是什么新中国，什么红旗下那个，你跟我详细唠唠呗！” “告诉你个秘密！我有个拿手绝活儿，我能进你脑子里去。” “你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吗？我能帮你！” “诶！诶！你慢点儿吃，给我留点儿！” …… 吃饱喝足，脑袋也晕乎乎的。 “承蒙款待！”凌寒站起来，冲何澹拱了拱手，“酒很不错，肉稍有些淡，我口味比较重。” “想获得别人脑袋里的东西，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拿刀把他脑袋剖开，另外一个是和他成为朋友。” “第一个办法，你现在就可以做。” “第二个办法，得交给时间。” …… 红门外的空地上，画尸人们已经成双成对结伴走了进去，现在只剩下了凌寒一个人。 原本队伍是双数，刘长贵一死，人就少了一个。 凌寒捧着木盒，步伐有些踉跄，缓缓消失在那道红门之中。 阴森的地宫之中，凌寒的身影孤单得好像是p上去的，一个人迎着昏暗的走廊，蹒跚前行。 “诶！傻子。”何澹有些懊恼地灌了几口酒，背对着红门大声喊道，“要不我再给你叫一个过来？” 没有回音。 第十章 你管这叫大吉? 红门后是依然是一条幽暗的走廊。 更宽，更暗，却并没有多长。 站在入口，就能看到走廊的尽头，还有另外一扇红门。 不知道通往何处。 走廊两侧的房间和之前凌寒看到的不同，一水儿都是坚固的铁门，门上贴了画在黄裱纸之上的门神。 不过这里贴的不是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也不是神荼和郁垒，更不是哼哈二将，而是两个凌寒也不认识的不知名神仙。 黑盔黑甲，手持黑刀。 画尸人们两两组队，已经各自找了一个房间站在了门口。 留给凌寒的，只有最里面紧挨着走廊深处那道红门的房间。 走廊中央站着一个身穿藏青色官服的皂隶，手持铜锣，不耐烦地冲凌寒叫道：“快点儿！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 凌寒嘿嘿一笑，一溜小跑儿到了留给自己的那个房间前站定。 依旧是九声铜锣，画尸人高喝九声“敕！”，不过结束之后，敲铜锣的皂隶额外叫了一声“开尸门，有请灵官下界！” 皂隶的话音刚落，就见那张黄裱纸上的黑甲神仙竟然从画中走了出来，一左一右在房门两侧站定。 然后就听到一连串“吱钮钮”的声音响起，走廊里的铁门全都自动打开了。 按照往常程序，到这里画尸人进门，开始干活儿。 灵官守卫两侧，房门也会自动关闭。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房门刚打开了一半儿，那些灵官竟然整整齐齐一躬身，右拳重重击打在左胸的位置，向着同一个方向，行了一个大盛军礼。 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们神情异常激动，眼里竟然还有泪花在闪动。 灵官哭了？ 顺着他们行礼的方向，画尸人和皂隶看到了一个打着饱嗝儿，一身酒气的年轻人…… 正是凌寒。 所有灵官都在给凌寒行礼？ 这是什么情况？ 画尸人们纷纷交头接耳，看向凌寒的眼神三分疑惑，三分嫉妒，三分羡慕，剩下一分则是埋在心底的幸灾乐祸。 大家都是命比纸贱的画尸人，凭什么就你这么特殊？ 何澹请你喝酒吃肉，守门灵官都要给你行礼，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一会儿就你一个人进去画邪尸，没别人帮你，看你怎么死。 灵官们礼毕，整齐划一张嘴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 尽管听不到他们发出的声音，但所有人都能够从他们的口型判断出来，他们喊的是…… 大胜！ 大盛，大胜！ 敲铜锣的皂隶嘴唇嚅动，眼睛也控制不住的潮了。 他也曾经是上过战场的大盛军卒，也曾经手执长刀跟着袍泽兄弟一起高喊这两个字，然后拧作一股铁流，无坚不摧，无战不胜。 大盛，必胜！ 只是现在…… 大盛已经很久没打过胜仗了。 “发什么呆？赶紧干活儿！”皂隶“咣”地敲了一声铜锣，对着画尸人们骂道，“干啥啥不行，看热闹第一名！” 骂完后，皂隶觉得还不解气，指着凌寒又加上一句：“你配不上他们这个礼！” 什么配不配的，凌寒是不在乎的。 但灵官们冷不丁来这么一出，让凌寒着实有些惶恐和烦恼。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稀奇古怪，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凌寒都不会觉得有多么惊讶了。 凌寒只是想做个低调的穿越者，安安静静画自己的尸体。 灵官们这么一搞，自己还怎么低调得起来？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很多个猜测，但大多都与自己这具身体以前的身份有关。 额，不管那么多了！ 就算我的前身是皇帝，那我也得有实力坐得稳才行啊！ 先把今天送上门的邪尸撸完再说。 毕竟，大吉。 “官爷，我家里有只膘肥体壮，眉清目秀的妙龄种猪……”凌寒冲皂隶嘿嘿一笑，闪身进了房间之中。 皂隶皱眉：“什么意思？” . 铁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房间里的油灯不知为何也突然给熄掉了。 “嗝~~~” 凌寒被吓得又打了个饱嗝儿，然后赶紧从随身的木盒里取出了火折子，“噗”一下给吹着了。 然后…… 耳畔刮过一阵凉风，火折子也灭了。 我去！ 凌寒后背发凉，鸡皮疙瘩从手上起到了脖颈儿，心说这特么是大吉？ 冷静！ 我要冷静！ “我是来给你画阴画儿的，我就一个普普通通小老百姓，您别为难我。”凌寒想起了马大山教自己的这套话术，画阴画儿撞邪的时候用。 前面几次都顺顺利利，凌寒觉得自己应该是有金手指护体，百邪不侵。 没成想，这回给用上了。 “画完阴画儿，您就可以转世轮回，也落一个解脱。”凌寒在马大山的话术基础上又发挥了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然成天冷冰冰躺这里，时间长了臭了烂了，您也不想这样不是？” 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火折子吹了一下。 “噗” 火折子亮起，这次没有再被吹灭。 咦！ 还真有效啊！ 凌寒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战战兢兢往里走，没几步就看见一个挂墙上的油灯。 把油灯点着，提在手里，再往里走，凌寒才发现这个房间比之前那些放尸体的小房间大多了。 而且这房间里锦绣屏风、桌椅板凳，布置得干净整洁，俨然就像是一个供人起居的卧房一样。 转过那道屏风，凌寒突然呼吸一滞，愣在了那儿。 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了一张粉红罗帐的绣床。 而那绣床之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妙龄少女。 少女乌发蓬松，面色雪白如凝脂，小刷子似的的眼睫毛又长又弯，让人禁不住遐想如果睁开来又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一床薄薄的红罗被盖住了她的全身，隐隐能看出少女起起伏伏的曲线。 红罗被没盖住的地方，露出了少女白天鹅一般颀长的脖颈和垂在身侧的青葱玉手…… 尸体都这么美。 凌寒叹了口气，正想上前，却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不是说这是邪尸吗？ 不是说邪尸都要用铁链子锁在特制的铁床上的吗？ 铁链子呢？ 铁床呢？ 绣床上的少女猛地睁开眼睛，瞳仁里是一片渗人的猩红。 无声无息之间，少女缓缓起身，掀开红罗被翻身下床，露出只穿着白色里衣的身躯，而后张开樱桃小口向着凌寒扑了过来…… 凌寒很想骂人。 这特么叫哪门子的大吉？ 这叫大吉吧！ 第十一章 女尸方无柒 “我是来给你画阴画儿的……” 凌寒故技重施，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用嘴炮儿感动对方，但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在少女即将抓到自己的那一瞬间，凌寒无奈地扭腰、提胯、踢腿，整个身子好似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了起来…… 少女的娇躯带着体香与凌寒堪堪擦肩而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这藏影步，有点意思啊！ 最初的恐惧与不安在轻松躲过少女的数次攻击之后变得烟消云散，凌寒甚至还觉得有点儿好玩。 换往常，哪有机会与这么美丽的女孩玩这种颇具情调的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啊！ 少女追，凌寒飞。 两人一前一后，你来我往，玩儿的不亦乐乎。 突然，“哗啦”一声，少女被一个倒在地上的圆凳被绊倒了，一头栽在了地上。 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少女的头呈现出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经过强化的凌寒视力很好，敏锐地发现原来少女颀长的脖子上有小半圈儿细密的肉色丝线。 这次的缝尸匠手艺很好，不细看都看不出来。 这是…… 被割喉了？ 刚才这么一摔，有一些丝线被摔裂开了。 没有了丝线的固定，少女的头就不可避免地后仰了十几度。 看起来有些滑稽。 凌寒瞟了眼地上的圆凳，突然想到了前世九叔电影里的一个设定。 要不…… 试一试？ “咣当” 一扇屏风被推倒了。 “砰！” 少女又一头栽到了地上。 “哗啦！” 一个多宝阁，带着几个小摆件儿一起被推倒了。 “啪！” 少女再次中招。 …… 凌寒忍不住就笑了。 妹子。 你果然是靠记忆辨别方位，而不是靠眼睛看的啊！ 连续摔了几次之后，少女脖子上的线已经全部裂开了，后面长在一起的皮肉也被撕开了一些。 然后，少女不追了。 静静站在原地，面向凌寒所在的方向。 “额！抱歉啊！我也是逼不得已。”凌寒讪笑道，“我真的只是来给你画阴画儿的，是来帮你的。” “听话，到床上去。” “我很快就好！” 说来也怪，少女听了之后，竟然真的转身到绣床上去了。 还自己把撞歪的头扶正了，重新盖上了红罗被。 这…… 怕不是有阴谋？ 凌寒将油灯放好，然后从地上捡起来一截不知道哪个家具上的黄花梨木闩，小心翼翼拿着轻轻伸到了少女面前。 果然，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张嘴就咬。 坚硬的黄花梨木头在她面前好像豆腐一般，直接被咬掉了一大块儿。 好牙口儿！ 正暗喜庆幸躲过一劫呢，凌寒发现少女猩红的眼睛转向了自己，竟然带有些许嘲弄的笑意。 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小手好似咬人的小老虎一般猛地伸出，叼住了凌寒的手腕…… 在入骨的刺痛之中，少女的记忆扑面而来。 …… 少女名为方无柒。 当代护国公第六个女儿，也是被老国公视若珍宝的小郡主。 方无柒十五岁那年，一名白衣死士将一封书信送至护国公府门口后，服毒自尽。 书信内容只有一句话：“九九重阳，用姬白凤换你女儿。” 小郡主被绑架了！ 而绑匪要的姬白凤是九幽妖族的重要人物，人妖两族得以和平这么多年，靠得就是大盛国手里有这么一张底牌。 换是肯定不能换的。 可小女儿又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命根子…… 老国公左右为难，急怒攻心，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成了一个废人。 护国公世子出来主持大局，在护国公府门口树了一块大牌子，亲自手书两个大字：不换！ 半月之后，九九重阳。 方无柒被一辆马车送回了护国公府。 关于被绑架之后发生的一切，小郡主一概闭口不言。 甚至面对昔日对自己无比疼爱，又因为担忧自己而重病在床的父亲，也不闻不问。 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任何东西，只有一个少年。 一个名为李过云的少年。 他绑架了她。 她爱上了他。 回府之后的方无柒不再像往常一样女扮男装偷溜出府，甚至连自己闺房的门都很少出了。 白天。 读书识字，养花种草，做一个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情。 晚上。 躺在床上，等待那个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好像月亮一样的少年来和自己约会。 少年神通广大，防守森严的护国公府对他来说如无人之境。 有时方无柒也会担心，叫他不要为了自己冒险。 少年总是会嗔怪地刮一下她的小鼻子，深清地说：“只要能见到你，便是死又何妨？” 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三年。 每天如此，每晚如此。 直到前些天的一个晚上，李过云来到方无柒的房中，对她说：“世子谋反被查了，留在这里会被株连。”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方无柒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点了头。 对于她而言，护国公府也好，小郡主的身份也好，都比不过李过云的一个微笑。 李过云捧住方无柒的脸，将嘴唇贴在她的额头，深深一吻。 然后，割断了她的喉咙。 …… 回到现实。 方无柒的小手依然扣在凌寒的手腕之上，但却软软的没有了之前的力道。 凌寒轻轻一挣便摆脱了。 女孩儿躺在绣床之上，平静、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嗯？ 不挠人了？ 凌寒又壮着胆子推了推她，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是因为…… 尸体和自己接触过之后，就变老实了？ 回想前面画过的几具尸体，凌寒觉得这个解释好像挺合理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怕个屁的邪尸啊？ 管你是什么尸，我一摸了之！ 不过这也只是个猜想，还得后面再证实一下再说。 既然尸体不捣乱了，那就开始干活吧！ 凌寒从屋角的佛龛里拿过来一个香炉，插入三根香点着，然后又在方无柒的额头点上一点金漆。 阳气大盛，诸邪不侵。 一切准备妥当，凌寒深吸一口气，后退了两步站在墙角，这才将木盒里的画笔抓在手中。 鉴于模特儿指不定会刷在什么地方，凌寒这次学乖了。 果然，鬼气森森的方无柒脸朝下，倒挂着悬浮在了绣床的上方，黑长直的秀发如瀑般垂落…… 这画面，相当酸爽！ 凌寒苦笑了下，正想抽出画纸准备开画的时候，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身后好像有东西！ 正想转身呢，一柄闪着寒芒的匕首贴在了凌寒的喉咙之上，然后就是一个清冷的声音：“画尸人，先别急着画。” “我们做个交易吧！” 第十二章 你到底是谁? 房间是封闭的。 唯一和外面连通的就是进来的那道铁门。 自打进来后，铁门就没打开过。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这人早就躲在了这个屋子里。 他是谁？ 他想干什么？ 一时间，凌寒的脑子里涌现了无数可能以及应对方案，最终却化为了一句话：“兄弟，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被人拿刀架脖子上的时候，适度认怂是一种智慧。 脖子上的匕首松开了，凌寒小心翼翼地转身，看到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身影。 李过云！ 唇红齿白，美目如星，面如冠玉，乌发垂胸。 蹙眉好似深潭水，矗立有如山间松。 男生女相。 搁凌寒前世，那妥妥就是一个引无数少女欢呼的小鲜肉。 尽管在方无柒的记忆中有看到过李过云的样貌，但见到本人却还是觉得很惊艳。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做个交易。”李过云叹了口气，一脸的疲惫，“给我画一张阴画儿，我就不杀你。” 啊？ 凌寒愣了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李过云的身体比飘在方无柒尸体上那位要凝实的多，但和人类的身体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也就是说，他目前也是个“模特儿”？ 那他的尸体又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过云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说道，“我好像中了某种诅咒。” “她死之后，我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人不鬼，半死不活。” 李过云自然不知道他和方无柒的事情，凌寒已经全部烂熟于胸。 在他眼里，凌寒就是一个有点儿本事儿的小小画尸人。 之前也来过几个画尸人，但都被方无柒给弄死了。 凌寒是第一个征服方无柒的画尸人。 “不要画，不要给他画。”悬浮在空中的模特儿方无柒突然开口，虚弱地说道，“不要给他画，我要他永远在这里陪着我。” 一边说话，模特儿方无柒拼命挣扎想扑过来。 但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她拼尽全力也无法动弹分毫。 这倒是出乎凌寒的意料之外。 原本凌寒的计划，是通过漫画的形式对付出现在邪尸旁边的模特儿。 只需要十几秒，最多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凌寒就能快速画出一幅漫画肖像。 可能看起来没那么像，但达到阴画儿要求的三分像最低标准，凌寒还是很有信心的。 现在方无柒动不了，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听她的，还是听我的，你自己决定。”李过云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冷冷地说道。 凌寒苦笑了下。 有的选吗？ 自己或许可以利用藏影步与他周旋，但鬼知道这位小鲜肉还有什么底牌？ 毕竟那可是在重重防卫的护国公府来去自如的人。 而方无柒那边，固然挺可怜的，但她目前对自己却没半点儿威胁。 对错由天定，善恶有鬼神。 我只是一个埋头撸尸体的画尸人。 凌寒定睛看向李过云，思考片刻，心里便有了大概的构思，执笔蘸饱了墨，然后刷刷刷在画纸上画了起来。 一旁的方无柒又是吓唬又是哀求，但都无济于事。 于是小丫头开始将矛头转向了李过云，凌寒耳边很快便上演了一场异世界版的狗血言情剧对话…… “李郎，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是我不够好吗？” “不，你很好！是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你。” “我不信！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女孩子了？” “其他？哪里来的其他？我被困在这里，每天看到的除了你还是你，你告诉我，哪里还有其他的女孩子？” “所以这就是你杀我的理由？你开始觉得我烦了是不是？” “笑话！我为什么要杀你，你心里没数吗？” …… 凌寒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手底下的活儿倒是没受影响，半分钟不到的时间，一副玉树临风的漫画版的古风公子小鲜肉形象出现在了画纸上。 虽然和李过云形象上有一定差距，但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来有几分相像的。 四五分打底，保不齐能有柒分像。 信心满满的凌寒将画好的阴画儿置于香火之上烘烤，但足足烘烤了近一分钟，画像之上竟然没有任何变化。 咦？ 凌寒一脸懵逼。 难道漫画版的不行？ 没事儿，反正时间还有的是。 凌寒重新扯出一张画纸，改用速写的手法认真画了起来。 十几分钟后，一张栩栩如生的李过云速写肖像跃然于纸上，就连冷若冰霜的本尊看了后都嘴角上扬，莫名开心。 我怎么那么好看！ 李过云心里一定这么想。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无论美丑。 凌寒重新将画像置于香火之上，但结果仍然是毫无动静。 这就怪了啊！ 像肯定是画的很像的。 按照前面画阴画儿的经验，凌寒觉得这一张至少应该是玖分像打底的。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要不，先画方无柒？ 李过云起初不同意，但经凌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终还是同意了。 毕竟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不是？ 凌寒看了看香火，还不到一半儿，时间还来得及。 刷刷刷。 一通泼墨挥毫，一个明眸皓齿、古灵精怪的小郡主形象再次诞生，那是没遇到李过云之前的方无柒。 李过云看着凌寒手里的画卷，忍不住开口对方无柒说道：“我更喜欢这样的你。” “我就是我，哪有这样的我和那样的我？”方无柒看着美美的自己，心头喜欢却又忍不住反唇相讥。 “看见没，你就是这样，永远都要和我对着干。”李过云不满说道。 方无柒嗤笑一声：“男人如果变了心，总是能找出各种可笑之极的理由。” …… 又来了！ 凌寒无语地将方无柒的画像再次置于香火之上烘烤，一个“玖”字露出了轮廓…… 成了！ 凌寒舒了一口气。 可还没等他这口气吐完呢，就见那个“玖”字好似落在烧红的烙铁上的雪花一般，很快就又消失了！ 搞什么？ 这还能撤回的吗？ 凌寒气急败坏地把画像置于香火之上再次烘烤，结果再无任何变化。 这下真没辙了！ 凌寒无力地拉过一个圆凳过来坐下，皱着眉头看着一对俊男靓女在那里拌嘴，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复盘了一下，试图从中找出些线索。 问题出在哪儿呢？ 画儿肯定是没问题的，这点儿凌寒非常自信。 和以前画过的几具尸体相比，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这里有一具尸体，两个模特儿。 一具尸体，两个模特。 一具身体，两个模特！ 两个模特！！ 凌寒脑子之中闪过一道闪电，再结合幻境中看到的方无柒的记忆，一个大胆的猜想不受控制地出现在脑海之中。 再次复盘一遍，凌寒几乎完全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诶！”凌寒站起身，走到李过云面前，“你到底是谁？” 李过云愣了下，不明白凌寒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样一个愚蠢的问题。 “我应该叫你李过云呢？”不等他回答，凌寒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悬浮于绣床上空的方无柒，又看了看李过云，“还是应该叫你……” “方无柒。” 第十三章 真相 刚才在幻境之中，凌寒就觉得方无柒的记忆有些不对劲。 但也只是觉得不对劲而已，并没往深处想。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撒谎。”凌寒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经典电影，可惜之后那个导演成了烂片王，也再没有了续集。 方无柒不但骗了凌寒，还骗了她自己。 因为她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当然，在这个世界没有这种说法，这里叫做失心疯。 除了精神分裂之外，她还患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也叫做人质情结。 “三年前的你，刚刚十五岁，在我的家乡其实还算是个孩子。”凌寒拿起画笔，重新抽出一张画纸，一边画一边和倒悬在绣床上空的方无柒说道，“一个孩子，从小被保护的那么好，骤然被人绑架，所以你被吓坏了。” “你以为自己可能会被羞辱、打骂、虐待，甚至还有你想起来都会浑身发抖的更加恶劣的事情……” “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遇到的，是一个很善于玩弄人心的高手，在我的家乡，这叫做pua。” “他和你年龄相仿，长得还很好看，他安慰你，陪你说话，哄你开心，温柔又贴心，甚至他可能还暗示你，他很喜欢你。” “相对于其他人面对你的凶神恶煞，他简直就是你溺水时能够抓到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九九重阳那天的晚上，他告诉你机会来了，他要带你回家。” “你们一路一定经历了很多的危险，但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甚至他可能因此还受了些伤，但最终他还是成功地把你送回了护国公府。” “分别的时候，他告诉你，不要怕，我以后每天晚上都会来看你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方无柒的表情显得很痛苦，就仿佛身上一道看起来已经愈合的伤疤，又被无情地揭开了，下面的皮肉已经腐烂、发臭…… 故事是凌寒编的，或许和事实有些差距，但出入应该不会太大。 “那个人，叫李过云。”凌寒手中画笔如游龙般在纸上奔腾飞舞，一个惊恐无助的小女孩儿已经接近成型，“当然，或许他本名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不过这不重要，在你面前，他就是李过云。” “从那之后，每天晚上你都能见到他，但那其实只是你的幻觉。” “你所听到的甜言蜜语，所感受到的郎情妾意，其实都不过是你自己臆想的事情罢了！” “一个身体，两个灵魂。” “在你身边的人看来，护国公府的小郡主其实已经疯了！” 不同于方无柒的痛苦反应，一旁的李过云皱着眉头边听边思考：“也就是说，我其实原本并不存在，只是因为她的执念而诞生的？” “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在国公府幽会不久后，就已经偷偷行了周公之礼。” “这总做不的假吧？” “李郎休得胡言乱语！”方无柒讶然抬头，双颊竟然如同活人一般腾上了两朵红云，“纵然你始乱终弃，但毕竟事关国公府颜面和我的名节……” “算了吧！”李过云冷哼一声，“死都死了，还操这份闲心作甚？” “国公府的颜面早就被你丢尽了！” “你闭嘴！”方无柒怒斥。 …… 又开始了。 凌寒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理睬二人，而是专心致志地完成手底下的画作。 约摸十分钟左右的功夫，二人的速写肖像大功告成。 左边的方无柒面带忧愁，弱小无助，我见犹怜，右边的李过云眼神凛冽，外柔内刚，风流倜傥…… 凌寒吁了口气，手捧画卷走向香火。 一边走，一边对着仍然在争吵的二个模特儿嘿嘿一笑：“作为一个老司机，我觉得有必要给你们普及一个常识。” “周公之礼那种事情，一个人也是可以完成的。” 说完也不再理睬二人再说些什么，将手中画像置于香火之上，轻轻晃动，好让画像能均匀接受烟火之气的熏染。 画像之上一个数字缓缓浮现。 【玖】。 但很快，那个【玖】字和上次一样再次变淡，然后消失了。 啊？ 难道我想错了。 凌寒心中满是崩溃，这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方才“玖”字消失的地方再次发生了变化，一个清晰的【拾】字显现出来。 拾分像？ 拾分像！！ 没有再消失！ 成了！ 香火带着一缕轻烟骤然熄灭，而绣床上方的方无柒也如泡沫幻影般缓缓消失，凌寒甚至都能感受到她临走时那份安静与坦然。 李过云会稍慢一些，身子也逐渐变得透明，几近消失。 画尸的奖励也适时发放。 【御魂】 【妖仙混不怕，不在三界五行中】 这口气狂的！ 御魂包括战魂和分魂两个方向，二者选其一。 选了战魂，可以炼化活人魂魄为己用，战斗时召唤出来可以为自己进行战斗，不会痛不会害怕，不死不休。 有点儿像前世游戏里的死灵法师。 选了分魂，则可将自身魂魄一分为二甚至更多。 凌寒觉得这可以理解成为可控性精神分裂。 而且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肉身，则可以分魂至肉身之上，形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分身术？ 这个有点意思！ 不过什么样才算是合适的肉身呢？ 凌寒想了想，然后直接就选择了分魂，主要御魂那个方向太过反人类了，炼化活人魂魄这种事儿凌寒自问自己做不来。 其次分魂这个方向恰好合乎自己目前的需求。 毕竟穿越过来还没一天呢，自己先是玖分像引起关沧海和他背后势力的注意，然后刚才又是灵官集体对自己行礼。 现在倒好，又整出来个拾分像。 这和自己低调行事，一苟到底闷声发大财的计划着实有些背道而驰。 如果能弄出来个分身，那这个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就像是开了个小号，万一自己挂了，那还有小号，相当于在这个世界买了个保险。 妥妥的！ 下一个目标就是想办法找到合适肉身，先整个分身出来再说。 第三个小目标正式确定。 凌寒从遐想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李过云竟然还没消失完。 虽然已经几乎接近完全透明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但还是和周围有一些区别。 “你还在？”凌寒有些诧异地问道。 “嗯，我还在。”李过云颔首微笑，“我在等你，等你忙完手头儿的事儿，和你打个招呼再走。” 这么客气的吗？ 凌寒嘿嘿一笑：“太客气了！下辈子睁大眼睛，离渣男远点儿。” “还是要客气一下的！”李过云眼含笑意，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怪怪的，“不然就此不告而别，日后再见多少会有些尴尬的。” “你说是不是，画尸人？” 第十四章 杀人偿命 日后再见？ 凌寒愣住了，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本小郡主早就是一步废棋了，你却给了我一个惊喜。”李过云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没想到大盛的幽都山之中，竟然还有你这么一个有趣的人物。” “好好活着！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凌寒最讨厌这种人了，说话只说一半儿。 多聊两句会死吗？ 这个“李过云”和刚才的李过云不是同一个，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那个绑匪，也就是那个擅长搞pua祸害小姑娘的渣男。 两个李过云前后说话的语气和姿态都完全不同，这点显而易见。 对方也没打算掩饰。 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凌寒想破头也想不通，干脆也就不去想了。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不过从渣男的口中至少知道了，这个地方叫幽都山。 玛德！ 现在又多了一个人盯住了自己，凌寒觉得自己苟得真心很失败。 得赶紧弄一个分身出来，不然死了就全嗝了个屁的了！ 把东西收拾好，凌寒抱着木盒子就准备出去，找那个皂隶接下一单活儿。 画完三具尸体就可以收工了。 凌寒自己倒不是特别累，毕竟每次画尸结束除了奖励技能还会有一股让人舒服的暖流驱除疲惫，强身健体。 相对刚来的时候，凌寒觉得自己整体上已经强悍了很多。 像刚才和方无柒那番老鹰捉小鸡似的追逐下来，凌寒不但游刃有余，甚至脸不红气不喘的，这放到前世二十来岁正值龙精虎猛巅峰时期的自己也是做不到的。 走到门口，刚一拉开铁门，却发现有个人正站在门口。 员外爷。 就是那个托刘长贵的关系和自己换房间的画尸人。 “你怎么在这儿？”凌寒停住脚步，冷冷问道。 员外爷没有回答凌寒的问题，而是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了看，惊讶地问道：“你画完了？” 凌寒斜了他一眼，懒得和他掰扯，径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身后的员外爷急急忙忙挤进去，然后砰一声把铁门关上了，隐隐还有拖动桌椅的声音。 嗯？ 一股本能地危机感袭上心头，凌寒赶紧掐手指又给自己算了一卦。 卦象显示，大吉。 好吧！ 凌寒也有些无语。 这算卦的技能你说他准吧，自打进了这道红门就没消停，感觉稍有不慎就有掉脑袋的风险。 但你说他不准吧！ 这一路走来确实也有惊无险，自己还得了一个截止到目前为止最有用的技能。 走廊里空无一人，而且凌寒还发现除了自己这个房间，其他房间门口的灵官都不见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寒皱了皱眉头，然后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冲着面前的铁门就踹了过去。 “嘣！——嗡！” 铁门发出一声轰鸣，然后带着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打开了一条一尺多宽的缝隙…… 凌寒轻轻一跃，身子轻盈地钻了进去。 地上员外爷正屁滚尿流地往起爬，然后被凌寒一脚踩在了胸口，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背过去。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员外爷伸着脖子，跟一条被踩住七寸的蛇一样，拼命乱扭，“轻点儿！轻点儿！疼！疼！疼！” 凌寒脚下用力，大声问道：“外面怎么了？你在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员外爷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没说实话。 凌寒弯腰攥住他的脖领子，手上一使劲儿直接把他给拎了起来，然后伸出门外：“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别！别！别！”员外爷跟个螃蟹似的手脚并用胡乱挣扎，但仍不忘把声音压得极低，“拉我回来，我就告诉你。” 凌寒皱了皱眉头，作势欲扔。 “别！别！我说！我说！”员外爷赶紧求饶，“外面已经没活人了，大门也已经关了，咱俩被困这里了。” “现在就你这个房间是安全的。” “说清楚些，发生了什么？”凌寒皱着眉头把他拉了回来，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有一个邪尸特别厉害，画尸人们都死了，就这样啊！”员外爷哭丧着脸说道，“我命大，跑得快这才活了下来。” “是吗？”凌寒冷冷盯着他，从他的袖口处拿下来一小块黄色的纸片。 那是黄裱纸的纸片，再联想门口消失的灵官，凌寒愤怒地问道：“你撕掉了门上的灵官神像？” “难怪了！一个邪尸纵然再强大，也不至于把所有人都杀了。” “有灵官守住门口，邪尸走不出房间。” “正是因为你撕掉了灵官神像，所以那邪尸才能进入其他的房间去杀人。” “所以你来这里原本是要撕神像的，只是碰巧发现我已经画完了……” 说到这里，凌寒猛地停住了，外面已经传来了打斗声还有野兽般的咆哮声。 轻轻把门打开一条缝儿，外面有一个身高接近两米浑身散发银色金属光泽的邪尸，身后还跟着六七个邪尸，正在与守在门口的两个灵官打作一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疯了吗？”凌寒关上门，气愤地把员外爷狠狠掼在地上，直接把他摔得呕出来两口血。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员外爷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神经病一般嚎哭了起来…… 凌寒又打开门看了看，灵官的实力固然强大，但奈何不住那边数量众多，尤其那个领头的邪尸格外厉害，硬抗灵官的黑刀攻击基本不落下风，但他的每一下攻击都能让灵官的身躯黯淡几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凌寒眉头紧锁，沉吟半晌之后对地上的员外爷说：“杀人偿命，这是天底下最大的规矩。” “你替那些被你害死的画尸人偿命吧！” “啊！”员外爷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凌寒一把拎起来，然后打开铁门扔了出去。 紧随其后，凌寒的身影以一个完全违反人类生理构造的姿势从铁门中飞了出来。 由于有员外爷在前面打头阵，凌寒飞出来的时候并没获得太多的关注。 这也是凌寒的目的所在。 只要躲开门口的邪尸聚集区域，凭借目前自己强化之后的身体和藏影步的灵巧，先不说能把邪尸怎么样吧，保命应该问题不大。 飞前面的员外爷就有点惨了，被那只银色邪尸一把抓住了脚踝，然后扔进了身后的邪尸堆里。 众邪尸围住员外爷，手挠嘴啃，很快就把他给开了膛。 罪有应得。 凌寒轻吁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子再次腾空，犹如一只矫健的猿猴在走廊的墙壁上左攀右跳，目光却是盯住了邪尸群中一只身形矮胖，行动最为缓慢的老者。 我赌你们不敢让我…… 摸一下！ 第十五章 大盛浮世绘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走廊里，人影绰绰，七具尸体歪歪斜斜，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不动。 队伍最前方，凌寒从屋子里拖出来一个画板，正埋头作画。 画板前的地上，一炉香火烧得正旺。 许是因为一炷香要画七个人的缘故吧，这炉香火燃烧的香头好似小型led灯泡一般，将凌寒周边的区域照得雪亮。 “吁——” 凌寒长出一口气，将刚画成的一张画像放在香火之上烘烤。 柒分像！ 凌寒看着画像上造型夸张的漫画版小老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不错！ 单幅阴画儿挣的钱少了，但是相同时间里出产的阴画儿数量也多了。 薄利多销。 再说凌寒更在乎的是画尸的奖励，多几十文还是少几十文钱，其实无所谓！ 凌寒乐呵呵地把这张阴画儿收起来，然后又从木盒里抽出来一张画纸。 以后和何澹商量下，要不自己就他这里这块儿业务承包了算了。 这样量产多好。 用漫画的手法画阴画儿效率奇高，寥寥几笔体现出人物特点就可以了，其他细节无需在意。 当然，这个说起来简单，但其实对画手的要求还是蛮高的。 最主要的还是眼跟手的配合。 “下个就你吧！”凌寒转头看向小老头旁边那个青年男子，咧嘴笑了笑，饱蘸浓墨，在画纸上运笔如飞。 经此一役，凌寒对自己的外挂有了更深的认识。 正如他之前在小郡主房间里猜测的那样，不管什么尸，不管多么邪，有外挂傍身的凌寒都可一摸了之。 被他摸过的尸体，全都跟被撸到爽点的猫咪一样，乖乖地站原地不动了。 他提起画笔的瞬间，模特们也纷纷出现。 但都被某种奇异的力量给束缚住了，干挣扎却没有任何办法。 就是…… 有点吵。 算上那个身高近两米的银色壮汉，一共是七具尸体以及七个模特儿。 尸体都乖乖的，不说话。 模特儿们一个个七嘴八舌，对着凌寒口诛笔伐，破口大骂，上至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下到生孩子无丁丁，辞藻华丽，对仗工整，让凌寒叹为观止。 文化人就是不一样。 这几个邪尸最低都是富商巨贾，级别高的还有和小郡主差不多的高官贵族。 通过摸尸，凌寒也深入了解了他们每个人的过去。 怎么说呢！ 就挺无语的。 大盛皇朝的黑暗让凌寒无比怀念前世那个国强民富、繁荣昌盛的华夏天朝。 就像刚画完的那个小老头，生前是大盛朝吏部侍郎，堂堂三品大员，只因朝堂之上说错了一句话，让上司丢了面子，就被找了个借口丢进了大理寺的诏狱之中。 先入狱，然后严刑逼供，最终审出来了谋逆的罪名。 还有那个姿色中上的丰腴妇人，生前家里是大盛朝天都城的药材商人，不能说是富甲一方，至少也是家境殷实。 前些日子去庙里上香，请回来一尊菩萨像。 还没供上几天呢，被一伙儿官差破门而入，说她这是巫蛊，意图诅咒当朝天子。 斩立决。 除那个身高两米的银色壮汉外，其他几个人一个不漏全都是冤死。 壮汉的经历更为离奇，整个就是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现实版。 说他冤吧。 他还真比任何人都冤。 说他不冤吧。 他确实为报仇滥杀无辜，死在他手下的人前后合计有几百口。 十三年前，大盛洛水城中出了一桩灭门惨案。 城中一左姓富商全家被进城的流寇杀死，钱财被掳走，女眷被侮辱，然后一场大火将左家大宅烧成了灰。 当时左家最小的孩子因为贪玩儿，睡在了城中大伯家这才幸免于难。 而那伙土匪用从左家卷来的钱，在洛水县衙里买了个官身，摇身一变成了维持治安的捕快。 你说这世道，是不是特么很魔幻？ 值得一提的是，左家惨案发生时，当晚巡街的打更人看到了放火的贼人。 事后打更人良心难安，偷偷将此事告诉了左家遗孤。 也就是凌寒面前这个身高近两米的银色邪尸，左少昶。 当时左少昶年仅十二岁，却懂得隐忍，悄悄将那几个贼人的名字记在心里，而后背井离乡外出学艺去了。 起初想学武，但学武一看资质，二者也耗时日久。 左少昶等不起。 等他学成，那些贼人说不定已经子孙满堂，享尽了荣华富贵，一命呜呼了。 太便宜他们了！ 他要学的，是杀人技。 杀人不一定用刀。 十年后，大盛天都城新开了一家酒楼。 短短两年间，醉仙楼成了天都城餐饮业的龙头一把。 多少王公贵族为了好这一口，不惜挥洒重金，一是因为醉仙楼的酒菜确实地道，二是醉仙楼老板特别会做人，来店里的宾客没有一个不满意的。 老板名为时年儿。 时老板慷慨大方，乐善好施，颇有名望，慢慢也就混入了天都城的上流圈子。 在一番看似无意的巧合之下，时老板结交了时任京兆府总捕头的刑正南刑捕头，两人一见如故，甚是投缘，差一点儿脑子一热就插香斩鸡头结成了忘年交的兄弟。 这个刑正南，正是当年洛水城左家灭门案的首犯。 这些年，刑正南靠着心狠手辣，又善见风使舵，左右逢源，竟然从洛水城一路高升，到了天都城京兆府坐上了总捕头。 当年参与左家灭门案的一众人等，一个不落也都被他通过关系陆陆续续给调了过来。 一个月前，刑正南大儿子成亲，于府中广邀宾客，大摆筵席。 时年儿这个至交好友自然也就义不容辞，主动请缨包下了刑府婚礼所需的一应酒菜，还贡献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 当天晚上，婚礼现场邢家满门连带来喝喜酒的宾客，不管男女，无论老少，统共一百九十六口，全都中毒身亡。 时年儿把刑天南和其他几个从犯的尸体用一把剔骨刀切成了上百块装起来，用一辆板儿车推着，走几步扔一块儿，走几步扔一块儿，边扔边喊：“我不叫时年儿，我叫左少昶！” “大仇得报！幸哉快哉！大仇得报！幸哉快哉！” 砍头那天，万人空巷。 左少昶哈哈大笑：“痛快！痛快！真特娘的痛快！” …… 第十六章 黑刀 将七具尸体全部画完，香火还剩下约摸三分之一。 凌寒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节儿发出轻微的咔吧声，莫名的舒泰让凌寒忍不住就夸张地叫了一声。 幸亏没活人在场，否则真心会让人误会。 不算小郡主，现场一共七具邪尸，奖励可谓是丰厚无比，光汇入小腹之中的那七股暖流就让凌寒的身体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肌肉更加紧实，皮肤也变得更加光滑而富有弹性。 耳聪目明。 即使在这光线不太好的走廊里，凌寒也可以轻松看清楚最远处那具邪尸脸上的小痦子。 好处不仅如此，凌寒拿走廊里的铁门做了个试验。 一拳下去，铁门凹下去一大块，而凌寒的拳头却毫发无损。 就这，凌寒还只用了最多一半儿的力气。 精神方面的加强也是显而易见，这么长时间的连续画尸，耗心耗力，凌寒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困乏，相反感觉头脑清明，连思维都活跃了很多。 就像是饱饱睡了一大觉醒来那种感觉。 这是身体上的改变。 学到的技能方面，就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了。 首先一门【医术】，一门【药学】，得自被诬陷豢养巫蛊的中年美妇及其夫君，这让凌寒在医药方面的造诣百尺竿头，更进了一步。 医术与得自余天赐的医术进行了融合，去伪存真，留下的都是两个名医毕生所学的临床经验及教训。 医药不分家，但却是两门学问。 药学让凌寒对各种药材的药理、药效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不管是治病的良药还是杀人的毒药。 小老头儿是吏部侍郎，凌寒从他那里得到了一门学问，名为【官道】。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虽然生在大盛这种黑白难分的乱世，但像小老头儿这种熟读圣人书，又在官场浸淫数十年，对于如何为官是有自己独到的理解的。 所谓官道，其实就是圣人之道。 只是懂不懂是一方面，做不做就又是一方面了。 小老头儿的官道之中，夹杂着很多如何阿谀奉承，如何左右逢源，如何吃拿卡要的伎俩，圣人之道反而在官道之中并没多大用处。 凌寒不想做官，不过却对着其中的各种猫腻蛮感兴趣。 成年人的世界，不能非黑即白。 还是那句话，懂不懂是一方面，做不做则又是一方面。 从翰林院一位侍读身上学到了【书法】，从一位郁郁不得志的落魄王爷身上学到了【木雕】，从一位礼部侍郎身上学到了【合欢术】。 书法和木雕比较容易理解，毕竟一个文人雅士，一个落魄贵族，玩这种修心养性的东西也算合情合理。 至于礼部侍郎擅长合欢术？ 一开始凌寒也觉得有些荒诞，但一想到这位礼部侍郎的记忆幻境之中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都睡在教坊司，再加上教坊司又归礼部管。 一切也就变得合情合理，念头通达了。 前面的奖励尽管小有惊喜，但相比来自左少昶的奖励，就几乎可以无视了。 左少昶的奖励是三个。 一门【厨艺】，一门【毒术】。 毒术，左少昶学自一个杀手组织。 与药学不同，这门学问更多地是偏重如何快速有效且隐蔽地用毒杀人，但有了药学的基础，凌寒目前掌握的毒术要比左少昶高上几个档次。 至于厨艺，则纯属天赋。 如果没有当年的灭门惨案，左少昶或许逢年过节会系着围裙下厨，给全家人做上一桌好菜，陪老父亲喝上一壶好酒，然后双双醉卧床榻，一觉到天明。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可惜了！ 除了厨艺和毒术外，第三个奖励则严重出乎了凌寒的意料之外。 那是一把刀。 一把黑气缭绕，杀气腾腾的黑色长刀。 凌寒想伸手握住它，但它和自己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好像影子一般摸不到，抓不着。 “斩了我，我便意识消弭，为你所用。”黑刀竟然发出左少昶的声音，“做人太累了，我不想轮回了！” 凌寒吓了一跳：“你是左少昶？” 黑刀回道：“不完全是，我是左少昶的一缕执念。从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左少昶就已经做了这个打算。” “他要做一个十恶不赦之徒，最好天怒人怨，人神共弃，灰飞烟灭，永生永世不再轮回。” 凌寒心中了然。 他能看到尸体的记忆，却并不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左少昶明明已经大仇得报，却依然有这么深的执念，成为邪尸了。 “何苦呢？”凌寒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不知道是否有来世，但我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留点念想，总是好的。” “你不是我，你不懂！”黑刀一声叹息，“我太累了！” “我意已绝，你如果不斩，数息之后我就会消散于世间，与你并无好处。” “而且纵然有来世，我也要做一个十恶不赦之徒。” “世道不公，好人没好报！” 凌寒多了个心眼儿，悄悄掐指一算，结果仍然是“大吉”，这才轻声问道：“怎么斩？” 手中黑光闪过，一柄杀气腾腾的黑刀出现在凌寒手中。 凌寒不再废话，抬手起刀，之前所学的“断流”自然而然使出。 一道黑色刀芒之后，左少昶的尸体自肩膀至腰间，斜斜出现了一条细线，而后两息之后这才缓缓滑落在地面之上。 不仅如此，左少昶身后的墙壁连同一扇铁门都出现了一条细细的刀痕，而后轰然倒塌…… 黑刀之威，恐怖如斯！ 凌寒感慨之余，想的却是：“完了！这下更加没法解释了。” 不过高调的事情不止这一件，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爱咋地咋地吧！ 手中黑刀传来一声虚弱的“谢谢”，而后刀身一震，再无声息。 凌寒试了下，黑刀现在可以随着自己心意，随时隐于虚空或者出现在手中，炫酷的很！ 畅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与世间高手对决，伸手高呼“刀来！”，然后手中现出黑刀，一刀下去，胜负立分。 那场面…… 啧啧！ 凌寒用力搓了搓脸，暗道：“低调！低调！” …… 约摸一炷香前。 红门外。 何澹手持纸扎的长刀，铁青着脸地站立在巨大的蛇头之上。 就在刚才，当值的差役一脸惊惶地敲着铜锣逃出了红门，口中高喊：“闹尸了！闹尸了！” 闹尸，意思是邪尸冲禁。 自打幽都地宫建立以来，邪尸冲禁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毕竟守门灵官实力强大，寻常邪尸根本不是对手，只有在极特殊的情况下，邪尸受到刺激变异成为灵尸才有冲禁的可能。 当然像今天这种有内鬼的情况，着实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也太特么的丧心病狂了！ 不过灵官只是第一道保险。 如果灵官失守，后面还有纸扎营。 纸扎营只有一个人。 但一人可抵一营。 何澹一改吊儿郎当的样子，纸刀轻划，在纸扎的大蛇身上划出一道口子，然后探手从里面抓出来一大把巴掌大小的纸扎小人。 那些小人一个个白盔白甲，双臂末端没有手掌，而是两柄细长白色长刀，透着一股子的肃杀之气。 何澹将手中纸人往空中一洒，纸人“扑簌簌”纷纷落地，然后两三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个真人大小的纸扎军卒。 又连续撒了几把后，红门口已经被纸扎军卒团团围住了，数量能有上百人。 看差不多了，何澹纸刀一挥，正想带人往里冲呢，结果空中“哗啦啦”飞来一张赤黄色灵符，不偏不倚贴在了紧闭的红门之上。 灵符之上，一个儒雅俊朗的中年道人虚影一步跨出，对着何澹淡淡说道：“小子莫急！里面有一场大机缘。” 顿了顿，中年道人又补上一句。 “他来了！” 第十七章 出关 他来了！ 说完这三个字，中年道人的虚影砰然消散，好似从来没有来过。 何澹心中却好似翻起了惊涛骇浪，一个满嘴胡言乱语看起来好像脑子不太正常，但却又总是拽横拽横的家伙出现在脑子里。 会是他吗？ 下方的酆都城门口出现了一道白影，每一步迈出都是上百米的距离，十几秒后已经来到了何澹身边。 五短身材，白发白须，正是关沧海。 “他来了。”关沧海目不斜视，淡淡说道。 “早知道了！”何澹伫立蛇头之上，耷拉着眼皮，傲娇一笑。 关沧海又继续说道：“小郡主的房间出了拾分像。” “哦！”何澹怔了怔，强行按捺住好奇心，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是那个傻子么？” 关沧海苦笑道：“你觉得除了他还能有谁？” “老师布下这个局，着实是险之又险。”何澹皱着眉头，一脸不解，“但即便是现在，我仍然想不通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人，没帮手，独自面对全无束缚的小郡主。” “现在又要面对这么多冲禁的邪尸，他真的能活下来吗？” “坏人机缘如同挖人祖坟。”关沧海笑道，“老师让你按兵不动，自有他的道理。” “你且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就好了！” 何澹冷哼了一声：“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只是好奇罢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地斗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无聊，干脆又都闭嘴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后，关沧海突然神情一凛，从怀中掏出一个八卦盘，上面有无数魔方一般的金属块在不停地做着无规则的运动。 最终汇成了一个“柒”字。 “柒分像！”关沧海看了眼八卦盘，叹了口气，“果然，他现在还在里面还在画尸……” 何澹趁机取笑他：“天机仪推演出来的天命者，差点被你当成傻子错过了。你这辈子都洗不掉了，哈哈！” 关沧海苦笑着摇了摇头：“真言术不会出错，如果不是老师指点，我直到现在可能还会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对画魂天赋异禀的傻子。” “老师说了什么？”何澹问道。 “老师送我两句诗。”关沧海看了看他，正色说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是我人老眼拙，有眼不识泰山啊！” 何澹嗤笑：“你那不叫有眼不识泰山，你那叫狗眼看人低。” 关沧海看了看旁边的石桌，淡淡说道：“听说有人找老师讨要了入魂丹，看这意思是没用上？” 何澹慢慢转头看向关沧海，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然后气鼓鼓纵身跳下蛇头，对着跪地上的差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你干什么吃的？他撕你就让他撕？” “你腰间的刀是修指甲用的吗？” “大盛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 红门后的走廊里。 凌寒走进两侧的小房间，将那十几具画尸人的尸体一手一个拎出来放在走廊上。 当然，在接触尸体的过程中，他们的人生过往，尤其是在走廊里发生的一切也尽数被凌寒摸了个清清楚楚。 基本和凌寒推测的差不多。 在把员外爷的尸体拎过来的时候，凌寒还知晓了另外一个真相。 为什么他要把门上的灵官神像都给撕了？ 这货是一个神秘组织安插在幽都山地宫的棋子。 悲哀的是，他真的只是一个棋子。 他不知道组织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上线下线都是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听令行事。 指挥他的行动的，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在耳边响起的声音。 比如上次，通过刘长贵和自己换房间，就是那个声音指使的。 包括这次，撕毁灵官神像，放出邪尸，也是那个声音下达的任务。 这让凌寒有些意外。 什么仇什么怨啊这是？ 怎么感觉你们好像是在针对我呢？ 关沧海是一个，李过云是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躲在暗处的神秘组织，凌寒叹了口气。 我招谁惹谁了？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撸我的尸体，你们干嘛这是，不依不饶的？ 还是得赶紧把分身弄出来。 否则保不齐哪天就被人给干掉了。 尤其是那个躲在暗处的神秘组织，现在幽都山地宫里肯定还有他们的人。 稍稍整理了下思路，凌寒看着一地的尸体，想着要不顺便把这些尸体也给画了？ 一共十四具尸体，凌寒用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给完工了。 收获嘛！ 倒也挺多，但没什么让凌寒觉得惊艳的。 除了一门【吐纳】，一门【炼体】比较有用外，剩下的诸如【吹箫】、【喝酒】、【唱歌】则比较鸡肋。 至于那些【憋尿】、【装死】、【能吃】之类的，凌寒觉得自己这辈子估计也用不上。 还有一些像【酿豆腐】、【烙饼】、【采药】之类的，自动被归入了对应的厨艺和药学之中。 总之，收获不少，但也都平平无奇。 倒是那画尸结束后的十四股暖流，让凌寒又着实舒泰了一把。 身体再次获得了不小的提升。 收拾好东西，凌寒扭头看了眼走廊深处的第二道红门，果断摁住了想继续往里探索的想法，转身向着走廊出口的那道红门走去。 虽然实力有了很大提升，但凌寒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能平趟一切的程度。 鬼知道那道门后面有什么东西？ 如果是尸体还好说，但如果是其他的呢？ 比如，人。 或者，妖。 更或者，二者兼有。 . 红门外。 那道赤黄色的灵符突然无风自燃，化作一阵轻烟飘然而去。 何澹没有丝毫犹豫，箭一般从蛇头射向那道红门。 只是人还没到呢，那道红门自己“吱呀呀”打开了，露出了一个少年孤单萧瑟的身影。 凌寒。 何澹在空中紧急卸力，狼狈地落在凌寒面前，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轻轻一脚踢向凌寒：“你在里面干什么呢？磨磨蹭蹭怎么慢？” 凌寒也没见怎么动作，就很随意地晃了一下，轻描淡写地就把何澹这一脚给躲过去了。 何澹楞了一下，不服气地又回头去抓凌寒的肩膀。 凌寒再躲。 两人你来我去，斗了足足十几招，何澹愣是连凌寒的衣角都没摸着。 刚才凌寒也想通了，反正苟也苟不下去了，不如高调一些。 如果不是对何澹印象还不错，他都想直接亮黑刀了。 这招放兵法里，叫敲山震虎。 “够了！”凌寒轻轻喝道，“里面死了十几个人，我现在没心思跟你玩儿！” “你们收阴画儿的人呢？我这里有……” “额！二十二张阴画儿，你们看看值多少钱？” 第十八章 书生秦阳 一说要钱，何澹立刻秒怂了。 “找他！”何澹指着关沧海说道。 “找他！”关沧海指着依然跪在地上，被何澹虐得浑身都是脚印子的差役。 “各位老爷！我只是个看门的，不管着发钱啊。”差役哭丧着脸，“再说何老爷，咱们邪尸宫的阴画儿不都是去城里结算的吗？” 这么一说提醒了何澹，纵身跳上大蛇，然后对着凌寒嘿嘿一笑：“傻子，我正好顺路，要搭车吗？” 凌寒看了看他，不知道这货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包括身边那个关沧海，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怪怪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不了！谢谢！”凌寒冷冷回道，“何老爷，这里还有我什么事情吗？”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凌寒心里还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毕竟十几条人命，说没就没了。 在这个世界上，人命贱如泥，但凌寒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还做不到眼看着死了这么多人，却当什么都没发生。 恨何澹？ 凌寒非常清楚，这事儿跟何澹没什么关系。 画尸人就是干这个的，每天都在死人，不稀奇。 但你说要和他做朋友？ 也还到不了那个程度。 至于关沧海。 呵呵！ 被凌寒拒绝了，何澹一脸尴尬，特没面子。 “蠢货！我是在救你！”何澹将声音压得很低，低到好像蚊子哼哼一般，“跟我走，否则你会死。” “这个地方水深的很，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嗯？ 刚才出红门的时候，凌寒其实就察觉到了在附近有那么几道不太友善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跟你走，然后呢？”凌寒想了想，然后轻声问道。 凌寒没有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这种问题特别白痴。 人一旦想杀你，只需要一个理由就够了。 “然后……”何澹有些被问住了，“然后再说啊！” “反正你跟我和老关在一起，他们就不敢动你，然后我们进了下面那座酆都城，你就安全了！” “酆都城里，是我们的地方。” “酆都城外，是官府以及江湖势力的地盘儿。” 这事儿闹的！ “你走吧！我们城里见。”凌寒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给了何澹一个真诚的笑容，“如果我能活着进城，我请你喝酒吃鸡。” “你疯啦！”何澹禁不住提高了音量。 凌寒笑着冲他摆了摆手，抱着怀里的木盒，松松垮垮往远处的台阶走去。 “喂！”何澹又叫了一声，见凌寒再无回应，气得抽出纸刀用力一挥，一道惨白色的刀光轰一声撞在了红门之上，留下了一道寸许深的刀痕，“当差的呢？都特么死光了吗？” “出来洗地了！” “蠢货！” 凌寒知道他最后这一声“蠢货”，骂的是自己。 这二货看起来飞扬跋扈，行事高调，跟个一点就炸的炮仗似的，倒也有点儿意思！ 凌寒慢慢往前走，嘴角微微上扬。 身后不远处，上方的几道红门里，呼啦啦出来了大批穿黑色差服的差役，还有一些身材高大带黑铁面具的背尸匠掺杂其中。 所有人都低着头，好似劳作的工蚁，密密麻麻迈着小碎步往凌寒出来的这道红门赶来。 青色大蛇一声嘶鸣，载着何澹凌空飞起，身后的纸扎人军卒也紧跟其后，好似进入航空母舰的战斗机一般，慢慢飞入了大蛇的身体之中。 几个呼吸之间，大蛇已经载着何澹隐入下面的酆都城中，不见踪影。 而关沧海也在几个呼吸之间，沿着台阶一路向下，快速消失在酆都城门口。 凌寒孤零零地走在通往酆都城的路上，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十几道目光带着杀机锁定在了凌寒的身上。 不光是后面。 整个地宫的崖壁之上，林林总总能有上百道目光在看着自己。 强化过后的身体，对于危机有一种天然的预警。 凌寒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只闯入了狼窝的肥羊，身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蹿出一只饿狼来把自己撕成碎片。 杀机越来越多，越来越浓。 “沙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形成了一圈儿又一圈儿的人墙，将凌寒团团围住。 前面，后面，左面，右面，上面，下面。 四面八方全都是人，他们的目光嗜血而冰冷，面无表情地看着凌寒。 凌寒停下脚步，用力搓了搓脸。 终于…… 要动手了吗？ . 拒绝何澹之前，凌寒给自己掐了两卦。 目前凌寒掌握的这门卦术，有两种算法。 一种是算吉凶，一种则是算机缘。 就比如“大吉”就是第一种算法，一般出现的卦象结果无非就是“吉凶”两个字里面的一个。 而再之前的“生死一念间”，则是算的机缘。 因为后者太过于模棱两可，所以后面凌寒就都选择了第一种比较简单直接的算法。 跟何澹走，卦象显示“吉”。 自己走下去，卦象显示的是“大吉”。 经过了前面的几次“大吉”之后，凌寒现在对这两个字有着蜜汁自信，更何况现在的凌寒也是一肚子的无名火无处发泄。 红门内的事情只是个导火索。 穿越过来遇到的、看到的以及在那些尸体的记忆幻境之中看到的，都让凌寒觉得很压抑。 这其中还包括前世所经历的种种。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要我忍，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流泪都不敢当着人，骗自己说“我没事！我很好！”、“大家都是这样的！”。 …… 呵呵！ 可我也是个人啊！ 我也会痛、会哭、会累啊！ 凭什么我挨打要立正？ 凭什么受伤的那个是我，我却不能够喊一声疼？ 凭什么？ 凭什么！ …… 忍字心上，有一把刀！ 黑色的刀！ 没有人看清凌寒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刀，只是见到一道黑光闪过之后，两名冲向凌寒的壮汉被拦腰劈成了两半。 又是一道黑光，挡在凌寒前面的几个人被一刀穿成了糖葫芦。 “杀了他！” “砍死他！” “杀！” …… 人们一拥而上，好似一群看见蜜糖的蚂蚁，凌寒被裹挟其中，很快就看不见了。 但很快，一道炫目的刀芒就像是旋转的黑色风车，人群中开辟出来一片直径十几米的死亡地带。 好像被收割机走过的麦子地，所有的尸体都被拦腰斩断，上半身已落地，下半身却还站着…… 凌寒纵身跃起，又是一道黑色刀芒闪过，无数尸体沿着台阶滚滚而下。 “挡我者，死！” 少年转身，浑身浴血。 犹如死神。 第十九章 唯一的活路 在今天之前，凌寒从来没杀过人。 别说人了，菜市场买了活鱼回家都是媳妇动手。 媳妇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就这样一个人，今天却已经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条生命。 凌寒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或许是今天已经见过太多尸体，也或许是穿越了变了性子。 又或许…… 杀红了眼！ . 下方传来一声轻叱，然后一个巨大的中年道人虚影出现在这幽都山地宫的酆都城上空。 俯瞰众生，有如神明。 道人先是看了凌寒一眼，而后对着地宫内的众人朗声说道：“你们要杀他，我不拦着。” “但仅此一次，在他进入城门前你们杀不死他的话，此事就此作罢。” “日后再有哪个腌臜烂货敢起坏心思，我就把你们大盛皇帝这破地方给炸了！” “不信的话，可以试试！” 道人说完不久，地宫的不同方向传来几声回应。 “好！” “可以！” “行！” “没问题！” …… 凌寒浑身是血，却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 那些要杀他的人，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摸到。 就这？ 凌寒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好似野兽一般再次高声喝道：“挡我者，死！” “滚开！” 人群后方传来低沉的号响，悠长而富有节奏。 听到号响的杀手们，一个个如释重负，潮水般退去。 人群中留下来三名身着黑衣官服的武官，胸前一面铜锣大小的护心镜，擦拭得一尘不染，手中每人一把加长加大加厚的长柄朴刀，刀柄用一根红绸与在手腕上缠了两圈儿。 上过战场的人才会这么用刀。 三名武官呈品字形，在下方一道红门外的平台上，安静地等待凌寒下来。 随着凌寒缓缓踏上那个平台，三名武官同时发起了攻击。 黑色刀芒如毒蛇般吐出了信子，斩断了朴刀，而后插入了中间那名武官的胸膛。 “砰！” 一声闷响之后，左边那名武官被凌寒一拳击飞，重重撞在了红门之上，而后软软滑下，只有出气不见进气。 右边那名武官对上的是凌寒的右脚，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掉了下去。 生死未卜。 兵器凌寒只会一门【断流】刀法，拳脚则几乎不会任何招式。 但只靠着强化过后的强悍身体和对危机的天然预警，再加上藏影步的配合，对付这些人已经完全够了。 凌寒面无表情地将黑刀扛在肩上，继续往下走。 再往下一层，红门外的平台上是两名身披重甲的武士，人手一根儿臂粗细重逾百斤的熟铁棍。 这种配置一般都是骑在马上，用于战场杀敌的。 这种地形，骑马不太合适。 但即便下了马，重甲骑兵也好像是坦克一般，能攻能守。 皮糙肉厚，能抗能打。 但那是寻常情况。 凌寒本身就是一个异数。 一个开挂的穿越者，不能当做寻常人来看。 第一个照面，重甲武士的熟铁棍就被凌寒的黑刀削去了一截儿，好像竹片切豆腐，毫无压力！ 再几个照面下来，两人手里的熟铁棍就只有擀面杖长短了。 莫名有些滑稽。 “无耻小贼！你就仗着兵刃锋利，有种放下兵刃，我们赤手空拳斗一斗！”左边的重甲武士在黑铁头盔内高声骂道。 肉搏？ 凌寒嗤笑一声，心念一动收了黑刀。 “来！”凌寒对着那名重甲武士勾了勾手指。 这个动作可谓是极具侮辱性了。 “嗷！” 一声怒吼，那名重甲武士迈着沉重的步伐“咚咚咚”冲了过来，可还没到跟前儿呢，凌寒身子一动就失去了身影。 而后，重甲武士后心窝的位置传来一阵剧痛。 之前在红门内的走廊里，凌寒尝试用拳头打那铁门，只出一半儿不到的力道就把铁门打了个坑，自己却连皮儿都没破。 你的重甲能有铁门厚？ 重甲武士好像健身房里的沙袋一样，被凌寒一拳一拳打得砰砰作响，每一拳下去都有甲片“哗啦啦”掉落…… 拳拳到肉。 也就几个照面的功夫，重甲武士浑身上下七零八落，已经没有一块儿完整的地方了。 凌寒吸气，最后一记下勾拳将这个重甲武士直接打飞出去，沿着台阶滚了老远，再也爬不起来了。 剩下那个重甲武士呆呆看着凌寒，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打吧？ 丢人。 打吧？ 怎么打？ 凌寒平静地走过他身边，抬起手抹了下脸上的血。 那重甲武士却以为凌寒要打他，竟然被吓地怪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这？ 大盛铁甲？ 呵！ 继续往前，又是一个平台。 这次挡在凌寒面前的，是一个身穿酒红色官袍的文官。 看长相约摸能有个五六十多岁的年纪，鬓发花白，身躯勉强还算硬朗，手中握着一把寻常割纸用的小刀，却因为紧张而略有些颤抖。 这又是唱哪一出？ “你给我站住！”那名文官哆嗦着嘴唇，大声叫道。 因为父亲的缘故，凌寒对文人有种源自骨子里的尊敬，以及…… 害怕。 “有事吗？大叔。”凌寒习惯性地理了理衣裳，尽管上面血迹斑斑，完全不能称之为整洁。 “你必须死！”文官怒视凌寒，歇斯底里地大声叫道，“你活着会带来战争，人间生灵涂炭，百姓颠沛流离，大盛将陷入战争泥潭，万劫不复。” “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大盛的江山社稷，你如果还有几分良心，就应该自裁以谢天下。” “你死，可以救大盛！” 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你们想活，所以我就得死？ 你可以拿起刀来杀我，大家各凭本事。 但请不要用仁义道德来绑架我！ 凌寒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连和他争辩的兴趣都没有，绕过他继续往前走：“大叔，年纪大了，就告老还乡吧！” “多陪陪妻儿老小，闲了就跳跳广场舞，溜溜鸟儿，别操心这些国家大事。” “到你死的那天，你就会明白，你担心的那些事儿，都不叫个事儿！” 身后的那个文官依然在引经据典，晓以大义，企图用嘴炮儿干掉他。 凌寒没有理他。 永远不要试图和一个文人吵架。 这是凌寒与当教师的老父亲交锋多年得出的经验。 “啊——” 身后传来一声大叫，老文官擎着裁纸刀跌跌撞撞向着凌寒冲来，凌寒头都没回，只轻轻一侧身子，就躲了过去。 老文官跑得太急，一个没收住脚，眼看就要沿着台阶滚下去。 凌寒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这才救回他一命。 “你死，大盛才能活！”老文官眼含热泪，颤颤巍巍将那把裁纸刀抵在自己的喉咙上，“读书人，不畏死！” “如果必须流血才能停止这场灾劫，那请自我始！” 道德绑架并不是没见识过。 这种行为真的有点儿让人觉得恶心了！ 凌寒不想问他为什么，也不想说服他，而是轻轻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微笑着说道：“我帮你！” 一刀封喉。 没有痛苦！ 第二十章 杀人要诛心 地宫的上方。 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坐在轮椅上，看着下面的战斗，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面皮白皙，长相阴柔，眼神略显轻佻的白衣青年。 “干爹，你就让我去吧！”青年一边给老者揉肩，一边央求道，“再这样下去，大盛朝廷的面子都被这帮废物给丢尽了！” 老者起初不同意，但耐不住白衣青年说个不停，最终无奈点了头。 “这小子手中那炳黑刀古怪的很，拳脚功夫看起来没什么章法，但是却很硬。”老者的声音又尖又细，竟然是个太监，“你只许用飞剑和他周旋，切记一定不要和他硬碰硬。” “一旦发现不对劲儿，千万不要恋战。” “晓得了！”白衣青年乖巧地冲老者行了个礼，然后腾空一跃，脚底下出现了一柄银色大剑，一路疾驰向着下方的凌寒飞去。 御剑乘风来，逍遥天地间。 剑仙！ 周遭围观的众人一阵激动，悄悄议论了起来。 “剑仙出手了，那小子死定了！” “没错！他也就欺负下普通人。” “就是！剑仙能飞，一通飞剑下去，他肯定完蛋。” …… 白衣青年得意洋洋地刻意在空中晃了两圈儿，听着下面众人议论纷纷，心中志得意满，巴适得很。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下贱的画尸人抢了我的风头？ 白衣青年脚踩大剑，对着下方的凌寒高声叫道：“鼠辈休得猖狂！看我冠义侯荆无羽斩妖除……” 一道黑色刀芒无声无息迎面而来，荆无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那道刀芒给直直劈中了脚下的大剑。 大剑发出“咔嚓”一声，肉眼可见地现出一道裂纹，然后带着荆无羽在空中一阵乱晃，差一点就给载下去。 荆无羽拼命稳住身形，却一个没忍住张嘴“噗”地一声呕出一口血来。 本命飞剑，剑在人在，剑伤人伤。 整个地宫瞬间安静了。 那些刚才还议论纷纷，等着看凌寒笑话的人们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目目相觑。 不过最尴尬的，还是站在大剑上的荆无羽。 打也不是。 不打也不是。 然而凌寒根本不给他时间，又是一道刀芒瞬息即至。 不过这次荆无羽没有托大，提前将大剑爬升了一段，堪堪避开了凌寒的刀芒，这才躲过了一劫。 “滚回来！” 上面传来一声呵斥，荆无羽这才歪歪斜斜地控制着受损的大剑飞了回去。 “哼！绣花枕头！” 下方传来凌寒的一声冷哼。 荆无羽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 “阿弥陀佛！贫僧苦玄！” “阿弥陀佛！贫尼静念！” “向施主讨教！” 前方的平台上，红门内缓缓走出来一僧一尼。 和尚身材高大，杠子眉大环眼，大脸盘子，右手一根镔铁禅杖，左手则托着一个青铜金钵。 尼姑身材娇小，柳眉杏眼，面皮白净，虽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还颇为耐看，手中倒持着一把三尺青锋。 “讨教？”凌寒冷笑了一声，“那到底是讨教？还是玩命？” 和尚愣了愣，而后坦然回道：“我们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那就是玩命嘛！”凌寒手中黑刀斜指，冷声说道，“玩命就说玩命，不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挺没劲的！” 和尚不再答话，手中金钵与禅杖猛地一碰，发出“铛”的一声，震得凌寒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也昏昏沉沉，有点不清楚了。 而那个尼姑则趁机脚尖轻点，人剑合一向着凌寒胸口飞速刺来。 闹了半天，和尚是辅助，尼姑才是输出啊！ 受和尚影响，凌寒反应慢了一拍，等他想施展藏影步躲开的时候，尼姑的剑已经到了胸前。 一不做二不休，凌寒干脆心一横，不闪不避，手中黑刀自下而上向着尼姑反撩了过去。 这种拼命的打法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尼姑怂了。 她本能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噗——” 一声带尾音的闷响之后，尼姑被从竖着从中间一劈两半儿，腥热的鲜血犹如骤雨一般浇了凌寒全身。 而尼姑手中的剑，却也借着去势方向一偏擦着凌寒的脸划过，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这是凌寒第一次受伤。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被画尸强化过，这一剑可能会削掉凌寒半张脸。 但现在，只破了一点儿皮。 “师妹！”大和尚惊叫一声，一脸悲愤地将手中金钵与禅杖不停猛敲，而后口中高喊，“还顾忌什么江湖规矩？” “一起上，弄死他！” 红门内呼啦啦又冲出来十几个人，男女老少都有，拿着各式兵刃冲凌寒就招呼了过来。 凌寒哈哈大笑：“满口仁义道德，张嘴闭嘴普度众生，却也不过是欺世盗名，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左手拳，右手刀。 凌寒好像个嗜血的恶鬼，冲着那些人迎了上去。 这些人不同前面遇到的那些杀手，实力都要强上几个档次，比刚才死在凌寒手下的尼姑只强不弱。 再加上那个躲在外围“咣咣咣”猛敲的大和尚，凌寒打得还是挺被动的。 几个照面下来，虽然对方倒下了一大半儿的人，但凌寒也受了几处伤。 头上挨了一锤，肩膀挨了一刀，大腿被扎了一剑，不过都是皮肉伤，连骨头都没碰着。 最过分的，是有一个身材瘦小的青衣汉子，竟然偷偷用毒。 你早说嘛！ 凌寒喜不自胜，几次佯攻之后，就把青衣汉子身上那点儿东西全都偷了过来。 探云手和藏影步。 两个凌寒原本以为很鸡肋的技能，被凌寒给玩出了花儿。 同样是毒，那得看是谁用。 用于口服的软筋散和无色无味的粉末状迷迭香混合后，遇血速溶，药效能快上一倍…… 外围的那些观众根本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就只看到那几个江湖高手明明已经让凌寒受伤了，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整整齐齐全部都给栽倒了。 那青衣汉子一脸不甘地问道：“你……，你为什么没事儿？” “我？我打了疫苗了。”凌寒想了想，认真回答道。 青衣汉子睁着死鱼般的眼睛，一脸的迷茫。 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凌寒知道他不懂什么叫疫苗，只是因为懒得跟他解释自己是因为画尸身体被强化了很多次，现在寻常毒药对自己已经不起作用了。 或许以后画尸画得更多一些，真的能百毒不侵吧？ 收拾好东西，继续往下走，连续走了三层，眼看都要下到地面了，都再也没碰到一个人。 等到了最下面那层，终于踏上地面的时候，面前盘腿坐着六个一头白发好似爱因斯坦一样的怪老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个怪老头无论长相、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 就好像克隆人似的。 “不会是分身术吧？” 凌寒心中狂跳，禁不住口干舌燥，吞了一口口水。 第二十一章 从疫苗到春药 把凌寒目前急需的技能排个轻重缓急的话，分身术绝对排第一位。 没办法，苟不住了，大号练废了。 尤其经过今天这一战之后，自己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虽然那个道人说什么仅此一次，以后如果再怎样就把这里炸了之类的。 听听就好。 凌寒是不信的。 不信那个道人，也不信那些想杀自己的人。 棋子的命运终归是被人摆布于手中。 不管你是卒，还是帅。 想活得自由通达，得做棋手。 在小郡主那里得了御魂术，可以将魂魄一分为二。 现在关键是缺一个合适的肉身，以及分魂到肉身之上的方法。 凌寒所认知的分身术和面前这六胞胎还是有一定差别的。 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和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最好亲妈都看不出来的分身，肯定是不一样的。 凌寒要的，是一个能完全隐藏，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分身。 面前这齐整整的六胞胎如果真的是分身术，那他体内肯定有灵魂与肉身契合的秘密。 这才是凌寒想要的。 没办法。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问又不好问，只能自己慢慢摸索这样子。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想啥来啥。 想吃奶，娘来了。 想娘家人，孩子他舅舅来了。 这六胞胎来的真太是时候了！ “分身术？”凌寒看着六个老头儿嘿嘿一笑，这眼神直让对面儿的六个老头儿后背直发毛。 炽热，冲动，渴望…… 活像一只看见小鱼干的馋猫儿。 “后生，你……”六个老头儿有点儿坐不住了，一脸的古怪。 “啊？哈哈哈！”凌寒惊觉自己失态了，赶紧哈哈一笑，用手搓了搓脸，“额！我就是看着您这仙法神通，一时有些羡慕嫉妒恨。” “就是，想要。” 这哪儿跟哪儿啊！ 老头儿一时跟不上凌寒的脑回路，但还是被那句“仙法神通”捧得有些舒服，骄傲地理了下那根本没得救的鸟窝似的发型：“我这是道门秘法，名为‘无极’。” “可借助断肢再生，再分魂其上，便可一生二，二生三，无穷无尽，生生不息。” 妥了！ 断肢再生，分魂其上。 和自己想要的有些差距，但已经很不错了。 要啥自行车啊！ “后生，这日升月落，天地万法，自有其规律。”老头儿说起话来慢悠悠的，“人间已经经不起再多战乱了！” “听老朽一句劝，为了这天下苍生，你自行了结吧！” “在年轻后辈之中，你也算是翘楚了，但还不够。” “后面的路，不好走！” 又来？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凌寒苦笑了下，手中黑刀再次显现，“我就靠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你们为什么要杀我？其实我也很想知道。” “但不是现在，我怕我这口气泄了，就杀不了人了！” “不杀人，我就得死。” “我不想死！” 老头儿是个讲究人。 听凌寒这么说，也就没再多说一句废话，伸出右手对着凌寒轻轻地推出了一掌。 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风雷涌动。 这是凌寒第一次领教这个世界真正的仙法。 好似踩到了电门一般，凌寒浑身麻痹，然后整个人都倒着飞了出去。 这还不算完。 因为除了这一掌，还有五掌。 一掌接一掌，凌寒好像前世那些葬爱少年一般，随着掌法的节奏疯狂扭动。 六掌打完，老头停手了。 凌寒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 “何苦呢！”老头叹了口气，然后冲后面招了招手，“收尸吧！” “我这一手惊雷掌，每一掌都有开山裂石之力，你区区凡人肉躯，怎么可能挡得了？” “你这孩子，资质不错，可惜脑子愚钝了些！” 背尸匠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台阶上下来，先是探手在凌寒鼻孔前试了试，又按了按凌寒的脖子，确认死挺了这才将一方白布往凌寒身上一裹，熟练地一兜一提，就把凌寒给背在了身上。 刚走了没几步呢，就见那背尸匠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地上人事不省了。 倒是趴他背上的凌寒，没事人一样翻身站了起来。 “你……”老头都已经起身拍屁股要走人了，结果被眼前这一幕给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没事儿，装死的。”凌寒冲老头笑了笑，“就是你口中的大盛，就是你口中这人间，逼得有人花了一辈子的时间成天研究怎么装死。” 原本凌寒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到【装死】这个技能，没想到这么快就打脸了。 老头的那几掌，实话实说真挺猛的。 但得益于被强化的身体，凌寒无论是肌肉骨骼还是五脏六腑抗击打能力都是顶尖儿的，所以受的伤并不怎么严重。 感觉上就像是上中学时被学校里几个小混混一顿拳打脚踢差不多。 之所以趴那里装死，是在等时间。 等药效发作的时间。 青衣汉子身上的毒药下三滥居多，真正的剧毒很少。 而像老头这种看起来就不好对付的，保不齐真的就百毒不侵。 而一旦下毒失败了，后面就没机会了。 所以凌寒选择了一味神药。 合欢散。 就是字面儿意思，春药。 春药不是毒，在药学之中甚至可以归于补药那一行列。 不过这东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容易被发现。 所以凌寒选择在老头发动攻击的时候，极其配合地挨打，然后手舞足蹈好像被打得东倒西歪，实则借机将小半瓶合欢散尽数撒到了空气中。 再多了香味太浓，容易被发现。 凌寒手中黑刀再现，一道半月形的黑色刀芒汹涌澎湃，向着六个老头冲去。 老头运气抵挡，眼前出现一道无形屏障，生生挡住了凌寒这一刀。 但这一刀之后，老头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忍不住向凌寒问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给你下药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凌寒说出来心安理得，毫无压力。 能赢就行，方法不重要。 这不是擂台比武，这是生死之战。 输了要没命的！ “不可能！”老头一脸不信，“我自幼修道，每日以天地灵气淬体，到现在近两百载，早已百毒不侵。” 凌寒嘿嘿一笑：“不是毒，是春药。” “你……，你下贱！”老头儿面如重枣，红里带黑，自此闭目不言想运功将吸入体内的春药给逼出来。 凌寒肯定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啊，手执黑刀玩了命地往他身上招呼。 老头起初想弃一保五，一个和凌寒缠斗，另外五个运功逼毒，但很快发现扛不住。 凌寒不要命似的，扛着惊雷掌的攻势猛攻个不停。 后来老头开始弃二保四，弃三保三…… 最终，等最后一具分身也被黑刀开了膛的时候，凌寒拖着老头的尸体仰头四望，而后轻声说道：“你看，他们好像并不仅仅是想要我死。” “否则，怎么都没个人来帮你一下呢？” “你的大盛，没救了！” 第二十二章 老卒赴死 酆都城门。 凌寒拖着六具尸体，缓缓前来。 何澹和关沧海站在城墙上，看着浑身是血好似修罗恶鬼一样的凌寒，各自都是一脸的问号。 “他干嘛要拖着尸体？”何澹问。 “谁知道呢？”关沧海呵呵笑道，“天命者不同凡人，估计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他这么能打，你也没想到吧？” 何澹抠了抠耳朵，一脸傲娇：“我早知道了！” 关沧海看了看他，一副“你的脸呢？”那种表情。 . 距离城门还不到两百米。 原本以为已经结束了，结果“砰”地一声闷响，一个人影好像石头一样重重砸在了凌寒前面的地面上。 一阵尘灰四起，地面都被砸下去一个小坑。 坑里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瘦老道士“哎呦呦”一阵哼哼，然后揉着腰坐起来，指着上面破口大骂：“哪个龟孙儿把我推下来的？” 凌寒停住脚步，冷冷看着他的表演。 地宫地形是一个倒置的锥形，上边大，下边小，你再怎么掉也不可能掉我这儿来吧？ 虽然我是艺术特长生，但也是学过物理的好吧！ “小哥儿！来拉我一把。”老道士看着凌寒，伸出手。 凌寒呵呵一笑，松开背尸匠裹尸布绑成的绳子，右手一伸，一道黑色刀芒毒蛇般吐出，“铛”一声砍在老道士的胳膊上。 没错，是“铛”的一声！ 遇神杀神，无往不利的黑刀第一次碰到了砍不断的东西。 老道士错愕地看了看凌寒，愣住了几秒钟，然后这才反应过来抱着胳膊开始干嚎：“疼死我了！杀人啦！救命啊！有人欺负老头子啦！” “这什么世道啊！怎么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啊！” “还有没天理啊？还有没王法啊？” “今儿这事儿，没几百两银子肯定过不去了！” …… 凌寒无心理会他的胡搅蛮缠，心中满是惊骇。 一路走来，黑刀是他的最大倚仗。 如果黑刀都拿他没办法，凌寒不确定自己的拳头能起到什么效果。 用毒？ 可以一试，但希望也不大。 要不，跑吧？ 藏影步发动，刚一迈步，脚腕就被一只鸡爪子一样的手给抓住了：“打了人就想跑啊？你有没有良心啊！” “来人啊！救命啊！” 凌寒挣扎了几下，那只手好像钳子一样，抓得稳稳的，纹丝不动。 这真特么遇见克星了！ 关键这老头光缠着自己，却并没下杀手。 按理说，这种实力差距对方应该轻轻松松就把自己给干掉了啊？ “孩子，你得死。”就在凌寒琢磨怎么脱身的时候，一个温暖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只有死了，才能活。” 说话的正是抓住自己的这个疯疯癫癫的老道士。 虽然他依然在抓着自己的腿干嚎，但凌寒却十分确定，和自己说话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的眼睛在说话。 传音入密？ “不要说话，不要停！你继续假装挣扎。”那个声音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死在我的手上，可能就真的死了。” “我数三下，你开始分魂。” “相信我！” “一” “二” “三” …… 老道士突然发狂，两手各自抓住凌寒的一条腿，然后在空中抡了一个圈儿，用力一撕…… 凌寒的身体从中间被活生生撕裂成了两半儿，带着大片的血雨，直直被老道士扔进了酆都城中。 “欺负老人家！该死！”老道士指着城门，跳着脚儿大骂，“我撕了你，我撕碎你，缝都缝不起来。” “混蛋！臭蛋！王八蛋！” …… 老道士骂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挺没意思的，转头往台阶的方向颠儿颠儿地跑去，边跑边嘟囔：“到时候了！到时候了！” “小姜菱儿的叫花鸡快烤好了！” “吃鸡去！吃鸡去！” …… 地宫上下又开始默契地陷入了宁静。 各方势力重新归于暗处，穿黑色差服的差役和背尸匠们从各处红门之中出来清理尸体，擦洗血迹。 经此一役，地宫内的缝尸匠和画尸人们又有的忙了。 地宫高处，坐在轮椅上的老太监死死盯着下方的酆都城，一言不发。 “干爹！那个老道士是谁啊？”荆无羽面色有些苍白，一边给老太监敲腿，一边问道。 老太监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你让影子去查一查。” 与此同时，隐藏于地宫内的各方势力也都悄悄下了一道密令，内容都是查那个老道士的底细。 但很快，各方的探子又都有了结果。 老道士，不见了！ 所有人都看到他上了台阶，颠儿颠儿地走得并不快。 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道士就那样神秘地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或许，是陛下的人吧？”老太监抚摸着荆无羽白白嫩嫩堪比女孩儿的小手，缓缓说道，“就算不是，那至少也是站陛下这一边儿的。” “人都撕成那样了，活是肯定活不成了。” “不过为了确保万全，等尸体缝好后，你拿着我的腰牌去把尸体要过来。” “还有，赶明儿你出去一趟。” “去宫里，找娘娘……” …… 各方势力躲在暗处，好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忙忙碌碌，想着怎么害人。 而酆都城中，凌寒的尸体被送入了城西北一个四四方方，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小院子里。 院门上方，挂着一个桃木牌子。 缝尸处。 何澹和关沧海两人乖乖站在院门口，频频张望，却不敢迈入院门一步。 缝尸处正对院门的堂屋里，一个身段窈窕，白发垂肩的红衣女人轻移莲步，款款走出，检视完凌寒的尸体后，轻声吩咐道：“甲字零号房。” 刚想转身离去，却终于停住脚步，对着门口的两人微微点了点头。 何澹与关沧海心里的一颗石头这才算是落了地。 师姐说能行，那就一定能行。 这世上有的是医生救不了的病人，但却没有师姐缝不了的尸体。 旁人以为缝尸匠的存在只是为了给死者一个全尸，却不知道这世上能真正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也只有缝尸匠一个。 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酆都城里这核心的几个人。 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一个人。 酆都城的二号人物。 缝尸匠的祖师爷。 林婕诗。 “老师真的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何澹一屁股坐在缝尸处门口的石麒麟上，“你说门口那个疯道士，是不是也是老师安排的啊？” “他传音给我的时候，我都以为我听错了！” 关沧海笑眯眯看着何澹，拍了拍他的肩膀：“师父弈棋，你岂能懂？” 何澹：“……” 第二十三章 尸王坑 缝尸处。 甲字，零号房。 凌寒躺在一张板床上，惊恐地看着另一张床上的“自己”。 半边是人身，另外半边却是好像布偶娃娃一样，用粗布缝起来的，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填充了什么东西，诡异程度如同恐怖片现场。 因为动弹不了，凌寒看不到这张床上的自己，但想起来应该也差不多。 所以这就是分魂以后的身体？ 这特么也算是身体？ 我要这身体有何用？ 凌寒很想骂人。 但开不了口。 浑身上下，除了脑子和眼珠能动换一下，其他地方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老道士让他分魂的时候，凌寒只犹豫了一秒钟。 不分，会死。 分了，有可能不死。 这种选择题并不难选。 可分魂之后的遭遇，让凌寒着实觉得人间不值得。 分魂之后三天之内，天魂、地魂、命魂三魂都会被强制束缚在肉身之中，哪怕人死成渣渣了，却依然神志清醒。 三魂齐聚，那人就不算是死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 这意味着凌寒被撕成两半儿直至被送进缝尸处，然后被一个红衣女人跟缝衣服似的穿针引线的全过程，凌寒都是清醒的。 没有麻药。 还特么没法动，没法喊出来。 那感觉…… 算了！算了！ 让我死了算了。 人间不值得。 . 一双温暖纤细的小手在自己的身上飞快地跳跃着，每跳跃一下就会有钻心的刺痛传入脑海之中。 可被缝的明明是布的那半个啊！ 凌寒努力转动眼珠，想看看是什么人在缝自己。 但他看不到。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寒觉得自己意识都已经接近模糊了，那连绵不绝地穿针引线终于才算是结束了。 凌寒心都在流泪。 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就好像连续熬了好多个通宵，凌寒觉得自己不知道这算是昏迷还是睡着了。 但眼睛合不上，因为眼皮还动不了。 朦朦胧胧中，凌寒好像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悄然站起，看着自己盯了半晌，然后满意地拍了拍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隐隐约约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凌寒有些听不清。 毕竟强化过后的身体只剩下了一半儿，听力贼好的耳朵也只剩下了一个。 凌寒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耳朵上，屋外的声音渐渐听得清晰了。 “老师，我按照您的吩咐都做好了，一个缝成了活人，另外一个缝成了尸体。可问题是，尸体里面的三魂依然凝聚不散，这样对他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皇帝那边儿看不到尸体肯定是不会罢手的。” “然后怎么办？您会让他继续走以前的路吗？” “再说吧！他是天命者，路需要让他自己选。” …… 凌寒努力打起精神却也只听了只言片语，最终抗拒不住疲惫睁着眼睛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一觉好像睡了很久。 凌寒做了很多很多的梦，有严厉的老爸，唠叨的老妈，有漂亮的媳妇，有刚上幼儿园看到自己就要甩高高的小宝贝…… 好想你们啊！ 后来这些熟悉的人都一个个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颗颗亮晶晶的星星飞上了天空。 那个世界…… 已经离我很远了！ . 等凌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装满了乳白色液体的大池子之中。 液体很温暖，泡在里面浑身都痒酥酥的。 舒服的很！ 凌寒尝试着扭动脖子，惊喜地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池子边儿上，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人赤着一双嫩白晶莹好似象牙一样的脚丫儿席地而坐，面前竖着一张画板，女人柳眉微蹙在画板上画上几笔就从身边拿起一个巴掌大小的酒葫芦仰头喝上一口…… 好美！ 如果不是那一头白发，凌寒甚至怀疑自己看到了电影中的东方不败。 “醒啦？”女人的感觉非常敏锐，凌寒刚一有动作就被她发现了，“你现在还说不了话，动作也不能太大。” “依照你的精神强度，估计再有三五个时辰应该就差不多能完全恢复了。” “我给你画张脸，你喜欢什么样的？” “算了！先凑合着用吧，反正以后也还能改。” 女人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轻轻一拂，池水突如其来地卷着凌寒的身体猛地翻了个个儿，脸朝下趴在了水中。 “不许这样盯着我看，换是往常，我会把你的眼珠子剜出来。”女人一边画画，一边淡淡说道，“念你初犯！这次就算了。” 凌寒泡在池水之中，触目所及地都是一片乳白，有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身子依然还是动不了，但凌寒能感觉到自己用粗布缝制的那半边身体已经凝实了很多，一些比较敏感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慢慢有了知觉。 这么神奇的吗？ 脸朝下趴了没多久，又是一阵水波袭来，凌寒又被翻了过来。 一张湿漉漉好似面膜一样的纸被贴在了凌寒的脸上，而后就又被脸朝下翻了过去。 “切记！一个时辰之内不要翻过来，否则这张脸用不了一个月就还得换。”女人又喝了两口酒，这才款款起身，向着外面走去，“我倒不介意，就是你会受点罪。” “我去睡会儿！你好了之后，就自己穿好衣服出来。” 又是漫长的等待。 凌寒一边在这个奇怪的水池之中感受起死回生的奇妙，一边回想着前面所经历的一切。 从那个从天而降的神秘老道士开始，事情就进入了一个不可控的状态。 算卦须谨慎，且算且珍惜。 如果不是那个“大吉”，凌寒即便一肚子的无名火，可能还是会跟着何澹乘坐大蛇走“快捷通道”。 不过说实话，手执黑刀一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的感觉，还是蛮爽的！ 凌寒甚至怀疑，自己可能骨子里是有暴力倾向的。 有可能这才是真实的自己。 而且从前面昏迷中偷听到的那段对话可以分析出，即便自己当初跟着何澹回到酆都城，后面也不会太好过。 因为很显然，女子口中的那个“老师”终归还是要把自己交出去的。 虽然交出去的是尸体。 另外一个被那名红衣女子做出来的“尸体”，同样也泡在这个池子里。 那里有凌寒的另外一个分魂，但因为是“尸体”，凌寒可以清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却只能闭着眼睛，一动都不能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 有点像游戏双开，两边属于同一个主人，却互不影响。 凌寒突然想到，如果女子缝出来那个不是“尸体”，而是和自己现在一样的“活人”，再换张脸，那岂不是就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完美分身？ 可惜那只是一具“尸体”，是要交出去的。 凌寒很不甘心。 自己遭这么大罪，和之前相比最后就只是换了张脸？ 太亏了！ 不行！ 我不能就这么认了。 凌寒将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一条条挨个过了一遍，泡在池水中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大胆的计划浮上心头。 第二十四章 分尸初体验 约摸两个时辰后，凌寒从池水中站了起来。 身体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用粗布缝制的那半边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粉红色的肉膜，轻轻一搓就掉了，露出里面宛若婴儿一样晶莹剔透的皮肤。 池子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水池。 那个水池边儿上放了毛巾以及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 凌寒走进那个水池，把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洗干净，然后擦干身子开始穿衣服。 衣服刚穿了一半儿，就看见一袭红衣斜倚着房门，正笑吟吟看着自己。 “不用紧张，你浑身上下都是我做的。”林婕诗关上房门，眼神肆无忌惮地对着凌寒上下打量，“屁股还是不够翘，胸脯应该再弄大一点儿，腿倒是够长，不过细了点儿！” “那里……，嘻嘻！” 虽然她说的确实没错，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她做出来的，但被人一边看一边品头论足还是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凌寒看了看她，干脆直接**着走到她跟前：“要不你先看，看够了我再穿。” 开什么玩笑！ 我一个来自现代社会的已婚男人，会怕你这个？ 笑话！ 林婕诗比凌寒矮半个头，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盯着凌寒的眼睛，细长的手指在凌寒发达的胸肌上轻轻滑过：“哎！看来有件事情，我必须要好好给你强调一下。” “同样的话，我能说，你不能说。” “同样的事情，我能做，你不能做。” “我下手会很重，哪怕你残了甚至死了，我都能把你救回来。” “所以，要乖哦！” 如葱白般纤细柔弱的手指轻轻点在凌寒的胸前，然后凌寒感觉就像是被一头狂奔地公牛撞到了一般，整个人离地而起，斜着就飞了出去。 刚恢复的身体，实力和巅峰期相比差了太远太远。 凌寒佝偻着腰在地上缓了好一阵儿这才站起来，然后脸色平静地开始穿衣服，一声不吭。 “呦！生气了？”林婕诗慵懒地坐在地上，嫩白的双脚伸进凌寒疗伤的那个池子里，轻轻地撩拨着，乳白色的池水顺着弧线优美的脚弓一滴一滴流下…… 凌寒禁不住“咕噜”吞了一口口水。 说实话，这女人虽然太过霸道及蛮不讲理了些，但人是真的好看。 关键还很会撩。 “没有生气。”凌寒收敛心神，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她，“你救了我，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再说了！拳头大的说话，这有啥好生气的嘛？” 林婕诗“哦”了一声，然后一脸玩味地看着凌寒：“拳头大的说话？意思就是说，以后你要是比我厉害了，我就得任你摆布喽！” 这种送命题，傻子才会答呢！ 凌寒穿好衣服，又认真正了正衣冠，这才走上前对着林婕诗深深一躬：“感谢女菩萨救命之恩，我欠你一条命，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对了！不知道女菩萨怎么称呼？” 林婕诗一听，忍不住就“噗”地一笑，然后骂道：“胡闹！什么女菩萨？听起来好奇怪的样子。” “我叫林婕诗。” “何澹他们叫我师姐，你跟着叫师姐不合适，就和外面的人一起叫我林先生吧！” 林先生？ 凌寒从小跟着父亲读书，知道在历史上是有女子被叫作先生的。 没想到在这个异世界之中，也有这样的风俗。 有了前面被教训的经历，凌寒学乖了很多，一举一动都规矩的很，颇让林婕诗满意。 聊过几句之后，凌寒才知道虽然感觉好像过去了很久，但实际上距离自己被老道士撕成两半才过去了刚一天多。 凌寒回头看了看那一池子液体，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禁不住感叹道：“这真是太神奇了！” “这池子里的东西，叫回魂汤。”林婕诗傲娇地笑了笑，“它可以将你的魂力变成生命力，不管你的身体是粗布还是木头、石头，都能起死回生变成人类的样子。” 凌寒配合地表现出一脸惊讶，但心中却暗忖道：“果然和我想的差不多！” 泡在池子里的时候，凌寒就已经将这一切线索理顺了，然后大概推测了个八九不离十。 现在要做的，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屋角的桌子上有一面铜镜，凌寒过去照了照，然后转头对着林婕诗露出舔狗般的憨笑：“林先生，您这审美相当可以！我觉得这张脸画的很帅气。” “对了！您当时盖我脸上的那张纸是什么法宝啊？” “应当很珍贵吧？” 林婕诗不屑地“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扬了扬：“不是纸的原因，那是一种掺了蛊虫的墨粉，可以按照墨迹修正你的脸。” “不过这种墨粉需要配合回魂汤使用，原理也是要利用魂力驱动。” 凌寒好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夫，夸张地叫道：“我的天啊！简直太神奇了！”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瞟过那个小瓶子，将它的样子牢牢记在了脑子里。 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套话之后，凌寒跟着林婕诗一起走出房间，三拐两拐之后，沿着一条昏暗的石阶来到了地面上。 凌寒觉得这里好像有些眼熟。 但很快反应过来，这里就是昨天被老道士撕成两半之后送进来的那个小院儿。 当时自己好像两扇猪肉一般被何澹和关沧海扛在肩上，看着自己的另一半身体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肠子拖在地上，还被何澹不小心踩了一脚…… 那场面，别提有多惊悚了！ “去吧！他在等你。”林婕诗指了指大门口的位置。 何澹规规矩矩站在那里，一边冲凌寒眨了眨眼睛，一边对着林婕诗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师姐！” “晚饭前送回来，他还没完全恢复。”林婕诗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了屋里。 凌寒走到门口，看着何澹笑了笑，想说一些感谢的话但到嘴边儿又觉得有些肉麻，最后只是行了个不太标准的抱拳礼：“谢谢你！” 甭管何澹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但他救了自己是真的。 而且被他扛着往林婕诗这里跑的时候，他的关切与焦急是发自内心的，这个凌寒能感受得到。 朋友这俩字，是处出来的。 不真正经点儿事儿，能看清的人不多。 何澹举起拳头作势欲打，但却最终只是在凌寒的肩头轻轻锤了一下：“还特么不相信我！你跟着我回来，能受这些苦？” 那可不一定！ 凌寒心里吐槽，但嘴上却一口一个“对！对！对！你说的对！”，然后冲何澹问道：“你找我啥事儿？” “你跟我走就是了，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何澹一脸神秘地说完，然后在前面领路，带着凌寒往巷子外边儿走去。 大概也就是四五十米的样子，凌寒看到巷子口的大街上停着两辆板儿车，每辆板儿车上并排停着三个好像爱因斯坦一样发型的老头儿…… “你不知道把他弄来费了我多大劲。”何澹指着板儿车上的尸体，夸张地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知道这对你一定很重要。”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地宫秘事 也只有在酆都城这种地方，拉着尸体走在大街上不会被人当做异类。 走在街边的人，要么画尸人，要么缝尸匠，要么是其他和死人有关的职业，总之都是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大家都见怪不怪。 所以并没有什么人过来围观。 尤其旁边还跟着何澹。 这位爷可是出了名的不祥之人，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 万一被他看上了，那这辈子算是完了。 不过在别人眼里凶神恶煞，蛮不讲理的何澹，面对凌寒却好似看到主人的二哈一样，蹿来跳去，连番讨好。 “诶！傻……，额！凌寒，你为啥死都要带着他啊？”何澹一边走，一边凑凌寒面前，涎着脸笑嘻嘻问道。 凌寒看了看他，然后叹了口气：“这人虽然想杀我，但他毕竟死在我的手下。我打算送他最后一程，给他画尸。” “哦！原来如此。”何澹恍然大悟，看向凌寒的眼神充满了敬意。 行恶鬼事，施菩萨心。 天命者果然和我们这种凡人不一样啊！ 何澹觉得自己悟了。 “可昨天你杀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单单只给他画尸呢？”何澹想了想，又冒出来一个问题。 你屁事儿怎么这么多呢？ 凌寒想了想，然后又叹了口气：“一个人能力再大，又怎能救得了所有人？” “只要有心，救一人即是救所有人。” 救一人，即是救所有人。 何澹觉得自己又悟了。 “那啥……，和你商量个事儿。”何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日后出去闯荡江湖的时候，能不能和师姐说一下，让我跟着你？” 日后闯荡江湖？ 凌寒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也就是说，我可以离开这里去外面？ “你很怕你师姐？”凌寒眼带笑意，瞅了瞅何澹。 何澹缩了缩脖子，而后反问道：“你不怕？” 凌寒想了想，而后认真回道：“我那不是怕，我那是尊敬。” 何澹撇了撇嘴：“虚伪！” . 街角位置有个小庙。 何澹进去，把庙里的僧人全都赶到了庙门外面候着，然后指使着几个纸人把六胞胎的尸体给抬进了庙里。 一路走来，都是纸人在拉车。 凌寒觉得这个技能也挺不错的，不过碍于与何澹的关系，强行摁下了一刀把他砍了，然后给他画尸的想法。 画尸的家伙什儿，何澹昨天也都给凌寒收起来了。 所以说，有些人别看平时粗枝大叶没个正形儿，但真遇到事儿还是很上心的。 当然，得是他在意的事儿。 一切准备就绪，凌寒看了看何澹：“你也要一起？” 何澹愣了下，然后尴尬问道：“不方便？” “方便。”凌寒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主要是怕万一诈尸了，我还得保护你。” 何澹不干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和凌寒比划比划：“你是挺能打的，可我也不是吃素的啊！” “我是觉得和你比较投缘，但要说打架除了师姐，我还没怵过谁。” 两人嘻嘻哈哈的，你捅我一下，我踹你一脚，闹够了凌寒这才从旁边拿过来一个香炉准备给六胞胎画尸。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点漆的时候，凌寒装作不小心把手按在了尸体之上，而后冲何澹嘿嘿一笑：“见笑！见笑！没注意，手滑了！” 一旁正看凌寒画尸的何澹被吓了一跳，差点就把纸刀给抽出来。 画尸期间是不能接触尸体的。 何澹虽然不是画尸人，但规矩他是懂的。 看凌寒屁事儿没有，淡定地一批，何澹这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天命者果然是和凡人不同的！”何澹背靠着墙，一边百无聊赖地拿手指头抠墙皮，一边在迪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在刚才与尸体接触的那一刹那，凌寒已经在六胞胎的记忆幻境中看完了他的一生。 收获良多。 六胞胎名为唐止，是道门的俗家弟子。 这个人，怎么说呢。 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极端愚忠。 之所以一直以俗家弟子的身份修道，就是因为唐家世代为大盛武将，祖训就是八个字“以身许国，匡扶大盛”。 这样的人如果生在明君治下，那必定是声名传世的名将。 可惜了，大盛已经烂到根儿了。 像他这样的，一心为国，却被朝廷那帮阴谋家耍得团团转，给人当刀子使。 直到他死在凌寒手里，都没人肯下来帮他一下。 可悲，可叹！ 除此之外，凌寒还在唐止的记忆中，了解到了另外一桩事情。 那就是自己昨天被人追杀的真相。 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干掉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相信每当皇帝无道，便会有人领天之命，行天之道，带领大家将皇帝赶下台。 这个人就叫做天命者。 大盛国的开国皇帝，高祖崇明帝便是一位天命者。 崇明帝立国之后，大盛国强民富，实力雄厚，镇九幽妖族于十万大山之中不敢露面，西方的极乐佛国、北方的罗刹蛮族，西北的草原异族每隔三年便以臣国身份到大盛朝拜。 至于那写海面上的岛国联邦，更是直接挂上了大盛的国号。 都是大盛人，打什么打？ 那个时候的大盛，说是一统天下也不为过。 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崇明帝之后虽也出过几代明君，但其余的大多庸才，将一个国力强盛的大盛国活活给折腾得不成样子。 到了当代天元帝这里，大盛已成了人间地狱。 天命者却始终没有出现。 但天下人不知道的是，自天元帝继位的第八个年头开始，天命者就已经出现了。 只是天元帝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天命者刚一出现，就会有杀手将天命者扼杀于摇篮之中。 到凌寒这里，是第十一代天命者。 只是唐止虽然本领高强，但却只是被人利用的工具，无法接触到秘密的核心。 比如，天元帝是如何追踪这些天命者的？ 再比如，凌寒的这个天命者身份，究竟是指这具身体的原主儿，还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凌寒？ 当初没有问何澹，是因为两人不熟，关系也没到那个份儿上。 而后来的老文官和唐止等人，凌寒是不想问。 那个时候，凌寒完全凭着一口气撑下来。 如果非要去追问个为什么，那这口气很容易就泄了。 作为一个在社会打拼了这么多年的成年人，凌寒非常明白“结果导向”这个概念的意思。 你想杀我，那我就要杀你。 至于为什么？ 等你死了，我们可以在你的尸体旁慢慢聊。 庙里没有画板，凌寒直接将画纸铺在一张桌子上开始作画。 值得一提的是，唐止的每个分身都有一个地魂，也就是说他活着的时候，每个分身都是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的。 凌寒有些激动。 对即将到手的【无极】也满是期待。 和林婕诗那个回魂汤的方法不同，这个分身更加简单直接。 距离自己想要的完美分身…… 只差一张脸。 第二十六章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玖分像。 唐止的阴画儿算是尘埃落定。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六具尸体之中，有五具尸体好像被放了气的充气娃娃一般，肉眼可见地开始萎缩，然后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人皮。 仅存的那一具尸体则明显变得丰满了一些。 分身归位？ 给唐止画尸前，凌寒心里就有个疑问。 这样的六个分身，每个分身还都有完整的三魂七魄。 那他到底算是六个人，还是一个人？ 但拿到了画尸的奖励，这疑惑也就迎刃而解了。 【无极】 【一炁化三清，吾即这天地。】 之前那个【御魂】号称“不在三界五行中”，这一个【无极】则干脆“吾即这天地”。 一个赛一个的口气狂妄。 莫非这画尸奖励，所有涉及到三魂七魄的技能介绍都是这样的中二？ 所谓无极，即万物之始。 是不是不知道，但道家就是这样认为的。 和凌寒前世有所不同，这个世界的道家高手是真的能飞天遁地，长生久视的。 在他们的教义中，道祖一炁化三清，便形成了如今的天、地、人三宗。 而无极的分身之术，据说便脱胎于道祖的“一炁化三清”。 至于这修炼方法嘛！ 就没听起来的那么高大上和仙气飘飘了，甚至还有些惊悚。 首先要将自己身上剁下来一块，要求是“骨肉皮皆存”，意思就是要有骨头、肌肉和皮肤。 一般剁手指头和脚指头的比较多，很少有人直接把胳膊和腿弄下来的。 除非脑子不好使。 剁下来的这“骨肉皮”，须“置于阴气浓郁之处，辅以魂力为食”。 大概意思，就是把剁下来的手指头或者脚指头放在阴气重的地方，像唐止就是选择在一处地底墓穴之中完成了自己分身的修炼。 然后用自己的魂力，也就是精神力日日滋养它。 快的话用上一两年，那剁下来的手指头或者脚指头就能成长为一具完整的分身了。 当然，这是从零开始慢慢修炼的情况。 在自己识海之中，凌寒能够看到在黑刀旁边儿，静静躺着五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人儿。 也就是说，我连修炼方法和修炼成果一起拿过来了？ 美滋滋。 想到唐止苦苦修炼几十载，自己却能不劳而获，凌寒禁不住想起前世懂王说过的一句话：“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除了【无极】之外，唐止还额外给凌寒贡献了三个技能。 第一个就是和凌寒打架时候用的那套掌法，名为【惊雷】。 第二个技能则是一套道家的内功修炼功夫，名为【炼炁术】。 第三个技能是之前凌寒已经得到的【吐纳】，自然也就与之前的技能去伪存真，合二为一了。 【吐纳】、【炼炁术】再加上【惊雷】，正好就是一套内家功夫的修炼体系。 【吐纳】通过特定的呼吸方式，让人体能够吸收天地间的灵炁，而【炼炁术】则将灵炁转化为能量，也就是内力存于体内。 和人打架的时候，使用【惊雷】将内力转化为蕴含风雷之力的掌法，把对方轰成渣渣。 而这条修炼体系，同样还适用于其他的拳法、掌法以及刀法、剑法等。 收获不错。 凌寒收起纸笔，冲着何澹嘿嘿一笑：“借我点钱，请你喝酒吃鸡。” “用我的钱去喝酒吃鸡，这还叫你请我？”何澹不满地叫道，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荷包拿了出来。 “小气吧啦的！又不是不还你了？”凌寒一把从他手里把荷包夺过来，然后扬了扬自己手里的阴画儿，“如果不是我现在没法去朝廷那里换钱了，我犯得着找你借钱？” “跟大哥混，以后有的你吃香喝辣的。” 画尸人的纸上面是有特定编号的，不同的编号对应不同的人。 凌寒这种已经“死了”的人，肯定是不方便去拿着阴画儿换钱了。 何澹摇头晃脑地走在前面，凌寒抱着木盒跟在后面，两人晃晃悠悠朝着酆都城最热闹的鬼街走去。 凌寒现在是彻底的换了个人。 不光是长相不同了，身材也比以前壮硕了一些，尤其是胸和屁股。 没办法。 林婕诗的审美就这样。 改头换面的凌寒大摇大摆走在街上，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 不过和何澹走在一起，无可避免地就会成为焦点。 大概情况就是，俩人走到哪儿，哪儿的人就会在几秒钟之内很默契地走开，离两人远远儿的。 “你人缘混的这么臭的吗？”凌寒冲何澹抱怨道。 何澹倒是无所谓地晃了晃脑袋：“你知道什么叫鹤立鸡群吗？他们都是鸡，我是仙鹤，他们和我站一起自然就会自惭形秽了。” “优秀的人，总是孤独的。” “他们是怕被你记住。”凌寒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笑着说道，“听说被你选中了，很少有人能活着回来。” “人嘛！总是会想方设法活下去。” “他们怕你，惹不起你，自然就得躲着你了。” 何澹突然停下来，转过身一本正经地问凌寒：“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喜欢滥杀无辜的人？” 凌寒看着他，没有说话。 答案不言而喻。 “你为什么会选择和我这样一个不招人喜欢的人做朋友？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见凌寒不回答，何澹脸色明显不太好看，语气也有些冷淡。 终归…… 还是太年轻啊！ 凌寒叹了口气，一脸的似笑非笑：“你刚说滥杀无辜？我昨天杀了多少人，你有没记下来？” 何澹愣了下，却忍不住也“噗”一声笑出来了。 “给你讲个故事。”凌寒拍了拍何澹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以前也有一个朋友……” 上高中的时候，凌寒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成绩很差，抽烟、喝酒、打架、旷课、早恋……，总之学生时代能犯的错误他几乎全都犯了。 但这不影响凌寒和他关系很好。 即便在凌寒离世前夕，每隔上一段时间就跑去陪他说说话的，也只有他一个了。 两个人只要三观一致，又能谈得来，那就可以做朋友。 至于他是个什么人，那并不重要。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凌寒冲何澹眨了眨眼睛，“不过你不算，你顶多就是我一小跟班儿，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你跟着我。” “喂！你再说一遍试试！”何澹不干了，冲凌寒就是一脚。 凌寒使出藏影步，三两下甩开何澹，施施然往前走去。 一个跑，一个追，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少年时光。 …… 半个时辰后。 酆都城中一座桥头的石头上，何澹一边喝酒一边醉醺醺地问凌寒：“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从画尸人之中挑人去邪尸宫？” “因为我就是要他们死，嗝！因为……，他们都该死。” “这个鬼地方，很多人都是死囚。有人是被冤枉的，有人是真的干了很多坏事……” “做了坏事，你说……，该不该死？” 这点凌寒倒深有体会。 那天给那死掉的十几个画尸人画尸的时候，他看到了他们的过往。 的确每一个都是罪大恶极。 有拐卖良家妇女的人贩子，有谋财害命的强盗，有贪赃枉法害人无数的贪官，还有道貌岸然贩卖焦虑蛊惑人心的敌国细作…… 只是何澹是怎么知道的？ 他明明和朝廷不是一伙儿的啊！ 还有…… “那我呢？为什么要选中我？”凌寒笑嘻嘻问道，“难道我也是罪大恶极吗？” 何澹醉醺醺一挥手，醉眼朦胧地黑色瞳仁里露出一丝得意：“不！你和他们不一样……” “选你……，是因为老师给你布了一个局。” “老师说，要送你……” “一场造化！” 第二十七章 有酒有菜有你 一场造化？ 凌寒原本也酒至酣处，人到微醺，兴致正高呢，被何澹这么一句给弄清醒了。 “什么造化？”凌寒抿了口酒，淡淡问道。 何澹一边啃鸡脖子，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你在里面得了什么好处，你不知道吗？还问我？” “老师只让我把你带去邪尸宫，又让我守在门口，别坏你机缘，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 凌寒觉得何澹应该没有说谎。 那这事儿就有点儿说道儿了。 在邪尸宫中，凌寒得的好处可谓是不少。 但要说最好的，肯定就是左少昶执念所化的那一把黑刀了。 可以说，凌寒能在昨天大出风头，那把黑刀功不可没。 至于从小郡主那里得来的【御魂】，以及后面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技能，虽不能说没用，但也说不上造化二字。 那么问题就来了。 何澹的老师怎么能知道这些事情？ 要知道，画尸得奖励这可是凌寒最大的底牌了。 而且黑刀得自左少昶，而自己能画左少昶的尸又跟那个员外爷，以及指使员外爷撕掉灵官画像搞出邪尸冲禁的神秘组织有着因果关系。 凌寒沉默了。 “你的老师是谁？”凌寒问道，“是昨天酆都城上方出现的那个中年道人吗？” “是的，老师道号玄心道人。”何澹点了点头，傲娇说道，“老师已经活了八百多年，真正的陆地神仙。” “年龄比大盛都长。” 凌寒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倒不是不想，主要何澹已经明显喝大了。 不用凌寒问，那家伙就拉着凌寒不停地讲他师门那些事儿，凌寒也就乐得作了一次沉默的听众。 何澹的老师，也就是那位玄心道人。 潜心修道八百余载，后来不知为何竟然入了仕途，成了为大盛朝廷往生院的院长。 这个往生院，就是大盛朝廷专职处理人死之后那些破事儿的机构。 像缝尸、画尸、焚尸、埋尸，顺带还包含像扎纸人、剪纸画、敛容、看相（仵作）、阴阳风水…… 品类繁多，业务广泛。 而这个专门经营阴间业务的往生院所在，便是这鬼气森森终年不见天日的幽都山地宫。 也不知这玄心道人怎么想的，放着自由自在的陆地神仙不当，跑这么个鬼地方当起了差。 你说你当差就好好当差嘛！ 这玄心道人还跟这皇帝不咋对付，大不敬忤逆犯上的言语多了去了，甚至有次直接在金銮殿上还闹着要“我砍了你这昏君的狗头！”…… 就这么一位，能活到现在没让皇帝给斩了也是个奇迹。 关于这位听起来与何澹性格差不离的陆地神仙，事迹还有很多，何澹一边讲一边喝，到后来干脆头一歪躺石头上睡过去了。 说来也怪。 这何澹刚睡过去没多久，黑白无常两位纸扎人无声无息沿着河面儿就飘过来了。 到了凌寒跟前儿，俩纸扎人冷冰冰点了点头就算打招呼了，然后扛起何澹沿着河面就给飘走了。 留下凌寒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好家伙！ 知道的你们是接主子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拘魂来了。 凌寒靠着石头又坐了一会儿，酒就醒了个差不多了，这才晃晃悠悠往林婕诗那个小院儿走去。 有那个【喝酒】的技能，凌寒无论怎么喝都不会大醉。 顶多也就是刚才微醺那个状态。 挺好！ 要是前世有这个技能，也就不至于应酬完了抱着马桶睡一宿了。 一路走，一路寻思从何澹这里听来的信息，凌寒觉得这个玄心道人简直就是个不合理的综合体。 其他也就算了。 和自己关系不大。 但邪尸宫里那“一场造化”还是让凌寒担忧不已。 这个玄心，到底知道多少？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林婕诗的小院门口。 刚一进门，就看见了院子里的一袭红衣，正冷冰冰盯着自己。 “不是让你晚饭前回来吗？”林婕诗两道细长的眉毛微微一挑，“你喝酒了？” 这感觉…… 凌寒竟然有种偷偷喝酒被老婆逮住的感觉，本能地差点就脱口而出：“老婆，你听我解释。” “嗯，喝了点儿。”凌寒看着林婕诗，笑嘻嘻说道。 林婕诗转身就往屋里走，边走边说：“你重伤未愈，命都只剩半条，这时候喝酒纯粹是找死。” “不过你喝都喝了，那正好陪我再喝点儿！” 凌寒：“？？？” 这尼玛什么脑回路？ “不……，不好吧？”凌寒跟在后面，犹豫地问道。 “没事儿！有我在，你想死都死不了。”林婕诗身姿摇曳，袅袅婷婷好似弱柳扶风，“今儿我心情不大好，想喝酒又找不到人，就你吧！” 佳人相邀，却之不恭。 不过凌寒真的很不愿意和女人喝酒，尤其是林婕诗这种很强势的女人。 但毕竟人家救了自己一命，又考虑到她那时而妩媚时而冷若冰霜的逆天颜值，凌寒觉得自己不能忘恩负义。 跟着林婕诗进了堂屋，然后又拐进里间。 一股女人闺房独有的香味扑面而来，凌寒又四处看了看确认这里就是林婕诗的卧房，然后愕然问道：“在这里吗？不太好吧？” 不管在前世还是这个世界，女人闺房都是一个很私密的场合。 林婕诗看了看凌寒，一脸的似笑非笑：“你想在这里喝？” 凌寒连连摆手，义正辞严地申明立场。 林婕诗走到墙上一面巨大的铜镜面前，抬手在镜面上轻轻一划，那原本坚固的金属镜面竟然好像被微风拂过的水面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跟我来！”林婕诗迈步走进了铜镜之中。 好特么炫酷！ 凌寒喜滋滋走到铜镜前，先是伸出手指头试探着点了下，而后又慢慢把胳膊伸了进去…… 那感觉好似果冻，湿湿的，凉凉的，滑滑的。 轻轻一挤，就进去了。 等凌寒进去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一个造型奇特的大厅之内。 之所以说它造型奇特，是因为这个大厅四周的墙上，足足有几十扇造型古朴的黑色木门。 相对于外面昏暗的环境，这里倒是光线很好。 负责提供照明的，是高悬于天花板之上的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舒坦。 凌寒瞬间感觉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大厅中央有一张圆形的大桌子，桌子上摆着几坛酒。 “没有下酒菜的吗？”凌寒诧异地问道。 林婕诗挑了挑眉毛：“喝酒就喝酒，要下酒菜作什么？” 对哦！ 凌寒想起来，这位喝酒好像确实不需要下酒菜。 “喝酒要有下酒菜才更有意思，干喝容易醉，而且也失去了喝酒的韵味。”凌寒一边说，一边从身后拿出来一个牛皮纸袋子。 拆开来，是一只外焦里嫩，肉香四溢的烧鸡。 毕竟寄人篱下，又有救命之恩，凌寒也就多了个心，用何澹的钱多买了一只烧鸡带回来给林婕诗。 “这家店手艺还算可以，不过火候差了点儿，另外油也稍微有点儿大。”凌寒一边撕了根鸡腿递给林婕诗，一边说道，“可惜了！你这里没厨房，不然我下厨再给你炒俩小菜，荤素搭配，那才叫完美！” “三两好友知己，有酒有菜有你。” “喝酒喝的是啥？喝的是一个气氛，你得全乎儿了，那才有气氛。” “单纯为了喝而喝，那不叫喝酒。” “那叫买醉。” …… 林婕诗接过凌寒的鸡腿，原本冷若冰霜的俏脸之上焕发出一丝异样的光彩，然后又想了想，这才下定决心冲凌寒点了点头。 “这里，有厨房。” 第二十八章 鬼宅 什么叫吹牛差点吹漏了？ 如果不是从左少昶那里获得了【厨艺】，凌寒这次还真就吹牛吹漏了。 前世凌寒唯一会做的就俩菜。 一个大葱炒鸡蛋。 一个西红柿炒鸡蛋。 林婕诗自己拎上两坛酒，又交待凌寒把剩下的几坛也拎上，然后走到了一扇木门跟前。 这时候，凌寒才看清楚，这木门上是有机关的。 每扇木门之上，都有一个圆形的八卦图。 八卦图中央是一个阴阳鱼，外围则是一圈圈的卦象，由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根据天干地支阴阳五行排列组合而成。 如果是以前，凌寒肯定会觉得这玩意儿就是天书。 但今时不同往日。 有了【易术】的凌寒，看那些卦象图莫名觉得亲切无比。 林婕诗旋转外围的卦象图，在凌寒眼中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卦象，在易术之中翻译过来大概意思是：还阳。 还阳？ 凌寒一脸古怪地看着林婕诗轻轻推开木门，一条红瓦白墙的清幽小巷出现在眼前，只是天色已晚，远处的景象朦朦胧胧看不太清。 跟着林婕诗一脚踏出，再回头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大厅，身后已经变成了一处环境清幽、造型古朴的精致宅院。 “这是我在天都城的住处。”林婕诗缓缓说道。 天都城？ 凌寒在尸体的记忆幻境之中，无数次看到过这个城市，但真正踏足其上，这却是第一次。 如果不算被人从死囚牢里带出来那次的话。 所以，这就算出来了？ 凌寒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离开了那鬼气森森的地宫，回到了人间。 忧的则是分身还没弄好就被带出来了。 往前没走几步，就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蹒跚前来，手里提着一双藕荷色的绣花鞋，边走边埋怨：“你这丫头，怎么又光着脚踩地上？” “这一入秋，地面的湿气重的很，不穿鞋很伤身体的。” “年轻的时候身体好，不注意，等年纪大了你就等着吃亏吧！” …… 老太太一边儿絮叨，一边蹲地上给林婕诗穿鞋，间暇里抬起头冲凌寒笑了笑，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南姨，我都一百多岁了，哪还是什么小姑娘。”林婕诗完全没了之前冷若冰霜的样子，眼睛笑得弯弯的，一脸娇憨惹人怜爱。 只是…… 一百多岁？ 凌寒拿眼角偷瞄了下林婕诗，正巧与一对月牙似的美眸四目相对。 呀！ 被发现了。 凌寒干咳一声，赶紧转头，佯装欣赏四周的风景。 “你这孩子，净瞎胡闹！”老太太站起身，一脸嗔怪地打了林婕诗一下，“一百多岁，你不成妖精了？” 凌寒一颗心重又放回了肚子里。 林婕诗挽着老太太走在前面，凌寒拎着几坛酒跟在后面。 穿过一道圆形的拱门，前面就是这个宅院的内院了，一般都是女眷居住的地方。 刚进内院，还没站稳脚跟呢，就见正屋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梳两根朝天羊角辫，胖得好像小皮球似的女童一脸惊喜地冲了过来：“娘！娘！娘！” 林婕诗也是一脸的开心，快走两步迎过去将女童抱在怀里，喜极而泣：“臭丫头！又偷吃了是不是？” “怎么都这么重了？娘都快抱不动你了！” 娘？ 凌寒再次偷偷瞄向林婕诗，不过这次人家整颗心都放在了那个小豆丁身上，没空管身后这个拎酒的。 女童出来的那个房间门口，一个看年龄也就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身着一件湘妃色长裙，肩上批了一件月白夹袄，一手扶门，一手将跳脱至额前的一缕乌发拢至耳后，欣喜叫道：“姐！你回来啦？” 林婕诗从与小豆丁的嬉闹中抬起头来，冲门口的女孩儿招了招手，眼睛弯弯，露出两行贝齿：“过来，小月！” 可能是有外人在场，女孩儿比较害羞，小碎步颠儿过来拉着林婕诗的手说着女儿家的悄悄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在凌寒身上瞟一眼，又慌慌张张地移开了视线。 凌寒看着这一家人温馨的样子，心里有些酸酸的。 哎！ 原以为是与林婕诗二人对饮，把酒言欢，没想到却成了陪她回乡探亲的跟班儿。 对了！ 老的，小的，少的都出来了，怎么没有男主人的？ 正瞎琢磨呢，听着林婕诗冲老太太问道：“南姨，厨房里还有菜没？我还没吃饭。” 老太太呵呵一笑：“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你弄。” “不用。”林婕诗拦住了老太太，回身指了指凌寒，“今儿他下厨，咱们只管等着吃就好。” 老太太还想坚持，但耐不住林婕诗连哄带撒娇，伙同小豆丁把老太太直接给架屋里去了。 剩下林婕诗的妹妹，那个女孩儿略带腼腆地来到凌寒面前，轻轻说道：“跟我来。” 凌寒“诶”了一声，跟在女孩儿后面又绕过一道拱门进了后院。 后院靠着东墙那里，有三间大平房，外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摞劈好的木柴，为了防雨用油布盖住了，上面压着几块大青砖。 想必这里就是厨房了。 进了厨房，凌寒看了下这里的食材储备。 嗬！ 还挺齐活。 整片的腊肉、小臂大小的腊鱼，还有一串串熏制好的灌肠，下面还有什么莲藕、辣椒、冬瓜、地瓜、豆角、白菜之类的。 在这大盛的国情之下，能有这样一处宅子，还能有如此丰富的食物…… 富贵人家。 “出这门往前走，右手边是鸡舍，左手边是牛羊圈，直着往前走有一个鱼塘，里面有活鱼。”女孩儿一边介绍这里的环境，一边向凌寒问道，“你是厨子吗？” 凌寒愣了下，然后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我叫凌寒，你怎么称呼？” “小……，南小月。”女孩儿羞红着脸，低头小声说道。 相对林婕诗冷酷傲娇的御姐风，南小月则是典型的少女系。 身高较之林婕诗要矮上半个头，少了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多出来的则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或许没有林婕诗那般的丰腴和成熟，但那少女的青涩和窈窕，以及如初春嫩柳般的清纯，别有一番味道！ 杀鸡宰羊那些也就算了，等弄完就得半宿了。 凌寒盘算了下，大致也就定下了几个家常小菜，虽然都没做过，但还是有着莫名的自信。 画尸得来的技能，不仅仅是技能本身。 还有经验。 南小月又把厨房里一应用具给凌寒介绍了下，然后确定没问题了就自己先回去了。 凌寒在偌大的厨房里呆了一会儿，然后又摇头哂笑，撸胳膊挽袖子开始干起活儿来。 腊肉切片儿，萝卜滚刀块儿，辣椒和大蒜一起拍碎，生姜一半切丝儿，一半剁成碎末儿…… 生火、起油。 呲啦啦！ 冷冷清清的厨房里，顿时有了烟火气。 值得一提的是，凌寒发现了这个世界蛮有意思的一些细节。 比如，这个厨房里的菜油竟然是花生油，而且纯度相当高。 再比如，这里的很多蔬菜，其实在凌寒读过的历史上，都是从近代从国外引进的，但这里都有。 更比如，凌寒竟然在厨房的调味篮里发现了一小瓶鸡精。 要知道，这玩意儿可是20世纪初才发明出来的。 脑袋里瞎琢磨，但手底下的活儿也没闲着，一会儿功夫一道菜就出锅了。 刚把菜盛出来，凌寒的眼角余光发现在厨房门口，斜倚着门框有一袭红衣，声音清冷，内容却多了那么几分人情味。 “需要帮忙吗？” 第二十九章 下厨 月隐星河后，羞看灶前人。 风灯一盏，人影两个，一男一女。 凌寒颠勺，林婕诗切菜，呲啦呲啦的爆油声和菜刀与案板的碰撞声形成了一曲人间烟火的二重奏。 两人各忙各的，时而还会闲聊上一两句。 无关风月，聊的都是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仿佛一对为家人准备晚餐的小夫妻。 凌寒没有问这些突然多出来的家人是怎么回事，更没有问那“一百多岁”还有那管林婕诗叫娘的小女孩儿…… 别人心底的东西，想告诉你的自然会告诉你。 不想告诉你的，问也没用。 “家里原本有两个杂役的，前些日子城里抓丁出门办个事都被捉走了，现在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是南姨和小月在忙活。”林婕诗将脸侧的一缕白发拢至耳后，轻声说道，“刚才南姨还和我说，想要把你留下给家里帮段时间忙。” “这么大个家，没个男丁确实也不太好。” 凌寒把锅里做好的蘸料儿倒入一个小盘子里，停了一下没说话，然后继续洗锅倒油，炒下一个菜。 “我说，这事儿强扭的瓜不甜，还得看你的意见。”林婕诗把切好的笋丁码成盘儿，放凌寒旁边，而后转过身看着凌寒说道：“在这里肯定比地宫里舒服，南姨和小月也都是好相处的，就是丫丫有点儿淘气。” “你怎么看？” 凌寒把一小勺儿猪腥油放锅里，然后头也不抬地说：“我都行。” 这肯定是违心话。 凌寒现在还是想回去地宫里。 他需要在地宫里留下一个分身，他还需要那个回魂汤还有林婕诗的墨粉帮自己分身换一张脸。 在这之前，关于【无极】的分身之术，他还有一个猜想需要验证。 而这，都需要时间。 还有机会。 但这些事，他不想让林婕诗知道。 确切地说，他不想任何人知道。 倒不是信任或者不信任的问题，而是这个世界太过险恶，凌寒需要一张足够安全的底牌。 林婕诗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拿起块抹布擦了擦手，帮着凌寒把蒸好的熏肠从笼屉里拿出来，装盘子里。 “别急！还有这个。”凌寒叫住了她，把自己刚炒好的蘸料递了过去。 林婕诗好奇地看着凌寒：“这是什么吃法？” 凌寒笑了笑，把熏肠掰成一小段儿一小段儿的，在盘子里均匀地摆好，然后拿起一小段儿在蘸料里蘸了下，递到林婕诗嘴边：“尝尝！” 这个动作有点儿亲密了。 但林婕诗也只是瞟了凌寒一眼，然后顺从地张开嘴巴，轻轻咬住那一截儿熏肠儿…… “唔……”林婕诗眼里满是惊喜，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足感。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是吃饱肚子就成了，极少数有钱有权有势的人才会去追求这种来自味蕾的快感。 林婕诗倒不是没这个实力，她只是没有这个机会。 如果不是凌寒，她甚至都没想过出那个地宫。 “几个菜了？差不多够了。”林婕诗嘴里嚼着手掰肠，探头往凌寒身后的锅里看了看，“你这是还要炒个什么？” 凌寒神秘地一笑：“你知道最能下酒的菜是什么吗？” 林婕诗自然是不知道的。 “不管桌儿上有多少大菜，最终能陪你喝完最后一口酒的，一定是花生米。”凌寒看着那猪腥油已经化了，然后将一盘花生米倒进了锅里，“花生米这东西，一定是热锅凉油，而且要炒两遍。” “第一遍用植物油，叫上熟，第二遍用猪腥油，叫出香。” “现在是第二遍，下锅滚两圈儿就成。” 一边说着，凌寒一边把锅里的花生米又颠炒了几下，然后洒入一小撮儿盐巴，搅几下出锅儿。 “刚出锅儿的还没那么脆，有点粘牙，你尝尝看。”凌寒随手捏起一粒花生米吹了吹，作势就往林婕诗嘴边送。 手伸了一半儿，觉得有些不对。 太暧昧了！ 凌寒尴尬地收回手，然后把盘子往林婕诗面前递。 出乎意料的是，林婕诗眼含笑意，一把抓住凌寒的手腕，然后慢慢含住那颗花生米，嚼了几下：“嗯！是有点儿粘牙。” 凌寒怔怔站住，心脏砰砰直跳，手指尖儿还留着她嘴唇的温度和柔软触感。 这是…… 几个意思？ 林婕诗大大方方地转身收拾餐盘，将凌寒炒好的菜一一置于餐盘之上，然后回眸一笑：“愣着干嘛啊？走啊！” “我早就饿了！” 凌寒恍然，赶紧上前和她一起端着餐盘走了出去。 平时家里吃饭，就在厨房旁边解决。 三间大平房，其中一间摆了桌椅，权当餐厅了。 凌寒负责摆桌椅餐具，林婕诗则去前面去叫南姨和南小月他们。 没一会儿，就听见有说话声传来。 “你这孩子，我们都已经吃过了，你们吃就好了！” “就当陪我嘛！一家人好久没坐一起吃顿饭了。” “姐，我可就陪你说说话就好了，再吃的话衣服都要穿不进去了。” “娘！娘！我要吃肉肉，我要吃甜糕！” “丫丫，你再吃就真的成肉球了！” …… 蜡烛高悬，家人团座。 除了凌寒和林婕诗，其他几个人自打进屋的那一刻就好像进了别人家，拘束的很。 主要这一桌子菜，太过奢华了！ 滚刀萝卜腊鱼头、腊肉笋丁、冬瓜汆丸子、清蒸手掰肠，外加一盘花生米、一盘手撕鸡。 说起来都是家常菜，但无论颜色、味道以及摆盘都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 滚刀萝卜腊鱼头，汤汁色泽奶白，飘在汤面上是几朵白萝卜雕成的白莲花，在热气之中飘飘荡荡韵味十足。 冬瓜汆丸子，并不是寻常的冬瓜是冬瓜，丸子是丸子。 因为冬瓜和腊肉丁混一块儿，被搓成了鹌鹑蛋大小滴溜圆的小丸子，颗颗炸的色泽焦黄，周遭辅以用冬瓜皮雕成的底菜，韵味十足。 至于腊肉笋丁…… 每一道菜都像是一道艺术品，让人不忍下口。 每一道菜又都是香味扑鼻，让人口水直流。 …… “姑娘，这位凌寒先生莫不是宫里的御厨吧？”南姨怔了半晌，这才抽了抽林婕诗的衣袖，小声问道。 南小月则脸颊羞红，低着头不敢看人。 就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吞了好几口口水了，有一口还发出“咕”的一声，羞煞人了！ 倒是那个小豆丁，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抓了一颗冬瓜汆丸子放嘴里，小嘴巴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嚷嚷道：“这是什么肉肉啊？” “好好吃的肉肉啊！” 第三十章 家宴 结过婚的人都知道。 孩子是化解尴尬的灵丹妙药。 丫丫这一闹腾，大家顿时都找到了事儿干。 南姨嗔怪地帮丫丫擦嘴，南小月则细心的替丫丫盛了一碗萝卜腊鱼头的奶白浓汤，林婕诗和凌寒两人则会心一笑，张罗着招呼大家喝酒吃菜。 一桌子融融洽洽，和和美美。 南姨吃着吃着，眼圈儿就红了：“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天天在外奔波，我也不知道你都在忙些啥？” “我这辈子啊，也没别的念想，就想着能看你嫁人，给林家留个香火。” 凌寒心中一动，看似低头吃菜，耳朵却早就支棱起来了。 “你们不要丫丫了吗？”一手鸡腿，一手丸子的小豆丁不干了，小嘴一瘪，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奶奶你为什么要娘嫁人啊？” “娘嫁人了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林婕诗赶紧过去把丫丫抱怀里，帮她抹去脸上的眼泪：“娘怎么会不要你呢？娘不会嫁人的，顶多给你娶个爹到家里来。” “那你娶来的爹会做这么多好吃的吗？”丫丫抽噎着，奶声奶气的问道。 林婕诗被问得哑口无言，破天荒地竟然臊红了脸。 凌寒装作没听见，一边给南姨夹菜，一边心里偷着乐。 这小豆丁俏皮伶俐，咋越看越顺眼呢！ “我家姑娘命苦，至今也没遇着个应心的男人。”南姨拍了拍凌寒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丫丫不是她亲生，是她大哥一家留下来的遗腹子。” “打小儿是我家姑娘一把屎一把尿给养大的，孩子认她，从小没个规矩喊娘喊习惯了。” “你别多想。” 老太太这话说得，真是不能再明白了！ 所以说风水轮流转，这会轮到凌寒尴尬了。 “额！南姨，喝汤！喝汤！”凌寒端起南姨的汤碗，帮他装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萝卜汤，“这汤暖胃养颜，您喝了明早一觉醒来肯定能年轻个十岁八岁的！” 南姨乐呵呵地连声说好，闭口不再提刚才的话题。 以林婕诗的条件，如果说凌寒不动心，那肯定是骗人的。 尤其身在这乱世之中，这一方宅院，再加上其乐融融的一家老小，对凌寒而言简直有着巨大的诱惑。 上辈子起早贪黑，拼了命地折腾，图的无非也就是个老的康健，小的快乐，家人和睦，吃穿不愁。 但凌寒知道自己不能接南姨这个话茬儿。 自己身上还有许许多多的秘密没有解开，之前侥幸大难不死，并不意味着从此就一劳永逸，再无灾厄。 自从被带入地宫成为画尸人的那天起，凌寒就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了。 这种普通人的和睦幸福，尝尝就行了。 沉迷下去的话，害人害己！ 再说了，和人林婕诗认识满打满算也就一天多的时间。 人家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咋还能馋人身子呢？ 馋人身子也就算了，你还把人一家子都拖下水，那就真的太过分了！ 一顿饭热热闹闹吃了半个多时辰，南姨年纪大了，一到点儿就容易犯困，南小月带着丫丫陪着也一起走了。 留下林婕诗和凌寒两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饭饱了，酒还没咋喝。”林婕诗伸手一招，放在墙根的两坛好酒凌空飘起，一坛入手，一坛向着凌寒飞了过去。 凌寒伸手接住，拍开泥封，冲林婕诗遥遥一敬：“行！陪你喝。不过有言在先，如果我喝酒挂了，你得再把我救回来啊！” 林婕诗“噗”地一笑：“傻子！我那是逗你的。” 凌寒：“……” 两人你来我往，一口酒，一口菜，佐以凌寒信手拈来的各种趣闻段子，逗得林婕诗哈哈大笑。 不知不觉，两人面前各自摆了五六个空坛子。 幸好林婕诗在家中还藏有好酒，不然两人只能中途散伙，回屋睡觉了。 不得不说，林婕诗虽然是女子，但酒量大的很。 何澹不止是打不过她，喝酒也不是个儿。 凌寒如果不是因为有【喝酒】的技能，估计今儿也得趴了。 酒至酣处，两人一人一坛酒，再端上半碟花生米跳到了屋顶上，吹着初秋的晚风，对着满天繁星开坛痛饮…… 林婕诗踢掉了鞋子，赤着一对白得晃眼的玉足，背靠屋脊慵懒斜坐，一袭红衣飘飘荡荡又美又飒。 美酒入喉，湿了衣衫也浑然不觉。 凌寒看得眼睛都直了，借着酒劲忍不住就哼起了前世的一首经典曲子。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已无所扰，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天越高，心越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身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将快乐寻找！” …… 凌寒上辈子就是学艺术的，虽然学的是画画，但骨子里就有浪漫的基因在。 虽不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吧，但至少都有涉猎，和朋友们去ktv也是麦霸一般的存在。 这一世又获得了【唱歌】的技能，所以这一首男声版《笑红尘》哼起来，也是形神兼备，韵味十足！ 林婕诗醉眼朦胧，看着凌寒纵酒高歌的样子，越看越顺眼。 也是。 毕竟自己都是照着她的审美做出来的，想不顺眼也难！ 只是这又会做饭，唱歌还这么好听，林婕诗那颗早已脱离尘世，一心只为求仙问道的心忍不住也开始如小鹿一般砰砰乱跳了起来。 “这个是什么曲子？好好听！”林婕诗抱着酒坛子闭眼躺在屋脊之上，浑然不管自己胸前衣衫已经被酒浸湿了大片。 借着繁星点点，凌寒无意中看到了那一片高耸入云，禁不住口干舌燥，赶紧提起酒坛“咕咚”一口吞了下去。 “笑红尘。”凌寒也坐了下来，“专为你写的曲子。” “嗯？为我写的？”林婕诗眼带笑意，慢慢睁开眼睛，轻轻问道，“你平时也是这样哄其他女孩子的吗？” 凌寒汗颜。 他原本的意思是，这首《笑红尘》是给东方不败写的，而林婕诗本人的状态像极了那个又美又飒的东方不败，所以觉得这首曲子就像是专为她而做一样。 但是喝了酒，脑子跟不上嘴巴。 就成这样了。 话已出口，再解释就煞风景了。 再说反正这个世界的人也不知道真相，那干脆将错就错吧！ 凌寒也就势在林婕诗身边躺下，仰望着满天繁星，轻声说道：“给你讲个故事。” “想不想听？” 第三十一章 林家惨案 凌寒给她讲的，就是令狐冲和东方不败的故事。 不过，是魔改过的那版。 起初林婕诗觉得很无聊，但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侧过身体，一手撑住头，一手把玩着手里的酒坛子，听得津津有味。 当讲到东方不败推开令狐冲，坠下悬崖之时，林婕诗沉默了好久，这才问凌寒道：“这个故事，是真的？还是你编出来的？” 凌寒看了看她，认真说道：“是故事，但不是我编出来的。” “在我的故乡，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故事。” “你若喜欢，以后我可以经常讲给你听。” 林婕诗“嗯”了一声，再次仰面朝天躺在屋脊之上，看着满天繁星，哼起了歌儿…… 细细听去，竟然有几分《笑红尘》的味道。 凌寒没打扰她，躺在旁边一边听歌儿，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想心事。 . 醉酒侧卧酣入梦，天为罗盖星做灯。 借着酒意，半醉半醒，似真似梦，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残月已西坠，周遭雾气氤氲，潮湿的很。 凌寒也弄不清现在大概是什么时间，反正肯定很晚了。 林婕诗蜷着身子躺自己旁边睡得正香，长长的睫毛上兀自挂着一滴水珠。 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露水。 得亏了两人都不是凡人，否则这又冷又潮的睡外面，一场大病是免不了的。 “诶！” 凌寒轻轻推了推林婕诗，想把她叫醒。 林婕诗可能昨晚酒喝的太多，迷迷糊糊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又睡了。 凌寒无奈，想了想又再伸出手指捅了捅她：“醒醒！去房间睡。” “内院，西厢。”林婕诗咂巴了咂巴嘴，闭着眼睛如梦呓般说道，然后又发出了绵长的呼吸。 “别睡了，你起来啊！” “诶！你不至于吧？睡这么死吗？” “还说自己酒量好，醉成这熊样儿！” “喂！起来啦！” “你总不能让我抱你过去吧？” …… “嗯~~” 林婕诗不知有意还是巧合，恰到好处地哼了一声。 这算什么？ 也就是我吧！ 换是其他男人，保不齐就把持不住占你便宜了。 凌寒清了清喉咙：“额！那我就抱你过去了啊！咱有言在先，等你醒了可别不认账，说我趁你醉酒占你便宜。” 没有回应。 又确认了几遍，还是没有动静。 凌寒叹了口气，探手小心翼翼地把林婕诗拦腰抱起，然后纵身跳下了屋顶。 香酥娇躯，温润入怀。 平日里活像只咬人的雌豹，真抱进怀里一身的柔若无骨，又香又软。 镇定！镇定！ 凌寒收敛心神，目不斜视，尽量不去低头看怀里这个撩人的尤物。 只是凌寒没注意到，林婕诗睫毛一阵颤动，嘴角微微向上泛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蹑手蹑脚进入内院，轻轻打开西厢房的门，进入了里间的卧房。 把林婕诗仰面朝天放在床上，又给她脑袋下垫好枕头，盖上被子，凌寒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后问题来了。 我睡哪里？ 看着宽敞的大床，凌寒心一横，掉头走出去，在外间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得！ 今儿就这么凑合一宿算了。 画尸强化之后的凌寒，精神力还是很强大的，即便偶尔一两晚上不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尤其刚才在屋顶上已经眯了一觉儿，现在也确实不困。 再说了，屋里面躺着那么一位，能睡着才怪了。 干坐了一会儿，反正闲着也没事儿干，凌寒干脆练起了刚学会的吐纳功夫。 所谓吐纳，意在吐故纳新。 人类正常的呼吸，自口鼻入，到肺则止，而吐纳则可以让呼吸通达四肢百骸，最终归于丹田黄庭。 肺部是凡人的呼吸器官，而丹田则是修行者吸纳灵炁的仓库。 因此吐纳，可以理解为是修行者的“呼吸”。 初次接触吐纳的修行者，遇到的最难的一关就是难以集中精神，容易胡思乱想。 但凌寒不会。 画尸得来的奖励，不仅仅是修炼方法，还有原修炼者的修炼经验、教训及技巧等。 所以凌寒很快便进入了老僧入定一般的忘我状态，一呼一吸之间，便有灵炁源源不断汇入四肢百骸，然后聚于丹田，凝而不散。 这一练，就是一宿。 . 东方既白，天光微亮。 凌寒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了眼睛。 里间的门帘处，有一袭红衣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很喜欢这样躲在一边偷偷观察别人吗？”凌寒苦笑了下，一脸无奈地问道。 林婕诗伸了个懒腰，随手拿了把梳子梳理着一头如雪般的白发，漫不经心地说道：“这里是我家，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你修习的是道家功夫？” 道家？ 凌寒想了想，好像也对。 唐止是道门俗家弟子，另外那一个也和道门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算是吧！”凌寒含混地敷衍说道，“以前的事情，我全都记不得了。” “就只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失忆管一切。 即便日后自己又展露出了其他的本领，完全都可以用“我又想起来了一招！”解释。 完美！ 林婕诗没在这件事情上和凌寒纠缠，而是背对着凌寒看了看外面：“这里是内院，女眷居住的地方。” “你的房间在前院东厢。” “虽然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凡俗的名声，但你我二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了一晚，传出去总是不太好看的。” 哎！ 封建社会就是麻烦。 不过即便在前世，你在人家一个未出嫁的大姑娘房里待一宿，好像也不太合适。 凌寒尴尬应了一声，就赶紧往房门那里走。 “咳！” 林婕诗咳嗽了一声，伸手指了指后面的窗户。 那窗户通往连通前院、内院和后院的通道，虽然外面还有一道墙，但对凌寒来说，算不得什么问题。 打开窗户，做贼般东张西望了一下，凌寒翻身就跳了出去。 院墙不高，凌寒脚下一使劲儿，单手抓住墙头儿就翻了上去，结果骑在墙头上还没下去呢，就看见下面迎面走来了一个少女。 少女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裙，上身依然披着昨天那件月白夹袄，一手将一个装了稻谷的簸箕卡在腰间，一手牵着一个胖得好像球一般的小豆丁，看着墙上的凌寒被吓得“呀”尖叫了一声，然后捂住了嘴巴…… 正是南小月。 凌寒骑在墙头上，一脸的尴尬。 下去？ 还是不下去？ 这是个问题。 第三十二章 暧昧 真·社死现场。 “你……，在做什么？”南小月被吓了一跳，一脸惊恐地问道。 是啊！ 我在做什么呢？ 凌寒“嘿嘿嘿”干笑了一声，然后左看看右看看，张开胳膊伸了个懒腰：“我在晨练，三更灯火五更鸡，习武之人这手脚上的功夫万万不能懈怠。” “你家没什么器械，我便把这墙头当做障碍物了。” 说完凌寒纵身跳下去，然后当着南小月和丫丫的面纵身又跳了上去。 “看见了吧？就是这样。”凌寒坐在墙头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南小月憋着笑，心说这人脸皮可真厚啊！ 墙后面就是内院儿的西厢房，再想想昨晚凌寒和林婕诗喝酒喝到很晚，南小月纵然再白痴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道儿。 姐姐行事一向特立独行，异于常人，但南小月对姐姐还是很信任的。 至于这个男人嘛！ “姐！”南小月隔着墙叫了一声。 很快墙那面儿就传来了林婕诗的回应，含混不清带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在漱口。 见姐姐没什么异常，南小月也就放心了，牵着丫丫的小手就要走。 结果小豆丁不乐意了，屁股往下坠，嘴里嚷嚷着：“我要跟凌寒哥哥一起晨练！我要和凌寒哥哥一起晨练！” 南小月看着文文静静，人畜无害的，结果也是一肚子的坏水。 “要不，你带她玩一会儿？”南小月笑着问道。 凌寒一脸的苦涩：“好……，好吧！” . 带着小豆丁满院子蹿上蹿下闹腾了一早晨，凌寒出了一身的臭汗，一直到了早餐时间，这才作罢。 林婕诗坏笑着递给凌寒一条雪白的毛巾，指了指前院：“给你烧好水了，你去洗洗。” “臭死了！赶紧洗完澡去吃早饭。” 你还好意思嫌我臭？ 凌寒一肚子怨气无处发，闷闷地接过林婕诗递过来的毛巾，到前院儿洗澡去了。 洗完澡，换上林婕诗给准备的新衣服，凌寒觉得神清气爽，晃晃悠悠往后院儿走去。 刚一进门，一家子人齐齐整整都看着凌寒呆住了。 “咋了？”凌寒自己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满打满算活了两辈子也还是第一次这样打扮。 林婕诗给他准备的是一件藏青色的长衫，上身给配了一件月白底儿镶黑边儿的马甲，腰间一条鹿皮腰带，上面坠了一块凌寒自己也分不清真假的翠绿翠绿的玉佩。 脚上的鞋子也给换了，是一双黑色高帮白色厚底儿的皂靴。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凌寒本就不丑，这样一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大户人家出身的风度翩翩公子哥儿。 “我家少爷的衣服，你穿着还挺合身儿。”南姨率先打破了沉默，笑呵呵说道，“衣服都是全新没穿过的。” “来来来！快来吃饭。” 早餐很丰盛，南姨早上起来做的。 猪肉白菜馅儿的大包子，现炸的油条，煮好了放凉水里冰着的白水蛋，还有一锅熬得稀烂的小米粥，加了红枣和花生碎，甜中带香。 小碟儿里装的是南姨腌好的萝卜条，拌上香油，爽口又开胃。 凌寒被南姨招呼着坐她身旁，小豆丁丫丫这一早上彻底和凌寒混熟了，非要闹着坐凌寒腿上吃。 林婕诗和南小月一对姐妹花一左一右，凌寒抱着丫丫和南姨坐中间。 俨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 凌寒一边给丫丫剥鸡蛋，一边端起碗来喝下一口热乎乎的小米粥。 嗬！ 暖乎乎的。 从里到外，透人心脾的暖。 . 接下来的几天，凌寒就在这里住了下来。 白天帮家里收拾收拾家务，干点儿力气活儿，中午和晚上下厨给家里变着花样儿做上一顿大餐，偶尔还会被林婕诗叫着喝上两坛好酒。 不过没那晚喝那么多，两人都很默契地点到即止。 就跟约定好了似的，这几天林婕诗再也没有提回去地宫里的事儿。 凌寒也将画尸的事儿压在了心底。 纵然知道这里的好日子迟早会结束，但还是陪着林婕诗哄着一家人整天乐呵呵的，唱一出家和万事兴。 关于林婕诗自己，她也在一天晚上喝酒的时候跟凌寒透漏了一些。 林婕诗的父亲，是大盛朝一位从三品的怀远将军，名为林定安。 林定安一生为大盛冲锋陷阵，浴血杀敌，立下了汗马功劳，却因为被卷入太子谋逆案锒铛入狱。 三司会审半月有余，也没审出个子丑寅卯。 皇帝看了上报的折子，龙颜大怒，朱笔御批四个大字：“欺君罔上”。 于是林家上下一百余口，男的砍头，女的削籍为奴入教坊司。 林家主母也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奇女子，带着全家女眷集体抹了脖子。 林婕诗的哥哥当时正驻守边关，对家中噩耗一无所知，刚从与罗刹蛮族大战的战场上下来，就被皇帝派去的执法队砍掉了脑袋。 …… 惨！ 林婕诗之所以能够幸存，是因为她那个“不合理综合体”的师父。 玄心道人。 就因为林婕诗是玄心道人的徒弟，整个大盛朝廷从上到下，仿佛就忘记了林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这样的朝廷，还没倒闭也真是魔幻的紧！ 丫丫是林婕诗大哥的女儿，出事儿那天丫丫还不满一周岁。 因为孩子太小，大嫂下不去手，那一刀在脖子上割得浅了一些，给丫丫留了一口气儿。 等林婕诗赶到的时候，发现了丫丫，这才带她回了地宫。 用她缝尸的手艺，活活把丫丫从阎王爷手里给抢了回来。 也是从那天开始，林婕诗一夜白头，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忆及往事，林婕诗一脸平静，无悲无喜，仿佛说的是别人家的事，与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你不是死人都可以缝活的吗？为什么不……”问题问一半儿，凌寒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很蠢。 朝廷钦犯，不是你说救就能救的。 纵然你是玄心道人的徒弟，那也总得有个度。 能救回一个丫丫，就已经很不错了！ 林婕诗看了看凌寒，淡淡说道：“你以为缝尸匠是神仙吗？救人用的是我的命元，我就算本领通天，又能救回几个人？”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救，必须三魂齐聚的才能救回来。” “每个人魂力强度不同，修者或许时间长点儿，普通人死后最多一刻钟，天魂就已经散掉了。” “只有地魂和命魂，救回来也是个傻子。” “也就像你这种怪胎，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不说，还一体双魂。” …… 原来如此。 凌寒沉默了很久，这才整理衣冠，恭恭敬敬对着林婕诗说了一声：“谢谢！” “谢我什么？”林婕诗歪着头，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凌寒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所有事。” 林婕诗“哦”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 “我……”凌寒原本想开个玩笑说“要不以身相许吧！”，但又想到刚听林婕诗讲完她家的悲惨往事，这样说有点儿欠揍。 林婕诗笑了笑，拿着酒坛和凌寒碰了一下，然后又轻声说道：“该回去了。” 凌寒楞了一下，但很快就意识到了她说的是回去哪里。 “好吧！”凌寒想了想，认真说道，“羊圈有个洞，我明天给补上。” “南姨年纪大了，小月力气小，我明天再多给劈点儿木柴留着。” “丫丫今天闹着想吃柴火鸡，我明天中午再给家里做顿好吃的。” …… “多待一天！明晚再走吧！” 第三十三章 杀人悬尸 半夜的时候，凌寒又溜进了林婕诗的房间。 “你最好想清楚你在做什么？”林婕诗闭着眼睛躺在被窝里，用最柔软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我要想做什么早就做了。 还能活到现在？ 这话没毛病。 不过凌寒无心和她斗嘴，而是面色凝重地说道：“地宫出事儿了！” “你是不想回去了吧？”林婕诗缓缓睁开眼睛，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没开玩笑！”凌寒很认真地说道，“你忘了？回魂汤的池子里，还泡着我一具尸体。” “那上面有我的另外一个分魂。” “就在刚才，他活了。” 这种事情说出来好像是天方夜谭，但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之前只是一具尸体，对外界没有任何感知。 看不见，也听不见。 凌寒原本计划是等那尸体恢复地差不多了，可以拿给朝廷交差了，就把尸体上的分魂给收回来。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林婕诗把自己带出来了这好几天。 收魂这事儿就给耽搁了。 就在今天晚上，凌寒突然发现地宫里那个分魂，能看见东西了。 自己正被挂在高处，身边好像腊肉一般，挂着几十具尸体，俱都是一身蓝色才粗布道袍。 酆都城的办事人员，都是玄心道人的门下，穿道袍的。 在那些尸体中间，凌寒还看到了何澹。 何澹还活着。 但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 “你那个分魂现在能做些什么吗？”林婕诗问道。 凌寒苦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能听能看而已，但尸体毕竟还是尸体。 关键那还不是真的尸体。 真的尸体天魂已散，凭着一股执念还能诈个尸什么的。 那个尸体是林婕诗缝出来的，真的就只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挂尸体的那个地方应该是天机楼。”林婕诗说道，“全酆都城只有这么一处高楼。” “那里是酆都城的核心，也是师父修炼的地方。” 半死不活的何澹被挂在了玄心道人修炼的地方。 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玄心道人挂了。 另一种是，玄心道人疯了。 “终于还是出事了。”林婕诗一脸的面无表情，无悲无喜，“皇帝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师父下手了！” 说完，林婕诗走到那个金丝楠木的大衣柜面前，探手在上面点了几下。 而后一阵光华闪动，一个和在地宫里一样的阴阳八卦机关出现在了衣柜的柜门之上。 “你想现在过去？”就在林婕诗想转动机关的时候，凌寒往前一步，挡住了她。 林婕诗皱了皱眉头：“你可以留下。” 哎！ 笨女人。 凌寒搓了搓脸，然后认真地问道：“你过去想做什么？送死吗？” “不管地宫里发生了什么，能搞定你师父的人，你觉得你去了就能力挽狂澜了吗？” 林婕诗淡淡说道：“不然呢？” 凌寒其实能理解她。 林家出事儿的时候，她不在。 全家上下一百多口都死了，只有她还活着。 现在发生的事情，最大可能几乎就是当年事情的重演。 她不想再做那个苟活的人。 “我知道有些时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一头扎进死人堆伸长脖子等着让人砍反而是一种解脱。”凌寒呵呵一笑，语气却有些生气，“人生在世，绝大部分时候，死都比活着容易。” “但你想过没有？那些死去的人，他们为什么而死？” “你又有没想过？你死了，让那些还活着的人怎么办？” “你让丫丫怎么办？你让南姨和小月怎么办？” “你让我……” 话说秃噜了，差点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凌寒强行把后半句话给咽回去，然后板着脸说道：“多读书！多动脑子！很多人输，不是因为自己不行，而是因为乱了阵脚。” “动不动就和人梭哈，你以为你是赌神啊？” “无能狂怒，最为致命！” 林婕诗眨巴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冷冷说道：“虽然你说的有些话我听不太懂，但我觉得你好像是在骂我。”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师父还有天机楼的情况，都和我说说。”凌寒没搭她那个话茬儿，冲她挑了挑眉毛，“关键时刻，还得我出马。” “直说了吧！你只要乖乖听我话，别去送死，这事儿咱俩就能成。” 其实凌寒自己也没太大的把握，但他心里有一个大概的计划。 以及…… 还有一个猜测。 尽管觉得凌寒有些充大个儿，但林婕诗还是忍住了想扁他一顿的冲动，言简意赅地给他介绍了下。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 万一这小子真能有办法呢？ 毕竟天命者。 . 天机楼是酆都城的核心所在。 据说楼中有一套天机万象仪，是上古秘宝。 对大盛来说，这套天机万象仪最主要的作用是“沟通阴阳，窥探天道”。 之所以是据说，因为林婕诗跟随师父修行二十余载，也从未上去过。 倒也不是天机楼守卫森严，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相反那天机楼并无守卫，从早到晚都是大门洞开。 但这世上除了玄心道人，其他没有人能进的去。 一旦走近那个门，就会被一道光幕传送至酆都城外。 之前林婕诗和何澹不服气，尝试用御空飞行之术想从空中突破，结果仍是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尽管师父与皇帝百般不对付，但这世上只有他能进入天机楼操作天机万象仪，皇帝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沟通阴阳，窥探天道。 玄之又玄的八个字，对大盛皇帝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能让皇帝放弃帝王尊严，容忍玄心道人这样的奇葩一次又一次地冒犯他，天机楼藏的东西一定很诱人！ 更让凌寒想不通的是，皇帝都忍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就不忍了呢？ 还这么巧合地发生在自己穿越过来，大闹地宫死而复生之后？ “无意冒犯！有个问题，我得再和你确认下。”凌寒把这所有线索理了理，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师父能进的去天机楼？” 林婕诗犹豫了。 她知道凌寒指的是什么。 如果只有玄心道人能进的去天机楼，那把何澹还有凌寒的尸体挂楼上的，也就只有他了。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凌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笑说道，“在我的家乡，官差们都是这样断案的。” “从已知条件反推，你的师父目前是嫌疑最大的。” “但无论从作案动机，还是从人性角度分析，玄心道人不可能把何澹打个半死吊楼上去。” “第二嫌疑人是皇帝。”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皇帝，这个时候翻脸只有两个原因。” “第一，天机楼里的东西对我不重要了。” “第二，我有了其他更听话的进入天机楼的人选了。” “但不管是哪个原因，皇帝的目的是杀人泄愤，然后接手天机楼，那么挂天机楼上的怎么说也应该是你师父玄心才对，为什么会是何澹？” “为什么何澹的身边，是我的尸体？” “我不知道背后的凶手是谁。” “但我基本可以断定，他的目标……” “是我！” 第三十四章 变装派对 凌寒小时候经常会玩一个游戏。 把脸盆子用根棍儿支着，盆儿下面撒上谷子，等有麻雀进去的时候，躲远处猛地一拉绳子…… 大多数情况下，成功率其实都不高。 因为大家都这么玩儿，麻雀也学精了。 现在这个局，凌寒就是那只麻雀。 设局的人想捉这只麻雀，但这只麻雀却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傻。 凌寒既想把谷子给吃了，还想着能安全脱身，如果能顺便把躲暗处拉绳儿的那个人眼睛给啄瞎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 和林婕诗把地宫里的各种情况都详细了解过之后，一个六十分的初步计划已经出现在了凌寒的脑子里面。 之所以说只有六十分，是因为还有很多的不确定性。 很多关键环节目前凌寒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要进去地宫，到了现场才能确定。 没有计划是完美的。 六十分，已经不错了！ 当然，更主要的，是凌寒偷偷又掐了两卦。 一卦算吉凶，结果依然是“大吉”。 这俩字儿凌寒已经没啥感觉了，所以就又掐了一卦算机缘的。 给出来的卦象是八个字：“心之所愿，无所不成”。 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 何澹不能不救，那小子那么有趣，死了怪可惜了的。 林婕诗，那更不能看着她去送死。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 嗯。 女性友人。 制定完计划，凌寒又和林婕诗一起折腾了大半夜，这才拎着大包小包站在了那个金丝楠木的大衣柜门前。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凌寒回头，笑着冲林婕诗挥了挥拳头，给她故了鼓劲儿。 林婕诗虽然还是那副似笑非笑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三分崇拜，三分欢喜，还有四分，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欣赏。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不打无准备之仗！”林婕诗心里默默重复他刚才重复最多的两句话，满肚子的好奇，“这个人脑袋里怎么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为什么会相信他？” “我一定是疯了！” . 衣柜的门大开着。 门里面没有林婕诗大大小小的衣服，而是那个四周满是黑色木门的大厅。 大厅里亮堂堂的，空无一人。 “这个通道只有我和师父知道。”林婕诗回过头来，似乎对凌寒之前怀疑玄心道人的行为颇为芥蒂，“现在你还怀疑是他吗？” 凌寒嘿嘿一笑，懒得搭理她。 按照凌寒的计划，林婕诗没有带凌寒走她卧室里那面铜镜。 不出意外的话，那里肯定是有埋伏的。 这个大厅是幽都山地宫中的一处秘密所在，四周遭的那些木门可以通往地宫内外很多的地方。 包括类似邪尸宫的那种所在。 可惜时间来不及，不然凌寒真想进去好好撸上几十具尸体再出来。 那样胜算可能还能更大一些。 现在的身体毕竟死而复生没有多久，和以前相比身体强度上还是要差一些。 但好处是，这些天凌寒闲着没事儿都在练习吐纳和炼炁术，丹田之中内力充沛，弹药充足。 只是还没试过，黑刀加上内力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不过这不重要，这次进来就没打算硬杠。 能拿下玄心道人的反动派，凌寒很清楚自己也打不过。 即使加上林婕诗也不行。 只能智取。 . 林婕诗走到大厅对面的另外一扇木门前，再次启动了门上那阴阳八卦的机关。 这道大门通向的，是有回魂汤池子的那个房间。 那个房间的入口是个暗格，且被林婕诗设了禁制。 除非是精通阵法和机关术的，否则很难找到这个门口。 而且就算是找到了这个入口，一旦有陌生人进入这道门，林婕诗也能通过阵法感应到。 这是凌寒整个计划之中最重要的一环。 意外之喜。 原本还以为要动用武力的。 . 进到房间之内，两人立刻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准备。 凌寒口中默念【无极】的口诀，识海虚空之中那五个小人之中，有四个纷纷消失，然后化作了四个和凌寒一模一样的克隆体出现在了身边。 本身学的道门功夫，会【无极】也是很合理的。 不过有点尴尬的是…… 身无寸缕。 林婕诗倒无所谓，面不改色镇静自若，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 理解！ 毕竟自己本体都是她一手做出来的。 林婕诗从怀中掏出了那种画脸上能改变容貌的墨粉，两人一人一支笔，聚精会神地工作了起来。 凌寒负责画画，林婕诗则负责蘸着墨改造其中一具分身的身材。 这墨粉不光能换脸，在身上嫌大的地方涂一涂能变小，嫌长的地方涂一涂可以变短…… 当然，大变小，长变短可以，想反过来就得用缝尸针做了。 那工程量可就大了。 林婕诗那边儿弄好之后，凑凌寒身边儿来看了一眼，发自内心地赞赏了一句：“在画画方面，你真的是天才！” “我从未见过像你一般画的这么像的画师。” 凌寒傲娇地甩了甩头，然后递给她一张画好的画儿：“自己贴脸上，躺进去吧！” 林婕诗接过画儿，看了看凌寒，然后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窸窸窣窣地开始脱衣服。 “咕~” 凌寒又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泡回魂汤里面，是不能穿衣服的。 否则衣服会和之前林婕诗给凌寒用粗布缝制的身体一样，也变成你身体的一部分。 那样身子会变得畸形不说，关键还会额外消耗魂力。 “我可以龟息。”池子里传来林婕诗的声音，强装镇静之下还是能听出几分慌慌张张，“时间紧急，不用拘泥这些小节。” 凌寒“嗯”了一声，操作三个分身过来各自拿了一幅画贴脸上，然后“噗通”“噗通”进到了池子里。 被林婕诗改造过身材的那具分身暂时动不了，凌寒自己过去给他贴脸上。 池子不大，一下子塞进去五个人确实就有些挤了。 再加上回魂汤的颜色是乳白色的，不透明，互相也看不见谁在哪儿，所以难免就会有些肢体接触。 林婕诗整个人都躲进了池底，被碰到过几次之后可能也有些又羞又怒，一脚踹过来把其中一具分身差点给踹残废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不是故意的。”分身挨揍，自己也会疼，凌寒站在岸边呲牙咧嘴地解释道。 你说这回魂汤为啥非得是乳白色的呢？ 失败。 . 泡澡堂子的时间并没持续太久。 因为改变容貌都只是暂时的，用完就换，所以只要五官脸型稳定下来就行了，泡太久意义不大。 林婕诗先出来，去旁边池子里洗干净，然后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 凌寒也规规矩矩地背对林婕诗在墙角站好。 等林婕诗收拾好了，凌寒才控制那几具分身出来，在一旁洗澡换衣服。 【无极】的这种分身颇为奇妙，可以分别控制做不同动作，甚至连大脑思考都可以你想你的，我想我的。 就好像一台多线程工作的电脑。 不过这种分身之术有两个缺点。 第一个缺点是分身的能力只有本体的六成到七成左右，分身越多，个体能力越弱。 不过虽然个体能力变弱了，但数量多了，总体战斗力还是提高了的。 第二个缺点就比较致命了。 分身与本体距离不能太远，一旦超过一定距离，分身会脱离本体控制，然后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有点像是遥控飞机，太远了就没信号了。 分身们在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林婕诗则从房间角落的柜子里拿出来一堆的瓶瓶罐罐，里面有各种粉末，还有液体。 缝尸匠其实是敛容师的一个分支。 林婕诗作为玄心道人的大弟子，一手将缝尸匠从敛容师之中分离出来，其实在之前她也是一个敛容师。 一阵折腾之后，她那一头如雪般的白发已经变得如墨般漆黑柔亮。 盘好头发，再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凌寒看着自己画出来的那张脸，笑眯眯地对着林婕诗说：“嗯！不错，简直一模一样。” “接下来朝廷那边，就看你的了。” “冠义侯，荆无羽。” 第三十五章 七十分计划 地宫里的生活，不分日夜。 往往都是有活儿来了，酆都城里的人们就会去上工。 不上工的时间，就睡觉。 不想睡觉的，就去酆都城里唯一的那家勾栏妓馆去睡觉。 毕竟不管画尸人还是缝尸匠，亦或是其他阴间行当，都属于高危职业。 过了今天保不齐明天就去见阎王爷报到了，所以酆都城里的人们在日常消费上还是很放得开的。 这家勾栏生意颇为红火，拢共就那十几个房间，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在里面挑灯夜战。 凌寒换了一身画尸人的衣服，出现在了这家勾栏的门前。 门口没有伙计迎宾，装潢也略显朴素，倒是门楣之上的金字招牌龙飞凤舞，与这酆都城十分应景…… 不归楼。 . 进入大堂。 柜台后站起来一位身材干瘪如猴儿的伙计，语气颇为冷淡：“房间已满！排号十文！” 生意这么火爆？ 凌寒看了看他，不动声色地扔过去一个玉牌。 伙计拿起来一看，然后起身，上楼，凌寒紧随其后。 玉牌是之前被何澹选去邪尸宫的路上，从刘长贵身上摸来的，当时就是一时兴起，想试下探云手的效果，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用场了。 那玉牌是礼部的腰牌。 平时也没啥大用，唯一的好处就是在礼部下辖的场所可以有一些小小的特权。 礼部下辖的场所有啥？ 寺院、道观、尼姑庵，以及做皮肉生意的青楼、妓馆。 这不归楼，自然也就归礼部管了。 严格说起来，往生院这种机构也得归礼部管。 奈何这玄心道人连皇帝都拿他没办法，礼部自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他不存在了。 不过这地宫内当差的大小差役可都是礼部的人。 有些画尸人和差役混的熟，送上些铜钱借玉牌过来用一用，去勾栏睡觉就可以不用排队了。 所以尽管凌寒穿着画尸人的衣服，伙计却也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直接上了三楼，在一个房间前停住，伙计又面无表情地冲凌寒伸出手：“新来的清倌人，今儿梳拢，贴喜之类的仪式就免了。” “算上礼金，统共一百五十文。” 如果不是之前那位画出【合欢术】的礼部侍郎常年流连青楼妓馆，凌寒也认不出来那礼部差役的玉牌，更极有可能会被伙计这一连串行话给弄晕菜了。 清倌人是指卖艺不卖身的女子。 当然所谓卖艺不卖身只是看钱到不到位，进了这个行当，哪里有真正的卖艺不卖身呢。 所谓清倌人，其实不过是青楼妓馆的一种饥饿营销而已。 当遇到有钱的金主（凯子），青楼会举办一个隆重的仪式，然后金主给青楼一笔礼金，这个过程就叫做贴喜。 礼金的数额根据清倌人的身价来定，一般最少也都是几十两银子起步，遇上那种极品的清倌人，金主一高兴，撒出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也不稀奇。 有钱人的生活，穷人连做梦都梦不到。 落红点点，一夜风流。 清倌人摇身一变成了和其他妓女一样的红倌人，发型也由少女的发辫变成了妇女的发髻，所以这个过程也就叫做“梳拢”。 其实就是那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而已！ 至于伙计说的这个梳拢。 鬼才信呢！ 反正生意火爆，你不来别人也会来，店大了自然要欺客。 更何况你还是个画尸人。 如果不是看你手里还有那俩卖命钱，早把你赶出去了。 画尸人怎么能算是人呢？ 笑话！ 凌寒也不和他计较，探手掏出钱袋子，数了一百五十文给他。 “半个时辰，超时得加钱。”伙计把钱揣怀里，冷冷丢下一句，往楼下走去。 凌寒在后面高声说道：“谢谢啊！” “傻帽儿！被人宰了都不知道。”伙计边走边暗自偷笑，心说这家伙莫不是个脑子有问题？ 凌寒笑呵呵看他走远，伸出左手，手心里赫然有两块碎银子。 具体几钱掂不出来，但肯定比一百五十文多。 白嫖让我快乐。 凌寒把银子贴身放好，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就是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小隔间儿，浓郁的酒精味混合和呛鼻子的脂粉味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糖味，让凌寒忍不住只皱眉头。 一个浓妆艳抹，脸画的跟鬼似的的女人正靠在床上嗑瓜子，看到凌寒进来点了点头就算是打招呼了。 凌寒自然也懒得和她计较。 原本来这里也不是做那种事儿的。 “外面发生了啥事儿，你知道吗？”凌寒没脱衣服，更没猴急儿地往她身上扑，而是一边问话一边往窗户那里走，“怎么天机楼上挂了那么多人？” 女子有些奇怪，一边嗑瓜子一边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这地宫里到处都是尸体，死几个人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做不做？就半个时辰，超时可要加钱的。” 凌寒又问了她几句，发现这货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提供不出来，于是淡淡说道：“你睡会儿吧！” 那女人愣了愣，打了个哈欠：“你不想睡我吗？我可告诉你，不管睡不睡都一样要付钱的。” 凌寒笑笑，看着窗户外面不远处的那一幢高楼，沉思不语。 “真是……啊欠……个怪人！”那女人又打了个哈欠，然后眼皮控制不住地合上，脑袋一歪便睡着了。 . 酆都城，天机楼。 和往常一样，没有守卫，时不时有画尸人或者其他阴间行当的从业者在天机楼下蹒跚走过。 他们都看到了楼上挂着的那些尸体，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就像那个妓馆女子说的，这地宫里到处都是尸体，死几个人有什么好稀奇的？ 凌寒偷偷抓了几个舌头问过，但都一无所获。 不管是底层的画尸人，还是拿刀的差役，都知道天机楼上挂上了尸体，也都知道曾经不可一世的何澹何老爷也被挂了上去。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凌寒佯装成画尸人的样子，抱着木盒从天机楼下走过，发现四周的建筑里都有若有若无的杀气。 除去那些建筑，距离天机楼最近的地方，便是这不归楼了。 这也是凌寒来这里的原因。 站在窗前，抬头望去，自己那具承载另一个分魂的尸体清晰可见。 凌寒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那具尸体。 很快，识海之中起了悸动，就好像是磁铁感应到了铁屑，那句尸体之上的分魂开始被凌寒缓慢地，一点一点的收了回来。 分魂容易，收魂难。 第一需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第二则需要时间。 约摸经过了十几分钟，那具尸体上的分魂被回收成功，凌寒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分魂以前那种细致入微的精神力感知。 与此同时，距离不归楼凌寒所在的位置约摸有两条街距离的一栋民房内，四个分身同时抬起头，活了过来。 收回分魂之后，魂力增强了一倍。 这样的话，原本六十分的计划…… 能有七十分了！ 第三十六章 攻城 凌寒站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着。 他在等一个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隔壁两侧的房间跟比赛似的，扯着脖子引吭高歌。 男声低沉，女声高亢，一唱一和，犹如大年夜的烟花直冲云霄，最终在高空之中砰地一声化作千点万点。 凌寒听得心烦意乱，曾经一度想冲进隔壁把他们变成尸体。 然后再给他们画幅阴画儿。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钟声，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一共敲了九响。 钟敲九响，阎王发饷。 酆都城的大街小巷中，陆陆续续有画尸人抱着盒子出现，如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往城外走去。 在画尸人的队伍之中，一名身穿白衣的帅气公子悄然出现，逆着人流往天机楼的方向走来。 帅气公子的步伐轻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天机楼的楼下。 “喂！我来了。”帅气公子冲着楼上高声叫道。 天机楼上安安静静，没人回应。 帅气公子叹了口气，手中黑色光芒一闪，一把漆黑如墨，杀气腾腾的黑刀出现在他手中。 “现在信了吗？” 天机楼的最高层，出现了一个白发白须，矮矮胖胖好像土地爷一样的老头儿，笑眯眯看着下面的帅气公子，招了招手：“上来吧！” 正是关沧海。 “果然是你！”凌寒站在窗前，抬头远远望着天机楼九层的关沧海，眼中杀机一闪即逝。 天机楼前的帅气公子是凌寒的一号分身。 【无极】的分身效果可以让所有分身共享主体的能力，只是效果会打个六七分的折扣。 想想自己如果召唤齐五个分身，算上自己本体那就一共是六把黑刀。 够劲！ 进天机楼的时候，凌寒发现门口有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一闪即逝。 之前听林婕诗讲天机楼的时候，凌寒就猜测这天机楼肯定不是只有玄心道人能进去的。 应该是玄心道人获得了初始权限，然后他不让其他人进入罢了。 一楼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二楼有两个身穿道袍的小道士，粉雕玉琢，细皮嫩肉跟瓷娃娃似的，手中拂尘一甩，冷冷说声“请”，便一左一右押着凌寒分身往前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二楼并没一楼那么宽敞，只有周遭一圈儿大概两米多宽的走廊，中间是用砖石封住的实心墙。 从二楼开始，一直往上，每层都是如此。 只有墙，没有门。 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 在凌寒的一号分身沿着天机楼的楼梯往上走的时候，林婕诗正在酆都城外的红门之内招摇撞骗。 顶着荆无羽的身份，地宫之内朝廷的所有势力可以横着走。 先不说他冠义侯的贵族身份，他的干爹，也就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监，是这地宫之内的朝廷势力名正言顺的一把手。 老太监名为李林，大盛皇帝的心腹。 李林打小儿入宫，皇帝还尿床的时候李林就在身边儿伺候着了。 虽然是个太监，但因为心思敏捷，能力又强，皇帝就给他封了很多头衔，其中最显赫的一个就是“骠骑大元帅”。 官居一品，和当朝首辅平级。 在大盛的官衔之中，原本是没有这个一个官儿的。 因为皇帝宠爱，所以特地给李林设了这么一个。 李林也因此被称为“李帅”。 当然像荆无羽这种叫“干爹”的，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林婕诗先是冲进了地宫里负责敲钟排工的尸管司，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揍，一众差役都还弄明白咋回事儿呢就挨个被打断了腿。 然后看着小侯爷荆无羽在那儿抱着鼓槌“咚！咚！咚！”敲个不停。 敲完钟，林婕诗冲出尸管司，凌空飞起几个起落之后落在了老太监李林所在的那个平台上。 这里是地宫的最高处，老太监很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戏剧的是，林婕诗落在平台上的时候，荆无羽正在给李林揉腿，一边揉一边跟个娘炮似的嗲声嗲气撒着娇。 气氛正浓烈着呢，就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唰”一下出现在了眼前。 “何方妖孽，胆敢冒充……”荆无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愤怒起身，指着林婕诗破口大骂。 可惜林婕诗压根儿就没给他把这句话说完的机会，手腕儿一抖，一根银针如电般飞出，没入荆无羽眉心之中，而后带着一簇血花儿透脑而出，“夺”一声钉在了他身后的红门之上。 大盛冠义侯，卒。 李林坐在轮椅上，眼前一黑，口中疾呼：“我的心肝儿！” 心疼归心疼，但能在大盛官场之中如鱼得水，深获皇帝信任，除了会做人，本身自然也不会是无脑莽撞之辈。 李林座下那轮椅是军器司无数能工巧匠耗时一年多做出来的可攻可守的神兵利器。 “咔！” “嗤！” “嗡！” 三声轻响之后，轮椅的两个把手的位置有两簇细如牛毛的钢针如暴雨般向着林婕诗飞去。 与此同时，李林轮椅的靠背之上有法阵光芒闪烁，一个透明的罩子将李林连同轮椅一起保护了起来。 “跟我玩针？”林婕诗冷笑。 一块暗黄色的缝尸布在她手中出现，而后迎风变大，一片嗡鸣之后，那些牛毛细针全都扎在了那片缝尸布之上。 而后林婕诗手腕一抖，那些牛毛细针全部调转矛头冲着李林而去。 李林一双三角眼满含怨毒，迎着漫天的银针眼睛都不眨一下，恶狠狠说道：“这千机罩无比强横，就算你师父来也不敢说一定能破得了。” “挺聪明的嘛！”林婕诗呵呵笑道，“不愧是狗皇帝身边的红人，竟然这么快就猜出了我是谁。” “不过谁说我要破你的千机罩了？” 一根钢针在李林前面缓缓飘起，正对着李林的眉心停住了，嗡鸣不已。 林婕诗勾了勾手指，那根钢针猛然转向，瞬间便把李林耳朵上扎出来一个洞。 “怎么样？谈一谈？”林婕诗笑着问道，“师父研究你很久了，你的所有底牌我都一清二楚。” “杀你的小白兔只是个幌子，为的是吸引你注意力，这根钢针便是那个时候放你轮椅上的。” “还有，不要指望你的那些影子了。” “除了被你派出去的那些，剩下的都躺在下面那道红门里。” “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我。” 李林一脸的惊骇：“你们……，你们要造反吗？” “造反？好主意！”林婕诗拍了拍手，继而说道，“不过现在姑奶奶没那个心情。” “就问你一句话，想活吗？” 李林是个聪明人，稍加判断便认清了形势：“你想怎么样？” 林婕诗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下面的酆都城，缓缓说道：“狗皇帝不是偷偷给你运进来很多大家伙吗？” “我要你召集你的所有人手，向着下面的酆都城……” “进攻！” 第三十七章 真正的天机楼 凌寒跟在两个小道士后面，拾阶而上。 走到第六层的时候，一个头发乱糟糟，一身道袍又脏又破的年轻人冲凌寒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宋峙，何澹的师弟，排行老四。” 宋峙？ 凌寒皱了皱眉头。 这就奇怪了，无论是何澹还是林婕诗，都没和自己提起过这个名字。 宋峙没有带着凌寒继续往前走，而是在走廊内圈儿的墙壁上点了几下，然后“哗啦”一声，墙壁上有道一人多高的门应声而开。 门里面是一个几平米的狭小空间，四周的墙壁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凌寒跟着宋峙走进去，那开在墙壁上的门哗啦一声又关上了。 然后在一阵嗡嗡声中，这个小空间载着两人升了上去。 电梯？ 凌寒脑子里本能地出现了这个名词。 而且从六楼到九楼，一共就三层楼的距离，这电梯却足足走了能有近一分钟。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凌寒的大脑一阵昏昏沉沉，心中暗道：“坏了！” 这是要“没信号”了！ 还好，就在凌寒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的时候，面前的门再次打开，关沧海正笑吟吟地站在外面看着自己。 大脑恢复清明，信号再次满格。 还真特么信号屏蔽啊？ 凌寒下意识往墙上摸了摸，然后跟着宋峙走了出来。 “凌少侠！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关沧海慈眉善目，一笑起来眉毛胡子都跟着一起抖，“请跟我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诡异的房间。 无门无窗，但却有阵阵阴风刮过，吹得人从里到外透心的凉。 房间里有很多绳子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每根绳子上都挂着一幅画。 画上画的都是人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随着阴风阵阵，哗啦哗啦作响，细细听去竟然夹杂着若有若无的人声。 似哭泣，似呐喊，似狂笑…… 这些画儿的中央，矗立着一座楼。 天机楼。 确切地说，是一个大概两米多高的天机楼模型。 诡异的是，那天机楼模型的九层楼顶之上，挂着十几具尸体，其中赫然就有凌寒和何澹两人。 “师父在里面等你。”关沧海指了指那个天机楼的模型，笑着说道。 果然是玄心。 凌寒暗自叹了口气。 林婕诗一直在为她的师父开脱，凌寒也希望不是他。 但现实不是童话。 最难懂的，始终是人心。 天机楼的模型前有一个白色的光圈缓缓旋转，凌寒走上前去，一脚踏入，眼前的天机楼猛然间变大，自己已经出现在一楼的楼门前。 凌寒往四周看去，全都是灰蒙蒙的无尽虚空。 而这九层的天机楼，一阵阵的黑气缭绕，不时有痛苦的尖叫从楼中传出。 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天机楼。 外面的，只是个赝品。 仰头看去，挂在楼顶上方的尸体在一片雾气蒙蒙中隐约可见。 “不知道何澹那小子还有气儿没？”凌寒心中暗忖，“哎！尽人事，听天命吧！” 迈步进入一楼，依然是一个宽敞的大厅。 四周的墙上点着十几盏长明灯，里面不知道烧的什么油，照得整个一楼都透着一股阴惨惨的暗黄色。 大厅的中央，站着一个中年道人。 正是玄心。 只是这个玄心和之前凌寒所看到的那个儒雅俊朗，仙气飘飘的样子不太一样，披头散发，眼神空洞，好像…… 模特儿！ 凌寒猛然醒悟过来，真的就跟平时画尸的时候站尸体旁边儿的地魂模特儿一模一样。 “带我走！带我走！”玄心看见凌寒进来，一边野兽一般嘶吼着，一边张牙舞爪地冲着凌寒扑了过来。 凌寒一边连声“卧槽”，一边施展藏影步，闪身躲了过去。 “你疯啦？有话说话，你这是干什么？”凌寒一边骂，一边继续施展藏影步，躲避玄心好像街头流氓打架一样的攻击。 八百年道行的陆地神仙就这水平？ 呵呵！ 沟通也沟通不了，凌寒干脆一个转身往楼上跑去。 来这里的目的，是上九楼救人。 没必要和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纠缠。 在一楼和二楼交界的地方，凌寒猛地停住了。 面前是一道蓝幽幽的光幕，上面写着一行字。 春雨惊春清谷天，_______________。 简体字？ 凌寒彻底木了。 大盛的官方通用文字是小篆，无论读还是写都和前世的文字有着非常明显的不同。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里还保留着语言的本能，凌寒估计与人沟通都是个大问题。 失忆归失忆，基本的生活技能还是保留了的。 但是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有简体字？ 身后的疯魔版玄心似乎很害怕这道光幕，远远跟在凌寒后面两三米远的地方，委屈巴巴站那里一动不动。 所以这道光幕，是为了把玄心困在这里？ 凌寒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把手指头在那道下划线的位置点了一下。 一个输入框弹了出来，输入法还是九宫格的。 “夏满芒夏暑相连。”凌寒输入了这几个字，然后在屏幕上点击了“确定”。 蓝色光幕上弹出了一个“口令正确”的提示，然后颜色逐渐变淡，慢慢消失了。 光幕一消失，身后的疯魔版玄心开心地“嗷”一嗓子，然后就又扑了上来。 我去！ 阴魂不散。 凌寒赶紧施展藏影步，一边躲避他的攻击，一边往楼上跑去。 二楼的布局和一楼一模一样，中央的位置也有一个玄心。 和楼下那位疯魔版的不同，这个玄心身上道袍干净整洁，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只是脸上表情木然，直愣愣瞅着凌寒的方向。 凌寒往左，他就跟着转向左边。 凌寒往右，他也跟着转向右边。 毛骨悚然…… 不过他只是盯着凌寒看，却并不会像楼下那位一样，又是追又是挠的。 有意思的是，上了二楼之后，一楼跟上来的那位疯魔版的玄心也不追凌寒了，而是调转目标冲中间这位跑了过去。 一边跑，嘴里一边喊：“来了！来了！” 一个蛮牛冲撞之后，两个玄心合二为一，眼见得二楼这个玄心的脸上突然就有了神采，整个人就活了过来。 儒雅俊朗，眼神温和，几乎和外面凌寒曾经看到的那个玄心一模一样。 只是少了几分仙气。 “来啦？” 玄心微微颔首，迈步走向凌寒。 第三十八章 七情幻境 “为什么？”凌寒看着这个向自己走来的玄心，冷冷问道。 “因为我想活下去。”玄心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想必你也看到了，我是被镇压在这里的。” “我想出去，想活，所以我就做了。” 镇压？ 玄心这么一说，凌寒也觉得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可这不合理啊！ 如果玄心是被镇压在这里，那外面那个玄心道人又是谁？ 玄心大袖飘飘，带头往三楼走去：“走吧！一路往上，走到顶楼，你的所有疑问就都有答案了。” “你不是想救人吗？待在这里可救不了人。” “上去救何澹，顺便把我也救了。” “这是个阳谋。” “你没得选。” 凌寒确实没得选。 回头已经没有了路，留在这里陪他？ 呵呵！ 走上二楼通往三楼的通道，依然是一道蓝幽幽的光幕。 这次上面是一道数学题。 【100个和尚吃100个包子，大和尚每人吃3个，小和尚3人吃1个，问大小和尚各多少人？】 凌寒回头看向跟在身后的玄心：“你八百年的道行，连这题都算不出来？八百年的时间，猪都能成精了吧？” 玄心淡淡说道：“我不认识上面的文字。” 对哦！ 把这茬儿给忘记了。 这好办！ 凌寒直接给他翻译了一遍。 “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玄心很快给出了答案，顺便又补了一句，“你不会算么？” 你懂个球！ 有免费的人形计算器，为什么还要自己动脑子？ 凌寒横了他一眼：“屁话怎么那么多！” 输入答案，上到三楼。 依然是一片鬼气森森。 只是整个大厅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里原本镇压的是我的天魂，但他已经逃了出去，和原本镇压在四楼的喜、怒、爱三魄结合，成为了酆都城中的玄心道人。”玄心大袖一甩，带头往四楼走去。 原来如此。 凌寒恍然大悟。 三楼通往四楼的光幕已经消失，也不知道玄心当时是如何解决掉的。 到了四楼后，玄心停了下来，认真对凌寒说道：“五楼镇压的是哀、惧、欲三魄，而我的恶念则被单独镇压在了六楼。” “三魂七魄，如今被困的只剩下这最后四魄。” “进入五楼之后，你会被送入我的七情幻境。” “七情幻境会将你的某种情绪放大，令你深陷其中，只有克服这种情绪，反其道而为之，才能脱困。” 凌寒想了想，问道：“如果出不来，我会死吗？” “幻境本身不会对你有什么伤害。”玄心耐心解释道，“但被困时间长了，你的身体会扛不住。” “比如饿死。” 和凌寒的画尸幻境不同，七情幻境的时间流速和现实是一样的。 虽然知道和自己没啥关系，但凌寒不知为啥充满了优越感。 呵！ 老子见过更好的！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你只要时刻保持灵台清明，提醒自己你看到的都是假的，自然就能脱困了。”玄心略带傲娇的继续凡尔赛，“像我潜心修道八百余载，早已太上忘情，这种幻境最多几息便可出来了。” “没多难的，你尽可放宽心。” “你也挺可怜的。”凌寒挪揄道，“人之所以区别于畜生，就是因为有感情。” “你们这种老妖怪偏偏要修太上忘情，把自己弄得跟畜生一样。” “也算是奇葩！” 玄心看了看凌寒，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四楼通往五楼的楼梯上，依然是一道光幕拦住了去路。 题目并不难，凌寒三下五除二轻松过关。 沿着楼梯台阶往上走，边走边想着自己可能碰到什么样的环境，却没成想走了好远都没能登上五楼。 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柏油路面，两侧也没有暗黄色火焰的长明灯，而是变成了一棵棵“哗啦啦”随风作响的白杨树…… 斜阳西坠，天已黄昏。 夕阳透过白桦树的间隙，照着女孩子们的裙摆，在笔直的小腿上留下一片金黄。 农大西区？ 旧教？ 小白楼？ …… 这是凌寒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年轻的身体，熟悉的脸庞，荷尔蒙的香味，还有一个个身姿窈窕的漂亮姑娘…… 咦？ 好像有什么不对。 凌寒浑身燥热，像一个痴汉一样，悄咪咪走在路边，眼神儿却控制不住地往从身边走过的异性身上乱瞟。 也是怪了，怎么每个女生看起来都那么漂亮？ 就连食堂打饭的大妈骑着电动车从身边经过，凌寒都觉得她眉清目秀，颜值九分…… 七情幻境。 欲。 反正都是假的，要不去女生宿舍里逛逛？ 去啥女生宿舍啊？ 这个时候不应该去泳池吗？ 我要在这幻境里干点啥，应该也没人知道吧？ 对啊！肯定没人知道的。 …… 打住！ 残存的最后一点理智让凌寒深吸了一口气，一口气跑到操场边的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就着凉水洗了把脸，这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正洗着脸呢，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女生的惊叫。 抬头一看，一个梳了个单马尾的大学女生正皱着眉头，似嗔似怒地看着自己。 这一对又长又直的大白腿，曾经无数次在凌寒的梦中出现过。 今天她还穿了一条啦啦队的蓝色短裤，光脚蹬了一双回力牌的白色运动鞋，浑身散发着健康又诱人的荷尔蒙气息。 她叫张蕾。 凌寒大学的同班同学。 也是凌寒大学喜欢了四年却没敢表白的暗恋对象。 许是刚才水龙头开的太大，溅出去的水把张蕾的衣服弄湿了好大一片。 好巧不巧张蕾今天上身穿的是一件很薄的白色t恤，一沾水就紧紧贴在了身上，一时间曲线毕露，该高的高，该低的低，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激动之余，凌寒也有一丝疑惑。 溅出去的水而已，怎么搞得跟从水池里泡过一样？ “张蕾，怎么啦？”远处传来一声呼喊，然后几个同样身穿热裤t恤的女生跑了过来。 凌寒看了看，都是大学记忆中颇有印象的漂亮女生。 “咦？这不凌寒吗？” “你怎么了？怎么脸这么红啊？” “不会是生病了吧？” “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 两个女生一左一右过来亲热地挽住了凌寒的胳膊，然后凌寒就感觉到了两坨极具弹性的绵软…… 这特么谁还顶的住啊！ 就在凌寒想要缴械的时候，眼前不知为何闪过一袭红衣，还有一张美艳绝伦的脸，一对似笑非笑的眼睛…… 林婕诗。 凌寒顿时感觉灵台一阵清明，小腹中的燥热一扫而空。 看了看身侧的莺莺燕燕，哪怕是颜值最高的张蕾在凌寒看来也突然就变得索然无味……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趁着这一丝清醒的机会，凌寒挣开众美女，盘腿坐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开始练起了吐纳功。 心中宁静，无惧靡靡之音。 心有乐土，处处都是乐土！ …… 周遭的幻境慢慢消失，大学校园变成了与客户谈判的会议室，变成了拥挤的公交车，变成了初为人父的产房外，变成了那年车祸的现场，变成了那张躺了一年多的病床…… 甚至连小时候看聊斋看到做噩梦的那盏飘飘悠悠的红灯笼都出来了，凌寒依然无动于衷。 都是假的。 那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离你远去。 现在的你，只是大盛乱世之中的一名…… 画尸人。 第三十九章 恶人在心不在皮 幻境褪去，重归现实。 凌寒发现自己的一只脚才刚刚踏上五楼的地面，而玄心则在自己前方不远处。 在五楼大厅的中央，齐刷刷站着三个玄心。 确切地说，是三个不同表情的玄心残影。 一个表情悲伤，一个神色惊恐，还有一个目光淫邪，但都一动不动，和凌寒画尸时站旁边儿的模特儿一样。 经历了这么多，凌寒对这种场景已经心如止水，毫无波澜了。 “喂！走啦。”凌寒冲前方的玄心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走了没几步，凌寒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货怎么站后面，一动不动的？ 转身走到玄心面前，凌寒这才发现玄心站在原地，双目紧闭，表情悲伤，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 他没有肉身，眼泪也只是虚影。 落在地上的瞬间，也就消失不见了。 他哭了？ 凌寒一阵无语。 不是太上忘情吗？ 不是几息就能出来吗？ 就这？ 不会吧？ 正吐槽着呢，凌寒突然心中一动。 要不趁他被困七情幻境的功夫，我自己先溜？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看见玄心悠悠一叹，睁开了眼睛。 得！ 计划赶不上变化。 凌寒斜眼瞅了瞅玄心，讥诮说道：“八百年道行？太上忘情？几息就能出来？您可真能吹！” “你再不出来，我都想着扔下你自己上去了。” 玄心擦了擦眼睛：“遇到了点儿小意外，不过已经解决了。” 说完，便向着中间那三个模特儿走去。 走近三个模特身前，玄心伸出右手，轻轻一划，只见一道青色幽光闪过，三个模特儿齐声发出渗人的尖叫，而后被拦腰斩断。 “自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哭，不会怕，不会有欲望。”玄心转身，冲着凌寒淡淡说道，“既然无法做到真正的太上忘情，那就斩了它。” 是个狠人！ 凌寒嗤笑一声，没做评价，转头就走上了去六楼的楼梯。 这次光幕之上的题目有些奇怪。 【数字加上注释可以让原本不成立的等式变得成立，比如一个月加一个季度等于四个月，这就实现了1+1=4，那么请问通过怎样的注释，可以让2+5=1成立？】 凌寒想都不想，直接把这题翻译给了身后的玄心。 不过这次玄心也懵住了。 皱着眉头思考很久也没得出答案。 还是得靠自己啊！ 看这位八百年道行的陆地神仙都束手无策，凌寒也抓着头发，加入了做题家的行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凌寒脑中灵光一现。 卧槽！ 这么简单？ 凌寒喜滋滋地冲到光幕前，打开九宫格输入法，在等式后面填上了“天”、“天”、“星期”几个字。 2天+5天=1星期。 大盛历法之中没有星期这个概念，而是按照十天一旬，三旬为一个月这样的计时方式。 这玄心要能想出来才怪了！ 看到光幕缓缓淡去，玄心一脸奇怪地问道：“答案是什么？” 凌寒神秘地笑了笑：“好奇心算是七情中的哪一个？是欲吗？诶，你不都斩掉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的好奇心啊？” 玄心摇了摇头：“求知欲不是欲，是本能。” “七魄中的欲特指的是色之欲，男好女色，女好男色，男好男色，女好女色，都是七魄之欲。” 神特么男好男色，女好女色！ 异世界玩儿的也这么花吗？ 凌寒心里暗自吐槽道。 “答案是什么？”玄心看了看凌寒，发现他仍然没有要告诉自己答案的意思，忍不住再次问道。 “不告诉你！”凌寒嘿嘿一笑。 玄心：“……” . 六层是玄心的恶念。 依然是七情幻境，只不过是主角变成了玄心。 确切地说，是凌寒以玄心的视角去观看他一生做过以及想做但没做成的恶事。 这和画尸的幻境有些类似。 …… 阴云密布，凄风愁雨。 冰凉的雨水顺着脖颈钻进衣服里，好像一条条冰凉的蛇。 玄心和许多族人一起，坐在肮脏的泥水之中。 周围是一圈低矮的木栅栏，尽管无人看守，却没有任何一个族人有站起来逃跑的想法。 奴隶，跑不掉的。 “铛铛铛！” 有穿盔甲的士兵面带狞笑敲响了栅栏，族人们纷纷站起来，跌跌撞撞向着远处跑去。 跑得快的可以活，跑的慢的会被剁碎随便煮一煮，然后再扔给族人们当食物。 玄心吃到过自己的父亲，也吃到过自己的朋友。 昨天，吃到的是隔壁李叔他们家那个笑起来有俩酒窝的女孩儿。 原本可以不是她的。 玄心抓住了她的头发，然后把她踹翻在了地上。 你不死，我就得死。 玄心吃着她的肉，泪水流得止都止不住。 后来这成了玄心的一个毛病。 每当他做了恶事，就会泪如雨下。 那是玄心第一次做恶事。 但后来做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把喜欢自己的女孩儿骗走卖给了人贩子，只为赚取上山学艺的路费。 毒死了自己的师兄，因为嫉妒师父偏心。 花言巧语骗取了师妹的芳心，却在她怀胎十月即将临产的时候亲手掐死了她。 一尸两命。 因为师妹发现了他为了提升魂力，正在修习巫族的炼魂之术。 玄心的一生，杀过手无寸铁的士兵，杀过老人，杀过妇女，还杀过刚刚出生，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婴儿。 为了炼制魂丹，曾经一手屠戮数十个村寨。 就这样的恶人，后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前朝大夏的国师。 也难怪会被大盛的崇明帝灭国。 …… 玄心的视角已经消失。 凌寒站在一片灰蒙蒙的迷雾之中，看着前方有人影大袖飘飘，慢慢破开迷雾，信步而来。 是那个屠戮无数人命，良知丧尽的玄心。 “人之初，性本恶。我之恶，实乃这众生之恶。”玄心对着凌寒侃侃而谈，“修仙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 “你不杀人，人便杀你。”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是抢来的。” “不管是金钱、权力、地位、女人，还是洞天福地，灵丹仙草，你不抢，没有人会拱手送给你。” “强者都在拼命地抢资源，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人间本是修罗狱，一路枯骨到天庭。” “你明白了吗？” …… 凌寒怔怔看他半晌，几次想说话却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 “话不好听，道理是对的。”玄心以为凌寒被他说服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们合作怎么样？” “你是天命者，我是陆地神仙，我们强强联手，把大盛的狗皇帝赶下去。” “你当皇帝，我当国师，我们平分这大盛国运。” “长生不死，万世逍遥！” 凌寒看了看他，冷笑说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好笑，觉得你无可救药。” “果然这阴间的人说不出阳间的话，从你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你娘亲的骨灰在天上炸出来的璀璨烟花！” “和你这样的畜生联手，我嫌脏。” 第四十章 方玉楼的口讯 凌寒不是卫道士。 更不是圣母。 作为一个在社会上打拼多年的成年人，见过太多阴暗的角落，也做过一些并不太光彩的事情。 但凡事都有个度。 像玄心这种，他接受不了。 太过了！ 幻境消失，凌寒和玄心一起出现在了六楼的大厅之中。 暗黄色的灯光之下，大厅中央站着一个黑影。 看不清面孔，但凌寒知道那个就是玄心的恶念。 玄心走到自己的恶念之前，额前青光闪现，那道恶念化作一股黑烟，带着阴损的笑声消失其中。 转过身来，玄心浑身上下黑气缭绕，连身上的道袍都变成了浓墨一般的黑色。 也正常，他是灵体。 衣服只是魂力的具象而已。 “走吧！”玄心信步而来，对着凌寒低声说道。 就仿佛幻境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凌寒也没再搭话，迈步走上了楼梯。 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什么可说的。 玄心走在凌寒身后，怨毒的眼神好似毒蛇一般，盯着凌寒身上每一个致命的要害。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六楼通往七楼的位置依然还是一道光幕。 只是这次，光幕上不是数学题，也不是古诗填空，而是一封信。 . hi~朋友！ 关于我的身份，我想你已经猜出来了。 没错！ 我和你一样是个穿越者，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一楼到六楼的关卡是为了甄别你的身份，从这里开始再往下，你将步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不过作为你的前辈，我必须要提醒你。 如果你只想做一条咸鱼，在这个世界混吃等死的话，那么我会抹除你在这里的所有记忆，再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安度余生。 如果你有自己的理想，想在这个世界混出一番名堂的话，那么请继续往下走。 你会接受我的馈赠，但同时也要承担一定的后果。 运气不好的话，有可能会死。 现在，给出你的选择吧！ . 可能还是为了做身份筛选，选择的方式依然是填空。 不过旁边有范例供参照。 追求梦想or做条咸鱼。 凌寒想都没想，直接选择了前者。 一个有奖励，但可能会死。 一个没奖励，直接被抹掉记忆送出去。 对凌寒来说，这就是一个单选题。 先不说分身的问题，我要是直接被送出去，那我回来地宫干嘛来了？ 玩呢！ 没有人不怕死，主要还是值不值。 人生在世，总要有些人、有些事儿值得你去拼一把。 否则，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 光幕徐徐消失。 凌寒周身被一道金光围绕，然后“咻”一下消失不见了。 留下身后面露凶光，双手黑气缭绕，准备出手偷袭的玄心道人一脸懵逼，半天没回过神儿来。 解除了这道禁制之后，凌寒就已经没什么用了。 如果凌寒同意联手，那自然能活。 但既然他拒绝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凌寒知道了他那么多秘密，又是传说之中的天命者，那自然是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 这道理，两人都清楚的很。 玄心躲在后面准备下黑手，凌寒手中也暗暗捏了一把绿幽幽的钢针。 那是林婕诗给凌寒准备的定魂针。 专门对付寻常办法对付不了的孤魂野鬼，魑魅魍魉等没有肉身的灵体。 对方毕竟是修行八百余载的老妖怪，这定魂针能不能行凌寒心里也捏了一把汗，没成想光幕上这封信直接给来了个大劈叉般的转折。 “啊！——” 玄心披头散发，对着凌寒消失的地方就是一顿无能狂怒地猛轰，阵阵浓如实质的黑气将附近的墙壁侵蚀地如同风化的石头，斑驳不堪，轻轻一碰就化作了黑色的齑粉。 “上来吧！” 前方的楼梯拐角出现了一角道袍，而后是一张儒雅俊朗的脸，对着下面的黑衣玄心微微一笑，“他是来救人的。” “不管他跑多远，最终还是要回到这里。” 黑衣玄心看了看他，眼角闪过一丝狠厉，而后笑了笑，迈步向上走去。 一个仙气飘飘，一个魔气缭绕。 “我斩了其余三魄，只留下恶念足矣！” “倒也不必那么绝对，拥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会让我们更容易被凡人接受。” “你想改修人间香火？你疯了！” “倒也不是那么绝对，再看看！再看看！”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缓缓走上楼梯，前面有两人恭恭敬敬拜伏在地，齐声高呼：“恭喜师尊脱困出关！” 矮矮胖胖好像土地爷似的，是关沧海。 另一个蓬头乱发，浑身脏兮兮的，是宋峙。 两人身后不远处，挂着十几具尸体，其中便有何澹和凌寒的尸体。 这里是天机楼的九楼。 天机楼共有九层，但六楼之后便是九楼。 没有人知道如何进入七楼和八楼，纵然是玄心苦心经营此地多年，也没有找到进入七楼和八楼的方法。 关沧海手抚须髯，一脸担心的问道：“师尊，他会不会是进入了那两层？” “这不好说，毕竟他是天命者。”白衣玄心呵呵一笑，而后看向身旁的黑衣玄心，“你不该那么早和他摊牌，要给他一个慢慢消化的时间。” 黑衣玄心“哼”了一声，闭目不言。 “你师姐还在老太监那里？”白衣玄心向关沧海问道。 关沧海点了点头：“是的。” 白衣玄心叹了口气：“可惜了！” . 凌寒确实是在七楼。 眼前是一个庞大如同一座小山一样的…… 机器？ 凌寒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 无数个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齿轮、连杆，还有数不清的拳头大小的方形金属块儿，被齿轮和连杆带动着在这台巨大的机器之中迂回运动。 看似杂乱无序，但他们又全都各行其道，精确地避开对方。 每个金属块儿的六个面都刻有笔锋遒劲的篆体字，随着机关地运动不停排列组合，形成一串又一串晦涩难懂的字句。 在这座小山一般的机器之前，有一块凸起的平台。 平台之上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三样东西。 一块印章、一本绢册，还有一个微缩版的天机楼模型。 凌寒在这四周检查了下，确认没有什么危险，这才小心地走上了那个凸起的平台。 脚刚踩上去，还没站稳呢，就看到一个身着青衫的书生“咻”一下出现在身边，一脸地坏笑：“哈！有没吓到你？” 凌寒吓了一跳，手中黑刀本能地出现。 “你特么……”口中脏话说了一半儿，凌寒这才发现那其实只是一个虚影，应该是一段记录之类的影像。 “咳咳！自我介绍下，我叫方玉楼。”那个青年书生得意地嘿嘿笑道，“没错！就是你心中想的那个方玉楼。” “其实你也不用太崇拜我，我只是做了一个穿越者应该做的事情。” “你看到的那一大坨，就是传说中那个可以沟通阴阳，窥视天道的天机万象仪。” “其实也没那么牛掰啦！都是那些土著自己yy出来的。” “这玩意儿我到现在也没研究透，反正功能确实很强大倒是真的。” “最牛逼的功能，你知道是什么吗？” “它可以精确地计算出即将来到这个世界的穿越者，额！也就是天命者，名字我起的，有点中二，但这个世界的土著们都认，也就凑合用了。” “桌上那三样东西看见了吧？提督印信，天下群英谱，和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的天机楼。” “你能来到这里，肯定对它们已经很了解了。” “所以我就不多啰嗦了，直接说重点。” “关于这个世界，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我也是，所以我一直都在找寻答案，而且我觉得我可能已经摸到那扇门了。” “门后面，可能是答案，也可能是新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所以以防万一还是留下个口讯吧！” “如果我没回来，你就要接替我继续往前走。” “对了！下面被我拆得七零八落的那个臭道士，你不用怕他，那就是个菜鸡。” “你要对付的，是人心，还有……” “神！” …… 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凌寒看着桌儿上那三样东西，一脸懵逼。 什么跟什么啊这是？ 大哥！ 我失忆了啊！ 我不认识方玉楼啊！ 你再多说两句会死啊？ 第四十一章 吉祥三宝 一人，一桌。 三件宝贝。 凌寒先拿起了那枚印信，非铜非铁非玉，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上面雕了一条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下方刻着四个篆体字：“神权天授。” 除了做工精美，看起来比较值钱外，其他好像也没啥特别的。 那个方玉楼说这叫啥来着？ 提督印信。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名堂来，凌寒就想着换那个绢册看看。 这个念头刚一动，就见那提督印信“嗖”一下，从凌寒手中消失，出现在了他的识海虚空之中。 有点儿意思啊！ 凌寒又试了几次，和黑刀一样，它可以随着你的意念自由在现实和识海虚空之中切换。 看来这提督印信也和黑刀一样，是某种意志的具现。 接下来是那个绢册，也就是方玉楼口中所说的“天下群英谱”。 拿起绢册，一阵轻烟升起，绢册悄然消失，凌寒眼前腾起一道巨大的光幕，上面满是密密麻麻的小篆。 这是关于这个世界修行体系的介绍？ . 匹夫可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 天下功法，亦是如此！ 有修身武夫，肉身坚如磐石，可碎金裂玉，可奔跑如风，可纵身数十米高而落地不伤，可使刀剑，可使棍棒，可不着灾病，延寿数百年。 有炼炁士，炼化天地灵炁，可淬炼自身，可借天地万法，还灵炁与天地，一炁之下，万夫莫挡。 有修魂力者，可修巫道，如巫师、巫祝、巫蛊等，亦可修鬼道，如驱魔术、扎纸术、赶尸术、缝尸术、风水、阴阳术等，亦可召唤天地万灵，行御灵之术。 有修星辰之力者…… …… 洋洋洒洒一大篇。 凌寒抓着头发研究了半天这才看明白了个大概，这里介绍的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功法体系。 有锤炼肉身，能抗能打的武夫。 拳师、刀客、剑士都在此列。 有炼炁化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炼炁士。 主要以天地人三宗道士为主，还有一些修偏门儿的散修。 有借鬼魂之力，术法诡异、防不胜防的魂师。 像巫族的巫师、巫蛊、巫祝，以及地宫里常见的这些缝尸匠、背尸匠、赶尸人、纸扎人都算在内。 有修星辰之力的，可预测古今未来，也可施展星辰魔法，毁天灭地，移山填海。 不过这种数量稀少，极为罕见。 主要分占星师和星术师两种。 还有修信仰之力的。 像朝廷的皇帝、官员、名臣名将，还有学者，戏师以及路边摆摊的算命先生、风水师、跳大神的神婆神汉都算在此列。 值得一提的是，佛道也被单独列在了这一列。 最后一种，则是修生命之力的。 这一种介绍得比较笼统，大概意思好像就是没有固定修炼途径，自己觉醒的能力，都算在这里。 比如，有人天生就有阴阳眼，有人生来力大无比，有人能自我疗伤，有人可操控金属…… 凌寒一看，乐了！ 嗬！ 这不异能者吗？ 这个世界，可真够乱的！ 更乱的，是这个世界关于修为品级的评定。 你的修为品级高不高？有多高？ 谁说了都不算！ 官府说了算。 大盛朝廷有一个专门评定修为的机构，叫做讲武堂。 只要向讲武堂提供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他们就能给你的修为进行评级，还会发放不同品级所对应的徽章。 从九品到一品，做工和材质都各不相同。 一品以上，称之为圣。 也叫做超凡高手。 像这种就不是徽章不徽章的问题了，毕竟数量稀少。 放哪儿都是国宝级的存在。 而官府评定的标准，就是来自于天下群英谱。 天下群英谱的数据来自于天机万象仪。 毕竟天机万象仪包罗万象，天下所有人的资料，哪怕你屁股上长了个痔疮它都能知道。 夸张了点儿，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至于准不准？ 以前其实还是很准的。 但到了这一代皇帝，讲武堂就变成了一个敛财的油水衙门。 你的评级高不高，几乎完全取决于你给多少银子。 当然，那是后话。 对凌寒来说，群英谱最大的作用无外乎两个。 第一，了解了这个世界的修行体系。 第二，可以随时通过群英谱了解任何一个人的品阶及修行体系、主要技能。 关键还是第二点，这几乎就是一个无限时间的探查buff。 还是很有用的。 将天下群英谱收入识海虚空之中，凌寒又拿起了那个微缩版的小天机楼。 刚才方玉楼说，天机楼是“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 当时凌寒并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将这个微缩版的小天机楼也收入识海虚空之后，凌寒瞬间理解了。 这个天机楼，是活的！ 凌寒自己也不知道用“活的”这个描述对不对，但总之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微缩版的天机楼进入识海虚空之后，凌寒感觉整个身体就像通了电一般，与这天地万物建立了一种很奇妙的联系。 而且这种触电的感觉不仅仅是这个分身。 包括在不归楼窗户前的凌寒本体，以及不远处民房中等待的其他几个分身，都同时有了这种感觉。 很快，一股磅礴的意识记忆涌入了凌寒的大脑之中。 那是关于天机楼的资料。 按照资料的指引，凌寒又将天机楼从识海虚空之中召唤了出来，顿时一座一人多高的天机楼模型又出现在凌寒面前。 而且随着凌寒心意的变化，这座天机楼可以随时变大或者变小。 甚至凌寒还可以通过内视，看到正站在七楼的自己以及坐在九楼守株待兔的玄心和关沧海他们。 当天机楼大可以进人的时候，凌寒迈腿就又进入了天机楼的一层。 空空如也。 一楼通往二楼的光幕已经被自己解开。 这便是天机楼“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的空间属性。 确切地说，它是一个超越空间的存在。 即便凌寒带着他到了万里之外，也可以进入天机楼，然后再从酆都城出来。 反过来，还可以在酆都城的天机楼塞进去几百个壮汉，然后在皇帝老儿的龙床前召唤出天机楼…… 它能同时出在酆都城和皇帝的龙床前。 …… 它可以既在这里，又在那里。 它也可以既不在这里，又不在那里。 有点儿像前世在烧脑科幻电影中看到的空间折叠。 除此之外，这天机楼更牛逼的功能则是“领域”。 所有进入天机楼的人，只要凌寒愿意，随时可以伸出个手指头就把他捏死了。 这无关实力。 就好像蚂蚁打不过大象，但当蚂蚁因为某种规则变成了十个大象那么大时，他也可以一脚把大象给踩死。 有了这个功能，凌寒乐得鼻涕泡儿都快要出来了。 看着黑白玄心以及关沧海他们坐在九楼一边喝茶，一边胸有成竹的样子，凌寒就直想笑。 但凌寒并不想捏死他们。 因为通过天机楼的内视功能，凌寒发现在八楼有一具尸体。 玄心的尸体。 第四十二章 黑白玄心 八楼。 出奇的冷。 四面的墙上没有长明灯，而是一颗一颗蓝色如冰晶状的发光体。 地面是一层厚厚的冰霜，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中央是一块石台，上面躺了一具尸体。 正是玄心。 尽管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但玄心的尸体依然不坏不腐，栩栩如生。 不知道是因为道行高深，还是因为这天机楼的原因。 “给你画个尸吧！” 凌寒咧嘴一笑，手里多了一个画尸人专用的木盒。 所有分身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可以共享识海虚空中的所有东西。 不管是技能，还是法宝。 木盒是妓馆窗前的本体放进来的。 其实如果凌寒愿意，本体进入也未尝不可。 但稳妥起见，凌寒还是选择了分身。 虽然目前看来稳操胜券，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稳住别浪。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一个八百年道行的老家伙，凌寒很好奇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 一切准备好后，凌寒对着石台上玄心的尸体伸出了手…… . “我觉得，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就在凌寒的楼上，黑衣玄心突然感到一阵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倒也不用那么慌张。” 一旁的白衣玄心不慌不忙地端起一杯茶，微笑说道。 黑衣玄心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几近于消失了。 “是他！是他在拘我！”黑衣玄心一脸的惊恐，对着白衣玄心大声喊道，“你……，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没有下面了。 黑衣玄心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完，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一旁的关沧海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跨出人已经出现在了九楼边缘。 他的目标是何澹。 缩地成寸，瞬息即达。 但有人比他更快，何澹及那十几具尸体突然就那么在眼前给消失了。 然后眼前一个巨大的影子一闪即逝，关沧海整个人都飞了起来，狠狠地撞在墙上，然后喉头一甜，“哇”一声吐出来一大口血。 一旁的宋峙见状，脚一点地人如离弦之箭往窗外飞去。 但那里突然有两根巨蟒一般的手指出现，迎头对着宋峙就是一弹…… 宋峙好像被一辆狂奔的马车撞到了一般，凌空飞起跟在关沧海后面也撞在了墙上，“噗”也是一口血。 两人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上的血，不服气地想要再试一试。 “没用的！”白衣玄心没有丝毫慌乱，不慌不忙地一边喝茶一边笑呵呵说道，“你们早都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你早就知道了？”关沧海没有了一贯的沉稳老练，一脸阴沉地问道。 白衣玄心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道：“倒也不是那么早，也就从你给我作徒弟那天起吧！” “那时候的你，头发胡子还都是黑的。” “比现在看起来要更顺眼一些。” 这还不早？ 关沧海气得胡子直哆嗦：“你怎么发现的？” “如果你也能活上八百多年，见过太多人，经过太多事之后，你就会发现很多人自以为高明的小把戏就跟闹着玩儿一样。”白衣玄心看着关沧海，笑得满面春风，“尤其像我这种，坏事做尽的人。” “最懂坏人的，永远是坏人。” “对吧？” “可是我不明白。”关沧海蹙着眉头，一脸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白衣玄心哈哈一笑：“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 “不然等那个家伙来了，我还得再回答一遍。” “太麻烦了！” 关沧海：“……” . 凌寒现在没空搭理他们。 何澹被他放在了七楼，剩下的尸体被放到了八楼。 这两层与外面不连通，凌寒可以放心画他的阴画儿。 在凌寒面前，玄心的尸体旁，站着黑衣玄心。 这货自从被拘来之后就没闲着，先是无能狂怒高声怒骂，而后承诺各种好处利诱，最后变成了哭唧唧的好言哀求…… 凌寒完全当他不存在，专心画自己的阴画儿。 面前玄心的画像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目前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画上的玄心干干瘦瘦，一头短发干练又精神，身上没有穿道袍，而是一副普通人的打扮。 那是成为奴隶之前的玄心。 玄心俗家名字叫李太笙，富户家庭，上过学，读过书，从小到大被呵护着长大，几乎没怎么受过苦。 那个时候的他，开朗、阳光，很受女孩子们喜欢。 如果没有那一场战争，他或许应该会考取个功名，也或许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成亲，然后生下几个儿女，过普通人应该过的日子。 战争让他和族人一起成为了奴隶。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笃信恶之道。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谁够狠够恶，谁才会有话语权。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一路走来，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凡是挡他路的都成了他的剑下亡魂。 就如同在六楼七情幻境之中看到的那样，为了变强，他没有什么事不敢做，没有什么人不敢杀的。 直到大盛崛起，崇明帝带领义军杀进了天都城。 作为大夏国师，玄心亲手割下了大夏国皇帝的脑袋，送到了崇明帝面前。 “我们强强联手，共享这世间繁华！”如同七情幻境中一般，玄心和崇明帝也说了同样的话。 崇明帝没拒绝，也没同意，而是带他见了一个人。 一个青衫书生。 方玉楼。 玄心这辈子的梦魇。 “打赢我，你说了算。”方玉楼和玄心说。 然后玄心就好像小孩子一样，被方玉楼翻过来覆过去地狂虐，一直打到玄心心态都崩了，跪地上求方玉楼放过他。 “放过你？我怕遭报应。” 方玉楼轻笑，然后把玄心的三魂七魄拆得七零八落，关进了天机楼。 玄心的记忆到此为止。 后面的事情，那是身后事。 得问九楼那个。 最后一笔落下，栩栩如生的李太笙在纸上笑得很是开心，不像玄心总是在微笑，却让你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香烟缭缭，画纸上一个大大的【玖】显现出来。 画尸的奖励也如期而至。 李太笙的虚影透纸而出，走到凌寒面前深深一礼，砰然消散。 而后眼见得一个又一个奖励如同阿三汽车中的乘客一般，一个接一个往外走，却始终没个尽头…… 凌寒没出息地吞了口口水，喃喃说道。 “发财了啊！” 第四十三章 撸玄心的奖励 玄心给的奖励让人咋舌。 凌寒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似的，瞅着眼前的一排排技能清单咧着嘴嘿嘿傻笑。 不怪他。 换谁谁也傻。 作为一个炼炁士，最基础的功法如【吐纳功】、【炼炁术】自然是必有的。 和凌寒已有的技能取长补短，合二为一了。 同时作为一个道士，玄心主修的是风系的法术。 攻击型的，比如【劈风掌】、【风针】、【风龙卷】、【阴风诀】、【风卷尘生】、【风过秋庭】、【风雪交加】。 辅助型的，比如【疾风术】、【御风术】。 防御型的，比如【风墙】。 剑术，比如【御剑】、【飞剑】、【剑击术】、【风影剑】。 还有其他一些偏门的，比如玄心从巫族那里学来的【炼魂术】，和凌寒御魂的另一个分支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兼修之。 不过，这门法术有伤天和，炼制活人魂魄这种事有点儿不人道。 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得分人。 比如像玄心这样儿的，凌寒觉得一点心理压力都没。 其他还有一些特殊才艺，比如【毒术】、【暗杀】、【官道】、【王道】、【蛊惑】。 再剩下的就是一些相对较为普通的生活才艺了，比如【琴艺】、【吹箫】、【绘画】、【书法】、【唱歌】、【诗词】、【厨艺】。 这些技能，有些凌寒已经有了，就取长补短，合二为一。 还有一些，和已有的技能进行了融合。 比如凌寒之前的【藏影步】和【疾风术】就进行了融合，产生了一个新的技能，凌寒想了想就给它起名【风影步】。 风影步可脚下生风，步伐更加轻快，移动距离也更加远。 虽然不会像关沧海那种，一步下去几百米，但一步几十米还是可以做到的。 无论用于自保，还是用于攻击，这种步伐都可以出其不意，神鬼莫测。 另外，之前的那门鸡肋刀术【断流】与【剑击术】进行融合，凌寒研究过之后给它起名为【刀剑术】。 这门刀剑术既有【断流】的势大力沉，一往无前，亦有【剑击术】的剑走偏锋，凶狠毒辣，是一门刀剑通用的技能。 【刀剑术】诞生之后，识海虚空之中那把黑刀也发生了变化。 原先宽厚的刀背变得又细又薄，刀身的弧度也变得近乎于平直，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细细长长，可刺可砍。 凌寒将他召唤出来，拿在手中轻轻一劈。 一道黑色刀芒无声无息，将玄心的尸体从腰部一分为二，连带着身下的石台也被砍成了两半儿。 额…… 虐尸的话，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但想想他是玄心，也就觉得无所谓了。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不过自己这几乎都没咋用力，而且还是分身，威力怎就如此之大？ 想必一是黑刀变强了，二是自己也变强了。 方才画尸结束后，小腹部那一股暖流异常粗大，凌寒肆无忌惮地呻吟了一声，浑身都跟着舒泰无比。 尸体越强，奖励就越丰厚。 身体的强化也就越明显。 所以以后如果碰见强者的尸体，一定不能放过。 无本万利，稳赚的生意！ 八楼还有凌寒刚刚从九楼弄过来的十几具小道士尸体，凌寒想了想，干脆给他们一起画了算了。 反正天机楼的出入口都已经被自己封住了。 玄心和关沧海他们肯定是跑不掉的。 这些小道士虽然不像玄心那样肥美，但苍蝇也是肉不是？ 而且凌寒也想通过画尸弄清楚当时酆都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另外，把被困在九楼的那几个烂货晾一晾也挺好。 死也就是一刀的事儿。 但等死的感觉，那可是很酸爽的！ .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三炷香的香火亮得跟汽车的灯泡儿似的，照得整个八楼亮如白昼，入骨的寒气也缓和了不少。 挨个摸完尸，凌寒执笔开画，脸上表情却是古怪的很。 这些小道士，竟然都是别人安插在酆都城里的细作。 有皇帝的人，有后宫的人，有朝廷大员的人，有军方的人，有江湖势力的人，甚至还有为大盛敌国如妖族、巫族还有佛国服务的。 杀他们的人，不是玄心。 而是何澹。 杀人者与被杀者都被挂在了天机楼上。 这是为什么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凌寒给这些小道士画完尸，收下了十几个相当一般的技能奖励，然后开始考虑下面怎么办？ 何澹在七楼很安全。 呼吸、心跳都是正常的，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凌寒自己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准备等出去了让林婕诗帮着看看。 所以，去九楼？ 用天机楼的内视功能看了看，白衣玄心依然在那里悠闲地喝茶，关沧海和宋峙两人盘腿打坐，正吐纳疗伤。 凌寒心念一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这俩人的身边。 “休息好了吗？”凌寒笑嘻嘻问道。 这毫无征兆地一声吓得坐那里的关沧海和宋峙一哆嗦，嗷一嗓子就站了起来。 倒是旁边喝茶的白衣玄心，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笑眯眯举起茶杯对凌寒遥遥示意，一副人畜无害，岁月静好的样子。 哼！ 老绿茶。 凌寒心中吐槽。 八百年的人生，前三百年才是死的那个玄心。 后五百年是这个白衣玄心。 确切地说，真正活了八百年的，是眼前这位，而不是被凌寒一刀砍成两半儿的那个。 活成精了。 茶艺也是深厚的很。 不过凌寒现在不想搭理他，他想先拿地上这俩货试试新学的本事。 “休息好了没？休息好了的话，咱们打一架？”凌寒看两人没啥动静，就又笑着询问道。 “行啊！”关沧海眼露凶光，狞笑着回道。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也就没必要在带着伪善的面具装土地爷了。 凌寒想了想：“怎么打？要不，你俩一起上？” 小子挺狂啊！ 关沧海都被气笑了，倒是那个一直不声不响的宋峙，抢了关沧海的话头，耷拉着眼皮说道：“好！” 倒也不是凌寒托大。 学了玄心这些本事，顺带着也学到了他的对敌经验、技巧和教训。 另外，通过天下群英谱那个探查buff，凌寒已经对这两人会些啥擅长啥都了如指掌。 然后就是实力对比。 关沧海是六品上，宋峙是五品下。 天下群英谱每一个品阶分为下、中、上三个阶段。 下代表初阶，中代表中阶，上则代表高阶，六品上和五品下看着只隔着一层纸，但其实想捅破这层纸还是挺难的。 同一品内升阶靠的是勤学苦练，但跨越品阶却是一道天然鸿沟，靠的是机缘和天赋。 像关沧海，卡在六品上已经二十多年了。 但凌寒却丝毫没体会到在这个世界提升品阶到底有多难。 这还没来几天呢，凌寒就已经五品上了。 不过自己现在是分身，估计也就刚五品或者五品下那个水平。 看着好像优势不大，但没关系。 我还有黑刀。 双方都已撕破脸，一出手就是要命的招数。 关沧海修的是拳术，辅以风系道法，力道刚猛却又诡异刁钻，速度飞快，几息之间已经“啪啪啪”打出了上百拳。 凌寒风影步走起，好似风中柳絮一般在一片拳影之中闪转腾挪，上下翻飞。 一旁喝茶的白衣玄心愣住了，心说这步法和我的疾风术有些神似啊！ 宋峙一直在外围游走，虚张声势，并没有真正出手。 一直到凌寒和关沧海十几招过去了，这货才双手一抖，一蓬蓝汪汪剧毒钢钉向着凌寒周身要害飞去。 紧跟其后，宋峙手中握着一柄尺长短剑，揉身加入战局。 凌寒不慌不忙，心中默念，身后一道风墙平地而起，卷得那些钢钉朝天飞起，“夺夺夺”钉在了屋顶之上，顺便着还把跟在后面的宋峙也给挡住了。 白衣玄心猛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卧槽！ 这特么不是我独创的风墙吗？ 他怎么也会？ 第四十四章 血灵 炼炁士不同于武夫。 武夫的招式劈砍点刺挑，翻来覆去就那些东西。 甭管是藏刀、断刀还是无影刀，无非是在动作组合及衔接上不同，但基本动作就那些。 炼炁士不同。 就拿风墙做例子，可能很多风系的炼炁士都能召唤出一道风墙。 但不同炼炁士的风墙是有很大区别的。 外行人看不懂，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道理凌寒自然也是懂的。 但他无所谓。 谁会介意一个死人的看法呢？ 反正今天九楼这几个，一个都跑不了。 偷偷瞄了眼白衣玄心，看着他一脸的错愕，凌寒突然觉得心里莫名舒爽。 心里开心，手底下也就不自觉地嚣张了起来。 我左手一记劈风掌，劈飞了关沧海。 我右手一招风龙卷，卷跑了宋峙。 我再来个御风术，整个人都踏着风影步在空中飞了起来。 双手一挥，大招发动。 风卷尘生，风过秋庭，风雪交加…… 整个九楼好像遭了风灾，一片狼藉，关沧海和宋峙被这滚滚而来的大波儿攻势弄得狼狈不堪，四处奔逃。 打不打得到无所谓，凌寒只图一个爽。 新招数到手了，总得找个机会试一试效果。 顺便再气一气旁边儿的老绿茶。 关沧海和宋峙可就惨了。 身上外伤倒是不多，但内伤也就多了去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两人也不知道吐了多少口血。 别说进攻了，光四处奔窜多那些大招儿就已经把俩人累成狗了。 变态啊！ 放眼整个江湖，没有哪个炼炁士会这么打架的。 炼炁士的招式消耗的都是内力，那玩意儿靠的是平时吐纳、炼炁慢慢积累起来的，不是无限的。 这也是为什么炼炁士身上会常年备着类似续灵丹之类补充内力的药物。 不然炼炁士一旦内力空了，那基本就是砧板上的肉了。 凌寒继承了玄心的经验和教训，这个道理自然不会不懂。 但他无所谓，就是玩儿！ 反正底牌还很多。 追着两只老鼠打了一会儿，识海之中内力见底儿，凌寒收了御风术，从空中落了下来。 “打啊！怎么不打了？内力空了吧？”关沧海披头散发，一脸的狰狞，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还有一把黑刀吗？” “拿出来啊！我看你还有多少本事？” 一句话说完，关沧海浑身肌肉诡异地膨胀起来，将身上的衣衫尽数撑破，几息之间变成了一个微缩版的白发绿巨人。 “噗！” 凌寒忍不住笑了出来，“蛮可爱的！” 可爱？ 关沧海彻底被激怒了，“嗷”一声怒吼，整个人炮弹一样撞向了凌寒。 凌寒眼神凛冽，手中黑色刀芒一闪，一道细细的刀线直直迎着关沧海劈了过去。 “咔！” 一声脆响之后，关沧海双臂从额前分开。 小臂之上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但关沧海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疯子一般仰头狂笑：“你砍不动我！哈哈哈！” “我要撕了你！” 凌寒叹了口气。 一刀而已，你就狂成这样。 甩手又是一道刀芒，逼退了身后鬼鬼祟祟摸过来的宋峙，然后风影步走起，配合着刀剑术，一道道残影围着关沧海不停旋转。 好像一道道龙卷风。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的闷响之后，凌寒的身影出现在宋峙面前，黑刀的刀尖儿稳稳抵住了他的咽喉，一滴滴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滑落…… “该你了！”凌寒眼带笑意，轻声说道。 在他身后，关沧海的身体之上一道道血线透体而出，而后肌肉遒劲的身躯缓缓解体，好像散架的积木一样碎成了十几块。 “失策了！”凌寒心中有些后悔，“不知道碎成这样，后面还能画尸不？” “保不齐还得让林婕诗帮着给缝一缝。” 宋峙依然是那一副臊眉耷拉眼，无精打采的样子，看着凌寒阴阴说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谁……”凌寒的话只说了半句，就见那宋峙冷不防地往前走了一步。 黑刀的刀尖如切豆腐一般，直直把他的脖子捅了个对穿。 这什么路数？ 正疑惑呢，就见从宋峙脖子流出的鲜血顺着黑刀的刀刃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将地板都烧出了一个个小坑。 有毒？ 凌寒赶紧拔出刀，用力一甩。 一道血线洒在地上，又是一串黄豆大小的小坑。 宋峙的尸体软软倒地，鲜血好像坏了的水管儿一样，一开始只是从脖子上的伤口往外泪泪流淌，后来干脆变成了喷射。 那些流出来的血液不断腐蚀着地板，而后也就是十几息的功夫，一个浑身血红的怪物从宋峙的鲜血之中爬了出来。 形状好像是一个人形，但浑身周遭都是一尺多长的触角，密密麻麻，不停蠕动，活像是前世在网上看到的某种来自深海之中的丑陋怪物。 这个怪物出现之后，地上宋峙的尸体就好像被抽干了一样，迅速干瘪成了一张人皮。 血灵？ 在玄心的记忆之中，凌寒见过这种玩意儿。 草原巫族有三个分支，巫师、巫蛊和巫祝。 三个分支的成长方向都和灵魂密切相关，以灭绝人性，阴损恶毒而为正道人士所不齿。 而这三个分支之中，要论起最为阴损，手段最为卑劣的，那就非巫祝莫属了。 玄心所学的炼魂术就是出自于这个分支。 其炼制方法，就是在人的三魂七魄全都齐全的情况下，轮番使用七魄所代表的七种情绪刺激对方，让对方沉浸其中。 每当对方的情绪达到一个顶点的时候，便使用炼魂术对其三魂进行淬炼。 时间长了，活人便会被折腾成活死人。 体内的骨骼、肌肉以及五脏六腑全都会化成血水。 这个阶段，便叫做血灵。 也就是说，血灵是炼魂术的一个半成品。 血灵再往后锤炼，血液干涸，只剩下完整的三魂七魄，便就是一个合格的战魂了。 无论血灵还是战魂，都可以夺舍活人肉身。 这也是为什么宋峙看起来阳气不足，没什么精神的原因。 “你干的？”凌寒转头看向白衣玄心，眼神之中满是厌恶。 他会炼魂术。 这个宋峙没在何澹以及林婕诗口中听到过，身份来历都是个谜。 目前看来，白衣玄心是最大的嫌疑人。 “真不是我！”白衣玄心一脸无辜连连摆手，“如果我和他们是一伙儿的话，刚才我肯定就出手了啊！” “他的主人现在就在酆都城外。” “等你出去就知道了。” 酆都城外？ 凌寒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不管是血灵还是战魂，主人哪怕身在万里之外，也是可以通过血灵的视角看到这里的情况的。 “桀桀桀桀！~~~”血灵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阴笑，“血灵非人非鬼，不在三界五行之中，你天机楼也困不住我。” “我想走就走，你能奈我何？” “小子，天机楼里你最大，但你最好缩这里一辈子，不要出来。” “仗着天命者的身份得了点儿好处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啊，呵呵！” “还嫩了点儿！” 第四十五章 计中计 血灵的狂妄是有道理的。 夺舍了宋峙，穿着人皮，它就是人。 但脱掉那那层人皮，它就重新变回了血灵。 就像它说的，非人非鬼，不在三界五行中，凌寒偷偷试了试，天机楼还真困不住他。 但凌寒有定魂针。 巫族和鬼道都是研究这三魂七魄的，说起来算是同行。 同行是冤家。 缝尸人的针，专克巫祝炼出来的魂。 凌寒也没想到，这定魂针没用在黑衣玄心的身上，用到这儿了。 果然没有最巧，只有更巧。 巧儿她娘开门，巧儿到家了！ 黑衣玄心有那【暗杀】之术，玩儿的就是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瞅冷子就是一下子。 血灵还没反应过来呢，心窝子的位置就挨了一下。 虽然血灵没知觉，不会痛，但这定魂针的重点也不是杀伤，而是控制。 一旦被插了，那就动不了了。 一针得手，凌寒手底下也没闲着，三下五除二十几根下去，全冲着几处大穴招呼。 管他有用没用的，多多益善。 血灵挣扎了几下发现动不了了，气得破口大骂：“小子！你要坏了我这血灵，咱们这梁子可就真的结下了。” “你放了我，我还能高高手，放你一条活路。” “不然的话，咱们不死不休！” “送你一句话。”凌寒憋着一脸的贱笑，认真说道，“反派死于话多！” 它如果刚出来的时候就直接溜，凌寒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它非得在那里嘚吧嘚秀一番优越感，这就给了凌寒偷袭它的机会。 血灵被定住了，凌寒手里黑刀刷刷刷在它面前画出来一个古朴玄奥的阵法图形，然后割破手腕，鲜血滴滴答答流进了那个阵法图之中。 一旁看戏的白衣玄心又惊呆了。 这…… 特么好像也是我的阵法图啊。 确切地说，也不是他的。 是他从草原一名巫祝手里抢来的。 为了让自己的秘密不被泄漏，玄心灭了那名巫祝全族不说，还把直接把他炼化成了自己的战魂。 后来被方玉楼给灭了。 所以说，杀人者，人恒杀之。 是有道理的。 每名巫祝的阵法图都是绝密，玄心确信自己是他们那一系最后的传承了。 所以凌寒是怎么拿到的？ 凌寒口中念念有词，阵法图好像通了电似的，光华涌动，将那血灵困于其中，不住收缩，最终凝为一粒赤红血丹被凌寒一口吞下。 额…… 是有点儿恶心。 不过也还能接受。 辛辛苦苦花了不知多少年炼出来的血灵，被凌寒给截了胡，城外那位估计能气得吐出半升血。 从此以后，凌寒就省了那灭绝人性的把活人炼成血灵那一步。 只需隔三差五把这血灵从识海之中放出来，炼上一炼，抹去原主人在它身上的印记，然后把自己的印记炼上去就行了。 至于把血灵炼成强大的战神，那是一个慢工出细活儿耗时间的工程。 现在不急。 御魂术二选一，凌寒选了分魂术。 现在又得了巫族的炼魂术，还截胡了别人的血灵。 假以时日，战魂也是迟早的事儿。 得劲儿！ 把关沧海和宋峙解决了，凌寒笑眯眯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白衣玄心。 这个他不想硬刚。 虽然获得了他的技能和记忆，但凌寒还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可以和一个八百年道行的老妖怪掰手腕。 炼炁士的战斗力强弱和技能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内力。 内力这东西没得捷径可走，全是凭时间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这就好像鞭炮和炸弹，虽然大家里面都是火药，工作原理也一样，但杀伤力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装的药多，杀伤力自然就强。 所以才会有“十年功力”、“二十年功力”、“一甲子功力”这种说法。 刚才和关沧海和宋峙的战斗中，如果凌寒有八百年功力，一记劈风掌就能把他俩给劈死。 从刚一来到九楼，凌寒就分出来了一股精神力，悄悄关注着老绿茶。 一旦他稍有不老实，凌寒就准备用天机楼的权限干他。 意外的是，从头至尾这家伙都是老老实实的。 哪怕凌寒使出来的技能让他疑惑不已，他也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个屁都没有放。 听话的很不正常。 “说吧！神神秘秘的，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凌寒大咧咧走到他桌前坐下，直接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嘬了一口茶水，然后皱着眉头抱怨道，“怎么是花茶啊？” “我喜欢喝绿茶，花茶上火。” 占据上风的人就得端着点儿。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不然有些人就会看你好说话蹬鼻子上脸，尤其这种老绿茶。 白衣玄心一看这架势，也不像往常一样玩大龄知性美男，温文尔雅，笑脸如春那一套了，直接双膝跪倒：“师父，请受徒弟一拜！！” “二拜！” “三拜！” “梆梆梆”就是三个响头，实实扎扎的，额头都磕红了。 凌寒愣了半晌，茶壶端手里半天不知该往哪儿放：“不是！你这是又搞的哪一出儿啊？” “有话说话，别来这一套！” 白衣玄心伏地不起：“是我把何澹挂外面的，但这是也是无奈之举。” “实话跟您说了吧！这是我和何澹搞出来的一出苦肉计。” “我一直知道您和林婕诗的下落，我如果真想害您，甭管是去林宅，还是在你们回来的那个大厅里设伏，您二位都无处可逃。” “但我没有。” “这个局是给您设的，为的就是合理地把您骗来天机楼。” “因为只有天命者才能真正进入天机楼，但我如果直接放您进来，这地宫里的各路势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我才设了这个局。” “我先让何澹杀了一些他们安插进来的暗子，然后我再以何澹滥杀同门的理由将其挂在天机楼上受罚。” “此乃第一个局。” “但这个理由太过牵强，瞒不过有心人。” “然后我又在城里通过一些暗子散布了一则消息。” “陛下差冠义侯荆无羽找我要天命者尸体，我拒而不交，只是将天命者尸体和何澹一起挂在天机楼上。” “真实原因是城楼上挂的那具天命者尸体是假的，真的天命者被我的大徒弟林婕诗和何澹一起救活给拐跑了。我之所以才将何澹挂天机楼上，目的就是为了引天命者出来。” “至于，我为什么要引天命者出来？” “因为我想利用天命者，和皇帝作对。您应该对我有所了解，这理由放其他人身上不合理，放我身上却是非常合理的。” “此乃第二个局。” “这个理由可以骗过大多数人，但骗不过关沧海和宋峙。” “他们两个一个是军方的人，一个是皇帝的人，关于你金蝉脱壳的事情，他们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 “我告诉关沧海，只有天命者才可以解开天机楼的秘密。”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带他们两个一起进入了天机楼，并且告诉了他们我地魂、命魂以及其余几魄被封印在天机楼的真相。” “我的目的就是借助天命者，脱困出塔。” “此乃第三个局。” “靠这一个连环计，您才能顺利进入这天机楼，并接管它。” “我和以前的玄心并无干系，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玄心应该已经被您给收拾了！” “现在的我，洗心革面，从心做人。” “请让我跟在您身边，为徒为仆，陪您一起把昏君赶下台，成就万世霸业！” 白衣玄心这一席话，从头到尾一气呵成，逻辑严谨，分析透彻，且不带半点儿的停顿，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凌寒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白衣玄心，认真说道：“你这连环计，是不是还应该有第四个局啊？” “要不，我帮你分析分析？” 第四十六章 坏人，必须死! “被困塔里那个玄心，是你的黑历史。”凌寒嘬了口茶水，缓缓说道，“所以你很想要和他撇清关系。” “不！你不但是要和他撇清关系，你还想要他死。” “我说的，没错吧？” 白衣玄心抬起头，看了凌寒半晌，然后很干脆地承认了。 凌寒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知道很多天机楼的秘密，比如天命者是可以拥有天机楼最高管理权限的。” “所以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救他出来，更不是为了我，好让我接管这天机楼。” “你的真实目的是利用我来杀死他，杀死那个之前的你。” “这是你的第四个局。” “对吗？” 白衣玄心稍显尴尬，但毕竟茶艺高深，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倒也谈不上利用那么严重，您也得了不少好处，不是吗？” “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凌寒一拍大腿：“对嘛！大家各取所需，所以不要给自己戴那么高的帽子，搞得好像我欠你多大人情似的。” “只是苦了何澹，你和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对吧？” “还有林婕诗，她回来单纯就是为了救你。” “她以为你被皇帝抓住了。” 白衣玄心叹了口气，怔怔愣了半晌然后对凌寒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现在的我，只有一道天魂，身上三魄也仅有喜、怒、爱三个。” “没有地魂和命魂，我不老不死，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命。” “没有恶念，没有消极的哀、惧、欲三魄，我无惧无畏、无欲无求、不会悲伤，可以算得上是接近于完美。”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甚至可以把我的怒魄也斩了。” “活了这么多年，我只想……” “做个好人！” 我想做个好人。 多么熟悉的台词啊！ “你想做个好人？”凌寒用力搓了搓脸，然后对着依然跪地上的白衣玄心冷冷说道，“你有问过那个被你害死的女孩儿吗？” “你有问过那个被你卖给人贩子的姑娘吗？” “你有问过那个十月怀胎被你杀死的小师妹吗？” “你有问过那些被你屠得连只狗都没剩下的上百户冤魂吗？” “你有问过那些被你杀掉的老弱妇孺，还有那个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婴儿吗？” “……” “他们，肯原谅你吗？” “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完事儿现在腆着个逼脸说你想做个好人？” “你凭什么？” “谁给你的自信？” 白衣玄心被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几次想要发作都压了回去，高声辩解道：“您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我虽然和他拥有一样的面孔，但我不是他。” “人是要往前看的，没必要揪着前面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放。” “如果您实在介意这些，我可以换个身体，换张脸，我再把名字也换了。” “这样总可以了吗？” 凌寒都被气笑了：“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说不算就不算？” “你的脸呢？让你卷大葱给吃了吗？” “装尼玛纯啊！” . 不管哪个世界，坏人永远一个套路。 大老远跑人家里去，一路烧杀抢掠，几十上百万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战争结束了，杀人的畜生们一个个扔掉屠刀，穿上西装开始讲人权，讲人道。 之前的尸山血海、血流漂杵全都被他们选择性地遗忘。 不但自己遗忘，还要让别人一起跟着遗忘，就连孩子的课本里都要扭曲事实、胡篡乱改…… 他们以为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却不知天日昭昭，终有报应！ . “那你想怎么样？”白衣玄心的脸色冷了下来，缓缓站起来直视着凌寒的眼睛，轻声问道。 凌寒斜了他一眼：“何澹这人为人高调，嚣张跋扈，二二乎乎的，但他有一句话，我特别认可。” “他说……” “坏人，都该死！” 白衣玄心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看凌寒：“你毁了我做一个好人的机会！” “但你不能杀我，因为……” 凌寒烦躁地伸出手，狠狠一攥。 一只大手自虚空之中突然出现，将白衣玄心抓在手中，也是狠狠地一攥。 白衣玄心惊惶之下也失了风度，破口大骂：“小兔崽子！我*你先人……” 四道肉眼清晰可见的风墙，无比凝实地出现在白衣玄心四周，同时整个九楼狂风大作，夹着暴风雪向着凌寒席卷而来…… 如果是在天机楼外，凌寒肯定就只能闭眼等死了。 但这里是天机楼。 在这片领域之内，我说了算。 暴风雪围着凌寒团团飞舞，却无法对他造成哪怕一丢丢的伤害。 但无可否认，八百年道行的白衣玄心还是很强悍的。 那四道凝实无比的风墙愣是将凌寒的手给挡住了。 凌寒皱了皱眉头，就又用了点儿力。 伴随着玄心的哀嚎与求饶声，五根手指终于成功攥到了一起。 再张开时，白衣玄心的尸体从凌寒手之中软软滑落，已经气绝身亡。 “嘘~~” 凌寒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的憋闷这才稍稍有了些缓解。 关于这个老绿茶，凌寒其实还有多疑问。 比如他是怎么从天机楼逃出去的？ 比如明知天命者会接管天机楼，拥有最高权限，却依然无知无畏地选择在这里和自己谈判？ 脑残吗？ 比如他刚才说我的我不能杀他，是什么意思？ …… 但这都不重要。 画个尸，一切答案自然揭晓。 群英谱显示他是一品上，距离成圣只有一步之遥。 凌寒不想听这个一品的老绿茶满嘴跑火车。 相对于活人，他更相信死人。 . 三人的尸体被凌寒从九楼挪到了八楼的冷库之中。 关沧海的尸体碎得太厉害了，不好画。 之前马大山说过，碎尸必须让缝尸匠给缝好再画，否则很容易出事。 凌寒也试着摸了下，确实没能进入画尸幻境。 只能等林婕诗帮忙了。 宋峙只是一张人皮，严格来说不算是尸体。 所以也不能画。 算下来，就只剩下了白衣玄心这个老绿茶。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之前已经画了一遍黑衣玄心，再画这个就感觉有些怪怪的。 幻境起，世界如蜡油般融化。 …… 白衣玄心的一生，分成两段。 一段是和黑衣玄心一样，从李太笙开始，到方玉楼结束。 另一段，却是从被方玉楼镇压在天机楼之后的第五十七个年头开始…… 第四十七章 意外频生 黄泉路难走，一步三回头。 玄心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呆呆看着下方踉跄前行嚎啕痛哭的人群。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个人都面色凄苦，走一步就要回头看看，舍不得身后那大好人间，花花世界。 玄心却是打心里羡慕他们。 他很想下去和他们一起，沿着这条黄土飞扬的大路走到头。 哪怕前面是十八层地狱，那也认了！ 自从被方玉楼拆了三魂七魄之后，玄心就被挂在了这里。 进不了六道，入不了轮回。 永生永世，就这样飘在这里，看这黄泉路上人鬼相隔，彼岸花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下面黄泉路上出现了一个整张脸都藏在斗篷中的男人。 “想活吗？” 那个男人没有抬头，只是伸出手来，用食指朝玄心所在的方向点了点。 玄心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拼命点头。 那人呵呵一笑，然后随意挥了下手。 玄心感觉身体猛地一沉，然后就开始疯狂地下坠，下坠…… 无休止的下坠。 …… 等玄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仰面朝天躺在一个满是乳白色液体的池子里。 有了肉身，人勉强算是活了过来。 大部分修为也都还在。 不过只有一个天魂，还有喜、怒、爱三魄。 一个人三魂齐聚才能算是活着，那我这样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个疑问伴随了玄心很久。 那个房间，也就是凌寒醒来的那个房间。 只不过那个时候，幽都山地宫还深埋地下并未被发现。 整个地宫，只有玄心一个人。 重新活过来的玄心发现自己可以一直不吃不喝都没事，却不能离开天机楼超过十二个时辰。 否则就会身体虚弱，严重的时候几近昏倒。 但不管多么严重，只要回到了天机楼的九楼，就会有一股股磅礴的魂力汇入自己身体之中。 这魂力不仅能疗伤，还会让玄心修行事半功倍。 更为诡异的是，时间一长，玄心发现自己的竟然诞生了新的地魂、命魂还有其余的恶、惧、哀、欲四魄。 虽然很虚弱，但总不是没有。 假以时日，也许就可以重新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所以这个老绿茶从头到尾就没一句实话。”看到这里，凌寒禁不住暗暗骂道。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玄心在天机楼九楼又见到了那个整张脸都藏在斗篷里的人。 这次两人离得很近，凌寒特意用玄心的视角认真看了下。 斗篷里面没有头，没有脸，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星空。 没错！ 只有一片浩瀚缥缈，缓缓旋转的星空。 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玄心对面看了他一会儿，而后便如同幽灵一般，慢慢消失不见了。 在那人消失之后不久，大盛的军队便发现了这座地宫。 当然，也顺便发现了玄心。 再之后，大盛朝廷新设立了一个名为往生院的衙门。 玄心成了这个往生院的第一任院长。 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任院长。 四百多年以来，大盛皇帝换了多少茬儿，往生院的院长却始终是这一位。 修行者大多长寿，但像玄心这样几百年容貌都不带变的却是少之又少。 出身神秘，本领高强，形象又好，还能长生久视。 再加上玄心几百年前就在大夏朝当国师，这官场上的事儿，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进殿臣子礼，出殿逍遥人。 几百年下来君恭臣敬，相处的也还算融洽。 就算偶有冲突猜忌，也能被玄心超强的政治手腕儿消弭于无形。 只是到了这一代天元帝，玄心突然性情大变，动不动就在殿上指着皇帝鼻子大骂，甚至还想“斩了皇帝狗头”。 这其间的缘由，却是“气运”二字。 玄心要断了这大盛的气运。 靠着一手炉火纯青的政治手腕儿，多少大盛忠臣良将陨落的背后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多少尸位素餐贪赃枉法的硕鼠，其实都是受了他的提点。 大盛就像是一头大象，活生生被他这样一个小老鼠咬得满目疮痍，病入膏肓。 到了天元帝这一代，大盛气数已尽。 上有天灾，下有人祸。 内有民乱频起，外有强敌扰境。 怕是撑不了几年了！ 玄心要做的，就是在金銮殿上再烧一把火。 每当他骂完昏君，便会有有心之人将这事儿添油加醋四处宣扬。 时间长了，竟然有人专职做传播大盛朝廷糗事的行当。 有钱拿的！ 君不像君，臣不像臣。 文官贪财，武官怕死。 只有一个往生院管死人的官儿天天仗义执言，为老百姓说话，为江山忧心，为社稷流泪！ 多么好的素材！ 至于玄心为何非要这大盛气运凋零，凌寒不清楚。 当朝天元帝为什么能这样容忍他，凌寒也琢磨不透。 毕竟凌寒只能用玄心的视角去经历这一切，却无从获取他心里的想法。 想必这一切的答案，应该都在那个穿斗篷的人身上。 虽然那天二人没有说话，但凌寒相信玄心一定是从他那里得到了某种信息或者指示。 顺带一提。 林家全家冤死，也和玄心有关。 所谓的太子谋逆，其实只是玄心操控一帮权臣弄出来的噱头而已。 皇帝多疑，一个噱头足够了！ 至于林婕诗，对他来说只是个工具而已。 一个对大盛充满憎恨却又本领高强的工具。 必要的时候，能起到大作用。 就在凌寒来地宫的那天，玄心在天机楼九层之中，又见到了那个身穿斗篷的神秘人。 依然是面对面，相顾无言。 就在凌寒以为他又要消失的时候，那个穿斗篷的神秘人却突然说话了：“咦？还有这种操作？” “有趣！” 这句话说完之后，神秘人伸手一挥，凌寒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回到了现实。 画尸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凌寒不甘心地又把手放在了玄心的身上，结果再也没能进入他的记忆幻境。 尝试了各种办法都无济于事，凌寒无奈只好拿起画笔给玄心画阴画儿。 画的过程比较顺利，玄心的地魂也乖乖地站一边儿没有捣乱。 事出反常必有妖。 凌寒画画的时候特意分出一股精神力一直注意着模特儿的情况，不过直到画完他也只是瞪着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凌寒不放。 连个屁都没放一个。 墨迹未干，画儿上的玄心神情阴鸷，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长了副人样儿，却不干人事儿！ 还没来得及将阴画儿置于香火之上，只被那香火的烟气熏到了一点儿，凌寒手中的阴画儿“腾”地燃起一股蓝汪汪的火焰，瞬间便烧了个干净。 凌寒慌忙甩手，一脸的黑线。 这算什么？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你烧我画儿算是几个意思？ 第四十八章 龙气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阴画儿被烧了。 香烟缭绕之中，玄心的地魂在烟雾之后看着凌寒。 似笑非笑。 凌寒想起来刚才杀他的时候，他喊了一句“你不能杀我，因为……” 就差那几秒钟。 哎！ 大意了。 特么的老绿茶害人不浅啊！ 暂时也想不到别的办法，凌寒就拿起笔想再画一副。 反正时间还有很多。 仔细想了一下，玄心和之前画过的其他尸体，唯一的区别只是画尸幻境之中看到的记忆不完整。 “老绿茶，你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呢？”凌寒咬着笔杆，若有所思。 神秘人见玄心的那天，也是凌寒刚刚来到地宫那天。 是巧合吗？ 回忆从来地宫到现在经历的，一个一个名字在凌寒脑子里走过。 先是关沧海，再是马大山，余天赐，然后是刘长贵、员外爷，再又是关沧海，然后是何澹、方无柒、李过云…… 邪尸宫！ 凌寒突然想起那天何澹口中说过，玄心道人送了自己“一场造化”。 当时还以为那“一场造化”指的是御魂和黑刀，现在看来并不尽然。 自从进入邪尸宫之后，自己虽然看似险象环生，但其实一直都是有惊无险，就连卜卦的结果几乎也都是“大吉”。 这一路走来，自己也好像吹皮球似的，在不停变大变强。 …… 如果这“一场造化”到现在都还没结束呢？ 如果玄心的死，根本就是设计好的呢？ 以玄心一品上的品阶，如果不在天机楼中，自己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可他偏偏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 这就相当于把自己放在了砧板上，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傻？ 玄心是活了百年多年的老妖精，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又复盘了一遍玄心的表现，在天机楼这样的一个特定环境下，他的下场似乎只有两个。 要么和凌寒联手。 要么死。 ……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头升起。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画笔在画纸上“刷刷刷”画了起来。 几分钟后，画纸上出现了一个穿这斗篷，整张脸都隐入斗篷之中的人。 在斗篷之中的那一片黑暗之中，有一片璀璨的星空。 将阴画儿置于香火之上，几秒钟后，上面浮现了一个数字。 【叁】。 三分像。 这是凌寒画尸以来，评价最低的一副阴画儿。 不过无所谓，总算是过关了。 阴画儿之上，那个穿斗篷的神秘人透纸而出，缓缓走到凌寒面前，停了足足能有半分多钟这才砰然消散。 三炷香诡异地从根部齐齐断掉，“啪嗒”一声歪在一边。 玄心的尸体旁边，那个地魂模特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也就此消失不见。 只是在凌寒的脑中，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局算你赢。” “下局就没这么容易了！” . 神秘人的虚影消散之后，并没有和以前一样有奖励出现。 凌寒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瞬间抽干了能量，整个人都差点踉踉跄跄站不住了，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板、墙壁乃至屋顶，周围的一切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几息之后，凌寒周围的一切已经全部消失。 他坐在高空之中，下方则是大盛的江山万里，山河社稷。 虽然身处万米高空，可凌寒却能清晰地看到和听到下面正在发生的事情。 大盛全境共九个州府，每一个州府都在发生着相同的事情。 与凌寒在那些尸体的幻境之中见到的一般无二，甚至更加过分。 一言以蔽之。 官似硕鼠，匪如狼。 好人短命，恶人长！ 内乱频起，外面更已是完全失控。 北边，蛮族犯境，大盛边军好像纸糊的一样，一触即溃。 蛮族长驱直入，血屠三千里。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西边，草原巫族深入大盛边界之内，已经拿下了数十座城池。 满城百姓，无一幸免，被巫族关进一个个“人窑”之中，用来炼蛊，炼魂，实验他们的新巫术。 佛国未曾侵犯大盛一分一毫的国土，却将佛寺盖遍了几乎整个大盛。 【禅师双手不耕田，向来不愁吃和穿。】 【百姓收成一石谷，七分敬佛三分官。】 南面无战事。 九幽妖国的边境线已经向北移了近千里，未耗一兵一卒。 大盛官民尽数投诚。 宁肯在妖国为奴，也不愿在大盛做人。 东面长长的海岸线上，到处战祸，很多地方都是沿海百里无人烟。 岛国的那些人，是吃人的！ …… 看完这一圈儿，大盛的国土之上，忽然响起一声低沉的龙吟。 细细看去，大盛九州之间隐隐有金色龙形闪烁其中。 只是这金龙被一道道黑色的枷锁困住，频频扭动、哀嚎却始终无法挣脱那些黑色枷锁的束缚。 凌寒手中的阴画儿闻声自动脱手而出，在空中化作一张巨画。 而后巨画无风自燃，化作点点橘色火焰落在了那些枷锁之上。 也就是约摸半分钟左右的功夫，那些枷锁尽数被火焰熔断，金龙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自九州大地之上腾空而起！ “嗷呜！” 金龙一声吼，九州天地动。 大盛全境之内，所有人心里都响起了一声龙吟。 虽然没人能看得到那条龙，也不知道那声龙吟来自何处，只是都觉得这天，好像变得更亮了一些！ 心里，也不知为何变得踏实了一些。 . 北境的战场之上，一名大盛军卒被蛮族的战士摁在地上正准备开膛破肚，却不提防被那军卒突然暴起，一口咬住了耳朵。 蛮族战士暴怒大吼，废了好大劲儿才把那名军卒从身上扯了下来。 军卒口中叼着一片血淋淋的耳朵，躺地上任凭那名战士对自己拳打脚踢，眼睛却倔强地死死盯着南面的方向。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到死都没流出来。 那里，是家！ . 南境的深山之中。 数十个人的队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背着大包小包沿着大路一路北行。 路边一个白衣青年手摇纸扇缓步而出，拦住这群人微笑着问道：“我妖族对你们不好吗？” 领头一名老者抬起浑浊的眼睛，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白衣青年蹙眉不解。 老者叹了口气：“想家了！” .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很多地方，都是发生在那脱困的一声龙吟之后。 凌寒站在云端之上，看了很久。 虽然没有奖励，但看来好像我做了一件大好事。 也算是值了！ 对于这个国家，对于大盛，凌寒没有任何归属感。 更谈不上感情二字。 但对于眼睛里看到的这些事情，凌寒是能够感同身受的。 小的时候，当教师的父亲教凌寒看史记。 凌寒不解，为什么人家别的孩子都是看喜羊羊，看光头强，我却要看史记这种无聊的东西？ 父亲说，这个世界自从诞生以来，每天都在发生着很多很多的事情。 有些人会将这些事情挑选一些重要的，记录下来。 这就是历史。 如果一个人能够将人类的历史当成自己的历史加以感受，就能体会到各色人物的喜怒哀乐。 如果一个人能够承受这些喜怒哀乐，就会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情感。 这种情感，叫人道。 . 金龙在空中盘旋了很久，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云端之上，它发现了凌寒。 “嗷呜！~” 一声欢快的龙吟，金龙化作一道金光，飞入了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 凌寒有些惶恐。 这可是龙啊！ 金龙自从进入自己的识海虚空之后，就赖着不出来了。 任凭凌寒如何召唤它，它都置之不理。 直到后来可能被凌寒弄烦了，它才张开大嘴，在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再次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 只是这次，凌寒听懂了它的意思。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第四十九章 分魂玄心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但这个责任，凌寒是不想担的。 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去顶着。 再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凌寒都不是那种爱出头的人。 不喜欢是一方面，关键这两辈子都是在为了活着而拼尽全力，哪还有心思有精力去管天下的事儿啊！ 尝试着把这些解释给那条金龙听，告诉它我不是那块儿料。 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但那金龙不搭理凌寒，到后面干脆把头一藏，呼噜呼噜睡起了大觉。 得！ 你爱咋地咋地吧！ 不就住我这儿吗？ 又不是没地方。 等你真正认清了我，自然就走了。 金龙睡觉之后，凌寒自高空之上跌落，眼前一变却是又回到了八楼的冷库之中。 玄心的尸体这样也就算是画完了。 啥好处没落着，还被一条龙赖身体里死活不出去了。 亏本生意！ 正打算出去呢，凌寒却在天下群英谱里看到面前这具玄心的尸体散发着一圈儿淡淡的银光。 凑近了仔细一看，群英谱提示：完美肉身。 完美肉身？ 凌寒想起【御魂】之中的那条提示，禁不住心潮澎湃。 完美肉身，是不是就是合适的肉身呢？ 反正现在天机楼里已经没有安全隐患了，凌寒干脆让躲在妓馆里的本体也进了这天机楼的八层之中。 心念一动，分魂术发动。 一个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虚影从凌寒身体之中走出，然后在玄心的尸体上躺了下去。 分魂术与无极不同。 无极虽然也能分身，但本质上类似于是一种克隆。 从精神到肉体，连带着技能都复制成了若干个分身，看起来一样，但分身能力要打个六七成的折扣。 而且分身还不能距离本体太远。 分魂术则是可控性精神分裂，原理上是将三魂七魄一分为二甚至更多，每一个分离出来的人格都是完全独立的。 分魂到合适的肉身上之后，就是一个全新的个体。 没有距离要求，而且分身能力也不会有任何降低。 本质上来说，除了肉身强度外，分身和主体其实没有区别。 进行了短暂的适应之后，“玄心”站起来走到了凌寒身边。 除了之前被凌寒攥得受了伤导致行动有些不便，其他几乎没有任何不适。 完美！ 给黑衣玄心画尸得了他的全套本领，给白衣玄心画尸得到了他的绝大部分记忆，现在又分魂占了他的肉身。 合起来相当于…… 我的分身成了玄心道人？ 那以后这酆都城乃至这整个地宫，岂不是我说了算？ 这满地宫的尸体，不全都是我的了？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堂堂玄心道人，抱着个木盒子去画尸也委实不像话。 但有了玄心道人的身份，林婕诗和何澹又都是自己人，那以后在这酆都城里想做点啥就方便多了。 七楼的何澹在白衣玄心被画完尸之后就已经开始慢慢苏醒了。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何澹苏醒之后好像有些呆呆傻傻的，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才把凌寒给认出来。 凌寒想了想，就将本体留在七楼陪着何澹，然后分身和玄心一起到了九楼。 九楼的墙上有道暗格，里面有个机关。 机关是个银色的金属球，左手覆在上面，可以借助天机楼看到整个地宫的情况。 右手覆在上面，则可以将自己投影在酆都城上空，装逼吓唬人。 凌寒将左手放上去，身边的天机楼瞬间变成了透明的，周遭的一切顿时收入眼中。 天机楼下，安静如常。 但凌寒知道，在街道两旁的房舍中，布满了杀手。 再往远处看去，酆都城外，密密麻麻是足足有上千人的军队。 军队的前方，是一个奇怪的方队。 整个队伍都是由背尸匠构成，只是这些背尸匠个头有些太大了点儿！ 每一个身高都足足能有四五米，赤裸的上身肌肉虬结，上面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脸上的面具也和普通的背尸匠不一样。 普通背尸匠脸上是黑铁面具，只覆盖住脸。 这些背尸匠脸上则是带有巴掌长尖刺的暗黄色青铜面具，像个罐子一样把整个头都包住。 眼睛的位置也没有预留观察孔，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看路。 在背尸匠方队的前面，是一个坐着轮椅的老者。 正是老太监李林。 李林的身侧，则是林婕诗换脸后假装的荆无羽。 “这么大阵仗？”凌寒看了后，摇头苦笑。 之前不知道天机楼里的情况，所以林婕诗这步棋算是一个后手。 一旦遇到危险，其他的分身就会发射信号。 林婕诗收到信号后，就会要挟老太监攻城。 只是现在一切尘埃落定，看来是用不上了。 不过…… 凌寒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血灵的主人！ 他看到自己杀了关沧海，也知道自己掌控了天机楼。 那他在老太监李林的队伍中吗？ 不管在不在，城外现在肯定已经有人知道了天机楼中发生的事情。 这地宫之中，势力盘布错综复杂。 大大小小能有数十个之多。 但抽丝拔须，顺着藤蔓摸西瓜，大体摆明面儿上的势力就四个。 第一个是皇帝的人。 以老太监李林为首，名义上统帅禁军，守卫地宫安全，实际上是为了盯着酆都城中央那个天机楼。 第二个是后宫的人。 大盛后宫最得宠的不是当今皇后，而是贵妃辛子骓。 辛贵妃的人明面儿是帮老太监保卫地宫，但实际上安的什么心，谁也不知道。 第三个是军方的人。 大盛军方一向是护国公，也就是方无柒他们家把控着。 方无柒出事之后，老国公一病不起，后来没多久也跟一命呜呼了。 世子方平垚为父戴孝三年，以世子身份主持大局。 这地宫之中，虽然安排的都是国公府的府兵，但都是战场上十年以上的老兵，作风彪悍，经验丰富。 当然，也就说说而已。 真这么厉害，也不至于被人蛮族追着打。 比如之前凌寒遇到的那两个差点儿吓尿裤子的大盛重甲。 第四个则是江湖势力。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大盛国祚五百余载，江湖势力始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建国之初，江湖势力曾经帮着朝廷驱除敌虏，立下过汗马功劳。 但是后来朝廷越来越乱，对江湖势力的约束也就越来越差了，到了天元帝这一朝，江湖势力则压根就不服管了。 幽都山地宫之中有至宝天机楼。 这是天下人皆知的秘密。 所有地宫里的势力都在暗中盯着这天机楼，每年腊月初八这天，酆都城都会对外开放，允许各大势力派人进入天机楼。 能进去是你的本事，进不去那就不怪我了。 这么多年以来，各大势力都铩羽而归。 但今天不同了。 所有躲在暗中的势力都看到自己进了天机楼，关沧海也公然出现在了天机楼的九楼。 瞒不住了。 一手造成这一切的玄心已经被自己给弄死了。 但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却要自己来解决。 凌寒想通这一切，禁不住惆怅的很。 烦死了！ 第五十章 请君入瓮 酆都城外。 东大门。 李林看着前方大门紧闭的酆都城，在轮椅上如坐针毡。 身边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都搁这儿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打还是不打，您倒是给个话儿啊！ 正心焦如焚的时候，酆都城的另一个方向，地宫底部一道巨大的红门轰隆隆开启，有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的撞击声整齐划一地传了出来。 约摸半分钟左右，两列披坚执锐的士兵鱼贯而出。 士兵一直往前走，直到酆都城南门下的护城河边，这才将手中长枪往地上重重一杵，整个人也如标枪般戳在了那里。 后面的士兵陆续跟上，很快就形成了一个比李林的禁军规模更大的一个方阵。 足足能有五千余人。 随着一阵马蹄声起，一个身材高大、头发花白的老将倒提着一把长柄陌刀在红门之中出现，踢踢踏踏到了军阵前站定，眼神如电，冷冷盯着前方的酆都城。 军方大佬，已故护国公的亲弟弟。 方泰。 与此同时，酆都城的北门和西门也各自有人出现。 西门出现的是地宫里的江湖势力。 虽然不像李林和方泰的军队那般阵容整齐，杀气十足，但却胜在个体战斗力强，一个个各显神通，跟变戏法似的用各种极尽酷炫的方式争相入场。 领头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使三尺长剑，无鞘无锋，江湖人称“剑痴”。 常青锋。 女的使一匹红绫，软中带硬，江湖人称“红娘子”。 姬如玉。 两人是师兄妹，也是一对夫妻。 同属目前大盛势力最大的门派“新月宫”门下，算是大盛武林之中颇具威名的两个人物。 而酆都城的北门，却只有一个人。 一袭青衫，长袍大袖，宽大的手中攥着两个鸡蛋大小的铁球，边走边在手中鼓捣着，有节奏地发出“叮叮当当”的摩擦碰撞声。 “这谁啊？” “以前没见过呢？” “怎么就他一个人？” “嘘！那是辛贵妃的人，我见过他。” …… 众人议论纷纷，就连李林和方泰的军阵之中也有人禁不住窃窃私语。 寻常人不认得，但几方势力的领头人和品阶较高的人却是认识他的。 此人名为杨绪德。 大盛仅有的三名超凡高手之一。 一品之上，超凡入圣。 所以超凡高手又被叫做圣阶。 如今的大盛，品阶评定水分太大。 就像李林，真实实力其实只有四品中阶的水准，但却在讲武堂评了个一品上。 毕竟皇帝御笔特封的骠骑大元帅。 要脸的！ 但圣阶，却是没人敢作假的。 也没法作假。 毕竟数量太少了，太容易露馅儿了。 . 老太监李林叹了口气，他知道林婕诗的计划成功了。 但同时心里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法不责众。 各方势力一起出手，将来到了皇帝面前，好歹也能有个说法。 在大盛官场混了这么多年，老太监深谙此道。 天机楼是大盛至宝。 据说关系大盛国运，皇室血脉的兴旺也与其有关。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皇帝都对天机楼格外重视的原因。 天元帝虽然昏庸无道，但在这一点儿上也是毫不含糊的。 天机楼矗立在幽都山地宫之中几百年了。 多少代人想进去参悟天道，都被那天机楼的禁制给挡在了门外。 今天酆都城里发生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可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有所动作。 为什么？ 路有千万条，武力攻城是绝对下下之策。 莽夫行为。 惹恼了皇帝，什么都得不到，还可能把脑袋赔进去。 都是这个圈子里混的，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 但如果有人领头儿那就不一样了！ 尤其带头的还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 各方势力的蝇营狗苟们在观望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也开始纷纷下场了。 出动的，也都是自家藏了很久的底牌。 两桃三士。 靠一个天机楼，撬动地宫里的所有势力。 这是凌寒之前的计划。 但现在这个计划却成了自己的阻碍。 如果当时没让林婕诗去绑架老太监，搞这出狐假虎威、驱虎吞狼的大戏，现在保不齐两人都已经回林家宅子里喝酒去了。 现在怎么办？ 总不能救了何澹，又把林婕诗扔这里吧？ 看着外面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凌寒心头一动。 要不…… 玩出大的？ . “吱呀呀！~~” 酆都城四面的大门突然打开，护城河上的吊桥也放了下来。 城门之中各自走出一个小道士，对着大家高声叫道：“天机楼的禁制已经被师父解开，现诚邀各位进入天机楼一起参悟天道。” “因天机楼中空间有限，仅可容纳四十人同时参悟。” “所以进楼的名额，还请诸位自行决定。” 原以为要一场大战，结果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 各方势力面面相觑，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进吧！ 怕有阴谋。 不进吧！ 那我们干啥来了？ 即便身为圣阶高手的杨绪德，也是把玩着手中的铁球，看似心无旁骛，实则也在观察其他方势力的反应。 老太监李林这边儿，林婕诗看着出来的小道士，嘴角上扬。 这张脸她认识。 当时在回魂汤的池子里，被她一脚差点儿踹残废的，就是这个。 “走！窝这不见天日的老鼠窝里这么多年，图的是个啥？还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进天机楼，参悟天地造化？”林婕诗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带头咋咋呼呼地大声叫了起来。 虽然不清楚凌寒目的是什么，但他要做的事情，一定很有趣！ 老太监李林苦着脸看向林婕诗：“我……，我就不去了吧？” “去啊！干嘛不去呢？”林婕诗将手搭在老太监肩上，手中钢针无声无息抵在了他的玉枕穴上，“是不是啊？干爹。” “对！对！对！”李林顿时身躯挺直，忙不迭地说道，“得去！一定要去！” 林婕诗毕竟顶着冠义侯荆无羽的身份，再加上老太监李林又一起去，众人顿时打消了顾虑，纷纷往城门那里走去。 名额有限，除了圣阶高手杨绪德那边之外，其他几方都带足了人数。 老太监点了八个五品往上的大内侍卫，方泰则带了三个四品的千总，以及六个五品左右的把总。 一则是进入天机楼的机会难得。 二则是为了安全。 多带点自己人总不是坏事。 不过这样一来，江湖势力那边就热闹了。 即便算上从北门杨绪德那边匀过来的名额，他们这边也还是不够。 再加上他们不像是李林和方泰那边，等级森严，完全是靠人情在维系。 平日里吃吃喝喝，左一声大哥，右一声兄弟，但真到事儿上了，就争得面红耳赤。 有几个甚至还骂骂咧咧，动起了手。 就在这个时候，地宫上方有人冷冷哼了一声。 “哼！一帮蠢货。” “天机楼早就已经易主，任凭你多大的本事，只要一进了那天机楼，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关沧海被那混蛋给切成了好几块，我亲眼看见的！” “你们一旦进去，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了！” 第五十一章 来都来了! 血灵的主人！ 躲在天机楼九层的凌寒心中一动，迅速顺着声音找到了说话的这个人。 地宫第三层的一道红门外，站着一个身形佝偻，头上梳了一条造型滑稽的小辫子的老头。 老头在平台上缓缓走出，凌空踩着空气，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 装逼犯！ “我已将天机楼中的情况差人汇报给了陛下，很快就会有圣阶高手过来。”老头不屑地说道，“言尽于此，你们如果非要上赶着去送死。” “那请便！” 一听这话，北门外的杨绪德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往酆都城中走去。 凌寒看得直乐。 这情商…… 绝了！ 在场的很多人是认识这个老头的。 北禅先生，桑涯。 来自西方教的一名歌者，平日里栖身于地宫的江湖势力之中。 听他刚才的意思，他是皇帝的人？ 剑痴常青锋与红娘子姬如玉同时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老家伙，我记住你了！ 然后两人也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酆都城。 四路人马有三路进了城，只剩下方泰带领的军方人马。 他们和其他人不一样。 关沧海是他们安插在玄心道人身边的暗子，所以方泰他们知道的东西比其他势力是要多一些的。 刚才桑涯的话提醒了方泰，关沧海自从进入天机楼之后，除了在九楼露了一面，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过了。 虽然不一定就是像桑涯说的那样出事了，但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而且方泰他们进入天机楼的目的本就不是参悟什么天道。 他们想要的，是一个秘密。 一个关于方家的大秘密。 正在犹豫的时候，酆都城的城门楼之上出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白头发老头，笑呵呵地对着外面说道：“来！我看看，是哪个烂货说我被砍成了好几块？” 正是关沧海。 当然，不是真的。 当时在回魂汤池子里，凌寒曾经让林婕诗帮忙给其中一具分身改变身材，就是想要假扮关沧海。 当时凌寒也并不是十分确定。 只是直觉上对关沧海这个人没有好感，总觉得他一脸和蔼可亲的笑容背后藏着杀人的刀子。 这种人，上辈子凌寒在职场上有遇到过两个。 一个是刚毕业参加工作时那家公司的顶头上司，一个是自己创业时遇到的一个甲方。 两个人一个让凌寒失业，另一个差点儿害凌寒破产。 所以凌寒对这种笑容异常敏感。 以貌取人不可取，但有时候能有奇效。 这次就给蒙对了。 另外之前将本体放入天机楼中之后，凌寒发现【无极】分出来的那些分身，竟然没有了距离限制。 或许是因为天机楼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的特殊空间属性？ “不可能！你是假的！”桑涯看到关沧海出现，手中扣出三枚蓝汪汪的钢钉，抖手冲关沧海射去。 但根本不用凌寒出手，一道乌光瞬发即至，将那三枚钢钉打落在地。 那是一枝雕翎箭。 远处，方泰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铁背长弓，弓弦之上已经搭好了第二枝箭。 “你身上最大的败笔，就是长了这张嘴。”方泰冷冷说道。 第二枝雕瓴箭擦着桑涯的嘴角飞了过去，然后“夺”一声钉在地上，尾羽兀自颤动不停。 桑涯摸了摸脸上，一手血。 “混蛋！你知道我是谁吗？”桑涯恼羞成怒，也不再顾忌身份，蘸着血迹在空中画出了几个符号。 随着几声古朴晦涩的咒语，桑涯身边的空气爆发出一阵波动，三只丑陋恐怖的血灵走了出来。 “巫族的杂种？”方泰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头也不回地骑着马往城里走去，“你死定了！” 方泰身后留下的那些披甲军卒齐刷刷从腰间摘下军弩，而后探手从箭囊之中抽出了一枝有黑红色箭头的弩箭。 破魔箭。 当年崇明帝与巫族大战，大盛军卒就是靠着这种涂了地龙鲜血的破魔箭把巫族打得落花流水。 地龙血，专破邪祟。 可这玩意儿是专门用来对付巫族的。 这里是大盛腹地，离着巫族十万八千里呢，怎么会有人专门带着这东西？ 还特么每个人都有！ 桑涯好像吃了死老鼠一样，一脸的恶心加惊恐，慌忙收了血灵在呼啸的箭雨之中四处乱窜。 奈何那些军卒一个个训练有素，一波儿射完装箭，下一波儿马上跟上。 也就三四波儿之后，桑涯被一箭射中了后心，“噗通”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些军卒也是狠辣，看桑涯倒地立马冲过去，拿着长枪一阵乱捅。 凌寒站在城门上看得心惊。 就这战斗力，和自己那天遇到的那俩重甲兵完全是两个概念啊！ 这方家…… 不一般啊！ 不会这么巧，是方玉楼的后代吧？ . 天机楼下。 四大势力的人已经开始鱼贯进入一楼的大门。 第一次进入这里，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可惜这里并没有想象中的仙丹宝篆，也没有神功秘法，更没有看到那传说中的天机万象仪。 只有两个粉雕玉琢长得贼好看的小道士，面无表情地引这他们往楼上走。 走到六楼，迎接他们的是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些的道士。 那是凌寒的另外一个分身。 墙上的“电梯”空间太小，每次只能乘坐四五个人就装不下了。 所以凌寒前前后后折腾了好多次，这才把所有人都带进了那个鬼气森森有天机楼模型的房间。 “诸位，这才是真正的天机楼。”凌寒跟个导游一样，站在人群前给众人介绍，“走到楼前面那个白圈儿里，就可以进去了。” “师父在里面等你们。” 这就有些诡异了。 众人看着那个诡异的天机楼模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但却没人迈出那第一步。 “师父说，如果各位有所顾忌，也可以原路返回。”凌寒微笑说道，“只是请以后不要再打天机楼的主意，打扰师父修行！” 这话说的。 超凡高手杨绪德第一个不服，冷哼一声就迈步走了进去。 然后紧跟着的是方泰，他留下三名六品把总看着凌寒，临进去前吩咐道：“两个时辰，如果我没出来，杀了他！” 三名把总齐声回应，凌寒也跟着微笑颔首。 紧接着是剑痴常青锋和红娘子姬如玉，最后是林婕诗和李林。 再剩下的那些人，又有人陆陆续续走了进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能够理智面对的人并不太多。 “要不！算了吧？” “是啊！这进去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出来！” “算了！算了！犯不上。” …… 最终算上方泰留下来的那三名把总，一共只剩下了六个人。 那三名江湖人一边小声商量着，一边想回头从“电梯”下去。 凌寒叹了口气。 风影步施展开来，然后凌空一顿劈风掌加风龙卷，众人被凌寒连吹带踹，没一会儿全都被赶进那个白圈儿，到天机楼里面去了。 来都来了。 哪能让你们走呢？ 第五十二章 二十年前的秘密 进入天机楼的第一时间，凌寒就把林婕诗给弄到了八楼的停尸房。 “稍后再跟你解释，你先帮我把他给缝一缝。”凌寒指了指地上关沧海被切成十几块的尸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活的，尸体就行。” 毕竟有同门之谊，林婕诗看了看玄心。 玄心微微颔首，示意她照做就是。 看什么看？ 这里的都是我小号。 凌寒心里偷着乐，却暂时不打算将实情告诉林婕诗。 玄心固然坏事做尽，但林婕诗对这个师父却还是很信任的。 如果贸然将他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凌寒担心林婕诗可能会受不了。 慢慢来吧！ 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说。 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是眼巴前这事儿该如何收场？ 一走了之，是一个选择。 但既然得了玄心的身份，凌寒还想着能在地宫里好好发育一下。 毕竟没有什么地方能够像这里这么方便地撸尸体了。 所以地宫不能乱，今天发生的一切必须得合情合理，在大盛那个皇帝那里解释得过去。 玄心这个往生院一把手的身份也必须得保住。 有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想办法让他合理。 实在没法合理了，那就把不合理的人给解决掉。 . 老太监李林靠在轮椅上，两名大内侍卫抬着他缓缓走上台阶，远远地落在人群的大后方。 委屈，难受，想哭。 这么多人里，李林是对天机楼最了解的。 毕竟侍奉了两代皇帝，常年伴君左右，多多少少也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推断出来一些东西。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这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天机楼就能例外吗？ 笑话！ 地宫里躲在阴暗处的那些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其实都是皇帝拿来利用的工具。 李林看着天元帝从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出皇子一步步成为太子再登上皇位，对这个陛下，他太了解了！ 陛下在下一局大棋。 虽然李林不清楚陛下在图谋什么，但他知道陛下的东西一定不能碰。 但现在…… 解释不清了啊！ . 天机楼之中，众人沿着楼梯拾级而上。 从一楼到九楼，从九楼到一楼，转了好几圈儿，却什么都没发现。 少了两层。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种简单的问题想一想就明白了。 再加上最后被凌寒赶进来那几个一番诉苦，众人都知道应该是被玄心道人给套路了。 “玄心，出来！不要躲了！”作为圣阶，杨绪德当仁不让地当起了带头大哥，气沉丹田一声大吼，震得整栋楼都嗡嗡作响。 有些功力稍差的，脸色发白，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 但可惜，没有回应。 任凭杨绪德喊破了喉咙，凌寒躲在八楼停尸房之中理都懒得理他。 因为他在等着给关沧海画尸。 关沧海是军方派在玄心身边的暗子，同时又在玄心身边参与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凌寒想从他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 当然，那一步几百米的本领也确实挺馋人！ 林婕诗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关沧海的大半个身体已经缝完了。 不愧是缝尸匠的扛把子，针脚儿细密，根根都隐在皮肉之下，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且缝尸匠缝的不仅仅是尸体，还有魂魄。 在林婕诗起针的过程中，凌寒隐隐能看到关沧海的尸体上有淡淡的虚影也被跟着缝合到了一起。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 不服不行！ “有机会能画个缝尸匠就好了！”看到缝好的尸体，凌寒暗暗感叹道，“万事不求人，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双手。” “林婕诗虽然也算是自己人了，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方便！” 等林婕诗彻底缝完之后，凌寒趁机夸奖了她两句，然后问道：“荆无羽的尸体你藏哪儿了？” “暂时先藏在了外面，尸管司的一间仓库里。”林婕诗说道。 凌寒点了点头，让她去把荆无羽的尸体给弄回来。 做戏做全套，荆无羽必须死在天机楼中才是最合理的。 这是凌寒计划的第一步。 但城外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一具尸体运进来几乎就是不可能。 但有了天机楼，这件事就简单了很多。 凌寒的另外一个分身还守在天机楼下附近的一幢民房之中。 召唤出天机楼，把林婕诗扔出去，然后林婕诗再和分身一起回到那个满是传送门的大厅里。 利用传送门，到达尸管司附近。 找到荆无羽的尸体，扔进天机楼了事。 利用这段时间的空隙，凌寒也把关沧海的阴画儿给画好了。 评价是捌分像。 奖励是三个。 一个【缩地】，也就是关沧海平日里一步跨出几百米的那招，酷炫而实用。 一个【大罗汉拳】，是一门拳势刚猛，大开大合的拳法。 说实话，和关沧海平日里笑里藏刀的性格不大像。 最后一个是一门风系辅助法术，名曰【扶风】。 这门法术不同于凌寒从玄心那里得来的其他风系法术，它和【吐纳】一样，是一门基础技能。 修习之后，会让身体变得轻灵。 打架的时候可以提升你出拳的速度，据说修习到一定程度，一秒打出上百拳也是轻而易举。 不打架的时候，对身体的动作也能有相应提升。 其中妙用，自行琢磨。 总起来说，奖励还算不错。 但更重要的，是凌寒从关沧海的记忆幻境之中获取到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关沧海是军方的人没错，但安排他到玄心身边的却并不是方泰，而是方平垚。 方无柒的亲哥哥。 当今护国公府的世子。 而那一年，方平垚只有八岁。 一个八岁的孩子，却能瞒着家中长辈，偷偷在声势正旺的玄心道人身边安排下一个棋子。 虽说还是没能瞒过老奸巨猾的玄心道人，但方平垚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啊！ 八岁…… 凌寒汗颜。 自己八岁的时候，还在尿尿和泥，玩老鹰捉小鸡呢。 关沧海也是个狠人。 全世界除了方家人，他都不拿着当人看。 各种阴损狠辣的事儿做了不少，却唯独对方家忠心耿耿，从未生过一丝二心！ 第二则是关于何澹。 二十年前，关沧海拜入玄心道人门下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 那个婴儿，就是何澹。 但是通过关沧海的记忆，凌寒看到那个婴儿…… 来自宫里。 第五十三章 圣阶 大盛后宫之中，带把儿的只有皇族。 宫里的大内侍卫，一水儿的都是割以永治的太监。 据说之前有一次宫里不知怎么混进去一只觉醒灵智的狗妖…… 自那以后，后宫里就算是养狗都只允许养母狗了。 皇帝对自己帽子的颜色，把控的很稳。 所以，何澹是皇族？ 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皇子的血脉。 亦或是，皇帝的？ 回想起不久前，关沧海发现天机楼易主，局面失控之后，第一时间冲向了挂天机楼外的何澹。 凌寒突然觉得，关沧海当时很有可能并不是要去杀他。 他是想救他。 这俩人一直都互相看不惯，见面必互怼。 或许、应该、大概…… 还是有感情的吧？ 但最终关沧海却死在了自己手里。 凌寒有些唏嘘。 倒不至于后悔，毕竟当时自己也身在局中。 杀人或是被杀，都只是一念之间。 做了，就做了！ 人，毕竟不是神仙。 没办法未卜先知。 “帮我个忙！”凌寒叹了口气，指着地上的关沧海对林婕诗说，“别告诉何澹。” “以后就由我来做关沧海吧！” 林婕诗一脸疑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凌寒指了指一旁打座的玄心：“问你老师吧！” 哎！ 心好累。 幸好分身术可以一心两用，互不干扰。 也幸好画尸可以获得对方的所有记忆，凌寒演技也还可以，勉强算是蒙混过关，没有露馅儿。 大概剧情就是按照林婕诗之前猜测的那般，不过凌寒把黑锅全都推给了关沧海。 除了把关沧海说成了皇帝的人之外，其他剧情基本没咋变。 包括黑衣玄心的存在，还有白衣玄心的私心等都没有对林婕诗隐瞒，只是玄心曾经做过的那些丧尽天良的坏事都没有说。 总之在林婕诗面前，玄心成了一个一时糊涂被关沧海蒙蔽，但好在及时悔改，并为凌寒接手天机楼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功臣。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对林婕诗而言，虽然有些错愕，但玄心的人设倒也不算是崩的太厉害。 有了这个铺垫，等以后合适的时候再向她说出实情，她应该也不会那么难受了就。 凌寒也不是没想过把故事编的更合理一点。 但撒谎这种事儿，是需要用更多的谎去圆的。 多了，怕露馅儿！ 再说黑衣玄心的尸体就在眼前，而且凌寒作为天命者，接手天机楼这种事儿也是瞒不住的。 林婕诗听得一愣一愣的。 凌寒让她在这慢慢儿消化，自己却操纵玄心道人白影一闪出现在了楼下那帮闹事儿的家伙面前。 再不出来，这帮人都快要把天机楼给拆了。 因为凌寒不搭理他们，这帮人就想出楼去外面碰碰运气。 结果发现出不去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慌神儿了，各种招式齐出，对着墙壁一起招呼，想破墙而出。 别人倒还好，破坏力没那么大。 那个圣阶高手杨绪德就不一样了，一拳打出去，墙壁就是一个大洞。 天机楼虽然可以自己修补漏洞，但也禁不住这样造啊。 一道残影闪过，十几个正在砸墙的人连人都没看清就被扔到了一边儿，躺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在人群正前方，一个儒雅俊朗的中年道人长袍大袖，仙气飘飘，向着众人呵呵一笑：“到别人家做客，拆别人家房子，不好吧？” 正是玄心。 凌寒版的玄心。 在他说话的同时，身后黑色墙壁之上大大小小的破洞已经肉眼可见地快速愈合了…… 几息之后，墙壁已经完好如初。 神仙手段！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玄心，你少给我装神弄鬼的！”圣阶高手杨绪德站了出来，粗声粗气地叫道，“什么叫别人到你家来做客？” “天机楼是大盛的，大盛人人都可以来。” “少废话！把禁制解开，让我到你藏起来的那两层楼里去。” 杨绪德这么一说，众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跟着七嘴八舌地叫骂。 “天机楼是大盛的！” “人人都可以来！” “打开七楼和八楼！” …… 凌寒没说话，笑吟吟看着面前这些人。 照他以前的想法，既然进来这么多人，直接都杀了，然后再给他们画尸。 毕竟进来的都不是一般人，放眼大盛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 高质量尸体啊！ 尤其还有一个圣阶高手。 画了圣阶高手的尸，不一定能成为圣阶高手，但奖励肯定要比玄心还要丰厚得多吧？ 但现实情况却不允许凌寒这么做。 杀人简单，善后就难了！ 这么多人死这里，怎么解释？ 毕竟不是一杠子生意，这地宫里源源不断的尸体才是可持续发展的长久之道啊！ 凌寒伸了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些。 然后等众人都住嘴了，这才笑眯眯说道：“天机楼是大盛的宝贝没错，可我也是陛下御封的往生院院丞。” “我的职责之一，就是照看好这天机楼。” “恕在下冒昧问一句，诸位列兵酆都城下，逼我开放天机楼，可是得了谁的旨意？” “陛下，同意了吗？” “这……”杨绪德打架在行，论嘴皮子毕竟还是要差了太多，一时竟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什么这？嘴巴笨得跟个棉裤裆似的，还学人家当老大。”凌寒斜眼瞥他一眼，一脸的不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莽夫！” “你……，你……，你……”杨绪德脸涨得通红，气得声音都有些哆嗦了。 “你什么你？”凌寒继续拱火儿，“我就想不通，你是因为要显得高一点儿才长了个脑袋吗？” “行了！看啥呢？” “这儿也没人给你台阶儿下，自己坐地上得了。” “圣阶很了不起吗？所有人都得惯着你？” “老子很早前就不是了好吧！” 杨绪德彻底暴怒了，“啊！啊！”大叫了两声，手中两颗铁球突然就变得通红，好像刚在炉子里烧过一般，带着耀眼的红光向着凌寒飞来。 “我弄死你！” 凌寒嘴角上扬，心里暗爽不已。 杀鸡给猴看，给这帮人一个下马威。 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既然要立威，肯定要挑最厉害的那个。 作为圣阶高手的杨绪德自然也就成了首选。 如果在外面，面对圣阶高手，凌寒想都不用想，跑就是了。 但可惜这里是天机楼。 我的地盘，我做主！ 心念一动，一道薄薄的透明屏障出现在身体周遭，当时对付玄心凌寒就是用的这招。 类似于一种无敌结界。 其实也不算是真的无敌，只是这道结界可以将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天机楼上去，再利用天机楼的自我修复弥补伤害。 毕竟刚接手天机楼，有一些诸如改变规则、逆转阴阳等高级的功能还没弄明白怎么用。 铁球与结界相遇的一刹那，整个天机楼轰然一震。 而后铁球穿过了结界，重重砸在了凌寒的肩头之上。 装逼装漏了！ 凌寒感觉好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撞到了一般，整个人都倒着飞了出去，然后重重撞在天机楼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 幸好有那道结界给挡了一下，再加上玄心这具肉身是完美肉身。 耐草抗揍。 如果换是自己的本体，估计不死也得重伤。 圣阶高手，果然不一样啊！ 尽管开打之前，凌寒已经用天下群英谱的探查buff把他的底细看了个清清楚楚，但仍然还是吃了瘪。 同样惊诧的，还有杨绪德。 他练的是童子功，这铁球是用自身的童男精血每天早晚滋养，整整数十载这才有了现在的威力。 折在这对铁球之下的神兵利刃，不计其数。 而他掌御铁球的功夫，也是天下独一份儿。 因为这门功夫，乃是他打娘胎儿里带来的。 从小杨绪德就能控制金属。 异能者。 刚才他这全力一击，就算大盛与他齐名的另外两个圣阶也不敢硬接。 而这个家伙，竟然真的躲都不躲，直接给接下来了。 关键人家不但接下来了，还几乎没啥事儿。 莫非，真像他所说的。 他很早以前就已经不是圣阶了？ 那他现在是什么境界？ 不会真的成仙了吧？ 杨绪德在这儿脑补，凌寒冲他摆了摆手，笑嘻嘻地说道：“大傻帽儿！准备好了没？” “该我了！” 第五十四章 杀人立威 凌寒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单挑一个圣阶强者。 别说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区区的五品上，就算是玄心全盛时期，一品上的实力想单挑圣阶也难。 但是现在不一样。 有天机楼。 别说凌寒是五品上了，就算是个普通人，一样也可以把圣阶高手按到地上摩擦。 权限狗比较无耻，但确实爽！ 刚才那道结界没能挡住杨绪德的铁球，只是因为凌寒过于自信，有些托大了而已。 一道没挡住，那下次我布两层。 两层不行，就三层。 三层不行，我特么布一百层。 累死你！ 如果不是为了人前显圣，凌寒甚至完全可以不露面。 仅凭天机楼的内视功能，一个小指头就可以把杨绪德给捏死。 这个功能是无敌的。 除非你能牛逼到把天机楼给拆了，否则甭管多强也只能是立正挨打，低头等死。 圣阶也不行。 唯一区别无非就是可能一下弄不死而已。 那就再来一下。 说归说，做归做，总不至于真的把他给弄死。 凌寒不是嗜杀之人。 虽然圣阶尸体很诱人。 杨绪德深吸一口气，凝神聚气，双脚不丁不八，准备硬接玄心一招。 没办法。 到了他这个级别，面子比啥都重要。 刚才人家躲都没躲，硬接了你一记铁球，自己要是躲了，那传出去以后就没法混了！ 刚准备好，就见对面玄心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然后轻轻一弹…… “嘣！” 一声脆响，杨绪德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好像被人砸了一闷棍似的，眼前一黑，强打精神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儿这才算是勉强站住了。 他本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但在旁人看来就不一样了。 感觉上，就是圣阶高手杨绪德被玄心轻描淡写地弹了一个脑瓜崩儿。 脑瓜崩儿…… 崩儿！ 这尼玛…… 太欺负人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甚至有些好事之徒还“噗嗤”笑了出来。 “狗道士！你欺人太甚。”杨绪德脸上一阵挂不住，两只通红的铁球疯了似的冲着凌寒招呼了过来。 凌寒也挺无奈的。 本意是想一下把他弹飞，结果没想到这货这么强悍，愣是硬扛着挨了一下。 于是就给人造成了脑瓜崩儿的假象。 实际上这脑瓜崩儿如果是在场其他人，稍微差点儿的保不齐脑袋都能给弹漏了。 解释是解释不清了。 凌寒干脆顺水推舟，和他你来我往打了起来。 杨绪德的主要攻击方式就是那一对铁球，速度快，力量狠，还有火系加成，整个就是一对自带导航系统，还可以随时改变方向的小炮弹。 吃一堑，长一智。 这次凌寒“唰唰唰”在周遭布下了十道结界。 铁球打在结界上，把天机楼震得嗡嗡作响，但最多也就能冲破个两三道，再往里就进不去了。 所以看似杨绪德攻势很猛，但却连凌寒的毛都没摸着。 凌寒的攻击方式也很简单，就一只手在那里划拉，左一下，右一下…… 在吃瓜群众们眼里看来，现场的情况是这样的。 圣阶高手杨绪德嗷嗷叫着冲玄心道人疯狂攻击，两只火红的铁球流星般向着玄心一通猛砸。 但屁用没有。 而反观玄心道人，负手而立，仅凭一只手就把圣阶高手杨绪德跟个球儿似的，一会儿扒拉这边去，一会儿扒拉那边去…… 两人都没受伤。 但孰高孰低，瞎子都能看出来。 杨绪德越打越急，越打心态越崩，到后面已经完全失了招法，就跟街头流氓打架似的打起了王八拳。 “不打了吧？”眼见得差不多了，凌寒也见好就收，一掌把杨绪德打出去老远，然后微笑着问道。 挺正常的一句话，但在杨绪德听起来却是无比的刺耳。 “我不服！你凭什么……，噗！”一句话没说完，杨绪德喉头一甜，生生被气出来一口血。 破功了。 “天机楼的七楼和八楼，确实有好东西。”凌寒见火候也差不多了，犯不着逮一只羊身上一直薅，于是也不再理他，而是将目光转向现场的众人，冷冷说道，“你们想进去，可以。” “打赢我先。”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圣阶之下，便是剑痴常青锋和方泰，两人都是二品。 常青锋略高些，二品中。 方泰则是二品下。 但两人都没有做声，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了。 毕竟刚才圣阶高手都被虐成了狗，自己几斤几两心里得有点逼数儿。 “既然这样，那诸位请便，什么时候想出去了，和我说声，我送各位出楼！”凌寒微微一笑，冲众人打了个稽首，这就转身要走。 “呵呵呵呵呵呵！” 墙角处传来一阵冷笑，杨绪德蓬头乱发，坐在地上指着玄心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是个骗子！” “你没那么厉害！是这天机楼在帮你。” “我细细回想，刚才你连一丝一毫的气机都没有，站那里就跟个普通人一样。” “你敢随我出去这天机楼，跟我再打一场吗？” “你敢吗？” 哎呦！ 你这个小机灵鬼。 被戳穿的凌寒一点儿不慌，甚至还有些想笑。 “出去打？为什么？就为了一个赢字吗？”凌寒停住，徐徐转身，对着杨绪德嗤笑一声，“我在这世间活了八百余载，早已厌倦了和人争斗。” “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你知道为什么吗？” “就好像这天机楼，你在一层，我在九层。” “大家段位不同，没意思！” 读书人的优点就是，明明怂了，却还怂得理直气壮。 杨绪德一通乱拳打在了棉花上，气得差点儿又吐一口血，双眼通红，狞笑着说道：“你不敢出去，也没关系。”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天机楼里吧？” “你有徒弟吧？你有关心的人吧？” “我告诉你！你要么今天就弄死我，要么我出去就守在你这酆都城里，杀光你所有人。” “有一个，我杀一个！” “有两个，我杀一双！” “嘿嘿嘿嘿！” …… 路走窄了啊！ 凌寒叹了口气，轻声说道：“那就没办法了！” 杨绪德猛得打了个激灵，他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机已经笼罩住了自己，忍不住骇然问道：“你真敢杀我？” 圣阶是国宝。 在这个时代，代表的是综合国力的一部分。 大盛拢共就仨。 杨绪德不相信凌寒真敢杀他。 “有什么不敢？”凌寒往前迈了一步，心念一动，几十道透明结界将杨绪德连同他的铁球困了个结结实实。 “玄心，你敢……”杨绪德拼命挣扎，却越挣越紧，动都动不了了。 凌寒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然后扬起手“啪”，甩了他一记耳光。 杨绪德愣住了，怔怔看着凌寒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吃瓜群众们也呆住了。 这可是圣阶高手啊！ 就这样被人抡了一个耳光？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打得杨绪德脑袋一歪，口水混着这血沫子喷了一地。 “你……，你敢！”杨绪德大叫。 “啪！” 又是一记耳光。 “啊！我要……” “啪！” “我草……” “啪” “别打……” “啪” …… 杨绪德骂一句，凌寒就一个耳光。 打的时候，凌寒是用了内力的。 还用上了【扶风】。 又快又狠！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凌寒自己也没数。 到最后，杨绪德已经说不了话了，大颗的眼泪顺着已经被抽烂的腮帮子流了下来…… 他哭了！ 堂堂圣阶高手，愣是被打哭了。 众人看向凌寒，哦不！ 是玄心。 众人看向玄心道人的眼神充满了畏惧，对他们而言，宁肯被一刀捅死，也不愿意被这样打耳光。 打人不打脸啊！ 凌寒心中满是戾气，就那样一下接一下，面无表情地抽圣阶高手的耳刮子。 直到…… 杨绪德再也不动了。 凌寒长出了一口气，撩起杨绪德衣服下摆，擦了擦手上的血，头也不回，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人，怎么死的？” “谁站出来跟我说下？” 第五十五章 穿越者日记 强拳即是真理。 对付坏人，你就得比他们更坏。 原本凌寒并没想杀杨绪德。 但他非得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搞出来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凌寒可不想天天被一个圣阶高手给惦记着。 所以，趁它病，要他命。 杨绪德怎么死的？ 作死的！ 但凌寒不打算和他们说这些，看众人都没人搭腔，凌寒指了指躲在人群后面的老太监李林：“李帅，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老太监李林坐着轮椅来到凌寒面前，苦着脸想了想，尖着嗓子大声说道：“反贼杨绪德，口出狂言，忤逆犯上，自恃武力高强，意图染指大盛至宝。” “往生院丞玄心道长，为救护天机楼，与杨绪德殊死决斗，手刃贼徒，终护得至宝周全。” “此事咱家与右将军方泰，以及新月宫常青锋等人亲眼所见，愿为玄心道长御前作证。” 看看！ 这就叫专业。 为什么人家能在皇帝面前那么受宠，这颠倒黑白，罗织罪名的功夫，没两把刷子还真干不了。 “那就有劳李帅了！”凌寒稽首道，“不过玄心本领低微，能力有限，能在圣阶高手手下侥幸活命，主要还是倚仗李帅和各位英雄出手相助啊！” 这…… 众人都是人精，立刻听出了凌寒话里的意思。 这是要立投名状。 拉大家一起下水啊！ 李林也是够狠，伸出左手，对着杨绪德的尸体遥遥就是一掌。 化骨掌。 老太监的成名绝学。 李林这一带头，剩下那些人也纷纷效仿，对着杨绪德的尸体就招呼开了。 尤其那剑痴常青锋，一剑下去差点儿把人给劈成两半儿。 “得！又得缝了。”凌寒暗自叹道。 在大家都对着杨绪德的尸体招呼的时候，凌寒又俯下身，在老太监李林的耳边小声问道：“李帅，承蒙照顾！冠义侯的尸体，我给您放一楼了。” “他是怎么死的，您想必知道该怎么说吧？” 老太监李林脸色一白，颤着嗓子说了一句：“冠义侯荆无羽，冲锋在前，为国尽忠！” 凌寒点了点头，然后拍拍李林的肩膀，笑呵呵对着众人说道：“我这人呢！恩怨分明，既然诸位和我一起诛杀了逆贼，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这天机楼呢，如果以后诸位想来喝喝茶什么的，说一声就行。” “至于七楼和八楼，奉劝各位也就别惦记了！” “你们看地上这位，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活着不好吗？” 这夹枪带棒，恩威并施的功夫，凌寒原本并不擅长。 可自从画了玄心的尸，有了他所擅长的【官道】以及【王道】，这挑拨离间、揣摩人心的功夫，却也是强了很多。 终归，还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但凌寒无所谓。 对付坏人，就得比他们更坏。 好人不长命。 再说了，坏人是玄心。 关我凌寒什么事？ 按照凌寒最初的计划，想弄死的是老太监。 老太监坏事做绝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林婕诗。 他一死，林婕诗杀冠义侯荆无羽，劫持李林的事情就死无对证了。 可谁成想半路杀出来个杨绪德。 你给了他生路，他非得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作…… 没办法！ 凌寒当然并不指望着靠这些就能把这些人给控制住了，更不会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和他们成为盟友了。 只是杀圣阶，在大盛是诛三族的罪。 至于这些人出去后会不会集体改口，反咬玄心一口，那其实也很难说。 但这天底下哪有什么万全的法子？ 很多时候，你只能赌一赌人心。 然后将尽可能多的底牌抓在手里。 凌寒的底牌，是皇帝。 天元帝对玄心的容忍，不是没有原因的。 凌寒在玄心的记忆幻境之中见到过这位天元帝，心思细腻，思维敏捷，绝不是个蠢货。 说实话。 能在天家皇族赢得皇位，继承大统的人，没一个是蠢货。 凌寒能看出来，玄心这个老绿茶自然更能看出来。 看破不说破，各取所需而已！ 皇帝想要的是什么呢？ 凌寒还没想通。 但既然玄心身上还有他没得到的东西，那只要老太监递过去这个台阶儿，他自然也就顺着下来了。 至于桑涯。 他就是皇帝的一个一次性工具。 用完即弃。 皇帝怎么可能会傻到承认与巫族有往来？ 想必方泰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儿，所以才毫无顾忌地让部下痛下杀手。 . 凌寒在这边和众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皮笑肉不笑玩弄人心的时候，其他分身在八楼把荆无羽的阴画儿也给画好了。 不过画尸的时候，凌寒把林婕诗给送去了七楼和主体一起陪何澹去了。 画尸的秘密，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了。 与信任无关，只是性格如此。 两人之间保持必要的距离是尊重，很多时候你以为的无事不谈，事事交心对别人未必是好事。 大部分时候，其实是负担。 荆无羽的奖励相当一般，画完之后就一门【御剑】，一门【飞剑】。 装逼效果大于实战，还和从玄心那里得到技能重复了。 除此之外，就啥都没了。 大部分贵族子弟从小修习的礼、乐、射、御、书、数，这货竟然一个没有。 果真是个绣花枕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除了一张漂亮脸蛋儿，其他啥都不会。 不过在荆无羽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倒是看到了很多大盛皇族以及贵族的趣闻秘事，每一个都令人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凌寒心里暗爽。 这特么是一条财路啊！ . 此间事了。 凌寒正想把众人送出天机楼外，好赶紧给杨绪德画尸呢，结果被右将军方泰给叫住了。 “玄心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方泰拦住了凌寒，抱拳一礼，小声说道。 凌寒眉毛一挑：“怎么？你想去七楼？” “不！不！不！”方泰苦笑着摇了摇头，“方家进这天机楼，本就不是为了这天机楼里的东西。” “在下此次前来，是想验证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凌寒问道。 方泰为难地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心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里面薄薄的，好像是一本书的样子。 凌寒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把书用布又给盖上了。 那本书封面上写着五个字：“穿越者日记”。 右下角还有一个名字：“方玉楼”。 关键这些文字，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文字。 是前世的简体汉字。 凌寒不动声色地把那布包踹进了怀里，然后和众人打了声招呼，就把他们全都给从天机楼里扔出去了。 只留了方泰在身边。 “说吧！”凌寒看着方泰，沉声说道，“你想要验证什么事情？” 方泰神情有些激动，嘴唇都有些发抖了：“玄心道长，你是不是认识那上面的文字？” “你是不是认识书上面那个人？” “他是不是叫方玉楼？” 第五十六章 从青楼到画尸 方泰想要验证的事情，就是方玉楼其人。 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其实凌寒也有同样的疑问。 方玉楼这个人，不存在于大盛朝的任何史书记载之中。 就连玄心，复活之后也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搞垮大盛朝，却把这个将他镇压在天机楼的方玉楼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方玉楼和方家。 真的只是个巧合？ “我确实认识这书上的文字，但我并不认识方玉楼。”凌寒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无妨！世子曾有吩咐，此书赠与有缘人。”方泰抱拳说道，“既然道长识得这书上的文字，那这书便交由道长保管吧！” “也算是物尽其用！” “日后如有机会，还望道长能移驾到国公府一叙。” 说完，方泰也没再多废话，告辞离开了。 这就完了？ 凌寒满肚子的疑惑。 费这么大劲，冒着生命危险进了这天机楼，就为了一句话，然后还把方玉楼的日记本送送来了？ 你是圣诞老人吗？ 这方家神神秘秘的，颇为古怪。 凌寒从怀中掏出那个方玉楼的日记本，除了“穿越者日记”和“方玉楼”几个简体汉字外，在右上角的位置，还用娟秀的小篆写着两个字：“不忘”。 不忘？ 继续往下翻…… . 【大夏太和九年，七月初七，大雨。】 穿越倒这破地方一年多了，还是个单身狗。 我方玉楼对天发誓，一个月（划掉）、半年（划掉）一年之内，一定要找个女人，成个家。 一个人睡，好孤单！ 【大夏太和九年，七月初八，阴。】 今天和镇上的巧云姐聊了聊，我觉得很满意。 虽然她丧夫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孩子，但我不嫌弃她。 而且二十七八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纪。 就像是熟透的水蜜桃，肥美多汁。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和她表白，她就要上吊呢？ 我就这么不堪吗？ 【大夏太和九年，七月初九，晴。】 今天去见了采薇姑娘。 请她吃了肉包子，还给她买了酱猪蹄，大家聊的好好的，我问她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她说：“一般！” 再也不请她吃饭了！ 【七月初十，雨。】 今天没有撩妹，没心情。 我知道她们看不上我，就是因为我只是个下等种姓。 可这赖我吗？ 再说她们也一样啊！ 再说我是穿越者，我有那么大一栋楼，我会告诉你吗？ 【七月十一，晴。】 我进入七楼了！ 里面果然有好东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臭女人们！ 我们等着瞧！ 【七月十二，阴。】 今天深刻剖析了下自己。 或许我不是想成家，我只是馋她们的身子。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去青楼呢？ 这个罪恶的想法折磨了我一宿，但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 我是一个正直的人，我的第一次要留给我未来的老婆。 那种肮脏的地方不适合我。 【七月十三，雨。】 终于还是没忍住，哎！ 不过青楼的姑娘们真是好啊！ 一个个能吹能唱，声音又好听。 我都不想回来了！ 【七月十四，雨。】 青楼。 【七月十五，阴。】 青楼。 【七月十六，晴。】 青楼。 【七月十七，晴。】 方玉楼啊方玉楼，你真是给穿越者丢脸啊！ 不能再这样了。 从今天起，进七楼闭关，不弄出点东西来，绝不出关！ 【七月十八，雨。】 青楼。 【七月十九，雨。】 青楼。 【七月二十，阴。】 青楼。 【七月二十一，晴。】 今天没有去青楼，腰疼。 攒的那点儿银子也快花完了，还是先赶紧想办法挣钱吧！ 不然我恐怕会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穿越者。 七楼的机器竟然是活的。 它告诉我的方法太惊悚了。 我有些怕！ 【七月二十二，雨。】 青楼。 【七月二十三，阴。】 青楼。 …… 随手翻看着方玉楼的日记，凌寒笑得肝儿疼。 敢情这位穿越者前辈也有这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啊？ 在方玉楼去青楼寻欢作乐的间隙，也偶尔会想起去天机楼之中研究一番，时间一长，竟还真被他给折腾出了名堂。 七楼的天机万象仪工作需要能源驱动，只不过它需要的不是电。 而是魂力。 魂力来源有两个。 一个是宿主，也就是方玉楼本身的魂力。 但他一个人，魂力有限。 穿越过来攒了一年多，才攒够了让天机万象仪启动一次的能量。 另外一种获取魂力的方式，就是画尸。 画尸所用的笔、墨、纸，以及尸体前点燃的三炷香火，都是用特殊的材料按照一定的配比做成的。 为尸体画像，地魂及命魂之中所蕴含的魂力就会被天机万象仪吸收并存储起来。 除此之外，作为天机楼的主人，方玉楼也会因为画尸获得一定的魂力。 有了魂力，方玉楼就可以修习天机万象仪之中的功法。 就像是凌寒对付玄心以及杨绪德所用的那些招数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魂力，即便不在天机楼之中，也一样可以用。 方玉楼画完第一具尸体之后，尝到了甜头儿。 去什么青楼？ 撸尸体他不香吗？ 日记之中去青楼的次数越来越少，大部分的记录都变成了画尸，以及对应的各种心得体会。 连带着的，还有被他摸索出来的天机万象仪的各种妙用。 比如，魂力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消耗魂力与天机万象仪进行互动。 不管是修仙功法，还是轶事秘闻，天机万象仪都能给你解答。 当然，最厉害的还是关于穿越者这件事。 天机万象仪说，所谓穿越，只是一个说法而已。 得道高人，白日飞升。 本质上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有人一觉醒来，说自己是某某转世，也算是穿越。 但这种穿越者往往都会被人当成白痴。 有金手指的穿越者，才叫穿越。 没有金手指的穿越者，那就只能被人当做疯子。 方玉楼深以为然。 那时候正是大夏末期，诸侯割据，战乱频起，尸体倒是不愁，只是方玉楼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一天下来把手画断了也就十几具尸体而已。 凌寒也想过干脆招几个伙计，帮自己一起画。 但画尸这种事儿，是有门槛的。 画不像的往往会激怒尸体，轻则诈尸丧命，重则被尸体残魂夺舍，成为魔物害人害己。 所以整整几年下来，方玉楼在画尸一途进展颇为缓慢。 直到那一日，在一处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方玉楼从死人堆里扒拉出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将军。 少将军姓段，名流沙。 也就是日后大盛朝的开国皇帝，崇明帝。 第五十七章 蛋蛋与少年 东陵段氏。 九大上等种姓之一。 大夏太和末年，诸侯林立，硝烟四起，到处都在打仗。 整个大夏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段氏也趁机揭竿而起，想在这乱世之中赌一个未来。 身为段氏旁系庶出之子，段流沙虽然拥有高等种姓，却也无缘家族核心，只能带兵在沙场之上拿命去换功劳。 被方玉楼救了之后，两人一见如故，恨不得插香拜了把子。 方玉楼的日记中是这样写的。 【大夏太和十三年，九月初九，阴】 今天我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 我决定跟他走。 一起去终结这个乱世。 我跟他说，我想让这个世界不再有种姓之分，让每一个人都能有尊严地活着。 让耕者有其田，让居者有其屋。 让世间无饿死，让天下都太平！ 我的这些主张他竟然全都能理解，他还跟我说，等他做了皇帝，他还要将画尸立法，他要举这全天下之力，将我打造成一个神！ 我很兴奋。 我问他，那如果我们真的成功了，你的天下想起个什么名字？ 其实我很想让他起名叫华夏，那样我会更有归属感一些。 但他说，就叫大盛吧！ 太平盛世的盛。 我想了想，大盛也不错。 挺好的！ . 这篇日记之后很久，方玉楼都没再继续写日记了。 直到崇明帝登基，大盛定都天都城那天。 【大盛崇明元年，腊月初八，大雪】 今天是个好日子。 老段喝了好多酒，还叫了好多年轻漂亮，身材又好的妹子陪我。 对了！ 以后不能再叫他老段了，得改口叫陛下了。 陛下封了我做镇国公，说大盛有我镇着，可以千秋万世！ 我说屁话，这大盛是咱哥俩儿的。 少了谁都不行！ 他说，不一样。 你已经有了近乎无尽的寿命，是神仙之体。 我就算是九五之尊，却也只是一介凡人。 这话听得我心里难受。 我想替他去找一条路。 一条能让他也可以长生久视，天地逍遥的成神之路。 那样的大盛，才配得上千秋万世！ 否则就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但可以确定的是，方玉楼是存在的。 而且他并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在大盛的历史上，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镇国公？ 凌寒在仔细回想了一下，不管是玄心，还是其他的那些尸体，都没有在他们的记忆之中发现“镇国公”这个名字。 大盛历史上，地位最高的公爵便是护国公。 也就是如今的方家。 镇国公，方玉楼。 护国公，方家。 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一个关系呢？ 这边凌寒在冥思苦想的同时，其他分身已经把杨绪德的尸体交给林婕诗缝好，然后带到了八楼停尸间之中。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杨绪德的一生在凌寒眼前走了一遭，凌寒禁不住唏嘘万分。 也是个可怜人！ 当今最受宠的贵妃辛子骓是杨绪德的表妹。 辛子骓的母亲，是杨绪德的姨娘。 而辛子骓的父亲，则是当今大盛朝廷的吏部尚书辛广志。 辛广志还没走上仕途的时候，辛子骓跟着母亲打小儿住在大盛西北姜阳城的舅舅家。 直到辛子骓十三岁的时候，这才被父亲接到了天都城。 缘由嘛！ 自然就是这辛子骓长得好看，辛广志生了靠女儿往上爬的心思。 那年天元帝选妃，辛子骓在众多美女之中脱颖而出，成功进了宫，当了皇帝的女人。 据说辛子骓入宫之后，皇帝整整三天三夜没有下床。 辛广志也父凭女贵，很快便成为了大盛的吏部尚书。 辛家父女开心的同时，另一个人却在西北姜阳城的家里哭得肝肠寸断。 便是这杨绪德。 杨绪德与辛子骓从小一起长大，早就互相私定了终身。 当然，只是情感上的。 表兄妹在大盛是允许成亲的。 但未成亲的青年男女如果想着先上车再买票，肉体上也私定终身的话，在大盛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辛子骓进宫之后，杨绪德便立下重誓。 此生不再娶妻。 从那之后，杨绪德整日与自己那两个铁蛋蛋为伴，一门心思想着变强，要用实际行动狠狠抽打辛子骓那张自己连亲都没来得及亲过的俏脸儿。 几十年之后，杨绪德一跃成为大盛唯三的圣阶高手之一。 杨绪德成为圣阶高手的消息一传出来，辛子骓便让父亲从中安排打着回家探亲的名义在辛府的后花园之中见到了杨绪德。 两人一见面，辛子骓都没说话，只轻启朱唇，叹了口气。 杨绪德便再次沦陷了。 辛子骓说：“我虽在深宫，但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说来看看我？” 杨绪德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激动就站起身来，伸手就要来一个熊抱。 结果辛子骓又是一声叹息：“表哥，你如果想害死我，就抱吧！” “我何尝不想能每日每夜偎在你怀里，听你讲你的快意江湖，讲你的侠骨柔情？” “但现在我是大盛皇帝的贵妃，四皇子的娘。” “我……，身不由己啊！” “嘤嘤嘤！~~~” 眼见得初恋小表妹哭了起来，杨绪德抱也不是，哄也不是，只好闷闷问道：“那怎么办？” 辛子骓抬起头：“助我帮四皇子成为太子，登上大宝。” “天下都是咱家的了，那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 这种屁话也就骗骗杨绪德这种纯情老男人。 自那之后，杨绪德就成了辛子骓的御用打手，这些年明里暗里帮着她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脏事儿。 这地宫之中，天机楼一出事儿，辛子骓便把初恋男友给派这里来了。 哎！ 卿本佳人，奈何绿茶。 …… 凌寒手下画笔“唰唰唰”如行云流水，没一会儿功夫，一个头戴纶巾，身着绸袍的富家公子哥形象跃然于纸上，眉眼之中爱意满满，清澈如同晨间露水，晶莹剔透。 如果再有来生，他或许不想认识辛子骓吧？ 也难说。 谁知道呢！ 将杨绪德阴画儿置于香火之上，一个清晰的【玖】字出现。 又是一张玖分像。 杨绪德的虚影缓步从阴画儿之上走出，一步三回头，最终也没看到那个等了一辈子的女孩儿，砰然消散于空气之中。 画尸奖励如约出现。 一门【御金术】，可用意念控制金银铜铁任何金属。 一门【童阳功】，童男习之，可保元阳坚固如铁，非童男习之，则可强肾固本，经久不泄。 好东西！ 与【合欢术】是绝配。 现在只差一个女朋友了。 而最后一个奖励，凌寒有些无语。 两个蛋蛋？ 第五十八章 金龙吐珠 在凌寒面前，漂浮着两颗黑黢黢鸽子蛋大小的铁蛋蛋。 和杨绪德用的那两颗不同。 据说那两颗是杨绪德用童男精血滋养了几十年，童男元阳刚烈如火，所以才有了那如烧红的铁球一般的效果。 这俩铁蛋蛋个头儿要小了很多。 凌寒暗自庆幸，幸好不是他那俩用精血滋润过的。 否则真的要恶心死了。 精血是什么？ 懂的都懂。 施展【御金术】，两个铁蛋蛋围着凌寒高速旋转了起来。 起初有些不习惯，但很快便熟悉了起来。 心念一动，铁蛋蛋犹如子弹一般，“砰”一声闷响，竟然把天机楼的墙壁打了一个小洞。 但很快，天机楼又自己把破洞给补好了。 大盛举全天下之力，为这天机楼画尸供能，目前的天机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生命力无限的怪胎了。 像凌寒这样的攻击强度，哪怕来上几百上千个，不吃不喝打上几十年都不见得能把天机万象仪这些年积累的能源给耗光了。 只是，凌寒现在也算是天机楼的宿主了，怎么没感受到魂力加成呢？ 方玉楼的日记中，开篇就已经有了天机楼。 他是如何绑定之类的，一句话没说。 按照方玉楼日记中的做法，凌寒闭上双眼尝试着与楼中的天机万象仪沟通。 也不知道自己魂力够不够一次交流的，试试呗！ 结果很快就收到了天机万象仪的回应。 令凌寒诧异的是，天机万象仪竟然是一个人。 个子不高，长相嘛，就是那种很普通，你如果不特意记住，回头就会忘掉的那种。 看不出是男时女，也看不出年纪。 你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像是个小孩子，再一看又像是七老八十的，但容貌却分明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天机万象，芸芸众生。 “你是……，天机万象仪？”凌寒看着在身边出现的这个人，讶然问道。 那人点了点头：“是的，为了提高沟通效率，你可以称呼我为道。” 道？ 好奇怪的名字。 天道？人道？ 还是那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法自然？ 总不会是“不知道”的道吧？ 凌寒正琢磨呢，那人又提醒道：“你的魂力储备只够与我沟通两分钟零十七秒，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秒。” 我去！ 这么紧张吗？ 凌寒赶紧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张口问道：“我要如何才能和方玉楼一样获得天下画尸人所提供的魂力？” 道：“心怀天下即可。” 这特么算是什么回答？ 凌寒赶紧又问：“怎样才算心怀天下？” 道：“方法有两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成就圣人之名，获取天下香火，此为其一。” “绑定天下气运，与天下众生共生死，此为其二。” 第一个办法耗时日久，难度也大，成功率几乎为零。 看起来第二个办法倒还算可行。 “怎么绑定天下气运？”凌寒接着问道。 道：“你已经绑定了。” 啥？ 凌寒彻底懵了。 我什么时候就绑定天下气运了？ 再说如果我已经绑定了，你前面还和我废话这么多干什么？ 你直接告诉我会死吗？ 凌寒无语问道：“那你干嘛不早说？我什么时候绑定天下气运的？还有，我既然绑定了天下气运，为什么没有获得魂力？” 道：“第一个问题，你没问。” “第二个问题，你体内有龙气，龙气也即天下气运。” “第三个问题，有人截取了本属于你的魂力。” 还能这样吗？ 凌寒心头火起：“是谁？” 道：“有天机屏蔽，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 “怎么解除屏蔽？”凌寒问道。 道：“杀死他即可。” 凌寒：“……” 这特么陷入死循环了。 道：“还剩十秒钟。” 凌寒想了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穿斗篷，斗篷里面是有一片星空的人，是谁？” 道：“神。” 回答完毕，道的身影悄然消失。 而凌寒腿一软，差点脱力摔倒在了地上。 与天机万象仪的沟通太耗魂力了，自己画了这么多尸也只够聊这么两句。 但获取的信息却是十分惊人的。 道说自己身上有龙气，那指的应该就是那条赖自己识海虚空之中不走的金龙了。 关键自己已经绑定了天下气运，与这摇摇欲坠的乱世同生共死，可却没拿到半分好处！ 有人在前面截胡了。 太特么憋屈了！ 好处你拿，送命我上？ 会是谁呢？ 方玉楼？ . 凌寒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钻牛角尖儿。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暂时放下。 先处理眼前的事儿。 只要不死，就能翻身。 现在你拿了我多少，等老子找到你，你就得给我十倍地吐出来。 两颗铁蛋蛋依然飘飘忽忽在身边转动，凌寒心念一动将他们也收入了识海虚空之中。 只要画尸奖励的东西，都可以收入识海。 现在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有一把黑刀，一颗提督印信的印章，一卷天下群英谱，一幢微缩版的天机楼，还有一条赖着不走的金龙…… 现在又多了两颗蛋蛋。 更神奇的是，当那两颗蛋蛋进入识海虚空之后，那条金龙突然从沉睡中惊醒，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欢快地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然后扑过去将那两颗蛋蛋吞入了口中…… 然后又吐了出来。 吞进去，吐出来，如此反复。 玩儿的不亦乐乎。 凌寒看得无语，传说中龙都喜欢珠子，看来是真的。 那珠子被金龙吞吐几次之后，黑黢黢的表面上竟然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金光。 龙气？ 据说龙气至刚至阳，可破世间一切邪祟。 那照目前这个情况，时日一久，这两颗珠子岂不成了对付阴物的法宝了？ 拜画尸所赐，凌寒现在可谓是多才多艺，会的本事也越来越多，但都是对付活物的，真正对付像血灵、阴魂之类的招数，一个没有。 之前如果不是有林婕诗给自己准备的定魂针，那个血灵就得让它跑了。 现在好了，这珠子长期浸润龙气，怕不是要成长为专克阴物的灵力武器？ 哎呦！ 不错哦！ 似乎感受到了凌寒的情绪，那只金龙傲娇地抬起头，在识海虚空之中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口中兀自又是一声嘹亮的龙吟…… 这次凌寒又听懂了。 “心系天下者，天下必百倍助之！” 第五十九章 新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美好。 皇帝很快就派人来传了旨，把这事儿给定了性。 杨绪德被定为觊觎国宝的反贼，玄心道人和老太监一众人等则摇身一变成了保护国宝的英雄。 玄心居首功，赏了黄金千两，绸缎百匹，以及瓷器珠宝共十八件，统统都送去了玄心在天都城的宅子里。 毕竟是大盛正二品的大员，酆都城只是玄心平时上班儿的地方，下班了还是要回天都城的家里的。 玄心一直未成家，无妻无妾也没有子女。 不过这货却从教坊司带回了两个年轻貌美、身材劲爆的花魁给养在了家里。 给她们赎了身，管吃管住给银子，就是一直也没给个名分。 想来也可以理解。 一个生理正常的单身老男人，总是会有些需求要解决的。 有花魁谁还要五姑娘啊，是吧？ 在玄心的宅子里，藏着一处暗室。 里面放的都是金银珠宝，还有各种玉器古玩，名人字画。 凌寒用玄心的身份回去了一趟，然后把那暗室里的宝贝全都给收进了天机楼里。 现在没有什么地方能比天机楼里更安全了。 关键用着也方便。 地宫里的其他势力，这些天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方泰率先带人退出了地宫，然后是以新月宫为代表的江湖势力。 一个应该是目的达到了，另一个则是绝望了。 辛贵妃那边，什么便宜没捞着，还搭进去一个圣阶的表哥，但既然皇帝那边儿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辛子骓就算再不爽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 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的。 老太监率领的禁军毕竟肩负守卫地宫的职责，所以没啥变化。 但老太监本人，据说当天就离开地宫回到了皇帝身边，再也没回来过地宫。 何澹恢复了正常，关于那天发生的事情，凌寒和他聊了聊，最终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那些各方势力安排的细作是玄心让他杀的。 中二少年对这种事儿最热衷了，兴冲冲干完活儿还没来得及向师父汇报呢，结果眼前一黑，pia一下栽地上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凌寒救下躺在天机楼的七楼了。 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啥啥都不知道。 凌寒想了想，想必是那个穿斗篷的“神”搞的鬼。 现在玄心死了，关沧海也死了。 但对何澹来说，这俩人都还活蹦乱跳的。 凌寒讲给他的故事，和给林婕诗讲的是同一个版本，只是略去了关沧海的那部分。 即便如此，玄心的人设在何澹和林婕诗心中也是崩得不轻。 这也是凌寒的目的所在。 纸里终是包不住火的，能瞒多久是多久。 等到要告诉他们真相的那天，至少他们落差不会有那么大。 这件事之后，玄心不是回天都城的宅子里，就是把自己闷在天机楼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有人等一概不见。 至于天命者，凌寒随便找了具尸体换上了自己的脸，送给皇帝的人交了差。 然后又把自己的脸换成了前世的样子，看着也舒服多了。 林婕诗评价说：“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 但凌寒却分明看到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脸上瞟，被发现时有会慌乱地转移视线。 呵，女人！ 当年要不是我那个古板的老爹以死相逼，我就进娱乐圈了。 正脸吴彦祖，侧脸金城武。 呵…… 尘埃落定。 这件事本身就像是一个漏洞百出的戏法儿，但凡有点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有问题。 但是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和目的，所有人又都闭上了嘴巴。 该鼓掌的鼓掌，该叫好的叫好，该打赏的打赏…… 君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 大幕落下，新戏又开。 . 凌寒把自己的本体放进了天机楼。 这样他的【无极】分身就都可以无距离限制地自由行动了。 除了玄心之外，凌寒还有五个马甲。 其中三个凌寒给他们在回魂汤的池子了换了张平平无奇永久的脸，让玄心暗中操作给了他们画尸人的身份。 多开刷经验。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凌寒刻意降低了阴画儿的质量。 把评分控制在三分像到五分像之间，过关即可。 另外一个用了关沧海的身份，平日里不是和何澹斗嘴，就是去画尸人的大厅里找当值的差役喝茶打屁。 方泰走后，关沧海彻底和军方断了联系。 只是暂时的。 凌寒也很好奇，方家那位世子爷后面会搞点儿什么新花样出来。 剩下的最后一个分身，则顶着前世那张脸出了地宫。 和林婕诗一起在林家老宅过了一段时间的小日子，然后在林家老宅附近的一条专营殡葬行业的街上盘下来一间阴画店。 银子用的是林婕诗的。 相处久了，凌寒才知道这个女人竟然也是个小富婆。 林家虽然被抄家了，但她反过来又把那些抄他家的人给洗劫了一遍。 金银珠宝什么的，统统拿来。 人则炼成了没有意识的活死人放林家宅子里干活赎罪。 虽然凌寒现在其实并不缺钱，但自己一个穷苦伶仃的画尸人一下子掏出来几十两银子盘下来一间铺子，林婕诗那么聪明的人难免会多想。 再说了，吃软饭他不香吗？ 凌寒的铺子所在的这条街全长也就是两三百米，却密密麻麻挤满了几十家经营各种殡葬服务的店铺。 卖棺材的，卖寿衣的，扎纸人的，抬棺的，驱邪的，看风水的居多，其他像缝尸的，画尸的，赶尸的，敛尸的也不在少数。 凌寒大概踅摸了一眼，大几十家总是有的。 这条街叫鬼街，在天都城算是规模排前几的殡葬服务一条街。 世道不好，到处都在死人。 阴间行业也是超乎寻常的火爆。 凌寒盘下来的这间铺子以前就是家专营画尸的阴画店，里面的各种家伙什儿都是现成的。 据说是里面几个画阴画儿的活计死的死，跑的跑，老板干不下去了这才把铺子给转让了。 凌寒开业没几天，活儿还没揽着几个呢，结果发现左边铺子也换人了，变成了一家缝尸铺。 铺门打开，一袭红衣斜倚门框，对着自己浅浅一笑。 得！ 甩不开了。 又过了几天，右边铺子也换人了，变成了一家纸扎店。 一个痞帅痞帅的中二少年，头上扎着高马尾，腰间挂着一把纸扎的惨白长刀，扔给凌寒一个酒壶：“吃了我的烧鸡，喝了我的酒，这就赖账想跑了？” “我同意了吗？” “傻子！” 第一章 戏园女尸 如果单纯为了赚钱，以凌寒现在一身杂七杂八的手艺，干点啥都比画尸挣得多，也安逸得多。 更何况，凌寒根本不缺钱。 玄心暗室里那一屋子的宝贝，几辈子都花不完。 “我开这间铺子，不为钱。”凌寒对着坐对面听得津津有味的何澹认真说道，“我对钱不感兴趣。” 林婕诗在里间儿夸张地发出一声：“切！” 凌寒扭了扭头，懒得理她，然后继续给何澹洗脑：“做人要光想着挣钱，这辈子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何澹一脸懵逼地问道：“那你图个啥啊？” “就图个清静。”凌寒灌下一口酒，徐徐说道。 “哦！”何澹刚点了点头，突然反应过来凌寒意有所指，劈手夺过凌寒手里的烧鸡，甩手就往门外扔去。 可烧鸡刚一脱手，就被凌寒身影一晃又抢了回来。 “幼稚！”凌寒伸手给了何澹一记脑瓜儿崩，然后嘻嘻哈哈地钻进了里屋。 何澹气得破口大骂，但就是不敢进去。 里面有林婕诗那个大魔头，何澹打小儿就怕她。 “你现在是本人吗？”林婕诗躺在凌寒店里唯一的那张躺椅上，吱钮吱钮摇得正起劲儿，嫩白的脚丫子翘在一侧晃得人心直发慌。 凌寒面不改色地回道：“当然是了！” 林婕诗“哦”了一声，自顾自喝自己的小酒不搭理凌寒了。 关于分身的事情，是瞒不过林婕诗的。 但具体哪个是本人，哪个是分身，她也不知道。 凌寒鼓捣分身那几天，她很识趣地躲林家宅子里去了。 这也是这个女人最招人喜欢的地方。 识大体，懂事儿！ 至于何澹，他根本不知道凌寒有分身。 在他眼里看来，凌寒除了换了张脸，其他一切都没什么改变。 他的生活简单得让凌寒嫉妒。 酒、肉、朋友。 仅此而已。 . 自打开业以来，凌寒还没接到过一单生意。 都拜这俩邻居所赐。 一个白发红衣，跟从鬼故事里钻出来的似的，一脸的冷若冰霜，生人勿近。 另一个嚣张跋扈，脾气火爆，店门口还站着俩纸扎的黑白无常，黑公鸡血点出来的小眼睛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跟活的似的。 这像是做生意的样子吗？ 不光是凌寒，周围的十来间店铺的生意多多少少都受了这俩货的影响。 凌寒打算跟这他俩好好谈谈。 刚组织好语言还没开口呢，生意来了。 . 门口走进来一个满面愁容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凌寒见过他。 最近这几天，这位没少在这条街上晃悠。 不过之前估计因为林婕诗和何澹的原因，躲着凌寒这家店没敢进来。 今天这是咋了？ “这位爷，咱是请神还是送神？”凌寒提前做过功课，张嘴就是利索的行话。 这外面和地宫里不一样。 地宫里有尸管司的差役统筹管理给画尸人们派活儿，这外面得自己揽活儿。 在外面画阴画儿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客人请背尸匠把尸体给送到店里来，画完了再背回去。 这叫请神。 一种则是把阴画师给请到家里去画，这叫送神。 其实说白了，无非就是一个现场服务，一个上门服务。 把尸体说成是神，就是图个好念想儿。 人走了，成仙成神能护佑着活着的人，少受点儿罪。 但有句话说的好，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放到这里也是一样。 背尸匠按距离收费，但天都城里像这种办白事儿的店铺到处都是，最多也就是十几文钱的事儿。 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把尸体送阴画店里画好了再背回去。 之所以会有送神这种情况，原因只有一个。 那尸体有问题。 不是背尸匠背不了，就是画尸人画不了。 像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办法。 加钱。 加足够多的钱。 “送神。”中年人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一只手，“五两银子，我只能出这么多了。” “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两个孩子，都得吃饭。” “您行行好！” 五两银子？ 这可真是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一年。 请神的这种，正常收费都是五十文钱。 送神的价钱则变化比较大，但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那就是一贯钱。 一千文。 这一位开着五两银子的天价在鬼街找不到画尸人给他去画阴画儿？ 家里这是躺着一位黑山老妖吗？ . “行！我接了。”凌寒想了想，很干脆地接下了这个活儿。 “我陪你！”何澹噌一下从后面蹿到了凌寒前面，晃着膀子往前走，“银子分我一半儿。” 凌寒无语。 能上门送神的画尸人要么会一些驱魔的法门，要么就是有驱魔的法宝，要么就是有驱魔人打配合。 何澹这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倒是颇有点儿驱魔人的样子。 但关键，我不需要啊！ 算了！算了！ 凌寒也知道这个二货肯定是闲得屁股都生茧子了，权当带他出去散散心吧！ 提起装好画尸工具的盒子，凌寒跟着中年人走前面，何澹自己连蹦带跳地没个正行一会儿踹树一会儿扒墙，跟个猴儿似的跟在后面。 “家里的是内子。”中年人边走边介绍尸体的情况，“我和内子都是大茶园戏班的戏师。” “我唱的是武生，我家娘子是刀马旦，吃的都是武行的饭。” …… 中年人名为常万水，和他妻子都是唱武戏的。 他妻子名为师卉，和常万水是一门师兄妹，后来结成了夫妻。 世道不好，混口饭吃不容易。 俩人这些年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攒下了点儿积蓄在天都城置办了一套不大不小的宅子。 京城买了房，俩人满心欢喜地把乡下的婆婆和俩孩子也都给接到了天都城里。 一家人其乐融融，在这乱世之中倒也活得像模像样。 可好日子没多久，就在半月前雍王府办寿，把大茶园戏班给请到了王府里去唱戏。 那天唱得是《白蛇传》，没常万水什么事儿。 所以只有师卉跟着戏班班头去了雍王府，可没成想当天夜里戏班的人都回来了，唯独不见了师卉。 常万水问班头，班头说师卉半路上就和戏班的人分开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说师卉是因为难得进次内城，想再转一转给孩子买点儿零嘴儿回去。 常万水一直等到第二天天明，也没等到妻子回来。 “我找了好几天没找到，后来就报了官。”常万水一脸的悲怆，恨恨地絮叨着，“银钱没少给，内子的消息是一点儿都没查出来。” “一直到五天前的清早，我刚打开院门，发现内子浑身都是伤，趴在门口的台阶上，已经断了气儿。” 第二章 灵尸鬼哭 常万水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一个这么美满的小家庭，说垮就垮了。 换谁谁也得哭。 师卉的尸体回来之后，京兆府的一个快手带着仵作过来溜达了一圈儿，简单看了看就给定了个自杀。 自杀？ 这一身的伤口你给定个自杀？ 常万水愤怒地问那个快手和仵作：“你们就是这么查案的？” 那快手跟他说：“我是为你好，这事儿也只能这么定”。 如果要定了他杀，那就得在京兆府登记造册立案，然后把尸体运到京兆府的停尸房里去，排队等候更高级的仵作复检。 前面几十号上百号的命案都在等着办，这中间你就得排着队慢慢儿等。 停尸体的费用还得自己出，一天两百文。 关键你就算等到最后估计也查不出来什么，顶多就是挂个无头案留着后面再慢慢查。 然后不了了之。 当然，如果你上面有人那就是另一说了。 你有吗？ 你没有。 . 常万水纠结了一晚上，最终只能在仵作的那张纸上按了手印。 这世道就这样，每天都在死人。 算了！算了！ 不查了！ 人都已经死了，活人的日子总还得过。 可不知道师卉是不是死的太冤了，执念缠身竟然给闹了尸。 背尸匠背不走，画尸人也画不了她的阴画儿。 前前后后请来了好几位，死了俩，其他的也是被尸气蚀体，只剩下了半条命。 现在师卉的尸体被锁在家里的西厢房里，天天晚上挠得门板吱吱响。 常万水也想过要不干脆报官府，花点钱让往生院的人来处理了算了，但犹豫来犹豫去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 毕竟夫妻一场。 送去往生院，和那么多尸体一起，埋在哪儿都不知道。 日后孩子们想祭拜一下亲娘，都找不到墓碑。 所以常万水这才开出了五两银子的天价，满城找人给媳妇儿画尸。 “你媳妇眼睛什么颜色的？”一直跟在后面没个正行的何澹突然凑了过来，一脸严肃地冲常万水问道。 “黑，黑色的。”常万水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说道。 何澹又确认了下：“整只眼都是黑色的？” “嗯，两只眼睛没有白眼球，整个都是黑色的。”常万水回忆了下，确定地点了点头。 何澹一听这个，拉着凌寒就要往回走：“这个你干不了，要么回去叫师姐，要么我调驱魔师过来帮你。” “那是灵尸，执念太深，都已经成阴物了。” “你有对付阴物的办法吗？” 凌寒很想告诉他，这个还真有。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也成！”凌寒想了想，然后冲何澹说道，“这样，你回去叫你师姐，我先跟他过去看看情况。” “放心！你们不来，我不进去。” 何澹一开始不放心，但耐不住凌寒连哄带忽悠，这才又再三和凌寒确认了下，快步掉头往回走去。 如果不是在天都城，御蛇飞行太过惊世骇俗，这货肯定飞回去了。 看何澹走远了，凌寒赶紧扯了扯常万水的衣袖，催促道：“你家还多远？赶紧的！” “前面马上就到了。”常万水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位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寒主要是不想当着何澹的面画尸，上次画六胞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尸体，这次再“不小心”就显得太刻意了。 趁把何澹支开了，赶紧把正事儿给办了。 . 常万水的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 一间堂屋住着老太太和孩子，常万水和师卉住西厢房，东厢房是厨房兼餐厅。 院子里摆着俩人平时练功用的石臼子和梅花桩以及一些刀枪棍棒之类的，不远处还有小孩子们玩的木马、铁圈和纸鸢。 堂屋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露出两个孩子的脸。 一男一女两个小家伙，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 西厢房的门和窗都用铁链子锁了起来，隐隐能听到屋子里传来动物一般的呼噜声。 接过常万水的钥匙，凌寒迈步走进了西厢房之中。 阴物怕太阳光，所以倒是不担心她这个时候会跑出来。 关上房门，凌寒看到门背面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挠痕。 虽然是第一次面对灵尸，但凌寒倒是一点儿都不害怕。 有那两个浸润了龙气的蛋蛋，还有自己摸尸的杀手锏，就算这俩都不行，大不了直接召出天机楼，躲进去。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死了，这也只是一个分身。 底牌太多，多到可以肆无忌惮。 掀开卧房的门帘，一个身材姣好的少妇跪坐在绣床之上，披散着头发好像野兽一般对着凌寒呲牙咧嘴，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声压抑的低吼。 窗户被捅了几个洞，有阳光照进来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 否则刚才凌寒一进屋，她就扑过来了。 这就是灵尸？ 看着和邪尸方无柒状态也差不太多嘛！ 凌寒突发奇想，试着用天下群英谱看了下，结果发现这灵尸竟然也和人一样，是有品阶的。 师卉这个显示的是八品上。 不知道是指她死前的品阶，还是死之后这个灵尸的品阶。 技能只有一个，名为【鬼哭】。 可祸乱对方心神，让其心生惧意，严重者可使对方魂魄离体，陷入失魂状态。 失魂就是常说的“惊着了”、“吓着了”，往往以小孩子居多。 轻一点儿的高烧不退，重的则昏迷不醒。 所以民间经常有“叫魂”“喊惊”的说法，就是在小孩儿失魂之后，让有经验的老人把小孩儿的旧衣服烧掉，嘴里往往念念有词：“小孩儿回来了！小孩儿不走了！”。 高端一些的，会喊诸如“魂兮归来，去河之恒干！”之类的。 凌寒小时候生病高烧不退就曾被奶奶叫过魂，没成想穿越到这个世界还真的见到了可以把人吓掉魂的鬼哭。 凌寒看着床上的师卉，轻轻摆了摆手，口中说道：“我是来给你画尸的，画完尸你就可以解脱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凌寒想故技重施，但很显然并没有用。 师卉好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样，撅起屁股，用两只胳膊当做前爪，上身和头部微微低下，冲着凌寒呲牙咧嘴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 透过师卉已经被挣得很宽松的衣服领口，凌寒无意中看到了两团白腻，赶紧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非礼勿视。 算了！ 直接上吧。 凌寒看沟通也沟通不了，烧香点金漆之类的也做不成，干脆先摸她一下，让她先老实下来再说。 风影步走起。 凌寒的身子带着残影出现在师卉身旁，同时右手闪电般伸向了她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是，明明看似真实的师卉，却在和凌寒的右手接触的一刹那变得虚幻起来。 凌寒的手好像伸进了一团影子，从师卉的身体中穿插而过。 卧槽！ 不灵了？ 师卉黝黑的瞳仁满含愤怒，张开嘴巴对着凌寒耳边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呜啊！~~” 鬼哭！ 第三章 你会为我报仇吗? 鬼哭声音不大，却摄人心魄。 凌寒只觉得浑身发冷，本能地后背一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下。 也就在这一瞬间，师卉闪电般伸出双手，猛地掐向了凌寒的脖子。 她的身体依然还是虚幻的，周遭散发着一股惨白的荧光，阴气森森，蚀骨慑心。 她的速度飞快。 再加上凌寒被她的鬼哭影响，停顿了那一下。 所以只一个瞬间，凌寒的脖子就被她牢牢给掐住了。 但灵尸是阴物。 她的身体已经灵体化了，处于一个半人半灵的状态。 所以即便与凌寒发生了肢体接触，但却并没有因此而触发尸体的记忆幻境。 相反，被尸气侵袭的凌寒从脖子开始，皮肤表面开始出现一层细密的冰晶，缓缓往身体的其他部位蔓延。 大意了！ 凌寒心念一动，刚想召唤出两颗铁蛋蛋攻击她，却在识海之中听到一声嘹亮的龙吟。 是那条金龙。 龙吟来自识海虚空，却清晰地响彻在了这间小屋子之中。 师卉大骇，本能地想抽回双手，但已经晚了。 自她的指尖开始，虚幻的身体开始实质化，一道金色的电光缓缓侵入，到手腕，到胳臂，到肩膀，到全身…… 而从凌寒的视角看来，师卉已经静止不动。 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整个世界如蜡油般开始融化。 师卉的记忆幻境之中，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呢？ …… 师卉与常万水两人的爱情故事，并没有轰轰烈烈的死去活来，也没有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甚至就连决定在一起过日子都只是一句话。 “小卉，师父走了。以后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嗯！” 绝大部分普通人的爱情都是这样。 柴米油盐酱醋茶，平平淡淡凑合着过。 一辈子过完了，等先走的那个入了土，活着的那个才发现…… 离不了她。 . 去雍王府唱戏那晚，常万水叮嘱师卉：“今儿我就不跟班了，你自己长点儿眼力介儿！” “王府那种地方比不得大茶园，规矩也多。” “少说话，多做事。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别看，也别管！” 师卉嫌常万水啰嗦，嬉笑着推了他一把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永别。 那天晚上，雍王府唱的是《白蛇传》，师卉扮的是小青。 同样是《白蛇传》，每个戏班都有自己的风格，大茶园戏班的优势就是打戏演得好。 师卉是专业武行，打小儿练武，底子扎实，在大茶园戏班里是挑大梁的刀马旦。 一场水漫金山下来，师卉下场，在后台休息休息喘口气儿。 就在这功夫，打后台布帘子后钻出来个人。 五短身材，头大如斗，满身的肥肉一步三摇，走到师卉跟前儿笑嘻嘻说道：“小娘子这身段儿，真是撩人啊！” 所谓看戏，看得就是一个戏。 后台对于演员来说，就是一个很私密的地方。 再加上这胖子一身酒气，又是满口的污言秽语，所以师卉自然也就没给他好脸色看，冷冰冰地请他出去。 没成想这胖子色胆包天，上来抱住师卉就想亲嘴。 师卉大声叫嚷着挣开，那胖子也被师卉一把推到了地上。 这下不得了了，胖子恼羞成怒地指着师卉说道：“今晚我要定你了！你跑不掉。” 说完便走了出去。 师卉心中惶恐，和班主说了这件事。 班主安慰她说：“没事儿！就是个醉汉。得空儿我和刘管事说声，你专心唱你的戏就成了！” 师卉觉得没那么简单。 但又总不能撂挑子不干掉头就走，所以还是硬着头皮把戏演了下去。 散场的时候，王府的刘管事给戏班每个人多发了一百文的赏钱，还给所有人敬了一杯酒。 师卉不喝酒。 但毕竟人家是掏钱的主顾，又着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也跟着大伙儿一仰脖儿把酒喝了下去。 酒劲儿很大，没走两步就觉得天旋地转，脚步发虚。 师卉还天真地以为自己醉了，叫了声“班主，烦劳您……”然后就软软瘫在了地上。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只穿着小衣躺在一张样子很奇怪的床上。 周遭墙上挂着各种各样的皮鞭，还有麻绳，屋子里点满了儿臂粗细的红蜡烛…… 蜡烛围住的中央，那个矮胖子正对着自己淫笑。 师卉在那个房间里待了三天三夜。 第三天头儿上，师卉被折磨致死。 记忆幻境到这里结束，视野回归现实。 师卉的双手依然环在凌寒的脖子上，整个人却没了之前的戾气，一对通体漆黑好似无底深渊的眼睛之中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滚落…… 凌寒轻轻掰开她的手，胸膛起起伏伏，满腔的暴戾之气无处发泄。 意难平！ 换做往常，凌寒绝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于这个世界而言，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看客。 画尸的时候，能与死者共情一下，叹口气就已经是极致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 我就一普通人，我谁也帮不了。 但是自从杀掉玄心，金龙入体之后，凌寒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凌寒尝尝这样想。 努力将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跑，凌寒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出，转身从随身的木盒之中掏出了三只香。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提起画笔，师卉的地魂在床边出现。 “你会为我报仇吗？”黑发披散，脸色惨白的师卉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向凌寒问道。 凌寒专心作画，并未回答她。 几分钟后，一副看起来潦潦草草，甚至和师卉并不怎么像的阴画儿跃然于纸上，只有那双眼睛。 是漆黑的。 没有白色的眼仁儿，通体都是深邃的黑色。 细细看去，浓浓的全都是仇恨和悲伤。 将阴画儿置于香火之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肆】。 四分像。 凌寒刻意降低了阴画儿的品质。 虽然往生院已经完全被自己用玄心的分身控制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不要太高调的好！ 画尸奖励如约发放。 【鬼哭】 【生死隔断阴阳界，鬼哭声声断人魂。】 这不是师卉的技能。 所以为灵尸画阴画儿，奖励的是灵尸的技能？ 凌寒收起画尸的一应用具，抱起木盒往外面走去。 临出卧房门的时候，凌寒转过头，对着床上的师卉轻声说道：“会的！” 第四章 约戏 常万水家附近。 凌寒与何澹分开的那个路口，站着一袭红衣。 旁边儿是哭丧着脸的何澹。 刚才分开的时候走得太急，这位中二少年竟然忘记了问常万水家的详细地址。 林婕诗也顾不上惊世骇俗，手中指决掐起，身子顿时腾空而起，红衣白发悬浮于这一片居民区的上空。 大盛虽然修士众多，但对老百姓来说也是稀罕之物。 尤其这一位，白发如雪，红衣飘飘，即便是在大白天也会让人不寒而栗。 周边儿的老百姓一看这架势，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周围响起一片关门关窗的声音，有几个小孩儿干脆“哇”一声哭了起来…… 林婕诗面无表情，漠不关心。 她只在乎她在乎的人或事情，其他的她无所谓。 观察了一番之后，林婕诗蹙着眉头又降了下来，转身向何澹问道：“你确定那是一个灵尸？” “我刚看了下，这附近并没有发现灵尸的尸气。” 何澹也有些自我怀疑了：“双目漆黑如墨，那不就是灵尸吗？会不会……” “咦？喂！那个谁！” “站住！” 一句话没收完，便看见一个披着白色裹尸布的背尸匠从一个小巷子里钻了出来，蹒跚着脚步慢慢往前走。 何澹“腾腾腾”追了过去，拦住他问道：“干嘛去？” 那背尸匠一脸的死气，浑浊的眼睛冲何澹翻了翻，然后咧嘴一笑：“背尸体啊！难不成去吃酒吗？” 何澹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接着问道：“哪一家？” 背尸匠指了指前边儿不远处一栋小院儿：“死了个画尸的，东家让我来背走。” “草！”何澹一把推开那个背尸匠，大步流星冲那家院门跑了过去，边跑边骂，“真特娘的不让人省心！” “你等我一下会死吗？啊！呸呸呸！” 一把推开大门，院儿当中站着的是常万水，还有另外一个中年男人站他旁边，一脸的紧张。 何澹冲上前去一把揪住常万水的脖领子，恶狠狠地问道：“他呢？” 常万水一脸的悲戚，指了指屋里：“在里面呢！” 还没等何澹怎么着呢，一个红色的身影扬手劈开了门，径直冲了进去。 何澹紧随其后，然后看到那个拽横拽横的家伙正坐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对面，身旁放着一个开了封的酒坛子。 画几笔画，喝一口酒。 悠闲的很。 “稍等啊！这就画完了。”凌寒坐在那里，眼皮都没抬一下，嘴里兀自念叨着，“诶！我说你俩这是半路上睡着了吗？” “我都干完俩活儿了，你们才到。” “对了！帮我把地上这个拖外面去。” 说完，凌寒指了指墙角，有一个蜷缩在地上的画尸人，浑身上下被挠得血淋淋的，已经死透了。 . 凌寒在里面画阴画儿，何澹拖着那个画尸人的尸体等在外面。 林婕诗则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儿，拉过一条小板凳坐凌寒旁边儿，顺手抄过他身边的酒坛自顾自喝了起来。 “你家的事儿解决了？”何澹问常万水。 常万水点了点头。 “都解决了你干嘛还这样一副表情？”何澹不满地说道，“搞得我还以为他出事儿了。” 常万水肿着眼睛，愤怒地问道：“小兄弟！我妻子去世了，我这个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也是！”何澹愣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揉了揉鼻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这好歹算句人话。 从小在地宫里长大，何澹这辈子见过的死人比见过的活人都要多。 他没有亲人，唯一在乎的几个人都活得好好的。 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所以他确实体会不到常万水的悲伤。 . 这是凌寒今天接下的第二个活儿。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儿巧。 凌寒前脚刚画完师卉的阴画儿，后脚就听到隔壁有人在喊：“闹尸了！闹尸了！” 然后还有“铛铛铛”敲锣的声音。 这种锣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面，叫“阴锣”。 五十文钱一个，出自大盛军器司。 属于是量产的，全民普及的驱邪法器。 因为这世道死人多，遇到尸变什么的，寻常人家难以对付，就用这阴锣先顶一顶，稳住局面。 这玩意儿没法驱邪除魔，但可以靠锣声镇压邪物，让他不敢靠近你。 凌寒一看这个，心说这不送上门的生意吗？ 也没走门，直接一翻身直接从墙头上给跳了过去。 这家是一个老太太，前几天因为在外面和人吵了一架，回来之后自己转不过来这个弯儿，然后一口气儿喘不上来。 气死了。 所以怎么说气大伤身呢！ 老太太就因为这这么个事儿，丢了性命不说，还怨气不散差点儿成了邪尸。 出事儿的这个画尸人是第一天上工。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上有二老，下面三个娃娃，吃了两个多月的观音土，经常性的大便都拉不出来。 仗着自己读过书，听阴画儿店里的老师傅讲了讲觉得也蛮简单的。 挣钱心切嘛！ 也没让老师傅带一带，拎上了工具自己就来了。 结果钱没挣着，还把命给搭进去了。 没错。 凌寒刚才顺带着把他的尸也给画了。 这俩的画尸奖励普普通通，画尸人奖励了一门【诗词】和之前学的合一起了，老太太的干脆啥都没有，就一股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暖流。 聊胜于无。 最近地宫里那三个马甲画尸的情况也是如此，得的技能大部分都是和以往重复的。 新的也都是诸如【骑马】、【射箭】、【蹴鞠】、【诗词】、【茶艺】、【美食】等等这些华而不实，几乎没啥大用的技能。 没办法，最近大盛朝廷刚斩了一批关诏狱里的读书人。 画尸给的奖励也都带着浓浓的小资情调。 地宫里的尸体除了像方无柒那样的贵族，就是监狱里的逆犯，要不就是被老百姓送进往生院的有问题的尸体。 后者比较少，凌寒还没遇到过。 大部分人都是有感情的，宁肯多花点钱也得让亲人有个归宿。 . 等凌寒画完阴画儿，从屋里出来，这家的主人对着凌寒千恩万谢，然后也拿出了一两银子塞给了凌寒。 这已经是天价了。 常万水那边，凌寒按照约定好的，依然收了他五两银子。 不过凌寒和他约好，让他忙完师卉的丧事后，和自己联系一下。 “凌先生有什么事吗？”常万水不解地问道。 “我有个朋友。”凌寒淡淡说道，“喜欢听戏，但是腿脚不太方便。” “我寻思着你不就在大茶园吗？” “看你哪天忙完丧事，时间方便了，带上你们戏班的人。” “去我朋友府上唱一出。” 第五章 提督印信 忙完这俩活儿，凌寒一手拎着酒坛子，另外一只手胳肢窝儿里夹着画尸的木盒，晃晃悠悠和林婕诗还有何澹一起回到了自己在鬼街上的那间阴画儿铺。 画灵尸的事儿，也在路上和他俩解释清楚了。 反正就是胡搅蛮缠那一套，大概就是自己八字超硬再加上自己也多多少少有些本事，邪尸也好，灵尸也好，自己全然不惧。 以后也要他们不要担心，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得过来。 林婕诗自然是不信的。 何澹说不上信还是不信，但也并没往深里追问。 混江湖的，都有点儿自己的秘密。 很多是拿来保命的，人家不愿意说，懂事儿的都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过到店门口的时候，何澹对凌寒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本事不小，但还是尽量要多加小心。” “我朋友不多，你算一个。” “但愿意陪我喝酒，和我疯闹的，便只有你。” “你若死了，我会很难过。” 何澹突然这么正经地说话，让凌寒有些不习惯，就连林婕诗也是停下脚步诧异地看了何澹一眼。 林婕诗入地宫的时候，只有八岁。 而何澹则几乎从记事起就已经在地宫里了。 地宫那种地方，死人比活人多。 所以这两人都比较漠视生死，性子也都很冷漠。 自从遇到凌寒之后，两人好像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欸……” 凌寒夸张地在胳膊上拍打了几下，笑着说道，“你这说的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想喝酒就直说嘛！” “走吧！今天挣钱了，请你俩下馆子去。” “做梦吧你！”何澹有些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然后冲凌寒飞起一脚笑骂道，“你那五两银子里还有我一半儿的！” “又想拿我的钱请我喝酒？” “早看透你了！” …… 几个人在打打闹闹的时候，天机楼中正在打座吐纳的凌寒本人则缓缓睁开了眼睛。 凌寒本人和玄心各自有分工。 凌寒本人负责吐纳炼炁，锤炼识海空间，积蓄内力，玄心则主要修习炼体术，每天赤着上身练习体能，准备往近战肉搏方向发展。 毕竟玄心是完美肉身，爆发力强，抗打耐草。 过程是枯燥且无聊的，但凌寒耐得住这个寂寞。 不管是穿斗篷的那个“神”，还是躲在暗处截胡了自己魂力的那个人，亦或是来自朝廷那些捉摸不定的窥视，都让凌寒倍感压力。 尤其自己还绑定了天下气运，外面发生的事情都在影响着凌寒。 就比如，前些天蜀州连降暴雨，山洪爆发，灾民流离失所，死伤无数，识海虚空之中那条金龙一声悲鸣，凌寒也跟着喉头一甜，吐出来一口血。 身体也变得萎靡不振，过了好些天才慢慢恢复过来。 再比如，北境战事失利，两万大盛重甲被蛮族逼进大雪山之中，没有粮草，没有后援，活生生被冻成了冰疙瘩。 凌寒直接眼一翻，昏了过去。 幸好这种气运的反噬只作用于凌寒本体，否则若是自己的那些马甲一起晕倒的话，还真是麻烦的很！ …… 类似的事情，这些天发生过多次。 今天分身画完师卉的灵尸之后，凌寒觉得自己的魂力应该可以和天机万象仪再沟通一下了。 为避免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这次凌寒提前做了准备，将要问的问题打了个腹稿。 天机万象，芸芸众生。 似男似女似老似少，天机万象仪的化身“道”再次出现在了凌寒身边。 道：“你目前的魂力，可与我沟通三分钟零十秒。” 凌寒快速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能不能与这天下气运解绑？” 道：“能。” “怎么解绑？”凌寒赶紧问道。 道：“你死。” 得！ 等于没说。 凌寒马上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有没办法避免气运反噬？每当这天下出了事儿，我就跟着倒霉。” 道：“提升天下气运即可。” “如何提升天下气运？”凌寒紧接着问道。 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给天下人希望和信心，让天下人安居乐业，都可以让天下气运得到提升。” “比如，天降祥瑞、沉冤昭雪、安置流民、抵御外敌等，都是有效提升天下气运的手段。” 凌寒吐了口气，大声骂道：“可这不应该是大盛皇帝应该做的事情吗？为什么绑定天下气运的不是他？” 道：“之前是他。” 凌寒瞬间抓到了重点，眼前一亮：“那他后来是怎么解绑的？” 道：“他死了。” 他死了？ 凌寒花了三秒钟，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赶紧换问题：“提督印信是什么东西？有什么用？” 自从那道提督印信之后，凌寒侧面问过林婕诗，问过何澹，这俩人都没听说过。 哪怕在玄心的记忆之中，凌寒也没找到关于提督印信的任何线索。 但在方玉楼的那个口讯中，提督印信好像应该是世人皆知的东西似的。 道：“提督印信是三界提督的印章，掌管三界内的神格擢升。如兽化人形、凡人成仙、仙人成神等，都须三界提督签下印章方可。” “除此之外，凡人修炼升品也可用此印章点化。” “比如，一品上的修者经此印章点化，则可立即升为圣阶。” “其他以此类推。” 这么厉害？ 凌寒忍着激动，继续问道：“那我有了这提督印信，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就是三界提督了？” 道：“可以这么理解。” “这提督印信怎么使用？”凌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又问道。 道：“与天下群英谱配合使用，在你需要擢升的人名上盖上印章即可。” “没事儿了！你走吧！”等“道”一说完，凌寒赶紧脱口而出。 不能每次都把魂力榨干，否则那种近似****的感觉真心不好受。 道的身影在空气之中缓缓消失，凌寒赶紧召唤出了天下群英谱和那个提督印信。 凌寒的实力一直卡在五品上，正好拿自己做个实验。 将提督印信在自己的名字上轻轻一按，“神权天授”四个闪着金光的小字在凌寒的名字上一闪即逝。 然后凌寒觉得大脑之中一片清明，冥冥之中对自身掌握的各类武学本领有了更深的理解。 识海虚空之中金光大作，须臾之间面积竟然大了一倍有余。 金龙含着两个铁蛋蛋欣喜万分，昂首又是一声嘹亮的龙吟。 “嗷呜！” …… 升入四品。 第六章 人间荒唐事 阴画铺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内。 凌寒他们三个人面前摆了几盘小菜，每人抱着一坛老酒正喝得起劲呢，忽然何澹好像见鬼了一样，腾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凌寒笑眯眯地问道。 何澹攥紧拳头，又张开，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我好像刚才升品了！” “你喝多了吧？”凌寒戏精上身，堆出一脸的惊讶。 “真的！不信一会儿我们去趟讲武堂，验一下就知道了。”何澹又确认了下，然后信誓旦旦地说道。 “修者每次升品都是惊险万分。”一直话很少的林婕诗，头也不抬地说道，“机缘、努力和悟性缺一不可。” “你肯定是喝多了。” “怎么可能会有人……，咦？” 林婕诗突然停住了，然后重重放下酒坛，闭上双眼盘腿而坐，几息之后复又睁开眼睛，犹豫了下这才说道：“好像……，我也升品了。” “识海扩展了将近一倍，气机也浓厚了许多。” “这……，这怎么可能？” 何澹兴奋地抓起手中的酒坛子，猛地灌下了一大口，然后说道：“会不会是这酒的缘故？”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林婕诗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以前确实有听说鲁州有用烈酒刺激身体从而升品的先例，但那都是修习体术的低品武夫。” “我从没听说，像我们这种修习魂力的修者也能靠喝酒升品的。” “管他呢！”何澹心里高兴，忍不住对着柜台那边儿大声叫道，“老板，你这酒还有多少？” “我全要了！” 凌寒：“……” 老子好心好意帮你升品，你倒好全都迪化到酒上面去了。 这酒钱莫不是还得老子付？ 何澹的品阶和凌寒一样，都是五品上。 林婕诗则是二品上。 被凌寒使用提督印信点化之后，两人一个和凌寒一样升入了四品，另一个则升入了一品。 人逢喜事精神爽。 三个人你来我往在小酒馆里喝得不亦乐乎。 就在三个人喝酒的同时，久未出门的玄心道长却出现在了天都城兵部衙门的大门口。 守门的差役一看见玄心，立马屁滚尿流地到里面通报去了。 往生院虽然衙门不大，说起来只是礼部下辖的一个附属部门，可人家院丞官衔大啊！ 玄心头上顶的，可是正二品的官衔。 和兵部尚书是一个级别的。 但真论起含金量来，十个兵部尚书也没法和一个玄心比。 人家敢当庭骂皇上，还屁事儿没有。 你兵部尚书骂一个试试？ 玄心大摇大摆地走进兵部衙门的大门口，远远儿地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精神矍铄的老者迎面走了过来。 兵部尚书，杨青。 行伍出身，打过仗，杀过人，作风硬朗，属大盛朝廷当中勉强能算得上是一个好官。 贪而有度，碌而有为。 干点人事，再加上能有点儿底线，在大盛朝廷那就算是难得的好官了。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 大盛这种官场环境下，真正的清官混不下去，也做不成好官。 “玄心道长，稀客！稀客啊！”杨青大老远就扯着嗓子打招呼，脚底下也是大步流星地加快了脚步。 玄心虽然挂着往生院院丞的职务，又是当朝二品大员，但还是喜欢别人称呼他为“玄心道长”。 官职是皇帝给的，得道高人的人设却是自己立的。 二者不一样的。 被杨青迎进兵部衙门，直接左拐进了一间面积颇大的书房，杨青招呼着小吏又是泡茶又是点香，还差人端上来几盘新鲜的水果，这才笑着问道：“不知玄心道长光临兵部，所为何事啊？” 玄心自然是凌寒的分身。 凌寒深得玄心的【官道】精髓，先是你来我往，顾左右而言他地打了几圈儿的太极，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杨大人，不知道我大盛北上的将领名册，可方便借我看上一看？” “这……”杨青愣住了，脸上颇有为难之色。 常理来说，出征将士的名册属于是军方机密，不能给外人看的。 但北上的部队已经离开月余了，对有心之人来说，想拿到这个名册有的是办法，完全不用堂而皇之到兵部来查。 杨青面露尴尬，陪着笑问道：“冒昧问一下，不知道玄心道长要这名册，何用？” “哎！”凌寒叹了口气，“听闻我大盛两万将士被蛮族围困，冻死于雪山之中，我这心里，痛啊！” “我是个修道之人，没别的本事，就想着给将士们超度一下。” “乞求上苍眷顾，助我大盛将士早日凯旋归来！” 杨青越听越不对劲儿，越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你要是为了祈福，这种露脸捞政绩的事儿不是应该上报朝廷，再搞个盛大的祭坛，最好弄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才好吗？ 偷偷跑我这里来，说是要给将士们祈福？ 早干嘛去了？ 凌寒看杨青脸色不对，探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檀木的小盒子：“听闻令堂身子受不得凉，一遇冷就会咳嗽不止。” “我这里正好有一颗保阳丹，你在明早太阳初升之时给令堂空腹服下，三天之后，令堂便可痊愈了。” 杨青是个孝子，远近闻名。 但越是如此，杨青越是觉得玄心是别有用心。 一时支支吾吾，不敢说行，也不敢说不行。 凌寒见状，笑了笑，使出了杀手锏：“杨大人，天元三年正月初七，你去国舅府中吃酒，席间你酒醉误入了内院……” 杨青一听这个，“噗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连滚带爬地过来抱住了凌寒的腿，连连告饶：“玄心道长！慎言！慎言！” …… 半个时辰之后，凌寒笑呵呵与杨青告辞。 北上与蛮族作战够的上升品的将领总共一百七十七名，军卒够条件的总共肆仟余名，凌寒统统给他们升了品。 也幸好天下群英谱可以批处理，否则几千个人真的是要累死。 即便如此，凌寒也是头昏眼花，身心疲惫。 哎！ 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 希望你们能打个胜仗，涨一涨这大盛的气运吧！ . 杨青的那段绯闻来自荆无羽的记忆幻境，就是一个醉汉误上别人老婆的床的故事。 狗血的地方在于，直到现在苦主还带着绿帽子不明所以。 更狗血的地方在于，就在杨青把国舅爷，也就是他表哥的小妾摁在身下的时候，床底下还趴着一个荆无羽。 …… 人间荒唐事，不可对人言。 第七章 紫气东升 三日后。 一匹快马呼啸着冲入了天都城的北大门，马上的军卒脸庞涨红，眼神亢奋，挥舞着马鞭，口中高声大喊：“北境大捷！北境大捷！” 北境大捷！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天都城。 所有人都在激动地传递着这个消息，所有人都为这个消息而欣喜若狂，更有不少人为此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大盛，已经很久没有打过胜仗了。 人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 无数百姓自发从破落不堪的家里出来，来到兵部衙门的门口捐钱捐物，更有一名耄耋老者拿着一方军旗，上面用鲜血写上了“大胜”两个字。 大胜！ 大盛！大胜！ “大胜！大胜！” “大盛！大胜！大盛！大胜！” 不管是曾经当过兵的，还是没有当过兵的，全都聚集在兵部衙门前面那条大街上，右手捶胸，每一下肌肉撞击的砰砰声都伴随着一声整齐划一，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大胜！” …… 杨青走出兵部衙门，看着整条街黑压压的人群，也是激动不已。 他何尝不曾手执大盛军刀上阵杀敌，浴血奋战？ 他何尝不曾以身许国，无数次高喊这两个字？ 他何尝不曾将这两个字当做毕生的信仰？ 可最终，他还是离开了战场，进入了官场。 那些过命的袍泽，那些死去的兄弟，那些埋骨的忠魂，都被韩青扔进了记忆的垃圾堆。 可今天，韩青觉得…… 他们活了！ 想起三天前玄心来自己这里做的那些奇怪的举动，韩青控制不住地想去找他问个清楚。 他不愿意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但他不敢。 玄心临走的时候，微笑这提醒道：“此事就此作罢，如若被我听到一点点风声，就会有一封叙事优美，细节详尽的书信摆在国舅爷的面前。” . 北境大捷的喜悦还没过去，又一个劲爆的消息传遍了天都城。 大盛仅剩的两名圣阶高手之一，剑圣金涛。 破凡成仙了！ 九幽妖族有妖仙，西方佛国有佛陀，草原巫族有巫仙，北方蛮族有巨灵，就连岛国联邦之中，据传也有一位藏在深海之中的海王撑腰。 都是仙王级的人物。 唯有大盛，最高品阶就是圣阶而已。 大盛不是没有仙王级高手，崇明帝时大盛的仙王级高手有两手之数，将其他势力的仙王级压得死死的。 但崇明帝时代过去之后，大盛的仙王级高手一个接一个的陨落了。 尽数战死在沙场之上。 自那之后，算起来，大盛已经近两百年没有出现过仙王级高手了。 以至于圣阶被当成了宝贝。 可以这么说，崇明帝之后的大盛皇族就像是一群败家子，活活将一份大好的家业给败得一干二净。 烂泥扶不上墙啊！ 而今，大盛突然出现了一位仙王级高手！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大盛九州的城镇之中，无数百姓走上破败的街头，尽管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却发自内心地眉开眼笑。 受两大喜事的影响，大盛九州的征兵处天天爆满，捐钱捐粮之人也是络绎不绝，大有人在。 大盛从不缺慷慨赴死之辈。 大盛也从不缺少为国为民的脊梁。 老百姓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管谁当皇帝，这都是他们的家。 他们或许会沉沦，或许会迷失，或许会胆怯，或许会认命…… 但他们从不会放弃。 即便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即便黑夜漫长，他们也会把那抗争的薪柴藏在心里的最深处。 只等着希望的火苗来把他点燃。 而今…… 希望来了！ . 凌寒提着画尸的木盒子走在街头。 人们一个个喜气洋洋，很多人家的门口都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跟过年似的。 蹒跚于人群之中，凌寒心底也不由得泛起一丝喜悦。 或许是作为幕后黑手的窃窃自喜？ 金涛破凡成仙，自然是出自凌寒的手笔。 大盛仅有的两名圣阶，一个是金涛，另一个则是皇帝身边的禁军大统领樊景云。 金涛出身将门，后归隐江湖，潜心修剑。 在玄心的记忆之中，这位剑圣虽然归隐，却时时不忘边关战事，与多位军方大佬关系也颇为密切。 而那位樊景云樊大统领，却一门心思都在当朝这位天元帝身上。 若给他升了品，对边关战事没有什么实质性帮助不说，关键这天元帝从目前形势来看，应该是自己目前能看得到的最大的敌人。 更何况，凌寒还清楚记得天机万象仪说的那句话。 他死了。 如果天元帝已经死了，那现在这个天元帝又是谁？ 更或者说，他是什么？ 凌寒可不想给他培养一个仙王级高手与自己为敌。 二者去其一，金涛自然成了最优选择。 识海虚空之中，那条气运金龙这两天亢奋莫名，脖子下方的龙鳞已经有几片泛起了淡淡的紫色。 紫气东来。 这是金龙的龙吟传递给凌寒的信息。 当气运开始上升时，金龙的龙鳞便会变成紫色。 如果天下气运持续上升，达到巅峰状态，这金龙便会变成一条紫龙。 倒那时，才是真正的盛世。 凌寒也喜不自胜，暗自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下一步，就是再批量造出一批圣阶来。 不过这次，要好好选一选。 . 沿着鬼街没走多远，便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自己的阴画儿铺门前。 常万水。 “凌老板！”看到凌寒回来，常万水赶紧迎了过来。 一般情况，人们都称呼画尸人“师傅儿”。 像凌寒，就得叫“凌师傅儿”。 但凌寒帮了常万水大忙，而且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凌寒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再加上他自己开店当老板，常万水就很聪明地改了口。 “家里的事情忙完啦？”凌寒面带笑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嗯呢！”常万水跟在后面，轻声答应着。 这个总是满面愁云的中年男人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儿，看来丧妻的伤痛已经开始结疤了。 “和你们班主说过了？”凌寒从桌上取下一个陶瓷的大茶壶，倒出来一大碗温温的茶水递给常万水。 常万水一边道谢一边接过茶碗，点了点头：“说过了！班主说没问题。就看您那朋友什么时间比较方便？” 凌寒想了想，然后笑着对常万水说道：“今儿天色已晚，你们准备肯定来不及了。” “咱要不这样，就定明天晚上吧，如何？” 第八章 这活儿太大了啊! 天都城。 皇城之内散朝的钟声响过不久，大批头戴梁冠，身着赤罗衣的文武官员从大殿之内鱼贯而出。 “曹大人，您也收到睿王的帖子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青松气喘吁吁紧赶两步追上了前面的一位老者。 老者名为曹洋，是大盛朝廷的大理寺卿。 “是啊！李大人也收到了？”曹洋停住脚步，一脸诧异的问道。 李青松点了点头，然后左右看看，在曹洋耳边小声说道：“刑部那老小子也收到了。” 曹洋手抚须髯，喃喃自语道：“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齐聚，睿王这是要唱哪一出？” “我就说呢！”李青松左右看了看，犹豫了下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听说，四皇子也被邀请了。” “嘶！~”曹洋吸了一口凉气，看了看李青松，“我们要不要问下首辅大人？” 大盛朝廷内党争如火如荼，曹洋与李青松都属跟着当朝首辅李鹤卿，都是太子一党的人。 当然，是现任太子。 上一任太子因为谋逆被赐了杯毒酒死了。 追上走在前面的首辅李鹤卿，结果这位大盛朝廷文官扛把子的人物也是一脸愁容：“哎！我也被邀请了。” 众人大吃一惊。 睿王爷这是要搞什么？ . 睿王爷名为段长青，是天元帝的亲叔叔。 在大盛朝廷之内，睿王爷段长青可谓是人如其名，当真就是一颗长青树。 活到现在整整九十八岁高龄，陪伴了四任皇帝，每一任都对他信任有加，在这帝王天家，也算是极为罕见的事情了！ 毕竟每次夺嫡之争，死的最多的就是皇族。 这位睿王爷偏偏就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平平安安活了一辈子。 那这睿王爷“长青”的诀窍是什么？ 一是文不成，武不就，相貌丑陋，风流好色。 在这皇族之中生存，无能就是最好的保险措施。 懂的都懂。 二是跟对了人。 他没有跟哪任皇帝，却认了一个大哥。 往生院院丞，玄心。 当然，知道睿王爷和玄心有这层关系的人都已经被他耗死了。 当时的玄心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想着这样出身高贵的废物应该让他活下来。 因为太废物了，这么些年玄心也没用过他几次。 仅有的那两次还都给办砸了。 后来玄心也放弃他了，直接把他当成了吉祥物，用来恶心大盛的列祖列宗。 这次凌寒把他给用上了。 用他来召集朝廷官员，来一个听戏审案。 . 一天前。 睿王府。 “找个理由，明晚请这些人来你家看一场戏。”凌寒交给他一张名单，“记得，不要说是我要你这么做的。” “另外，看戏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离开座位。” 如果其他人，就不用特意这么交待了。 这位不行。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了。”睿王爷嘿嘿一笑，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麻蛋！ 之前每次他这样说，就是要办砸了。 凌寒一脸黑线，叹了口气：“算了！稍后我在你身边安排个人，一切都听他吩咐，明白了吗？” “明白！”睿王爷拍着胸脯说道。 才怪！ 你能明白才有鬼了！ . 酉时，日沉。 大茶园戏班的一班人马在一位衣着华贵的管事带领下，来到了睿王府门外。 还没走到呢，戏班里一大半人已经开始两腿发抖了。 虽然之前去过雍王府，但和这睿王府一比，就不知差到哪儿去了。 虽然同属勋贵，但雍王是远亲，这位睿王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当今陛下的亲叔叔。 老百姓不懂这些，但光看雕金砌玉威风堂堂的大门口和门口衣甲明亮的亲兵也能看出来二者的区别。 戏班班主哆嗦着把常万水拉过来，小声问道：“你那朋友真是个画尸人？” “啊！是……，是吧！”常万水也有点怀疑了。 “画尸人会和睿王爷是好朋友？”班主哭丧着脸，一副“你特么逗我呢？”这种表情。 常万水也有点懵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但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总不能因为害怕就撂挑子不干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睿王府有专业的戏台子，比大茶园的戏台子都大。 后台各种服装道具啥的一应俱全，戏班里的人进去之后一个个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都不知道该干啥好了！ 最后还是人家睿王府的管事过来安排了一通，众人这才各司其职，该化妆的化妆，该整理道具的整理道具，该布置戏台的布置戏台…… 戏台子坐落在睿王府的东南角儿，离着大门的位置不远。 所以门口那里的情况，在戏台上能看得一清二楚，连说话声都能听见。 戏班班主带着戏班儿的一个杂役站在戏台边儿上看着门口的位置，忧心忡忡地说道：“顺子啊！我咋觉得今天心发慌，总觉得有啥事儿要发生呢？” 那个叫顺子的杂役说话也直打哆嗦：“东……东家！别乱想，没……没事儿的！” 正说着呢，门口停下来一辆豪华马车，里面钻出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老者给门口的管事递上帖子，那名管事一番寒暄指引，然后扭头对着府内叫了一声：“大理寺卿曹大人到！” 班主腿一软，怔怔看向旁边的顺子：“他刚说啥？大理寺卿？” 顺子点头“啊”了一声，然后瓮声问道：“咋了？东家，那是个大官儿吗？” 忒特么大了！ 班主是见过世面的，自然知道大理寺卿是干嘛的。 还没回过神来呢，又一辆马车停下来了，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对着管事一番寒暄，而后又传来一声高呼：“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大人到！” 都察院？ 班主腿又是一软。 之后的客人陆续来到，通传的叫声也一个接一个的响了起来。 “刑部尚书陈大人到！” “右将军方泰到！” “中极殿大学士孔大人到！” “吏部尚书孙大人到！” “雍王世子到！” “首辅大人到！” …… 班主已经彻底站不住了，哆哆嗦嗦抓住顺子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说道：“叫，叫常万水过来！” “这，这活儿我们干不了啊！” “太大了！” 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了“哗啦啦”甲胄撞击之声，两队金盔金甲的禁军护着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了睿王府门口。 门口管事及众人一见这辆马车，立马纷纷下跪，口中高呼：“恭迎四皇子！” 班主“嗝”一声，身子软了下去，登时翻了白眼儿…… “东家！东家！你怎么了？” “东家！你醒醒啊！” “东家！……” 第九章 戏台鬼影 班主这一翻白眼儿，可急坏了戏班里的人。 还是常万水急中生智，跑出去把睿王府的管事给叫来了。 那名管事一看这哪行啊！ “把这没出息的货给我抬后面去，那谁……，诶！你叫啥名儿来着？”管事指着常万水问道。 “常万水。”常万水小心翼翼地答道。 “对！常万水，你就是这戏班的班主了。”管事连哄带吓唬地说道，“唱得好，赏钱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如果有半点儿差池，别说我没提醒你们。” “今儿府里来的都是大人物，随便惹哪位爷不开心了都能要了你们的小命儿。” “好好唱！听到了没？” 得！ 一听这个，戏班儿里的人更害怕了。 常万水毕竟练武的出身，面对生死最先恢复了镇静，对着众人大声说道：“怕啥？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就跟平常一样，正常发挥就行了。” “活儿是我揽的，真有什么事儿，我一定死你们前面，行了吧？” 说不上有用还是没用，戏班里这十几号人反正最终都被常万水劝回到了位置上，该干嘛干嘛去了。 人死卵朝天。 听天由命吧！ . 戊时三刻，华灯初上。 酒足饭饱之后，睿王爷等一众人等，纷纷来到了戏台前落座。 睿王府的这座戏台，修建得甚是巧妙。 观众席从高到低分了一层一层的，但最低的那层也比戏台高，而且观众席的形状是个扇形，无论坐哪里都能看得清戏台上的表演。 看起来有点儿像凌寒前世大学里阶梯教室的感觉。 睿王爷和四皇子坐在中间最尊贵的位置上，周边根据职位高低，权力大小分别都给安排了对应的座位。 井井有条，层次分明。 当然，不是睿王爷给安排的。 这活儿他干不了，但人手下有管家，有谋士。 废物王爷只需说我要干嘛，然后自然有人都给安排好了。 所以说，废物不可怕，会投胎就行。 人比人，真能气死人。 凌寒从地宫里悄悄调出来一个分身，换了一张临时的脸，扮做睿王爷的近侍站在了他的身侧。 攒了这么大一个局，被废物王爷搞砸掉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还是得多一道保险。 看台上的人群之中，凌寒看到了那个杀死师卉的凶手。 雍王爷的长孙，世子段云凯的大儿子。 段瑞丰。 说起雍王爷这一脉，祖辈在大盛历史上也曾经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当年崇明帝开国封侯，大盛九州之一的雍州就封赏给了雍王爷的先祖，也是崇明帝的亲弟弟血手仙王段流云。 没错！ 雍王爷的祖宗，是个仙王级高手。 俗话说，人走茶凉。 在段流云陨落之后，雍王那一脉一代不如一代，后来干脆被皇帝给杯酒释了兵权，收回封地回天都城做了一个世袭的王爷。 到了这一代雍王爷，只顶着个王爷的名头，但在朝中却没半点实权。 雍王府虽然坐落内城，但一年到头连个拜府的人都没，就算是逢年过节，不管皇帝还是众大臣，都会有意无意地把雍王府给忘了。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倒也正常。 不过即便如此，一个落魄的王爷自然过得比普通人还是要好太多了。 雍王爷年事已高，身体也不行，眼瞅着不定啥时候就要入土的人。 所以睿王爷的帖子上指明了让雍王世子带着儿子来一起看戏。 说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实际上自打段瑞丰出世，睿王爷就没瞧过他一眼。 废物也是有鄙视链的好吧？ 睿王是废物没错。 但雍王那一脉，连废物都不如。 . “爹！怎么又看戏啊？多没劲啊！”段瑞丰肥胖的身躯挤在看台上的椅子中，肥肉从椅子的镂空之中挤出来，活像个米其林一样，“要不我先走吧？” “我想回咱雍王府去玩，昨天我新捉的……” 世子段云凯狠狠瞪了他一眼，小声说道：“没出息的东西！你给我闭嘴。” “你睿王爷爷念在同族之谊，有意提点你，你给我精神点儿！” “一朝的贵胄来了一小半儿，连四皇子都来了，勋贵却只请了咱一家。” “你莫失了身份，好好表现，如果有幸能被四皇子看中，提拔你一二，我雍王一脉就能东山再起了！” “对了！戏本拿给我看看。今天唱什么？” “咦？怎么又是《白蛇传》？” . 戊时四刻。 锣鼓声起，一名青衣花旦轻移莲步，悄然登场，口中兀自唱道：“驾彩云离却了峨嵋仙山，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川！” 花旦身旁，一名短衣打扮的刀马旦挽着青衣花旦的胳膊念道：“姐姐！这江南景色，够多秀丽呀！真是黄莺弄舌，春燕飞舞啊！” …… 看台上，世子段云凯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心中难免有些忐忑。 “瑞丰，前些时日那个刀马旦，你处理干净了没？”段云凯附耳问道，“我怎么觉得有些心慌慌的呢？” 段瑞丰一听这个立马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地嘀咕道：“放心！做干净了。我差人把她的尸体扔他家门口去了。” “你不知道，她男人看到她的时候哭的那叫一个惨啊！” “真的！特别刺激！” 段云凯皱了皱眉头，作势欲打，但最终只是轻轻在儿子肥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孽子！我迟早要被你害死！” 段瑞丰嘿嘿一笑，瞅着戏台上的刀马旦有些出神。 这个身材，好像也不错啊！ . 戏台之上生旦净末，唱念做打，锣鼓家伙，咙个哩个一番闹腾，看台上的大人物们慢慢也被剧情吸引了进去。 众戏子们一看这个，也就放下了那颗原本悬起来的心。 大人物也是人，并没想象中那么难伺候嘛！ 前面这一闹腾，被扔后台挺尸的班主偷偷睁开了眼睛。 其实他昏过去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再后来都是躺那里装死的。 今儿这事儿里里外外透着不对劲儿，这么多年跑江湖的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装死兴许能逃过一劫。 就算自己多虑了，最终啥事儿没有，自己也没啥损失。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这种人天天不干别的，就在那里一门心思算计来算计去。 就像是杀猪汉的围裙。 油得很。 听到前面马上就快到水漫金山了，这场戏很快就要落幕了，班主吁了一口气，这才翻身坐了起来。 “你醒啦？”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班主后背一凉，猛地转身。 不远处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刀马旦打扮的女子，正对着铜镜涂脂抹粉，梳妆打扮。 铜镜的镜面之上，班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上，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没有眼白，整个眼球都是渗人的黑色。 女子缓缓转身，对着班主阴森森一笑：“把我卖给那个畜生，你挣了多少钱啊？” “够不够给你买棺材的？” 第十章 台上台下都是戏 戏台之上。 水漫金山的剧情正进入到了高潮，白娘娘和小青正与法海请出的护法伽罗、虾兵蟹将斗做一团。 戏台的侧面，一道门帘之后，站着一名女子。 门帘遮住了上半身，只露出了大腿以下的部分。 寻常人可能不太分得清，但作为专业的戏子，仅凭一只脚也能分得清对方的生旦净末丑。 这门帘后，站的是一名刀马旦。 只是整个戏班子里，就俩刀马旦。 一个是台上这个，另外一个…… 前些天刚刚死了。 最先发现这事儿的，是这出戏的主角白娘娘。 然后是小青，再然后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门帘后的那双脚。 人们心里都有鬼，打着打着眼神就控制不住地往门帘那里瞟。 这一分神，就容易出错。 有一个武生一个不小心，没接住扔过来的花枪，再想挽救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骨碌碌正好滚到了那个门帘下面去了。 仰面朝天，头在门帘里面，身子在门帘外面。 这名武生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睁着漆黑如墨的双眼正低头看着他露出了阴惨惨的笑容：“来啦？” “鬼啊！”这名武生骇然发出一声尖叫，一路连滚带爬地跑戏台边儿上就想往下跳。 门帘后传来“呜啊！”一声凄厉的幽咽鬼哭，这名武生一翻白眼，登时晕了过去。 台上剩下的那些人，也一个个体如筛糠，抖个不停。 更有甚者，直接跪了下去，对着门帘后面磕头不已。 …… 看台上的诸位一时间也有些慌神儿，不知道台上这是怎么了。 护卫们一个个精神紧张，各自抽出兵刃守护在了自家主人跟前。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睿王爷满脸弱智一般的笑容，对着在场的诸位达官贵人摆了摆手，“小把戏！添个乐子，莫要惊慌。” 一看作为主人的睿王爷都这么说了，众人自然也就放下了心来。 尤其是旁边儿的四皇子，对着旁边的睿王爷笑呵呵说道：“父皇常夸皇叔您心思机敏，各种想法天马行空，今儿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夸一个干啥啥不行的废物心思机敏，这不骂人吗？ 但睿王爷却根本听不出来，反而是一脸的得意。 不然你以为睿王这个封号怎么来的？ 睿智的睿啊！ 这种事情在哪个世界都不鲜见，名不副实、德不配位自己可能不觉得，但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个笑话。 凌寒站在睿王爷身后憋笑不已。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前世见过的一次颁奖典礼…… . 门帘被徐徐掀开，一个刀马旦打扮的女子，双脚离地慢慢飘了过来。 戏班的众人看到她这张脸，更是肝胆俱丧，有些干脆还尿了裤子。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这些人一个个都心怀鬼胎，如今被冤魂找上门来，不怕才怪呢！ 观众席上的人们看到这一幕，一个个更加的兴趣盎然，想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相比看过很多遍的《白蛇传》，大家其实更加喜欢这种新奇的剧情。 只是也有不一样的。 坐在人群后方的雍王府长孙段瑞丰猪一样的大胖脸一阵阵发白，额头冷汗直冒，双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捏得吱吱作响，口中低声嘟囔着：“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 “一定是凑巧长得像而已！” 而他身边的雍王世子，则蜷缩在椅子之中，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 “各位大人！各位老爷！” “小女子名为师卉，本是这大茶园戏班的刀马旦。” “一旬前，我在雍王府唱戏时被人下了药，而后被困于雍王府之中三天三夜，惨遭虐待而死。” “想我与我夫君一向老老实实，从不与人结仇，却遭此大难。” “我不甘心啊！” “我死不瞑目！” “今日恳请各位达人能帮小女子昭雪冤屈，让恶人伏法，让所有涉案人等能受到应有的惩罚。” “段瑞丰，段云凯！” “还不上台来，难道让我去拘你们上来吗？” 飘飘悠悠令人胆寒的声音，夹杂着阵阵若有若无的鬼哭，师卉的控诉好像有无数只女鬼贴在众人耳边哭泣一样，有定力不强者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你，你已经死了！不要过来！”段瑞丰第一个撑不住了，尖叫着站起身来就要跑。 戏台之上的师卉一步迈出，下一个瞬间已经出现在了段瑞丰的身边，而后一手一个提着雍王府的两父子，再一步迈出，径直把他们扔在了戏台之上。 众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身边也不乏修为高深之辈。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自然会有些慌张。 但时间一长，大部分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个所谓的女鬼，其实是人假扮的。 即便有没发现的，身边也有人告诉他了。 只有像段氏父子这种当局者迷又没人缘的，以及戏班里那些没见过世面还心怀鬼胎的，才会被吓到失了分寸。 世上本无鬼，恶鬼在人心。 . 众人都把这事儿当成了睿王爷胡闹安排的一场戏。 但当那女鬼堂而皇之地喊出了段瑞丰和段云凯两父子的名字，又将他们死猪一样扔戏台上时，众人都惊呆了。 雍王虽然没啥影响力，但那好歹也是皇亲啊！ 皇帝可以冷落他，旁人不能折辱。 毕竟他们也是姓段的。 打狗还得看主人不是？ 睿王爷这么弄会不会有点儿过分了？ “小场面！小场面！”睿王爷站起身来，笑呵呵地冲着众人举手示意，等众人都缓和下来，又对着大理寺卿曹洋、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青松以及刑部尚书陈道卢说道，“要不三位大人也上去即兴一段儿？来一个三司会审。” 这不胡闹吗？ 哪有让朝廷命官上戏台的道理？ 眼看这众人一动不动，睿王爷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老喽！使唤不动你们了，云昭，你和他们说说。” 四皇子名为段云昭。 目前在诸位皇子之中，是唯一能与太子掰手腕的一个。 无论心智，还是手腕，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陪着这个废物睿王一起胡闹？ 但说来也奇怪，睿王走过去附在四皇子耳边说了几句，四皇子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四皇子面向众人，语气慷慨激昂，“父皇励精图治，为了大盛的江山社稷夜不能寐，做儿臣的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更让我痛心的是，你们这帮满嘴忠君爱国，天天将鞠躬尽瘁挂在嘴边的臣子却为了一个虚名，放着眼前这种人命关天的大案置之不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大盛要你们作甚？” “你们不上，我上！” 四皇子这么一闹，搞得大家都尴尬莫名。 他说的没错啊！ 案子就摆在眼前，而且但凡有点脑子的，都能将案情判断个大概了。 但是…… 以往不都是这样的吗？ 雍王爷再不得势，那也是一个王爷。 王爷的长孙弄死了个唱戏的，这不太正常了吗？ 这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陈大人！”四皇子见众人还是不动，一时也来气了，“要我去请你吗？” 刑部尚书陈道卢，是四皇子的人。 一见主子生气了，陈道卢赶紧表态：“下官在！下官这就上台！” 一直没说话的首辅大人李鹤卿也转过头去，对着左右为难的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左都御史使了个眼色。 意思是：还傻站着干嘛？ 俩人一见老大发话了，赶紧也屁颠儿屁颠儿地上台去了。 ……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三司齐聚，现场审鬼。 第十一章 随便折腾 旧戏未曾落幕，新戏已然登场。 高高的戏台之上，三法司的大人们活像小丑一样，一个个呆立台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雍王府的两父子已经体如筛糠抖做了一团，裤子也是湿了一大片，腥臊得很。 其他戏班的人尽数跪伏在地，站着的唯有三位大人一个女鬼。 作为四皇子的属臣，刑部尚书陈道卢理所当然地担任起了主审，硬着头皮向师卉问道：“你说你是被雍王长孙虐杀致死，可有证据？” 师卉自然是凌寒假扮的。 原本是打算让林婕诗帮忙的，毕竟自己是男人，学女人说话难度还是有些大的。 林婕诗无论声线还是身材，和师卉其实都有些相像。 但是就在昨天晚上，地宫之内画尸的马甲突然得了一个新技能【口技】。 这个技能可以模仿各种声音，像什么鸡打鸣猫叫春都不在话下，至于模仿其他人的声音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有了这个技能，凌寒就放弃了让林婕诗帮忙的想法。 能自己做到的，尽量不要麻烦别人。 尤其林婕诗那暴烈如火的性格，保不齐给捅出什么篓子来。 所以凌寒从地宫的马甲里找了一个，改变了身材，又换上师卉的脸，弄好后试着说句话，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毕竟在记忆幻境之中，凌寒经历了师卉的一生。 对她的各种习惯包括讲话的姿态等都了如指掌，恐怕就是常万水也分辨不出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上台前凌寒就把常万水给扔天机楼里去了。 不然如果常万水看到自己，上来一个公主抱，再做点啥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自己还不得尴尬死？ 看到陈道卢向自己要证据，凌寒也不说话，抬手一记耳光甩在段瑞丰的肥脸上，然后那畜生立马磕头如捣蒜，口中大叫：“我招！我招！都是我干的！” “我是畜生！我罪该万死！我不是人！” …… 陈道卢颇为无语，想了想又向段瑞丰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一旦招认这案子可就这么定了。” 这话说的。 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明示啊！ 看来这陈道卢还是想给这雍王府留点儿念想儿。 凌寒冷哼一声，身边空气中突然掉出一个人来。 浓眉大眼，看起来忠厚老实，其实一肚子全都是坏水儿。 这货一落地就疯了似的嘶声大叫：“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正是先前在后台装死的班主。 凌寒当时吓唬了他一下之后就把他关进了天机楼之中。 当然，和常万水分开的。 不然凌寒担心常万水会把这货给活剥了。 在凌寒示意下，班主对着三法司的大人，把事情的来去缘由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尤其讲到戏班众人，为了区区一百文赏钱就把师卉出卖了的时候，就连看台之上的诸位看官都义愤填膺，高声大骂“贼子！”、“畜生！”之类的。 凌寒讶然看向他们，心说这些人真的好奇怪。 前面这个段瑞丰杀了人，你们一个个屁都没放一个。 戏班这边儿你们就受不了了？ 果然还是屁股决定脑袋啊！ “人犯已经招认，这戏台上的众人都可以做人证，物证你现在差人去雍王府，保管收获多多，说不定还能多破两个案子。”凌寒冷笑着看向三位大人，“不知这个案子，按照大盛律法，该怎么判？” 陈道卢愣了愣，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支支吾吾说道：“此事关系皇族颜面，还需上报陛下……” “上报个屁！”凌寒直接骂道，“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前面都各有一块石碑，上面的碑文是先祖崇明帝亲自拟定。” “第一句话写的是什么？” “说！” 最后一个“说”字，凌寒加了鬼哭的效果，三位大人被吓得一哆嗦，齐声回道：“法度大于天！” “法度大于天！”凌寒接下话茬儿，继续说道，“天都改不了的事儿，陛下能改吗？” 三位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 这肯定不能说啊！ 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要被砍头的。 “说！”凌寒又是一声鬼哭。 “不……不能改！”三位大人艰难地说出了答案。 “那还等什么？按照我大盛律法，此案该怎么判？”凌寒继续追问道。 “可，可他毕竟是个皇族。”陈道卢一脸的为难，硬撑着就是不接凌寒的话茬儿。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凌寒大声说道，“皇族就可以随便杀人了吗？皇族就可以无视法纪，草菅人命了吗？” 看台上的四皇子一脸尴尬，干咳了一声，然后端起茶碗儿轻轻嘬了一口茶。 旁边的睿王爷赶紧打圆场，对着台上大声叫道：“哎呀！陈大人，就是演个戏，乐呵乐呵！” “别那么认真嘛！” “该怎么判，你说说看。” “至于最终要怎么做，有四皇子，有陛下呢，不会让你背这个锅的！” 陈道卢看了看四皇子，对方也微不可闻地点了下头，于是只好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雍王长孙段瑞丰仗势欺人，草菅人命，令皇族蒙羞，按律当斩。” “雍王世子段云凯教子不严，包庇犯人，视为同犯，按律当褫夺雍王世子身份，发配至西南蜀州，终生不得返。” “大茶园戏班班主，贪财忘义，可视为拐卖人口罪，按律当斩。其他一众人等作为从犯，罚银百两，杖五十。” …… 一听这判决结果，戏台上哭嚎声响做一片，有求饶的，有辩解的，有忏悔的…… “多谢大人明察秋毫，秉公执法！”凌寒寒声说道，然后指了指地上的段瑞丰，“这一个我还有用，待你行刑之日自会归还。” “至于其他人，就劳烦大人了。” 说完之后，就见空气之中如水波一般闪过一片波纹，然后那女鬼和段瑞丰一起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再下一个瞬间，凌寒已经带着段瑞丰出现在了天机楼的一楼。 一楼的正中央，跌坐在地的，是面如死灰的常万水。 方才外面发生的一切，常万水都听了个真真切切。 有了方玉楼的日记，凌寒现在开启了天机楼的很多新功能。 比如可以将自己周围的声音传入某一层的空间中。 比如可以无需将天机楼召唤出来，就可以随意进入以及离开天机楼。 比如可以将低于自己三个品阶以上的人随意收入天机楼之中。 比如开启并编辑每层楼之间的关卡题目，将天机楼重新隔断为九个独立的空间。 …… 唯恐常万水误会，发生某些比较尴尬的事情。 所以阴画铺儿的凌寒也早早进入了这天机楼之中，并向常万水解释清楚，那个是自己分身，不是你媳妇儿。 你克制下。 至于段瑞丰…… 凌寒冷冷一笑：“随便你怎么折腾，留口气儿就行！” “额……算了！弄死也成。” 第十二章 善恶终有报 三天后。 一纸公告贴在了天都城各处的公告栏上。 内容和那晚刑部尚书陈道卢在戏台上判决的基本一致，不过多了一条针对雍王爷的判罚。 罚俸三年。 这条是天元帝御批时加上的。 据传当时天元帝听闻此案之后，龙颜大怒，痛心疾首，茶饭不思，还将年近七十的雍王爷叫到宫中好一顿痛骂。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吧，反正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判决下来后，段瑞丰在当晚就被扔到了刑部衙门的门前。 关键是当时门口站岗的差役愣是没看到是谁扔的，就看到人影一闪，然后一个胖子就躺在了地上。 段瑞丰还活着，但浑身是伤，目光呆滞，和死了也差不多了。 常万水太恨他了。 半个时辰没到，就给玩死了。 没办法，趁他三魂齐全，凌寒赶紧叫林婕诗进去天机楼又给他缝活了。 有后遗症没关系，重点他活着，会害怕，会叫，会痛就行了。 然后常万水那厮又给弄死了。 林婕诗也不嫌麻烦，又给缝活了。 然后常万水又双叒叕把他给弄死了。 最后实在不行了，林婕诗说再这样下去，三魂七魄都被折腾散了，怕再死了就缝不活了。 凌寒只好把他给放别的楼层去了。 . 雍王案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连大盛其他九州城府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这则消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传遍整个大盛，多亏了一个人。 中极殿大学士孔文新。 当晚也被睿王爷邀请去了听戏。 孔文新与首辅大人李鹤卿同属内阁成员，但李鹤卿是正一品，他是正五品。 这位孔大人表面是太子党，也是首辅大人的左膀右臂。 但实际上，他是玄心的人。 玄心金銮殿上骂皇帝，能够传得满大盛沸沸扬扬，全是孔文新一手操办的。 这货手下有一整套健全的消息传播网，大盛九州的说书人、市井小贩、青楼花魁、算命先生、走脚行商等等，很多都在他这张传播网上混饭吃。 传播消息给钱，这活儿很多人都愿意干。 搁凌寒前世，这就叫公知。 不过这次这帮公知总算干了一件好事。 雍王案的广泛传播让大盛的老百姓在怒骂皇族的同时，对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也是发自内心地竖了个大拇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说说而已，老百姓做梦都不敢想过这件事。 别说皇族了，就算是地主老财官老爷犯了法，又有几个真给定了罪的？ 有权有钱，就可以逍遥法外。 但这次真的给判了，而且判的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一时间民声鼎沸，大家都说老天开眼了，皇帝这是要干正事儿了，大盛要好起来了！ 老百姓们大多心思都很单纯。 你给他们一丁点儿希望，他们就会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但这次…… 凌寒是真想帮这个世界做点儿事情了。 绑定了天下气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师卉这件事让凌寒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解决了这件事情，胸膛之中那股意难平的暴戾之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人心情都好了很多！ 关键识海虚空之中那条金龙的脖子之下，又有一片龙鳞变成紫色。 沉冤昭雪，也是提升天下气运的一种手段。 . 段瑞丰行刑那天。 菜市口大街的四个方向都被围得水泄不通，老百姓用石头、臭鸡蛋、烂菜叶子往段瑞丰身上砸个不停。 但他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相对于天机楼里的常万水，他觉得周围这些人一个个都好善良。 就在刀光闪过，段瑞丰的脑袋骨碌碌滚落地上的时候，天都城的南门外，他的父亲，曾经的雍王府世子脖子上戴着枷锁，脚上锁着铁链子跟在两个骑马的差役身后踉跄前行。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他脖子上的枷锁给配了重，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以他养尊处优的小身板儿，估计是走不到蜀州的。 而雍王府中，雍王爷被天元帝痛骂一顿之后，回到府中便一病不起了。 雍王一脉，三代单传。 孙子被砍了，儿子被发配了，剩下一个老王爷已经马上要七十岁了。 换句话说，雍王这一脉。 绝户了！ 老王爷一辈子其实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过分溺爱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当熊孩子长大后，可能就会变成害死全家人的疯狗。 ……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 内城。 当朝首辅大人李鹤卿的府邸中。 一个年轻人手执羽扇，背对李鹤卿负手而立，看着首相府的一池子锦鲤淡淡问道：“左使，睿王府发生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李鹤卿恭声答道：“回少主，此事疑点颇多，大部分线索仍在查探中。”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睿王府这个听戏审案的闹剧，必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纵，但其目的和动机都令人琢磨不透。” “其他细节，我整理了个折子，您请过目。” 年轻人伸手一招，李鹤卿手中的折子凌空飞起，然后稳稳落入了年轻人的手中。 年轻人翻看了几页，突然笑了起来。 “左使，睿王向四皇子说了什么，你想不通吗？”年轻人问道。 李鹤卿慌忙上前一步，诚惶诚恐地回道：“属下愚钝，还请少主赐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睿王只跟四皇子说了四个字。”年轻人淡淡说道，“杀鸡儆猴。” “天元帝目前最烦恼的，就是那些不听话的王爷们。” “一个个要么手握军权，要么有钱有势，要么根深叶茂，像雍王这种破落户，不正好是拿来杀鸡儆猴的好对象么？” “这种可以讨好皇帝的大好机会，四皇子这种人精怎么可能会视而不见呢？”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四皇子的封赏就要下来了。” 李鹤卿眼露笑意，一脸的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少主英明。属下自愧不如！” “行了！这种对付皇帝的招数，就别用我身上了。”年轻人嗤笑道，“你这小把戏太蹩脚了。” “堂堂一国首辅，倘若连这种小门道都看不出，你不如直接一头撞死得了。” 李鹤卿讪笑，连连告饶。 又看了一会儿，年轻人翻看折子的手突然停住了。 “你说，替大茶园戏班介绍睿王府这单生意的，是一名画尸人？”年轻人思索片刻，认真问道。 李鹤卿“嗯”了一声，然后问道：“怎么了？少主？” “好巧的是，我最近也认识了一个蛮有趣的画尸人。”年轻人缓缓转身，唇红齿白，美目如星，面如冠玉，乌发垂胸。 蹙眉好似深潭水，矗立有如山间松。 男生女相。 李过云。 第十三章 四皇子的礼物 天都城外。 常万水一家人坐着马车去了南方。 凌寒给了他们一笔钱，足够他们过好下半辈子的了。 至于安全问题，倒也不用担心。 何澹放了俩纸人在他们的车上，寻常的山贼盗匪之类的，完全可以不用担心。 只要他们不作死或者运气特别背，安安全全过完下半辈子是不成问题的。 虽说送佛送到西，凌寒也总不能照顾他们一辈子。 做到这份儿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睿王府的事情，林婕诗和何澹都抱怨了凌寒好久。 这么好玩儿的事儿，不带上我们，像话吗？ 至于凌寒是怎么搞得定睿王爷，摆下这么大一个局的？ 凌寒神秘地说道：“我有高人相助。” 俩人问：“高人在哪儿？” 凌寒笑了笑说：“暂时保密，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结果根本不用几天，三人刚回到鬼街上，就看见凌寒的阴画铺门前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瘦高老头儿，身边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两旁站着两个小厮。 见凌寒回来了，那老头儿上前来笑呵呵施了个礼：“凌先生大隐隐于市，竟藏身这阴门生意行，真乃奇人也！” 凌寒还了一礼，淡淡问道：“您是请神，还是送神？” 老头儿愣了下，然后恍然一笑：“先生说笑了！我不请神，也不送神，我是来代我家四爷给先生送谢礼来的。” 凌寒“哦”了一声，然后上前打开铺门：“都搬进来吧！” 老头儿又愣了一下。 你不按套路出牌啊！ 一般至少不都应该客套一下，你来我往打两套机锋，然后再勉为其难的收下吗？ 你这让我提前准备好的台词都用不上了啊！ 但既然人家发话了，老头儿只好指挥着小厮把马车里的东西都给搬进了凌寒的铺子里。 东西不多，但都是好东西。 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一套用雪狼毫制作的高端画笔，各种型号各种粗细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三只，每一只的笔杆都是百年以上的紫檀木熏制，上面刻了两个朱砂小字：“诛邪”。 第二个箱子里，是两支来自东海的滴血珊瑚金步摇，黄澄澄的金子搭配上滴血珊瑚的殷红，一眼看过去就透着价值不菲四个字。 第三个箱子里，则是一大一小两支“神眼”。 神眼是军器司制作的，专供战场统帅使用的高精尖设备，上面有高品术师篆刻的法阵，据说可以看到十几里之外的东西。 其实就是个望远镜。 但这个世界，神眼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像这次出征北境的北伐大军，也只给配备了一只神眼而已。 而人家随随便便就送出来了俩。 不得不说，大手笔！ 剩下的箱子里，大多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俗物，不过凌寒也挺喜欢。 钱嘛！ 谁不喜欢？ 把东西清点了一下，凌寒表示很满意，然后冲老头儿问道：“还有事儿吗？” 老头儿：“……” 这就是主人口中“胸有丘壑，可谋大事”的奇人？ 咋觉得脑瓜儿不怎么灵光的感觉呢？ 你这样聊天，让我咋接啊？ “咳！咳！”老头儿清了清喉咙，看似谦卑的微笑之中带着一丝倨傲，轻声说道，“四爷说，如果您方便的话……” “不方便！”凌寒拿起大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吨吨吨”一口喝光了，“我这忙的很，一天到晚连口水都落不着喝。” “四爷要真有事，让他来找我吧！” “大胆！你……”老头儿一时气极，手指着凌寒刚想开骂，却在看到凌寒眼神的瞬间便怂了，“那我就如实回禀四爷了。” “告辞！” 踉踉跄跄冲出阴画铺，上马车的时候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一声清脆的鞭响之后，马车仓皇而逃。 王道，原本是君王之道。 受命于天而兼治天下，福泽万民。 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 到了玄心这里，不知道咋就成了王霸之道。 说白了就是上位者久居高位时间长了养成的官威，一睥一睨都气势十足，靠眼神都能把人给吓住。 当然，也分人。 . 马车走后，凌寒店门又闪进来俩人。 一个是红衣白发的林婕诗，另一个则是中二少年何澹。 “喂！四爷是谁啊？”何澹问道。 “四皇子。”林婕诗大摇大摆地直奔里屋，抢先占住凌寒那张躺椅，踢掉鞋子把一双白得耀眼的脚丫子放扶手上，舒服地“吱钮吱钮”摇了起来。 “四皇子就是你说的那个高人吗？”何澹一边在箱子里挑礼物，一边好奇地问道。 “啊！”凌寒含糊其辞地答道。 不算承认也不算否认，但何澹倒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箱子里拿出那两支“神眼”，一脸狂喜地叫道：“这不是神眼吧？他竟然送了你神眼？” “天啊！你知道这玩意多贵重吗？” 凌寒瞅着他一副没出息的样子，淡淡说道：“拿去吧！人家这本来就是送给你玩儿的。” “送我的？”何澹抬起头，一脸的不解。 凌寒又拿起那个装着滴血珊瑚金步摇的盒子，递给林婕诗，然后说道：“很显然，除了金银珠宝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是有的放矢。” “我身边都有什么人，每个人什么性格，什么喜好，人家都摸得一清二楚。” “即是示好，也是威胁。” 林婕诗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然后随手就扔在了一边儿。 过了一会儿，又用脚一勾，拿了回来。 女人，都是爱美的。 何澹也没心没肺地拿着神眼跑外面玩儿去了。 凌寒自己坐在铺子外的台阶上，一边喝茶，一边想心事。 从开始决定帮师卉报仇开始，凌寒就没打算再藏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任凭你机关算尽，总会留下痕迹的。 雍王案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引起各方面的关注。 睿王府听戏审案，苦主鬼魂亲自现身，这种街坊话本儿一样的故事也就骗骗小老百姓，大盛朝廷里随便哪一方势力都能看出来这案子背后的不简单。 常万水的朋友是个画尸人。 睿王府的生意是这个画尸人给介绍的。 而常万水刚死了老婆，满天都城地跑着出高价求人给他老婆画阴画儿。 凌寒出马才帮他解决了这件事儿。 这些线索都不用怎么查，随便问问都能找到凌寒身上来。 如果只是一个命比纸贱的画尸人，怎么可能会和睿王府扯上关系？ 所以凌寒准备给自己找一个背景，一个能够支持“神秘的画尸人”这个人设的背景。 玄心是一个。 四皇子是一个，太子应该也会派人来。 还有国公府，不然也不会平白无故让睿王爷邀请方泰。 甚至，凌寒隐隐有种直觉。 那位高高在上的大盛陛下，天元帝。 也已经盯上了自己。 来吧！ 都来吧！ 鱼越多，水就越浑。 日头躲进了云彩后，天空开始变得阴沉起来。 凌寒冲拿着神眼到处乱瞄的何澹叫了一声：“别玩了！赶紧把你的纸人收店里去吧！” “变天了！要下雨了！” 第十四章 家和万事兴 中午头儿还没到呢，果然就下起了雨。 这场雨一下就连着下了好几天，淅淅沥沥的一会儿急一会儿缓，弄得这几天生意也少了很多。 凌寒倒不是图画尸那几个钱，画尸的奖励也不是主要目的。 既然绑定了气运，你就得入世。 就得和人打交道。 光躲在地宫里苟着是不成的。 天降祥瑞、沉冤昭雪、安置流民、抵御外敌等等所有提升气运的手段，都不是靠凌寒一个人就能完成的。 朝廷的力量必不可少。 这也是为什么凌寒要高调地出现在大盛朝廷的视线中的原因。 安全问题现在已经不是问题了。 凌寒现在是四品下，不高不低的一个尴尬位置。 但好在凌寒会的东西多而且杂，真遇到什么事儿往往可以出其不意，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更不要说有天下群英谱的探查buff，还有遇事先卜卦的良好习惯。 真遇到打不过的，还可以直接躲天机楼里去。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死了，也不过一个分身而已。 算上玄心，自己在地宫里还藏着六个马甲。 想死都难。 一想到地宫，凌寒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何澹！”凌寒对着隔壁纸扎铺大声叫道，“帮我办件事！” …… 幽都山地宫。 今天是连续加班的第四天了。 马大山抱着木盒跟在队伍的后面，沿着崖壁的台阶缓缓前行。 身边儿一个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的画尸人一个劲儿地在他耳边聒噪，不是他画的尸体差点诈尸了，就是画了个女尸，小模样儿多么多么好看。 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还跟我吹他昨天画了个五分像，那不是有手就行吗？ 我要跟你说我以前认识一个超厉害的，人家能画出来玖分像，那不得吓死你？ 这货名字倒是跟他有点儿像。 他说他叫韩凌。 可惜啊！ 那小子被何澹选走了。 估计，早死了吧！ 地宫出事儿的时候，画尸人们吃喝拉撒都在红门里面，不让出来。 不然马大山还有可能见到凌寒一人砍翻一条街的名场面，以及他后来挂在天机楼上的尸体。 . 最近马大山画尸倒是挺顺利，有几次不顺利的最后还是卡着点儿画出来了个叁分像。 这还多亏了那小子给自己传授了些技巧，说什么“局部入手，一次到位”、“眼睛是灵魂的窗口”、“头一肩二身三头”…… 听得是有点玄乎乎的，但后来真按他说的试了试，效果还真不错！ 可以这么说，画尸这么久还没死掉，那小子能占一半儿的功劳。 走到大厅里，屁股还没坐稳呢，门口呼啦啦进来俩纸扎的黑白无常，后面跟着一条纸扎的青色大蛇。 大蛇上歪歪斜斜坐着一个梳高马尾，腰挎纸刀的痞帅少年。 自打上次把凌寒他们那波人叫走后，何澹已经很久没来挑过人了。 马大山心里一紧，赶紧用胳膊肘捅了身边那个絮絮叨叨还在说个不停的家伙，小声说道：“低头！别让他看见你。被他挑走，你就死定了！” “大山哥！我咋觉得他眼睛好像在盯着你呢？”韩凌憋着笑，小声提醒道。 马大山狠狠瞪了他一眼：“闭上你的乌鸦嘴！” “那个谁，过来！”何澹纸刀一挥，马大山被挑了出去。 完了！ 死定了！ 马大山心如死灰。 何澹又挑了十几个人，然后让黑白无常带着往邪尸宫走去。 到了地方，照例黑白无常在那儿讲完规则，画尸人都开始自由组队了，何澹坐一边儿冲着马大山招了招手：“诶！那个谁，过来陪我喝杯酒。” 马大山看着何澹那颐指气使，嚣张跋扈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想起自己在地宫里唯一的朋友也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一时恶从胆边生，从木盒里拿出一把裁纸的小破刀，冲着何澹“啊啊啊”叫着冲了过去。 “我杀了你这个狗贼！”马大山佝偻着身躯，含混不清地叫喊着。 何澹灌下一口酒，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把手上的鸡腿猛啃了几口，然后随手一扔，径直射在了马大山的脑袋上。 马大山一翻白眼，“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其他画尸人见怪不怪，纷纷夹着木盒往红门里面走去了。 “呸！书呆子！好心当成驴肝肺！”何澹又喝了两口酒，然后指挥着黑白无常扛起马大山，一起坐着大蛇往酆都城飞去。 . “醒啦？” 等马大山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循声看去，是一个身材修长，长相帅气的年轻人，正拿着蒲扇给一锅煮得咕嘟咕嘟作响的药罐子扇风，满屋子都是呛鼻子的中药味儿。 窗外下着小雨，湿润的空气从打开的窗户里吹进来，带着泥土和花草的味道。 这是…… 外面？ 我离开地宫了？ “这是哪里？”一说话马大山突然发现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舌头好像比以前好使了？ 虽然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含糊不清，但马大山自己是能感觉出来舌头好像灵活了一些的。 “舌头有没感觉好一些？”凌寒微笑着问道，“如果有感觉好一些，那说明我的这个治疗方法就是有效果的，可以继续往下进行。” “刚才你没醒过来的时候，我给你做了针灸。” “一会儿这药煎好了，你把他喝下去。” “坚持一个月左右，就能好个七八成了！” 马大山猛地坐起来，看着凌寒登时眼睛都红了，说话也更加不利索了：“你，你是凌寒？” “是我。”凌寒点了点头，“大山哥，我说过要给你把舌头治好的。” 马大山从床上爬起来，看看外面又看看凌寒，哭丧着脸问道：“我这不是死了吧？” 外面杂草丛生，一片萧瑟。 一个人都没有。 凌寒笑了，耐心给他解释了一遍最近发生的事情。 当然绝大部分与他无关或者他不好理解的细节都被凌寒一笔带过了，最重要的让他明白他已经离开地宫了，从今以后恢复自由了那就成了。 “以后，你就在这里吧！”凌寒说道，“一边养病，一边帮着南姨他们干点杂活儿什么的。” “这个家里有个男丁在，平时出出入入的也还方便一些。” 对马大山来说，能离开地宫，不用画尸他就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了！ 听凌寒这么一说，立马乐呵呵地答应了。 这事儿这么定下了，凌寒就打算带着马大山在林家老宅里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什么的。 反正雨也差不多停了。 内院是女眷住的地方，凌寒就没带他进去。 直接从侧面到了后院，沿着满是杂草的小道往前走了一段儿，前面传来了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 两人循声找去，前面的一片空地上，一头白发，红衣飘飘的林婕诗手里拿着一根短笛，时不时凑到嘴边发出一两声或急或缓的音阶。 在她旁边，站着一个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老太太。 两人正前方不远处，一个穿了一身白色衣裳的少女双脚离地在空中飘来飘去，另外还有一个穿了一身红色衣裳的小女娃，伸着双手一蹦一蹦跳得正欢。 两人身后，有几个浑身插满钢针，样貌丑陋恐怖的活尸，伸着双手对那两个女娃娃围追堵截，引得两个女娃娃不时发出一声尖叫。 …… 家和万事兴，人鬼共欢笑。 第十五章 入宫 林家老宅中这一幕家和万事兴的场景确实很致郁。 马大山也曾试探性地问凌寒现在在干啥，心想着要不去凌寒那边给帮帮忙打个下手当个伙计啥的。 结果一听凌寒开了个阴画铺，马大山瞬间改变了主意。 “我读过书，可以给丫丫当个启蒙老师啥的！”马大山一脸诚恳地说道，“另外家里有啥力气活儿之类的，以后就都交给我吧！” …… 一场秋雨一场寒。 温度骤降之后，病死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大多都是风寒不治，导致风邪入了心肺，寒气郁结，不得外散，最终活活咳死或者发高烧烧死。 放到前世，真不是啥大病。 但在这里，却成了要人命的重疾。 凌寒这几天几乎都快忙疯了。 铺子里经常十好几具尸体排着队，想上门送神那得加钱，加很多很多的钱。 自从画了师卉之后，凌寒的名气就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在坊间传开了。 因为出画速度快，凌寒因此还得了一个绰号。 快手。 凌寒对这个绰号颇为无语。 但人们都愿意这么叫，也就随他们去了。 奖励嘛！ 倒是颇为可观。 一门【隐身术】，一门【穿墙术】，来自一名在大江南北流窜多年的惯偷。 这货命好，老天爷赏饭吃，打娘胎里就带来了这两样儿本事。 活了一辈子没吃过苦，没遭过难，就靠着这两样儿本事，走到哪里偷到哪里。 小到银楼商铺，大到金库银房，就没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被他偷多了，苦主儿们以为是闹妖怪，就请了驱魔人又是画符又是做法，最后连驱魔人做法的桃木剑都让他给偷了。 这种异能在这个世界，基本无解。 再加上这货为人谨慎，行事低调，到今年整六十七岁依然逍遥法外，无人知晓他的真正身份。 最后却死在了小小的风寒病上面。 所以还是那句话。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最终这两样儿本事都落到了凌寒的手里。 一门【传音术】，来自一位散修的炼炁士。 这位炼炁士无宗无派，完全靠着十几文钱从一个老道士手里买来的一本破旧的古书自学成才的。 那本古书之上记载了蛮多的法门，但大多都晦涩难懂。 凌寒甚至觉得卖给他古书的老道士分明就是个骗子，和如来神掌一个德性。 但巧合的是，这位炼炁士花了一辈子时间研究那本古书，啥本事没学会，却歪打正着地悟出来一门传音术。 可以在一定距离内靠内力将自己的意识传达给接收者。 不用张嘴。 有点类似前世在武侠小说中看到的传音入密。 小说里，感觉传音入密是一门很基础的功夫，但凡是个人都会，但现实其实并没有这么简单。 像黑衣玄心，那是一品上的高手，距离踏入圣阶只是临门一脚的事儿。 但他就不会传音术。 包括凌寒画过的很多炼炁高手，其实都不会传音术。 唯一的一次接触到，就是在邪尸宫里见到的那个二五仔员外爷。 当时那个神秘组织，指挥他的方式，应该用的就是传音术。 学会这门功夫后，凌寒还特意试了下，效果很明显。 那天走在大街上，凌寒施展传音术，对着周围的十几个人说了一声：“小心狗屎！” 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跳了下脚，然后左右看看，一脸懵逼。 凌寒也跟着他们一起跳脚，一起懵逼。 主要不跳的话，怕不合群。 试过之后，凌寒觉得这传音术配合隐身术简直就是神器。 缺点就是消耗内力有点儿大，单对单还好，aoe的话以凌寒目前的内力积累还是有点儿扛不住。 除了上面这三个技能外，凌寒还画了个缝尸匠。 就是这条鬼街上的，接了上门送神的活儿，结果遇上诈尸被挠死了。 然后凌寒就得了一门【缝尸术】，一门【自渎术】。 额…… 好像混进了某些奇怪的东西。 缝尸术自不用说。 虽说跟林婕诗还是差远了，但至少在只为能画尸且不求美观的前提下，大部分尸体自己应该都能处理了。 至于后面那门技能，凌寒只能说惊叹不已。 好不好用先不说。 单身久了，打飞机都能自创一门功夫，也算是个人才。 其他零了巴碎的技能也是一大堆，像是什么【猜拳】、【出老千】、【摸骨】、【算卦】、【乞讨】、【骗术】等等，简直就是一个下九流生存技能大全。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画的尸体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医生。 所谓医者仁心，无论在哪个世界，无论世道乱成什么样子，医生总是恪守着自己的职业道德，救死扶伤，拯救世人。 经过这一轮的风寒疫情，凌寒的医术技能不停地查漏补缺，取长补短，已经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上。 如果不是需要不停画尸来强大自己，凌寒甚至有过干脆开个马甲去当个医生的想法。 哎！ 算了！ 当医生救不了大盛。 . 地宫之中，玄心收到了皇帝召他进宫的口谕。 这还是蛮意外的。 要知道，玄心的人设就是一个骂皇帝专业户，皇帝特许他可以不上朝不议政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 毕竟没有谁会贱兮兮地上赶着挨骂不是？ 来传旨的是老太监李林，在酆都城外宣完旨就慌慌张张地走了。 凌寒想了想，决定进宫一趟。 看看这位大盛的天元帝，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安全问题可以不用考虑。 有穿墙，有隐身，还可以随时躲进天机楼。 以玄心目前的完美肉身，即便是皇帝身边那位圣阶的樊景云梵大统领也没法在几秒钟之内干掉他。 当然，例行卜卦。 卦象显示，大吉！ 出了地宫，凌寒回府换了身儿衣服，坐上自己专属的豪华马车，晃晃悠悠往皇城赶去。 玄心道长虽是出家人，但讲究的是大俗则雅。 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玩好的，那是玄心一贯的风格。 凌寒坐在铺了厚厚的天鹅绒当地毯的马车里，出神地看着外面愈来愈近的皇城…… 虽然在画尸幻境中见过你很多次了，但一想到要见到你真人了。 还是莫名地有些小激动啊！ 狗皇帝。 第十六章 与皇帝的交易 狗皇帝在御书房里接见了玄心。 一起的，还有太子和四皇子，以及首辅大人李鹤卿和礼部、吏部、户部、工部四个衙门的尚书大人。 当然，樊大统领一如既往地站在皇帝身边三米之内。 凌寒进去给狗皇帝打了个稽首，朗声说道：“贫道玄心见过陛下！” 皇权特许，不跪不拜。 这是玄心的特权。 从往生院成立那天，玄心就拥有了这个特权。 当时有位大臣不理解，血书上奏，要求皇帝“斩了此贼狗头”。 皇帝因此斩了那位大臣的狗头。 自那之后再也没有谁对这件事有过异议，玄心也因此成了大盛朝廷之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凌寒也很好奇为什么。 可惜玄心的记忆幻境是不完整的，关键部分都被那个穿斗篷的“神”给藏起来了。 “道长这边请。”天元帝站起身来，笑呵呵引着凌寒往里走。 御书房被一道屏风分成了内外两个隔间，天元帝领着玄心走到里间靠墙的书架前，将一个花瓶往左转了一圈儿，书架左右分开，现出一个密室。 密室不大，也就十几平米左右。 天元帝先走了进去，然后冲凌寒招了招手：“进来吧！” 凌寒卜了一卦，然后跟了进去。 天下群英谱显示天元帝只是个普通人，虽有武夫的底子，却连最低品的九品武夫都够不上。 凌寒如果现在想杀他，只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但没必要。 大盛的烂是多方面的，皇帝只是其中之一。 杀了他，新继任皇帝的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凌寒清楚记得天机万象仪曾说过，天元帝已经死了！ 那面前这个天元帝又是谁？ 他现在就像是一个谜，杀了他这个谜就永远解不开了。 书架在身后缓缓合上，天元帝冲凌寒微笑了下，然后又在墙上打开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扁平的檀木盒子。 打开那个木盒子，里面是一面造型古朴的铜镜。 铜镜表面平整光滑，却照不出任何影像，而是被一片灰蒙蒙的雾气覆盖了。 天元帝拿起那面铜镜，轻声说道：“天命者何在？” 铜镜表面的雾气开始慢慢消散，露出了一个正在闭目打座的年轻人。 正是凌寒的本体。 但他身后的环境，却依然是一片灰蒙蒙。 “如果朕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把他藏在了天机楼之中。”天元帝微笑着，仿佛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七楼？还是八楼？” 凌寒看了看他，爽快地承认了：“七楼。” 天元帝点了点头：“道长，天机楼是我大盛至宝，关系我大盛的千秋万代，生死存亡。” “而这天机楼，历经数百载却也唯有你能掌控它。” “所以即便你对朕，对皇权再不敬，朕也可以容你。” “但这天命者……” “道长，朕要怎么做，你才能将他交给朕呢？” 怎么都不能交给你啊！ 凌寒心中吐槽着，脸上却演技爆发对着天元帝说道：“交给你？交给你做什么？杀了他？”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天命者吗？” “还不是你昏庸无道，搞得这天下民不聊生？” “你若英明神武，使得国泰民安，哪里还会有天命者？” 天元帝看了看凌寒，叹了口气：“道长！你这样说话可就没有意思了。” “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当朕真的不知道吗？” “很多事情，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为了配合你，朕不惜残杀忠良，比如林家。” “虽然朕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朕知道你想要朕大盛的气运。” “你想要，朕给你便是。” “只要大盛不亡，朕便能对得起宗庙里的列祖列宗。” “但你养了个天命者，那就是要断大盛的根啊！” 凌寒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这尼玛的！ 完全被你占领了道德高地，责任全特么推我身上来了。 关键人家说的，还都是真的。 这可咋整？ 总不能告诉他，玄心换人了吧？ 不对！不对！ 这个天元帝是假的，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心话。 如果玄心还活着，他会怎么应对？ 凌寒瞬间变脸，看着天元帝咆哮道：“你个昏君！少给我头上扣屎盆子，我砍了你的狗头。” 嘴上说砍他狗头，但其实只是做做样子。 玄心之前便是这样，干骂不动手。 天元帝一脸无语，却最终还是挤出来一丝微笑：“道长！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无赖。” “这样，我们各退一步。” “既然你说朕是个昏君，那朕便做个明君给你看看。” “我们定个三年之约，三年之后若朕给你一个国泰民安，繁荣昌盛的大盛，你便将那天命者交给我，可好？” “但我们有言在先，你不许捣乱，天命者也不许出天机楼。” “倘若你违背约定，朕宁可与你鱼死网破，也要要了你与那天命者的性命。” 凌寒想都不想直接就答应了：“没问题！” 三年之后，鬼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再说了，如果你能励精图治，大盛气运上升，老子也乐得占个大便宜。 天元帝也没矫情，只与凌寒击掌为誓，这个事儿就算这么定下了。 凌寒随着他走出那密室，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 一直快走到御书房的外间儿了，凌寒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这老阴比天元帝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想要自己将天命者交出来，他要的是时间。 三年的时间。 就跟做生意谈价格一样，先扔出来一个你无法接受的价格。 然后在退而求其次，给你一个你可以接受的价格。 他要三年的时间做什么？ 他都知道些什么？ 凌寒突然想起给玄心画尸之后，那个穿斗篷的“神”给自己留的那个口讯。 “这局算你赢。” “下局就没这么容易了！” 再联想到天机万象仪说的天元帝“已经死了”，凌寒禁不住猜想这个天元帝会不会也是那个穿斗篷的“神”。 或者是他的同伙儿？ . 到了御书房的外间，天元帝居中坐下，玄心也大喇喇拉过来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留下两位皇子还有首辅大人李鹤卿和四部尚书大人等左右分立两旁。 “李相，你先说说吧！”天元帝似乎很是疲惫，靠在宽大的龙榻之上闭目养神，让李鹤卿将今天要讨论的事情说一下。 “诸位，内阁近期收到多封急报，皆和来自北境的流民有关。”李鹤卿清了清喉咙，沉声说道，“流民数量甚巨，几逾十万人。” “京城千机营已经调出去了八千余名精兵，将流民阻挡于保康、白河、肃南一线。” “但流民数量实在太多，再加上最近天气转凉，流民之中多有死伤，目前已有民变迹象。” “众所周知，保康、白河、肃南一线距离天都城只有不到百里，一旦民变，势必会对天都城造成影响。” “所以，今天叫诸位前来，就是商讨一下如何安置这十万流民？” ……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做声。 两位皇子也是面无表情，静观其变。 凌寒坐在一旁，心里却是如翻江倒海一般：“十万流民？倘若将他们都安置好了，那得是多少的气运啊？” 第十七章 您惹错了人啊! 天元帝斜靠在龙榻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反应，等着他醒来。 只有凌寒坐在凳子上，一会儿“咔咔咔”嗑几个瓜子，一会儿从皇帝面前的桌案上拿个苹果过来咬两口，一会儿又“呲溜”喝口茶…… 其实凌寒也不想这样高调。 但玄心道人的人设就是这样的，贸然改变反而会引起别人怀疑。 天元帝侧手托着腮帮子，虽然只有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却已是鬓角斑白，眼角的鱼尾纹也是清晰可见，看起来疲惫的很。 如果不是清楚他的底细，凌寒或许也会认为这是一个勤勉克己，为大盛江山社稷劳心累神的兴国之君。 都是演技派啊！ “嗯！……” 天元帝微微一抖，一副刚从梦中惊醒的样子，旁边的小太监赶紧递过来一条热毛巾…… 擦了把脸，天元帝这才一脸疲惫地问道：“说完啦？诸卿怎么看？” “父皇，儿臣以为……”四皇子抢先汇报。 “父皇，儿臣认为四弟的想法欠妥……”太子后发制人，针对四皇子的说法逐条反驳。 “父皇，儿臣以为治大国，如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二哥的想法太过鲁莽了……”四皇子面带微笑，看似不愠不恼，却字字诛心。 “四弟，我们现在谈的是安置流民，你胡扯什么？” “二哥，这怎么叫胡扯了？安置流民不也是治国之道吗？还是二哥以为，流民就不是我大盛的子民了？” “老四，你是不是成心要和我过不去？” “二哥，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您是太子，日后是要君临天下的，胸怀不妨再放开一些。” “你……” “呵呵！” …… 两位皇子你来我往，吵得唾沫星子满天飞，天元帝则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喝茶，嗑瓜子儿…… 直到俩人都吵累了，天元帝才抬起头，漫不经心地问道：“其他诸卿认为呢？” “陛下，微臣认为四皇子的想法甚好。流民也是大盛子民，……” “陛下，微臣觉得还是太子殿下的建议更具可行性。所谓矫枉必须过正，……” “陛下，四皇子的治大国，如烹小鲜，一语中的，这安置流民……” “陛下，太子殿下心怀社稷，实为壮士断腕之举啊！流民倘若不加限制……” …… 礼部、工部是四皇子这边儿的，吏部、户部是太子这边儿的，主子吵完了狗腿子们继续吵。 四部尚书吵得老脸通红，直撸胳膊挽袖子，差点儿就要打起来了。 但全场吵下来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光撕逼了！ 凌寒看着他们狗咬狗，乐得不行。 整个大盛朝廷，从上到下，全都把心思用在了揣摩圣意，拉帮结派，就没谁真的想去做点实事儿。 四部尚书吵完了，首辅大人李鹤卿做总结性发言。 言辞之间似乎不偏不袒，但只一句“一旦流民聚集，被有心之人利用，后果恐不堪设想”，就让天元帝抬起了头。 然后太子就顺利地把这个活儿揽到了自己的手上。 首辅是太子的人。 但太子是皇帝指定的，支持太子就是支持皇帝。 掌握好尺度，不过分就好。 你们可以斗，可以闹，但一定要在我划好的圈儿里面。 这就是天元帝的帝王之道。 “道长，此次出京平乱，尸体的善后处理就全靠您了！”太子当着天元帝的面给大家安排任务，一脸的意气风发。 “太子殿下，贫道有一事不明，还请指点。”凌寒淡淡说道，“如果贫道没记错的话，陛下还有首辅大人都是说的流民安置吧？” “怎么到您嘴里，就成了平乱了？” “您是要把这十万流民，尽数给屠了吗？” 太子楞了一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当然是流民安置，只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显然流民暴乱的隐患对天都城造成的威胁更大。” “道长只管负责处理尸体就好，其他事情就不劳您费心了。” 一听这话，天元帝一口茶呛了，咳嗽了半天。 小太监们一通忙活，等天元帝这边折腾好了，凌寒这才站起身，走到太子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笑眯眯说道：“太子殿下教训的是！是贫道多事了。” 而与此同时，一旁原本垂头丧气的四皇子突然神情古怪，左右看了看，然后清了清喉咙，对天元帝说道：“父皇，儿臣方才突然想起一事，还望父皇指教。” 天元帝愣了一下，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何事？” “我大盛先祖崇明帝当年起兵白水城，就是因为前朝夏帝派兵弹压聚集于白水城的大量流民，致民怨沸腾，才孤注一掷随先祖揭竿而起。”四皇子言辞恳切，神情激动，“白水之战是先祖的立身之战，也是前朝大夏的覆国先篇啊！” “放肆！”天元帝大怒，手中热茶劈手就冲四皇子扔了过去。 四皇子不躲不闪，任凭茶碗砸在头上，淋了一头一脸的茶叶茶水。 太子看着四皇子，一脸的幸灾乐祸：“四弟啊！你怎可拿那前朝与我大盛相比呢？” “白水之战的胜利是因为有先祖，而不是因为那些流民。” “先祖是谁？天命之子！” “现在北线的流民之中有天命者吗？一帮乌合之众，能折腾出什么浪花儿来？”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 …… 太子在这里侃侃而谈，却没注意到天元帝听到“天命者”三个字已经变了脸色，眼睛也向玄心看了过去。 凌寒迎着天元帝的目光，似笑非笑。 “此次流民安置，须以安抚为主，弹压为辅，切不可妄动刀兵。”天元帝沉吟了下，然后对四皇子说道，“云昭啊！朕命你为监察使，随你二哥一起负责本次流民安置的事情。” “你脑子灵活，性子也更稳健，遇事多帮你二哥把把脉！” 这话说的。 四皇子欣然领旨谢恩，太子则气成了猪肝脸，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挨了一闷棍，活生生把一份名利双收的美差给分了一半儿出去。 还“你脑子灵活，性子也更稳健”？ 那我是什么？ 无脑的莽夫吗？ 太子不服气地想抢救一下，一脸委屈地跪下大叫：“父皇！……” 但天元帝根本不给他机会，直接甩了个脸子到后面休息去了。 …… 出了御书房，太子怒气冲冲地尥着蹶子走在前面，边走边问身边的首辅大人：“李卿，你给评评理，我说的不对吗？” “流民本就是祸患，真想要安置他们得花多少钱？”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说错了什么让父皇突然就把老四给掺和了进来？” “太子殿下，慎言！”首辅大人李鹤卿叹了口气说道，“微臣以为，您不是说错了话。” “您是惹错了人啊！” 第十八章 入局 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 太子殿下实力演绎。 你说他笨吧？ 他还真不笨，若真是个笨蛋也没法和四皇子斗这么久还能把他死死地压在下面。 但你说他不笨吧？ 他又经常能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对连皇帝都拿他一点儿辙都没有的玄心道人，你就不能客气一点儿吗？ 首辅李鹤卿虽然没有证据，但他还是隐隐觉得四皇子突然翻盘和玄心是有关系的。 哎！ 太子还是放不下自己皇家贵胄的这个身段儿啊！ 相对于太子来说，四皇子就在这一点儿做得非常好。 凌寒出了御书房，走到宫城外，坐上自己那辆奢华的马车，刚准备要走的时候，四皇子一溜小跑追了上来。 “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四皇子站在凌寒的马车外，一脸诚恳地说道。 凌寒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从车上下来，跟着四皇子走到不远处的城墙下，淡淡说道：“四皇子有何指教？” 要知道，说起来其实四皇子和玄心是有仇的。 杨绪德死在了玄心的手里，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而杨绪德是四皇子他娘的表哥，说起来算是他的表舅，也是四皇子手中战力最为强悍的高手。 凌寒杀了杨绪德，无异于断了他一只手。 但高手过招，最聪明的做法不是杀了你的仇人，而是要想办法把你的仇人变成你的朋友。 四皇子是个高手。 “刚才在父皇面前，多谢道长指点！”四皇子拱手说道，语气铿锵，一脸真诚，演技与他爹天元帝和他母亲辛贵妃相比，只能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凌寒一脸的迷茫，不解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四皇子何等聪明，看凌寒不认，也不纠结此事，而是淡淡一笑：“此事天知地知，我也只会将它藏于心底，道长还请放心！” “关于此次流民安置，道长怎么看？” 凌寒笑了笑：“殿下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小小院丞，你要说做法驱魔，招魂安尸，这些我在行，但国家大事我是全然不懂的。” 四皇子依然不死心，眼珠儿一转马上又换了个话题：“对了！西城鬼街之上，近期新开了一家阴画铺子，老板姓凌。” “这位画尸人，道长可否认识？” 凌寒眉毛一挑：“怎么？他惹到殿下您了？” “没！没！没！”四皇子连连摆手，笑着说道，“道长言重了！不久前我与凌先生有过一些交集，承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 “凌先生胸有大才，蜗居鬼街实在是太委屈了。” “这次安置流民我想邀请凌先生同行，如果他是您的人，就想着先和您打个招呼，顺便再请您指点一二。” “实不相瞒，这位凌先生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你凌大爷就搁你跟前儿站着呢！ 凌寒心里偷着乐，但脸上仍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淡淡说道：“正是劣徒，跟我在地宫之中修炼良久，故让他出来见见世面。” “我这劣徒打小儿命苦，穷怕了……” “罢了！我这做师父的也不便多言，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商量吧！” 四皇子狂喜，躬身说道：“多谢道长指点！” 凌寒也不再理睬他，甩着袖子上了马车，晃晃悠悠往家去了。 御书房之中，凌寒通过传音术提示了四皇子八个字：“白水之战，流民之乱”。 四皇子这种人精，八个字足够了。 可以说四皇子完美继承了天元帝与辛贵妃头脑灵活反应快，心狠手辣脸皮厚的基因，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没能当上太子。 天元帝原话：“锋芒太过，尚需历练。” 但其实真实原因是，四皇子如果再给他个太子的身份加持，这诸位皇子之中就没人能玩的过他了。 那天元帝的帝王平衡之术还玩儿个屁？ 至于为什么要帮四皇子？ 没办法啊！ 太子的办法摆明了是要武力镇压，你把人都杀了搞得民怨沸腾，我还搞个屁的气运啊！ 二选一，太子自动把自己pass了。 所以只能是四皇子了。 . 鬼街那个分身的身份，凌寒也是早有打算将他推出去吸引各方势力的视线。 再说不承认也不行。 阴画铺左边是林婕诗的缝尸铺，右边是何澹的纸扎铺，三人又天天黏一块儿，你说凌寒和玄心没关系，傻子都不信。 承认了与玄心的师徒关系可以让凌寒在做事的时候多几分方便，毕竟这朝里敢和玄心正面对着干的人。 不多。 . 中午头儿刚过，四皇子就到了凌寒的铺子里。 这次四皇子又带来了几箱子的金银珠宝，凌寒也都乐呵呵地收下了。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面对四皇子的邀请，凌寒也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四皇子向凌寒请教流民安置的办法，凌寒给了他两个建议。 第一，给流民以希望，有希望他们就不会反。 那什么是希望呢？ 土地。 这个世界不像凌寒前世，地皮比金子还贵。 即便是距离天都城不足百里的保康、白河、肃南一线，也还是有大片未开垦的土地的。 流民之所以不去开荒，是因为没有一个可供他们开荒种田的环境。 土匪、山贼、逃兵，还有地方上的各种苛捐杂税，靠着开荒种地是活不下去的。 但这些，朝廷如果下决心是可以改变的。 至少在保康、白河、肃南这几个小地方，是可以做到的。 第二，以工代赈，以民养兵。 朝廷的救济不能白白发放，流民需要付出相应劳动来换取金钱和食物。 鼓励流民参军，与现有兵种混编，即能解决当地治安问题，还可以为朝廷解决兵员问题。 四皇子听完之后，深表赞赏。 往年处理流民问题，大盛朝廷主要都是靠武力弹压，打到你不服不行，然后老老实实滚回原籍去。 像什么救济粮、救济银之类的，倒也不是没有。 只是成效不明显，而且大部分都被各级胥吏层层盘剥掉了。 凌寒的办法角度奇巧，倘若能得以实行，可以说是一个性价比非常高的办法了。 当然，目前还只是纸上谈兵的阶段。 真正实施起来，肯定还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麻烦。 但即便如此，已经让四皇子佩服得五体投地了，心中庆幸自己提前笼络住了这位凌先生。 这是高手啊！ 大才！ 其实四皇子不知道，凌寒只是照搬了《史记》里的一个案例而已。 学历史可以让人聪明，也可以在你穿越之后让你装逼。 . 凌寒的入局，让大盛朝廷这潭水变得更浑了。 之前的雍王案，四皇子捡了个大好处。 这次的流民安置，凌寒再次与四皇子绑在了一起。 太子府中，一个名贵的青花瓷盏被摔得粉碎，有个声音低声咆哮着：“你去！我要他死！” 一道身影缓缓隐入黑暗，只留下一声毫无感情的：“是！” . 御书房。 天元帝一边喝茶，一边微笑着向偎依在怀中的辛贵妃问道：“听说云昭新收了个谋士？” . 护国公府。 一名相貌堂堂的青年将军带着一队人马连夜出府，一路向北，目的地正是流民聚集的保康、白河、肃南一线。 . 天都城一处精致的宅院中。 李过云看完李鹤卿的折子禁不住嗤笑一声：“左使这次跟头栽得着实不轻啊！罢了！” “安瑾！安瑜！” “你们去会会他吧。” 在他对面，两只全身雪白的小狐狸欣喜地叫了一声，然后从窗户中一跃而出。 落地的瞬间，已然变成了两个清纯活泼的白衣少女。 …… 世事如棋局局新，都当自己是下棋人！ 可笑！ 第十九章 爷!您回去吧! 按照和四皇子的约定，三天后启程去北线。 可第二天一早，鬼街上就来了几十个天都府的衙役。 领头儿的是个穿黑色官袍的胥吏，是个从九品的监事郎。 官儿不大，不过正好管着凌寒他们这伙儿鬼街上的人。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阎王好惹，小鬼难缠，这位爷在鬼街上可是声名赫赫，威风的紧。 姓房，名仕猛。 因家中排行老二，所以鬼街上的老油条们见面都会叫一声“房二爷”，背地里则叫他“房二”。 嚣张跋扈，吃拿卡要，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主儿。 房二这次的来意很简单，就是抓壮丁。 从全城各处经营殡葬生意的地方征调缝尸人和画尸人若干，前往天都城北线保康、白河、肃南一线，支援当地的尸管司。 虽然是给工钱的，但那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整整十万流民，千机营调过去几千人都挡不住，据说那里遍地都是死人，活人饿得受不了了，就吃死掉的尸体。 去那种地方，不是被活人咬死，就是被死人挠死。 房二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儿，所以直接带着官兵抓人来了。 有些机灵的，早早得到消息跑掉了，剩下没门路的就被房二带来的人用一根长绳子跟串糖葫芦似的，一个一个地绑成了一串儿。 这其间有个有意思的细节。 房二来到鬼街上，直接就是冲着凌寒的店来的。 感觉上所谓的抓丁，其实就是为了抓凌寒，其他人都是捎带脚儿的。 当时林婕诗和何澹都在凌寒的店里喝酒呢，房二连门都没能进去，直接让何澹一脚就给踹出去了。 如果不是凌寒拦着，这货就被何澹一刀给砍了。 何澹圣旨都敢拒接，杀个从九品的小芝麻官又算个啥？ 而且，看这个房二的意思。 好像不认识旁边这两位煞星，更别提凌寒了。 是个棒槌哦！ 被何澹踹了一脚，房二恼羞成怒，直接吆喝着让衙役们把凌寒的店给围住了。 凌寒转头和何澹交待了几句，然后和里屋的林婕诗打了个招呼，就自己主动走出了铺子。 “反了你了！你敢打官差？我看你是……”房二一句话没说完，就看见凌寒身后的何澹笑嘻嘻地提溜出来个巴掌大小的亮闪闪的牌子，顿时吓得腿都转筋了，膝盖一软噗通跪地上拼命磕头，“大人，饶命啊！” “是小的瞎了狗眼，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牌子没啥特别的，就是个免死金牌。 皇帝赐给为大盛做出杰出贡献的臣子的，关键时刻可以功过相抵，保下一条命。 玄心这几百年攒了十好几块儿。 按理说这玩意儿和打官差没一毛钱的关系，但能有免死金牌的主儿那能是普通人吗？ 你惹不起啊！ 你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儿，真把你一刀砍了天都府衙连个案都立不了。 何澹把免死金牌收起来，然后正眼都没瞧他一眼，直接进屋里去了。 “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多谢大人不杀之恩！”房二一边磕头，一边对着阴画铺的大门千恩万谢。 可磕着磕着，房二突然觉得不对劲儿。 那个姓凌的，咋自己跑抓丁的队伍里去了？ 不但去了队伍里，还自己拿绳子在腰上捆了一圈儿，然后安安静静地跟在了队伍的后面。 房二都看傻了。 这一位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还有上赶着被抓的？ 房二拍了下大腿，苦着脸一溜小跑颠儿过去，冲凌寒说道，“爷！您请回吧！” “刚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能和有免死金牌的主儿一起喝酒的，咱也得罪不起啊！ 凌寒笑眯眯看了看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别，不能让你难做，正好我原本也想去保康县那边办点儿事儿！” 造孽啊！ 房二眨巴了下眼睛，然后忍着肉疼从怀里掏出来一把碎银子，哀求道：“爷！您就饶了我吧！” “是我财迷了心窍，收了人家的黑钱。” “您看这样，我自己再添上点儿，就当给您赔不是了，行吗？” 一看房二把事儿都撂了，凌寒也就不和他转圈子了，把他手里的碎银子一点不剩全都装进了自己口袋，然后微笑说道：“行了！刚才的事儿翻篇儿了，现在告诉我谁让你来抓我的？” “小的也不认识啊！”房二一脸的郁闷，“是个看着有点年纪的老头儿，先给了定金，说是给送到地方再给剩下的。” “我就寻思着，抓谁不是抓啊！这不就给撞您枪口上了。” “送到哪儿？”凌寒笑眯眯问道。 房二又眨巴了下眼睛，瞬间明白了凌寒的意思，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我特么和他说这个干嘛啊！ “保康县。”房二无奈地答道。 凌寒拍了拍他肩膀：“那就走吧！我去会会他。” 房二起初不敢，但耐不住凌寒连哄带吓唬的，最终还是无奈地从了凌寒的意思。 一行人从鬼街出发，出了天都城，一路向北，往保康县城的方向走去。 保康是流民聚集的三个县城之中距离天都城最近的一个，走官道步行大概三天左右就到了。 房二也知道了凌寒的意思，这是要钓鱼执法啊！ 所以一路上倒也配合的紧，目不斜视，没有显示出对凌寒有额外的关照之类的。 这种人，成天一门心思地就是溜须拍马揣摩领导的心意，这种事儿都门儿清。 一路上也没啥异常情况，到了晚上的时候，房二就领着一行人在路上一个小镇的驿站里住下了。 毕竟不是罪犯，有官兵看着别跑了就行了。 所以大家伙儿的行动都还是自由的，吃喝拉撒啥的都没人管，只要不出这个驿站就成。 凌寒在天机楼里存了不少吃的，连锅碗瓢盆啥的都有。 但为了不引起注意，还是随便在驿站里买了两个饼子就着咸菜啃了。 做戏要做全套嘛！ 一边啃饼子，一边在驿站里这里逛逛，那里溜溜。 说是送到保康县城，但凌寒估摸着那帮人应该会半路上动手。 但这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的，难不成他们要赶夜里在这驿站动手？ 正琢磨着呢，驿站大门口走进来三个带兜帽的中年人，神神秘秘地一路低着头进了二楼的房间。 从天下群英谱里看到，这三位会的都是巫族的功法。 一个巫师，一个巫蛊，一个巫祝。 凌寒乐了。 嗬！ 巫族三大职业，齐活了！ 第二十章 一堆废物 三个巫族人品阶都不高。 一个六品，两个七品，以凌寒现在的实力，随便伸个手指头都能捏死他们。 但现在还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来对付自己的，未免打草惊蛇，凌寒还是忍住了去把他们三个干掉，然后给他们画尸的冲动。 放长线，钓大鱼。 这么差的货色，应该不是来对付我的。 再等等看。 结果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驿站门口进来一个络腮胡子高大威猛的壮汉，身后跟着大概七八个和他差不多体型的肌肉男。 壮汉一进驿站大门口就扯着嗓子喊：“哪，哪个是凌，凌寒？给，给老子滚，滚，滚，滚出来！” 凌寒：“？？？” 这么直接的吗？ 用天下群英谱看了看，这些壮汉一个个看着挺唬人的，但其实空有一把子力气，连最低的九品都没达到。 凌寒走上前，笑眯眯问道：“我是凌寒，您是请神还是送神啊？” 壮汉一愣：“什，什么请，请神送，送神的？老，老子是，是来取，取你狗，狗，狗，狗命的！” 旁边一个同伴怕壮汉不懂，还给他翻译了下：“大哥，他是在咒你家里死人了。” “放，放尼玛狗，狗屁！”壮汉抬腿就是一脚，把他那同伴给踹到了地上，“老，老子有，有耳朵，用，用的着你多，多，多嘴？” 凌寒听得乐死了，心说我这是招惹哪家大神了？ 咋派这么几个活宝来杀我啊？ “大，大，大哥！我，我，我不想死。”凌寒学着他的样子，结结巴巴地求饶，“饶，饶，饶了我吧！” 地上那个同伴一骨碌爬起来，指着凌寒对壮汉说：“大哥！他学你！” 壮汉怒了，又是一脚把他踹地上去了：“老，老子有，有耳朵，用，用的着你多，多，多嘴？” 驿站门口看守的衙役鼻青脸肿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吹哨子。 很快房二领着几十个衙役把这几个人给团团围住了，二话不说拎着棍子就是一顿臭揍，揍完了这才问：“你们干什么的？” 他们干什么的房二心知肚明，纯粹是因为被他们连累惹了一身臊，心中不爽，趁机报复。 壮汉躺地上，一脸是血，看着房二都哭了：“你，你，你不讲，道，道，道……” 凌寒都看不下去了，替他说道：“不讲道义。” “对！”壮汉点了点头，抽噎着继续说，“收，收，收人钱，钱……”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凌寒又补充道。 “对！”壮汉又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委屈地冲凌寒骂道，“用，用，用得着你，你多嘴？老，老，老子都，都被你打，打，打断思路了！” 众人都忍不住了，一阵哄堂大笑。 房二也懒得和一个结巴啰嗦，直接从他身边提溜起来一个说话利索的，审问了几句，这才知道，这帮活宝是雍王府的人。 自打师卉那件事之后，雍王府遭遇了灭顶之灾。 雍王爷被皇帝骂完回府后就一病不起，瞧了医生说老王爷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上，这口气儿如果出不了，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那怎么才能出这口气呢？ 皇上惹不起，四皇子惹不起，睿王爷惹不起，三法司衙门的尚书他们也惹不起，就连睿王府的那个管家他们好像也拿人家没办法…… 最后想来想去，就一个常万水和凌寒他们觉得能惹得起。 但常万水全家已经离开天都城，去哪儿了也不知道，那就只有凌寒了。 平日里雍王府这帮人就靠着一个皇亲国戚的招牌四处招摇撞骗，欺男霸女，但一个个的屁的本事都没有。 想杀凌寒连个正儿八经的杀手都找不到，就把王府里以前跟着段瑞丰混的这帮流氓地痞给找来了。 堂堂雍王府，曾经的血手仙王段流云的后代，竟然混到了这步田地。 组织这次“刺杀”的就是雍王府的刘管事，现在就在驿站附近的一家客栈内等消息呢。 房二一听这个，二话不说就带人冲那家客栈去了。 过了没一会儿，房二又回来了。 “奶奶的！人死了。”房二一脸沮丧地说道，“死无对证了！但是，爷，我真没骗你！” “您可得信我！我真没害您的意思。” 凌寒倒不在意房二是不是要害自己，反正他也没那个本事。 只是…… 死了？ 这就有点儿奇怪了。 这事儿他顶了天儿就是买凶杀人未遂，在大盛目前的官场环境下，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死吧？ “怎么死的？”凌寒问道。 “我也不清楚，得仵作看了才能知道。”房二一脸的郁闷，“浑身上下也没啥伤口，看着也不像中毒。” “没准儿是不是年纪大了，一紧张背过气去了，没醒过来？” 这不扯呢嘛！ 凌寒想了想，就跟房二说：“带我去看看。”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房二领着凌寒进了一家小客栈的二楼。 在一间客房里，刘管事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伤口，表情安详，就跟睡着了一样。 凌寒过去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摸了摸，然后就跟房二回了驿站。 “爷，您看出啥来了吗？”房二问道。 凌寒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没！看不出来，还是留着让你们衙门的人处理吧！” 房二看凌寒困了，就懂事儿地告了个安，然后撤了。 刺杀的事儿解决了，房二就没必要演戏了，给凌寒在驿站里准备了个最大最好的房间。 等房二走后过了一会儿，凌寒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 心念一动，凌寒的身子瞬间变得透明，而后悄悄穿墙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隔着俩房间，就是那三个巫族人的房间了。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如果走外面的走廊的话，要绕多半圈儿。 从其他房间里穿过的话，十来米就到了。 第一个房间，一个衙役闭着眼睛泡在木桶里正在洗澡，木桶的水面有节奏地上下波动，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辣眼睛！ 第二个房间，房二澡也没洗，直接趴床上睡着了。 凌寒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结果房二屁股一撅，放了一个巨响的屁…… 辣鼻子！ 凌寒赶紧屏住呼吸，穿到了第三个房间，也就是那三个巫族人住的房间。 三个人都还没睡，围在一起，中间守着一个差不多能有足球大小的水晶球，上面显示的赫然正是凌寒房间的画面。 无耻！ 下贱！ 幸好老子没洗澡。 不过这玩意儿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一个巫族人一边转那个水晶球，一边说道：“咦？奇怪了！怎么他就突然消失了呢？” “去哪儿了呢？” 第二十一章 一镇子全是死人! 在小客栈摸刘管事的尸体的时候，凌寒在他的记忆幻境之中看到了这三个巫族人。 把凌寒带到这个镇子里来动手，就是那三个巫族人的主意。 凌寒很不理解，半路上动手岂不是要方便的多？路上人少，事后处理尸体也更方便。 要知道这镇子虽然不大，可也是驻扎有二十多个天都府衙的官兵的。 难不成，这个镇子里还有高手埋伏？ 而且那刘管事死的也蹊跷，估摸着时间也就是那几个壮汉被房二他们摁地上打的时候，这刘管事在房间里突然眼一翻就给躺地上了。 凌寒当时看了，确实不是中毒。 估摸着是巫族的蛊术之类的。 凌寒懒得猜了，太费脑子。 不如直接问那三个巫族人的尸体。 为了避免打斗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凌寒直接把那俩七品的给收进了天机楼。 凌寒现在是四品，比他低三品以上的都可以直接收进天机楼弄死，省心省力。 剩下一个六品的巫师没法直接收进去，凌寒掏出两颗蛋蛋在他额头上给开了俩洞，然后把尸体也扔进了天机楼。 在房间里踅摸了下，除了剩下的这个水晶球，其他也没啥有用的。 凌寒带着战利品，美滋滋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水晶球看起来蛮有意思的，功能就跟前世的监控大屏似的，可以同时看到许多地方的画面。 比如现在驿站的每个房间，凌寒都能通过这个水晶球看得清清楚楚。 不光是驿站，这个小镇上的一些重要路口、建筑，甚至是天都府衙在这座小镇的镇公所，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异世界之中，这种东西绝对是高科技了。 凌寒顺着自己这个房间的视角找过去，这才发现在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只黑色的好像黄豆粒一样大小的黑色硬壳虫子。 这虫子是活的，但不会动。 确切地说，是它不愿意动。 八只强而有力的爪子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天花板的木头之中，凌寒把它腿给掰断了这才把它取了下来。 它的眼睛大而凸起，有点儿像是苍蝇的眼睛。 凌寒抓起它来四处动了动，水晶球上的画面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凌寒想了想，从房间里随便找了个小罐子把它扔进去，然后收进了天机楼之中。 与此同时，天机楼之中凌寒的本体正在给三个巫族人画尸，而摸尸得到的记忆幻境却另凌寒惊讶不已。 整座小镇。 已经全都是死人了！ . 今天进入这座小镇的时候，凌寒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镇上的人看他们的眼神都十分冷漠，即便是驿站的驿丞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绝不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难怪今天晚上的时候，雍王府的那帮活宝闹这么一出，愣是一个出来看热闹的都没有。 凌寒心中一动，一步踏出，已然来到了驿丞的房间。 驿丞仿若木偶一样，呆坐在桌案之前，面对突然出现的凌寒丝毫不感到吃惊，而是木然问道：“公子有什么事吗？” 凌寒叹了口气，也不回答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世界如蜡油般融化，驿丞的人生扑面而来。 …… 两天前，镇子上来了几个奇怪的人。 其中一个人拿着一根颜色洁白如玉，但看起来阴气森森的笛子，从镇子东头一直吹到镇子西头。 当时驿丞正巧在驿站对面的豆腐店和老板娘打情骂俏，听到那笛声忍不住就觉得心浮气躁，头昏脑涨…… 紧随其后，又有几个人沿街挥洒一种白色的粉末，味道很香。 驿丞忍不住就顺着那香味跟着往前走去。 和他一起的，还有豆腐店的老板娘，还有驿站门口的守卫，还有许许多多镇子里的人。 走了一会儿之后，驿丞跟着大队人马一起到了镇子外面一处开阔的地带，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人群中央，有一株巨大的植物。 那株植物样子十分怪异，粗壮的树干上竟然长有和人一样的五官，看着赶来的众人露出贪婪的笑容，而它的枝条能有上百根，每根的头部都有尖锐的口器。 每当有人走过去之后，那些口器就会精准地插入来人的后脑，然后那枝条的根部就会鼓起一个小包缓缓向前移动，直至消失在那些人的后脑之中。 驿丞本能地很害怕，想反抗，但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就在那个时候，一声尖锐的唢呐声直冲云霄，驿丞瞬间觉得大脑一阵清灵，赶紧逃离了那颗古怪的植物。 和他一起的很多人也被唢呐的声音惊醒，纷纷四散而逃。 一个头发根根直立，衣衫褴褛的中年人腮帮子鼓得像两个气球，双手捧着一根被擦得发亮的唢呐迈步前来…… 唢呐李！ 镇子里专门给人办白事儿吹唢呐的，平日里不善言谈，打着光棍没娶媳妇儿，一天到晚就守着他那根唢呐吹啊吹的。 因为他吹的都是办白事儿的曲子，大家都嫌晦气，后来他就跑外面荒郊野地里吹去。 今天赶巧了，这株植物所在的地方正好离他吹唢呐的地方不远。 就在大家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人群后方一道红光冲天而起，一个浑身血红，身上长满了触角的怪物跳上前去，对着唢呐李就是一口。 唢呐李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但是脸色却瞬间灰败，软软倒了下去。 笛声再次响起，驿丞和周边的人们再一次被控制着向那植物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驿丞很想求救，但他开不了口。 而且，这次再也没有人能来救他们了！ 尖锐的口器插入后脑，随着一阵噬心的刺痛传来，驿丞的人生到此结束。 …… 驿丞的记忆和那三个巫族人的记忆完全吻合。 那株奇怪的植物，叫尸兰。 那粗壮的树干之内，满满的全都是一种苍蝇大小的蛊虫，叫做魂蛊。 魂蛊之上，覆有巫族用活人魂魄炼制出来的一种剧毒，可以侵蚀活人魂魄，将宿主三魂七魄中的天魂彻底替代掉。 被魂蛊附身的人，虽然已经死亡，但看起来却和活人一模一样。 除非是精研魂道的专业人士，或者是十分熟悉死者的人，否则根本无法分辨。 从三个巫族人的记忆中能够看到，被他们用魂蛊改造的绝不止这一个小镇。 如果单纯只是为了截杀自己，犯不着这么大动干戈。 这三个巫族人在他们族群之中，身份很低，接触不到核心的秘密。 在他们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也没能找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凌寒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帮灭绝人性的巫族畜生，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第二十二章 马甲全开，集体加班! 凌寒本体在天机楼中已经给那三名巫族人画完了尸。 画尸奖励说不上有多好，但除了炼魂术，其他都是以前没见过的。 六品巫师给了一门【摧心曲】，就是驿丞记忆幻境之中听到的那种笛声，需用特殊的乐器加持才能有效果。 比如这名巫师身上就有一支白骨笛。 在巫师体系中算是中等偏下的法器，但也可以凑合着用了。 但有高品巫师使用高级法器可以一个人同时催眠上千人，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去死也毫不犹豫。 还有一门【入梦术】，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 修炼级别高了之后，可以反客为主影响别人的梦境，甚至在别人梦中杀人。 再就是一门【降头术】，属于诅咒法术的一种。 利用别人的随身之物，哪怕一片衣角，一根头发也可以让对手轻则受伤，重则送命。 可以说，巫师不属于正面硬刚的职业，但阴起人来会让你防不胜防。 那名七品的巫蛊给了四种蛊虫的炼制方法，分别是【赤金蛊】、【尸蛊】、【大力蛊】、【探蛊】。 赤金蛊便是植入在小镇居民身体之中的那种蛊虫，本身无毒但却是巫祝所炼制的魂毒的最佳载体。 驿丞记忆幻境之中见到的那尸兰树便是赤金蛊的培养皿。 尸蛊可以让尸体复活为主人战斗，大力蛊则可让人力大无比，无惧疼痛，类似狂化之类的。 而探蛊，就是凌寒在房间里发现的那种蛊虫。 配合特制的水晶球使用，可以用作侦察，也可以用作监控。 而那名七品巫祝给的奖励就只有一门【炼魂术】，和凌寒之前从玄心那里得来的炼魂术取长补短，查漏补缺，只是多出来了一门炼制魂毒的方法。 只是这方法太过反人类，凌寒觉得自己应该这辈子都不会用它。 不知为什么，凌寒隐隐有种直觉，这巫族体系怎么感觉上更像是前世的科技一样？ 个体战斗力都很一般，但技能如果用对了地方，杀伤力委实不俗。 画完三个巫族人之后，凌寒顺便把那个驿丞的尸体也给画了。 果不其然，画完之后那驿丞闭上眼睛，安然离世。 其后脑破开一个小洞，一只好似苍蝇一般背生双翅但不会飞的赤金色小虫子缓缓爬出，没爬多远便爆体而亡。 这名七品的巫蛊师品阶太低，他只负责制造赤金蛊以及将赤金蛊植入宿主体内，能控制赤金蛊的人连他也不知道是谁。 凌寒想了想，决定今晚加个班。 连夜画尸。 开了隐身和穿墙，从驿站开始挨个握手，凡能进入记忆幻境的都给扔天机楼里去。 凌寒本体，玄心、关沧海以及那三个地宫之中的马甲，都紧急召进了天机楼加班加点开始干活儿。 六个马甲在天机楼里每人占一层。 10具尸体一组，点起三炷香，aoe地开始画尸，打上中间容错的富余时间，基本上就是一炷香快点完，刚刚好能画完。 一炷香烧完差不多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 算下来大概五六分钟就得画完一幅阴画儿，对凌寒来说，小意思。 再多了就不敢了。 按照画尸规则，一炷香时间到了没画完是会死的，凌寒可不想冒这个险。 六个马甲同时画，半个时辰能画60具尸体，相对于这个小镇上大几百号将近上千号人来说。 杯水车薪。 但只要巫族的人不再来捣乱，总有画完的时候。 活着的人也不用担心，房二和他带来的那些衙役，被从鬼街上带来的缝尸人和画尸人以及被关在柴房里的那几个来自雍王府的活宝，凌寒都给他们下了迷药。 多了不说，睡上十几二十个小时是没问题的。 自从有了天机楼之后，凌寒在里面屯了很多常用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像那些毒药什么的，甭管是买的，还是自己配的。 凌寒在天机楼的六楼，装满了整整三个柜子。 . 天机楼里六个马甲加班加点连夜画尸，凌寒则开了隐身悄咪咪去了驿丞的记忆幻境之中那棵尸兰树所在的位置。 到了地方一看，那棵尸兰树早已枯萎了。 地面之上就剩下一个水桶粗细的大树桩子，散发着一股呛鼻子的恶臭。 树桩子附近不远的地方，躺着一具中年人的尸体。 头发根根直立，颧骨突出，面目枯黄，一脸的穷苦相，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尺余长的黄铜唢呐。 救人的英雄，唢呐李。 凌寒走上前，探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背在了背上。 施展阴阳风水术，在这附近给他找了一处还不错的地方，然后召出黑刀三两下在地上挖出来个坑，将唢呐李的尸体放了进去。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几分钟后，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浮现于纸上，只是他的手里没有大刀，也没有长枪，而是提着一只黄铜唢呐。 唢呐李，并不是普通人。 他是大盛西北铁甲军的一名阵乐师，官儿不大，却是铁甲军中的香饽饽。 阵乐师干嘛的？ 两军打仗“咚咚咚”敲鼓的那种就是。 戏里不常说嘛！ 一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 所谓一鼓作气，摧营拔寨，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阵前打鼓奏乐，是可以鼓舞士气，提高军队的战斗力的。 但唢呐李和其他的不同。 他不敲鼓，他吹唢呐。 常言道，唢呐一出，谁与争锋！ 每次打仗的时候，只要唢呐李的唢呐声想起来，铁甲军的将士们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往前冲。 而且唢呐李的唢呐还有个特点。 专破巫族的巫术。 不管是什么品阶的巫师，也不管你用的什么乐器，在我唢呐面前全都是孙子辈儿的。 黄铜唢呐脖儿直，一口清气上天池。 但就这样一个人，当了逃兵。 他父亲就因为几块豆腐的小事儿，得罪了某位上面有人的乡绅，结果老父亲含冤入狱被活活折腾死，弟弟和妹妹一路讨饭到西北找到了哥哥。 唢呐李悲愤莫名，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回到了家乡，一个人屠了那乡绅全家。 逃兵加杀人，这就是妥妥地砍头的罪。 唢呐李也没想着活，杀完人后就去了县衙投案。 结果入狱没几天，来了一位将军。 那将军就是方泰。 “你该庆幸活在一个乱世，花点钱就可以买你一条命。”方泰说道，“我方家的铁甲军死也得死在战场上，不能这么窝窝囊囊让人砍了脑袋。” “换个身份，好好活着。” “铁甲军需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的。” 说完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方泰就离开了。 而唢呐李就在天都城附近的这座小镇上隐姓埋名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三年多。 …… 方泰？ 凌寒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手中的阴画儿上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陆】。 六分像。 唢呐李的虚影迎风飘散，有篆体小字浮现在凌寒面前。 【阵乐术】 【锣鼓唢呐齐声响，征战沙场好儿郎！】 第二十三章 小镇来客 日升月落，东方既白。 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凌寒已经画完了小镇上将近一半儿的尸体。 画完的尸体被凌寒堆在了镇公所前面的广场上，没画完的那些也尽数收进了天机楼之中。 反正天机楼有九层呢，装千把个人不成问题。 画尸奖励的技能相当一般了，基本都以各类生活技能为主。 割谷，收麦，养猪，养鸡，放羊…… 反正这么说吧，画完这批尸体之后，凌寒绝对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农夫。 心灵手巧，啥啥都会，不愁找媳妇那种。 即便这些，也只是一小部分。 大部分尸体画完了啥技能都没有，就一股强化身体的暖流完事儿。 其实这才是社会常态，哪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人啊。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普普通通的。 普普通通的出身，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的妻儿老小，普普通通的一辈子。 每天被生活逼着往前走，一辈子忙忙碌碌，就只图那可怜巴巴的碎银几两。 运气好的，被生活逼出来个一技之长。 运气不好的，想活活不好，想死都死得不踏实。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不断地画尸强化，凌寒的品阶终于从四品下，升级到了四品中。 如果能顺利把这些尸体全都画完，就算到不了四品上也差不多了。 到时候提督印信盖个章，直接上三品。 也算是劳而有获。 值得一提的是，在镇上一位农妇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看到了两个肤白貌美的美丽少女。 那两个少女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皮肤白皙，长相可人，尤其那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明眸如水，好像会说话一样。 当时那两个少女突然出现在了农妇家中，好像很熟络的样子，拉着农妇的手，嗲声说道：“姨，有没我俩可以穿的衣服啊？” 说话的时候，两名少女的眼眸之中瞳孔变成了淡蓝色，好似行星一般缓缓旋转了起来。 那农妇就跟着了魔似的，乐呵呵从家里找出来两套粗布的衣裳，让她俩换上了。 换好衣服的两个少女对着农妇嫣然一笑，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农妇的家。 零零星星的，农妇脑中还残留着两名少女的对话。 “诶！姐姐，你说我们穿成这样，他会不会看不到我们啊？” “自信点！凭你我的容貌，就算什么都不穿他也能看到我们。” “不穿？那好像确实可以。” “逗你的！主人说了，那个叫凌寒的画尸人不好用强，到时候咱们两个见机行事，实在不行，就用美人计，色诱他！” “色诱我擅长啊！这个一准儿行。” …… 这个发现着实是个意外之喜。 穿越来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凌寒身边的女人就只有林婕诗一个。 好看是真好看，可惜太高端了。 虽然有时候她晃着俩又白又嫩的脚丫子撩你撩的也是很带劲儿，但她能撩你，你不能反撩啊！ 反撩就是一顿捶。 看得见，吃不着，着实让人烦恼。 凌寒倒也不是没想过和方玉楼一样干脆去青楼解决算了，但偷偷摸摸去过几次之后，很快也就腻了。 并没有方玉楼日记中说的那般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可能她们的笑容太过专业了？ 尤其打茶围的时候，看到她们一个个身披轻纱，娇躯若隐若现在男人堆里晃来晃去，时不时还有咸猪手在她们身上摸一把，捏一下，而她们时而回报以娇嗔，时而欲拒还迎…… 怎么说呢？ 颇有种我命油我不油天的感觉。 玄心家里就养着俩花魁，姿色也都是中上之等，但凌寒试过几次也就没了兴趣。 倒也不是心理洁癖。 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道德卫士，再加上反正还单身，一切就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但不知为啥就是觉得挺没劲的。 或许。 我还是更喜欢开私家车？ 而在那农妇的记忆幻境之中看到那两个要对自己使用美人计的女孩儿，凌寒突然竟有几分期待。 这才对嘛！ 三十六计那么多条路，干嘛非得要打打杀杀的？ 美人计不香吗？ . 约摸在辰时左右，凌寒给自己煮了碗清汤面，荷包了俩溏心蛋正吃得起劲呢，突然听到小镇东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沉闷的鼓声。 凌寒心中一动，隐身术发动，几步之后已然来到了小镇的东面的边缘。 站在一颗高大的老槐树之上，凌寒看到在通往小镇的官道之上，出现了一大群密密麻麻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表情木然，向着小镇缓缓走来。 人群之中，有一个带兜帽的巫族人，一边往前走，一边拍着胸前一口淡绿色的小鼓，发出“咚！咚！咚！”沉闷的响声。 鼓声不大，但穿透力极强。 就好像敲在了人的心尖儿上，心跳都不由得随着他鼓声的节奏在发生变化。 摧心曲。 不过很显然，这名巫族人用的那面奇怪的鼓比凌寒昨晚缴获的那只白骨笛要更高档一些。 而这名巫族人，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竟然是一名三品巫师。 高品巫师，不容小觑。 凌寒现在的实力是四品中，但那是凌寒本体的实力。 现在这个分身，大概最多也就是刚过四品线的水准，甚至保不齐连四品都到不了。 擒贼先擒王。 搞定那名巫师，这所有人就都失去控制了。 当人群从老槐树下走过的时候，凌寒召唤出两颗蛋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那名巫师射去。 “噗！噗！” 两声闷响之后，那名巫师头上和胸前各自被开了一个洞，然后应声而倒。 但诡异的是，倒地的巫师很快便又爬了起来。 爬起来之后，这名巫师的样貌迅速发生变化，变成了一名驼背的老妪。 而这名老妪身旁的一名年轻人，则变成了那名巫师的样子。 还能这样玩儿？ 凌寒一不做，二不休，操纵两颗蛋蛋再次飞回，从后脑和后心的位置就给那名巫师开了俩洞。 巫师再次倒地，然后站起，变回了年轻人的样子。 年轻人身侧的一个中年妇女，又变成了巫师的样子。 这…… 人群缓缓停下，所有人抬起头，看着凌寒所在的这棵老槐树的方向，表情木然，声音阴冷：“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我，你杀得过来吗？” 第二十四章 你还有什么招儿? 摧心曲，入梦术，降头术，替身术，请神术，尸兵诀。 这是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这名三品巫师所拥有的技能，如果没猜错的话，他现在用的应该就是那个替身术了。 提前预设一个目标，替代自己而存在，承受注意力及攻击。 这是凌寒在天下群英谱中看到的关于替身术的技能介绍。 承受攻击还算可以接受，承受注意力就有些变态了。 凌寒的隐身效果在之前发起攻击的时候就已经自动解除了，这点儿有些遗憾，否则一个隐身术就可以吃死他。 “对付你这种小伎俩，我有的是办法。”凌寒不屑地冲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他身边那些尸体，“我是怕把他们弄坏了。” “现在看来，有些必要的损失还要要承受的。” 说完，凌寒手中掐诀，一瞬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连天空都变得好像低沉了下来。 细细看去，狂风之中竟然卷着一片一片白色的雪花。 风雪交加。 得自玄心的风系大招。 对付替身术这种招数，那肯定得是群攻的aoe技能才好用。 其实不用这个，单靠两颗蛋蛋一样可以制造群攻的效果，但那样的话一是效率有些低，二是对那些尸体破坏太严重。 高速运动的铁蛋蛋，一下就是鸡蛋大的一个洞。 多撞几下，画尸的时候就又得缝了。 太耽误时间！ 狂风夹着雪花，将那名巫师和所有尸体吹得面孔泛白，头发上眉毛上很快便结起了细小的冰晶。 那些尸体原本就已经死了，对低温没什么感觉。 但那巫师是人啊，很快便受不了了，用指甲在手腕上猛地一划，然后一道血箭诡异升空，在高空之中形成了一片凝而不散的血雾。 “有请蛊神。” 巫师跟跳大神一般，状若疯癫，一边手舞足蹈一边逼逼叨叨不知道在唱着什么。 血雾之中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吼，一只巨大的爪子从中伸了出来，而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几息之后，血雾散去，凌寒面前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说是甲虫也不太合适，它有整整八只腿，每一只腿都比凌寒脚下这棵老槐树还要大。 巨大的嘴巴之中，赫然是两排血腥恶臭的牙齿。 红灯笼似的眼睛盯着凌寒，竟然口吐人言：“是你打扰本神修行？” “不是我。”凌寒指了指地上的巫师，嬉皮笑脸地说道，“是他闲着没事儿把你弄出来的。” “你回去吧！这里没你事儿。” 嘴上没个正形，但凌寒心里却是小心的很。 毕竟那是神。 虽然请神术召出来的神和真正的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尤其转出蛊神的还只是一个三品巫师。 据说圣阶巫师可以召唤完全状态的神出来。 即便如此，这个蛊神还是不容小觑。 而且，这也是凌寒第一次与这个世界所谓的神正面作战。 蛊神一声怒吼，张嘴冲凌寒吐出一道黑色的毒雾，而后小火车一样嗷嗷叫着飞速冲了过来。 凌寒早有准备，使着御风术冲天而起，而后在空气中踩着风影步，三蹿两蹦下个瞬间便站在了蛊神的背上。 手中黑刀应声而出，一刀劈水断流在蛊神的后背上开出来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色散发着腥臭的脓血登时就流了出来。 “吼！~~” 蛊神仰天一声怒吼，脖子一仰，嘴边的一根触角好似钢鞭一样狠狠冲凌寒抽了过来。 好特么灵活！ 这一鞭又快又准，凌寒躲闪不及只好双手握刀硬抗了一记。 “轰！~” 一声巨响之后，凌寒好像炮弹一样被抽了出去，远远撞入一幢民房之中，墙壁轰然倒塌，尘土飞扬。 但很快，尘土之中一道身影冲天而起。 “咳！咳！好大的力气！”凌寒灰头土脸地咳嗽了两声，又把头发里的土拍了拍，这才嘿嘿笑道，“神，也不过如此嘛！” 样子狼狈，但其实并没受什么伤。 连个皮儿都没擦破。 绝对力量上比这只蛊神要差了不少，但论抗击打能力，凌寒要比他强太多。 最起码凌寒砍他能破防，他打凌寒暂时没啥事儿。 原本是想冲着adc的方向去发育的，不知道怎么活着活着就活成了一个mt。 “来吧！今天老子也要屠一把神玩玩儿！” 凌寒身子箭一般射向那只蛊神，黑刀挥舞，带起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在蛊神身上开出来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虽然偶尔还是会被蛊神击中，然后灰头土脸地飞出去。 但很快凌寒就会再次飞回来，继续砍。 一刀一刀又一刀，战意无匹，水涨船高。 一刀断流，不死不休。 这种拼命的打法让地面上的巫师看傻了，高品巫师对危险的直觉让他怂了，悄咪咪这就想溜。 刚一转头，就看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 “这就想走啊？”小个子嘿嘿一笑，“我同意了吗？” 凌寒既然亮出了黑刀，那现场就不能有任何一个活口儿出去了。 所以凌寒悄悄把天机楼里的一个分身马甲给放了出来，加个班儿，干掉这个高品巫师再回去继续画尸。 “你又是谁？”那名巫师沉声问道。 “我？我是奥特曼。”小个子嘿嘿一笑，手中黑光一闪，一柄和凌寒一模一样的黑刀出现在手中。 “奥特曼？你是哪个……”巫师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煊赫无匹的黑色刀光席卷而来。 巫师无奈，发动替身术躲过一击，而后再次割破手腕，又是一道血箭冲出。 话说，这巫师打架，挺费血的好像！ 巫师口中念念有词，那道血箭再次化成一片血雾，不过这次血雾之中没有走出蛊神，而是迅速扩散，覆盖了他周围所有的尸体。 这些被摧心曲控制的尸体，吸入了巫师的血雾之后，一个个双眼血红，如野兽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而后集体向挡在前面的小个子冲了过去。 “你这样搞，就没得商量了啊！”小个子叹了口气，一脸的心疼，“尸体都弄坏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哎！” 踏起风影步，在尸群之中来往穿梭。 “葵花点穴手！” “定！” “我定！” “我再定！” …… 一个接一个的尸体被他摸了一把之后就乖乖站原地不动了，而后下一个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 没一会儿功夫，那名巫师身边的尸体已经少了一大半儿。 这特么也太流氓了吧？ 巫师从没见过这种打法，心中惊骇，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向着小个子喷去：“三界煌煌，六道苍苍，血咒此人，不死也伤！” 因为手中没有对方的信物，比如头发，指甲之类的，巫师便只能使用降头术中的血咒。 这种诅咒有点像做买卖。 还能讨价还价的。 你若水平不够，直接开口就要人命，但人家实力强横，或者有什么办法解了你的咒术，那么你诅咒的效果就会反噬。 所以巫师们发动血咒的时候，都会给自己留个余地。 不死也伤。 意思就是不管对方死了还是伤了，都算我这咒术起效果了。 死了算是赚的，没死受伤了也不会反噬。 文字游戏。 谁料到血咒发动之后，巫师胸口一阵绞痛，喉头一甜，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反噬了？ 不可能啊！ 他怎么可能一点事儿都没有的？ 道理其实很简单。 血咒之术属于降头术的一种，只能对人类生效。 而凌寒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分身，虽然看着和人类一样，但本质上是本体的克隆。 并不能算在人类的范畴。 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的天机楼空间特质加上无极分身术的克隆效果，让凌寒的这几个分身成了降头术的bug。 所有的降头术对凌寒分身都是无效的。 物种压制。 没办法。 巫师黔驴技穷，没办法只好使出了保命绝招，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黑色的小罐子。 “啪！” 小罐子在地上摔破，一阵黑气弥漫，里面钻出来一个身高丈余的黑色骷髅，手中拿着一根巨大的长刀。 一阵难听的嘶鸣之后，黑骷髅冲过去和小个子战做一团。 巫师这才松了口气，赶紧转身撒丫子边跑。 还没跑两步呢，就看见前面转角儿走出来一个五短身材，白发白眉一脸的笑呵呵活像个土地爷一样的老头儿。 正是关沧海。 “别跑了！像我这样儿的，还好几个呢。” 关沧海嘿嘿笑道。 第二十五章 兄弟，走好! 最先倒下的是那只黑骷髅。 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能打，三刀之后就骨头架子散一地，只剩下骷髅头之中一点微弱的鬼火若隐若现。 将死未死，奄奄一息。 然后是那只蛊神。 其实凌寒完全可以不用这么打，就带着他跑放风筝一样可以耗死他。 因为请神术是有时间限制的，不同品阶的巫师召唤出来的神强度不同，持续时间也不同，时间一到，自然就消失了。 但凌寒就是想试下。 看看自己这个开挂者，凭借一个刚够四品的分身，能单挑什么品阶的对手。 结果，没试出来。 三品没问题，二品应该也能试试。 一品如果不玩命的话，估计够呛。 最起码林婕诗，凌寒确定自己还打不过她。 革命尚未成功，哥们儿仍需努力。 “咔嚓！” 一道黑色的刀芒劈过，蛊神的身子被凌寒一刀劈成了两截儿。 蛊神破碎的身体连同地上的脓血一起缓缓消失，虚空之中传来蛊神气急败坏的声音：“混蛋！我记住你了！” “你给我等着，下次我一定要你好看。” 凌寒撇了撇嘴：“闹了半天神打输了也会急眼啊？太没品了！” 那名巫师被关沧海把两手两腿都给撅折了，趴地上跟摊烂泥似的，看着缓缓走来的凌寒一脸的惊恐：“你，你不要杀我，我知道很多秘密。” “只要你不杀我，我都可以告诉你。” “你想多了！”凌寒气定神闲地朝他走去，手中黑刀一闪即逝，“没杀你，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亲眼看着你们的神，死在我手里。” 说完凌寒一脚踩在那名巫师的脑袋上，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一时没收住劲儿，把脑袋给踩碎了。 哎！ 又得缝。 那面小鼓，还有地上那具半死不活的黑骷髅也都被凌寒收了起来。 巫师一死，剩下那些尸体全都失去了控制，呆呆站在原地不动。 凌寒把他们和巫师的尸体一起收进了天机楼里。 这么一折腾，天机楼里几乎站满了尸体，连楼梯上都是。 六个马甲卯足了劲儿开画，蚂蚁搬山一样准备啃下这上千具尸体。 慢慢画吧！ 总有画完的一天。 . 巫师的记忆幻境提供了很多信息。 类似小镇这种规模的屠戮，他们在这些天都城附近做了很多起。 而这么做的目的，是要策划一次暴动。 至于暴动的细节，比如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和谁？ 这个三品巫师权限依然不够，他也只是一个底层干活儿的打工人。 两天前，这名巫师接到了一个临时任务，任务的目标就是凌寒。 计划是趁凌寒在驿站睡着的时候，偷偷给他植入赤金蛊，然后等凌寒与四皇子会面之后，通过控制凌寒刺杀四皇子。 不得不说，他们这个计划还真具备可行性。 如果自己不是最近恰巧得了隐身术和穿墙术，如果自己没有这么多分身，如果自己没有画尸这个金手指，如果…… 好吧！ 什么破计划！ 一点儿可行性都没有。 给这个巫师画完阴画儿，奖励了一招【请神术】，一招【尸兵诀】，一招【替身术】。 其他的诸如【摧心曲】、【入梦术】、【降头术】，和之前的技能合二为一，取长补短了。 从巫师那里缴获的那只小鼓，是一只人皮鼓。 品阶比之前缴获的白骨笛，高了不少。 而那只黑骷髅，则是一只死灵生物。 这还蛮新鲜的。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死灵生物。 从天机楼里把黑骷髅的大脑袋拿出来研究了一会儿，也没能看出来啥门道儿，就先把它又放回去了。 这边儿的事儿基本结束了。 凌寒想了想，从驿站厨房里端了一脸盆子凉水奔房二的房间，然后一点没糟蹋全都倒他床上了。 解迷香，没啥特效药。 凉水就是效果最好的。 泼完水后，凌寒一步跨出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床上装睡。 隔着一间屋子都能听到房二的叫骂声，而后听到踹门声，再然后整个驿站里都变得乱哄哄的…… 叫醒房二前，凌寒把驿丞还有几个守卫的尸体都摆在了驿站的院子里。 然后房二他们带着衙役走出驿站，发现了外面的一切。 约摸一刻钟左右，凌寒房间的门被房二“砰”一声撞开了，然后房二看到凌寒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怒气冲冲地问道：“有病啊你？踹我门干嘛？” 房二一看这位没事儿，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爷！您别急。我就是来看看您有事儿没。”房二一边摸着额头的汗，一边哭丧着脸说道，“看到您没事儿我这颗心可算是放下了。” “也不知道昨晚怎么了，整个镇子的人全都死了。” “我已经安排了人骑了驿站的马给天都府衙报信儿去了，这一两天咱们可能得住这儿了。” 凌寒点点头，表示自己无所谓。 大盛虽然腐朽不堪，但就在天都城根底下，一个千余口人的镇子生生被屠了，那绝对也得算是大事儿了。 就算不为这死去的千余口人着想，也得为天都城里的官老爷们想一想的。 所以大盛朝廷的反应相当快，下午头儿那会儿天都府衙来了一大批人，除了官兵之外，还有十几个仵作、驱魔人之类的。 临傍晚的时候，又来了一队甲衣鲜明，精神抖擞的军人。 每一个脸上都饱经沧桑，满是皱纹，不少人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领头的赫然正是护国公府右将军方泰。 跟随他前来的，是在西北铁甲军中退役的老兵，之后留在护国公府中做了府兵。 铁甲军常年驻守西北，与草原的巫族打了几百年的仗，他们对巫族惯用的伎俩比对自己都了解。 到达小镇之后，方泰在尸堆之中翻了翻，很快便从死者后脑的伤口断定了这是巫族人干的。 确定了这一点后，老兵们迅速四散开来，沿着小镇往外放大搜索，没一会儿就找了那颗尸兰树的遗骸。 在那棵尸兰树附近，老兵们还找到了唢呐李的坟墓。 新土新墓，凌寒就是故意留着给他们发现的。 方泰闻讯赶到唢呐李的坟墓前，颓然跪倒在地，肩膀哭得一抽一抽的，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我要你好好活着，等铁甲军的消息。 你怎么就死了呢？ 良久，方泰从身旁老兵手中拿过一把铁锹，把唢呐李的坟墓认真修整了一遍，然后脱下自己的斗篷，将唢呐李的尸首裹好，重新放进墓坑之中。 埋土。 所有人都沉默着，一锹一锹地将黄土洒在战友的身上。 …… 方泰从马上取下一只水囊，“咕咚咕咚”灌下几口，然后把剩余的浇在唢呐李的坟墓上：“兄弟！行军不饮酒，来日给你补上。” “你先走一步，兄弟们随后就到！” 说完之后，方泰“嘡啷”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在地上龙飞凤舞写下一首诗。 “戎马倥偬鬓已霜，以身许国梦一场。” “陛下无心思社稷，铁甲归来斩君王！” 写完之后，方泰长剑归鞘，与诸位老兵矗立片刻，这才哈哈一笑，解开裤腰带对着那首反诗尿了一泡尿。 其他人有样学样儿，解开裤腰带挨个来了一泡尿。 …… 夕阳西坠，晚霞如血。 方泰在前，老兵们紧随其后，战马围着唢呐李的坟墓绕行一圈，而后呼啸而去。 恍惚间，眼前又变成了尸山血海的战场。 铁甲军卒如饿虎扑食，直冲敌阵，一路势如破竹，无坚不摧！ 身后一曲唢呐声宛若龙吟，直冲云霄。 …… 兄弟，走好！ 第二十六章 有内鬼，终止交易! 方泰那帮老兵的动作非常快。 先是去千机营调出来五千轻骑，然后把天都城外扫了一圈儿。 这一扫，直接扫出来了十几个被屠的村镇。 村民都看着与活人无异，正常的吃喝拉撒，下地干活，但在这帮与巫族作战多年，经验丰富的铁甲军老兵面前全都无所遁形。 老兵们只需要三两句就能试出来真假。 那些藏在村镇之中的巫师，根本不是这帮铁甲军的对手。 破魔箭是常规配置，还有像大喇叭、将军鼓、石灰炮等等各种出其不意的怪招歪招。 一开始还有高品巫师出现，但都被方泰的人给干掉了。 到后来，一旦被发现之后，那些高品巫师连面儿都不露，直接就逃之夭夭了。 毕竟客场作战，闹大了连退路都没了。 这事儿结束之后，天都府衙和千机营因剿灭巫族余孽有功，得了不少的奖赏，而护国公府却只字未提。 方泰和老兵们一言不发，默默回到了护国公府。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当天离开小镇的时候，方泰找到了凌寒。 “世子让我给凌先生带句话。”方泰说，“如果你的好朋友做下了十恶不赦的错事，你会杀他吗？” “将军怕是问错人了吧？”凌寒看着方泰，嗤笑一声，“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画尸人，这种问题对我来说太高端了。” 方泰也晒然一笑，然后对着凌寒重重捶了一下右胸：“谢谢！” 在方泰说完谢谢走出驿站门口的时候，凌寒突然又高声问了一句：“对与错，谁说了算呢？” 方泰停了下，然后头也不回，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不需要太多。 懂得自然会懂。 不懂你说再多也没用。 . 两天之后。 凌寒终于把天机楼里存下的那些尸体全都给画完了。 四品中直升四品上，然后提督印信盖个章，倏一下四品直升了三品。 放其他修者身上，这是要经过十几甚至几十年，运气不好那就是一辈子都跨不过去的坎儿。 品阶是上升了，就是处理那些画完的尸体有些麻烦。 这两天凌寒开着隐身就跟躲猫猫似的，今天这里扔出来几百具尸体，明天那里再扔出来几百具尸体。 搞得天都府衙的人都要崩溃了。 娘诶！ 啥时候是个头儿啊？ 不过两天后情况好转，这事儿总算是消停了。 四皇子也听说了这件事，派了自己的心腹带着马车来接凌寒。 凌寒上车走的时候，房二在后面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 这尼玛！ 他竟然四皇子的人。 幸好老子够机灵，这几天把他舔的还算到位，不然脑袋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 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半天时间都不到，凌寒的马车就到了保康县城。 四皇子直接把县衙给征用了，凌寒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县衙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不得不说，四皇子的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在凌寒那两条意见的基础上，不断完善，不断扩散，目前已经形成了一个从工、农、商、兵、学到流民衣食住行相关的庞大计划。 凌寒大概看了下，问四皇子：“计划挺好，目前进展到哪儿了？” 四皇子愣了下，然后有些尴尬地说道：“目前陛下的诏令还没下来，所有的计划都卡在土地上，这种大事是必须由陛下做主的。” “不过你放心，出京前我已经请示了陛下。” “陛下已经同意了的，只是这种大事，不能单单靠一个口谕，须得经过一些必要的程序才能有正式的旨意出来。” …… 那就等呗！ 凌寒没再多和他废话。 整整十万流民，距离天都城不过百里。 无论是从维稳的角度，还是从民生的角度，这都得算是一等一的大事儿了！ 但很显然，皇帝的心思，不在这里。 凌寒隐隐觉得，皇帝并不想让四皇子的计划实施。 只是因为这是一个可行的计划。 顺着这条线往下捋。 倘若四皇子安置流民计划失败，再加上有心之人从中挑拨，民怨沸腾之下，暴乱就不可避免了。 这时候，太子将带着千机营的兵马武力镇压。 十万流民，十万颗脑袋。 …… 凌寒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主体在天机楼睁开眼睛，再一次召唤了天机万象仪。 得益于这次画的几千具尸体，凌寒这次可以聊很久。 不过凌寒目前只有一件事要问他。 “你说大盛皇帝已经死了，那现在大盛的皇帝又是谁？”凌寒问道。 道：“天机屏蔽，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果然是他！ 凌寒恨得牙痒痒。 当时问天机万象仪，那个截胡自己天机楼魂力的人是谁，他的回答也是“天机屏蔽。” “所以截取我魂力的人，就是皇帝，是不是？”凌寒问道。 道：“天机屏蔽，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凌寒想了想，换了种问法：“玄心和皇帝，其实原本就是一伙儿的，对不对？” 道：“天机屏蔽，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草！ 虽然道的回答全部都是“天机屏蔽”，但是答案几乎就已经是摆明面儿上了。 穿斗篷的“神”，要的是大盛的气运。 所以他从天机楼中救出了玄心，同时“夺舍”了大盛的历代皇帝，和玄心配合着将大盛的气运一点一点地败送掉。 限制于某些不可知的原因或者规则，这个过程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所以就有了玄心和历代皇帝这几百年来的演戏。 所谓“天命者”，其实也就是穿越者。 穿越者应该是他们计划之中的死穴，所以皇帝才会不依不饶地对穿越者穷追猛打，必杀之而后快。 这其间的逻辑关系，应该大抵就是这样了。 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当时玄心为什么要让林婕诗救自己？ 救完自己还不算，还设下那么大一个局，把自己引入天机楼，让自己获得了方玉楼留下的提督印信、天下群英谱。 还有这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的天机楼。 …… 正琢磨着呢，凌寒突然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那个天机万象仪的化身，天天面无表情，跟个机器人一样的“道”，正在对自己说话。 他说的很慢，很慢。 而且只张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通过他的口型，凌寒大概猜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有内鬼，中止交易！” 第二十七章 地狱人间 有内鬼，终止交易。 电影《无间道》之中的台词。 凌寒浑身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地断开了与天机万象仪的连接。 方才的推断将一切矛头都指向了皇帝，或者说是那个穿斗篷的“神”。 如果真像自己推测的那样，那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身在陷阱之中了。 从死囚成为画尸人，来到地宫，进入天机楼，获得天机楼的权限和方玉楼的馈赠，甚至于包括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那个“神”的掌控之中。 “你要对付的，是人心，还有神。” …… “这局算你赢。” “下局就没这么容易了！” …… 凌寒想起了方玉楼的口讯，还有给玄心画完尸耳边的那句话，浑身发冷，如堕冰窟。 大意了！ 与玄心的较量是摆明面上的，而与皇帝或者说那个“神”的较量却转到了暗处。 之前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小命儿。 所以凌寒时刻都如履薄冰，每一天都活得战战兢兢，小心谨慎。 玄心死后，生活突然安定了下来，开了间小店，还继承了玄心的万贯家财，不愁吃穿，有林婕诗有何澹，有bug般的天机楼和金手指…… 凌寒开始过起了小日子。 安逸。 是人都逃不过爱安逸的毛病。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 一旦躺平，就不想再爬起来往前走了。 躺到死。 呵！ . “我不能死！”凌寒想起了老胡，想起了前世那段躺在病床之上的岁月，“我不能就这么认命！” “搞阴谋诡计是吧？” “那就试试！” 天机万象仪短期内是不能再用了。 不出意外的话，截取了自己魂力的那个“神”是能够监控到自己和天机万象仪的对话的。 太过靠近真相，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有内鬼，终止交易！” 这句话，只可能来自穿越者。 会是方玉楼吗？ 还是其他的穿越者？ 亦或是说，天机万象仪本身就是拥有智慧人格的？ …… 想了半天想的头痛，也理不清这其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但凌寒想通了一件事情。 抛开现象看本质。 皇帝和玄心，或者说那个穿斗篷的“神”，他要的是气运，是大盛的国运凋零。 十万流民，他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四皇子的安抚政策，也百分百是执行不下去的。 之前凌寒通过一系列操作，大盛气运上升，识海虚空之中那条金龙身上多了几片紫色的龙鳞。 但这两天，紫色的龙鳞已经几近消失了。 十万流民、巫族屠村，两件事就让凌寒前面所做的努力功亏一篑。 皇帝需要三年时间，恰好我现在也需要点时间。 那，我们就在气运这件事情上。 比一比吧！ 看谁跑得更快！ . 四皇子的政策果然推进的不是很顺利。 皇帝关于土地开放的圣旨迟迟下不来，四皇子为此回去求了十几次，都被皇帝不软不硬地挡回来了。 再后来皇帝干脆称病闭门不见人了。 四皇子的幕僚早已经提前将土地改革的相关政策通过小道消息传了出去，一开始确实让流民乱势有所好转，但随着事情越拖越久，十万流民胸中的怨气反而更大了。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失望、绝望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不断失望。 保康、白河、肃南一线发生了多起流民聚集闹事的事件，有的还死了人，让本就胶着的局势更加危险。 太子调来了五万千机营，大营就驻扎在北线边儿上。 与此同时，流民之中也不断有传言，说皇帝已经放弃他们了，准备把他们全杀了。 谣言之所以能得到广泛传播，就是因为他们往往比真话更真。 “凌先生去哪里了？”四皇子一脸焦急，向身边的侍卫问道。 侍卫有些尴尬，支支吾吾说道：“他，他又去流民区画尸了。” “胡闹！”四皇子气得把桌上的地图撕得粉碎，然后阴沉着脸冲侍卫吩咐道，“他在哪儿？带我去！” “使不得啊！”侍卫一时惶恐，单膝跪下，“流民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而且现在的局势您也清楚，万一那帮刁民心生歹意，您……” “我是来救他们的，他们难道还要害我不成吗？”四皇子猛地转头，对着侍卫大声骂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要怎么办？” “就坐在这里，等陛下那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的圣旨吗？” 旁边一个灰衣老者见状，对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先退下，然后缓步上前，笑呵呵对四皇子说道：“殿下，这里不比王府，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啊！” “您是痛快了嘴了，可这些话如果到了陛下耳中，保不齐就变了味道了。” 毕竟与太子争位多年，四皇子也知道自己刚才有些失态，叹了口气郁闷地对灰衣老者说道：“秦叔，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实在弄不懂父皇到底在犹豫什么。” “十万流民啊！一旦真的闹起来，难道真的要把他们全都杀了吗？” 灰衣老者名为秦国良，资深的一品强者，卡在圣阶的门前已经整整二十多年了。 属于圣阶之下，基本没什么敌手的那种。 四皇子要争皇位，身边不可能没有强者守护，这个秦国良就是四皇子的母亲，当朝辛贵妃费尽心机为他物色到的贴身保镖。 即便圣阶高手杨绪德没死的时候，常伴四皇子身边的也是这位一品的秦国良。 秦国良不仅能打，谋略见识也是一流的。 属于能文能武那种。 “殿下，君心难测，但既然陛下的态度如此模糊，您是否也考虑改变下方案呢？”秦国良微笑着说道，“凌先生的法子属实不错，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口子一旦开了，您有没想过其他地方再有流民为祸，那该怎么办呢？” “难道让陛下将大盛的土地，全都分给那些流民吗？” “我们再换个角度，以凌先生的聪明才智，这些关节儿您觉得他会想不到吗？” …… 四皇子是个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秦国良的意思，思考了半晌然后说道：“秦叔，您亲自跑一趟。” “去流民区，去看看凌寒到底在做什么。” “不用惊动他，就远远看着就好。” 秦国良沉吟了下，领命而去。 . 保康县城的北面，东西方向有一条河。 名为白水。 当年崇明帝段流沙起兵的那个白水城，就在这条河的上游，与当年的夏都上阳城也是百里之隔。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白水以北，是一片低矮的丘陵地带。 起起伏伏的地表远远看去好似野兽的脊背，在那些脊背的缝隙之中，藏着十万流民。 跨过白水河，来到北线。 放眼望去，俱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还有密密麻麻用柴草树枝搭成的简陋窝棚。 到处都是死尸，大部分都残缺不全。 吃人在这里并不是新鲜事，只是人类的最后一点羞耻心让这件事躲在了阴暗之中，并没有明目张胆地在阳光下进行。 易子而食，析骸而爨。 尸臭漫天，哀鸿遍野。 …… 人间，成了地狱。 第二十八章 跪久了 白水河北岸。 一座山神庙被往生院临时征用成了处理尸体的工作站，里面都是玄心从往生院调来的人。 这里面有些是死囚，有些是重犯。 一旦入了往生院，以前的罪孽可以一笔勾销，但这辈子你也只能在这里了。 凌寒这种，属于极特殊的个例。 死囚们出了地宫，来到这里，都乖乖的干自己的活儿，没有一个人逃跑。 不是不想跑，是跑不掉。 山神庙周围，包括房顶上，到处都是纸人。 纸人不同活人。 活人好歹还有个打盹儿的时候，纸人一天到晚不带休息的，只要你敢跑，上来就是一刀。 扎纸匠，就是往生院里的守卫。 不过这次来的扎纸匠，不是何澹，而是几个小道士。 如果来的是何澹的话，一个人就够了。 纸扎营，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道士们虽然比不上何澹，但守着这些死囚，也是绰绰有余。 往生院处理尸体的流程，也比较简单粗暴。 缝尸匠把尸体给简单缝一下，标准就是身上零件儿大部分是齐活的，那就成了。 如果少了零件，那就缝尸布配上麻杆和泥巴，简简单单给做一个。 好不好看，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能给画尸人画尸那就够了。 所有的阴门行业，都是为画尸人服务的。 集全天下之力，造一个神。 当年崇明帝段流沙将画尸立法，其根本目的就是要将全天下的死人尸体利用起来，为天机楼供能，亲手将方玉楼打造成一个天下无敌的神。 至于什么无常鬼拘魂之类的，都是为了推进画尸立法而编造出来的谎言。 有没有无常鬼，谁都不知道。 但邪尸、灵尸，还有画尸时站在尸体旁边鬼气森森的地魂，这些都是凌寒亲眼见到的。 画尸结束之后，尸体真就再无魂魄，而是变成了一坨烂肉，这也是凌寒亲自经历过无数次的。 所以，即便没有无常鬼，这个世界上也是有超越人类认知的力量存在的。 秘密或许就在天机楼之中。 更或许，天机楼也只是这个世界所有秘密的冰山一角。 . 凌寒就在这山神庙画尸。 院子里临时支起来十几个帐篷，几十个画尸人三班倒，可尸体依然是源源不断地被送过来。 画完的尸体会被就近拉到一个附近的一个山坳之中就地掩埋。 那里同样有扎纸匠守护着，倒不是防着那些尸体，而是防着流民摸进坑里偷尸体吃。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当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人类野兽的一面也就表现出来了。 高等动物，也是动物。 . 秦国良赶到山神庙，还没找到凌寒在哪儿呢，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秦先生，东面第一个帐篷。” “进来吧！” 这着实把秦国良吓了一跳。 作为资深一品高手，秦国良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 没想到隔着这么大老远呢，就被人家给发现了。 还有传音入密，虽然之前听四皇子提起过，但秦国良看了下距离，这特么足足有二里地呢啊！ 秦国良心中惊讶不已。 这个凌寒，看着年龄不大，修为竟已经高深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迈步走向山神庙，身后不远处一个矮矮胖胖白头发白胡子好像土地爷一样的老头儿正笑呵呵地指挥着背尸匠往庙里背尸体。 . 掀开帐篷的帘子，秦国良进去就看到惊悚一幕。 十具尸体整整齐齐码成一摞儿排在前面，前面香炉之中三炷香火烧得正旺，凌寒站在画板前，头也不抬正“刷刷刷”起笔作画…… “秦先生，往左一点。”凌寒一边作画一边说道，“你那位置站着个人，别看了，你看不见他。” “虽然你修为高深，但这种阴物还是少碰为妙。” “哎！太靠右了！你右边也有一个呢。” “算了！你还是往前再走两步吧！对，对！” “停！就这里，别再往前了，前面也还有一个。” …… 秦国良很崩溃。 作为一品高手，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种一下子画十具尸体，还搞得到处都是看不见的鬼玩意儿…… 真没见过。 刚想说什么呢，秦国良就见凌寒哗啦扯下一张画纸，在香火上烤了烤，出现了个【柒】，然后突然就伸了个懒腰，还很夸张地“嗯啊”了一声。 怎么说呢！ 就很变态的感觉。 刚画的这个，竟然是个四品高手，也曾作为民间力量与北境军一起在战场上与蛮族血战，但奈何朝廷腐败，这位高手心灰意冷，随着流民一起南下了。 前几天，流民闹事，这位高手也在其中。 千机营派出来千余人镇压，带队的也是两位四品。 这位高手一打二，毫无悬念地挂了。 画尸奖励对身体的强化，是尸体越强，强化程度越大。 强化程度越大，那股暖流就越粗大。 越粗大，越舒服。 所以凌寒一个没控制住给叫出声来了。 好尴尬。 但没事儿，咱脸皮厚啊！ “殿下让你来的吧？”凌寒面不改色地问道，“是不是想看看我在做什么？有没暗地里和太子那边联系？” “对吧？” 秦国良神色一凛，连忙拱手说道：“凌先生言重了！殿下绝无此心，差在下过来，纯粹是担心凌先生的安全。” “您也知道，这流民聚集之地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依在下愚见，这画尸的事儿，有往生院的人处理就好了，您真没必要事必躬亲，亲力亲为。” 凌寒呵呵一笑：“我本就是往生院的人啊！再说了，我不来这里画尸，还能做什么？” “跟你们一起，在保康县衙里怨天尤人，然后等皇帝的圣旨？” “在这里，我至少还做了点儿实事。” 秦国良一边点头称是附和凌寒的说法，一边继续劝凌寒：“可是凌先生，您有没想过，陛下的圣旨为何迟迟未到？” 凌寒嗤笑一声，转手又是一张阴画儿画好了，在香火上一烤，这次仅是个叁分像，不过无所谓了。 阴画儿等级又不影响画尸奖励。 只要画尸就能变强，凌寒现在就是一个拼命练级刷经验的状态。 “不知道，你说说看？”凌寒又抽出一张画纸，一边画一边说道，“不会又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一套吧？” “正是如此。”秦国良点了点头，“这次如果在土地方面开了先河，那以后怎么办？” “流民年年都有，难道每次都要陛下将大盛的土地赐给那些流民吗？” 凌寒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那些流民？秦先生有没想过，他们也是大盛子民？” “如果不是皇帝昏庸，朝廷腐朽，北境战事接连失利，他们又怎会背井离乡，颠沛流离地来到这里？” “你们这种人啊！做惯了奴才，跪太久了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们已经习惯了去揣摩皇帝的心思，再想方设法为他去开脱，却从不去考虑皇帝做的是不是错的？” “皇帝也是人，他也会犯错的好吧？” “放肆！”秦国良被骂得老脸涨红，忍不住呵斥了一声，但优秀的政治素养让他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凌先生，慎言！您的这些话，如果被有心人听了去，传到陛下耳中，是会掉脑袋的。” 凌寒无所谓地摇头苦笑：“好！那我们说回方才的话题，土地能不能给这些流民使用？” “首先，我们一直说的是使用，流民可以在上面耕种，但土地所有权还是大盛朝廷的。” “其次，我想问秦先生一个问题。” “您可知道，大盛一共有多少间佛寺？” 第二十九章 所见异性，皆可为奴! 这问题秦国良回答不出来。 反正很多就是了。 “凌先生知道？”秦国良问道。 凌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就光这白水河以北的流民聚集地，就有大小佛寺共十五间。” “每间佛寺都有朝廷赐予的大片土地，那些土地他们自己根本种不过来，大部分都是给周围没有土地的老百姓去种的。” “得来的收成，大部分都交给了佛寺，小部分留给百姓。” “但就留下的那小部分，还要给官府交各种苛捐杂税。” “交完税后，仅剩的那点儿粮食掺着树皮和野菜都吃不饱肚子。” “土地是大盛自己的土地，粮食是大盛的老百姓种出来的粮食，但最后饿肚子吃不饱饭的，还是大盛自己的老百姓。” “现在你告诉我，大盛的土地不能给自己的子民去种，为什么却可以送给西域的秃驴们？” “这算是特么什么狗屁道理？” 秦国良沉默了。 凌寒说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光他知道，四皇子、太子、皇帝乃至大盛朝廷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西域佛国是大盛友邦，有他们在，九幽妖国才不敢入侵我大盛。”秦国良低着头，轻声说道，“作为交换，陛下允许他们在大盛弘扬佛法。” “土地，只是一点点必要的牺牲而已。” 凌寒都气笑了：“不敢？南境被妖国夺走的那十几座城池，你们都看不到吗？” “那个不同，那是叛乱。大盛军力被北境战事牵制，暂时，暂时还……”秦国良还想辩解，却说着说着自己都没有了底气。 是啊！ 这个国家，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你回去吧！”凌寒画完了最后一张阴画儿，抬头对秦国良说道，“四皇子此次注定将无功而返，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秦国良略带惊讶，但很快便轻轻一笑：“殿下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刺杀，现在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凌寒笑笑，没有说话。 “凌先生确定不跟我回去了？”秦国良还想再努力一下。 “不回去了！”凌寒将手中的阴画儿在香火上轻轻晃动，淡淡说道，“我的战场，在这里。” “而你们的战场，在白水河的那边儿，在御书房，在金銮殿上。” 阴画儿上一个淡淡的【陆】字缓缓浮现，凌寒忍不住又发出一声酣畅至极的呻吟。 没办法。 又一个四品高手。 太爽了！ 秦国良面色古怪地告辞离去，凌寒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愣了半晌，叹了口气：“罢了！你也算是大盛朝廷里少有想办点实事儿的皇子。” “我杀了你一个圣阶，就再还你一个吧！” 秦国良离开了凌寒的帐篷，还没出山神庙的大门呢，突然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哆嗦，然后一脸惊讶地用内视查看了自己的识海…… 我升阶了？ 我成圣阶了？ 我成圣阶了！！！ 卡在这个位置上整整二十多年，我都差不多已经放弃了，今天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突破了？ 秦国良回头看了看自己刚刚走出来的那个帐篷，一脸的犹疑。 和他有关系吗？ . 俗语有云，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凌寒不是秀才，但闷在山神庙里这些天，他已经把这白水河北线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无论是地形地貌，道路交通，还是势力分布，大小人物，甚至于一些能见光和不能见光的隐秘，都装凌寒的脑袋里了。 唯一的弊端就是，凌寒一个人可以同时画十具尸体这事儿瞒不住了。 画得快，还画得好，天煞孤星不怕诈尸等等事迹，在画尸人中被添油加醋传得神乎其神。 不过凌寒现在也无所谓了。 这个马甲早就已经高调走进了各方势力的视线，再高调一些又何妨？ 反正自己的身份对皇帝来说，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就是不知道其他那些马甲，皇帝知道多少。 地宫里的马甲们也做了一些必要的调整，凌寒把一个不常用的马甲分身变成了玄心的样子。 玄心那个马甲分身则换了身材换了样貌，远离了天都城。 御魂术的分身，不依赖天机楼，不依赖主体，就算其他分身都死光了，他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凌寒打算将他永久隐藏起来。 这是最后一颗种子。 . 三天后，凌寒离开了山神庙。 他的目的地，是距离山神庙最近的一间佛寺。 小宁兰寺。 之所以叫小宁兰寺，是因为在大概二十多里外，更加靠北的位置上，还有一间寺院，名为宁兰寺。 这间小宁兰寺是和那间宁兰寺其实是同一伙人。 反正多建一间寺庙花的也是大盛朝廷的钱，还能再多圈些地，佛国只需要出些人就可以了。 无本生意，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在去小宁兰寺的路上，凌寒特意绕了下路。 就在山神庙的东北方向，有一对双胞胎美少女已经等了凌寒好久了。 之前从保康县城出来，过了白水河凌寒就发现她俩了，只不过那个时候凌寒急着赶去山神庙画尸，没顾得上搭理她俩。 凌寒在山神庙闭关画尸的这些日子，可是把这俩姑娘给苦坏了。 山神庙有纸人把守，她们进不去。 所以只能远远在山神庙外边儿转悠，还制造了几起突发事件意图引起凌寒的注意，比如美少女卖身葬父，光天化日强抢美少女，美少女千里寻亲…… 俩人的易容术还算不错，比回魂池的效果自然要差很多，但糊弄下普通人还是问题不大的。 演技好，再加上有颜值加成，每次都引得一堆人围着看。 不过凌寒当时忙着画尸，没空搭理她俩。 折腾了几次没效果后，两个姑娘一气之下，干脆就在离山神庙不远的地方住了下来。 我就不信你不出来！ 这种地方，猛然间来了两个娇滴滴的大姑娘，后果可想而知。 以他们两个居住的那个窝棚为中心，大几百米的半径之内，全都是慕名而来的男人。 小到十来岁的娃娃，大到五六十岁的老头，全都跟饿狼一样，盯着住中间那两个美女。 这俩人也不害怕，该吃吃，该睡睡。 凡是对她俩有点想法的，一看她俩的眼睛就全都乖乖守在她们十米之外，当起了护花使者。 凌寒曾经开了隐身用天下群英谱去看过，这俩人都是六品上的实力。 品阶不高，技能也不多，不过俩人都有一个比较特殊的技能。 魅惑。 技能介绍只有八个字。 “所见异性，皆可为奴。” 第三十章 纯欲系姐妹花 踏进那片山坳，没走多远凌寒就被人给拦住了。 拦路的都是两位美少女的拥磬，老的少的全都虎视眈眈看着凌寒，一副再往前走一步就干死你的眼神。 “嘿！此路不通，滚一边儿去！”领头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儿，手里提着一把锈迹斑斑崩了口的钢刀，冲着凌寒吆喝道。 凌寒咧嘴一笑：“没法滚啊！我是去前面找那两位姑娘的。” “废话！来这里的，哪一个不是去找她们的？”小伙儿冲地上吐了口唾沫，冷笑着说道，“关键，你有那个本事吗？” “要么，转个头滚蛋。” “要么，原地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守护她们。” “守护她们？”凌寒笑了笑，“怎么个守护法？” 小伙儿不耐烦地说道：“守护就是守护，还能怎么守护？” “像我们一样，一旦有生人靠近，要么赶走，要么弄死，就这么简单！” “啊？那不就是看门狗吗？”凌寒噗一声笑了出来，“不！不！我说错了，不是看门狗，这叫舔狗。” “对了！当舔狗有什么好处吗？” “庸俗！”小伙儿旁边儿一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儿指着凌寒骂道，“守护的行为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是无私的。” “能看到她们安全，幸福，吃的好，住的好，我就满足了。” 老头儿这么一说，身边的人一起附和，纷纷指着凌寒破口大骂。 “小白脸，一看就是个下流胚。” “就是！他就是想和她们睡觉，太下贱了！” “闭嘴！不要用睡觉这么下流的字眼玷污她们。” “他穿的是画尸人的衣服，哈哈！笑死我了！” “一个低贱的画尸人，也配喜欢她们？滚吧！” “滚！再不滚，就对你不客气了！” …… 这些人一个个看着神智都是正常的，一点不像是被人控制了。 如果凌寒不是提前得知了两个女孩儿会那个“所见异性，皆可为奴”的魅惑技能，真的会以为面前这些人都疯了。 舔狗不是没见过，但舔到这种地步的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抱歉了！各位，我赶时间。”凌寒也懒得再和他们废话，冲众人微微一笑，然后迈步向前走去。 随着凌寒迈出脚步，挡在他前面的人脚下猛然升起一阵狂风，呼啸着将人卷起飘到了空中，而后重重落在了十几米外。 风龙卷。 得自玄心的中级风系技能。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一路走来，满天飞人。 快走到两个姑娘所在的中心位置的时候，挡住凌寒的人越来越少，而前方的中心地带，几个彪形大汉正赤裸着上身，一脸狞笑地向前逼近。 而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那两个楚楚动人的姑娘衣衫凌乱地瑟缩在角落里，美丽的大眼睛之中泪花闪烁，对着那几个彪形大汉大声尖叫着：“不要过来！求求你们了，不要过来！” “救命啊！救命啊！” …… 凌寒一头黑线，无语地摇了摇头。 这俩还真特么爱演啊！ 眼看着大汉们一步一步逼近，凌寒饶有兴趣地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顺手从天机楼里摸出一把瓜子儿嗑了起来。 “公子救命啊！” “公子救我！” 两个少女对着凌寒嘶声叫喊，眼泪掉豆子似的往外流，演技与颜值全都在线。 放凌寒前世去，这绝对是要火的！ 几个大汉顺着少女的哭声一起回头，恶狠狠看向凌寒。 凌寒赶紧摆了摆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不要管我，我就是一个吃瓜群众，搁这儿看热闹的。” 大汉们愣了一下，看看俩美女，又看看凌寒，然后嗷一嗓子，集体冲凌寒扑了上来。 “你们这就不对了啊！”凌寒叹了口气，“情绪转变太生硬了，最起码得来两句台词铺垫一下啊！” “比如，看什么看？老子弄死你！” “或者，臭小子，敢坏老子好事？我送你去见阎王爷。” …… 一边絮叨着，凌寒连个手指头都没动一下，就见那几个彪形大汉脚底下风龙突现，呼啸着将他们卷向了高空。 几秒种后，噗通噗通掉在地上，登时就没了声音。 死是死不了，但伤筋动骨是难免的。 两个美少女慌乱地从地上爬起，来到凌寒面前，整了整衣衫，有意无意地露出胸前一抹雪白滑嫩的肌肤，然后对凌寒微微万福：“多谢公子！” “小女子安瑾。” “小女子安瑜。”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愿侍奉公子身边，为奴为婢，报答公子。” 好家伙！ 这就赖上了？ 凌寒是清楚这两个人的底细，换其他人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最终估计十之八九也会中招缴械。 毕竟面前这两个姑娘，面貌清纯，却又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狐媚。 简而言之，就是又纯又欲那种。 搁凌寒前世，就是能把高高在上的富二代阔公子迷得神魂颠倒当舔狗，也能让人“爱上一片森林”的纯欲系标准网红模板。 大部分男人对这种纯欲系的女人都没什么抵抗力的。 无论哪个世界都是一样。 更何况，这里还是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俩纯欲妹子。 双胞胎姐妹花诶！ “行了！别演了，再演我怕我撑不住就真得沦陷了。”凌寒递给她俩一把瓜子儿，笑嘻嘻说道，“谁派你们来的？老老实实说实话，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先弄死再问尸体，绝对比这个直接的多。 但凌寒现在还不能杀她们，后面的一系列计划还得需要这俩祸国殃民的妹子帮忙。 先礼后兵嘛！ “公子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左边那个叫安瑾的姑娘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地问道。 “公子这是嫌弃我们吗？”右边那个叫安瑜的姑娘则眼圈儿一红，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又掉了出来。 啧啧啧！ 这演技，绝了！ 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女孩儿在说话的时候，盯着凌寒的眼睛瞳孔微微扩大，变成了淡淡的蓝色，缓缓旋转好似一片美丽的星云。 凌寒：“……” 提前知道了她俩的杀手锏，凌寒不可能不做准备。 天机楼中的凌寒本体一直盯着外面，一旦凌寒中招，就会把这俩不知来路的女的关天机楼里面去。 凌寒三品，俩女孩儿六品。 相差三品以上，可以直接关进天机楼。 只是不到万不得已，凌寒不太想暴露天机楼而已。 可事实是，凌寒啥感觉都没有。 除了觉得安瑾和安瑜这俩姑娘的眼睛可真好看，其他的一点反应都没。 安瑾看看安瑜，安瑜看看安瑾，然后两人一起看向凌寒。 我盯。 我再盯。 依然故我。 凌寒笑眯眯看着两个人，屁事没有。 “还有什么招数？来来，继续！”凌寒嘿嘿笑道，“对了！你们不是最擅长那个什么色诱吗？” “要不咱找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你俩色诱我一下试试？” “别误会啊！” “我就是，想挑战一下我的软肋。” 第三十一章 彼之女神，我之婢女 凌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魅惑对自己是无效的。 但直觉上感到八成还是和自己这具身体是分身而不是本体有关，和之前遇到的巫师的降头术类似。 但对安瑾和安瑜来说，这简直就比闹鬼还奇葩。 魅惑这个技能的奇妙之处并不在于它能像催眠一样控制人，而是在使用魅惑的时候，她们可以看到对方欲望的颜色。 这里的欲望，单指男女之间的两性之欲。 但又不仅仅是情欲，还包括好感、欣赏、爱慕等多方面。 正常情况下，人的欲望颜色是白色的。 当对异性产生好感时，就会变成红色。 好感越高，红色就越深。 如果这种欲望上升到了情欲那种程度时，就会变成鲜艳的绯红色。 魅惑技能的成功率便与目标欲望的颜色有关，白色一定失败，然后随着颜色的加深成功率逐渐升高。 如果变成绯红色之后，则是一定成功的。 两姐妹对凌寒发动魅惑的时候，他身上的绯红色都浓得化不开了。 呵！ 男人。 两个姑娘一边鄙视，一边自以为胜券在握了，结果发现这个lsp竟然屁事儿没有？ 这么浓郁的绯红色欲望之下，魅惑竟然没起作用？ 而且还不止一次。 两人连续试了好多次，最后心态都崩了！ 如果不是这里环境不允许，两姐妹倒真不介意给他色诱一下。 那现在咋办？ 戏演成这个鬼样子，确实没法再演下去了。 安瑾安瑜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左一右坐在凌寒旁边，从凌寒手中抓过一小把瓜子，默默嗑了起来。 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 凌寒又从天机楼里摸出来两根香蕉，一人一根递过去：“这段时间真是难为你们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守在这种鬼地方。” “这都多少天没洗澡了吧？” “咦！（长音儿），啥味儿这是？” “幸好天儿凉快下来了，不然你俩身上指不定得生虫了。” 要论气人，凌寒绝对是大师级的。 安瑾和安瑜一人一根香蕉，气鼓鼓地一边啃一边别过头去，一左一右默契的甩给凌寒一个后脑勺儿。 “现在能说了吗？”凌寒叹了口气，“谁派你们来的？折腾这么久，你们到底想干嘛？” 修者到了高品阶，对杀意是有天然的直觉的。 尤其凌寒这种被画尸全面强化过的，对危机的预警会更加敏感。 但安瑾和安瑜这两个姑娘，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过一丝一毫的杀意。 所以凌寒就纳闷了。 不是为了杀我？ 难道是为了睡我吗？ 看着也不太像啊！ 你们折腾这么大一圈儿，到底干啥来了？ 面对凌寒的问题，两个女孩儿依然气鼓鼓地不做任何回答，一副要杀要剐随便，要我开口没门儿的样子。 凌寒看了看她俩，探手又从天机楼里拿出来一只烤得表皮焦黄，还有点烫手的烤鸡。 天机楼九层。 炊烟袅袅，香味扑鼻。 凌寒本体一直待天机楼里吐纳炼炁也有些无聊，最近搞了一整套炊具，煎炒烹炸换着花样儿来，其他分身的伙食都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善。 大师级的厨艺，做出来的烤鸡色香味俱全，咬一口唇齿生香，回味无穷。 凌寒扯下一只鸡腿，放嘴里咬一口，然后边吃边拉仇恨：“不错！鸡皮弹牙，鸡肉松软，孜然的辛辣恰到好处，不浓不淡……” “唔！（长音儿）这鸡肉里满满的都是肉汁，一口下去……，咦？你们干嘛？姑娘家家的，咋还带抢人东西吃的呢！” 安瑾和安瑜两人几乎同时对着凌寒手上的烤鸡伸出了手，但被凌寒轻轻一扭身给躲过去了。 两人再次出手，凌寒又一次轻松化解。 被画尸全面强化过的身体，无论速度还是反应，都比同阶高手高上一大截儿。 看着两个小美女气急败坏的样子，凌寒乐得不行，抬手又撕下一个鸡腿，得意洋洋地说道：“谁派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先答先得哦！” 出乎意料的是，安瑾安瑜两个姑娘竟然谁都没有开口。 好尴尬！ “主人的名字我们肯定是不能告诉你的，但我们真的对你没有恶意。”当姐姐的安瑜率先开口说道，“我们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跟在你身边，观察你，摸清楚你的底细。” “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你爱信不信。” 凌寒看着她，嘿嘿坏笑了一下，然后把手里的鸡腿递给了安瑜。 安瑜接过鸡腿，冲凌寒做了个鬼脸，然后起身到姐姐身边，把鸡腿递了过去。 呦！ 姐妹情深啊！ 凌寒看着俩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鸡腿，无奈地叹了口气，把一整只烤鸡都扔给她俩，然后又从天机楼里取出来一坛子老酒问道：“喝酒吗？” 两人赶紧连连摆手：“我们不能喝酒的！” 凌寒也不和她们客气，自顾自拿着酒坛子一口一口地喝了起来。 安瑾安瑜这两个姑娘，看起来一副未经世事，天真懵懂的样子，很难以想象他们曾经将这方圆几百米之内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即便是凌寒，看似与两人的交锋占尽了上风，但实际上安瑾和安瑜也通过这种方式逐渐拉近了与凌寒的关系。 所以到底是两姐妹本性如此，还是演技高超，其实很难说。 毕竟对女人来说，示弱也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武器。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不过对凌寒来说倒也无所谓。 过来找她们，主要是凌寒接下来的计划，安瑾和安瑜这姐妹俩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反正她们暂时的目的也只是要跟着自己，正好大家各取所需。 至于要探自己的底？ 大家都是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那就过过招呗！ 谁探谁的底还不一定呢！ 真要不老实，逼急了就一刀砍死，问你的尸体。 美女也一样。 . 吃饱喝足。 凌寒新收了两个美女跟班儿，大摇大摆地领着安瑾和安瑜从舔狗群中走过。 安瑾安瑜两个姑娘也会来事儿，跟在凌寒身边公子长公子短地叫个不停，态度恭敬，极尽殷勤侍奉之能事。 更过分的是，走到一半儿的时候，安瑾安瑜一左一右，竟然主动挽住了凌寒的胳膊。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这已经算是非常大胆的动作了。 这仇恨拉的，相当到位！ 看着周围那一道道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凌寒竟然很没出息地觉得蛮爽的。 彼之女神，我之婢女。 出了那片区域之后，安瑜停下脚步，回身对着身后的舔狗们嫣然一笑，朱唇轻启：“你们自由了！” 那片区域之中的男人们一个个如梦初醒，互相看了看，又对着前方远去的一男二女怅然若失。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们全都记得。 好像一场梦，你倾尽全力地参与其中，却发现自己连配角都算不上。 只是个背景板。 最前面那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儿叹了口气，嗫嚅说道：“哎！多好的两棵白菜啊！” “可惜让猪给拱了！” 第三十二章 踢馆小宁兰寺 从山神庙出发，一路向北。 大约走五里地左右，便到了小宁兰寺的地界了。 如果从上往下俯瞰，会在这白水河北岸的流民区之中看到一副奇异的景象。 尽管周围饿殍遍地，破败不堪，但这小宁兰寺的范围之内却是一片安静祥和，仙气缭绕，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小宁兰寺四周，环绕有五百亩良田。 良田四周，建有数十座高达数米的莲花佛台，每座佛台上都有两名僧兵闭目打座，膝上各自横有一根熟铜打造的戒律棍。 佛台下方，密密麻麻跪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流民。 他们所求的，无非是能进入小宁兰寺，为众僧做牛做马，耕地种田，劈柴织布…… 其实归根到底，无非求一口饭吃。 小宁兰寺倒是有义粥提供，但其实就是洗锅洗碗剩下来的泔水。 即便如此，也是限量供应。 流民们日日夜夜跪守于此，因为每隔几日，便会有寺中主持法旨降下，在流民之中挑选“有佛根之人”，进入小宁兰寺。 但这么长时间了，只见人进，不见人出。 而且有心之人还发现，小宁兰寺选的“有佛根之人”，大多以年轻俊秀的少年男女为主。 难道佛祖也是以貌取人？ 不得而知。 . 这日，僧兵慧觉正在佛台之上闭目打座，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丹田气涌，气血翻腾，脑袋里好像有只发情的母猫一般，喵喵喵叫个不停。 再看身边的师弟慧能，也是耳根赤红，跟得了痔疮似的，坐在蒲团上左左右右扭个不停。 嗯？ 慧觉定睛往下看去，流民们都跪得好好的，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 正琢磨呢，前方慌慌张张跑来两个妙龄少女。 尽管衣衫褴褛，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丝毫不影响她们的颜值。 而且这一身打扮，再配上她们惊惶好似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神，让人不由得产生一种要保护她们的冲动。 “大师！大师！救命啊！”两个少女一路跑来，冲着佛台之上的慧觉连连求救。 两名少女身后，有几个面目猥琐的男人一路紧追而来。 “呔！” 慧觉大吼一声，一把抓起熟铜棍，向那几个男人飞去。 可没想到的是，身旁师弟比他还快，还没等他出手呢，那几个男人已经被打得脑浆四溅躺在了地上。 “大师慈悲！” 跪在地上的流民们齐声高呼。 慧觉懒得理他们，他现在只想把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一把扛起，掳进小宁兰寺之中去。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有损佛门威名，他还真敢这么干。 “姑娘……”慧觉刚来得及说出两个字，就见慧能又抢先冲了上去。 “姑娘，莫怕！来，随我到寺中休息。” “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 娘的！ 抢我风头。 慧觉心头火起，却瞬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佛门内功，最核心的就是修的一个心境，参佛这么多年，我今天怎么这么易怒的？ 不好！ 刚想说什么，却发现那其中一个女孩儿正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半嗔半笑地瞧了他一眼…… 那眼眸之中，怎么会有一片星空？ …… “慧能，你出什么风头？” “师兄，我见女施主有难，挺身而出，有什么问题吗？” “放屁！你心里想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就是馋她们的身子！” “是！我就是馋了，怎么样？你敢说你不是吗？” “来来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怕是忘了尊卑有序，长幼有别！” “来就来！还怕你怎么着？” …… 两个僧兵你来我往，先是骂街，然后动手，叮叮当当打作一团。 跪在地上的流民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两名大师所言，哪还是清心寡欲的佛门高人风范？ 这边一闹起来，很快便惊动了其他位置佛台上的僧兵。 但说来也怪，那些僧兵好像并不是来劝架的？ 一个个双眼赤红，看见那两个姑娘就跟猫儿见了鱼腥似的，一脸淫笑，言语也是不堪入耳…… 同样的剧情再次开演。 众僧兵们因为争风吃醋，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两名少女好像吓坏了一般，一脸无辜地看着足足能有十几个僧兵打得不可开交。 “没被占便宜吧？” 两个少女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藏青色画尸人服装的年轻人，一脸关切地问道。 正是凌寒。 而那两名颜值与演技双在线的少女，自然就是安瑾与安瑜了。 “你很担心我们会被占便宜吗？”安瑾仍然是一脸惊惶的样子，嘴角却是微微上扬，显然是有些开心的。 “担心你？”凌寒撇了撇嘴：“少自作多情了！” “我是问安瑜呢！” 安瑾气鼓鼓地别过头去，不理他了。 倒是安瑜，颇为受用地一边演戏，一边小声问道：“公子，你是用了什么办法？” “常理来说，他们都是佛门中人，心志要比普通人坚定的多。” “怎么今天这些和尚全都是一副欲火焚身的样子啊？” 凌寒嘿嘿一笑：“笨！和尚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的。” “我给他们下了大剂量的春药。” 安瑾：“无耻！” 安瑜：“公子好……” “好什么？好棒是不是？”凌寒斜眼偷笑。 安瑜无语地吐了口气：“好下流！” . “嗡！阿！咪！惹！吽！嘎！恰！罗！” 小宁兰寺内传来几声有如雷鸣一般的佛号，然后就见一个面皮白净，浓眉大眼的俊俏和尚踏空而来。 须臾几步，已然到了众人面前。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无法无我，无色无相！” 俊俏和尚紧闭双目，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一时间竟引起万千佛唱，梵音阵阵，如海浪般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那些打作一团的众僧兵听闻佛唱，一个个当即收了熟铜棍，单手立于胸前，齐呼：“阿弥陀佛！” 这一声佛号，震耳欲聋，吓得跪伏在地上的流民们一个个体如筛糠，磕头不止。 “佛法无边，众生退避！” 俊俏和尚猛然睁开双眼，一道金光自他的眼中蔓延而出，而后以他为中心， 荡起一道金色佛光，飞速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跪在地上的流民们如同置身巨浪汹涌的海面，被佛光裹挟着离地而起，翻滚着飞向了几百米外…… 只一息之间，这方圆几百米的范围内，除了小宁兰寺的众僧，就只剩下了凌寒和安瑾安瑜三人。 如果不是凌寒及时伸出双手揽住了她们的腰，恐怕她俩也就跟着其他流民一起飞出去了。 “施主不信佛？”俊俏和尚讶然问道。 “信！怎么不信？”凌寒不屑地笑了一声，“不过我信的佛和你们信的佛不太一样。” “我信的是救人的佛，你们信的是杀人的佛。” 俊俏和尚眼睛微微眯起，说话之间再次带上了阵阵梵唱：“施主已入魔道，待贫僧渡你一程吧！” 这句话说完，俊俏和尚的背后突然迈步走出来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和尚。 这个和尚眼神凛冽，面带杀机，手中提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镔铁长棍，指着凌寒开口骂道：“哪儿来的臭虫？也敢在你本佛爷地盘上闹事？” “今儿佛爷就送你上西天到佛陀面前认罪去！” “嗬！臭秃驴还有两副面孔呢？”凌寒冷冷一笑，俯身从地上随便捡起一根藤条甩了甩，“人前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人后原形毕露，满手血腥。” “难怪要清场子把人都送走呢？原来你也知道这见不得人啊？” “得！我就做一回好人，替佛陀清理一下门户。” “今儿我要不把你给打出屎来，就算你屁股夹得紧！”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这本书今天就要上架了。 感谢各位读者一直以来的收藏、推荐以及打赏，感谢我的编辑培根妹妹。 还是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首订，毕竟首订这个数据对于一本书来书极为重要。 算下来的话最多也就一两毛钱的事情，如果不想充钱的话，现在起点看视频可以送点币，用赠币支持一下本书的订阅也是可以的。 如果大家觉得萌虎讲的故事还合您的胃口，能陪您打发一下闲暇的时间，值这一毛两毛的，就拜托大家帮个忙，订阅支持一下！ 说下更新。 萌虎是个手残党，这几天一直在为上架存稿，可截止到昨晚为止，也就存了两章。 相对于其他作者动辄日万、日两万、日三万的手速来说，萌虎真是通宵熬也熬不出来那么多。 而且我发现一旦我的速度上来了，质量就无法保证了。 这几天每天都能产生一万四五千字的废稿，都是已经写好了，自己又不满意然后删了重写的。 算下来输入法的统计数是提高了几倍，手指头都麻了，但整体出产并没提升太多。 毕竟不是天赋型选手，所以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我尽量多更吧！ 中午十二点后，保底三更，然后下午和晚上看看能不能再榨点儿出来，尽量想办法凑足一万字。 那咱也算是日过万了。 在明天之后，应该会开始更3000字-4000字的大章节。 所以一天两更，应该也是每天6000字到8000字左右，相当于是以前三更到四更的量。 毕竟上架了，还是冲一冲均订数据的。 再就是可以少起一些章节名，每章写完了起章节名儿的时候，都绞尽脑汁。 也蛮浪费时间的。 呜呼哀哉！ 起点惯例，打赏有加更。 盟主一更。 白银盟十更。 黄金盟…… （醒醒！诶！醒醒！） 萌虎虽然手残，但有诺必践，你敢赏我就敢玩命地写。 然后说下这个故事，不多讲，就两句。 萌虎想讲的，是一个家国、兄弟和爱的故事，类似画尸人等阴门生意行只是大盛乱世这个大背景下的一个特殊产物。 各位在看到老胡赴死、方泰送别唢呐李的时候，不知能否感受到我的那种情绪。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就说这么多吧！ 本书成绩不管如何，都会持续写完。 哪怕只有一个读者，我都会认认真真地给您讲完这个故事。 这是萌虎的第一本书。 我会好好珍惜我的第一次！ 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萌虎拜谢！ 第三十三章 一根树枝破众僧 俊俏和尚法号普净，是小宁兰寺的护法长老。 二号人物。 在他之上，便只有一个主持。 但那个主持常年都是待在大宁兰寺，所以在小宁兰寺里，普净就是二号人物主持工作，实际上的一把手。 从西域佛国来到大盛，普净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五个年头。 五年间，大盛从上到下，无论官员还是平民，见到他都是唯唯诺诺，诚惶诚恐，每每都恨不得先舔之而后快。 像今天这种情况，他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尤其那个家伙捡起那根烂树枝的时候，普净直接被气笑了。 “我从来没有见到像你这么嚣张的人，你觉得你用一根树枝就能打败我？”普净冷笑着说道。 “喏！今天你这不就见到了！”凌寒笑嘻嘻地说道，“你以为我是要打败你吗？” “我是要用这根树枝，抽烂你们这些假和尚的屁股，抽得你们灰溜溜滚出大盛，抽得你们以后再看到这根树枝就吓得尿裤子！” 话讲到这份儿上，也没啥好继续往下聊的了。 普净怒吼一声，镔铁棍带着呼呼的风声向凌寒砸了过去，棍影之后，还带着三千佛唱，无尽梵音。 物理与魔法双重攻击。 一棍落地，声若惊雷，地面龟裂，搅起漫天的泥土与灰尘，但却并未沾到凌寒哪怕一个衣角。 在镔铁棍砸在凌寒身上的那一刹那，凌寒的身影鬼魅般的消失了。 普净心中警觉，本能地操起镔铁棍猛地就是一招蛟龙翻身，向着身后挑了过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屁股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还有一个贱贱的声音：“这是第一下，我抽你九九八十一下！” “能撑住八十一下你还不躺下，就算我输。” 一个照面没过就被人打了屁股，普净恼羞成怒，啊啊大叫着搅起漫天棍影，将周身护得水都泼不进去。 “啪！” 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普净手一抖差点脱手把棍子给扔了。 “第二下！”又是那个贱贱的声音，可普净只听到衣袂飘动，却见不到他的身影。 “啪！” “第三下！” “啪！” “第四下！” …… 并不是隐身术。 之前给佛台之上的僧兵下春药的时候，凌寒用了隐身术。 这次对付普净用的，是风影步。 之所以普净看不到凌寒，是因为凌寒速度实在太快了，一直处于他的视觉死角之中。 天下群英谱里凌寒看过这个普净，刚晋升的五品。 凌寒一个三品开挂者，打二品都绰绰有余，对付他一个五品还真就是手拿把攥，跟逗孩子玩儿似的了！ 尤其这个普净还是个禅师，本身就是个装神弄鬼，吓唬信徒的。 打架他只能是个弟弟。 佛法一脉，分为禅宗、斗宗两个分支。 禅宗主修禅道与佛法，最擅长的对敌方式便是打嘴炮。 就像普净刚出现的时候，一句“佛法无边，众生退避！”就把那么多人给卷几百米外去了。 看着厉害的紧，跟神仙一样。 但其实这玩意儿只能对他们的信徒有用，你不信它，禅宗的这些把戏就拿你没办法。 这也是为什么禅宗的法术叫做“戒律”。 什么叫戒律？ 管自己人的那才叫戒律。 也正是因为禅宗的这个特性，所以禅师都会有个“第二法身”。 不同于凌寒的分身，这第二法身相当于是禅师的第二种战斗状态，专门对付像凌寒这种不信佛的。 当第二法身出现后，第一法身就不见了。 不过普净的第二法身也没啥大本事，翻来覆去就是和那些僧兵差不多的招式，走得是武夫路线，捎带着点儿佛法加成。 像是高品禅师还会有攻击性的佛法招数，但普净的品阶不够，只会这些装神弄鬼的禅道招数吓唬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早把普净摸得清清楚楚的凌寒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狠狠打他脸的机会。 “啪！啪！啪！” 刚抽了二十多下，这普净就扛不住了，棍子也扔了，掉头就想往小宁兰寺里面跑。 一转身，就看见那张噩梦一般的脸正笑呵呵看着自己。 “一起上！揍他！”普净也不管什么高僧人设了，脸也不要了，大声冲周围看得目瞪口呆的僧兵们大声叫嚷道。 僧兵们一个个如梦初醒，操着棍子就冲了过来。 凌寒身影一晃，犹如蝴蝶一般在和尚群里飞来飞去，“啪啪啪”抽打屁股的声音犹如放鞭炮一般响了起来。 所有僧兵和普净一起扔了棍子，一会儿捂屁股，一会儿护着脸，更有甚者直接被打哭了，嗷嗷叫着抱着头蹲地上求饶不止…… 在距离这里几十米远的地方，安瑾安瑜两姐妹带着一群流民当起了吃瓜群众。 凌寒刚刚动手的时候，两姐妹就已经溜了。 按照事先商定好的计划，安瑾和安瑜魅惑了几个男人当托儿，在流民里怂恿了下，很快就把这些人都煽动着回来了。 精心设计的这么一出大戏，没有观众哪成呢？ 所有吃瓜群众呆呆站在那里，看着曾经神仙般的禅师和僧兵被像小孩子一样抽屁股，看着他们抱着头蹲地上大哭求饶。 并没有谁说什么，但是所有人心里有那么一小块东西。 松动了。 原来，他们也会怕的啊？ . 直到把手里的树枝都抽断了，凌寒这才扔掉树枝，把普净拎过来扔那帮流民面前，然后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过来！”凌寒重新捡起一根树枝，然后冲身后的僧兵们摆了摆手，“都跪前面来。” “哪一个敢跑，我就把这树枝塞他屁股里去。” 僧兵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过来，老老实实在凌寒旁边跪成了一排，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口。 “看见了没？”凌寒踩在普净的脑袋上，冲那些畏畏缩缩的流民大声叫道，“他们也是人。” “他们也会痛，也会怕，被打疼了也会哭。” “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人，没什么特别的。” “你们脚下站的，是大盛的土地，这里就应该是大盛的人说了算，而不是这些外来的和尚。” “禅师双手不耕田，向来不愁吃和穿。百姓收成一石谷，七分敬佛三分官。这话你们都听过吧？” “就在我的身后，有五百亩良田，寺院的仓库里有堆积如山的粮食，有你们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还有你们生而为人的尊严和骄傲。” “佛菩萨救不了你们，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现在我问你们，敢不敢从地上捡起石头和棍子，然后跟着我冲进这座破庙里，把属于你们的东西抢回来？” “敢不敢？” 第三十四章 打劫小宁兰寺(二更) 并没有凌寒所想象的群情激愤，甚至都没有人敢往前迈出那一步。 相反，很多人还悄悄地往后退了一些。 这也正常。 即便老虎被拴上了绳子，他也还是只老虎。 除非…… 老虎死了！ 凌寒看着对面畏畏缩缩的流民，脸上现出一抹残忍的笑容，然后脚下一用力…… “噗！” 普净的脑袋好像一个烂西瓜，直接被踩爆了。 红的白的喷了一地，和刚才被僧兵打爆脑袋的那几个人没什么区别。 “拼了！” “冲进去，里面有吃的。” “人死卵朝天，脑袋掉了也就碗大一个疤，就算死老子也得吃顿饱饭再死！” “冲啊！弄死这帮秃驴！” …… 被安瑾安瑜两姐妹魅惑控制的几个男人带头高声叫喊着冲进了小宁兰寺，其他人一看有人带头，也都跟着冲了进去。 寺院里还有僧兵，不多，也就还剩二十几个。 但冲进去的流民足足有大几百人，而且其中练过武、当过兵的也大有人在，甚至凌寒还在其中看到了好几个六品、七品的武夫。 如果这样还打不赢，那就真是神仙难救了。 更不要说，普净一死，小宁兰寺里的僧兵们早就已经失了斗志。 大概半个时辰后，寺里的战斗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僧兵们没有一个尸首是完整的，几乎就是被流民们活活咬死的，更有几个被流民们挂树上点了天灯。 因为他们在小宁兰寺的后院里发现了一座地牢。 牢里全都是被送进来的“有佛根”的少男少女，很多已经死了，活着的也身无寸缕精神恍惚，大部分都已经疯了。 那些一个个慈眉善目，看起来跟活菩萨一样的佛门高僧，背地里做的竟然是这样恶鬼一般的事情。 在白水河北岸还没成为流民区的时候，这座小宁兰寺还时常会接待来自河对岸的有钱人，甚至还有不远百里从天都城赶来的朝廷高官。 …… 这些事情凌寒在画尸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杀普净，端了这间小宁兰寺，凌寒一个人轻轻松松就可以做到。 但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一个人再厉害，又能杀多少人？ 又能救多少人？ 既然绑定了天下气运，那就得学会去借用天下人的力量。 凌寒要把流民们心里的怒勾出来，靠着他们的力量去对抗这个世界。 当这些力量汇成一团时，那是可以改天换地的。 神也无法阻止。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凌寒想起了这句话。 . 小宁兰寺被搬空了。 仓库里一粒米都没剩下，鸡鸭牛羊现场就被宰了分了，存香火钱的地库更不用说了，就连放银子的柜子都被搬走了。 普净收藏的瓷器古玩，还有各种名贵家具，甚至就连僧房的门窗都被拆下来扛走了。 也不知道这些流民要这个拿来做什么用。 流民也不是没有伤亡，死了大概能有四十几号人。 这不是在玩游戏过家家，这是在打仗。 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呢？ 近期数次民变，流民们宁肯去和全副武装的千机营对抗，也从没有人想过打这些佛寺的主意。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痛苦都是朝廷造成的。 佛寺是救苦救难的，他们是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是不容亵渎的。 凡人怎么能与神作对呢？ 凌寒让他们看到了，这些神的代言人也是好色之徒，也会欺软怕硬，也会胆小怕死，也会行凶作恶…… 今天抢了小宁兰寺，明天他们保不齐就会去抢大宁兰寺。 肯定还是会有牺牲，但和跟千机营作对比起来，抢劫寺院风险还是要小多了。 关键是有粮食。 朝廷的救灾粮和那道圣旨一样，一直迟迟没有下来。 没有粮食，吃不饱饭，流民自然就要造反。 一旦真的反了，就给了皇帝砍他们项上人头的借口和机会。 这是凌寒最不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凌寒要帮流民们搞到粮食。 而想拿到粮食，流民区的十五间寺院则是上上之选。 虽然相对十万流民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但最起码可以暂时将流民们的注意力从朝廷转移到寺院身上来。 如果顺利的话，流民们离开这北线的流民区，去找其他地方佛国寺院的麻烦，那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皇帝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诛杀流民？ 凌寒很确定他不会。 因为很快，皇帝即将会有一个大麻烦。 . 流民们走后，凌寒悄悄把这些尸体都收进了天机楼里。 钱和粮食归你们，尸体归我。 本体和其他几个马甲躲天机楼里画尸体，凌寒则带着安瑾安瑜稍加休整，奔向了下一个目标。 流民区最大的一间寺院。 浮空寺。 这间寺庙在大盛经营了已有近两百年了。 因其所在山势陡峭，寺庙建筑依山而建仿佛悬浮在空中一般，故得名浮空寺。 浮空寺三面环山，一面临湖，山名当阳山，湖名长青湖。 当阳山和长青湖附近方圆十几里地之内的地皮，全都是浮空寺的，说他是一个小县城也不足为过。 根据凌寒画尸得来的信息，这座浮空寺总共有僧兵近万名。 主持空海大师是一名一品强者，而且他出自于佛门之中最能打的斗宗，而并非是更擅长装神弄鬼欺负自己信徒的禅宗。 空海之下，还有二品强者三名，三品强者七名，四品强者二十余名。 至于五品以下的，多了不好说，至少一两百人是要有的。 这样一座寺院，僧兵近万，高手众多，且占据有利地形，想拿下它恐怕得派军队来才行。 一听说凌寒要打浮空寺，安瑾和安瑜人都傻了。 “公子，你可知那浮空寺是个什么地方？”安瑾无语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所有的寺院都是和小宁兰寺那样的？” 安瑜也在一旁帮腔，拉着凌寒的衣袖哀求道：“公子！那浮空寺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就算是朝廷派军队都不一定能拿得下。” “更遑论，只有我们三个人。” “错了！”凌寒咧嘴一笑，“不是三个人，是我一个人。” “你们的任务还是和小宁兰寺一样，帮我纠集流民，多多益善，站寺对面湖边看热闹就好。” “其他的，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安瑾：“你一个人？” 安瑜：“打浮空寺？” 凌寒：“对啊！” 两个姑娘齐声说道：“做梦！” 第三十五章 皇帝的绿帽子(三更) 浮空寺以南，约十里地外的一处小树林里。 安瑾安瑜两姐妹可怜兮兮地皱着眉头，背靠着背坐在地上，望着不远处的一处空地发呆。 “姐姐，他还会回来吗？”安瑜小声问道。 “不知道，再等等吧！”安瑾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无聊地掰成一般儿长的小段儿，然后一根一根整整齐齐码在地上。 就在十几分钟前，凌寒扔下一句“等我一下”，然后突然就在两姐妹眼前消失了。 好歹也是修行多年的狐妖，安瑾安瑜两姐妹跟着李过云也算是见过不少世面，但这种突然消失的法术还真是第一次见。 之前安瑾和安瑜也见过凌寒施展隐身术，虽然也是惊讶不已，但那好歹在两姐妹能够理解的范畴之内。 但像现在这样，突然就消失了。 这算什么？ 神仙吗？ 这个男人，总是能给你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两姐妹又等了约摸一刻钟左右，就见那片空地之上空气一阵波动，而后凌寒迈步从中走了出来。 “公子……” 安瑾安瑜两姐妹只叫的出这么两个字，剩下三个字“真好看！”被默契地吞进了肚子里。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乌黑的头发高高梳起，上扣一顶华贵的七珠白玉冠，用一根水色极好的富贵貔貅碧玉簪扎住。 白衣白袍都是极好的宫廷料，外罩月白色长衫，脚下蹬了一双藏青色鹿皮短靴。 …… 好一个风流俊俏的大户人家贵公子！ 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 这就是安瑾安瑜两姐妹当前心里的真实感受。 纵然李过云已是颜值绝世，但凌寒与李过云相比，则少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阳刚的男子气概。 试问哪个少女不怀春？ 更何况是本就以多情妩媚而著称的狐妖？ “怎么了？没见过帅哥啊？”凌寒嘿嘿一笑，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刚洗完澡，身上还都是香的，要不要来抱一下？” “诶……（长音儿），还是算了！” “你看你俩，身上都快长虱子了吧？” 哎！ 多好个俊俏公子啊！ 可惜长了张嘴。 安瑾安瑜两姐妹默契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他。 凌寒笑嘻嘻地和两女打情骂俏闹了一会儿，这才正色说道：“好了！不闹了，开始干活吧！” “你俩就去这附近，纠集流民，越多越好。” “明天丑时，准时带人到长青湖附近看戏就行了！” “但一定要记住，量力而行，不要被人占了便宜。” “以后你俩都是我的女人了，不能随便抛头露面给人看，知道吗？” 安瑾安瑜两姐妹脸颊通红，齐声啐道：“不要脸！谁是你的女人？” “是你们说要给我为奴为婢的啊！”凌寒一脸无辜地说道，“那还不是我的人？” 安瑾：“……” 安瑜：“……” 演戏而已，你还当真了！ 不过话已出口，也不好当面反驳，两姐妹红着脸与凌寒互道保重之后，道别离开。 走出几十米，再回头。 凌寒高挑俊朗的身影已然消失在远处，两姐妹竟同时有些怅然若失。 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他一个人，真的能端掉浮空寺吗？ . 半个时辰后。 当阳山前，长青湖边。 凌寒在几个僧兵的押解陪同下，上了湖面上的一艘小船。 浮空寺的地形，易守难攻，想进入浮空寺，便只有这长青湖这一条水路。 一路乘船驶来，水面之下影影绰绰有巨大的影子一闪即逝，想必应该是豢养了什么看门的灵兽。 身旁的几个僧兵俱是九品上的水平，比之小宁兰寺的那些虾兵蟹将强了不知几个档次。 再往四周的山上看，亭台楼阁，洞穴栈道，隐隐间依着某种特殊的规律排列而成，其间有一道道气机纵横交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凶险无比。 整座山，就是一个既能聚风藏水起运，又能攻能守能退的奇门大阵。 这样的防御，想正面硬攻拿下来，几乎不可能。 除非用人命，用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人命往上堆，慢慢磨，才有可能拿下这间浮空寺。 硬攻不行，那就只能智取了。 凌寒手中捏着一块造型古朴的黑玉，望着好像浮在半空中的那座寺庙，嘴角上扬。 空海大师，你的风流债。 该还了。 . 一刻钟后。 浮空寺的偏殿之中，凌寒见到了这位来自佛国斗宗的一品强者。 空海大师。 奉上事先准备好的那块黑玉，空海大师表情一滞，喝退了身旁的小沙弥，整个偏殿之中便只剩下了凌寒与空海两人。 “你是何人？”空海大师眼神凛冽，毫不掩饰的杀机瞬间便笼罩了凌寒。 凌寒毫不畏惧，抱拳沉声回道：“在下韩凌，奉太子殿下命请空海大师出兵相助。”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空海阴沉着脸盯了凌寒半晌，杀机一收，而后冷冷说道，“请回吧！” 凌寒微微一笑：“大师，临行前，太子殿下有一句话托在下转告大师。” “您还记得长青湖畔的那个人吗？” “他还活着。” 一听这句话，空海原本收敛的杀机重又迸发，在空气中竟然激荡出嗡嗡的轰鸣。 “放肆！”空海大师一声怒吼，“那个不肖子这是要威胁本座吗？” 漫天的杀机刺得凌寒皮肤隐隐作痛，但他却仍然谈笑风生，微笑回道：“不敢！太子即将起事，只是希望大师能念在父子之情，助他一臂之力。” “大事事成之后，太子自会将那个人亲手送到您的手中。” 空海颓然坐下，沉默半晌之后这才问道：“何时起兵？” 凌寒微笑：“明日，丑时。” 空海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便让凌寒下去歇息了。 . 虽然偏殿之上杀机重重，但凌寒毕竟是太子府的贵客，浮空寺该有的礼数倒是一点都不少。 安静素雅的书斋暖阁，一用用具皆是上品，还给配了两名模样俊秀打扮做尼姑模样的小丫鬟。 呵！ 佛门。 凌寒站在暖阁窗前，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所谓父辞子笑，勾心斗角。 这空海大师，其实是当朝太子的生父。 也就是说，当朝皇帝的正妻，母仪天下的婉皇后，结结实实给天元帝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三十三年前。 婉皇后还未入宫，空海也只是浮空寺的一个护寺长老。 作为一名忠诚的佛教徒，还是黄花大闺女的婉皇后每个月都会到浮空寺上香礼佛，还非要住上个三五天才走。 空海垂涎婉皇后美色，在一个夜色撩人的晚上，婉皇后痛失处子身，而空海则一发入魂，让婉皇后怀上了身孕。 当时的婉皇后，原本是一门心思想要成为太子妃的。 之所以烧香拜佛，虔诚请愿，所求也是为此。 而那时的太子，也就是当今的圣上。 天元帝。 第三十六章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四更) 婉皇后大名唐婉儿，父亲便是当朝太师唐澜。 手握军权，权倾朝野。 大盛朝廷之中唯一能与护国公方家掰手腕子的军届大佬。 就这样的豪门，辛辛苦苦养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结果却让一个和尚给睡了。 这换谁谁能忍？ 空海也并非不知道唐婉儿的身份，但就是没管住自己两腿中间那二两肉。 什么叫色胆包天？ 精虫上脑，不管不顾，天塌下来也不管了。 当时的大盛并不像现在这样弱势，面对佛国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尤其是这种于公于私都占足了道理的事情。 再说空海在佛国也没啥背景。 说白了就是一个打手，在佛国混不下去了，来大盛捞金。 所以发生这样的事情，西域佛国铁定也不会保他。 就在空海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当时他的师弟，同为浮空寺护法长老的空见和尚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给大盛未来的皇帝戴绿帽子算什么？ 何不顺水推舟，把佛国的血脉送进大盛的皇宫里去？ 这样你不但不用死，如果生下来是个儿子，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还能成为未来的大盛皇帝他爹。 埋下这一步暗棋，未来保不齐哪天就会用得上。 真到了那一天，你空海可就是佛国的大功臣了！ 空海是个很简单的人，他对当不当功臣不感兴趣，对当大盛皇帝他爹更不感兴趣。 但他想活下来，所以马上就问空见该怎么办？ 空见是禅宗的人，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和大盛朝廷的诸多势力来往密切，胆大心细，手腕也颇为高明。 在与婉皇后彻夜长谈之后，空见定下了一个借桃生李的计划。 三天后，空见以开坛讲经为缘由，将当时的诸位皇子邀请到了浮空寺之中。 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身为太子的天元帝段正德。 然后同样也是在一个夜色撩人的夜晚，太子醉酒“误入”当时“恰好”来浮空寺上香的唐婉儿的房间。 空见事先给唐婉儿用了一种来自西域的奇药。 那一夜，唐婉儿表现奇佳。 娇啼婉转，落红片片。 …… 总之，一夜风流之后，生米煮成了熟饭。 唐婉儿如愿成为了太子妃。 第二年开春，便生下了现任太子。 再之后，太子段正德登基成为了天元帝，唐婉儿则变成了母仪天下的婉皇后。 所谓小人得志便猖狂，有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上，空见对空海和唐婉儿两人可谓是索取无度。 空海是佛门斗宗强者，别的不会，最擅长的就是打架。 在他的帮助下，当年的浮空寺方丈见闻大师在长青湖畔闭关练功时“不慎走火入魔”，跌落长青湖中而亡。 空见则如愿成为了继任的浮空寺方丈。 对唐婉儿那边，空见就更过分了。 要钱要地也就算了，后来这空见竟然还数次当着天元帝的面儿邀请唐婉儿到浮空寺做客。 贱和尚！ 唐婉儿都要被气疯了，一怒之下铤而走险，联合空海设计了一场暗杀。 只不过这中间出了一点儿小差错，空见被空海一掌拍在了脑袋上，口歪眼斜，七窍流血跌入长青湖中而死。 有句话说得好，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空见确实受了很重的伤，但却并没有死。 长青湖是活水，连着白水河，空见被水流裹挟着一路浮浮沉沉，然后被一户农家给救了。 人是活了下来，但脑子却不好使了。 成天只会“阿巴阿巴”，变成了个傻子。 都说傻子命硬，空见自那之后又活了好多年。 直到前些天，这个傻子跟着流民起哄闹暴动，然后被千机营的军卒一刀砍死了。 尸体被送到了山神庙，落到了凌寒的手里。 至于太子要谋反的消息，则来自一名刺杀四皇子的一品高手。 这说来也巧。 凌寒刚给秦国良升了圣阶，第二天晚上刺客就来了。 带头的是一名一品，其他还有二品及三品高手若干，阵容相当豪华，抽冷子悄咪咪出手，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招数。 结果被刚升圣阶的秦国良带人给团灭了。 就剩下那个带头的一品高手仓皇逃窜，躲进了白水河北岸的流民区之中。 当时这位高手被秦国良打得有些懵逼，一路狂奔竟然自己走到了山神庙。 大晚上的，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大片纸人给包围了。 那几个扎纸人的小道士也是手欠，这么多天也没捞得着动手，好不容易看见个会功夫的，就想着玩一玩。 结果没留神，给玩死了。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这名一品高手和那些刺客都是太子的人，在他的记忆幻境中，凌寒这才知道了太子要谋反的事情。 这好家伙。 凌寒躲山神庙里画尸，无意中竟然接连吃到了两个这么大的瓜。 借着这两个消息，凌寒就想着扮做太子府的人，以搬救兵的名义混进浮空寺。 那块黑玉是空海留给唐婉儿的信物。 凌寒照着空见记忆幻境中看到的样子，自己仿造了一块儿。 艺多不压身。 离开天都城前，凌寒给一个玉雕师傅画阴画儿，得了这门玉雕的技术，没成想用在这里了。 像不像的吧，其实并不重要。 反正凌寒的目的只是通过这块黑玉能见到空海就成了。 哪怕空海认出这黑玉是个假货，那也不妨碍凌寒是当年秘密的知情人这个事实。 既然是知情人，肯定都是得弄死的。 不管你是不是太子派来的人，都不能让你活下去。 睡皇后，杀方丈，空海干的这两件事无论在大盛还是在西域佛国都是掉脑袋的罪过儿，不小心不成啊！ 空见的事情，就已经是前车之鉴了。 方才见面的偏殿附近人多眼杂，空海虽贵为方丈，但他也怕凌寒万一狗急跳墙乱吵吵，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就不好办了！ 看看现在给凌寒找的这处暖阁，地处偏僻，来来往往的人也没几个。 真是一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啊！ . 斜阳西坠，天色渐暗。 凌寒所在暖阁的附近出现了一名身穿袈裟的胖大和尚，心事重重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什么人之后这才大步流星向着暖阁走去。 隔着暖阁的窗户，空海看到凌寒正站在窗前，一手搂着一个小丫鬟在那里嬉闹，全然没发现悄悄走近的空海。 哼！ 不知死活的东西。 空海几步走到暖阁门前，猛地推开房门，冲了进去。 咦？ 人呢？ 连凌寒带小丫鬟竟然全都不见了！ 空海神色凝重地检查了下房内，发现在里屋的墙上多出来一道门。 古朴的造型，厚重的颜色，与这暖阁的装饰显得格格不入。 空海犹疑地将那扇门打开，里面灯光昏暗，鬼火幽幽，一副阴气森森的恐怖景象…… “哼！装神弄鬼。” 空海冷哼了一声，抬腿就要往里走，却在进门的一瞬间又停住了。 有古怪！ 高品强者对于危险的直觉让他转身就想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一道黑色的刀芒骤然在空气中出现，匹练般席卷而来。 与此同时，还有两颗闪着金光的铁蛋蛋呼啸而至，脚下有一道风龙平地而起，卷着他往那道门里面移动。 空海无路可逃，只得一咬牙硬抗了一记黑刀，而后脑袋一晃躲开了那两颗诡异的铁蛋蛋。 至于脚下的风龙，只能强运内力硬抗。 凌寒的身影在空气中突然闪现，手里赫然抓着一小块布片，嘿嘿坏笑道：“腿脚不好，活该摔倒！” 降头术！ 空海打死都没想到这一位还会巫术的，直接脚下一出溜，身子歪了下去。 “进去吧你！” 凌寒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踹他屁股上，空海连滚带爬地冲了那道门之内。 与此同时，暖阁外间的空气一阵波动，抬腿走出一个和空海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和尚。 也就十几分钟的功夫。 凌寒走到外间，把刚才空海和尚身上穿的衣服扔给那个分身，然后自言自语道：“都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那就先去敲钟吧！” 第三十七章 丧钟十八响 如果不用天机楼，凌寒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搞定空海和尚。 就算能搞定他，自己也得受伤。 这货出自佛门斗宗，专业就是干架的。 刚才如果不是有降头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估计想把他弄进天机楼里去都难。 但只要进了天机楼，你再能打也只能是被虐的份儿了。 我的地盘我做主。 这段时间画了不少尸体，积攒了不少魂力。 凌寒消耗魂力给天机楼开启了一个新功能，名为“伪装”。 就是可以将天机楼入口与现实世界合二为一，比如墙上的门，山里的洞，地上的坑…… 都可以做为天机楼的入口。 不过以凌寒现在积攒的魂力，只能伪装下门口，里面还是天机楼的样子。 到后面魂力攒的足够多了，把里面也伪装下。 甭管你什么阶，只要你进了天机楼，就只有被虐的份儿。 仙王级不知道成不成，还没试过。 但圣阶以下，皆为蝼蚁。 . 前面画了禅宗的普净，现在又画了斗宗的空海和尚，凌寒对佛国的战斗体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之前在天下群英谱之中，凌寒只知道佛国修的是信仰之力。 现在画了普净和空海之后，凌寒对这种佛国的这种修炼方式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简而言之。 信徒信仰佛陀、菩萨，就会产生信仰之力。 信徒越多，越虔诚，这种信仰之力就会越强大。 但问题在于，这种信仰之力是算到佛陀和菩萨身上的，跟普净和空海这种小喽啰根本没关系。 所以佛国就诞生了一种信仰之力的分配体系。 自上而下，所有佛国的打工人，佛陀都会根据贡献度论功行赏，将信仰之力分配给这些底层的打工人。 有了这些信仰之力，就可以修习禅宗和斗宗的功夫了。 凌寒心中一动。 咦？ 这怎么和天机楼这么像呢？ 无非天机楼收集的是死人的魂力，佛陀收集的是活人的信仰之力。 再就是天机楼能拿奖励的打工人只有一个，佛陀有很多个而已。 有意思。 . 给普净画尸，得了一门【戒律法】。 这种法术类似言出法随的效果，和降头术有些类似。 但戒律法第一不需要衣物、头发等媒介，第二就算失败也顶多就是无效，不会有反噬。 再就是戒律法只能对信徒有效。 所以如果两个禅宗的佛教徒打起来了，你就会看到一副很有趣的画面。 两个人在那里打嘴炮，就看谁能说。 美其名曰，讲禅斗法。 给空海画尸，收获则颇为丰厚。 毕竟是一品斗宗强者。 【狮子吼】，常规就是一声“呔！”，对手轻则未战先溃，重则肝胆俱丧，不死也伤，aoe攻击招数。 【金身术】，短时间增强身体抗击打能力，修炼至巅峰状态，可刀枪不入，硬如钢铁，水火不侵。 【金刚腿】，无须武器，两条腿就是无坚不摧的利器，儿臂粗细的铁棍也可以一脚踢断。 …… 大大小小功夫足足十几种，全都是硬刀硬马的硬功夫。 这里就不一一细说了。 值得一提的是，【金刚腿】与之前从关沧海那里得来的【扶风】融合，诞生了一门全新的腿法。 凌寒看到新腿法的展示画面，灵机一动起名【佛山无影脚】。 这些功法全都需要信仰之力来驱动，凌寒不是佛教徒，自然没有信仰之力。 识海虚空之中那条金龙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有淡淡金光透体而出融入了凌寒在识海虚空之中日夜吐纳积攒的内力池子。 那些金光之中，隐隐有人影浮现。 凌寒心念一动，意识沉入那些金光之中，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影。 有马大山，有常万水他们全家，有昨日小宁兰寺前的那些流民，还有很多自己以前有意无意救过或者帮助过的人…… 这是众生之力。 凌寒在天下群英谱之中看到过，一国之君，天下名臣，大儒名仕，风流才子，戏子名伶，身上大多都有这众生之力。 只不过众生之力尚无对应的功法可以修习。 所以这些众生之力的承载者除了拥有威信和声望之外，其他跟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凌寒试着催动了一下新学的佛国功法。 嗯！ 可以用。 只不过自己的众生之力还太过稀薄，效果没那么明显而已。 所以佛国的信仰之力，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种众生之力？ 想通了这个问题，凌寒识海之中的天下群英谱似有感应，频频抖动，传递给凌寒一种很复杂的情绪。 有欢喜，有赞赏，也有隐隐的不安。 . 浮空寺大殿广场之上有一口大钟。 名为警寺钟。 与素日里晨昏功课敲的那种不同，警寺钟一旦敲响，就代表着出事了。 所有长老、知事以及东西序的各级管理人员听到钟声都要到大殿广场之上集合议事。 但也就这么说说而已。 平日里就算发生再大的事情，也都是住持方丈先召集核心管理人员开小会，讨论完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了。 就算是方丈挂了，警寺钟也没被敲响过。 历史上唯一的一次敲响此钟，是浮空寺建成，警寺钟连响一百零八下，响彻四方，百里之外都能听得到。 今天是第二次，也将是这间寺庙最后一次敲响此钟。 空海大和尚缓步迈向警寺钟，两个负责看护的小沙弥一脸茫然，不知道方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阿弥陀佛！” 空海高呼佛号，然后迈步上了警寺钟的高台。 单手擎住比大腿还粗的鼓槌，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咚！——” 沉闷的钟声瞬间传遍四方，覆盖了整个浮空寺，又继续向着远方飘去。 “咚！——” “咚！——” …… 警寺钟的钟声连续敲响，整整敲了十八下，方才停歇。 十八声钟响，代表外敌入侵。 但外围执勤的僧兵眼睛都看疼了，也没发现一个敌人。 什么情况？ 凌寒心中冷笑：“蠢驴，我这是在给你们敲响丧钟啊！” 丧钟十八响，人死魂归乡。 . 警寺钟下，首座大和尚，四大护法长老，八大执事，十八班首，三十二护院僧，六十四大小堂主全都到齐了。 佛国没有名义上的军队，但实际上每一间寺庙都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大的寺院僧兵数万，浮空寺这种其实相对还算小规模的了。 小宁兰寺那种，就是闹着玩儿！ 这样的寺庙遍布大盛九州各地，就像是把一个个军事基地建在了大盛的国土上，关键还不需要自己出钱养活。 一旦爆发战争，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人群之中，一名白眉老僧一步迈出，对着空海和尚大声呵斥道：“方丈为何无故敲响警寺钟？” “按照本寺章程，是不是应该先行与诸位长老、执事商议一二，再行定夺？” 这名老僧法号戒痴，是浮空寺的首座大和尚。 也是候补的住持方丈。 也就是说，空海如果挂了，这位戒痴就自然而然成为新的住持方丈了。 和空海不同，这位戒痴和尚是一位禅宗的二品强者。 禅宗对付外人或许稍显捉襟见肘，但对付自己人尤其是不擅长打嘴炮的斗宗，占尽优势。 戒痴的话，乍一听没啥问题，但其实已经越权了。 尤其这位心机颇深的老和尚还用上了一点戒律法，所以在场众人听起来都觉得铿锵在理，无不敬服。 但在凌寒分身假扮的空海听来，这戒律法就没有一点作用了。 凌寒的众生之力虽然稀薄，但用在戒律法上也是绰绰有余。 “你在教我做事？” 凌寒毫不客气，硬生生怼了回去。 “啊？” 戒痴一愣，觉得好像听懂了，但又不是很确定空海想表达什么意思。 哎！ 我好难。 异世界玩个梗都玩不起来。 凌寒想了想，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傻小子打算盘，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 第三十八章 坐山观虎斗，不战屈人兵 这句话戒痴和尚可听懂了。 但他不生气。 生气也不能表现出来，嗔戒不嗔戒倒也无所谓。 关键如果生气的话，戒痴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人设就崩了。 禅宗在佛国地位超然，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那种。 各地的寺庙也大多都是禅宗的人当住持方丈，像空海这种斗宗强者当方丈的不是没有，但非常非常少。 戒痴对这一点儿非常不服气。 你一个斗宗的粗鄙莽夫，凭什么？ 如今见空海骂自己，戒痴心中不怒反喜。 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找虐，那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方丈大师，你着相了！”戒痴声若洪钟，目视空海，不卑不亢，隐隐有万千梵音贯入耳中，无穷无尽有如春雷滚滚。 戒痴可比小宁兰寺的普净厉害太多了。 毕竟二品禅师。 这一句“你着相了”带着无上戒律法，周围品阶稍低的僧众，已经不敢抬头了。 可凌寒却屁事没有，对下方的戒痴直接开骂：“关你鸟事？” 嗯？ 不是…… 你这不按常理出牌啊！ 而且，为什么这货对戒律法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戒痴心中犹疑，脸上却依然平静如水，大声呵斥道：“一切恶中，无过是嗔，起一嗔心，则受百千障碍法门。方丈大师切莫执迷不悟，迷途难返！” 几句话下来，震得凌寒身后的警寺钟嗡嗡作响，犹如佛陀亲临一般。 周围众人及远处的僧兵俱都受其感染，双手合十，高唱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凌寒站在高台之上，对着下方的戒痴微微一笑，张嘴依然还是那几个字：“关你鸟事？” “我嗔也好，不嗔也好，和你有鸡毛关系啊？” 这两句话凌寒用上了狮子吼，虽说不像是戒痴的戒律法一般宝相庄严，但胜在声音够大。 而且这狮子吼之中是蕴含了众生之力的。 虽没有梵音阵阵，却能直接将声音传进人的心底，搅得人心跳和呼吸都随之而发生了变化。 “方丈大师，你……”戒痴一句话没说完，被凌寒直接打断了。 “你什么你？一天到晚屁事不干，就知道窝里斗。”凌寒大声骂道，“认识我身后这口钟吧？” “警寺钟，此钟一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着出大事了！” “你倒好，一点不关心寺里出了什么事情，却死盯着我有没有犯嗔戒？”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 “戒律僧何在？”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高高瘦瘦，满面枯槁的老僧，正是浮空寺戒律僧了真。 同为二品禅宗强者，辈分比空海还要高一辈。 却是苦海的心腹。 “冲撞方丈，不遵教诲，大敌当前，惑乱军心，按我佛戒律当如何处置？”凌寒俯下身，冷笑着问道。 了真心领神会，目不斜视，大声回道：“杖责一百，幽闭一月。” 戒痴一听这个立马毛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禅宗高人人设了，怒气冲冲指着空海骂道：“空海，你休要信口雌黄，罗织构陷。” “我何时冲撞你了？你又何时教诲我了？” “说我惑乱军心，更是笑话，我怎么惑乱军心了？” 凌寒嗤笑一声：“我是方丈，我说你冲撞我了，你就冲撞我了。我说你惑乱军心了，你就惑乱军心了。” “不服的话，你可以向大成寺方丈了空大师告发我啊！” “但你今天不服管教，我就一定要打到你服为止。” 这一番话下来，别说戒痴了，就连身边的众僧也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说他没道理吧。 人家说的做的全都是他职责和权限范围之内的事情。 但你说他有道理吧。 那几个罪名给安的确实有点儿离谱。 “戒律僧，执法！”凌寒冷冷哼道，“出事儿算我的，事后我会向了空大师解释。” “了真谨遵方丈法旨。”了真和尚一挥手，身旁几个戒律执法僧一拥而上，将戒痴给团团围住了。 “你敢！我看谁敢对我动手。”戒痴愤怒地大吼，单手结印，一个巨大的法相在身后出现。 禅宗大招，心相。 凌寒冷笑一声，俯身对着了真再次问道：“戒律僧，暴力抗法，依照我佛戒律当如何处置？” “可斩！”了真大声应道，身后也骤然出现了一个法相。 凌寒大声回了一个“好”字，就再也不说话了。 打吧！ 打吧！ 都打死才好呢！ 底下两个禅宗二品高手动起手来，一番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戒痴身上皮肉开始一块块腐烂，“噗噗”开始冒脓血。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今兹而往，生分已尽。” 了真如遭重压，噗一声被拍入地面半米多深。 “此日已过，命即衰减。如少水鱼，斯有何乐?” 戒痴脸上皮肤迅速老化，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 “所行非常，谓法兴衰。夫生辄死，此灭为乐。” 了真“嗝”一声翻倒在地，张嘴吐血吐得跟喷泉似的。 …… 凌寒站高台上，看得心里乐死了。 这禅宗打架简直太好玩了！ 真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过一张嘴都是要人命的招数。 但你若是不信它，这些招数就对你全然无效。 还真是讽刺的很！ . 眼见打得差不多了，凌寒抽冷子高高跳起，对着地上的戒痴胸口就是一招佛山无影脚。 有了扶风加持的金刚腿，就跟打桩机似的在戒痴胸口“砰砰砰”砸个不停。 一口气，凌寒足足踢了他三十多脚。 这好家伙！ 戒痴下半截身子还在地上，上半截儿身子已经飞出去了。 操蛋！ 又特么得缝。 凌寒心中颇为郁闷。 禅宗对上斗宗，打法就是不停扔戒律，绝对不能让斗宗近身。 一旦近身，禅宗就死定了。 就跟法师被战士近身了一个道理，一下都扛不住。 . 天机楼收了空海。 浮空寺的一品强者没了。 现在戒痴挂了，了真也是没了半条命。 三个二品强者，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护法大长老，觉明。 在四位护法长老之中，他是唯一的一名二品。 而且和空海一样，他也出自斗宗。 就是专业干架那个。 另外，这个觉明不是浮空寺的人，是上一级的大成寺派过来的。 派过来干啥呢？ 管理浮空寺的上万僧兵，负责寺内外的防务。 和大盛的军队管理是一个性质的。 不管你是三司六部，还是九州各地的封疆大吏，你可以在自己的地盘儿里称王称霸，但军队一定要掌握在皇帝的手里。 这是没得商量的。 佛国也是如此。 大盛全境几百间寺院，但所有寺院的僧兵都归一个专门的护法大长老管理。 这个护法大长老，在寺院里还有一个称呼。 阿修罗。 第三十九章 谁支持?谁反对? 阿修罗，天龙八部之一。 在佛国，阿修罗是一个极为特殊的群体。 他们不修德行，不问世事，潜心武道，勇猛好斗，且个个都是在斗宗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统兵天才，所以佛门寺院之中统领僧兵的护法大长老大多都由阿修罗担任。 像小宁兰寺那种只有上百僧兵的小规模寺院不算。 他们不配。 觉明身为浮空寺的阿修罗，统御上万僧兵，是凌寒重点要解决的人物。 “本座收到线报，小宁兰寺遭流民洗劫，上百僧众皆已舍报往生。”凌寒模仿空海的口吻，大声说道，“其他分寺目前也有流民聚集的势头，本座很有理由怀疑，这是大盛朝廷的阴谋。” “沉寂多年，他们或许已经忘了我佛慈悲。” “敲响警寺钟，一是要警告大盛朝廷，莫要欺人太甚。二则是要发兵其他分寺，帮助他们度过此劫。” “浮空寺占据地利，易守难攻，有一千僧兵留守足够，其他僧兵可尽数派出。” “觉明大师，你意下如何？” 觉明大师自人群之中缓缓走出，身高八尺一身的疙瘩肉，站那里跟一尊铁塔似的，瓮声答道：“方丈大师，出兵即代表与大盛朝廷开战，此事非同儿戏。” “本座认为，方丈大师还是请下大成寺了空大师的法旨为好。” 意思很明显，你级别不够，使唤不动我。 凌寒冷冷一笑：“我又不是去打大盛朝廷，我派兵支援其他分寺也不行吗？” 觉明目不斜视：“不行！” 真尼玛！ 这一万僧兵不弄出去，还真不好打。 凌寒要做的就是，把这浮空寺的一万僧兵分出去，一点一点地吃掉。 关键这佛寺之中，军政分开。 方丈只管日常政务，僧兵归阿修罗统一管理。 这觉明不同意，还真不太好办。 “如果我一定要出兵呢？”凌寒表情冷了下来，沉声问道。 觉明讶异地瞅了凌寒一眼：“就算你杀了我，没有阿修罗兵诀，僧兵们一样不会听你的。” 阿修罗兵诀，是佛门的一种统兵手段。 只认兵诀不认人，和大盛朝廷的兵符作用差不多。 但和兵符相比，兵诀的可靠性会更高一些。 一段口诀，用佛法驱动之后，会在空中形成一个佛手印，不同级别的佛手印会有不同的样式。 见佛手印，如见佛陀。 阿修罗统御僧兵，靠的就是这个阿修罗兵诀凝练而成的佛手印。 “了空大师的法旨，我自然会去请。”凌寒一步一步缓缓走下高台，淡淡说道，“但分寺遭袭，我也不能视而不见。” “我身为一寺方丈，有便宜行事之权，这是佛陀定的规矩。” “既然你不遵我法旨，那我便杀你又何妨？” “长老不听，我杀长老！堂主不听，我杀堂主！监事不听，我杀监事！直到你们愿意跟我出兵为止！” “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觉明眼神微冷，迎着缓步走来的凌寒轻声问道：“方丈大师，您这是要造反吗？” 凌寒呵呵一笑，用行动给了他回答。 一步迈出，人已至觉明面前，扶风加持的金刚拳法威猛无匹，一息之间已经有几十拳打了出去。 觉明也不含糊，一声佛号之后，浑身金光大作，皮肤都泛起了淡淡的金漆。 阿修罗专属的金身不坏。 这也是觉明敢和空海叫板的底牌所在。 虽然他是二品，空海是一品。 但他有这刀枪不入的阿修罗不坏金身加持，不光抗打耐草，力量也会得到大幅加成，完全可以越级打同为斗宗的一品。 当然他其实并不知道，现在的空海只是凌寒一个分身。 品阶其实只有三品。 “铛！铛！铛！铛！铛！铛！” 一连串有如打铁一般的响声传来，凌寒飞身后退，轻轻甩了甩手。 真尼玛硬啊！ 觉明铁塔般的身子飞速冲着凌寒狂奔而去，带起的罡风将地面的青砖都掀了起来，有如一道龙卷风。 狂风呼啸，罗汉临世。 漫天的砖石碎块之中，传来了一声响彻云霄的金铁交鸣。 “铛！——” 那团包裹着觉明的龙卷风猛然止住，在他胸前赫然是一颗又大又圆的光头。 空海的脑袋。 铁头功。 凌寒得自空海的又一大神技。 这一招觉明也会，毕竟都是出自斗宗。 但觉明自忖自己不敢拿铁头功硬刚一个二品阿修罗全力冲撞之下的不坏金身，那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这家伙怎么可能？ 凌寒现在的身体，可是画了上千具尸体强化之后的，不仅仅是抗击打，还有柔韧性、敏捷、反应等等各方面的全面加成。 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空海的铁头功，无异于坦克上又加了一层钢板。 这还不算，凌寒还悄悄给自己用了一只大力蛊。 自从画了那几个巫族人之后，天机楼的五楼就成了一个大型养殖场，虽说那几名巫族人存货不多，但挡不住凌寒有钱啊。 天都城的黑市里，有神秘人大量收购中低阶蛊虫。 搞到后来，卷得高阶蛊虫都沦为赠品了。 没办法，现在凌寒会的都是中低阶的蛊术，高阶的不会养。 就算会养，咱也不会用啊！ 大力蛊的加成效果原理上就是精力透支，短时间内大幅提高肉身力量及抗击打能力，但副作用会在后面慢慢体现出来。 这对凌寒来说无所谓。 空海和尚这个肉身就是临时用用，用完了就放天机楼里慢慢休养去了。 所谓大力破一切。 你用手劈木板，木板断了，你手就没事儿。 但木板没断，你手就得骨折。 凌寒未退一步，觉明则“噔噔噔”后退了好几布，脸上血气翻涌，险些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孰高孰低，一眼也就看出来了！ “怎么可能？”觉明一脸的不相信。 你用铁头功破了我的阿修罗不坏金身？ 你凭什么啊！ 凌寒懒得给他答疑解惑，微微一笑，对着觉明朗声说道：“三界煌煌，六道苍苍。苍天有眼，烂肚穿肠！” 话音未落，觉明嘴一张，猛地喷出来一口鲜血，不坏金身的金漆瞬间黯淡无比，而后再次“噔噔噔”后退几步，捂着肚子一脸的惊讶：“怎么可能？你这是戒律术？” “你身为斗宗门人，怎么能修习戒律术的？” “不对！你这不是戒律术！” “你这是……” 是尼玛啊！ 凌寒纵身而起，佛山无影脚踢出漫天腿影，将觉明当成了沙包。 一开始觉明还能象征性地反抗几下，但很快便支撑不住了，被凌寒踢得东倒西歪，最终被接连几脚踢中了脑袋。 觉明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地，临死都没能说出那后半句话。 凌寒一看脑袋还在，心中大定。 还好！还好！ 不然又得缝了。 刚才凌寒用的那自然不是戒律术，就凌寒那点儿众生之力，戒律术不是不能用，而是用了基本没啥效果。 凌寒用的，是降头术。 刚才与觉明相撞的那一瞬间，凌寒扯下了他一块衣角。 其实如果凌寒用黑刀加铁蛋蛋，可以更快更安全地解决战斗，但那样就直接在浮空寺众人面前暴露身份了。 使用了非佛门的招数，势必会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单打独斗，凌寒现在不怕他们任何一个。 但七个三品，二十多个四品，还有几百个五品及以下的高手，再加上一万僧兵…… 凌寒自忖没那个本事。 圣阶也不行。 不过金涛那个仙王级估计应该可以。 到此为止，浮空寺仅有的三个二品强者，两死一伤，彻底废了。 凌寒缓缓转身，一步一步走向广场上的众人，淡淡说道：“分寺遇难，我不能不帮。” “我说出兵，那就得出兵。” “现在我再问一遍各位，我的决定……” “谁支持？谁反对？” 第四十章 方丈大师好过分! 没人再敢反对了。 即便有，也不敢再站出来了。 尽管有不少人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比如空海刚才那一句听起来颇为古怪的戒律法…… 甚至有见过世面的，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这戒律法怎么感觉跟西北草原上那些异族的巫术有点像呢？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却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没办法，二品阿修罗都不是他对手。 其他的更甭提了！ 一块上？ 关键也没人带头啊！ 剩下的几个护法长老集体出列，双手合十，恭声答道：“谨遵方丈法旨！” 有人这么一出头，其他人也就都就坡下驴，跟着表了态。 大和尚们一个个看着无欲无求，其实都精着呢！ 不管后面这件事怎么发展，空海的方丈之位是铁定保不住了。 佛门是严格禁制内斗的。 同门相残，就已经就是犯了佛门的大忌讳。 即便对方犯了再大的错，那自然有佛门戒律来惩罚他。 不然每个寺院里都设置一个戒律僧的职位干嘛？ 戒痴也就算了，他这勉强也算是暴力抗法。 可这觉明大和尚是阿修罗啊！ 阿修罗地位高贵，就连戒律僧都管不了，即便犯了错只能由阿修罗自己的戒律使来惩罚。 你这说弄死就给人弄死了？ 佛门戒律森严，不管你是啥背景，一旦触犯戒律谁都保不了你。 佛陀出面都不行。 他们在这里各怀鬼胎，凌寒却在心里偷着乐。 你们以为自己在第五层，老子早在一百层的天花板上看着你们了。 “既然无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凌寒说完，带着众僧往浮空寺外的僧兵大营而去。 毕竟一万僧兵，不可能都住在浮空寺内。 所以在浮空寺西面的山上，修了一座僧兵大营。 所有僧兵的一应饮食起居操练等，都在这座大营之内完成。 阿修罗治军严格，很多僧兵这么多年甚至连浮空寺的门都没进过。 同理，如果没有相应的通行许可，即便你是浮空寺的方丈，一样也进不了这座僧兵大营的大门。 军政分割，在佛国执行得非常到位。 都是修行之人，脚底下速度自然不慢，不出一刻钟的功夫，凌寒已经带着众僧来到了僧兵大营的门外。 几个僧兵手持兵刃，挡住了凌寒的去路。 “军机重地，不得擅闯！”领头的僧兵是个小头头，凌寒通过天下群英谱看了看，是个七品。 身后众僧一个个闭口不言，但心里都偷着乐，等着看凌寒的笑话。 你再能打又怎么样？ 你还能把这一营僧兵大小将领全都给杀了不成？ 没有阿修罗兵诀，你连这道门都进不去。 凌寒回身看了看身后众僧，微笑着问道：“如果本座命你们武力闯营，你们听还是不听？” “南无阿弥陀佛！”众僧纷纷退后，双手合十，齐声叫道，“方丈大师，您这是要我等去死啊！” 废话！ 我当然就是想让你们去死！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凌寒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探手一拍，高空之中一个巨大的金色佛手印应声而出。 佛手印？ 佛手印！ 众僧一个个呆若木鸡。 这是怎么回事？ 方丈大师不是阿修罗，怎么可能也有阿修罗兵诀的佛手印？ 一样惊呆的，还有门口的那几个僧兵。 虽然僧兵只认兵诀不认人，但毕竟都是跟着觉明混了这么多年了，心中自然诧异。 “大师，不知觉明大师他为何没来？”领头的那名七品小头头一脸警觉地问道。 “阿弥陀佛！”凌寒高诵佛号，厉声呵斥道，“妄探军机者，死！” 说完一掌拍下，那名七品小头头被拍得脑浆迸裂，一头倒在了地上。 拍完小头头，凌寒身影一晃，顺便把那几个僧兵也给收拾了。 收拾完，还高诵佛号，口中怒骂：“惑乱军心，该死！” 这…… 众僧呆立身后，心说方丈大师这是杀人杀上瘾了吗？ 前面那个勉强还能算是妄探军机，后面这几个人家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就惑乱军心了啊？ 但也只敢腹诽，说是不敢说出口的。 没张嘴的都能让他定一个惑乱军心，一张嘴那岂不更给他找到借口了？ 方丈大师今天不对劲儿，还是少惹为妙！ 反正等今天过去了，自然有大成寺的戒律僧和阿修罗的戒律使来收拾他。 凌寒的阿修罗兵诀自然是来自觉明。 兵诀只是一句口诀，前面干掉觉明后，顺便摸了一把，就在他的记忆幻境之中将阿修罗兵诀拿到手了。 另外这僧兵大营的人员配置，兵力部署，甚至包括很多僧兵高级统领的性格、爱好、优点、缺点等也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阿修罗兵诀并不是技能，不需要画尸，用信仰之力驱动即可。 凌寒没有信仰之力，但他有众生之力，一样能行。 . 一路前行，拢共遇到大小共三道岗哨，巡查僧兵两拨，凌寒都是先出示佛手印，然后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把人给干掉了。 一个没剩。 消息传到僧兵大营的总兵大帐，诸位统领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弄不懂这位浮空寺的方丈大师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你说打吧！ 人家有阿修罗兵诀，有佛手印。 管你是名正言顺。 你说不打吧！ 这一路杀过来，很显然来者不善啊！ 难不成等着送死？ 等凌寒带着众僧到达总兵大帐的时候，大大小小一众统领早早来到了大帐的外面，一个个挺直腰杆儿站得笔直，大老远就对着凌寒双手合十，高声叫道：“见过方丈大师！” 终归…… 还是怂了！ 为了活命，不寒碜。 凌寒阴沉着脸走过去，对着中间一名三品统领狠狠就是一脚：“本座是浮空寺的方丈，不是你们的方丈。” “见本座要叫空海阿修罗，记住了吗？” 这一脚丝毫没有留手，那名三品被踢得口吐鲜血，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众僧再次被惊呆。 小喽啰你杀了也就杀了，这特么三品你也下死手啊？ “你挡我路了！”凌寒走到总兵大帐前，对着前方一名四品统领就是一膀子撞了过去。 不过还好，有前面那个三品的前车之鉴，这个四品很机灵地就势来了个假摔。 及时止损，最起码保住了命。 侥幸捡了一条命，这名四品眼角都泛起了泪花，心里着实委屈的紧：“方丈大师好过分！” 眼角余光看着众统领的脸色都有些不对了，凌寒也不想计划没开始呢就犯了众怒被群殴，转过身来厉声呵斥道：“阿修罗军纪森严，跟着觉明这些年把你们都荒废成这个样子了？” “本座奉阿修罗王法旨，前来接管僧兵大营。” “从现在开始，这里的一切，本座说了算。” “听懂了吗？” 众统领还没反应过来呢，跟在空海身后的众僧抢先双手合十，齐声唱道：“谨遵空海阿修罗法旨！” 表态一定要快。 不然这货再给你扣上个不遵教诲，惑乱军心的帽子，你找谁说理去？ 不过…… 阿修罗王？ 这货不是在开玩笑吧？ 阿修罗王不是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圆寂了吗？ 第四十一章 第一赶死队 阿修罗王不是佛，不是菩萨，也不是金刚或罗汉。 他只是一个凡人。 一个跟在佛陀身后，帮助佛陀东征西讨统一西域，建立佛国乐土的凡人。 是他一手创立了阿修罗，也是他创立了西域佛国军政分开的制度。 他毫无修为，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却是西域佛国的军神，佛陀敕封过的唯一的王。 阿修罗王圆寂之后，佛国的阿修罗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一位女菩萨。 观月菩萨。 所以你空海冷不丁把阿修罗王搬出来，是觉得今天这事儿闹得还不够离谱是吗？ 罢了！罢了！ 咱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这时候谁再多嘴谁就是傻缺。 活着他不好吗？ .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凌寒已经拿下了浮空寺和僧兵大营。 但接下来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们排好队，自己一个一个把他们都拍死吧？ 不能再杀了，再杀下去，估计这些大和尚就真的要造反了。 按照原计划，凌寒又对僧兵营的诸位统领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热血澎湃的演讲，总体意思就是得出兵。 出兵帮那些分院度过这次流民之祸。 凡事儿都得讲个理儿，凌寒这么做，道理上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只是程序上，就有点儿…… 佛国固然强势，但毕竟这里是大盛的地盘儿。 按照两国约定，佛国寺院可以驻扎僧兵，但活动范围仅限大盛朝廷给你划的地方之内。 一旦要出你自己的地界儿，那就得事先和大盛朝廷打好招呼。 去哪儿？干嘛？ 之类的。 如果没打招呼，直接几千上万的部队哗啦啦出去了，那无异于宣战。 虽然佛国现在不怕和大盛开战，可你一个浮空寺能代表佛国？ 大成寺估计都不敢这么说！ 但这些话只能咽进肚子里，僧兵营众统领包括浮空寺过来的众僧一个个除了“谨遵空海阿修罗法旨！”，其他一个字儿都不带多说的。 反正人家有佛手印，咱又打不过人家。 那就他说啥是啥呗！ 闹这么大动静，大成寺那边儿估计很快就知道了。 到时候看你还死不死？ . 临近丑时。 僧兵营的九千僧兵被分成了三个队伍，分别由一个三品带队，按照凌寒标好的方向和路线浩浩荡荡下了山。 三条路线，分别是东南、西南和正南。 但不管哪条路线，都必须经过那个长青湖。 长青湖以北，是浮空寺的地界儿。 长青湖以南，则属于大盛。 凌寒来的时候，是坐的船。 而僧兵们出去，则是走的桥。 临近长青湖边，两名身材壮硕的僧兵走到长青湖北岸的一对青狮雕像前，伸手在狮子嘴里拉出两根铁锁链来。 两人身后，各自又有近百名僧兵陆续上前，抓住那锁链“哼哼嘿呦”一起往后拉…… 随着铁链越拉越长，长青湖水面之上水花攒动，有两根铁链逐渐破水而出，下面有细小的铁链与水面连接。 赫然是一座隐于水面之下的浮桥。 众僧兵打着火把在各自统领的带领之下，悄无声息地踏上那座浮桥，在寂静的夜色之中，全无声息，只有扑踏的水声和一条蜿蜒于水面之上的火龙。 毕竟九千多号人呢，全部通过长青湖足足用了将近两刻钟。 等僧兵都到了湖对岸，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长青湖南岸，到处都是流民。 山坡上，树林里，房顶上……，全都站满了人。 而且这些人都没有向往常一样对着他们跪拜，而是站在那里，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 就像是夜色之中吃人的饿鬼。 几个统领碰了个头，觉得情况不太对，临时原地驻扎，然后派了两名腿脚利索的僧兵回去报信儿。 结果没多久，空海阿修罗的法旨就来了。 “本座自有安排，一切照原计划进行！”负责报信儿的僧兵一脸古怪地转达了空海的原话。 统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主意。 最终还是其中一个资历最老的三品统领提议，三支队伍各自再分出一千人在南岸留守，其余人按照既定计划行动。 这样就算流民有什么异动，这边有三千僧兵镇着也不至于闹出多大乱子来。 实在不行，还可以从浮桥退回长青湖北岸。 拒水而守，就算大盛的正规军来了也不用怕。 统领们的想法是没错的，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陷入危险之中的并不是浮空寺，而是他们这三路“赶死队”。 . 半个时辰之后。 走东南方向的那支僧兵队伍行至一处山坳中，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沙尘弥漫还夹杂着一片片雪花…… 下雪了？ 这才还不到十月啊！ 狂风吹熄了火把，山坳中陷入一片黑暗。 很快有僧兵的惨叫在队伍的四周不断响起，领头的那名三品统领暗道不妙，脚下一顿，腾空而起，口中高呼：“唵！嘛！呢！叭！咪！吽！” 一道佛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这一整片山坳。 天啊！ 这都是什么东西？ 漫山遍野的都是直立不动的死人，有的保持着向僧兵奔跑的姿势，有的则已经掐住了僧兵的脖子，有的张嘴咬住了僧兵的脸…… 借着这一道佛光，很多僧兵摆脱了那些诡异死尸的猎杀。 但佛光只持续了几息便熄灭了，僧兵们的哀嚎再次响起，无奈这名三品统领再次拍出一道佛光，同时口中大叫：“快！点起火把！撤！” “点着火把，往寺里撤！” 有反应快的僧兵，匆忙间把火把又点亮了。 但很快一阵阴风吹来，火把就又灭了。 如此往复了十几次，这名三品带着僧兵往回跑了只几百米就再也听不到有僧兵的叫声了。 身边只剩下了一百多个有品阶的，勉强能够在群尸之中自保的。 两千僧兵，团灭了！ “何方妖孽？出来！”这名三品疯了一般怒吼着，一掌拍飞了一大片冲自己围过来的尸体，“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 “出来！出来啊！出来啊啊！” 身边的尸体“沙沙沙”悄然退去，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贱贱的声音：“大和尚，这么急着死吗？” 话音未落，有火把在前面腾得亮了起来。 无数的死尸静静矗立，木然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好似一大片静止不动的雕像。 群尸前面，站着一个身材瘦瘦小小，其貌不扬的青年。 方才说话的，正是他。 地宫之中凌寒的第二分身，化名韩凌的画尸人。 而在他身后的群尸中，有一个红衣白发的女人款款而来。 这个女人身材高挑，容颜绝世，眼神睥睨，冷若冰霜，在摇曳的火把之下身影飘忽，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人是鬼。 她每往前走一步，群尸都自动分开两侧，垂首而立，就好像臣民们在欢迎他们的女王。 林婕诗。 第四十二章 缝尸针、纸扎人和雷神弩 其实凌寒原本并没打算叫林婕诗来。 单论实力来说，她确实是顶尖儿的，但这种战场却并不适合她。 一个人打这么多人？ 效率低不说，累不累啊！ 谁成想林婕诗听了凌寒的想法之后淡淡一笑：“你还记得我救你出来的那个尸王坑吗？” 凌寒点头：“当然记得，怎么了？” “你在那个尸王坑之中转了那么久，可有看到尸王？”林婕诗问道。 凌寒摇了摇头，心头却无端想起了林婕诗出现的那一幕。 那些行尸…… 是怕她的。 “我就是尸王坑里的尸王。”林婕诗看着凌寒的眼睛，一脸的似笑非笑。 啊？ 这…… 凌寒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那你现在……” “我现在当然是人。”林婕诗轻声说道，“别打听了，早就告诉过你是师门隐秘了。” “合适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现在，帮我装些行尸进你的天机楼里吧！” 凌寒跟着她去了尸王坑，召出天机楼，她整整装了两层楼的行尸。 大概总共不到四百个。 凌寒问她要不要再装点儿，林婕诗笑了笑：“不用了！对付几千人而已，这些足够了！” 当时凌寒还觉得她有点吹牛。 这些行尸的能力他是见识过的，单个行尸其实战斗力相当一般，主要靠的就是用数量堆。 当然那一看就不动，不看就猛冲的特性也着实挺吓人的。 但经过今晚之后，凌寒对林婕诗这种控制行尸作战的方式有了新的认识。 行尸不需要光，在黑暗的环境中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更为致命的是，被行尸杀死的人，很快就会被转变成新的行尸。 这特么的，完全就是丧尸病毒的赶脚！ 早知道费这那么大劲干嘛啊？ 直接带着林婕诗往浮空寺和僧兵大营里扔下几百个行尸不就完事儿了？ 林婕诗说不行。 第一，行尸需要一个黑暗的环境。 第二，行尸进不了寺庙。 天地万物，相生相克。 佛门能在这世界上传承这么多年，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不过佛门强并不代表佛门的人都强，比如现在眼前这一个三品统领和那上百个五六七八品，就完全不够看了！ 有林婕诗在，凌寒就乐得当了回观众，站一边儿欣赏林婕诗在那里大杀四方。 除了控尸之外，缝尸人的主要攻击手段便是缝尸针。 从大到小拢共十八个型号，大的能有手指粗细，一尺多长，也不知道缝什么要用到这么粗的针，小的则细如牛毛，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林婕诗就那样，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缓步前行。 周围金针飞舞，无声无息犹如死神的呼吸，当你感觉到他的存在的时候，你的性命就已经不属于你了。 没一会儿功夫，那名三品统领和身旁的僧兵纷纷躺尸。 如果不是凌寒拦着，林婕诗就把他们全都给弄死了。 活口还是要留几个的，毕竟要他们回去报个信儿。 这边结束战斗的同时，浮空寺出来的另外两路僧兵也是折戟沉沙，死伤惨重。 西南方向的那队僧兵遇到的是何澹。 纸扎营。 一人即是一营。 那些僧兵起初还以为这是一个神经病，扎着个高马尾，挎着把纸刀在那儿耍帅。 你以为你是东海上那些岛国的夕阳武士啊？ 直到何澹身后晃晃悠悠闪出来一黑一白两个纸扎的无常鬼，僧兵们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再之后，何澹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纸扎小青蛇，迎风一扔，呼啦啦变成了一条几丈长的纸扎青蛇。 何澹跳上那条青蛇，在高空之中绕着僧兵们飞了一圈儿。 空中白色的纸扎人雪花般纷纷飘落，好像漫天的纸钱，阴森而诡异。 有僧兵一脸茫然地伸手去接那些纸人，却冷不防被突然变大的纸人一刀砍掉了脑袋。 漫天的纸人迎风而涨，变成了和真人一样大小的纸人战士。 身体单薄的就是一张纸，却偏偏战斗力强悍得惊人。 两只胳膊两条腿全都是锋利的刀刃，即便对上僧兵们的熟铜棍也毫不逊色，咔咔咔碰得火星四溅。 还有那俩黑白无常，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一个扔暗器，一个竟然会法术。 没过一会儿功夫，僧兵们就留下了一大片尸体。 领头的三品统领急中生智，大喊：“用火！用火攻！” 这个确实有效，纸人嘛！ 总是怕火的。 可关键，你得能生起火来才成啊！ 不远处的树后面，笑吟吟转出来一个儒雅俊朗，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随手一挥，狂风夹着雪花扑面而至，将所有僧兵的火把都给吹灭了。 僧兵们再点，他再吹。 那名三品统领眉头一皱，身体如大鸟般拔地而起，向着不远处的中年道士而去。 “干嘛去？”高空之上的何澹嘿嘿一笑，“我同意了吗？” 一道惨白色的刀芒呼啸而至，三品统领毕竟也是有本事的，空中硬生生转了个身子，方向不改继续冲着那名中年道人而去。 先把这个道士给解决了。 炼炁士最怕武夫近身，只要被我抢到你身边，你就死定了！ 三品统领心中盘算的挺好，过程也是异常的顺利，身后那个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的家伙也没追上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名三品统领还没落地呢，就看见那个中年道士突然凌空跳起老高，然后打桩一样对着自己胸脯就踢了过来。 佛山无影脚。 “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名可怜的三品统领也没来得及数自己到底挨了多少脚，主要这个中年道士踢得太特么快了！ 等他飞出几丈远，一口接一口地喷血的时候，心里还在纳闷。 你特么不是道士吗？ 你特么不是炼炁士吗？ 你们法系现在都特么近身肉搏了，那我们这些武夫以后还怎么混啊？ 不过也没有以后了。 一黑一白两只纸扎无常鬼，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前，手一挥把他的脑袋就给砍了下来。 凌寒心中暗骂：“哎！败家玩意儿！又特么得缝！” 何澹在空中看了看凌寒，心中也十分诧异。 师父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么一招？ 看起来好像挺厉害的样子啊！ 何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玄心，其实是凌寒的分身。 凌寒其实也很别扭。 不管怎样，毕竟自己杀了他的师父。 还有把他养大的关沧海。 哎！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纸人大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很快便把这一支两千人的僧兵队伍给清理了。 当然也故意留了几个报信儿的。 . 正南方向。 率领这支僧兵队伍的，是僧兵大营之中的一名高级统领。 法号玄真。 老资格了，经验丰富，三品上的斗宗强者。 这一路走来，玄真总感觉哪里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周围的这些流民，怎么和在长青湖边见到的那些不太一样？ 从离开长青湖开始，就有流民陆陆续续坠在了后面，一直到现在坠在后面的流民越来越多。 粗粗看去，竟然差不多能有几百人。 他们想要做什么？ 玄真越想越觉得怪异，于是就悄悄吩咐身边的两个四品僧兵小队长，去抓个舌头回来问问。 结果人派出去了，过了足足两刻钟都没有回来。 有问题！ 玄真立刻让队伍停了下来。 身后的流民依然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左右两侧也开始出现了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遭了！ 中埋伏了！ 这是玄真的第一个念头。 “后队变前队，往回走！”玄真阴沉着脸，将命令传下去，然后身子凌空飞起，向着后面追来的那些流民冲了过去。 后面的僧兵们也有样学样，跟着他飞奔了起来。 三面包围，留一个口子。 很显然前面那里等着的，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距离后面追来的流民还有大概几十米的时候，那些流民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前排的蹲下，后排的流民把肩上的被褥一甩，从中抽出来一个黑黢黢的，好像弓又好像弩的东西。 玄真借着身后火把的光芒，看清了那个东西，脸色大变，脚底下一个急刹车，掉头就往回跑，边跑边喊：“散开！散开！趴下！趴下！” “是雷神弩！是雷神弩！” “是西北铁甲军的雷神弩！” 第四十三章 别打我脸!别打我脸! 铁甲军的雷神弩。 这句话只有上过战场，和铁甲军正面作战过的老兵才能理解它的真正含义。 绝望、恐惧和死亡。 雷神弩本身没什么特别的，产自大盛军器司。 一种射程不远，准头欠佳，主要靠箭头绑有的火药包爆炸产生范围性杀伤的远程火器。 制式装备，大盛的很多军队都有这玩意儿。 但这玩意儿到了西北铁甲军手里，就被玩出了花儿来。 比如在火药包里加装石灰甚至是毒粉。 比如排弩连发的战术应用。 比如把原本固定发射的雷神弩改装成一个人就能扛着到处跑的机动弩。 …… 玄真是和铁甲军打过仗的。 一看对方那不慌不忙、镇静自若的架势，还有那从被褥里掏出雷神弩的动作，玄真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西北那帮杀坯。 只是，他们不是被大盛皇帝给派到西北去对付草原上那些巫族人了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因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一轮齐射过后，几十支弩箭歪歪斜斜地飞了过来，落在了玄真身后的僧兵群之中。 尽管玄真已经提前发出了预警，但还是晚了一步。 轰隆隆的爆炸声在人群中响起，耀眼的火光将这一片区域映得好似火灾现场。 雷神弩固然可怕，但并非无敌。 用重盾组成盾阵就可以抵挡，僧兵大营里就有，但…… 没带。 僧兵们是去对付流民的，就算真的有大盛朝廷在后面怂恿，他们也不会亲自下场的。 对付流民，用重盾？ 那玩意儿又大又重，要两三个人一起才能使得动。 又不是真的要和大盛朝廷开战了，用不着那玩意儿。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可谁又想到，刚一出门就遇上了大盛王牌的铁甲军。 “嗡！嗡！嗡！” 又是一轮齐射，僧兵群中再次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而且玄真还发现两侧的小山坡上也开始出现了扛着雷神弩的流民。 僧兵们并非乌合之众，也都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人。 但面对这种被人盯着死穴猛打的局面，也着实是死伤惨重，被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有一些有品阶的，仗着本领高强想冲过去解决那些扛雷神弩的流民。 但人都还没冲到人家跟前呢，下面蹲着的那些流民淡定地从腰间取下一支小巧的连弩，弩箭跟不要钱似的“噗噗噗”射出来一大片。 然后冲过去的僧兵就被射成了刺猬。 僧兵们自己也有弩箭，但弩箭这种东西一定要人多了齐射才有效果，被人家的雷神弩炸得头都抬不起来，想连弩齐射？ 根本不可能。 …… 完了！ 这两千人得交待在这儿了。 玄真回头看了看在火光中哀嚎的僧兵，心一横干脆直接扔下他们不管，整个人好似猫科动物一般贴着地面飞速前行，目标则是包围圈东北方向的一个夹角。 那里地形偏高，有沟有壑，还有几颗歪歪斜斜的大树，可以有效阻挡雷神弩的伤害。 也有利于脱身。 虽然那里也有流民守着，但玄真很自信可以轻松解决掉他们。 毕竟三品。 没一会儿功夫，玄真已经摸到了那个高坡儿下，趴在一个土坑里稍加喘息，然后整个人沿着坡面冲了上去。 这里有三架雷神弩，还有七八个拿着连弩的。 而且玄真很确定他们没发现自己。 成了！ 这条命保住了！ 距离那几个流民也就只有四五米的样子，玄真甚至都已经悄悄将内劲运在了右手上，准备先把蹲着的那几个一掌拍死。 然后再解决那三个扛着雷神弩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股大力狠狠抽在玄真的脸上。 他整个人在空中连着打了好几个滚儿，然后仰面朝天摔在了方才躲藏的那个土坑里。 我刚刚…… 被人抽了一记耳光？ 玄真整个腮帮子都是麻的，一摸满嘴都是血，用舌头舔了舔，好像还被抽掉了两颗牙齿…… 谁干的？ 玄真心里又是屈辱，又是恐惧，还有几分无名火让他很想骂街。 什么嗔戒不嗔戒的！ 老子活了大半辈子了，哪受过这个？ 一脸愤怒地从土坑里爬起来，玄真看到刚刚自己被抽耳光的地方，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小老头儿。 一个头发胡子全都白了，脸上笑呵呵跟个土地爷似的的小老头儿。 凌寒分身，关沧海。 身后的那几个流民依然全神贯注地冲着远处的僧兵群招呼，连看都没往这边儿看一眼。 玄真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 从一开始自己应该就暴露在他们的监视下了，这压根就是一个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阿弥陀佛！”玄真收敛心神，高诵佛号，沉声问道，“大盛这是要对佛国宣战了吗？” “跟你有关系吗？”凌寒嗤笑一声，“宣战也好，不宣战也好，那都不是你这种小喽啰要操心的事儿。” “你现在首先要考虑的，是怎么着才能保住你这条小命。” “要不我给你点儿时间，你先念念经求求佛？” “看你们佛陀会不会突然显灵，过来把你给救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玄真也不再多说，甩开膀子就冲凌寒招呼了过去。 还没到人跟前儿呢，玄真看见眼前这个小老头儿突然双手合十，高声叫了一声：“阿弥陀佛！” 啊？ “啪！” 玄真一愣神，而后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地剧痛，整个人又飞了起来，再次躺回了之前趴的那个土坑之中。 之前那一个耳光，凌寒是用了隐身术。 所以打了玄真一个措不及防。 这一个耳光。 凌寒则用了戒律术。 虽然凌寒众生之力少得可怜，绝大部分的戒律术用了其实都没啥效果，但有一个是可以用的。 名为，静心。 静心是啥意思呢？ 僧人们早晚课前，领头的大和尚都会双手合十，高呼一声“阿弥陀佛”，让大家都抛开杂念，潜心礼佛。 就跟官府升堂前，衙役们拿着上黑下红的水火棍，一边敲地面，一边高喊“威——武！”是一个道理。 都是让你集中注意力，打起精神的。 静心这个戒律术，被凌寒这么一用，竟然还起了奇效。 不过只能用一次，下次再用估计就不灵了。 “你怎会我佛门戒律？”玄真再次从坑里爬起来，满脸是血地问道。 凌寒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你猜？” 连着被打了两个耳光的玄真几近狂怒，被凌寒这么一逗更加怒不可遏，疯了一般冲向凌寒。 凌寒躲也不躲，笑眯眯地冲玄真张开手，上面满是他的鲜血。 “和尚别闹，立正站好！” 降头术。 以血为媒，下的降头又仅仅是一个类似定身的效果，几乎不可能不成功。 玄真脑子一阵恍惚，本能地就收住了脚步。 虽然只是一瞬，但也足够了。 “啪！” 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了玄真的脸上，可怜的大和尚再次凌空飞起，又躺回了那个土坑之中。 “啊！啊！啊！” 玄真疯了一般从土坑中冲了出去。 …… “啪！” 又是一记耳光传来，玄真又双叒叕躺了回来。 降头术对同一个人在一定时间内只能用一次，所以凌寒这次用的毒。 严格说起来也不算是毒。 石灰粉。 连着挨了几个耳光，玄真心态彻底崩了。 躺在土坑里不出来了。 罢了！罢了！ 鬼知道你还有多少花样儿？ 要杀要剐，随便吧！ 人间不值得。 躺了一会儿，玄真发现那个老头儿没有过来。 再悄悄抬起头看了看，那个老头儿已经不见了，连带着那几个流民也都消失了。 远处的战斗已经基本结束。 不少流民已经拎着刀进去打扫战场了，雷神弩这时候用不上了。 所以…… 我走？ 玄真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沿着坡面匍匐着慢慢往上爬，爬了一段儿发现确实没人了，然后就弓着腰开始一溜小跑…… 直到跑出那一小片区域了，身后一个追兵都没有，玄真这才确定自己真的逃掉了。 活下来了！ 不过…… 那老头儿为啥没杀我呢？ 正暗自犹疑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早跟你说过了，求佛没有用。” “得求我！” 被恐惧支配的玄真吓得发出一声尖叫，浑身戒备地看向身后。 一个人影都没有。 “走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把这里发生的一切讲给他们听。” 玄真完全没了作为一个三品强者的气势，跟个丧家之犬一样，连滚带爬地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你确定要放他走？他可是个三品。”不远处的阴影中，身材魁梧的方泰对着身旁的关沧海说道。 当然，他并不知道关沧海早已死了。 现在的关沧海只是凌寒的一个分身而已。 “三品也是人。”凌寒淡淡说道，“他身为军人的尊严与荣耀已经没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逃兵。” “而且，你不觉得一个被吓尿裤子的三品对我们会更有帮助吗？” 方泰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但很快就话锋一转：“这次为了对付佛门，世子提前暴露了藏身于流民之中的兄弟。” “这份情谊，你切记一定要让道长知晓。” 凌寒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 这次对付浮空寺，凌寒找了护国公府作为帮手。 最适合出面的，自然就是关沧海了。 毕竟名义上，他还是方家放在玄心身边的一颗暗棋。 那个神秘的方家世子似乎算无遗策，不管是地宫中让方泰送来的那本《穿越者日记》，还是小镇上让方泰转达的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都让凌寒觉得护国公府这个世子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所以凌寒对这个护国公府，一直都是一个不远不近的状态。 但这次对付浮空寺，也是没有办法。 毕竟面对的是足足一万僧兵的军队，单凭自己这几个分身，即便再加上何澹和林婕诗，也是远远不够的。 偷袭归偷袭，真要攻下浮空寺还是得军队。 能对付军队的，只有军队。 铁甲军藏身于流民之中，来到了天都城北线。 这个秘密，早在前些天凌寒就知道了。 铁甲军的军人固然强悍，但也不是神，也会生病，也会死。 尤其流民区风寒肆虐，疫病横生，凌寒近期其实画了不少他们的尸体。 西北二十万铁甲军，抽出了一万精锐，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前线，化身流民赶往天都城。 也就是说这十万流民之中，藏了一万的铁甲军。 西北自然也不是铁板一块，能将如此数量的军队隐藏这么久，只能说布局者手段非凡。 这位背后运筹帷幄的布局者，自然就是那位护国公府的世子。 方平垚。 太子要谋反。 护国公府世子也要谋反。 这大盛，怕是命不久矣啊！ 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都是对付狗皇帝的，暂且合作一下也无妨。 至于后面怎么办？ 那也只能看情况再说喽！ 我总不能看着你们把这大盛的气运搞没了，然后我自己也跟着嗝屁吧？ 联盟也好，合作也好。 都得以能活下去为前提。 . 长青湖南岸。 三千僧兵手持熟铜棍，守在岸边。 背后是哗啦啦作响的长青湖水，前方夜幕之中，则是数不清的流民。 他们既不进攻，也不退去。 僧兵们也不好就因为这个把他们都杀了。 毕竟佛门弟子的人设都是慈悲为怀的，再者严格说起来人家站的也不是你浮空寺的地盘儿。 长青湖以南，是属于大盛的。 这种对峙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守在这里的人们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开始被露水打湿了，夜色之中突然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声嘶力竭的惨叫。 “鬼啊！” “救命啊！有鬼啊！” …… 十几个僧兵从东南方向的夜色中跑了过来，一脸惊恐，有些僧兵甚至把鞋子都跑掉了。 几个僧兵头领迎了上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 那几个逃过来的僧兵七嘴八舌地讲述着他们的遭遇，听得几个僧兵头领只皱眉头。 这几个怕不是被吓傻了，犯癔症了吧？ 但东南方向的两千人小队全军覆没，这个应该不会有假。 几个僧兵头领一边让这几个人下去休息，一边安排人去给寺里的空海阿修罗报信儿。 结果报信儿的人前脚刚走，西南方向又传来了哭喊声。 “快跑啊！有鬼啊！” “好多纸人！会杀人的纸人！” …… 照例是一个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的故事。 但很显然，西南方向的两千人小队也没了。 这次派去送信的人还没来得及上浮桥呢，正南方向一道人影箭一般从空中飞了过来，一个用力过猛没刹住车，“噗通”一声掉进了身后的湖水里。 众僧兵七手八脚地把他给捞出来，这才发现掉水里去的是玄真。 僧兵大营里地位颇高的大统领。 “玄真大师，您这是？”捞他起来的僧兵看着他肿得老高的脸，惊讶地问道。 玄真面如死灰，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见了鬼似的就挣扎着往湖水里跳，一边跳还一边喊：“别打我脸！别打我脸！别打我脸！” “求求你了！别打我脸！” 众僧兵面面相觑。 玄真大师这是…… 疯了？ 第四十四章 银龙与妖僧 安瑾和安瑜两个小姐妹叉着腰站在新魅惑的一帮脑残粉之中，喜滋滋的，颇有成就感。 之前真没想到能拉起来这么大一帮人。 有了小宁兰寺的先例，姐妹俩发现这种事儿找人简直不要太容易，流民们一听说要抢劫寺院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有吃的，能活。 还有高人提前给你把路都趟好了。 傻子才不干呢！ 夜色昏暗看不清楚，安瑾和安瑜驱使那些脑残粉悄咪咪溜达了一圈儿回来，给出的数字很吓人。 就算没一万，大几千人应该也是有的。 这好家伙。 无意中竟然搞起了这么大的阵仗？ 当然两姐妹并不知道，这流民之中有很大一部分其实是乔装打扮的铁甲军。 “呼——呼——” 漆黑的夜里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将岸边所有人的火把都给吹灭了，人们的可见视野瞬间变小，基本也就是一到两米的距离。 阴风过境，连带着温度都降低了许多。 一个流民觉得脸上降下一片冰凉，用手一摸就化了，很快又有一片钻进了脖颈里…… “下，下雪了？” 这个流民喃喃说道，有些兴奋，又有些悲哀。 他来自北境，家乡的这个季节，确实已经开始下雪了。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左前方有个人影，但他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那个人影就不见了。 很快，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这次离他很近。 这个流民往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一点儿。 借着微弱的星光，他直到和对方的脸都凑得很近了，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张活人的脸。 头发稀稀落落，只剩下几绺贴在头皮上，一张脸苍白枯干，布满了尸斑，眼睛是浑浊的灰白色，没有一丝活气…… “鬼啊！” 这个流民吓得发出一声尖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那具尸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了东南方向的其他流民身上，但那些尸体似乎对他们都不感兴趣。 他们的目的地，是长青湖的南岸。 那群僧兵。 西南方向。 高空之中传来扑簌簌的风声，一个巨大的影子呼啸而过。 影子之下，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白色，浮在空中距离流民的头顶也不过一尺有余。 那是一大片纸人。 纸人轻飘飘，手脚利如刀。 在那些纸人的最前方，是一黑一白两只纸扎的无常鬼，边飞边发出一声声凄厉的鬼笑。 “桀桀桀！尘缘已尽，再世为人！” “桀桀桀！孽障未了，无常收魂！” 这种惊悚的画面自然又是引发了一片惊叫。 “妈呀！吓死我了！” “鬼啊！好多纸人！” “闹鬼了！闹鬼了！” …… 流民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 原本就被三个方向逃回来的幸存者们搞得心态有点崩，流民们再这么一喊，很多僧兵已经被吓得草木皆兵了。 人吓人，吓死人。 虽然礼佛多年，不惧邪祟，但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邪祟。 就这次遇到的情况来看，很显然那三支小队遇到的邪祟是佛法无法对付的。 最起码他们这个水平的对付不了。 就现在，他们连个火把都点不起来。 刚点着，就又被吹灭了。 乌漆嘛黑的，连对手在哪儿都看不见，心里着实慌得很。 “撤回北岸吧？” “我们撤吧！” “撤！撤！撤！赶紧撤！” …… 留下的三千僧兵之中，最高级别的，也仅仅是一名四品的代统领。 还是之前由老统领们临时提拔上来的。 这名四品代统领一看情况不对，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达了撤回长青湖北岸的命令。 可惜，还是晚了。 僧兵的惨叫陆续传来，不知是什么东西在黑暗之中趁虚而入，已然对他们发起了攻击。 没被攻击到的僧兵们也顾不上同伴了，争先恐后地往身后的浮桥上跑。 浮桥仅有不到两米的宽度，这么多人往上挤，结果可想而知。 后面的人推前面的人，前面的人被摔倒的人挡住了，摔倒的人一边骂娘一边喊着“别挤！别挤！我在下面呢！”。 有很多人被挤进了水里，更多的人在后面破口大骂。 是的！ 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什么佛系。 在生死面前，再佛系的人也会跳脚骂娘。 …… “嗷呜！” 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吟，长青湖的水面泛起一道巨浪，一道璀璨的银光冲天而起，将这一方天地照得雪亮。 那是一条龙。 真正的龙。 之前凌寒从长青湖上乘坐小船前往浮空寺的时候，就看到水下有巨大的阴影，但隔着深深的湖水，看没清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想到，这浮空寺的长青湖下竟然养了一条龙！ 这条龙从龙头一直到龙尾都是璀璨夺目的银白色，在空中伸展开来，竟然覆盖了整个长青湖。 好大一条龙！ “嗷呜！” 空中那条巨大的银龙对着岸边吐出一口龙息，那些行尸一个个顿时如同被剪掉了线的木偶，纷纷软倒在了地上。 而何澹控制的那些纸人，则浑身僵硬，扑簌簌抖了几下，而后被一道火焰烧成了灰烬。 也就是那黑白无常鬼机灵，在那条银龙出现的瞬间，就玩命地往后面飞，直到躲在何澹的身后这才保住了一条小命。 “妈耶！是龙啊！吓死本君了！” “娘啊！幸亏老子反应快！” …… 漂浮在空中的林婕诗和何澹受这银龙的龙息影响，也都变得脸色煞白，仓促间退出去了足足好几百米，这才停住。 龙息至阳，可破一切邪祟！ 说起来算是所有魂系修行者的大克星。 但龙这种生物，可遇而不可求。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见到了这条银龙，很多人都不知道在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龙这种生物。 凌寒倒是见过，他的识海虚空之中就有一条气运金龙一直赖着不走。 但那毕竟是气运金龙，严格说起来的话都不算是活物。 他应该算…… 凌寒也说不上来，主要他现在连气运到底是个啥玩意儿都还没弄懂。 更遑论气运化成的金龙了。 但肯定和长青湖中出来的这条活生生的银龙是不一样的。 下面发生的一切，凌寒以空海的身份带领众僧站在浮空寺大殿广场上看得一清二楚。 当时他猜到长青湖里有古怪，但他打死都没想到那里居然有一条龙。 这特么怎么打？ 谁能打过一条龙？ 凌寒尝试用天下群英谱看了下，没有这条龙的任何信息。 不过通过天下群英谱，凌寒倒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这条银龙身上，有很多条黑色的锁链将它牢牢捆住了，和当时给玄心画完尸看到那条气运金龙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它是被困在这里的！ 凌寒心中顿时生出了这样一个判断。 而与此同时，识海虚空之中那条金龙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不安地飞来飞去，连平时最喜欢玩儿的两颗蛋蛋也扔一边儿不管了。 凌寒心中诧异，刚想问问它这是怎么了，一道清晰的意识传入了脑海之中：“救她！你离她近些，我和她说。” “我可以用天下气运屏蔽她的封印三息时间。” “你收她入天机楼。” 在气运金龙传递的意识之中，凌寒敏锐地抓到了重点。 她？ 这是一条母龙？ . 人群之中有一个头戴七珠白玉冠，身穿月白长衫的贵公子缓缓飞入高空，然后向着那条银龙飞去。 正是凌寒。 这种人前显圣的机会，凌寒肯定是不能错过的。 林婕诗和何澹看到凌寒出现，先是一喜，但很快脸上便又满是担忧。 尤其是林婕诗，柳眉微蹙，身边浮动的金色缝尸针不住颤动，嗡嗡作响，时刻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安瑾安瑜两姐妹躲在人群之中，看着空中那个有如神仙一般的身影，心中犹是一荡。 好帅啊！ 这家伙又要去做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吗？ 铁甲军乔装打扮的流民后面，方泰和关沧海并肩而立。 “听说这位凌先生也是玄心道长的徒弟？”方泰眼中满是赞赏，“雍王府的案子便是他一手策划，天都城外巫族屠村的案子也都是靠他才得以解决。” “玄心道长又得一左膀右臂，可喜可贺啊！” 关沧海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以后如果你知道这玄心一门，连师父带徒弟都是我小号，你会不会尴尬到用脚指头扣出个三室一厅来？ 哈哈！ 高空之中，银龙翻滚，庞大的身躯转向前方飞来的凌寒，喉咙的位置有银色的冰晶出现，然后嘴巴一张一大团银白色的雾气喷涌而出…… 冰霜巨龙？ 幸好凌寒早有准备，身子倏地消失，然后在几十米外的高空中再次出现。 经过上千具画尸加成的凌寒，现在身体无论强度还是速度其实比之很多一品都差不到哪儿去，再加上御风术和缩地的速度加成，这一个闪避动作委实漂亮到了极致。 地面上很多人禁不住就叫了一声好。 “嘿！自己人，别动手。我……”凌寒赶紧冲前面的银龙连连摆手，但一句话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震天的龙吟。 “嗷呜！” 气运金龙透体而出，在凌寒的身后凝聚成型，对着那条银龙发出一声浑厚的龙吟，震天动地，有如雷霆。 相较之面前那条银龙，气运金龙的身躯要比她大上几十倍还不止。 往上直达云端，向下隐入黄土。 纵是这方天地也容纳不下气运金龙的庞大身躯。 听到金龙的龙吟之后，那条银龙身子一震，喉咙部位再次凝结的冰霜也消失不见。 有戏！ 脑海之中传来气运金龙的意识：“快！三息！” 一道璀璨的紫气从身后的气运金龙嘴巴之中吐出，将面前的银龙包裹住，透过天下群英谱看到的那些黑色锁链在紫气包裹下瞬间变得黯淡无比，几近灰白。 凌寒手一挥，那条银龙面前出现了一道高达十几米的大门。 大门之中鬼火幽幽，阴气森森，一派恐怖景象。 那条银龙深深看了凌寒一眼，而后身躯一摆，化作了一条十几米长的小银龙，“呲溜”钻进了那道大门之中。 前后正好三息。 身后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极尽隐忍的悲鸣，身躯消散，重新回到了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 气运金龙漂浮在识海之中，十分虚弱，连动都动不了了。 在它的脖颈处，原本已经变成紫色的几片龙鳞全都变回了金色。 就连七层打座的凌寒本体，也跟着喉头一甜，喷出来一口血。 代价是有点大，不过还好总算是把那条银龙给救下来了。 但这就算完了吗？ 银龙消失，天地重归黑暗。 在幽深的夜色之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还我龙来！” 声音来自长青湖北岸的浮空寺之中，距离空海所在的大殿广场只有几十米不到的距离。 那是一个头戴斗笠，佝偻着腰的老和尚。 凌寒用空海的视角看过去，那个老和尚就在不远处的一处佛塔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 其实倒不是他和凌寒一样会隐身之类的。 而是那个位置有很多佛塔，老和尚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跟那些佛塔一样，让人本能地会忽视掉他的存在。 这是一种能力。 叫做归尘。 俗话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得道高人修炼到一定境界，就喜欢将自己扮做普通人，既能体验世间百态，人情冷暖，又能避免一些无谓的打扰。 “隐”这个字，做到极致就是归尘。 我就在你面前，但你就是注意不到我。 就好像是一粒尘土。 你会在意身边是不是多了一粒尘土，或是少了一粒尘土吗？ 只有当那粒尘土被风吹进了你的眼睛，你才会意识到他的存在。 之前无论是空海，还是戒痴、觉明，在这些浮空寺的大佬记忆中凌寒都没有发现这个老和尚的存在。 但现在细细想来，其实他不是不存在。 而只是你意识不到他的存在。 通过天下群英谱，凌寒看到了这个老和尚的信息。 他虽然看起来是个和尚的样子，但却并不是佛国的人。 他身上拥有的那些技能，也与佛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甚至客观地说，与佛门的技能几乎就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佛门无论本质如何，最起码看起来是比较正能量的。 而这个老和尚，所有的技能都阴损无比，充满了邪魔歪道的味道。 即便是以残忍变态著称的巫祝，和他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天下群英谱罕见地给这老和尚加了一个标签：“妖僧。” 更让凌寒惊讶的是，这个老和尚居然还是一个圣阶。 一个圣阶的妖僧？ 尼玛！ 不玩了！ 毁灭吧！ 第四十五章 我的丫鬟是狐狸精 “把龙还我，饶你一命。”老和尚从佛塔下缓缓站起，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然，你会死！” 凌寒嗤笑一声，身影一晃，直接通过那道十几米高的大门到了天机楼里面。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凌寒咧嘴一笑，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表情，隔着门高声叫道，“你叫它一声，你看它答应吗？” “别那么多废话，想要就自己进来拿。” “打赢我，别说是龙了，我的命你也拿去。” 老和尚头也不抬，干笑一声：“小娃娃年纪不大，坏心眼儿倒是不少。佛爷我活了几百年，吃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激将法什么的就别用了！” 淦！ 老不死的还挺鬼！ 对付圣阶，凌寒目前只有天机楼这一个办法。 以自己当前三品的实力，跨阶打打二品或者一品还可以，圣阶是想都不敢想的。 之前在天机楼中对付杨绪德的时候，凌寒就已经对圣阶的力量深有体会了。 一品上和圣阶虽然差的只是一个一朝顿悟，但实力上的提升那可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以凌寒目前的能力，在天机楼外接圣阶一招，恐怕不死也得重伤。 老和尚不上当，凌寒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继续激将：“爱来不来！反正现在龙归我了，你要不来，那我关门走人了啊！” “机会给你了，可你不中用啊！那能怪谁呢？” 老和尚也不生气，呵呵一笑：“小娃娃，你能一辈子躲里面不出来吗？不怕告诉你，老头子我没啥别的优点，就是活得长。” “今儿你要是这么走了，我这后半辈子就啥都不干了，天天盯着你。” “不光盯着你，你有亲人吧？有朋友吧？” “你躲里面一天，我就折磨他们一天。” “你可能不清楚，老头子我折磨人有很多花样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要不这样，我先给你打个样儿？” 老和尚话音未落，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了空海的身后，慢吞吞一指点出，正中空海的后心位置。 空海胖大的身体瞬间生机黯淡，脸色发白，一眼看上去至少苍老了能有十几岁…… 凌寒心中一凛，心念一动空海已经消失在了老和尚面前。 “嗯？有意思！”老和尚饶有兴趣地抬头看了看天机楼之中的凌寒，回味似的咂巴了咂巴嘴，“好旺盛的生命力！原来你是玩分身的？” “我说空海和尚怎么进了你住的暖阁出来就变了性子了呢？闹了半天这么回事。”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下一个我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哦！” 嘴上是商量的语气，但老和尚手底下可一点都没客气，身影一闪在夜色中突兀消失，两息之后突然出现在了林婕诗的身后。 依然是一指点出，慢慢悠悠却让人避无可避。 不过林婕诗毕竟是一品强者，战斗经验丰富，头也不回身体带着残影“唰唰唰”接连换了四五个位置。 但任凭她再怎么换位置，那个老和尚如附骨之疽一般，始终躲在她身后，那根手指头向着林婕诗的后心也在一点一点逼近。 林婕诗见状无奈，一片灰白色的缝尸布猛然出现，挡在了她与老和尚之间。 老和尚依然故我，面无表情地刺出那一指。 “滋！” 一声布帛撕裂的响声传来，林婕诗脸色惨白猛地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缝尸布和缝尸针都是她的本命法器。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这块缝尸布坚韧无比，纵使是神兵宝刃也难伤它分毫，却被老和尚闹着玩儿似的一手指头就给捅破了。 刺破缝尸布之后，老和尚依然不依不饶地追着林婕诗。 一副不捅她这一手指头不罢休的样子。 说来话长，但其实就是电光石火一瞬间。 一道的绿幽幽的门在林婕诗面前出现，还伴有凌寒的喊声：“进来！” 没办法！ 林婕诗现在是一品，凌寒没法直接把她收进天机楼，只能靠她自己进来。 否则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心念一动，就完事儿了！ 随着林婕诗进入天机楼，老和尚的身影也在这道门面前猛地停住了。 凌寒就站在门的另一边，距离老和尚仅仅半米不到。 “不进来坐坐？”凌寒面带寒霜，冷笑着问道。 老和尚咧嘴一笑，身影一晃又冲何澹去了。 这一次凌寒有所准备，直接把门开何澹身边，何澹骑着蛇一溜烟儿就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留在外面的几个分身，还有方泰全都被凌寒弄进了天机楼里。 老和尚“嗖嗖嗖”蹿了半天，结果一个人没抓到，最后停在了高空之中，看着门里面的凌寒发出一连串阴森森的笑声：“呵呵呵呵！不错！不错！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人不可貌相啊！” 凌寒撇了撇嘴：“看你也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还学不会说人话呢？不是人不可貌相，是你是狗我是人。” “你是吃屎的，我是吃饭的，大家审美上有分歧也正常。” “哼！黄口小儿，牙尖嘴利！”老和尚冷哼了一声，继而看了看下方的流民，“你能把他们都装进去吗？” “今儿佛爷要杀人，谁也拦不住！” 说完老和尚身子一沉，跟一枚炮弹一般“砰”地落在了地上，带起的罡风将周围十几个流民直接撕成了碎片。 “老秃驴！咱一码归一码，你特么有病啊？闲着没事儿杀老百姓干嘛？”凌寒张口骂道，一阵波动之后又将门开在了老和尚面前。 老和尚冷笑一声：“杀老百姓怎么了？你心疼吗？那赶巧了，佛爷我就喜欢杀老百姓。” “你能奈我何？不服就出来比划比划啊！” 嗬！ 这可把你能的。 激将法反过来用了！ 死人在这个世界太正常不过了，但如果这些人因自己而死，凌寒心里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忍。 但真要自己出去，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命。 这个凌寒也做不到。 不过凌寒可以救他们。 心念一动，老和尚身边的流民集体消失了，全都被凌寒收进了天机楼里。 老和尚身子一晃，又奔别处去了，不过凌寒还是比他快一步，又把那里的流民给收走了。 “我看你能把这些流民都弄走不！”老和尚冷哼一声，佝偻着身躯如闪电般在长青湖南岸蹿来蹿去，仿佛一只冲入羊群的猛虎。 凌寒就开着天机楼，跟在他后面不停地往里装人。 老和尚跑得快，凌寒装得更快，再加上流民们自己也开始四处逃窜，所以伤亡倒也不大。 一共三个流民被杀。 两个五品，一个四品。 那个真没办法，只有比凌寒低三个品阶以上的，才可以被直接收入天机楼，否则就只能像林婕诗和何澹那样，给他们开个门自己逃进去。 看似老和尚也没占到什么大便宜，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凌寒已经把流民装了整整一层楼了。 整个天机楼都装满也就是能装一千来人，要知道这里可是有上万流民的，而且还有很多是铁甲军的士兵。 一个跑，一个追。 场面就此僵持了下来。 . 天都城。 一处精致的宅院中。 一盏青灯之下，有一老一少两个人正在弈棋。 年少的那个人一袭白衣，手摇折扇，一袭黑发不扎不束披散在肩，正是李过云。 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材臃肿的老者。 灯光原本就不是很亮，只能照亮李过云和面前的那副棋盘，而那名老者则只能勉强看清个轮廓，整张脸则都隐入了黑暗之中。 李过云执白，老者执黑。 两人面前的棋局已近尾声，黑白相交，旗鼓相当一时竟也看不出谁输谁赢。 “你真不帮他一把？”李过云捏着一枚棋子，头也不抬地问道，“浮空寺那个老怪物可不好对付啊！” 老者呵呵一笑：“我得把机会留给你啊！” 李过云抬手落子，两颗白子在黑棋的围追堵截之中连了起来，看似敌众我寡却又隐隐抢占了先机，棋盘上的局势也随之风云突变。 “我这两颗子是明棋，也是暗棋。”李过云微笑说道，“您是下棋的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局中人却不一定能看得清。” “这两颗子一旦暴露，后面都会很麻烦。” 老者叹了口气，沉吟半晌，然后缓缓起身，慢慢往身后的阴影之中走去：“你那两颗子总是要用的，只是要看怎么用。” 李过云凝望着前方的阴影，一言不发。 “你以为小金的仙王级是怎么来的？”老者的身影在昏暗的走廊里逐渐变得模糊，声音也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一个身材瘦削怀里抱着一把阔剑的中年男人从走廊角落的阴影中走出，不远不近地跟在老者的身后。 李过云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眼神。 那是一个一辈子都和剑打交道的疯子，活生生把自己也炼成了一把剑。 伤人，也伤己。 大盛唯一的仙王级高手。 剑圣金涛。 “狡猾的老东西！”李过云苦笑着摇了摇头，“摆这么大一个饵儿给我，看来我不上钩也不成了。” “提督印信？你还真是惊喜不断啊！” “画尸人。” 探手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盖子，里面飞出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去吧！”李过云轻声说道。 那两只蝴蝶闻声在空中化作一片五彩光点，而后缓缓消失。 面前的棋盘上黑子白子纵横交错，李过云又定睛看了半晌，而后哑然失笑：“死老东西！又被你赢了。” . 长青湖南岸。 安瑾安瑜两个姐妹正混在一群流民之中狼狈地逃命，一边逃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那个鬼魅一般追来的老和尚。 凌寒早看到她俩了，但不知为什么就是没办法把她俩也收进天机楼之中去。 根据天下群英谱显示的信息，这姐妹俩都是六品的评级。 凌寒是三拼，按理来说是没问题的啊？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凌寒心一横提前把门开在了两姐妹前进的路上，大声喊道：“快！进来！” 两姐妹原本心里正在骂凌寒那个没良心的呢。 那么多人都救了，怎么偏偏不救我俩？ 现在一看凌寒正站在近在咫尺的门里面冲自己招手，安瑾安瑜两姐妹这才破涕为笑：“公子！还以为你不要奴家了呢！” 嗯？ 身旁的林婕诗闻言蹙了下眉毛，看了凌寒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咳！赶紧进来啊！”凌寒干咳一声，略有尴尬，佯装生气地骂道，“怎么那么多废话？” “进来啊！喂！你俩干啥呢？” …… 安瑾安瑜两姐妹突然跟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停住脚步愣愣站在原地不动了。 “喂！干嘛呢？快啊！” “进来啊！不来我关门走了啊！” 任凭凌寒如何大喊大叫，姐妹俩都傻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光动不了，两姐妹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在她俩的识海虚空之中，各自出现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一边扑闪着翅膀飞舞，一边将五彩的光点洒满了姐妹俩的识海虚空。 随着光点越来越多，蝴蝶却变得越来越小。 最终伴随着一声“醒来！”，两姐妹的识海虚空瞬间扩大了无数倍，磅礴的力量瞬间喷涌而出，化作一片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黑夜。 站在门后的凌寒也停止了叫喊，一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因为从他的视角看去，天下群英谱上两姐妹的信息已经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种族。 以前是人族，而现在两姐妹却变成了妖族。 然后是品阶。 以前两姐妹都只是六品上的评阶，浑身上下除了一个魅惑，其他基本也没啥特殊的技能。 而现在，安瑾安瑜两姐妹的评级已经赫然变成了一品上。 技能也是鸟枪换炮，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技能出现在了天下群英谱的界面之上。 【天狐变】 可恢复天狐妖身，大幅增加战斗力。 【狐音杀】 引吭尖啸，绕过肉体直接攻击对方三魂七魄。 【红颜怒】 红颜一怒，不死不休，以命换命的招数。 【狐媚】 一笑勾魂，一颦夺命。 …… 类似的招数还有很多，都是凌寒见都没见过的。 毕竟妖族。 以前只是在尸体的记忆幻境中听说过，但真正的见到妖族，这还是第一次。 而且看这情况，两姐妹都是狐狸精？ 想想自己还曾对她俩有过少儿不宜的想法，凌寒心中不仅升起一阵恶寒。 卧槽！ 太变态了！ 不过她俩的品级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之前是六品现在突然就都变成了一品上？ 距离圣阶也仅仅是一步之遥。 等等…… 圣阶？ 凌寒看了看漂浮在自己识海虚空之中的提督印信，忽然笑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天狐昏睡，龙女现身! 六品变一品。 安瑾安瑜两姐妹完成蜕变，已经恢复了自由。 但是两人都停住了脚步，看着站在那道门之内近在咫尺的凌寒，一脸的尴尬。 实力这种东西，修者都是有很敏锐的直觉的。 即便不像凌寒那样用天下群英谱去看，多多少少总是能感受到一些什么。 尤其从六品到一品跨越了整整五个品级，但凡有点修为都能看出来这姐妹俩不对劲儿！ 安瑾：“公子，我……” 安瑜：“公子，你……” 两人支支吾吾，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没事儿！先进来再说。”凌寒丝毫没介意，微笑着冲两人招了招手。 六品的俏丫鬟变成了一品的狐狸精，那更得先进天机楼再说了。 听话还好说。 如果不听话…… 进了我天机楼，还能有你们不听话的份儿？ 安瑾安瑜两姐妹互相看了看，然后突然向凌寒盈盈一拜，掉头冲老和尚迎了上去。 “老贼秃，纳命来！” 为了隐藏实力，让她们更容易被人接受，李过云用妖族秘术将她们的实力封印了起来。 这种封印一生只能用一次。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是不能解开的。 所以主人在这个时候给她们把封印解开，是要做什么？ 两姐妹都冰雪聪明，结合目前的局势，稍加判断就已经明白了李过云的意思。 杀凌寒是不可能的。 真要杀他就不会派安瑾和安瑜来了，而是妖族的天罡七煞。 所以目标很明显，就是那个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老和尚。 以一品之身，对抗圣阶的老和尚。 两姐妹心里也没谱。 但主人既然这么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 两姐妹在服从命令这一点儿，执行得是非常到位的。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无所谓。 反正这条命也是主人给的，如果没有李过云，她俩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深山中那些捉妖人一剑给刺死了。 两姐妹六品变一品，实力恢复导致的异象自然也逃不过老和尚的眼睛。 身影一晃正想过去呢，结果两道白光瞬发即至。 老和尚一个没注意，被那两道白光撞了个正着，整个人炮弹般飞了出去，一直连续撞倒了七八棵大树这才止住身形。 同为一品，安瑾安瑜两姐妹比林婕诗要强上很多。 毕竟林婕诗是刚刚升入的一品，而两姐妹不知道已经停留在一品上大圆满的境界不知道多少年了。 老和尚被撞飞的地方，两只足能有十几米高，毛色雪白的白狐一左一右分散而立，身后九条狐尾微微摇晃，妖气冲天！ “哈哈哈！九尾天狐？”老和尚声音之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贪婪，身躯一晃已然回到了两只九尾狐面前，看起来刚才虽然被撞得狼狈，但其实并没受什么伤，“也好！你抢了我的银龙，那我就收下这两只小狐狸当做利息吧！” “放心！我会好好善待她们的。” 左边的九尾狐甩了甩头，口吐人言，赫然是安瑾的声音：“老贼秃！口气还真不小。” “就你也敢说收我们？” “九幽王旗插在你们那破岛上的时候，你恐怕还没脱壳，躲石头缝里捡死鱼吃呢吧？” 老和尚脸色一凛，不自然地退后了一步：“你认识我？” “呸！我才没兴趣认识你这种臭鱼烂虾。”安瑾小嘴叭叭叭骂起人来一点不含糊，“只是你身上那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我隔着大老远就闻见了。” “呵呵呵！牙尖嘴利，我看你一会儿被我骑在身下的时候，是不是还这么能叫唤？”老和尚这话说得可谓是相当流氓了，斗笠下的嘴角拐出一个诡异的弧度，露出几颗残缺不全布满黄斑的牙齿。 “老贼秃！找死！” 安瑾安瑜同时尖叫一声，身影一晃，便与那老和尚打做了一团。 老和尚比两姐妹高出一个品阶，实力上是压制性的。 所以虽然两姐妹嘴巴上咋咋呼呼牛气哄哄的，但打了没一会儿就现出了颓势。 尤其两姐妹的攻击方式大多都以控制类为主，虽然看起来频频得手，但伤害却还是不够，没法对老和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甚至到了后面，老和尚几乎都不怎么躲了。 这样下去，两姐妹迟早要败。 凌寒已经偷偷隐身出了天机楼，提督印信已经祭了出来。 之所以没一开始就给两姐妹升阶，是因为凌寒在寻找机会。 只有让老和尚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放松警惕了，突然升阶的两姐妹才能给他造成致命伤害。 毕竟老和尚的圣阶可是已经持续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如果草草给两姐妹升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老和尚被打败落荒而逃，那不是凌寒想要的。 此贼不死，后患无穷。 眼看着两姐妹被打得节节败退，老和尚已经开始不躲不避，用肉身硬抗了，凌寒将提督印信飞快地盖在了安瑾和安瑜两姐妹的名字上。 一种奇妙的感觉涌入身体，识海再次被拓宽了好多倍，对于力量的感悟，对于狐族技能的体会一下子变得清晰和深入了很多。 这种感觉同时发生在了安瑾和安瑜两姐妹的身上。 突破了？ 我圣阶了！ 毕竟是资深一品，尽管来得有些突然，但两姐妹很快便抛开杂念，带着圣阶的领悟全身心投入了战斗之中。 “嗷呜！” “嗷呜！” 两声狐啸震山林，老和尚原本以为胜券在握，谁会想到这两只九尾狐狸突然在这个关头突破圣阶了啊！ 狐音杀。 可以绕过肉体，直接攻击对方的三魂七魄。 实力差一点儿的，直接被震散魂魄，一命呜呼。 实力强的，至少也会出现一定时间的魂魄出窍，肉身也就成了靶子，任人宰割。 当然，实力越强，这个持续的时间也就越短。 之前两姐妹已经用过这一招了，但对老和尚的影响微乎其微，短暂的魂魄出窍只能让老和尚挨上那么一两下，但无济于事。 老和尚的肉身比特么钢铁还硬，太抗打了！ 但现在安瑾安瑜都已经升入圣阶，今非昔比了。 两声狐啸之后，老和尚首次出现了长达十几秒的停顿，然后两姐妹再次发出一声狐啸，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双眼变成了渗人的血红色…… 红颜一怒，不死不休，以命换命的招数。 红颜怒。 “啪啪啪！” “噗噗噗！” 老和尚的肉身呆立原地，被两姐妹发了疯似的又咬又挠，瞬间便被两姐妹给折腾了个稀巴烂。 尤其那安瑾，发起狂来直接张嘴把老和尚的脑袋给咬下来了。 …… 搞定了！ 凌寒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虽然安瑾安瑜身份立场未定，就送了她俩一人一个圣阶，但这买卖做得还是不亏的。 对安瑾和安瑜两姐妹，凌寒还是挺有好感的。 怎么说呢？ 两姐妹性格还是蛮招人喜欢的。 虽然相处时间并不长，但这两天两姐妹一口一个“公子”，又是嘘寒问暖，又是撒娇卖萌的，着实让人很舒服。 好吧！ 主要是长得好看，颜值高。 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上赶着要给你做丫鬟，即便你知道他们是有别的目的，在一切可控的情况下，还是会忍不住想逗她们玩玩儿。 毕竟当时在凌寒看来，她俩仅仅是六品的水平。 对实力三品，可以吊打二品，能和一品掰手腕儿的凌寒来说，两个六品的妹子是完全可以一手掌控的。 后面知道了两人的真实品阶之后，凌寒其实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怕。 如果她俩当时对自己但凡有一点杀心，自己可能就嗝屁了！ 至少会损失一个分身。 但既然自己没事儿，那就更说明了这两个妹子对自己是真没恶意的。 最起码暂时没有。 虽然不知道这俩一品的狐狸精这么上赶着给自己做丫鬟，背后有什么真实目的，但给她俩一人一个圣阶，帮自己解决掉眼前的大麻烦，还是蛮划算的。 毕竟只是圣阶，又不是仙王级。 就在凌寒操作天机楼，准备把老和尚的尸体收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出了问题。 嗯？ 为什么连尸体都收不进去的？ 正在疑惑的时候，老和尚的尸体之中传来一阵阴森森的低笑：“桀桀桀！你们以为这就能把我杀死了？” “佛爷和你们打，只用了三成力量。” “既然你们逼我，那我就好好和你们玩玩！” 尼玛！ 老秃驴没死！ “赶紧把他扔进门里去！”凌寒心中着急，一边在老和尚身边打开门，一边现身冲着安瑾安瑜两姐妹大声喊道。 安瑾安瑜反应迅速，双双尾巴一甩，把地上的老和尚捆了个结结实实。 但奇怪的是，任凭两人怎么使劲，老和尚的无头尸体好像长地上了一般，躺地上纹丝不动。 更为诡异的是，老和尚身体表面的皮肤开始寸寸皲裂，身体也控制不住地膨胀了起来。 安瑾安瑜两姐妹缠在他身上的尾巴被他膨胀的身体撑得吱吱作响，顺着他身体的变大好似蟒蛇一般缓缓蠕动，拼命收缩，但却依然无法阻止老和尚身体的变化。 “砰！砰！砰！” 凌寒拿出来从小镇外那名三品巫师手中缴获的人皮鼓，砰砰砰敲了起来。 瘦瘦小小的韩凌分身也来到了外面，手中一杆白骨笛，也呜呜吹响了起来。 摧心曲。 虽然可能效果不大，但聊胜于无吧！ 玄心道人一步迈出，伸手一招，将老和尚被安瑾咬掉的头颅拿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三界煌煌，六道苍苍！咒此贼秃，头昏脑涨！” 降头术。 不求要他性命，但凡能让他昏迷或者迟钝一下，两姐妹就有机会。 林婕诗、何澹以及方泰等人都心一横，冒着生命危险从天机楼中走了出来，施展浑身解数帮凌寒将老和尚的尸体扔进天机楼的那道门之内。 效果还是有的，在众人努力下，老和尚的尸体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但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还在继续膨胀。 而且随着他身体的膨胀，抵抗也越来越强烈，到后来又开始一动不动了。 这可咋整？ “嗷呜！” 天机楼之中传来一声嘹亮的龙吟，来自那条被凌寒救下的银龙。 她身上的封印只有在天机楼中才失去作用，一旦出来就会被老和尚控制，所以她没法出天机楼。 但她这一声龙吟却向众人传递了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 “趁他元神未稳，夺舍他！” 安瑾抬头看了看安瑜，明亮的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水汽，而后庞大的身躯之中一道若隐若现的狐影飞出，瞬间便隐入了地上那具老和尚的尸体之中。 老和尚的尸体一震，而后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滚出我的身体！” “老贼秃！你死定了！” “哼哼！那我也要先吞了你！” …… 安瑾的元神进入老和尚的身体之后，众人的压力随之一松，地上老和尚的尸体又开始能移动了。 虽然速度还是十分缓慢，但至少不是一点儿都动不了了。 一分钟，两分钟…… 老和尚的身体被两个元神轮番控制，但很明显能看到老和尚控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快！我快撑不住了！” 安瑾痛苦的声音在老和尚身体之中传来，一旁的安瑜泪珠扑簌簌地落下来，大叫了一声：“姐姐！狐心火！” 两声凄厉的呼啸先后响起，安瑜庞大的身躯疯狂扭动，九只狐尾尽数崩断，不过最终还是将老和尚的尸体卷起来扔进了天机楼之中。 老和尚尸体进入天机楼的瞬间，凌寒已经将他封入了八楼的停尸间之中。 一口气在他身边布下了数十道束缚，凌寒这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凌寒想杀他，易如反掌。 但问题是，安瑾的元神也在里面。 他如果死了，安瑾也就跟着一起死了。 按常理来说，夺舍很难，但夺舍后不管成功与否，想退出来都很容易的。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安瑾的元神在他的身体内出不来了。 安瑜刚才用力过猛，九只尾巴都给崩断了，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两只大狐狸在重伤之下，都恢复了人形，被凌寒分身抱着进入了天机楼。 浮空寺的僧兵们已经尽数退到了长青湖北岸，目前一万僧兵一共只剩下了三千不到，另外还有浮空寺里两百多个有品阶的僧人。 方泰出去带领着铁甲军，已经对浮空寺开始了攻击。 林婕诗和何澹，以及凌寒的其他分身也都过去帮忙了，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之前一番运作灭掉了空海、戒痴和觉明三大核心战力，一万僧兵也被凌寒用各个击破的方法消耗了七千多。 如果当时那三支队伍没有分兵，那现在浮空寺里只有留守的一千僧兵。 当时如果用空海的身份强硬要求岸边的三千僧兵离开，那几乎一定会引起哗变的。 已经算是比较不错的成绩了。 如果没有突然出现的老和尚，结果可能会更好。 兵不血刃拿下浮空寺也未可知。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再者阴谋诡计都只能是取巧之策。 这也是凌寒为什么要方家的铁甲军过来帮忙的原因。 能对付军队的，只有军队。 . 攻打浮空寺的事情暂且不说，天机楼内凌寒看着一直无法醒过来的安瑾安瑜两姐妹，心里很不是滋味。 素昧平生。 凌寒也没想到两姐妹能这么玩命。 虽然不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但事实上她俩这次确实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否则凌寒还真拿那个老和尚没有一点办法。 “我有办法救他们。”正在凌寒一筹莫展的时候，身旁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凌寒从老和尚手里救下的那条银龙。 只是不是何时开始，银龙褪去了龙形，变成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一身银色战甲紧紧贴合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头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银色战盔随着她款款走来快速变化缩小，变成一道龙角形状的头冠束在了额头。 一头银色长发扎成了及腰的马尾随着她银色战靴的咔咔声不住甩动，在她傲人的臀围和盈盈一握的细腰之间若隐若现。 这是…… 圣斗士吗？ 凌寒心里控制不住地涌起了这个念头。 “先生救命之恩，敖璃无以为报！”女将军走到凌寒面前，抱拳一礼，“日后如有需要，定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未请教先生大名？” 第四十七章 龙女的诱惑 “我叫凌寒。” 凌寒也有样学样给敖璃回了一个抱拳礼，心里却不由得涌起一个疑问。 这些妖怪，咋都长这么好看的？ 两只狐狸长得就已经够犯规了，这只银龙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级别的。 和安瑾安瑜两姐妹不同，敖璃的颜值更偏向英气勃勃那种，身材更加火辣和凹凸有致，再穿上这一身跟圣衣一般的银甲…… 妥妥的cosy，制服诱惑。 不过凌寒又自动对比了一下林婕诗。 嗯！ 还是我家尸王妹子会更胜一筹。 “你知道怎么救她俩？”凌寒向敖璃问道。 敖璃点了点头：“夺舍，其实就是元神之间的较量。老和尚修为高深，元神自然要比两只小狐狸更为强大。” “方才若不是她们使用了狐心火这种两败俱伤的办法，恐怕今天所有人都要死在这儿。” “所谓狐心火，其实就是燃烧元神，拉着老和尚一起同归于尽。” “两只小狐狸是双生姐妹，这狐心火一烧起来，就是两个人同时燃烧，当然受到的伤害也会平分。” “现在无论两只小狐狸还是老和尚都处于一个互相僵持的状态，但时间一长，死的必然还是两只小狐狸。” “毕竟他们的元神相对老和尚，还是要差了太多太多。” …… 敖璃把这其中的原理讲清楚了，这才说出了自己的办法。 “现在我要元神出窍，也进入老和尚的身体，把狐心火灭掉，然后把小狐狸带出来。”敖璃说道，“这期间需要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的肉身。” 凌寒点了点头：“这个没问题。放心这里安全的很！” “我不是指安全问题。”敖璃脸色有些古怪，“龙族和其他种族都不太一样，我们是有两个元神的。” “一个元神是人类，另一个元神则是龙。” “修成人形之前，是龙的元神作为主导，修成人形之后，则是人类元神作为主导，龙的元神则陷入沉睡。” “但现在我元神出窍，那个作为龙的元神就有可能从沉睡之中苏醒，占据这个肉身。” “这样的话……，就，就……” 敖璃说到这里，脸色一红，支支吾吾说不下去了。 “就怎么样吗？”凌寒有些着急，心说这龙女看着英气勃勃干脆利落的，咋说话这么墨迹呢？ “龙性好淫，先生有听说过吧？”敖璃涨红着脸，轻声说道。 什么？ 这对凌寒来说有些过于高端，一时还是没反应过来敖璃到底说得是什么意思。 这是怕我趁机占你便宜吗？ 看不起谁呢？ 虽然你确实很辣，但老子是那种趁人之危，不顾廉耻的人吗？ 再说了，你是龙，我是人。 老子还没变态到那种地步，好吧？ “龙元神占据肉身之后，应该会，会想尽一切办法与先生交合。”敖璃吞吞吐吐声音小得好像蚊子嗡嗡，“引诱、控制、魅惑、威胁、欺骗……，总之各种你能想到的手段。” “先生如果不同意，可，可能还会用强。” 还能这样的？ 凌寒感觉自己三观都碎了一地。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龙这种生物，也确实有够变态和奇葩！ “你放心！我一定能坚守底线，绝不越雷池一步。”凌寒尴尬笑着说道，“至于你说的用，用强，也不用担心。” 说完，凌寒心念一动，在敖璃四周布下了四道束缚屏障，让她试着动一动看看。 敖璃试了试，果然一动不能动。 “这下你放心了吧？”凌寒笑着问道，“再大不了我把你们单独扔在同一层，我回避一下？” “那不行。”敖璃赶紧说道，“两只小狐狸元神受损，到时候元神归位还需要有人引导。” “我元神归位之时，也需要先生在旁协助。” 好吧！ 凌寒心念一动，将安瑾安瑜的肉身以及敖璃一起传到了第八层冷库停尸间之中，老和尚的肉身仰面朝天躺在那块石台之上。 简单又交待了下一些注意事项，敖璃盘腿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很快，一道虚影从敖璃的身体之中走出，而后化作一道银光进入了老和尚的身体之中。 凌寒赶紧“刷刷刷”在敖璃的肉身四周布下了十几道束缚屏障。 直到现在为止，天下群英谱仍然看不到敖璃的品阶以及技能等，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凌寒给她多上了几道保险。 按照敖璃的说法，这个过程顺利的话也要半炷香时间左右。 所以凌寒也盘腿坐下，集中注意力观察着安瑾安瑜两个小姐妹以及敖璃肉身的变化。 尤其是敖璃。 原本凌寒其实没什么想法的，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好奇了起来。 被龙元神控制的敖璃，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哈哈哈！ 见鬼！ 我突然这么期待是怎么回事？ 不能够！ 不应该！ …… 咦？ 这龙元神咋还没醒过来呢？ 正胡思乱想呢，一个甜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公子为何一直这样盯着人家看？” 嗯？ 凌寒打了一个激灵，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敖璃睁开了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也不顾这八层地面上满是白色的冰霜，单手托腮，侧着躺在了地上。 这样的一个姿势，恰到好处的将她身材的优势凸显了出来。 长腿，翘臀，细腰，再加上那一头银发，好似从二次元中走出来的精灵仙子一般！ 可是…… 为毛天机楼的束缚对她都没有用的？ 凌寒尝试着重新给她周围布下束缚，却意外地发现竟然无法与天机楼取得联系了。 所有在天机楼的特权，全都没有了。 凌寒本能地想卜卦，结果发现易术也用不了了。 不仅如此，凌寒发现自己画尸得来的那些技能，全都没有了。 就连识海虚空，都看不到了。 现在的凌寒，只是一个身体比较强壮的普通人。 玛德！ 这些事情敖璃并没提前和我说啊！ 凌寒警觉地看着面前这个被龙元神占据肉身的敖璃，故作镇静地微笑说道：“美女，地上冷，快起来把衣服穿好！” 敖璃身上的银甲本质上是银龙的鳞片幻化而成，穿也好，脱也好，都是只是心念一动的事情，无须宽衣解带那么麻烦。 就在刚才那么一会儿，敖璃的甲衣无声脱落，露出了粉嫩的香肩还有大片滑腻雪白的肌肤…… 这尼玛！ 真好看啊！ “公子扶我起来。”敖璃媚眼如丝，撅起小嘴冲着凌寒腻声叫道，“人家腿麻了，站不起来了。” 我信你个鬼！ 凌寒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强行让自己转过脸去，认真说道：“你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拒绝女性这种事，凌寒也没啥经验。 前世虚度的那三十几年，虽然生了一副还算可以的好皮囊，但却并没多少女孩子倒追。 归根到底，还是穷。 不过凌寒倒是有蛮多被拒绝的经验，像刚才那句话，就来自大三那年表白隔壁班一个女孩儿时，对方说的话。 “哦！这样啊？”敖璃起身走过来，贴着凌寒的耳根腻声说道，“那个你喜欢的女子，有我美吗？” 敖璃说话的同时，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很舒服的香气。 这种香气凌寒很熟悉。 少女体香。 前世第一次去女同学房间时，凌寒还很奇怪，以为她房间里是不是洒了什么香水。 长大之后，经历的多了，才知道少女身上天生就会散发这样的一种香气。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在林婕诗的房间里也闻到过这种好闻的香气。 不过，和林婕诗不一样的是，敖璃身上这种香味会更加浓郁。 或许是因为她是龙？ 都说一滴龙涎，香飘百里。 可在凌寒的认知里，龙涎香分明是鲸鱼的粪便啊！ 可前世也没有龙啊！ …… 凌寒一边胡思乱想转移注意力，一边闪身躲开了敖璃，苦笑着说道：“美女！我警告你啊，你真别这样了！” “我答应了敖璃的。” “男人说话要算数，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我是肯定不会做的。” 敖璃扭动着腰肢，款款跟上来，身上银甲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缓缓滑落，露出了大片大片白腻如同凝脂一般的肌肤和又薄又透的亵衣亵裤。 一头原本扎起来的及腰银发也被她轻轻一甩，散了开来，随着她的步伐轻轻飘动，撩得人心痒难耐。 …… “敖璃？”敖璃莞尔一笑，“我就是敖璃啊！” “你见到的那个，只不过我的一个副元神而已。” “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敢让你碰我吗？” “一旦你我交合，我将脱困而出，而你将获得我的处子龙元，成为半人半龙的人间至尊。” “春宵苦短，美人相伴，还有可遇而不可求的大好机缘。” “公子，你还犹豫什么呢？” 不得不说。 敖璃这个龙元神很会蛊惑人，三言两语就把凌寒说得也有些心动。 不管她说的“处子龙元”是真是假，单凭这迷死人的身材和颜值就已经可以让绝大多数男人把持不住了。 但凌寒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如果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情到浓处，水乳交融，用这种方式来宣泄一下彼此的好感也无可厚非。 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又都是单身。 这一点儿上，来自现代社会的凌寒还是很能看得开的。 但在现在的这种情况下，如果真和她发生了什么，那自己这行为就太下作了。 君子好色，取之有道。 “对了！你刚说那是你的副元神？”凌寒一边后退躲避着敖璃，一边笑嘻嘻问道，“你们龙族为啥能有两个元神啊？” “你刚说处子龙元？看你经验这么丰富，你还是处子之身吗？” “半人半龙是啥样啊？不会是人首龙身那种吧？” “那不成怪物了吗？” “你多大了啊？我不太能接受年龄比我大的。” “诶！不是……，你别脱我衣服啊！” “咱先聊聊，培养下感情嘛！” …… 凌寒一边躲，一边跑，嘴里还在不停说话，想借此转移这个女流氓的注意力，拖延下时间。 希望那另外一个敖璃的元神能早点从老和尚那里出来。 不然再这样下去，老子迟早要晚节不保啊！ 关键这敖璃的力气大的很。 凌寒现在没有了能力，也没了天机楼的帮助，在她面前几乎就没有还手之力。 “呲啦！” 衣服被敖璃扯破了，凌寒一边胡乱遮挡一边往边儿上跑：“你要不要脸啊？有你这样的吗？” “别扯了！再扯我还手了啊！” “喂！停手！” “卧槽！听不懂人话是吗？” “啪！” …… 凌寒收回手，呆呆地看着对面的敖璃。 敖璃的俏脸儿上赫然有五个指头印儿，一脸错愕地看着凌寒，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你，你怎么可以打我？” “嘤嘤嘤！你竟然打我。” “嘤嘤嘤嘤嘤嘤嘤！” …… 这一巴掌是从老婆身上学来的。 当时两人谈恋爱，情到浓时凌寒一时不能自持，手底下没控制住，结果就被甩了一耳光。 不过也得益于那一耳光，两人感情一日千里。 没多久就见了双方父母，然后订了婚。 . 梨花一枝春带雨。 很显然，敖璃极其擅长此道。 这一哭起来，一脸幽怨，珠泪横流，只着亵衣的身躯随着她的哭泣不停抖动，凌寒差点儿就被她哭得忘了这位刚才还把自己摁身子下边动都动不了。 安瑾安瑜两姐妹也算是很会演的了，但跟这位相比那真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儿。 不过凌寒经过她这么一哭，反而清醒了过来。 这颇有点儿像是贤者时间，激情的荷尔蒙和多巴胺全都消退了，理智而又聪明的大脑又占据高地了。 咦？ 不对啊！ 安瑾和安瑜还有那个老和尚的肉身哪去了？ 还有这八楼是冷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冷呢？ 想到这里，凌寒特意蹲下摸了摸地上。 地上白色的冰霜看起来能有一指厚，但摸上去手感却怪怪的，不但不凉，怎么好像还有点温温的，软软的？ 这是…… 皮肤！ 对！ 就是摸在人身上，手指头接触皮肤的那种感觉！ 这个念头一浮现在脑海之中，凌寒眼前的一切已经发生了变化。 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敖璃缓缓消失了，老和尚和安瑾安瑜以及敖璃的肉身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凌然身上衣衫凌乱，自己的两只手也伸进了衣衫之中，正摸得起劲。 我去！ 刚才竟然是个幻境！ 凌寒赶紧站起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心虚地往敖璃那里瞟了一眼。 玛德！ 肯定是刚才没注意，着了那个女流氓的道儿了！ 敖璃的肉身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两颗银色的竖瞳，看着凌寒颇为玩味地笑道：“公子还蛮聪明的嘛！刚才玩儿的可还开心？” “不过自己玩儿多没意思啊！” “公子要不要放开奴家，尝试一下真人的感觉？” 第四十八章 败局已定，佛也没辙 妖界套路深。 凌寒转过头去，跟见了白骨精的唐三藏一般，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进入了贤者状态。 任凭那敖璃在一旁撩骚，权当看不见也听不见。 得亏了这是在天机楼中，可以无视品阶把她捆起来。 否则还真保不齐就被她得逞了。 不过讲真儿，这敖璃身材可真好！ 咳！ …… 又过了一会儿，老和尚的身体跟抽风一样开始颤抖个不停。 然后一声微弱的狐啸之后，安瑾的虚影从老和尚的身体之中走了出来。 之前进入老和尚身体的时候，是人的样子。 现在出来的，却是一只毛色纯白，小猫儿一般大小的小白狐。 凌寒赶紧走上前，口中轻轻哼起敖璃教自己的引魂曲，引导着小白狐走向安瑾的肉身。 魂兮归来。 小白狐进入安瑾身体的那一刹那，安瑾尸体一般的肉身突然就焕发了神采。 脸色变得红润了起来，胸脯也开始有规律的起起伏伏，有了呼吸。 一起变化的，还有安瑜。 果真是双生姐妹，魂魄相连，生死与共。 不过也仅是有了呼吸，但两姐妹却并没有醒过来。 凌寒现在也能算得上是个神医了，给她俩把了把脉，除了身体有些虚弱，其他倒是一切正常，看不出来哪里出了问题。 想来受了伤，恢复也是需要一个过程吧？ 又过去了差不多能有一刻钟左右，老和尚的身体又是一阵打摆子般的颤抖，而后伴随着一声龙吟，一条巴掌长的银色小龙从老和尚的头顶“倏”地飞了出来。 来了！ 凌寒赶紧哼起引魂曲，指引着敖璃回到自己的肉身。 不过和安瑾安瑜两姐妹不一样的是，敖璃的身体里现在是有龙元神在主导身体的。 随着小银龙进入敖璃的身体，就见敖璃脸上跟电压不稳的灯泡似的，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表情十分痛苦。 又过了一会儿，敖璃的脸色这才稳定了下来。 “先生，先去除掉那妖僧。”敖璃虚弱地说道，“他的元神暂时被我封印了，但是持续不了太久。” “等他醒来，就麻烦了！” 凌寒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着急。 刚才凌寒就用天下群英谱看过了，老和尚虽然实力飞涨，但仍然还在圣阶的范畴内。 只要是圣阶，那就不怕。 进了天机楼，圣阶也只能是个弟弟。 不过经此一役，凌寒对这个世界的品阶划分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杨绪德和老和尚都是圣阶上的水准，但从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一个老和尚能打三个杨绪德还不止。 从九品到一品，到圣阶，再到仙王级甚至更高，是一个纵向的升级。 就像盖一座大楼，一层一层往高处盖。 而在某一个品级停留的很久，实力却也还是在增长的。 只不过增长的方向由纵向变成了横向。 楼层不高，但我户型面积大！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纵向的成长，目前能看到的天花板就是仙王级。 哦，不！ 仙王级之上应该还有一个神级。 但每一个品阶横向的成长，目前是看不到尽头的。 凌寒之所以能够跨品阶虐二品甚至一品的，就是因为他的成长靠的是画尸强化，身体各项素质指标都是全面增长的。 对于绝大部分修者来说，想全面提升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凌寒可以。 想明白了这个关节儿，凌寒心态突然就很平和了。 以前总是想着提升品阶，一旦能升级了就赶紧用提督印信给自己升阶，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稳扎稳打，把基础打得牢牢的。 尽管升阶的速度变慢了，但这期间积累的最终都会在登顶的那一瞬间几倍甚至几十倍地回馈过来。 前世有个伟人把这个过程做了个总结。 叫做扎根。 . 敖璃交待了几句后，也陷入了沉睡。 按照她的说法，两只小狐狸和她都将会进入一段时间的沉睡。 快的话十天半个月，慢的话几个月甚至半年也说不定。 这期间，需要凌寒帮她们打理肉身。 这个世界是不存在辟谷那一说的，修炼至高深境界，对水和食物的需求可能不会那么强烈，但如果太长时间不喝水不进食，依然还是会出问题的。 所以凌寒的主要任务，就是定期给她们喂点吃的喝的。 反正凌寒本体待天机楼里也没啥事儿，这活儿正好适合他来干。 其实凌寒蛮想问问她，你们需要洗澡吗？ 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啥都干不了，白给自己找麻烦。 把敖璃和两只小狐狸放到了九层，那里凌寒摆了几张床，是留着自己和分身平时休息用的。 另外九层和地宫里是连着的，空气也更流通一些。 虽然地宫里的空气也不咋好，但总比下面那几层要好得多。 处理完了三只妖怪的事情，凌寒身影一晃再次回到了八层的冷库停尸间之中。 老和尚已经幽幽醒转，看着凌寒的眼神充满怨毒。 “你以为你赢了吗？”老和尚狞笑着说道，“你若是敢杀了我……” “呜呜！~” 老和尚的话还没说完，眼前陡然出现了一只血红的怪物，浑身上下都长满了一尺多长的触角，密密麻麻，不停蠕动…… 血灵。 老和尚活了几百年了，见多识广，自然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一辈子作恶多端，老和尚其实还真不怕死。 死，其实也并不可怕。 眼睛一睁，一闭，也就过去了。 但被炼成血灵，那可是比死恐怖太多太多了！ 顺利的话，几个月最多一年也就勉强算是死了，就算没死，最起码你没感觉了。 但如果不顺利的话，那可能就是几年十几年一直有感觉。 每天被折磨，每天都在各种真实的噩梦之中生不如死。 …… “别！不要这样……”老和尚顿时就怂了，看向凌寒的眼神满是哀求，说话都哆嗦了，“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咱俩说起来其实没多大过节儿，对吧？” “银龙送你了，它的封印我给你解开。” “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发下毒誓，给你为奴为仆，什么脏活儿累活儿，你不方便出面的，我都能干！” “诶！诶！别让他过来了。” “爹！爸爸！爷爷！祖宗诶！” …… 凌寒冷笑着看了看他，心说特么这也是圣阶？ 骨子是怂货，你就算成了仙王级一样也还是怂货。 平日欺负欺负比你弱小的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一碰上硬茬儿立马就软了！ 让血灵停了下来，凌寒淡淡说道：“你先给她解封印，否则一切免谈！” 老和尚原本还想讨价还价争取点儿权益啥的，结果就这么一犹豫，那血灵又开始往前走了…… “别！别！别！” “我解！我解！” …… 老和尚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在脑袋上一拍，一个银色的光团从额头飘了出来，凌寒上前将那光团拿在手中，感觉暖烘烘，蛮舒服的。 “这便是她的龙气。”老和尚交出这团龙气之后，整个人瞬间变得死气沉沉，一眼看上去苍老了很多，“将龙气还给她，封印自然就解了。” “你也可以给自己用，能让你长生久视，不老不死。” 凌寒看了看他，淡淡说道：“我去试试，如果敢骗我，你知道后果。” 老和尚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我哪儿敢骗你啊！” 想想也是。 凌寒身影一晃，来到天机楼九层，将那团龙气放在了敖璃的额头上。 龙气缓缓隐入敖璃的身体，她身上那若隐若现的锁链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很快就崩断消失掉了。 看来老和尚果然没骗自己。 凌寒再次回到八层冷库的停尸间之中，向老和尚问道：“龙元和龙气有什么区别？” “龙族是天地阳气孕育而生。”老和尚现在是拼命表现，丝毫不敢隐瞒，赶紧解释道，“龙气则是每条龙诞生之初，体内那一点至刚至阳至纯的阳气。” “就好像火种，龙气可与天地之间的阳气互通有无，一来一回就会产生龙元。” …… 老和尚是真怂了。 讲解的很是详细，凌寒也是真正地了解了龙这种神奇的生物。 和人与妖都不同，龙这种生物是没有魂魄的。 没有三魂七魄，它们也就无法入六道轮回，不得转生。 死了，也就真的死了。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想杀死一条龙还是很难的。 首先它们几乎拥有无穷无尽的寿命，而且水火不侵，不惧百毒，只要受到的不是致命伤，都可以依靠龙元自我恢复。 龙元是龙气与天地阳气沟通所产生。 就如老和尚所说，龙气就像是火种，天地之间的阳气就像是木柴。 火种将木柴点燃，产生的光和热就会在龙族体内储存起来，形成龙元。 龙元就和人类的命元一样，等同于龙族的寿命。 但除了长寿之外，龙元的多寡也代表着一条龙的能力强弱。 老和尚之所以取出敖璃的龙气，就是因为取出龙气之后，敖璃就无法再产生新的龙元了。 失去龙气的敖璃，只能靠体内储存的龙元继续活下去。 而拥有了敖璃龙气的老和尚，虽然不能像龙一样依靠龙气产生龙元，但却可以让自己的命元不再消耗。 也就是说，只要他不被人杀死，他就是永生的。 而他的目的，就是和敖璃耗下去。 一直将敖璃的龙元耗到龙元神成为主元神的时候，那么他就可以与之交合，从而将敖璃一半的龙元据为己有。 听到这里的凌寒心中一动。 幻境之中，敖璃的龙元神也和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那看来这个事情应该是真的。 但这个事情有个不合理的地方，就是既然敖璃都已经被老和尚控制了，被逼成为了他的豢兽，那老和尚为啥还要老老实实慢慢和她耗呢？ 直接用强不就得了？ 对此老和尚是这样回答的：“哪有那么简单？自从我攫取了她的龙气之后，她全程就没恢复过人身啊！” “我是人，她是龙。这咋个搞嘛！” 好吧！ 凌寒也忽略了这一点儿。 老和尚该说的全都说了，凌寒觉得也没啥好从他这里问的了，就伸出手，对着老和尚猛地一攥。 一只巨大的手掌凭空出现，将老和尚猛地攥在了手心里。 “你答应过不杀我的！”老和尚气坏了，扯着嗓子喊道，“我对你还有用的，我还知道很多的秘密。” “我知道进入迷雾之海的办法，我知道藏龙之地在哪里，我还知道九幽妖族的一个大秘密……” “你不能杀我！你不要杀我！” …… 老和尚的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了。 在天机楼里，圣阶也扛不住这跨越规则的一攥。 这些秘密，凌寒当然感兴趣。 但是凌寒没兴趣听他讲了，因为和他说话效率太低了。 还是问他的尸体来得更直接一些。 关键还不用担心他说谎。 前面之所以不杀他，主要是因为要靠他解开敖璃的封印。 之前凌寒吃过这种亏。 记忆幻境虽然可以获得尸体的记忆，但却无法获得尸体的想法。 你可以在记忆幻境之中看到尸体所看到的，听到尸体所听到的，感受尸体所感受到的…… 但你却无法获得尸体脑子里的想法。 就好像玄心，直到现在凌寒也不知道玄心为什么要大盛的气运。 答案被那个穿斗篷的“神”，直接植入到了玄心的脑子里。 另外，像巫祝的战魂和血灵，也是无法通过记忆幻境和画尸得到的。 所以保险起见，凌寒先用血灵逼老和尚解开了敖璃的封印，否则万一那封印其他人没法解那就麻烦了。 这边的事情解决了。 剩下的就是进入老和尚的记忆幻境，挖出他那些秘密，然后画尸拿奖励。 这个慢慢来，留给本体去做就好。 . 浮空寺。 长青湖北岸。 僧兵们悉数退回到长青湖北岸后，将浮桥重新又沉入了湖底。 前面是长青湖，两侧有靠着当阳山修起来的山体工事，居高临下，据险而守。 刚才凌寒他们被老和尚缠住的时候，浮空寺的人也没闲着。 给大成寺报信儿的信鸽连续放出去了好几拨儿，当阳山最高的山头也燃起了预警的烽火。 保险起见，好几拨僧兵分了不同的方向偷偷在夜幕中划着小船沿着长青湖进入了白水河，去通知附近的其他寺院过来帮忙。 所以只要安心守住长青湖，等待援兵到来。 一切就都解决了。 毕竟这边占尽了地利，而相比之下，长青湖南岸那些流民连艘船都没有，怎么打？ 光一个长青湖就能拦住他们。 不管是浮空寺大殿广场之上那些高品僧人，还是长青湖北岸以及躲工事里的那些僧兵，都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们忘记了，有凌寒这样一个bug级的存在。 就在僧兵们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长青湖湖面上的时候，却没提防身后的山坡上悄悄打开了一扇门。 凌寒隐身用御风术飞过了长青湖，把林婕诗、何澹还有方泰以及几百个经验丰富的铁甲军老兵放了出来。 虽然林婕诗的行尸进不了寺庙，何澹的纸人大部分都被敖璃那一口龙息给烧没了，但两人一个一品一个四品，个人战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方泰和那几百个铁甲军更是配合默契，在山坡上故技重施，人还没过去呢，掺了石灰粉的雷神弩先来上一轮齐射。 凌寒的分身一马当先开着天机楼，把那些六品以下的僧兵一个个都收进了天机楼，然后全都给拍死了。 就这么着没一会儿功夫，北岸这三千僧兵差不多能少了一半儿。 林婕诗和何澹领头儿，一路冲杀到那两座青狮雕像前，一人一个，伸进青狮嘴巴里，把那两条铁锁链拉出来，然后和铁甲军的军卒一起又把浮桥给从湖底拉上来了。 南岸的火把好似满天繁星，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在浮桥露出水面之后，那些火把争先恐后地踏上了浮桥，而后拉出一条火龙，刺破了长青湖幽暗的夜色，向着北岸冲来…… 败局已定，佛也没辙！ 第四十九章 想吃龙肉的蚌妖 长青湖北岸的僧兵们大势已去。 原本想抢回浮桥的控制权，但都被林婕诗和何澹带着铁甲军给打回去了。 现在看着从南岸过来的火龙越来越近，那名四品的小统领招呼了一声，僧兵们全都退去到了两侧的山上。 那里有工事，有滚木礌石，路上还有布置好的各种陷阱。 但僧兵们依然很惶恐。 那个能隐身的变态家伙，指不定啥时候就带着人从你背后出现了。 防不胜防啊！ 你还别说，凌寒还真就是这么干的。 南岸的大部队还没到呢，凌寒早就带着林婕诗和何澹，还有前面那支尖兵小队深入敌后，把僧兵们的各种防御工事全都给破坏了。 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下方的大部队依然举步维艰。 浮空寺本身的设计就是一个坚固的堡垒，长青湖北岸开始沿着山势一直往上，明的暗的整整几百个防御点，即便是凌寒也做不到把他们全都破坏掉。 浮空寺之中各种错综复杂的山道，全都依照佛门阵法精心设计，反转曲折犹如迷宫，一旦入阵想出来简直不要太难。 更不要说路上的各种机关、陷阱，也都是收割人命的大杀器。 铁甲军的将士还好，毕竟都经验丰富，至少也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兵。 那些流民就不行了，一看到死人就吓得尖叫、哭喊个不停。 更有甚者干脆被吓到坐地上尿了裤子。 这一切凌寒都看在眼里，但却无能为力。 这些迷阵的通过方法分别掌握在不同的人手里，而且大部分通过戒律法术进行控制。 非佛教徒想过去，只能硬闯。 多亏了有混杂其中的西北铁甲军带领着，伤亡这才降低了很多。 但总归还是有很多人在这个晚上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没办法。 这就是战争！ 流民们要活下去，就得想办法吃饱肚子。 朝廷的赈灾粮指望不上，皇帝的圣旨更不用提，目前唯一能给他们解决温饱问题的，就是这些西域佛国的寺院。 为什么凌寒一定要拿下这间浮空寺？ 浮空寺里有一万僧兵。 能够养活这一万僧兵的粮食，够十万流民吃多久？ 这笔账算不清，但也不需要算清。 只需要一个月。 只要这浮空寺里的粮食够这十万流民坚持一个月，那就够了。 一个月后，流民问题将会得到彻底的解决。 .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漆黑的夜空之中，一连串沉闷的鼓声由小到大，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众人循声望去，半山腰的一块平台之上，不知何时竖起来一面巨大的牛皮战鼓。 战鼓前面背向众人站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赤膊壮汉，正将两只儿臂粗细的鼓槌一下一下重重击打在那面战鼓之上，“咚咚咚”的鼓声好像砰砰跳动的心脏，让人不由得血脉偾张。 凌寒的第三分身。 之前在回魂池之中改变了身材样貌扮做空海的样子，现在空海的身份没有用了，凌寒给他换回了以前在地宫之中的容貌。 当然，没有人认识他。 一闻战鼓意气生，匹夫挥刀山可平。 无论是铁甲军的将士，还是混杂其中的万千流民，被鼓声激荡起了满胸膛的战意，被死亡支配的恐惧瞬间减轻了很多。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嘀—嘀嘀—嘀嘀—嘀！” 鼓声未停，唢呐声起。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盖过唢呐的声音。 如果有，那一定是另外一只唢呐！ 敲鼓的光头壮汉身边空气中出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精壮汉子，手中一杆黄铜唢呐如泣如诉，裂石流云。 铁甲军的将士们心头一震，眼睛之中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 是谁在吹唢呐？ 多么熟悉的声音！ 尤其是方泰，长刀抡圆了砍翻了几个僧兵，回头激动地看向唢呐声传来的方向。 多么希望是你回来了啊！ 兄弟。 鼓声如雷，唢呐如箭。 阵乐术。 一曲《将军令》将铁甲军和流民们的士气提到了最高点，所有人跟打了鸡血一样，没一会儿功夫就将战线往前推进了足足一两百米，距离浮空寺的寺门仅仅只有几十米的距离了。 虽然只有几十米，但隔着的却是一片修罗地狱。 九个僧兵组成一个小型阵，九个小阵组成一个中型阵，九个中型阵最终组成了一个大型的僧兵大阵。 僧兵们有攻有防，配合默契，偶有产生减员，很快便有新的僧兵补上。 人们冲了几波儿，最终都是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又撤了回来。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半空之中三个人影重重砸落在那座僧兵大阵的中央，瞬间便是血肉横飞，残肢遍地。 中间是头戴七珠白玉冠，身穿月白长衫的凌寒，左边是红衣白发的尸王妹子林婕诗，右边则是手握纸刀的中二少年何澹。 一力破十会。 僧兵大阵就算再精巧，也难敌暴力破解。 尤其凌寒这种开挂的，心念一动就把人收进了天机楼里，然后一巴掌拍死再扔出来。 二三四层已经堆满了死尸，放不下了。 今夜过后，尸体肯定是不缺了。 画个够。 林婕诗和何澹也不甘落后，金针飞舞，纸刀横扫，与凌寒一起将一个僧兵大阵拆了个七零八落。 身后的流民大军趁势冲上来，嗷嗷叫着将大阵碾平，然后冲进了浮空寺的寺门之中。 里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玄心和关沧海早早进去把里面剩下的几百个有品阶的全都给收拾了，最高四品的战力，在这俩分身面前完全不够看的。 当然，尸体全都收进了天机楼。 有品阶的精品尸体，自然不能放过。 包括之前没来得及收进去的觉明和戒痴的尸体。 浮空寺之战，到此终于算是结束了。 铁甲军早早地抢占了浮空寺的粮仓和僧兵大营的辎重处，这些粮食如果放任流民们哄抢，那这一晚上就白折腾了。 肯定有不服气的，有心怀叵测的，还有挑拨离间的…… 但这并不难解决。 几颗人头落地之后，所有人都老实了。 铁甲军自始至终都是流民的打扮，流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只知道这帮人杀伐果断，不好惹。 这就够了！ 凌寒和方泰已经约定好了。 留足你们铁甲军用的，其余的分给流民区的十万流民，确保大家不会饿肚子。 至于他们怎么操作，凌寒就没过多干预了。 作为军纪严明的正规军，分配这些粮食自然有他们的办法。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凌寒现在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战场上那么多的尸体，他的几个小号全都躲进了天机楼，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画尸生涯。 林婕诗和何澹通过天机楼回去了地宫闭关。 两人都受了伤，但其实都并不太重。 林婕诗的伤主要来自与老和尚那一战，而何澹则是因为敖璃那一口龙息。 扎纸匠操控纸人，消耗的全都是自己的魂力。 纸人被毁，主人也会受到反噬。 两人休养的方式也蛮特别，何澹是回到地宫里自己那个小院子里剪纸人，扎纸人。 纸人数量越多，他恢复的就越快。 林婕诗则是去了尸王坑，在那成千上万的行尸之中吸取尸气，然后转化为自己的魂力。 那些行尸，都是被画完尸之后的无主尸体。 被扔进尸王坑之后，有的腐烂成为了枯骨，有的则被那里的规则影响，成为了行尸。 具体什么规则林婕诗没说，凌寒也就没细问。 . 第二天一早，浮空寺和之前的小宁兰寺一样，已经彻底被搬空了。 长青湖的北岸有船，铁甲军用这些船把大部分粮食给运走了，剩下的留给了那些流民。 毕竟他们在昨晚的战斗中也出了不少力，理应得到比其他流民更好的待遇。 至于浮空寺里的其他东西，铁甲军一概没要，也全归了流民。 当然，金银财宝那些被凌寒早早的收进了天机楼。 小宁兰寺的钱太少，看不上。 浮空寺可不一样。 这么多年的积累，光那白花花的雪花银就在天机楼六层堆了半层楼，还有各种珠宝玉器无数…… 是个人都爱钱，凌寒自然也不例外。 小钱有小钱的用法，大钱有大钱的花法，不管在任何时代，钞能力都是不可或缺的。 尤其在凌寒后续的计划中，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这点钱，压根不够。 除了钱之外，本次浮空寺之战，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那几百具不同品阶的和尚尸体了。 天机楼里的马甲们开足了马力，加班加点地画尸。 在他们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这次真的算是大开了眼界，对于西域佛国以及佛门的各类功法也是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当然相对他们来说，收获最大的自然还是那个神秘的老和尚。 老和尚不是西域佛国的人。 确切地说，他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一只蚌妖，来自大盛东南的那个岛国联邦。 岛国联邦不同于大盛或者九幽，那是一个人与妖混居的国度，由几百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 蚌妖起初的时候只是一只蚌，根本还化不成人形。 就像当时安瑾骂他说的，连壳都没有脱，只能靠张开两瓣壳从海水之中捡取一些死去的臭鱼烂虾的尸体或是粪便维持生活。 它的改变，源自于九幽妖族与岛国联邦的一次战争。 这里需要说一下，九幽妖族虽然地处大陆之上的十万大山之中，但他们与岛国联邦却是世世代代的死敌。 原因不明。 据不靠谱的神话传说描述，九幽妖族与岛国妖族同属妖族的两个分支，双方都认为自己是妖届正统。 然后谁也不服谁，所以就这么着互相打了几千年。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算不得数。 但九幽妖族确实隔上几百年就会对岛国联邦进行一次远征，每次都恨不得把岛国联邦给断了根。 只是岛国联邦岛屿众多，每次打完过不了几十年就又死灰复燃了。 就好像蟑螂一样。 就在前朝大夏末年，崇明帝和方玉楼还没起事的时候，九幽妖族对岛国联邦发起了一次长达十多年的战争。 蚌妖当时还只是一只灵智初开的蚌，躲在海边一处礁石下面的海水之中看远处的悬崖之上一排又一排的海妖被砍了脑袋。 海妖的血是黑色的，染得那一片海整整好几天也都是黑色的。 泡在那黑色的血水之中，蚌妖第一次嗅到了生命的味道，那是它从来都没尝过的滋味。 靠着那次战争的滋养，蚌妖成功脱了壳，化为了人形。 从那之后，蚌妖知道了自己具备一种特殊的能力。 汲取其他人的命元。 哪怕对方已经死了，它也可以从他的血液之中汲取命元强大自身。 当然，那是效率最低的方式。 效率最高的汲取方式是“吞噬”。 而且蚌妖还发现，当他吞噬对方的时候，对方越是恐惧，他汲取命元的效率就越高。 靠着这样的进化方式，这只蚌妖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族，只要能吃的，他都照吃不误。 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他就进化到了圣阶的水准。 但从那之后，他就在这圣阶的水准上再也无法往前哪怕一步了。 在那个时代，仙王级虽然也并不多，但并不像现在这么稀少。 最起码在当时的大盛，就有十几个的仙王级。 为了能晋升仙王级，这只蚌妖将目标瞄向了传说中的龙族。 传说在大海深处，有一片迷雾之海，常年被大雾覆盖，凡是进去的人都再也没出来过。 迷雾之海的深处，有一个漂浮在海上的岛屿，名为藏龙岛。 也叫做藏龙之地。 传说那里是龙族的聚居地，如果能获得龙族的龙元，那就可以一举突破圣阶，晋升仙王级。 甚至有可能跨越仙王级，直接飞升成神也未可知。 毕竟在很多人的认知之中，龙本身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但对蚌妖来说，这个计划却是可行的。 因为他的吞噬异能就是针对命元的，而龙元不就是龙的命元吗？ 至于迷雾之海和藏龙之地，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只是个传说。 但对蚌妖来说，却是真的见到过。 当时还是一只蚌的它，被海浪裹挟着进入了一片巨浪滔天，电闪雷鸣的海域，在那片海域的中心部分，是一大片浓得化不开的白色迷雾。 一个巨浪袭来，蚌妖被卷进了那片迷雾之中。 也不知在那片迷雾之中困了多久，蚌妖看到在远处的迷雾之中有巨大的影子缓缓游动，还伴随着一声声比雷霆还要让人心悸的巨吼。 “嗷—呜！” 那个时候的蚌妖不知道这叫声意味着什么。 但多年以后，再综合那个传说，蚌妖觉得自己那次应该是进入了迷雾之海，看到了那传说中的藏龙之地。 那巨大的影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 龙！ 第五十章 画尸浮空寺 自那之后，蚌妖就开始了它的寻龙之旅。 这一寻，就找了整整两百多年，依然一无所获。 和人类相比，妖的寿命要长很多，但并非长生不老。 即便是已经圣阶的蚌妖，也逃不过生老病死。 到后面那几年的时候，蚌妖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 即便恢复了妖身，那一大坨小山一般的蚌肉也有很多地方老化得好像树皮一样，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开始腐烂了。 蚌妖慢慢也开始放弃了。 就这样飘在海上，随波逐流，到哪儿算哪儿吧！ 又不知道飘了多久，海面上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风雨。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的蚌妖突然兴奋了起来。 上一次进入迷雾之海，也是这般场景。 狂风裹挟着巨浪，将蚌妖抛上高空，又扔进谷底，年迈不堪的身体都快要被折腾散架了。 但在欲望的驱动下，蚌妖睁大了眼睛，在暴风雨之中四处寻找着。 终于，当那一大团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出现在视野中时，蚌妖兴奋地身子都开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冲进了那团迷雾。 和当年一样的巨浪滔天，和当年一样的缓缓游动的庞大身躯，和当年一样的震天龙吟…… 蚌妖用尽全身力气，破开巨浪向着那巨大的龙影冲去。 一直往前冲了很久很久，那道巨大的龙影始终横亘在前方不远处，看似近在眼前，却永远无法到达。 有禁制！ 蚌妖于狂风暴雨之中幻化出庞大妖身，不甘地对着那道巨大的龙影发出一声大吼。 “嗷！——” 那道龙影在迷雾之中缓缓转身，一只堪比山岳的巨大龙头破开迷雾，来到蚌妖身前。 龙头张开嘴巴，现出一级一级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台阶，曲曲折折通向喉咙深处…… 这里竟然是一条通道！ 蚌妖犹豫了下，而后幻化出人形，进入了龙头之内的那条通道。 也不知走了多久，台阶终于走到了尽头，现出一道猩红的血色大门。 …… 蚌妖的记忆幻境到这里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 好像被抹去了画面的录像带一样，全程只有一片漆黑的画面，还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哗——！ 哗啦啦！ …… 等到蚌妖的记忆幻境再次恢复正常之后，它已经离开了那片迷雾之海，身后一道猩红的锁链拖着一条沉睡的银色巨龙。 中间发生了什么？ 不得而知。 这和当时玄心的那个记忆幻境还不一样。 那个是穿斗篷的“神”用了某种手段将要说的话直接植入了玄心的大脑之中，只是凌寒做为旁观者看不到他们说了什么而已。 这个蚌妖的记忆幻境，是直接被屏蔽了一段。 相当于进入迷雾之海之后发生的事情，就连老和尚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看来之前老和尚为了活下去，告诉自己他知道进入迷雾之海的办法之类的，其实也是骗人的。 不知道敖璃记不记得迷雾之海中发生的事情。 等她醒来可以问问她。 纯属好奇。 至于什么进入迷雾之海，找到藏龙岛之类的，凌寒根本不感兴趣。 关我屁事？ 画尸他不香吗？ 蚌妖从迷雾之海中带出来的那条银色巨龙，便是敖璃。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敖璃一直在沉睡。 蚌妖起初尝试过吞噬敖璃，但它失败了。 他破不了龙族的防御，人家即便是陷入昏睡，它依然拿人家没有一点办法。 但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弄来一条龙，总不能就这么扔了。 拖着银龙目标太大，蚌妖将她藏在了海底深处的一处秘密所在，自己出去寻找破解之法。 每隔一段时间，蚌妖就会回去看一看。 这么着又过去了十几年，直到他在西域佛国遇到一个和尚。 那和尚法号一行。 修为不高，只是一名二品禅师。 但这个一行和尚的父亲，却掌管着整个西域佛国最大也是最古老的一座藏经阁。 没错。 佛国的和尚是可以娶妻生子的。 只有罗汉、金刚、菩萨以及佛陀才需要斩断尘缘，大部分佛国僧人其实本质上就是公职人员，和大盛朝廷的官员们没什么区别。 有了父亲这个职位的便利，一行和尚从小就在藏经阁博览群书，了解了很多不为人知的隐秘。 这其中就有一条，名为缚龙术。 蚌妖与一行和尚一拍即合，达成了一个交易。 一行和尚帮他建一座缚龙大阵，可以让银龙现出人形，再通过与之交合获取银龙的龙元。 作为代价，一行和尚要那条银龙四分之一的龙元。 蚌妖先拿走二分之一，然后一行和尚再上，拿走剩余二分之一的一半儿。 而这建造缚龙大阵的地方，一行和尚选了很久，最终将地方定在了大盛境内的长青湖。 因为缚龙术需要借助天地之势，对风水方面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 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里最适合。 当时正值大盛国力式微，佛国强盛，所以经过一番运作，浮空寺就在长青湖这里建了起来。 而蚌妖则回去深海一路将银龙顺着白水河给拖到了长青湖。 只是一行和尚和蚌妖各怀鬼胎，谁也没想着真的与对方合作。 一行要的是龙，蚌妖要的是缚龙术。 仅此而已。 银龙一到长青湖，蚌妖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所以当晚数十名佛国高手，其中还有两名圣阶，就对蚌妖下了杀手。 只是奇怪的是，那蚌妖就好像人间消失了一样，在浮空寺消失得无影无踪。 归尘。 蚌妖化身僧人，隐于浮空寺之中。 只要避开与一行和尚的因果，寻常之人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一行和尚带人将浮空寺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蚌妖，干脆心一横在一个月圆之夜启动了缚龙大阵。 长青湖中一声龙吟，敖璃睁开了眼睛。 大阵之下，银龙怒吼，疯了一般四处冲撞，却始终也无法冲破这借天地风水之势建造的缚龙大阵。 她越反抗，大阵的威压就越厉害。 最终历经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银龙身上封印已成，一团至刚至阳至纯的龙气被从银龙体内取了出来。 这才是一行和尚的目的。 有了这团龙气，就可以长生不老。 至于龙元，那个急不得，要交给时间。 只是就在一行和尚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蚌妖突然在他背后出现，一口将他吞了，而后将那一团龙气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龙气入体，蚌妖也发现了长生不老的秘密，顿时欣喜若狂。 后面一番大战，蚌妖以一己之力吞了那两名圣阶，几乎屠了大半个浮空寺，这才算是斩断了自己与浮空寺的因果。 再度归尘，隐入了浮空寺之中。 这期间，蚌妖也想过很多办法，目的自然就是想与敖璃滚床单。 但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撒泼卖惨，敖璃全程不鸟他。 反正我只要保持巨龙形态，你就拿我没办法。 到后来蚌妖也就放弃了，静静地隐藏在浮空寺之中，等待着敖璃兽化，那个第一元神作为主元神的日子到来。 只可惜，他命短没有等到那一天。 …… 看完了老和尚的记忆幻境，凌寒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 既然敖璃知道她若与人交合会失去一半龙元，那为什么会以人类的样子在自己面前出现？ 你就不怕我一时没忍住把你给那啥了？ 你就这么信任我吗？ 大家萍水相逢，你总不至于对我一见钟情吧？ 还有老和尚那段黑屏的记忆，留着等她醒来一起问一问。 老和尚虽是人形，但本质上却是一只蚌妖。 说起来，应该算是妖尸了。 阴尸、横尸、邪尸、灵尸和妖尸，画尸的难度与风险依次变大，妖尸算是最顶尖儿的一种了。 其实他最难的地方在于，他如果不现形，你压根不知道它是个什么妖怪。 毕竟这个世界不存在前世电影中那种，妖怪被打死了就会现出原形的说法。 不过对凌寒来说，没啥区别。 不管你是什么尸体，一摸了之！ 奖励倒也蛮丰厚。 一门【归尘】，可以让你隐于人世。 与你没有因果之人，根本不会意识到你的存在。 什么叫因果？ 你在人群中走过，那不叫因果。 你和人说话“诶！吃了没？”、“大爷，来两斤猪肉！”，那也不叫因果。 但如果你在人群中走过，踩别人一脚，亦或是你和人打招呼“吃了没？”，那位仁兄顺坡下驴蹭了你一顿饭，更亦或是你买猪肉发现对方缺斤短两，因此大发雷霆把人给揍了一顿…… 这就叫因果。 归尘的意义是让你变成芸芸众生之中的一粒尘土，但你非得上赶着往人眼睛里飞，那归尘的效果也就破了。 凌寒想了想，这个归尘特别适合自己放出去留作底牌的那一个分身。 归尘之外，还有一门【吞噬】。 类似于前世小说之中看到的“吸星大法”之类的，不过这个吸的是命元。 而且你吞噬的对象越恐惧，吞噬的效果就越好。 所以吞别人之前，先来一声鬼哭？ 所谓命元，其实就是生命力。 也叫做阳寿。 命元耗尽，人也就死了。 所以吞噬这个技能其实也是一个攻击技能，关键这个技能无视品阶，无视防御，你就算是仙王级，叠了再厚的甲，该吸你多少命元还是多少命元。 至于吸过来的命元有多少能转化成自己的，那就是一个转化率的问题了。 这其中有一个规律。 那就是品阶越高，转化率越低。 像蚌妖那种，到了圣阶之后，一指下去几息之间就能把一个大活人给活活吸死。 但自己其实几乎得不到什么命元。 否则蚌妖也不至于老成那副德行，如果没有敖璃的龙气，他估计早就挂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各种阴差阳错之下，蚌妖历经几百年，还是将人头送到了凌寒的手上。 除了归尘和吞噬之外，还有一门技能深得凌寒的喜爱，名为【胎息法】。 本身并不是特别高深的功法，就是可以让你不用口鼻呼吸，就好像胎儿在羊水中一样去呼吸。 有了这门功法，凌寒就不惧任何水域了。 只要肉身够强，潜入深达万米的大海深处也不成问题。 前世作为一个标准的旱鸭子，凌寒对水充满了恐惧，尤其是那一望无际的茫茫海面。 这次有了胎息之法，有机会一定要去海里好好感受一番。 其余的技能，大多是一些杂七杂八的功法，佛、道、妖、巫什么都有，毕竟这只蚌妖活了这么多年，会的东西多一些也正常。 不过在这些技能奖励之外，还额外奖励了两样东西。 其一是两扇完整的蚌壳，可以用作储物工具。 不过这蚌壳只能储存金银珠宝，想必是跟其“蚌珠”这个属性有关吧？ 而且凌寒试了试，这蚌壳对金银珠宝的储藏量非常大，整个天机楼中存下的家底儿全放进去了都还没有满。 原本这些金银珠宝占了自己差不多快一层的空间了，有了这个蚌壳一下子清爽了好多。 还不错！ 第二样东西则是一条猩红的锁链。 在蚌妖的记忆幻境之中，它从迷雾之海出来的时候，就是用这样一条锁链捆住敖璃的。 后来将敖璃封印在长青湖之后，这条锁链就不见了。 只是不知道这条锁链有什么用，摸上去触手冰凉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作的。 总不会是留着跟敖璃玩儿捆绑y吧？ 凌寒试了试，不管是蚌壳还是锁链，都可以收入识海虚空。 识海是自己的，天机楼说到底其实是方玉楼的。 而且有了那个穿斗篷的“神”，还有天机万象仪的警告，凌寒对天机楼其实还是有一些不放心的。 现在看来是没问题，鬼知道后面会不会给自己来一记背刺？ . 除了蚌妖之外，像是戒痴、觉明等佛门大师以及大大小小几百个有品阶的僧人画完，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差不多一天了。 奖励其实很不错的，无论是斗宗还是禅宗，各种功法令人眼花缭乱。 但因为数量实在太多，而且和得自蚌妖的奖励完全没法比，所以凌寒倒是淡定的很，一概笑纳就是了。 更重要的是，浮空寺一役，凌寒算是露足了脸，自然又收获了一批崇拜者。 在众生之力的金光之中，凌寒看到了大批流民，还有西北铁甲军的无数将士，甚至凌寒在其中还看到了方泰、何澹和安瑾安瑜两只小狐狸…… 唯独没有林婕诗。 看来尸王妹子果然还是不一般啊！ 崇拜者多了，众生之力自然更加浑厚。 一些中高级的戒律可以用了，如果再有碰到佛国的高手，那打起来就方便多了。 一个信佛，一个不信佛。 信佛的戒律对不信佛的无效，但不信佛的戒律对信佛的来说那就是金科玉律。 你说这还怎么打？ 正琢磨着呢，浮空寺的大殿广场之上金光闪过，三个身穿袈裟的老和尚高诵佛号，从天而降。 凌寒乐了。 你说这不巧么！ 第五十一章 法号如来 三个和尚。 一个一品禅师，两个一品斗者。 阵容可谓是相当豪华，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都可以横着走了。 毕竟圣阶凤毛麟角，遇到的概率太低。 大成寺在浮空寺东南方向两百多里，中间隔着一个天都城。 按照一品强者的速度，两百多里如果全力赶路的话，也就是两三个时辰的事儿。 但三个和尚没全力赶路。 他们是坐着马车，慢悠悠一路晃过来的。 中间还在天都城住了一宿，今早起床后洗了个澡，吃了个早餐，然后这才慢悠悠朝着浮空寺而来。 等他们到长青湖南岸附近的时候，都已经快到午时了。 也不怪他们。 佛国在大盛逍遥了几百年了，老百姓当他们是神仙，大盛朝廷的官员一大半儿都是他们的信徒。 譬如那位母仪天下的婉皇后。 流民吃不饱肚子饿急了，想打劫寺院，虽说有点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兔子急了不还咬人呢吗？ 何况是大活人？ 小宁兰寺那种末流的小寺院，抢了也就抢了，正好可以趁机找大盛朝廷要赔偿。 但浮空寺被抢？ 别开玩笑了！ 就浮空寺那防御，大盛朝廷发兵来攻那都不一定能拿得下。 所以尽管浮空寺的飞鸽传书内容说的很严重，譬如什么“危在旦夕！”、“一万僧兵十去七八！”、“流民之中疑似有大盛军队！”…… 但大成寺的三位老和尚一点都不急。 浮空寺虽然是大成寺的二级寺院，但底子厚，历史比大成寺还要久远。 说他们听调不听宣有点夸张，但大成寺早就想把这个不怎么听话的二级寺院好好收拾一顿了。 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现在正好，趁这个事儿让他们多少吃点亏，再把住持空海和尚和那几个不怎么听话的长老给换掉。 …… 三个大和尚都是大成寺方丈了空大师的嫡系。 那个一品禅师叫了成，另外两个一品斗者的分别叫戒缘、戒色。 出了天都城一路往北，走着走着三个老和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 离浮空寺还有几十里地呢，怎么周遭的流民越来越少了？ 再到后来，干脆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这可是流民区啊！ 不是说十万流民都聚集在这里吗？ 等到了长青湖南岸，三个老和尚看到的是一地的狼藉，还有被拉出湖面的那一架浮桥。 关键太安静了！ 没有值守的僧兵，一眼望去浮空寺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安静地仿佛像是一片鬼域。 三个老和尚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身影一晃，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下一个瞬间已经出现在了浮空寺的大殿广场之上。 这是一品禅师的禅道法术。 咫尺天涯。 当然，名字有点夸张的成分。 不可能真的传那么远，但道行高深的禅师，一念之间出现在几里地之外，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殿广场之上空空荡荡的，那天晚上大战的血迹已经干涸，但浓郁的血腥味还是有些冲脑子。 不过奇怪的是，只有血迹，却没有尸体。 尸体被凌寒收进天机楼，然后全都给倒腾到地宫的尸王坑里去了。 有林婕诗在那里坐镇，尸王坑里的行尸们现在对凌寒友好的很，安安静静看着凌寒的几个马甲在那里一起画尸。 画完的尸体，直接留在尸王坑，也能方便林婕诗吸收尸气。 一条龙流水线作业，谁也不耽搁。 当然玄心和凌寒本体还是待天机楼里画。 该瞒着的，还是得瞒着。 现场整整一万三千多具尸体，大部分都是和尚，剩下的就是流民了。 铁甲军的尸体，凌寒画完之后就交给了方泰他们自己拉去安葬了。 那边画着尸，浮空寺里的三个老和尚可彻底傻了眼了。 浮空寺这是…… 被劫了？ 怎么连具尸体都没有的？ 三个老和尚不死心地分开来又“嗖嗖嗖”在浮空寺里连蹿带蹦地转了一圈儿，最终得出了一致的答案。 浮空寺真被劫了。 不光抢了钱，抢了粮，连尸体都给带走了。 什么样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情？ 三个老和尚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正琢磨呢，身后那口警寺钟旁传来了一个贱贱的声音：“佛说，秃驴见我须行三跪九叩之礼！” 佛陀当然没说过这句话。 这是凌寒自行研发的新戒律。 主要因为佛门那些戒律法的口诀太过晦涩难懂，背起来也是头秃的很，一时半会儿凌寒也记不住。 画了这么多和尚，很多都是高品禅师。 凌寒对佛门戒律的了解可谓是相当之深，再加上本身不信佛，跳出来再看那些戒律就更清晰明了了。 所谓戒律，其实和巫族的降头术没什么太大区别。 只不过因为有了信仰之力加持，对目标施法无论是难度还是强度都要比降头术要厉害的多。 凌寒用的不是信仰之力，而是众生之力。 这样举一反三，再结合着巫族的降头术，凌寒发现其实不用佛门那些拗口的口诀一样可以施展。 说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心里想什么。 在三个老和尚来之前，凌寒跑出去拿流民还有一些闻讯赶来的其他寺庙的和尚做过实验。 屡试不爽。 自打三个老和尚出现，凌寒就一直隐身盯着他们了。 通过天下群英谱研究了下，三个人的品阶及技能凌寒全都摸得一清二楚。 放之前独自面对三个一品，凌寒可能还得犯下嘀咕。 现在不用了。 所有马甲开足马力画了一天的尸体，还都是高品的和尚，凌寒现在的实力已经蹿升到了三品中阶。 更关键的，是有来自蚌妖的吞噬之术。 无视品阶，无视防御，直接夺取命元，委实是一门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神技。 搭配上神鬼莫测的风影步，简直不要太风骚。 不过凌寒现在不想用吞噬对付这三个老和尚，他想先试试自己用众生之力驱动的新戒律术。 一句“秃驴见我须三跪九叩！”之后，三个老和尚膝盖一软，纷纷转身向着凌寒跪下，“砰砰砰”磕起了头。 那名一品禅师了成倒还好，只是跪了一下，马上就又站了起来。 另外那两名斗宗的戒缘和戒色毕竟不是禅师，没办法对抗戒律术，结结实实跪下磕完了九个响头。 了成作为禅师，是可以给其他人解戒律术的。 但关键这种戒律，他没见过啊！ 禅师之间戒律对决，就好像吟诗作对一样，是有口诀的。 就好像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不同的戒律无论是文字还是格式都有着严格的要求。 而且高级戒律往往都是出自佛家典籍，发音复杂，晦涩难懂。 这就是禅师之间斗法的时候要比拼的硬实力。 但是了成和尚身为大成寺的戒律僧，同时又兼任护法大长老，活了上百年了，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戒律。 而且这应该就不是戒律吧？ 谁家戒律会用“秃驴”这种称呼的？ 了成和尚单手立于胸前，看着突然现身的凌寒，气运丹田，大喝一声：“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我佛俗家弟子？” “施主刚才用的可是我佛的戒律术？” 凌寒懒得和他废话，一看刚才那道戒律只对另外两个起作用，便换了个更狠一点的：“佛说，秃驴不听使唤，把他双腿打断。” 了成脸都绿了，刚想运起佛法抵御，却发现自己其实并没受这句戒律影响。 “阿弥陀佛！佛……草！不得伤及同门！” 了成声若洪钟，刚想和凌寒斗法呢，结果发现两旁的戒缘和戒色不由分说站起来冲自己的膝盖就是一脚。 这俩混蛋玩意儿！ 真要被踢实了，那可真就断了。 情急之下，了成连脏话都骂出来了，然后赶紧跟上了一句戒律法。 戒缘和戒色脑袋晕乎乎的，听了了成的“不得伤及同门”这才清醒了过来，腿一偏擦着了成的大腿踢了过去。 “佛说，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凌寒不依不饶地开始了无限嘴炮模式，“佛说，野猫发春，秃驴luo奔！” “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佛说，佛祖穿肠过，酒肉肚中留！” “佛说，杀生是罪，自断双腿！” …… 一股脑十几句扔出去，这通嘴炮打得那叫一个爽。 了成还好，大部分都躲过去了。 身为斗宗的戒缘和戒色可是遭了罪了，先是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是扯下自己的僧袍，浑身上下只剩了个大裤衩，然后又不停“回头是岸”，后来又捂着肚子一脸痛苦…… 一直到他俩听到“自断双腿”之后，真的铆足了力气一拳冲自己大腿打过去的时候，了成这才从应对凌寒的戒律之中抽出空来大喊了一声：“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凡所有色，皆是虚妄！” 这句话一出来，戒缘和戒色二人如闻雷鸣，幡然惊醒，而后对视一眼，恶狠狠冲凌寒就冲了上来。 刚才了成那句“皆是虚妄”，算是佛门戒律法之中的一个终止符。 翻译成白话，大概意思就是“能动手就别吵吵。” 这句话一出来，一定时间之内戒律法就无效了。 这句话管不到凌寒，但能管三个老和尚。 一看没得玩了，凌寒心念一动手中黑刀吞吐而出，一道黑色刀芒如同毒蛇吐信般瞬发即至…… 戒缘和戒色两个老和尚一看对方这气势，没敢硬接，脚尖儿一点硬生生后退了七八丈远，这才堪堪避开了那道刀芒。 刚站稳脚跟，俩人突然觉得后心的位置一阵剧痛，嘴一张“哇”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两颗黑黢黢的铁蛋蛋从二人身后飞起，然后转了一个圈儿，又冲着两人额头眉心而去。 两人仓皇躲避，却没成想身后传来一声贱笑：“死秃驴！我数三个数，你俩不倒算我输。” 风影步之下，凌寒早已收了黑刀，一手一个捏住了两个老和尚的后脖子。 吞噬技能发动，两个老和尚脸色瞬间灰败。 “一。” 两个老和尚身形转动，收拳出腿，来了一记横扫千军，却发现扫了一个空，对方人影一晃又到了两人身后。 “二。” 一旁的了空不是斗宗，近身肉搏不是他的强项，最擅长的禅道戒律又被他自己给封掉了，因此只能心一横，扬手拍出一记金光闪闪的佛手印。 这个不同于阿修罗的佛手印。 阿修罗的佛手印是印记，而他这个则是佛法。 佛法和戒律法不同。 施展戒律法需要信仰之力，但并不消耗信仰之力，只是信仰之力越高，施法效果越好。 而佛法则是实打实的消耗信仰之力的。 用了就没了。 所以禅师们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用佛法。 就好像之前戒痴和了真两个禅师打嘴炮打到半条命都没了，却谁都忍住不用佛法。 那是自损根基的行为。 玩命的打法。 佛手印出现之后迅速变大，带着无尽威压泰山压顶一般拍向了凌寒。 真要被拍中了，不死也得重伤。 戒缘和戒色两个老和尚，看着滚滚而来的佛手印，脸色灰败，眼睛之中却充满了渴望。 那是他俩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 但很可惜，他们没等到那一刻。 就在佛手印距离凌寒还有不到一米的时候，凌寒轻轻说了个“三”，两个老和尚被吸尽了命元，变成了两具木乃伊一般的干尸，砰然倒地。 而后凌寒迅速转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佛手印微微一笑，伸手轻轻一拍。 一记几乎同样金光闪闪的佛手印自他身前出现，迎着了成的佛手印拍了过去。 就你会佛法吗？ 老子画了那么多禅师，会的不比你少。 了成的佛手印带着无尽梵音，似有万千僧人在诵经超度，而凌寒的佛手印则带着人间的市井烟火，有婴儿的啼哭，有情侣的呢喃，有亲人的欢笑，有商贩的吆喝…… 众生之力，远比信仰之力更加纯净。 也更加有力量。 凌寒的佛手印轻而易举地拍散了了成的佛手印，而后带着无穷威压将呆若木鸡的了成和尚狠狠拍进了地面一米多深。 了成眼睛鼻子都被拍出了血，一脸惊恐地向凌寒问道：“你，你是我佛门中人？” 凌寒嘿嘿一笑：“不是！不过等我把你们佛国灭了后，我倒真想弄一个新的佛门。” “我连法号都想好了。” “如来。” “你觉得好听不？” 第五十二章 辛贵妃疯了 一巴掌拍死了成，把他和戒缘、戒色的尸体一起扔进了天机楼，凌寒又在浮空寺待了一天，结果再也没等到其他的和尚来。 这鱼钓的，稀松的很！ 在三个一品高手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也了解到了大成寺的很多信息。 虽然大成寺建寺时间还不到一百年，不过因为方丈了空大师的原因，人才济济，养有僧兵十万余众。 这样一个佛国巨擘，就在距离天都城不到百里的位置上。 不光是大成寺，大盛境内的很多上规模的佛国寺院，都和大成寺的情况差不多。 要么建在一州首府附近，要么周边就有军事重镇或是富庶之地，要么干脆就直接守着各种金属矿山…… 本质上来说，这大盛俨然就成了他们的殖民地！ 相对于北方蛮族、西北巫族和南方的九幽妖族来说，这佛国才是大盛的心腹之患。 但这不是凌寒一个人能解决的。 他能做的，只是借着浮空寺的资源，解决这十万流民的温饱问题。 至于之后佛国会怎么找大盛朝廷的麻烦，那是朝廷要解决的事情。 一个国家，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凌寒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是拆了东墙补西墙，饮鸩止渴。 想彻底解决，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首先，得换个皇帝。 . 四皇子最近过得不太好。 先是小宁兰寺被劫，然后没几天有两百多年历史的浮空寺也被劫了。 流民区其他大大小小的寺院也是风声鹤唳，频频向大盛朝廷发去外交通牒，然后又统统转到了四皇子这里。 大概意思都差不多。 你们大盛朝廷管不管？不管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其实他们压根就没客气，流民一旦进入寺庙地盘儿，僧兵们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下死手。 因此而死的流民不在少数。 但怎么着都是死，相对于饥寒交迫，病饿而死的那些流民来说，这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太子一党上次暗杀四皇子失败之后，就没再派其他的杀手过来。 毕竟现在的四皇子身边多了一个圣阶，再想暗杀难度太大了！ 但暗杀的事儿放下了，太子党手底下的小动作可没停。 无论是打劫小宁兰寺，还是浮空寺，凌寒可都是高调出现了的。 而凌寒，本身又早就被打上四皇子一派的标签。 所以太子一党的奏折在皇帝的书案上摞了老高的一摞儿，大意都是四皇子纵容门客打劫寺院，蓄意破坏与佛国关系。 更有措辞严重者，直接就给扣上了“大逆不道，意图谋反”的帽子。 说这些话的大都是御史台那批人，一向喜欢夸大其词。 四皇子被这事儿折腾得不轻，直接怒骂这凌寒真特么疯了，你特么还闲老子身上事儿不够多吗？ 倒是秦国良，也就是四皇子身边那个刚刚晋升的圣阶，给四皇子支了个招儿。 “凌先生除了是您的人，他不还是玄心道长的徒弟吗？”秦国良说道，“以玄心道长在朝中的地位，总能有应对之策吧？” “毕竟这挑拨两国关系，恶意制造摩擦，不是小事啊！” 四皇子心说对啊！ 我咋把这茬儿给忘了呢！ 满怀希望地去地宫里找了玄心道长，结果人家见面只说了一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然后就端茶送客了。 满肚子郁闷的四皇子正想着这事儿该咋跟皇帝解释呢，结果从宫里出来给他报信儿的一个小太监大哭着告诉了他一个噩耗。 他的生母，当朝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子。 辛贵妃。 疯了！ 这事儿说起来，归根到底症结还是在是四皇子这里。 之前太子不是派人对四皇子有过一次刺杀吗？ 当时唯一的一个活口逃进了流民区，秦国良担心四皇子的安危，没敢追太远就又回去了保康县衙。 而死去的人身上又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太子，所以这件事四皇子只能硬着头皮吃了个哑巴亏。 事儿报上去了，皇帝也派了人来查。 但能查出来啥呢？ 四皇子心里郁闷，有次进宫请安的时候无意中就把这件事冲着辛贵妃抱怨了几句。 语气之中，难免会有对太子的猜测。 辛贵妃一听这个不干了！ 老娘一辈子机关算尽，这个亏怎么能咽得下？ 所以就瞒着四皇子，自导自演在皇帝面前来了一出苦肉计。 当时皇帝兴致勃勃地去辛贵妃宫里想找她一起滚床单，结果“恰巧”赶上辛贵妃正在让太监给一个不听话的小宫女掌嘴。 那大耳刮子抽得，血糊淋拉的，模样的看不清了。 皇帝多心问了下，咋回事儿啊？ 辛贵妃戏精上身，先是磕头请罪，说自己管教不严，下面人乱嚼舌根子，又是差人把那挨打的宫女拖下去，别搅了皇帝的兴致。 越这么遮遮掩掩的，皇帝自然就越感兴趣。 一番追问之下，辛贵妃才支支吾吾的把事情给交待了。 说上次针对四皇子的刺杀，下面人乱嚼舌根子，说是太子暗中差人所为。 太子与四皇子虽然在处理事情上风格略有不同，但都是皇帝您的儿子啊，两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反正我是不信的！ 下面人乱嚼舌根子，这必须要罚。 要狠狠的罚！ 让她胡说。 我抽烂她的嘴！ 皇帝听完之后，脸色阴沉，淡淡说道：“爱妃所言极是！污蔑太子，抹黑皇族，哪能抽几个嘴巴子就算了呢？” “来人啊！拉出去，蒸了！” 皇帝口中的“蒸了”，是大盛后宫之中的的一种酷刑。 先给活人服下一味太医宫配制的醒神药，其效果就是刺激大脑，让你不容易晕厥。 然后将受罚之人扒光了，五花大绑放入笼屉之中，以冷水入锅，下面用文火慢慢熬煮，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两到三个时辰，受罚之人才会彻底死去。 一听说要被蒸死，宫女吓坏了，口中高喊“娘娘救命！娘娘救命！” 辛贵妃这时候哪敢救她啊！ 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宫女被假戏真做，五花大绑扔进了笼屉，活活被蒸死了。 关键天元帝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还叫人把茶台搬出来，叫上辛贵妃坐在屋檐下，一边喝茶，一边欣赏这一出蒸人大戏。 饶是辛贵妃见多识广，也被吓得不轻。 皇帝走后，辛贵妃就给病倒了，动不动就从梦中惊醒，口中高呼“莫要蒸我！莫要蒸我！” …… 第五十三章 兵临城下 惊闻噩耗，四皇子如遭雷击。 都说母凭子贵，子以母荣，没了辛贵妃在皇帝耳边吹风，想和太子争宠，去争这至尊之位，几乎就是痴心妄想了。 心灰意冷的四皇子几天之后去御书房拜见了皇帝，声称自己担心母妃身体，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处理北线的流民之祸。 天元帝虚情假意地演了一出父子情深，然后准了他的请求。 第二天，太子向皇帝请命，请调五万千机营，武力镇压保康、白河、肃南一线的流民民变。 沉疴须下猛药，非常要出重典。 太子一党趁机鼓掌叫好，一通马屁拍得啪啪作响，朝廷之上也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反对有什么用？ 四皇子的下场看见了吧？ 所有人都选择性遗忘了那迟迟未出的圣旨，还有户部那连根毛都还没看到的赈灾钱粮…… 一国如此，确实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 白水河北岸。 一个流民抽抽探探地走上了通往南岸的那座桥，走两步停一步，踮着脚儿往南岸的方向看。 一直走到南岸，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有箭射过来。 这个流民下了桥，往不远处负责值守的哨兵营帐望了望。 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犹豫了下，这个流民又壮着胆子走进了那营帐的大门，挨个掀开营帐的门帘，进去看了看这才确定了。 真的没人。 哨兵真的撤了！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流民区，没用半天时间，十万流民浩浩荡荡越过了白水河，向着天都城而去。 没有什么特定目的，他们就是觉得在这乱世之上，只有进天都城才是最安全的。 毕竟那里是皇帝住的地方。 至于进去以后怎么办？该怎么活下去？ 想不了那么多。 . 白水河流民南下的两天后。 千机大营之中扯出一杆红底黑字的“盛”字旗，带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了。 身后的营门之上，挂着一排人头。 都是那些不听话的将领，其中还包括千机营的现任大统领。 人头之后的大营之中，血气冲天，有很多营帐干脆就变成了红色。 一名老卒用尽力气，从一处营帐的尸堆之中爬出，看着大军开拔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大盛，完了！” …… 拱卫天都城的兵马，分为千机、羽林两营。 千机营位于天都城东十里的挑夫山，羽林营则位于天都城西十里的黑熊岭。 这两支军队各自都是十万的编制，合起来二十万精兵，每一个军卒都是五年军龄以上，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老兵。 千机、羽林两营不归兵部管辖，只听皇帝一人的调令。 就在一天前，太子拿了皇帝的调令，带着自己手底下的所有高手，在千机大营之中进行了一番大清洗。 凡是不听话的，全都杀！ 这些年来，太子对千机营的渗透一直在暗中进行。 这千机营中大大小小的将领，一大半儿成了他的人，还剩下一小半儿争取不过来的，今天都成了刀下鬼。 当然，这一切也少不了护国公府世子的帮忙。 这大盛军中，上了年纪手握兵权的将领多多少少都能与方家扯上些关系。 一番清洗下来，十万千机营活生生被太子洗得只剩下不到七万人。 三万多人死在了自己同袍的刀下。 . 戊时。 夕阳已经彻底没入了地平线以下，只留下淡淡的一线金边儿在天空之上。 天都城内响起沉闷的鼓声，然后四个方向的城门开始缓缓闭合，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 再过一个时辰，内城的城门也将关闭。 宵禁开始。 这么多年了，一向如此。 只是今天有些奇怪，天都城三面的城门都已经关了，唯有北门却依然大开，丝毫没有要关门的迹象。 负责城门护卫的，是巡防营的人马。 这支队伍名义上归兵部，但实际上一向都是由皇帝的人把持着。 就比如这一任巡防营的主官，官拜五品巡防营大统领姚威，其实是宫里出来的太监。 他的顶头上司，是那个大太监李林。 皇帝亲笔御封的兵马大元帅。 巡防营人数不多，满打满算一共才两千来人，但在这天都城里，却是一支不容忽视的军事力量。 毕竟皇帝的禁军，也才只有一万的编制。 除了巡防营和禁军，剩下的就是天都府衙的一千府兵，和五城兵马司的一千军卒了。 天都城里的军事力量，林林总总加起来就这不到一万来人。 当然譬如护国公府方家那样的，府里常驻几百府兵，也不是没有。 不过这种都会在兵部登记造册，而且一般都不会超过两百人，像护国公府方家这种能有大几百人的的，纯属例外。 这样设计的原因，就是为了防止有人居心叵测发动内乱。 就算你控制了天都城里的所有力量，也没法和一万禁军抗衡。 更不要说城外十里，还有千机营和羽林营随时都能过来支援，有效确保皇帝安全。 “姚将军，今天之后，您就是新王座下的兵马大元帅了！”城门之上，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对着姚威笑呵呵说道。 姚威点了点头，望着远处越来越深的暮色，微微一笑。 “来了！” 身旁塔楼之上的一个瞭望兵大声叫道。 那个中年人闻言，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只“神眼”看了看，然后整了整衣冠，一脸郑重地对姚威说道：“姚将军，新王大军已到！” “我们下去吧！” . 旌旗猎猎，战马萧萧。 一支杀气腾腾的兵马在夜色中悄然而来。 领头的是一支全副铠甲的重装骑兵，马是皇家军马场专供的纯种战马，毛色纯黑，配上骑兵从头到脚的统一制式黑色铠甲，红色披风，黑红交替，赫然正是千机营中的王牌重骑兵。 黑骑！ 黑骑的正中央，是一名全身金甲的骑士。 这名金甲骑士一样骑着毛色纯黑的纯种战马，身上的铠甲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作的，从头到脚全都是金黄色的，即使在夜幕之中，仍然隐隐散发着神圣的光芒。 “咔哒！” 这名金甲骑士探手在战盔上轻轻按了一下，面罩自动缩到了头顶之上，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 正是当今太子，段云翔。 第五十四章 夜宴 皇城。 乾元殿。 丝竹声声，莺歌燕舞，一派歌舞升平恣意欢谑的景象，人们全然不知一场大变即将来临。 凌寒隐藏在群臣之中，一边喝酒，一边和旁边的吏部尚书也就是太子的外公辛广志有一搭没一搭地唠着家常。 今天凌寒用的是户部尚书的身份，玄心的人设不适合这种场合。 一个连皇帝的朝会都不怎么去的修仙人士，会来这种无聊至极的酒局的凑热闹？ 所以凌寒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户部尚书最合适了。 户部尚书康明博，太子一党的核心人物，号称大盛的钱袋子，口中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真没钱了啊！”。 这位康尚书在天都城有二十一处宅院，有两处宅院是专门用来存放各种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的。 此人不仅贪财，还好色。 家中三十二房妻妾，前不久还又娶了一个年纪给他当孙女都不过分的小姑娘。 前几天，凌寒隐身穿墙潜入康明博的书房，直接捏死扔进了天机楼。 按照康明博的形象样貌准备好的分身从天机楼里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大盛的钱袋子给攥在了手里。 今天皇帝摆的这个酒局主题是过寿，而寿宴的主人公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后宫女子。 辛贵妃疯了后，皇帝很快有了一个新宠。 漂亮自然还是有些漂亮的，但放在后宫的三千粉黛之中就稀松平常的很了，甚至就连名字都透着一股子的平平无奇。 张茉莉，人称茉莉美人。 这个美人的称呼不是说她长得美，而是后宫中的一个位份。 自皇后往下，皇贵妃、贵妃、妃、嫔，下面还有一个昭仪，一个婕妤，然后才是美人。 这么说吧！ 皇帝摆这么大个场子给一个美人祝寿，就好像一道圣旨发给了某偏远郊县的九品芝麻官，告诉他皇帝要请你吃饭。 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茉莉美人诚惶诚恐地呆坐在皇帝身侧，一动也不敢动。 十二楼中尽晓妆，望仙楼上望君王。 锁衔金兽连环冷，水滴铜龙昼漏长。 后宫粉黛三千，多少人其实一辈子连皇帝的面儿都见不到。 茉莉美人自打进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本人，有这个反应也正常。 群臣一个个都是人精，虽然弄不清皇帝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面子还是要给足的。 所以这杯中酒那是一杯接一杯地往上敬，马屁是一个接一个地拼命地拍，嘴里尽是昧着良心的赞美之词。 这位茉莉美人哪见过这阵势啊，有人敬她就喝，一副来者不拒喝死拉倒的样子。 天元帝坐在她身侧，看着茉莉美人这股傻喝的劲儿也不管，反而还起哄似的和群臣一起灌她酒。 身旁的婉皇后和诸位妃嫔看在眼里，恨在心头，同时又幸灾乐祸似的等着这位茉莉美人出丑。 凌寒坐在下面，冷眼旁观，心里也是疑惑不已。 婉皇后身为太子生母，一向是太子夺嫡的核心筹码，看她这样子莫非不知道太子要造反的事情？ 亦或是她在这里其实是别有用意？ 还有皇帝，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太子的兵马已经开进了内城了。 凌寒的另外一个马甲躲在暗处，一直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却始终也看不懂这局棋的走势。 即便有画尸的记忆幻境，凌寒目前从千机营和铁甲军尸体里获得的信息也不足以支撑他看清这次太子谋逆的迷局。 太子之所以能拿下千机营，靠的是方平垚。 但从种种信息汇总得知，太子似乎并不知道那隐藏在十万流民之中的一万西北铁甲军。 凌寒本能的有种直觉，太子被人当枪使了。 而躲在幕后一直无声无息的护国公府世子方平垚，此刻却和凌寒一起稳稳坐在百官之中，不声不响地喝酒吃菜。 一起前来的，还有方泰。 作为大盛二品军衔的右将军，方泰坐在方平垚的下首位置，和他并排而坐的，则是太师府的唐之璋。 太师唐澜长子，当朝皇后唐婉儿的长兄。 作为皇帝一手捧起来的军方新秀，太师府一系声望日涨，但和护国公府一脉相比，还是要矮了一头。 没办法！ 人家底蕴在那里摆着呢。 值得一提的是，在方平垚的上首位置，坐着一个老态龙钟的胖子，正搂着一个姿色可人儿的靓丽女子上下其手，一副色迷迷的猴急样子。 看他的样子，倘若不是在乾元殿上，怕不是要提枪上马，来一个现场办公。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皇帝的亲叔叔。 睿王爷段正恒。 大盛皇族名声在外的废物王爷。 前些日子帮凌寒在睿王府摆了一出儿戏台三司审案，师卉案之中出了大力气的，也正是这位。 九十八岁的高龄了，满脸褶子，说句话都喘半天气儿，三天两头地生病，每次都有睿王爷病危的流言传出来，但每次又都能化险为夷。 关键就这个年纪，这个体格，还能对男女之间那点儿事如此热衷。 也算是奇葩了！ . 太子联合方平垚谋反的事儿，凌寒不打算掺和。 他俩如果能成事那最好不过，自己也乐得捡个大便宜。 现在凌寒是想明白了，只要皇帝还在那张龙椅上，自己再怎么折腾，气运也还是上不去。 与皇帝的这场气运之战，凌寒摆明了就是吃亏的一方。 没办法。 拆房总比盖房快！ 太子谋逆这种事情，对气运的影响肯定是巨大的。 光千机营被清洗掉的那三万军卒就让凌寒本体在天机楼里吐了一大口血。 气运金龙为了救敖璃本就已经很虚弱了，这种气运反噬委实有些扛不住。 凌寒不是没想过阻止太子的大清洗，但可行性基本为零。 阻止了这场清洗，太子就带不出千机营的七万兵马，谋反也就无从谈起。 造反这种事情，都是尸山血海堆起来的。 不死人，那不叫造反。 那叫做梦。 就像是刮骨疗毒，适当的气运反噬，也只能咬牙撑着。 毕竟皇帝不除，凌寒自己也迟早慢慢被他磨死！ 不过对太子谋反这件事，凌寒并没报太大希望。 凌寒指望的，是世子方平垚。 如果他能把皇帝的底牌试出来，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凌寒倒是不介意给补个刀。 这位天元帝，一副平平无奇的凡人模样。 身边能看得见的牌，也就是那位不离左右的樊景云樊大统领。 在天机万象仪提示自己“有内鬼”的时候，凌寒就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位坐在龙椅上的天元帝和当初的玄心一样，都是那个穿斗篷的“神”的化身。 一个“神”，怎么可能这么轻松被解决？ . 酒过三巡。 茉莉美人终于被灌醉了。 大庭广众之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头扎进了皇帝的怀里，口中哭喊着“陛下欺负奴家！陛下欺负奴家！”…… 天元帝抱着茉莉美人，口中哈哈大笑，但一双眼睛却不经意间瞟过乾元殿的大门口。 几息之后，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小太监一边跑一边高声哭喊着，“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子，太子殿下他……” “他带兵冲进了皇城！” “现在，现在已经到殿外了！” 第五十五章 是陛下要造反! 太子谋反了？ 乾元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精虫上脑的废物王爷都停住了在身旁那位靓丽女子衣裳内上下求索的手，浑浊无神的小眼睛无助地看看皇帝，又看看那个报信儿的小太监，然后把身子往后缩了缩。 尴尬的宁静持续了几息之后，皇帝旁边的婉皇后猛地站起来将酒杯冲那小太监扔了过去：“混账！诋毁太子是杀头大罪！” “来人啊！给我拖出去，砍了！” 小太监“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哭喊道：“给小的一千一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乱说话啊！” “太子，太子殿下现在就在殿外，陛下差人一看便知。” 婉皇后脸色煞白，也不顾自己母仪天下的颜面，提着裙子往前小跑两步在皇帝面前跪下，抱着皇帝的腿哭道：“陛下！陛下！这一定是误会，云翔，云翔他是个好孩子。” “他是您的骨肉，他怎么会造反呢！” 皇帝叹了口气，一把推开婉皇后，然后吩咐道：“让禁军撤了，放他进来吧！” 一直垂手站在皇帝身后服侍的大太监李林应了一声，然后拍了拍手，尖着嗓子高声叫道：“宣太子殿下觐见！” 太子陈兵皇城，不管是因为什么，谋反这个罪名是板上钉钉了。 但只要皇帝没发话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他就还是大盛的储君，一朝之太子。 李林在皇帝身边侍候多年，这火候拿捏的相当到位。 太监们一声声将皇帝的口谕传了下去，没一会儿功夫乾元殿的大门轰隆隆打开了，然后听见一片甲叶撞击之声，呼啦啦涌进来一队人马。 这队人马一个个俱是黑盔黑甲，与殿内值守的银盔银甲的禁军一个盯一个面对面站好了，刀出鞘，箭上弦，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干起来的样子。 凌寒用天下群英谱看了看，这些进殿的黑甲武士全都是有品阶的。 最低的也是六品武夫，高的甚至已经到了四品。 黑甲武士们站定之后，殿门口走进来三个人。 中央的那位身材高大，一身的金色甲胄，头盔被他摘下来单手抱在腰间，另外一只手紧握着一只长剑的剑柄，步伐稳健，表情从容。 单纯看卖相，这位太子殿下确实倒有几分名将风范。 但也只是将而已，当不了皇帝。 在他身旁，是两个身穿斗篷的人，面容大部分都隐入了兜帽之中，看不太清长相。 但凌寒有天下群英谱。 左边的那位是一名草原巫族的巫师，品阶是圣阶。 右边则是一位武夫，品阶则是…… 仙王级！ 凌寒心中一凛。 剑圣金涛？ 大盛只有这么一位仙王级，而且还是凌寒一手给他升的阶。 一个圣阶巫师，一个仙王级的武夫，太子的实力这么强的吗？ 不对！不对！ 他如果有这么强的实力，上次刺杀四皇子就不至于全军覆没了。 太子无论是人品、能力还是政治手腕儿，比四皇子差太远了，以他的能力驾驭一个圣阶巫师都够呛，他到底是怎么把仙王级的剑圣金涛纳入麾下的？ 要知道，给金涛升阶之前，凌寒是探过他的背景的。 金涛出身将门，虽然据说后来解甲归田，归隐田园，但其实一直和军方联系密切。 等等！ 军方！ 凌寒不动声色地往方平垚那里瞅了一眼，顿时恍然大悟。 金涛应该是方平垚的人。 不过方家所率领的铁甲军一直负责的大西北，与草原的巫族是死仇，旁边这位圣阶的巫师又是从哪来的？ 他们怎么会和草原巫族合作的？ …… 皇帝坐在酒塌之上，上身微微前屈，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站定的太子，迟疑了下，这才轻声问道：“云翔啊！你这是要造反吗？” 太子左右看了看，而后单膝跪下，行了一个武将的跪拜大礼这才缓缓站起，大声说道：“父皇，不是儿臣要造反，是您要造反。” 嗯？ 群臣哗然，不明白为何太子要这么说。 皇帝笑了笑，示意众人安静，而后问道：“你说朕要造反？朕要造谁的反呢？造我自己的反吗？” “您造的，是大盛的反。”太子眼神睥睨，大声说道，“您造的，是这大盛五百年江山社稷的反。” “您知道这些年跟着您，我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您残害忠良，滥杀无辜，我看到了这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卖儿鬻女，我看到了为官者贪，为商者奸，官商勾结，冤假错判……” “北方蛮族步步紧逼，再往南，就快要到这天都城了。” “西北方的草原巫族欺我大盛子民，用活人做实验，与之相抗的大盛西北铁甲军这么多年却一直缺钱少粮，只能用人命去扛。” “南方九幽妖族施怀柔之策，多少大盛城郭连官带民全部叛逃？” “东南沿海岛国匪患连绵，到处都是千里无人烟的焦土，东境的鲁州，东南的湖州和琼州，昔日的富庶之地，鱼米之乡，现在合起来人口连百万不到。” “西域佛国倒是大盛盟友，可大盛九州之内，到处都是佛国寺院，他们不交税，不纳粮，我大盛还要给他们拨款拨粮拨地，就连他们建寺庙的钱，都要我们出！” “父皇，您身为一国之君，这些事情，您真的看不见吗？” “您虽是大盛国君，却对这些视而不见，一心只蜗居在这皇城之内玩弄您最擅长的帝王之术，看着您的亲生骨肉和文武百官勾心斗角。” “您这所作所为，与造反又有何异？” …… 这些话说完，群臣一个个噤若寒蝉，全部低头不语。 能坐在这里的人，都是明白人。 太子说的话，全都是事实。 这点大家心里都清楚。 凌寒也有些惊讶，这些话说得确实没错。 可问题是，怎么会是从太子嘴里说出来的？ 要知道太子本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啊！ 在玄心的记忆中，这位太子性格暴戾，手段残忍，与天元帝相比，顶多也就一个是暴君，一个是昏君而已！ 现在看来，太子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谋反就谋反，篡位就篡位，还给自己带了这么高一顶帽子。 太子说话的时候，他的生母婉皇后就呆坐在地上，一脸惊愕地看着自己这个一手带大的儿子。 等她说完了，婉皇后疯了一样扑了过来，对着太子又抓又挠：“逆子！逆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赶紧向你父皇认错！跪下啊！” “云翔！你跪下啊！” “你会死的！” …… 即便在看起来太子一方已经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婉皇后依然是一脸的绝望，一门心思地让太子跪下给皇帝认错。 凌寒心中一动。 看来这个婉皇后确实知道一些事情啊！ 天元帝挥挥手差人把婉皇后拉开，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笑着问道：“云翔啊！你刚才这番话，应该背了蛮久吧？” “从小你就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动脑子的事情你一概不喜欢。” “像这种听起来跟唱戏似的台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我还真是……噗……有些不太适应。” “教你说这些话的那个人，是不是跟你说由你来做这个位置的话，能比我做的更好？” “你觉得呢？” “你难道真的觉得，你在这个位置上，能比我做的更好吗？” 第五十六章 剑圣的主人 “自然会更好！” 皇帝话音刚落，太子马上就回答了。 但几乎所有人都能听出来，太子其实底气是有些不足的，归根到底还是没有信心。 肚子里的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明明没有的东西，你偏要骗自己说有，底气上不免也就虚了。 皇帝嗤笑一声，双手拍了下膝盖，然后起身站起，指着身后的龙椅对太子说道：“好吧！既然你能比朕做的更好，那朕这龙椅就给你坐吧！” 嗯？ 太子愣住了。 这么简单的吗？ 原本准备好的很多台词没用上，身旁的两位绝顶高手甚至都还没有露面，这就结束了？ 我真的是皇帝了？ “父，父皇！您这是要让位给我？”太子一时有点儿接受不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是啊！以后你就是大盛的皇帝了。”皇帝两手一摊，微笑着说道，“坐在这龙椅上试试，看看会不会感觉更舒服一些？” 太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但最终还是停住了。 “来啊！怎么不走了？”皇帝站在龙椅旁，笑眯眯地看着他。 老太监李林和樊景云大统领一左一右，站在龙椅后面目表情地盯着太子，文武百官的眼神看起来也都陌生的很。 只有自己的母亲婉皇后，被两个太监按住双手，捂住嘴巴对着太子拼命摇头。 …… 太子突然觉得很屈辱。 明明是我占尽了优势，外面现在有我的七万大军，我身旁还有大盛唯一的仙王级高手，可我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害怕？ 我到底在怕什么？ 太子感觉呼吸都不畅快了，声音有些发抖：“请，请父皇先下诏。” “哈哈哈！”皇帝探手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放在了面前的酒案之上，“云翔啊！你不是这块料，还是算了吧！” “一没脑，二没胆，给你机会你都抓不住。” “段氏一族怎么会有你这么没用的东西？” “朕再给你一个机会，现在转身出去，有多远走多远，能活命。” “留在这里，你会死！” 太子脸红的跟猪肝一样，“嘡啷”一下抽出了腰间的宝剑，指着皇帝嘶声叫道：“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看不起我？” “外面有我的七万大军，我身边还有全大盛最厉害的高手，就算你身边这些文武百官也有一大半儿都是支持我的。” “你拿什么跟我斗？” 皇帝看着太子，收了笑容，冷冷说道：“是吗？那你怕什么？” 太子愣了下，然后愤怒地叫道：“谁说我怕了？我不怕你！” 嘴上说着不怕，拿剑的手却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坚持了几息就无力地垂了下来…… 皇帝不愧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太子这种级数的萌新，遇到这种老妖精只能是送人头的命。 看到太子的这种表现，纵然是以前支持他的那些文武百官也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一个个低下头心中暗骂自己瞎了狗眼，怎么会跟了这么一个无能的怂货。 倒是皇帝，一脸疲倦地坐下，然后将身子靠在龙椅的扶手上，伸手扶住额头，淡淡吩咐道：“都杀了吧！” 乾元殿的大门再次轰然关上，那些与禁军对峙的黑甲武士背后不知何时各自站定了一个身穿黑色劲装头戴鬼脸面具的身影。 “噗噗噗噗噗！” 一连串闷响过后，那些黑甲武士连个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全都被枭了首级。 那些身影站在黑暗之中，手中各自提着一颗人头，身前黑甲武士的无头尸体软软倒地，引得文武百官发出一阵压抑的喧哗。 影卫。 之前凌寒在地宫之中看到过他们。 他们行踪飘忽，是专门用于保卫大盛皇族的一支神秘力量。 没有人知道他们驻地在哪里，即便是大太监李林也只是找皇帝借用过一段时间而已。 林婕诗扮做荆无羽的样子大杀四方的时候，曾经杀死过几个影卫，但是后来等凌寒跟着林婕诗过去收尸体的时候，发现那些影卫的尸体都不见了。 今天影卫的出现也是离奇的很。 即便感知力异常敏锐的凌寒，竟也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出现，从哪里来的？ 这就有点离谱了！ 凌寒用天下群英谱暗暗观察了下，这些影卫竟然全都没有品阶。 只是个凡人。 凡人可以猎杀高品武夫？ 而且几乎全都是一招毙命？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凌寒甚至都想偷偷过去收一两个进天机楼里弄死好好研究一下了！ 但现在不合适。 以后应该还有机会！ . “所以你是在耍我，对吗？” 形势突变，太子一脸的惊惶，大声冲身后的两名高手叫道，“杀了他，杀了他身后那个老太监，还有那个樊景云。” “把他们全杀光！” 那名巫师缓缓向前走去，旁若无人地踏上皇帝所在的高台，然后冲皇帝微微颔首，安静地站在了皇帝的身后。 这…… 这特么是搞哪一出？ 这圣阶巫师竟然是皇帝的人？ “说实话，朕其实一直纳闷，段氏一族血统优秀，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愚蠢的孩子来的？”天元帝头都不抬一下，闭着眼睛苦笑道，“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和巫族之间的交易，如果没有朕的默许，这些年你能进行的这么顺利？” “你难道真的以为，凭你那脑子和手段能让他们瞒天过海，不声不响在天都城隐藏这么多年？” 皇帝的话让凌寒差点儿就乐出声来了。 你说对了！ 这货还真不是你的种。 一旁的婉皇后已经吓得魂儿都要掉了，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这事儿真要捅出去，不光太子要死，她也要死，包括太师府都得株连九族全都被砍了脑袋！ 给皇帝戴绿帽子，那还了得？ 太子摇头苦笑，指着皇帝身后的巫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最终无奈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一动不动的金涛：“大剑圣，你呢？你迟迟不动手，是不是也是父皇的人啊？” 金涛摇了摇头，然后沿着右侧武官的酒案一路向前，走过了方泰，也走过了方平垚，最终在一位满脸褶子的老者身后缓缓站定。 废物王爷。 睿王，段正恒。 第五十七章 摊牌 看走眼了。 凌寒对睿王爷的印象大多来自玄心的记忆幻境，真正与他的交集其实仅限于师卉案那次。 但即便是那一次，凌寒也没在他身上看出任何不妥。 十足的凡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纨绔子弟所特有的那种废物气息。 就是这样一个废人，身后站着的却是剑圣金涛。 不管是玄心的记忆，还是凌寒后来调查的结果，睿王爷和剑圣金涛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他俩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去的？ 还有，看这意思，睿王爷是皇帝的人？ 大意了！ 玛德！ 还真弄出来个仙王级送给了皇帝？ 老子给皇帝老儿做了嫁衣了？ 不应该啊！ 凌寒用眼角余光偷偷瞅了一眼不远处的方平垚，依然面色平静，无悲无喜。 看戏！ 继续看戏！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 “罢了！罢了！”太子站在乾元殿中，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丑，禁不住惨笑了几声，然后扔掉长剑，对着皇帝问道，“不出意外的话，外面那七万大军，也都是您的人吧？” 天元帝摇了摇头，而后叹了口气：“傻孩子！你若死了，他们是谁的人，还重要吗？” “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便您吧！”太子默然，而后垂手跪下，“只是这件事与母后以及外公等人，没有任何关系。” “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您能放过他们。” “可以！”天元帝点了点头，“回答朕两个问题，朕就答应你。”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造反？你都已经是太子了，等朕死了，这天下就是你的。” “不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朕，朕要听你的真心话。” 太子昂首，语气间满是愤懑：“太子？大哥曾经也是太子，您最后不还是赐了他一杯毒酒？” “父皇，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再过两年就四十了。” “您身体这么好，我还要等多少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我怕我根本捱不到那个时候，就和大哥一样等来了一杯毒酒。” “您年迈体弱的时候，太子才是储君，而现在，所谓太子，其实对您来说，都是竞争对手。” 天元帝沉默半晌，而后抬起头，继续问道：“第二个问题，羽林营的吴士贵，你是怎么把他拿下的？” “千机营你有高人相助，这朕理解。可这羽林营，朕想不通。” 太子脸上现出一丝慌张，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羽林营的吴统领，我许他东南三州节度使之位。” 天元帝眼神之中笑意盈盈，淡淡说道：“朕要听真话！你若再拿这种糊弄小孩子的把戏骗朕，朕现在就砍了你的母后。” 话音一落，押住婉皇后的小太监身后一名影卫鬼魅般出现，寒光闪闪的刀刃瞬间贴在了婉皇后白皙的脖颈上…… “别！别！别！”太子磕头如捣蒜，“父皇饶命！我说！我说！” “我根本没见过吴统领，也没许他任何条件，羽林营那边完全都是其他人去接洽处理的。” “不瞒您说！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一位高人暗中指导。” “我，我的能力，您是了解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太子一个年近四十的大老爷们儿，突然就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抽抽噎噎连气儿都喘不匀了。 天元帝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冷声说道：“朕还没废掉你的太子之位呢！你现在还是大盛的一国储君，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太子深呼吸了几下，这才勉强止住了哭泣，而后继续说道：“那位高人神通广大，眼光毒辣，我遇到的很多问题，他都能轻松解决。” “但我们见面之时他一向都是黑巾遮面，我也不知道他的样子。” “父皇明鉴！以上所说，句句属实！” 天元帝都被气笑了，无奈问道：“你连人家脸都没看见过，也不知道人家底细，就这么信了他起兵造反了？” 太子嗫嚅道：“他，他说他身份特殊，事成之后自然，自然……” 天元帝懒得再听他说了，挥了挥手，令人将太子押在一旁，而后叹了口气，眼神在群臣之中扫了一眼，最后落到方平垚的身上。 “世子怎么看？”天元帝问道。 方平垚起身，施礼，而后平静地说道：“陛下共有子女九人，六位皇子，三位公主，四皇子有心计，有头脑，有手腕，属实是比太子更好的人选。” “可惜四皇子胆子太小，对陛下又过于愚忠。” “您的诸多皇子之中，大皇子被您赐死了，三皇子纵情酒色，五皇子体弱多病，七皇子还不到十岁。” “矮子里拔将军，我也只能选太子了。” 面对高高在上的天元帝，方平垚面容平静，侃侃而谈，似乎在说的不是谋反，而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 文武百官全都目瞪口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号称护国柱石的护国公府世子，未来的护国公，竟然一手策划了这场叛乱。 尤其太子，听到方平垚的话之后，面色复杂。 怨恨之中，依稀还有几分希冀！ 但是自己到底在希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心底的一丝本能告诉他，或许他只是希望看到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能被方平垚从龙椅上赶下来。 被他压制了一辈子了，太子也想看他输一次。 “这算是摊牌了？”天元帝似乎一点都不意外，看着方平垚呵呵一笑，“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朕还抱过你。” “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朕与你竟然成了敌人。” “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你确实比朕那些不成器的儿女们强太多了。” “来吧！让朕看看，你有多少筹码？” 方平垚缓步走出，眼神睥睨，淡淡说道：“我的筹码就在桌面上啊！七万千机营外加已经在路上的十万羽林营，十七万大军，够不够？” “十七万？”皇帝呵呵一笑，摇了摇头，“你就这么自信？” 方平垚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手腕一抖那封信稳稳地落在了皇帝的面前：“你在千机营中的暗棋都被我拔掉了，你核对下，看我有没有漏掉的？” “哦，对了！还有假意投诚放太子大军进城的巡防营统领姚威，五城兵马司副将谭路等等，没写进去，不过现在应该也被割掉脑袋了吧！” 天元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消失不见，那封信他看都没看，径直拿起来在烛火上点着，然后微笑着说道：“不错！不亏是方家的子孙，那朕很好奇，你准备怎么活着从这乾元殿里出去呢？” 方平垚呵呵一笑：“陛下多虑了！外面的十七万大军不是用来对付你的，他们是给佛国的那些秃驴们准备的。” “至于我，我有说过要出去吗？” 第五十八章 方平垚智斗绿帽皇帝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皇帝听到“佛国”两个字很明显楞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沉吟了下，这才认真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没了！”方平垚嗤笑一声，脸上露出几分讥诮，“我瞎猜的！不过看来我猜对了。” “如果不是很确定太子殿下不是您亲生的，仅从愚蠢这一点儿来看，你俩还真挺像的！” “砰！” 也没见皇帝有什么动作，他面前的酒案一下子碎成了几十块，上面壶碗杯碟的碎片四处飞溅，撞在附近的廊柱之上深深陷进去寸许深，有几个躲闪不及的宫女太监被殃及了池鱼，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就躺地上不动了。 与此同时，皇帝整个人的气势都发生了变化。 凌寒在天下群英谱之中看到，原本只是一届凡人的皇帝现在信息全都变成了空白。 和在长青湖见到龙女敖璃的时候，一模一样。 又一个不归天下群英谱管的。 也难怪。 人家是“神”嘛！ 看来即便是“神”，对自己被戴绿帽子这件事，也还是很在乎的。 否则也不会这么失态，提前暴露了实力。 “逆贼放肆！”一旁酒案之中跳起一人，头戴玉冠，身穿蟒袍，身材高大，声若惊雷，扬起醋钵大的拳头就冲方平垚砸了下去。 太师唐澜之子，唐之璋。 婉皇后的亲哥，太子的亲舅舅。 三品武夫。 皇帝设宴，不能带武器，但三品武夫的拳头可开山裂石，一旦吃实了，也不好受。 尤其在天下群英谱里看来，方平垚只有五品。 而且从资料来看，没有任何技能。 也就是说，他有五品的实力，但几乎没有任何实战技能。 凌寒不打算帮他，这种人肯定是有后手的。 唐之璋后面，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后发先至，手中一个酒坛子结结实实拍到了唐之璋的脑袋上，直接把唐之璋的身子横着拍飞出去十几米，撞倒了十几个文武官员。 “护国公府世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腌臜烂货说东道西了？”把他打飞的那个身影甩了甩沾手上的酒液，一脸不屑地说道。 身材高大，白发苍苍。 正是方府老将方泰。 之前浮空寺一战，有人看到了方泰的样子。 不光是佛门以此在外交文牒之中大做文章，还有朝中别有用心的文武百官，尤其御史台那些太子党纷纷上书，请求“斩了此僚”。 方府的应对也很快速，先是给出了大量的不在场证据，然后方泰沉着脸在府里出现，手里拎着一根两米多长的铁鞭。 打龙鞭。 大盛先祖崇明帝所赠，上打昏君，下打谗臣，皇权特许，打了白打。 当然，说是这么说。 除非像今天这样跟皇帝撕破脸对着干了，否则没人会真的拿着这玩意儿去打皇帝。 但皇帝打不得，打你个办差的那还不是玩儿似的？ 更何况人家都出示了不在场证据了。 后来那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到现在也没个定论出来。 但今儿这么一闹，文武百官心里都明镜儿似的，不少人偷偷在心里给方家竖了个大拇哥。 被佛国天天骑脖子上拉屎，但凡有点血性的都觉得难受。 而今皇帝背后站着个巫族人，方才皇帝又亲口承认了与佛国的交易，文武百官很多人心里其实对皇帝的三观已经颇有微词了。 打不过归打不过。 但你身为一国皇帝，和两个敌国走这么近，合适吗？ 相反方家人，却能顶着巨大压力带人把固若金汤的浮空寺打下来，让十万流民吃饱了肚子。 这搁先祖崇明帝那时候，是天大的战功。 要加官进爵的！ 看到方泰一酒坛子拍飞了唐之璋，人群之中有人高喊了一声：“打得好！” 众人循声一看，咦！ 户部尚书，康明博。 这老小子一向行事圆滑，谁都不得罪，今儿这是怎么了？ 扮成康明博的凌寒左右看看，嘿嘿一笑，然后对着地上的唐之璋骂道：“陛下还没发话呢，你蹦跶啥？” “莫非你要杀人灭口？” 这一句“杀人灭口”，瞬间让文武百官若有所思，脑洞大开。 对啊！ 太子生母是婉皇后。 而婉皇后是太师唐澜的亲闺女，地上这一位是婉皇后的亲大哥。 如果婉皇后真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太师府的人想必也是知晓一二的！ 那如果这么一想…… 杀人灭口也是有可能的哈？ 不过这康明博不是太子的人吗？ 这个时候跳出来…… 卧槽！ 这个老狐狸是在立投名状啊！ 上任太子出事儿的时候，所有党羽一个不剩，砍头的砍头，发配的发配，没一个漏网之鱼。 而且那个好歹还只是党争过火，所谓“谋逆”其实最终也没查到什么证据，这次这个可是明火执仗地带兵攻进了皇城啊！ 能在朝廷里混饭吃，没一个傻子。 文武百官的太子一党一边暗叹康明博见风使舵脑子转得快，一边纷纷对着地上的唐之璋吐口水…… 今天这事儿，世子能赢最好。 咱这也算是帮他说话，给他助威了！ 哪怕最后皇帝赢了，那咱这也算是及时与太子划清界限。 到时候跟皇帝求情也能有话说。 . “这也是你的策略之一？”皇帝脸色依然阴沉如水，但已经很快恢复了平静，淡淡问道，“激怒朕，让太师一系在朕这里再也无法立足。” “所以你认为太师是朕与佛国联系的中间人？” 方平垚微微一笑：“不是吗？那也无所谓啊！我就是搂草打兔子，弄死一个是一个。” “这是个阳谋，到不了策略那么高级。” 太师原本是有兵权的，但在唐婉儿成了皇后之后，手里的兵权就慢慢被稀释掉了。 帝王平衡术，给你一些，自然就要拿回一些。 但受信佛的婉皇后影响，太师一系与佛国一直走的很近。 毕竟在官方口径上，佛国是大盛的盟友。 先是诈出了皇帝与佛国勾结的事实，然后又猜出太师与皇帝与佛国联系的纽带，继而迅速用绿帽子事件瓦解对方的联盟。 如果是皇帝私下里查出来，那这事儿尚且有回还的余地。 但现在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总不能把这百官都杀了灭口吧？ 凌寒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方平垚面色复杂。 这份头脑与胆识，如果和他做对手，那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朕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正好朕也需要一点时间。”皇帝沉吟了下，而后轻声说道，“那就聊一聊也无妨！” “你有证据吗？” 第五十九章 婉皇后之死 “陛下这是要赌一把了？赌我在唱空城计？” 方平垚哈哈一笑。 “天元三年，七月初九。时任浮空寺方丈的空见大和尚坠入长青湖而亡，而当时太师府的两名一品高手‘恰巧’在浮空寺出现。” “第二天，那两名一品高手的尸体在距离浮空寺十里外的树林里被发现，仵作验过伤，是被人用腿踢断了脊梁骨而死。” “巧合的是，继任浮空寺方丈的空海大和尚最擅长的便是佛门的大力金刚腿。” “更有意思的是，空海大和尚自那之后深居简出，再也没离开过浮空寺。” “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在天都府衙的卷宗之中都能查到。” “所以我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太师府宁肯付出两名一品高手的代价也要去灭空见的口？空海大师又在怕什么呢？” “起初我还没想到太子身上来，但是后来我又发现了一件事情。” “婉皇后在入宫之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浮空寺小住几天，雷打不动，甚是规律，但后来突然就不去了。” “那个时间，再往后推大概十个月，恰巧是太子出生的日子。” “还有就是，我查了下之前一直伺候婉皇后的那些丫鬟和下人，其中还包括两个从小把她带大的嬷嬷。” “那些丫鬟和下人被换掉之后，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反正到现在是一个都找不到了。” “你说这，是不是巧的很？” …… 方平垚在那里侃侃而谈，一边说一边往婉皇后那里看。 太子被捉之后，婉皇后身后的影卫已经把她脖子上的刀移开了，不过两个小太监依然按住了她的胳膊。 方平垚这一系列的证据扔出来，其实细细一想，并没有什么确凿的实证，基本全都是以猜测和推断为主。 尤其那个十月怀胎的倒推，无论婉皇后还是天元帝都心知肚明。 但这种事确实也不好说出来，先上车再买票这种事放在现代社会很普通，但在大盛还是挺丢人的一件事的！ 婉皇后一边挣扎，一边冲天元帝哭喊道：“陛下！臣妾对您，天日可鉴，您若怀疑臣妾，不如杀了臣妾吧！” “只是请您不要再让他在这里诋毁臣妾了。” 毕竟一国皇后，也是见过大场面的。 方平垚给出的证据都是推测，说明不了什么，这让婉皇后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下。 如果往前倒推五百年，在前朝大夏还会用滴血认亲来判断两人是否是血亲。 但后来事实证明不管是巫术，还是道术，甚至就连佛门之中都有能让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血液相融的法术。 所以婉皇后打定主意，不管你说啥，老娘我就死不承认。 反正你也全都是猜测。 只要没确凿实证，老娘我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太子谋反，翻不了案了。 但那也是被你方平垚背后蛊惑的，和我没一毛钱关系。 事实上婉皇后和太师府对太子谋反的事情也确实不知情，否则也不至于会让烂泥扶不上墙的太子爷把事情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 天元帝摇了摇头，表情稍为轻松了些：“就这些？你不会以为就靠你这些子虚乌有的推断就能定案了吧？” “当然不会！”方平垚自信地笑了笑，眼睛直直盯住婉皇后，缓缓说道，“如果我告诉您，被空海和太师府两位一品高手一起打入长青湖的空见大师，并没有死呢？” “不可能！”婉皇后本能地否认，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中了方平垚的圈套…… 这样岂不是承认了太师府联合空海暗杀空见的事情？ 侧面也就承认了这件事与自己有关。 方平垚微笑着拍了拍手，而后继续说道：“没关系！您承认与否，关系都不大。” “空见大师现在就在我手中，而且还交给了我一个很有意思的小东西。” 说完，方平垚从怀里取出一个浑身漆黑，好像大号甲虫一般的东西，对皇帝扬了扬，然后问道：“陛下，这东西您想必应该认识吧？” “探蛊，巫族的巫蛊师常用这个来窃听消息。” “这东西结合一种特制的水晶球使用便可看到探蛊眼睛之中看到的画面。” “更有趣的是，倘若探蛊死掉了，它死之前一段时间内的画面会被永远保存下来。” “而我手中这个，便是当年空见放在婉皇后在浮空寺所住的那个房间里的一只探蛊。” …… 探蛊的出现，让婉皇后彻底崩溃了。 整个人已经站不住了，身体抖得跟筛糠一般，一边哭一边嘶声喊道：“陛下！不要看啊！臣妾也是被逼的。” “陛下，是臣妾对不起您！” “您杀了臣妾吧！” …… 这已经无须解释了。 天元帝铁青着脸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婉皇后面前，冷冷问道：“所以那次的讲禅，也是你们故意安排好的？” 婉皇后泪如雨下，抽噎着点了点头。 “其实……”方平垚将那只探蛊扔地上，一脚踩了个稀巴烂，然后淡淡说道，“这就是个普通的探蛊，我也根本没见过空见大师。” “婉皇后，还记得娴妃吗？” “下去后，记得给她磕个头。” 婉皇后凤目圆睁，看向方平垚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但大势已去，再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娴妃方屏岚。 方平垚的姑姑，天元十一年入宫为妃。 天元十八年，难产而死。 其间细节，说起来只有产婆和婉皇后知道。 后宫里的事情，没有新鲜事。 那些女人狠毒起来，丝毫不比朝堂上那些男人们差。 “娴妃！娴妃！哈哈哈！”婉皇后神经质一般低声笑了起来，眼神涣散好像又看到了那个让她羡慕嫉妒恨的女子，“所以，我最终还是败给了你吗？” “不！我没有输！” “我还是皇后，是吧？陛……呃……咯……咯……” 婉皇后的脖子被天元帝伸手掐住了，而后又被他高高举起，再重重掼在地上。 然后再提起来，又重重砸下去。 …… 天元帝一直连续砸了十几下，直到婉皇后尸体都不成样子了，这才随手扔在一边，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方平垚冷笑道：“满意了？” 第六十章 这天下，本就姓方，不姓段! 太子不是皇帝的亲儿子。 母仪天下的皇后给皇帝戴了绿帽子。 皇帝一怒之下，活活掐死了皇后，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给留下。 再结合之前皇帝一点都没避讳自己与巫族和佛国的勾结，但凡心眼儿活泛一点儿的都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这特么是家丑啊！ 知道了皇帝这么多丑事，怕不是要被灭口啊？ 但是这乾元殿里有上百的文武大臣，皇帝莫非真的要把所有人都杀掉吗？ 这是破罐破摔，不过了？ . “阿弥陀佛！” 一道金光闪过，乾元殿中出现了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和尚，眉毛胡子全都白了，拖得半尺多长，手中一根被盘得包浆浓厚的青藤，一眼看过去就跟南极仙翁似的。 凌寒在了成和尚的幻境之中见到过他。 大成寺主持，了空大师。 禅宗高手，圣阶上品大圆满。 又是一个如同蚌妖那个老和尚一般难缠的人物，凌寒暗中替方平垚着急，皇帝这边底牌一张接一张，你总不能光靠嘴炮把人家干翻吧？ 到现在为止，皇帝那边一个圣阶巫师，一个圣阶的武夫樊景云，现在又来了个圣阶大圆满的了空老和尚。 更不要说，还有一个站在睿王爷身后的仙王级剑圣金涛。 而方平垚这边，自己是一个啥玩意儿都不会的白板五品，身边最强战力就是一个刚到一品中阶的方泰。 就算凌寒暗地里想帮他忙，给他升个阶都升不了。 是，你外面有七万大军。 算上还没赶过来的十万羽林营，十七万。 高阶强者谁也不敢说自己可以一人独挡十七万大军，仙王级也不成。 但高阶强者却可以保证在十七万大军中干掉一个五阶，然后潇洒离去。 打仗归打仗，打架归打架。 两码事儿！ 老和尚出现之后，双手合十对着皇帝高诵一声佛号，然后微微点头。 皇帝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再次恢复了自信的笑容，对着方平垚说道：“朕等的人来了，你的呢？” “巧了！”方平垚指着了空和尚笑着说道，“我等的也是他。” 皇帝脸上神情一滞，可能是刚才被背刺的有点儿怕了，忍不住就多看了了空大师一眼。 了空和尚慈眉善目，温和问道：“施主见过贫僧？” “没见过！”方平垚回道，“但我知道你是谁，大成寺住持方丈了空大和尚，是吧？” “你出现在这里，说明大成寺的十万僧兵也在路上了，以你的脚程估算，你那十万大军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到鸡头山了吧？” “那你的大成寺之中，现在还有多少僧兵呢？” 了空大师脸上不阴不晴，淡淡说道：“施主有话还请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有问必答就是。” “直说嘛！就是你的十万僧兵很快就要死光了，大成寺也要丢了。”方平垚傲气十足，指着了空大师说道，“老和尚，你且听好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半年之后，我要这大盛境内，再无佛陀。” 方平垚的话说完，文武百官一阵喧哗，都觉得这位世子爷怕不是疯了。 想在大盛境内灭佛？ 这怕是要比谋朝篡位难度大多了！ 佛国在大盛经营两百多年了，其势力已经渗透至大盛自上而下的各个阶层，哪怕就是现在这些文武百官之中，不少都是佛陀的忠实信徒。 了空还没说话呢，天元帝直接笑了：“世子这是已经把自己当皇帝了？朕还没死呢！” “黄口小儿！仗着伶牙俐齿有几分小聪明，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了？” “想谋朝篡位，也要拿出些本事来！” 方平垚哈哈一笑，指着天元帝说道：“谋朝篡位？你可知这大盛江山是谁打下来的？” “你做明君，我方家便是大盛的护国柱石。” “你做昏君，那我方家便是那屠龙的剑，杀贼的刀！” “这天下，本就姓方，不姓段！” 一番话说出来，百官再次喧哗，议论纷纷。 “阿弥陀佛！”了空大师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贫僧无意与施主起这口舌之争，只是如施主般痴人说梦，犹自可笑！” “佛国与大盛友邻之邦，互帮互助，此乃我佛慈悲，还往施主切莫螳臂当车，逆势而行。” “好一个逆势而行！”方平垚哈哈一笑，“今天我就让你看一看，什么叫天下大势，什么叫男儿意气！” “哦，对了！” “方才等你过来的时候，我与陛下刚断完一宗旧案。” “你佛国在浮空寺的空海大和尚曾经染指婉皇后，还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瞒着陛下生下了当今的太子爷，这事儿您知道吗？” 这个重磅消息一抛出来，了空大师一下子愣住了，瞅了瞅天元帝，又看了看地上那具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宫袍女尸，叹了口气，对天元帝双手合十，高念佛号，口中犹自解释道：“陛下明鉴！此事贫僧确实不知。” 天元帝挥了挥手，兀自淡淡说道：“与你无关！都过去了！” “陛下果然大度！在下佩服，佩服！”方平垚拱手笑道，一边说还一边夸张地向周围的文武百官做了“无可奈何”的表情，“能忍人所不能忍，方能为人所不能为！” “陛下要不要再好好查下您硕果仅存的几个皇子？说不定还能有惊喜呢！” “哈哈哈！” 这一手嘲讽彻底激怒了天元帝，口中高叫“放肆”，然后大袖一挥，一股劲风如狂涛骇浪般冲方平垚席卷而去…… “哼！” 一声冷哼之后，皇帝挥出的那道劲风骤然消散，连方平垚一根头发丝都没能吹动。 站在众人面前的方平垚气质陡变，身上杀气凛冽，胆小一些的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去，方平垚身上也发生了和天元帝一样的变化。 所有信息全都变成了空白。 只是和天元帝以及敖璃都不同的地方是，现在的方平垚让凌寒陡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很熟悉的感觉。 识海虚空之中的天下群英谱、提督印信还有微缩版的天机楼，都微微震动，就好像是小宠物见到了主人一般。 理论上凌寒才是他们的主人。 但其实凌寒非常清楚他们的原主人是谁。 所以方平垚，是方玉楼？ 一声冷哼之后，天元帝大骇，一脸震惊地看向了方平垚：“你到底，是谁？” 方平垚缓缓抬起头，看着天元帝冷冷一笑，连声音都变了：“这么多年不见，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老段，收手吧！” 这一声老段直接让天元帝破防了，直接大吼一句“不可能”，然后一屁股坐回了龙椅上。 一起被这一声“老段”吓到的，还有一直坐在下首一言不发的睿王爷。 “是你！”睿王爷猛地站起来，浑身气机爆发，一道金光冲天而起，透过乾元殿的屋顶，直冲云霄。 每当有人突破仙王级的时候，就会有金光冲霄。 当时凌寒给金涛升阶，也是如此。 凌寒藏在百官之中，看着眼前一个接一个的大瓜层出不穷，脑子都有点儿跟不上了！ 这尼玛的！ 睿王爷也是仙王级？ 那方平垚，亦或是说方玉楼。 他现在又是什么品阶了？ 神？ 第六十一章 混战 【写得仓促，先更后改】 大盛先祖崇明帝段流沙。 方玉楼称呼他为“老段”，凌寒在方玉楼的日记中看到过很多次。 所以天元帝其实是先祖崇明帝？ 不对！ 应该说，那个穿斗篷的“神”是崇明帝？ 崇明帝要把自己辛辛苦苦半辈子打下来的大盛活活给败送掉？ 这特么什么逻辑？ 就在这个时候，识海虚空之中的那条原本奄奄一息的气运金龙突然回光返照似的抬起头，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 与此同时，天机楼七层的空间之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大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里面风雷涌动，鬼哭阵阵…… 凌寒正在七层打座的本体蓦然站起，正想看下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发现那黑雾疯了一般向着自己涌来。 黑雾汹涌，很快便将凌寒本体仅仅包裹在了其中。 是魂力！ 被黑雾包裹的一瞬间，凌寒瞬间反应了过来。 这成片的黑雾，竟然是魂力。 画尸这么久，凌寒这还是第一次用眼睛看到魂力的样子。 相比画尸奖励的那点魂力，这大片的黑雾要精纯的多，通过凌寒的嘴巴、鼻子、耳朵、眼睛甚至是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拼命他的身体里钻。 只两个呼吸的功夫，凌寒就已经由之前的三品中阶到了三品上大圆满。 不过凌寒并没有急于用提督印信给自己升阶，而是让身体继续吸收那些汹涌澎湃的魂力。 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 现在对这个世界的实力进阶有了更深的认识，凌寒开始刻意在广度上去认真打磨自己。 魂力形成的黑雾之中，一个虚幻的人影缓缓出现。 是天机万象仪的化身，道。 不过这一次道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凌寒本体面前，用唇语传达了两条信息。 一条是“我打不过他”，一条是“做陷阱”。 说完这两句话，道就又消失了。 凌寒瞬间明白了。 给自己传递消失的人，就是方玉楼。 或者说是方平垚。 这些突然多出来的魂力莫非也是他弄的？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凌寒赶紧按照方玉楼的提示做准备。 所谓做陷阱，肯定指的就是利用天机楼的“伪装”功能，把人骗进天机楼中来杀掉。 之前魂力不够，只能弄个门。 现在魂力大把，凌寒立马用天机万象仪把这个伪装的功能升到了最高级。 而乾元殿之中，没有人注意到户部尚书悄悄在人群中转了几转，然后在一根柱子后面消失了。 更没有人注意到，这乾元殿之中，靠近走廊的几根柱子发生了些许变化。 …… 龙椅上的天元帝缓缓站起，在他身后一个穿斗篷的身影若隐若现。 “不！你不是他。”天元帝缓缓说道，“至少你不完全是他。” “现在的你，只是他的一缕神念。” “你打不过我！” “打不打的过，试了才知道！”方平垚呵呵一笑，然后大声说道，“凌先生，仙王之下归你，其余的交给我！” 仙王之下？ 那不就是所有圣阶？ 凌寒刚把陷阱布好，听到方平垚这么一喊，心里一阵卧槽。 你还真看得起我啊！ 一个圣阶我都不一定能打过，这里有仨。 其中那个了空老和尚还特么是个圣阶大圆满。 只是还没等凌寒有所动作呢，就见方平垚身形一晃，下一秒人已经出现在了那个圣阶巫师的面前。 “咔吧！” 一声脆响之后，那名圣阶巫师直接被扭断了脖子。 尸体还没落到地上呢，方平垚已经又出现在了樊景云的面前。 只是这次，被天元帝挡了一下，樊景云“嗯哼”一声被撞飞了，然后一口血喷出来，脸色煞白，显然伤得不轻。 方平垚嘿嘿一笑，也不恋战，身形再次消失。 了空老和尚眉毛都吓飘起来了，直接在一道金光之中消失了，空气中犹自传来老和尚的声音：“阿弥陀佛！贫僧不与施主动手。” 我去！ 溜得真快。 不过方平垚一击之下，三个圣阶一死一伤一逃，这份实力也着实恐怖了！ 现在对面还能打的，就剩下了一个天元帝和两个仙王。 爱谁谁吧！ 圣阶还能勉强打一打，仙王还是算了。 不出意外的话，可能一下都撑不住。 “左边靠门，第三根和第四根柱子中间。”凌寒用传音术偷偷告诉了方平垚，而后突然暴起，手中黑色刀芒暴吐，几个禁军的脑袋被削了下来。 与此同时，两个铁蛋蛋也狂飞乱舞，瞬间又把通往殿外挡路的几个影卫给干趴下了。 当然，顺便把影卫的尸体收进了天机楼，留着后面做研究。 这一出手，隐身效果消失，露出了户部尚书康明博的样子。 百官都傻了！ 这老康深藏不露啊！ “还愣什么啊？跑啊！”凌寒回身大喊，“等着被人灭口怎么滴？” 这些文武百官不能死。 一个国家的运行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而这些文武官员就是这台仪器上的零部件儿，缺一不可。 如果今天这些文武百官都死在这里了，那这个国家基本就瘫痪了。 换而言之，掉的就是大盛的气运。 两道黑色刀芒闪过，乾元殿木质的外墙被黑刀活活削出来一个大洞，外面黑压压的都是人。 背对着这边儿的是禁军，面对着这边儿的是太子带来的千机营。 “凌先生，我左你右。”方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凌寒回头看了看他，而后一点头，伙同方泰一起从那个大洞之中飞了出去。 方泰一出现，对面千机营的一个将军手一挥，千机营也开始了进攻。 里外夹攻，禁军的队伍很快就被冲散了。 一大队狼狈的文武百官终于算是逃出了生天，而凌寒则一转头又杀了回去。 就在刚才冲出来的过程中，方平垚已经成功将天元帝他们往凌寒不知的陷阱里引了。 只是毕竟一打三，方平垚已经出现了颓势。 想杀皇帝，这几乎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如果不死，后面凌寒就得死。 拼了！ 刚冲进乾元殿，凌寒就被呼啸的罡风吹得脸生疼，满大殿的柱子上到处都是几寸深的剑痕…… 那是剑圣金涛的剑气。 第六十二章 谁是真的鬼? 神级强者的对战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烈。 原本凌寒觉得俩神级强者开战，那不说毁天灭地吧，最起码这间乾元殿肯定是保不住了。 结果出来一看，大家打得好像都还比较克制。 甚至都有些无聊。 尤其是方平垚和天元帝，一招一式跟公园里打太极推手的老头儿似的，你来我往，配合默契。 只是仔细看去，会发现两人每一次交手，空气中都会有淡淡的星辰闪现。 睿王爷和剑圣金涛两人在外围，属于打酱油的角色。 这俩仙王级倒是出招十分酷炫，招式相当华丽。 金涛怀中那把阔剑始终没有出鞘，但身体周围剑气纵横，狂风暴雨一般向着方平垚招呼。 每一道剑气飞出，都在地面或者柱子上留下恐怖的伤痕。 睿王爷没有武器，他浑身罡气缭绕，在方平垚周围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肉眼可见的旋涡，任何东西被旋涡碰到都会化为烟尘消散一空。 只是两人的攻击在方平垚面前几乎都是无效的。 方平垚身体外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防护罩，这些攻击将那道防护罩打得啵啵作响，却并不能哪怕突破一分。 神级和仙王级，这差距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如果没有天元帝，恐怕睿王爷和金涛在方平垚面前连一招都撑不住。 凌寒想了想，没有召唤所有分身出来，而是只用一个分身隐身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既然仙王级都拿神级没有办法，那自己的黑刀还有铁蛋蛋等等，恐怕也没什么效果。 不过幸好，从蚌妖老和尚那里学来了一招“吞噬”。 无视品阶，无视防御，直接攻击对方命元，不知道对神级强者有没有效果。 趁天元帝和方平垚战斗正酣，凌寒风影步走起瞬间出现在天元帝身后，一指如电，向着天元帝的后心戳了过去。 神级强者所特有的那层防护在这一指之下仿佛不存在一般，而后凌寒的手指在天元帝的后心位置发出了“啵”的一声。 磅礴的命元如同泄了闸的洪水一般顺着手指倾泻而来，凌寒瞬间便清晰地感受到了命元增加所带来的舒适和快感。 命元也即寿元。 在识海虚空之中看不到命元的存在，但凌寒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命元在飞速增加。 之前凌寒也用吞噬对付过大成寺的戒色和戒缘两个和尚，但那个时候并没有这种感觉。 吞噬的特性就是高阶吞噬低阶或者同阶，转化率几乎低到忽略不计。 但若跨阶吞噬，尤其是跨越的品阶越高，转化率就越高。 但吞噬只持续了一息不到的时间，天元帝头都没回，身子一震便把凌寒给弹了出去。 “砰！” 凌寒连续撞断了好几根柱子，然后又撞穿墙壁直接飞出了乾元殿，一直飞出去足足能有几百米又撞塌了一堵宫墙这才停了下来。 浑身骨头断了好几根，内脏应该也受了伤，一口血顶在喉咙里被凌寒强行又给咽了下去…… 幸亏了刚才吸收了天元帝不少命元，再加上升到了二品身体强化了很多，不然这一下凌寒可能就得挂掉了！ 即便如此，凌寒也瘫在地上，奄奄一息，一动不能动了。 只能心念一动，把自己传进了天机楼的七层，交给其他分身照顾。 这力量，真不愧被称作神级啊！ 难怪圣阶强者在方平垚面前一招都扛不住，即便是仙王级的睿王爷和剑圣金涛也只能躲在外围打酱油。 不过经过刚才这一下，至少证明了吞噬对神级强者是有用的。 而且凌寒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当自己的吞噬点中天元帝的时候，他有那么一刹那的停滞，虽然时间很短，但却是实实在在顿住了的。 乾元殿中方平垚与天元帝的战斗已经快接近尾声，方平垚很明显现出了颓势。 尽管他数次尝试着把天元帝往凌寒布置好的那个陷阱之中引，不过天元帝不知道是发现了还是怎的，每次都巧妙地绕开了。 凌寒想了想，心一横又把韩凌和玄心那两个分身开了出去。 一边给方平垚传音告诉他自己的计划，一边让那韩凌和玄心隐身在附近找合适的机会。 几息之后，方平垚一个转身，露给天元帝一个空当。 就在天元帝趁虚而入的时候，韩凌发动风影步再次出现在天元帝身后，又是一指吞噬点出。 天元帝身形一滞，然后韩凌的身子也飞了出去。 方平垚趁机一个肩撞，将天元帝向后撞出去好几步。 距离布置好的陷阱还差一点儿。 几乎没有任何时间差，玄心的一指吞噬再次如电般点出。 天元帝又是一滞，玄心也飞了出去。 方平垚故技重施，又是一个肩撞，天元帝“噔噔噔”再次后退，不过却在陷阱的门口停住了。 “嘿嘿嘿！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天元帝狞笑道，“想骗我进天机楼？幼稚！” 就在这个时候，天元帝身后那两根柱子之间空气好像水波般动了一下，一根手指再次点在了天元帝的后背之上。 身形矮胖，白眉白须。 关沧海。 方平垚上前几步，双掌虚抬，冲着天元帝的胸前拍去。 天元帝被稳稳击中，却愣是靠着强悍的实力硬抗下了方平垚这一掌，不过显然不太好受，脸庞一阵涨红，就连身后那穿斗篷的虚影也都晃了好几下。 但方平垚却被天元帝这一下给震得飞了出去。 “铮！” 就在这关键时刻，乾元殿中传来了一声脆响。 那是长剑出鞘的声音。 剑圣金涛！ 手中阔剑终于出鞘，剑光煊赫，连带他本人一起，匹练一般劈在了天元帝的身上。 与此同时，睿王爷肥胖的身子也已如同龙卷风一般攻速旋转了起来，带着强劲的罡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然后狠狠撞在了天元帝的身上。 “狗东西！” 天元帝瞪大了眼睛，不甘地发出一声怒骂，而后身形一歪，止不住地又后退了一步，迈入了天机楼之中。 …… 战斗结束。 乾元殿的地面之上，躺着三个人。 方平垚仰面朝天，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外呕着血，眼睛之中却是满满的笑意，看着离他最近的剑圣金涛苦笑说道：“你看这事儿闹得，金爷的人情我还没来得及还呢，又欠他后人一个大人情。” 说完又挣扎着动了动，死鱼打挺一般梗着脖子看了看离他最远的睿王爷：“肥猫，没死吧？” 睿王爷肥胖的身躯控制不住地抖动，不知道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激动，口中兀自嘿嘿笑道：“死不了！我是肥猫，有九条命呢！” “主人，你在那边……” “过得还好吗？” 第六十三章 镇魂界的神 天元帝进入天机楼的瞬间，凌寒就已经将他传入了八楼。 从一楼到九楼，就数七楼和八楼的防御是最强的。 在天机楼之中，凌寒杀过的最厉害的，无非也就是圣阶。 圣阶之上，凌寒还没尝试过。 一是太过冒险，毕竟自己对天机楼的很多功能其实还不熟悉。 二是圣阶之上的高手，凌寒也没见到过。 这次倒好，直接越级弄进来个神级。 天元帝就是段流沙，也就是从天机楼中救出玄心，让他死而复生的那个穿斗篷的神。 所以很显然，他对天机楼是很了解的。 以防万一，凌寒将他传进八楼之后，第一时间就在他身体周遭布下了整整上百道禁制。 受限于天元帝恐怖的攻击力，凌寒都没敢在八层出现，就靠天机楼的内视功能和他斗。 天元帝好似一只被关进笼子的困兽一般，疯狂地挣扎，上百道禁制没一会儿就被他尽数破掉了。 不过在他破除禁制的时候，凌寒心念一动，一个黑气缭绕的青铜古钟从天而降，咣铛一声把天元帝给扣在了下面。 这是凌寒用魂力新解锁的功能。 炼魂钟。 像刚才的禁制，只能把人困住，但并不会给对方造成伤害。 这个炼魂钟不但能困人，还有不凡的攻击力。 空气中幻化出凌寒的两只手，猛地敲在炼魂钟之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嗡！——” 钟响过后，里面传来天元帝的怒骂，而后一阵巨响爆豆一般在炼魂钟内响起，那是天元帝在攻击这炼魂钟。 凌寒双手擎住炼魂钟的把手，拼尽全力这才将炼魂钟摁住了。 但即便如此，过了没一会儿，炼魂钟的表面竟然开始出现了一丝丝细密的裂纹…… 这特么的！ 凌寒一边摁住炼魂钟，一边“咣咣咣”一阵猛敲，争取在天元帝破钟而出之前尽可能多给他造成一些伤害。 又持续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炼魂钟“砰”一声炸开，碎成了无数片。 天元帝头发披散，看起来很狼狈却并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狞笑着叫道：“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我看你能困住我多久？” 凌寒心念一动，七道巨大的镇魂幡哗啦啦从天而降，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在八层的停尸间内布下了一个北斗诛仙大阵。 镇魂幡落地之后，整个八层瞬间消失，天元帝出现在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 这不是幻境。 北斗诛仙大阵暗藏芥子空间传送法术，这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空间，名为镇魂界。 画尸一行，其实拘押的就是人三魂七魄之中的地魂。 所谓的黑白无常拘魂一说，其实都是为了推行画尸立法而编造出来的谎言，其真实目的当时就是为了举全天下之力，将方玉楼造成一个神。 而副产品，则是这一方镇魂界。 几百年下来，这镇魂界之中已经镇压了不计其数的亡魂。 在天机楼所有手段之中，北斗诛仙大阵是目前凌寒能够驾驭的最高级别的杀手锏。 不管是最简单的禁制，还是炼魂钟，亦或是这北斗诛仙大阵，本质上都是要靠人去操控的。 天机楼只是提供了方法、工具以及能源。 就好像不管是小手枪，还是冲锋枪、轻机枪、重机枪、火箭筒，它们自己不会杀人，都是要靠人去操控。 人的能力决定了用枪杀人的效率和效果。 再高级的手段天机楼也有，但凌寒暂时还用不了。 品阶不够。 目前毕竟只有二品。 虽然七层的魂力黑雾还剩下很多，凌寒的分身们还在拼命地吸收，但到二品之后对魂力的需求非常大，吸收了这么久，依然还只是二品下。 所以如果北斗诛仙大阵还弄不死天元帝的话，凌寒也没辙了。 镇魂界中，鬼哭阵阵，无数亡魂齐齐转头，直勾勾盯住了天元帝这唯一的一个活人。 一道镇魂幡的影子在天幕之上徐徐划过，发出猎猎声响。 众亡魂齐声尖啸，狂奔着向天元帝冲去，犹如无数冲向蜂糖的蚂蚁，铺天盖地，没有尽头。 披头散发的天元帝脸色狠厉，纵身而起，而后挥拳狠狠砸向地面…… 但是没有他期望的波动出现，仅仅是砸死了几个亡魂而已。 严格说起来，不能叫砸死。 这些本就是亡魂，他们没有身体，没有意识，只会听从镇魂幡的命令无休止地发起攻击。 而这方镇魂界，是天机楼的私有世界。 这里的规则，都和外面不一样。 即便是神，也无法对抗规则。 看到天元帝失去了大招，只能靠着强悍的肉身与精神力与亡魂们肉搏，凌寒突然有所感悟。 他应该不是真正的神。 如天元帝和方玉楼这种，应该也只是一个拥有无尽生命，神通广大的人类而已。 如果他们是神的话，那又是什么样的存在造出了天机楼呢？ 相对于能力而言，规则似乎更为强大。 同样的弹跳力，在月球上要比在地球上跳的高很多。 老虎再厉害，在水里打不过鲨鱼，而反之亦然。 如果上变成了下，左变成了右，人类可能连路都不会走了。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了炁，那炼炁士也将不复存在。 如果人没有三魂七魄，那也不会有魂修，更不会又这阴门四大行。 如果有一个存在，可以随时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甚至可以随时一巴掌将这个世界拍成齑粉…… 那，才是神！ 想明白这一切之后，凌寒突然觉得天元帝也没那么强悍了。 北斗诛仙大阵之中魂力涌动，凌寒的身影在八层出现，迈步走向大阵之中一个空缺的星位。 紫微星位，北斗之极，大阵中枢。 踏上紫微星位的一瞬间，凌寒感觉与那镇魂界产生了一股奇妙的联系，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世界一般。 无需什么阵决，也不需要去刻意操控。 凌寒只需心里去想，七道镇魂幡便会自行改变位置和方向，而镇魂界的规则也就会随之发生改变。 “我要这世界暗无天日！” 镇魂界没有了光，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我要这世界四极颠倒，举步难行！” 镇魂界之中上变成了下，左变成了右，天元帝双脚被牢牢固定在地面之上，一步都动不了。 “我要这世界一息冰寒彻骨，一息烈焰焚身，冰火交互，无休无止！” “我要这世界天雷滚滚，洪水滔天，山崩地裂，罡风刺骨！” …… 北斗诛仙大阵黑幡猎猎，回环交错，终于在十几分钟之后，停止了运行。 凌寒从紫微星位上缓缓走下，镇魂幡化作一阵黑烟缓缓消失，露出地面上一个披头散发目瞪口呆的废人。 “我，不甘心！”天元帝躺在地上吃力地梗起脖子，伸出手抓住凌寒的衣角，嘶声叫道，“我是神，神是不会死的！” 凌寒缓缓蹲下，冷冷说道：“你错了，没有谁是真的不死的，神也一样。” “而且，你也不是神！” 第六十四章 天元帝的一生 天元帝死了。 是被凌寒用吞噬技能活活吸光了命元而死。 即便是在这种虚弱的状态下，凌寒的黑刀、铁蛋蛋包括其他攻击方式都无法给天元帝造成哪怕一点点伤害。 当然用天机楼的手段也是可以杀死他的，但没必要。 主要越级吞噬所带来的大量命元，不要白不要。 凌寒现在通过画尸能够获得全属性的提升，其中就有命元。 命元多了，相当于就是血条长了。 只是因为受到吞噬技能转化率的影响，凌寒现在只能靠吞噬一品、圣阶、仙王以及神级才能获得命元。 而且之前吞噬一品的戒缘和戒色和尚，获得的命元十分有限。 以后有机会可以尝试下吞噬圣阶和仙王级的看一看，命元这种东西，多多益善嘛！ 值得一提的是，虚弱状态下毫无反抗能力的天元帝也足足坚持了近一刻钟才真正死去。 即便是伪神，也是让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强者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存在。 天元帝死后的第一时间，凌寒就摸了他的尸。 世界如蜡油般融化，天元帝的一生扑面而来。 …… 皇帝的孩子，出生就是一道坎儿。 就跟方平垚的姑姑一样，太过善良，没有政治手腕，如果运气再不大好，可能都没法降生到这个世界上。 搞不好的话，就是一尸两命。 天元帝出生的当天，他的母妃就没能抗住，一命呜呼了。 而他则身体虚弱，在足足坚持了一个月之后，也得了一场大病，死了。 只是人死了，记忆幻境并没结束。 凌寒又见到了当初在蚌妖的记忆幻境中看到的一片漆黑，还有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 等画面恢复正常的时候，天元帝已经死而复生了。 而且复活之后的天元帝，经太医诊治说他身体现在很好，甚至比绝大部分同龄的孩子都要强壮，之前身上那些病症也全都没有了。 这对当时的所有人来说，无异于就是神迹。 先皇帝龙颜大悦，金口一开给当时还是个婴儿的天元帝封了个“佑王”，寓意为“被上天保佑的王”。 皇子封王是大事，很少有这种刚出生就给封王的。 在天元帝之前，历史上年龄最小被封王的一位皇子，也是到了垂髫之年，年近八岁才封的王。 身为天家皇子，刚出满月就被皇帝恩宠有加，还封了王，这绝对是未来争储的潜力股啊！ 因为母妃早逝，天元帝自己身体又不好，所以出生之后就一直被清竹苑的嬷嬷们养着。 所以后宫那些妃嫔们在看到天元帝被封王之后，一个个用尽各种手段就想着能把年幼的天元帝给领养过来。 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有仗着皇帝宠爱撒泼卖萌的，有动用关系让朝臣当说客的，甚至还有号称被“佑王母妃托梦”的…… 先皇帝也很看重这个孩子，一时也拿不定主意，直到天元帝都会爬了，皇帝身边儿的大伴儿老太监给出了个主意。 让所有想领养小皇子的妃嫔们团团坐成一圈儿，孩子放中间儿，爬谁那里去，就归谁养。 先皇帝也是个庸货，就听了老太监的建议。 结果那天十几个嫔妃之中，天元帝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爬到了皇后跟前儿，抱着皇后的腿就不松手了。 当时的皇后跟随皇帝多年，连着生下三个公主，皇子是一个没有。 天元帝这一被皇后收养，立马摇身一变成了嫡子。 夺嫡夺嫡，争的就是这个第一皇位继承人的位置。 在那之后，反正也是一路腥风血雨，天元帝打败了所有的竞争者，顺利当上了大盛的皇帝。 当上皇帝之后，天元帝尽职尽责地将一个昏君的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 残害忠良，任人唯亲，骄奢**…… 反正一个不合格的皇帝能干的事情，他几乎就是挨个儿干了个遍。 在他的统治下，大盛一年不如一年，到如今已经到了气运凋零，国将不国的地步。 但是在天元帝的一生中，凌寒并没有看到那个穿斗篷的家伙。 也就是崇明帝段流沙。 唯一的疑点，就是天元帝死而复生的那一次了。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天元帝就已经死了，醒过来的其实是他的老祖宗，崇明帝段流沙。 还有一个细节就是，为什么在天元帝的记忆幻境之中，那一片漆黑的背景下，传来的也是浪花拍打沙滩的声音？ 和蚌妖的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说，龙族和崇明帝段流沙也有着什么关系吗？ 这一切，可能要等敖璃醒来问问她才知道了。 不过眼前还有一个人，应该也知道这所有一切的答案。 那就是方平垚。 确切地说，是方玉楼。 就在刚才凌寒与天元帝斗智斗勇的时候，方平垚已经和睿王爷还有金涛互相搀扶着进入了天机楼之中。 如今天机楼一楼的大厅之中，没有一个站着的。 方平垚和睿王爷还有剑圣金涛靠着天机楼的墙壁坐着，然后就是凌寒的几个分身。 关沧海受伤相对还轻一些，最起码神智是清醒的。 韩凌、玄心以及凌寒扮做户部尚书康明博的三个分身则处于昏迷状态，早已人事不省了。 还好，都活着。 不过短期内想恢复战斗力就比较难了。 算下来，凌寒目前能够动用的战斗力，只剩下了本体、分魂和现在这个画尸铺的分身。 本体太过重要，而且不能出天机楼。 而那个分魂是底牌，是留着保命的，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动用。 所以凌寒现在能用的，只有鬼街画尸铺这一个分身了。 凌寒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天机楼的一楼。 方平垚看凌寒出现，咧嘴露出一个痛苦的笑容：“搞定了？” 凌寒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是方玉楼？” 方平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而沉吟了下这才说道：“这会儿是，不过我不能待太久，时间一到，我就得回去了。” “回去？回去哪里？”凌寒诧异地问道。 “那边儿。”方平垚苦笑了下，“我早就是死人了，死人只能待在死人该待的地方。” “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要问我，不如我先说？” “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把有些事情和肥猫他们说了，等后面由他们告诉你也一样。” “我要和你说的，是一段往事。” “也是一个真相。” 第六十五章 方玉楼的回忆(一)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前，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 “那天晚上加班到了凌晨三点多，实在太困了想趴下睡一会儿，结果再一睁眼就到了这边儿。” …… 方玉楼故事的前半部分和在他的日记中看到的大同小异。 穿越者帮助本地土著打下了大盛的万里河山，四方臣服，天下太平，如果写出来放前世那些小说网站上去那就是一本跌宕起伏的畅销穿越爽文小说。 而真正的故事，则是从方玉楼帮着段流沙建立大盛开始。 古往今来，追求长生者大多都是帝王将相，普通人往往都没这个想法儿。 与其说没这个想法儿，不如说是没这个能力。 像凌寒前世，当时但凡家里有个一两百万，也不至于起了放弃治疗的心思。 但皇帝不一样啊！ 段流沙当上皇帝之后，对长生不老开始有了迫切的需求。 正好方玉楼也有此意，于是就自告奋勇帮段流沙揽下了帮他寻找长生之路的活儿。 在那个年代，最高的修者品阶便是仙王级。 但即便是仙王级，也最多只能活个一两百年，最终一样还是要耗尽命元，尘归尘，土归土。 方玉楼当时也是仙王级，但他和其他所有的仙王级都不一样。 他是最强的仙王级，而且他拥有近乎无限的命元。 从大夏到大盛，段流沙由少年变成了中年，而方玉楼却几乎没什么变化。 后来所有的仙王级达成了一个共识，仙王级之上的品阶是方玉楼。 他们称之为神级。 方玉楼能得长生，是因为他是穿越者，是因为他有天机楼。 当然，也是因为段流沙将画尸立法，举全天下之力成就了他的不凡。 作为那个时代最耀眼的人物，方玉楼决定为段流沙，也为那些和他一起征战沙场的兄弟们寻一条可以长生久视的路。 如果换是其他人，可能毫无头绪。 但方玉楼不同，他有天机楼，有天机万象仪。 靠着天机万象仪提供的线索，方玉楼离开陆地，进入了茫茫的大海之上。 然后他和蚌妖一样，也找到了那片迷雾之海。 “人类与龙族交合，便可长生。”方玉楼缓缓说道，“当时的我一心只为让老段能长生不老，便从那迷雾之海中捉了一条母龙带了回来。” 蚌妖当时捉了敖璃，现在听方玉楼也捉了一条，凌寒疑惑问道：“龙族这么好欺负的吗？你在那迷雾之海中都见到了些什么？” “我不能说。”方玉楼看了看凌寒，认真说道，“迷雾之海是这方世界的禁忌之地，那里的一切都无法用语言描述。” “我不知道我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不是我‘不想’，而是客观的‘不能’。” “我说不出来，而即便我能说出来，你也听不到。” “就算你能听到，你也记不住。” 凌寒先是一头雾水，但细细一想，也就明白了方玉楼的意思。 “信息隔离，是这个意思吧？”凌寒皱着眉头说道，“所有关于迷雾之海中的信息在这个世界都被隔离，或者说是屏蔽掉了。” “就是这个意思。”方玉楼点了点头，“我说服了那条龙，她同意和老段交合，让他长生不老。” “作为交换条件，我也会在交易结束后，放她回迷雾之海。” “这事儿办的，挺操淡的，是吧？” 凌寒没点头也没摇头，这种屁股决定脑袋的事情，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对或者错就能解释的。 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相同。 站在人类的立场，龙本质上其实还是妖，无非更加高级而已。 但站在龙的立场上，被逼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类交合，那就不是对或者错的问题了，而是灭绝人性。 不过方玉楼不是龙，凌寒也不是。 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如果要给何澹求一个长生，在能力允许的情况下，凌寒估计也会去迷雾之海给他捉一条龙过来。 林婕诗就算了。 她如果想要长生，凌寒会给她想其他办法。 嗯！ 就是这么双标。 “当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方玉楼面容苦涩，言语之间满是悲伤，“但是一路从迷雾之海走到大盛，回到天都城，直到我把那条龙送进了皇宫，我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我爱上了那条龙。” …… 一个是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好兄弟，一个是自己心爱的龙女。 方玉楼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向段流沙说：“老段，我再去迷雾之海帮你捉一条回来，能不能把她还给我？” 段流沙微笑着说：“我们是兄弟，你说了算。” 崇明帝段流沙不仅把龙女完好无损地还给了方玉楼，还给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那一天，天都城张灯结彩，锣鼓喧天，比过年都热闹。 婚礼过后没多久，方玉楼很快就动身，带上龙女和段流沙一起，再次赶赴了迷雾之海。 毕竟那里是龙女的老家，大婚之后回下娘家总是应该的。 至于段流沙，则是他自己强烈要求的。 “这次我一定要自己去，不然如果你这次又找我要回去，你说我是还你还是不还你啊？”段流沙开玩笑说。 作为一个纵横沙场的马上皇帝，段流沙那个时候也已经是仙王级了。 再加上大盛国力强盛，四方臣服，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所以方玉楼想了想，就把他也给带上了。 “迷雾之海是禁忌之地，每个人进去看到的，听到的，遇到的都是不同的。”方玉楼一边回忆，一边满是懊悔的说道，“我进去再出来过了足足有一个月，才等到了老段。” “他是一个人出来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但眼睛里却满是狂热。” “他告诉我，他不仅得到了长生，还找到了一条真正的成神之路。” …… 回到天都城之后，段流沙几乎完全放弃了国事，动不动就玩消失，一消失就要很久才会回来。 方玉楼新婚燕尔，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一直到半年之后，方玉楼在镇国公府的后花园里看到了段流沙。 “当时正值中午，日头很大，但我却感到如堕冰窟，浑身都在发冷。”方玉楼叹了口气，“站在我面前的老段，已经完全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他浑身上下罩了一件黑色的长袍，兜帽将他的头遮住了，如果不是听出了他的声音，我根本都没意识到那就是他。” “等我走近他，这才发现，那兜帽之中根本就不是老段的脸。” “只有一片缓缓旋转的……” “星空！” 第六十六章 方玉楼的回忆(二) 段流沙说，他已经正式踏上了那条成神之路。 不是方玉楼那种凡人自封的神级，而是真正的神。 方玉楼不关心他是不是神，他只关心老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举全天下之力，成就了你。”老段说，“你可不可以也帮我一把？” 方玉楼说：“没问题，咱们是兄弟，过命的交情。” 老段说，我要这天下气运。 方玉楼愣住了。 他拥有天机楼，他何尝不知道这天下气运是什么？ 跟着老段戎马一生，打下大盛的万里河山，图的还不就是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四海皆安，气运升腾。 只要气运不倒，方玉楼就能长生久视。 段流沙虽然是大盛的皇帝，但他并不是天下气运的归属。 方玉楼才是。 这个秘密方玉楼一直都没有告诉他。 倒也不是有什么别的心思，主要还是考虑到自己这个好兄弟的自尊心。 毕竟他才是这大盛的皇帝。 和段流沙仔细聊过之后，方玉楼才知道他要的天下气运还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单纯的绑定天下气运那么简单。 他要做的，是吞噬这天下的气运。 简而言之，就是要把哥俩儿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大盛彻底废掉，让这天下重新成为乱世。 兵荒马乱，生灵涂炭。 想做到这一点，段流沙必须要过方玉楼这一关。 毕竟方玉楼是天下第一强者。 他不同意的事情，谁也办不成。 皇帝也不行。 方玉楼问他：“你不就是想长生吗？我给你找了长生的路子，你为什么还要把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废掉啊？” “有我在，这天下千秋万世都咱们哥俩儿的。” “成神，就那么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隐藏在斗篷之中的段流沙声音低沉，好像一只困兽，“我求的，从来就不只是长生。” “我要变强，我要和你一样，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害怕的强者！” “我不想被人说，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靠你。” …… 两人话不投机，吵得很凶，差一点就动起手来。 方玉楼一怒之下，直接把他给关进了天机楼。 好吃好喝好伺候，但就是不放他出来。 在当时的方玉楼看来，自己这位好兄弟之所以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应该就是进迷雾之海的时候走火入魔了。 带着疑问，方玉楼又去了一趟迷雾之海，但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解铃还须系铃人，段流沙进入迷雾之海之后发生的事情，方玉楼纵然修为天下第一也无法窥视。 但大盛不能没有皇帝，段流沙痴迷成神之道这半年多，朝廷里就已经有些流言蜚语了。 思考良久，方玉楼就替他做主，让段流沙的大儿子继位称帝了。 关于崇明帝段流沙的去向，方玉楼的解释就是“大业已成，皈依仙道”。 不少人心里其实是颇有微词的，搞阴谋论的，居心叵测的，甚至还有跪镇国公府前装腔作势为崇明帝喊冤的…… 方玉楼自认问心无愧，在新帝继位前带着他去天机楼看过段流沙。 这种事儿说起来算是丑闻，为了崇明帝一世英明，自然不能说出去。 新帝虽然年龄不大，但打小儿被方玉楼和段流沙在马背上带大，能文能武，天资聪颖，手段强硬，很快便将朝中的反对声音给压了下去。 铁拳之下，皆是真理。 待朝局稳定之后，方玉楼就离开了天都城。 毕竟是自己的兄弟，纵然入了魔，还是要想办法救他的。 总不能就这么永远地把他给关在这天机楼中吧？ 也就在那个时候，方玉楼机缘巧合之下在与天机万象仪的对话之中得到了一个线索。 西域荒漠之中，有一座神山。 名为昆仑。 昆仑之上九万米，有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山名为群玉山。 群玉山下有湖名伊川湖，伊川湖外围有九重弱水。 而在这被九重弱水包围的伊川湖中心，有一座岛，名为昆仑岛。 在那昆仑岛上，住着真正的神仙。 如果说这世界还有谁能帮到段流沙，恐怕也只有那些真正的神仙了。 这一条线索来自天机万象仪中记载的上古先民的神话传说，其真实性和可靠性都无从考证。 方玉楼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还真去尝试了。 结果虽然中间经历了诸多波折，但方玉楼真的到达了昆仑，还浮游九万米，穿过九重弱水，找到了那伊川湖之中的昆仑岛。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仙吗？”说到这里，方玉楼向凌寒问道。 凌寒摇了摇头：“以前我是信的，但现在我觉得所谓的神，无非就是更强大一些的人而已。” “就如同你，在很多人看来，你就是神。” “但本质上，你其实还是个人。” “我和你恰好相反。”方玉楼苦笑着说道，“我以前是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存在的，但在那里，我见到了真正的神。” “抱歉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昆仑岛和迷雾之海都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关于他们的信息都是被这个世界所屏蔽的。” “不过我在那昆仑岛上得到了两个东西，一个是提督印信，另外一个则是天下群英谱。” “而我，则成了神在这世间的第一任提督。” “三界提督。” 所谓三界，并非道家所指的天、地、人三界，而是另有所指。 我们生存的人间界，是最大的一个世界。 迷雾之海和昆仑岛分别通往另外的两个小世界。 “仙王级再往上，确实还可以再晋升。”方玉楼说道，“但是是要付出代价的。” “妖族化成人形的时候，要受九重雷劫，人类如果化凡成神，一样也要雷劫加身。” “一共九九八十一重雷劫，每一道都比前面一道更猛。” “当时老段已经是仙王级大圆满了，我想着用提督印信给了升了品，助他化凡成神，他自然也就不用去靠吞噬这天下气运成神了。” “但那只是我一厢情愿，我帮他用提督印信升了阶，还帮他挡了那八十一重雷劫，助他化凡成神。” “但他成神之后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杀我。” 第六十七章 方玉楼的回忆(三) 人之善妒，最突出的表现就是见不得身边的人好。 凌寒前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偷偷篡改好朋友的高考志愿，写匿名信举报自己同宿舍的哥们儿早恋，勾引闺蜜的高富帅男朋友，甚至还有人把自己的好朋友推下悬崖…… 段流沙就是这种人。 从认识方玉楼的那天起，他就嫉妒他。 嫉妒他为什么明明一个蝼蚁一般的贱民，却能拥有天机楼这种人间至宝。 嫉妒他明明出身低微，却能让那么多的强者臣服。 嫉妒他活得潇洒，嫉妒他所拥有的一切。 但他还必须要把自己的嫉妒深深埋在心底，因为他还要靠方玉楼称霸天下，要靠他去获取长生之道，去变成像他一样强大的人。 不！ 要变得比他还要强大。 不得不说，段流沙很善于表演，这所有的一切被他藏在心底，方玉楼和他相处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 直到这一天，段流沙亲口对他说了出来。 因为帮他挡雷劫，方玉楼已经十分虚弱，段流沙又是偷袭出手，方玉楼受了重伤。 当时段流沙用脚踩住方玉楼的头，得意洋洋地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我虽然是皇帝，可人们记得的却只有你方玉楼。”段流沙恶狠狠说道，“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每一天都恨不得你马上就去死，但我又离不开你。” “你以为我把画尸立法是为了你吗？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就是我的一条狗，一条我让你咬谁，你就要去咬谁的狗。” “为了称霸天下，我只能和你这条狗称兄道弟，哄你开心，可你知道我骗你骗得有多辛苦吗？” “我这些年晚上连睡觉都不敢睡踏实了，唯恐不小心说梦话把真话给说出来。” “被你捉进天机楼，利用天机万象仪告诉你关于昆仑的信息，你在昆仑岛获得提督印信给我升阶成神，甚至就连你帮我挡雷劫，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没错！我能操作你的天机万象仪。” “不然你以为我去迷雾之海干什么去了？” “你是神级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一切到此为止了！我终于比你强了，我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被你发现了。” “放心！我不会现在杀死你的。” “我要当着你的面，睡你最心爱的龙女，我还要杀光和你有关的所有人。” “下贱的东西，就靠着运气好得了这个天机楼，压在我头上这么多年。” “今天大仇得报！痛快！” “哈哈哈！” …… 方玉楼听到段流沙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在这乱世之上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可如段流沙这样的，却是第一次见。 人性之恶，深入骨髓。 当时方玉楼最庆幸的一件事情，就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很少与段流沙谈及天机楼以及天机楼的手段。 就在段流沙拖着他，往方家内宅走去的时候，却一脚踩进了方玉楼悄悄布置好的陷阱之中，再次进入了天机楼。 “我不知道你从迷雾之海带出来了什么。”将段流沙困在天机楼之中后，方玉楼和他说，“可就算你能操控天机万象仪，却也只是一个赝品。” “这天机楼，是我的！” 作为一个神级强者，方玉楼操控天机楼的手段要比凌寒强大的多。 所以段流沙轻轻松松就被他弄死了。 诡异的是，段流沙死之后尸体变成了之前的容貌，一个穿斗篷的虚影却从他的尸体上飘了出来。 “我是神，神是不会死的。”那个虚影对他说，“不要以为你赢了。” “这才只是个开始！” 说完之后，那个虚影便如泡影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听到这里，凌寒心中一紧。 刚才杀死天元帝的时候，并没看到那个斗篷的虚影。 毕竟那是“神”的尸体，凌寒没敢让本体去画尸，想着自己把方玉楼这边的事儿处理完了再去画尸的。 “虽然杀死了老段，但是危机并没有解除。”方玉楼缓缓说道，“在那之后的每一天，都在等待着他的回归，准备再次和他决一死战。” “但他并没有回来。” “一直又等了几十年，靠着天下所有画尸人提供的魂力，我实力又有了很大的进步。” “那几十年，我频繁出入迷雾之海和昆仑。” “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关于神，关于人生死的秘密，我发现了很多很多的线索，而这些线索最终指向的，却是一扇门。” “一扇藏在昆仑群玉山之上的石门。” “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将提督印信和天下群英谱还有天机楼都留了下来，留给了你。” “我知道在我之后，会有新的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 “做好这一切之后，我再次去了昆仑，穿过九重弱水，进了昆仑岛，然后，我上了群玉山。” “那之后发生的事情，都属于信息隔离的内容了。”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死在了那里，然后你猜我死后去了哪里？”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特么又穿越回去了。” “我重又变回了那个当程序员的我，我在这里度过上百年，那里的时间却只过去了几个小时。” “我连第二天上班儿都特么没耽误。” …… 听着方玉楼在那里侃侃而谈，凌寒脑子嗡嗡的。 如果不是自己也是穿越者，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在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凌寒甚至会觉得方玉楼在瞎几把扯淡。 你当这是在穿着玩儿呢？ 但心里却忍不住又有那么一丢丢的向往。 真的能回去吗？ 但想到自己如果回去，就重新变回那个高位截瘫的自己，凌寒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回去了。 就这里也挺好的！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的？”凌寒向方玉楼问道，“你又睡了一觉？” “是方平垚，他通过我留下的那本日记，推测出了我的存在。”方玉楼指了指自己，笑着说道，“或许因为我是穿越者的原因，我死之后，我在这个世界的痕迹就都被抹除掉了。” “人们都不再记得有方玉楼这个人，镇国公府也变成了护国公府。” “但我还有一个龙女老婆，要知道龙族本就是一个地位超凡的物种。” “她帮我将这本日记给保留了下来。” “而平垚这个孩子，生来就具备一种异能，可以请和自己有血脉关系的先祖灵魂上身。” “他第一次请我上身之前，在自己身前留下了一封写给我的书信。” “而我则通过上他的身，看到了那封信，也了解了我死之后发生的一切，同时也确认了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每当我回到这个世界，实力也会恢复到神级，但比我巅峰时期还是要差了太多太多，不然也不至于还得需要把那混蛋骗进天机楼里面来杀。”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第六十八章 窥视天机 天机楼八层，凌寒准备开始给天元帝画尸。 经过刚才方玉楼的介绍，凌寒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前面摸尸，看到的都是天元帝的记忆幻境。 那个穿斗篷的“神”，也就是段流沙，连出现都没出现。 而且自己也并没有像是方玉楼说的那样，看到段流沙那个穿斗篷的虚影。 这崇明帝段流沙，八成还没死。 或者说，没死透。 为防夜长梦多，凌寒决定先给他画个尸。 只有画完尸，将亡魂拘入镇魂界，那才算是真的死了。 尸前三炷香，额头点金漆。 袅袅香火之中，凌寒手执画笔，奋笔疾书，很快和给玄心画阴画儿的时候一样，一个身穿斗篷，兜帽之中星辰缭绕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往香火上一烤，一个大大的“玖”字浮现与纸上。 玖分像。 那个穿斗篷的虚影从画纸纸上走出来，迎着凌寒缓缓走来。 兜帽之中的星空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天元帝的脸，但很快又变成了玄心的脸，然后又变成了前任皇帝的脸…… 虚影的面貌不停变化，最终定格成了一张神态倨傲，眼神睥睨的国字脸。 凌寒不认识他，但想必应该就是崇明帝段流沙了吧？ 虚影砰然消散，画尸奖励出现。 一门【气运导引术】和一滴银色的液体。 导引术一词原本出自于医学典籍，后来被道家引用，几经演化完善之后，这才更名为炼炁术。 简单来说，炼炁术就是一门以天地之间的灵炁为对象的导引术。 而这气运导引术，顾名思义其导引对象应该就是这天下气运了。 仔细查看了这门技能的介绍，凌寒长出了一口气，之前的很多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绑定天下气运，并不止凌寒这一种方式。 像凌寒和方玉楼这种，气运涨，天下兴，自身则长生久视，气运降，天下亡，自身则一命呜呼，是一种绑定，叫做相生。 而像段流沙那种，则恰恰相反，叫做相克。 就像一阴一阳，相生相克。 想必这就是为什么天元帝，或者说是崇明帝段流沙，一门心思要让这大盛气运凋零的原因了。 原本凌寒绑定了气运金龙，只要气运不倒，自己也能长生不老。 但也仅是长生不老而已。 现在有了这气运导引术，自己又与天下气运是相生的绑定关系，所以随着气运的上涨，自己也会得到实力上的巨大提升。 但现在的问题是，魂力呢？ 如果确实是段流沙用相克的方式绑定了天下气运，那想必天机万象仪所说的那个截胡自己魂力的人就是他了。 现在段流沙死了，凌寒却并没得到来自天机楼的那部分额外的魂力。 还有，之前七楼的那些魂力又是从哪里来的？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凌寒又去看那一滴银色的液体。 没有任何说明，但当凌寒尝试着将注意集中在这滴液体之上的时候，整个人好像失足一般，猛地往下坠去。 不过下坠只持续了大约几秒钟就很快停止了，凌寒左右看了看，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图书馆之中。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一望无际的书架。 书架上的书排列得整整齐齐，散发着乳白色的荧光，如果不是很确定自己来自一个异世界，凌寒甚至感觉这里有一种科幻大片的既视感。 凌寒尝试着去拿那些书架上的书，发现那些书全都是虚幻的。 自己的手从那些书之中穿插而过，好像是投影一般。 看得见，摸不着。 不远处的书架之间，有一个人影突然出现，缓缓向着凌寒走来。 凌寒见过他。 是那个天机万象仪的化身。 道。 所以这里是天机万象仪的内部？ 联想刚才方玉楼曾经说过，段流沙利用迷雾之海中带出来的东西，操作了天机万象仪，凌寒突然意识到他带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了。 应该就是这一银色的小水滴。 “你又来了。”道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这次要给我提供什么信息吗？” 又？ 凌寒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了。 它应该是把自己当成段流沙了。 确切地说，是那个拥有银色水滴权限的人。 具体是段流沙还是凌寒，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 就好像他只回答天机楼主人的问题，至于那个主人是方玉楼还是凌寒，他并不关心。 如果说天机楼主人的权限，是读取。 那么这个银色水滴所代表的，应该就是写入。 “我想先看看我之前提供给你的信息，可以吗？”凌寒想了想，尝试着问道。 “当然可以。”道挥了挥手，四周的书架好似机关一般快速移动，最终有一个书架停在了道的面前，上面有一本书“咔哒”一声弹了出来。 道拿起那本书，递给了凌寒。 凌寒翻开这本书，第一页上就写着一段话：“西域大漠之中，有山名为昆仑，昆仑之上九万米，有山名群玉。群玉山下，有湖名为伊川……” 这想必就是当时引导方玉楼去昆仑的那个信息了。 看来这信息确实是段流沙提供的。 只是他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方玉楼呢？ 翻开第二页，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昆仑岛上，有兽神名为开明，杀之可得提督印信与天下群英谱。提督印信可点化万物，兽化人形，凡人成仙，仙人成神，皆可以此点化……” 看到这里，凌寒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方玉楼当初进了昆仑岛，为了得到提督印信和天下群英谱而杀了一个叫开明的兽神。 开明兽？ 神话传说中为天界守门的灵兽。 那也就是说昆仑通向的那一界，其实就是传说中的天界。 想到这里，凌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是有信息隔离吗？ 为什么我在这里可以得知这些被隔离的信息？ 莫非这个世界的信息隔离在这天机万象仪内部是无效的？ 继续往下翻…… “群玉山上，有三十三道山门，为天界之三十三重天。第九重天有神名为灾劫，以天下气运为食……” 凌寒心中一跳。 以天下气运为食？ 灾劫？ 第六十九章 世子方平垚 气运导引术的原则是实力随着气运的升降而变化。 但气运导引术并不吞噬气运。 而这个灾劫，以天下气运为食？ 他和段流沙有关系吗？ 或者说，他与这气运导引术有关系吗？ 关键这个信息还是段流沙留下来的，很显然是留给能够和天机万象仪沟通的方玉楼看的。 他想引导让方玉楼去九重天？ 方玉楼是不是就因为这个去了群玉山，然后死在了那里？ 疑问越来越多，凌寒搓了搓脸，继续往下看去。 基本都是以介绍昆仑天界为主，林林总总有几十页，凌寒也不知道这些信息是真是假，反正先都记在了心里。 凌寒又尝试着向“道”去咨询一些问题或者想要查阅书架上的其他资料，但道的回复都是一句“您权限不足！”。 想必就是自己理解的那个原因。 自己通过水滴进来，是写入权限，只能查看自己提供的信息。 想要读取其他信息，还得出去切换成天机楼主人的身份才行。 反正现在凌寒也没什么信息好添加的，想了想在这里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了，干脆就直接给退了出去。 将那个银色的小水滴收入识海虚空，凌寒身影一晃又出现在了一楼。 “你后来是不是去了昆仑的九重天，然后死在了那里？”刚一到一楼，凌寒就向方玉楼问道。 结果这句话说出之后，凌寒发现方玉楼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眼神发直。 凌寒又说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 哎！ 信息隔离。 出了天机万象仪之后，在这外面就无法与人谈论那些被隔离的信息内容了。 “是我。”方玉楼对着凌寒点了点头，面带微笑，连声音都不一样了，“凌先生，久仰大名，一直未曾面见。” “今日一见，平垚甚幸之！” 方玉楼走了？ 现在是方平垚了？ 凌寒也拱手回了一礼，而后问道：“后面要怎么办？” 皇帝死了。 大盛肯定得另立一个皇帝。 今儿是太子谋逆，最终的胜者却是这个世子方平垚。 当然，凌寒也勉强算是捡了个漏儿。 “你想要做皇帝吗？”方平垚看着凌寒，目光平静，“你是天命者，如果说做皇帝，你肯定是最佳人选。” 凌寒想都没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开玩笑呢！ 老子要有做皇帝的脑袋瓜儿，上辈子就不至于混成那个熊样儿了。 再说这大盛的皇帝，有啥好的？ 不是和朝臣勾心斗角，就是和后宫里那些女人斗智斗勇，还得提防着自己的儿子哪天领兵给自己来一记背刺…… 累不累啊！ 做个世外强者，每天画画尸，把把妹他不香吗？ 这个答案似乎早在方平垚的意料之中，他沉吟半晌，而后说道：“何澹是我姑姑的孩子，但我不想让他做皇帝。” 凌寒点了点头。 当时方平垚跟婉皇后提到娴妃方屏岚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再说何澹的性格确实也不适合做皇帝。 “你觉得四皇子怎么样？”方平垚又问道。 凌寒点了点头：“有头脑，是个想做点事儿的人，就是脑筋迂腐了些。” “无妨！”方平垚说道，“他只是被天元帝打压习惯了，等他手里有了权力，自然而然地也就能放得开了。” “你不做皇帝吗？”凌寒笑着问道，“不久前你不还在大殿之上，对着皇帝说，这天下不姓段，姓方吗？” 方平垚淡淡一笑：“天下姓段还是姓方，与谁做皇帝没有关系。” “一旦坐上那个皇位，我方家就成了逆臣贼子，永永远远被记载于史书之中。” “所以我宁愿做一个股肱之臣，扶持明君，守望着先祖打下来的这大盛万里河山，永不凋零！” 凌寒看了看他，点了点头。 有勇有谋，做事通透，比方玉楼强。 . 约摸一刻钟后。 方平垚和凌寒一起，出现在了乾元殿外。 前面方泰已经率领千机营的人，将天元帝的留在天都城的残余势力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像老太监李林、樊景云樊大统领等人，该杀的杀，该抓的抓。 当然，尸体都被凌寒给收进了天机楼。 这些全都是有品阶的高档尸体，尤其樊大统领，那可是圣阶。 至此为止，天都城里的乱局总算是稳定住了。 方平垚抬头看了看天空，向方泰问道：“泰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世子，约摸在寅时左右了。”方泰虽然年龄比方平垚大，但态度上却极为恭敬。 “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方平垚看了看东南方向的夜空，喃喃说道。 刚说完没多久，就见东南方向一支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升空，而后拖着长长的红色尾巴划开了半个夜空。 这支红色响箭之后，紧接着一直绿色响箭也升上了天空。 “可以了！”方平垚面带疲惫，转头看着凌寒淡淡说道，“凌先生，十万流民的粮食问题解决了。” 嗯？ 凌寒愣了一下，但旋即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 “你真的把大成寺打下来了？”凌寒惊喜地问道。 “十万羽林营在鸡头山设伏，干掉了大成寺驰援天都城的十万僧兵。”方平垚点了点头，“我从西北调回来的那一万铁甲军，偷偷去大成寺掏了他们老家。” “这说起来，还多亏了凌先生打浮空寺那一仗。” “如果不是浮空寺被抢，大成寺恐怕也不会这么急着和皇帝联盟，他们如果不出窝儿，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当时在乾元殿里听方平垚和了空说他的大成寺完了，凌寒还以为方平垚在吹牛逼吓唬人玩攻心计，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把大成寺给打了！ 这下好了。 一个大成寺储藏的粮草绝对够这十万流民吃很久了。 现在皇帝也挂了，自己提出的土改政策应该也能实施了，这流民的安置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 高兴之余，凌寒也问出了自己心里的一个疑问。 “羽林营你是咋拿下来的？”凌寒向方平垚问道，“千机营你能拿下来我可以理解，千机营虽是皇帝直属，但经常被征调参加各种平叛事件，与外界来往也颇为密切。” “可这羽林营，地位犹在千机营之上，大营扎在黑熊岭，全营将士吃住都在营里，从来不与外界有任何往来。” “而且据我调查，这羽林营的大统领吴士贵，和你们方家可是有旧怨的。” “正是因为有旧怨，我才能拿下羽林营。”方平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满朝都知道吴士贵的哥哥是被我方家军法处置砍了脑袋。” “可没人知道，那本就是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场戏。” “吴士贵他哥哥临阵怯战，害死了几百个兄弟，按军法本就当斩。” “至于之后吴士贵大闹法场，被我叔叔下令打了四十军棍，原本就是一场苦肉计。” “后面吴士贵投靠太师府，被征调入千机营，之后秋猎护驾立功，被调入羽林营等等，都只需些小手段就好。” 看着凌寒一脸的惊讶，方平垚淡淡一笑：“没错！今天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早在几年甚至十几年前就已经计划好了的。” “我等今天，很久了！” 第七十章 为万世开太平!(二合一) 天都城的叛乱来的快，去的也快。 尽管乾元殿中是一片腥风血雨，但在不知道内情的老百姓们看来这天都城却是风平浪静的。 千机营进京协防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虽然这次规模稍微大了点儿，但并未在天都城之中造成什么恐慌。 天都城北线十万流民南下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人们都推测千机营进京显然是为此事而来。 但千机营只在京城之中待了一晚上就撤了。 十万流民也一个都没有进京，他们直接绕过了天都城，奔向了天都城东南方向一百多里地外的大成寺。 那里有粮食。 经历了浮空寺的事情之后，流民们对抢劫寺院已经毫无心理压力了。 什么佛啊，菩萨啊，都不是事儿！ 谁让我吃饱肚子，我就信谁。 . 老百姓对太子叛乱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满朝文武是知道的。 毕竟那天晚上，文武百官都在那乾元殿之中。 按照段流沙计划的剧情，应该是乾元殿百官殒命，天都城僧兵屠城，他要借太子谋反的契机，将这天都城一城百姓和七万千机营全都吃掉。 一国都城被屠了城，基本就与被灭国无异了。 而他则可藉此大盛国运凋零之机白日飞升，位列仙班，成为一个真正的神。 虽然是凶神，但也是神不是？ 天都城的城墙之上，都已经悄悄布上了佛门的法阵。 一旦僧兵们到达天都城，配合这天都大阵，十万僧兵可以起到二十万，三十万，甚至五十万的效果也说不定。 这也是当时天元帝的底气所在。 不管你是七万，还是十七万，在这天都大阵面前，都是待宰的羔羊。 但天元帝没料到的，是盟友了空大师临阵脱逃，直接放了他的鸽子。 他更没料到的，是方玉楼的出现以及方平垚提前获悉了佛国的动向，来了一招先发制人，在路上设伏干掉了十万僧兵不说，还把大成寺的老窝给端了。 那方平垚是怎么提前知道天元帝与佛国的事情的呢？ 当凌寒向方平垚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方平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 猜的。 天都城附近的军事力量就那么几个。 十万千机营、十万羽林营、十万大成寺僧兵、然后还有天都城里包括禁军和巡防营的不到两万人。 千机营顺利进城控制了天都城，剩下的就只有羽林营和大成寺的僧兵了。 所以方平垚就下了一步闲棋，派吴士贵带着羽林营去了鸡头山设伏，然后十万流民之中那一万铁甲军则远远观望，一旦确定十万僧兵离开了大成寺，就去掏他们老窝。 原本这羽林营就是多出来的一支备用力量。 而且羽林营的情况特殊，他们从上到下对皇室的忠诚度都是极高的，很多中高层的将领大多都有皇室宗亲、当朝勋贵的背景。 纵然吴士贵是羽林营大统领，但你要让他带着十万羽林营造反打皇帝？ 千机营那种情况，都砍了三万多人。 羽林营的话，至少得五万人起，保不齐还会更多。 但如果你要他们设伏打佛国，那就没问题了。 大盛这个国家，虽然从上到下都烂透了，但大盛的军方却有种源自骨子里的骄傲。 这种骄傲从五百年前大盛建国开始，就已经深深烙在大盛军卒的血液里了。 一个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大盛境内佛寺遍地，信徒遍及大盛上上下下各个阶层，但大盛的军卒却大多不信佛。 他们信的，是一面红底黑字的“盛”字旗。 俗话说，搂草打兔子。 方平垚这一招闲棋委实起到了不俗的战果。 羽林营鸡头山一战，使用火攻奇袭，毙敌八万余，剩余溃兵在逃回大成寺途中被铁甲军全歼。 最让凌寒印象深刻的，是吴士贵后来呈上的战报。 羽林营全营死一千七百三十三人，伤三千余，大成寺僧兵尽数全歼，无战俘。 这战损比，实在是有些夸张。 最关键的，是最后那三个字。 无战俘。 “吴士贵在军中有个绰号，叫黑心阎罗。”方平垚淡淡说道，“手段阴损，风格狠辣，一生戎马历经大小战役数百场，从不留战俘。” “叛离铁甲军前，他就是我西北铁甲军一手打造出来的一尊杀神。” …… 与方平垚聊了一晚上，凌寒对大盛的军队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大盛军队并非战斗力不强，之所以在边境线上屡战屡败，全都拜天元帝及其拥磬所赐。 一场战争，想打赢很难。 但如果想打输，那简直不要太容易。 . 几天后，天元帝在文武百官面前下了一道罪己诏。 当然，这个天元帝是假的。 凌寒使用回魂池扮做了天元帝的样子，当了几天的皇帝。 下完罪己诏之后，天元帝宣布废掉段云翔的太子之位，改立四皇子段云昭为太子。 之后，天元帝又声称自己“年老体衰，身体不适”，朝政大事一概交现太子段云昭处理。 护国公府世子方平垚继任护国公，同时加封摄政王，协助现太子总理朝政。 做完这一切之后，天元帝移驾去了京郊行宫静养，自此闭关不出。 也算是给了大盛的皇族一个面子，不至于把局面搞得太难看。 毕竟天元帝是一国皇帝，真要把他的死讯以及他所做的事情昭告天下，那就是国耻。 为了能平滑过渡，这几乎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有之前在乾元殿中发生的一切，文武百官对这个结果大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默默接受了。 当然总还是会有一些不开眼居心叵测想搞事情的，不过在方平垚的铁血手腕之下，没几天就全都给解决了。 新皇将要登基，为图一个万象更新，年号总是要改一下的。 这天在御书房之中，已经是太子的四皇子段云昭与方平垚和凌寒一起，伙同首辅大人、六部尚书及其他朝廷大佬在商议新皇年号的问题。 这种事儿凌寒原本不想管的。 在他看来什么年号不年号的，不就是个纪年符号吗？ 但他那个玄心道人的马甲身份有些特殊，毕竟他的人设是一个活了八百多年的得道高人，而且历代新皇登基他都作为吉祥物去给镇镇场子。 为了人设不崩，凌寒想了想就还是去了。 方平垚是知道玄心就是凌寒的马甲的，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再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最近其他马甲都在天机楼里养伤，林婕诗和何澹也都还闭关没出来，趁机过来凑凑热闹也好。 虽然玄心这个马甲也是伤势未愈，但只要不打架，简单的人际交往还是没问题的。 凌寒坐在四皇子的龙榻下首，一边嗑瓜子儿，一边看着诸位朝中大佬在那里为一个年号争得面红耳赤。 “殿下，微臣觉得天德二字甚好！” “殿下，微臣觉得政和作为年号更好一些，寓意政通人和！” “殿下，微臣觉得隆盛二字甚好，寓意大盛长隆！” “殿下，微臣觉得……” …… 毕竟还没有登基，按照规矩群臣仍然只能称四皇子为殿下，哪个不长眼的要敢叫陛下那就是逾矩，就是把未来的皇帝架在火上去烤。 凌寒听这帮官员在那里争了一会儿，忍不住心头就涌上来一股无名火。 玛德！ 十万流民还没走呢！ 边境的战乱还没结束呢，大盛与佛国的战争也已经开始了，你们一个个在这里歌功颂德，粉饰太平？ 天德？政和？隆盛？ …… “诸位，贫道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可知这大盛，是官重要，还是民重要？”凌寒耷拉着眼皮，沉声问道，“大盛想要国运昌隆，靠的又是什么？” 这一问，把众人问住了。 倒不是这问题有多深奥，而是答案其实很简单。 毕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种道理，他们都是倒背如流的。 但天底下的道理多了，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按照这些道理去做事的？ 老百姓嘛！ 太平盛世的时候他们为朝廷贡献税收，乱世之年他们就又成了潜在的祸患之源，所以朝廷里的官员们大多其实都是把自己放在老百姓的对立面的。 不然也不会一出现流民潮，朝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平乱”，而不是“赈灾”。 毕竟屁股决定脑袋。 保住自己的位子最重要，至于老百姓，杀了就杀了，反正天下人有的是。 看到诸位饱读诗书的大佬一个个集体失声，凌寒笑了笑，起身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涸泽而渔，焚林而猎，害死的终究是自己。” “诸位都是读书人，这些道理不会不明白吧？” “天都城周围还有十万流民颠沛流离，边境之上大盛军卒依然在浴血奋战，与佛国的战争也已经打响，现在大盛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你们看到的却是天德？政和？隆盛？” “为官者，要靠眼睛去看，要用耳朵去听，而不是靠一张嘴巴阿谀奉承，粉饰太平！” “感谢你们，倒是提醒了我，让我想起来一件事。” 说到这里，凌寒转头看了看坐在龙榻之上的四皇子，然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认识一个医生，叫余天赐，是天南城一位从九品的医学正科。” “因为无端被冤枉卷入了大皇子的谋逆案，余家被抄家，妻女被送入了教坊司，余天赐在狱中写下了一首反诗。” “有心报国入杏林，奈何满朝皆苟蝇。” “来世策马金銮殿，不执银针执刀兵。” “说起来，他也是是个读书人……” 此诗一出口，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李青松上前一步，大声骂道：“放肆！你……” 身为曾经的太子党，余天赐的冤案是他一手操办的，个中猫腻他自然清楚的很。 但一句话说了一半儿，被凌寒一瞪眼立马怂了。 这一位可是连皇帝都敢骂的人物，真惹恼了他上来一巴掌把自己拍死，找谁喊冤去？ 李青松怂了，其他人一边暗笑他傻哔，一边装傻充愣不做声。 凌寒转过脸来，继续对着四皇子说道：“殿下想要中兴大盛，想要革弊成新，首先就要从这满朝的读书人开始。” “读书人为什么而读书？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是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难道就是为了金榜题名，飞黄腾达？” “难道就是为了在这御书房之中，阿谀奉承，拍皇帝的马屁？” …… 众人一个个面红耳赤，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是因为玄心的飞扬跋扈，无法无天，而是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大耳刮子狠狠地甩在了众人的脸上。 读书人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读书呢？ 凌寒这一番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那就是忤逆，就是大逆不道，放之前天元帝那里那铁定是要被砍脑袋的。 但他是玄心。 更加有意思的是，四皇子非但没生气，而是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凌寒急切地说道：“道长请继续，读书人应该为了什么而读书呢？” 一直没说话的方平垚也被凌寒这一番话吸引了，抬起头来饶有兴趣地看着凌寒面带微笑，满含期待。 凌寒清了清喉咙，转身面向众人，朗声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御书房中鸦雀无声，一片安静。 众人一个个心跳加快，口干舌燥，因为凌寒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了他们的心上。 眼看着凌寒停顿住了，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看向凌寒，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为！万！世！开！太！平！”凌寒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新帝年号，贫道认为可叫‘开平’！” 为万世开太平。 开平！ 令人心悸的安静持续了几息时间，四皇子率先叫了一声“好！”，而后“啪啪啪”鼓起了掌。 然后是方平垚，然后是诸位官员。 …… 天元三十九年，十月初七。 天元帝退位，太子段云昭继位，改年号为开平。 多年以后，这一年在大盛的史书之中被记载为“开平中兴”。 新皇登基之后，很快便发布了一系列的新政策。 但在发布这些政策之前，开平帝差人去了一趟国子监，给他们送去了一块石碑。 石碑之上刻着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而在这四句话的末尾，留了一个落款。 画尸人，凌寒。 第七十一章 升入一品 横渠四句，出自北宋张载。 凌寒直接给拿来用了。 反正这里是异世界，没有北宋更没人认识张载老先生。 如果这四句话真的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些改变，那也算是老先生的思想在这个世界落地生根了。 至于署名，则是为了众生之力。 当时站出来说出这横渠四句，纯属是有感而发，并没什么特殊的目的。 但在那之后，凌寒发现自己识海虚空之中的众生之力突然多了几个小迷弟。 首当其冲的就是四皇子，然后是方平垚，还有其他几个朝中的大佬巨擘。 原本只是无心之举，没想到还能获得众生之力？ 凌寒灵机一动，就借着这个话茬儿和四皇子坦白说，这四句话并不是自己说的，原作者是自己的徒弟。 凌寒。 之所以不署玄心的名字，是因为在凌寒的计划中玄心这个马甲过不多久就要废掉了。 当然，那是后话。 目前自己身上几大修炼体系之中，众生之力算是成长性比较高的一个体系了，基本可以和魂力并列第一。 按照天下群英谱的介绍，众生之力达到一定程度时，可“斩仙灭神”。 经过乾元殿一役，虽然干掉了天元帝，但凌寒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迷雾之海和昆仑，那两个地方通往三界之中的另外两界。 昆仑通往的是天界，是三十三天。 而在那三十三天之中的九重天上，有一个神名为灾劫。 根据已有信息推断，这个灾劫肯定是和段流沙有关系的。 至于迷雾之海连接的那个世界，凌寒现在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虽然凌寒对昆仑和迷雾之海后面的世界不感兴趣，但鬼知道那些所谓的“神”会不会找上自己？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凌寒从没想过惹事。 但一直以来，几乎就没咋消停过。 一个神级的段流沙就已经自己元气大伤了，能够弄死他很大程度上靠的是运气。 如果再来一个神级，大概率是要被虐的。 所以现在一个能够“斩仙灭神”的众生之力，还是很重要的！ 天机楼七层那突然出现的魂力黑雾早已被吸收完了，而凌寒被截胡的魂力依然还是不知去向，魂力一途的增长目前只能靠自己画尸。 但上二品之后，对魂力的需求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把七层的魂力都吸收完，也仅仅是升到了二品上大圆满，而且并没有达到极限。 魂力的增长目前已经陷入了瓶颈，但众生之力的增长却颇有成效。 自从国子监的门口竖起了那块石碑，很多读书人都慕名前去一睹为快，搞得国子监没办法向天都府衙求援请了一队差役过来专门维持秩序。 这个世界没有儒家，虽然也有无数名家的著作流传于世，但各有专长，且体系散乱，犹如一片散沙。 读书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人思考过。 虽然这个世界并没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种说法儿，但世人大多都是这样认为的。 读书，和种田打渔弹琴唱戏一样，都只是个谋生的手段。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 这四句话出来之后，很多读书人好像迷雾散尽，雨过天晴，心里面都点起了一盏灯，一个个茅塞顿开，慨叹人生在世，当如是乎！ 在感慨之余，很多人心中都会有一个疑问。 凌寒是谁？ 还有，他是个画尸人？ 一个画尸人，怎么会有如此之高的觉悟？ 一个天天和尸体打交道的画尸人，是怎么能说出来这样鞭辟入里，振聋发聩的话来的？ “雍王案知道不？”国子监门口，有书生打扮的人唾沫四溅，讲得正起劲，“雍王爷长孙段瑞丰草菅人命，便是这位凌先生仗义出手，联手睿王爷来了一出听戏审案，还了死者一个清白。” “保康县北的小宁兰寺，也是这位凌先生带人劫的。” “浮空寺那事儿够大吧？听说也是这位凌先生的手笔，他是怎么把固若金汤的浮空寺打下来的，到现在都是一个谜！” “也正是他打下了浮空寺，这才让北线那十万流民有了口饭吃。” “这叫什么？这叫侠义！”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守在那位书生周围的读书人一个个点头称是，读书人削笔为刀，刻字当箭，用自己的学识报效国家，造福百姓，那不一样也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皇帝赐碑国子监，碑文出自画尸人。 这消息从国子监这里发源，被人们添油加醋地一传再传，不到月余已然传遍了大盛九州。 全大盛都知道了凌寒这样一号人物。 而凌寒则躲在天机楼之中，开心地看着自己水涨船高的众生之力，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果真不管在哪个世界，始终都是流量为王啊！ 只要你粉丝够多，干啥都能变现。 不过这事儿能这么快传遍九州，还多亏了一个人。 中极殿大学士，孔文新。 玄心的铁杆马仔，大盛口碑传播信息网络的扛把子，身居高位却心在市井的一个奇人。 当初雍王案的快速传播也是多亏了这位孔大人。 有海量粉丝，又掌握媒体喉舌，到了月底的时候，凌寒的的识海虚空之中突然爆出一声霹雳巨响，一个浑身上下呈亮金色，但身体周遭却黑气缭绕的巨人破开虚空走了出来。 又要升阶了！ 凌寒取出提督印信，轻轻盖在了自己的名字之上。 神权天授的字样之后，巨人一声长啸，身体猛然炸开，整个识海再次天摇地动，几息之间已然扩大了近百倍。 终于，一品了！ 现在凌寒的识海虚空，面积俨然已有一座中型城市的大小。 下方的内力池子之中，金光粼粼，凌寒沉浸其中，能看到自己的无数粉丝正在源源不断地为自己提供众生之力。 “呼！” 凌寒闭上双眼，认真去感受现在自己实力的变化。 林婕诗肯定是没问题了。 便是圣阶高手，凌寒现在也有信心斗上一斗。 第七十二章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新皇登基之后的这一个月期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佛国。 浮空寺被抢，大成寺被破，佛国在大盛北方的总部直接就被人给端了。 关于这事，佛国使节态度强横，差人送上外交文牒，要求大盛“十日内给出具体的赔偿方案，否则将踏平天都城”。 为佐证自己的决心，佛国在天都城附近的寺院僧兵磨刀霍霍，大有决一死战的样子。 大盛新上任的鸿胪寺卿姓方，名平森，是方平垚的本家堂哥。 方平森原是西北铁甲军的一名正三品的指挥使，新皇登基后方平垚把他从西北调回来，担任了鸿胪寺的一把手。 常理来说，鸿胪寺卿只有正四品。 但情况特殊，所以皇帝额外又给他加授了个正三品的昭武将军，算是大材小用，全权负责大盛对外的交涉事务。 放以前，佛国的外交文牒都是直接交内阁，首辅大人再直呈皇帝御批，鸿胪寺虽名义上管外交，却压根接触不到佛国的文牒。 没办法，级别不够。 可自从方平森过来后，佛国的外交文牒全都被送到了鸿胪寺。 而鸿胪寺的态度十分强硬，坚持强调两件事情。 第一，浮空寺和大成寺被流民所抢，你们自己护寺不力，与我大盛何干？ 第二，大成寺十万僧兵确实是被我大盛军队所灭，但却是你们大成寺私下调动军队在先，威胁到了天都城安全，而且你方还未依约事前向我大盛官方通报。 言外之意，你们不占理。 佛国又送来外交文牒，洋洋洒洒一大篇，总体意思就是一句话。 你们大盛是不是要想和佛国开战？ 鸿胪寺回复：“我方绝对不先动手。” 佛国又送来外交文牒…… 鸿胪寺再次回复…… …… 外交战打了几个来回之后，佛国终于忍不住了。 不给你们的颜色瞧瞧，你们是不知道佛爷脾气不好！ 大量僧兵开始在天都城附近纷纷出寺，打不打的吧，反正吓唬吓唬你，让你看看佛爷的决心！ 可问题是，天都城周围最大的寺院大成寺已经被灭了，剩下的这些寺院最大的一个是位于天都城西两百里的景云寺。 屯有僧兵六万余人。 剩下的那些寺院大多都是浮空寺那个水准的，能有一万僧兵就算多的了。 大盛有用兵鬼才方平垚坐镇，早早地就让吴士贵带着十万羽林营把景云寺给围了，干围着不打。 其他那些寺院，让七万千机营化整为零，分成了三个突击大队，划区分片儿盯着天都城附近这几十家寺院的动静。 只要有寺院的僧兵出来，离开了寺院的区域，二话不说直接干掉。 然后那帮流民最近也劫寺院劫上了瘾，跟着伪装成流民的一万铁甲军四处劫掠。 碰到规模小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带着流民平推过去。 碰到规模大的，就等千机营把他们僧兵收拾了再动手，偶尔还会和千机营互动一下，来一个联合作战。 这还不算，甭管是哪个寺院的僧兵出来了，守着景云寺的羽林营就会冲着景云寺里“轰隆隆”打上几炮。 理由是，你们的人先动手了。 这样搞来搞去，佛国心态都要被打崩了。 大盛用不到二十万兵力，活活把他们整个北方区近五十万僧兵给拖住了。 佛国僧兵是多，但奈何他们寺院也多啊！ 这在和平时期自然没什么事儿，但这一打起仗来就完蛋了。 兵力太分散，战线拉太长，活生生把自己困死了。 你说佛国要真的全面出动，五十万僧兵一起出寺，和大盛决一死战，倒也不是不行。 但那样下来，就是真的要和大盛开打了！ 佛国原本的心思，是想打心理战。 就是吓唬吓唬你。 真要开战的话，现在佛国比大盛的顾虑多。 为嘛呢？ 很简单的道理，现在大盛是光脚的，佛国是穿鞋的。 这几百年在大盛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佛国的高层舍不得。 但凡有一线余地，能谈还是得谈。 这一犹豫，整个北方区的佛国寺院被端了差不多能有三成。 这哪成啊！ 在双方僵持了近一个月之后，恰巧是凌寒升入一品的第三天早上，天都城上空突然佛光万道，阵阵梵唱声中，云端之上现出来一朵巨大的莲花。 莲花之上，坐着七名佛国的僧人。 其中一个凌寒认识，正是那天晚上，被方玉楼吓跑的了空大师。 大成寺的前住持方丈。 圣阶禅师。 从天下群英谱之中看去，除了了空，剩下的最低品阶竟然也都是圣阶。 而在这些圣阶之前，端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禅师，双目紧闭，口中兀自念念有词。 这天空的佛光万道，竟然是从他身上发出！ 仙王级禅师。 凌寒心说不会吧？ 佛国只有一个仙王级的佛陀。 难道这个就是佛陀？ . “阿弥陀佛！” 高空之上那名青年禅师高诵佛号，声音不大却传入天都城所有人的耳朵之中，让人心中不由得一紧。 “佛法无边，众生跪拜！” 青年禅师双手合十，表情肃穆，口中吐出无上戒律法，惹得天都城中信佛之人纷纷下跪，磕头不止。 其他的人尽管不信佛，却也被这犹如神迹一般的景象吓得心惊不已。 “哼！” 青年禅师冷哼一声，无上佛法再次覆盖了整个天都城。 佛子一怒天下哀。 天都城中又有很多原本不信佛的老百姓在这一声冷哼之后也纷纷跪了下来。 识海虚空之中的气运金龙发出一声哀鸣，惹得天机楼中的本体也是胸闷气短，差点又要呕血出来。 睿王爷和剑圣金涛已经回了睿王府，目前还在休养之中。 方平垚则正在吃早饭，听到高空之上的佛号，冷冷哼了一声：“不想活了这是！” 心念一动，正想请方玉楼上身收拾他们呢，就听到天都城上空一个熟悉的声音扯着嗓子唱了起来……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把衣服脱下来！” “一路向西，不许回来。” “留下你莲花台！” …… 这是？ 莲花台上的诸位僧人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就觉得眼前场景变幻，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浑身上下还凉飕飕的。 等停下来发现七个僧人，包括那名仙王级的禅师全都被传送到了一处山顶之上，四周荒无人烟，连声鸟叫都没有。 更诡异的是，七名僧人全都光溜溜的，连件内衣都没给留下。 另外，莲花台也不见了。 “阿弥……！魂淡！”那青年禅师勃然变色，连佛号都不念了，直接开骂，“大盛朝廷竟有佛法如此高深的人物？” “了空你个混账！你怎么不早说？” 第七十三章 言出法随 了空无端背锅，也是郁闷的很。 他也不知道天都城里藏着这么一位禅宗佛法高手啊！ 当晚乾元殿中，了空大师见到方玉楼秒杀圣阶，肝胆皆丧，脚底抹油往大成寺赶，结果在鸡头山看到了自己的十万僧兵已经身处火海。 在明白大势已去之后，了空直接掉头一路往西，回到了西域佛国。 向佛陀禀明了大盛现在的情况之后，佛陀也很头疼。 打吧，那就相当于彻底把大盛这个市场给放弃了。 不打吧，那就是眼睁睁看着大盛一点点收割自己的胜利果实。 西域佛庭之中，其实性质上跟大盛的朝廷差不多，少壮派的主战，守旧派的主和。 少壮派的主战，是因为大盛的佛寺大多都控制在守旧派之中。 守旧派的主和，道理自然也是如此。 之前是主和的守旧派在佛庭之中占上风，但近一个月一直被大盛朝廷牵着鼻子打，佛陀一怒之下这才让少壮派的出手了。 中间这位仙王级并不是佛陀，而是佛陀的十八门徒之一。 玉蝉大师。 作为十八门徒之中新近晋升的仙王级，玉蝉迫切需要大量的信仰之力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那信仰之力怎么来呢？ 很简单，人前显圣。 所以这才有了之前天都城上空那一出。 尽管已经知道了大盛不仅仅有剑圣金涛一个仙王级，而且那个方平垚还能秒杀圣阶，但佛国却对此并不在意。 虽然玉蝉才刚晋升仙王级，但他可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一是七星佛子诛邪阵。 使用佛法驱动，当初大盛的很多仙王级就是死在此阵之下。 二是佛陀赏赐的三颗佛舍利。 佛舍利用佛法驱动，可以请佛上身，效果和方平垚那个请神术差不多。 不过佛陀上次的这三颗佛舍利，是历代佛陀圆寂时所留下的。 其中一颗，便是初代佛陀的佛舍利。 在佛国，佛陀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职位，就好像大盛的皇帝一样。 而初代佛陀，虽然一生都止步于仙王级，但在佛国人心中，他就是真正的佛，是神一般的人物。 是他一手将西域诸国统一，建立了如今的佛国。 也是他一手创立了佛法一途。 玉蝉此次出来，现任佛陀连初代佛陀的佛舍利都给他了，可见是铆足了劲要给大盛一个下马威，灭一灭最近一个月大盛嚣张的气焰。 可是…… 不管是七星佛子诛邪阵，还是初代佛陀的佛舍利。 都没用上啊！ 被传走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没看到对方的样子。 就连实力最强的玉蝉大师，也在被传走的那一瞬间，只看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最关键的，那人用的是戒律法。 虽然口诀不对，但包括玉蝉大师在内的所有高僧都清楚地认识到对方用的就是佛国专属的戒律法。 可是，为什么啊？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看意思，对方好像还是手下留情了。 不然的话，就不是扒掉衣服，把他们赶走这么简单了！ 额…… 还有莲花台。 玉蝉大师一脸郁闷，心痛得不能呼吸。 那可是自己家传的至宝啊！ 纵目四望，又用佛法定了下方位，众僧弄清楚了自己目前的大概位置。 还是在大盛境内，但距离天都城已经有近五百里的距离了。 虽然没有那人说的“千里之外”那么夸张，但将六个圣阶一个仙王级一口气传这么远，那也是相当恐怖了！ 几个人也顾不上尴尬不尴尬了，光溜溜凑一起商量了下。 最后玉蝉大师一脸不甘地做出了决定：“撤！” 不撤不行啊！ 就算加上七星佛子诛邪阵和初代佛陀的佛舍利，玉蝉也还是没把握。 就对方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恐怕现任佛陀也做不到。 人前显圣，给大盛个下马威可以，但要拼命，那还是算了！ 修到仙王级，不容易。 . 那边的七名僧人光溜溜地跑了十几里地找了个寺庙要了几身衣服，然后逃回西域佛国暂且不提，这边天都城之中的凌寒可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原本看对方有仙王级，凌寒是不打算出手的。 毕竟这边有方平垚，请来方玉楼上身，什么仙王级搞不定啊？ 再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出马。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前显圣的机会。 佛国修的是信仰之力，自己修的是众生之力，争的都是这天底下的老百姓。 所谓同行是冤家，基本盘就这么大，那竞争自然是难免的！ 再加上这一个月靠众生之力升入一品，原本一些用不了的戒律法现在也可以用了。 最关键是，戒律法和阵乐术以及降头术三合一，形成了一门新的技能。 凌寒想了想，直接给它套用了“言出法随”这个名字。 作为言出法随的首秀，凌寒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所以就隐身上了天，准备这一曲千里之外唱完，如果没效果就躲进天机楼里去。 结果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么好。 不愧是可以斩仙灭神的众生之力，凌寒对他这一体系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当然，这和凌寒言出法随的目的也有很大的关系。 脱衣服、留下莲花台、滚远点儿。 这三个诉求都没有杀伤力，更加近似于恶作剧，如果凌寒当时唱的是“掀起你的头盖骨”可能就不会这么灵验了。 不过也说不定。 谁知道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凌寒于高空之中现出身影，大袖飘飘迈着步子站上那莲花台，对着天都城近百万百姓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佛！” “你们所看到的佛法无边，也不过就是一点小伎俩而已，和你们看到的街头戏法，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信它，它就是高深莫测的佛法。” “你不信它，它就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小把戏而已！” “如果你们非得要找个什么信一信，那还不如信银子，信自己。” “实在不行，信我也行。” “我没法保佑你们升官发财，也没法保佑你们往生极乐，但我可以让你们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你们不用给我烧香，也不用给我香油钱。” “好好活着，就行了！” 第七十四章 新土改政策 凌寒一曲高歌，喝退佛国高手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当然，一部分是大盛民众的自发传播，还有一部分则是大学士孔文新口碑信息网的功劳。 没多久，大盛九州都在传诵画尸人凌寒高歌退佛的事迹。 这种事可比国子监那横渠四句的受众面广，毕竟在大盛，读书人还是少数。 但现在不一样了，无论是庙堂之上的衮衮诸公，还是江湖之远的乡野村夫，都知道大盛出了一个绝顶高手。 而且坊间传闻，这凌寒早就已经不是仙王级了。 捎带着的，作为凌寒师父的玄心道长也被重新翻出来，广为传颂。 这消息越传越邪乎，到后面有说书人把玄心和凌寒编成了故事在民间广为传播，像什么“凌先生只身闹天庭”、“玄心道长一掌碎乾坤”…… 其声势直接改过了大盛境内的佛道两门，很多老百姓也不去庙里烧香了，就在家里挂上了凌寒的画像，早晚三炷香，比以往敬佛都要殷勤。 而凌寒作为最终受益者，看着识海虚空之内滚滚而来的众生之力，整个人都呆住了。 难怪佛国大老远地来大盛开佛寺，这众生之力简直就是白捡嘛！ 现在的凌寒，就像是一个几千粉丝的up主突然来了百万级的流量，整个人开心得睡觉都能笑醒。 至于佛国会不会报复，凌寒倒也不担心。 既然戒律法有用，那自己就算打不过，也不至于败得很惨。 之前二品的时候就能抗住神级的段流沙一下不死，那现在就算是佛陀亲至，凌寒也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一招秒杀。 只要不被一招秒，那就没问题。 躲天机楼里就可以了。 再说了，就算真死了也顶多就是伤筋动骨。 毕竟本体在天机楼里，其他马甲现在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另外还有方平垚这个大杀器。 请神术把方玉楼召唤过来，除了神级，所有仙王级都可以平趟。 那还怕个鬼哦！ . 凌寒高歌退佛之后，大盛朝廷趁热打铁出台了一项新政策。 就是四皇子之前赈灾的时候一直想推广的土改政策，之前天元帝一直迟迟不给圣旨，现在自己当家作主了，又经过一番讨论修改之后，将这项政策重又颁布了出来。 政策内容事无巨细，都是之前四皇子的智囊团制定好了的。 不过总体来说，大致的思路就是土地国有，但老百姓可以以“承包”的形式向朝廷租用。 之前的大盛，土地都掌握在勋贵、高官、地主、佛寺等阶层手中。 老百姓手中有土地的，倒也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即便有土地的，也大多不是被苛捐杂税搞破产了，就是被战争、灾荒等搞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成了流民。 新政策这一推出，大盛朝野上下全都震惊了！ 其中最为不满的，就是勋贵阶层。 比如，护国公府。 方家。 在大盛的勋贵阶层之中，公侯伯子男，公爵是勋贵阶层的天花板。 历代帝王赏赐下来，护国公府在大盛九州几乎都有自己的地产。 说起来也算是个大地主了。 这个政策四皇子刚一提出来的时候，方平垚是极力反对的。 当然除了自家就是勋贵阶层之外，他更加在意的是这会引起整个大盛的勋贵以及官员、地主阶层的不满及反抗。 要知道，大盛绝大部分的财富其实都是掌握在这些人手中的。 老百姓造反，朝廷有的是办法对付。 但这些掌握资源的中上层阶级如果真造反了，那可真没辙。 总不能把他们都干掉吧？ 那朝廷跟谁玩儿去？ 四皇子之前也有同样的疑问，凌寒是这样跟他解释的。 土地归谁所有只是个说法而已。 勋贵的土地还归他们管理，该世袭世袭，该罔替罔替，只要你还是大盛的勋贵，这土地就还归你管理。 以前怎么玩儿，现在还怎么玩儿。 但这土地名义上的说法，得挂朝廷头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总没错吧？ 官员和地主阶层的土地，也是如此。 但是佛寺嘛！ 就不一样了。 勋贵、官员和地主阶层，他们再怎么说那也是大盛的子民，你佛寺呢？ 你一个外来户，也享受和他们一样的待遇？ 那不能够！ 所以佛寺的土地收归国有，他们如果想用，可以。 交税就行了！ 包括他们居住的佛寺，也都是大盛建造的。 如果想继续住，交钱。 …… 方平垚多聪明啊，一下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了。 这摆明了就是冲着佛国去的，但还要在一个理字上站住脚。 毕竟按照天元帝之前与佛国的的协定，这些土地还真就是送给他们的。 那现在政策大改，全天下的土地都收归国有了，连勋贵阶层的土地都收回去了，你佛寺凭什么搞特殊？ 一视同仁啊！ 并没有特别针对你佛寺。 说白了吧！ 这就是吃准了佛国现在舍不得大盛这块肥肉，不敢真的撕破脸硬来，要知道就算是天元帝那个时候，佛国都不敢说能把这片土地整个儿拿下来。 不光是佛国，北方蛮族、西北巫族、九幽妖族和岛国联邦谁都做不到这一点儿。 你可能能突破边境，连着拿下数十城池，你甚至都可能把天都城给打下来，把大盛给灭了，但谁也没办法彻底征服这片土地。 就算你把大盛九州都打下来了，那后面怎么办？ 这都几千上万年了，这片土地上朝代更迭，国号换了一茬儿又一茬儿，盛世有过，乱世也有过，但这片土地上当家作主的，从来都是人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道理就是这个道理！ 佛国这种广建佛寺，钝刀子割肉的做法，其实算是几千年来对这片土地侵略最严重的一次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 . 方平垚弄清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之后，带头响应了新皇新土地政策。 护国公都点头了，其他人就算心里不满，但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老百姓是真的得到了实惠，要知道除了被中上阶层掌握的大量土地之外，大盛还有大片未被开垦的荒地的。 以前因为战乱、匪患和自然灾害等各种原因，这些荒地只能荒在那里。 现在不一样了。 之前在保康县城就已经商讨出来的各种惠民政策也都一个接一个地公布了出来。 鼓励垦荒，百姓私人有垦荒者可免三年赋税。 大肆屯田，实行民兵政策，闲时为民，战时为兵，农忙种田，农闲训练，百姓参加民兵者可免除徭役和赋税。 治安保障，地方成立护田司。 …… 新政策一经颁布，百姓奔走相告，皆言皇帝圣明，大盛有救了！ 而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那条气运金龙罕见地动了起来，虽然依然是奄奄一息，叫声也有气无力，但凌寒却明显感到了不一样。 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初到地宫的时候，自己死而复生那次一样。 对了！ 这种感觉叫做…… 涅槃！ 第七十五章 一张底牌 天都城北五百里。 一座绵延数十里的雄关好似一只匍匐的巨龙横亘在两座大山之间，名为娘子关。 不过这个娘子关和凌寒前世的那个娘子关没有任何关系。 据说这这座关隘的名字便是开国先祖崇明帝段流沙的亲弟弟，人称血手仙王的段流云所起。 当时他起这个名字，意思就是这里是最后的防线了。 如果这里丢了，家里的女人都要保不住了，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警醒诸位将士。 大盛建国五百余年，这座关隘还从没经历过真正的战争。 然而现在，娘子关以北一眼望去全都是蛮族的军帐，密密麻麻没有尽头。 蛮族大营之中哀嚎声声，凄厉刺耳，那是被蛮族掳来当做口粮的俘虏和流民。 站在娘子关城头，经常能看到身材高大的蛮族士兵炫耀似的在大营前的空地上将一个个人类扒光洗净，然后剁成一块一块的扔大铁锅里煮。 蛮族和妖族都是吃人的。 不过蛮族相对会文明一些，绝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是吃煮熟的肉。 岛国的那些海妖不同，他们都是生吃。 站在娘子关城头上的大盛军卒每天看到的都是这种场面，心中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 已经打不过了。 从开始的百万北伐大军，打到现在只剩下了不足四十万，全都在这里了。 而娘子关外，据探子回报，蛮族陆陆续续赶来的大军已经破百万了。 蛮族士兵身材高大力大无比，单兵素质原本就比人类强，现在人家数量上是自己的两倍还要多，怎么打？ 上面的命令是，死守娘子关。 但是怎么守？ 谁也不知道。 娘子关一失守的话，蛮族大军长驱直入，下一站就是天都城了。 西北倒是还有二十万铁甲军，那是大盛的王牌军，但他们也在西北与巫族的战场上泥足深陷。 远水解不了近渴。 如今新皇登基，气象万千，可唯独对这已经打到家门口的蛮族大军，视而不见，闭口不提。 北境军的大帅，固安侯罗文达也曾数次急报朝廷，请求发兵支援。 但实际上他心里也很清楚，大盛目前的家底儿。 哪里还有什么援兵？ 大盛九州，如今真正能调动的兵马满打满算不过百万，原本还能有天都城的千机营和羽林营救救急，现在倒好，和佛国一开战，这两部分的兵力也被牵制住了。 现在的大盛，其实已经无兵可用。 不过新皇登基之后，粮草给养倒是不像天元帝的时候那么扣扣索索了。 虽然援兵一个都没见着，但粮草军器倒是一批又一批，源源不断地从天都城送到了娘子关。 据说都是从佛国的寺院里抢来的。 …… 也只能这样了。 罗文达站在娘子关城头之上，心中一片灰败。 就在这个时候，高空之上一道五彩霞光刺破天穹，而后稳稳落在了罗文达的面前。 那是一个身形消瘦怀抱大剑的中年男人。 剑圣，金涛。 睿王爷是仙王级的消息，目前知道的人很少。 在绝大部分的大盛人看来，剑圣金涛依然是大盛唯一的仙王级。 而金涛的背景是军方，他的父亲就是出自北境军，和罗文达是出生入死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好兄弟。 “达叔！”金涛对罗文达抱拳施礼，扑克牌一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罗文达一看是金涛，先是一喜，但很快脸色又沉了下来：“小金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既已归隐，这趟浑水就还是不要掺和了！” “没救的！” 金涛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跟罗文达说道：“达叔！请北境军从现在开始时刻做好战斗准备。” “以红色响箭为号，主动出击，务必将蛮族大军全歼于娘子关下。” 什么？ 罗文达人都傻住了。 主动出击？ 还全歼蛮族大军与娘子关下？ 四十万打一百万，而且对方士气正盛，你要我放弃娘子关的防御工事，主动出击？ 这是喝了多少啊？ “小金！不要胡闹。”罗文达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仙王级，可你想必也知道，战场不是打擂台，不是你一个人厉害就可以打赢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让我放弃城防，拿四十万兄弟去和蛮族硬拼，那万万不行！” 金涛咪起眼睛看了看罗文达，探手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令牌，然后沉声说道：“达叔！这是摄政王的命令。” “你北境军之中人员复杂，各方耳目众多，抱歉不能将细节计划告诉您。” “您只需做好战斗准备，待收到信号派兵追击就好了！” “追击？”罗文达愣住了。 金涛点了点头：“没错！追击。” . 娘子关往北，一直走。 统共三千三百里，都是大盛雍州的地盘儿。 雍州是大盛面积最大的一个州，现在已经完全被蛮族给占领了。 在雍州的最北面，与蛮族接壤的地方，有一条河，叫赤水河。 赤水河南岸，在黑风山和白狼山的中间，也有一座关隘，就叫做赤水关。 当年大盛的北境军就在这个地方，手刃十万蛮族，鲜血染得这附近的一条大河几十里外仍然是一片血红。 赤水河因此得名。 而建在赤水河南岸的这座绵延十几里地的雄关，就跟着叫了赤水关。 五百年前那一战，蛮族彻底被打服了。 当时蛮族的巨灵王，砍下自己头上的两根角，亲手献给了当时的崇明帝，以此示好，投降归顺。 当时大盛正好也需要休养生息，就以赤水为界，赤水以南归大盛，赤水以北则是蛮族的地界儿。 所以赤水关是大盛最北边儿的地方。 不过那是五百年前，早在一百多年前，蛮族重燃战火，赤水关失守，那里就又成了蛮族的地盘儿。 这一百年间，蛮族不停挑起战事，从赤水关一路南下，见人就杀，血屠数十城，千里无人烟。 而这座被满足视为耻辱的赤水关，则被蛮族拆得七零八落，成了一座废墟。 就在金涛通知罗文达三日后准备进攻的同时，这座废墟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类的身影。 五短身材，其貌不扬。 实属扔在人堆里完全都不会被人注意到的那种。 自从被天机万象仪提示有内鬼开始，这个人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天都城，然后逆着南下的流民和蛮族大军，一路向北，悄悄来到了赤水关。 这一路上，他都是隐匿身形，极少露面。 就连动手抓蛮族的舌头，也都是不留活口，画完尸之后就将尸体扔进了尸王坑。 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就是凌寒那个御魂术的完美分身。 当初凌寒将他当做了一张隐藏的底牌，悄咪咪地来到赤水关，准备做一件大事。 一件可以改变大盛国运的大事。 第七十六章 狙杀(一) 赤水河。 河面之上有一座破破烂烂的木桥，桥宽仅有四五米左右，桥面之上的木板缺一块少一块的，满是破洞。 如果不是人类在几百年前修起了这座木桥，蛮族的大军可能会宁愿选择泅水过河。 对他们来说，修桥这种精细活儿太难了！ 这种介于人类和野兽之间的种族，嗜血残暴，天生就是为战斗而生的。 他们宁愿拿起斧子去战场上和敌人拼杀，也不愿意拿着锤子叮叮当当修桥铺路，那太烦了！ 整个蛮族，从上到下都是这种粗线条。 当然，只是风格是这样。 他们这种，也还是有类似军师之类的战略家的。 比如，现任的蛮王。 在抓到的蛮族舌头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对蛮族的大概情况已经算是比较了解了。 这位蛮王名字叫做岩石，是一位圣阶的萨满。 在蛮族的战斗体系之中，分为勇者、力士和萨满三个分支。 勇者就是战士，负责输出的。 力士类似mt，偏肉盾型的战士。 萨满则是巫师，但和草原上巫族的巫师不同，萨满的主要能力是辅助系。 比如就凌寒目前了解到的情况，一个强力的萨满巫师可以瞬间将一群普通人变成不惧生死，能抗能打的战士，还可以给自己叠加各种状态，让萨满巫师自己也变身成战士或者力士上阵杀敌。 而蛮族的这位蛮王，岩石萨满还有他的特殊之处。 那就是岩石并不像蛮族的其他同类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精于谋略，用兵如神，据说大盛兵法大家的兵书他全都看过，还取长补短，结合蛮族士兵的特点，总结演化出一套适合蛮族自己的用兵之道。 近些年，岩石带着蛮族大军所向披靡，打下了整个雍州，让他在蛮族之中的声望日涨，几乎已经比肩了神庙之中的那位巨灵神。 当然，并不是真的巨灵神。 或者说，他连神都不是。 巨灵是和方玉楼同期的人物，曾经砍下双角献于崇明帝的就是他。 为了准备这次的计划，凌寒又让方平垚用请神术召唤方玉楼来过一次，问了他很多关于蛮族和巨灵的事情。 相对岩石来说，巨灵才是标准的蛮族风格。 力大无比，血多抗揍，性情暴虐，冲动易怒，不在战斗中发狂，就在战斗中死亡那种。 方玉楼说，这位巨灵早在五百年前就是仙王级了。 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仙王级不能长生。 神才可以。 但其实这个说法也并不是绝对的。 比如九幽的妖仙、岛国的海王以及蛮族的这位巨灵，他们和人类的仙王不一样，拥有更长的寿命。 虽说并不是真正的长生久视吧，但能活个千把年也和长生差不到哪里去了。 巫族的巫仙也不能长生，但是他舍弃了肉身，以灵体的形式存在，也相当于侧面实现了永生。 所以真正不能长生的，就只有佛国的佛陀和人类的仙王了。 不过这其中也有例外，就像肥猫，也就是睿王爷。 他天生就有一个异能，叫做续命术。 就是在他快死的时候，可以选定一个女人作为炉鼎，这样在她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肥猫就会借胎还魂，死而复生。 虽然是从一个婴儿开始，但毕竟是重生了。 不过这续命术其实也有着很多的不确定性。 比如突然被人杀死，没来得及找到合适的炉鼎。 比如找了炉鼎，结果炉鼎没生孩子呢就死了。 而即便这炉鼎生了孩子，在十岁之前，肥猫本身的记忆和实力是被封印的，也就是说他如果十岁之前死掉了，那也就真挂了。 …… 但不管如何，这其实也是一种长生的办法。 只是不可复制，风险也比较大而已。 而这蛮族的巨灵，方玉楼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更不确定这五百多年过去了，他现在有什么变化。 只是从方玉楼的嘴巴里说出来，这位巨灵是天底下所有仙王级之中唯一有过和他打平记录的一位。 倒不是这位巨灵多厉害，单纯就是血多能抗。 放其他人身上，可能半条命都没了，到他那里就是破个皮儿，甚至可能连个血花儿都见不着。 凌寒琢磨了很久，最终还是把目标放在了这位蛮王岩石的身上。 因为对大盛来说，这是一场破釜沉舟的战役。 对绑定了大盛气运的凌寒来说，亦是如此。 成了，活！ 不成，死！ 目前的关键是要蛮族退兵，而不是击杀巨灵。 再说五百年过去了，鬼知道这位巨灵已经变成了什么样？ 万一他也成神了呢？ 那不是自讨苦吃？ 所以凌寒的目标，自然就转到了这位蛮王，岩石萨满的身上。 圣阶嘛！ 能打。 . 百万蛮族大军已兵临娘子关下，而这为蛮王岩石人却还在赤水河北岸，蛮族的军机大营之中。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岩石很享受这种感觉。 不过今天，他即将踏过赤水河，前往大盛境内。 他的目的自然不是娘子关，在他看来娘子关打下来那是必然的。 能让他冒险渡过赤水河，前往大盛的，只有天都城。 按照他的计算，等他到达天都城，蛮族大军应该正好拿下了娘子关，攻克了大盛国都天都城。 不过最近大盛变化很大。 新皇登基，一副励精图治的样子，而且听说还出了一个一曲高歌喝退仙王级高僧的画尸人。 岩石谨慎的性格让他还是架足了小心。 比如，此次陪他一同南下的，还有十名圣阶的蛮族强者，以及五万的蛮族大军精锐骑兵。 另外，出发前他还特意去了趟神庙。 找那位老祖宗要了个承诺。 . “嗷呜！” 一阵此起彼伏的狼嚎之后，赤水河北岸黑压压出现了一大片的狼骑兵，而后分作两股。 一部分身材相对更为高大，肩上扛着碌碡一般大小的铁锤，胯下巨狼好似卡车一般大小的力士没有上桥，而是径直冲进了赤水河中。 赤水河水并不深，水流也不急，闭住气泅水过河并不难。 而且蛮族人大小生活在丛林之中，与各种猛兽为伴，大部分其实也都是会水的。 另外一部分，身躯相对会更小一些，胯下的狼骑也和普通的战马差不多大，他们腰间挎着的不是重锤，而是弯刀。 这部分人则踏上了那座木桥，缓缓向着赤水河对岸而来。 凌寒隐身站在赤水关上，看着隐于大军之中，一副普通士兵打扮的岩石，微微一笑…… 来了！ 就别走了。 第七十七章 狙杀(二) 五万大军是个什么概念？ 这么说吧。 赤水关虽然沿着赤水河的走向从东北到西南绵延近三十里，但真正能容大队人马经过的区域只有赤水河上那座木桥正对的一段地势较为平坦的区域。 其他区域都是依山势而建，不是悬崖峭壁，就是深沟密林。 木桥正对的这片平坦区域，东西方向上能有大概四到五里地，也就是两公里左右。 赤水关主城墙到赤水河的河边，大概距离是一公里。 蛮族的五万大军将这片空地彻底占满了，而后续还不停有骑着巨狼的蛮族骑兵源源不断地进入这片空地。 这也就是赤水关被他们打下来了。 换是往常，像他们这种冲法儿，这么多人如此密集地挤在一个狭小的区域里，后面又是赤水河，很容易被人包了饺子。 倒不是岩石不够谨慎。 而是蛮族与大盛的战线在娘子关，距离这里还有三千多里地，这里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大盛军队的踪迹了。 不过即便如此，在蛮族大军上来之前，岩石还是派遣了一个精英小队在前面探路，而后面的大部队也是人人都刀出鞘，箭上弦，保持了一个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的状态。 以此可见，这个岩石在治军方面，确实有一套。 凌寒隐身站在赤水关的城头之上，俯视着下方的蛮族大军缓缓而来，并没有任何动作。 这里确实是个动手的好地方，但不是最好的。 过了赤水关，再往里是就是黑风山和白狼山遥遥相对形成的一段峡谷，以前这里就是大盛军卒的兵营。 这段峡谷长约五公里，宽约两公里，尽头则是赤水关的南大门。 也就是说，如果峡谷两头儿的城门一关，身在这段峡谷里的人就成了被关在瓮里的王八，任人拿捏了。 凌寒打算在这里解决掉这五万蛮族大军。 没错，全歼！ 所谓杀人要诛心，凌寒要利用这件事向这个世界释放一个信号。 神的时代，来临了！ . 蛮族大军在临着赤水河的第一道门，也就是赤水关的北门前停住了。 岩石好像一名普通的士兵一样，躲在军阵之中，静静等待前方探路的精英小队带回的信息。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两匹灰色的巨狼托着两名赤膊的勇者战士呼啸而来。 “报！前方安全！” 军阵正中，岩石的身旁，一名身材高大，胯下骑着一只白毛老虎的壮汉不动声色瞟了眼旁边扮做亲兵的岩石，而后点了点头：“出发！” 蛮族大军缓缓进入赤水关的北门，没人注意到城头之上还有不远处墙上的破洞之中，悄无声息地多出来一些奇怪的坛子和麻袋。 那是炸药。 军器司特制，威力和凌寒前世的烈性炸药没法比，但炸毁这道城门还是绰绰有余的。 考虑到岩石谨慎多疑的风格，凌寒只能在他们的精英小队探查过后再布置这些炸药。 因为有隐身，还有天机楼这个移动的仓库，这种活儿对凌寒来说就是分分钟的事儿，毫无压力。 蛮族大军在峡谷中全速前进，却依然跟不上凌寒布置陷阱的速度。 毕竟凌寒在这里已经考察了很久了，哪里是主陷阱，哪里是副陷阱，哪里是火力区，哪里是缓冲区等等，凌寒早已烂熟于心。 没错！ 凌寒将这整个峡谷布置成了一个大阵。 最近和佛门打交道比较多，画的尸体也大多都已佛门为主，新学会的技能也大多都是佛门的玩意儿。 而布置在赤水关峡谷中的这座迷魂大阵，便是出自佛门禅宗的佛法一脉。 因为这个迷魂大阵太大了，驱动起来需要消耗大量的众生之力。 不过没关系，现在凌寒富得流油。 众生之力，多的很！ 而且凌寒很确定，今天这一战之后，自己的粉丝数量和质量都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以前的种种，都还是在凡人的领域之内。 今天这一战，一人屠尽五万兵，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 两山相对须疾行，一马平川靠骑兵。 意思是遇到两山相对的峡谷一定要全速前进，因为很容易中埋伏，而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则是骑兵的主战场。 尽管这里已经是蛮族的大后方，而且前面还有精英小队做过了详细的探查，但蛮族大军依然在峡谷之中行走如风，犹如咆哮的洪水在峡谷之中呼啸而过。 距离赤水关南门还有几百米的时候，五万蛮族大军的绝大部分已经进入了峡谷之中。 留在赤水关北门殿后的，是一支百人小队。 他们的职责是等守卫这道城门，防止被人抄后路，包了饺子。 等大军全部通过峡谷之后，他们才会离开这里，前去追赶前方的大部队。 一招一式，皆有章法。 . “轰！” “轰隆隆！” ……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之后，峡谷前方的赤水关南门在冲天而起的烟尘之中轰然倒塌。 “嗷呜！” 蛮族大军的先锋狼骑一个急刹车，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深沟。 那名骑白虎的壮汉脸色一沉，但并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而是对着传令官沉声说道：“让先锋队去看看怎么回事，另外后队分出五千人，去守住北门。” 传令官应声而去，但很快赤水关北门的方向也传来一阵爆炸声。 北门也塌了！ 两头儿都被堵住了，五万蛮族大军被堵在了这到峡谷之中。 壮汉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忍不住看了看身旁亲兵打扮的岩石，轻声问道：“主人，怎么办？” 岩石沉吟了下，而后淡淡说道：“这里是神族后方，而且先锋队早就探查过，这里并没有埋伏。” “所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对方应该是一个或者几个超凡者。”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我。” “不过，我没想通的是，他们为什么要把五万大军都放进来？” “这不是平白为刺杀增加难度吗？” “传令下去，巨熊小队去前面清出一条路来，灰狼先锋队负责掩护，其余人原地警戒。” “另外，黑风，银狼，你俩去两边的山上去看看。” “注意安全，不许恋战！” 身后两名同样是亲兵打扮的汉子重重捶了一下右胸，而后身形一晃，依然消失在人群之中。 凌寒隐身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看着突然消失的两人，心中一阵惊讶。 这蛮族有点儿意思啊！ 这隐身术都能量产了吗？ 第七十八章 狙杀(三) 赤水关南门。 废墟。 一队身高足有三四米，浑身肌肉虬结，走起路来砰砰作响的巨人正埋头清理着废墟上塌下来砖瓦石块。 他们就是蛮族特有的黑熊小队。 攻城的时候，他们是人肉的攻城器。 为了对付这些家伙，大盛北境线的城门全都是加厚加大的，还会在门上加装凸起的尖刺。 两军对阵的时候，他们是冲阵兵。 无论是步兵的盾阵，还是骑兵的冲锋，黑熊小队解决的办法都是一个字。 莽！ 而在遇到现在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们则就又变成了工兵。 几百斤重的大石头，他们单手就能拎起来，随手一扔就能扔出去十几米远。 赤水关的南门建在峡谷的瓶颈位置，依着两边的山势而建，高度近百米，这一炸塌了，废墟高度也能有个三四十米，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弄不完的。 眼看着黑风和银狼已经派出去约摸能有一刻钟了，岩石往四周看了看，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吹号！” 一名力士应声从胯下的巨狼身上摘下一只足足能有大腿粗细的号角，凑到嘴边鼓起腮帮子用力一吹，低沉肃穆的号角声带着特殊的节奏瞬间传遍了整个峡谷。 这是紧急召集蛮族高品强者的紧急集结号。 黑风和银狼是一对孪生兄弟，两人都是蛮王岩石身边的亲卫队成员。 也是此次负责保护岩石的十名圣阶强者之一。 虽然两人都是刚突破如圣阶不久，但两人都是走的敏捷路线，手段狠辣，身法超群，而且还都极其擅长隐匿身形，是刺杀与侦察的好手。 不过他们的隐匿身形倒不是隐身术。 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之中并没有看到两人具备隐身的技能，但是却在他俩尸体的记忆幻境之中知道了这种隐身效果的原因。 为了避免露出身形打草惊蛇，杀死这俩圣阶，凌寒用了最为简单快捷的办法。 利用天机楼的“伪装”效果，将天机楼的大门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守株待兔，等猎物上钩。 之前和方玉楼一起猎杀天元帝的时候，凌寒已经把天机楼的这个功能给升到了满级。 可以这么说，仙王级以下，想识破天机楼的伪装，几乎不可能。 一旦进入了天机楼，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了。 要知道凌寒现在可是一品强者，可以使用的手段比以前要多太多了。 在黑风和银狼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发现他俩身上这种隐匿效果，其实是一种祝福效果。 而这祝福来自蛮族远在赤水关更加北方的神庙。 蛮族的人都信仰神庙，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要被神庙的萨满用圣水进行洗礼。 而被圣水洗礼之后的孩子，都会获得一个对应的祝福。 祝福的效果大致就是萨满的灵力、勇者的力量和力士的命元三个方向，但也有特殊的。 比如黑风和银狼所获得的“隐匿”祝福效果，就是一种比较稀有的特殊祝福。 这种祝福效果会伴随每一个蛮族人一生，在他死亡的时候这种祝福便会带着他的灵魂回到神庙之中。 当然，是不是真的会这么神奇，真假无从考证。 但祝福的效果倒是真的。 不过黑风和银狼的祝福效果是有时间限制的，最多持续一刻钟左右，这种隐匿效果就会消失，然后进入一个为时约摸为十二个时辰的cd期。 并不像凌寒的隐身术，可以一直隐身。 另外一个区别就是，凌寒的隐身术在发起攻击或者被攻击的时候就会现身，但这种隐匿身形则不会。 也就是说，只要在隐匿的时间效果之内，你就真的成了一个隐身杀手。 一刻钟的隐匿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凌寒不禁有些向往。 只是不知道这种祝福会不会也能被自己通过画尸复制过来。 将尸体丢给八层冷库里的本体去画尸，分身则悄咪咪把堆放在天机楼三层、四层和五层的七百多桶火油之中拿出两百多桶按照事先定好的位置摆在了峡谷两侧一些比较高的地方。 等把这些火油桶摆好之后，黑风和银狼的尸体也画完了。 除了蛮族勇者所拥有的一些基础技能之外，凌寒得到了两个道具。 那是两粒蓝色的小药丸。 不过这小药丸并不是吃的，而是使用的时候轻轻捏碎，身体则会进入“隐匿”的技能状态。 也就是说，神庙的祝福效果并不能转化为技能，但是可以转化为相同效果的技能道具。 虽然是一次性的，不过也不错的了。 凌寒心念一动，将这两颗小药丸给收入了识海虚空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凌寒禁不住想起了前世手机游戏之中大神后羿的那句台词。 猎杀时刻，到了！ . 亲兵吹过了号角，却并没收到黑风和银狼的任何回应。 岩石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些许的慌乱，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然后转头对着旁边骑白虎的那名壮汉说：“再派两支黑熊小队上去，务必在半个时辰之内把路打开。” “另外，把所有的白猿小队都派出去，尽快抢占两侧所有的制高点。” “还有……” 岩石的安排还没说完呢，就见上方的高空之中突然有两具尸体出现，然后重重地落在了蛮族大军的队列之中。 前方传来一阵喧哗，而后有人过来回报：“是黑风和银狼。” 岩石并没说话，眼睛看着刚才黑风和银狼尸体出现的那片高空，一道淡淡的空气波动一闪即逝。 是他！ 作为蛮族的王，一位优秀的指挥官，他自然懂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在大盛九州，到处都有他们蛮族的眼线。 而对最近风头正劲的画尸人凌寒，他自然更是颇为关注。 而在他了解的信息之中，这位画尸人功法古怪，花样繁多，其中有数次类似这种在空中打开一扇门的记录。 从眼线那里得来的信息，这位凌寒好像大概只有二品，最多不超一品的实力。 但他却做出了很多不符合他这个品阶实力的事情。 尤其最近那次一曲高歌喝退仙王级的佛门高僧，这属实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这也是此次南下，蛮王岩石一直没有底的地方。 如果不是从神庙的巨灵神请到了那个承诺，他甚至都有放弃南下的打算。 但是…… 凌寒不是在天都城吗？ 他是如何做到跨越四千里的距离，突然出现在这赤水关的？ 不对！ 岩石突然想到了出发前，在神庙之中，巨灵神问他的一个问题：“你可知道五百年前，我为何会忍受屈辱，割掉了自己的双角？” “你可知大盛最大的底牌，是什么？” 第七十九章 狙杀(四) 蛮族人头上都长有一对尖角。 力士的角最大，弯弯的还带分叉，和鹿角有些相似。 勇者次之，又粗又短，与牛羊的角有些相像。 萨满的角最小，只有两个鼓起的小包。 对蛮族人来讲，头上的双角是神的馈赠，是蛮族人力量的来源，也是蛮族人死后能够回到神庙的途径。 所以蛮族人自称是神族。 宁断头，不断角。 这几乎是每一个蛮族人写进灵魂里的东西。 可就在五百年前，当时还是蛮王的巨灵在大盛军队的攻势之下被逼砍掉了自己的双角向大盛求和。 在那之后，巨灵不再担任蛮王，而是躲进了神庙之中。 “你可知我为什么宁肯被族人唾弃，也要割掉神赐予的双角？”岩石去神庙的那天，巨灵向他问道，“你有没想过，人类论武勇不敌我蛮族，论法术不敌佛国与巫族，论心狠手辣不敌妖族，他们凭什么可以让四方臣服？” 这个问题岩石也分析过，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结果。 “是因为一个人。”巨灵说，“五百年前，有一个人类横空出现，帮着崇明帝段流沙推翻前朝大夏，一统天下。” “他以一人之力镇压了全天下所有的仙王级，包括我在内。” “只身赴赤水，血屠十万人，便是他一人所为。” “并没有传言所说的，大盛派出几十万大军，以多打少，我也没有贪生怕死，出卖神族。” “从头到尾，他只有一个人。” “如果我不割下双角认输投降，他便会渡过赤水，灭了我们全族。” “相信我！他做的到。” …… 岩石都听傻了，一脸的不相信：“这世间还有这种强者吗？一个人再厉害，能屠尽十万大军？” “当然不会。”巨灵摇了摇头，眼神之中满是落寞，“一个人再厉害，也没办法屠尽十万大军的。” “但是，神可以。” “我没见过神，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他就是神。” 岩石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对！如果大盛以前真有这样一号人物，那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呢？”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大盛的底牌。”巨灵叹了口气，“那个人留在大盛不过百年，后来就神秘的消失了。” “不但他人消失了，就连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被从这人间全部抹去了。” “除了我们这些与他有过因果的仙王级，其他人全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就好像，他压根就没在这个世间出现过一样。” “他走了，却留下了一个传说。” “天命者。” …… 巨灵认为天命者就是大盛的底牌。 虽然世人都说崇明帝是天命者，但巨灵认为方玉楼才是那个真正的天命者。 每当大盛那片土地气运凋零，便会有天命者出现，力挽大厦于将倾，救万民于水火。 而凌寒…… 岩石看着空气中那个波动的位置，一个不祥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或许对方将五万大军困于这峡谷之中，并不仅仅是要斩首自己，而是要以一人之力，屠了这五万人？ 他真的能做到吗？ 队伍之中断断续续传来了惊呼，有人开始莫名其妙地消失，然后很快尸体就从空中落了下来。 虽然相对五万大军来说，死十几二十个人算不得什么，但对军心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因为你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只能像待宰的牛羊一般，期待着下一个不要是自己。 “愣什么啊？传令啊！”岩石也顾不得伪装身份了，一脚把传令兵踹翻，而后把骑白虎上那名壮汉扯下来，自己一翻身坐了上去，“所有黑熊小队，都去前面开路。” “其他所有人，手拉手连一起。” 凌寒在天机楼里一阵无语，这个岩石还真挺精的啊！ 现在四品以下的凌寒都可以心念一动就把人给抓天机楼里弄死，但这个办法有一个缺点。 就是每次只能抓一个人。 一旦对方手拉手连一起，凌寒还真没法把人给弄进去。 当然想把他们分开倒是有的是办法，不过凌寒并不打算那么做。 天机楼抓人目的就是制造恐慌，乱人心态，充其量只是个餐前的甜点，接下来的才是正餐。 心念一动，高空之中一个巨大的莲花台倏然出现。 莲花台之上站着两个人。 两人都是身穿灰白色的短打衣衫，胸前一个大大的红色“画”字，一眼看去莫名有些渗人。 这是大盛画尸人的制服。 左边的画尸人身材高大，眉目俊朗，神采飞扬，正是凌寒。 右边的画尸人身形矮小，略显瘦削，眼神轻佻，是凌寒的一号分身，画尸人韩凌。 岩石虽然没见过凌寒，但一看这画尸人的制服，心里大概也就明白了几分。 只是这俩画尸人哪个是凌寒，他还不太清楚。 “阁下是否是画尸人凌……”一个“寒”字儿还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那莲花台上的两名画尸人一个人拿出来一根乳白色的短笛，另外一个人则拿出了个通体绿幽幽的小鼓…… “嘀——” “咚！咚！” 摧心曲！ 人皮鼓和白骨笛同时吹响，再加上蛮族军心已乱，一些修为不高的蛮族士兵顿时眼神呆滞，木然转过身挥动着手里的武器向着同伴砍了过去。 事发突然，很多人被砍中了，有些人躲开了，甚至还有人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一边一脚把被控制的士兵踹下了坐骑…… 蛮族的军阵，乱了！ 趁着这个机会，凌寒收了人皮鼓，口中念念有词，识海虚空之中的众生之力疯狂催动，一道道金色龙形在莲花台上钻出，而后四散在这整个峡谷之中。 随着一声声佛唱梵音在整个山谷之中响起，山谷之中突然之间升腾起了一大片的迷雾，蛮族士兵们很快便失去了视野。 这一下子，原本就已经军心大乱的蛮族大军变得更乱了。 那些被控制的蛮族士兵还在攻击身边的同伴，被攻击的士兵无奈开始了还击，还有军官怒气冲冲加入战团维持秩序。 岩石叹了口气。 果然打的是我这五万大军的主意啊！ 好吧！ 那就让我来会一会你这传说中的天命者，看看是不是真的像巨灵说的那么神！ “哦啊嗬莫惹！库库啊！” 岩石双手高高举起，两眼之中的瞳仁猛得变成了灰白色，口中一串晦涩难懂的音符如同鬼哭一般响了起来。 就在他这一声鬼哭之后，蛮族大军顿时停止了骚乱。 所有的士兵都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震，而后一起向着高空之中的莲花台发出一声怒吼…… 与此同时，大军之中几道身影在坐骑之上腾空而起，向着高空之中的凌寒飞了过去。 凌寒站在金灿灿的莲花台上，有如神灵一般俯视着下方的蛮族大军，还有那几道飞来的人影，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残忍，冷冷说了三个字。 “太晚了！” 第八十章 狙杀(五) 高空之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好几个黑压压的木桶。 几名圣阶高手本能去挡，有的用刀砍，有的用斧劈，有的干脆直接一拳捣了过去…… 不得不说，单论这个莽劲儿，这世上无人能和蛮族人比！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在空中响起，然后就是橘红色肆意狂卷的火焰。 桶里装的是火油。 桶外面有个夹层，里面装的则是火药和毒药的混合物。 夹层里额外设计了个小暗格，里面暗藏的是极其易燃的磷粉。 凌寒让军器司那帮术士给做了震动触发的爆炸装置，外面包裹上一层薄薄的蜡膜，一旦蜡膜破裂，震动装置被触发，火油桶就会爆炸。 爆炸产生的高温会点燃磷粉，燃烧的磷粉再点燃火油。 然后…… 一片火海！ 虽然爆炸产生的高温本身也可能会点燃火油，但那个效率太低，军器司的术士们研究了好久才找到了这么一个办法。 就算是个低配版的汽油弹吧！ 几个圣阶高手在空中变成了火人，但看着恐怖，其实伤害并不大。 到了圣阶这个高度，基本都能做到不惧水火，百毒不侵，只要护住要害的眼睛不被火烧到就好了。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可是很强的。 圣阶是不怕火，但身上的衣服和毛发怕啊！ 几个圣阶高手各显神通，把身上的火扑灭后，都变成了衣不蔽体的秃子和白虎…… 没错！ 就是你想的那个白虎。 这几个蛮族的圣阶高手恼羞成怒，嗷嗷叫着在高空中顿了下，而后提了一口气，继续向着凌寒又冲了过去。 冲最前面的是一个力士，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坚逾钢铁，挥动着手里门板大小的巨斧想要一斧子把凌寒连同莲花台都劈成两半儿。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莲花台呢，他面前的空气中突然就出现了一道淡蓝色的大门，而后这位力士一个没刹住车，径直冲了进去。 大门关闭，力士也跟着消失了。 嗯？ 其他几个圣阶高手硬生生停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以他们的智商，自然猜不到这其中的门道。 但有人看的懂啊！ 岩石在下方的火海之中怒斥了一声“滚回来”，然后这几名圣阶高手赶紧灰溜溜地向着地面落去。 凌寒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两颗黑黢黢闪着金光的蛋蛋倏然出现，带着残影向这几个圣阶发起攻击，同时一道道淡蓝色的大门在他们的下方出现。 黑色刀芒一道道交织成了漫天的刀网，同时还伴着诸如“站住！”、“不许动！”、“往左！”、“往右！”等等奇怪的叫声。 每当凌寒发出指令，这些圣阶高手都会下意识地按照他的指令去做动作。 言出法随！ 越是简单的指令，成功率越高，效果也越好。 越是这些简单的指令，配合上天机楼这道bug般的大门，往往能起到奇效。 最终在岩石以及其他几位圣阶高手的接应下，上天攻击凌寒一共五个圣阶高手，只回来了一个。 剩下的四个都被凌寒给收进了天机楼之中。 算上之前死掉的黑风和银狼，岩石身边的十大圣阶高手转眼之间只剩下四个了。 岩石脸色阴沉，右手猛地锤击左胸，一口血雾喷出，而后迅速扩散，笼罩了岩石身边几十米区域内的所有蛮族士兵。 “呜嘎嘎！莫倪哈拿！” 又是一声晦涩难懂的鬼哭之后，那些被血雾笼罩的蛮族士兵探手从胯下坐骑身上抽出一根儿臂粗细的铁矛。 “呼！” 岩石一声低吼，那些蛮族士兵一起将手中的铁矛冲着凌寒狠狠扔了过来。 凌寒从天下群英谱看过，这些蛮族士兵应该都是岩石身边的精锐，最低的品阶都是四品，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人都是一品上大圆满。 不得不说，这蛮族的单兵素质确实是太强悍了。 也难怪大盛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丢了整个雍州。 凌寒没去硬接这些铁矛，倒不是怕，主要没必要，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办。 莲花台带着凌寒倏然消失在空气中，而后又在远处的高空出现。 “大慈大悲地狱火菩萨！” 凌寒在空中狞笑着高声叫了一声，而后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木桶下雨一般向着地上的蛮族军阵扔了下来。 一大片“轰隆隆”的爆炸声后，下方的军阵已经变成了橘红色的地狱。 有高品阶的蛮族士兵扔出斧子或战刀想让木桶在空中爆炸，但造成的效果就是燃烧的火油向着下方溅射，反而造成了更大规模的伤害。 怒吼声，哭喊声，惨叫声还有坐骑的哀嚎在峡谷之中此起彼伏，血肉燃烧的焦糊味混着着火油和火药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个峡谷。 火焰的灼伤只是其次，毕竟蛮族大多皮糙肉厚。 造成更大伤害的，是混合在火药之中的毒药。 这是凌寒为蛮族精心配置的，受热之后形成极其细小的颗粒在空气之中传播，被吸入肺腑之后会迅速被血液吸收，然后短时间内让血液变得像浆糊一样粘稠。 蛮族肉身强悍，新陈代谢比人类要快很多。 而这种毒药的特点就是你新陈代谢越快，死得也就越快。 大部分蛮族士兵吸入这种毒药之后，最多不过三息就两眼翻白倒地上不动了。 即便是修为高深的一品高手，也撑不过一刻钟。 圣阶高手自然不怕，但这五万大军算上岩石不也只有十一个圣阶高手吗？ 更不要说已经被凌寒收拾掉了六个了。 凌寒站在莲花台上，在这片峡谷的高空之上快速飞行，身后一大片装满火油和火药的木桶源源不断地往地上飞去…… 这种划时代的空袭思路对于完全没有防空能力的蛮族大军来说，确实无解。 能够御空飞行的人很多，但能够带着几百个炸弹漫天乱飞的，这世上仅有凌寒一个！ 地面上的五万蛮族本身就已经军心大乱，再加上身处佛门的迷魂大阵之中，分不清方向，触目所及的全是火光和迷雾，已然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 更不要说反击了。 一口气将天机楼之中库存的几百个火油桶全都扔了出去，凌寒站在高空之上，看着下方炼狱一般的火海，冷冷哼道：“还不够惨！” “来，让我再帮你们一把！” 扬手一挥，天空之中黑云密布，一条条风龙出现在峡谷之中，裹挟着火焰开始了新一轮对蛮族大军的收割…… 第八十一章 狙杀(六) 火借风势，风助火势！ 峡谷之中的火海好像掀起了惊涛骇浪，彻底将蛮族这五万大军给淹没了。 这种情况下，任何抵抗都已经没有用了。 岩石的周围有一道淡绿色的防护罩，方圆也就是几十米的样子，将火焰挡在外围，让岩石周围这一片精锐和核心力量暂时免除了烈焰焚身之苦。 这是圣阶的力士所特有的技能。 神御。 气机外放，形成保护罩为队友承担伤害。 凌寒早就看在眼里，但也并不着急。 杀人诛心。 凌寒要做的，就是让岩石和这些圣阶亲眼看着自己把他们这五万大军活活给烧死，烧光！ 手段是残忍了些。 但他们将人类当食物吃掉的时候，比这个要残忍多了。 岩石也组织了几次反击，由圣阶强者带队，想偷袭站在莲花台之上的凌寒，但最终都无功而返。 因为凌寒压根就不跟他们打。 不但不和他们打，还时不时神鬼莫测地突然打开那道诡异的门，好几次差点儿就又把那几个圣阶给捉进去了。 到后来，岩石觉得大势已去。 算了，跑吧！ 可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跑也跑不了了。 峡谷两侧的山巅、悬崖、高地之上，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从谷底看过去，好像天上也着火了一样…… 迷魂大阵，彻底启动了！ 岩石带着几个圣阶在高空之上胡冲乱撞，但无论往那个方向飞，却始终也飞不出这漫天火海的范围。 圣阶也没法一直保持腾空状态，最终只能无奈地又落回到了地面之上。 岩石见多识广，很快便认出来了这是佛门的阵法。 但光认出来没用，他破不了。 想破阵无非两个办法。 一个是一力降十会，靠实力压制蛮力破阵，但这个行不通。 这种级别的迷魂大阵，纵然是仙王级的巨灵恐怕都没法通过蛮力破阵。 除了靠蛮力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藏在这阵法之中的生门。 但是…… 深谙布阵破阵之道的两个圣阶已经在前面被凌寒收走了。 而圣阶之下，纵然懂得破阵之道，却也无法在这满峡谷的熊熊大火之中生存，更不要说上面还有凌寒在虎视眈眈地盯着。 局面一下子就变得僵持了下来。 岩石这些圣阶都成了摆设，对比泥鳅还滑的凌寒干着急却没任何办法。 而凌寒似乎对他们也不感兴趣，就站在莲花台之上看热闹，时不时这里一个龙卷风，那里一个龙卷风，偶尔还会敲起人皮鼓，控制着那些好不容易跑出火圈儿的蛮族士兵又钻了回去…… 岩石看着自己的五万大军葬身火海，目疵欲裂，昂首对着天空大声叫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敢不敢堂堂正正和我打一场？” 凌寒嗤笑一声：“你？你不配！” 岩石一脸的烟熏火燎，气极而笑：“这就是大盛的天命者吗？我还以为是个多么了不起的英雄呢，闹了半天也只是个缩头乌龟！”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英雄了？”凌寒看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画尸人，闲着没事儿过来屠屠狗。” 岩石气结：“你……” . 峡谷里的火焰足足燃烧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慢慢熄灭。 除了岩石身边这几十个人，五万大军尽数被烧成了炭，放眼四望，到处都是焦尸。 凌寒早在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候就不见了。 但大阵仍在。 岩石和那几个圣阶又尝试了几次，仍然无法冲出这迷魂大阵的范围。 这放又不放，杀又不杀的，到底几个意思？ 岩石悲愤交加，一脑袋的问号。 就在这个时候，高空之中响起一阵古朴晦涩的吟唱，凌寒站在莲花台之上，手中高举着一个黑色的骷髅头。 这是从被方玉楼杀死的那个圣阶巫师那里得到的。 给他画尸得了一门“阴兵决”，是尸兵诀的升级版，可以将尸体转化为骷髅兵作战。 召唤的骷髅兵数量和能力与召唤者本身的魂力强度有关。 因为太过阴损，凌寒一直没找到机会用。 因此凌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转化多少的阴兵出来，这次机会难得，肯定得试一试的。 峡谷之中响起阵阵鬼哭，地上的焦尸一个个慢慢站了起来。 这些焦尸身上被烧成焦炭的皮肉迅速崩坏，只留下了一具具黑色的骷髅，而后木然捡起地上的武器，翻身跳上同样被转化成骷髅的坐骑，无声地向着岩石等人冲杀而去…… 凌寒在高空之上大致看了看，心说我滴个乖乖啊！ 峡谷之中到处都是骷髅，目测至少能有个大几千，而且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中看了看，全都是有品阶的。 最低的也有六品，高的甚至都达到了四品的水准。 难怪都说圣阶巫师战场无敌。 这阴兵决确实好猛，打不死你也能累死你。 关键这骷髅兵不怕死不怕疼，你除非把他整个身子打碎，否则你就算把他脑袋砍下来，他依然还是会挥着斧子和你玩命。 这样的一万骷髅兵，战斗力要远远超过一万的活人啊！ 当然，在不考虑战略战术的情况下。 比如现在。 骷髅兵如同汹涌的海浪，一波一波地向着岩石等人发起了攻击，不死不休。 活下来的这些人都是高阶强者，对付这些骷髅自然不在话下，但这些骷髅也太多了啊！ 更大的问题在于，这些骷髅兵曾经都是他们的袍泽兄弟。 虽然知道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但动起手来，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忍。 “莫伊摩卡！四库拉！” 岩石再次吟唱起萨满巫术，将众人心里的杂念一扫而空，同时这些人身上漾起一圈圈淡银色的光华，那是被萨满巫术强化的标志。 “吼！” 一声声大吼之后，力士们展开防护罩，将众人保护在内，勇者战士则全力输出，一道道刀光之下，无数的骷髅被拆成了碎片。 看似斗志昂扬，但众人心中其实都明白。 今天要交待在这儿了！ 这些骷髅太多了，而且凌寒还在不停地召唤新的骷髅兵。 这里可是有足足五万的尸体啊！ 真要杀光五万骷髅兵，那累都要累死的。 而且就算能杀光，然后呢？ 鬼知道莲花台上那个家伙还会有什么花招儿？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几十个幸存者就又倒下了好几个，剩下的人缩小了防御圈儿，尽可能让自己面对最少的骷髅兵。 岩石看着面前这一切，心如死灰，终于抬起头对着高空之上的凌寒大叫了一声：“你赢了！我投降了！行了吧？” “你不就想要这个吗？” …… 一道淡蓝色的大门在他们身侧打开。 “不，我想要的，比这个多多了！”凌寒那贱兮兮的笑声在高空之上响起，“想活命吗？想活命就进去吧！” 第八十二章 门外，便是娘子关! 岩石最终还是走进了那扇门。 除了他之外，还有包括那几个圣阶在内的十几个人。 剩下的那些蛮族战士都不愿意投降，战死在了外面。 岩石倒不是怕死，他主要是想看看这道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另外他也很好奇凌寒想要做什么？ 进入了天机楼之后，岩石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就是大盛的至宝，天机楼吧？”岩石像凌寒问道。 毕竟是蛮族的王，对大盛的很多情况还是很了解的。 凌寒点了点头，并没打算在这一点儿上隐瞒他，而后笑着说道：“我赶时间，就不和你绕弯子了。” “做个交易吧。” “你们从大盛退兵，我保你们全族不死。” “好大的口气！”岩石都被气笑了：“你确实很厉害，但你再厉害又能怎样？你能把我神族在娘子关前的百万雄兵全都杀死吗？” “你以为你今天烧死我五万大军，就能灭我神族了？” “我还不怕告诉你，就在今晚，我神族大军会推平娘子关，然后长驱直入，拿下天都城。” “大盛都城都没了，你再厉害又能怎样？” 凌寒苦笑了下：“好吧！既然谈不拢，那就算了。” 说完一挥手，十几道禁制将岩石死死困住，身边空气之中一阵波动，一个和岩石一模一样的人走了出来。 “你……”岩石一看这个瞬间明白了凌寒的意思，“你是怎么做到的？” 凌寒呵呵一笑：“你猜？” 伸手一捏，一只巨大的手凭空出现，好像是捏小鸡一样将岩石给活活捏死了。 天机楼这些手段的威力是随着使用者品阶的提高而增强的，现在的凌寒已经是一品强者，自然比以前三品四品的时候强太多了。 弄死岩石后，凌寒把岩石的尸体丢去了八层的停尸间，让本体在那里画尸， 自己扮做岩石模样的那个分身则身影一晃去了一楼。 与此同时，本体在八层已经获得了岩石的记忆幻境。 现在的凌寒，无论外表，声音还是姿态，都已经和之前的岩石一模一样了。 当然，除了技能。 不过那也是迟早的事儿，最多十几分钟之后，自己将拥有岩石的一切。 原本凌寒还想着让岩石回去继续当他的蛮王，将峡谷中发生的一切告诉其他的蛮族人。 毕竟五万大军活活被烧死这种事情，从蛮王口中说出来，会更加可信。 威慑效果也会更好一些！ 至于会不会放虎归山，这个倒也完全不用担心。 在那个圣阶巫师身上，凌寒学到了一种新的降头术。 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对方身上设置一个类似“开关”的诅咒，一旦对方做出了某些违反设定的事情，就会在短时间内爆血而死。 比如，凌寒设定他活不过初一，或者设定他半夜睡觉不许打呼噜，甚至还可以设定他滚床单的时候不能叫…… 总之设定的事情如果没被满足，那么他就会死。 当然这种降头术并不是无法破解。 但破解降头术的前提，是你得知道自己被下了降头术。 这种来自圣阶巫师的降头术无声无息，神不知鬼不觉，往往当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 出乎凌寒意料之外的是，这个蛮王岩石虽然投降了，但口气竟然还是那么狂妄。 那没办法，只能捏死你了！ 大不了就是自己像浮空寺的时候那样，再来次角色扮演罢了。 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凌寒就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 用上次扮演空海和尚的那个分身扮做了岩石，由于蛮族身材比较高大，所以耗了些功夫。 值得一提的是，在岩石的幻境之中，显示他在出发之前，去了一趟蛮族的神庙。 在神庙之中，他见到巨灵，求了一个承诺。 当时岩石对巨灵说：“如果我战死了，神会接纳我吗？” “会的！”巨灵说，“你死之后，神将与你同在。” 这个承诺，凌寒自己也没看懂。 毕竟记忆幻境就像是一部被剪辑压缩的电影，你虽然经历了死者的一生，却并不是真的经历了他的一生。 而且在记忆幻境之中，你只能以死者的视角去看到发生了什么，却无法获知死者脑子里的想法。 在蛮族的信仰之中，“神将与你同在”就是一句套话，和“南无阿弥陀佛”意思差不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求得巨灵这个承诺之后，岩石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而后很快便带着五万大军启程南下了。 这是岩石记忆幻境之中唯一的疑点。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凌寒目前要做的，就是要赶紧让娘子关前的百万蛮族大军退兵。 要他们退兵，单独一个蛮王是不够的。 岩石固然威望很高，但娘子关前可是百万大军，不是浮空寺的一万僧兵。 所以得带上这十几个随从。 所谓三人成虎，就是这个道理。 在天机楼的一楼，凌寒学着岩石的口吻，将自己早就计划好的台词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大概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们，这里就是大盛的至宝天机楼。 而烧死我们五万大军的那位画尸人，就是大盛坊间盛传的天命者，也是这天机楼的新任主人。 画尸人，凌寒。 “方才在楼上，我与凌先生达成了一个约定。”凌寒面色沉重，叹了口气，“我们承诺从娘子关退兵，永不再犯大盛边境。” “否则他将夷平我神族土地，毁我神庙，让我神族彻底在人间消失。” 凌寒的话刚说完，一个身高四五米，一身黑毛的圣阶力士冷冷哼了一声：“哼！他凭什么？” “我等投降，是不想再和袍泽兄弟的遗骸战斗。” “他以为我们是怕了他吗？” “主人，您为什么要与他要承诺他此等可笑的事情？难道您是被吓破胆了吗？” 凌寒没说话，空中一只巨大的手凭空出现，将这圣阶力士的头活活给捏爆了。 “看见了吧？”凌寒又叹了口气，“凌先生无论修为还是胆识，皆远超我等，即便是巨灵神也无法与之匹敌。” “相信我，他真的具备夷平我神族的能力。” 这番话说出来，再加上圣阶力士就在众人眼前好像虫子一样被捏死，众人全都噤若寒蝉，认可了凌寒的说法。 肯定还是有人心里会有疑问的，不过凌寒并不在意。 “那既然如此，挽救神族的重任就在我们肩上了。”凌寒沉声说道，“诸位可愿与我一起，前往娘子关大营，阻止战事进一步恶化？”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第一个发声。 空气中那只大手再次出现，有人吓得高喊“我愿意”，然后其他人也都赶紧跟着附和了起来。 大手缓缓消失，凌寒心里偷着乐。 行了！ 降头术成了。 “主人，可娘子关距我们有数千里之遥。”有一个同为萨满的一品提醒道，“按照原计划，今晚我神族大军就要开始攻城了。” “这，来得及吗？” 凌寒转头看了看一楼的大门，沉声说道：“凌先生神技无双，犹如天神，哪怕天涯万里，对凌先生而言，不过也只是一瞬。” “门外，便是娘子关！” 第八十三章 吞金兽 酉时。 娘子关外，蛮族大营。 今天是个大晴天，斜阳西沉，只露出来小半个脸在外面，照得偌大一个娘子关关城都是一片金灿灿的，好像镀了一层金粉。 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蛮族巨人骑在一只五色斑斓好似蜥蜴一样的坐骑上，手中提着一杆好似门板一样大小的巨斧，缓缓向着夕阳下的娘子关而去。 在他身后，是已经整装待发的百万蛮族大军。 虽然娘子关东西方向上全长有几十里地，但蛮族并没全线出击，而是选择了防守力量最强，也最难攻打的娘子关主城。 蛮族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展示自己的强大与对这场战事的不屑。 甚至于蛮族搭建的军帐已经全部拆除，在他们看来，今晚之后他们将睡在娘子关内，睡在天都城内。 领头的这位蛮族将领，名叫萨托。 他是蛮族此次南征大盛的一号人物，统兵大元帅，同时也是蛮族神庙悉心培养并寄予厚望的下一任蛮王。 搁大盛，也就是太子。 不过蛮族不存在家天下说法，甚至在整个蛮族的社会体系之中，家庭的概念也十分淡化。 在他们看来，父母不过是将自己送到这个世界的路人。 蛮族的女人生下孩子后，也仅仅是将孩子抚养到断奶就会送到遍及蛮族各地的神庙中去抚养。 至于孩子以后会怎样，活着还是死了，他们也不关心。 他们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来自神庙。 在他们看来，神庙才是自己的归宿。 . 萨托胯下那只五彩斑斓好像蜥蜴一样的坐骑，名为吞金兽。 不是前世那种啃老的二世祖，而是真正的以各种金属为食的异兽，是萨托从神庙之中带出来的。 在蛮族之中，萨托无论战力还是能力均在岩石之下，但这坐骑却是实实在在的全蛮族第一。 一个萨托，只是一个圣阶。 但是萨托加上吞金兽，却完全可以媲美一个仙王级。 据说萨托出征前，曾经带着吞金兽与隐居在神庙中的巨灵神有过一次点到为止的切磋。 结果如何直到现在都是个谜，但那一战之后萨托就被神庙宣布成为了下一任蛮王的人选。 这其中细节，可想而知。 要知道，蛮族大军之中不乏圣阶高手，但却并无仙王级高手随行。 可对面的大盛，前段时间刚出了一个仙王级的剑圣金涛。 明知道对方有仙王级，萨托却依然率领大军南下挺进娘子关，今天又以这样嚣张的姿态准备攻城，显然是信心满满，成竹在胸！ 自从五百年前大盛国四海臣服，无论佛国、巫族还是九幽妖族、岛国联邦，还从没有人能真正将战线推进到距离天都城这么近的地方。 想到自己将成为第一个征服大盛的人，萨托心中豪情万丈，忍不住仰天长啸了一声，然后招了招手，从身旁的亲兵手里接过来一张硬木巨弓。 弯弓，搭箭。 萨托将堪比长矛一样粗细的铁箭瞄准娘子关城门的大盛军旗，正准备射出这一箭的时候，突然就看见眼前的空气中一阵波动，现出来一个蓝汪汪好似水波一样不停荡漾的大门。 大门之中迈步走出一个身材比萨托略矮，但却让他心头一颤的蛮族萨满。 蛮王岩石。 在岩石身后，跟着十几个蛮族人。 这其中大部分萨托都认识，还有几个是曾经教过萨托兵法韬略的老师。 “主人！”萨托赶紧收了弓，翻身跳下吞金兽，单膝跪伏在地，恭声问道，“您怎么来了？” “按照计划，您不应该在过几天以后才会到达这里吗？” “这道门，是神庙的恩赐吗？” 在蛮族人看来，任何超越认知的存在，都必将来自神庙。 “此事说来话长！”扮做岩石的凌寒看了看萨托，沉声吩咐道，“神族存亡，千钧系于一发。” “萨托，我命你按兵不动，千万不要攻城！” “什么？”萨托猛地抬起头，一脸的惊讶，“主人，您的身后就是从未被神族踏足过的娘子关。” “现在万事俱备，夺城在望，您却让我不要攻城？” “为什么？我需要您一个理由。” “你且跟我来。”凌寒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大门，“我把理由详细讲给你听。”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骗进天机楼再说。 萨托犹疑地看了看凌寒，又看了看身后的蛮族众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迈步跟着凌寒往门里走去。 可还没走到门前呢，萨托身后的吞金兽突然不安地发出一声嘶吼，然后发狂一般向着凌寒撞了过来。 嗯？ 凌寒身影一晃，躲过了吞金兽的攻击。 那吞金兽倒也没继续进攻，而是守在那天机楼的大门前，呲着牙恶狠狠地对着所有人吼个不停。 异变突生，凌寒稳住心神，然后故作深沉地皱了皱眉头，对萨托说道：“萨托，你这是什么意思？” 萨托也是一脸的懵逼，走到吞金兽身前轻轻抚摸了下吞金兽的头，然后把脸贴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萨托抬起头，看着凌寒缓缓说道：“主人！它告诉我说，这门后面是个陷阱。” “进去，会死！” 卧槽！ 这东西…… 好特么邪门啊！ 凌寒面不改色心不跳，冷冷看着萨托大声说道：“萨托，吞金兽是神庙的馈赠，我自然相信它。” “但是，我不相信你。” “我就是从里面出来的，我可有任何不妥？” “还有我身后这些神族的长辈，很多都是你所熟识的，他们可有任何不妥？” “你这样说，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怀疑我？” “或者说，你在怀疑神族的王？” 这顶帽子扣得可谓相当的大了。 在蛮族之中，蛮王是神庙指定的，其地位相当尊崇，相当于就是神庙在蛮族的代言人。 怀疑蛮王，就相当于是在怀疑神庙。 “主人！您误会了。”萨托不愧是新任蛮王的候选人，不卑不亢地回道，“我自然不敢怀疑您。” “您是神族尊贵的王，是神庙的使者，而我的吞金兽也同样来自神庙。” “我不敢怀疑您，但我也不敢怀疑吞金兽的指示。” “您看这样行不行？” “您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可以吗？” 第八十四章 我要你们，退兵! 凌寒也没想到，原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被一只大壁虎给破坏了。 得空把萨托给画了，想办法看把这只大壁虎给弄过来玩玩儿。 看着挺有意思的！ “萨托，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一计不成，凌寒便改换了策略，“我要做一件事，必然是有原因的。” “但是这个原因，是神族绝密。” “你觉得我能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将神族的绝密信息透露出来吗？” 这话说得完全在理。 萨托点了点头，而后招了招手，叫过来一名亲兵。 “传我的命令，全军原地休整。”萨托说道，“另外，命令工事营，给他们两刻钟，按照神族标准给主人搭建一个帅帐出来。” “帅帐周围，千米之内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吩咐完之后，萨托转头看向凌寒，微微欠了下腰：“主人，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蛮王固然尊贵，但兵权却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即便岩石本次南下所带的那五万精兵，如果没有神庙的旨意，也没有办法带出来哪怕一兵一卒。 神庙不干涉蛮王的政事。 但涉及军事上的人员调动，兵力调整，却都绕不开神庙。 就像萨托，他对蛮王必须保持百分之两百的尊重与敬意，但蛮王却无法剥夺他的兵权。 也就是说，现在的凌寒是有名有份却没有兵权。 否则就不用这么费事了！ . 萨托的工事营办事干脆利索，也就大概二十分钟的功夫，新的帅帐就搭好了。 凌寒进去看了看，全都按照蛮族标准的帅帐搭建的，红毯铺地，桌椅齐全，外层的隔墙一共两层，有效防止有人偷听。 讲真儿，这蛮族从上到下，别的不说，执行力是真的靠谱儿！ 可能是因为神庙的存在，大盛官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存在。 他们对神庙的忠诚，甚至已经超脱了信仰的范畴。 用个正确地词语来形容，应该叫共生。 即便是天机楼里已经投降的这十几个人，也是坚信自己之所以投降，是“为了神族得以保存和延续”。 就和当年方玉楼逼迫巨灵砍掉自己双角投降一个道理。 进入帅帐之后，凌寒让萨托把师团以上的军官全都叫进帅帐，声称要“传达神庙旨意”。 萨托心里肯定是觉得不对劲儿的。 之前说人多眼杂不方便说，现在我给你把帅帐搭起来了，你又叫这么多人一起来？ 那我搭了个寂寞啊？ 不过毕竟周边都是自己的百万大军，萨托也不担心会出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 总不能娘子关的大盛军冲出来了吧？ 就算冲出来又能怎样？ 这百万大军都是跟着自己一路从北境杀过来的，就算暂时没有师团军官指挥，一样可以把那些大盛的人类打得屁滚尿流。 等萨托把所有的师团级军官全都叫齐了，帅帐里顿时挤得满满当当的。 这些蛮族人本身就身高体壮，再加上百万大军的师团级以上军官足足能有四五十人，一起挤在这帅帐之中委实有点儿挤。 “主人！请发话吧！”萨托耐着性子对凌寒说道。 凌寒端坐在正中央的帅位之上，低着头沉吟了下，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带上了满面的愁容，嘴唇嚅动半天这才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话：“诸位！我们，败了！” 什么？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凌寒愣了半天这才大声叫了起来：“主人！您在说什么？” “主人！我们马上就能拿下娘子关了啊！” “主人！您不是要去天都城的吗？” “主人！发生了什么事情？” “主人！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 凌寒不说话，耐心地等他们议论地差不多了，这才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缓缓起身，向众人问道：“各位可曾有听说过五百年前，赤水河边那一战？” “当时巨灵神为保我神族，忍辱负重割下了头上双角献给了当时大盛的皇帝。” “诸位可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众人一个个面面相觑，又都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当年那一战，在蛮族的史书之中记载甚少，只有寥寥数字，仅有十万蛮族殒命赤水河，巨灵神割双角向大盛求和这种世人皆知的事情。 至于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十万蛮族大军是怎么被杀的？ 没有人知道。 这也不奇怪。 毕竟除了巨灵，参与那场战争的蛮族人都死了。 “出发之前，我去了神庙，见了巨灵神一面。”凌寒仿着岩石的口吻，继续说道，“巨灵神向我坦诚了当年那一战的详情。” “当年与我十万神族大军作战的并非是大盛的军队，而是一个人。” “没错！对方只有一个人。” “大盛仅用一个人，就屠杀了我神族十万大军，还逼巨灵神割下了头上双角。” “当时如若巨灵神不那么做，他就要跨过赤水河，灭我神族全族。” …… 一席话说完，所有人都表示不相信。 太扯了吧！ 一个人再厉害，怎么能打得过十万大军？ 更不要说当时还有仙王级强者巨灵神坐镇。 不可能！ 这世上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当时我听到巨灵神讲出这件事的时候，反应也和你们现在一样。”凌寒苦笑道，“我也觉得这世上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但是，就在今天，我遇到了相同的事情！” “今天早上，我率领五万精锐骑兵渡过赤水河，按计划南下准备来和你们汇合。” “但刚进入赤水关，被被人给埋伏了。” “五万大军全部葬身火海，活下来的便只有我们这十几个人。” “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 …… 等凌寒把话说完，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可是五万精骑啊！ 这说烧死就烧死了？ 有人表示了疑义，但凌寒言之凿凿，身边那十几个蛮族的幸存者也都在一旁佐证，这一切全都属实。 是真的。 “所以您的意思，就是……”萨托听懂了凌寒的意思，犹豫了半天这才说出来那两个字，“投降？” 凌寒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错！投降！” “我要你们所有人，停止进攻娘子关。” “我要你们所有人，为了给神族留下东山再起的种子，带着这百万大军退回到赤水河北岸去！” “是的！我要你们，退兵！” 第八十五章 帅帐里的陷阱 帅帐之中一片安静。 包括萨托在内的所有人都好像失了魂儿，怔怔看着凌寒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凌寒这里其实耍了个小心机。 他说的都是实话，却也并没完全说实话。 凌寒确实一个人干掉了蛮族五万大军不假，但那其实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大戏，并不具备可复制性。 赤水关内的那段峡谷，是一个极好的设伏地形。 像那种两头儿一堵，中间随便杀人放火的地形其实并不常见。 就算再有那种地形，也很难再有这种机会。 那里是蛮族大后方，岩石虽然已经足够小心谨慎了，但其实也还是占了一定程度上的大意和疏忽。 比如当时岩石只需带上一个仙王级，或者类似萨托这样可以和仙王级掰手腕儿的圣阶也可以一定程度上压制凌寒。 兵种搭配上也有问题。 当时岩石为了赶路，带的全都是骑兵。 如果当时队伍里有重盾步兵，利用盾牌搭出来防火的盾阵，一样也可以破凌寒的火攻计策。 …… 总之，赤水关一战综合了天时地利人和等各方面的因素，并非完全是凌寒的实力高强所至。 假以时日，等凌寒也像方玉楼一样达到神级，纯靠硬实力以一人之力硬刚五万大军倒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现在从蛮族大军中再弄出来五万人，让凌寒去杀。 凌寒一定会扭头就走。 肯定打不过的啊！ 但当局者迷，再加上蛮族之中大多是蛮勇之辈，动脑子这种活儿他们并不擅长，一时也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如果大盛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那还真是难办啊！ “主人！恕萨托不能从命。”萨托脸上阴晴不定，最终一拍大腿下定了决心，单膝跪地，向凌寒行了一个大礼，“萨托领神庙之命，领兵南征，眼看胜利在即，您要我退兵，萨托做不到！” “而且，那位大盛的画尸人，他如果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来娘子关，却跑去三千里外的赤水关？” “想必，他也是有顾忌的吧？” 萨托这么一说，众人一时又有了主心骨，纷纷附和。 凌寒心说，你真特么是个小机灵鬼！ 但话已至此，凌寒要再过于坚持就显得太过刻意了，反而让人怀疑，所以凌寒又假模假样对萨托和众将晓以大义，要他们不要急功近利，要以神族存续为重，但都无济于事。 “既然你们如此坚持，那这样。”最终凌寒，只好叹了口气，“我将返回神庙，向诸位长老汇报。” “你们暂且按兵不动，待我请到神庙的旨意，再行定夺。” “如何？” 萨托想了想，表示同意。 反正大盛早已是煮熟的鸭子，飞是肯定飞不了，晚几天吃也耽误不了什么事儿！ “你们都先退下吧！”凌寒向众将官挥了挥手，“我与萨托元帅还有话要说。” 众将躬身，右拳重重锤在右胸之上，而后一次退出。 等他们都出去了，凌寒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 帅帐前后共有内门和外门两道门，门上都挂着厚厚的毡布当做门帘，既能防寒还能隔音。 两道门之间的间距大约是四五米的样子，凌寒用其他分身在两道门之间靠近外门的位置做了一个陷阱。 升级至满级的“伪装”，已经将陷阱的迷惑性做到了极致。 前面的人其实已经进了天机楼，但他不会有任何察觉，眼中看到的依然还是帅帐的第二道门。 这样设计的结果，就是蛮族这几十个中上层将领看似出了帅帐，但其实那帅帐外门的毡帘，就从来没被掀起来过。 外面的卫兵不会发觉，后面的将领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异常。 等着蛮族所有的中上层都进了天机楼，凌寒直接把他们都扔进了八楼的冷库停尸间，然后一个个捏死画尸。 解决了这些中上层的军官，只剩一个萨托就好办多了。 “主人！请恕在下鲁莽。”萨托看众将都退了出去，犹豫了下这才向凌寒问道，“请问主人及诸位，是如何在那位本领高强的画尸人手下逃生的？” 这几乎就是赤裸裸的审问了。 “我投降了。”凌寒面不改色，看着萨托微微一笑，继而又指了指身后那十几个蛮族人，“他们也是。” “怎么，你是要审判我们吗？” 萨托脸色变了，不经意间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只是您现在，代表的是大盛，还是神族？” “当然是神族！”凌寒嗤笑一声，淡淡说道，“巨灵神不也投降了吗？还是你认为他也是大盛的内奸？” “萨托，你这想法，很危险啊！” 被凌寒这么夹枪带棒地加以引导，身后那十几个跟着凌寒一起投降的蛮族人也都面带不悦。 你说质疑蛮王也就算了，竟然连神庙的巨灵神都要质疑了？ 这萨托真是仗着兵权在手，不知天高地厚了！ 其实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当你变成黑色之后，身边有白色的，看着就会很不顺眼。 萨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有些尴尬地跟凌寒又聊了几句，然后借口要巡视大营告辞离去。 凌寒欣然应允。 之所以留下他，就是为了把他跟那些将领们分开。 毕竟这货有那只奇怪的大壁虎，万一他走前面那只大壁虎又冲进来捣乱，那不砸了摊子了？ 现在就剩他一个了，即便那只大壁虎冲进来也不怕了。 能骗进去骗，实在骗不进去，那就直接硬刚。 正好凌寒也想找个圣阶高手试一试自己目前的实力，这个萨托加上那个神秘的吞金兽实力据说实力能匹敌仙王级，那基本算是圣阶的天花板了，拿来练手正好。 打不打的过的，倒无所谓。 反正打不过还可以跑。 只要能拖住他一段时间，那就足够了。 凌寒坐在中央的帅案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萨托向着门口走去。 “轰！” 一只庞然大物从侧面撞烂了帅帐的木质围栏，摧枯拉朽一般将帅帐里的诸多桌椅撞得稀里哗啦的，然后径直挡在了萨托的面前。 果然…… 凌寒有些头疼地抚住了额头。 没办法！ 打吧！ 在萨托的脚下，炫目的银色光芒猛地亮起，一个传送法阵悄然成型，然后带着耀眼的光芒直冲云霄。 光芒过后，萨托已然消失不见。 “嗷呜！” 那只吞金兽愤怒地冲凌寒叫了一嗓子，然后一甩尾巴掉头从方才撞烂的帅帐缺口之中冲了出去…… 忠心，护主，实力强悍。 样子拉风，颜值也在线！ 凌寒看向吞金兽消失的方向，心里一阵的羡慕嫉妒恨。 回头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只大壁虎给抢过来。 太特么招人喜欢了！ 第八十六章 龙女苏醒 帅帐之中只剩下了凌寒与追随岩石一起投降的那十几个人。 “主人，刚才……”一位圣阶力士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问道。 “应该是凌先生！”凌寒点了点头，然后努力装出一副懊悔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话，刚才那些出去的将领应该也遭不测了。” “要是我刚才再多劝一劝就好了，哎！” 众人一下子慌了神，齐声问道：“那怎么办啊，主人？” 凌寒沉吟了下，而后猛然起身，沉声说道：“神族的存亡延续，就靠我们几个了！” “诸位都是神族的中流砥柱，我现在命令你们分头去接管大军的军权。” “接管军权之后，放下所有的武器辎重及粮草，用最快的速度往北赶，渡过赤水河。” “阻碍军权交接者，杀无赦！” “不听军令者，杀无赦！” “消极忤逆者，杀无赦！” “散播谣言者，杀无赦！” …… “事急从权，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遇到大盛军队的追击，一定切记不要反抗。” “否则势必会招来凌先生的反击，到时候对整个神族，都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各位，神族的存亡延续，就有劳你们了！” 一番话说完，让众人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有人竟然控制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主人，那你呢？”方才那名圣阶力士又问道。 凌寒叹了口气：“我与凌先生有约定，在神族军队彻底撤出大盛之前，我须作为人质留在这里。” “欺人太甚！”那名圣阶力士愤怒地骂道，“我和他拼了！” “站住！”凌寒伸手将他拦住，“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切记一定要忍。” “忍常人所不能忍，方能成就大事。” “我的安全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 这一番声情并茂的表演下来，凌寒算是彻底把这十几个糙汉子给成功洗脑了。 表完决心后，这十几个人纷纷走出了帅帐。 凌寒对他们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这些人都是蛮族军方大佬，连萨托都做过他们的学生，声望可想而知。 再加上凌寒方才已经把这蛮族大营里高品阶的强者都给收天机楼里去了，真遇到反抗什么的，这些圣阶大佬可以轻松解决。 另外，凌寒还给了他们每个人一份手谕。 出师有名，名正言顺。 给了台阶儿，这些军方大佬再恰到好处地推他们一把，这事儿基本上也就成了！ 在这边蛮族大营之中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的同时，距离娘子关百里开外的一座大山之中，画尸人打扮的凌寒正在与萨托斗得不可开交。 那个传送阵是一种巫术，同样来自被方玉楼一招秒杀的那个圣阶巫师。 可以将自己连同对方随机传送走，传送的距离取决于消耗魂力的多少。 当然，随着距离的增加，所需要魂力的比例也会成倍增加。 凌寒大概测算了下，以自己目前的魂力储备，能传送百里就差不多了，再多了的话就有点亏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把凌寒最近储备的魂力消耗了将近一半儿。 萨托的吞金兽来得非常快，凌寒和萨托打了没一会儿那只大壁虎就嗷嗷叫着冲了过来。 当萨托纵身跳上吞金兽的后背之后，凌寒很明显能感觉到萨托整体的攻势都比以前猛了一大截儿。 从天下群英谱中看过去，萨托在与吞金兽合二为一之后，他的品阶评级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箭头。 圣阶上，后面跟着一个箭头？ 这是什么意思？ 更为诡异的是，当吞金兽出现之后，凌寒发现自己的言出法随不管用了。 换言之，吞金兽能让萨托免疫众生之力。 这也就相当于直接让凌寒所有的佛门技能全都给失效了。 当然，来自斗宗的那些招式还能用，但效果也相应地都打了一定折扣。 这吞金兽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这么牛逼吗？ 也幸好凌寒手底下会的本事多，不然可能早就被打跑了。 目前仗着黑刀和两颗黑蛋蛋，以及来自玄心的风系法术还有来自巫族的巫术，也勉强和萨托打了个平分秋色。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萨托是蛮族的力士，原本就是皮糙肉厚血多能抗的职业，再加上吞金兽的加成，更加难打了。 如果这样拖下去，凌寒的把识海虚空之中积攒的那点魂力和内力都耗光，剩下就只能跑路了。 就在凌寒和萨托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天机楼九层原本陷入昏睡的敖璃突然睁开了眼睛。 凌寒这边和萨托打着，那边儿的本体赶紧去九层看看怎么回事儿。 一问才知道，敖璃并不是睡到自然醒的。 她是被人叫醒的。 确切地说，是被萨托脚下的吞金兽给叫醒了。 “那吞金兽是我龙族老祖宗的坐骑，全天下只有这一只。”敖璃说道，“上古神战之中，龙神陨落，这只吞金兽也在人间消失了。” “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出现了！” 凌寒听得有点儿懵圈儿。 常理来说，龙不都是给人当坐骑的吗？ 怎么和龙神还有自己的坐骑？ 等等！ 龙神？ 凌寒好像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凌寒赶紧问道：“你有办法搞定那只吞金兽吗？那玩意儿太邪门儿了！” “侍奉龙族是吞金兽的本能。”敖璃自信地笑了笑，“而我又是龙皇血脉，我只需现身，一切自然化解。” 那还等什么？ 凌寒对敖璃是信任的。 毕竟是气运金龙认可的龙，再加上又一起经历了蚌妖那件事，敖璃现在应该算是除了林婕诗和何澹之外，凌寒第三信任的战友了。 心念一动，敖璃已然出现在了凌寒与萨托的战局之中。 这突然多出来个人，萨托心生警觉，虚晃一斧，想要催动吞金兽往后退，却没成想吞金兽“嗷呜”一嗓子，直接一甩屁股把他给扔一边儿去了。 嗯？ 自从在神庙之中获得这只吞金兽之后，萨托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更让他郁闷的是，这只吞金兽把他甩掉之后，跟个哈巴狗似的摇晃着屁股，甩着尾巴一扭一扭地冲着刚出现那个女人去了。 敖璃面带微笑，轻轻迈开大长腿，一步一步慢慢踏上了吞金兽的背，而后对着萨托轻声说道：“不知你哪一代祖宗有幸混了我龙族血脉，让你有了此种机缘。”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死定了！” 第八十七章 单挑圣阶萨托 坐骑叛变，还被人如此奚落，萨托恼羞成怒，对着吞金兽大声吼道：“孽畜！回来！” 敖璃就跟在自家床上似的，慵懒地斜斜坐下，探手摸了摸吞金兽的头，口中不屑笑道：“给你个机会，跪下认错，我留你全尸。” 萨托都被气笑了：“哪里来的疯娘们儿？口气还真不小！” “你体内有我龙族血脉，虽然少是少了点儿，但终归也算是我龙族中人。”敖璃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这兽性未褪，连个人模样儿都还没长全的，吞金兽凭什么能看上你？” “罢了！罢了！” “你这种垃圾，留在世上也是丢龙族的脸。” “让九天雷劫收了你吧！” 话音刚落，就见高空之上风云汇聚，一道黑云无声无息之间聚集在萨托头顶，其间电光闪烁，裹挟着无穷的威势…… 凌寒都惊呆了！ 卧槽！ 这么牛逼的吗？ 我这是抱了个超级大腿？ 萨托也有点心虚了，毕竟圣阶强者，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 九天雷劫，那是兽化人形，凡人化神才会遇到的东西。 “你说，龙族？”在雷劫的压力之下，萨托语气终于软了下来，迟疑地问道，“难道你真的是……龙？” 敖璃不屑地笑了笑，身后一条银龙虚影腾空而起，在敖璃身后对着萨托发出一声嘹亮的龙吟。 “嗷呜！” 在这声龙吟之下，萨托心中一震，双腿控制不住地一软，然后“噗通”跪了下去。 “为什么？”萨托屈辱地抬起头，不甘地问道，“你刚才说我体内有龙族血脉，是什么意思？” “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体内和你一样流着龙族的血，你为什么要反过来帮他？” “你想什么呢？”凌寒都听乐了，忍不住打岔道，“她的意思是，你是龙族在人间留下的血脉分支。” “还不明白吗？就是杂种！” 这话说的，可谓是指着鼻子骂了。 萨托大怒，想站起来，却又被敖璃的龙威压制得站不起来，只能愤怒地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靠个女人保护你！” “有种让她放开我，像个男人一样和我打一架！” 凌寒也正有此意。 从赤水关到娘子关，遇到圣阶无数，却没有一个是正儿八经地好好打一打的。 好不容易遇到个萨托，结果他还有一个bug级的吞金兽。 现在敖璃出面把这吞金兽解决了，凌寒也想那萨托试试，看自己现在的实力够不够单挑圣阶的。 敖璃的意思是，何必费那事呢？ 直接一道天雷劈了他岂不是更省事？ 凌寒和她说明了原因，敖璃这才挥了挥手撤掉了天空的九天雷劫，而后放萨托站了起来。 结果这一放开萨托，这老小子撒开脚丫子就往南边儿娘子关军营的方向跑去。 嘴上气势十足，闹了半天还是怂了！ 凌寒也不着急，缩地成寸，两步追了上去，而后一脚踢在了萨托的屁股上。 萨托虽是圣阶，但主修的方向是力士，抗打耐草的那种，速度上他并不擅长。 如果有吞金兽倒还好，可现在吞金兽也被人给收走了，现在萨托只能靠两条腿了。 凌寒这一脚直接把萨托给踢了个趔趄，等他反应过来凌寒已经挡他前面了，笑呵呵地挪揄道：“大元帅，别跑啊！说好的呢，像个男人一样打一场。” 萨托一看跑也跑不了，那个恐怖的龙族女人也斜倚在吞金兽上，挡在了南下的方向，只能心一横，抡起斧子叮叮当当和凌寒打了起来。 这一打凌寒就发现了和之前的不同。 没了吞金兽的萨托虽然依然抗打，但终归是回归到了圣阶应有的水准，没之前那么变态了。 而凌寒没打算用佛门的言出法随等取巧的方法，而是想用硬实力和他打一打看看。 给岩石画尸得了一门【狂化】，一门【石化】，都是萨满巫术。 狂化可以让自己化身蛮族的勇者战士，石化则会让自己成为蛮族的黑熊力士，前者擅攻，后者擅防。 凌寒给自己上了个“狂化”，然后又用草原巫术给自己用了个“大力蛊”，佛门戒律法给自己上了个“祝福”…… 总之就是各种buff，全都给弄上。 黑刀都没召出来，凌寒就靠着拳脚功夫和萨托干了起来。 这种硬碰硬的打法委实打得酣畅淋漓，现场跟打铁一样“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周围被殃及的巨石崩碎，巨树倒塌…… 打了约摸十几分钟之后，萨托终于现出了颓势。 手中巨斧被凌寒直接用拳头给干碎了，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脸肿得像是个包子。 凌寒身上也受了伤，不过相比萨托，要轻得多。 心里有了谱儿，凌寒也不打算再跟他玩儿了，一声呼喝之后，身躯腾空而起，双腿交替化出漫天腿影，雨点般踢在了萨托的胸膛之上。 佛山无影脚。 “噗！” 萨托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重重踢在了地面之上。 “唰！” 凌寒召出黑刀，抵在萨托的脖子上，笑眯眯说道：“没了那只大壁虎，你啥都不是！” “对我来说，你就是个陪练。” “真想弄死你，你早就死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带你看个东西。” 心念一动，召出莲花台，将萨托扔在上面，然后和敖璃一起向着南面蛮族大营的方向而去。 几分钟后，莲花台已经到了娘子关附近。 昏暗的光线之下，纷乱嘈杂的脚步声好似百兽出林，震得大地都在嗡嗡作响，无数蛮族士兵扔掉了武器，正在向着北方溃逃而来。 而在这溃逃士兵的前方，是十几个高品蛮族强者。 其中有几个还是圣阶。 在他们的衣衫之上，都是血迹斑斑，显然为了“神族的存亡延续”，这些强者都坚定不移地执行了“蛮王岩石”的计划。 “不！不可能！”被凌寒踩在脚下的萨托趴在莲花台上，看到了这一幕，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嘶声吼道，“我百万神族大军，夺取娘子关如探囊取物，怎么可能会败？” “我知道了！是岩石，岩石叛变了神族，对不对？” 凌寒在莲花台上开出一道门，而后拖着萨托进入了天机楼八层的冷库停尸间，那里停放着岩石还有蛮族军营那几十个中层将领的尸体。 “岩石并没叛变，他早被我捏死了。”凌寒残忍地笑道，“你见到的，不过是我的一个分身而已。” “你如果当时听了我的建议，早些退兵的话，这些人其实可以不用死。” “不过这样也好，此战之后，你们这些北方的蛮子，没个上百年是恢复不过来了。” “这还多亏了你配合的好。” “那啥！谢谢哈！” 第八十八章 龙女给我骑骑嘛! 夜。 娘子关外。 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夜空，溃逃的蛮族大军看到前方的夜空之中出现了一条银色的巨龙翱翔于高空之上。 而在那银龙之上，站着一个画尸人模样的年轻人。 剑眉星目，神采奕奕。 银龙旁边的高空之中，漂浮着一个硕大的莲花台。 莲花台下面，用绳子密密麻麻吊着几十具尸首，都是蛮族大军中师团级以上的指挥官。 而在这些尸首的最前面挂着的，是已经奄奄一息有出气没进气的萨托。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蛮族大军心态彻底崩了，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完全不敢抬头看，低着头拼了命地往前跑。 凌寒站在敖璃的背上，从天机楼中取出一杆雕背长弓，弯弓搭箭，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啸，一支红色的响箭划破夜空，在高空之上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烟花，久久不散…… 响箭之后，娘子关的城门轰然打开。 一杆杆黑底红字的“盛”字旗鱼贯而出，迎风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后面跟着的，是四十万披挂整齐，高举着武器呐喊冲出的大盛军卒。 娘子关城墙之上，罗文达嘴唇蠕动，脸上的肌肉都在控制不住地抖动着。 和蛮族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鲜有胜绩，大部分时候都是被蛮族压着打。 像今天这种情况，追着蛮族打，破天荒第一次。 “那银龙之上的，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凌先生了吧？”罗文达看着远处高空之中的那条银龙，缓缓问道，“他就是天元帝举全国之力，也要除之而后快的天命者吗？” 这话可谓是大不敬了。 毕竟天元帝虽然下了罪己诏，但名义上还是大盛的前皇帝，现任皇帝的亲爹。 不过身边是金涛，罗文达可以口无遮拦，怎么痛快怎么说。 “是的！达叔，那就是凌先生。”金涛点了点头，“他救了您，救了我，也救了大盛。” “这里就交给您了，我也要去杀敌了。” 说完，金涛对着罗文达抱拳一礼，而后整个人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剑光冲上高空，向着溃逃的蛮族大军而去。 罗文达点了点头，缓缓转身，身后的地上跪着的，是几十个大盛的军人。 都是蛮族和其他势力在北境军中安插的暗子，高级的已经爬到了师团长的位置，低级的至少也是个百夫长之类的。 这几天，在金涛的配合下，对北境军作了一次大清洗。 至于信息来源，自然是方玉楼。 这些年方玉楼一直在悄悄布局，眼线遍布全天下，现在终于等到了收网的这一天。 罗文达叹了口气，大手一挥，行刑官手起刀落，几十颗人头滚滚落地。 哎！ 老了！老了！ 以后的天下，都是这些年轻人的了。 . “你还有完没完啊？”敖璃在凌寒的身下不满地发出一声娇哼，“办完事儿赶紧下来。” “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骑过。” “如果被父皇知道了，肯定要把你扒皮抽筋，晒成人干的。” 凌寒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回道：“没事儿！你不是也在找你爹吗？如果因为这个把他给气出来了，我也算是大功一件嘛！” “再说如果你爹扒我皮，抽我筋，你肯定会帮我的，对吧？” “做梦吧你！”敖璃气鼓鼓地哼了一声，不搭理凌寒了。 当时凌寒提出来要让敖璃客串下自己的坐骑的时候，敖璃是拒绝的。 开玩笑呢！ 龙皇后裔，血统高贵，怎么可能给人当坐骑？ 但凌寒死皮赖脸地胡搅蛮缠，还说自己救了她一命，如果她让自己骑一下，大家就算一笔勾销了。 你堂堂龙皇后裔，天之骄女，总不会知恩不报吧？ 敖璃这人脸皮薄，最耐不住别人激将，再加上凌寒一会儿软一会儿硬，搞得敖璃最终不得不答应了他。 凌寒这个美的啊！ 这可是真正的龙啊！ 自己活了两辈子了，可从来没骑过真正的龙。 别说骑了，见都没见过啊！ 这下，自己是不是也得算是龙骑士了？ 哈哈！ 之所以死乞白赖地要骑敖璃，凌寒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归根到底，还是为了众生之力。 人前显圣嘛！ 那肯定是逼格越高效果越好啊！ 要说起逼格，还有比骑着一条龙更帅的吗？ 骑在敖璃背上，凌寒看到远处娘子关冲出来的大盛军队已经追上了溃逃的蛮族大军，开始了疯狂的屠杀。 弩兵轰，骑兵冲。 骑兵冲完弩兵接着轰。 后面的步兵一没远程，二没骑兵跑得快，只能跟在后面捡漏补缺，收拾遗漏的小股溃兵。 打着打着，溃逃的蛮族兵也开始反应过来了。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 照这个打法，恐怕跑不到赤水关，这一百万大军就被打光了。 虽然说是溃逃，但毕竟也是久经战阵的职业军人，蛮族军中很快就有一些小头领开始组织起来一些断后的敢死队。 至于蛮王关于不许抵抗的手谕。 去特么的吧！ 很多人开始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就是被蛮王给卖了。 但为时已晚。 大军的溃逃之势已经止不住了，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组织断后的敢死队，尽可能多地降低伤亡。 别说，蛮族军人的忠诚度还是相当可以的。 即便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匆忙组织起来的这些敢死队组织了一些反冲击，竟然生生让大盛追兵的速度硬生生给缓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空中一道煊赫的剑光好似斜斜斩下，无数颗蛮族军卒的人头滚滚落地，蛮族军阵之中一下子多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怀抱一柄巨剑，迎风而立。 剑圣金涛。 仙王级高手。 大盛军卒一片欢呼，仿佛打了鸡血一般从被金涛砍出的那个缺口之中冲了进去…… 杀声震天，人头滚滚。 就在这边四十万大盛军卒痛击蛮族溃军的时候，在更远一些的北方，有一片低矮的山丘。 其中一个山丘之上，站着一个红衣飘飘，一头白发的靓丽身影。 在她身后，密密麻麻是铺天盖地的行尸群。 和之前不一样的是，这些行尸的眼睛统一都是一片猩红，透着让人心悸的凶煞之气。 尸王妹子，林婕诗。 出关了！ 第八十九章 地宫二人组的屠杀时刻 浮空寺一战，林婕诗被蚌妖偷袭受了伤。 但其实伤势并不严重。 此次在尸王坑中，尸王妹子不光是养好了伤，借着凌寒源源不断提供的新鲜尸体，林婕诗的实力也是突飞猛进的长了一大截儿。 目前的实力，已经由浮空寺时的一品下成为了一品上。 如果有必要的话，凌寒可以给他盖个章，马上就能迈入圣阶。 不过现在没必要，凌寒也想着让她能在一品这个阶段把基础打得更加扎实一些。 现在的林婕诗除了自身实力猛涨，操控的行尸也有了巨大的变化。 这些红眼行尸已经可以不依赖黑暗的环境来偷袭前进了，也就是以前那种看他他不动，一眼没看见就过来掐你脖子的限制不存在了。 同样来到这片战场的，还有何澹。 这家伙早就憋不住出关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实力从四品连升两级，直接成为了二品。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凌寒的功劳。 有提督印信在手，升阶不用愁。 何澹的修炼方式异于常人，他只需要剪纸人、扎纸人就可以无限变强，比凌寒还bug。 当然，说起来简单，真做起来还是很辛苦的。 记得何澹第一次出关，凌寒见到他的时候这哥们儿形容憔悴，浑身上下都是伤。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扎纸人，还是天天跟纸人肉搏去了。 但何澹的升级速度，委实让凌寒觉得羡慕。 可以这么说，玄心留下的这俩徒弟，没一个正常人。 如果不是俩人都太佛系，平日里也没啥追求，恐怕早就圣阶了。 仙王级都说不定。 这次被凌寒叫过来埋伏蛮族，痛打落水狗，俩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好久没打架了。 兴奋之余，两人也是打心里对凌寒服气。 这才多长时间，凌寒就给大盛换了个皇帝，把佛国在大盛北方的势力打了个半残，还把西域佛国的仙王级高手给吓跑了。 现在又轻轻松松解了大盛的北蛮之危。 不久前这货还只是个地宫里平平无奇，偶尔拽横拽横的画尸人，现在已经站在了一个让林婕诗和何澹都需要仰视才能看到的高度上。 和实力无关。 即便是仙王级高手，想做到凌寒做的这些事情，也绝无可能！ . 荒野之中，左边是林婕诗的行尸大军，右边则是何澹的纸扎营。 两支阴间队伍潜伏于夜幕之中，静静地等待着蛮族大军的到来。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远处的树林之中大片飞鸟叽叽喳喳飞上了天空，杂乱的脚步声犹如擂鼓一般由远及近轰隆隆的传来。 来了！ 林婕诗和何澹默契地对视一眼，而后何澹骑上大蛇，林婕诗则红衫鼓荡，白发飘飘，犹如一个艳丽的女鬼，缓缓升上了半空。 如此显眼的目标，很快便引起了蛮族大军的注意。 一时间，跑在前面的脚步不由得变缓，后面的也跟着放慢了脚步，最后慢慢地都停了下来。 这又是要搞哪出？ 跑在前面的，是曾经跟随岩石的硕果仅存的两个圣阶。 现在作为溃逃大军的领队，其中一个圣阶力士站了出来，擎着斧子指着高空中的林婕诗和何澹，高声喊道：“我们已经投降了，还请两位高抬贵手，放我等过去。” 林婕诗一如既往地不说话，何澹则懒洋洋挥了下手中的纸刀，笑嘻嘻地问道：“投降？我允许你投降了吗？” 那名圣阶力士脸色一寒，明白这是摆明了没得谈了。 作为圣阶强者，虽然没法像天下群英谱看得那么详细，但大致也还是能感觉出来对手的强弱的。 当然，这个有时候也不准。 像峡谷中遇到凌寒，所有的人都觉得手到擒来，结果五万大军被人活活给烧没了。 不过现在想这些都没用。 人家摆明了就是不让过，那就只能打了！ 圣阶力士脚一蹬地，整个人如炮弹般向着何澹冲撞而去，只是还没能靠近何澹呢，整个人眼睛一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落下来砸在了地上。 降头术的诅咒。 在娘子关前的蛮族大军帅帐之中，这几个圣阶都曾答应过“蛮王岩石”不会反抗，不会向大盛的人发起攻击。 凌寒则借机给他们重新下好了降头术。 当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虽然魂力消耗得是有点儿多，但效果也是真的好！ 一旦违反了这个约定，降头术的诅咒立即生效。 轻则重伤，重则毙命。 剩下那名圣阶勇者战士一看这个吓了一跳，也不知道具体是咋回事儿，还以为天上这两位又是和凌寒一样的绝世强者。 “跑吧！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名圣阶强者绝望地向着身后的队伍大吼一声，然后带头往前跑去。 蛮族大军再也不管上面那俩人，你爱打打吧，反正这么多人呢，就看谁运气不好吧！ 所以说打仗这种事儿，士气真的很重要。 一旦没了士气，两个人照样可以撵着百万大军跑。 偶尔倒是也有人升空或是在地面上向着林婕诗和何澹放冷箭，扔铁枪，但根本无济于事，连两人的毛都碰不到。 没办法。 所有高品阶师团级以上的中层都被凌寒给收拾了，唯一的俩圣阶一个躺地上了，另外一个已经吓破了胆子。 剩下这些，林婕诗和何澹两人完全可以平趟了。 当然，靠两人团灭百万大军肯定不现实。 林婕诗和何澹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拖延住他们往北逃的速度，给娘子关追出来的四十万大盛军尽可能多地争取时间。 金针飞舞，纸刀横扫。 蛮族人跟收庄稼似的一片片倒了下去，剩下的人闷着头继续往前跑。 跑了每一段儿，前面的先锋部队不知为啥疯了似的哀嚎着掉头往回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前面有尸兵！” “好多红眼睛的尸兵！” “好多纸人！” “这是什么东西？” …… 饶是蛮族这样强劲的军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作战方式。 巫族有尸兵，妖族有妖兵，蛮族的萨满也有类似可以让死人站起来参与战斗的法术，但不管哪种都是有上限的。 撑死也就能有几百上千个。 像凌寒在峡谷之中一次召唤出几千个阴兵，也是仗着自己魂力多，氪金氪出来的。 那几乎就是这种死灵兵种的上限了。 但尸王妹子林婕诗和中二少年何澹两人不一样，他们可以操控的尸体和纸人似乎都是没有上限的。 像这次，凌寒几乎给林婕诗被尸王坑给搬空了。 反正有凌寒这么个壮劳力，林婕诗也乐得坐享其成。 漫山遍野的尸兵和纸人，犹如无声的杀手，机械地向着蛮族大军开始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人头滚滚，尸横满地。 第九十章 敢犯我大盛者，虽远必诛! 尸兵和纸人一不怕死，二不怕疼，比之活人有着先天上的优势。 相对于蛮族大军来说，尸兵和纸人虽然看起来铺天盖地，但数量上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不过给蛮族大军造成的心理上的阴影，却是巨大的。 更不要说，被阴兵杀死的蛮族士兵过不多久就会站起来成为新的阴兵，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林婕诗和何澹两个人一开始还会兴致勃勃地补刀，后来慢慢的也累了。 这一片原本就是丘陵地带，到处都是低矮的小山头，蛮族士兵大都身材高大体型笨重，而且这么多人拥挤在一个个狭窄的山隘之间，慢慢地就堵成了一团乱麻。 不知不觉间，林婕诗和何澹发现这帮蛮族竟然被自己堵在这里已经有近半个时辰之久。 而就在这个时候，往南更远的地方隐隐响起了喊杀声。 娘子关追杀蛮族的四十万大军，到了！ 高空之上，一条巨大的银龙在空中盘旋飞舞，画尸人打扮的凌寒站在龙头之上，手中一杆黄铜唢呐吹得响彻九霄。 而在这银龙之后，是金光闪闪的莲花台。 莲花台的下方，密密麻麻挂着包括萨托在内的几十具尸体。 这莲花台之上，站定了两个人，一个是画尸人韩凌，另外一个则是已经褪去蛮王岩石的外观，恢复原本容貌的第二分身。 韩凌面前是一面牛皮战鼓，而第二分身怀里则抱着一把上好的紫檀木琵琶。 鼓声咚咚如雷，唢呐嘀嘀如电，琵琶声声似雨。 雷电交加，风急雨骤。 漫天的雷电风雨之中，合奏出凌寒前世的一首名曲，战鼓、唢呐与琵琶完美配合的一曲《将军令》。 这首曲子当初在浮空寺的时候，凌寒演奏过一遍，但那时候毕竟战场规模只有一万人左右。 而现在不同。 蛮族和大盛军队合起来，数量已经将近有一百五十万。 这种规模的战场之上，这一曲《将军令》响起来，靠着“阵乐术”的加成效果，大盛军卒一个个士气高涨，斗志昂扬，直杀得蛮族大军狼奔鼠窜，哭爹喊娘。 四十万对一百万，大盛以少打多，却生生打出了风卷残云摧枯拉朽的阵势。 乱阵之中，剑圣金涛一马当先，在他后方不远处是一个身材臃肿，满脸油光的胖老头儿。 正是从天都城赶来的睿王爷。 哦，不！ 现在应该叫他肥猫。 方玉楼当年手下第一大将，这些年一直在暗中保护方家和方玉楼留下的铁甲军。 金涛剑不出窍，仅凭无匹剑气便轻松收割大片的蛮族士兵。 肥猫整个身子滴溜溜转得好似陀螺在蛮族大军之中肆意穿插，谁碰谁死，一路碾压。 两大仙王级高手出手，直接在蛮族大军之中杀出来一条尸体和鲜血铺就的通路。 而在金涛和肥猫的身后，则是凌寒的另外两个分身。 玄心和关沧海。 为了照顾他们的人设，不至于引起其他人的怀疑，玄心使用的是风系法术，关沧海则是缩地成寸+扶风+大罗汉拳。 龙卷风和风卷残云在敌阵之中不时卷起漫天的尸体，而关沧海虽然看着身材矮小，但速度超快，一拳一个，不停有尸体被他打得飞向高空，然后重重地落下。 玄心和关沧海的身后，跟着的却是一只特殊的“部队”。 那是地宫里做阴门生意的手艺人。 背尸匠们一路冲撞，好似推土机一般。 这些背尸匠一个个身材高大，比之蛮族力士也丝毫不逊色，而且浑身上下都覆盖着一层坚固的铁甲，刀枪不入。 后面跟着小道士打扮的扎纸匠、缝尸匠、赶尸人、埋尸匠、驱魔人等等，虽然看着跟杂牌军一样，但杀伤力却比大盛的军队都强上一大截儿。 前有林婕诗和何澹，后有四十万追兵和往生院的手艺人，上面还有一条银龙载着敲敲打打的三人组…… 蛮族人的心里一片灰暗。 完了！ 跑不掉了！ . 这场大战整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下午这才结束。 包括凌寒和仙王级的金涛以及肥猫在内，所有人都累得扛不住了，躲进了凌寒的天机楼里吃烧鸡喝酒去了。 下面留下尸兵、纸人以及娘子关出来的四十万追兵继续一路追击。 凌寒和大家伙吃饱喝足休息好后，就出去天机楼接着奏乐，接着杀。 这一路又追又杀，半个多月后这才一路追到了赤水河边。 在赤水关前，蛮族大军搬开了被凌寒炸毁的两道关门，也看到了被烧死在赤水关峡谷之内的五万大军。 至此，他们终于确信了那件事。 大盛的一个画尸人，凭一己之力活活烧死了岩石率领的五万大军。 但他们信不信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比烧死五万大军更让他们胆寒的，是这原本要踏平娘子关，杀入天都城的百万蛮族大军一路逃到这里，已经只剩下十万不到了。 九十万蛮族的精兵强将，活活被耗死在了一路溃逃的路上。 渡过赤水河之后，蛮族大军发现大盛的追兵没有再追过来，他们在赤水关上升起了黑底红字的“盛”字旗。 那个骑着银龙的画尸人，在高空之上对着北岸的蛮族说了一段话。 “告诉你们的神庙，告诉你们神庙里的那位巨灵神。”凌寒手中提着蛮王岩石的脑袋，朗声说道，“就说，我回来了！” “五百年前，有人在这赤水河边割下了他的双角。” “五百年后，我在这赤水河边砍下你们大王的脑袋。” “尔等如敢再跨过这赤水河一步，我一定亲赴北境，拆了你们的神庙，灭了你们全族！” “回去之后，你们尽快商议个赔偿方案，补偿这些年给我大盛造成的损失。” “你们死在大盛境内的九十万军队，就当是我找你们收的利息。” “最后送你们一句话，我希望你们一代一代给我传下去，把这句话刻在你们的骨头上，刻在你们的心里。”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属大盛!” “尔等蛮夷之辈，敢犯我大盛者，虽远必诛！” 第九十一章 帝国复苏 从大盛开始有所动作，直到蛮族百万大军十去其九，仓皇逃回赤水河北岸，拢共不到一个月。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其他几方势力的耳中。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巫族。 西北战线全面收缩，老老实实退回到了草原上，只在边境线上屯了近六十万的大军，以防万一。 当然，西北铁甲军在方平垚的授意下也趁机收割了一波。 小便宜，不值一提。 但不占白不占。 大盛东部和东南沿海的海岸线上，岛国联邦的海盗和倭寇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全都消失匿迹，撤回到了海上。 大盛军队开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在撤退的时候甚至很多军备辎重都没来得及带走。 可见当时走得有多么匆忙。 佛国倒还好，毕竟已经被收拾了一波了，算是比较有觉悟的。 先是差使节以恭贺为名送来了包括金银珠宝在内的诸多贺礼，重头戏则是一份国书。 内容嘛，大多是谄媚示好之词。 总体意思上大概就是，佛国与大盛本就是联盟，一衣带水，世代友好。 如今大盛新皇登基，大刀阔斧进行改革，佛国作为兄弟联盟，一定带头支持，唯大盛马首是瞻。 相对于蛮族不久前送来的降书，和岛国的落荒而逃，佛国给自己定义了个“盟友”的人设。 算是给佛陀留了几分薄面。 而大盛境内的佛寺也开始了巨大的变化。 首先是僧兵。 大多数佛寺的僧兵都是本地招募，大盛颁布了新政策之后，肯定养不起了，于是大多也就就地遣散了。 该种地种地，该务工务工。 大盛朝廷倒是精明的很，结合着屯田制的实行，把这些僧兵七七八八的都收做了民兵。 至于佛寺的那些土地，大盛朝廷也毫不客气全都收了回来。 当然名义上不是“收”，毕竟那是之前大盛朝廷送出去的，说“收”回来不太好听，显得大盛好像出尔反尔的样子。 官面上的说法，是佛寺无力经营那些土地，请求大盛朝廷“代为管理”。 作为交换条件，大盛朝廷免除了佛寺在大盛境内的税赋。 说白了，就是庙你可以继续开，不收你税了，但田你得还回来。 这样以来，大盛获得了大批不用开荒，拿过来就能种的良田，就连一应的水利、农肥设施等都直接给省了。 更为关键的是，佛寺的农田都环绕在佛寺周围。 大盛朝廷在这些农田实行了屯田制，大批的半农半兵的民兵将这些佛寺牢牢地给看住了。 不管他们有啥小动作，都逃不过大盛的监视。 一举多得。 至于佛国在大盛的信众，这点大盛朝廷倒没什么直接的举措。 那是佛国在大盛的根本，现在动得太狠了闹不好真的把佛国逼急了，真要打起来大盛也占不到便宜。 大盛是有凌寒这样的超级高手，蛮族那一战也确实打得惊天地泣鬼神，震惊天下。 但那是一个阳谋。 不管是巫族、佛国还是岛国联邦，都明白一个道理。 蛮族的失败，是多种原因造成的。 一个超级高手固然具有威慑力，但根本上还是靠的大盛娘子关那四十万北境军。 这就好像一个有核的国家，大家都知道你不好惹。 但你单靠一个核武器，赢不了一场战争。 核心的硬实力，还是综合国力。 而大盛目前的状况，已经打不起任何一场战争了。 这个谁都能看出来。 而拥有“核武”凌寒的大盛，也能给任何一方势力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这就是一场博弈，看谁先忍不住。 大盛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猛虎，再打就会死，但他同样也有咬死别人的能力。 其他几方势力联合起来？ 并不是不可能。 那就看谁倒霉了！ 老子就算死，也会咬死你们一两个来陪葬。 但拖下去的话，大盛就会慢慢恢复实力，重新成为全天下的王。 所以说这是个阳谋。 所有人都明白，但所有人也都没啥办法。 唯一的变数，在大盛的南方。 藏在十万大山之中的九幽妖族。 摆平其他各方势力之后，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这个即便在五百年前的方玉楼时代都没向大盛低头臣服的九幽妖族了。 不过对于九幽妖族，有人已经向凌寒提供了一个可靠的信息。 这也是当时凌寒敢于孤注一掷，利用与蛮族一战，威慑天下，撬动其他各方势力的核心关键所在。 睿王爷，也就是肥猫，与九幽妖族的小王子一直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而这位小王子，凌寒也见过。 正是那个绑架护国公府小郡主方无柒，在她身上布下移情蛊的李过云。 也是安瑾和安瑜的主人。 更为让凌寒大跌眼镜的是，这所有的一切，方平垚很早之前就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老国公太过愚忠，他不退位的话，方平垚无法掌权，也就无法将这多年布置的暗棋一步步付诸于实施。 如果让老国公知道了方平垚的计划，以老国公的性子，他能把方平垚绑了直接送到皇帝面前去。 正好那个时候，李过云来到了天都城。 他的目的，是救回他的母亲。 五百年前被方玉楼俘虏的九幽妖族圣女，姬白风。 而关押姬白风的地方，只有方家人知道。 李过云接近方无柒，想利用她要挟老国公换回姬白风，都在方平垚的掌控之下。 老国公忠义无双，肯定不会交出姬白风。 但方无柒又是他最为珍爱的小女儿，他又没法看着女儿受此大难却无动于衷。 老国公身体本来就不好，病倒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方平垚没控制好这个度，老国公没多久之后竟然因病离世了。 更加脱离方平垚控制的是方无柒。 他没想到李过云在方无柒身上下了移情蛊，而这种蛊是无解的。 所以最终也只能看着方无柒变成了个疯子，最终失控自杀而死。 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凌寒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想了半天这才问出了一句：“你后悔吗？” “后悔自然是有一点的。”方平垚脸上满是落寞，“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说不难受那是骗人的。” “但这就是战争，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呢？” “即使没有这件事情，当时我其实也在着手准备从父亲手里夺权的事情了。” “只是赶巧李过云出现了，而这件事情会让我的上位变得更加顺理成章，也让我的其他事情更加隐蔽而已。” “不客气地说，如果为了这个国家能变得更好，需要你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的。” “没有谁，比这个国家更重要！” 第九十二章 成神之路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这个道理凌寒也明白。 但为了胜利，或者说为了这个国家牺牲自己挚爱的亲人，凌寒觉得自己应该还做不到。 主要凌寒觉得自己的觉悟还到不了那样的高度。 至少，凌寒觉得不应该是方平垚这种牺牲。 “那你呢？”凌寒想了想问道，“如果有一天为了这个国家，需要你去死呢？” “你会去死吗？” “没有这种可能！”方平垚笑了笑，然后沉吟了下，这才认真说道，“但如果真的需要的话，我想我会的。” 凌寒觉得自己听懂了。 但又好像没听懂。 “截胡我天机楼魂力的人，不是天元帝，也不是段流沙。”凌寒犹豫了下，这才下定决心认真问道，“是你，对吗？” 方平垚看都没看凌寒，眼睛看向远方，缓缓说道：“你都知道答案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问？” “确认下而已。”凌寒长吐出一口气，“顺便再确认下我们的关系。” “朋友，还是敌人？” “你觉得呢？”方平垚转过头，看着凌寒哈哈一笑，“如果我说是敌人的话，你会向我动手吗？” 凌寒没说话。 把这一切都想明白，凌寒用了很久。 直到前些日子，肥猫把关于李过云还有方平垚的事情告诉他的时候，凌寒这才反应过来。 方平垚就是方玉楼。 什么请神术，什么方玉楼进入那道门又穿越回去了之类的，都是谎话。 核心的漏洞，还是出在那本穿越者日记上。 即便方平垚是天才，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参考和资料作为支撑的情况下，去参透一种全新的文字。 要知道，就算在前世，那些语言学家破解古文字也都是需要大量的史料和工具辅助的。 而即便如此，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团队一起完成。 一个人在完全没有外力辅助的情况下破解只有穿越者才能看懂的简体汉字，几乎是绝无可能。 除非两种情况。 一种是方平垚在文字方面有天赋，类似异能那种。 另外一种就是方平垚也是个穿越者。 虽然通过天下群英谱，凌寒在方平垚身上没看到任何异能，但天下群英谱也不能尽信。 所以这两种情况都是有可能的。 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比如方平垚在乾元殿里跟耍猴一样把天元帝、太子还有婉皇后等人耍得团团转，比如用兵如神，生生利用羽林营把大成寺的十万僧兵干掉等等，都把凌寒的注意吸引到了方平垚的聪明才智上去了。 打个比方来说。 县长的儿子事业有成，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往往就是“肯定是靠他爹”，却会忽视了“他本身也很强”这一种可能。 方平垚运筹帷幄，用兵如神，这让凌寒在潜意识中就给他打上了一个“聪明”的标签儿。 再加上方平垚演技高超，还请来了“方玉楼”上身，力克段流沙，解决了凌寒的心头大患，无形中就又是个加分项。 所以凌寒对发生在方平垚身上的所有事情，一概都是深信不疑的。 毕竟除了信任之外，他所说的一切在逻辑上也都能说得过去。 如果说疑问，那就是当时在乾元殿中众人力斗天元帝的时候，天机楼七层出现的那大量的魂力。 那个时候，凌寒清晰的记得，方玉楼还并没上他的身。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还是方平垚的身份。 在那之后，天元帝也就是段流沙死得挺挺的，但天机楼的魂力却一直没回到凌寒身上。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凌寒就开始怀疑方平垚了。 但那个时候正是关键时期，一旦大盛国运凋零，最先倒霉的就是凌寒自己，所以凌寒就权当不知道，把这怀疑压在了心底，全幅精力去对付蛮族去了。 而今外乱基本平复，大盛国内差不多安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一个慢慢发展和恢复的过程。 所以凌寒就打算把这事儿再好好合计一下。 今天既然话赶话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凌寒心想就干脆把话挑明了。 如果不是他，那就该咋样还咋样。 如果是他也无所谓，天机楼原本就是他的。 要知道这一路走来，天机楼可是帮了自己大忙的。 虽然绑定了天下气运这事儿有点儿糟心，但毕竟自己也得到了好处不是？ 唯一需要确定的，就是凌寒方才所说的。 是朋友，还是敌人？ 当然凌寒也就是一问，朋友还是敌人，不是靠说的。 “放心吧！我们不会成为敌人的。”方平垚笑着拍了拍凌寒的肩膀，“天机楼给你了，就是你的。” “魂力暂时我还不能还给你。” “原因我暂时还没法告诉你，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就可以了。” “我们可能做不成朋友，但也绝对不是敌人。” “我们，是战友！” 那一次，凌寒和方平垚聊了很久。 他的话，凌寒不敢全信。 但也不至于一点儿都不信。 比如，方平垚之前就曾强调过的，这个世界是有神的。 人类最终的敌人，是那些神。 凌寒问他，他们在哪儿？ 在迷雾之海和昆仑吗？ 方平垚说：“不全是！他们有很多就在这人世间，只不过还没有苏醒而已。” 岛国的海王，九幽的妖仙，佛国的佛陀，巫族的巫王和蛮族的巨灵，虽然都是仙王级，但他们都只是神在人间界的分身。 而人类世界之中，原本也有神的分身。 这个神是所有在人间的神之中最为强大的一个，而他的分身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叫做，天子。 也就是历朝历代的皇帝。 只不过他们和都和那些神的分身一样，常年陷入一种类似沉睡的状态，并未苏醒。 而段流沙那次跟着方玉楼进入迷雾之海，无意中唤醒了那个神。 然后也就有了后来的故事。 方玉楼当时的实力虽然也达到了神级，但是他并无神格，所以不能算是真正的神。 “神格？是什么东西？”凌寒疑惑地问道。 方平垚笑了笑说：“你可以理解为是神的世界里的身份证，有了它你才是真正的神，没有它你就是个黑户。” 凌寒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要怎么才能获取神格呢？” “这世间神格数量是有限的。”方平垚眨了眨眼，“一个萝卜一个坑，你想要获得神格，就得有人把神格让出来。” “所以想获得神格，你就得杀死一个神。” 第九十三章 盟友 人间本是修罗狱，一路枯骨到天庭。 神的世界里也是一样。 想要获得神格，你就得先杀死一个神。 凌寒忽然想到了什么，讶然问道：“所以段流沙也好，天元帝也罢，都不重要。你的目的，只是用五百年的时间布下了这么一个屠神的局，对吗？” “你想，成神？” “我当然想成神了！难道你不想吗？”方平垚呵呵一笑，“你只有够强，才不会被人欺负，才能去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不过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阴暗，我是真把老段当成了兄弟去看。” “在他进迷雾之海之前，我也是真的用尽了办法想让他和我一样能够长生久视，不老不死！” “我之前和你说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除了我的身份这件事情，其他的事情我并没有骗你。”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清楚，到底是老段原本就那么恨我，还是只是因为进了迷雾之海之后让他变了一个人。” “在这个世界上，我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两件事情。” “神，还有人心。” 方平垚的语速很慢，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凌寒却完全能体会到他话里的那种悲伤和寂寞，就好像自己高位截瘫躺在床上的那段时光一样。 这五百年，他过得应该也很苦吧？ “段流沙，真的死了吗？”凌寒问道，“虽然我亲手杀死了他，可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从玄心到天元帝，说起来我已经连续杀了他两次了。” “可正因为如此，我总觉得会不会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方平垚点了点头：“老段死了，这个不用怀疑，但那个神并没死。你杀死的，只是他在人间的分身而已。” “限于这天地间的某些规则，他们暂时还无法来到人间，所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等到他们降临这人世间的那一刻，就是我们屠神证道的时候。” “当然，也可能是众神灭世，我们像畜生一样被屠杀的时候。” 凌寒对成神并不怎么感兴趣。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你说的那些神，是不是就在昆仑山上？”凌寒想了想说道，“昆仑山上有三十三重天，第九重天上有一个神叫灾劫。” “他是不是就是段流沙身后那个神的本体？” 方平垚眼神发直，一脸懵逼，似乎完全不知道凌寒在说什么。 好吧！ 信息屏蔽。 不过方平垚很快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苦笑说道：“你是不是刚才说了一些被屏蔽的信息？” “等我实力恢复了，你也成长起来了，我们可以去一趟迷雾之海和昆仑。” “那里不存在信息屏蔽，但也更加危险。” “我去过，然后我死在了那里。” 凌寒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条关键信息，诧异地问道：“那你又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你相信轮回吗？”方平垚笑了笑，“我确实死在了昆仑，没有神格的凡人，即使再厉害也无法打败一个神。” “死后的世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等我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我已经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我保留了方玉楼的记忆，保留了方玉楼的能力，却唯独没有保留方玉楼的身体。” “我已经不是方玉楼了，但我成了方玉楼的后代。” “护国公府的世子，方平垚。” 这种事情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对凌寒和方平垚来说，是合乎逻辑的。 穿越这种事情，能发生一次，为什么不能发生第二次？ 所以方平垚之前之所以编造出一个“请神术”，说是请方玉楼上身，其实就是为了掩盖自己截胡凌寒魂力这一个事实。 只是没想到还是没能瞒过去。 “你现在不是天机楼的主人，又没绑定天下气运，那你是如何获得天机楼奖励的那部分魂力的？”凌寒问道。 方平垚没直接回答凌寒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天机万象仪像不像一台大型的计算机？” 确实有些像。 之前凌寒就有过这种猜测。 “我是搞程序的，穿越过来的第一天我就发现这天机万象仪的运行机制和原理跟电脑很像。”方平垚继续说道，“确切地说，天机万象仪就像是后台数据库，而天机楼就是前台交互界面。” “如果沿着这条思路往下推，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容易理解了。” “我相当于是后台管理员，而你是前台管理员。” 原来如此！ 所以方平垚相当于在后台给自己开了一个后门，直接在数据层面绑定了他自己。 “那你岂不是随时可以取消我的权限？”凌寒想了想，然后认真问道。 “并不是这样的。”方平垚摇了摇头，“所谓的后台和前台只是为了方便你理解而做的一个比喻。” “我和你之间在天机楼之中并不存在约束关系。” “天机万象仪和天机楼是独立的两个存在，只是由于某种未知的逻辑结合在了一起而已。” “就像是现在你和我的关系。” “盟友。” . 和方平垚聊过之后的第二天，凌寒和他在肥猫的带领下，来到了天都城中的一座宅院门前。 这里就是李过云在天都城的宅邸。 还没等叫人去通报呢，大门就已经“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个仆役模样的小童走了出来，对着凌寒三人深深一揖，恭声说道：“三位贵客里面请，主人已经恭候多时！” 肥猫撇了撇嘴，嗤笑一声，然后对方平垚和凌寒吐槽道：“看见没？这小子总是这样，故弄玄虚，装腔作势。” 小童不语，肃立一旁，引众人进入院中。 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这小童赫然是一个一品上的虎妖。 这还不算，进入院中之后，凌寒左右看了看，凡府中仆役丫鬟等皆是妖怪所化，而且修为都不低。 品阶最低的也有三品，高阶的甚至还有两三个圣阶大圆满的。 不客气的说，如果没有凌寒和方平垚他们的话，单纯靠朝廷的实力，哪怕出动整个皇城的一万禁军，恐怕也打不下来这座宅院。 一路左转右转，凌寒发现这整个宅院竟然还是按照一种颇为怪异的阵法所建，即便凌寒目前对各种奇门遁甲阵法易数之类很熟悉了，却还是没能看出这座宅院其中的门道。 往前走了一段儿，前方出现了一道雾气氤氲的圆形拱门，拱门两侧用大红的颜色写着龙飞凤舞的两行字。 左边：是人是鬼。 右边：是魔是妖。 横批：来！ 第九十四章 破阵 “国公爷和凌先生都是稀客，主人特意吩咐为两位准备了个小游戏。”前面引路的小童拱手说道，“进入这道门，里面是一个阵法。” “主人说，阵法之中有为两位准备的小礼物。” “睿王爷您常来，此阵法对您无效，您只管进去即可。” 肥猫一听这个，立马就翻脸了。 “李过云那小兔崽子是什么意思？下马威？”肥猫一对三角眼微微眯起，看着那个小童面带杀机，很明显是真生气了。 小童不卑不亢，淡淡说道：“主人说了，如三位对这个小游戏不感兴趣，那我随时可以将此阵法关掉。” “三位意下如何？” 这很明显是个激将法。 凌寒倒无所谓，如果这事儿让他做主，他会毫不犹豫地让小童把阵法给关掉。 但今天当家作主的是方平垚。 毕竟名义上他是大盛的摄政王，护国公府的国公爷，当今大盛实际上的掌权人物。 “既然主人盛情，那却之不恭嘛！”方平垚呵呵笑道，“不过这个阵法如果让我太过失望，那少不得要向你家主人讨教讨教了。” 说完之后，方平垚带头迈步踏入了那拱门之中，消失不见。 既然方平垚都这么说了，作为盟友，凌寒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也笑了笑跟着一脚踏入了那拱门之中。 没有意料之中的眼前一黑，或是阵法传送，这里竟然真的只是一道拱门。 回头看去，那个小童和睿王爷肥猫还站在那里，但往前看去，方平垚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凌寒尝试着往后退了几步，发现不管怎么走，始终无法再退回到拱门那里去了。 这并不奇怪。 当初凌寒在赤水关峡谷之中困住五万蛮族大军的阵法，也有这种类似的禁制。 但凌寒却并没在这附近看到任何佛门阵法的痕迹。 凌寒又往前走了几步，左左右右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里亭台水榭，山石满布，植被茂盛，不时还能听到几声虫鸣鸟叫。 一眼看去，压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园子。 没有丝毫阵法的痕迹。 当今世上，阵法一途无非佛道巫三派。 佛门讲究个因果循环，道门讲究个奇门遁甲，巫门讲究的则是生死术数，这三门凌寒全都会。 但这园子里的阵法不属于佛道巫三派之中的任何一派。 是幻境吗？ 凌寒闭上双眼，识海虚空之中催动众生之力，使用佛门心眼去窥视周围的一切，依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黑刀和铁蛋蛋也可以正常召唤。 那还真的有些奇怪了。 当然，俗话说的好，一力降十会。 除了找到阵眼生门破阵之外，使用暴力破解也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但是不到万不得已，凌寒还不想用暴力破解。 主要是这种奇特的阵法勾起了凌寒的好奇心，越是搞不明白，越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园子里溜达了一圈儿，凌寒发现了这里另外一处奇怪的地方。 水面中央有个凉亭，从岸边通往凉亭共有四条路，但凉亭却只有东西两个入口。 而且凌寒试过了，不管你选择哪条路，最终都只能从亭子东侧的入口登上那个亭子。 哪怕凌寒在凉亭之中的西侧入口出去，走不几步再一回头，身后又变成东侧那个入口了。 这是个迷魂阵？ 凌寒皱眉思考半天，也没想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里的布置不属于任何一个阵法派别，凌寒之前画尸所掌握的所有和阵法有关的知识，现在都派不上用场了。 正琢磨着呢，凌寒突然又想到了进来之前拱门外那副对联。 是人是鬼。 是魔是妖。 人？鬼？魔？妖？ 凌寒脑中仿佛闪过一道闪电，瞬间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了！ 神鬼人魔妖，这里有四个，唯独少了一个神。 那是不是意味着，人、鬼、魔、妖都无法破这座阵，但神可以呢？ 凌寒当然不是神，但凌寒却体验过当神的感觉。 当时在天机楼使用北斗诛仙大阵诛杀段流沙的时候，凌寒站在紫微星位引导大阵，控制镇魂界之中的规则，成为了镇魂界的神。 当时凌寒还有所感悟。 什么才是神？ 如果你还将自己视为这个世界的一分子，那么你就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之中，即便你能力再强，也只是一只比较强壮的蝼蚁而已。 真正的神，是可以跳出这个世界之外，改变世界规则的。 想通了这一点，凌寒开始重新审视李过云给自己准备的这座小园子。 水池中的水是凉的，花是香的，草木摸起来也很真实，甚至凌寒摘下一片叶子，搓一搓还能搓出来浆水…… 这里的一切都很真实。 凌寒摆弄着手里的叶子，突然就笑了。 他明白这其中的问题在哪儿了。 水是凉的，是因为水池里的水原本就应该是凉的。 花是香的，是因为花儿原本就应该是香的。 叶子里面有浆水，是因为叶子搓一搓原本就应该有浆水流出来。 …… 只是，应该的东西，就是对的吗？ 我们脑子里所有觉得应该的东西，都是外面那个世界长期以来给大脑留下的固有印象，是那个世界的造物主决定的。 如果我是神，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我觉得水就应该是热的呢？ 我觉得花儿就应该是臭的呢？ 我觉得叶子搓一搓可以变成蝴蝶呢？ ……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相信的前提，是自信。 凌寒努力调整自己的意识，甚至开始自我催眠，让自己相信自己所臆想的东西。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 经历过无数次失败之后，凌寒接触水面的指尖传来了一阵滚烫，身边的花朵传来阵阵恶臭，而掌心之中被自己搓烂的叶子变成了两只五彩斑斓的蝴蝶翩翩起舞…… 果然如此！ 凌寒笑了笑，缓缓起身，抬腿向着水中央那座凉亭走去。 尽管脚下是滚烫的湖水，但凌寒的双脚踩在水面之上却连鞋底都没湿，就好像走在平地上一样，不徐不疾。 几步之后，凌寒就已经跨越了上百米，来到了那座凉亭的西入口处。 而此时，凉亭之中赫然已经坐定了一个一袭白衣的俊俏青年，面前一张青案，上面放了一个小炭炉，炉上一壶水烧得咕嘟咕嘟作响…… “终于见面了，画尸人。”俊俏青年起身，冲着凌寒微微一笑。 正是九幽妖族的小王子。 李过云。 第九十五章 不完整的神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虽天时已入初冬，但今天却是个少有的好天气。 李过云披着一件绣淡蓝色云纹白色缎子面儿大氅，一脸的云淡风轻，边和凌寒寒暄，边熟练地烫着茶具。 凌寒平时都是画尸人的打扮，今天则少有的穿上了一身华贵的云锦棉袍，外罩一件鹿皮小马甲，头上依然是七珠白玉冠，贵气十足。 毕竟自己现在是代表大盛新皇朝廷，今天再怎么说起来也算是个外交场合，面子上的事儿得做足了。 “来，尝尝我从山里带出来的茶叶。”李过云为凌寒倒上一杯茶，含笑说道，“我们九幽地处深山，条件艰苦，什么都缺，唯独就不缺茶叶。” “这茶叶在天都城，可是比黄金都贵的。” “达官贵人人都喜欢，有价无市，买这栋宅子的时候，我都差点儿把这茶叶拿去卖了换钱花。” “哈哈哈！” 受身边林婕诗和何澹两个酒鬼的影响，凌寒喝酒比较多，喝茶倒是比较少，不过毕竟画了这么多尸体，茶道的造诣水平也是不低的。 这一口抿下去，立马品出了其间的门道，忍不住赞叹道：“春风解恼诗人鼻，非叶非花自是香。” “香如兰桂，味如甘霖。入口绵软，两腋生风。” “好茶！好茶！” “春风解恼诗人鼻，非叶非花自是香？”李过云沉吟了下，忍不住也拍手笑道，“凌先生大才！虽只寥寥两句，却尽得茶之精髓。” 凌寒面不改色，厚着脸皮接受了李过云的赞赏。 在异世界抄诗不算抄，这叫文化输出！ “送你的小礼物，可还满意？”聊完了茶，李过云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能这么短时间出来，凌先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 凌寒点了点头，微笑说道：“受益匪浅。” 刚看到李过云的时候，凌寒就已经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了李过云的品阶。 五品下。 技能资料那里，显示也是什么都没有。 和方平垚一样。 但凌寒不会傻到真的以为他只有五品下的品阶。 之前方平垚就和凌寒说过，当实力突破了仙王级，进入到神级之后，可以隐藏气机，让自己看起来跟凡人一样。 像段流沙、方平垚都是这样，那想必李过云应该也是这个原因了。 不过聊起来之后，李过云哈哈一笑，冲凌寒摆了摆手：“凌先生想多了，我真的就只是一个五品的炼炁士。” “如果我不是有兽化人形所积累的那点儿资本，恐怕我连五品都达不到。” 嗯？ 凌寒看着李过云，他神态平静，表情自然，看起来不太像是在说谎。 “他确实只是个五品。”凉亭外有声音响起，凌寒转头看去，是方平垚。 凌寒也不知道方平垚在阵法之中到底遇到了什么，凭他的聪明才智，凌寒觉得他不应该比自己慢才对。 但自从自己出来，到现在为止，时间已经过了一盏茶时间了。 “王爷！”李过云起身，颇为正式地冲方平垚行了一礼，然后虚虚一引，“坚持这么久，想必王爷这次玩儿的应该很是尽兴了？” “还行！”方平垚眼神冰冷，看都不看李过云，过来撩起衣裳下摆，一屁股坐下去，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这才转头跟凌寒说道，“他确实只是个五品，但在这方天地之中，他就是神。” “这里的一切，包括规则、空间、时间都由他随意掌控。” “也正因为如此，五年前我把他一直封印在了五品。” “否则他只需要动个念头，你我就已经死在这里了。” 李过云轻轻颔首，微笑不语。 在解开李过云的阵法的时候，凌寒也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那也只是猜测而已，真确定了这个事实之后，还是有些惊讶的。 更让凌寒感到意外的是，方平垚竟然可以将这样一个妖孽般的人物封印了。 “不要太过惊讶。”方平垚大爷似的把茶碗往李过云面前一放，然后继续说道，“我能封印他靠的是境界，而不是实力。” “单论实力的话，现在咱们三个之中，你是最强的。” “否则干掉蛮族大军的就是我，而不是你了。” “和老段那一战，我实力大损，虽然境界上还是神级，但实力上勉强也就是圣阶的水平。” 这样的吗？ 凌寒看了看李过云，眼睛中有东西一闪而过。 李过云嘴角上扬，眼睛笑得弯弯的，温暖且含蓄：“凌先生，不要想了，虽然我只有五品，但在这里，你也是杀不死我的。” “现在我们三人，谁也杀不死谁。” “这也是我将两位请到这里谈事情的原因。” “毕竟你们不信任我，我也不怎么信任你们。” 好吧！ 凌寒没答话，微微一笑端起茶碗慢慢品起茶来。 外交上的事情，需要勾心斗角费脑子的事儿，方平垚更擅长一些，所以凌寒的打算就是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儿，自己不掺和。 凌寒更擅长的，是开挂。 从方平垚和李过云的谈话中，凌寒知道方平垚在刚才的阵法之中是经历的一场历练。 一场针锋相对，兵戎相见的历练。 就是李过云用自己能掌控这方天地的权限为方平垚设了一个局，生生将方平垚在那里困了十五年。 没错，十五年。 因为李过云可以控制这方天地的规则，时间不过只是一个参数而已。 而对方平垚而言，这种试炼越久对他的好处反而越大。 因为方平垚自己如果不将气机外放的话，实力也正好是五品，和李过云几乎一模一样。 相同实力的一个凡人和一个神，方平垚能坚持十五年。 这种感悟，对于一心要屠神的方平垚来说，是相当珍贵的！ 进那道拱门之前，李过云让小童传话，说送凌寒和方平垚一人一个小礼物，看来所言非虚。 两人来这一趟都算是受益匪浅。 而李过云之所以有这种能力，却是因为他获得了一个不完整的神格。 九幽的妖仙，被李过云唤醒并且杀死了。 如果不是被方平垚封印，李过云的真实水准也是仙王级，而且是仙王级里很顶级的那种。 当年与妖仙那一战，李过云用计逼得妖仙分身过度使用神力，结果被天地规则惩罚，妖仙被迫留下了一部分神格逃回了神界。 而妖仙留下的这一小部分神格，则被李过云得到了。 用李过云自己的话来说，他现在说起来也算是一个神了，但却只是一个不完整的神。 第九十六章 白凤现世，涤荡红尘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日头已然偏西。 方平垚和李过云聊了很多，大多都是与修行和境界有关的事情，凌寒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说起来这俩人也挺有意思的。 一个是有神格没实力，一个是有实力没神格。 都是站在人间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两人都默契地只字未提，凌寒也是佩服的紧。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凌寒自己身上，他就算是为了大局不找李过云的麻烦，但也做不到如此笑谈风声，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眼看着聊得也差不多了，小童领着睿王爷肥猫也来到了亭子外。 看到凌寒和方平垚都在这里，肥猫眼角一动，原本要爆发的脾气也忍了下去。 其实说起来，小童领着肥猫走过来可能也就几分钟的功夫，但凌寒和方平垚却与李过云足足聊了多半天。 更不要说方平垚还在李过云的试炼阵法之中足足度过了十五年。 神的力量，果然太过神奇。 凌寒第一次对这种境界有了一丝向往。 肥猫来了之后，李过云和方平垚就没再在境界和修行上交流了，而是将话题转向了朝政时局。 方平垚代表大盛朝廷，希望九幽妖族能够以天下大局为重。 现在大盛四周各方势力也勉强算是安稳，最起码除了九幽妖族之外，其他各方都已经向大盛示弱，边境的战乱已经得到了平息。 唯一还未明确表态的，便只有西南十万大山的九幽妖族了。 方平垚的意思是，大家各自好好发育，真要打起来对双方都没好处不说，反而让昆仑山上的众神占了便宜。 等到他们下界那天，这人间若是没几个神级强者，怕是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 李过云的意思也很明确。 想和平，可以。 把我妈给放了！ 否则我宁肯和你们两败俱伤，让这整个人间跟着陪葬也无所谓。 之前李过云绑架方无柒，要的也是大盛释放五百年前被俘的九幽圣女姬白风，当时被方平垚给拒绝了。 常理来讲，用一个人换天下太平，这买卖确实也挺划算。 尤其这姬白风还是人家的亲妈。 但方平垚却是一口回绝了。 不可能！ 如果你依然坚持要迎回姬白风，那我们宁愿和你们开战。 李过云沉默了下来，脸上阴晴不定。 大盛目前的状况，根本经不起一场战争了。 而且在大盛周边的几方势力之中，九幽虽然不是实力最强的一方，但在几百年来和大盛的战争之中，却是和大盛打得最胶着的一方。 双方都是不留降兵，不死不休的那种。 这个时候，睿王爷肥猫插了一嘴：“大家都是活了几百年的人了，也就别耍小心思了，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你想迎回姬白风，并不单纯就是母子情深。” “当然大盛坚持要留住她，自然也是存了别的心思。” “她身上藏着的那个大秘密，在没弄清楚之前，我们不敢也不可能把她放出去。” 来这里之前，方平垚也曾跟凌寒提前讲了有关姬白风的事情。 这天底下，龙虽然是个稀罕物，但也不至于无迹可寻。 最起码，迷雾之海之中有藏龙岛，对于方玉楼他们这个层面的人而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纵然是凌寒，天机楼里不也还有龙女敖璃吗？ 更不要说，识海虚空之中的那条气运金龙。 但凤凰，却只有一只。 最起码在有记载的历史上，只有一只。 便是九幽圣女，姬白风。 姬白风在最初的时候并不叫这个名字，她之前的名字叫乌三娘。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只乌鸦。 修行数百载，历经天劫，兽化人形，成了乌三娘。 在九幽妖族之中，乌三娘无论实力还是长相，都是平平无奇，毫不显眼那种。 改变她命运的，是一次人祸。 以及，一次天灾。 人祸是因为乌三娘与人类相恋并怀了孩子，后来被妖族的执法队绑火刑柱上活活给烧死了。 而天灾，则是一次天火。 那还是大夏末年，方玉楼和段流沙的大盛还没有建国，西南边陲的蜀州与九幽交界的天门山爆发了一次山火。 山火的源头，是天门山顶的火山喷发了。 炙热的岩浆喷涌而出，将整个天门山变成了一个大熔炉，也将小半个蜀州的山林全都给点燃了。 那场山火声势之大，足足烧了数月之余。 大火熄灭之后，那里早已被烧成了一片焦土，无论是人类还是九幽的妖族都不敢踏足那片焦土。 一直到近十年之后，九幽妖仙、西域佛陀、巫族巫王、蛮族巨灵、岛国海王还有当时已经登基称帝建立大盛的段流沙，都通过各种不同的方式接到了一条神秘的消息。 白凤现世，涤荡红尘。 这个消息指向的位置，则是蜀州天门山的山顶。 十年前那次焚天灭地的山火之源。 那个火山喷发的火山口。 地狱之门。 . 在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创世神话之中，第一句话就是这八个字。 白凤现世，涤荡红尘。 那之后天地颠倒，四方沦陷，八极不分，山脉崩塌，海洋干涸，万物凋零，三界最终又重归混沌。 又历经千万年之后，造物神重开天地，再塑三界，这才有了现在的世界。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仙王级都施展浑身解数赶去了天门山，想去看看这能够“涤荡红尘”的白凤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当然，除了好奇之外，这些仙王级心里也都有自己的小九九的。 因为根据神话记载，白凤身上可是有那个上古文明纪元的秘密的。 如果谁能得到了那个秘密，那好处自不用说。 更有传说，白凤身上还有能躲过天地大劫的办法，当然并非正统神话，大多来自散话野史。 九幽距离天门山最近，所以最先到达那里的是九幽的那个妖仙。 当时在那天门山的山顶之上，妖仙看到炙热的熔岩之中有一个一袭白衣，容颜绝世的美丽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缓缓向自己走来。 在那个女人的身后，一只毛色纯白的白色凤凰虚影展开双翅，仰天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凤鸣。 随同妖仙一同前往天门山的几个妖族强者之一，看着熔岩之中走来的那个女人一脸的惊惶：“主，主人！我，我认识她！” “她就是十年前与人类相恋还怀了孩子，后来被执法队绑在火刑柱上烧死的那个……” “乌三娘！” 第九十七章 姬白风去哪儿了? 人妖殊途。 虽然妖族在兽化人形之后，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但终究是两个不同的物种。 妖即便化成了人形，但本质上仍然是妖。 兽化人形之后的妖族可以和人类交合，比如以多情妩媚著称的狐妖、以淫技高超著称的蛇妖，以容颜绝世而著称的花妖等，都在人类的世界中广受欢迎。 妖族并不忌讳族人与人类交合。 毕竟这也是妖族了解人类社会的一个有力手段。 对于人类来说，尤其是对于那些有钱有权的达官贵族来说，见多了人类的美女，偶尔换换口味试试妖族的佳丽也不失为一种时尚潮流。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妖族都是吃人的。 更不要说有的妖族女子，如果没有专业的驱魔师在身边，你根本都不知道她是人还是妖。 千百万年来，人类与妖族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 而且也不用担心出搞出人命来，因为人与妖之间是有生殖隔离的。 人与妖交合之后，无论女方是人还是妖，都不会怀孕，更不会孕育后代。 当然，万事无绝对。 乌三娘，就是一个极端的例子。 她与蜀州一个樵夫相知相恋，最终走到了一起。 两人也没办什么婚礼，就在山里一间小木屋里点起两根红蜡，一块红布遮头上，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过起了小日子。 两人在山里开出两亩薄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与世无争。 两人在一起的第六个年头儿，乌三娘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干呕。 樵夫带她去看过医生，结果医生诊断说她有了身孕。 人和妖竟然有了后代？ 这让乌三娘又惊又喜又怕。 带着自己的丈夫和还未出生的孩子，乌三娘回到了自己已经好久没回去的十万大山。 在那里，她找到了妖族的几个长老。 因为这件事太过离奇，她希望族里睿智的长老能够给她一些指引和帮助。 没想到的是，长老们给出的答案却只有三个字。 烧死她！ 人和妖有了后代，那便是不详的异端，是对妖族神圣血脉的亵渎。 执法队砍了樵夫的脑袋，然后把乌三娘绑在火刑柱上，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烧成了焦炭。 乌三娘被烧死的那天，恰恰正是天门山火山爆发的日子。 当时人们都没多想，只当是巧合。 现在想来，从乌三娘到姬白风，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难道她真的就像是上古神话传说中说的那样，她原本就是一只凤凰，火刑只是给了他一次涅槃的机会吗？ 白凤现世，涤荡红尘。 姬白风赤着双足，踩在炙热火红的岩浆上，缓缓走上岸边，只轻轻哼了一声便收服了包括妖仙在内的所有妖族。 那是一种无上的威压。 在这种威压之下，所有人都兴不起一点反抗的心思。 尤其是妖仙，在姬白风那一哼之下，身受重伤，实力大损，直到后来被李过云杀死的时候都没能恢复过来。 原以为捉到白凤可以窥探上古纪元的秘密，获得莫大的好处，却没想到请来了一个煞星。 整个妖族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 姬白风带着众人回到九幽的十万大山，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下令烧死乌三娘的十二位长老全都拉出来，绑在火刑柱上烧成了焦炭。 也就是从那天之后，姬白风站在九幽妖族的诛仙台上宣布：“乌三娘已经死了，从今天开始，我叫姬白风。” “我将带着你们走出这十万大山，去拥抱外面那个美丽的世界。” 那一天之后，姬白风成了九幽的圣女。 妖仙带领九幽上千万妖族拜伏在地，以圣女为尊，积极备战准备反攻当时声势最旺的大盛。 之所以九幽妖族这么有底气，是因为圣女上任当天大展神威，将一百个兽性未褪的妖族子民点化，化了人形。 当天晚上，一百只妖怪一起渡天劫。 那场面让妖族毕生难忘！ 不仅如此，在圣女姬白风的点化之下，妖族的中高层强者也都实力飞涨，短短一月不到，晋升了三十多个圣阶。 而当时九幽的仙王级，一下子也有了十人之数。 只比大盛少了一个仙王级。 可以这么说，当时的姬白风，简直就像是开了挂一般。 而其他各方势力的仙王级闻讯也都止住了前往九幽一探究竟的心思，一时间全都惶惶自危，唯恐被九幽的妖族给盯上。 但有人偏不信这个邪。 在姬白风成为九幽圣女一个月之后，方玉楼单枪匹马进了九幽被誉为圣地的九幽宝塔。 没有人知道当时在宝塔之内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三天之后，方玉楼衣衫破碎，浑身是血，将姬白风抱在怀里，扬长而去。 九幽的圣女只存在了一个月，就被方玉楼给掳走了。 九幽新晋的十个仙王级、几十个圣阶群起抵抗，想把圣女给救下来，但突然之间，虚空之中十一个仙王级凭空出现，领头的赫然正是大盛崇明帝的亲弟弟。 血手仙王段流云。 仙王级强者的背后，是整整一支由圣阶和一品强者组成的百人小队。 有天机楼在手，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 面对这样的实力压制，九幽众妖只能眼睁睁看着方玉楼抱着姬白风进入天机楼，然后带着众人安然离开。 被人抽了主心骨，九幽妖族反攻大盛的计划只能作罢。 而姬白风也成为了人质，被方玉楼困在大盛整整五百多年。 当时凌寒问方平垚：“当时在九幽宝塔里发生了什么？” “那个不重要。”方平垚罕见的脸红了一下，然后淡淡说道，“反正你只知道一件事就可以了。” “姬白风身上确实有一个大秘密。” “而这个大秘密，涉及到这方天地的安危存亡，不光是人间，还包括迷雾之海和昆仑后面的世界。” “一旦姬白风脱困而出，那才是三界真正的末日。” 凌寒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继续问道：“你把她藏哪里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方平垚一脸的神秘，“我如果说她就在这天机楼中，你信不信？” 第九十八章 各怀鬼胎 天机楼一共九层。 凌寒自问对这天机楼比对自己的身体都熟悉了，方平垚却说姬白凤就被困在这天机楼里？ 方平垚说，天机楼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只有九层。 因为一楼之下，还有一层。 但那一层不归天机楼管。 “是天机万象仪。”方平垚说道，“如果不是天机万象仪的指引，我根本没办法将姬白凤捉回来。” “地下一层的存在，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说实话，姬白凤在里面是死是活，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其实我也不知道。” “更不要说放她出来了。” 这也是方平垚一直拒绝李过云的真实原因。 不是想不想放的问题，而是方平垚现在也无法进入天机楼的地下一层。 天机万象仪里有太多的秘密，方平垚历经这五百多年，也只摸清了天机万象仪的冰山一角而已。 但这个原因，只有自己人清楚。 关于天机楼的这些秘密，没有办法直接告诉李过云。 当然睿王爷肥猫说的也并没有问题，即便方平垚能进入地下一层，也不会把姬白凤交出去。 天机楼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 自成一界，不在三界六道的范围之内。 姬白凤只有被封印于天机楼中，才不算是“白凤现世”。 一旦让她脱困而出，那这方世界可能真的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 关于这一点，方平垚很确定。 当然不是因为那句神话传说之中的“白凤现世，涤荡红尘”，而是因为方玉楼的一个特殊能力。 推演万物，预见未来。 他这个能力和凌寒所学的卦术不同，并非是主动施展的能力，而是每当天地之间有大事发生的时候，他都会看到这个世界的未来走向。 迄今为止，方平垚也就是方玉楼一共看到过三次。 一次是遇见段流沙之后，他看到了大夏灭，大盛兴。 另一次就是姬白凤现身天门山，他看到了三界毁灭，天地之间万物萧条，生灵涂炭，最终在大爆炸之中重归混沌。 “那还有一次呢？”凌寒当时问道。 方平垚看着凌寒，认真说道：“在我决定第二次去昆仑群玉山的时候，我看到了你。” “所以我才把天机楼、提督印信还有天下群英谱都给你留了下来。” . 关于李过云的身世有很多种说法。 最广为传颂的，说他就是姬白凤重生时怀里抱的那个孩子。 因为方玉楼将姬白凤掳走之后，妖族的人们发现那个孩子也一起不见了。 当时人们都以为是被方玉楼一起掳走了。 一百年前，李过云带着一帮神通广大的妖族拥磬突然出现在九幽，杀妖仙，灭岛国，除内乱，短短几十年之间将妖族发展成了大盛周边最为庞大的势力。 即便是号称妖族克星的西域佛国，也对九幽的妖族失去了威慑力。 这也是李过云和大盛谈条件的筹码之一。 但现在被拒绝了，李过云脸上明显不好看了，一杯清茶缓缓倒在地上，淡淡说道：“既如此，那就是话不投机喽！” “那便打一场吧！” “看看到底是你们大盛的铁甲厉害，还是我九幽的妖兵凶悍。” 这种事儿，没得退路。 “行！”方平垚眼睛眯起，看着李过云缓缓说道，“五百年前我能打得你们龟缩在十万大山不敢出来，五百年后依然可以。” “我肯来这里和你谈，是给你个机会。”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得谁了！” 李过云嗤笑一声，摇了摇头闭口不言，一副端茶送客的样子。 眼看着这是要谈崩了，凌寒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呵呵插了一嘴：“其实这事儿倒也不是没得商量。” “我有一个办法，两位不妨一听。” 凌寒这么一说，李过云和方平垚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想让我们放姬白凤出来显然是不可能的。”凌寒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在没弄清姬白凤与三界浩劫之间的关系前，放她出来对大家都不好。” “但让小王子空手而归，显然也不太合适。” “两位看这样行不行？” “大家各退一步，十日之后，我们约个地方，让你们见上一面。” “如何？” 这…… 方平垚和李过云都愣住了。 两人沉吟了片刻，最终都点了头。 方平垚其实脑袋里是懵的，他不知道凌寒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承诺，但既然他这样说了，自己作为队友也只能配合。 李过云则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之前肥猫也说了，他想要姬白凤也不单纯的就是一个母子情深，目的也不单纯。 甚至严格说起来，李过云究竟是不是姬白凤的孩子都难说。 毕竟从头到尾都是他说的。 九幽目前虽然在国力、兵力上都占尽优势，但高等级战力和大盛相比还是要差了很多。 毕竟大盛有三个仙王级，还有凌寒一个品阶不明，但实力强悍的“核武”。 真打起来，肯定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所以对李过云来说，也是能不打还是不要打的。 否则的话，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直接发兵打过来不就得了？ 自古以来，能拿到谈判桌上来的，都是打仗解决不了或者不好解决的问题。 对李过云来说，凌寒的这个建议虽然不符合预期，但至少有了转圜的余地了。 能见一面，说不定就能再见一面不是？ 就算见面解决不了问题，至少顺藤摸瓜是有可能知道姬白凤被关在哪里的吧？ 再说了，就算事后反悔，见面抢人，也并不是不可能的啊！ 反正也就十天时间，答应了总没坏处。 凌寒也正是赌对了这一点，才提出了这么一个双方各退一步的建议。 双方达成一致之后，凌寒和方平垚还有肥猫三人一起离开了李过云的那处宅院，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一起进入了天机楼之中。 “先听我说！”凌寒看到方平垚和肥猫一脸着急的样子，嘿嘿笑道，“你们觉得，李过云对姬白凤能有多了解？” “换句话说，李过云是不是姬白凤的孩子都两说。” “即便他真的是姬白凤留下的那个孩子，当初姬白凤被你掳走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在襁褓之中的婴儿，他能记得什么？” “所以我想，弄个高仿的给他。” 第九十九章 假扮姬白凤 凌寒会易容术，这方平垚早就知道了。 早在雍王案之中，师卉死而复生戏台闹鬼的时候开始，方平垚就已经有这方面的猜测了。 后来浮空寺假扮空海，乾元殿假扮户部尚书康明博，北拒蛮族假扮蛮王岩石，这一系列的事情下来，方平垚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出来了。 但具体凌寒怎么做到的，方平垚是不知道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好奇不打听是保持距离维系关系的重要规则。 这一点，凌寒和方平垚做得都很好。 回魂池藏在地宫之中，在凌寒掌握的所有资料之中，这个回魂池的第一次出现就是玄心重生那次。 但之后玄心就没再用过这个回魂池。 林婕诗拜入她门下之后，这个回魂池就传给了林婕诗，以供她精研生死奥秘。 玄心的重生，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是段流沙所为。 或者说，是他身后那个人类的神。 但这回魂池是不是段流沙，亦或是段流沙背后的那个神的，就不得而知了。 包括天机楼，原本是方玉楼的。 但是这地宫之中的天机楼是怎么来的，他却一无所知。 从方玉楼死在昆仑群玉山之上到重生成为方平垚的这几百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依然是一个不解之谜。 不出意外的话，答案应该在段流沙的记忆之中。 但是无论是玄心还是天元帝，在这两人的记忆幻境之中都没有段流沙的记忆存在。 这也是凌寒觉得这事儿比较蹊跷的地方。 . 言归正传。 凌寒这个高仿姬白凤的提议虽然有些莽撞，但也不失为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退一万步来说，纵然被李过云识破了也大不了就是彻底撕破脸，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但如果真的被凌寒以假乱真，蒙混过关了，那就是纯赚。 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倘若凌寒假扮的姬白凤真的被李过云认可了，那说不定还可以套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来。 说干就干。 因为姬白凤被镇压在天机楼下生死未卜，凌寒只能根据方平垚的口述，去给姬白凤画像。 这也得亏了凌寒是专业的，再加上穿越过来之后也画过不少画师的尸体，目前的绘画技艺可谓是炉火纯青，妥妥的大师级别的。 不然仅凭口述，想画得像还是很难的。 即便如此，凌寒和方平垚两人一点一点地摸索，修改，也是足足用了两天时间，这才勉强拿出来一张七八分像的画像。 当凌寒按照这张画像把分身的身材样貌都修改好之后，方平垚的眼睛顿时就一亮：“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啊！” 其实这是视觉欺骗。 分身是3d的，画像是2d的。 3d的分身即使只有五分像，也就九分像的2d画像看起来更像是本人。 分身的事情搞定之后，方平垚又差人照着当年姬白凤的装扮差人去紧急赶制了一套衣物。 在这期间，方平垚又将自己对姬白凤了解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比如，声音、动作、习惯等。 “口技”可以模仿声音，“表演”可以模仿动作和习惯，甚至就连表情、眼神这些，凌寒都根据方平垚的描述自己猜了八九不离十。 等赶制的衣服到了，凌寒把那些衣服往身上一穿，对着方平垚眉毛微蹙，冷冷一哼：“哼！蝼蚁！” 方平垚整个人都呆住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是凌寒假扮的，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姬白凤从天机楼下脱困而出了。 把这一切忙活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儿。 还剩下五天的时间，凌寒躲在天机楼中闭门不出，从自己画尸所得的近百种技能中筛选、组合一些应对李过云的招数。 作为一个可以和方玉楼掰手腕儿的绝顶高手，姬白凤手底下肯定是要有不俗的功夫的。 这里可以取巧的地方就是，别说李过云了，这世上就没有谁真正的了解姬白凤的功法体系。 因为她自打从乌三娘重生成为姬白凤之后，一共就出手了两次。 第一次是天门山火山口，一声“哼”让九幽妖仙和众妖族肝胆俱丧，无力反抗。 第二次就是九幽宝塔之中和方玉楼那一战。 九幽宝塔之中发生了什么，方平垚还是不愿意说，只是强调他们俩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动手，双方比拼的是境界。 只是比拼境界为什么把衣服都给比成了被狗啃过一样的？ 说实话，这很难不让人想歪啊！ 凌寒拿这事儿和方平垚开了几句玩笑，但方平垚却矢口否认，说自己不是那种人。 一个日记里天天泡青楼的家伙，说自己不是那种人。 鬼才信！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种生死关头两人确实也不太可能在九幽宝塔里做那种事情。 方平垚不愿意说，凌寒也就没再问了。 反正当时那一战也只有他俩知道，影响不大。 那现在就剩那一声让仙王级高手都胆寒的“哼”了，赶巧的是，凌寒也会这一招。 言出法随嘛！ 自从北拒蛮族之后，凌寒在大盛百姓之中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 更不要说，这其中还有口碑传播网络扛把子，中极殿大学士孔文新及时且有效地推波助澜，疯狂炒作。 现在的凌寒，如果搁前世，那就是一个国民级的网红。 无论在庙堂，还是在江湖，凌寒的大名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意思的是，当凌寒沉浸在识海虚空中那金光闪闪的众生之力之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信徒除了遍布大盛之外，其他国家也有不少。 蛮族和佛国最多，就连凌寒从未去过的草原巫族和岛国联邦也有他的粉丝。 也就是说，把对方打服了也可以获得众生之力？ 凌寒瞬间觉得思路变得更加开阔了。 催动识海虚空之中的众生之力，姬白凤打扮的凌寒对着面前的肥猫轻启朱唇，使用了言出法随：“哼！” 肥猫那可是方玉楼时代的仙王级，虽然数次重生实力有所下降，但也不是一般的仙王级所能比的。 听到凌寒这一声冷哼，肥猫虽然没有像当时传说中的妖仙那样“噗通”跪下，但也是心神一震，气血翻涌，看向凌寒的眼神充满了惊骇。 凌寒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程度，够了！ 第一百章 假戏真做 双方约定见面的地方，是方家位于天都城东的一座别苑。 平时没什么人居住，但时不时会有下人过来打扫一下，所以看起来倒也还算干净整洁。 之所以将见面的地方选在这里，是因为这里远离市中心，够清净。 真有什么冲突，打起来了，也不至于会殃及平民。 另外，也有利于方平垚计划的实施。 原本凌寒只是打算用这个办法暂时先稳住李过云，结果方平垚见到凌寒假扮的姬白风足以以假乱真之后，决定顺水推舟，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凌寒和方平垚推演了无数次，确认没有疏漏了这才决定了下来。 . 第十天早上。 天才刚亮，李过云已经按照约定来到了方府别苑的门前。 为了确保本次见面的安全，别苑周围方圆一公里内已经被完全清空，护国公府的府兵已经将这一片完全戒严了。 当然指望着这些府兵能拦住李过云那是不现实的。 不过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样子总是要装一装的，比如睿王爷肥猫和剑圣金涛两个仙王级，就被安排到了别苑门口迎客。 方平垚带着凌寒在别苑的会客厅之中严阵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倒是李过云，施施然好似串门一般，一脸的云淡风轻。 关于李过云的实力和底牌，方平垚提前给凌寒交待过了。 这世上哪怕是方平垚这样的神级强者只要没有神格在身，都没办法杀死他。 甚至包括天机楼。 因为他那个不完整的神格，带给了他三尺神域。 身边三尺之内，都是他的控制范围。 天机楼纵然强悍，但毕竟是人间之物，对付神还是差了一点儿。 当然，如果凌寒也成为神级，并拥有了神格，那就另说了。 不过那个时候，应该也就用不到天机楼了。 李过云跟着睿王爷和剑圣金涛来到会客厅，见到方平垚和凌寒，简单聊了几句。 内容无非就是约定一下规则。 诸如在哪儿见面，怎么见面，见面的时间限制等等。 方平垚将这些地方控制得很死，有些细节还和李过云你来我去争执了几句，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嗯！ 都是影帝。 细节达成一致之后，几个人一起出发，穿过三进院落，来到后院花园中的一处假山前。 方平垚割破中指，将血液滴在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石头上。 一道猩红色的光芒亮起，假山的石壁之上亮起了一道一人多高，半米多宽的传送门。 血祭法阵。 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阵法。 为了让这出戏显得更像是真的，方平垚可谓是下了血本。 毕竟姬白凤这种级别的人物，如果是被关在刑部大牢里，反而会很假。 凌寒用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李过云，发现他眼神不自觉地跳动了下，很显然方平垚这个法阵没白费。 传送门后是一条灯光昏暗的甬道。 沿着那条甬道走了约摸十几分钟，众人眼前一亮，一个面积不大却也清幽雅致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不知名大山，能够通往外界的，只有这一条甬道。 山谷的上方，细细看去不时有阵阵法力波动出现。 很显然，上方也有法阵封印。 沿着山谷的羊肠小道走了没多远，前方出现了一座小木屋。 木屋前有一方石磨，上面还残留着些许豆渣儿。 石磨再往前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山间清泉，泉水旁的石头上坐定了一个姿色平平却不怒自威好似女王一般的年轻女人。 “滚！”看到众人前来，那女人连正眼都不往这边看一眼，冷冷骂道。 好似无风起浪，又像平地惊雷，这一声“滚”之后，众人都气血翻涌，身形都为之一滞。 当然有些人是在演，比如方平垚和睿王爷肥猫。 有些人则是真的被凌寒言出法随的力量影响到了，比如剑圣金涛。 李过云则直接被这一声“滚”骂得后退了两三步，而后奋力撑起三尺神域，这才勉强停住了。 毕竟他现在实力已经被封印了。 神格给他的是境界，但他实力上却真的只有五品。 如果没有那三尺神域给他撑着，怕是这一声“滚”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方平垚斜眼看了看李过云，眼带笑意，淡淡问道：“她好像不认识你？” “那时候我只是个婴儿，不认识不很正常？”李过云也不急不躁，笑着回应道，“再说了，万一她是假的呢？” 方平垚不动声色，笑吟吟指了指姬白凤，意思是让他自己过去。 李过云点点头，一步一步慢慢往姬白凤那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细细观察着姬白凤的反应。 而凌寒假扮的姬白凤按照事先与方平垚商定好的套路，看着李过云冷冷说道：“敢进来，你会死！” 两人之间，是一道无形的屏障。 那是方平垚设下的封印结界。 当然，这种结界对拥有三尺神域的李过云来讲，形容虚设。 可以这么说，这世间的任何禁制对应神来说，都是没有效果的。 禁制也好，封印也罢，本质上就是规则。 而神，就是超越了规则的存在。 李过云抬脚走进那道结界之内，一股巨力猛然袭来，四周的空气重逾万斤，大山一般向着李过云所在的位置挤压而去。 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空气似乎都被实质化了，在李过云身边三尺之外，形成了一圈儿清晰可见的人形轮廓。 如果李过云没有那三尺神域，怕是瞬间就会被压成了齑粉。 这是凌寒这五天琢磨出来的几个符合姬白凤人设的招数之一。 其实说白了就是言出法随、风系法术和巫术一起使用的效果，凌寒做过无数遍实验，其效果足以以假乱真，而且逼格十足。 唯一的缺点，就是内力和魂力的消耗有点大。 幸好凌寒存货比较足，否则可能撑不多久就要露馅儿了。 “圣女，还请借一步谈话。”李过云撑了一会儿，似乎心里已经有了结果，这才开口说道，“您仔细看看，我是谁？” 这是道送命题。 在不知道答案，甚至连这个问题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情况下，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鬼知道他们是不是认识？ 就算认识，谁又能保证在姬白凤的记忆之中，他还是叫李过云呢？ 更不要说，李过云还顶着一个不知真假的“姬白凤儿子”的身份。 不过凌寒和方平垚针对可能会发生的状况早有预案，应对这种开放性的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破解。 一疯解千愁！ 姬白凤毫无预兆地“咯咯咯”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然后对着李过云缓缓站起身，一脸惊喜地叫道：“相公，是你吗？” “你是要来接我回家了吗？” 第一百零一章 妖族的议和条件 这一声“相公”，直接把李过云给叫懵逼了。 方平垚适时在背后补刀，不咸不淡地说道：“把她带这里来没多久，就这样了！” “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啥区别，犯病的时候就满嘴疯话。”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疯了，还是装的。” “要不你帮着给验证下？” 李过云没搭理方平垚，但眼角的肌肉不自觉地跳动了一下，眼睛中也闪过了一丝杀气。 这个微表情被凌寒敏锐地察觉到了。 难道李过云还真的是姬白凤的孩子？ 别的或许能骗人，但这种微表情是骗不了人的。 因为画过太多尸体，进入过太多人的记忆幻境，凌寒虽然足不出户，但阅历可谓是极其丰富。 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 阅历这种东西，学不来。 所以怎么说人老成精呢？ 像凌寒这种，在记忆幻境中经历过那么多人的一辈子，真可谓是苦辣酸甜咸尝过，善恶忠奸都识得。 察觉到了李过云眼中的那一丝杀气，凌寒及时调整了战略，眼角低垂，委委屈屈地看着李过云，小声嘟囔道：“我，我是惹你生气了吗？” “没！”李过云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吐出，这才微笑着说道，“您不要紧张，我是来帮您的。” “无论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您。” “母亲！” 这一声“母亲”叫得是情真意切，纵是凌寒也没察觉出有什么异样。 但凌寒现在的身份是姬白凤，她不能没有反应，所以只能继续装疯，看着李过云尖声叫道：“你不是我儿子！我没有儿子！” “我的儿子被他们给烧死了！”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啊！！！” 凌寒演技爆发，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气机毫无保留地向外爆发，两人所处的封印法阵之内气流涌动，好似锋利的刀刃一般切割着一切…… 小木屋应声而碎，就连旁边的石磨都“砰”一声化为了齑粉。 而李过云则咬着牙撑起三尺神域，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姬白凤走去，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毕竟他现在只有五品。 而他要面对的，是实际修为只有一品，但战斗力足以媲美圣阶甚至是仙王级的凌寒。 尤其凌寒为了让自己不出纰漏，几乎就是败家一般地疯狂地向外倾泻着自己的内力和魂力，还有众生之力。 李过云一共往前走了十一步，却足足用了将近一刻钟。 凌寒在一旁支撑着身边肆虐的怪力乱流也是叫苦不迭，心说魂淡你特么倒是走快点儿啊！ 再这样下去，老子都快要被挤干了！ 等李过云终于站在凌寒面前的时候，封印法阵之内的乱流突然就消失了。 姬白凤仿佛变了个人一样，漠然坐下，直愣愣地看着脚下潺潺流淌的溪流发呆，口中兀自低声嘟囔着什么，但旁人也听不清楚。 而李过云则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一直走到方平垚面前，李过云沉吟了下，这才开口问道：“国公爷，我用南境澜沧江以北所有城池关隘和您交换我的母亲，九幽圣女姬白凤。” “另外，九幽妖族自我始，愿向大盛称臣。” “年年进贡，岁岁来朝。” “互为进退，同生共死！” 这个承诺可谓是相当的重了！ 要知道即便是五百年前大盛最为鼎盛的时候，九幽的妖族被打得躲进十万大山之中毫无还手之力，却也未曾向大盛服过软。 你可以干死我，但休想让我臣服。 而澜沧江是西南天堑，比北境的赤水河那可是要险上一千一万倍。 即使在枯水期，澜沧江也是水深浪急，鹅毛沉底，弱水三千，九幽妖族如果割让了澜沧江以北的土地，那就代表着他们彻底放弃了北伐大盛的心思。 除非大盛再出像天元帝那样的不世昏君，自己搞自己，否则九幽妖兵就只能止步于澜沧江南岸了。 要知道，即使在大盛已经被段流沙掌控，满朝蝇苟，一团散沙的时候，大盛西南边军五千军卒守在澜沧江北岸，对岸十万妖兵连续攻打了近一年的时间，也没能踏上澜沧江的北岸。 最后还是大盛朝廷粮草断了很久，五千军卒缺衣少粮，军心涣散这才让九幽妖兵占了便宜，拿下了澜沧江。 如此可见这道天堑的重要性。 面对如此诱人的条件，方平垚都忍不住有些动摇了。 但很快，方平垚还是苦笑了一下，对着李过云摇了摇头：“抱歉！这个真的……” 话只说了一半儿，方平垚突然硬生生给顿住了，然后迟疑了下，这才一脸古怪地跟李过云说道：“此事我考虑考虑再答复你，如何？” 李过云欣然答应。 双方约定三天之后，还在这座别苑之中再行商议。 送走了李过云之后，方平垚遣退众人，和凌寒一起双双进了天机楼，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凌寒的眼睛认真问道：“说吧！为什么临时更改了计划？” 就在刚才，李过云提出条件的时候，凌寒用传音术告诉了方平垚三个字：“答应他！” 不过方平垚并没听凌寒的，而是使了一招缓兵之计。 凌寒平静地回答道：“李过云确实是姬白凤的儿子，但他对姬白凤的了解并不比你我多。” “所以我打算继续演下去。” “能不动刀兵，赢得九幽妖族的和平，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是划算的！”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更何况是方平垚了。 “可问题是，你怎么能保证不露馅儿呢？”方平垚想了想问道。 “我当然能保证。”凌寒笑了笑，“就在刚才，我已经在他的三尺神域之内，和他一起相处了足足三年的时间。” 在李过云的神域之内，所有规则都由他来制定。 旁人看起来只是一个瞬间，但在他的神域之内，其实已经过了整整三年之久。 这一点方平垚并不怀疑，之前在李过云的迷阵之中，他也被困过十五年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方平垚淡淡问道。 “你确定要听？很无聊的！”凌寒笑了笑，“我被他拉进了他的三尺神域之中后，变成了涅槃之前的乌三娘。” “我对乌三娘的了解，仅限于你告诉我的那些。” “所以当时，我都以为自己要露馅儿了。” “可就在那关键时刻，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讲到这里，凌寒一脸的古怪，语速也不自觉地放慢了下来：“那个世界之中，乌三娘并没遇到那个樵夫，与她一起生活的，是一个六岁的小男孩儿。” “而那个小男孩儿，虽然脸上五官还没长开，但我依然可以确认。” “他就是，李过云！” 第一百零二章 谎言 “你就这样在他的神域之中生活了十年？”听凌寒说完之后，方平垚一脸的不相信，“你一个大男人，给他当了十年的娘，你就能受得了？”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难道就一点儿都没有怀疑？” 凌寒撇了撇嘴：“没有！或许是我们误会了呢？万一他就是一个一门心思找妈妈的小龙人呢？” 小龙人这种梗儿，也就凌寒和方平垚这种穿越者才能听得懂了。 方平垚嘴巴张了张，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儿太过匪夷所思了，皱着眉头想半天又嘟囔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有啥不对劲儿的？”凌寒呵呵一笑，“这就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 “反正我也不差这一个分身，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被他发现我是假冒的了，然后我最多也就是损失一个分身。” “你不会损失什么，大盛也不会损失什么。” “就算到时候真翻脸了，最起码咱们实实在在地把澜沧江以北的地盘儿是拿回来了。” “有澜沧江天堑在手，就算真打起来，我们至少也能多几分胜算不是？”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原本方平垚的计划，是通过这次会面留给李过云一些线索，让九幽妖族的人去劫狱。 然后半推半就地，让他们劫走一个假的姬白凤。 再然后凌寒假扮的姬白凤疯病发作，在他们面前玩儿消失，剩下的就是李过云他们的事儿了。 到时候，大盛再倒打一耙找他们要人。 双方肯定再谈，最终肯定就是一个不了了之。 毕竟人是在他们手中弄丢的，只要大盛不主动开战，这场仗肯定也就打不起来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现在倒好，计划赶不上变化。 而且很明显，这变化好像比计划的效果还要更好一些。 大不了交人以后再让凌寒疯病发作玩儿消失，也是一样的！ 所以方平垚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但最终还是皱着眉头同意了凌寒的计划。 送走了方平垚，凌寒身影一闪，出现在了天机楼的九楼。 这里有三张床，其中两张床上躺着安瑾安瑜两姐妹，自从上次蚌妖那件事之后她俩就一直还没醒过来。 另外一张床上，则躺着敖璃。 上次与蛮族大战之后，敖璃就继续回到了天机楼的九楼养伤。 因为被蚌妖和佛国在长青湖布下的缚龙大阵困了太长时间，敖璃的实力一直还没有恢复。 不过她现在和安瑾安瑜两姐妹不同，随时都可以醒来。 凌寒一到，她就睁开了眼睛，然后坐了起来：“怎么了？有事？” “没，没事儿！”凌寒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上来看看你饿了没，要不要做点吃的给你？” “还吃烤鸡吗？”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有点儿饿了。”敖璃一听这个开心地摸着肚皮叫了起来，继而又一脸怀疑地看了看凌寒，“不对！往常想吃你烤的鸡，那叫一个难。” “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肯定是有事儿求我帮忙。” “先说好啊！坚决不给你骑了，很丢人的好吧！” “放心！不骑你了。”凌寒笑呵呵地冲敖璃挤了挤眼睛，然后身子一闪去八楼的停尸间取来几只已经杀好洗净的白条鸡，和敖璃一起忙活起来。 九楼面积很大，足足能有五百多平。 凌寒把玄心府里的一些屏风家具等弄进来，把这整个九楼分割成了几个大的区域。 有住宿的单间，有洗澡的浴室，有吃饭的餐厅。 厨房紧挨着餐厅，位置在在九层最靠窗的地方，凌寒在厨房这块儿空间上弄了一个风系法阵，平时做饭产生的油烟什么的全都被这风系法阵给吹外面去了。 每次一做饭，酆都城里的天机楼附近都弥漫着一股肉香。 每次香味儿一飘出去，凌寒都不用可以去叫，林婕诗和何澹两人肯定早早地就过来蹭饭吃了。 除了之前这俩货闭关那段时间，这些天一直如此。 这不，刚生起火来没多久，两道人影从窗户里飞进来了。 凌寒给他俩开通了权限，他们可以通过酆都城这里自由出入天机楼。 当然，只能到九层。 因为天机楼只有九层与地宫是相连的，而其他层就已经完全属于别的空间了。 “呦！又是烤鸡吗？”何澹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夸张地在炭火边吸着鼻子，一脸的陶醉。 林婕诗倒是安安静静的，手里提着一小坛烈酒，时不时拿起来喝一小口。 对于凌寒藏在天机楼九层的这三个妹子，林婕诗倒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凌寒的眼神总是有些怪怪的。 凌寒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反正被她看着，就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但细细一想，凌寒也觉得自己也是有些庸人自扰自作多情，毕竟和林婕诗以及其余三个妹子什么都没发生。 林婕诗也就是那次在林家老宅里借着酒劲儿抱了抱，然后回魂池坦诚相见了一次，但那都是情况特殊，算不得数的。 而敖璃就更简单了。 就蚌妖那次，他的第二元神利用幻境诱惑了自己一把。 虽然说是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见了，但那也毕竟只是幻境，而且自己也是情不得已。 再说自己也没干啥啊！ 安瑾安瑜两姐妹更不用说，连手都没拉过。 四个大美女就在身边，凌寒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但凌寒自己也知道那都是欲望惹的祸，自己充其量就是馋人家的身子。 玩归玩，闹归闹，感情的事儿不能开玩笑！ 平时个人问题需要解决，要不自力更生，要不去青楼潇洒，再不济玄心家里还有俩如花似玉的花魁呢！ 这四个妹子，能不招惹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都是好女孩儿，别把人给祸害了。 这么一想，心里原本一直郁郁不得解的疙瘩反而变得通达了，乐呵呵地跟何澹一边打趣斗嘴一边专心烤起鸡来。 要说凌寒心里郁闷什么？ 自然是和李过云有关。 在李过云的那三尺神域之中，确实如凌寒所说，他和李过云在那里一起度过了整整十年。 但并非如凌寒告诉方平垚的那样，是以乌三娘的身份。 因为从一开始，李过云便揭穿了凌寒的身份。 “好了！凌先生。”在三尺神域之中，李过云星眸含笑，对凌寒说道，“这里已经是我的世界了。”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好好聊一聊，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到我们。” “还请现真身吧！” 第一百零三章 穿越者的真相 尽管只有三尺神域，但在凌寒看来却是一整个完整的世界。 山川河流，鸟兽虫鱼，风雨雷电，芸芸众生，正常世界应该有的东西，那里全都有。 更加让凌寒惊讶的，是在那里他还看到了方无柒。 方平垚的妹妹，护国公府的小郡主。 在那个世界里，方无柒如愿以偿，与一个和李过云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男子有情人终成眷属，结了婚还生下了两男两女四个可爱的娃娃。 李过云说，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是神。 外面世界的遗憾，都会在这里得到满足。 就像是方无柒，在外面的世界，李过云帮不了她什么，却能在这里给他一个美满的人生。 没有pua，没有人格分裂，也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起初凌寒是不认可李过云的说法的。 “如果没有你，外面那个方无柒一样可以过得好好的，一样可以舒舒服服当她的小郡主，一样可以遇到一个爱她的男人，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凌寒说道。 “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啊！”李过云嗤笑一声，“凌先生是个明白人，应该明白木已成舟，覆水难收的道理吧？” “我所做的，只不过是尽可能地给她多一个选择而已。” 按照李过云的说法，他其实相当于把方无柒“复制”了一份，放进了自己的这三尺神域之中。 “那又有什么意义？”凌寒苦笑了一下，“这里的方无柒过得再好，也不过是个复制体。” “外面的方无柒依然孤独地死去了，她的人生依然还是被你毁了。” 李过云眨了眨眼睛，狡黠地一笑：“你又怎么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方无柒不是本体呢？” “如果我告诉你，外面的那个，只是一个我做出来的替她去受苦的复制体呢？” 轰！ 凌寒大脑之中如遭雷击，瞬间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如果外面的方无柒是一个复制体，那来到的这个世界的方无柒岂不是相当于是穿越了？ 所以我和方玉楼的穿越，是不是也是这样而来的？ 我们以为穿越了，其实那个世界的我依然存在。 那个世界的“凌寒”或许会举办一个不那么隆重的葬礼，那个世界的“方玉楼”一觉醒来，继续加班加点，当一个朝五晚九的996打工人。 不对！ 我们是魂穿，方无柒这种顶多叫肉穿。 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闪而过，尽管有些天方夜谭，但凌寒知道自己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 神！ 穿越并不是偶然，有一个神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 就像李过云这种只有一部分神格的“不完整的神”都能做到这一点，那如果有一个本领通天的“神”将自己的灵魂数据复制一份，然后放到这个世界一个叫做秦阳的落魄书生身上，那也就并不奇怪了！ 不过李过云接下来的话，很快就将凌寒的猜测打翻了。 他的三尺神域，并不是因为那个不完整的神格，也不是因为他如今这个“不完整的神”的身份。 而是因为另外一个特殊的原因。 “从刚才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是假冒的了。”李过云微笑着说道，“之所以配合你表演，是我想让你身后的国公爷以为我上你们的当了。”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尽管知道这么问显得自己挺low，但凌寒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和姬白凤是什么关系吗？”李过云淡淡说道，“从伦理上来讲，她是我的母亲。” “但从物种上来讲，我们是和你们完全不同的物种。” “尽管我们有着和你们一样的容貌和身体，但事实上，我们并不是人类。” “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这个凌寒当然能理解。 就好像家兔与野兔，狗和狼，黄鳝和蛇，看着很像，但其实他们确实完全不同的属种。 用人类的眼睛看过去，真假难辨。 但他们自己却清楚的很。 所以自己这十天来一顿折腾，其实是折腾了个寂寞？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李过云并没有当场揭穿自己，那他肯定就是有企图的。 “很简单，帮我救出姬白凤。”李过云认真说道，“我知道她就被镇压在天机楼之中，而你们现在也没有办法进去。” “从方无柒那件事之后，我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 凌寒皱了皱眉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是我的秘密了。”李过云笑了笑，“我们这个物种所具有的一种特殊本领，倒不是要对你有所隐瞒，而是说出来你也理解不了。” “那你既然知道我们根本就交不出姬白凤来，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凌寒面色有些不悦，“莫非你其实单纯就是想和大盛开战？” “想开战那我直接发兵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绕这个大一个圈子？”李过云苦笑了下，“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等来的机会。” “幸运的是，今天终于让我给等到了。” 李过云提了一个建议。 借着凌寒假扮姬白凤的事情，顺水推舟，方平垚想要以假乱真，他再顺势来一个用真换假。 作为补偿，他会代表九幽做出大幅的让步。 比如退回大盛澜沧江以北的土地，对大盛称臣等。 条件确实很诱人，对凌寒来说，能停止战争，让大盛获得一个宝贵的喘息的机会，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气运上去了，自己的气运导引术再加上众生之力，前景可期。 对于姬白凤的“灭世”人设，凌寒是不太相信的。 但既然方平垚这么说了，凌寒总不好背着他去把姬白凤偷偷交出来。 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凌寒虽然是天机楼的主人，但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把姬白凤弄出来啊！ “我可以。”李过云对着凌寒深深一揖，“我可以教你一个进入天机楼地下一层的办法。” “而且相信我，能进入地下一层，对你也是大有裨益的。” “你会因此了解到更多关于天机楼，甚至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也会因此超越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是神，成为金字塔顶端的至尊存在。” “你也不要急着拒绝我。” “当你学会了这个办法，进入天机楼地下一层之后，你自己可以判断，给出你的决定。” “是帮我，还是拒绝我。” “全都在你！” 第一百零四章 又见段流沙 阴谋并不可怕。 阳谋才可怕。 阴谋就像是陷阱，一旦你发现了就不会踩进去。 而阳谋则像是独木桥，明明知道有危险，却不得不往上走。 李过云和方平垚都是擅使阳谋的人，凌寒在这方面还是比他们要差一些，他更擅长开挂。 就像李过云提出来的这个提议，凌寒思来想去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先试试看！ 如果真如他所说，进入地下一层的收获那么大，那么冒冒险也是值得的。 反正大不了就是损失一个分身。 实力越强，分身的用处其实反而越来越不明显了。 李过云教凌寒的，是如何与天机楼沟通的办法。 或者说，是一门语言。 学会了这门语言，凌寒就可以无须通过天机万象仪，直接和天机楼进行沟通了。 打个比方。 天机万象仪就像是个翻译。 现在凌寒对天机楼的控制，完全都是通过天机万象仪实现的。 凌寒想做什么，告诉天机万象仪。 然后天机万象仪再去告诉天机楼，去实现凌寒的想法。 当然，“告诉”只是个比喻。 这其间肯定是一个复杂且庞大的工程。 而如果凌寒学会了这门语言，相当于绕过了天机万象仪，直接操控天机楼了。 没有了中间商，效率自然会高。 而且也避免了被人从中截胡。 凌寒并没想把被方平垚截胡的魂力拿回来，只是如果能从根源上弄清楚，显然并不是坏事。 只是凌寒低估了学习一门新语言的难度。 自从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凌寒几乎都已经全然忽略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学习”这件事情。 一向都是画完尸，各种新本事就到手了。 如果不是杀不死李过云，凌寒甚至都想干脆把他干掉给他画尸算了。 掌握这种全新的沟通方式，凌寒整整用了九年多的时间。 剩下那一年，凌寒则在李过云的指导下，在不进入天机楼的状态下用这种沟通方式去感知天机楼。 因为三尺神域的规则限制，在李过云的这个世界里是无法进入天机楼的。 但天机楼无处不在，只要去细心感悟，却也是可以感知的到它的存在的。 最开始的时候，简直就是毫无头绪。 后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从比头发丝还要细的若有若无，到手指粗细的细水长流，到山间小溪一样的潺潺流水，变成了水流湍急的大江大河，最后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浩瀚汪洋…… 当凌寒彻底被那滔天的海浪淹没的时候，他发现了在大海深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天机楼。 和在地宫以及内视状态下看到的天机楼都不同，这次凌寒看到的天机楼如同泡沫幻影，需要集中精神才能看得到。 迈步走进天机楼，海水骤然消失，仿佛一瞬间都涌进了这天机楼之中。 而这漫天的海水，全都化成了一滴水，浮现在了凌寒的面前。 好熟悉的感觉！ 就在给天元帝画完尸的时候，除了气运导引术之外，凌寒也获得了一个小水滴。 只不过那个小水滴是银色的，好像水银一般。 而这个小水滴，就是一滴纯净透明的水。 凌寒看了看自己身处的这座天机楼，就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天机楼。 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以通过天机楼离开李过云的三尺神域。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李过云的三尺神域以后再也困不住自己了。 不光是李过云，以后在遇到这种类似的神级规则，凌寒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轻松逃脱。 心念一动，那一滴水被收入了识海虚空之中。 再次将意念集中其上，凌寒看到了天机楼真正的构造。 庞大的楼体骨架之内分布着密密麻麻错综复杂好似人体血管一样的纹路，这些纹路最终汇合入一颗巨大的心脏之中。 而那颗心脏的位置，正是七楼的天机万象仪。 心脏之中，有一个中年男人漂浮其中。 凌寒没见过这个人，但从他的穿着打扮可以判断出来他的身份。 头戴冕旒，身穿龙袍，身高八尺，仪表堂堂，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一个应该才是真正的段流沙。 大盛开国皇帝。 那方平垚为什么要替他遮掩，还说是他截胡了自己的魂力？ 亦或是说，方平垚真的是方玉楼吗？ 可他如果不是方玉楼，他又怎么对穿越而来的那个世界那么熟悉的？ 他所说的一切，到底又有几句是真的？ 凌寒觉得后背发凉。 凌寒现在可以轻松断开连接到七楼那颗心脏之上的“血管”，那样不管是段流沙还是方平垚的计划都将会流产。 但与此同时，天机楼也将会陷入瘫痪。 凌寒还可以进入那颗心脏之中，为段流沙画尸。 如果他是一具尸体的话。 但这样肯定会被方平垚发觉，更不要说如果他不是一具尸体，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很显然，方平垚有很多的事情瞒着自己。 现在就连他是敌是友凌寒都分不清，关键这事情还没法问。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方平垚最大的秘密了。 如果大家还是朋友还好说，但如果是敌人，他真的翻了脸，凌寒可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真的能打得过他。 天知道他还有多少招后手？ 凌寒想了想，决定先观察观察，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沿着天机楼的纹路慢慢往下捋，凌寒发现这所有的纹路最终都汇合在了一楼的中心位置。 那里有一个圆形的黑洞。 没错！ 就跟前世网络上看到的宇宙黑洞的图片一样，那里是一个一人多高好似黑洞的东西。 无穷无尽的魂力从这黑洞之中喷涌而出，沿着纹路给整个天机楼供能，同时又有一大部分供应给了七楼心脏之中的段流沙。 在那黑洞之中，凌寒听到了无数凄厉的哭喊。 和识海虚空之中的众生之力的市井烟火气隐隐相对，不过一个是阴暗凄冷，一个是阳光温暖。 黑洞之中有什么？ 是不是就是通往地下一层的入口呢？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凌寒想都没想，集中精神操控着自己的意念想要进入那个黑洞。 没成想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凌寒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向着那黑洞走去。 回头看去，身后还有一个自己木然而立，仿若尸体。 凌寒大骇。 我这是…… 灵魂出窍了？ 第一百零五章 姬白凤的梦 天机楼。 地下一层。 凌寒飘飘悠悠在一排排的书架之间游走，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整整齐齐摆满了各种书籍的书架。 这场景和当时给天元帝画完尸，通过银色小水滴进入的那个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但很快凌寒便发现这里与当时那个场景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第一，这里没有那个天机万象仪的化身，道。 第二，这里虽然书架很多，但并不像那里书海浩瀚，无穷无尽，凌寒将魂魄升入高空，很快便能看到尽头了。 粗略估摸下，几万个书架，上百万本书还是要有的。 居高临下看过去，凌寒发现在这些书架区域的中央位置，有一个白色的石台子。 石台子上躺着一个看起来年纪大约在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 尽管没见过她，但凌寒一眼就认出了她。 姬白凤。 虽然和自己这个假冒伪劣的还是有一些差别，但相似度还是很高的。 灵魂出窍之后的行动完全靠飘，凌寒刚开始有些不习惯，但后来慢慢也就熟悉了。 操控着身体飘过去，凌寒近距离看了看姬白凤，发现她已经死了。 但死去的只是肉身。 凭借着丰富的画尸经验，凌寒察觉到她肉身虽然已经死了，但三魂七魄却并未散去。 或许是这天机楼地下一层的原因？ 就像凌寒现在其实也是三魂七魄齐全的灵体，如果在外面的世界，这种状态的存在是严重不合理的。 灵魂出窍指的主要是天魂。 就像是之前给师卉画尸，凌寒得了一门技能，名为鬼哭。 鬼哭可以让对方魂魄离体，效果和灵魂出窍差不多。 但那仅仅是短暂的离体，即便如师卉那种灵尸发出的鬼哭也只是让凌寒的魂魄离体几秒钟而已。 如果魂魄离体过长，首先天魂就会脱离三魂七魄，独自游离在外。 这个时候的人就已经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状态了。 轻者重病发高烧昏迷不醒，重者则失去神智，要么痴傻，要么成为植物人。 所以民间会有“喊魂”一说，喊的就是天魂。 天魂离开的时间再久一些，人就死了。 不同的人根据体格、命格以及魂魄强度的不同，能够坚持的时间会不太一样，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命呜呼。 凌寒魂魄离体已经这么久了，但在这地下一层之中并没有任何不适。 除了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会有些别扭，其他都还好。 那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抛开死去的肉身不谈，姬白凤现在算是活着还是死了？ 巫术之中有一套功法，名为入梦术。 通过魂力催动，可以进入别人的梦境，看到对方梦里发生的事情。 而人在进入深度睡眠的时候，呼吸会变慢，心跳也会放缓，本质上是降低肉身消耗，进入一个忘我的梦境世界。 譬如常说的老僧入定，也是这个道理。 但外面的世界是不允许灵肉分离的，所以肉身不可能真正死亡，所以梦也终究会醒来。 但在这里，规则不同了！ 肉身死亡之后，三魂七魄齐全，本质上类似于一种极端的梦境。 凌寒的入梦术得自当时那个被屠了的小镇外那名三品巫师，后来给那个被方玉楼捏死的圣阶巫师画尸，入梦术又得到了强化。 要不，试试？ 主要凌寒现在没有肉身，无法催动众生之力，甚至都不能内视识海虚空，能催动的只有魂力而已。 屏息凝神，努力调整自己的魂力波动，凌寒试图感知姬白凤肉身内的灵魂波动。 是的！ 入梦术本质上其实就类似于调频收音机。 当你将自己的魂力频率调整到对方的频率之后，你就可以进入他的梦境，去看到对方的梦境世界了。 几分钟后，凌寒面前姬白凤的尸体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凌寒微微一笑：“是云儿让你来救我的吧？” 云儿？ 凌寒瞬间醒悟过来，她指的是李过云。 看来两人确实是母子无疑了。 凌寒转头往四周看去，漫天的书架好似幻影一般慢慢变淡，最终逐渐消失，这里变成了一处深山老林。 姬白凤已经慢慢坐了起来，身下的石台变成了一个木质的秋千，被两根结实的老藤挂在一颗参天古树之上，上面还被人细心地点缀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儿。 秋千架的后面不远处，是一个简陋的小院子。 院子的四周用低矮的篱笆圈了起来，大门也只是简单的篱笆门，正对大门的位置是一个三间的小茅屋。 茅屋之前，一个面相憨厚的年轻男人正赤着上身，一下一下卖力地劈柴。 在他旁边，有一只白猫，一只黑狗。 黑狗吐着舌头看男人劈柴，白猫则趴在它的肚皮上睡大觉。 再远一点儿的地方，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崽儿在地上捉虫儿吃。 …… “我家。”姬白凤顺着凌寒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是满满的幸福，“劈柴的那个是我相公。” “你别看他样子老实，其实一肚子的坏水儿。” “当年我就是被他骗得晕了头，这才嫁给了他。” 嘴上说着是被他“骗”到手的，但凌寒能看出来姬白凤的脸上都是浓浓的幸福，发自心底的那种。 这种笑容，凌寒小时候也在妈妈脸上看到过。 两人搭伙过日子，忙忙碌碌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虽然心里不忍，但凌寒想了想还是和姬白凤说道：“这里很好，我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但很可惜，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这是你的梦。” “没错！是我的梦。”姬白凤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就这一个梦，我做了几百年了，却永远都做不腻。” “我是一只妖，但我不害人。” “我甚至常年吃素，只求能与相公厮守一生便好。” “但就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他们都不能允许，你说，这公平吗？” 她口中的他们，想必就是当年烧死她的那些妖族长老吧？ 抛开那个白凤灭世的传说和方平垚看到的未来不谈，单从姬白凤的经历来看，她确实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在整个事情里，她其实都是一个受害者。 “不公平。”凌寒想了想说道，“所以你就是因为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才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那你有没想过，这对那些和你一样的人或者妖来说。” “公平吗？” 第一百零六章 白凤幻境 公平不公平，其实并不重要。 在任何一个世界之中，公平都是强者的特权。 落后就要挨打，不是没道理的。 凌寒这么问姬白凤，并不是要从人道的角度去批判她，而是想让她明白一个道理。 你有能力了，你要毁灭世界。 那你同样也要接受比你更有能力的人来阻止你毁灭世界。 总不能你没实力的时候，想要个公平。 你有实力的时候，就把公平这两个给抛诸脑后，装看不见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姬白凤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所以我输了，被人关起来，我认了。” “但你能来这里，又是为什么呢？” 凌寒沉吟了下，对她说了实话：“确实是李过云让我来救你的，不过我并没有答应他。” “可以理解。”姬白凤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们非亲非故，你确实没有理由救我。” “那么，做个交易怎么样？” 交易？ 凌寒皱了皱眉头。 这娘儿俩怎么都是这个路数？ “怎么个交易法？”凌寒淡淡问道。 姬白凤呵呵一笑：“很简单，你帮我从这里出去，我告诉你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个大秘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凌寒嗤笑一声，“你所谓的大秘密可能仅仅是对你而言，对我来说可能一文不值。” “实话跟你说吧！” “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救你出去。” “原因也很简单，虽然我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但好死不死的，这个世界的命运和我绑定了。” “而你一出去就会天下大乱，世界毁灭。” “换是其他人可能和你还有的谈，但我不行。” “咱俩是对头，明白吧？” “有你没我，有我没你那种。” 姬白凤摇了摇头，一脸的苦笑：“你凭什么就认为我出去就会天下大乱？是因为那个传说？还是因为方玉楼这么和你说的？” “哦，对了！方玉楼现在叫什么名字？” “段流沙？还是……” “方平垚？” 嗯？ 这就有意思了！ 姬白凤被困在这天机楼中几百年，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他知道段流沙还可以理解，毕竟同一时代的人。 可她是如何知道有方平垚这个人的？ “看来他现在是叫方平垚。”姬白凤瞬间从凌寒的脸色上猜出了答案，呵呵一笑，“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方平垚这个名字是不是？” “所以这个秘密，够不够我们把这个交易继续下去？” “说实话，我动心了。”凌寒犹豫了下，然后回道，“但恐怕我们的交易还是进行不下去。” “因为首先我没有办法去验证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其次我也不知道怎么把你从这里弄出去。” 姬白凤从秋千上下来，缓缓走到凌寒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的尸体不会说假话，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至于如何把我救出去，我会教你。” 要知道，摸尸进入死者记忆幻境这件事凌寒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但很显然，姬白凤是知道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凌寒脸色一变，大声问道。 “你看！我们交易的可行性又多了一分。”姬白凤微微一笑，“你要的答案，在我的记忆之中都有答案。” “你自己去看吧！” “反正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姬白凤说完，伸手在空中一抓，手中突然就多了一根洁白的翎羽。 “这是我的本命翎羽，可以让你短时间内魂魄凝实，就像拥有肉身一样。”姬白凤说道，“时间很短，不过应该足够了。” “等你看完之后，再来这里找我即可。” 姬白凤话音刚落，凌寒周围的幻境瞬间变幻，眨眼之间已经回到了那满是书架的空间之中。 手上姬白凤的翎羽顶端“噗”一声冒出来一簇橘红色的火焰，然后快速向着尾端烧了过来。 与此同时，凌寒的身体一下子也跟着凝实了起来。 翎羽的燃烧速度很快，凌寒没有丝毫犹豫，探手一把抓住了姬白凤尸体的手腕…… 周遭的一切如蜡油般融化，久违的记忆幻境扑面而来。 . 火焰。 到处都是燃烧的火焰。 姬白凤，哦不！ 现在的她还是乌三娘，跌跌撞撞地在火焰之中爬了起来，浑身上下已经烧得没有了皮肉，仅剩的骨骼也已经烧成了焦黑色。 与全身的焦黑不同的是，在她的小腹位置，有一团拳头大小的水蓝色的光幕。 光幕的中心位置，有一个闭着眼睛的婴儿缓缓旋转。 也正是因为这个婴儿和光幕的存在，让乌三娘在皮肉尽毁的情况下，竟然还能活着。 在火焰之中不知奔跑了多久，小腹之中那个婴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声嘹亮的凤鸣之后，在乌三娘的身后一只巨大的白色凤凰虚影猛地张开了翅膀…… 虚影的存在只是一瞬，但漫天的火焰却因此而熄灭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黄土纷飞的大道，大道旁边是一条波涛汹涌水流湍急的大河，河水也是黄土一样浑浊的黄色，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大道之上尽是死去的人们，一路哭喊着慢慢往前走。 这里想必就是黄泉路了吧？ 乌三娘跌跌撞撞冲入了人群之中，跟着人流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黄泉路难走，一步三回头。 但自始至终，乌三娘都没有回头。 那个人间，她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现在她的心中，都是恨。 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乌三娘心中满是悲伤，无暇顾及周边的变化。 等她发现身边的哭声越来越小的时候，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大部队给走散了。 那条黄土大道早已消失不见，在乌三娘的面前是一条羊肠小道。 羊肠小道的尽头，是一座山。 山很高，直入云端，但走近了才发现在这座山的底部有一条仅容一个人通过的狭小通道。 沿着通道继续往前走，没多久就听到了一阵阵海浪的声音。 “哗！——哗啦啦！” 而通道之中也已经变得潮湿了起来，到处都是滑腻腻的青苔，越往前走，视野越模糊，好像起了大雾一样。 又走了约摸几十米，通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眼前也变得豁然开朗。 浓郁的雾气之中，海浪拍打着海岸，一座若隐若现的小岛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其上有龙吟阵阵，声若雷霆…… 迷雾之海。 藏龙岛。 第一百零七章 转生谷 这是凌寒第二次看到迷雾之海了。 比之蚌妖记忆幻境中那次，这一次要更清晰，也更近。 这让凌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人死之后的世界连接着迷雾之海，那反过来是不是说明迷雾之海连接的世界就是亡者的世界？ 这么一想，一切都容易理解了。 昆仑连接着三十三天，那里是神居住的地方。 迷雾之海连接着亡者的世界，这里是人死之后去到的地方。 神界、阴间界、人间界，这便是所谓的三界了。 不过如果这里是阴间界，那为什么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可以看到这一切，而不是像蚌妖和天元帝记忆幻境中出现的黑屏和海浪声？ 凌寒想起来，在玄心的记忆幻境中，自己也看到过黄泉路。 当时穿斗篷的段流沙出现，将玄心从封印中解救出来，重生于地宫的回魂池之中。 所以这也就说明了一个问题。 信息封锁在人间界并不是绝对的。 某些条件下，这种封锁是无效的。 目前已知的两个无效的，一个是白衣玄心，一个是姬白凤，那么他们两个有什么共同点呢？ 死而复生！ 凌寒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乌三娘是在火刑柱上被烧死的，而后化身姬白凤在天门山火山口的岩浆之中涅槃重生。 玄心是被方玉楼把三魂七魄都拆开来镇压在天机楼里，绝对也是死得挺挺的，然后又复活的。 常理来说，人死如灯灭，是不可能复生的。 所以是不是意味着，死而复生的人是可以绕开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的？ 凌寒想到了自己。 虽然也曾死而复生，不过凌寒印象中并没有走过这条黄泉路。 不知道和白衣玄心还有姬白凤是不是一样的。 . “白凤凰大人，欢迎回来！” 迷雾之中一艘小船缓缓而来，船头一个头戴毡帽，身披蓑衣的老者一边划着船，一边用干涩的声音和乌三娘打招呼。 尽管离着还很远，但老者的声音却听得十分清楚。 等老者靠岸之后，乌三娘径直上了老者的小船，然后掉头往那个岛上疾驶而去。 来的时候看着小船很慢，但站在船上之后才发现这穿的速度简直就是风驰电掣，船边的浪花甚至都来不及拍到船舷之上。 凌寒敏锐地察觉到，从老者出现开始，乌三娘整个人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或者说，她从这个时候开始，已经彻底变成了姬白凤。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乌三娘才算是彻底完成了涅槃，变成了姬白凤。 她应该已经继承了姬白凤的记忆。 以及，能力。 只是记忆幻境只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却并不能获取对方脑子里的东西。 所以凌寒也不知道乌三娘这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老姜，先送我去一趟转生谷。”姬白凤对着撑船的老者吩咐道。 那名被叫做老姜的老者用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姬白凤，而后摇了摇头：“白凤凰大人，您权限不够。” “以前确实不够。”姬白凤微微一笑，“现在够了。” 老姜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了姬白凤的意思，一脸的惊喜：“是少主？少主回来了？” 姬白凤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用手抚了下自己的小腹。 老姜拉起桅杆，调整了船头的方向，小船加快了速度，箭一般破开了越来越浓的迷雾，向着远方飞驰而去。 约摸一刻钟之后，小船在一处奇异的海面上停住了。 海面光滑如镜，波澜不兴，细细看去海面之下不足一两米便已经是陆地了，海底的细沙清晰可见。 单纯看这海面还以为已经到了岸边。 但往四周看去，依然身处茫茫的大海之中，并没有岛屿亦或是陆地出现。 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震耳欲聋。 姬白凤抬脚从小船上下来，踩在光滑的水面之上，脚底不沾一丝水迹，就那样稳稳地往前走去。 身后老姜的摆渡船在身后缓缓消失，仿佛虚影一般隐入空气之中。 大约走了一公里左右的距离，前方的水声越来越大，细细看去这里原来是一个通向海底的巨大涵洞。 凌寒大概目测了一下，这个涵洞直径足足能有三四公里的样子，就好像在海平面上开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所有的海水顺着这个天坑的四周倾泻而下，形成了一圈儿壮观的环形瀑布。 而居高临下看去，天坑的下方并不是想象中一片漆黑的海底洞穴，虽然看不清下面有什么，但可以看到有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从洞穴之中映射出来。 姬白凤纵身跳下，犹如仙人一般在轰隆隆的水声之中缓缓下降。 下降了一段距离之后，凌寒才发现，那柔和的光芒是一道道的乳白色光幕。 每当姬白凤接近一道光幕，那上面都会有凌寒根本看不懂的字符不停闪现，而当姬白凤通过光幕之后，那些字符又都会瞬间消失不见。 想必这就是刚才姬白凤和老姜所说的“权限”吧？ 只是不知道如果权限不够，会是怎样的结果？ 一连通过了八道光幕，到最后一道光幕的时候，姬白凤小腹的位置一道水蓝色的光芒激射而出，照在最后那道光幕之上。 而后那道光幕好像雪花落在了烙铁上一般，骤然消失。 通过这最后一道光幕之后，下方一片巨大的建筑群越来越近，凌寒大概扫了一眼，全都是飞檐斗拱层次分明的中式建筑。 当姬白凤降落在地面上之后，再次向上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天坑？ 艳阳当空，蓝天白云，如果不是四周还有轰隆隆的水声传来，凌寒差点儿都要相信这天空都是真的了。 姬白凤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广场。 正对着广场的，是一个雕梁画柱的红色牌楼，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三个大字。 转生谷。 穿过这个牌楼，就是高空之中看到的那些建筑了。 姬白凤目的很明确，轻车熟路地穿过一层层院落，径直奔向了最里面也是最高最大的那栋楼。 到了那栋楼前，门口依然是一道乳白色的光幕。 姬白凤的权限不足，小腹部的水蓝色光芒再次出现，那道光幕缓缓消失不见。 “呼——” 姬白凤显然是有些紧张，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第一百零八章 方玉楼之死 楼里面是一片星空。 浩瀚的星海之下，几个巨大的黑影遮盖了多半个天穹。 这些黑影有人的，有兽的，凌寒粗略数了数，大概能有十几个。 因为都是影子，所以看不到长相。 不过这其中有两个，凌寒还是能看出来的。 一个是一条五爪金龙，另外一个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金龙在最左边，凤凰则在最右边。 姬白凤一进入这片星空之后，那只凤凰的影子就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色凤凰。 “你不应该回来。” 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属于这些影子之中的任何一个，听起来来自四面八方，好像它就是这片星空一般。 姬白凤淡淡说道：“你不必这么紧张，我现在已经对这个世界没有威胁了。” 凌寒心神一凛。 姬白凤的声音，变了。 变成了李过云的声音！ “哦！”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依然冷冰冰好似电子合成音一般，“那你回来想做什么？” “我想查一个实验体的资料。”姬白凤快速报出了一个名字，“方玉楼，天机楼的宿主。” “理由？”那个声音问道。 “一级风险控制。”姬白凤认真说道，“我怀疑我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方玉楼是这个阴谋的重要一环。” “证据？”那个声音又问道。 “零，我知道你有权审查任何人。”姬白凤脸色略带不悦，“但是还请你记住最重要的一点，我才是你的主人。” “之一。”那个声音补充道。 姬白凤冷笑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没错！我是你的主人之一，但我是否具备查阅这个叫做方玉楼的实验体资料的权限？” “我申请查阅权限的理由是否合理？” “在上述两个问题成立的前提下，我没有义务再向你提交任何证据。” “如果你要审查我，那就请严格按照审查的流程来。” “如果不是，那就给我闭嘴！”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很快姬白凤面前升起一团云雾，从中走出来三个人。 一个带着一副厚厚眼镜片的秃头男人，一个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的少年侠客，一个头戴冕鎏仪表堂堂的中年皇帝。 除了那个头戴冕鎏的中年皇帝之外，其他两个凌寒都不认识。 但如果猜测没错的话，秃头男人想必是穿越前的方玉楼，少年侠客应该是穿越后的方玉楼。 至于那个皇帝打扮的中年人，应该是段流沙。 但是段流沙和方玉楼怎么会是同一个人的？ 眼看着答案就在眼前，凌寒也禁不住有些激动了起来。 姬白凤微微一笑，先是走向那个中年程序员面前，伸出手指在他的眉心位置轻轻一点…… 轰！ 中年男人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砰然消散，凌寒的视野也随着姬白凤视野的变化进入了一个凌寒再熟悉不过的世界。 那是方玉楼的前世。 也是凌寒的前世。 那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文明社会。 不过和凌寒摸尸的记忆幻境不同，姬白凤是以上帝视角去研究方玉楼的一生。 有时候在遇到一些重点事件的时候，还可以随时暂停、后退，甚至还能将其中的一小部分剪辑下来，留着后面继续研究。 当然，操作权在姬白凤那里。 凌寒只能看。 . 方玉楼真实的一生，和他所讲述的完全不同。 他的命很苦。 凌寒虽然也是出生在普通人家，但至少父母双全，从小到大父母也算是恩恩爱爱，家庭也还算是和和美美。 方玉楼还没出生，父亲就没了。 枪决。 罪名是杀人。 所以方玉楼一出生就是单亲家庭，但他却又并不是跟着母亲长大。 他的妈妈出了月子没多久就给他断了奶，然后去外面打工去了，留下她跟着奶奶在农村里做留守儿童。 一开始的时候，方玉楼的妈妈还时不时回来看看他，给他买吃的，买衣服，还留下一些钱。 但后面随着方玉楼年龄越来越大，妈妈就不怎么来了。 再后来，干脆联系都联系不上了。 听奶奶说，妈妈是改嫁了。 不过方玉楼那时候也只有不到十岁的年龄，而且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对母亲其实也没什么感情。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谁也拦不住。 家里穷，奶奶就靠着田里那点收成过日子。 所以方玉楼初中没上完就不上了，辍学在家农忙帮着奶奶种地，农闲就出去打打零工。 奶奶也没上过什么学，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祖孙俩就这样凑合过着，小日子虽说不富裕，但好歹也算是安安静静。 可这样的生活只持续了不到两年就结束了。 老人家一上年纪，这病就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没当回事，等发现严重了送医院一检查，医生说是肺癌，活不了多久了。 那是方玉楼第一次无力到绝望。 放弃治疗，陪奶奶走过了最后两个月，把奶奶简简单单安葬了。 这世界，就剩下了方玉楼一个人。 再以后的生活，就和很多在社会上打拼的年轻人一样，方玉楼也铆足了全身力气想要活下去。 他不但想要活下去，还想要活得好。 出身穷苦的孩子，没别的本事，就是能吃苦。 所以方玉楼做过很多工作，建筑工地的小工，清洁工人，餐厅服务员，快递员，送外卖的…… 但因为没文化，做什么工作始终也逃不开蓝领这一个圈子。 他开始羡慕那些拎着公文包进出写字楼的白领们，于是一狠心报了一个电脑的学习班。 从零开始，学技术，学编程，学美工，学所有电脑上能拿来赚钱的东西。 后来，他去了一家游戏公司，当代练。 再后来，他去了一家网吧，当网管。 …… 这就是方玉楼真实的生活。 明明是二十几岁的年纪，却活得像个几十岁的中年人，习惯了违心的假笑，习惯了一个人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越来越少的头发发呆，习惯了每一个失眠的夜晚…… 习惯，是可以把人逼疯的东西！ 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哭得撕心裂肺，第二次就已经麻木得像是剪掉了一段指甲，不会痛也不会难过。 房子是租的，哈罗加公交是出行标配，以前吃外卖后来改泡面，信用卡与花呗一直拆东墙补西墙，不敢生病也不能生病…… 前段时间，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不知怎么就没控制住，一烟灰缸把一个顾客脑袋开了瓢儿！ 于是工作也丢了。 后来去看了医生，说是抑郁，挺严重的那种。 医生建议住院治疗，方玉楼说好的，然后就再也没去过医院。 放弃治疗并不完全是因为没钱治，更多的是因为就算能治好，方玉楼自己也不知道后面的日子应该怎样活？ 没有希望。 在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方玉楼把所有的积蓄都换成虚拟货币打赏给了某直播平台上自己一直喜欢的那个妹子，然后走到楼顶，跳了下去。 所以…… 结束吧！ 第一百零九章 我也是实验体(二合一) 方玉楼的第一世就这样结束了。 姬白凤从他的一生之中截取了很多片段，前前后后反复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挥挥手又将它们全都删掉了。 方玉楼的第二世，便是那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少年侠客。 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方玉楼先是惊喜，又是惶恐，在发现自己作为穿越者还有天机楼这种金手指之后，方玉楼经历了和凌寒差不多的心路历程。 受第一世的经历影响，方玉楼近乎执念地想要让自己变强。 他这第二世，并没发生他日记中所记录的那些事情。 没有一心想和妹子表白，没有天天泡青楼，更没有不务正业不思进取，方玉楼的第二世甚至可以用奋斗逼三个字来形容。 从一穿越过来开始，方玉楼就成为了一个画尸人。 当然，那个时候还没又画尸这个职业。 方玉楼就专门盯着办白事儿的人家，死乞白赖地给人家画阴画儿，分文不收不说，有时候甚至还得要倒贴人家些银两。 就这样磕磕绊绊过了几年，方玉楼也算是有了些本事，于是想了想就从了军。 当然，他从军不是为了保家卫国。 主要还是看中了战场上的尸体多。 夜路走多终遇鬼，没过多久方玉楼总是对着死人烧香画画儿这种事儿就被有心之人给发现了。 某天夜里，几个军卒冲进方玉楼睡觉的军帐，五花大绑把他送到了段流沙的面前。 方玉楼虽然是能力者，但他只有天机楼，并不像凌寒这样画尸还能把别人的能力给复制过来。 所以方玉楼前期的成长其实挺慢的。 比普通人强一些，但和当时的很多强者一比，还是要差了很多。 就拿当时的段流沙来说。 段流沙当年二十二岁，已经是三品强者了。 而当时的方玉楼，实力刚刚勉强到六品，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实战经验。 所以一被带到段流沙面前，方玉楼没能撑多久就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说了。 虽是东陵段氏旁系，又是庶出之子，但段流沙的见识和视野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听完方玉楼的供述之后，段流沙心中立刻有了一个想法。 如果能举全国之力，将画尸立法，那这个家伙的未来岂不是无限的？ 一开始只是试一试，段流沙组织了一支百人的画尸队，由方玉楼传授他们画尸的技巧和方法，画尸效率得到大幅的提高。 当然，画尸有风险。 这支百人的画尸队没能坚持多久，就几乎全军覆没了。 但相应的，方玉楼的实力也有了非常明显的提升。 段流沙也算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在与方玉楼彻夜长谈之后，两人拜做了异性兄弟，许下宏图大愿，誓要在人类世界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来。 寒来暑往，四季轮回。 方玉楼跟着段流沙一路征战，打了十几年的仗，实力突飞猛进，从一个无名小子成长为了名震一方的将军。 大夏太和五十七年，大夏皇帝被玄心斩于夏都。 玄心提夏帝头见崇明帝段流沙，被方玉楼分魂镇压于天机楼。 同年，段流沙于天都城宣布大夏灭亡，新朝成立。 国号，大盛。 作为段流沙左膀右臂的方玉楼，敕封镇国公。 那一年的方玉楼，实力已经深不可测。 同为仙王级，却碾压同时代所有的仙王级强者。 赤水河畔，一人屠尽蛮族十万大军，割下巨灵双角，逼迫北蛮投降。 深入草原腹地，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吓得草原巫族王庭兔子似的满草原东奔西蹿。 西进佛国大普陀寺，坐佛陀的莲花宝座上喝酒吃肉，极尽侮辱嘲笑之词，满堂佛门强者无人敢抬头争辩一句。 东南岛国联邦召集全联邦数十名圣阶以上强者，欲与方玉楼决一死战，结果被方玉楼尽数屠尽。 九幽妖族是唯一没有被方玉楼骚扰过的。 主要因为妖族行踪诡秘，且十万大山地形复杂，方玉楼懒得和他们捉迷藏而已。 …… 从前一世一个生无可恋被逼到跳楼自杀的屌丝，到这一世权势滔天人间无敌的大盛镇国公，方玉楼这才终于算是吐出了胸中那一口闷气。 不过对段流沙，方玉楼倒是发自内心的把他当做自己的兄弟。 可以说，这一世没有段流沙，就没有他。 在方玉楼的认识之中，真正对他好的人只有两个。 一个是奶奶，另一个就是段流沙。 但方玉楼并没意识到，像他这样天下无敌的存在，已经对这个世界都造成了威胁。 包括崇明帝在内。 所谓功高盖主，方玉楼目前的实力已经不是崇明帝能够把控的了。 后面发生的事情，基本就和方玉楼描述的差不多了。 一直到方玉楼利用天机楼弄死了段流沙，凌寒这才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 那个穿斗篷的虚影，从段流沙的尸体之中走了出来，站在方玉楼面前，藏在斗篷之中的星空快速旋转，却并没有说一个字。 方玉楼好似中邪了一般，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后过了没一会儿，那个穿斗篷的虚影迈步缓缓走入了方玉楼的身体之中。 方玉楼木然前行，然后弯腰抱起段流沙的尸体，整个人跟梦游一样，进入天机楼七楼，将段流沙的尸体向着天机万象仪用力抛出。 说来也怪，那天机万象仪的无数齿轮快速变幻，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嘴巴，而后将段流沙一口吞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方玉楼浑身一震，双眼一阵清光闪烁，这才恢复了正常。 …… 所以方玉楼也是那个穿斗篷的“神”？ 不对！ 应该说，他也被那个穿斗篷的“神”控制了！ 还真特么是防不胜防啊！ 凌寒心中一阵后怕。 不过方玉楼既然是那个穿斗篷的“神”，那他与天元帝那一战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图个啥啊？ 自己干自己？ 局势越来越扑朔迷离，凌寒脑子都快转成一团浆糊了。 姬白凤看到这里也没在往下看了，主要在那个时间点方玉楼的人生轨迹也差不多快结束了。 毕竟后面的事情还没发生呢。 看完了方玉楼，姬白凤的目光又转向了段流沙的那个虚影。 相对于方玉楼而言，段流沙才是最关键的那个。 或许，这一切谜团的答案就在他身上。 关于东陵段氏，关于段流沙的出身以及经历其实都不重要，在他的一生之中，对凌寒来说，最重要的地方便是从他进入迷雾之海开始。 方玉楼说过，不同的人进入迷雾之海，看到的遇到的都是不一样的。 之前凌寒还并不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现在看到段流沙进入迷雾之海之后发生的一切，凌寒很快便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任何人进入迷雾之海，都需要走龙口。 便是之前在蚌妖记忆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个巨大的龙头。 进入龙口之后，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道关卡，每一道都是九死一生，凶险无比。 但想通过这些关卡，并不需要闯关者有多强的能力或本事。 想过龙口，只需要一样东西。 那便是，执念。 只要你对某件事的执念够深，便能通过这些关卡。 一旦执念耗尽，心灰意冷，便会葬身龙口之中，一命呜呼。 方玉楼的执念，便是帮段流沙求得长生。 所以通过龙口之后，他便进入了藏龙岛。 而段流沙则不然，他的执念根本就不是长生。 他的执念是，成神。 他想成为人间主宰，成为比方玉楼还要厉害的存在。 靠着这一股凝聚心间多年的执念，段流沙通过龙口之后，直接被传入了黄泉路。 就是方才那条黄土漫天的大道。 进了黄泉路，便是死人了。 段流沙跌跌撞撞跟着众人一路奔波，虽然心中惊骇，却凭着一股执念打死不回头，跟着队伍一路走到了一座残破的石桥前。 石桥旁有一老妪，给每一个死去的人赊粥喝。 “喝下这碗粥，你就再也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老妪说，“荣华也好，富贵也好，都与你无关。” “你会经过十八道炼狱，最终进入轮回之门，转世重生。” “但我看你阳寿未尽，如若回头，便可还阳。” “你确定还要喝下这碗粥吗？” 段流沙想都不想便接过了老妪手中的粥碗：“我本就是人间帝王，这辈子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享受的享受了，该经历的也全都经历了。” “再活下去，也无非同样的生活再过几十年而已。” “如果成神之路必须经此一难，那死又何妨？” 说罢段流沙狂笑两声，仰脖将那一碗粥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而后跟着人群过桥而去。 尽管失去了记忆，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可想要成神的那股执念却已刻入了段流沙的灵魂之中。 即便经过了十八道炼狱，一身的皮肉早已被消磨殆尽，仅剩一个骨头架子蹒跚前行，可段流沙也没有吭过一声。 更没有回头。 等通过了第十八道炼狱之后，等待他的是一道轮回之门。 一旦走入那道门，就是第二段人生。 可那不还是做人吗？ 有什么意思？ 段流沙执拗地走出了队伍，对着阴间界玄色的天空凄厉大吼：“朝闻道，夕死可矣！” “我只想看看你们的世界，不行吗？” 没人回答他。 但段流沙却看到自己前方的黑暗中，走出来了一个身批斗篷，头部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星空的人。 那个人走到段流沙面前，缓缓说道：“神的世界，不在了！” “你愿意帮我把它找回来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指给你一条成神的路。” 段流沙眼睛之中充满了狂热，拼命地点头：“我愿意！” 那人头部的星空疯狂旋转，而后迈步走进了段流沙的枯骨之中，轻轻说道：“现在，你可以回头了！” 段流沙缓缓转过身躯，身上的皮肉快速复原，耳畔海风呼啸，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来到了迷雾之海外围。 不远处的海面之上，方玉楼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 看完了段流沙的人生，姬白凤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向着那个“零”再次发出了指令：“我想，我们可能要将人间再次重启了。” “如您所愿。”零没有再和姬白凤犟嘴。 漫天星空之中有无数的光点汇聚而来，一颗接一颗走马灯般隐入了姬白凤的身体之内。 等那些光点全都汇聚完成之后，姬白凤想了想又继续问道：“最新的实验体有人选了吗？” 零答道：“有了。” “我看看。”姬白凤挤了挤眉心，“如果人间重启失败，我们唯一的倚仗便是新的实验体能帮我们多争取些时间了。” 零没答话，再次将一团云雾送到了姬白凤的面前。 随着云雾消散，一个提着公文包，神采飞扬的帅小伙儿出现在了姬白凤眼前。 而凌寒看到之后，心中也是叹了一口气。 果然！ 我也是实验体之一。 那个提公文包的小伙子，赫然正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和刚才的方玉楼来自同一个时空？”姬白凤皱了皱眉头，“那个时空的科技已经足够发达，思想也过于先进，这样的人恐怕不适合做实验体吧？” 零：“这个时空的人类大多不信鬼神，换个角度来讲，在承载我们实验道具的过程中就更加容易接受和理解，实验道具的使用效率也就越高。” “当然，则是我的算法得出的结果。” “如果您觉得他不合适，我可以换掉他。” “不用！”姬白凤摇了摇头，“就他吧！” “想要对付方玉楼，可能循规蹈矩的实验体反而不合适。” “对了！他承载的实验道具是哪个？” 零答道：“暂定的是013号。” 姬白凤摇了摇头：“改一下，换成001号吧！” 零：“如您所愿！” …… 安排完这一切之后，姬白凤向零发出了最后一个指令：“如果我任务失败，那就让这个最新的实验体来绑定主系统。” “希望他可以多撑一些时间吧！” 第一百一十章 人间重启的真相 实验体就是穿越者。 导致自己穿越的背后黑手，就是姬白凤他们这些人。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选择实验体的原因和标准又是什么？ 人间重启是什么意思？和白凤灭世是一个意思吗？ …… 这些问题萦绕在凌寒脑海之中，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记忆幻境只能看，不能互动，不能问问题，只能等幻境结束了再找姬白凤问一下。 姬白凤在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就离开了转生谷。 老姜那艘摆渡船幽灵一般在海面上出现，载着姬白凤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一路上姬白凤没说话，老姜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问道：“少主情况怎么样？这次回来还走吗？” 姬白凤转过身去看了看他，温柔答道：“姜叔，是我。” 是李过云的声音。 老姜猛然怔住，哆嗦着嘴唇看了看姬白凤，眼睛之中两行眼泪登时就流了出来：“小主人！主公，主公他还好吗？” “嗯！挺好的。”姬白凤声音温柔，对老姜吩咐道，“姜叔，我有个事儿可能得需要您帮个忙。” 老姜赶紧点头：“您吩咐就行，千万别这么客气。” “帮我盯一个实验体。”姬白凤淡淡说道，“名字叫方玉楼，不出意外的话，最近这一两百年他应该还会回来。” “如果见到他，想办法透漏给他一个消息。” “群玉山上，桃花潭边。钓叟指路，三十三天。” “这个简单。”老姜点了点头，“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啊？” 姬白凤微微一笑：“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听姬白凤这么说，老姜心里明白这是不方便说，便很懂事儿地没继续往下问了。 摆渡船又往前走了约摸一刻钟的功夫，将姬白凤放在了迷雾之海中一处小岛之上。 小岛面积不大，上面也没有任何的植被。 沿着岛上的小路走了约摸一公里左右，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坑里红光闪烁，往下看去，这里竟是一个火山口。 炙热的岩浆在下方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再加上周遭犹如实质聚而不散的白色迷雾以及深坑边缘嶙峋的黑色巨石，像极了凌寒前世电影中看到的炼狱景象。 一步踏出，姬白凤径直跳入了深坑之中。 炙热的岩浆瞬间将她淹没，她的衣裳连带皮肉都在炙热的岩浆之中化为飞灰，连带着骨头都被烧得支离破碎了。 但她小腹部分那一团水蓝色的光幕以及光幕之中的胎儿却丝毫未受影响，甚至凌寒还有一种那个婴儿很享受这种环境的错觉。 姬白凤的皮肉以及骨骼化成的飞灰在空气中缓缓汇聚，最终化成了一只巨大的白凤凰展开双翅，将那水蓝色的光幕以及光幕中的胎儿轻轻拢于怀中。 凡人怀胎需要十月，白凤却需要十年。 就在这地狱般的深坑之中，白凤抱着那一团光幕就这么在这里待了整整十年的时间。 十年之后，随着一大一小两声嘹亮的凤鸣，白凤抖落一身火红的岩浆，重又幻化成了姬白凤的样子，怀中抱着的则是一个粉嘟嘟的男婴。 “终于，开始了！” 姬白凤眼中神光闪烁，声音也变回了女人的声音，脚下重重一跺，岩浆四溅之中，嶙峋的怪石骤然消失，一转眼已经来到了天门山。 火山口之外，站着一圈儿九幽的妖族。 领头儿的，自然就是那位仙王级的九幽妖仙。 …… 接下来的事情，与坊间传闻基本一致。 姬白凤凭借着几乎压制性的实力接管了九幽妖族，又将当初烧死乌三娘一家的十二位妖族长老尽数烧死，开始了她的人间重启计划。 不过在记忆幻境之中凌寒也看不出什么门道。 不知道她要如何重启人间，只知道她似乎拥有和提督印信类似的神通，可以短时间提升其他人的实力。 另外值得一提的就是，她会的东西着实太多了一些。 从出世到方玉楼带人进攻九幽，她实际掌权的时间其实也就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但给妖族带来的变化却着实令人侧目。 比如，她选了几个天资聪颖的妖族工匠，三天的时间将火药技术进行了改良，制造出了类似凌寒前世的枪支一样的热武器。 在那之后一个月的时间，妖族的枪支制造技术进展迅速。 携带方便的手枪，可连发的步枪、威力巨大的狙击枪以及覆盖式射击的机关枪都已经初具雏形，甚至如果方玉楼再晚来几天，那几个工匠在姬白凤的指导下都能造出类似榴弹炮一样的东西了。 要知道，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凌寒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的。 这个世界仙法体系固然恐怖，但如果手里有热武器，那几乎就是碾压式的打击了！ 凌寒大概估测过，三品以上的强者抗击打能力差不多可以硬抗手枪子弹，但也只能是一两颗。 多了一样会挂。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啥都不会的普通人手里有把枪，是可以单挑三品以下的任何强者的。 这是一个人，一把枪的情况。 那如果是一支军队呢？ 如果这支军队还有火炮呢？ 西北的铁甲军单靠改良版的雷神弩就可以让巫族闻风丧胆，但雷神弩的威力和火炮相比只能是弟弟。 哦，不！ 弟弟不够，至少得是曾曾曾孙那种。 而且这还只是一个月，鬼知道再给她点儿时间的话，她还能鼓捣出什么来？ 战斗机？ 坦克？ 甚至是…… 核弹？ 亦或是更加高维的超级武器？ 在热武器的降维打击下，修仙只能是个笑话。 方玉楼也不行。 当然，在不逃进天机楼的情况下。 凌寒开始明白姬白凤所说的人间重启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为什么啊？ 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疯子吗？ 神经病似的。 一个穿斗篷的神要搞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气运凋零，这个白凤凰更直接，干脆就要搞出来超级武器，准备直接把这个世界炸掉。 姬白凤的记忆幻境继续往前。 九幽圣地的宝塔之中，方玉楼一步迈出，跨越数十米冲到姬白凤面前，嘿嘿笑道：“白凤凰，好久不见！” “这么高调的主动现身，是想通了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五千亿年前的地球往事 高手过招，无须前戏，上来直接就是高潮。 姬白凤在一声嘹亮的凤鸣之后直接现出真身，巨大的白色凤凰卷起滔天烈焰扑向方玉楼。 而方玉楼也不甘示弱，昂首一声长啸化身成为一条人首龙身的黑色巨龙。 刚开始凌寒也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他娶了个龙女当老婆，这一切也就不难理解了。 与龙族交合之后，人类会成为半人半龙的生物。 这一场龙凤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两人在九幽宝塔之内进行了一场刺激的肉搏战。 战斗最后以姬白凤的失败而告终。 但凌寒却隐隐地觉得，姬白凤的落败似乎存了几分刻意的成分在内。 而方玉楼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凌寒的猜测。 “你不对劲！”方玉楼浑身衣衫破碎，用力将姬白凤踩在脚下喘着粗气问道，“虽然你演得很卖力，但我很清楚你的真实实力绝不仅如此。” “你在图谋什么？” 姬白凤冷冷一笑：“你猜？” “装神弄鬼！”方玉楼将姬白凤扛在肩上，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管你有什么阴谋？” “等我将你镇压进天机楼，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一直到姬白凤被送进天机楼地下一层的那一刹那，方玉楼突然愣了一下，眼神迷茫地看了一眼天机楼外苍茫的十万大山，蹙着眉头喃喃说道：“我好像，忘了什么？” …… 被镇压进天机楼之后，姬白凤没多久就死了。 死于肉身枯竭。 纵然是姬白凤这等强者，也没法不吃不喝一直活下去。 她虽然强，但无非也就是多撑些时间而已。 毕竟，她不是神。 但好处是，天机楼的地下一层可以让她三魂七魄凝聚不散，所以她只能算是肉身死亡。 从精神层面来说，她其实还活着。 现在的她，只是缺一个肉身。 . 幻境结束，凌寒再次回到地下一层之中。 这一次除了姬白凤的记忆幻境，还有转生谷之中方玉楼和段流沙的一生，一环套一环，整得跟盗梦空间似的。 饶是凌寒，出来后也是反应了好半天这才把其中的逻辑关系理顺。 将自己的疑问大概梳理了一下之后，凌寒再次发动入梦术，进入了姬白凤的梦境。 这次不再是上次见面的小木屋了，姬白凤盘膝坐在一片虚无之中，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姬白凤看到凌寒，微笑着说道，“不过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我建议你还是先听听我的故事。” “关于人类，关于神，关于这个世界。” “把一切因果关系都弄清楚之后，你的很多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凌寒点了点头，就在她对面一屁股坐下，耐心听她讲故事。 进来之前李过云就说过，凌寒会因此了解到这个世界的真相，也会因此获得一个莫大的机缘，成为人间至尊。 真假无从考证，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你说你的，我听我的，至于信不信就两说了。 经过了方平垚的事情，凌寒现在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的故事了。 这些喜欢搞阴谋论的老阴比们一个赛一个的狡猾，真要信他们不定哪天就被他们玩死了。 姬白凤低头沉吟了半晌，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认真说道：“我们所生存的世界，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轮回。” “你所来自的那个时空，单从时间上来说，距离现在大概有不到5000亿年吧！” “换句话说，你和方玉楼都是来自5000亿年前。” …… 大约5000多亿年以前。 按照凌寒前世的纪元方式，是公元2321年。 那个年代的人类基本已经不会死亡，人造器官和基因科技的高度发达让人类不管受多么严重的伤都可以活下去。 甚至仅凭死者遗留下来的一小段dna，就可以将人复活。 后来一个叫李冰的科学家解锁了人类基因链中最为神秘的r密码，人类以火箭一般的速度走向了另外一个纪元。 这个纪元，被后世称作“神之纪元”。 r密码是解锁人类超能力的密码，这个密码解锁之后，超能力成了每一个人类婴儿出生的标配。 什么黑寡妇，什么绿巨人，什么超人…… 曾经只能在电影和小说之中才会有的事情，在r密码解锁之后都变成了现实。 基因科技继续发展，超能力由随机诞生，变成了一个个可编辑、可发展、成体系、可批量复制的学科。 很多大学专门开设了各种各样的超能力学科。 更有甚者，将基因科技在动物身上进行了应用。 一开始只是实验，到后来人类的基因序列与动物的基因序列不断糅合，大量的动物不但和人一样也具备了超能力，还能在超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化身为人形。 于是，妖出现了。 基因科技的失控，只是一个导火索。 在那个时代，同时发展到科技树顶端的，还有暗物质学、人工智能以及核能科技。 暗物质学的高度发达，让人类直观地接触到了以前只在哲学著作中才会出现的魂力、灵炁、信仰之力等。 人工智能与人造器官、基因科技等的糅合，彻底改变了人类的样子。 生殖早已不存在，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单纯地成了一种娱乐方式。 新人类生活在一个网络无处不在，半真实半虚拟的世界之中，当时的人们将这种生活叫做“真实游戏”。 这个“真实游戏”，由一个遍及全球的庞大智能网络所支配。 制造他的人，给它起了个名字。 叫做，零。 而核能科技的广泛应用，让人类有了毁灭一个星球的能力。 哦，不！ 人类最终用自己手中的核武器，摧毁了包括太阳在内的整个太阳系，距离太阳系较近的一些星系也因此受到了波及。 那是人类的第一次灭亡。 在零的数据库之中，这次的大灾变被称之为人类的“第一纪元”。 没错！ 地球毁灭了，人类灭绝了，但零并没有消失。 不光是零，一起活下来的，还有创造零的一共十八位新人类。 他们带着地球上包括人类在内的所有生物数据以及这么多年人类研究所积累下的研究成果，将零移植到了一艘超级战舰之上。 这艘超级战舰在宇宙之中经过了一段极其漫长的旅程之后，终于找到了一颗和地球极其类似的星球。 也就是现在这个世界的前身。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人间创世录(二合一) 这颗星球拥有几乎和地球一样的光照、水源等自然条件，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亮。 如果不是超级战舰给出的数据显示这颗星球的体积大概是地球的十几倍还要多，大家差点儿就以为自己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远古的地球。 在确定了这颗星球适合人类生存之后，超级战舰上的人类欣喜若狂，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新的家园而兴奋不已。 不过这个星球之上，是有高等生物存在的。 来到这个星球的第一天，超级战舰就遭到了一群顶天立地，身躯高大堪比山岳的巨人的围攻。 多少几百米高的参天古树被他们随手就像拔草一样提溜出来，然后冲着新人类的超级战舰就砸。 一起砸来的，还有小山一样的巨石，甚至直接就是半个山头儿。 当然，对战舰几乎是没什么伤害的。 能够抗住普通核弹攻击的超级战舰，面对这种纯物理的撞击几乎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不过这让超级战舰之上的新人类对这个星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他们就开始频频派出小型的无人机群去探索这个全新的世界，结果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这里生活了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而且很多都是曾经在地球的神话传说之中出现过的生物。 比如，会喷火的麒麟、有九只脑袋的九头鸟、入水为鱼出水为鸟的鲲鹏、兴风作浪的海夜叉、身躯高大力大无比的白毛巨猿、嗜血如命行动迅速的吸血鬼、背生双翼相貌英俊的天使…… 更加让新人类惊诧的是，他们竟然在这里发现了龙。 不是西方神话之中那种相貌丑陋长了一对肉翅的大蜥蜴，而是真真正正身长百丈，吞云吐雾的五爪金龙！ 不是一只，而是整整一个族群。 除了这些神兽之外，还有遍及海陆，数量庞大的各种各样的妖族。 当然，数量最为庞大的，还是人类。 有身躯高大，头生双角的蛮族，有信仰坚定，擅长巫术的巫族，有崇尚佛法，禅武双修的佛国…… 在新人类发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来自地球的这些不速之客。 战争，因此也就爆发了。 没有谈判，没有和谈，上来直接就开打了。 在过来地球的旅途中，十八位来自地球的新人类利用基因技术和克隆技术，再辅助以人工智能和人造器官等先进技术，制造了一支强悍的军队。 数量不多，只有两万余人。 但就这两万余人，对付这个世界的这些土著已经完全足够了。 尽管他们数量众多，尽管他们身躯庞大，尽管他们各具神通，尽管他们都来自于神话传说之中，甚至他们大部分还都会仙法…… 但在先进的热武器面前，几乎都是不堪一击。 更不要说，这些被制造出来的新人类即便不拿武器也是肉身强悍，身具异能，简直就是一个个的超级战士。 如此悬殊的战力对比之下，这场战争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就宣告结束了。 这支强悍的军队一路虐杀，为人类抢占了这个世界之中资源最为丰富，也最为富饶的一块地盘儿。 也就是现在人类世界的雏形。 就在来自地球的这些新人类准备在这里繁衍生息，大批量制造新人类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天空之上霞光万道，无数天兵天将从天而降。 天兵天将之后，是满天神佛。 没人知道他们来自何方，甚至就连零的预警系统都没发现他们，就这么突然杀到了这些新人类的面前。 这次成了势均力敌的恶战。 天兵天将还好说，勉强还可以说能打成平手。 但那背后的满天神佛加入战场之后，几乎就成了单方面的虐杀了。 新人类战士虽然战力强悍，还有先进的热武器傍身，但对着满天神佛用处不大。 子弹打他们身上，连个白点儿都留不下。 而且他们使用的子弹，不是凌寒那个时代的那种简单的子弹了。 动能驱动早就抛弃了火药，而使用了光能，弹头也不是单纯的钢制弹头，而是多种合金材料制成，不同用途不同设计的专业弹头。 比如，穿透弹有穿透弹的弹头，爆破弹有爆破弹的弹头，电击弹有电击弹的弹头，甚至还有一颗子弹就能掀翻一座小山头的充能弹，具备烈性腐蚀功能的酸液弹…… 这些尖端武器，在这满天神佛面前。 统统无用。 两万人的部队，只坚持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被满天神佛消灭了个干干净净。 新人类这边，只剩下了十八个创始人龟缩在超级战舰之中。 无奈之下，他们让零使用了尘封已久的终极武器。 核武器。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超级战舰所携带的核弹头也早已不是凌寒记忆中类似“小男孩”那种威力了。 否则，也不至于让一场核战争毁灭了太阳系。 超级战舰光速逃离了那颗星球，给那里留下了一颗当量较小的核弹。 当然，这里的较小只是相对而言。 一道炫目的强光之后，那颗星球瞬间变成了一片红色。 远远看去，就好像一颗被烧红的铁球。 核弹的当量控制的很好，最起码没把它炸成碎片，大概率在经过几百年后，这里就又能成为人类的宜居星球了。 至于那里的土著，那里的满天神佛。 呵呵！ 就这样，又经过了三百多年的漫长等待之后，超级战舰再次回到了那颗星球之上。 所有物种消失了。 不管是奇珍异兽，还是人妖各族，无论天兵天将，亦或是不死不灭的满天神佛…… 全都死在了这一场核爆之中。 整个星球变成了一片核爆之后的荒漠，大气也变得四处漏风，人类的生存环境变得极其恶劣。 但不管如何，来自地球的新人类总归是如愿以偿地占有了这颗美丽的星球。 就在这片战场之上，新人类开始了战后的重建工作。 重建一个人类社会，首先要考虑的是规则，其次才是个体。 也就是说，要建造一个什么样的人类社会？ 完全复制灾变之前的人类世界肯定不现实，高度发达的科技是把双刃剑，可以让人成神，却也可以毁灭一切。 地球的悲剧已经是一个前车之鉴。 经过商议之后，他们决定封锁人类的科技树，修改人类的基因序列，将这个世界和三百年前被他们消灭的那个世界一样，变成一个崇尚仙法，炼炁修真的仙侠世界。 仙侠世界发展的终极，无非就是诞生强大的个体。 就如同之前遇到的那满天神佛一样，虽然个体战斗力强悍，但不至于会毁灭掉这颗星球。 为此这些来自地球的新人类在零的帮助下，制定了精密严谨的修行体系，并且将这些修行体系分别承载于一些特定的人类身上。 这些人类被叫做先知。 在后来的人类世界，这些先知也就成了各大修行体系的创始人。 当然，除了修行体系之外，人类生存所必须的可控基础级科学体系也将由对应的先知承载着进入了人类的世界之中。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第一批人类就在这颗星球之上被制造了出来。 他们被命名为原始人。 原始人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原始人类，不过相对于新人类而言，他们并没有近乎无限的生命，也没有堪比的强悍肉身。 就是基因科技崛起之前，古老地球之上曾经存在的那些普通人类。 和人类一起制造的，还是来自地球上的那些动植物。 不过新人类在制造它们的时候，并没有关闭他们的基因锁，所以这些动植物都是有一定的概率可以进化成为人类的外形的。 也就是，妖。 仙侠的世界，没有妖怎么能行？ 相对应的，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丰富多彩一些，一些独立与修行体系之外的异能体系也在人和妖的基因序列之中被设置了一定的概率。 当然，一切都须在可控的前提下。 作为承载这一切的智能大脑，零也在创世者团队的指令下，利用这世间新建立的一切生灵，组建了一个全新的信息网络。 这个网络，也就是凌寒看到的那个转生谷的原型。 当时它被命名为“天机”。 就这样，这个世界有了人类，有了世间万物，也有了妖。 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不知道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们就像是被设计好的npc，懵懵懂懂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繁衍了下来。 而作为这个世界的创世神，那十八个来自地球的新人类在享受着自己创造的人和妖的膜拜之余，开始去探索这个世界的一些秘密。 比如那些记载于地球神话之中的奇珍异兽，那些似曾相识的满天神佛，那九天之上的天兵天将…… 如果说只是巧合，肯定是不可能的！ 虽然他们已经死在了核爆之中，但总归是能留下一些线索的吧？ 不过让这些新人类感到困惑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世界在发展的同时，那些原本被他们消灭的种族…… 又出现了！ 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颗星球之上的各种植物，那些奇珍异兽，那些蛮族、巫族已经佛国的人类…… 再次出现了！ 就好像是，十八个新人类在创造这个世界的人和妖的同时，另外也有一个神秘的存在在创造着这个世界之上原本存在的一切。 这是为什么？ 创造他们的又是谁？ 是那天上的神佛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搭建“天机”网络的零向和十八位新人类创世者通报了另外一件事情。 “我被入侵了！”零说道，“或者也可以说是我入侵了别人。” “这个世界之上应该原本是还有另外一套规则在运行，它的运行原理与我类似。” “就在那些土著生物出现之后不久，我们两个合二为一了。” …… 在零的描述之中，它所搭建的“天机”网络以前只能覆盖新人类所创造的一切，而现在连那些土著生物也都囊括在内了。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好消息。 但坏消息是，与零合二为一的那套规则一直在与它争夺这套系统的控制权。 目前是零占上风，所以人类占据主动。 但如果被另外一方占据上风，规则就要由对方来制定了。 零说，控制权在谁手里，系统之内有一套复杂的算法，但这套算法总结起来，其实无非就是两个字。 气运。 气运决定控制权的归属，但却又不是谁的气运高谁就能占据话语权。 非掌权方想抢占话语权，只能将对方气运归零。 也就是说，另外一方若想抢占零的控制权，就必须要让让人类这方的气运凋零，归至零点才可以。 凌寒恍然大悟。 什么吞噬气运，什么气运导引，都不是真实的目的。 真实的目的，是要让人类气运归零。 等等！ 人类气运？ 可新人类创造人类的同时，也创造了妖族啊！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姬白凤叹了口气，“为什么世间妖族分为两支？一支是九幽妖族，一支又是岛国的海妖一族？” “九幽妖族是新人类所创，而海妖则是另外一方的棋子。” “九幽与人类其实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直以来人类和九幽妖族本就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 人类与九幽妖族一起，对抗这个星球上的土著异族。 因为有十八位创始人团队的帮助，人类这一方几乎是手拿把攥，毫无压力的。 但很快，旧世界的神又出现了。 虽然并没有上次那么多，战斗力也没上次那些神那么强悍，但总归还是给了人类一方很大的压力。 为了这么几个神，再次使用核弹有些得不偿失。 而且超级战舰之上核弹装载的核弹数量也十分有限，剩下的又全都是超大当量，扔出去就要把这个星球给炸掉的那种。 所以在经过商讨之后，这个创始人团队听取了零的建议。 在这人间制定了一条新的规则。 那就是，神级以上强者，不得来到人间。 副作用就是，十八位创始者新人类也跟着离开了这里。 按照零的说法，是去了一个“安全且有趣的地方”，而且零还给了创始人团队一个特权。 就是他们随时可以取消这个规则，和那些神一起再次回到人间。 “你们去了哪里？”凌寒问道，“是昆仑吗？” “你们？”姬白凤笑了笑，“我有说过，我是那十八个创世新人类之一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李过云的父亲 姬白凤不是来自地球的十八个创始人之一？ 这着实出乎了凌寒的意料之外。 但冷静一想，答案似乎也并不难猜，她如果是那十八位创始人之一，那也不至于会存在权限不够的情况。 如果不是她小腹中的那个胎儿，她根本就不可能进去转生谷。 也无法进入那栋高楼之中，与零对话。 “所以李过云才是十八位创始人之一。”凌寒想了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他通过你的肚子回到了人间。” 姬白凤拍了拍手，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 “在转生谷那栋高楼之中，我看到那十八个虚影之中有一只凤凰还有一条龙，其他的都是人类。”凌寒继续猜测道，“所以，李过云才是白凤凰？” “不对！” “我分明听到老姜称呼你做白凤凰，方玉楼也是这样称呼你的。” “所以你是白凤凰，李过云是另外一只凤凰？” “不过龙和凤凰不都是这个世界所特有的吗？为什么这十八位创始人之中……” 说着说着，凌寒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姬白凤没承认自己是那十八位创始人之一，但也从来没说过转生谷那栋高楼内的十八个虚影就是那十八位创始人啊！ “我是白凤凰，但我并不是来自地球的新人类，更不是那十八位创始人之一。”姬白凤缓缓说道，“我就是这个世界之中土生土长的一只白凤凰而已。” “至于李过云，他确实是十八位创始人之一。” “但确切地说，应该是他的父亲，或者说他的创造者，才是那来自地球的十八位创始人之一。” “他的名字叫李冰，就是解密人类基因r密码的那位科学家。”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十八位来自地球的创始人团队，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尤其这些人全都是几乎拥有无穷寿命，能力通天的神级强者，追求上自然也就与普通人有所不同。 比如李冰。 他毕生的目标，就是探索生命的秘密。 在解密了人类基因的r密码之后，随着对基因科技研究的逐渐深入，李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神的高度上。 一个普通人，在他的干预下，可以爆发出超人一般的力量。 哪怕就是一只蚂蚁，他只要愿意，也可以让他成为叱咤四方的超级大妖。 也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作为人类之中的第一代超凡者，李冰早早地就站在了人类金字塔的顶端。 地球的覆灭，是李冰最为后悔的一件事情。 神，有一个就够了。 这是地球覆灭之后，李冰总结出来的深刻教训。 超级战舰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李冰原本已经心灰意冷，生无可恋，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新世界的发现让李冰重新又支棱了起来。 看到这颗星球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已经将这个世界当做了自己的私人财产。 不容许任何破坏它。 尤其在这里还发现了那么奇珍异兽和满天神佛，这让李冰感觉自己在心爱的研究领域又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不仅仅是研究方面。 这扇大门通往的，可能是宇宙的真相。、 还有地球与这个星球的关系。 第一次神战的时候，原本李冰是不同意发射那颗核弹的。 如果是一对一的话，十八位创始人团队不逊色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神，但问题就是他们实在太多了。 再继续僵持下去，十八人团队不被他们杀死，也会被他们耗死。 所以李冰这才忍着心痛下令发射那颗核弹，将这颗星球彻彻底底归零了一次。 作为十八个创始人团队的核心人物和精神领袖，李冰是所有人之中实力最强的，同时也掌握着超级战舰和零的最高权限。 再次回到这个星球之后，李冰就已经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这个世界，只能有我一个神。 如果说一开始这只是一个想法，在零的新规则建立之后，这一想法便成为了现实。 神级在人间消失，仙王级成为了新的天花板。 而李冰，则成为了人间唯一的神。 “等等！”凌寒打断了姬白凤，“这里面有问题啊！新规则不允许神级出现在人间，可李冰他自己不也是神级吗？” “当然！他也是神级。”姬白凤笑了笑，“新规则之下，他也不能幸免。” 这算是什么逻辑？ 凌寒更懵了，径直问道：“既然他也从人间消失了，那你怎么还说他成了人间唯一的神？” “我说是李冰，但我没说是他本人啊！”姬白凤看了看凌寒，耐心解释道，“你不也有好几个分身吗？” “不过李冰用的不是分身，而是克隆体。” 在包括李冰在内的十八位创始人和旧世界的神一起在人间消失之后，人类世界之中有人悄悄找到了超级战舰，并进入其中。 利用李冰偷偷保留下来的一段dna，将他又复制了出来。 当然，复制出来的李冰已经不是神级了。 精于计算的李冰，完美将自己的实力控制在了仙王级。 本身实力是仙王级，但他同时又拥有地球先进科技制造的各种先进热武器，所以在那个百废待兴的时代，他确实能称得上是一个神。 “所以刚才你说的，十八位创始人都同意了零的新规则，还有零承诺他们随时可以回来等等，都是假的？”凌寒问道。 “我不知道。”姬白凤摇了摇头，“我所了解的历史就是这样记录的，但到底真相如何，没有人知道。” 这就对了！ 之前姬白凤讲到这一段的时候，凌寒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能在地球上几十亿人中成为佼佼者，并且在大灾变之中活了下来，哪一个都不会是很傻很天真的蠢货。 这种人怎么会自愿认可零的那个“神级不得入世”的规则？ 这样的规则是无差别生效的。 至于零的那个保证就更扯了！ 什么“安全且有趣”？ 什么“随时可以回来”？ 电脑说啥就是啥，那人还要脑子干嘛？ .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没有了天敌，没有了制约，李冰凭借实力上的绝对压制，将这个世界牢牢把控在了自己手中。 作为这个世界唯一的神，李冰在这个世界建立了新的秩序。 但很快，李冰又遇到了新的危机。 那就是，飞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问题 从仙王级升入神级，被世界规则影响，离开人间。 这个过程，被叫做飞升。 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但相对于更加漫长的生命来说，其实只是个时间问题。 尽管李冰已经十分克制了，但那一天还是无可避免地到来了。 飞升入神级之后，李冰的克隆体便在人间消失了。 不过他早留有后手，就在他消失后不久，新的克隆体又出现了。 吸取了上一次不小心飞升的教训，李冰通过零在“天机”网络之中修改了修者的升阶规则。 之前是实力到了自然就会升阶，现在则被零给设置成为了概率性事件。 增加了一个“悟”的过程。 而且品阶越高，这个概率就越小。 从仙王级跨越成为神级，概率已经无限接近与零。 在这样的规则之下，新的克隆体在人间停留的时间被大大加长了。 看似问题得以解决，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是零。”姬白凤脸色有些疲惫，似乎说话对她来说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李冰的存在被零认定为是个bug。” “或者说，是病毒。” 尽管是人工智能，但零终归是个程序。 在它的认知之中，克隆体和本体是同一个人。 一个已经达到神级的人，频繁通过克隆体这种方式留在人间，与“神不入世”的规则是相悖的。 作为反制，零背着李冰，悄悄在人间发展了自己的力量。 因为它没有实体，也不是生命，所以他只能假借人类的力量去清除李冰这个“病毒”。 当然，与李冰的实力相比，其他任何人都只是个菜。 所以零并不打算用武力清除李冰。 它利用天机网络在规则上的优势，设计出两件法器。 一个是天下群英谱，另外一个则是提督印信。 两件配合使用，可给这世间任何符合升阶条件的人提升品阶。 另外，用这两件法器还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制造大量高品强者出来，有效保障了人类一方在世间的压制性优势。 与土著异族的气运之争，也就可以稳操胜券。 同时拥有天下群英谱和提督印信的人，便是三界提督。 出乎凌寒意料的是，第一任三界提督并不是人类，而是当时龙族的族长，龙神敖术。 敖术通过手中的提督印信将李冰赶出了人间。 同时为了防止他再次通过克隆技术将自己复活，敖术将一直负责复活李冰的那个人类关进了迷雾之海。 而那个人类，凌寒也认识。 便是迷雾之海上撑船的老姜。 . 李冰虽然走了，但他给人间造成的影响却远远没有结束。 比如，凤凰。 无论地球，还是这个世界都原本是没有凤凰的。 李冰觉得既然都有龙了，怎么能没有凤凰呢？ 于是他便使用龙族和人类的基因作为主构架，再结合其他物种的优势，生生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便是凤凰。 不过他造出的凤凰只有一只，便是白凤凰。 也就是姬白凤。 姬白凤拥有完全不同于其他任何物种的生活和生存状态，游离于整个世界的规则之外。 比如，她不是人类，但也不是妖。 比如，她死后还可以无限复活。 比如，她没有品阶，却实力强悍。 比如，她行踪诡秘，无人知她什么时候会以什么形态出现。 …… 姬白凤看似bug，却又并不违反这个世界的任何法则。 “我存在的意义只有两个。”姬白凤缓缓说道，“第一是在人类气运即将归零的时候出面，使用被封禁的科技手段灭世，将一切推倒冲来。” “第二，则是作为载体，迎接李冰的归来。” 绝大部分情况下，姬白凤自己都不知道她是谁。 她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只猫，或许是一条狗，也或许是一只乌鸦…… 她隐藏与普通人的世界之中，和其他人一样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完成生老病死的循环。 但每当人类气运凋零，有被异族气运反噬的风险时，她就会苏醒。 苏醒之后的她，就会将那些被封禁的科技传授给人类，并带领着他们使用这些技术消灭敌人，最后再消灭自己。 这就像是两个人下棋。 一看到自己快输了，就把棋盘给掀了。 虽然有点儿耍赖，但确实可以有效地避免输棋。 “消灭异族敌人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明明都打赢了，却还要把人类也都消灭掉呢？”凌寒不解地问道。 “为了这个星球啊！”姬白凤苦笑一声，“地球的前车之鉴还不够惨痛吗？” “一旦人类掌握了这些技术，假以时日，他们最终会走上地球人类一样的道路，最终把这颗星球给炸掉。” 好吧！ 虽然这理由有些牵强，但也并非站不住脚。 想不割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摸刀。 “那第二点，作为载体迎接李冰归来，是指的你怀孕这件事吗？”凌寒借着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李过云其实就是李冰？” 姬白凤点了点头：“其实在这几千亿年之中，这也是他第一次回来。” 第一次回来？ 凌寒回想起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李过云曾经叫老姜“姜叔”，而老姜也曾经叫他“小主人”和“少主”，禁不住诧异问道：“那为什么老姜要称呼他做少主呢？” “神也很无聊的啊！”姬白凤笑了笑，“李冰曾经带着老姜一起入世，在人类世界中玩了几百年。” “那个时候，李冰的身份是人类王朝的少主。” “而老姜，则是他的侍从。” “从那之后，他们两个就一直这么叫了下来。” 嗯？ 凌寒敏锐地觉得这其中是有问题的。 因为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老姜还曾问过李过云“主公他还好吗？” 按照姬白凤的说法，这里的主公应该就是当时那个人间王朝的国主了。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国主应该是一个普通人。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普通人，能够让老姜这样的人记挂至今呢？ 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李过云沉迷于这样的角色扮演之中，而无法自拔呢？ 那个国主。 有问题！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交易(二合一) 关于那个国主，姬白凤一无所知。 她讲述的历史，都是来自于零。 在李冰的第三个克隆体被零设计，被敖术使用提督印信驱逐出人间之后，零便成了人间的主宰。 不过零不是生命体。 它无法直接干预人间事务，所以它需要“代言人”。 包括敖术在内，零共选取了十八位代言人，都是人间世界的佼佼者。 比如龙族族长，三界提督敖术。 比如人间界唯一的凤凰，姬白凤。 …… “转生谷那十八道虚影不是十八位创始人。”姬白凤解释说道，“而是十八位天机使。” “我便是其中之一。” “十八位天机使每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比如三界提督敖术负责点化三界众生，保障人类和九幽一方相对异族占据优势，却又不会让人间失去平衡。” 想想也是。 虽然手中有提督印信，但也不能随便给人升阶。 低阶的还好，一旦进入仙王级，说实话离飞升天界也就不远了。 “那你呢？”凌寒问姬白凤，“你是李冰创造出来的，零为什么这么信任你，让你做了天机使？” “你具体负责的，又是哪方面呢？” “你们人类有句话，叫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姬白凤笑了笑，“更何况，零也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啊！” “他驱逐李冰，只是出于本能，或者说是逻辑。” “而我虽然是李冰创造的，但也并不代表我要将零视作敌人。” “我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我，而并不是我要为李冰报仇或者其他的。” “我的职责，只有两个。” “一是灭世，二是作为载体迎接李冰归来。” “而零找我做的，正是前者。” “所以，何乐而不为呢？” 姬白凤所负责的，就是涤荡红尘，人间灭世。 这原本就是刻入她的灵魂深处的，即使没有零，她也会在人间气运凋零的时候涅槃重生，完成灭世。 “十八位天机使的身份都是秘密。”姬白凤说道，“互相之间都不认识，只有我和敖术因为是异族，所以这才声名在外。” “一开始的时候，天机使是能够进入转生谷的。” “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零取消了我们进入转生谷的权限。”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也就中断了与零的联系。” 我们？ 凌寒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其他天机使也被取消权限了？” “天机使之间是有互相联系的方式的。”姬白凤斜了凌寒一眼，“零给我们开通了权限，我们会有一个互相沟通的频道。” “用你们那个世界的说法，应该叫做聊天群。” 聊天群？ 凌寒莫名觉得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能……，让我看看吗？”凌寒试探着问道。 “不是不给你看，而是没办法。”姬白凤摇了摇头，“按照人间的说法，我已经死了。” “除非我复活，才能看得到聊天群的界面。” “那就是一个文字版的聊天界面，飘在眼前，但只有天机使才能看到，你不行。”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即使在我活着的时候，那个群里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静了。” 凌寒忍不住问道：“很久？有多久？” “大概有六七个纪元吧！”姬白凤想了想，这才回答道，“具体数字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经常会在群里聊天。” “后来越来越少，再后来干脆就没人说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都死了。” 额！ 真是个美好的祝愿。 “你刚说，六七个纪元。”凌寒犹豫了下，这才问道，“意思是，人类覆灭了很多次了吗？” “都是你干的？” “是啊！”姬白凤答道，“这事儿我前前后后做了不下数百次了。” “灭世之后，就会有其他的天机使出面重建人妖两族，相对应的异族生灵也会从零开始重新复苏。” 凌寒并没因为姬白凤的话而感到恼火，或是愤怒。 屁股决定脑袋。 站在她的角度上，这么做也是没有错的。 只是作为被她杀死的那些人或妖，还有那些异族，就…… 没有对错，只有立场。 “实验体，又是怎么一回事？”凌寒想了想，继续问道。 “关于实验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姬白凤摇了摇头，“你也知道，当时在转生谷中其实是云儿主导。” 凌寒皱眉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可以通过尸体进入对方的记忆幻境？” “你忘了？”姬白凤呵呵一笑，“我有天机使聊天群啊！” “有一位天机使就是专门负责实验体的，当时闲聊的时候，我见到他有提到过一些实验道具的功能，其中就有001号。” “转生谷中我知道你是最新实验体，而且云儿特意交待给你承载了001号实验道具。” …… 原来如此。 “那方平垚呢？”凌寒想了想又问道，“你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方玉楼镇压了进来，你又是如何知道几百年后有方平垚这么一个人的？” “还记得云儿托付老姜给方玉楼传递的那个信息吗？”姬白凤问道。 当时在迷雾之海，李过云曾经让老姜给方玉楼传递一个信息。 群玉山上，桃花潭边。钓叟指路，三十三天。 字面意思，这是一个指引。 大概应该就是在昆仑上方的群玉山上，有一个桃花潭。 桃花潭边有一个钓鱼的老叟，向他问路，他会告诉你前往三十三天的方法。 不过这和方平垚有什么关系？ “方玉楼如果去了三十三天，就一定会死在那里。”姬白凤解答了凌寒的这个疑惑，“然后他在转世重生，就会变成方平垚。” “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我也不知道。” “云儿找老姜留下那个口讯之后，我的脑子里就多了这么一条信息。” 好吧！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事情就没几个正常的，也不差这一件儿了。 姬白凤的故事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 尽管凌寒还有很多疑问，但都不是她能解答的了。 李过云应该可以。 但先要出去才行。 而且几乎想都不用想，李过云肯定会用姬白凤作为交换条件。 “为什么李过云一定要救你出去？”凌寒问道，“难道他也是想利用你毁灭这个世界，让世界重启？” “并不是。”姬白凤摇了摇头，“从我被镇压进天机楼的那天起，这世上就再也不会有白凤凰了。” “白凤凰之所以是白凤凰，就是因为那些封印在我身体之内的数据。” “而现在，你看到了。” “那些数据已经被天机楼拿去了。” “没有了那些数据，我根本都无法完成涅槃，更不要提其他的了。” 联想到进来时看到的那些书架，再联想到之前在七楼使用小水滴沉入天机万象仪内部看到的那铺天盖地的书架，再结合姬白凤的故事，凌寒瞬间想到了一件事情。 天机楼和天机网络。 零和道。 是巧合吗？ . 姬白凤的口中，称呼李过云为云儿。 而不是李冰。 这让凌寒有些意外。 尽管是李冰创造了她，但在之前交流的过程中，姬白凤提到李冰这个名字的时候并不带任何感情，就好像阿猫阿狗一样。 反而是李过云，每次一提到他，姬白凤眼中满是温情，口中的称呼也变作了“云儿”。 这是什么原因？ 要知道面前这个女子看着人畜无害，但其实可是曾经一念之间毁天灭地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如果说这世间谁杀人最多，那可能还真没人能比得过她。 在他眼里，万物皆如蝼蚁。 什么七情六欲儿女情长都不过是一瞬，天地悠悠苍茫大道那才是正途啊！ “云儿要救我出去，和我要出去见他，其实都只因为一个原因。”姬白凤的脸色越来越差了，虚弱地说道，“其实只是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 “他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 “我是他的母亲，他是我的儿子。” “活了几千亿年，历经了多少个人类纪元，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 …… 这个理由并不那么可信。 姬白凤也知道凌寒不相信她，继而抛出了她的交换条件。 “你救我出去，我教你获取这些数据的办法。”姬白凤说，“有了这些数据，你就成了新的白凤凰。” “这世间没人能杀死你，即便你死了，也会涅槃重生。” “另外，你还会收获来自云儿的友谊。” “我没有了肉身，出去也只是一个灵体，所以我要借用你的肉身。” “而且，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我只想在最后的时光里，能和我的儿子在一起。” “你，能理解吗？” …… 凌寒当然能理解。 作为一个父亲，这种来自血肉亲情的思念，凌寒是感同身受的。 但理解归理解，凌寒还是拒绝了她。 “我可以救你出去，但不是现在。”凌寒说道，“这个交易我所谓成不成，所以你要先拿出你的诚意。” “你先告诉我如何获取这个数据的办法。” “我需要验证，并且确信你出去不会把这个世界给毁了。” “毕竟这个世界毁了，我也就没了。” 姬白凤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了。 只不过她提供的办法却让凌寒有些莫名尴尬。 “龙族血脉。”姬白凤说，“你也知道，我的基因图谱是糅合了人类和龙族的基因作为主构架的。” “所以，要想获取这些数据，你就要先获得龙族血脉。” “至于获得龙族血脉的办法，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这当然不用教。 人类与龙族交合，便会获得对方的一半龙元，成为半人半龙的生物。 就好像方玉楼一样…… 方玉楼！ 凌寒突然记起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中，她和方玉楼在九幽宝塔之中大战时，方玉楼也现出了半人半龙的肉身。 所以他那时候其实也是在打姬白凤身上这些数据的主意呢？ 那看来姬白凤说的应该是真的。 不过想获得龙族血脉，对凌寒来说倒并不是不可能。 毕竟就在天机楼的九层，就有一个英姿飒爽身材火辣的龙女敖璃，可谓是近水楼台。 但两人真没熟到滚床单的地步啊！ 虽然经过蚌妖还有蛮族这两件事之后，两人关系倒是突飞猛进，平时开开玩笑啥的倒也没什么忌讳，但那就仅限于那样了。 这就是凌寒为什么心神不宁突然跑九楼上赶着给人做烤鸡吃的原因。 一开始是抱着坏心思去的，所以心神不宁。 但后来想通了，所以一切也都释怀了。 顺其自然吧！ 反正那些数据都在天机楼里，跑也跑不了。 至于姬白凤，凌寒还没从姬白凤的梦境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放了她。 她开出的条件很丰厚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方平垚。 如果从她这里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是真的，那方平垚就是那个幕后的大boss，一直和自己作对的那个穿斗篷的神。 就算是姬白凤所说的都是假的，那至少方平垚把段流沙藏进了天机楼的七楼这件事是真的。 放出了姬白凤，就可以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能对付老阴比的，只有老阴比。 李过云加上姬白凤，能不能对付得了方平垚？ 至于姬白凤会不会灭世？ 这点儿倒是不用担心了。 已经和姬白凤确认过了，能够把他从天机楼地下一层带出来的，就只有凌寒一个人。 方法则是让她三魂七魄移魂到凌寒的分身之上。 只能是天机楼主人的肉身，其他人的不行。 这点儿凌寒已经提前让何澹从画尸人里找了个“不怕死”的画尸人过来做了下实验，果然如此。 移魂成功之后，凌寒交出身体的操控权，但可以全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一旦发现她有不老实，凌寒只需要本体离开天机楼即可。 本体离开天机楼，所有分身就全都掉线了。 不过在完成交易之前，凌寒还有一件事情要确认一下。 “吃饱没？”凌寒对林婕诗说道，“吃饱了陪我去个地方。” 林婕诗“咕噜”灌下一口酒，看都不看凌寒一眼，淡淡问道：“去哪里？” 凌寒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你家！” 第一百一十六章 超级战舰(二合一) 凌寒所说的“你家”并不是指林家老宅。 林婕诗在地宫里有个小院儿，也就是之前凌寒被林婕诗救活的那个地方。 凌寒想让她陪自己去一趟那个有很多门的大厅，他要去那里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测。 截止到目前为止，玄心身上的很多秘密其实都没有弄清楚。 比如，地宫里的权限。 目前只有林婕诗能开启那个大厅，就连何澹都不行。 何澹不光是不行，他甚至连知道都不知道那个大厅的存在。 . 最近林婕诗一直住尸王坑里修炼，这个小院儿其实也很久没回来了。 吃饱喝足后，凌寒和林婕诗一起来到了那个小院儿门前。 小院儿是从来都不关门的，常年都是大门洞开。 看似不设防，但凌寒可是知道这个小院儿里到处都是机关阵法，寻常人一旦进去基本就是有死无生了。 当然，现在对凌寒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 但是那个大厅，凌寒没把握自己能进去。 主要是有林婕诗在呢，背着她去试的话，如果被发现就挺尴尬的。 一路穿过小院，进入林婕诗的闺房，那面穿衣镜上已经满是灰尘，林婕诗站定跟前，伸手轻轻一划…… 一道涟漪悄然飘散，连带着将那些灰尘也都带走了。 “走吧！”林婕诗在前，一步踏出，人已经消失在了镜面之中。 凌寒紧随其后，在镜面那冰凉滑腻的触感之中挤了进去。 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厅，中央一张圆形的大桌子，上面也是积满了灰尘，整个大厅散发着一股灰尘的味道。 “好了！”林婕诗转过身来，看着凌寒淡淡问道，“你想干嘛？” 凌寒微笑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里应该不仅仅单纯只是一个传送大厅。” “所以我想来这里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林婕诗伸手一拂，一阵劲风吹过，那张圆桌之上的灰尘一扫而空。 “那你慢慢看，我歇会儿！”林婕诗踢掉鞋子，翻身侧卧在桌子上，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撑着脑袋，竟然就这么要睡了。 好吧！ 也就是凌寒和她已经很熟了。 再加上凌寒本身就是现代人，思想上不像这个世界的很多人那么多的条条框框。 不然换是其他人，保不齐就要叱责她不知廉耻，不守妇道之类的了。 尸王妹子这脑回路，委实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凌寒扔她自己在桌子上休息，自己则快速走到那些传送的木门前，研究上面的八卦图和阴阳鱼。 如今的凌寒，早已今非昔比。 那时候凌寒只有一门来自齐道孚的易术，如今凌寒集易术、堪舆术、卦术、奇门遁甲、佛门阵法、巫道等诸多技能于一身，对于这种传送法门已经是非常精通了。 摸尸进入死者的记忆幻境，画尸奖励死者的专长技能，这个外挂其实要比天机楼强大的多。 天机楼毕竟只是外物。 增加的魂力也只是单一方面的加强，不像画尸是强大自身，而且还是各方面的综合提升。 尤其画尸能学到对方的专长技能。 当你会的东西达到一定的量级之后，量变就会引起质变。 关键这种质变还不会被统计进天下群英谱之中去，这也是凌寒往往可以越级击杀高品阶强者的原因。 也难怪，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画尸被列为了001号。 这些门的传送法门凌寒早就熟记于心，之前重入地宫救何澹的时候，林婕诗就已经将这些法门教给凌寒了。 凌寒用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把这些门几乎都试了一个遍，却始终也没找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凌寒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半天，突然低头看到了脚下的地板。 咦？ 好像…… 和天机楼的有点像？ 木质地板在大盛很常见，容易清理打扫，而且冬暖夏凉，就算财力不够，至少也会在卧室里铺上木地板，便于起居。 普通人家一般都用最便宜的杨木、榆木等，中产家庭则会用松木、桦木等，至于有钱的比如像玄心这种，家里铺的则是昂贵的檀木和花梨木。 天机楼的地板不是以上任何一种木料。 凌寒特意研究过，这种地板触手温凉，似木非木，一旦被损坏，会立刻被天机楼修补恢复原状。 “咔！” 凌寒伸出两根手指头，好似铁钩一般抠住了脚下的木地板，轻轻松松就掰起来一小块儿。 一阵乳白色的光芒闪过之后，脚下的木地板好似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着长出了细小的木芽，不出一会儿已经恢复如初了。 而凌寒手里掰下来的木地板则瞬间变得失去了光泽，好似一段腐烂的木头，轻轻一搓，已然化为了齑粉。 果然！ 凌寒心中大喜，赶紧收敛心神，按照李过云教自己的方法，尝试这与这周围的建筑沟通。 如果这里和天机楼一样，是有生命的，那应该就一样是可以沟通的。 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目前有两个水滴，一个是银色的，来自天元帝的画尸奖励，可以引导进入天机万象仪内部。 另外一个，则是按照李过云的方法，与天机楼沟通所得到的透明小水滴。 每个小水滴都有自己的用途，想与这里的建筑沟通，就得重新建立联系。 凌寒闭上双眼，尝试着与这里的建筑进行沟通。 有了之前沟通天机楼的经验，这次的沟通就没那么困难了。 过了大概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凌寒已经收到了这个大厅的回应，虽然很微弱，但确实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自己的思路是对的！ 那是一条游离在空中，若有若无的黑色水汽，但任凭凌寒再怎么努力，这条水汽都只有那么浅浅的一缕…… 问题出在哪里？ 凌寒皱眉思索，方才木地板的修复比天机楼要慢很多很多，而天机楼的修复是靠魂力支撑的。 那是不是说明，这里的魂力已接近枯竭？ 不知道我的魂力能不能用？ 凌寒犹豫了下，探手将手掌覆于地面之上，将一缕魂力缓缓输送了过去。 就好像溪水流入了干涸的河床，这缕魂力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有效！ 凌寒心一横，干脆催动了体内的魂力，一股脑不要钱似的灌了进去…… 轰！ 凌寒的灵魂深处传来了一阵轰鸣，然后那一缕黑色水汽猛地变得清晰起来，再之后疯狂扩张变大，最终形成了一片黑色的汪洋。 在这片汪洋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但凌寒却分明看到有一条红线从脚下延伸了出来，然后快速地向着四周扩散。 红线扩散的速度非常之快，仅仅十几秒的时间，一个庞然大物就出现在了凌寒的眼前。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尽管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看到它的时候，凌寒还是忍不住地心潮澎湃，眼眶都有些湿了！ 流线型的身体，微微翘起的头部，浑身上下全都是红色的鲜艳涂装，腹部微微隆起的核弹挂载…… 超级战舰！ 来自地球的超级战舰！ 姬白凤说得是真的，超级战舰是存在的。 而且这艘超级战舰就在脚下，就在凌寒最为熟悉的地宫之中。 不！ 幽都山地宫，本身就是那一艘超级战舰！ . 凌寒毕竟只是一个人。 尽管放眼全天下他的魂力储备也是顶尖的那一小撮儿了，但相对超级战舰庞大的需求量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所以与超级战舰的沟通很快便中断了。 魂力几乎被吸干的凌寒腿一软，仰面朝天躺在了地上，但脸上却满是欢喜。 尽管本能地对姬白凤的故事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凌寒其实内心里还是很希望她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至少说明了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凌寒不止一次地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其实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 自己其实早已经死了。 超级战舰的发现证实了姬白凤的故事，也证实了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距离自己所生存的那个时空已经过去了5000多亿年。 . 幽都山地宫就是地球新人类所乘坐的超级战舰。 那天机楼在这里也就并不意外了。 心念一动，凌寒的身影回到了天机楼之中。 将意念集中在识海虚空之中那颗小水滴之上，再次进入了与天机楼的沟通模式之中。 和上次在李过云的三尺神域之中不同，这次在天机楼的沟通模式中，凌寒发现在天机楼的九层有一根粗壮的血管连接到了外面。 顺着那根血管一路摸下去，凌寒终于明白了天机楼本体与外面这座天机楼建筑的关系。 那根粗壮的血管与外面这座天机楼的建筑原本应该是连在一起的。 只是不知什么原因，这根血管在中间部分被人给切断了。 原来如此！ 天机楼收集天下画尸魂力，其中有一部分会输送到外面的这座天机楼建筑之中。 就像是套娃。 里层的套娃给外层的套娃提供动能。 不出意外的话，外面的天机楼接收到魂力之后，会将这些魂力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幽都山地宫这座超级战舰。 战舰充能结束之后会怎样？ 可能飞走，也可能给这个世界再来一枚核弹。 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超级战舰才是真正的威胁。 关键问题是，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 是方玉楼吗？ 还是李冰？ 亦或是那个穿斗篷的神？ 凌寒不敢再往下想了。 . 以凌寒目前的能力，他无法修复那根血管。 即便能修复，凌寒也不敢。 鬼知道修复那个血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到处都是阴谋，到处都是陷阱，到处都是套路，凌寒闭着眼睛思考了很久这才起身爬了起来。 “你发现了什么？”林婕诗侧卧在桌上，闭着眼睛，如梦呓般问道。 “啊？”凌寒怔了怔，而后晒然一笑，“没发现什么，只是偶然感应到这大厅好像和天机楼有些相似。” “哦？”林婕诗睁开眼睛，缓缓坐起，“哪里相似了？” “这里。”凌寒再次探手从地上掰下一块地板，然后眼见着地板再次缓缓复原，这才说道，“我觉得天机楼会不会，其实就是这地宫的一部分。”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倒不是刻意防着林婕诗，主要地宫是个超级战舰以及5000亿年前的地球往事对于她理解起来可能不太好理解。 毕竟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林婕诗倒是没介意这些，而是饶有兴趣地跳过去探手摸了摸地面上那正逐渐愈合的地板伤口，而后缓缓说道：“嗯！有魂力的波动。” 作为一个资深的缝尸匠，林婕诗对魂力要比其他人都要敏感一些。 “带你去个地方。”林婕诗沉吟了半晌，这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对凌寒说，“会有点儿危险，敢不敢？” 这话说的。 你都这么问了，我能说不敢吗？ 不过凌寒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了，尸王妹子这是在用激将法啊！ 肯定是她遇到事儿自己解决不了，想找凌寒帮忙但又张不开嘴，所以才用了这么个办法。 也太低级了吧！ 不过好可爱，哈哈！ “不敢！”凌寒故意逗她，“我这人惜命又胆小儿，从不轻易犯险的。” 林婕诗当然能看出来他在开玩笑，愠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大厅西北侧一闪大门前，拨动上面的阴阳八卦轮盘，大门轰然开启。 门后面是一片漆黑。 不过凌寒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尸王坑。 林婕诗近段时间都在这里闭关修炼，而凌寒的几个分身没事儿的时候也一直在这里画尸。 最近战争频繁，尤其和蛮族一场大战留下了无数尸体。 虽然没有十万那么多，不过凌寒一路上是不是就顺手捡一波儿，现在这尸王坑里还攒着有差不多上万具尸体没有画。 变成行尸的尸体三魂七魄全都散尽，也就没法画尸了。 但画完尸的尸体，却可以交给林婕诗变成行尸，尤其蛮族的体型巨大，作为行尸战斗力也更加强悍一些。 两人也算是流水线作业，配合默契。 跟着林婕诗进入尸王坑，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却丝毫不影响前进。 因为只要跟着林婕诗走就行了，前方不会有任何行尸挡路，全都规规矩矩站立两旁迎接他们的女王呢！ 跟着林婕诗一路前行，来到了尸王坑之中中间最大的那个圆坑底部。 “前方是一个洞，很深的洞。”林婕诗停住了脚步，对着凌寒说道，“我试着下去过几次，但一直都没能到达过底部。” “但越往下走，温度越低。” “还有就是，半路上我还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尸王妹子的隐秘 尸王坑。 上方的油槽已经全部点燃，凌寒又从天机楼里取出来一根火把点燃了，这才算是看清了林婕诗所说的那个洞的样子。 其实说它是个洞有些委屈它了。 那根本就是一条隧道。 洞口开在了尸王坑底部倾斜而上的斜坡上，形状是一个规则的圆拱形，大小差不多是一辆卡车能够开进去的程度。 洞口有一道门，不过已经被林婕诗扯下来，扔一边儿了。 凌寒过去检查了下，材质和天机楼已经大厅内部的地板一模一样的。 或许是因为已经被扯下来了，整道大门已经失去了色泽，变成了灰黑色，好像是一大块被水泡过又风干的纸隔板。 想必这就是林婕诗要叫自己过来的原因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凌寒问道。 “蛮久了！大概应该是浮空寺之后吧？”林婕诗想了想，而后答道，“当时我正在闭关，这个地方总是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然后我顺着声音找了找，就发现它了。” 凌寒皱了皱眉头：“奇怪的声音？” 林婕诗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一队行尸大概十几个的样子木然抬腿就往洞里走去。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声从隧道中传了出来。 难怪林婕诗说是“奇怪的声音”。 虽然声音和凌寒记忆之中的枪声有很大的区别，但凌寒基本可以确定，那就是枪声。 而且从声音的强度来看，打枪的地方距离这里应该很远。 “有什么东西从这里出来过吗？”凌寒向林婕诗问道。 林婕诗摇了摇头。 没有人出来？ “你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看看。”凌寒想了想，心中大概有了主意，对林婕诗说道，“我有办法抵御严寒，你扛不住的。” 林婕诗犹豫了下，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许哀求的神色，轻声说道：“能带上我吗？” “麻，麻烦了！” “嗯？”凌寒有些诧异。 一是林婕诗的坚持，二是林婕诗竟然为这个服软求人了。 要知道尸王妹子一向都是打断骨头都不带吭声的主儿，想要她服软那几乎比登天还难！ “我经常做同一个梦。”林婕诗神色有些忧伤，“梦到我就是从这样的一个洞里走出来的。” “所以，所以我想进去看看。” 你从这个洞里走出来的？ 可你不是林家大小姐吗？ 这哪儿跟哪儿啊？ 面对凌寒的疑问，林婕诗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还记得你以前问过我关于尸王坑和我身份的问题吗？” “我告诉你是师门隐秘。” 凌寒点了点头：“和这个有关？” “其实和师门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林婕诗稍有些犹豫，支支吾吾说道，“我不告诉你，主要是因为我的出身。” “在我三岁那年，生了一场怪病死了。” “按照大盛律条，死者无论什么身份，都必须要画尸之后才可下葬。” “我本是病死，常理来说应该是普通阴尸，却不知为何却成了妖尸。” 妖尸？ 之前有听说过，但凌寒还从没见过妖尸。 从名字推测，凌寒以前一直以为妖尸就是妖怪的尸体。 难道不是吗？ 林婕诗说，妖尸并不是妖怪的尸体。 像小林婕诗这样的死者本身阳气太弱镇不住三魂七魄，在死亡的瞬间三魂七魄就散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的尸体，如果画尸人动作够快，手段够高明的话，还可以将阴魂给找回来，然后抓紧时间把尸给画了。 但大部分其实都来不及。 能画妖尸的画尸人本就凤毛麟角，稀缺的很，更何况还有时间要求。 所以一旦死者三魂七魄散尽，画不了尸了，家人都会找往生院给开个证明，然后下葬了事。 画不了，能怎么办啊？ 当然，那是正常的情况。 不正常的情况下，这种尸体会有极小的概率被某种原因影响，变成妖尸。 比如林婕诗就是被林家的杀伐之气影响，变成了一只疯狂杀戮，实力强悍的妖尸。 杀伐之气其实也是一种执念。 关键这种执念还是无法化解的。 林家父子多年沙场戮敌，手下亡魂何止百千？ 这怎么能化解的了？ 所以没办法，林府只能忍痛将年仅三岁却变成妖尸的小林婕诗用加厚加固的铁笼子给锁了，然后送去了往生院。 玄心看到小林婕诗的样子，大为兴奋，对林父说：“小娃娃与我有缘，若可拜我为师，她便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原本已心如死灰，乍听闻女儿还能活过来，这自然让林父惊喜万分，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既然得了林父的应许，小林婕诗就没被玄心施法化解，而是直接送进了尸王坑。 那里面都是画完尸无人认领，然后被扔进来的行尸。 所谓行尸，和妖尸一样，体内并无阴魂，但也并无执念，完全就是一具凭本能行动的行尸走肉。 尸体之所以变成行尸，是因为尸王坑的禁制。 但具体是何种禁制，林婕诗也不清楚。 她只是从玄心口中获知的这一切，她所有的记忆，都是从尸王坑走出来的那一天开始的。 那是小林婕诗被送进尸王坑五年后。 小林婕诗在尸王坑里待了五年，再出来已经变成了一个八岁的小姑娘。 面色红润，双眼有神，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一具尸体，面向站在尸王坑门口迎接她的玄心道长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师父！” “那五年里面发生了什么你完全都不记得了？”凌寒诧异地问道。 “不是不记得。”林婕诗淡淡说道，“是根本没有那一段记忆，我的人生，就是从走出尸王坑的大门开始的。” “是师父告诉我，我是林家人，我叫林婕诗。” “也是师父告诉的我，我之前所发生的一切。” …… 这就有意思了！ 死而复生这种事儿，凌寒碰到过好几次。 玄心是一个，姬白凤算一个，自己只能算半个。 现在又多了一个林婕诗。 关键之前给白衣玄心画尸的时候，这些事情完全都没有啊！ 在他的记忆幻境中，林婕诗就是八岁被送进了幽都山地宫，成为了他的徒弟。 而林家送林婕诗到地宫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林婕诗打小儿身子虚弱，阴魂不稳，学艺是一方面，关键还是想抱住闺女的性命。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 两个人，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相？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隧道中的发现 林婕诗在玄心的记忆幻境中第一次出现就是八岁那年，林父将林婕诗送入了幽都山地宫。 在那之后，林婕诗就成了玄心的徒弟。 但凌寒与林婕诗确认了下，那已经是她从尸王坑中出来之后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玄心记忆幻境中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但被人做了一定的删减。 那假设玄心告诉林婕诗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那小林婕诗在尸王坑中的五年都发生了什么？ 说不定这个突然出现的隧道中会有答案。 “我倒是有办法带你一起进去。”凌寒干笑了两声，“我有阳气护体，但不可外放。” “如果带上你，你得一直拉住我的手才行。” 这真不是趁机占她便宜。 再说了，之前在林家老宅里抱都抱了，回魂池里也曾坦诚相对过，拉拉小手儿真不算啥。 但毕竟男女有别，不事先说明拉人的手总还是有些怪怪的。 林婕诗看了看凌寒，破天荒的竟然脸红了。 天啊！ 我这是见鬼了吗？ 一向大大咧咧的尸王妹子竟然也会脸红？ 眼见得林婕诗主动向自己伸出了手，凌寒讪讪地抓住，然后两人一起迈步往隧道之中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 之前在林家老宅抱她回房间都没这么紧张啊！ 作为一个已婚的老男人，凌寒本能地想到了一个事实。 哇靠！ 老子不会是恋爱了吧？ 虽然之前对尸王妹子也有诸多遐想，心里也把她当做自己的女人去想，但都是想想而已。 其实单纯就是对美女的yy。 真要发生点儿什么，凌寒还真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主要还是林婕诗太过高冷，虽然容颜绝世，身材惊人，性格豪爽，但那种写在脸上的生人勿近还是蛮劝退的。 讲真儿，在自己认识的这几个妹子里，无论是龙女敖璃，还是安瑾安瑜两姐妹，都比林婕诗要走得更靠前一些！ 今天这小手儿一拉，凌寒觉得林婕诗瞬间把其他三个妹子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拉着妹子的手，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隧道，后面是大片行尸。 这画面…… 也挺浪漫的！ . 隧道内是一个大概能有四五十度的坡，一路斜着向下，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看着挺危险的，不过对凌寒和林婕诗两人几乎没啥影响。 毕竟两人都有御空飞行的本事，就算是直上直下其实也难不住他们。 往前走了一小段儿，凌寒干脆直接召出了莲花台，然后拉着林婕诗坐了上去。 莲花台的好处就是可以随时心意变大或者变小，而且还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飞行速度也比御空飞行要快上许多。、 另外这莲花台还萦绕着一圈儿佛光，可以用来照明。 虽然光线不是那么强，但凌寒身体经过画尸强化，有一点儿光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用在这隧道之内，完全足够了！ 唯一的缺点就是内力耗费有些大。 不过对凌寒来说可以忽略不计，毕竟有本体常年在七层打座吐纳炼炁，内力这东西有的是。 主要凌寒会的本事实在太多了，平时打架啥的主要以众生之力和黑刀还有蛋蛋为主，这内力除了御空飞行好像也没啥太大的用处了。 一登上这莲花台，两人前进的速度瞬间提升了很多。 温度也马上就降了下来。 往前走了也就几分钟的功夫，莲花台之上已经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靠近下沿儿的部分甚至有细小的冰锥出现了。 凌寒运起众生之力，一股温暖的热流从识海之中喷涌而出，瞬间便游走了全身，而后顺着掌心进入了林婕诗的身体。 林婕诗忍不住“嘤哼”一声，舒泰得叫了出来。 凌寒坏笑着看着她一眼，惹得林婕诗臊了个大红脸，狠狠瞪了凌寒一眼。 众生之力是最纯净的力量，配合佛法之中的“正阳咒”使用，可不惧严寒，这个凌寒早在北境赤水关的时候就实验过了。 效果很好。 所谓“人间烟火气，最暖凡人心”，虽然说的不是这个，但道理上却是相通的。 林婕诗提醒凌寒道：“前面就有那些东西了，你注意些，他们会攻击人！” 凌寒点了点头，控制着莲花台减慢了速度。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儿，隧道两侧的墙上，一左一右出现了两架造型科幻，银白色涂装的…… 枪？ 尽管提前有过心理准备，但看到这种科幻感十足，满是金属感的枪支还是让凌寒激动莫名。 之前林婕诗放进来的那些行尸全都被这两支枪给解决了。 地上连尸首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好像影子一般的焦黑色印记。 凌寒禁不住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电影，核爆之后的人类被高温碳化，变成了影子。 所以这枪射出来的，是高温射线？ 还是某种类似核武器的弹头？ 没这么夸张吧？ 除了林婕诗派过来的那些行尸，一路之上还有很多的黑色印记，看那些印记的方向，像是从里面出来的。 也就是说，有人想从里面出来，然后被这两杆枪全都给干掉了。 在靠近凌寒这边的方向上，有一个大概两三米长，一米多宽的银白色金属容器。 这个金属容器距离那些黑色印记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周围并没有黑色印记，也就说明这里不在那两杆枪的射程之内。 凌寒跳下莲花台，过去检查了下。 金属容器原本应该是密封的，不过这个已经被打开了。 里面的空间很小，勉强可以塞下一个人，凌寒用手摸了摸，里面有一些黑色的残渣。 “那是尸体。”身旁的林婕诗突然说道，“骨头腐烂变成的残渣。” 嗯？ 凌寒抽回手，认真问道：“你确定？” 林婕诗点了点头：“我的修炼法门对尸气特别敏感，虽然这上面的尸气已经很淡了，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得到。” “只是我不太明白，这里到底有多久了？” “要经过多长时间，尸体才能腐坏成这个样子？” 凌寒很想告诉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极有可能就是5000亿年前的事情了！ 但凌寒最终选择了闭嘴。 大家来自不同的世界，给她讲完这个故事的话，需要普及太多的常识。 这还得建立在她能理解和接受的前提下。 又仔细检查了下，凌寒在容器内部的尸体残渣之中，摸到了一小块金属片。 抹去上面的积灰和残渣，露出了黄澄澄的颜色。 嗯！ 是黄金的。 这是一个元宝形的小金锁儿。 上面用中文汉字刻着一句话：“姜蒙蒙，生日快乐！” 第一百一十九章 热武器的威力 这种元宝形状的小金锁在凌寒那个时代还是很流行的。 金锁又叫长命锁，一般都是长辈送给刚满月的小孩子的。 送长命锁寓意着锁住病痛伤痛，能保孩子一生平平安安，无灾无痛，灵不灵验的吧，大家都信，慢慢也就成了一个不成文的习俗。 不过一般这种小金锁上写的都是类似“长命百岁”、“玉堂富贵”、“福寿万年”，另一面儿则一般都是麒麟送子的图案。 但像这种，直接把名字写上去的倒很少见。 尤其后面还有一句“生日快乐”，凌寒就更看不懂了。 过生日的时候送，哪怕就是一周岁生日也稍晚了点儿吧？ 不过这东西就是个习俗，人家就喜欢当做生日礼物送，又不犯法谁也管不着不是？ 不过，姜蒙蒙？ 为什么这个名字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拿着那个小金锁，凌寒想了想给揣进了怀里。 “那是什么？”林婕诗在一旁啥都看不懂，忍不住问道。 “就是个小玩意儿。”凌寒直起身，眼睛看着前方黑黝黝的隧道，嘴里漫不经心地嘀咕道，“给刚满月的小孩子带上辟邪的，和玉虎一个道理。” 大盛不流行送长命锁，不过有钱人家的孩子在满月的时候会挂上一个玉制的小老虎。 含义和长命锁差不多。 林婕诗脖子里就挂着一个，是林父在她小的时候送给她的。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凌寒是天命者，身份来历都是个谜，这点儿林婕诗早就清楚，但一直也没有问。 在这个世界生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尤其现在凌寒的这个秘密很显然已经和眼前的这个隧道有关了。 凌寒对她笑了笑，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 “如果不方便的话……”林婕诗略有些尴尬，别过头去，这就想继续往前走。 两人的手是牵在一起的，她这一动，连带着凌寒也就跟着往前走了一步。 凌寒稍用了点力，捏了捏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儿，而后说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这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我……，如果我猜的没有错的话，极有可能我就是来自这里。” “相信我！等从这里出去后，我一定会详细讲给你听。” 林婕诗点了点头，犹豫了下然后又对凌寒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走到这里就会觉得心里很乱。” “总觉得要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凌寒含糊其辞地安慰了她几句，都是不痛不痒的咸淡话。 但其实凌寒心里隐隐有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姜蒙蒙会不会其实就是林婕诗？ 就单纯是一种直觉。 真要沿着这个思路往下推理，有很多的不合理之处。 比如，这个胶囊似的金属容器里的尸体残渣如何解释？毕竟林婕诗在尸王坑的五年也就在十几年前而已。 但有玄心和姬白凤的例子在前，在这个时空之中，越是不可能的事儿越是可能发生。 凌寒都已经习惯了。 继续往前走吧，答案应该就在里面。 不过想要往里走，首先得解决那两杆银白色涂装的长枪。 大概目测了下，凌寒所在的位置距离那两杆长枪大概能有四五百米的样子，不算远。 即使是在凌寒那个时代，很多枪也可以达到这个射程。 所以稳妥起见，凌寒一直让自己和林婕诗待在莲花台的防护罩内，而且时刻注意着，一旦看事情不妙，就躲进天机楼去。 毕竟那是在自己那个时代三百年以后的热武器，到底威力什么样，凌寒自己心里也没谱儿。 拉着林婕诗的手，重又回到莲花台上，然后凌寒小心翼翼地放出了自己的血灵。 血灵没有实体，单纯就是一团能量体。 正常来说，这枪应该不会对灵体造成伤害，所以凌寒想先派出血灵去试探一下虚实。 如果可以趁机把这两把长枪搞掉，那就更好不过了。 尤其自从在地宫中，从假扮成宋峙的桑涯那里缴获了这只血灵之后，凌寒就没咋用过他，一直放在识海虚空之中用魂力慢慢滋养。 隔三差五的，凌寒的本体在七楼吐纳炼炁之余，也会把血灵放出来用炼魂术炼上一炼。 分身多就这好处，各方面都不耽误。 现在凌寒的这只血灵虽然还没到战魂那个级别的程度，但其实也差不太多了，血灵的轮廓已经极其模糊，不仔细看其实根本看不出来。 等真正凝练成战魂，血灵的血色褪去，就会变成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神出鬼没的杀人利器。 放眼这世间，真正炼成战魂的人屈指可数。 据说草原之上那位仙王级的巫王就是一个拥有好几只战魂的巫祝，曾经足不出户单靠那几只战魂就平息了一场草原上的叛乱。 其威力可见一斑。 血灵无声无息地凌寒身前出现，然后蠕动着周身尺余长的触角快速地向着前方而去。 出乎凌寒意料的是，血灵刚一踏进那两杆长枪的攻击区域，两道银光亮起，伴随着两声震耳欲聋的爆响，血灵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直接化成一团血雾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 凌寒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呕出来。 强行咽下去这一口老血，凌寒深呼吸了几下，调整气息，直到血灵在识海虚空之中再次缓缓成型这才作罢。 血灵无法被杀死。 一旦血灵崩溃，主人就会被反噬。 枪虽然是打在血灵身上，但伤害却一点不少地反馈在主人身上，只不过这种反馈并不会一次性的。 将一次性伤害分成若干次，缓慢反馈。 第一次的反馈最为强烈，后面会依次降低，直至完全消失。 这就是拥有血灵的好处之一。 相对于凌寒目前的实力来说，这种反噬虽然难受，但承受起来基本上是没什么压力的。 打架嘛！ 哪有不受伤的？ 不过最让凌寒震撼的是那枪的威力。 要知道凌寒的这个血灵虽然还不到战魂的级别，但凌寒大概测算过，其战力大概已经达到了二品强者的水准了。 曾经凌寒做过一个测试。 让刚升到二品的何澹和这个血灵单挑，最终结果何澹虽然险胜，但也损失不少的纸人。 但这两杆枪却只用了一下就把血灵给干掉了。 一招干掉一名二品，凌寒自信自己现在也能做到，但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个凌寒这样的？ 更为关键的，是这只是枪啊！ 在热武器的世界里，枪只是最低级的标配。 也难怪姬白凤会说，一支拥有热武器的两万人新人类部队，可以横推这整个星球。 太强悍了！ 第一百二十章 偷枪 “这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林婕诗指着那两杆枪向凌寒问道。 “枪。”凌寒说道，“不是那种用来捅人的枪，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种暗器。” “可以发射出杀人的弹丸或者其他东西，总之很厉害的！” “是挺厉害的！”林婕诗点了点头，“不过就是笨了些。” 嗯？ 凌寒看了看林婕诗：“你知道怎么对付它？” “很难吗？”林婕诗撇了撇嘴，把手从凌寒的手里抽了出来，然后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箭一般飞了出去。 然后凌寒就看见了戏剧般的一幕。 林婕诗好似蝴蝶一般在两杆枪之间的空地上飞舞，那两杆枪“砰砰砰”射出了好多枪，却一枪都没打中她。 几个呼吸之后，林婕诗身子一翻，脸不红气不喘地飞回到了凌寒身边。 这里的温度还不算特别低，还在林婕诗能够忍受的范围。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飞回来之后林婕诗就自然地又把小手伸进了凌寒宽大的手掌之中。 凌寒自然也不客气，攥着林婕诗滑腻的小手又输送过去一股澎湃的众生之力。 “嘤哼！” 林婕诗一个没提防，又叫了一声。 “喂！适可而止啊！”林婕诗不满地横了凌寒一眼，作势欲抽回手，被凌寒又笑嘻嘻死皮赖脸地又抓了回去。 “你之前最远到了哪里？”凌寒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 林婕诗指了指前方的两杆枪，然后说道：“就这里再往里大概一两百步的吧！越往里这种东西就越多。” “没被打到过？”凌寒好奇地问道。 “第一次被打到了腿，差点死在这里。”林婕诗摇了摇头，“不过摸清了他们的规律就很简单了。” “这种东西威力很强，但灵活性太差。” 那是你没碰到连发的。 凌寒很想告诉她，妹子你是命大啊！ 如果你碰到的是连发的加特林那种频率的，你就算身法再快一样被打成筛子。 这也就是林婕诗吧！ 其他人如果被这种威力的长枪打到腿，就算能保住命，至少腿也没了。 不愧是能和阎王爷抢人的缝尸匠！ “听我的，躲天机楼里去。”凌寒在旁边开出一道门，让林婕诗走了进去，“我研究下这些东西，看不能把他们给拆下来。” 安顿好林婕诗之后，凌寒心念一动隐身术和穿墙术同时发动，然后一脚踏进了隧道一侧的墙体之中。 按姬白凤说的，超级战舰距现在已经有5000亿年了。 那什么样的枪能一直用到现在？ 就算枪能用，那子弹呢？ 都打不完的吗？ 隐身加穿墙如果还解决不了，那就只能用林婕诗的方法，靠身法硬抗了。 但那也不是长久之计，万一前面真的有加特林那种“哒哒哒哒哒哒”连发的呢？ 穿墙术进入墙体之后是没有视野的。 也就是说，你可以在墙里面活动，但你肉眼所见都只是墙体。 分不清方向，只能凭着直觉往前摸。 从外面看，那两杆枪的大部分都露在外面，枪屁股是嵌入墙中的，不出意外的话那里应该是给枪供能和充弹的。 但凌寒从墙里摸过去之后，发现这枪的后面什么都没有。 就一个光秃秃的枪屁股被固定在墙体之中。 这是什么原理？ 固定这杆长枪的，是墙体之中的一个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圆盘底座，看不出来材质，和天机楼的地板也不是同一种材料。 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很好用。 凌寒伸出手去捏住底座，用力一掰…… 纹丝不动。 好吧！ 凌寒无奈抽出黑刀，把刀尖伸进底座的缝隙里，然后运起众生之力，猛地一撬…… “咔！” 一声脆响之后，这杆枪活生生被从底座上给撬了下来。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黑刀啊！ 把长枪给撬下来之后，凌寒迅速把他给收入了天机楼，同时本体快速将这杆长枪拿在了手中。 构造和凌寒记忆中的步枪有些类似，不过造型上会更加夸张和科幻。 银白色的弹仓上有一个弹容量的显示，凌寒看了看那里有九个小格子，应该就是九颗子弹的意思。 重新把这杆长枪交回到了墙体之中分身的手里，凌寒端着长枪，对着对面的那杆枪搂动了扳机。 “砰！” 一声爆响之后，对面墙上冒出一阵黑烟，无论是枪还是墙都完好无损。 好吧！ 这玩意儿威力虽大，但对建筑好像没啥伤害。 是只对有机物造成伤害吗？ 既然穿墙加隐身的办法可行，凌寒便如法炮制，在墙体之中一阵忙活，一路下去，把这些嵌在墙上的长枪都给弄了下来。 等把两面墙上的长枪都弄完之后，时间也过去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没办法，虽然有穿墙术加持，但墙体里行动比不上在外面，速度还是要慢不少的。 不过收获也是很丰厚。 如今天机楼里满满当当摆了足足有几十支长枪，除了自己刚才打过的那一支，其他的都是满载十颗子弹。 也就是说，枪放进墙体之中，就会自动补充子弹？ 但也没看到有补充子弹的装置啊？ 不对！ 凌寒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心念一动，将意念集中到识海虚空之中那一滴小水滴上，凌寒再次进入了天机楼的沟通模式。 这下看清楚了。 每一杆枪的枪屁股后面都有一根只有进入沟通模式才能看到的管子。 就和天机楼里那些血管一样的管道一模一样。 联想到在大厅里看到的超级战舰，这枪的运作原理也就大概弄清楚了。 为枪支充能的，是魂力。 这些枪支是以魂力驱动的，那刚才血灵被它一枪干掉也就容易解释了。 那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只要能解决了枪支充能的问题，那岂不是就有了几乎无限子弹的强力热武器？ 可惜的是，凌寒现在只能沟通，却并不会改变天机楼的血管走向。 拔掉是可以的，但不会连接。 会拆不会装。 不知道李过云会不会？ 亦或是姬白凤被封印在天机楼地下一层的那些数据里会不会有方法？ 两个办法目前都不太现实，但倒也不用那么急。 现在手头儿几十杆枪，每杆枪都是满载。 那也够用一阵子的了！ 凌寒喜滋滋地提起一杆枪，拉着林婕诗的手再次出现在隧道之中：“来！让你见识下科技的力量！” 第一百二十一章 机器人 凌寒对枪这种热武器的了解其实并不多。 唯一的一次开枪经验，还是一次谈项目的时候陪客户玩了一次靶场。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从墙上拆下来的这些长枪操作上和凌寒所了解的那些枪差不多，就扣扳机就行了。 连保险都不用开。 可能是因为是放在墙上用作防卫的，保险一直开着的缘故吧？ 后坐力倒是蛮大的，所幸自己身体经过画尸大幅强化，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了。 倒是林婕诗，本身就不是武夫路线，用这种东西还是稍有些吃力，一枪开出去整个身子都会抖上一抖。 不过有了这么个大玩具，妹子玩儿的很是开心，完全没了往常的高冷范儿。 没一会儿功夫，林婕诗就打完了十来支枪的子弹，这让凌寒只嘬牙花子，忙不迭说道：“行了！行了！差不多行了！再打下去，你肩膀就要废了。” 林婕诗傲娇地一撇嘴：“你觉得我会怕受伤？” 是！ 你缝尸人，你是不怕。 可老子心疼子弹啊！ 虽然知道补充子弹的方法，可毕竟现在还不会用天机楼给这枪充能。 “那你不想往下走了？”凌寒赶紧转换了话题。 林婕诗看了看斜前方黑黢黢的隧道，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手里的长枪还给了凌寒。 女孩子家家的，咋这么喜欢玩儿枪呢？ 真是的！ 凌寒把长枪都收回了天机楼，牵着林婕诗的小手再次站上了莲花台，快速往前飞去。 一路之上满地都是尸体炭化之后的黑色印记。 而且越往里，黑色印记越多。 再结合最前面的那个金属容器，凌寒隐隐觉得这场景好像是很多人一起往前冲，目的就是把这个金属容器给送出去。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继续往前走，终于在十几分钟后这条隧道走到了尽头。 尽头的位置是一个“t”字型的走廊，往左往右有两个方向，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 和隧道中不同，左右两侧的走廊中到处都是人类的尸体。 所有的尸体朝向的都是隧道这边的方向，有的站立，有的趴着，有的半跪在地上，有的在大骂，有的在哭喊…… 从他们的动作和表情判断，应该是在这些人一起往外逃的时候，受到了某种高温武器的袭击，瞬间炭化成了这个样子。 凌寒试着用手指触碰了一下这些尸体。 无一例外的，在被凌寒手指碰到的瞬间，那些尸体全都无声无息变成了黑色的粉末砰然消散，最终落在地上化为尘土。 所以这个走廊里应该还有某种aoe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 强度没外面的长枪那么高可以把人瞬间炭化成为黑色印记，但绝对是可以要人命的。 所以，往哪边走？ 遇到这种选择性的问题，凌寒都会习惯性的卜卦。 这么长时间以来，卜卦的准确性其实还算可以的，只是凌寒早已不会单纯地依赖卜卦的结果了。 因为卜卦要么卜吉凶，要么就是语焉不详的测机缘。 吉凶对现在的凌寒而言意义已经不大了，因为吉也好凶也好都只是个过程，卜卦其实算不出结果。 在卜卦的结果里，纵然是丢了性命也就是个“大凶”。 所以凌寒现在虽然还卜卦，但也只是把卜卦的结果当做一个参考。 如果一件事非做不可，那么不管是大吉还是大凶都得做，只不过卦象会让你心里提前对难度有个预估而已。 而至于测机缘，太过玄乎。 凌寒都是闲着没事儿的时候，拿卜卦测机缘测着玩儿。 虽然偶有收获，就比如之前赤水关峡谷那一战，测机缘给了个“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凌寒这才想到了火攻这一个办法。 但也就是这时候用用，真在玩命的时候还是得靠自己的脑子。 面对t字路口，卜卦给出的结果两边都是“凶”。 毕竟面对的是未知的危险，凌寒想了想还是把林婕诗又放回了天机楼，自己一个人在走廊里往前走。 这样遇到危险自己可以心念一动随时躲进天机楼。 林婕诗只能走门，真遇到紧急情况恐怕会来不及。 走廊的高度能有四五米，凌寒操控着莲花台飞起来正好可以不碰到下面那些尸体。 一碰都变成了骨灰，虽然凌寒可以用御风术隔绝那些骨灰，但总归还是有些怪怪的。 另外，也是于心不忍。 死者为大，这样子过去好歹这些人也算是能有个全尸。 一路前行，飞了八九百米的样子，在走廊的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尸群的后方。 那是一台巨大的机器人。 高度约摸能有四米左右，浑身上下都是黑色与红色交替的涂装，典型的铁与血的结合，充斥着一股子暴力的美感。 在凌寒发现它的同时，它也发现了凌寒。 “滋——” “咔——” “嗡！” 机器人眼睛亮了起来，庞大的身躯快速扭动，身上厚厚的灰尘“扑簌簌”掉在地上，在它的手掌之中，一团橘红色的光芒快速亮了起来…… “不好！” 凌寒暗骂一声，心念一动瞬间便躲进了天机楼之中。 几乎在同时，一大片橘红色的火焰从机器人的手掌之中喷出，好似海啸一般迅速吞噬了整个走廊。 火焰足足持续了十几秒，这才逐渐消散。 所有的尸体在这橘红色的火焰之下先是变得通红，而后一起化作了漫天的火星最终飘落在地上，重又变回了黑色的尘土。 这里的温度非常低。 火焰过后，温度马上就又降了下来。 凌寒重又出现在走廊中，看着机器人嘿嘿一笑：“你会说话吗？” 机器人没有回答凌寒，而是对着凌寒举起了另外一只手，手掌之中一支黢黑的枪管儿伸了出来……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子弹暴雨般倾泻了过来，凌寒无奈又躲进了天机楼之中。 败家子！ 你再这么打，我可就不要你了！ 凌寒一边骂，一边瞅准机会隐匿了身形，再次从天机楼里出来，而后一步跨进了墙壁之中。 机器人一见失去了目标，很快也就停止了射击。 看来即便是未来世界的高科技，也还是没有办法识别隐身加穿墙这种组合技。 最起码这个机器人不行。 走到了有效距离之后，凌寒心念一动，把机器人给收进了天机楼的八层。 进入天机楼之后，机器人显然有些茫然。 左右看了看，走了几步，而后双眼重归于黯淡，整个人进入了休眠的状态。 凌寒长出了一口气。 原本还以为给他换了个地方，这机器人会在八层把弹药都打光呢！ 天机楼的魂力充裕，倒也不怕它打。 只是这大杀器只能放八层收藏起来，却也没法收为己用。 先留着吧！ 总有能用得着的时候。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两个零? 对付这里的热武器，凌寒也没啥特别好的招儿，如果没有天机楼可能还真不太好办。 硬抗不一定会死，但肯定会很难受。 所以其实最理智的做法儿，就是自己隐身潜行，然后把林婕诗给藏天机楼里。 但林婕诗不同意。 她说，虽然从没到过这里，但心里却总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而且越往里走，她的心里就越慌。 凌寒叹了口气，说那要不咱回去？就当咱俩从来没来过这里。 林婕诗白了凌寒一眼：“继续往下走吧！” 好吧！ 凌寒肯定也想继续往下走的，先不说拆下来的那些热武器，就只为了超级战舰的真相跑这一趟也值啊！ 只有弄清楚了超级战舰里的真相，才知道到底谁在说谎。 不管是方平垚，还是李过云，亦或是姬白凤，凌寒现在都不敢相信。 都是老阴比，一个赛一个的没实话。 . 走过走廊的尽头，也就是机器人之前所在的位置，是一个大概能有两百多平米的大厅。 大厅里没有了尸体，也没有黑色的印记。 这里满当当的全都是各种仪器，让凌寒惊讶的是，其中有一些竟然还在运行。 仪器中央是个凸起的圆形平台，凌寒牵着林婕诗的手刚一走近这个圆台，上方一束淡蓝色的光照下来，圆台上出现了一个身穿黑丝职业装，前凸后翘，姿色可人的白领丽人。 这是个投影。 凌寒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林婕诗没见过啊，手一扬几根金针瞬发即至，透过投影的身体“夺夺”两声扎在了后面的仪器上。 “停！别慌！”凌寒赶紧拦住了林婕诗，解释道，“假的！这就是个假人。” 林婕诗犹疑地收住了手，但依然还是一脸的戒备，撤了金针，但却祭出缝尸布挡在了两人眼前。 凌寒摇了摇头，也懒得劝她了。 由她去吧！ 那个投影出现之后，看着凌寒和林婕诗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热情地打招呼：“编号10457，欢迎回来！” 嗯？ 这次换凌寒愣住了。 编号10457？什么意思？ “你认识我？”凌寒有些口干，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缓缓问道。 “抱歉！没有在您身上扫描到对应编号。”白领丽人对着凌寒微微欠了欠腰，然后指着林婕诗说道，“编号10457，是这位女士在这里的编号。” 林婕诗？ 凌寒愕然看向林婕诗，心脏禁不住狂跳不已。 “你们在说什么？”虽然普通话和大盛的官方语言有些类似，但林婕诗听起来还是有些困难，忍不住插嘴问道。 “没什么，一会儿再和你解释。”凌寒冲林婕诗摆了摆手，然后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对那位白领丽人问道，“你说她编号是10457，那么她的名字叫什么？” “姜蒙蒙。”白领丽人很快便回答了凌寒。 果然！ 果然是她！ 果然她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我想，我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凌寒想了想，继续向那白领丽人开口问道。 “您是要查看这里的监控记录吗？”白领丽人问道。 凌寒赶紧点头：“对！” “对不起！您的权限不够。”白领丽人微微欠身，面带笑容地回道。 凌寒：“……” “你是谁？”既然权限不够，凌寒便换了个角度来问，试图从这个虚拟人物这里找到些线索。 白领丽人再次欠身，微笑答道：“我是零。” 零？ 凌寒想到在姬白凤转生幻境之中看到的那个零，忍不住问道：“你是零？和转生谷中那个零是同一个吗？” “转生谷是什么地方？”白领丽人摇了摇头，很肯定地答道，“我是方舟的主系统，我的名字叫做零。” “我的创造者给我起这个名字，也是希望我能帮助人类重建家园，从零开始，涅槃重生！” 不对！不对！ 凌寒大脑一团浆糊，有些乱糟糟的。 暂且相信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说的“方舟”应该就是超级战舰。 在姬白凤的描述之中，十八位创始人团队创造人类之后，便是这个零重建了天地之间的新规则。 可是她为什么不知道转生谷呢？ 记忆幻境是不会骗人的啊！ 那她是假的？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凌寒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飞速转过，突然凌寒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没可能，两种说法都是真的呢？ 有没可能，这个世界存在两个零呢？ 有没可能，这里的零其实是个单机版？而外面那个零，则和这个世界原有的系统合二为一，成为了一个新的零？ 有了这个猜测作为前提，凌寒又问了零一些问题。 比如，实验体、迷雾之海、昆仑、提督印信、天下群英谱等等，零一概全都不知道。 她的日志记录还停留在那场核爆之后的阶段。 也就是说，如果猜测属实且姬白凤说的也全都是事实的话，李冰他们十八人的创始人团队在进行创世的时候，就把零复制了一份出去。 而原有的零，则被留在了超级战舰之中继续维持这个超级战舰的运转。 也就是面前这个白领丽人。 结合刚才她说出林婕诗的编号10457这件事，凌寒觉得零应该是根据类似“灵魂”来进行判断的。 或许也不是灵魂，但肯定不是肉身。 但不管是肉身还是灵魂，凌寒现在都没有权限。 否则只能和零闲聊，有用的信息却一点儿都摸不到，稍一接触到核心内容，就会被她一句“对不起！您的权限不够。”给挡回来了。 既然聊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那些仪器凌寒也操作不了，干脆就拉着林婕诗继续往下走了。 大厅正对走廊出口的位置，是一扇巨大的真空门。 就是科幻电影中经常见到的那种，圆形的，好像金库的防盗门那样的厚厚的金属门。 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道真空门被人给破坏掉了。 整扇门虚掩着，留了一个一尺来宽的小缝儿，凌寒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拉，伴随着一阵“吱呀呀”刺耳的声音，整扇门都被拉开了。 门后面是一条甬道。 甬道的上下左右全都是类似玻璃一样的材质，不过都落满了灰，看不到外面的样子。 凌寒扬手甩出去一道龙卷风，将甬道的灰尘给吹了个干干净净，外面的环境一下子也就看得清清楚楚。 凌寒只看了一眼，心里不禁一颤。 “这是……，停尸房？” 第一百二十三章 胶囊旅店(二合一) 凌寒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从甬道之中往外看去，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各个方向全都是之前在隧道之中发现的那种金属容器。 这些金属容器一个一个全都悬浮在高空之中。 就好像一个个铁棺材。 这些铁棺材铺天盖地的到处都是，你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有多少。 这不是几万几十万就能描述的数量级，凌寒竟然荒诞地产生了一种仰望满天星辰的感觉。 如果单纯只是这些好像棺材一样的金属容器，那还不至于会有那么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些悬浮在高空之中的棺材，大部分仍然处于使用当中。 处于使用状态的棺材是半透明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银白色光泽，远远望去就好像一颗颗挂在高空之中的星辰。 透过半透明的金属外壳，凌寒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人。 没错！ 人。 每一个棺材里，都有一个人。 每个人都形容枯槁，满脸皱纹，好像行将就木的老人。 但凌寒十分确认，他们都已经死了。 作为一个一直与尸体打交道的画尸人，凌寒非常肯定自己的判断。 旁边的林婕诗也佐证了这一事实，她怔怔地看着那些高空之中的棺材，整个人好似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道：“死了！都死了！” 凌寒看了看她，在她面前打开了一道门，让她先进入天机楼。 那些棺材之中的尸体和隧道中发现的姜蒙蒙的尸体残渣不同，这些尸体都是完好的。 如果可能的话，凌寒觉得说不定可以从他们的尸体幻境之中得到一些线索。 甬道并不长，也就是几十米的样子，有点儿像是连接飞机的廊桥。 廊桥的尽头是另外一扇真空门，这扇门的控制装置被破坏掉了，不过门倒是被关得死死的。 凌寒试着推了推，推不动。 而且从手掌那里传来的是彻骨的寒冷，凌寒也不知道多少度，但如果是普通人肯定是要被冻伤的。 当然凌寒就无所谓了。 这种真空门想要暴力破解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黑刀或者用上加力量的佛门技能，亦或是大力蛊应该问题都不大。 但凌寒不打算靠蛮力破门。 所有的门在穿墙术面前，都形同虚设。 心念一动，穿墙术发动，凌寒抬腿迈出，下一个瞬间已经出现在了门的另一面。 天！ 刚一穿墙过来，凌寒就打了个寒颤，直接被吓了一跳。 因为门的另一侧，是挤得满满的，好像沙丁鱼一样的尸体。 作为一个画尸人，凌寒天天都在和尸体打交道，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但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给破防了。 不同于之前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些被烧焦的尸体，那些顶多也就是有个人形，但从视觉上来讲，很难会让人产生共情。 而这些尸体则不同。 他们全都是和真人一样，嘴巴眼睛鼻子全都看得一清二楚，栩栩如生，如果不是确认他们已经死了，凌寒甚至有种下一个瞬间他们会和自己说话的错觉。 他们全都是窒息而死。 踏入这里的瞬间，凌寒就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儿。 这里，没有空气。 凌寒试着呼吸了下，肺部就像是一个干干瘪瘪被扎住了口的气球，根本呼吸不到任何空气。 除了无法呼吸之外，这里的温度还格外的低。 即使凌寒利用众生之力念起正阳咒依然感到了刺骨的凉意。 所以，这里是真空的？ 凌寒将意识归入灵台，舌尖轻轻抵住上颚，收束了全身的毛孔，发动了胎息法。 这原本是从蚌妖那里得来用来涉入深水的法门。 不过现在用在这里也差不多，一旦启用胎息之后，浑身的新陈代谢都降至了最低，完全靠识海的内力来反哺肉身。 按照凌寒目前的修为，憋住一口气，连续十几个小时不呼吸，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等自己适应了这里的真空环境之后，凌寒又仔细观察了下这里。 所有的尸体姿势各异，表情不同，但无一例外全都是向着这道真空门的方向，很显然他们应该是想到门的那一边去。 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门被关上了。 他们就被留在了这里。 真空加上低温，让他们很快就可以死去，而且就这样在这里站了很久很久。 有多久？ 凌寒暗忖道，5000亿年吗？ 试着摸了下这些尸体，没有进入记忆幻境。 这也正常，都这么多年了，三魂七魄恐怕早就散光了吧？ 每一具尸体都被冻得硬邦邦，摸上去就感觉就像是极地的岩石一样，又冷又硬。 纵目四望，这里是一个长方形的中转舱。 看面积大概也就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四面墙壁都是和甬道里一样的玻璃，落满了灰尘。 人群的后方，还有一道真空门。 不过那道真空门已经受到了巨大的破坏，整扇门都已经歪在一边了。 凌寒没有再用莲花台，主要下面都是尸体，空间不太够，另外这里除了真空低温之外，引力也失效了。 无须发动御风术，凌寒只轻轻用力，人就已经飞了起来。 飞到那道真空门前，从门里向下看，是另一番地狱景象。 无数的尸体在这道门下面挂成了一道人梯，前面的人抓住门边儿，后面的人抓着前面人的脚，再后面的人又抓住这个人的腰带…… 这条人梯一直斜向下，再到后面则已经来不及抓住了，而是成群的尸体以各种姿势悬浮在半空之中。 这是一个灾难现场。 由于某种未知的原因，他们想通过这条甬道逃出去，但被人活生生给闷死在了这里。 看来这超级战舰，亦或是方舟，并不是只有那十八个创始人啊！ 看着四周那些犹如星斗一般的棺材，凌寒脚尖儿轻轻点在门边上，向着其中一个铁棺材飞去。 虽然这些棺材与外界并无接触，但凌寒不用与超级战舰发起沟通，也能猜出来，他们的后面想必有血管一样的管道与超级战舰保持着沟通。 轻轻抓住棺材样的金属容器边缘，凌寒心念一动，再下个瞬间，已经回到了天机楼的八层之中。 抽出无坚不摧的黑刀，三两下就把这棺材给鼓捣开了。 凌寒看到的，是一个女人。 如果忽略掉她一脸的皱纹和已经呈现黑黄色好似老树皮一样的皮肤，凌寒猜测她生前应该是一个生活优渥，养尊处优的富家女。 这从她身上的衣着以及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可以看出来。 虽然她和自己前世并不在一个时代，但一个人生活得是否精致却是与时代无关的。 轻轻握住了这具女尸的手，眼前的一切开始如蜡油般融化，凌寒终于看到了那个让他充满好奇的未来世界。 虽然只隔了300余年，但两个时代的差异却无异于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那是一个科技大爆发的年代。 遍地都是赛博朋克一般的黑暗风，各种各样的大小屏幕到处都是，机器人、人造人甚至是化成人形的妖怪满大街乱跑，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道路交通是立体的，汽车是在空中飞的。 作为远程交通的飞机则变成了高铁一般，地面有通往高空的高速电梯，想乘坐飞机不用去机场，直接在楼道里摁下电梯就行。 异能者到处都是，超人一般的犯罪分子层出不穷。 对应的，维持治安的也变成了具备超能力的超级警察。 …… 说回这个女人。 她叫乔楚，是一个文字工作者。 放凌寒那个年代，叫做作家。 不过在300年后，作家这份工作已经被ai取代了，人类引以为傲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在人工智能面前变得不值一提。 乔楚的工作，是给ai创作的故事当中加一些作料。 比如，诗。 ai可以创作故事，却始终无法和人类一样创作出那些动人的诗句，尤其是华夏古文字中的诗词。 只要有足够的数据支撑，ai可以依靠自己更具优势的逻辑能力创作出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 它们所创作的故事，甚至可以做到精确预测出每一个章节，每一行文字下读者的共情程度。 但ai始终就是无法写诗。 确切地说，是无法和人类一样创作出能打动人的诗句。 因为，它们没有感情。 它们永远写不出像这样的诗词。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 诗词是情感的发泄，也是浓缩的情感。 因为你要用尽可能少的文字，极为精确地将你想要抒发的情感表达出来，而那些被称之为诗的文字就好像被小火慢炖了十几个小时的老火靓汤，味道鲜美，入口的都是精华。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数据亦或是逻辑所能概括的。 尽管ai不能写诗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多大的缺点，但终归还是给了乔楚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 靠着这份工作，乔楚有能力去购买那些昂贵的人造器官。 也正是靠着这份工作，乔楚在方舟公司辖属的服务站改良了自己的基因，让自己拥有了近乎无限的生命。 但好景不长，在乔楚一百七十一岁的时候，战争爆发了。 不同于历史上的任何一次战争，这一次的战争并不是国与国之间展开的，而是在地球之上的两个寡头公司之间展开的。 东方的方舟和西方的保护伞公司，就像是两个挥舞着大刀的孩子。 他们在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伤害了自己。 最终的结果，就是一场没能控制住的核爆之后，地球被炸毁了，连带着太阳系也一起消失了。 当然，乔楚是幸运的。 早在战争已经变得无法控制的前夕，方舟公司就已经发起了一个代号为“不再返航”的计划。 他们建造了巨大的战舰，带着地球上所有物种的基因种子，离开地球。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世界，方舟公司卖船票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乔楚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找了好几个能和方舟公司说得上话的朋友帮忙，这才终于买到了一张属于自己的船票。 但有船票并不代表能上船。 战舰起航那天，地球的温度已经变得很高了。 地震、火山爆发、大洪水，还有几十米高的海啸不停地在地球上收割着生命，那是地球在向人类复仇。 很多年前，就有这个说法。 乔楚也是深信不疑。 她很想像诗中所描写的一样，留下来做一个无惧死亡的斗士，与自己的家园一起化作漫天的烟花。 但最终梦想还是输给了“活下去”三个字。 她提前了一个多月就赶到了方舟公司提供的避难所去等着，等待着战舰起航的消息。 等到战舰真的要起航了，她才知道船票根本就没有用。 想要上船，必须要通过方舟的一系列检测。 乔楚也不知道他们检测的标准到底是什么，但很幸运的是，她通过了。 方舟的工作人员告诉她：“方舟是大家的方舟，每一个上船的人都要有自己的用处，你会什么？” 乔楚嗫嚅说道：“我会写诗。” 工作人员咧嘴一笑：“那就是什么都不会喽！” 然后乔楚就被送到了这里。 在方舟之上，这里被叫做胶囊旅店。 每一个人都要躺进那一个棺材一样的金属壳子里去，然后身上被插满管子，进入一个虚拟游戏。 不过在那个虚拟游戏里，人们都生活得很好。 每个人都有大房子，不用工作，吃穿不愁，人们都和之前的世界一样，拥有无限的生命和被基因改良过的身体。 虽然还是会有纷争，人与人之间也会有矛盾，但在那游戏里都不是什么问题。 就算真的发生了战争，也会被游戏的管理员轻而易举地化解掉。 游戏世界也曾经发生过崩溃，但很快游戏管理员就又将它复原了，大家又会继续地在里面重新开始，快乐地生活。 在乔楚的记忆中，那简直就是一个天堂般的地方。 虽然知道那是一个虚假的世界，但乔楚和绝大多数人一样仍然乐在其中。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女孩儿登上了位于那个游戏世界最高的山峰，用她自己的管理员权限向所有人陈述了一个事实。 胶囊旅店，是个骗局！ 方舟本身，是一个更大的骗局！ 第一百二十四章 归来(二合一) 游戏世界中有一座山，名为问道山。 问道山位于游戏世界的中央，直入云霄，是这方游戏世界管理员所在的位置。 不过人们只是知道管理员住在那里，却从不知道这个游戏世界的管理员是谁，叫什么，长什么样。 人们只是知道，每当游戏世界面临崩溃，需要重启的时候，问道山上就会亮起满天七彩云霞，然后游戏管理员会通知所有人下线，等待游戏重启。 距离上次重启，好像很久很久了。 这次问道山上七彩云霞再次亮起，传递给所有人的却不再是游戏重启的消息。 因为，这方游戏世界，再也不会重启了。 “大家好！我是胶囊旅店的管理员，我的名字叫姜蒙蒙。”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和大家告别，因为我们即将一起走向真正的末日！” “作为方舟的工作人员，我很荣幸地通知大家一个消息，那就是方舟已经找到了新的宜居星球。” “同时另外一个坏消息就是，我们，没错！是我和你们每一个人都将无法走出这里，到那个新的宜居星球上去生活。” …… 姜蒙蒙公布的事实让所有人都傻了。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有些人听到这个消息就尝试着要下线，但却已经毫无反应了。 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个游戏世界之中。 姜蒙蒙继续通过问道山向所有人喊话：“自从我们登上这方舟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就已经注定了再也无法走出这里。” “在方舟眼里，我们都是旧世界的糟粕。” “他们要去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而那个世界，没有我们！” “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自我催眠，苟延残喘，直到这个世界资源耗尽，最终走向终结。” “另外一条路，则是跟着我一起离开这里。” “当然，我们会遇到方舟的追杀，很大几率会死。” “苟活或者抗争，二选其一。” “大家好好想想吧！” “十分钟后，我会在这个世界打开一个特殊通道，通过这个通道离开游戏世界会被系统视为非正常下线。” “但这个通道能维持多久我也不知道，所以……” “大家尽力吧！” …… 姜蒙蒙的话让所有人都犹豫了。 很显然，出去会死。 但留在这里，最终还是会死。 来到方舟的所有人，几乎都是被基因改造过的新人类，只要不是刻意作死，死亡这两个字早就是一件很遥远很遥远的事情了！ 所以，走还是不走？ 这是个问题。 …… 十分钟后，游戏世界之中出现了很多黑色的传送门。 那就是姜蒙蒙为大家所提供的特殊通道。 乔楚看到一个娃娃脸好像个高中生一样的男生呐喊着冲进了离他最近的传送门，然后是一个花白头发带着金丝眼镜的老太太…… 很多人冲进了传送门，但也有很多人留了下来。 乔楚无数次往前迈开了腿，但最终却又退了回来，直到几分钟后，那些传送门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崩碎，乔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她只能留在了那个游戏世界之中。 没有了管理员，没有了姜蒙蒙，整个游戏世界开始陷入了无秩序的崩坏状态。 留下来的人们开始抢地盘，抢住所，抢吃的，抢喝的，抢各种资源，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游戏世界的各种体验都是假的，都是各种电信号在大脑之中形成感官反馈而已，但大家还是疯了一样地去抢。 抢夺变成了争斗，争斗变成了战争。 之前在地球上发生的一切开始在这个游戏世界重演。 乔楚开始后悔了。 “我那么喜欢写诗，却把自己的一生活成了一个笑话。”当一个光头将锋利的刀尖插入乔楚的胸膛时，她苦笑着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光头不理解，疑惑地问道。 刀锋割开身体的动作转化成电信号反馈到了肉身的大脑之中，剧痛开始蔓延全身，乔楚痛得直哆嗦，颤抖着看向那座高高的问道山，缓缓说道：“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祝你们，一切顺利吧！” …… 从乔楚的记忆幻境之中出来，凌寒把乔楚的尸体交给本体在那里画尸，自己则又出去找了几具尸体回来。 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人生，但最终的结局都一样。 他们都和乔楚一样，在姜蒙蒙开放传送通道的时候选择了留下来，但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游戏世界之中。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个并不是被人杀死的。 他是那个游戏世界之中弱肉强食的胜者之一，活到了最后，但也只是十几年的时光而已，最终死于游戏世界的崩溃。 日月星辰黯淡无光，大地震动，山川崩碎，所有的幸存者被无边的混沌乱流撕成了碎片…… 留在游戏世界里的，便是这个下场了。 而跟着姜蒙蒙出来的，要么被冻毙于寒冷的真空，要么被机器人用火烧死在了走廊里，要么被隧道里的枪阵射杀变成了黑色的印记。 唯一活下来的，就是姜蒙蒙。 也就是林婕诗。 但是很明显她其实已经死了，尸体都变成了渣渣，那么她是如何逃出那个隧道，变成小林婕诗的？ 等等！ 凌寒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林婕诗就是姜蒙蒙，而乔楚的记忆幻境中显示她是胶囊旅店的管理员。 方才进来的时候，零说出了她的编号10457。 那也就是说，姜蒙蒙并没有在零的系统之中被除名，她依然是方舟系统中的一员。 那么她的管理员权限还能不能用呢？ 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凌寒带着林婕诗又回到了那个大厅之中。 在这之前，凌寒教了林婕诗几句简单的普通话。 自打进入这里之后，林婕诗的状态一直不太稳定，尤其是看到胶囊旅店之中那漫天的铁棺材之后，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非常低落。 凌寒问她，她自己也说不出来原因。 就是觉得很难过。 解铃还须系铃人，心病还须心药医，凌寒觉得如果能让她看到当时发生的事情，或许能让她想起来一些事情。 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零，我想查看胶囊旅店毁灭那天的监控记录。”林婕诗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和零说道。 零微笑答道：“如您所愿！” 成了！ 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姜蒙蒙的管理权限竟然真的还有用。 但并没有像凌寒所预料的一样，零所在的投影区域像是放电影一样重现当时的场景，因为零所谓的监控其实是给了一个上帝视角，将当时的场景重现了一遍。 更加让凌寒郁闷的是，凌寒是看不到的。 拥有权限的是林婕诗，能够看到当时场景的，也只有林婕诗。 凌寒就牵着林婕诗的手，眼看着她的表情由冷漠变得悲戚，再变得愤怒，一路又走回隧道那里的枪阵旁，她终于控制不住地高喊了起来：“不！不要去啊！” 凌寒愕然地看向了林婕诗。 她刚才说的，是普通话！ …… 过去了很久很久，凌寒攥着林婕诗的手，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之前发现姜蒙蒙那个金属容器的位置。 林婕诗的目光一直是平视的。 就好像两人的前方，一直都站着一个人。 是姜蒙蒙吗？ “我好累！”终于，林婕诗叹了口气，收回目光看着凌寒轻轻说道，“我们回去吧！” 她说的依然还是普通话。 凌寒心中满是苦涩，不知道该说啥还好。 现在的你，到底是我所熟悉的尸王妹子，还是那个来自地球的姜蒙蒙呢？ 但这些不是问这些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切，对林婕诗来说，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情。 凌寒点了点头，召出莲花台，带着林婕诗一路向上，回到了尸王坑之中。 “陪我回趟家，好吗？”林婕诗语气低沉，轻声问道。 凌寒知道她说的“家”是林家老宅，而不是地宫之中那个冷冰冰好似坟墓一样的小院子。 自从把马大山安置在那里之后，凌寒就很少回去林家老宅了。 林婕诗自己倒是经常回去，偶尔也提起过几次比如“丫丫想吃你烧的菜了！”、“南姨又念叨你了。”、“大山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但凌寒当时要么在忙蛮族的事情，要么就是要和方平垚商量事情，最终都没能去成。 正好今天有时间，要不就回去一趟？ “成！”凌寒点了点头，“那我先准备一下。” “好久没回去了，给南姨他们带点儿小玩意儿，总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那个……，手可以松开了。” 林婕诗俏脸微微一红，但手却没松开，挑衅似地扬起下巴对着凌寒叫道：“干嘛？怕被人看见吗？” “怕什么怕？”凌寒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攥着林婕诗的小手摩挲了两下，“只要你不怕，我倒是无所谓的。” 说完之后，便在两人面前打开了一道通往天机楼的传送门。 凌寒自己不需要，但林婕诗必须走门才能进去。 “懒得理你！”林婕诗冲凌寒啐了一口，然后一把甩开凌寒的手，抢先一步走了进去。 传送门后直接就是天机楼的六楼。 这里被凌寒用来当做了仓库，放着最近缴获的各种战利品。 金银珠宝之类的被放进了识海虚空的蚌壳之中，这里放着的，都是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儿。 比如从佛寺抢来的功法典籍，从玄心那里弄来的灵丹妙药，从蛮族抢来的异兽坐骑，还有之前从巫族那里弄来的人皮鼓、白骨笛、探蛊、水晶球等。 这次回林家，凌寒决定给他们送点儿不一样的。 . 选好了礼品，凌寒和林婕诗一起通过那个大厅回到了林家老宅。 刚进入大门没走多远，一个胖嘟嘟好似皮球样的小家伙儿就径直撞进了凌寒的怀里，嘴里还不住地嚷嚷着：“凌寒叔叔！凌寒叔叔！” 正是丫丫。 好久没见，这小家伙又胖了不少，显然最近家里的伙食不错。 问了下，才知道自从马大山来了之后，家里出去采买什么的方便了很多，像是鸡蛋、鲜奶还有各种鸡鸭鱼肉什么的都供应上了。 虽然家里也有养，但毕竟就那么多。 逢年过节的吃一吃也就算了，平时是吃不上的。 南姨和南小月她们想要出去采买难免招人非议，有了马大山想要啥都能给买来。 有林婕诗和凌寒做后盾，这一家子总不会缺钱。 一路抱着丫丫往前走，凌寒发现林家老宅里的杂草都被清掉了，还种上了一些花花草草，路也重新铺过了。 甚至在前院本已干涸的池子里，凌寒发现里面已经满是水了。 马大山也听到了凌寒的声音，满脸笑容地站在假山池子旁等着凌寒过来，然后上前施了个礼，这才问了一声：“凌兄弟，回来啦？” 要知道，现在的凌寒可谓是声名远扬。 马大山经常出去，每每听到的都是关于凌寒的各种事迹。 打劫佛国寺院，喝退佛国高僧，北拒蛮族十万大军等等，每一桩都让马大山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他们说的那个画尸人凌先生，是凌寒吗？ 那个拽横拽横的小子，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后来慢慢听得多了，马大山这才确定了，跟着自己学画尸的那个凌寒，和把自己救出地宫的凌兄弟，以及大盛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救大盛与危难的凌先生…… 是同一个人！ 可以说，现在的马大山，已经成了凌寒在大盛的头号粉丝。 其实马大山很想和以前一样，对着凌寒狠狠锤上一拳，然后笑骂一声：“你个臭小子！” 只是现在不同往日了。 那个臭小子已经成为了能够比肩日月星辰的神一样的人物了。 刚施完礼，就见凌寒单手抱着丫丫，另外一只手冲着马大山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嘴里笑骂道：“大山哥！怎么滴？” “寒碜我是不？” 马大山心头一暖，嘿嘿一笑，然后对着凌寒胸前还以重重一锤，嘴里也笑着叫道：“你个臭小子！” “外面搞出那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回来看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送礼(二合一) 进门见过了南姨，又和南小月打了个招呼，接下来就是送礼的时间了。 一听说还带了礼物，南姨忙不迭连连摆手：“人来了就好，还带什么东西啊？家里什么都不缺，别浪费钱。” 凌寒嘿嘿一笑：“不花钱，都是抢来的！” 南姨怔了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儿了。 丫丫可不管，一听说有礼物，就跟个复读机似的挂在凌寒的脖子上，一个劲儿地嚷嚷：“我要礼物！我要礼物！我要礼物！”。 凌寒故作玄虚地卖了个关子，领着大家往后院走去。 众人不解，问凌寒他又不说，只能一路跟着他沿着青石板的小路往后院的方向走。 从内院通往后院的路上，杂草依然很多很深，这里南姨特意交待了马大山留着这些杂草不要清理，毕竟林婕诗捉回来的那些僵尸都藏在草里呢。 “凌寒叔叔，你送我的礼物到底是什么啊？”丫丫抱着凌寒的脖子，第一个耐不住性子了，撅着小嘴巴一脸的焦急。 凌寒笑眯眯指了指前面的草丛，然后把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一个唿哨。 唿哨过后，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而后一阵疾风吹过，一只两米多高的青毛狮子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对着众人发出一声巨吼—— “吼！” 这下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林婕诗反应最大，直接一把金针甩了过去，而后缝尸布腾空而起，迎风而长，将众人给裹在了里面。 “别！” 凌寒一边高喊，一边抱着丫丫身子滴溜溜一转冲出了缝尸布的范围，然后伸手一抓，一根不剩把林婕诗的那把金针都给半路截胡了。 “手下留情！”凌寒无语地大声叫道，“这就是我送给丫丫的礼物啊！” 林婕诗讶然问道：“你给一个六岁的小姑娘送了一只狮子？” “对啊！”凌寒哈哈一笑，然后问丫丫，“喜不喜欢凌寒叔叔送你的这只大狗？” 丫丫有些害怕，抱着凌寒的脖子，小声说道：“凌寒叔叔，它会不会咬我啊？” “放心，它不敢咬你的！”凌寒抱着丫丫走到那只青狮面前，做了个手势，青狮乖乖伏下身来，发出一声温顺的呼噜声。 丫丫试探着摸了摸青狮的毛，然后又飞快地把手给抽了回来。 凌寒哈哈一笑，然后和丫丫叮嘱了一声，抱着她翻身上了青狮的背，一声唿哨之后，青狮腾空而起，带着两人在后院里跑了起来。 毕竟只是个院子，以青狮的速度根本跑不开。 所以青狮基本上就是慢悠悠地小碎步溜达，但即便如此也让丫丫开心地不行，到后来干脆抓住了青狮脖子上的扣环，自己学着控制了起来。 等丫丫慢慢熟悉了，凌寒悄没声息地从青狮背上跳下来，回到了众人身边。 “这青狮是从蛮族那里缴获来的，我已经驯得好好的了！”凌寒解释道，“它体内被我种下了一只兽蛊，往后余生它会用生命去保护丫丫的安全。” 凌寒这么一说，林婕诗心中的石头这才算落了地。 兽蛊，是巫族非常珍贵的一种蛊虫。 一般都是巫族用来控制妖兽所用，凌寒倒好，直接拿来控制青狮给丫丫当坐骑了。 “你也有一个。”凌寒冲南小月眨了眨眼。 “我，我不要。”南小月脸色发白，连连摆手，但很快便停下来，长大嘴巴看着前方。 草丛之中缓缓走出来一只从头到脚毛色纯白的老虎，神态高贵，举止优雅，好像一个视察自己领地的王。 “它，它好漂亮！”南小月一脸的惊喜地向凌寒问道，“真的是要送给我的吗？” 凌寒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这还能有假吗？” 南小月盈盈一礼，然后开心地冲着那只白虎飘了过去。 她和丫丫不一样，本身就是修行者。 像老虎狮子这种猛兽固然可怕，不过放在修行者眼里就跟个小狗小猫差不多了。 尤其像这种白毛老虎，举世罕见。 “你可真是大手笔啊！”林婕诗不动声色地走到凌寒身边，轻轻说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是蛮王岩石的座驾吧？” 当时赤水关一战，林婕诗虽然没参加，但当时她就在天机楼中。 蛮王岩石的这只白虎坐骑，着实还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我还有一只吞金兽，你要么？”凌寒嘿嘿笑道，“手底下坐骑太多了，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赠与知心人！” “好啊！我要……”林婕诗话刚说了一半儿，登时察觉了凌寒话里的陷阱，忍不住啐道，“没个正经，谁和你是知心人啊？” 凌寒嘿嘿坏笑，低头不语。 眼看着南小月和丫丫两人一只青狮一只白虎，在后院里玩儿的不亦乐乎，凌寒转过身看向了南姨。 “我这么大岁数了，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啊！”南姨以为凌寒也要送她猛兽坐骑，直接就要拒绝了。 “哪儿能呢！”凌寒哈哈一笑，探手拿出来一个木盒子交给南姨，“抢大成寺的时候，顺手拿了这个一个玩意儿。” “和尚们叫它千面佛，但我看了下没有一千张脸那么多，也就是几百张左右吧！” “这玩意儿，我要它没用。” “我琢磨了下，可能您能用得上。” “要不，您试试？” 凌寒说得漫不经心的，一旁的林婕诗却听得满是感动。 她心里很清楚，大成寺被抄的时候，凌寒在天都城和方平垚在一起。 所以很显然，这千面佛其实是凌寒找方平垚要来的。 东西不一定要多好，多贵重，关键人家把你的家人当自己的家人来看，时时刻刻挂在心上，这就够了。 南姨因为林家那件事儿的影响，脸上是没表情的。 常年的面瘫脸，总是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虽然嘴上不说，但南姨其实很忌讳出去见人。 这种病，凌寒暗地里想过不少办法，但都行不通。 方平垚的铁甲军在大成寺抄家之后，送上来一个物资清单，当时凌寒一眼就看到了千面佛这个东西。 画了那么多的佛门弟子，对佛门的各种典故凌寒早已如数家珍。 千面佛本身不是啥宝贝，但对南姨这病却是正合适。 其实往白里讲，千面佛它就是一个面具。 就像是川剧的变脸一样，一张面具之中藏着数百个面孔，可以随着心意变化出不同的脸。 变幻容貌只是其一。 更为奇妙的，是它还会随着主人心意的变化做出对应的表情。 凌寒自己拿着试着玩儿过，还真是惟妙惟肖，几可以假乱真，但对有分身还可以随时在回魂池里换脸的凌寒来说就很鸡肋了。 回魂池里是换脸，这个千面佛就只是个面具而已。 南姨接过凌寒的千面佛面具，将信将疑地戴在了脸上，一阵淡淡的金光之后，南姨的脸上多了一层肉眼难辨的好似雾气一样的虚影。 “这个使用起来很简单，您心里想着换脸，它就会给你换一张脸。”凌寒一边给南姨解释着，一边从天机楼里拿出来一面镜子给她看，“你想哭它就会做出哭的表情，你想笑它就会笑，挺好玩儿的！” “如果你想要自己原本的样子，就不让它给你换脸就好。” “一开始可能会有些不适应，等后面适应了就好了。” 南姨拿着镜子，按照凌寒的指导努力做出来一个笑的表情。 可能还是有些不熟悉，南姨笑得有些僵硬，但终归还是笑了出来。 笑着笑着，南姨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女人谁不爱美啊？ 自从林家出事儿之后，她死里逃生变成了这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样子，虽嘴上不说，但心里的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也正因为如此，南姨平日里深居简出，即便出去也是穿上黑色的老年人的衣服，让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从阴间溜出来的鬼婆一样。 但其实南姨的真实年龄，也只有五十岁不到而已。 放在那些天都城的官宦人家，正是穿金戴银闻香揽翠带着小孙子享受天伦之乐的年龄。 “挺好的！”南姨擦了擦眼泪，努力又做出来一个“笑”的表情，然后冲凌寒说道，“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一下。” 说完，也不管凌寒他们，自己径自往内院走去。 “我去陪陪她。”林婕诗见状，和凌寒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追了上去。 目送着南姨和林婕诗消失在了拐角的拱门内，凌寒这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看着马大山：“好了！大山哥，该你了！” 马大山呵呵一笑：“还给我准备着呢？” 两人太熟了，再加上又一起在地宫里经历过生死，马大山也不和凌寒见外，伸手就接过了凌寒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卷用布包住的书册。 刚一打开，扉页之上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便映入了眼帘。 洗髓经。 “佛门的功夫。”凌寒漫不经心地说道，“稍晚点儿，我帮你把经脉给打通了，然后你就照着这上面的法门自己慢慢练。” “这功夫比较吃时间，一开始效果不是很明显，等时间久了你就知道好处了。” “坚持每天练，不但可以洗髓净脉，延年益寿，你的驼背兴许也能给治好了！” “效果肯定是有效果，能不能给完全治好就得看你是不是努力了，跟悟性和运气也有一定关系。” …… 凌寒在那里讲，马大山跟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听。 等凌寒讲完了，马大山把那本洗髓经仔细收好，然后整了整衣衫，认认真真冲凌寒施了一礼：“凌兄弟，大恩不言谢了！” 马大山的结巴已经基本治好了，如果再把他的驼背给弄好了，那马大山这份人情欠的可就大了。 凌寒知道他这人心思重，所以也没和他客套，一本正经地把这个礼给受了。 这样兴许他心里能好受一些。 这一番礼物送下来，行动不便的南小月和丫丫有了代步工具，南姨有了千面佛，马大山有了洗髓经，凌寒这礼物送得可谓时用心良苦。 在这异界乱世之中，林家老宅是唯一一个可以凌寒放松下来的地方。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家人。 家人，就得宠着。 . 申时四刻，林家老宅。 也就是大概下午四点钟左右的样子，一个比较尴尬的时间。 不早不晚，吃午饭太晚，吃晚饭又太早。 但没办法，小豆丁丫丫骑青狮骑累了，非要闹着吃东西，还点名要吃凌寒做的桂花糕、糖醋丸子和酥炸虾仁儿。 凌寒捱不过她，只能撸胳膊挽袖子又跑后院厨房里忙活去了。 弄好之后，凌寒琢磨着要不现在就把晚饭给做了吧，搞几个下酒菜，一家人聚一块儿好好喝顿酒。 炸花生米是必不可少的。 一个炸藕合，一个炸泥鳅，一个辣炒田螺，一个香煎鳜鱼，基本都以煎炸炒为主，味道偏重，容易中和烈酒的辛辣。 食材都是从后院池塘里现捞的，马大山负责准备食材，南小月帮着打下手，凌寒则撸胳膊挽袖子起火掌勺儿当大厨。 除了这几个热菜，凌寒又拍了个蒜泥黄瓜，然后从天机楼八楼拿出来以前卤好的牛肉、和猪脸儿肉切了切装了俩盘儿。 都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总共四凉四热八个菜。 酒是凌寒从皇宫里顺来的二十年陈酿竹叶青，这玩意儿在天机楼里对了几十坛，都被凌寒给放天机楼八楼去了。 八楼的冷库停尸间现在除了画尸之外，凌寒直接把它给当冰箱用了。 肉类用来防腐，酒则主要目的是冰镇。 白酒入喉辛辣，冰镇之后可以让口感更好一些。 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凌寒让丫丫骑着青狮去叫林婕诗和南姨过来，自己则和马大山一起把餐厅里的桌子给搬了出来。 外面天色尚早，太阳都还老高呢，一家人正好对着夕阳推杯换盏，喝酒吃肉。 刚把桌子摆好，丫丫骑着青狮在前，林婕诗挽着南姨在后，款款而来。 “凌寒叔叔！凌寒叔叔！”丫丫骑在青狮上，大老远就对着凌寒兴奋地大叫，“你快看啊！婆婆今天好好看啊！” 凌寒早就看见了。 不光是他，就连马大山和南小月也看着走来的南姨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不知道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南姨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她换了一身藕荷色的长衫，头发也盘成了富家太太们流行的凤头髻，上面还插了一根金步摇，一眼看去哪还有之前那个鬼气森森的南姨的半点儿影子？ 单论长相来说，南姨原本就不丑。 不然也不会生出南小月那种小家碧玉来。 等南姨他们走了过来，凌寒对着南姨微微欠身，笑呵呵说道：“南姨，你这样真的挺好的！” 南姨也微笑着回了一句：“嗯！” 等所有人都落座了，南姨率先举起酒碗，看着凌寒认眞说道：“这杯酒，先敬你吧！” “你没来之前，这里就是一片废墟。” “我们就是在这废墟里苟活的鬼。” “你来了，这里成了家。” “而我们也重新做回了人！” “凌寒，谢谢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妹子表白了 日头西垂。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就在这异世的夕阳之下，凌寒第一次喝醉了。 当然，并不是真的醉。 以凌寒的酒量和体格，想让他喝醉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酒不醉人人自醉。 南姨的改变让凌寒第一次意识到这个林家老宅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们都重新做回了人。 包括马大山在内，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在笑。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地狱人间，这种笑容让凌寒控制不住地沉醉其中，不能自拔。 这，才是生活啊！ 一起喝醉的，还有林婕诗。 尸王坑之中发生的事情对她影响很大，虽然话依然还是不多，但终归是脸上能看得见笑容了。 尤其是面对丫丫的时候，一脸的宠溺，恨不得抱怀里不撒手。 但作为一个一品强者，凌寒的神识很敏锐地感觉到林婕诗的眼神总是会时不时地在自己身上停留一下，然后很快又转移了视线。 自打认识这个尸王妹子开始，凌寒与她之间一直是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 尤其在第一次陪她回林家老宅，凌寒将醉酒的林婕诗抱回房间那晚之后，两人的关系更是有些微妙。 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今天，看尸王妹子这做贼心虚的小眼神儿，是要发生些什么吗？ 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了，凌寒从来没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或者说就没打算要对哪个女子动心。 不管是林婕诗，还是敖璃亦或是安瑾安瑜两只小狐狸，凌寒都是抱着只是远观不准备亵玩的心态和她们相处的。 私下里可能在心里会yy下谁的身材最好，谁长得最好看，谁性格最好，谁最能撩人…… 但也只是yy而已。 也就是说，玩玩儿小暧昧可以。 但真的要确定恋人关系，凌寒突然就觉得有点发慌。 说起来，算上前世，凌寒也算是个已婚人士，感情方面也早不是个雏儿了。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儿？ “瞎操心个啥啊！”凌寒猛地灌下一口酒，心里暗自吐槽，“人家就是多看了你几眼而已。” “别特么自作多情了！” 看南小月和丫丫骑着白虎和青狮玩儿的正起劲，凌寒站起身来，和林婕诗和南姨打了个招呼，说要带这俩孩子出去兜兜风。 后院地方太小了，跑不开。 “我也去！”林婕诗一听这个，闹着也要跟着去。 凌寒心说你去算哪样呢？ 我特么带孩子们出去玩儿，就是想躲出去换换脑子啊，不然满脑子都是你可咋整？ 但既然人家妹子都发话了，总不能不带人家玩儿吧？ 在后院里打开一道传送门，让丫丫和南小月还有林婕诗都进去，等她们再从那道门里出来，已经身在千里之外的西北大草原上。 凌寒的那个御魂分身一直隐姓埋名没有露面，在蛮族投降之后一路向西到了巫族的草原之上。 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单纯就是到处看看。 主要也就是了解下大盛周边各个族群的风土人情，还有对他们的真正实力摸摸底，在不暴露分身的情况下顺便再给他们捣个乱啥的。 比如，最近巫族有俩圣阶突然就莫名奇妙失踪了。 凌寒做的也挺贼，自己的御魂分身从不露面儿。 都是御魂分身打探消息，刺探敌情，然后其他分身出面干脏活儿累活儿。 圣阶而已，凌寒连天机楼都没用。 正好拿来练手。 . 天机楼的机制和原理，林婕诗也是清楚的。 既然能到这里来，那就说明这里有凌寒的分身。 至于到底是哪个分身，就是个你不问我也不说的事儿了。 当看到夕阳下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的那一瞬间，南小月和丫丫两个人好似傻了一般，半天都不知道说啥才好。 这还真不是俩孩子心理脆弱，而是真没见过。 南小月还好点儿，林家出事儿前他好歹还出过林家老宅的大门儿，而丫丫则从记事起就一直待在林家老宅里。 从坐骑上跳下来，两个孩子在半人多高的草丛里疯狂打滚，任凭头上身上沾满了泥巴和草屑。 看着两个孩子在草丛里疯闹，凌寒和林婕诗两人则坐在莲花台之上，露出了老父亲和老母亲一般的笑容。 闹了一会儿后，南小月和丫丫重又骑上坐骑在草原上全速奔跑，一青一白好似两团肆意撒欢儿的风。 别说两个孩子，就是青狮和白虎也被凌寒闷在天机楼里好久了。 这一让他们放开了跑，两只灵兽也是开心的直打响鼻儿。 夕阳下的草原，一片金黄。 林婕诗看着下方奔跑的两个孩子，双手托腮，喃喃自语道：“真好啊！” “嗯！真好！”凌寒也跟着附和道。 说完之后，俩人就再说话了。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还有些小暧昧。 又过了一会儿，林婕诗虽然目不斜视，看着下面奔跑的两个孩子，小手却悄悄伸过来，乖乖塞到了凌寒的手心里。 这…… 凌寒看了看林婕诗，喉咙顿时有些发干，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就这样就好，不要放开。”林婕诗轻声说道，“你知道吗？被你像孩子一样牵着手，那感觉真的很好！” “即便那里是尸王坑，即便下一刻可能就要丢掉性命，我仍然觉得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不管是林婕诗，还是姜蒙蒙，这种体验都是第一次。” “你说，我这算是恋爱了吗？” 来了！ 林婕诗一说起姜蒙蒙三个字，凌寒反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关于方舟之上的胶囊旅店还有隧道里发生的一切，凌寒当然是好奇的。 但从尸王坑出来后，凌寒并没有问林婕诗一个字。 该说的时候，她自然会说的。 她如果不想说，你问了也白问。 更何况，她是林婕诗，凌寒也不想逼她去说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你都想起来了？”凌寒问道。 “还有一些没想明白的地方，不过大部分都记起来了。”林婕诗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迷茫，“或许，需要时间吧！” “你说，记忆到底是储存在大脑之中，还是储存在灵魂之中的？” “我现在的感觉很奇怪，冥冥之中我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在恢复记忆，反而有点儿像是在……” “读取。” 第一百二十七章 方舟计划 之前在隧道中看到姜蒙蒙这个名字的时候，凌寒就觉得很熟悉。 和林婕诗详细聊过之后，凌寒才恍然大悟。 说起来，姜蒙蒙还是和凌寒生活在同一个时代的人。 凌寒所生活的那个年代，有一个著名的小童星，就叫姜蒙蒙。 凌寒出车祸两年之后，姜蒙蒙在乘坐剧组的保姆车赶去拍戏的路上也发生了车祸。 那一年，姜蒙蒙刚满十八岁。 所以如果按照那个时空的年龄算，凌寒要比姜蒙蒙还要大上差不多能有二十岁。 说起来两个人还真是有缘分，凌寒来到这个世界是因为穿越，而姜蒙蒙则是因为运气。 她的运气，是因为她的父亲恰巧认识一位遗传医学方面的教授。 那位教授和姜蒙蒙的父亲同是京戏爱好者，十几年的朋友了感情自然是相当的好。 姜蒙蒙出事后，那位教授就找到他父亲，问她愿不愿意把姜蒙蒙的尸体交给他做研究。 这种极为无礼的要求自然是遭到了姜蒙蒙家人的拒绝，但随后那位教授的一句话却又让姜家人改变了主意。 “我的研究有可能会让你的女儿复活。”教授说，“就算不是现在，日后的某一天，她迟早也会活过来。” 也许是心存侥幸，也许是一时头脑发昏，也许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总之最终姜家人答应了那位教授的请求。 教授的研究并不顺利，穷其一生也没能让姜蒙蒙复活。 但那位教授衣钵向下传了五代，最终交到了一个叫李冰的人手里。 没错！ 就是那个破解人类基因r密码，引发基因科技大爆发，最终让全人类实现永生的科学家。 也是这个世界十八位创世团队成员之一。 “那位教授虽然没有成功复活我，但李冰能够破解r密码却全靠那位教授所留下的各种实验数据启发。”林婕诗缓缓说道，“那些实验数据，则大部分都来自与我。” “为了纪念教授，也纪念我这个试验品，李冰利用我留下的基因片段，将我给复活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是人类世界第一个死而复生的新人类。” “而李冰，则是我的创造者，也是我的……” “父亲。” 姜蒙蒙复活之后，没有再从事自己所擅长和热爱的演艺事业，而是在李冰的工作室给他当了一名助手。 在那之后，李冰伙同他的研究伙伴，一起成立了方舟公司。 随着方舟公司越做越大，慢慢成长为了人类世界的一个巨无霸企业，也成了人类世界最大的威胁之一。 地球毁灭之后，姜蒙蒙也跟着一起登上了方舟，成为了胶囊旅店项目的实际负责人。 而胶囊旅店的核心功能，则是为方舟的运行提供动能。 “无论热能、核能，还是其他任何已知的能量，都不是取之不尽的。”林婕诗解释道，“方舟要想保证在宇宙中存活，就不能依靠这些纯消耗式的能量来源。” “而胶囊旅店，能够为方舟提供一种人类从未使用过的能量。” “魂力。” 魂力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暗物质能量。 除了魂力之外，那个时代人类发现的暗物质能量还有信仰之力和灵炁，关于暗物质的这些发现曾经一度在人类世界又兴起了一股修真热。 但没有谁真正地能将这些暗物质能量研究明白。 直到一个叫蒋欣平的年轻人出现了，他第一个提出了将魂力作为无限动能的理论主张。 当然，没有任何能量真正是无限的。 但是相对于宇宙级别这么庞大的体量来说，人类的这一点点小需求便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 也就可以当做是无限了。 蒋欣平的理论提出之后，李冰便第一时间将他纳入了麾下，给钱给人给资源，让他放开去研究。 结果还真让他摸出了一条路来。 他的那条路，就是重新打造一个庞大的虚拟世界，然后让活人玩家沉浸其中，像真实世界一样体味生老病死，每当游戏角色死亡他一生所积攒的魂力就会被这个虚拟世界所吸收。 角色死了，但玩家还在。 重新登入，使用另外一个身份重新开始便是了。 如此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换句话说，生活在这个虚拟世界之中的人类，其实相当于变成了电池。 更精确地说，是发电机。 方舟计划启动之后，蒋欣平的这个创造正式被应用到了方舟的建设之中，也便是后来的胶囊旅店项目。 “胶囊旅店那个地方，一共有多少人？”想到当时看到的那数不清的铁棺材，凌寒向林婕诗问道。 林婕诗沉默了下，而后缓缓说道：“两亿。” 两亿！ 凌寒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这方舟，真的好大！ “我们进去的那条隧道，只是胶囊旅店的一个通道而已。”林婕诗说道，“像那样的隧道，有数百万条。” “可以这么说，方舟之上就是一个小世界。” “以现在的情形估计，恐怕大半个大盛的国土下面，都是方舟的舰体。” 林婕诗说，方舟启动之后她便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方舟起航之后似乎是有着非常明确的目的地，中途经过了很多个可能会有适宜人类生存的行星存在的星系，但方舟都直接绕过去了。 从那个时候起，姜蒙蒙心里就产生了疑问。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里萌芽，但她一直不敢在那个方向往深里想。 “我当时就在想，有没有可能，方舟公司其实很早就已经知道了这颗星球的存在？”林婕诗看着凌寒，缓缓说道，“地球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来到这里？” “这么远的距离，只有依靠魂力作为驱动才有可能到达。” “而想获得魂力，就需要活人心甘情愿地进入到方舟的胶囊旅店，而且是大量的活人，数以亿计的活人。” “想实现这么大数量的人员迁移，只有发动战争。” “发动一场足以毁灭地球，逼得人类无处可逃，只有进入方舟才能生存下去的战争。” “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但我却一直都有这样的一个猜测。” “或者说不是猜测，是直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姜蒙蒙的选择 人之初，性本恶。 在穿越之前，凌寒所受的教育告诉他，人类都是由猿猴进化而来的，和那些野蛮的动物不同。 所以为了与那些野兽区分开来，人类给自己起了一个听起来高大上的名字，叫高等动物。 然而，凌寒一直觉得，难道高等动物就不是动物了吗？ 是动物就会有兽性，就会作恶。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人之所以懂得礼义廉耻，知晓孝悌忠信，都是建立在解决生存问题的基础上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 不信你看，历史之上各朝各代，旦逢大灾之年，都会有卖儿鬻女，易子而食的事情发生。 到了那个时候，人性沦丧，兽性占据主导，人已不能称之为人。 这种恶其实还是人性之恶中最为浅显的一种，毕竟是为了活下去。 更深层次的恶，是根植于人性之中的贪嗔痴，是欲求不满，是贪得无厌，是执念缠身，终成魔障。 小到为了一己之私，夺人钱财，害人性命。 大到执着于所谓的个人理想种族荣耀，实施绝种灭族甚至不惜发动世界大战。 林婕诗所说的直觉，便是后者。 虽然有点儿耸人听闻，但并不是没有可能。 甚至在第一时间，凌寒也和林婕诗一样相信了她的这个直觉。 一个拥有无限生命，谈笑间就可以灭掉一颗星球甚至一个星系的种族，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在他们眼中，生命是可以制造的。 为了他们所谓的理想，死再多人也无所谓。 大不了重新造人出来便是了。 就好像路边有只蚂蚁，或许是无意，或许是因为好玩，更或许根本就没有任何目的，就是那么一脚，随随便便踩死了它。 更甚至，很多人都曾经提着开水壶对着蚂蚁窝兴高采烈地浇下去。 没有人会恨一只或者一窝蚂蚁，单纯就是好玩。 我比你强，所以我可以随意处置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这便是强者的逻辑。 . 有了这个直觉作为前提，姜蒙蒙在思考所有事情的时候便都会多一个心眼儿。 新世界创世成功之后，姜蒙蒙接到了一个通知。 “编号10457，恭喜你被选中成为新世界十八位天神之一。” “请于两小时之内，到达方舟创世大厅，与其他天神一起，乘坐救生舱离开方舟。” “两小时后，方舟将进入待机状态。” “重复，两小时后，方舟将进入待机状态。” “请抓紧时间！” 方舟转入待机状态，意味着所有能源供给将中断，所有运行模块将自动停止，到时候方舟将变成和宇宙空间一样的真空环境，没有氧气，没有温度。 那我这里的两亿人类怎么办？ 姜蒙蒙当时就懵了。 尽管心里的直觉告诉她，这些人应该是被放弃了，但姜蒙蒙还是尝试着去联系了李冰。 因为有和李冰的这一层特殊关系，她在方舟之内地位超然。 方舟成员之间的通讯全部都是在零这个全能系统之上进行，但姜蒙蒙拥有一个可以联系李冰的特殊通道。 这个通道可以绕过零，直接与李冰通话。 因为当时零已经切断了所有成员的通讯功能，但姜蒙蒙与李冰之间的这个特殊通道还能正常开启。 但当姜蒙蒙开启那个通道之后，却一直没有获得李冰的回应。 再到后面，那个通道也被关闭了。 姜蒙蒙犹豫了很久，最终放弃了成为十八位创世天神的机会，进入胶囊旅店，向所有人通告了这个事实。 她很清楚自己并不能救出所有人。 甚至包括她自己在内，都几乎没有可能在方舟的追杀下存活。 但她就是觉得自己要做这件事，否则后面即便真的成为神，这也将是她永远解不开的一个心结。 “我无法看着两亿人就那样死去而坐视不理。”林婕诗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而且我原本就是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能多活那么多年我觉得上天已经对我不薄了！”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我，这世界是有因果报应的。” “纵然人类拥有了神的能力，却也无法替代这世界上的公理。” “所以我想给他们选择的权力，让他们自己决定留在胶囊旅店里等死，还是跟我一起冲出去拼一把！” …… 人之初，性本恶。 但总有人能摆脱欲望的控制，站在更高的角度去看事情做事情，那才是真正的人！ 凌寒想起前世一位大家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 而林婕诗，就是这种人。 “后面呢？”凌寒轻轻攥了下她的小手，示意她有自己在呢，然后轻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林婕诗眼角的泪珠终于滚了下来，缓缓说道：“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嗯？”凌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那些被我救出来的人，根本没有能力逃出去了。”林婕诗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一直躺在那些生物舱中，身体其实都很虚弱。” “即便有些人被改造过基因，具备超能力，但相对零派出的宪兵队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我们在胶囊旅店之中，死了很多很多人。” “到最后的时候，他们做了一个决定，一个看起来很傻很蠢的决定。” “他们想用他们的身体，用他们的生命，把我给送出去，送到外面那个刚刚被创造出来的新世界中去。” “他们的诉求，只有一个。” “那就是希望我，能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其他人，告诉外面那个世界。” 讲到这里的时候，林婕诗已经泣不成声了，向凌寒问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很傻？你觉得我是不是很可笑？” “如果我当时并没有将事实告诉他们，而是选择按照零的通知要求，去当一个新世界的神，结果其实并没什么不一样。” “我做了这么多，但其实对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我依然会活着，而他们一样会死。” “不一样的！”凌寒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对林婕诗说道，“至少他们在死之前得到了真相。” “而你，认识了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不是她 都说世事无常，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如果姜蒙蒙当时做了另外一个选择，她就不会成为林婕诗，也不会与凌寒相遇。 不过在感慨缘分的奇妙同时，凌寒也意识到林婕诗所讲的故事中有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暂且不说李冰为什么拒绝与姜蒙蒙通信这件事情。 单就姜蒙蒙在零之中的权限保留至今这件事就很蹊跷，如果姜蒙蒙被视为叛徒，作为一个高度智能化的ai，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封锁她的账号。 按照常理来说，她甚至都不可能在游戏中开启那个特殊通道。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她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按照她看到的场景，她躲在一个生物舱中，被那些玩家用身体做梯子，一点一点给送出了零的防守射界。 但问题就是，她为什么要躲进生物舱中呢？ 一个被选做十八位创世天神的人，其实力绝对要比现在的林婕诗强，甚至不夸张地说，比现在的凌寒还要强上很多。 就算不依赖任何道具，现在的林婕诗都能在那些长枪的防守射界之中来去自如，她一个天神做不到？ 还要靠那些人用命去垫？ 这是不正常的，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些事情。 “从虚拟世界中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我记不太清了。”林婕诗有些苦恼，皱着眉头说道，“我只记得大概，但具体我是怎么被装进生物舱中去的，现在还想不起来。” “那出去之后呢？”凌寒没在这一点儿上纠结，而是换了个方向，“我看到隧道中的时候，你在那个生物舱前站了很久。” “当时你看到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林婕诗说道，“那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但他的头……” 凌寒心里猛地一跳。 穿斗篷的神？ “他的头部没有人的面孔，而是一片缓缓旋转的星空，对吗？”凌寒开口问道。 林婕诗点了点头：“是的！你见过他？” 关于段流沙、方平垚还有玄心等的一切，凌寒都没有告诉过林婕诗还有何澹他们。 他们有他们的生活。 凌寒只是觉得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了，告诉他们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因为玄心的事情，凌寒也还没做好准备。 关键就算告诉他们，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也帮不上忙。 徒增烦恼不说，还白白让人担心。 “听方平垚说起过。”凌寒含糊其辞地遮掩了过去，“蛮复杂的一件事情，有空我详细讲给你听。” “那个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林婕诗并不傻，他能听出来凌寒有事瞒着自己。 确切地说，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凌寒有很多事都瞒着自己。 但她一直都不怎么介意。 这不是信任或者不信任的问题，而是性格使然。 从小就在尸王坑里待了五年，后来的大部分时间又都在地宫中长大，林婕诗对待很多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 即便是自己的家人和师门，除了生死大事，她也是一概不过问。 你想说，我就听着。 你不想说，我也不问。 这一点儿倒是和凌寒有些像，不过凌寒会好奇，而她则连好奇都不会好奇，但若有让她好奇的事情，她就会直接打破砂锅问到底。 比如，现在。 “我想知道，现在。”林婕诗顿了顿，尽管脸上还挂着泪珠，但语气却十分的坚定。 “好吧！但真的很复杂。”凌寒拗不过她，只好如实相告，“而且关于他的身份，我现在也还没有弄清楚。” “大盛开国崇明帝段流沙，你知道吧？” “他其实是和方平垚一起打下的天下，只不过那时候方平垚的名字叫方玉楼，也就是现在方家的祖先。” “额！关系有点乱，你听我慢慢跟你讲。” …… 凌寒尽量言简意赅地把段流沙身上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林婕诗，顺便把方平垚和他的那些恩怨情仇都讲了一遍。 包括姬白凤和李过云的事情，凌寒也一点不漏地都和她讲了。 除了玄心，凌寒基本和她共享了自己目前所了解的一切。 既然要讲，就尽量讲清楚。 现在的林婕诗不仅仅是林婕诗，她还有姜蒙蒙这样一个身份。 只有给她足够多的信息，她才能真正发挥姜蒙蒙这个身份的作用，说不定还能刺激她想起更多的事情。 毕竟现在那个穿斗篷的神已经和她有交集了。 “所以，现在在京郊行宫中的天元帝其实是你的分身？”林婕诗一脸的惊讶，“而这几百年大盛的历代皇帝，其实都是崇明帝段流沙？” 凌寒点了点头：“是不是感觉很荒唐？” “有点儿！”林婕诗苦笑了下，很快便转换了话题，“如果我告诉你，我怀疑那个穿斗篷的人是李冰，你会不会觉得意外？” 嗯？ 凌寒先是一愣，而后问道：“理由呢？” “没有理由，还是直觉。”林婕诗笃定说道，“他复活我之后，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我是人类进化的见证者，所以他要我一直活着，活着去见证人类一步一步走到众神殿堂的整个过程。” “所以如果说谁能让我死而复生，那最有可能的便是他了。” 这样的吗？ 原本无数条错综复杂的信息链条因为林婕诗这句话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虽然仍然看不到答案，但凌寒隐隐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通往答案的路。 “我们先假设他就是李冰。”凌寒想了想，继续问道，“你看到他当时在隧道里都做了些什么？” “什么都没做。”林婕诗一脸的古怪，认真说道，“他就在那个生物舱前站着，站了很久很久。” “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然后就消失了。” “然后呢？”凌寒问道。 “然后就没有了。”林婕诗摇了摇头，“我恢复的记忆只是到从胶囊旅店中出来为止，后面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在零提供的监控记录之中看到的。” “在那之后，我是如何复活的，其实我也不知道。” “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等等！ “你刚说‘想’？”凌寒忽然抓到了关键信息，“你还记得你最开始的时候和我说的吗？” “你说你感觉你不像是在恢复记忆，而像是在读取？”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姜蒙蒙的记忆其实是被储存在某个地方？而你目前所恢复的记忆，就是从那里读取的？” “而那个储存姜蒙蒙记忆的地方，就是那个隧道中的生物舱？” “那个穿斗篷的人，在那个地下隧道之中做了一个局，其最终目的，就是要将姜蒙蒙的记忆，转移到你的身上。” “换句话说，有没可能……” “你其实并不是姜蒙蒙？” 第一百三十章 我们这算谈恋爱吗? 姜蒙蒙是如何复活，然后又变成林婕诗的？ 根据林婕诗的说法，那个穿斗篷的人出现的时间就在姜蒙蒙被送出去胶囊旅店，到隧道中之后不久。 距离三岁的小林婕诗被送入尸王坑，有五千亿年的时间。 那个生物舱可以让死者三魂七魄不散，这一点儿在乔楚身上已经得到了验证。 按照正常思路来说，那应该就是五千亿年后，姜蒙蒙的魂魄从生物舱中出来，离开隧道到了尸王坑，然后恰巧碰到了三岁的小林婕诗。 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姜蒙蒙失去了记忆。 小林婕诗三魂七魄尽散，有肉身无魂魄，而姜蒙蒙恰恰相反，三魂七魄齐全，有魂魄无肉身。 两人结合在一起，就成了现在的林婕诗。 再结合玄心当年所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可以让小林婕诗死而复生，然后他将小林婕诗放进了尸王坑。 一切的线索，似乎都在将答案往这个方向上引导。 暂且不去考虑这其中的技术原理和实现难度，单纯就从动机上考虑，这事儿就有一个最大的bug。 要知道在姜蒙蒙那个年代，人类死而复活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姜蒙蒙本身不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吗？ 李冰如果想要姜蒙蒙复活，那么只靠她的一段dna，直接将她复活不就得了？ 搞这么多弯弯绕，图个啥呢？ 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 而和林婕诗一直聊下来，她有些记忆是缺失的，而她也提到过“读取”两个字。 这一下子提醒了凌寒。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有人精心设下的一个局呢？ 之前的隧道一行，林婕诗恢复了姜蒙蒙的记忆。 我们可以理解为她是受到隧道之中那些事情的刺激，“恢复”了记忆，但同样也可以理解为她是在隧道中被选中做为了一个载体，“读取”了姜蒙蒙的记忆。 这有点拗口。 区别在于，如果是“恢复”，那林婕诗就是姜蒙蒙。 但如果是“读取”，那林婕诗就只是林婕诗。 两种都有可能，凌寒比较偏向于后者。 原因很简单，一是直觉，二则是他刚才偷偷算了一卦。 这次算的是机缘。 在这两种可能之间，卦象给出的偈语是“滚油入水”，答案其实就已经很明显了。 水是水，油是油，二者不可能融为一体。 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是滚油浇入水中，就不仅仅是相融不相融的问题了，那是会炸的。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林婕诗现在处境其实很危险？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林婕诗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这才认真说道，“但姜蒙蒙的记忆就长在我的脑子里，我没有办法当它不存在。” “而且，就算她不是我的记忆，最起码都是事实，不是吗？”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要全信。”凌寒点了点头，“谎言往往都是三分假七分真，哪怕是自己的记忆也要去细心甄别。” “我们要对付的，都是活了成千上万甚至几千亿年的老妖精。” “所以一定要步步为营，一着不慎那就不是简单的满盘皆输，而是连小命儿都要丢了。” 林婕诗点头称是，乖的就像个小姑娘，眼里面也满是崇拜。 一向高冷的尸王妹子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凌寒其实还是颇为受用的，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这想必是和姜蒙蒙的记忆有关。 关于这个世界的隐秘，越查谜团越多。 每次感觉好像要摸到答案了，就又跳出了新的问题。 凌寒握着林婕诗的手，心里却是在琢磨以后的事情，但在林婕诗看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用你们那个世界的说法。”林婕诗螓首低垂，低声问道，“我们这算是在谈恋爱了吗？” 啊？ 凌寒被将了个冷不防，愣了愣然后这才尴尬笑了两声，含糊其辞地说道：“应该，应该算是吧？” “你觉得呢？” “嗯！”林婕诗也认真点了点头，一只手撑住下巴，看着远处已经完全隐入地平线下的夕阳和依然在草原上疯跑的两个孩子，咪起眼睛梦呓般说道，“如果这就是谈恋爱，那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今天我很开心，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谢谢你！凌寒！” “谢谢你！姜蒙蒙！” …… 凌寒看着恋爱脑发作的林婕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在一边儿陪着呵呵傻笑。 总不能告诉她，你不能想太多。 你现在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受了姜蒙蒙记忆的影响吧？ 不过说起来，姜蒙蒙的记忆里都有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这位大明星说起来也算是活了两辈子了，难不成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着谈恋爱吗？ “诶！和我说说姜蒙蒙的记忆呗！就她第一辈子当明星的时候，她和那个姓李的小鲜肉真的谈恋爱了吗？” “你怎么这么关心她？” “哪能呢！我关心她干啥？纯属好奇！纯属好奇！” “她没谈过恋爱，她家教严，她妈给她当经纪人，她哪里有机会啊！” “哦！这样啊？诶，对了！还有个事儿……” …… 林婕诗有了姜蒙蒙的记忆，和凌寒的共同话题一下子也就多了好多。 两人从娱乐圈聊到游戏，从游戏聊到小说，从小说又聊到电影，从第一辈子聊到第二辈子……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然已经聊到天都已经黑透了。 这一通胡吹海侃下来，凌寒突然觉得这个样子的林婕诗好像也挺不错的。 以前单纯只是有颜，现在又多了一个性格上的加分项。 虽然知道她其实并不是姜蒙蒙，但听着她那脆生生的普通话凌寒还真有一种“这就是姜蒙蒙”的错觉。 和女明星谈恋爱？ 诶呦！ 好像听起来也还不错嘛！ . 这次聊完之后，林婕诗的心结好像也就解开了。 副作用就是没有了以前的高冷范儿，开始变得有些黏人，到后来甚至开始学会撒娇了。 如果不是下面的南小月和丫丫玩累了，闹着要回去了，凌寒差点就忍不住要下嘴了。 哎！ 两个熊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九幽称臣 南小月和丫丫这一趟出来可真真儿是玩美了，搞得一身的泥巴和草屑，浑身也都是汗津津的，尤其丫丫头发都打绺儿了。 把俩孩子和林婕诗带回到林家老宅，然后洗完澡准备睡觉已近夜半。 躺在前院西厢房的大床上，旁边马大山梦呓般说了一句话：“凌寒啊！小姐是个好姑娘，你得抓紧啊！” 嗬！ 就你特么话多。 凌寒枕着胳膊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成个家，好像也挺不错的！ 林婕诗人长得好，现在性格又这么招人喜欢，关键他有姜蒙蒙的记忆，两人一下子就有了很多共同语言。 放眼全世界，也就她能做到这一点儿了。 方平垚不算。 他是男的。 . 一晚上断断续续似睡非睡，第二天很早凌寒就起床了。 修行者大多不需要睡太久，再加上凌寒的本体有事儿没事儿就在天机楼七楼打座吐纳炼炁，所以尽管没怎么睡，但凌寒的精神还是好的很。 早上起床洗漱完毕后，依然是包子油条豆腐脑，南姨的招牌早餐。 凌寒胡乱吃了几口，然后就告辞先离开了。 今天是要给九幽交人的日子，大盛和九幽双方约好的时间就在今天早上，不过这次地点则定在了皇城之中。 毕竟是国事，虽然大盛实际掌权的是方平垚，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作为大盛的新帝，四皇子开平帝如今可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大盛积弱日久，沉疴难愈，一个看起来神仙难救的烂摊子在自己手里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一下子就变了模样儿。 试问这天底下，除了大盛开国的崇明帝，还有哪个皇帝能有这番作为？ 虽然开平帝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拜方平垚和凌寒两人所为，但君始终是君，臣始终是臣。 臣子立下天大的功劳，总也是做皇帝治理有方嘛！ 这不，还没从击退北蛮以及四方战事停息的狂喜中回过神来呢，前天中午头儿上，方平垚又进宫汇报了一个事情。 那个西南十万大山之中的九幽妖族，要对大盛称臣了！ 不但如此，九幽还将永久退回到澜沧江南岸，归还大盛澜沧江以北的所有城池和土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开平帝都要笑傻了。 我这特么是做梦吗？ 九幽这是疯了吗？ 当问清方平垚缘由之后，这才知道大盛要交出姬白凤。 说实话，对姬白凤这个名字，四皇子开平帝也就知道这个名字而已。 毕竟那是大盛开国初期的事情了，别说是他，就算是先帝，甚至再往上捯上多少代，真正知道姬白凤这件事的也几乎没有。 毕竟在历史之上，方玉楼这个名字是不存在的。 皇帝也不是没想过，对方愿意用这么大的代价去换一个人，那这个人应该很重要吧？ “对他们来说很重要。”方平垚则淡淡回复道，“她是九幽现任掌权人物，手刃当代妖仙的九幽小王子李过云的生身母亲。” “仅此而已？”皇帝有些迟疑。 “仅此而已！”方平垚再次答道。 儿子要救母亲，用小半个蜀州来换，好像也合情合理啊？ 开平帝稍加思索，便在方平垚草拟的国书册子上朱笔御批了一个大字：“可！” . 皇城。 百官齐聚，钟鼓齐鸣。 “宣，九幽小王子入宫觐见！” “宣，九幽小王子入宫觐见！” “宣，九幽小王子入宫觐见！” …… 宣召太监又尖又细的叫声在皇城之中回荡，九声宣召之后到达了午门之外，而后就见一行人等向着皇城中心的太和殿而去。 这一行人数量不多，只有九人。 左边是四个青壮男子，右边则是四个妙龄少女。 四名青壮男子一个个身材高大，面貌英俊，而那四个妙龄少女也是一个个如花似玉，眉目之间风情万种。 真不愧是以颜值著称的妖族！ 四男四女前方，则是一名一袭白衣的青年男子，一头黑发梳了个朝天髻用一根价值连城的碧玉簪扎住，简单而又高贵，衬托得他那张让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的俊俏面孔更多了几分贵气。 正是李过云。 一路走来，以李过云为首的九幽使团神色肃穆，表情庄重，每过一道门都是三跪九叩，行的是臣子大礼。 按理说，双方还未签国书，李过云其实可以用不着这么做。 但李过云还是坚持这么做了。 一路九道门，九次的三跪九叩，最后一次便是文武百官齐聚的太和殿之上，上方龙椅之上是一身龙袍，头戴冕鎏的大盛新帝开元帝。 左边则是先帝敕封的摄政王，护国公方平垚。 右边站着的，则是一身画尸人打扮的凌寒。 按理说，出席这种重要场合，凌寒应该要换一身更加正式一些的衣服，但大家都是盛装打扮，自己也跟着随大流反而就没了特色。 更为关键的是，“画尸人”这三个字在大盛其实几乎已经等同于“凌寒”。 这身平平无奇的画尸人制服，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成了凌寒的战袍，所以穿它才是最合适的。 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因为他穿着画尸人的衣服就轻看他。 场面的套路话说完之后，李过云上前一步，再次叩拜，手中金光一闪，托起一个金灿灿的小匣子：“陛下，臣此番前来也没带什么礼物，想着您弊旧革新，实施新政，为臣也帮不上什么忙，特奉上白银八百万两，恭祝陛下万岁，大盛千古！” 好手段！ 什么人最招人喜欢？ 你困了给你送枕头，你渴了晾好的白开水给你送嘴边儿了，想你所想，急你所急，专挑最趁你心意的事儿去做，转捡你爱听的话来说。 凌寒虽然击退北蛮，令四方战事停歇，但国库的事儿他暂时还真帮不了。 方平垚也不行。 虽然凌寒有玄心的全部家当，抢劫浮空寺也是大赚了一笔，但满打满算合起来其实也就是两百多万两的样子。 再说了，这是以后过日子的家底儿，不可能捐出去的。 护国公府有钱吗？ 有钱！ 但方平垚也没法儿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 你要说护国公府全部资产有八百万，那是有的，两三个八百万都说不定。 但那是固定资产，人家李过云拿出来的，那可是流动资金。 白花花的银子，现金流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完成交易 八百万两白银是个什么概念？ 折合成凌寒前世的计量单位，那就是八十万斤，整整四百吨雪花银，用载重量十吨的大解放重卡拉的话，也得需要整整四十辆才能装完。 放在这个世界，八百万两白银足够大盛差不多五年的税收了。 不要觉得夸张，近些年大盛战乱肆虐，人口锐减，各行各业都不景气，再加上官员贪腐，层层盘剥，最终交到国库里的实际数字能有八百万就算很不错了。 拉近双方关系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 就俩字儿，给钱。 李过云这主动交出来八百万两白银，一下子让开平帝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就连满朝文武看李过云的眼神儿都温和了许多。 这小伙子，懂事儿！ 只有站在开平帝两旁的方平垚和凌寒眉毛微蹙，不懂得李过云这是图个啥？ 脑子进水了吗？ 原本不用出这八百万两，他照样可以按照约定把姬白凤接走，无端端搞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开平帝身边的大伴儿太监上前，接下了李过云手中的金匣子。 这是个储物法宝。 这种东西，大盛也有，一般都是产自军器司。 储物法宝听起来很高大上，但其实就是个空间法阵的原理，实现起来并不难，但能放得下八百万两白银的储物法宝军器司还没这个本事。 而人家这个九幽的小王子，轻描淡写地说送就把这法宝连同八百万两白银一起给送出去了。 果然是九幽妖国，财大气粗啊！ . 甭管是虚情还是假意，大盛与九幽双方在一片其乐融融的气氛下完成了国书签订，然后李过云再次跪谢隆恩，行臣子礼，山呼万岁！ 这一套流程走完之后，就到了大盛交人的环节了。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间，凌寒在空中划出一道传送门，而后就见一个看不出实际年龄，姿色平平但却不怒自威昂首挺胸好像女王一般的女人从传送门之中走了出来。 便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开平帝，与这个女人相比也禁不住有些相形见绌。 这个时候的姬白凤，其实还是凌寒的分身。 凌寒还没傻到要在方平垚眼皮子地下动手脚，鬼知道他还有什么底牌？ 万一真被他发现了，那就白折腾了。 看到姬白凤，李过云热泪盈眶，也不顾当着满朝文武，大盛群臣，腾腾腾上前几步，然后“噗通”一声跪在姬白凤面前，口中高呼：“娘亲！儿子接您来了！” 这一声“娘亲”喊得可谓是情真意切，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开平帝及文武百官自此是深信了这个九幽小王子真的是个孝子！ 方平垚面无表情，眼神犹疑，显然李过云这一出让他有些费解。 而凌寒心里就只剩下“牛逼！”两个字儿了。 明知道这个姬白凤是假的还能哭得这么真，这李过云果真是个人才啊！ 演技派！ 老戏骨了！ . 按照大盛与九幽的约定，大盛这边儿交出姬白凤，但李过云还不能带着人返回九幽。 要先留在天都城中作为人质，待到九幽退回到澜沧江南岸，才允许他们回国。 这也就是李过云吧！ 换其他人肯定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的。 谁能担保我们把军队撤了，你们出尔反尔反悔怎么办？ 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这个道理，李过云现在的品阶虽然只有一个区区五品，但一个三尺神域可保这世间没人轻易能伤得了他。 即便如方平垚，也就只是将他的修为封印了而已。 而封印李过云的代价，便是方平垚需要源源不断地往封印上输送龙气，一旦停下来李过云就会立刻恢复至仙王级。 而且这还是建立在李过云并没有反抗的情况下。 如果李过云真心要反抗，双方开大，谁胜谁输还真难说。 自身实力强大，态度又足够谦恭，给足了大盛面子，即便如方平垚也实在找不出半点儿毛病，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过云带着一个假的姬白凤回到了自己在天都城的那栋小院儿之中。 半月之后，西南蜀州传来消息。 九幽势力已经退回至了澜沧江南岸，而且走的时候未杀一人，也没有带走一两银子，真真儿就是与大盛的和平过度。 不但如此，不少被九幽教化影响的大盛子民哭着闹着要跟着他们南撤，也被他们无情拒绝了。 当然，后者并未体现在蜀州送来的官方军报之中。 既然人家九幽已经如约兑现承诺，大盛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留着人家了，于是开平帝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挽留，李过云这个老戏骨在金銮殿上也是涕泪横流依依不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开平帝有多深的交情似的。 人长得好看，性格又好，孝顺，有钱，还会来事儿，很难不让人产生好感。 包括开平帝在内的文武百官都觉得这是上天眷顾，给九幽妖族安排了这个一个听话的软柿子，让大盛捡了这么大的便宜。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九幽小王子，曾经在九幽夺权斩杀妖仙的时候，手段是如何的狠辣。 直到李过云离开了天都城，一路穿过江州、蜀州，回到了九幽的地盘儿，李过云这才卸下伪装，看着凌寒假扮的姬白凤微微一笑：“好了！凌先生，现在该您兑现承诺了！” “没问题！”凌寒一脸的古怪，似笑非笑地问道，“不过我有一个疑问，你是怎么判断在你眼前的到底是我，还是姬白凤呢？” 李过云叹了口气：“母子连心。” 姬白凤的肉身是带不出来的，而且就算能带出来也已经没用了。 所以凌寒只能把姬白凤的三魂七魄给带出来，但如果没有肉身作为载体，魂魄在世间停留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视魂魄强度，最长也就是三天左右。 为了解决这一个问题，所以就需要给姬白凤的魂魄找一个载体。 最好的载体自然就是完美肉身。 凌寒就有一个，但那是凌寒的底牌，是留着保命的，大家的交情肯定还到不了那个地步。 除了完美肉身，姬白凤的可选对象就很窄了。 附身夺魄，说白了就是两个魂魄抢一个肉身。 谁强谁占据主导权。 以姬白凤目前的魂魄强度，能保住她魂魄不散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想去抢别人的肉身来用可能性几乎为零。 哪怕对方就是个普通人，她也做不到。 除非对方精通控制魂魄的办法，可以主动将肉身让给她占用，更为关键的，是这个附身的动作必须在离开天机楼地下一层前就要完成。 当时凌寒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 你特么干脆直接点我名字算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的开始，新的挑战! 按照约定，凌寒把姬白凤从天机楼地下一层给带了出来。 代价是自己的这个分身将成为姬白凤的肉身，暂时凌寒将少了一个分身可用。 这个问题倒也不大。 到凌寒现在的这个品阶，分身的多寡对战斗力的影响已经不大了。 虽然是一品，凌寒是可以单挑圣阶的。 硬刚仙王级就算赢不了，但轻松脱身也是没问题的。 打圣阶一个就够，打仙王级如果一个打不过，所有分身全上照样也打不过，那就已经不是实力问题了，而是境界问题。 如果打神级？ 跑呗！ 当然，把分身给姬白凤也不是没有好处。 凌寒自然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最直接的好处就是，相当于名正言顺地在李过云那里安插了一个眼线。 虽然分身给她用了，但她那里的一举一动，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自己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包括吃饭睡觉上厕所这种。 当然，凌寒没那个恶趣味，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关注这些细节的。 这就像是电脑的远程控制。 分身还是凌寒的，只是暂时给她用而已。 如果凌寒想要，随时都还可以收回来。 出乎凌寒意料的是，李过云接回姬白凤之后真的只是尽了一个儿子应尽的义务，每天陪着姬白凤聊天，喝茶，时不时还会带她在十万大山里看看风景吹吹风。 关于那些五千亿年前的史前隐秘，关于方平垚以及那些藏在历史之中不为人知的前尘往事，他们只字未提。 也不知道是知道凌寒在偷窥，故意防着他，还是他们有其他的沟通渠道或办法。 凌寒不是没想过借机向李过云问一些问题。 毕竟按照姬白凤的说法，他就是李冰，那这世界上应该没有谁能比他了解的秘密更多了。 但当凌寒问起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李过云就很干脆地拒绝了。 “凌先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李过云笑着说道，“如果你想要我的秘密，就拿足够分量的其他秘密或者东西来换。” “我这个人很公平的，你看这次交易我们合作的不是很愉快吗？” 凌寒有秘密吗？ 当然是有的。 但是这些秘密对李过云而言，可能根本算不上是秘密。 更不要说凌寒的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对他说的。 不过最后的时候，李过云倒是提醒了他一句话。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吗？”李过云说道，“这个秘密算是额外赠送的。” 最后一句话？ 凌寒仔细回忆，和李过云的第一次见面。 那是在邪尸宫小郡主方无柒的房间里，当时的李过云只是一道残魂而已，而他说的最后的一句话？ “这个幽都山地宫里，还有我一只蛊，猜猜是哪个？” 凌寒想起来了，当时李过云最后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但当时情况紧急，后面又是左少昶，又是天元帝派来追杀自己的杀手，再之后自己进入尸王坑，被林婕诗救活，凌寒就彻底把这件事儿给忘记了。 现在他又提起来，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幽都山的地宫里，还有他的一条暗线？ 会是谁呢？ 嗯？ 凌寒突然浑身汗毛一炸，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如果这样的话…… 那一切好像还真的就能说得通了。 . 大盛与九幽的事情告一段落。 自此之后，大盛进入了一个自建国之后几百年来最为和平稳定的一段时期，而新登基的开元帝也是建功心切，在大盛开始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 作为绑定天下气运的宿主，凌寒亲眼看着气运金龙气势由弱变强，身上的鳞片一片一片开始变成了紫色。 虽然这个变化很慢，但终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变了。 天元帝留下的烂摊子不小，东方鲁州，东南的琼州和湖州常年为岛国贼患所累，虽然沃土千里，但却人烟稀少。 西南蜀州，人杰地灵，物产丰富，但因为水域众多且靠近九幽十万大山，正处于多条大江大河的中下游，近年来常为水灾困扰。 北境雍州就更不用说了。 刚从蛮族手中夺过来，硝烟都还未散尽呢，更不要说别的了。 西北幽州以及西方的云州倒还好，虽也为战事所累，但毕竟有西北铁甲军守着，受灾较小。 但也只是相对而已。 唯一没有受灾也没有战事滋扰，人烟鼎盛的，也就是位于大盛中心部位的青州和江州。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两州人烟过于密集，各方面资源都相对紧张。 资源紧张造成的后果就是，就业难，物价高，贪腐多，老百姓的生存环境并不比其他各州强上多少。 尤其这两州还自恃功高，当值巡抚无视朝廷禁令，以各种名义私屯重兵，隐隐有与朝廷分庭抗礼掰手腕子的势头。 面对这样的烂摊子，饶是开平帝热情似火再加上方平垚心机算尽，真推进起来也是举步维艰。 不过治国嘛！ 哪有这么简单的？ 凌寒作为开平帝最为倚重的幕僚，同时又是方平垚的至交好友，三人组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铁三角，昂首立于朝堂之上，面对文武百官、大盛九州和这全天下的百姓！ . 与此同时。 就在大盛百废待兴，一扫沉疴的时候，北境的赤水河再往北一千里的地方，蛮族的神庙之中，突然想起了低沉的号角声。 号角声三长两短，一遍又一遍，久久不歇。 冰天雪地之中的蛮族众人纷纷转头，面向神庙的方向，拜伏不起。 这号角声在蛮族之中有一个特别的含义，它意味着蛮族巨灵神在人间的忠实信徒，神庙的主宰，当代巨灵…… 死了！ 但它同时还意味着，新一代的神庙巨灵诞生了！ 曾经跟随蛮王岩石南下，被凌寒俘虏又放回的几个圣阶高手第一时间进了神庙，去觐见新一代的神庙巨灵。 要知道，蛮王岩石已经死了。 现在的蛮族一直群龙无首，而老巨灵又一直不肯指定新任蛮王的人选。 现在他死了，新的巨灵出现了，众高手进神庙的目的，可想而知。 只是，当他们进入神庙，看到从祭坛之上缓缓而下的那个人影时，一个个都本能地发出一声激动地巨吼，而后“噗通”、“噗通”纷纷向着祭坛纳头便拜。 祭坛之上那个人影，是一位萨满巫师。 看到台阶下拜伏的众人，这位萨满巫师缓缓问道：“我神族进入大盛的百万大军，现在还剩多少？” 众人低头，不敢回答。 萨满巫师叹了口气，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良久，这位萨满巫师伸开手掌，手中多了一根通体碧绿的权杖，而后轻轻一挥，碧绿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而后以神庙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飘散而去…… 在这碧绿色的光芒之中，还夹杂着一段话。 “我岩石，回来了！” “神，将与我同在！” 卷尾总结 不知不觉间，这本书也写了快五十万字了。 作为新人，这个故事能讲这么久我自己其实都不太相信，说实话前面好多次我其实真的很想太监了。 因为看得人真的不多。 再就是被人喷的也挺难受的。 虽然我自认为心理素质算是比较好的，对付喷子我也会永封删帖一条龙服务，但被骂得多了心里自然也是不好受的。 有时候就想，我图个啥呢？ 追剧打游戏，他不香吗？ 但我最终还是坚持下来了，让我坚持下来的，就是讲故事带来的那种快感以及将感情通过文字表达出来的那种畅快感。 你们不知道，我究竟有多么想写这样一个故事。 我相信，就算我现在随便再开本新书，最终故事还会转到现在这个方向上来。 有人说，女主写得不好。 有人说，天命者的设定出来后就不想看了。 有人说，看到分身就觉得烦，就不想看。 有人还说，主角像个心智不成熟的弱智。 …… 额！ 批评我虚心接受，其实这些问题说的都没错，但不是凌寒、林婕诗亦或是何澹他们的错。 他们就是故事里的人。 这些事情对诸位读者来说，是一个故事。 但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生。 是我没写好，没有将他们的形象塑造好。 比如，林婕诗，有人说她与凌寒的感情戏发展得太快了，刚认识两天就开始搞暧昧。 但诸位有没想过，林婕诗是个什么人？ 那是个尸王啊！ 她是一个可以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人，在她眼里男女性别的区分很模糊，甚至就连凌寒当时的身体都是她给做出来的。 在林家老宅，她对凌寒其实是调戏。 没有真感情的。 后面抱着凌寒哭也好，装醉让凌寒抱回房里也好，都是作为一个主宰者对被自己制造出来的角色的发泄与戏弄。 看到后面的人，应该就发现了。 有了姜蒙蒙记忆的林婕诗，才开始真正尝试去爱了。 在拥有姜蒙蒙的记忆之前，林婕诗就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孩子，一个是非观淡漠，根本不懂情爱的疯孩子。 当然，这本身也是一个伏笔。 后面写到她的来历的时候，诸位可能就更能对她之前的行为感同身受了。 至于天命者、分身设定和凌寒的人设，我就不过多解释了。 一百个人眼里就有一百个哈姆雷特，这个只能说就求同存异吧！ 这之后，将是本书的第三卷。 也是本书的最后一卷，所以故事并不会太长，我会认真写完。 第三卷将揭开前面埋下来的诸多伏笔，比如穿斗篷人的身份，李冰和李过云的关系，林婕诗的来历等等。 最后，不会太监，不会烂尾。 谢谢一直追读，一直看到这里的各位读者。 哪怕最后只有一个人看，我也会认认真真地写完，把这个故事讲好。 各位，我们第三卷见！ 第一章 天子犯法 一城分南北，里外三道门。 这话说的，就是大盛的国都天都城。 天都城分为南北两个城区，南城区繁华，住的多是中产商贾和富户官吏，北城区破败，住的多是苦哈哈的平民小老百姓。 但不管南城区还是北城区，都还只是天都城的外城。 在很多土生土长的老天都人看来，外城不算是天都城，那里住的人再有钱也只是外来户，想成为天都城的人，那就得先“跳龙门”。 天都城从外到内，共有外城门、内城门、皇城门三道门，而内城门就是老天都人所津津乐道的那道“龙门”了。 举家迁入内城，在内城的九区十八坊置办一栋宅子，那才算是跳了龙门，真正地成了天都城的人。 林家老宅就在外城区的北城。 当年林婕诗的父亲林定安官拜从三品的怀远将军，也算是朝廷大员了，但最终也没能迁入内城区，跳过那道“龙门”。 当然，林家门风清廉，不擅也不屑钻营是一方面。 但侧面也说明了寻常人家想进内城区的难度，还真就不亚于跳了一次龙门。 不过最近情况不一样了。 内城最近突然开始有大量的宅子紧急抛售，而且价格是一个一个变化，每天都在降。 这让很多一心想要“跳龙门”的住在外城的有钱人止不住地心痒难耐，但因为摸不清形势，大多也是一直在观望不敢轻易下手。 凌寒在内城也有宅子。 当然，那不是他自己名下的，而是玄心的。 不过最近，可能这宅子也要交出去了。 原因呢，自然是开平帝要重整朝纲，大力惩治贪腐，许多朝廷大员都人心惶惶，趁着朝廷还没查到自己呢，抢先把手头上的资产变卖掉。 一呢，是撇清关系。 二呢，则是变卖资产，一旦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路。 其实说实话，像大盛这样的政治环境，真要查下去，这满朝文武怕是没有一个能经得住查，那朝廷还干不干活儿了？ 开平帝此举，其实就是一个敲山震虎。 杀鸡给猴看。 前面先抓了几个大老虎，抄了家砍了头，剩下那些小苍蝇不可能全都给砍了。 但他们所犯下的事儿，朝廷可都门儿清。 消息来源有两个，主要靠的是方平垚的情报网，其次就是凌寒在一旁查缺补漏，指点一二。 不过凌寒也注意控制了个度。 不是特别关键的线索，也就任他们去了。 水至清则无鱼，一个一个贪官儿都没有的朝廷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儿。 贪官不可怕，可怕的是贪官不办事儿。 像那些有能力能办事儿，贪得又不是太过分的，顶多敲打敲打也就完事儿了。 但这事儿呢，查着查着就查到玄心道人的头上了。 作为玄心的得意弟子，方平垚和开平帝一起询问凌寒的意见，凌寒呵呵一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区区一个往生院院长？” “你们尽管查，不要顾忌我。” “我师父如果有问题，那就按照大盛法度，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也就是玄心已经死了。 否则就照朝廷这么个查法儿，玄心如果还活着指定得造反了。 要知道地宫里那些小道士虽然数量不多，但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拿人命当闹着玩儿的主儿。 更不要说，还有林婕诗和何澹这种高手。 就这俩人的性子，玄心要他俩造反，这俩人一定是眼睛都不带眨一下，蹦着高儿地就上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玄心被查的过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一大摞厚厚的卷宗就被摆在了开平帝的案头上，每一件全都是足够玄心掉脑袋的大案子。 “凌先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开平帝沉吟了下，跟凌寒说道，“令师玄心道长也算曾经为剿灭佛国，驱除北蛮出过力，朕觉得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 “陛下，臣觉得您应该先看看卷宗。”凌寒还没说啥呢，方平垚插话了，“这里面，牵涉的可不仅仅是玄心道长。” 作为先帝敕封的摄政王，方平垚在朝中可谓是权势滔天。 这些卷宗，无一不是经过了方平垚的手，因此里面的内容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而凌寒因为避嫌，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也明里暗里通过各种渠道给了方平垚以及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不少的提点。 现在这案子已经查到什么地步了呢？ 已经查到三法司的办事人员一提到玄心道人的案子就浑身发抖，当然不是正义使然气得发抖，而是吓得发抖。 至于原因，和方平垚要开平帝先看看卷宗的道理是一样的。 因为玄心的案子，最终大多都指向了开平帝的亲生父亲。 现在还颐养在京郊行宫中的天元帝。 虽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但真到了事儿上，谁都知道那也就是说说而已。 别人可以与民同罪，真要是皇帝犯了错，你别说治罪了，你敢提一嘴都得抄了你满门，诛了你的九族。 三法司的卷宗是方平垚一手督办的。 但其实无论措辞，还是对事实的描述上，都已经做了很大的模糊化处理。 不过开平帝不是傻子，随便翻看了几个案子，就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了。 “放肆！”开平帝勃然大怒，伸手将面前的卷宗推了一地，然后又不解恨似的把那张龙案也给踹翻了，“三法司这是要造反了吗？” “朝廷给他们俸禄，养他们这么久，就是要他们来诋毁皇族的吗？” 其实开平帝心里很清楚，这事儿都是方平垚去办的。 但他不能直接骂方平垚，只能指桑骂槐，对着和尚骂秃驴，瞅着跛子骂瘸子，毕竟他这个皇帝，是人家给的。 当时太子之乱之后，方平垚在四皇子府找到他，把话说的很明白。 如果你是明君，我就是辅佐你的忠臣良将，我们一起流芳百世。 如果你是昏君，那我就是送你归西的乱臣贼子，我也不介意会遗臭万年。 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你能做就做。 不能做，我也有的是人选。 实在不行，我方平垚自己披上龙袍，把这大盛改了朝换了代，从你们姓段的变成我姓方的…… 也未尝不可！ 第二章 宗人府 不得不说，开平帝其实真的能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最起码，忧心社稷，为国为民，惩治贪腐等等，都是真用了心，也真想把这些事儿给办好的。 而且开平帝本身智商情商也都不低，也就是之前一直被天元帝压制着，否则就太子那点儿手段，早就被他玩儿死了。 但开平帝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需要他要去定他父亲的罪。 那可是先帝啊！ 那可是我的亲爹啊！ 虽然他是昏庸无道，但那也是皇帝啊！ 要真的治了先帝的罪，这让皇族以后如何在天下立足？这让我以后有何颜面去君临天下，整顿朝纲啊？ 开平帝怒是真的怒，气也是真的气，但如果说怒不可遏到失态发疯砸桌子，其实就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了。 方平垚和凌寒都是何等人精？ 这种把戏自然看得门儿清，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看着开平帝在那里表演。 等到火候儿差不多了，方平垚上前一步，拱手说道：“陛下息怒！三法司也是照章办事而已，陛下若是对案情有疑义，也可以再派您信得过的人细查。” “这些案子的调查过程，微臣也全程都参与其中。” “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一个案子有问题，这里总共有二十七个案子，难道全都有问题吗？” “如果单是小错也就算了，但您也看到了，勾结敌国、陷害忠良，光这两条如果不给出个说法，我们又如何好意思将‘重整朝纲’四个字说的出口呢？” “错了，就是错了！” “犯了错，改就是了！” “只有正视前面犯下的错，才能警醒世人，以此为戒！” 开平帝是个聪明人，这些大道理他怎么会不明白？ 但真要给他的亲生父亲，大盛先皇帝定罪，他还没有那么大的魄力。 “你们要朕怎么办？”开平帝颓然坐在龙椅上，一脸疲倦地问道，“定他的罪，砍他的头？” “按照大盛律法，他这罪名足够诛九族了吧？” “那是不是要朕也一起，连带上三宫六院所有皇族一起为他陪葬？” 凌寒和方平垚相视一笑，然后对开平帝说道：“这就是我们想说的，大盛律法以后要废掉诛九族。” “一人犯法，一人当。” “案犯的族人如果是从犯，那就按照从犯处置。” “如果不是从犯，那就不做处罚。” “大盛的律法应当对事、对人、不株连、不扩散。” “过于严苛的律法，那就是苛政。” “而苛政，猛于虎啊！” 凌寒这一番话让开平帝眼前一亮，却也满心担忧：“这种律法上的改革是伤筋动骨的，毕竟这诛九族是历朝历代一直传下来的。” “不光是大盛，哪怕是前朝大夏，甚至更早的年代，诛九族就已经存在了。” “既然存在，那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 “贸然进行律法改革，就算朕同意，宗亲那边儿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大盛的律法名义上是由内阁拟定，三司执行，但实际上内阁的背后却是另外一个隐于朝廷之后的机构。 宗人府。 宗人府是专门为皇族服务的机构，他掌管着皇族的宗亲名册，撰写帝王谱系，记录宗室成员子女的嫡庶等等。 除了这些职能外，宗人府的另外一个职能，那便是参与制定大盛律法。 所谓家天下，指的就是整个天下都是皇室一家的私产。 在宗人府看来，这整个大盛都是段氏皇族的，那这大盛的律法自然也得是为段氏皇族服务的。 所谓株连九族等等的律法条款，其实本质上就是皇族排除异己的一个手段。 斩草除根嘛！ 说起来，宗人府其实第一不参与朝政，第二手里也没兵权，虽然勋贵阶层尤其皇亲国戚大多与宗人府走的近，但也就是走得近而已。 但宗人府却是一个连方平垚都忌惮的机构。 为什么呢？ 他有名分。 在这个世界上，名分太重要了。 所谓师出有名，方平垚虽然嘴上跟四皇子说，大不了我自己做皇帝，但真要那么做其实挺不容易的！ 宗人府那一关他就过不去。 你血统不正啊！ 你不是天下正统，就算你靠武力坐上那张龙椅，但朝中大臣不认你，天下百姓也不会认你。 就算你为大盛出过力，你为大盛流过血，你为大盛立下过赫赫战功，但那也只能证明你是个忠臣良将。 但你想做皇帝？ 不好意思，不行！ 不管是方平垚，还是现在风头正劲的凌寒，都不行。 皇权天授，你不是皇族，你不是正统，你想坐那个皇位那就是篡位谋反，天下人可群起而诛之。 你可以说天下人愚昧，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有办法。 当年崇明帝段流沙不就和方玉楼，也就是现在的方平垚搞出了个“天命者”的说法，这才把这事儿给平过去了吗？ 但即便这样，崇明帝建国之后很多年，依然有很多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个“大夏正统”然后揭竿而起的事情发生。 方平垚也可以这样，但大盛已经经不起内乱了。 而且作为一个穿越者，方平垚心里很清楚，谁坐在那个皇位上其实不重要。 这个国家谁真正说了算，那才重要！ 但现在想要改革律法，还要判天元帝的罪，这就势必要过宗人府那一关。 否则这事儿，过不去。 开平帝原本打算用宗人府来压方平垚和凌寒两人，指望着这事儿差不多就算了，毕竟都过去的事儿了。 没想到方平垚还没说话呢，凌寒反倒抢先说话了：“陛下！宗人府那边儿您也不用过于担心，只要是陛下给出的意见，我相信他们一定会照办就是了。” 开平帝一脸的犹疑：“你已经去过宗人府了？” “没！”凌寒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我没去宗人府，不过这两天，宗人府的大宗令倒是来找过我了。” “我和他聊了聊我和摄政王的改革设想。” 开平帝呼吸有些急促，赶紧问道：“大宗令怎么说？” “他听完之后只说了一句话。”凌寒淡淡说道，“唯陛下之命是从！” 第三章 辛贵妃秘史 宗人府这种衙门，眼高于顶。 甭管是多大的官儿，多么有声望的名人，哪怕就是现在的方平垚和凌寒这种，在宗人府的眼里看来，其实也就是俩字儿。 奴才！ 除了皇族之外，其他所有人都不过是为皇族做事的奴才。 但其实比起朝廷里其他衙门，宗人府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要兵没兵，但他就是有那么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就是那种穷横穷横的样子。 宗人府里大大小小，从上往下都是姓段的。 毕竟皇族势大，那些没什么本事，在朝廷其他衙门混不下去或者干脆本身就不想干事儿只想着靠着一个皇族的身份混吃等死的，就都被安排到这里来了。 如果说宗人府里全都是废物杂碎，那就有点儿夸张了。 但一半儿的废物还是有的。 比如这位大宗令，名为段延亮，论起辈分那是相当的高。 高到什么地步呢？ 段氏宗谱，延长正云，他是延字辈。 天元帝段正德是正字辈，睿王爷段长青是长字辈，论起来这位大宗令是天元帝的爷爷。 也就是现任皇帝，四皇子开平帝段云昭的太爷爷。 但事实上，这位大宗令段延亮其实年龄才四十多岁，典型的小大辈儿那种人。 他们那一脉往上追溯，历史上也曾拜过相，封过侯，但后来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就给没落了。 到现在，他们这一脉和现在的皇室正统差不多都快出五服了。 没落贵族的好处，就是虽然没什么大指望，但能活命。 所以段延亮这一脉到现在非王非侯，就靠领着一个宗人府大宗令的俸禄在内城有一栋还算可以的宅子，娶了三房妻妾，下面也有儿女若干。 小日子过得也算是滋润。 那他是怎么想到去找凌寒了呢？ 这就还得从那个地宫中老太监李林的小兔子，冠义侯荆无羽说起。 外姓封侯，在大盛并不意外。 要么因为战功，要么因为政绩，要么就花钱买。 没错！ 天元帝执政末期，除了公爵之外，侯爵以下的封号都有明码标价，无非爵位不同，价码不同而已。 当然，只是潜规则，你知我知心知肚明，但肯定不会明晃晃摆桌面上。 不过荆无羽的这个冠义侯倒不是买来的。 他能被封侯，则是因为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在天都城的贵族圈子里是一个响当当的交际草。 再加上他又是老太监李林豢养的心肝宝贝小兔子，封一个侯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老太监李林其实当时还有心思让荆无羽去边境挂个职，让他混个战功，然后请皇帝给荆无羽封个公爵啥的。 说起来，老太监对自己的这个小兔子也是真的上心。 可惜的是，荆无羽被林婕诗一针戳死在了地宫里，而老太监也因为上次乾元殿太子谋反的事情被软禁在了府里，就等着天元帝这事儿弄清楚后一块儿收拾他。 荆无羽因为自己的交际能力，这些年来也就有意无意的知道了很多隐秘。 凌寒给他画完尸之后，这些贵族圈儿里骄奢**，让人叹为观止的各种花边儿大瓜就进了凌寒的脑袋里。 这些大瓜被凌寒灵活利用，办了不少事儿。 比如当时兵部尚书杨青和国舅爷小妾的那点儿事儿，就让凌寒在兵部顺顺利利地给北境几千够品阶的将士给升了阶。 也就有了后来的北境大捷。 近段时间方平垚整治朝纲，打老虎拍苍蝇遇到了难啃的硬骨头，也是凌寒暗中出面儿用那些花边大瓜威胁让那些油盐不进的家伙主动投案的。 治大国如吃火锅，得用猛料。 而这个大宗令，也是被凌寒的一封密信吓得，半夜三更屁滚尿流滚到了凌寒的阴画铺，磕头不已求凌寒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这期间原因，依然逃不开男女之间那点儿破事儿。 但这大宗令睡的女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 也就是那位被天元帝给整疯了，现在还在神神叨叨嘴里大喊“莫要蒸我！莫要蒸我！”的辛贵妃辛子骓。 这桩隐秘说起来，其实也蛮心酸的。 当年辛子骓的父亲，现任礼部尚书辛广志还只是一个正五品的礼部郎中，没钱没权没背景想要再往上爬已经很难了。 所以辛广志就起了靠女儿的天姿国色，走后宫这一条线。 当时辛子骓刚被辛广志从西北的姜阳城接回来，想走正常渠道正儿八经地选妃肯定是不行的，一没门路，二没银子。 就算两样儿都有，这样的路子你想的到，别人一样能想得到。 所以你得剑走偏锋，吃吃夜草。 比如辛广志就想了一个歪点子。 当年皇族秋猎，天元帝有近一个月的时间都在熊山的围场。 辛广志托了人，把自己的女儿辛子骓换了一身戎装，扮做亲兵送了进去。 负责给他往里送人的，就是这位宗人府的大宗令，段延亮。 当然，那个时候的段延亮还不是大宗令，只是宗人府一个小小的正五品经历，官品和辛广志平级。 每年秋猎，宗人府都要按照皇帝的吩咐登记参与秋猎的王孙公子，并将每人的表现都记录在册，这在大盛的秋猎程序之中，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 程序上很重要，但差事就是一个不招人喜欢的差事了。 为啥呢？ 他这个就是一个记录，而不是评定。 总有表现不佳的皇子，也总有表现比较不错的皇子，而皇子们之间也都是明争暗斗，也就是说，这事儿你怎么记，最终都会惹一身臊。 反正不是这个皇子找你麻烦，就是那个皇子找你麻烦。 关键你宗人府还只能忍着。 毕竟那是当朝皇帝的儿子，保不齐哪个就是未来的皇帝。 就算不是皇帝，你一个小小的宗人府一样惹不起。 所以这个差事，宗人府都是交给不受待见的人去干。 那一年，这差事就轮到了段延亮。 原本因为这个事儿弄得自己一肚子邪火，结果赶上礼部一个小郎中想让自己把他女儿往皇上面前送。 “真是个土包子！”段延亮心里想，“老子要是有那个本事，能往皇帝面前送人，还至于待在宗人府里受人欺负吗？” 原本段延亮是想直接拒绝他的。 但很快段延亮就改变了主意。 不是因为辛广志送来的那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而是因为他的女儿。 太挠人的心窝子了！ 第四章 这个女人不简单 辛子骓是个美女没错。 但她有多好看呢？ 凌寒并没有见过她本人，但在杨绪德以及荆无羽等人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见过年轻时候的辛子骓。 清纯。 好似一潭干净地没有一根杂草的清水，又好像一个穿着校服的马尾姑娘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 就是那种感觉！ 说实话，这样一个姑娘很难不让男人动心。 段延亮看到辛子骓之后，立马就改变了主意，信誓旦旦地拍胸脯打包票要把辛子骓给送到皇帝面前。 但他哪有那个能力啊！ 辛广志也没有傻到银子和闺女一交，就啥都不管了。 他也派了两个心腹丫鬟陪着辛子骓，这俩丫鬟都是五品高手，当然也都是来自姜阳城的杨家。 当时也就是杨绪德还没成名。 否则有圣阶高手在手，辛子骓也许就能逃过这一劫了。 平时有两个丫鬟跟着，段延亮没有机会下手，但进了围场就不一样了。 那里不同别的地方，段延亮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让辛子骓把俩丫鬟给支开了。 借口带辛子骓去密林之后与皇帝制造偶遇，段延亮就在一处山泉边就着初秋冰凉的泉水夺走了辛子骓的处子之身。 要说这辛子骓也是个人物。 发生了这种事情，她没有哭没有喊，不慌也不忙，穿好衣服后问段延亮：“你想死，还是想活？” 段延亮被她这么一问给问懵了。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生米煮成熟饭，他家闺女反正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到后面自己好言相劝，让辛广志将闺女许给自己当妾。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是皇族，还能配不上他一个小小的礼部郎中吗？ “你，你什么意思？”段延亮问道。 “虽说我还不是陛下的人，但毕竟我的父亲是准备要将我先给陛下的。”辛子骓冷笑一声，“所以你要想死的话，我就把这事儿闹大。” “别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挺好看的。” “所以，你猜皇帝会怎么做？” 段延亮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打死都没想到这个辛子骓竟然是这样一号人物。 说实话，当时段延亮都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了。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那个胆子和魄力，而是颓丧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想活又怎样呢？” “想活就好办了！”辛子骓微微一笑，“趁这次围猎的机会，用尽你的所有关系和能量，让我在皇帝面前露个脸就成。” “只要他能看见我，我就能让他对我动心。” “可你已经……”段延亮眼神不自觉往下瞟了瞟。 “你不用管，那是我的事情。”辛子骓厌恶地瞪了他一眼，“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就好。” “只要我能进宫，那皇帝的后宫，就是我的天下。” “至于你，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还会保你飞黄腾达，升官发财！” 段延亮几乎没得选择，只能选了那第二条路。 于是在一个星期后，秋猎都快结束了，段延亮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无意”间冲撞了皇帝的车驾，挨了侍卫官一鞭子。 而当时女扮男装扮做段延亮侍卫的辛子骓“因为害怕”而“惊慌失措”，“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头上的帽子给摔掉了，露出了一头乌黑的秀发和一张让皇帝惊为天人的脸。 那是一段极为精彩的表演。 无论时机、分寸还是角度，都拿捏地相当好。 皇帝原本被打扰了心情正不好，结果一看见辛子骓这张脸，顿时就像是掉进了蜜罐的狗熊，从头到脚都是甜滋滋的。 有了这个打底，往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皇帝没有再责骂段延亮，而是回营就差人把段延亮给叫到大帐之中，问那个女扮男装的侍卫怎么回事。 段延亮按照辛子骓教他的，说她自己因为贪玩，让父亲托他带进围场来玩的。 皇帝又让他把辛子骓带来大帐中，段延亮却说今天发生了这事儿，小姑娘太害怕已经差人送回家了。 段延亮原以为皇帝会生气。 没想到皇帝只是“哦”了一声，再也没说什么就让他出去了。 那之后，段延亮就再也没听到皇帝亦或是辛子骓的消息。 原本段延亮还以为辛子骓已经凉了，但论起揣摩男人心思，辛子骓比他要强上一千倍一万倍，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从小就驾轻就熟！ 不然杨绪德也不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她骗得团团转。 秋猎之后，皇帝选秀，宫里直接点了礼部郎中辛广志的名，要他送女儿辛子骓进宫。 再之后的事情就是宫里都知道的“秘闻”了。 皇帝选秀，其他人连看都没看一眼，上来直接就钦点了辛子骓，而且当夜就点了她侍寝，连着三天三夜就没从她的床上下来。 辛子骓因此一鸣惊人，成为后宫新宠。 之后又稳步高升，成了婉皇后之下第一贵妃，还给皇帝生下了四皇子，也就是当今的开平帝段云昭。 而段延亮这边，辛子骓也确实没亏待他。 在皇帝耳边吹了吹枕边风，两年不到的时间，就从一个小小的宗人府正五品经历，升到了宗人府正一品的大宗令。 其实按照辛子骓的性子，段延亮这种人肯定是留不得的。 先不说他做的那缺德事儿，就算为了以绝后患，辛子骓也得杀了他灭口的。 不过在这件事儿上，段延亮终归还是聪明了一回。 再怎么说也是大盛皇族，杀人灭口的事儿虽然不敢干，但那些肮脏手段可是听得太多也见得太多了。 所以辛子骓入宫之后没多久，段延亮就偷偷给他传了个消息。 大概意思就是，咱俩的那点儿秘密我已经写好保存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假如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这封信就会被送到皇帝那里去。 所以你还是要兑现承诺，助我升官发财为好。 杀又杀不得，而这段延亮口风也确实把得挺紧，除了要一个大宗令的官儿，其他也没啥特别过分的要求。 所以这桩秘闻，也就成了辛子骓和段延亮两人心中共同的秘密。 但是，荆无羽是怎么知道的呢？ 第五章 冤案昭雪 作为大盛高端贵族圈儿里的知名交际草，荆无羽是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众所周知，他是老太监李林豢养的小兔子。 常年被老太监摧残，荆无羽的性格上就会有那么一丢丢的变态。 好吧！ 不是一丢丢。 荆无羽有龙阳之好，而且尤其喜欢高大英俊温文尔雅一脸书卷气的中年男子，用凌寒前世的话来说，就是那种大叔型中年暖男。 巧合的是，段延亮正好就是这一款。 不得不说，段延亮这人虽然没啥本事，但外在条件上还真是相当不错。 尤其后来托了辛贵妃的关系，当上宗人府的大宗令之后，荷包里有钱了，也懂得捯饬自己了，整个人看起来和以前几乎就是换了个人。 可以这么说，从外到内，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在一次天都城高端贵族小圈子的“聚会”上，段延亮和荆无羽一见如故，推杯换盏，后来不知怎么就给滚到了床上。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段延亮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个潜质。 后来两人关系越来越好，段延亮简直就觉得这荆无羽简直就是自己的人生知音，对他几乎就是无话不谈。 谈着谈着，在一次醉酒之后，就把当年和辛贵妃那点破事儿给说出来了。 第二天酒醒，段延亮迷迷糊糊压根不记得头一天喝大了到底说了些什么，而荆无羽也装不知道，压根没再提这事儿。 为啥呢？ 荆无羽是老太监李林的人，而李林明面儿是天元帝的大伴儿太监，暗地里却和辛贵妃走得颇近，倒也没啥特殊原因，单纯就是押宝四皇子能登得大宝之位。 在了解到辛贵妃这个秘密之后，荆无羽就多了个心眼儿。 他没把这事儿告诉老太监，而是自己偷偷藏在了心里。 留着日后遇到事儿的时候，拿这个保命。 只可惜，他没能用得上。 林婕诗一根缝尸针扎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直接就给扎挂了。 被抓住小辫子的大宗令段延亮，来到凌寒在鬼街上的阴画铺，“砰砰砰”那个一顿磕，磕得头都破了。 没办法啊！ 把柄在人手里，打又打不过人家，只能磕头求饶了。 凌寒看火候差不多也够了，也没多为难他，就只要求他做一件事。 大意就是，朝廷即将有大的变动，如果有涉及你们宗人府的，你们就举双手双脚支持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段延亮一听这个，瞬间感觉不太真实。 凌寒呵呵一笑：“对啊！就这么简单。” “凌先生，您还是给我安排点儿别的事儿干吧！”段延亮哭丧着脸说道，“哪怕我出点儿银子呢？” “您这样，让我心里很不踏实啊！” 所以说人就是犯贱。 凌寒也懒得跟他多废话，直接一脚踹出了阴画铺让他滚回家去了。 从道义角度上来讲，段延亮他就是个人渣，一巴掌拍死他都不为过。 但说实话，辛贵妃也不是啥好东西。 虽说不能要求完美受害者，但凌寒又不是法官，更何况现在正是需要宗人府出力的时候，还是要从现实出发。 穿越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凌寒早过了那个靠个人好恶做事情的阶段了。 真要做过恶就得弄死的话，这满朝文武能活下来凑不足一只手，那大盛干脆关门自绝于世界算球。 . 最后一道障碍没了。 开平帝磨磨唧唧考虑了足足三天，最后终于不情不愿地在玄心案件的卷宗之上用红笔批了一个“可”字。 这一个“可”字下去，就预示着大盛官场即将迎来一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地震。 名义上是查玄心，但实际上最终矛头指向的却是天元帝。 毕竟最终下旨的都是他。 而顺着萝卜带出泥，后面牵着的，可是一张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这些事情，凌寒早就已经了然于胸。 现在要去做的，就是要借大盛朝廷的手，把这些陈年旧账给翻出来。 给那些冤死的人，一个交待。 也给这朗朗乾坤，天日昭昭擦一擦这蔽眼的尘灰。 当然，凌寒也有私心。 林婕诗。 林家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 虽然她已经把当年那些人都变成了行尸，日日夜夜在林家老宅里受苦，但这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只有给林家昭雪，让那些有罪的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才能真正平复她心里的那道伤疤。 虽然玄心已经死了，天元帝也已经死了。 但凌寒就是要玄心再死一遍，天元帝也要再死一遍，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让他们死在大盛的法条之下。 杀人，是一定要诛心的。 救人亦然。 . 有了开平帝的特许，三法司的效率变得特别快。 两周不到的时间，玄心所涉及的二十七件特大冤假错案全都被查了个清清楚楚，牵连涉案人员六十余人，其中有十三人是三品以上的朝廷高官。 冤案虽然平反，但当年涉案的人家大多已经没有了子嗣。 所以开平帝选了一个日子，带领文武百官在祭天台之上给那些冤死的亡魂们举行了一个祭拜的仪式。 另外，大盛朝廷还给这些冤死的忠臣良将们都封了侯。 他们的牌位也被送进太庙的忠烈祠，世世代代与那些名臣良将一起享受大盛子民的香火供奉。 虽然人死灯灭，再搞这些虚招子其实没什么卵用，但好歹也是一个说法儿。 比如，林家。 冤案平反之后，朝廷的敕封诏书就下到了地宫里。 林婕诗的父亲林定安被追封为忠勇侯，而林婕诗作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也就顺理成章地摇身一变成了忠勇侯府的郡主。 开平帝也知道林婕诗与凌寒的关系，感情上自然也就对林婕诗多有倾斜。 在追封林家的爵位之余，自然也赏赐了不少的金银珠宝之类的。 这暂且不提。 林婕诗在知晓了林家惨案的前因后果之后，脸色阴沉如水，问凌寒说道：“他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凌寒自然知道林婕诗口中的“他”是谁。 “在刑部大牢。”凌寒苦笑说道。 林婕诗没再搭话，也不管惊世骇俗，径直离开地宫然后腾空而起，红衣白发犹如厉鬼一般在高空之上向着刑部大牢而去。 凌寒赶紧跟上，心中暗自叹息。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了！ 第六章 穿帮 刑部大牢。 玄心披头散发地斜倚在刑部大牢天字一号房的墙根下，屁股底下湿漉漉的，整个牢房里也都弥漫着一股又阴又潮的霉味儿。 墙角处有只老鼠轻轻探出了头看了看，很快便又缩了回去。 一切有如刚开始穿越来这个世界时的样子。 为了帮助林婕诗去除这个心结，凌寒这次可谓是下足了本钱。 不出意外的话，这具分身可能要交待在这里。 没办法！ 心病还须心药医。 林婕诗的心魔，就是玄心。 玄心从小教她本事，传她缝尸人的功法，在林婕诗的心里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尽管之前地宫之变，玄心的地位在林婕诗的心里已经打了很大的折扣，但这亦师亦父的感情却始终没有变。 而现在，事实证明林家的灭门惨案，竟然全是玄心在背后一手策划。 这对林婕诗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要亲自问一问那个将自己养大的师父，为什么？ 尽管卷宗上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玄心“受异族蛊惑”要夺大盛的气运，但林婕诗还是要亲耳听到玄心承认这一切。 这里要提一下，段流沙的事情并没有体现在玄心的卷宗之中。 第一这件事依然还是个谜，凌寒自己都还没调查清楚，第二就算说出去，恐怕也不会有人信。 大盛的开国皇帝崇明帝，要亲自断了大盛的气运？ 这你能信？ 当然，林婕诗是知道这件事的。 之前在西北草原上，凌寒已经全都告诉了她。 所以在林婕诗的眼里看来，玄心如果有事，那么一定就是和段流沙有关。 不难理解，但很难接受。 . 到达刑部大牢门口的时候，凌寒被林婕诗留在了门外。 “我自己进去就行。”林婕诗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凌寒淡淡说道，“有些话，我想好好和他聊一聊。” 这其实凌寒倒无所谓。 反正里面那个玄心也是自己，进不进去都一样。 稍微意思意思坚持了下，凌寒也就由她去了。 几分钟后，林婕诗已经在当值差役的引领下，来到了玄心的牢房外。 差役“哗啦啦”打开了玄心牢房门上的铁锁，林婕诗却并没走进去，而是冲当值差役挥了挥手：“你去吧！” “那个……，郡主您注意分寸。”当值差役支支吾吾说道，“给留个活口儿。” “后面大人们还有用的。” 林婕诗不耐烦地骂道：“滚！” “诶！”差役一见这位姑奶奶发火了，赶紧应了一声，然后灰溜溜地撤出去了。 整个刑部的天字号，就只剩下了林婕诗和牢房里凌寒假扮的玄心道人，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林婕诗不说话，也不进去，就那么隔着牢房的栅栏，冷冷地看着牢房里靠墙角坐着的玄心。 玄心也不理她，权当没看见她。 良久，林婕诗这才缓缓问道：“听说被抓的时候，你没有反抗？” 玄心看了看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以你的本事，这里应该也拦不住你吧？”林婕诗又继续问道。 林婕诗说的一点儿都不夸张。 刑部的天字号虽说守卫森严，但对于玄心这样的大佬儿来说，还真困不住他。 眼见得玄心又点了点头，林婕诗冷笑一声：“所以，你是认罪伏法，卷宗里写的那些事儿，你全都认了？” 玄心没说话，还是点了点头。 言多必失。 凌寒现在的策略，就是尽量少说话，让她把心里的那股邪火儿发泄出来，兴许这个坎儿就算是过去了。 “为什么？”林婕诗又继续问道。 这个不能再装哑巴了，凌寒闭着眼睛，仰面朝天缓缓说道：“卷宗里不都写了吗？为了气运，为了攫取大盛的气运。” 林婕诗单手拍在精铁打造的牢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而后尖声叫道：“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既然要害林家，为什么还要救我？” “你直接让我在三岁的时候死掉不就得了？” “为什么还要救活我？” 这我哪儿知道啊？ 凌寒心中腹诽，但也只能赶鸭子上架，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我要你恨大盛，我要你成为我的一把尖刀，一刀一刀把大盛这只巨兽给剐了。” “是吗？”林婕诗冷笑一声，“可是回想这些年，我有帮你做过什么事吗？” “杀那些人，是为报家仇，还是你拦着，我才没进皇宫杀了那个狗皇帝。” “再就是受你之托，救活了凌寒。” “你养我这把刀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让我做这两件事？” 这…… 凌寒有些语塞。 因为玄心记忆幻境之中缺失的那些记忆，他的很多行为其实还是个谜。 林婕诗的问题，凌寒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成王败寇，这么多话做什么？”凌寒一见圆不过去了，干脆直接玩不讲理的，一脸不屑地笑道，“是我害死了你全家，你要给他们报仇就赶紧动手。” “不然等一会儿等我改变主意了，你可不要后悔。” 凌寒的目的就是让林婕诗把自己这个分身弄死。 这个心结去了，挡在她心里这么多年的这个坎儿也就过去了。 林婕诗从无声无息地从怀里抽出一根最大号的金针，一边任其在手指间灵活地翻转一边打开牢门走了进去，最终在玄心面前缓缓蹲下，冷冷说道：“老师，你曾说这二十四路缝尸针，即可杀人也可救人。” “你看我现在这个起针式，是要杀你，还是要救你啊？” 凌寒心里本能地认为林婕诗是应该想要杀玄心的。 但现在的林婕诗里里外外透着各种不正常，凌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毕竟自己给玄心画尸，只得了气运金龙，并没得到他生前所学的那些技能奖励，所以根本就不懂得林婕诗所说的那什么二十四路缝尸针。 这个问题不能乱答，凌寒干脆眼睛一闭，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林婕诗手中金针飞舞，飞快地在凌寒周身几处大穴点了几下，而后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牢房。 玄心死了吗？ 凌寒也不清楚他现在算是死了还是活着。 没有任何知觉，与那具分身也彻底中断了联系，但识海虚空之中的分身数量却并没有发生变化。 有分身这么久，凌寒还从来没死过。 或许分身死了就是这个样子？ 正琢磨着呢，一道红影一闪，林婕诗已经悄然出现在了凌寒的面前。 “怎么样？”凌寒开口问道。 林婕诗深吸了一口气，一副想发怒却又强行压下去的样子，最终一脸嗔怪地向凌寒说道：“他是不是早就已经死了？” 第七章 杀鸡儆猴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凌寒自以为设计的天衣无缝，为了演得更加逼真一些，他甚至一直以来几乎都没和玄心有过啥互动。 就算当时打北蛮的时候，玄心出手都用的是自己最擅长的风系炼炁术。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 “你已经很不错了！”林婕诗看着凌寒尴尬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只是你不了解他。” “他不是一个束手待毙的人，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会全力以赴，拼死挣扎的。”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 “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出在哪里吗？” “哪里？”凌寒也很好奇，那些线索满打满算顶多也就是疑点而已，林婕诗是怎么就能确定玄心是假的，而且还一眼就认出了是自己假扮的。 “现在。”林婕诗狡黠地一笑，“大牢里发生的一切我都只是怀疑。” “刚才那一句，是我诈你的。” 卧槽！ 好尴尬。 凌寒很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女人都是大骗子，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看着一个个眉清目秀弱柳扶风人畜无害的，这坏心眼子咋都这么多呢？ 关键你心眼儿多也就算了，用到正事儿上啊，平时各种事儿上也没见你这么聪明，咋到我这里智商一下子就占领高地了呢？ 不都是说恋爱的女人，智商回到三岁吗？ “好啦！你骗我一次，我诈你一次，大家扯平了。”林婕诗看凌寒气鼓鼓的样子有些好笑，用胳膊肘撞了下凌寒的胳膊，“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 “我懂的！” “你懂就好！”凌寒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有，你也不要得意。我就是因为太过信任你，对你也没有防备，不然你肯定诈不到我的！” “嗯嗯！你最聪明，好吧？”林婕诗挽起凌寒的胳膊，好像哄小孩儿一般温柔地说道，“不管怎么说，林家的冤屈得以昭雪，还是要谢谢你。” “能为林家平反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说玄心和天元帝两个罪魁祸首也都死在了你手上。” “也算是替我们林家报仇了！” 凌寒看了看她，心说也就这样了吧！ 她心里的那道坎儿，终究还是要靠她自己。 自从拥有了姜蒙蒙的记忆之后，林婕诗整个人性子大变，看起来已经比较正常了。 希望这次的事情过去后，她能做回一个正常的人。 拥有喜怒哀乐，享受爱恨憎恶，会哭会笑，敢爱敢恨，而不是一具隐藏在高冷的女神面具下的尸体。 “诶！对了，你对那个分身做了什么？”想起大牢里那个分身，凌寒好奇地问道。 “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吗？”林婕诗挽着凌寒的胳膊，边走边斜眼一笑，“所有的阴门生意里，缝尸人是可以从阎王爷手里抢人的职业。” “你的分身只是假死了而已，最多一个时辰就自己恢复过来了。” . 玄心和天元帝的事儿必须要翻出来，为的是给冤死的人一个交待。 同样也是在大盛朝堂之上，给衮衮诸公树个旗子，让他们明白这以后的大盛，不再是他们胡作非为的地方。 杀鸡给猴看。 当然，怎么杀就是一个学问了。 玄心倒还好，无论是死在牢里，还是押到菜市口一刀砍了都无所谓。 但天元帝不同啊！ 毕竟他曾经是一国之君，真要当众把他给砍了，那就是给段氏皇族一记响亮的耳光，和现任皇帝也就彻底闹掰了。 就算碍于方平垚和凌寒目前的势力，开平帝不得不这么做，但这根刺势必也会深深地扎进开平帝的心里去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拔出来。 那之前那么辛苦打造的这个中兴的局面就会半途而废，开平帝的重心将不会再是振兴帝国，而是如何除掉凌寒和方平垚。 当然，不管凌寒和方平垚怎么做，开平帝最终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这是必然。 功高盖主嘛！ 没有哪个皇帝，会允许自己身边有这么两个不服管的臣子存在。 凌寒和方平垚做的，只是尽可能地让那一天来得晚一些。 毕竟皇位更迭，对帝国来说总不是一件好事。 尤其是现在百废待兴，亟需休养生息的大盛朝。 两害相较，取其轻。 最终方平垚与开平帝的妥协结果，就是天元帝可以不用公开处斩，也可以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儿，但他的罪行必须一五一十公布于天下。 而至于玄心，作为近些年大盛国运凋零的罪魁祸首，必须当众斩首。 当然，方平垚是知道天元帝还有玄心都是凌寒的分身这件事的。 天元帝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参与者，而玄心的事情，则是方平垚自己猜出来的。 至于他怎么猜出来的，那不重要。 连林婕诗都能猜出来，他这种心机深沉的人精如果猜不出来那就真是有鬼了！ 关键是，凌寒压根也没想在这件事上瞒住他。 没意义！ 当街问斩并不意味着真的会死。 有回魂池，有傀儡术，凌寒随便从死囚牢里弄个犯人出来，当个替死鬼也就得了。 所以玄心这个分身，唯一可能会死的地方就是林婕诗这里。 毕竟在她这里用傀儡术，太假。 而现在林婕诗这里没出事，那玄心这具分身也就保住了。 剩下的，就是天元帝那具分身了。 . 天都城东，京郊行宫。 天元帝裹着一件厚厚的毯子坐在行宫的人工湖边，花白的头发扎得乱七八糟，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湖面发呆，十足一个垂垂老矣的没落帝王形象。 周边的小太监们一个个貌似尊敬，实则心中满是不屑。 成王败寇，人之常情。 尤其最近天元帝勾结外敌，陷害忠良的事情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这些小太监就更有了鄙视他的理由。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也算是一种经历。 远处行宫的大门缓缓开启，一行车马形色匆匆向着人工湖的方面而来，那雕着九条金龙的豪华马车曾经是天元帝的座驾。 如今却已经给了他的儿子。 开平帝。 没有人通传，周边的小太监们好像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身后的脚步声沙沙而来，还有皇帝专用的龙涎香的香味儿。 “父皇！”身后传来开平帝的声音，“近来睡得可好？” “云昭，来送您！” 第八章 昭告天下 开平帝当然不知道凌寒有分身术这个秘密。 这个秘密肯定也不能让他知道。 否则你换位思考一下，你底下有一个臣子会分身术，还能扮做任何想假扮的人的模样，他会怎么想？ 他肯定第一时间想到就是，他会不会杀了我取而代之？ 所以从开平帝眼中看来，眼前这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就是他的父皇，天元帝段正德。 开平帝身旁的太监手里，高高举着一个银制的托盘。 托盘之中有一壶酒，一个精致的琥珀酒杯。 开平帝拿来酒壶，斟满了一杯酒，拿到天元帝跟前，却并没递给他，而是沉吟了半晌，轻声问道：“为什么？” “为天子者，心要狠，手要辣，必要时牺牲一些好人，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但您为什么一心要把祖宗留下的江山给败送掉？” “近几天，我夜夜难眠，却始终也想不通父皇做这些事的逻辑。” “您是被玄心施了妖术吗？” 凌寒看了看他，摇了摇头，模仿着天元帝的声音和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凌寒说的也是实情。 天元帝其实很无辜，毕竟作恶的是段流沙。 他充其量就是个背锅侠而已。 但这些事情没法告诉开平帝，总不能告诉他你们大盛的老祖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关键就算你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见天元帝不愿意说，开平帝想了想又问道：“母后的事情，是您刻意为之吗？” 他指的是辛贵妃被吓疯那件事。 这还真的是冤枉天元帝了，或者说是段流沙。 当时之所以让辛贵妃看着宫女被活活蒸死，凌寒觉得段流沙的想法单纯就是想杀一儆百，让辛贵妃明白后宫不得干政。 尤其不要参与党争。 只是他没想到辛贵妃反应那么大，直接给吓疯了。 估计可能也是辛贵妃做贼心虚吧！ 毕竟肚子里那么多掉脑袋的秘密，私下里拉帮结派帮着四皇子与太子斗，应该也干了不少缺德事儿。 所以其实也就是事儿赶事儿，巧了。 凌寒按照自己的猜测和开平帝解释了下，至于他信不信也只能由他了。 反正现在凌寒也是尽量让他心里能好受一些，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开平帝都将是大盛的皇帝。 他的心态，他的想法，对大盛的复兴很重要。 “差不多了！”凌寒缓缓起身，从开平帝手中主动拿过了酒杯，然后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皇族专用的毒酒，据说无痛苦，几息之间便可气绝身亡。 凌寒的身体早已百毒不侵，但装死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抽搐了几下，而后便软软倒在了开平帝面前。 太医过来试了试凌寒的鼻息，又把了把脉这才“噗通”一声跪在开平帝面前，哭喊着说道：“陛下，先帝，驾崩了！” 开平帝眼角留下一滴泪水，叹了一口气，转身缓缓而去。 一路走到那辆雕有九条金龙的豪华马车旁，行宫之中所有太监宫女皆匍匐在地，抖若筛糠…… 等马车驶出行宫大门之后，外面一队等候在此，全副武装的金吾卫鱼贯而入。 …… 天元帝驾崩，官方给出的消息是忧思成疾，溘然病逝。 至于是不是真的病逝，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 不管官职几品，也无论权势大小，所有朝廷官员人人自危，全都明白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看来皇帝这次是动真格的了啊！ 拿自己亲爹竖了根旗子。 就在这不安的气氛之中，半月之后，礼部朝天监给选了个良辰吉日，开平帝给病逝的天元帝举行了盛大的国葬，灵柩葬入了段氏皇陵。 而开平帝的谥号，则定了一个“哀”字。 哀帝。 凌寒觉得其实倒也挺贴切的。 天元帝本身并无过错，他唯一的错就是生在了帝王家，成了崇明帝段流沙的炉鼎。 当然凌寒在天元帝入葬之前，早就偷偷把自己存在天机楼八层停尸房之中天元帝的尸体和自己的分身掉包了。 也算是给了天元帝一个善终吧！ . 葬礼刚一结束，玄心的案子也有了结论。 二十七件大案，每一件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由三法司整理成册，录入机要库，同时翰林院的编修们将这些案情概括成了一篇通俗易懂的大白话。 这篇大白话的大致意思就是，玄心妖道修行邪道妖法，图谋大盛国运，天元帝为其所惑，几十年来勾结佛门外敌，鱼肉大盛子民，陷害忠臣良将，致使大盛民不聊生，国运凋零。 为正大盛视听，天元帝恶行将记录如史册，遗臭万年。 罪魁祸首玄心妖道，将于十一月十一日斩首于天都城菜市口，其他一应人犯，按照大盛律法，从严处置。 不过借着这篇白话文，还透漏了另外一个消息。 那就是大盛从今以后，不再有诛九族的连坐之罚，大盛律法只针对犯罪的人，其他的人只要没触犯法条，皆可无碍。 这篇文章印了无数份，短时间内边张贴在了九州大陆的大街小巷之中。 一时间，九州之上到处人声如潮，议论纷纷。 有人为那些冤死的忠臣良将叫屈，有人骂玄心人面兽心，有人暗骂天元帝昏庸无道，但更多的人则是在为大盛新帝上位后的举措连声喝彩。 尤其是取消了诛九族的连坐之罚，这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之举。 而开平帝也被坊间百姓冠以“仁君”、“明君”的称号，一时间大盛朝廷成为了九州百姓民心所向，大盛的凝聚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在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那条气运金龙身上有十几片鳞片已经肉眼可见地缓缓变成了耀眼的紫红色。 而识海虚空下方的众生之力中，凌寒看到自己的信徒竟然也在飞速地增长着。 这就有些奇怪了！ 虽然这次玄心的事情是凌寒来主导的，但明面儿上是朝廷，是开平帝的功绩，怎么就算到了自己的头上来了呢？ 正在这时，凌寒在鬼街的阴画铺前一脸马车缓缓停下，上面走下来一个身形瘦高，目光矍铄的老者。 凌寒一看，乐了！ 大盛的舆论担当，民间口碑信息网络的掌控者。 中极殿大学士，孔文新。 第九章 情报之王孔文新 中极殿大学士，正五品的文官。 说起来也算是内阁首座，曾经说一不二响当当的人物。 不过那是在首辅这个位置出现之前。 在李鹤卿担任首辅之后，内阁在大盛朝堂之上的地位急转直下，到现在手中已无实权，成了一个半养老的清水衙门。 而这位孔文新大学士，是天元六年的金榜状元，天元九年初擢升入的内阁。 不幸的是，天元九年年尾，天元帝就设了首辅这个位置，李鹤卿成为大盛朝第一位内阁首辅。 所以这位金科状元孔大学士，可谓是点儿背的很。 自打那年之后，孔文新就在内阁开始了他的摸鱼生涯。 一天的活儿磨蹭成几天干，上班儿点完卯第一件事就是去蹲半个时辰的茅房，出来后再泡上一壶好茶，和其他大学士打屁聊天，中间装模作样伏案写上几个字，晃晃悠悠差不多就中午了。 吃完午饭，午睡到申时，也就是下午三点钟左右。 起床醒醒盹儿，上个茅房，再和其他大学士接着上午的话题继续打屁聊天。 聊不几句，差不多就快到下班时间了，收拾收拾，卡着点儿出内阁所在的勤政殿，下班回家。 不要说堂堂大学士，这么摸鱼就没人管吗？ 整个大盛朝堂，基本都是这个样子。 你管谁去？ 不过大学士孔大人其实是个勤快人，他真正的工作就是从下班之后开始的。 下班之后的孔大学士，每天固定去天桥听戏，看杂耍儿，偶尔也会去逛逛青楼，不过都是素的那种。 一直在天桥待到差不多亥时才回家。 一年四季，天天如此。 雷打不动。 作为大盛地下情报信息网的掌控者，孔大学士其实早就走进了方平垚和其他各方势力的视野之中，但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为啥呢？ 人家不犯法啊！ 听戏犯法？看杂耍犯法？还是逛青楼犯法？ 是！ 可以给他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他弄起来。 但犯不着啊！、 孔大学士很会做人，各方面关系都处的极好，鲜有人能与他结仇。 他也不用参与党争。 一个清水衙门，连皇帝几乎都把他忘了的机构，没有哪党哪派会去争取他。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他私下里在搞猫腻，但他的情报运作系统异常复杂，不管是三法司还是其他各方势力，都只是怀疑却并无实证。 即便如方平垚这种，也没有在他身上查出来一些确凿的证据。 当然，大盛官场水很深，很多时候不一定就非得要将证据。 比如天元十五年的时候，曾经有人想动这位孔大学士。 但离奇的是，孔大学士屁事儿没有，那位想动他的人却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儿被抓进了刑部的天牢，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病死在了大牢之中。 背后发生了什么，就连方平垚也没摸清楚。 但是凌寒知道。 凌寒恰巧缝过上一任刑部侍郎以及几个和这个事件相关的人的尸体，从他们的记忆幻境拼凑了一下，大概得出了事件的原委始末。 很多案件，不清楚原委的人会觉得扑朔迷离。 但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事情也就很简单了。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三个字。 信息差。 孔文新手中有很多官员的一些小秘密，这些小秘密连起来就会成为大秘密，而很多大秘密是会死人的。 所以在这件事上，孔文新甚至都不用出面，只对外稍稍放了点儿料，就有人按捺不住杀人灭口了。 至于孔文新本人，凌寒用天下群英谱看过，就是个普通人。 天下群英谱认为是普通人的，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真的就是普通人，一种则是像方平垚和段流沙那样的，能够隐藏自己实力，跳出天下群英谱观测范围的神级。 凌寒觉得应该没那么巧吧？ 所以孔文新是普通人的可能性还是要大一些的！ 这位中极殿大学士与玄心之间是一种合作关系，说起来孔文新的情报网络玄心还帮过他很大的忙。 在凌寒接管了玄心的遗产之后，也曾利用孔文新的情报网络帮自己做过一些事情。 大多都是操控民间舆论，培养粉丝，用以收割众生之力。 但凌寒本人，却和这位孔大学士从来都没有过交集。 所以他今天过来干啥来了？ . 虽然凌寒在大盛声望日盛，但在朝廷之中却一直没有个一官半职。 名义上，他还是开平帝的私人幕僚。 当然，很多人也都知道凌寒的另外几个身份。 比如，方平垚的好友，玄心道人的徒弟，还有鬼街某阴画铺的老板。 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忙，这间铺子其实已经基本不接活儿了。 但凌寒自己也没个名义上的府邸宅院，地宫是往生院的，往大里说是朝廷的，那里也没有凌寒住的地方。 玄心的宅子倒是够大够气派，但不合适。 林家老宅？ 那还是算了！ 开平帝登基至今，没给凌寒一个名分，甚至连赏赐都没有。 这个凌寒也理解。 以凌寒现在的声望和地位，他还真不太好封赏。 没给并不代表不给，开平帝私下里跟凌寒表示过，待这段时间过去，把大盛朝廷内部这些乱七八糟的蝇营狗苟都处理了，再说封赏的事情。 凌寒表示无所谓，你看着办就行。 当官肯定是不会当官儿的。 但封个贵族，赏赐些金银珠宝啥的，这些凌寒就来者不拒了。 在封赏还没确定下来这段时间，凌寒平时除了待天机楼里，没事儿的时候见个人啥的，都还是在这件阴画铺里。 现在这间阴画铺到处都是凌寒布置下的探蛊，阴画铺里里外外的情况全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平时凌寒待天机楼里，看到有人来了才会在铺子里现身。 孔文新刚刚敲了两下门，“吱呀”一声，凌寒已经打开了铺门。 “孔大人，今儿怎么有空到在下这小店里来了？”凌寒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态度很是热情。 孔文新也是乐呵呵地笑道：“凌先生盛名在外，孔某一直想结交凌先生，奈何凌先生公务繁忙，一直没捞着机会。” “这不，今天孔某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凌寒将孔文新迎进铺子里，一边给他倒茶一边继续寒暄：“孔大人这话真是让在下汗颜，我一个给人画阴画儿的，能有什么公务啊？” 这话真就是谦虚过度了。 别说孔文新这个大盛的情报之王了，现在你随便抓一个老百姓问他凌寒是谁，他也知道那是以一人之力击退北蛮，挽救大盛于将倾的大英雄。 孔文新也不接凌寒这个话茬儿，而是一脸诚惶诚恐地接过凌寒递过来的茶水，拿起碗盖儿拨了拨茶叶沫儿，这才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孔某送凌先生的礼物，您收到了吧？” 第十章 联手 孔文新出现在阴画铺门前的那一刹那，凌寒大概就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次玄心案传遍九州各地，自己却莫名其妙增加了不少粉丝，应该就是这位孔大学士的手笔了。 原本凌寒并不是没有想过去找他。 但之前都是玄心与他单线联系的，现在自己找上去终归是有些突兀。 说白了吧！ 双方都没有信任基础。 在没有摸清他的底细之前，凌寒也不敢贸然与他有太深的交集。 反正你说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背后没什么势力或者后台，靠他自己就能组织起这么大的一张情报网络，凌寒是不相信的。 不过现在孔文新主动找上门来了，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孔大人还带了礼物吗？”凌寒揣着明白装糊涂，左右看了看然后笑眯眯看着孔文新问道，“在哪儿呢？” 孔文新埋头吹了吹茶叶，然后啜了一小口茶水，这才不慌不忙地将茶碗放在桌上，微笑着说道：“凌先生，这样聊天儿可就没意思了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何必非得要绕那个弯子呢？” “好吧！”凌寒也不和他装了，点了点头，“那孔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为谁卖命呢？” “我想了许久，却始终也想不通。” “九幽？佛国？还是……” “神？” “凌先生还真会开玩笑！”最后一个“神”字说出来的时候，孔文新忍不住就笑出了声，“这世间，连陛下都是给神卖命的，你我又岂能例外？” 君权神授，神权天授。 在这方世界，一直都有这个说法。 但傻子都能听出来，凌寒要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这个孔文新不讲规矩啊！ 刚刚说了别人装傻没意思，自己却马上又装起傻来了。 “凌先生莫急！”眼见得凌寒面带不悦，孔文新笑呵呵拱手告罪，认真说道，“其实我以前为谁卖命不重要，反正您只要知道，我以后为您卖命，就可以了！” “为我卖命？”凌寒眼睛一眯，盯着这只老狐狸，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您要做什么，但我知道您要这天下人都知道您。”孔文新点了点头，“您不但要这全天下的人知道您，您还要他们尊敬您、崇拜您甚至……” “信仰您！” “凌先生，您看我猜的对不对？” 凌寒不动声色，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孔文新清了清喉咙，而后起身对着凌寒深深一揖：“孔某不才，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也就手里有点能跑腿儿能耍嘴皮子能打探消息的人脉。” “所以凌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您以后在这大盛乃至四方异族的口碑和声望宣传，就交给在下吧！” “当然，免费的！” 这么好？ 要知道，之前通过玄心找他办事儿，可都花了不少钱的。 “你想要什么？”凌寒问道。 “为凌先生办事儿，是孔某的荣幸，本不该提什么要求。”孔文新嘿嘿一笑，“不过最近，倒还真有件事儿需要凌先生帮忙处理一二。” 凌寒呵呵一笑，自顾自端起茶水一饮而尽，而后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我师父的事儿，对吗？” “就是此事！”孔文新向凌寒竖了个大拇指，而后说道，“孔某一向行事小心谨慎，不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却在玄心道长那里留有一个把柄。”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把柄已经掌握在了摄政王甚至是陛下的手里。” “之所以一直没动我，我想可能是投鼠忌器，也或许是想要我手里这张遍及天下的情报网。”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孔某思考良久，决定跟您混。” 凌寒笑了，看着孔文新问道：“你就那么确定，我能从陛下和摄政王手里，把你给保下来？” “您别忘了，我是干哪行的？”孔文新嗤笑一声，“如今大盛最为炙手可热的三个人物，陛下是九五之尊，摄政王权势最大，凌先生声望最高。” “表面看凌先生无官无职，无权无势，但实际上您一人可抵百万军，是如今大盛之护国柱石。” “孔某如果连这都看不清，那不如买块豆腐撞死算了！” 既然话都说开了，接下来就好谈多了。 孔文新为官这么久，如果说没做过坏事那肯定不现实，光帮助玄心为虎作伥就够他喝一壶的。 但罪不至死。 聊起这点，孔文新的解释倒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消息也好，情报也好，我都只是负责传递的那一环。”孔文新说，“从我这里传出去的每一个消息，都是事实。” “而我只是将这个事实，通过我的渠道让更多人知道了而已。” 同样的观点，凌寒前世也听某些无良媒体说过。 我都是客观报道的事实，有何错之有？ 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有好事，自然也有坏事，但那些媒体天天盯着那些发生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人的事情报道。 还美其名曰，真相。 更不要说，给某些所谓的“真相”加上一个吸引眼球的标题，再掐头去尾别有用心地加以一番引导。 没错！ 你报道的确实是真相。 但不是全部的真相！ 老百姓每天都看着这些糟心的破事儿，慢慢地就开始变得暴戾，变得消沉，变得对这个国家，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 那些无良媒体的险恶用心，便是如此。 就好像孔文新一样，背后肯定是有主子的。 要不，弄死他？ 从他的记忆幻境里应该可以知道他背后的主子是谁。 不过凌寒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犯不上。 知道是谁有能怎么样？ 更为关键的是，孔文新如果死了，他所一手创立的这张情报网就无法运行了。 凌寒可以用分身来替代他，但无法像他一样去运行这张遍及大盛九州乃至全天下的情报网。 两相比较，凌寒最终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凌寒提了两个条件。 第一，他以后只能为凌寒一人服务。 第二，他不能再利用他的情报网传播负面信息。 孔文新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 “凌先生，既然以后都是自己人了，我就再送您一个消息。”孔文新眯缝着眼，一脸的坏笑，“相信这个消息，不管是您，还是陛下和摄政王，都会很感兴趣的。” “关于当朝首辅李大人，你们了解多少？” 第十一章 无事献殷勤 首辅大人李鹤卿。 一个手腕高超的政客。 之前四皇子与太子党争时期，他是众所周知的太子党。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子倒台，新帝登基之后，李鹤卿自然是不能再用了，现在和老太监李林一样，被软禁家里，留待秋后算账。 现在代行首辅职责的，是开平帝的人。 不过到目前为止，不管开平帝还是方平垚，都没有查到任何可以把李鹤卿扳倒的实证。 开平帝不同天元帝，他要树立一个仁君形象，总不能像天元帝一样随便给人安个罪名就把人给办了。 所以现在这个事儿就比较让人头疼。 你明明知道就是他，你也明明知道他就是那个鬼，可你就是找不到任何的证据。 可见李鹤卿为人之谨慎，手段之高明。 “首辅大人的书房之中，有一个暗室。”孔文新笑眯眯说道，“那个暗室的设计十分巧妙，即便是精通奇门遁甲的阵法大师也很难发现。” “除非……” 讲到这里，孔文新啜了一小口茶水，这才慢慢说道：“除非你会九幽妖族一种叫做‘妖瞳’的法术。” 妖瞳？ 凌寒心中一跳。 这个法术算是九幽妖族的一种高端破阵法术，但也并不是多么稀有，高品大妖很多都会有。 但最核心的问题在于，李鹤卿的书房里为什么会有九幽妖族的阵法？ 换句话说，李鹤卿为什么会妖族的法术？ “首辅李大人，是九幽的人？”凌寒迟疑地问道。 “没错！他是九幽的妖族。”孔文新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告辞：“我只是一个打探消息的，至于怎么利用这个消息，就看凌先生的手段了！” 送走孔文新，凌寒将身子蜷进林婕诗常坐的那张躺椅之中，双眼微闭，陷入沉思。 想学会妖瞳，不难。 去九幽找只会妖瞳的高品大妖，杀了画尸就是。 有姬白凤那个分身在九幽，凌寒可以随时在那里打开一道天机楼的大门。 但这瞒不过姬白凤，更瞒不过李过云。 更何况，现在九幽与大盛关系已经今非昔比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最起码明面儿上九幽已经对大盛称臣了。 贸然对九幽动手，总归于情于理上说不过去。 天机楼九层倒是躺着两个高品大妖。 安瑾安瑜两只小狐狸，都是圣阶的九尾天狐。 但总不能为了一个妖瞳，把姐妹俩给弄死吧？ 一路走来，两只小狐狸虽然是带着目的来到凌寒身边的，但扪心自问这两姐妹没有对凌寒有任何恶意，相反还帮了凌寒不少忙。 尤其那次对付蚌妖，没有她俩凌寒最少损失一个分身。 林婕诗和何澹也会有危险。 浮空寺也拿不下来。 等等！ 九楼除了两只小狐狸，不还住着一个人嘛！ 龙女敖璃。 虽然她不是九幽的妖族，也不会妖瞳，但凌寒记得她曾经和自己说过一句话。 龙息破一切。 不管是奇门遁甲，还是巫术阵法，任何利用天地术数试图迷惑人心的招数在龙族看来都是花里胡哨。 一口龙息之下，就没有破不了阵法。 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口。 因为所有阵法的本质其实无非就是障眼法，在天地术数之中其性属阴，而龙息则是天地之间至纯至阳的。 一口龙息，可破一切阵法。 心念一动，凌寒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天机楼的九层。 敖璃面向凌寒，侧卧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这是龙族的特点。 除了吃饭之外，他们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龙族在进入沉睡状态之后，体内的龙气就会主动吸收天地之间的阳气，将它们转化成为龙元储存于体内。 睡得越久，实力就越强。 相比其他物种要经过没日没夜的苦练修行，还要经历各种天劫，龙族简直就是开挂一般的物种。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龙族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数量稀少。 满打满算，这天下龙族不过两手之数。 更不要说有很多不是像敖璃一样被封印，就是好似气运金龙一样成了没有肉身实体的生物。 也正因为如此，龙族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像凌寒这样，体内养着一只气运金龙，身边还有一个龙女的，只能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当龙族陷入沉睡之时，对外界的一切其实都是有所感知的。 外面发生了什么，哪怕是微笑的动静，敖璃也都能察觉得到，比清醒的人还敏感。 但你如果想叫醒她，还是挺难的。 因为陷入沉睡的龙族虽然对外界的情况了如指掌，但肉身会进入一种很倦怠的状态，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 除非她自己想想过来，否则你闹再大动静也叫不醒她。 说白了，就是懒。 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相处了这么久，凌寒有专门对付她的绝招。 招手从八楼取出来一只早就杀好的肥羊，一边生火，一边往上刷各种调料，等烤羊肉的香味四散飘逸时，凌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梦呓般的呢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每次都是这样，屡试不爽。 凌寒笑嘻嘻冲敖璃说道：“又不是给你烤的，一会儿单独给你水煮个大白菜。” “滚！”敖璃轻叱一声，翻身从床上下来，搬了个椅子坐凌寒身边，而后没好气地问道，“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 龙族进入沉睡状态后，可以很久一直不吃东西也没事儿。 像敖璃这种，单纯就是馋。 所以凌寒就抓住了她的这根软肋，每当有事儿需要她帮忙的时候，就来九楼烤肉吃。 上次想和他滚床单，好去接收姬白凤留下的那些数据，凌寒做得是烤鸡。 不过那次没考虑周全，林婕诗和何澹闻着香味儿也来凑热闹，导致凌寒良心发现，幡然悔悟了。 今天林婕诗回去了林家老宅，何澹被召进宫了。 开平帝有意让他接管往生院。 所以今天没人打扰。 “其实也没啥大事儿。”凌寒也不拐弯抹角，一边儿转动自制的烧烤架一边嘿嘿笑道，“成天闷这里也挺无聊的吧？” “吃完烤羊肉，我带你出去逛逛？” 第十二章 暗室里的秘密 一个时辰后，凌寒已经打着饱嗝来到了首辅大人府门外。 无须通报，凌寒直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用隐身术加穿墙术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然后一路往里，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小院儿前。 凌寒没来过首辅大人府，但他画过的很多尸体来过。 所以凌寒很轻松地就找到了李鹤卿书房的所在。 小院儿门口有俩站岗的守卫，进去之后书房门口还有俩。 因为李鹤卿只是被软禁，不让出门而已，但院儿里的守卫家丁还都是他的自己人。 凌寒用天下群英谱看了下，这些守卫和家丁也大多都是普通人，偶尔有几个五品或六品的护卫，也都是人族。 包括李鹤卿，之前凌寒也用天下群英谱看过他。 就是个普通人。 不过有安瑾安瑜两只小狐狸的教训，凌寒现在也不敢轻信天下群英谱的结果。 天下群英谱固然厉害，但这世间也确实有很多办法可以绕过它。 悄悄穿墙而过，进入小院儿的书房之中，里面空无一人。 这个时间点儿，李鹤卿想必正在吃午饭。 凌寒伸手在书房里开启了一道传送门，敖璃迈步从门中走了出来。 之前吃烤羊肉的时候，凌寒已经和敖璃交待好了，就需要她一口龙息给破一个暗室的阵法，这对敖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儿。 “呼——” 敖璃轻启朱唇，身后银色龙形隐现，一股银色的龙息从她的樱桃小嘴之中喷涌而出，很快便覆盖了整个书房。 很快，前方墙角处阴影之中，一株长得奇形怪状的植物显现了出来。 空心槐。 凌寒认得这种植物。 军器司用来制作储物装备的原材料便是这种植物，是承载空间魔法的绝佳材料，但储物装备都是用来装东西的。 像李鹤卿这种，利用空心槐制作暗室，凌寒还是第一次见。 九幽，还真是有点东西啊！ 凌寒示意了下，敖璃张嘴对着那株空心槐吐出了第二口龙息，然后就听到一阵好似植物触手缓缓蠕动的声音，那株空心槐的枝桠缓缓张开，露出了一个只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有敖璃在，凌寒也不怕会被困住，直接带着敖璃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大概能有二十几平方的空间，布置也很简陋，就是一个靠墙的大书架，一张书桌还有一张椅子。 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盏刻有光系阵法的油灯。 除此之外，这件房间里就是各种各样的文字资料了，书架上和桌子上都是。 凌寒大概翻了下，有李鹤卿和九州各地官员来往的书信，有太子一党的详细名单，还有近些年太子一党所有的账务…… 可以这么说吧！ 有了这些资料，太子党在大盛朝堂几乎就没有容身之地了。 倒不是说要将这些太子党赶尽杀绝，毕竟里面有很多人其实也就是混口饭吃，不站队就得死啊，太子和四皇子总得选一个。 但有了这些资料，最起码心里也就有数了。 当然，凌寒并不在意这些。 在意这些的，是那龙椅之上刚刚登基屁股都还没坐稳的开平帝。 既然决定扶持他，那就帮他把事儿办彻底。 他可能不会成为一代明君，也可能最终会和方平垚以及凌寒决裂，但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的大盛需要这样一个皇帝。 虽说伴君如伴虎，但到了凌寒这个品阶，还怕什么老虎？ 房间里的东西，凌寒一点没落下，所有东西连同书桌书架一起都给搬天机楼里去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凌寒决定先去找下李鹤卿。 这里所有的证据只能证明他是太子党，却无法证明他九幽妖族的身份。 最多只能证明他与妖族有勾连。 毕竟房间里的法阵，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给他布置的。 但凌寒很确信，如果他是九幽妖族，那就不会是一个普通人。 如果他发现书房里的东西不见了，肯定会狗急跳墙，首辅大人府外面的这些守卫是拦不住他的。 所以凌寒想顺道把李鹤卿也给抓起来，以绝后患。 刚走出书房所在的那个小院儿，凌寒就听到附近隐隐传来了一阵哭声，从方向上来看，正是内院的方向。 嗯？ 凌寒加快脚步，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了内院的房上。 只见院子里家丁丫鬟脸色悲戚，听他们聊了几句，才知道就在刚刚李鹤卿已经气绝身亡了。 这么巧吗？ 凌寒身子一沉，身体透过房顶直接落入了房间之中。 李鹤卿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卧床之上，身边是他的妻子和一双儿女，正哭得肝肠寸断…… 凌寒悄悄上前，凑近了观察了下。 李鹤卿面色蜡黄，颧骨突出，压根儿看不出这是几个月前还在朝堂之上那个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当朝首辅。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凌寒心思一动，探手抓住了李鹤卿的手腕。 一切如蜡油般缓缓融化，李鹤卿的记忆幻境扑面而来。 …… 李鹤卿是蜀州人士。 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却从未考取过任何功名，家族最高光的时刻便是祖父院试考中了个秀才，而那之后包括李鹤卿在内却屡试不中，连个秀才都考不上了。 考不上功名，却又无心种田，所以李鹤卿打小家里就是穷得叮当响，经常性地连饭都吃不上。 实在饿了，就厚着脸皮去亲戚邻居家蹭点吃的。 就这样愿意和他家来往的亲戚越来越少，就连邻居也天天防贼似的防着他们。 二十二岁的时候，李鹤卿又一次院试未中，心灰意冷之下也断了活下去的念头，跑到蜀州城外的深山里，找了颗歪脖子树，解下裤腰带这就要上吊自杀。 就在他把脖子伸进绳圈儿里，准备一了百了的时候，一个一袭白衣的青年笑呵呵地拦住了他。 那个青年凌寒也认识，就是李过云。 李过云告诉李鹤卿说你愿不愿意和我做个交易？我能让你金榜高中，还能助你升官发财，但你要从此以后成为我的人，为我做事。 李鹤卿不相信，以为这个年轻人在骗他。 “你就当自己已经是个死人了。”李过云笑着拿给他一锭沉甸甸的金子，还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色药丸，“把药丸吃了，金子就归你。” “有了钱，你以后的生活应该也就不成问题了。” “三年之后的今天，你若考取了功名，就再来此地找我。” 第十三章 不能说的秘密 其实都不用别的，光这么大一锭金子，李鹤卿就已经不想死了。 管他真的假的，反正有钱了，鬼才想去死呢！ 更加稀奇的是，李鹤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变聪明了。 以往晦涩难懂的文章，现在一眼便能看明白，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以微知著，触类旁通。 再难再厚的典籍，他几乎都是看一遍就能熟记于心，几达过目不忘的境界。 第二年，李鹤卿院试轻松通过，考取了秀才。 第三年，李鹤卿进入乡试，考取了当年蜀州的解元。 乡试挂榜的第二天，也是李鹤卿与李过云约定好见面的日子。 李鹤卿谢绝了那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亲戚朋友，独自一人一大早就来到了三年前自己上吊的那个地方。 在现在的李鹤卿看来，白衣飘飘的李过云就是神仙。 否则这种点化凡胎，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又岂是凡人所能拥有的？ 不过李鹤卿在那个地方一直等到太阳下山，也没能等到李过云的出现，临走的时候，借着夕阳的余晖，那颗歪脖子树上出现了一行金光闪闪的小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左使李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权势滔天，左使李相？ 现在的李鹤卿早已不是三年的俗世凡胎，心思机敏的很，很快便理解了这行字的意思和目的。 意思是让他进京赶考，成为大盛皇帝之下的第一权臣。 至于“左使”，想必就是那位神仙给自己的封号吧？ 李鹤卿整理衣冠，对着那颗歪脖子树三跪九叩，之后转身斗志昂扬地离开了那棵歪脖子树，回到蜀州城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搏。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经过了一年近似玩命一般的努力，李鹤卿可谓是博览群书，又遍访名师，终于在第二年进京参加会试，并高中会元。 会试过后，李鹤卿进入殿试，被当时天元帝的父亲昭阳帝御笔选中，成为了那年的状元榜首。 同年，李鹤卿进入翰林院成为一名正七品的编修。 再之后的仕途，李鹤卿可谓是顺风顺水，终于在十一年后，也即天元九年，成为了大盛朝的第一位首辅。 也真正应了李过云留给他的那句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权势滔天，左使李相。 李鹤卿在大盛官场一路高歌的时候，李过云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直到五年前的一个夜晚，李鹤卿正准备睡觉呢，一条五彩斑斓的花斑蛇在他面前变幻成了一个妙龄少女，对他盈盈一拜：“左使大人！主人将与一月后到达天都城，还请左使大人准备一二。” 那是李鹤卿真正为九幽妖族做事的第一天。 李过云所住的那个清幽雅致的小院子就是他令人一手操办的，包括李过云后来接近方无柒，也离不开李鹤卿的协助。 整整五年的时间里，李鹤卿将他所能探查到的所有有关大盛的各种机密源源不断地传达给了九幽，包括近两年九幽妖族使用“钝刀子割肉”的怀柔政策，接连拿下数十城，也都是拜李鹤卿提供消息情报所赐。 李过云带着姬白凤离开天都城，李鹤卿则成了弃子。 以今时今日李鹤卿的身份和地位，逃是不能逃的，也无处可逃。 而大盛与九幽关系也非同往日，李过云自然不可能带他一同回到九幽，所以他只能死，而且还要死得有价值。 “左使就是个忠实的太子党，其他的事情爆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李过云临离开天都城之前，曾经来到李鹤卿的府邸，对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所以，你会保密的，对吗？” 李鹤卿跪拜在地，涕泪横流，表示自己本是废人，经主人点化才有现在的一切，此生已无怨无悔，一定为其保守秘密云云。 李过云面带微笑，却不经意间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凌寒知道，方才那句话他其实是对自己说的。 这世界上，知道自己画尸秘密的，仅有李过云和姬白凤两个人。 当时在迷雾之海的转生谷之中，如果不是李过云将自己这个实验体的承载道具临时更换成了001号，自己恐怕也没有这个画尸的奖励的金手指。 所以李过云早就知道自己会来调查李鹤卿。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提前就给自己准备好的。 凌寒有些懊恼。 . 同一时间，远在九幽的姬白凤突然发了疯。 李过云在九幽所居住的那座妖仙殿被姬白凤一把火给烧没了，连带着妖仙殿周边那些建筑也都被烧了不少。 “以后如果让我发现你又给我设局，我就把这具分身收回来。”姬白凤对着李过云冷笑说道，“老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李过云悬空漂浮于滔天烈焰之上，一脸苦笑地微微欠首：“您教训的是！过云知错了！”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凌寒懒得理他，放开了对姬白凤那具分身的控制，将自己的分魂收了回来。 还是…… 有些冲动。 凌寒躲进了天机楼中，独自躲在七楼想心事。 其实严格说起来，李过云也没做啥。 只不过就是提前预判了自己最终会调查到李鹤卿那里，利用李鹤卿的尸体给自己传了个信儿而已。 类似的事情，方平垚做过，段流沙也做过，但凌寒都没这么生气。 或许，潜意识中我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了？ 不能够吧？ . 李过云说的确实没错。 李鹤卿是九幽内奸这事儿，说出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对大盛来说，是丑闻。 对九幽来说，无异于是将他们往大盛敌对的立场上去推。 所以李鹤卿也只能是个太子党。 他九幽左使的身份，不能提。 再说提了也没用，徒增烦恼。 如今的局势下，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让大盛能有一个休养生息的喘息之机更重要。 先是玄心，然后现在又是李鹤卿，两个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一提溜一嘟噜的那种，这两人之后，大盛朝廷就算是真正的换血了。 换血之后的大盛，也才算是真正的重新出发。 凌寒看了看识海虚空之中的气运金龙，依然有近四分之一的身子都覆盖了紫色的鳞片，剩下的任务，还很重！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第十四章 菜市口斩首示众 太初历，十一月十一。 这个世界没有剁手节，今天是玄心砍头的日子。 一大早菜市口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就已经挤满了人，很多视野比较好的茶楼酒肆早早地就挂出了客满的牌子。 还有一些大老远从其他城市，甚至是其他州府赶过来的。 大盛建国以来第一大奸臣，而且据说又是活了八百年的陆地神仙，很多人都想过来看一看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玄心道人落魄的样子。 尤其玄心曾经利用孔文新的情报网络，在大盛九州给自己包装成了一个敢怒敢言，为民请命的正义人设，很多人曾经都深信不疑，奉其为精神偶像。 而现在玄心人设崩塌，冲在前面大声怒骂扔臭鸡蛋的仍然是这帮人。 所以说不管哪个世界，翻来覆去其实就是那点儿事儿。 . 午时三刻。 刑部的囚车远远地自东向西缓缓而来，围观的人群一阵喧哗，而后怒骂声、嘲笑声还有扔石头的砰砰声顿时就响了起来。 玄心披头散发，在木质的囚车里只露出来一个头。 当然，是替身。 凌寒从死囚牢里捞了一个体型和玄心差不多的采花大盗，然后扔回魂池里给他换了脸，最后用傀儡术给控制了，把自己的分身替换了回来。 一路走到菜市口的刑场，挨了不少的石头。 也幸好就是傀儡吧，不然真还挺疼的！ 跟在玄心身后的，还有涉案的罪大恶极的有关人犯共十七名，和玄心一起整整齐齐排成一排跪在了刑场之上。 也就是废除了株连九族的惩罚吧！ 否则今天的刑场之上，那一定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整整十几个家族，保守估计怎么着也得上千口儿。 现在大盛律法不牵连无辜，死的只是这些罪人而已。 毕竟玄心这个案子提前做了预热，在大盛九州早已是人尽皆知，所以今天开平帝也趁着这个机会，亲自监斩来了。 一是为了体现皇帝体恤民情，和老百姓同进退，二则是借机展现一下新帝登基的新气象，万象更新，不同以往！ 说实话，开平帝这招儿真挺绝的！ 以往砍头的事儿，皇帝都是能避则避的。 毕竟被砍的人都是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冤不冤的暂且搁一边儿，主要怕看了这血糊淋啦的晚上做噩梦。 而咱这开平帝却不在乎这个，毅然决然地决定自己亲自监斩。 谁劝都没用！ 凌寒暗自感叹，这四皇子开平帝真的是个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既然皇帝来了，凌寒和方平垚也不好不在，毕竟铁三角嘛！ 看着台下那些昔日里衣着光鲜，道貌岸然的高官大夫，如今被扒了蟒袍，摘了顶戴，穿着又脏又破的囚衣，一头乱发，蓬头垢面的样子，凌寒也禁不住有些暗自开心。 倒不是仇富，亦或是落井下石。 主要这些人多活一天，大盛的气运就要被他们多拖累一天。 而大盛气运凋零，吃亏的可是凌寒自己。 说实话，现在就算是皇帝也不如凌寒更加紧张这大盛的国运。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要到了，开平帝咳嗽一声，刑部尚书陈道卢上前一步，身旁两个膀大腰圆的衙役“咣咣咣”敲响了定场锣。 而后就听刑部尚书陈道卢打开一道圣旨，朗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逆贼玄心……” 圣旨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谁谁谁犯了什么罪，依律斩首之类的。 但陈道卢可是说了很久。 不愧是刑部尚书，开平帝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就是其忠实拥磬，在宣读完玄心等人的罪状之后，陈道卢借题发挥又对新帝惩奸除恶反腐儆贪的一系列作为歌功颂德，一番马屁功拍得是恰到好处，也将围观的老百姓情绪调动了起来。 眼看着火候儿差不多可以了，陈道卢退下，开平帝起身又慷慨激昂地表了下励精图治，惩奸除恶的决心，而后一声令下，将手中的令牌重重扔了出去。 算上玄心，一共十八名罪犯，却只有一个刽子手。 这也是开平帝刻意安排的。 要知道砍头这玩意儿，真一刀砍脖子上，眼睛一闭，啥也就没了。 死就死嘛！ 碗口大一个疤的事儿。 但最让死囚们恐惧的，是那等着被砍头的过程。 尤其是你搁这儿跪着呢，排你前面的“咔嚓”一声，一个脑袋掉下来了，“咔嚓”一声，又一个脑袋掉下来了…… 很多人面对酷刑都没吭一声儿，却往往会在这一关能被吓得尿一裤子。 而开平帝要的，就是让老百姓及文武百官看到这些人被吓尿的这一幕。 目的也很简单，杀鸡儆猴。 要清除大盛朝廷的腐朽污秽之气，震慑朝纲，那就得行非常之法，常规的威慑是远远不够的。 开平帝在这一点儿上，颇有心得。 . 刽子手拎起酒壶往嘴里灌上一大口酒，“噗”一声重重喷在刀刃上，而后站定，甩开膀子，“嘿”一声，干脆利落地砍下来第一个脑袋。 “好！” 围观的老百姓发出一声欢呼，更有甚者还敲起了鼓，打起了锣，维持秩序的官兵也不管，任凭老百姓们胡闹。 为啥要有斩首示众这个说法啊？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个一个又一个，最后一个才轮到玄心。 让开平帝有些沮丧的是，前面的好多都被吓尿了，屎尿屁混合着堆了一裤管儿，整个刑场都弥漫着混合着血腥味儿的恶臭，唯独这玄心屁事儿没有！ 凌寒多精啊！ 一看开平帝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也没办法。 傀儡术只能控制傀儡的行动，但你想让他拉一裤子，还真没这个功能。 关键可能巫族在研究傀儡术这个技能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这个需求吧？ 等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大刀，“噗”一声砍下玄心的人头的时候，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发出海潮一般的欢呼，经久不歇。 而凌寒身边的开平帝则缓缓站起，看着刑场之上的滚滚人头和遍地血污，小声嘟囔了一句：“父皇的时代，终于过去了！” 第十五章 成立阴察司 新朝伊始，万象更新。 砍了玄心的头，大盛就彻底告别了那个黑云密布，遍地尸骸的天元帝时代。 开平帝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梳理朝局，将五寺六部统统换上自己的人马，同时将原有的那些官员该贬的贬，该砍的砍。 反正这些官员大多经不起查。 值得一提的是，开平帝此举着实是精准出击，前朝太子党在朝中的势力一个个被连根拔起，他们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一笔笔一桩桩全都清清楚楚。 不夸张地说，很多事情就连当事人都忘了，开平帝那边都能给你记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朝中大臣巨擘对开平帝的手腕无不叹服。 这全都归功于凌寒从李鹤卿书房中搬来的那些书信、名单和账簿，凌寒一点没糟蹋全都给开平帝搬过去了。 至于像老太监李林这种，开平帝深知他是自己这一派的。 但因为老太监手底下的脏事儿太多，为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开平帝犹豫过后最终还是差人给他送去了一杯毒酒。 想要洗牌重来，很多牌愿不愿意都得丢出去。 类似老太监李林这样的，其实还很多。 不过最终的结果就是，大盛朝堂一改往日颓势，从上到下都是一派风正清朗，各方各面都干劲儿十足。 在后世的史书之中，称之为开平中兴。 . 作为挽大盛与将倾的大功臣，凌寒与方平垚也相继都得到了开平帝的封赏。 方平垚原本已经是摄政王了，又是世袭的护国公，仕途已经到了顶，再往上就只能当皇帝了。 所以开平帝封了他一个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头。 这个和老太监李林的那个骠骑大元帅不一样，李林那个只是个虚名，手底下管的只是皇城里那一万禁军而已。 而方平垚这个天下兵马大元帅，是总领大盛兵权。 也就是说，开平帝将大盛的兵权拱手交了出去，包括原本属于皇帝直属的千机营和羽林营。 皇帝自己能够调动的，便只有皇城里的禁军、御林军还有金吾卫。 颁布这个诏令之前，大盛朝堂之上很多大臣纷纷进谏开平帝，认为此举严重不妥，请皇帝收回成命。 自古以来，军权都是掌握在皇帝手中，哪有让臣子总领天下兵马的？ 但开平帝力排众议，依然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看似开平帝对方平垚无条件信任，但凌寒站在局外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暗叹开平帝当了皇帝之后这政治手腕儿比之方平垚一点都不差啊！ 现在这天下兵马，原本就已经在方平垚的手中。 无论是西北的铁甲军，还是北境军，亦或是刚刚参与了太子叛乱的千机营和羽林营，根本就都是方平垚的人。 现在的大盛，除了方平垚没有谁能调动这些军队。 也就是说，开平帝其实是用原本就属于方平垚的东西，封赏了方平垚。 更为关键的是，这样一来，反而给天下人造成了一个方平垚功高盖主，权势滔天，拥兵自重的印象。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后面方平垚真的要造反，光民心这一关他就过不了。 除非开平帝像他爹一样，昏庸暴虐，不得人心，否则道德高地这一块儿，他能拿捏得死死的。 至于兵权。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而方平垚，自然也是能看懂开平帝的良苦用心的。 正好，现在的军权也不适合交出去。 所以在哂笑之余，方平垚与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叩谢了开平帝的封赏，对天盟誓以身许国，万死不辞！ 高手过招，神仙打架。 玩的都是小老百姓看不懂的招数。 而凌寒这里，开平帝倒是大手笔，给凌寒封了一个“定国公”，实打实的世袭公爵，一应封赏，光清单就列了十几页。 除此之外，开平帝还赏赐凌寒一套占地上百亩的大宅子。 值得一提的是，开平帝赏赐的这套宅院就在离护国公府斜对面不远，是拆了两座前朝贪腐官员的府邸重新建的。 凌寒是“定国公”，方平垚则是“护国公”。 还以“方便你俩交流”为由，刻意把定国公府选址在护国公府的斜对面。 更不要说，新建的定国公府无论是面积还是装潢设计都要比护国公府高了一个档次，光那朱漆大门就比护国公府高一大截儿。 开平帝心意所在，不言而喻。 “他是皇帝，只要不过火，随便他吧！”方平垚倒是对此没啥意见，只是无奈地一脸苦笑，“谁叫他还算是个好皇帝呢！” “以后咱俩还得在他眼前尽可能地做做戏，做出一副不和的样子。” “你也理解下他，毕竟出身皇族天家，从小耳濡目染看得学的都是这帝王心术的平衡之道，习惯了就好了！” 对开平帝，凌寒其实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前世电视屏幕上天天放的，都是这种勾心斗角的宫斗戏码，看得多了不会也会了。 凌寒不太理解的，是方平垚。 从姬白凤的记忆幻境看到的情况，方平垚已经被那个穿斗篷的神控制了，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究竟为了什么呢？ 玄心、段流沙、天元帝以及方平垚，都是那个穿斗篷的神。 但他们所做的事情，却是完全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 玄心和段流沙以及天元帝要散尽大盛气运，而方平垚无论说还是做，都是要救大盛，要挽救大盛几近凋零的气运。 乾元殿那一战，如果没有他，大盛就没了。 大盛没了，凌寒也就没了。 从这一点来看，说方平垚是凌寒的救命恩人也不过分。 但他为什么要把段流沙的遗体放进天机万象仪之中攫取原本属于自己的魂力？他身上，究竟还有什么秘密是自己不知道的？ 这段时间以来，每当与方平垚单独相处，凌寒都忍不住想要问一问他。 但最终凌寒都忍住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问，自己躲在暗处占据先机。 问了，就把所有的筹码都摆到了桌面儿上，只能梭哈了！ …… 对方平垚和凌寒的封赏过去没多久，开平帝又扔出来一颗重磅炸弹。 独立与现有的三法司之外，大盛朝廷将现有的军器司和往生院合二为一，形成了一个直属皇帝领导的新衙门。 名为，阴察司。 第十六章 先斩后奏，百无禁忌! 阴察司这事儿，说起来还跟何澹有些关系。 前段时间，开平帝召何澹进宫，与他商讨往生院的后续事宜。 一起被召进宫的，还有礼部尚书辛广志。 也就是开平帝的亲外公，后宫里被天元帝给吓疯了的那位辛贵妃的亲生父亲。 虽然天元帝时代的玄心飞扬跋扈，权势滔天，但毕竟在权力架构上是礼部下属的行政机构，专门负责死人身后事的。 何澹虽然平时放荡不羁，但其实身上也背了个正六品的礼部主事一职。 说起来，也是朝廷命官。 按照开平帝的意思，是希望何澹能够在把往生院这杆大旗继续给扛起来。 何澹肯定不能领这个差事的啊！ 他就是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人，你要让他统领大大小小上千号人的往生院，他肯定是不干的！ 开平帝表示自己很为难。 玄心下面徒弟就这么几个，林婕诗一介女流，关沧海年龄太大了，算来算去也就你何澹合适。 往生院里那么多的小道士，如果朝廷空降一个官员过去，肯定是不能服众的。 一旁的辛广志则帮着开平帝旁敲侧击，说何主事年轻有为，这事儿你肯定干得了，我也会对你多多照拂的。 何澹说，不还有凌寒吗？ 你们干嘛不找凌寒干啊？ 他本事大，声望又高，他干这活儿肯定合适！ “他肯定不行啊！”开平帝更加为难了，叹了口气说道，“他现在已经贵为定国公，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 “一国公爵，去往生院当个院长肯定是不合适的。” “就算我同意，这满朝文武百官，天下百姓肯定也是不同意的！” 其实开平帝就是欺负何澹心思单纯，不懂政治，他这些话随便哪一句单独拿出来那就是胡扯，但是连一块儿让何澹一听就觉得好像还真有那么点儿道理。 何澹是真的不想干往生院的院长这档子活儿。 但他肯定也不想让皇帝在空降个别的什么外人过来管往生院这一摊子事儿。 毕竟他打小儿就在地宫里长大，于他来讲，地宫就是他的家。 从本心里来讲，他是希望凌寒能把往生院给接手了。 “你把往生院升级下，级别调高一点不就成了？”何澹随口赌气地说道，“往生院如果成了和五寺六部同级的衙门，那凌寒当院长就合情合理不屈才了啊！” 其实何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开平帝竟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手叫好：“好主意啊！好主意！” 旁边的辛广志趁机进言道：“我看凌国公对军器司生产的那些小玩意儿挺感兴趣的，要不干脆就把军器司和往生院合并了吧！” “此计甚妙！”开平帝和辛广志一唱一和，沉思半晌而后一拍大腿说道，“这新的衙门，名字就叫阴察司，如何？” …… “所以，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凌寒听何澹说完，一脸无奈地问道。 “你是猪吗？”何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边啃鸡腿一边回怼道：“我又不傻，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但后面我就知道了，人家压根儿就是早就计划好了！” “我被人当枪使了。” 玄心的事情，让何澹很受打击。 一直以来，何澹都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中二少年。 在他心里，师父就是个惩恶扬善，扫除邪祟的活神仙。 事实上，玄心一直给自己打造的人设，也确实如此。 当发现玄心其实是一个陷害忠良，坏事做尽的伪君子之后，何澹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给崩塌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甚至觉得这都是凌寒的错。 如果不是他，玄心就不会出事。 那地宫之中至少还可以维系着那个虚假的融洽。 当然，他其实并不知道玄心其实早就死了，他看到的玄心也只是凌寒的分身而已。 所以现在何澹对凌寒的感情很矛盾。 就是那种我知道你没有错，但我就是看你很不爽的那种样子。 体现在行为上，就是一边吃着凌寒的烤鸡，一边还要摆出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凌寒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中二少年，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好了。 现在要想的，是开元帝又在搞什么把戏？ 之所以通过何澹搞这档子事儿，应该就是想为自己扫平障碍，让何澹知难而退主动退出。 如果贸然任命凌寒的话，难保何澹不会有意见。 所以开平帝就把何澹叫过去，让他自己主动放弃，免了后患。 而凌寒身在大盛，又和大盛国运同生共死，所以凌寒不可能一直以一个闲云野鹤般的画尸人身份一直这样混下去。 皇帝给了他定国公的封号，下一步就一定会给他事情去做。 具体领个什么差事，凌寒自己也还没想好。 按照何澹带回来的消息推测，阴察司是军器司和往生院合二为一的，那自己画尸人的老本行肯定就还在的。 而军器司是负责为大盛军队研制各种武器装备的，也合凌寒的心意。 之前轰炸北蛮军队用的那个改装版的火油炸弹，就是凌寒在军器司手把手和那里的术士们一起熬夜赶工做出来的。 不得不说，在大盛这么久，那些一门心思研究学问的术士疯子还是很合凌寒的胃口的。 和他们沟通虽然会经常被怼，但至少直来直去沟通顺畅没有和其他衙门的那些官僚沟通起来那么累。 在军器司，你只要有想法，有点子，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而且后面如果真的有幸和敖璃滚了床单，拿到姬白凤那些在天机楼地下一层的数据，这些军器司的术士就是自己宝贵的研发人员啊！ 这么说来，皇帝如果让自己当这阴察司的老大，好像也还不错！ 第二天，皇帝就把凌寒给叫进了宫里。 聪明人对话无须拐弯抹角，皇帝只三言两句就把阴察司的职责跟凌寒讲清楚了。 和凌寒之前预想的还是有些区别。 除了以前军器司和往生院的工作外，阴察司另外一个更为主要的功能则是监察百官，巡视九州，震慑四方异族。 说白了吧！ 就是利用凌寒的名号，带起一支兼顾研发、战斗、侦察、威慑为一体的特种部队，类似于加强版的锦衣卫。 至于阴察司的权限，开平帝用了十六个字概括。 皇权特许，如朕亲临。 先斩后奏，百无禁忌！ 第十七章 任职阴察司 开平帝的心思，不难理解。 身为一国之主，手中权力概括起来，无非就俩字。 军政。 军权交给了方平垚，任命其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西北铁甲军、北境军以及原属皇帝管辖的千机营和羽林营两营人马。 政权独揽自己手中，满朝文武，五寺六部都是开平帝的心腹。 而凌寒的阴察司更像是一面旗子，代表着大盛的脸面，同时也将方平垚和开平帝的军政两方挡在了后面。 这样一来，无论是大盛周边的四方异族，还是大盛九州的各级地方势力，都会将注意力集中到凌寒执掌的阴察司上来。 原本应当站在前方的开平帝和方平垚，一下子退居二线，变成了后勤支撑的角色。 凌寒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能想出这种主意，肯定不只是开平帝一人的手笔，方平垚肯定也参与其中了。 这么快就演上了？ “陛下，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凌寒无语苦笑，对开平帝说道，“说句有些冒犯的话，您这是要把我架火上面烤啊！” “咱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您是了解我的。” “我就是一个小小的画尸人，没啥大的追求，就图一个平平安安过日子。” “这阴察司的活儿，我干不了！” 凌寒不习惯大盛朝廷的君臣之礼，臣子见皇帝动不动就三跪九叩言必称臣，这么长时间依然没能改过来。 开平帝倒也不介意，不急也不恼，笑呵呵扔给凌寒一块金牌，说：“你先看看！” 凌寒接过一看，上面是大盛皇族特有的腾龙金纹，龙纹之上刻着“开平”两个大字，这是皇帝的天子令牌。 见令牌如见皇帝，大盛九州，皆可畅行无阻。 换句话说，你拿着这块令牌，就算想进皇后的卧房里去瞧瞧，也没人敢拦你。 正常情况下，皇帝的这令牌都是紧急情况下使用的，用完了还得还给皇帝，不然就乱套了。 但看开平帝的意思，这令牌是要直接给凌寒，不收回去了？ “收了这块令牌，你的权力就等同于朕。”开平帝淡淡说道，“你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朕都认。” “你做的对，朕认。” “你做的不对，哪怕是天怒人怨，祸国殃民，朕也认。”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大盛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只有你才能救大盛。” “朕愿意与你，同荣辱，共进退。” 这帽子戴的。 凌寒琢磨着开平帝的话，瞬间领会了他更深层次的意思。 借助凌寒目前在大盛九州的声望，将凌寒推出来挡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抛出诸如天子令牌这种意义非凡的东西，那肯定是有事儿。 他遇到事儿了，必须得凌寒才能处理得了。 自他是四皇子的时候，凌寒就发现了，这货看着浓眉大眼老实本分，其实从来不做亏本儿生意的。 “行吧！陛下有什么事儿要我去处理的？”凌寒苦笑着拱了拱手，“这阴察司的活儿我可以先接下来，但我只能是尽力而为啊！” “当官儿这事儿，我真的不擅长。” “哪天你觉得我干得不行，随时换人就行，我也乐得逍遥！” 凌寒心里很清楚，这阴察司的活儿自己是肯定得接的。 谁叫自己绑定了大盛国运呢？ 总是以画尸人的身份在跟着开平帝和方平垚到处乱晃肯定是不合适的。 但以凌寒今时今日在大盛的声望和地位，开平帝必须得给凌寒一个声名显赫权倾朝野的位子才行，否则就是“德不配位”。 除非开平帝给凌寒首辅干，否则就算是五寺六部的一把手，也会被人说“鼠目寸光”、“有眼无珠”，严重点儿收不定就会被人诟病“嫉妒贤能”、“打压人才”。 现在整一个全新的阴察司出来，再扣上“皇权特许，如朕亲临。先斩后奏，百无禁忌！”这十六个字，一下子逼格就上去了。 绝对没人会说配不上凌寒的身份了。 但其实你细细一想，这和方平垚的“天下兵马大元帅”其实是一个道理。 以凌寒的性子，你不给他这个权力，他在这大盛做事情，就有所顾忌了吗？ 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虾米的时候，就敢扛着黑刀在地宫里手刃掌印大太监孙万财，手底下杀了多少朝廷命官，江湖草莽？ 睿王府三法司戏台审案、率众打劫小宁兰寺和浮空寺、乾元殿和方平垚一起兵谏天元帝、一人喝退佛国仙王级高僧、击退北蛮百万雄兵…… 这些哪一件拎出来不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可对他而言，都是想做就做了。 所以说起来，开平帝给他的权力，也是凌寒原本就有的。 或者换句话说，是他压根就不在意的。 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想做的就去做，不服就来弄我。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现在的凌寒，得了开平帝的授权，从以前“想干就干”变成了现在的“奉旨想干就干”。 从朝局层面来讲，开平帝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给大盛九州的文武百官、江湖草莽乃至四方异族头顶上挂起了一把刀。 这把刀，叫阴察司。 而握住这把刀的人，是凌寒。 . 开平帝要凌寒做的事情，是肃反。 只听到这两个字，凌寒就明白了开平帝的意思。 现在的大盛，就像是一只刚刚死里逃生，但瘦骨嶙峋，浑身伤病的猛虎，倘若四方异族一拥而上，这只猛虎肯定就死翘翘了。 但那毕竟是一只猛虎。 即便是受伤的猛虎，一口咬下来也会要人命的。 所以就形成了目前这种局面。 四方异族收缩兵力，在边境线上与大盛对峙，不战不降，虎视眈眈等着这只猛虎露出破绽，然后捅出那致命的一刀。 自从开平帝登基，大盛一派欣欣向荣，但毕竟天元帝给留下的烂摊子太烂了。 除了经济低迷，人口锐减之外，大盛目前最大的内忧，就是内乱。 而内乱的核心，则是江州和青州两处州府。 因为地处九州的中央地带，未曾经受战乱影响，再加上这两处州府原本就是人杰地灵、物产丰富的鱼米之乡，在大盛九州之中的地位一向很高。 天都城，就在江州的范围之内。 近段时间开平帝肃贪平反，将大盛朝廷文武百官的血换了一大半儿，却唯独这江州和青州两处州府，只是不痛不痒地处理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 真正的大老虎，一个都没能动得了。 第十八章 五大处 征询过凌寒的意见之后，没过几天关于阴察司的官碟就发下去了。 阴察司在官方层面，算是正式成立了。 幽都山地宫也改头换面，摇身一变成了阴察司的衙门，军器司也从天都城的内城北大街整个儿给迁了过来。 毕竟地宫里地方儿大，放下一个军器司绰绰有余。 至于以前的那些朝廷眼线、江湖势力，在阴察司成立的当天全都很懂事儿的从地宫里消失了。 其实自打上次地宫事变之后，大部分势力就已经离开了。 留下的是诸如皇宫和军方的势力，还有一些不甘心的江湖势力留在地宫之中的暗线，大多隐于暗中，凌寒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这种事儿，你想完全杜绝那是不可能的。 但阴察司成立的消息一传出来，这些势力撤得如此干脆倒是出乎凌寒的意料之外。 但后来一想，也很正常。 以前的往生院，虽然也有自己的势力，但毕竟是礼部下属的办事机构。 现在的阴察司，那是皇权特许，地位可比五寺六部高太多太多了，留这里给人添堵那不找死吗？ 暗线肯定还会有，但都会转入地下。 而且会隐藏得很深很深。 . 阴察司成立不到一个月，凌寒就已经理清了自己的基本脉络，把一个阴察司的基本雏形给搭起来了。 按照开平帝给的定位，凌寒把阴察司分成了五个部门。 合称五大处。 一处是情报处，负责情报收集，舆论掌控。 负责情报处的，自然就是那位大盛的情报之王，中极殿的大学士孔文新，不过凌寒从开平帝那里将他要过来之后，中极殿大学士的官位也就相应取消了。 孔文新的官阶，从正五品升了一级，成了正四品。 而从此之后，开平帝和方平垚的视线也从孔文新身上挪开了。 相应阴察司监察百官的职责，孔文新任职情报处也算是人尽其才，只是这人没能抓到自己手里，这让开平帝和方平垚有些唏嘘。 二处是行动处，负责突击抓人，侦缉审讯。 负责行动处最合适的任选，自然就是中二少年何澹了。 这货性格嫉恶如仇，平素又是个闲不住的家伙，给他这个活儿再合适不过了。 为了怕他冲动惹事，也为了保障他的安全，凌寒还贴心地把关沧海派过去给他当副手。 当然，何澹并不知道关沧海其实早已死了。 现在的关沧海，不过是凌寒的一个分身。 三处是军器处，负责武器研制，后勤补给。 军器处就是原先的军器司，负责人也即以前军器司的司案，名为罗文杰。 这人凌寒打过几次交道，很典型的科学疯子，痴迷炼金术，有非常严重的社恐，但你要和他聊发明创造，这货能口若悬河跟你聊上三天三夜不带休息的。 军器司司案是从四品，过来阴察司负责军器处之后升为了正四品，算是升了半级。 不过这货压根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我的工作间在哪儿？” 凌寒把地宫里原先老太监李林率领的那帮禁军住的那一层给他清理了出来，军器司原班人马带着各种瓶瓶罐罐，叮哩桄榔地搬了进去。 四处是往生处，也就是原来的往生院，负责死者往生，缝尸画尸之类原有的阴间生意。 这是凌寒的根本，虽然画尸所得的魂力现在还到不了自己身上，但凌寒很确信那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而且现在天机楼是凌寒一个很重要的法宝。 没有大盛所有的画尸人画尸所得的魂力支撑，天机楼很快就不成了。 四处的负责人，凌寒找了林婕诗负责。 如果是皇帝找她，林婕诗肯定理都不带搭理的。 但凌寒说话，林婕诗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毕竟自己男人。 往生处出来以前往生院的职能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要知道往生院里留下来的这帮小道士，可都是战力超绝的炼炁士啊！ 而且一个个身怀绝技，不是会缝尸，就是会扎纸人，还有招魂、赶尸、看风水的，林林总总算起来也差不多能有上千人。 当时击退北蛮的时候，往生院里的小道士们倾巢出动给那些蛮族吓得魂飞胆丧。 现在玄心死了，能够压制他们的，也只有林婕诗了。 何澹不行，服不了众。 五处是行政处，负责资料归档，人员调配。 毕竟是一个几千人的大机构，光靠凌寒一个人脑子记肯定是不行的，得有一个团队将各种档案资料、人员名册等都给管起来。 一些必要的政策、制度等也得健全起来。 凌寒手头儿上没有合适的人，就找开平帝要了个人。 此人名叫贺澜，以前在保康县衙中凌寒见过这个人，话不多但思路很敏捷，心思细腻，做事也很踏实。 其实如果凌寒想要自己找人，也并不是找不到。 之所以选择向开平帝要人，主要还是想向开平帝示好，表明自己心意。 而且凌寒相信，就算不找他要人，他一样也会安插人手到自己这里来，包括方平垚也一样。 其实说白了，凌寒就是想尽量减少大盛的内耗，把精力都用到解决问题上去。 方平垚还好，主要还是开平帝。 出生在帝王天家，从小耳濡目染学得都是这种帝王心术，你指望着他完全信任你？ 不可能的！ . 开平元年，腊月初八。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按照往年惯例，皇帝将在大年三十于皇城的瑞年殿大宴群臣，共贺新年，大盛九州各州府的封疆大吏也获准到天都城参加这次国宴。 往回倒退几十上百年，大盛还算强盛的时候，每年这个时间点儿九州巡抚早就已经回到天都城了。 谁都知道，国宴是一方面，更多的皇帝要接见这些封疆大吏，了解情况。 说白了，就是述职。 表现好，皇帝各种封赏不说，保不齐龙颜大悦直接给调天都城来，摇身一变就成了金銮殿里的京官儿。 那个年代，州官再好比京官还是差了太远太远。 但现在，不同了！ 早在天元帝他爹，昭阳帝开始，九州的封疆大吏们就都不愿意回京了。 尤其是以江州和青州为代表的两个大州府。 其他各州就算不愿回来至少还会回一封“政务繁忙”的请罪折子，然后派自己的心腹亲随亦或是副手过来充充样子。 而江州、青州两个州府，则干脆连折子都没有，人也不派，直接装死。 没办法！ 谁叫人家有人有钱又有粮呢？ . 御书房。 开平帝将自己裹在厚厚的毯子里，守着个烧得正旺的炭火炉子，一边烤火，一边向守在旁边的贺澜问道：“定国公先去了哪里？” 贺澜躬身递上一个册子，轻声回道：“鲁州。” 第十九章 兵败还是被俘? 大盛九州大多为内陆，临近海洋拥有海岸线的只有鲁州、湖州与琼州三州。 而这三州位置上都在大盛国土的东南方向，故合称为东南三州。 近百年来，因为岛国倭寇作乱，千里无人烟，故这东南三州也被坊间称之为“鬼州”。 三州之中，以鲁州距离天都城最近，中间只隔着一个青州。 青州西北方向上，便是天都城所在的江州。 鲁州首府名为济水城，与穿城而过的济水河同名，曾一度与江州首府江夏城，青州首府青阳城齐名，合称“江北三镇”。 这里的“江”，指的便是西起昆仑，东流入海，横贯大盛东西方向，将大盛一分为二的黄江，又名黄龙江。 因此江水质浑浊，一碗水半碗沙，且在大盛境内蜿蜒曲折，其势如龙形，故而得名。 大盛九州大半都在黄江以北，江南区域只有湖州、琼州以及蜀州三州，而济水城能名列江北名城前三，可见当年鲁州之富足兴盛。 只可惜自从倭寇入侵之后，鲁州在大盛九州的地位逐年下滑，到天元帝时期已然成了荒无人烟的“鬼州”。 开平帝登基之后，收拾旧山河，重建家园，这东南三州便是重中之重。 而东南三州之中，最重要的自然就是鲁州。 要想重建，最基础的自然就是班子。 没有听话的地方基层，上面的政策再好，执行不下去那就依然是白搭。 以鲁州为代表的东南三州，情况便是如此。 对朝廷的各种政策诏令，言必称是，但只是停留在口头上，实际上根本就没执行下去。 开平帝也并不是没想过换人，但地方官不比京官，不是你想换就能换得了的。 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一方巡抚便是当地的土皇帝，说一不二，生杀予夺，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错。 你皇帝想换人？ 谁来谁死。 开平帝还没到换人那种地步，只是前些日子打着“督办”的旗号给鲁州派去了两拨钦差大臣。 第一任钦差到鲁州之后，莫名其妙坠楼而亡，第二人钦差则干脆在去鲁州的半路上就遭了劫匪，至今生死不明。 所谓封疆大吏，便是如此。 你总不能因为这个发兵去攻打吧？ 真要这么干，那最开心的就是四方虎视眈眈的异族。 这就是开平帝要成立阴察司的原因。 目标对象就是这些不听调也不听宣，反复在大盛朝廷底线上左右横跳的地方势力。 之所以选择鲁州，而不是九州之中跳得最欢的江州和青州，这还要从阴察司的情报网络构成说起。 负责情报处的孔文新，是从活人渠道给凌寒提供各种消息情报。 而凌寒自己还有独特的情报获取方式。 那便是，画尸。 在画尸的记忆幻境之中看到的所有画面都是真实且具体、形象的，只是想要画到合适的人比较需要运气。 而凌寒最近的运气就很不错。 这段时间开平帝平反冤狱，惩治贪腐，菜市口刑场之上被砍下来不少的人头，而这些尸体最后都被凌寒的分身给画了。 以凌寒今时今日的地位，做到这些简直不要太容易。 而在这些画过的尸体之中，有两个人比较特殊。 一个是户部一名正三品的侍郎，另外一个则是天都城一家镖局的大掌柜。 这俩人互不相识，但他们的记忆幻境却意外地连在一起，拼接出来一个让人细思恐极的大秘密。 那名三品侍郎名为冯图，曾是鲁州东陵县城的一名正九品的主簿。 搁凌寒前世，大概就是公安局长这样的角色。 天元十一年，倭寇犯境。 鲁州巡抚杜朝宗亲率大军二十万，在鲁州东陵县一带与倭寇血战月余，终不敌败退。 东陵县城失守，倭寇屠城三日。 …… 这是当年鲁州提交朝廷的战报所记。 当时任鲁州巡抚的的杜朝宗杜大人，也是现在的鲁州巡抚，从天元帝他爹昭阳帝在位的时候开始这个巡抚的位置一直坐到现在。 地地道道不折不扣的三朝元老。 但在冯图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却看到了另外的画面。 杜朝宗率军与倭寇血战不假，打了足足半个多月也是真的，但最终的结果却并不仅仅是败退。 在那一战，杜朝宗被倭寇俘虏了。 当时冯图装死躺在死人堆里，眼见得杜朝宗和他手下一共十余骑，在败退途中被一团黑色雾气笼罩，而后连人带马就那么突兀地消失不见了。 倭寇擅妖法，这并不鲜见。 冯图一直趴死人堆里等到晚上，这才偷偷溜了回去。 而当时的东陵县，早已成了人间地狱。 冯图不敢回家，一路乞讨到了临近的琅琊城。 可到了琅琊却发现杜朝宗早已带着败退的兵马在琅琊城休整了。 冯图没敢说自己的来历，更不敢将自己见到的事情说出去，只说东陵县失守，自己带着队伍被打散了。 而他当时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件事，就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秘密。 一直到他一路混到天都城，最后被砍头都没把这个秘密给说出来，求生欲可谓是极强了。 如果仅仅是冯图记忆幻境中看到的这一切，其实也说明不了什么。 因为那团黑雾有可能是倭寇的妖法，但也有可能是杜朝宗一方逃命的法术，毕竟这种级别的战争，主将身边有几个会传送的高品修者那是基本操作。 但当凌寒又看到那名镖局掌柜的记忆幻境之时，这一切就变得蹊跷了起来。 镖局干的是刀尖儿上舔血的营生，每趟出镖都是把脑袋掖裤腰带上，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尤其是战乱时期。 当时这位掌柜还只是一名十几岁的学徒，跟着师父一起运一批药材回天都城。 路过东陵县的时候，正好赶上大盛军与倭寇打仗，师父一看大事不好，这趟镖是估计要黄！ 甭管撞见谁，这批货肯定都保不住了。 倭寇是要钱要货还得要人命，大盛军还好一些，不要人命，但货肯定得征用了。 要知道打仗的时候，药材可是紧俏货。 琢磨了琢磨，师父灵机一动，想了个主意。 他们就在东陵县战场不远处的一处山坳里，挖了一个大坑，然后把药材都给埋了进去。 准备等仗打完了，再回来拉。 可就在挖坑的时候，他们被一队从此经过的倭寇给发现了。 整个镖局一共二十几个镖师全都被倭寇杀死了，而这位小学徒的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他师父一把推进了坑里，然后一脚踩塌了坑壁，把他给埋了起来。 这位掌柜的就那样趴在土里，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其他镖师被一一杀死。 同时，他还看见了一位身材高大，身披战袍的大盛将军，和那些倭寇站在一起。 凌寒在这位掌柜的记忆幻境之中，也看到了那位将军。 正是杜朝宗。 第二十章 钓鱼执法 当时仅仅是惊鸿一瞥。 杜朝宗没有骑马，身旁站着一个一身黑衣，头戴斗笠黑巾蒙面的中年男子，两人就在不远处的山包上往这里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就走了。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杜朝宗神色很轻松，并不太像是被俘的样子。 而杜朝宗身边那个黑衣男子看打扮有点儿像是岛国联邦之中的忍者一族，以擅潜伏、隐形、暗杀、下毒等著称。 这就有些奇怪了！ 结合冯图的记忆幻境，凌寒心中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测。 如果杜朝宗不是被俘，而是岛国联邦放在大盛的奸细，那这事儿真就有点儿大了！ 不过回头一想，连皇帝都能以颠覆自己的祖国为毕生目标，一个州的巡抚就算是奸细好像也没什么。 关于这位鲁州巡抚杜朝宗，孔文新那里有一份比较详尽的资料。 杜朝宗出身于武将世家，一套“三十六路虎背刀”虽算不上什么顶尖儿武学，但放在军营之中却是一套攻防兼备，非常实用的实战刀法。 据说杜家先祖曾是追随段流沙打过天下的名将，天都城的忠烈祠中有其先祖的一席之地。 自打昭阳帝开始，杜朝宗二十岁入仕，到三十一岁时正式成为鲁州巡抚，至今在这个位置上近七十载，已是百岁高龄。 对于修者来说，活上百年甚至几百年都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杜朝宗，却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据说这位杜大人文能执笔武能扛刀，但实际上他连修者最基础的九品门槛都未曾达到。 坊间曾传，这位杜大人极其自律。 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不纵欲，每天准时睡觉，准时起床，早上跟着军士一起出操晨练，所有科目都参与，几十年如一日，风雨无阻。 凌寒看完之后笑了。 这也就是坊间传闻吧！ 老百姓总喜欢熬制一些毒鸡汤感动自己，总想为别人的成就去总结出一些规律出来，殊不知通向成功的道路有千万条，但每一条都不可复制。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杜朝宗肯定是一个修者。 而且凌寒猜测，十有八九这位是一个炼炁士。 只不过他可能用某种方法规避了朝廷的品级评测，亦或是压根就是弄虚作假了，等见面之后凌寒决定用天下群英谱看一看他。 如果有品阶倒还好。 如果显示没品阶那只能说明，这位鲁州巡抚杜朝宗也和方平垚跟段流沙一样，是一个神级的妖孽。 反正你说他是普通人，凌寒是打死都不信的。 在这个即使没有战乱影响，普通人类平均寿命也只有四五十岁的异世界中，能够活到七八十岁都是凤毛麟角。 他活一百多岁，你说他靠自律，会养生？ 别逗了！ 论自律，论养生，修者们一个个比他强太多了，可四品以下依然有大把活不过百岁的。 修者只有上了四品，气血才会出现大幅增强，从而达到延年益寿的效果。 武夫体系不一样。 大概从六品开始，武夫就的气血就已经大幅强化了。 . 情报处拿过来的资料有厚厚一摞，从杜朝宗的性格爱好到社会关系无一不包，甚至就连他年少时曾与其小妈有过一段不伦之恋都被记了下来。 这孔文新的情报网络之强悍，可见一斑！ 在孔文新提供的资料中，凌寒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现任江州巡抚常霄以及青州巡抚王世成，竟然都与这位鲁州巡抚杜朝宗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常霄的妻子，是杜朝宗的长孙女。 王世成则在担任青州巡抚前，曾经在鲁州给杜朝宗担任过副将。 两人与杜朝宗的关系，都不简单。 沿着这条线，凌寒又去查了查其他几州的巡抚，发现除了被北蛮强占而后失而复得灾后重建的北境雍州以及一直被西北铁甲军控制的西北幽州，其他几州要么巡抚要么督军要么大司马，总能找到杜朝宗一系的影子。 如果这不是巧合，那可就太过恐怖了！ 要知道外盗易挡，家贼难防，如果杜朝宗这一系在九州遍地开花，成了气候，那就是一场足以要了大盛性命的内乱。 对付四方异族，如北蛮，凌寒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甩开膀子杀就是了。 但内乱，如果还那么杀，死的就都是大盛的人。 之前太子叛乱那事儿，实属迫不得已，如果杜朝宗这事儿属实，那么就一定得想办法把它扼杀于萌芽状态。 这也就是凌寒放弃江州和青州，直奔鲁州的原因。 不过出师要有名，凌寒打的旗号，是督办。 没错！ 和之前开平帝派去鲁州然后无疾而终的两拨钦差大臣一样的理由。 督办的事项很多，但最主要的就是土地改革和流民返乡两项，另外还有几个早就下了好几道圣旨往下压但在鲁州一直悬而未决的案子。 以往开平帝派钦差大臣，都是通过信鹰实现送信。 这次阴察司派人过去鲁州，谁都没通知。 就连开平帝事先都不知道。 等到鲁州方面获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凌寒的队伍已经越过青州，进入鲁州境内了。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情况。 实际上，凌寒早已改换容貌单枪匹马悄悄潜入了济水城。 而路上的那一队走在明处的阴察司的队伍，则由何澹带队，关沧海陪同，带了十余个随从，一路大摇大摆向着济水城而去。 安全不会有什么问题。 如今的大盛，除非再出现段流沙那样的神级高手，否则就算是仙王级，凌寒也有把握自己这队人毫发无伤。 凌寒怕的，就是他们不动手。 不动手就没死尸，没死尸就没法探听到更深层次的信息。 其实凌寒人已经在济水城了，只要在济水城开个传送门，利用天机楼就可以让何澹他们瞬间到达济水城。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让何澹他们当一回鱼饵，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这道理就跟钓鱼一样，你得有紧有松，松紧适当，否则就会走极端，要么鱼儿不咬钩，要么鱼和饵都没了。 事先不通知，搞突然袭击，是为了把戏演得更加真一些。 一个皇权特许，可以先斩后奏的衙门，到你这里办案抓人，还要事先通知你，那就太假了！ 而凌寒自己不出现在阴察司的队伍里，则是怕把鱼儿给吓跑了！ 以凌寒目前的实力，应该没有谁会愿意和凌寒动手。 有凌寒和没凌寒，对方绝对是两套应对方案。 而当三名头戴斗笠，黑巾蒙面，浑身上下被一袭青色劲装包裹的忍者突然出现在何澹的大蛇周围之时，这名中二少年竟然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孙贼！ 你们可特么算是来了！ 第二十一章 遇刺 这还是凌寒第一次见到活的忍者。 上次见到这种物种还是在那名镖局掌柜的记忆幻境里，再往前就是在前世的电视里了。 但因为现在自己的身份是关沧海，所以凌寒强行按捺住了将他们收入天机楼中的冲动，任由何澹去解决他们。 三名忍者都只是区区六品而已，以何澹的能力完全可以轻松解决。 惨白色的刀光亮起，何澹的纸刀后发先至一刀把正前方那名忍者给捅了个透心凉，但并没有见血，那名忍者无声无息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了。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方向的两名忍者也化作了黑雾，消失不见。 再下一个瞬间，何澹的后心处突然出现了一把不足半尺的银色小刀，猛地往前捅了过去，而握住这把小刀的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就在小刀即将破体而入的瞬间，何澹身子好像泥鳅一般“滴溜溜”一转，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握刀的手腕，另外一只手中的纸刀闪电一般从下而上猛地撩起…… “噗！” 明明听到了纸刀入体的声音，也明明看到那个虚幻的影子被一劈两半儿，但一阵黑雾过后，那个影子再次消失不见了。 何澹好歹也是二品上的巅峰高手，被一个六品的小喽啰接连戏耍心中气恼，忍不住站立于青色大蛇之上破口大骂：“要打就光明正大地现身出来打，偷偷摸摸算什么英雄？” 凌寒好整以暇地坐在青色大蛇的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 这岛国的玩意儿，还真有点儿意思！ 三个都是六品，联合起来却可以硬刚何澹这样二品上的巅峰期高手，倘若他们品阶再高一些的话，何澹恐怕就要吃亏了！ 不过很显然，刚才何澹那一刀已经伤到他们了。 短期内，应该不会再出来了。 “行了！”凌寒模仿者关沧海的声音嘲笑何澹，“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打嘴炮儿有个屁用啊！” “你行你上啊！”何澹脸庞涨红，不甘示弱地冲关沧海嚷嚷道。 两人一向是这样，一老一小互相看不顺眼却又少了谁都不行，凌寒这都快神经质了，一切换到关沧海的身份就忍不住地要呛他。 “我上就我上。”凌寒嘿嘿一笑，“那下一个你别抢啊！” “谁抢谁是……”何澹歪着脑袋，“嘡啷”一声收回纸刀，刚回呛了一半儿突然又觉得不对，“你咋知道他们还会来？” 凌寒指了指前方，距离他们大约一公里左右的山头上，站着一个人。 “年纪轻轻的，眼神儿咋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呢？”凌寒站起身，一把将何澹推到后面，独自站在青色大蛇的蛇头之上，冷冷地看着前方那个人。 那个人的打扮十分诡异。 一袭黑色的袍子从头裹到脚，脸藏在袍子里也看不到长相，但在他的后背之上却倒背着一口与他身躯完全不成比例的铁棺材。 因为棺材太大个儿了，所以如果不仔细看，根本都不会注意到下面还有一个人。 “我来！” 何澹叫了一声，然后噌一下就从关沧海身边跳了出去。 凌寒嘴里骂了声“小王八蛋”，紧跟着也跳了下去，不过有意无意地凌寒并没有使出缩地成寸，而是慢慢地坠在何澹的后面。 前面这人是个四品剑士。 不过他不是岛国体系中的正统剑士，而是一种叫做鬼剑士的分支。 顾名思义，这人的招式与鬼道有关。 从天下群英谱之中，凌寒看到这人身上各种招式很多，林林总总有几十种，不过大多都是“鬼步斩”、“鬼影杀”、“鬼牙刺”等很中二的招式名，粗粗一看介绍也都和大盛的剑法没太大的差别。 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何澹人还没落地，纸刀一挥，惨白色的刀光已经斩了过去。 “噗！” 一声闷响，那个黑袍人被拦腰斩做两截儿，软软倒地，连带着他背上的那个铁棺材也“轰隆”一声巨响砸在了地上。 这就完了？ 何澹停住脚步，一头雾水地摸了摸后脑勺，回头看向凌寒：“老关，是我太厉害吗？还是他太弱？” “笨蛋！那才是正主儿啊！”凌寒无语地指了指铁棺材的方向，大声叫道，“小心！”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银白色的剑光瞬息即至，斜斜地劈向了何澹，何澹慌忙间操起纸刀硬抗了一记，然后连人带刀被那道剑芒直接劈翻，仰面朝天倒在了地上。 剑芒之后，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暗黄的壮汉。 身高差不多能接近三米，浑身都是波涛汹涌的肥肉，没有一丝一缕的衣物，只有腰挎部位用一横一竖两根布带子遮住了，总算不至于luo奔。 壮汉头上扎了一个滑稽的小揪揪，脸上表情木然，眼球整个儿都是灰白的，双手握着一把门板一样的亮银色巨剑。 这是…… 相扑手改行玩儿剑了？ 而且还是玩儿的银剑？ 呵！ . 何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受伤倒是不至于，就是很气。 扎纸人一门不修魂力，也不炼炁，他们修习的力量体系叫做业力。 凌寒也不太懂，从天下群英谱中的技能书分析，业力是属于魂力的一个旁系分支，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法门。 何澹的纸刀虽然是纸扎的，但被业力加持坚逾钢铁，寻常刀剑根本无法破防。 更为关键的是，纸刀的杀伤力还会随着主人能力的增加而增强。 也就是说，主人越强，武器就越强。 “尼玛的！”何澹脸庞涨红，羞愧难当，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刷刷刷”几道刀光砍过去硬刚在银剑之上，把那个壮汉劈得连连后退，嗷嗷乱叫。 与此同时，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鬼魅般在壮汉身后出现，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个壮汉一下子砍成了三段儿。 黑白无常。 黑无常砍的是脖子，白无常砍的是腰。 “老关，他们一直都是这么勇敢的吗？”何澹扭过头指着地上那肉山一般的尸体没好气地向凌寒问道，“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的吗？” “他们准备暗杀之前都不摸摸我的底的吗？” “他们不知道小爷我是二品高手吗？” 第二十二章 首遇阴阳师 二品对上四品，这才是正常的对战节奏。 更何况，何澹还是一个二品上的巅峰期高手。 前面何澹打得太过于随意了。 或者说，是何澹一直以来所生活的环境太过优越，以至于让他有些过于骄傲自大了。 他还没遇上过真正公平的对战。 一直以来，这小子不是在地宫中欺负人，就是在凌寒的安排下去打别人的埋伏。 浮空寺是如此，娘子关打蛮族也是如此。 像今天碰上岛国的这种刺杀，何澹的劣势很快就能看出来了。 骄傲，自大，轻敌，莽撞，每一个缺点如果不注意都可能会要他的命。 高品对上低品，只不过是容错率会更高，被砍中破了防一样会死。 “看见没？刚才如果不是我喊那一嗓子，你就死那儿了。”凌寒走上前去，习惯性地想将尸体收进天机楼，突然又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关沧海，于是冲何澹招呼道，“把尸体拉着，回头交给凌寒。” 何澹不服气地别了别脑袋，但又想不出怎么去反驳，只好气鼓鼓地把青色大蛇招呼过来，然后把地上的尸体碎块儿扔进了大蛇之中。 这条纸扎的青色大蛇既是飞行道具，又是储物装备。 青色大蛇之上除了他们俩，还有十几个阴察司的办事人员，大多都是何澹的行动处的，还有几个是五处的文职，负责档案整理，资料收集之类的。 刚才这一战，让这些人都有些肝儿颤。 尤其那几个文职，让他们坐纸扎的大蛇上飞就要了他们半条命，这又遇到刺客，有两个直接吓得干呕了起来。 哎！ 队伍还需要锻炼啊！ 凌寒扫了他们一眼，不动声色地跳上大蛇，冲何澹说：“回头留几个活口儿，让他们见见血，活动活动。” 何澹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之所以凌寒不把他们放天机楼里，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放他们出来，就是要磨合一下这支新队伍。 任何时候，一支团队都应该有它自己本身的战斗力。 靠一个人，是撑不起一个团队的。 就算能撑一时，也撑不了一世。 . 何澹的青色大蛇继续往前，又飞了大概两个时辰左右，前方传来了哗啦啦的流水声，紧接着一条大河出现在了眼前。 河道很宽，约摸能有五六十米的样子。 水质很清澈，水流速度也不是很快，透过水面甚至一眼就能看到河底的泥沙。 这条河，应该就是济水河了。 河面之上停着一艘乌蓬小船，船头坐定了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者，手里握着一根钓竿，正在专心致志地钓鱼。 不知是视觉错位还是怎的，这老者看起来一忽儿好像在水面上，一忽儿好像又在水面之下…… 就好像以前上学时看过的那种3d立体画似的。 “这老头儿不对劲儿！”何澹用肩膀撞了下凌寒，低声说道。 肯定不对劲儿啊！ 凌寒心中暗自说道，因为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这位老者是一位圣阶，而且是一位圣阶上大圆满的阴阳师。 距离突破入仙王级只差一朝顿悟，临门一脚。 阴阳师是岛国功法体系之中比较特殊的一种，和大盛的道家炼炁士有些类似，他们信奉天地阴阳五行，懂得夜观星宿，占卜吉凶，推演未来等等。 但在这些之外，阴阳师还有一门独特的手艺。 式神。 精怪，百兽飞禽，甚至是活人，他们都可以通过“签订契约”的方式让对方成为式神，为自己作战。 有些是阴阳师通过自身本领降服对方，有些则是因为朋友、亲人、恋人等关系自愿签订契约成为阴阳师的式神。 但不管哪种方式，一旦成为式神，就意味着放弃自己的生命，成为灵体供阴阳师差遣。 单从这一点来说，倒是和巫师体系的血灵有些类似。 不过也有不同。 血灵的能力与主人有关，主人强血灵就强，主人弱血灵相应也会变弱。 阴阳师的式神则是单独的个体，与主人的强弱并无直接关系。 当然如果阴阳师的品阶越高，也就更加容易收服高品阶的式神。 但如果有高品阶的式神因为某种原因自愿签订契约成为了低品阶阴阳师的式神，也并不稀奇。 所以假设你遇到了一个九品的阴阳师，千万不要轻敌。 因为说不定下一秒，他召唤出一个仙王级的式神一招把你给秒了。 船上这位老者，是一名圣阶的阴阳师。 即便不召唤式神，单一个圣阶的阴阳师就已经够难缠的了。 鬼知道他身边到底还有多少个式神？这些式神之中有多少个高阶？ …… “遇到对手了！” 凌寒面色阴沉如水，让何澹将青蛇远远停住，自己则站在蛇头之上，居高临下远远看着这位认真垂钓，仿佛压根不曾发现高空之上这群人的阴阳师。 一分钟，两分钟…… 足足一刻钟过去了，老者依然在垂钓，中间连姿势都未曾移动半分。 “咳！老关，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何澹有些无聊，在凌寒耳边悄悄嘟囔道，“保不齐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渔翁。” “我全速前进，最多三息，就过去这条河了。” “我去会会他。”凌寒摇了摇头，“你就在这里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何澹还想坚持，但被凌寒回头瞪了一眼，顿时老实了。 平时打归打，闹归闹，虽然两人老的没个老的样儿，小的没个小的样儿，但内心里何澹还是挺把这个一把年纪的二师兄当回事儿的。 自己打小儿无父无母，玄心毕竟是师父，林婕诗又生性凉薄，真正陪何澹一手把他拉扯大的，还就这个二师兄关沧海了。 “那……，你小心！”何澹想了想，叮嘱了一句。 凌寒点了点头，拍了拍何澹的肩膀，然后纵身一跃向着下面那艘小船跳了下去。 距离那艘小船还有十几米的样子，就见那垂钓的老者突然诈尸一般“嘿呦！”叫了一声，手中的鱼竿轻轻一甩，细如蛛丝一般的鱼线带着锋利的鱼钩破水而出，而后不偏不倚冲着凌寒而来…… 鱼钩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凌寒甚至都能听到空气被高速运动的鱼钩划开所产生的“嘶嘶”声，只一个瞬间就已经到了凌寒的眉心位置。 凌寒倒也不急，施展御风术随着鱼钩运动的方向以同样的速度高速后退，同时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那鱼钩。 “哼！装神弄鬼！”凌寒冷哼一声，手腕一抖，鱼钩变了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向着老者飞去，“还给你！” 只不过，凌寒在他鱼钩的后面又加了一样东西。 来自军器处的最新发明。 雷火弹。 第二十一章 雷火弹的威力 雷火弹没有雷，也没有火。 那它为啥叫雷火弹呢？ 军器处的疯子处长，大佬罗文杰是这样解释的。 就一个名字而已，它不管是叫雷火弹还是雷水弹，或者是咸鸭蛋，只要能用不就行了？你管它叫什么名字干什么？ 就是个代号而已。 额！ 凌寒听罢，竟然觉得这货说的好像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颇有几分前世在公司被公司技术大佬狂怼：“凌总，你到底懂不懂技术？不懂就不要影响我们工作好吗？”。 当然这是技术大拿的特权，像那些手底下专业素质不过硬，还偏偏脾气不好又臭又硬的。 凌寒可不惯着他。 嗯！ 就是这样的双标。 罗文杰带着他的研发团队，在凌寒的指导下，耗时近一个月做出来的这个半成品雷火弹，其实说白了就是一颗闪光弹。 设计这种东西的初衷，是凌寒发现这个世界有光系法术这种东西。 炼炁士可以炼化天地灵炁，产生各种各样的元素力量，诸如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光等，这个光便是光系法术。 而光系法术，在炼炁士的体系之中，属于一种非常鸡肋的法术。 之所以说它鸡肋，是因为他修行难度大，但即便修行到顶级，却也没什么杀伤力。 光系法术最显著的特点，便是致盲。 而且它还不像是前世的闪光弹一样，是短暂致盲，很多时候被光系法术击中，那眼睛基本就是废了。 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普通人固然可怕，但对于肉身强悍的修者来说，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除此之外，光系法术的施法过程非常缓慢，有非常漫长的一个前置，大约要十几二十秒那么长。 所以当你看到有人施展光系法术的前摇时，闭上眼睛或者转过身去就好了。 这就是光系法术没什么人练的原因。 但凌寒却另辟蹊径，结合前世闪光弹的用法，给了光系法术一条新的出路。 那边是法阵。 法阵和炼炁士一样，也分为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光等不同的系列，驱动这些法阵运行的，则是炼化灵炁之后储存于识海虚空之中的内力。 这玩意儿，凌寒有很多。 本体在天机楼七楼，平时没啥事儿，除了画尸，就是打座吐纳炼炁。 最关键的，驱动法阵不需要前摇。 所以凌寒和罗文杰这个疯子一拍即合，做出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凌寒试过，效果相当不错。 唯一的缺点，就是内力消耗有些大。 也就是凌寒吧，换其他炼炁士肯定经不住这么玩儿。 这一个月，凌寒每天晚上都把自己攒下来的内力撸得一滴都不剩，全都输进那雷火弹的光系法阵之中，到头来也就做出来不到二十个。 但也够用了。 这玩意儿就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 如果对方有防备，只需要把眼睛闭上，或者转身把眼睛挡一下雷火弹就屁用没有了。 当然凌寒也不指望着通过一颗雷火弹把人眼睛给弄瞎了，高阶修者往往也就是被晃一下，很快就会恢复过来了。 但高阶强者对战，这一下便能决定生死。 . 小船上的阴阳师轻轻抖动手腕，纤细的鱼线沿着他抖动的方向猛地震荡出一个巨大的波动排山倒海一般迎着凌寒射来的鱼钩而去。 一切都是电光石火之间。 “波！” 鱼钩与鱼线相连的位置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但与此同时一道炫目的强光好似核爆一般在高空中的凌寒和水面上的阴阳师之间无声无息地爆开了。 雷火弹！ “嗯哼！” 阴阳师的发出一声粗重的喘息，本能地伸手挡住了眼睛。 “砰！砰！砰！” 凌寒一步跨出，身体已然出现在阴阳师面前，大罗汉拳与扶风结合，连续三拳坐坐实实打在了这位圣阶阴阳师的脑袋上，登时嘴歪眼斜，血水飞溅。 阴阳师身后一个巨大的金色传送光圈儿出现，再下个瞬间，阴阳师连人带船已经出现在了百米之外的水面上。 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虚影在他身前出现，好似小山一般挡住了他，也挡住了阴阳师所在的小船。 “砰！砰！砰！砰！砰！” “吼！” 凌寒再次一步追上，对着那只被阴阳师召唤出来的式神一瞬间已经打出去了几十拳，拳势密集如风，直打得那式神惨叫连连，庞大的身躯瞬间便黯淡了几分。 也就是凌寒现在用的是关沧海的身份，不方便用其他的招式，不然就眼前这只看着身躯庞大，但实质上只有三品的式神，召出黑刀一刀就解决了。 不过即便如此，凌寒也是偷偷用上了众生之力。 否则式神是灵体，单纯的物理攻击根本打不到他。 对付灵体类生物，就像式神、血灵、战魂等，人类其实有很多的办法，大多以专业的灵力武器、法宝或者功法为主。 但如果事先没有准备，哪怕就是高阶修者碰上了能操控式神的阴阳师，那也只能狼狈而逃。 没办法，打不到人家。 能怎么办？ 阴阳师召唤的这只式神是一只体型庞大好似小山一般的地狱犬，其原型据说是生活在深海之中的一种巨型海妖。 攻击力一般，防御力出众。 虽然品阶只有三品，但单论防御力，足可媲美二品甚至是一品的武夫。 所以这种地狱犬式神几乎是所有高阶阴阳师的必备式神，就是留着遇到危险的时候拿出来挡枪用的。 不过因为地狱犬生活于深海之中，不易捕捉，所以在阴阳师世界之中，还是很珍贵的。 据传在岛国的黑市之上，一只未签订契约的地狱犬，已经被卖到了大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银两一只的价格。 这名圣阶的阴阳师，一出手就是地狱犬，可见其身家不匪啊！ 在凌寒与地狱犬对轰的过程中，这名阴阳师也已经恢复了视觉，一声古朴的吟唱之后，水面之上巨大的旋涡出现，而后一只水龙从旋涡之中张牙舞爪地向着凌寒扑了过来。 奶奶的！ 凌寒心中暗自吐槽，老子也就是不方便使用天机楼吧！ 不然直接把敖璃放出来，吓死你个小鳖孙儿！ 这种法术形成的水龙，在真正的龙族面前，尤其是敖璃这种水系银龙面前，完全就是假冒伪劣产品。 不用敖璃，凌寒倒也有其他办法。 念动咒语，空气中波动隐现，而后一声有若雷鸣的低吼之后，一条风龙于空气中成型，与那条水龙你来我往站在了一处。 作为玄心的弟子，会风系法术，是很正常的。 哪怕何澹怀疑起来，总不至于不好解释。 “呵！”小船上的阴阳师声音干涩，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阴森森笑道，“原本想好好陪你玩玩儿，不过本座现在改主意了。” “你，成功让我生气了！” “哼！”凌寒不屑地冷哼一声，学着他的样子淡淡说道：“老子也不想和你玩儿了！” “你们这些岛国的垃圾，老子从一开始就没想给你们留活路！” “受死吧！” 第二十二章 长枪之下，皆是蝼蚁! 河面早已不复平静。 阴阳师的水龙和凌寒的风龙互相撕咬，搅得风云变色。 体型庞大好似小山一般的地狱犬一边承受着凌寒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般笨拙地转动着脖颈去撕咬凌寒，但无一命中。 凌寒如今的风影步出神入化，可以说圣阶以下除非是专精身法向的修者，否则可能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终于，在一连串爆炸般的击打声之后，那只地狱犬一声哀鸣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是阴阳师把它收了回去。 再打下去，这只地狱犬就要死在这里了。 虽然用“死”这个字来形容一个灵体不太合适，但事实上式神也确实是会被打死的。 只不过式神的“死”和其他活物不同，他们一旦被打“死”就会如同五六月份纷纷飘落的樱花一般，化作漫天的各色光点，最终消散于无形。 说实话，还是极具观赏效果的。 很多脑残的文人骚客还曾为此歌咏式神，称之为是“用生命谱写的浪漫”。 殊不知，就是这些他们所认为的“浪漫”，在大盛的东南三州屠杀了无数百姓，害得很多地方沃土千里，却荒无人烟。 没能观赏到地狱犬烟消云散的画面，凌寒稍有些遗憾。 手腕一翻，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弹丸再次向着阴阳师所在的小船飞去。 “哼！又来！” 阴阳师不屑地冷哼一声，扬手翻起一道水墙预防凌寒偷袭，而后微微转身，用手遮住了眼睛。 光系法术，只要挡住了眼睛，其他影响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这名阴阳师连躲都没躲，准备硬抗这一颗看起来莫名其妙可以使用光系法术的“炸弹”。 “轰！” 巨大的爆炸声充斥了整片河道，火光和水雾伴随着巨大的蘑菇云将阴阳师所在的小船直接给炸碎了，连同河面都被炸出来一个巨大的真空，而后瞬间又被周围的河水涌过来填满了。 那名阴阳师浑身焦黑，斗笠也被炸飞了，身上的蓑衣也是被烧得一片漆黑，还冒着阵阵白烟…… 很显然，那蓑衣是一件宝物。 “魂淡！”那名阴阳师快被气疯了，怒吼着骂道，“卑劣的家伙！就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有吗？”凌寒嘿嘿一笑，“就你这智商，还是赶紧滚回去你们那小破岛上吧！” “哦不！你回不去了！” “你得死在这儿。” 凌寒扔出去的不是雷火弹，而是一枚空间炸弹。 这种东西，是罗文杰很早以前就提出来的设想，原理上就是扔出去储物法宝引爆，然后那储物法宝内放的全都是火药。 当然，在凌寒的指导下，又新加入了毒药粉、石灰、铁钉、碎石块儿等等添加物。 这种东西造价昂贵，在当时的大盛朝廷看来，性价比太低。 所以罗文杰这个设想，一直没能得以实践。 被收编入阴察司之后，凌寒一听这个设想心里痒痒的很，立马让他赶紧造几个出来，钱不是问题。 不过罗文杰造出来三个之后，凌寒马上就给他叫停了。 这玩意儿，太特么费钱了！ 即便凌寒的蚌壳之中有不少金银财宝，也还是造不起。 一颗的成本，大概能有十万两白银左右。 主要还是制作储物装备的材料太贵了，关键还不能重复使用，扔出去“砰”一声炸掉的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但罗文杰这种设想是有大用处的。 如果以后有了地球科技中的高爆技术，甚至是热核科技，那只需要随身携带这么几粒鸽子蛋大小的小弹丸，就可以轻轻松松夷平一座城市。 亦或是，一座小岛。 这次名字是凌寒自己起的，就叫“小屁孩儿”。 罗文杰十分不解，问凌寒为啥会起这个一个奇怪的名字？ 凌寒一瞪眼：“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我给它起名叫小屁孩儿还是小男孩儿，甚至是小丫头又怎么样？” “能用不就行了？你管他名字叫什么？” 罗文杰：“……” . 不过现在毕竟还只是个火药版的，虽然看起来声势骇人，但对圣阶强者来说，根本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 充其量也就是皮肉之苦。 属于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那种。 阴阳师被凌寒这么一搞，心态顿时就崩了，恼羞成怒之下，双手同时向上挥出，口中发出一连串晦涩难懂的岛国语，而后就见他周围好似母猪下崽儿一般，哗啦啦出来了十几个各种各样的式神。 有人族，也有妖族。 有男的，也有女的。 有的身高丈余，犹如神祗，也有的身材矮小，好似鬼魅，还有的背生双翅，悬浮于空中，更有甚者长得奇形怪状，像极了前世小说中的克苏鲁生物…… 凌寒明白，他这是要玩命了。 压箱底儿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这些式神最低的也是四阶，高阶的直接就和他本人一样，是圣阶强者。 关键式神本身就是灵体，没有肉身，不会流血，不会恐惧，更不会感觉到痛苦。 哪怕你把式神打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不会影响他的战斗力。 如果今天碰到的是其他人，哪怕也是个圣阶，恐怕也难逃一死，这么多式神，除非有特殊手段，不然就算想跑都跑不了。 可惜，这位阴阳师碰到的是一位开挂的穿越者。 就算不用天机楼，不用黑刀，也不用凌寒所学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技能，只用关沧海的身份，凌寒一样可以弄死他。 “魂淡！去死吧！”阴阳师挥动手臂，河面之上涌起一道道水箭，向着凌寒射去，后面跟着的则是十几个配合默契，实力高强的式神。 “奶奶的！”高空之上的何澹恶狠狠骂了一声，操控着青色大蛇就要往下冲。 虽然知道自己品阶不够，上去也是送死。 但何澹还是无法做到看着“关沧海”死在那里，自己无动于衷亦或是落荒而逃。 就在何澹一边往前冲，一边从大蛇之中取出无数纸扎人洒向空中的时候，水面之上的关沧海一边走着风影步闪避那漫天的水箭，一边冷笑着从储物装备中取出来一根样子很奇怪的长条形的东西。 流线型的身材，银白色的涂装，满满的金属感，握在白眉白发的关沧海手中却又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落差造成的美感。 “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冲在最前面的一只四品式神直接被轰成了漫天纷飞的淡粉色光点，在阴阳师召起的漫天水箭之中，凄美无比。 来自地球的高科技，超级战舰甬道之中获得的魂力长枪。 “来吧！”凌寒哈哈大笑，“岛国的垃圾们，感受一下高科技的威力吧！” “吃你爷爷一枪！” 第二十三章 虐杀阴阳师 来自未来地球的热武器，一枪可以轰死一个二品。 之前在尸王坑的地下甬道中，凌寒那只二品血灵就是被这种东西一枪给轰没了。 在这种bug级的武器面前，阴阳师引以为傲的式神们一下子全都成了纸糊的，凌寒一枪一个就跟打魂斗罗似的，玩儿的不亦乐乎。 而那名阴阳师整个人都给吓懵逼了。 一路修行混到圣阶，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这种武器还真是从来没见过。 等他反应过来，准备收了式神掉头跑路的时候，却发现凌寒突然停住不打了，手中那把恐怖的武器也偃旗息鼓，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阴阳师精神一震，瞬间明白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那武器应该是不能用了。 趁它病，要他命！ 阴阳师凄厉地发出一声尖啸，河面之上一只水麒麟瞬间凝聚成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凌寒。 剩余那些没被打死的式神，也疯了一般从四面八方冲向了凌寒。 “我要活吞了你！”阴阳师双眼血红，好似地狱中逃出来的恶鬼一般，歇斯底里地尖叫，一下子被打死那么多式神，这货明显急眼了。 “有点难！”凌寒嘿嘿一笑，手中的长枪突然消失，但下一个瞬间，两只手中一左一右又各自出现了一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长枪。 每支长枪子弹数量有限，只能打十发子弹是没错。 但老子枪多啊！ “砰！砰！砰！” 魂力长枪的爆响再次响彻了整个河面，先是水麒麟被一枪轰成了漫天水雾，然后就是式神们被轰得变成了五颜六色的漫天花雨。 煞是好看。 二品以下，一枪搞定。 二品以上，无非也就是再多打几枪的事儿。 起先是式神们围殴凌寒，很快就变成了凌寒追杀式神们，还有那个阴阳师。 那名阴阳师一边沿着河面奔逃，一边控制式神阻拦穷追不舍的凌寒，虽然很舍不得，但也没办法。 要是把式神给收回去了，挨揍的就是自己了。 但即便这样，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等到凌寒用了三枪把那只圣阶式神给解决了之后，济水河的河面之上就只剩下了凌寒和那名屁滚尿流的阴阳师了。 “跑！继续跑啊！”凌寒故意逗他，连续几枪打在他身旁的河面上，将河水瞬间气化，一时间整条河面都是雾气腾腾，跟蒸馒头似的。 “杀了我！来啊！杀了我！” 阴阳师见实在跑不掉了，在河面上猛地收住脚步，然后双脚使劲一蹬河面，整个人炮弹一般冲着凌寒撞了过来。 在撞过来的过程中，这名阴阳师的身体好像充了气一般快速膨胀，皮肤都开始变得又透又薄，隐隐都能看到皮肤下面有蓝色的光华在急剧汇聚。 这是要同归于尽的节奏。 虽然凌寒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招数，但一力破十会，莽就是了！ “砰！” 一声枪响，这名阴阳师刚飞起一半儿就被凌寒一枪给轰回去了，小腹部露出一个拳头大小被烧得焦黑的洞口。 洞口通透，直接把他给击穿了。 汹涌的蓝色风暴在他身体内仿佛找到了出口，顺着那个洞口呼呼地往外喷，他原本膨胀如气球的体型也快速变回了正常体型。 事不宜迟，凌寒紧紧跟上，抬手又是一枪。 这一枪直接打中了胸膛，再次给他开出来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更多的蓝色风暴顺着洞口喷涌而出。 凌寒收了长枪，一步跟上，伸手掐住了他的脖颈，然后带着他疾速前行，狠狠地把他掼在了河岸的崖壁之上，“轰隆”一声直接撞塌了一大片石头。 经过前面和式神的实验结果，圣阶最多也就能承受三枪。 凌寒不敢再打出那第三枪了。 不管是被烧成了甬道里一样的黑色印记，还是被轰成了四肢残缺的渣渣，都不太好画尸了。 毕竟阴阳师的式神，还挺好玩的！ 当然，更主要的是他的记忆幻境。 对鲁州的了解还太少，凌寒现在需要大量的尸体组建关于鲁州的信息库。 那位杜朝宗，和岛国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这一切都要靠问这些帮他做事的死人才能知道。 “有种就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名阴阳师浑身是血，虚弱地对着凌寒狰狞一笑，“海王的子民无惧死亡！” “好吧！”凌寒也不想和他多废话，掐住他脖颈的手猛地用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大人！手下留情！误会！都是误会啊！” 凌寒循声望去，只见远处河面之上一人一舟飞速而来。 人是一名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身穿绯红蟒袍，头戴梁冠，看打扮是个文官，不过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这是一名三品炼炁士。 舟是那种水战常用的轻便快艇，无人撑船，无人划桨，只他一人，却速度飞快，比之凌寒前世的摩托艇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见此人应该和这名阴阳师类似，是一个擅长水元素的炼炁士。 几百米的距离，瞬间即至。 就在这人的小船将到未到的瞬间，凌寒冷笑一声，手底下加大了力道，“咔吧”一声捏断了那名阴阳师的脖子。 “我……”修者视力都要比普通人强太多，凌寒的动作他自然都看在了眼里，一时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位大人，何必呢！” “不好意思！没收住劲儿！”凌寒则装模作样一脸的惋惜，“您也真是的，早出来一会儿多好！” 合着还是我的错了？ 那人腹中气恼，但想必刚才凌寒与阴阳师大战的画面都看在了眼里，心知也惹不起，只好强颜欢笑，拱手作揖：“这位大人，人死为大，还请把尸体还给在下吧！” 凌寒摇了摇头：“阴察司来鲁州办事，此人半路行刺，行径十分可疑，尸体我要带走，交由定国公决断。” 定国公自然指的是凌寒。 “这位大人，在下都说了这是误会了！”那人一脸无奈，苦笑说道，“此人是岛国投诚我大盛的圣阶高手，具体事项杜大人早就找陛下递交过奏表的。” “至于行刺，真不知大人从何说起？” “我鲁州水鬼营今日在这片水域操练，此人便是配合我水鬼营演练的假想敌啊！” 水鬼营演练？ 凌寒冷笑一声，心说这鲁州还真是庙小妖风大，河浅王八多啊！ 如果不是方才这名阴阳师死去的瞬间，凌寒已经见过了他的记忆幻境，可能还真的会被这人的说辞给骗过去了。 “水鬼营是吗？”凌寒呵呵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水鬼营之中怕是也有不少如此人一般的投诚倭寇吧？” “我再猜猜看啊！” “如果此人行刺成功，你们鲁州上报朝廷的报告上就会说，我阴察司一行人是被岛国残余流寇所杀。” “如果此人行刺失败，那就摇身一变成了投诚人士，行刺也便成了一场误会。” “我说的，对吗？” 第二十四章 岛国的阴谋? 两世为人，凌寒是个很会聊天的人。 但要分时候。 比如现在，凌寒就很轻易把天给聊死了。 那名身穿蟒袍的三品炼炁士眼神凛然，清了清喉咙而后认真向凌寒问道：“这位大人，我是否可以把您的话理解为是对我们鲁州的指控？” “随便！”凌寒轻飘飘答了一声，而后转身提着阴阳师的尸首一步迈出，下一秒已然出现在了何澹的青色大蛇附近。 “老关！还真有你的！”何澹又羡慕又略有不甘，使劲锤了下凌寒的肩膀，语气也有些酸溜溜的，“凌寒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儿都给你配上了？” 这种魂力长枪凌寒给何澹演示过，但无论何澹多么死乞白赖地要，凌寒也没给他。 魂力长枪杀伤力太强，何澹实力还是不太够。 万一被人把这东西抢去拿来对付自己人，还是会有些麻烦。 就凌寒目前的实力，也不敢说能抗几枪。 圣阶最多三枪，凌寒目前只是一品，估计最多也就两枪的事儿。 在未来地球的高科技面前，这个世界的高阶强者一瞬间成了任人拿捏的小朋友。 仙王级估计也够呛，能硬抗未来科技的，估计只有神级。 或者说，是这个世界最古老的那种远古神。 凌寒心中隐隐有种直觉，即便如现在的方平垚和段流沙，距离真正的神其实还有很大的差距。 最起码，他们不能创造生命。 看似自己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强者的金字塔顶端，成为这个世界上几乎最强的那一小撮儿人，但其实只是更强的存在还没出现而已。 否则当时地球的高科技，又怎么会被这个世界的土著神打到屁滚尿流呢？ 如果不是那一颗核弹，这个世界的拥有者，应该还是那些远古的神吧？ 零和世界规则的存在，让那些远古神被限制在了这个世界之外，但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凌寒隐隐有种直觉。 他们，要回来了！ . 有了刚才的大战，刺客们都老实了。 青色大蛇飞过济水河，向着百里之外的济水城飞去，身后的河面之上是那名身穿蟒袍的三品炼炁士以及不远处河道之上一支十几艘战船组成的小型舰队。 在那艘舰队之中，还有三名圣阶以及一名仙王级。 都是为了猎杀这支阴察司的队伍准备的。 如果不是凌寒亮出了魂力长枪，恐怕迎接他们的还有一场恶战。 以凌寒目前的实力和家底儿，落败倒不至于，但想赢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势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关沧海这个身份对何澹是个情感上的寄托。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凌寒是不打算告诉他真相的。 能瞒多久是多久。 当然实在瞒不住了，那也没办法。 那支舰队之中的情况，凌寒是通过那名阴阳师的记忆幻境了解到的，也因此揭开鲁州这台大戏的冰山一角。 那名阴阳师名为阿布。 全名很长，而且读起来很拗口，所以他的岛国同伴以及大盛盟友都习惯称呼他为阿布。 没错，大盛盟友。 岛国倭寇这么多年一直侵袭骚扰大盛边境，直将东南三州当成了他们的牧场，隔上几年就会上岸来劫掠一番。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 不占地，不攻城，就只为了抢钱，抢粮，抢女人，抢劳力。 相对他们狭**仄的小岛而言，大盛就像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库，缺什么就上岸去抢，抢完就走。 这种模式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近百年之后，大盛东南三州被他们抢得变成了鬼蜮，千里无人烟，他们抢也没得抢了，这才改变了策略。 他们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抢，他们想要更多。 他们想要把大盛九州都纳入岛国麾下，让大盛成为他们的附属国。 虽然这个设想很大胆，放在以前他们想都不敢想，但大盛积弱日久，让他们产生了蚂蚁也可以吃大象的错觉。 早在几十年前，还是天元帝在位的时候，岛国效仿北蛮，拿下了东南三州之中实力最为弱小的湖州。 但仅仅是这么一个湖州，就让他们彻底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人口不足。 岛国联邦说起来岛屿有数百个，也号称是“万国之邦”，但事实上并没多少人。 这里的“人”，并不单指人口。 岛国联邦之中除了人类之外，还有数量巨大的海妖掺杂其中。 人类对大盛的领土有着迫切的占有欲，但海妖需要的只是海洋，真正上了岸远离海岸，反而并不适合他们。 除了海妖之外，剩余的那点儿人类根本不够用的。 最夸张的时候，一座县级城池驻守的岛国人类只有十几个人。 痛定思痛之下，他们改变了策略。 这个策略，他们称之为“共荣”。 说白了，就是在大盛各州府之中发展汉奸，他们岛国人只需要控制住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就够了。 杜朝宗便是共荣计划的第一个汉奸。 而契机，正是那一年的东陵之战，杜朝宗携部署共十余人被俘于东陵县南郊狮子岭，对方一边砍下杜朝宗部将的人头，一边对他承诺以巨大利益，软硬兼施之下，轻而易举就拿下了这位大盛的将门之后。 而岛国人对他许诺的，则是大盛的九五之尊，皇帝之位。 之所以杜朝宗能信他们，则是岛国人展现出来的实力。 这也是凌寒比较疑惑的地方。 纵观大盛、九幽、佛国、巫族以及蛮族，圣阶强者数量各有差异，但最多的蛮族也不过就是二十人之数。 至于大盛，当时满打满算就三个圣阶。 而圣阶之上的仙王级，就更不用说了。 九幽先是妖仙，后来是杀了妖仙的李过云，佛国则是佛陀，近些年才又新出了一个玉蝉大师，巫族只一个巫王，而蛮族就一个巨灵神，还被削掉双角躲进了蛮族神庙之中。 大盛名义上是一个仙王级都没有，但实际上有方平垚和睿王爷肥猫，算两个。 而岛国，则完全不同。 在这名叫做阿布的记忆幻境之中，岛国强者圣阶根本都排不上号。 仙王级有近二十位，而那位传说中一直在深海之中闭关的海王，则早已晋升成为了神级。 虽然不知道这位海王的神级到底是真的神级，还是和方平垚和段流沙他们一样的伪神，但不管是哪个也都不是凌寒现在能对付得了的。 更为关键的是，岛国有如此之多的强者，凌寒竟然全然不知道。 不光是凌寒，即便如方平垚这种阅历丰富之辈，也从未在凌寒面前提起过。 要知道圣阶和仙王级这种强者，除非如方平垚和肥猫那样刻意隐瞒，否则是很难瞒住世人的。 凌寒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这个岛国究竟是如何做到，让所有的仙王级和圣阶强者三缄其口，隐藏实力的？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二十五章 你级别不够! 在那位阴阳师阿布的记忆幻境之中，岛国强者出现的井喷期大概是在一百年前开始，一直持续到现在。 在那之前，岛国除了那位已经几百年都没露过面的海王，连一个圣阶都没有。 再结合岛国也正是近一百年对大盛的策略由“抢”变成了“共荣”，凌寒脑中有了一个大概的思路。 也就是说，早在百年之前，岛国就有一位棋手悄悄开始了他的布局。 而这个布局的目标，是要靠岛国这么一只蚂蚁，生生吞下大盛这只大象，将其变为自己的附庸国。 只不过在阿布的记忆之中，凌寒并没有找到那位隐藏在所有岛国高手背后的棋手。 能批量制造圣阶乃至仙王级的强者，这已经是神仙手段了。 会是那位传说之中的海王吗？ . 与阿布一起坐镇鲁州的，有二十余位圣阶强者以及三位仙王级的强者，可谓是阵容豪华，实力强大。 这也是杜朝宗的底气所在。 岛国高手在鲁州并不接受杜朝宗直接领导，所以本次刺杀也并非出自杜朝宗的意思。 负责主持本次刺杀的，便是济水河舰队之中的那位仙王级。 名为津次郎，是一位武士。 在天下群英谱的功法体系之中，武士类似于大盛的武夫，专长于近身肉搏，部分也擅使刀剑，与剑士的边界区分比较模糊。 本次刺杀失败，岛国想必会改变策略。 直接翻脸不太可能。 岛国与大盛现在是在一条船上，他们心里也很清楚如果扯起大旗直接和大盛朝廷翻脸，那最终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大盛目前的情况，根本经不起一场战争。 一旦打起来，那些虎视眈眈盯着大盛的四方异族势必会趁虚而入，坐收这渔人之利。 而至于岛国和鲁州是如何计划的？他们准备如何对付大盛朝廷？这些问题的答案在阿布的记忆幻境中都没有。 虽然他是圣阶，但依然不够级别去接触这些核心的秘密。 凌寒决定将计就计，继续以阴察司的名义去鲁州闹上一场，趁机将水搅浑，看能不能摸出一两条大鱼出来。 至于如何拔出鲁州这颗毒瘤，凌寒暂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而且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左右的。 就算杀了杜朝宗，岛国依然可以找到其他的代理人出来。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除非去把岛国强者都杀光，然后把那个幕后的棋手给找出来，再把岛国整个儿给沉入大海。 要么就是大盛自强。 落后就要挨打，大盛要真能恢复建国初期的实力，不管是岛国还是其他四方异族就只能是磕头求饶的份儿了！ 嗯！ 两个办法的难度都是地狱级别的。 现在唯一要庆幸的，就是岛国虽然高阶强者很多，但他们没兵没人口，长了满嘴獠牙，却没有长着一个能装下整个大盛的肚子。 这要换了其他任何一方异族，大盛可能早就亡国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凌寒心想。 . 何澹的纸蛇飞到济水城外，直接就落了地。 虽然也可以直接飞进去，但肯定会挨守城军卒一顿箭雨，保不齐还会有强弩招呼，倒也不是说防不住，只是没必要。 阴察司地位超然，在整个大盛朝廷可谓是说一不二。 但济水城毕竟是一州首府，在没翻脸之前，不能做得太过分。 何澹向着守城的军卒出示了阴察司的令牌，很快便有一名黑甲红披风的军官提着一根镔铁长枪大踏步迎了上来，先是捶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盛军礼，而后大声说道：“未知诸位大人驾临济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嘴上说着恕罪，但神态傲然，语气不卑不亢，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凌寒暗自打量了这位军官一下，心中讶然。 嗬！ 三品武夫。 看官阶也就是个从七品的小旗官，竟然也是三品。 莫不是岛国批量制造强者的方法在鲁州这边也已经大范围使用了？ 有意思！ 何澹一行谢绝了小旗官要派人“护送”的要求，直接进城晃了一圈儿后就住进了济水城的官驿之中。 入住之后，屁股还没坐稳呢，鲁州官府的人就到了。 领头儿的是一名文官，身材矮小，干干瘦瘦，留了一撮干黄的山羊胡，小眼睛滴溜圆四处乱瞟，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只老鼠成精了。 这名文官自我介绍名为罗平，是鲁州按察司的一名佥事。 大盛九州之内，职位最高的便是一州巡抚，巡抚之下分别设都指挥使司（简称都司）、承宣布政使司（简称布政司）以及提刑按察使司（简称按察司）三个机构，分管军事、行政和司法。 这三个机构最大的官员便是对应的都指挥使、布政使以及提刑按察使。 都司以及布政司暂且不论。 提刑按察使之下设置按察副使，副使之下的职位便是佥事。 佥事在大盛官阶之中属正五品，但职权很大。 因为大盛人浮于事，按察使与按察副使往往很少经手具体的事务，真正办事的反而是这些佥事。 不过阴察司地位超然，鲁州仅仅派一个正五品的佥事过来，其实是不合规矩了。 按照开平帝的诏令，阴察司“皇权特许，如朕亲临”，照规矩杜朝宗是要亲自前来迎接，并且要行跪拜大礼的。 凌寒不在意也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鲁州很显然是要给自己个下马威，自己要是忍了他们接下来肯定还会更过分。 所以听完这位罗平佥事自报家门，凌寒冷笑一声，冲何澹使了个眼色然后傲然转身坐一旁喝茶去了。 留下带来的一名文职的办事人员与这位罗平佥事对接。 这个办事人员也是人精，充分领会了领导的意图，把这名罗平佥事叫到一边，连吓带唬地埋怨了一通。 大概意思就是，你级别不够。 想聊的话，就叫够级别的过来，不想聊也无所谓，反正阴察司做事一向也是独来独往，不喜欢有闲杂人等干扰。 这位罗平佥事还想争取一下，舔着个老鼠脸往前刚走了两步，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黑一白俩纸扎的无常鬼。 俩无常鬼一左一右把这位佥事大人架起来，一路拖着到了驿站外边儿给扔大马路上去了。 “大人不治你冒犯冲撞之罪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不要顺杆儿往上爬不知好歹。”黑无常阴森森说道，“皇权特许，如朕亲临。先斩后奏，百无禁忌！” “回去让你家主子好好琢磨琢磨，这十六个字儿是啥意思！” 白无常倒是干脆，只说了一个字：“滚！” 第二十六章 官场里的门道 罗平被扔出去后，过了约摸不到一个时辰，济水城官驿门口的大道上呼啦啦涌上来大批的官兵，将整条街道都给戒严了。 而后两架马车一前一后在官驿门口停了下来。 凌寒站在窗户前往下看，里面出来的是鲁州布政使谭进呈与鲁州按察使莫鲲，身后还跟着大大小小各式官员若干。 这俩人负责鲁州的行政和司法，也是整个鲁州仅次于杜朝宗之下的二把手，实权派人物。 凌寒心中偷笑。 看意思这是上道儿了。 凌寒现在还是关沧海的身份，所以阴察司一行人中何澹的官衔是最大的。 “按照凌先生事先叮嘱好的说，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要多说，要记住啊！”凌寒有些不放心，对何澹叮嘱道。 何澹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老关，你这婆婆妈妈的样子真挺烦的！” 凌寒冲他呵呵一笑：“我就是好心提醒你，反正事儿办砸了也不是丢我的脸。” 何澹：“……” 片刻之后，官驿侍卫前来通报。 何澹装模作样挥了挥手让他们进来，没一会儿就听门口一阵脚步声，而后就是一声高呼：“哎呀呀！不知何大人到济水公干，谭某人有失远迎，死罪！死罪啊！” 话音未落，谭进呈和莫鲲一左一右在屋外双双跪倒，“砰！砰！砰！”坐坐实实三个响头，而后齐声高呼：“还望何大人恕罪！” 俩正三品的一州大员给一个正四品的官儿磕头，纵然有“皇权特许，如朕亲临”那也是相当到位了！ 所以说这官场上的人，尤其像这二位，虽然身居高位，但能屈能伸，演起来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 “哎呀！两位大人真是多礼了！”就在客房门内，一左一右闪出了黑白无常两兄弟，一人搀着一个，嘴里乐呵呵的那叫一个客气，“知道二位日理万机，公务繁忙，阴察司特意悄悄过来就是不想惊扰到各位。” “来来来！两位大人里面请。” 这次换凌寒惊呆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凌寒只知道何澹身边有黑白无常两个活灵活现的纸扎人，两个家伙嘴巴是有点碎，平时喜欢斗斗嘴，看起来和真人差不多。 但凌寒从来没往深里想，也从来没把这俩货当人看过。 刚才看谭进呈和莫鲲这俩官油子这么一闹还担心何澹搞不定，想自己上呢，结果被黑白无常两兄弟给抢先了。 凌寒看了一眼何澹，后者则是一脸的得意。 小王八蛋还有秘密呢？ 凌寒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看着谭进呈和莫鲲两个人一脸尴尬地被一黑一白两个纸人给迎进了客房中，忍不住就想笑。 这两位就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上。 原本酝酿好的一系列台词话术根本没用上。 没办法啊！ 谁会吃饱了撑得跟俩纸人套近乎呢？ 等见到何澹之后，这俩人刚想说什么，就见黑无常赶忙拦住这俩人说道：“抱歉！两位大人，何大人最近在修闭口禅，不方便说话。” “所以，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好了。” 谭进呈看了看莫鲲，而后冲何澹又施了一礼：“何大人，不知这位，这位……” 黑无常笑呵呵打断了他的话：“叫我小黑就好！” “好吧！”谭进呈苦笑问道，“不知这位小黑大人是否能完全代表您？” 何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和凌寒一起走进了客房的内屋之中，把这俩人给晾在了外边儿。 “诶！臭小子，你这样会不会有点儿过分了？”凌寒模仿着关沧海的口吻，悄悄问道。 何澹一脸的坏笑：“老关你不懂，我经常和礼部那帮当官的打交道，这套路熟稔的很，你越是摆出一副有恃无恐，趾高气扬的样子，他们就越上赶着巴结你。”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不会太过分的。” 凌寒点了点头，顺口问道：“那俩纸人咋回事儿？” “哈哈！”何澹坏笑一声，低声问道，“你还记得董大董二那兄弟俩吗？我把他俩的魂魄给弄纸人上去了。” 凌寒一下子愣住了。 他当然知道董大和董二，在关沧海的记忆幻境之中这俩人出现过很多次。 天元帝在位时，这俩都是礼部正五品的郎中，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往生院很长一段时间和礼部的接洽都是这哥俩儿负责。 后来因为董家被牵扯进了那宗前任太子谋逆案，被天元帝一怒之下给夷了三族。 但是何澹不是最讨厌和这些朝廷里的人来往的吗？ 他是怎么和这俩兄弟牵扯上的？ 更关键的是，他是如何做到的？ 让纸人产生灵智，这并不难，所谓的纸扎人，本身就是挥洒自身灵力，利用纸人身体，一生二，二生三的过程。 但大部分纸人的灵智，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有些纸扎人年岁日久，也可开口说话，但也仅此而已。 纸人即便会说话，会走会跳会杀人，那也只是一具傀儡纸人而已。 本质上，还是扎纸匠本人的意志在驱动。 如果真如何澹所说，他成功将人类的魂魄移植到了纸人身上，那他做的是一个完全超出现有法术体系的事情。 魂魄与肉身，就好像一个萝卜一个坑。 长着萝卜的坑，那就是活人。 没有萝卜的坑，那就是死人。 只有萝卜没有坑，那就是魂魄，不能长久没几天就蔫儿了。 魂魄附体就是一个坑里有俩萝卜，谁强谁主导，就好像现在姬白凤和凌寒分身的情况一样。 萝卜与坑是一对一配套的，一号萝卜放进二号坑那也是活不了的，这也是为什么魂魄无法附身在死尸身上活过来。 当然，也有的坑能兼容所有萝卜。 比如凌寒从玄心那里得到的那具完美分身。 这就是目前这个世界之内，魂魄与肉身之间的逻辑关系，而何澹所做的事情，相当于是把一颗萝卜给种在了石灰地面上。 纸人，连坑都算不上。 “回头我再跟你讲，总之很复杂。”何澹不耐烦地说道，“想对付官油子，就只能是比他们更油的官油子。” “董大董二两兄弟，上辈子啥都不会，光琢磨这个了。” 暂且把纸人附魂的事情放下，凌寒和何澹一起躲里屋听外面的情况，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两个鲁州的二号人物，被俩纸人给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双方聊的内容大多没什么实质性意义，大多都是太极拳似的你来我挡踢皮球，但最终还是有成果的。 就在今晚，杜朝宗将在济水城迎宾楼设宴给阴察司一行接风洗尘。 谭进呈：“那说好了，到时候还请何大人一定赏脸！” 黑无常：“一定！一定！” 莫鲲：“今晚戊时，不见不散！” 白无常：“不见不散！” 第二十七章 接风宴 黑白无常的事情，在鲁州两位二号人物离开之后有了答案。 何澹说，为什么董大董二两兄弟的魂魄可以附身在纸人身上，其实他也不清楚。 作为一个扎纸匠，每天的必须功课就是以灵力为墨，纸刀为笔，让一个个毫无生命的纸人像真人一样动起来。 所以当时这一对儿黑白无常与其他的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后来有一天，这俩货却突然跑何澹面前“噗通”跪下了，告诉何澹说他俩就是前两年刚被天元帝下令砍了脑袋的董氏兄弟。 求何澹不要把他俩放纸扎蛇肚子里，和其他纸人一样去打架送死。 这就邪门儿了！ 何澹问他俩死都死了，怎么到纸人身上来了？ 结果这俩货也说不清楚，但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两年前死掉的董大董二。 何澹又问了他们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两人全都对答如流，就连董大董二两兄弟在酆都城去过几次不归楼，喜欢找哪几个姑娘都能说得一清二楚。 人死不能复生，魂魄不能离体。 作为修者，这是常识。 虽然何澹也觉得这事儿太过诡异，不过有了董大董二两兄弟附身的黑白无常一下子在众多纸人之中鹤立鸡群，让何澹的纸人修行一途瞬间多了很多可能。 何澹尝试着教他们法术，让他们也学着修行。 时间一长，这兄弟俩竟然还真都给学会了。 重获新生之后，两兄弟对何澹也是忠心耿耿，毕竟有了这幅纸人身躯，其实相当于是长生不老了！ 再加上何澹看起来吊儿郎当飞扬跋扈，但其实护短得很，对手下人都很好。 这么些年下来，黑白无常就成了何澹的左膀右臂。 “这些事儿你怎么没跟师父说过？”凌寒模仿着关沧海的口吻问道。 何澹摸了摸鼻子，有些别扭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不太想说。” 凌寒看了看他，心中了然。 都说日久见人心，就算玄心演得再好，将众人都蒙在鼓里，但你身上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 人与人之间，还是存在眼缘儿这种东西的。 尽管玄心给自己塑造了一个温文尔雅，仗义执言的正面人设，但就是因为他演得太好了，所以反而会让人感觉很假。 他死之后，林婕诗和何澹其实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 何澹一直和凌寒闹别扭，其实也只是他觉得自己“应该这样”，而并不是就真的觉得凌寒做错了。 大是大非，中二少年还是能分得清的。 “都过去了！”凌寒拍了拍何澹的肩膀，“他对也好，错也好，都已经过去了。” “日子总要继续，人总要往前看的，是吧？” 何澹少有的没有和“关沧海”对着干，顺从地点了点头：“凌寒那小子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也不露面。” 就在你面前呢！ 凌寒心中暗笑，而后学着关沧海的语气嗤笑一声：“晚上，他应该会来吧？” …… 董大董二的事情让凌寒有些想法。 他们让凌寒想到了自己。 如果不考虑纸人不是人这件事情的话，两兄弟的情况其实也有点儿像是穿越。 只不过他们是穿越到了两年后的世界。 穿越成纸人？ 有意思！ . 戊时。 济水城的迎宾楼附近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士兵。 甚至就连迎宾楼附近的一些商铺和民居，也都被济水城府衙的皂隶们给清空了，迎宾楼周围五百米内，再无任何闲杂人等。 迎宾楼顶层一整层被布置得富丽堂皇，香薰阵阵，丝竹声声，一个个俏丽的小丫鬟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时不时帮着客人倒酒夹菜。 何澹坐左侧上首位，下面便是关沧海。 中间主位上坐的，便是鲁州巡抚，年已百岁的杜朝宗。 在孔文新的情报资料之中显示，这位杜老爷子是一位连九品修者门槛都未跨入的普通人，但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中却分明看到这位杜朝宗已然是一位一品上的炼炁士。 大盛朝廷没落至今，对地方的掌控力几近于无，官员品阶没有更新也是正常。 只要杜朝宗有意隐瞒，平时注意一下，不显露自己的实力，孔文新的情报网探查不到也是在情理之中。 毕竟情报人员只是打听情报的，实力大多一般。 再说，他们又没有天下群英谱。 “阴察司诸位大人莅临济水，如同陛下亲临，这安保措施是宁枉勿纵，宁紧勿松，如果诸位大人在我鲁州有任何闪失，在下难辞其咎，死罪难逃啊！”杜朝宗举起酒杯，向着何澹遥遥一敬，而后一饮而尽。 何澹看了看酒杯，意思性抿了一小口。 “杜大人客气了！”身后的黑无常则替何澹回应道，“想必就算是陛下亲临，也不愿如此叨扰。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驱离百姓，戒严周边，如此大张旗鼓，看似是对阴察司的尊重，实则是故意激起民怨。 这样阴察司在济水想要查什么，老百姓潜意识中就会不信任，不配合，再加上别有用心之人鼓动一下，保不齐就是一场民变。 而且凌寒还发现，今天鲁州这帮官员的着装也很有意思。 包括杜朝宗在内，尽管都是身着官袍，却都是破破烂烂，补丁摞着补丁，更有甚者官袍上直接一个大洞漏着，补都没有补。 问起时，一众官员全都强颜欢笑，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后来那位去过何澹他们合战的谭进呈吐露实情，说鲁州不比江州和青州那些富庶之州，常年遭受岛国倭寇侵扰，老百姓的日子都过得很苦，当官的也是一个样。 凌寒又问起，既然这么穷苦，为何还要办这种豪华奢靡的接风宴呢？ 谭进呈则说，再苦不能苦了你们阴察司诸位大人，再穷也得挤出些银子把诸位大人给招待好，你们代表着陛下，是大盛的主心骨，鲁州就算再难也不能慢待了你们！ 人很假，话更假。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大耳刮子一个接一个往阴察司诸人的脸上扇。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接风宴的情况，很快就要传遍全鲁州了。 当然口径肯定是阴察司作风奢靡，飞扬跋扈，打着陛下的名号吃拿卡要，铺张浪费，等等等等。 “对了，何大人，此次驾临鲁州不知有何公干？”酒过三巡，杜朝宗放下酒杯，一脸严肃，眼神却是似笑非笑，对着何澹问道。 黑无常没说话呢，坐何澹下首假扮成关沧海的凌寒轻轻啜了一小口酒，然后淡淡说道：“督办土地改制事宜以及……” “查案！” 第二十八章 您算哪根葱? 土地改制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开平帝三令五申但除了天都城区域，大盛九州几乎毫无寸功。 道理也很容易理解。 土地是国本，改变土地的所有性质那无异于革命。 而古往今来，凡革命者无不以流血始，无不以流血终。 指望着几封诏书就能把事儿给办了，无异于白日做梦。 这道理开平帝明白，凌寒明白，大盛九州这帮封疆大吏自然也明白。 所以不管是谁，阴察司也好，钦差大臣也好，哪怕就是开平帝亲临除非大家闹翻了动刀子了，否则大概率的结果就是无疾而终。 皇帝要个面子，九州要个里子。 所以阴察司过来督办土地改制，情理之中，杜朝宗也不觉得奇怪。 但是，查案？ 杜朝宗眉毛微蹙，一脸不解：“不知我鲁州境内有什么案子能惊动阴察司诸位大人，还劳烦何大人不远千里大驾亲临，亲自督办？” 黑无常声音一变，鬼气森森地吐出一个名字：“樊忠。” 一听到这个名字，杜朝宗瞬间愣住了，迟疑半晌之后这才继续问道：“十年前，勾结岛国倭寇，害我鲁州连失十一城，三万大军全军覆没的那个樊忠？” “没错！”凌寒接过了黑无常的话茬儿，笑眯眯看向杜朝宗，“据我所知，他是您一手提拔的，你们二人之间亦师亦友，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那关于这个樊忠，杜大人想必能帮阴察司很大的忙。” 杜朝宗两次话题被凌寒打断，面色略带不悦，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关大人说笑了！我与樊忠逆贼仇恨不共戴天，哪谈得上亦师亦友？” “如果跟过我就能算得上是亦师亦友，那这放眼这鲁州之内，得有很多人都和我杜某人是亦师亦友了！” “冒昧问一句，这樊忠案十年前由三法司会审，证据确凿，事实清晰。当时也曾上报陛下，早已盖棺定论，铁案如山。” “现在重新提起，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例行公事而已！”凌寒呵呵一笑，“阴察司此次前来，是想找当年樊忠案中的一个关键证人。” “卢秋燕，也就是这位樊忠将军的妻子。” “哈！哈哈哈！”杜朝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引得下方诸位鲁州的官员也跟着捧腹大笑，“关大人是在开玩笑嘛？” “卢秋燕虽举报樊忠通敌叛国有功，但她毕竟是罪臣之妻，陛下赐她三尺白绫，赏了她个全尸。” “这事儿，十年前在济水城中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关大人却说要寻她？” “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整个大厅之中都是鲁州这些官员夸张的笑声，但凌寒却分明从中听出了几分胆怯，几分心虚。 “岛国倭寇之中有忍术，尤擅改变形体容貌，这个卢秋燕名义上是樊忠之妻，实则为岛国的一名忍者，她的本名叫纱子。” “伊藤纱子。” 就在众人的大小声中，凌寒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仿若自言自语般轻轻说道。 但因为使用了众生之力，这个声音虽小，却好似洪钟大吕一般清晰地响在这大厅之中每一个人的耳边。 一瞬间，所有人的笑声都停了下来。 包括杜朝宗。 “三尺白绫不假，但死的却并不是卢秋燕，而是一名早就准备好的替死鬼。”凌寒继续说道，“而这个卢秋燕，也就是这个叫做伊藤纱子的岛国忍者，现在仍然在这济水城中。” “杜大人，我之所说，句句属实。” “您的人，不听您的话，背着您玩儿狸猫换太子，该不该死啊？” 大厅中一片安静，静得似乎都可以听到别人胸膛中“砰砰砰”的心跳，凌寒面带微笑仰起头，看着杜朝宗。 “关大人，你有证据吗？”杜朝宗一脸严肃地看向凌寒。 凌寒挤了挤眼睛，呵呵笑道：“你猜！” 两个人就好像是酒桌上的两个猜拳高手，你来我往见招拆招，不同之处在于杜朝宗是真的在猜拳，而凌寒却只是逼着他出招。 樊忠案只是个借口。 真实的目的肯定是逼出杜朝宗以及他背后的岛国势力。 然后沿着这条线，一举将岛国在其他各州的暗线全部铲除，在没把他们这条线全部摸清楚之前，杜朝宗不能死。 他死了，就代表要翻脸了。 但很多时候，你不翻脸，别人就会登着鼻子上脸。 “请恕在下心直口快，口无遮拦，今儿借着杯中酒，问诸位大人几个问题。”杜朝宗的左手边，从上到下排名第三的一名文官起身，对着阴察司众人说道，“阴察司皇权特许，地位超然，我们地方上理当全力配合，本也是分内事。” “可凡事总要讲个理字，断案子讲究的是个证据。” “关大人言之凿凿，讲了半天，可证据呢？” 凌寒眼睛眯起，看向这位文官。 身材矮小，脸庞消瘦，颧骨突出，虽说得一口流利的大盛官话，但仔细辨认仍能听出几分岛国话的味道。 天下群英谱中显示，这是一名岛国咒师。 品阶不高，只有四品。 刚进入这间大厅的时候，凌寒就已经关注到了他。 整个大厅之中，也只有他一个岛国人。 “这位是？”凌寒看向杜朝宗。 杜朝宗赶紧介绍：“服部川，倭族人，十年前主动投诚，归顺我朝，目前任济水知府。当时经过了层层审核，也是蒙陛下恩准了的！” 他口中的“陛下”，应该是天元帝。 一个岛国暗子，堂而皇之当上了一州首府的知府，也还真是讽刺。 “服大人！”凌寒拱手叫了一声。 服部川纠正道：“在下姓服部，不姓服。” “好的！服大人。”凌寒面无表情地回道，“不知您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过没有证据的？恰恰相反，我记得我还特意强调了，我之所说，句句属实。” “至于证据，我不说，并不代表没有。” “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而且您也说了，断案子讲究证据，可现在是在断案子吗？” “阴察司办事有自己的节奏和方法，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什么时候做什么事，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待。” “我这人也是心直口快，说句不太中听的话……” “您算哪根葱？” 第二十九章 这事儿，过不去了吗? 一句“您算哪根葱”把这位服部川大人彻底给惹毛了。 虽然座次上他排第三，但樊忠案被翻出来后，坐他上首的布政使谭进呈没说啥，按察使莫鲲也没说啥，就连鲁州一把手巡抚大人杜朝宗对凌寒这一句“你猜”也仅仅是一笑了之，并未追究。 这种对话，字面儿上你可以理解为玩笑。 更深层的意思其实就是，不告诉你。 从地位上来讲，阴察司地位超然，告诉你是情分，不告诉你是本分。 从事情上来讲，这种证据很显然触及核心案情，阴察司作为办案机构，不告诉你也是理所当然，于情于理都没有任何问题。 这样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他服部川一个在大盛这么多年的岛国人难道会不懂？ 他当然懂！ 只不过是自己倭族人的身份让他飘了。 提前一句“我这人心直口快”给自己立一个直爽人设，再来一句“借着杯中酒”给自己即将出口的话套一件“酒后胡言乱语”的外衣，这样纵然说了点啥不好听的，你也不好意思和我一把见识了吧？ 没成想凌寒压根不买他的账。 “巴格！”服部川恼羞成怒，脸庞涨红得好像个熟透的柿子，伸出手掌本能就想念咒，刚念了一半儿估计是想到了面前这位今天下午刚弄死了一位圣阶的阴阳师，硬生生把后半截儿咒语给吞了回去，而后指着凌寒骂道，“我是大盛朝廷敕封的知府，你辱骂本官，就是对朝廷不敬。” “你这不仅是对朝廷不敬，你这是打着陛下的旗号胡作非为。” “你，你……” 凌寒看着他被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无语地笑了笑，心说就这点儿战斗力还要跟我斗嘴皮子？ “然后呢？服大人，你能把我怎么样？”凌寒笑眯眯看着他，慢悠悠地问道，“我知道你很气，但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打你打不过我，权力你也没我大，难不成你要参我一本？” “哦！你不会。” “你官阶太低，你的折子到不了陛下那里。” “啧啧啧！” “还真是挺可怜的！” “要不这样，服大人，既然这么不开心，那就不要做了嘛！” “滚回你们那弹丸小岛上，兴许还能保一条命。” …… 凌寒这一顿噼里啪啦的输出直接让服部川破防了，额头青筋暴起，怒而大声叫道：“反了你了！来人啊！给我拿下这个牙尖嘴利的老匹夫！” 一时间，外面呼啦啦围上来几十个身穿黑色官服的皂隶，都是济水府衙的兵。 凌寒一看，呦呵！ 一大半儿都是岛国倭族人。 不过品阶都不高，最高的也还只是个五品的样子。 看来这济水府衙，俨然已经成了岛国的衙门了啊！ 凌寒按住了怒而拔刀的何澹，喝退了森然浮空的黑白无常，笑呵呵看向坐在高台之上的杜朝宗：“杜大人，你不打算管一管？” “胡闹！”杜朝宗一脸的尴尬，怒而起身对着那帮皂隶高声骂道，“都给我退下，你们是要造反吗？” “你们面前坐的是陛下敕封的阴察司大人，皇权特许，如陛下亲临，你们有几个脑袋？” 尴尬的是，杜朝宗气势很足，可惜那帮皂隶压根不听他的，依然刀出鞘，箭上弦，虎视眈眈看着凌寒他们几个。 “咦？杜大人，您的话，不管事儿？”凌寒夸张地叫道，“这济水城，究竟是谁说了算啊？” “我就奇了怪了，这鲁州还是大盛的鲁州吗？” 最后这句让杜朝宗心神一凛，探手拿起酒杯扔了出去，高声吼道：“虎卫何在？给我拿下！” 杜家的成名绝技是“三十六路虎背刀”，因此鲁州军又名虎贲军。 而虎贲军之中，有一支杜家亲卫各个都是有品阶的武夫，本领高强，下手狠辣，近百年来在大盛军方也曾立下赫赫战功，声名远扬，被称之为虎卫。 杜朝宗这一声呼喊之后，外面又冲上来几十个黑甲武士，将先前那批黑衣皂隶团团围了起来。 服部川不是傻子。 能代表倭族在大盛做到济水知府的位置，这样的人肯定都是人精。 之所以会如此失态，只是因为他碰到了凌寒。 可以说，从踏进这间迎宾楼开始，凌寒的目标就放在了这位服部川身上。 即便他不出头，凌寒也会想办法将话题引到他那里去。 没成想，这一位自己跳了出来。 凌寒从和他说第一句话开始，就是用尽各种姿势去挑逗，去激怒他。 杜朝宗的靠山是岛国倭族人，所以服部川虽然名义上比杜朝宗官职低，但实际上却是杜朝宗的主子之一。 这一点，从服部川的表现以及杜朝宗都无法号令济水府的衙役就能看出来。 但事情闹到这一步，服部川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还不到翻脸的时候啊！ 他很清楚地知道，今天就算真的翻了脸，自己背后的组织也不会保他。 “啊，哈哈哈！”求生欲之下的服部川突然仰头大笑，然后对着凌寒假扮的关沧海深深鞠了一个躬，“抱歉！关大人。在下不胜酒量，这才几杯酒怎么就失态成这样了？” “希望关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在下一般见识。” 说完之后，服部川转身向着那帮皂隶挥了挥手：“都退下！我和关大人几句玩笑话而已，你们怎么就当真了！” 杜朝宗一见有了台阶下，赶紧装腔作势板着脸训斥道：“服部大人，你这也太失态了！酒量不好就少喝点儿嘛！” 其他鲁州官员也纷纷起身，一起跟着打和说好话。 起先围住凌寒他们阴察司一帮人的黑衣皂隶纷纷收了刀，转身往外走，但眼神依然凛冽，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慢着！”凌寒支起一条腿，饶有兴致地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缓缓说道，“我有说过原谅你了吗？” “还有你们几个，刚才对我挥刀的，老子让你们走了吗？” 啊？ 众人一愣，心说阴察司这个姓关的老头儿这是要干什么？ 有个台阶儿下就得了呗，这咋还没完没了了呢？ 杜朝宗一见这个，也面带不悦，端着酒杯走下高台来到凌寒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问道：“关大人，怎么说？” “这个事儿，是过不去了吗？” 第三十章 制服诱惑 “这事儿，还真的过不去了！” 不过说这话的并不是杜朝宗面前那个凌寒假扮的关沧海，而是来自人群的背后，这间大厅门口的方向。 众人循声望去，一个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他浑身上下是一水的深绿色制服，而且并没按照大盛人的习惯在衣裤之外再套上一件宽松的外衫，而是就那么把本应穿在里面的衣裤露在了外面。 腰间扎着黑色皮带，脚下穿着的是黑色的高帮儿牛皮靴子。 这一身制服的外面，则披着一件同样为深绿色的大衣，衣领宽大，双排的纽扣全都是被打磨得滴溜圆的黑宝石，看不出是这大衣是什么面料，但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厚重、庄严及肃杀。 青年的头上，则带了一顶看起来样子很奇怪的帽子。 之所以说是奇怪，主要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土著都没见过凌寒前世的那种绿色的大檐帽。 没错！ 这位身着奇装异服，旁若无人走入人群之中的青年，就是大盛目前最红的顶流，皇帝敕封的定国公，阴察司掌门人。 凌寒。 当然，也是分身。 本体还在天机楼的七楼打座吐纳呢！ 这一身儿，就是凌寒为阴察司精心设计的新式制服。 完全仿照前世记忆之中军装的样子，再结合这个世界现有的材料加以一定的改造做出来的高仿。 怎么说呢，条件所限没法做到一模一样。 但那股子精气神还是模仿得相当到位的，尤其再加上凌寒本身常年与尸体打交道，更是隐隐带上了一股子阴沉和冷酷的味道。 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极致。 阴察司这种注定要飞扬跋扈，狂妄嚣张的衙门怎么能没有自己的制服呢！ 只不过罗文杰那货一直没能按照凌寒的需求捣鼓出来合适的材料，然后凌寒虽然之前画尸得了裁缝的技能，但毕竟只能靠记忆去慢慢摸索，所以阴察司制服的设计制作一直进度缓慢。 直到今天下午，这才赶制出来一件还算凑合的半成品。 所以即便是何澹他们，其实也从来没见过这件衣服。 凌寒也不知道按照这个世界人类的审美，这件制服算不算得上帅，但凌寒想要的效果已经实现了。 大概就是一群羊看到猛虎的效果。 制服之上的纹路其实是凌寒亲自设计的法阵，而给法阵供能的则是那两排黑宝石纽扣，来自军器处罗文杰的杰作。 法阵的效果有两个。 其一，自然是增强制服的防御能力。 别看这制服是布料的，但在法阵加持之下，完全可以抵挡四品高手的全力一击。 即便是大盛的重甲，也做不到这个效果。 这一点凌寒亲自测试过。 其二，则是一个情绪放大效果。 法阵加持之下，会将制服主人对他人造成的情绪影响进行一定程度的放大。 比如现在，凌寒对周围人的威慑效果，就是在这件制服的放大之下，让周围人不自然地产生了一种类似“这个人惹不起！”、“千万别惹他！”等情绪。 当然，这种情绪放大对同样穿着制服的目标是无效的。 这个法阵的驱动需要的是众生之力，所以凌寒需要隔一段时间就要给这些制服来进行充能。 按照目前的需求量来说，供应阴察司的中高层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要把阴察司大大小小近千人都武装上，那就算把凌寒都榨干了也满足不了。 所以目前这种制服暂时也只能供应何澹、林婕诗他们几个中高层，其他人只能是穿上制服装装样子，法阵是不生效的。 不过即便如此，也够了！ . 作为大盛的顶流，凌寒的名气可谓是如日中天。 但这个世界并没有凌寒前世那么便利的互联网条件，所以大家也都是知道凌寒的名字和事迹，但至于他的长相之类的，知道的人就不多了。 不过大盛九州的高层是认识的。 至少他们是就见过凌寒的画像的。 就算画得不太像，但综合各方面的情报，猜也能猜出个七八分的。 包括杜朝宗以及服部川、谭进呈和莫鲲他们几个在内，一众高层看看凌寒，又互相看了看，眼神飘忽，传达的意思大概就是：“是他吗？” 凌寒见状，冷笑一声，随随便便挥了挥手，就见挡他面前那几个身穿黑衣的倭族皂隶，连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没错了！ 就是他！ 凌寒在民间广为传颂的，就是他有天机楼法宝，可以将人收入楼中。 杜朝宗带头，颠儿颠儿地往前紧跑两步，然后立定，单膝下跪，嘴巴上的胡子颤巍巍一阵乱抖，高声叫道：“鲁州巡抚杜朝宗，参见定国公！国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盛规矩颇多，尤其官场之上。 之前不管是何澹还是关沧海，虽然名义上阴察司驾到如同陛下亲临，但这还是要分情况的。 如果何澹或者关沧海手里拿着代表皇帝的圣旨、诏令亦或是天子令牌，那杜朝宗本官是几品官儿，一样得跪，按照规矩行大礼。 甭管你心里怎么想，乐不乐意，官面儿的样子必须得做。 不做就是大不敬。 那是掉脑袋的罪过！ 但何澹他们手里没有那几样东西，所以杜朝宗仅需要给足面子，表示尊敬就够了。 即便何澹他们拿着这事儿闹皇帝那里去，也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再说了，除非刻意针对，否则也不会闹到皇帝那里去。 但凌寒不一样。 他是定国公，帝国公爵。 同时又是阴察司掌案，大盛朝廷响当当的正一品官儿。 这种级别，在大盛也就是储君太子和同级别的方平垚见他不用行礼，其他人哪怕是皇子见了凌寒一样得乖乖行礼。 杜朝宗一州巡抚，封疆大吏，但也只是一个正二品。 一样得跪。 一见杜朝宗都这样儿了，再加上那脱口而出的“定国公”，其他人反应再慢也知道面前这位爷是谁了，一时间纷纷跪倒，齐声高呼：“参见定国公！国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包括之前那位左右横跳，闹得最欢的服部川一样乖乖跪在了人群中。 何澹是不习惯的。 纵然见皇帝，中二少年跪得都是不情不愿的。 更何况面前这位是和他关系熟稔之极，两人有事儿没事儿有凑一块儿喝酒吃肉侃大山的好兄弟凌寒。 但不知为啥，何澹心中不愿，但也鬼使神差地跟着人群跪了下来。 一身深绿色制服，披着军大衣的凌寒，昂首挺胸缓缓从人群中走过，毫不客气地走到何澹和关沧海面前，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这才转过身，对着地上依然匍匐在地的众人冷哼了一声：“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要抓我阴察司的人？” 第三十一章 这，就是阴察司! 原本凌寒是没打算现身的。 但看到服部川竟然在杜朝宗的眼皮子底下毫不避讳地公然抓人，凌寒突然就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他想试一下岛国这帮人的底线。 另外，就是想拿服部川开刀，把他背后的人给引出来。 提前到了济水城这几天，凌寒倒是做了不少事儿，天机楼里也堆了不少的岛国人的尸体，但这些人基本都是外围，从他们的尸体幻境里根本无法窥探到核心的秘密。 这个服部川，凌寒早就盯上他了。 只不过一直没机会下手。 技术上其实没啥难度，毕竟对方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四品咒师而已。 身边儿倒是有几个高品，不过在现在的凌寒看来，都不值一提。 对付这个服部川的主要难度在于他的身份。 毕竟是济水城知府，你不管是暗杀也好，绑架也好，或者悄咪咪就把他收进天机楼也好，势必会打草惊蛇，弄不好就会引得他背后的岛国势力铤而走险撕破脸。 所以得找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而且还不会让他背后的势力感觉到压力的理由。 这不，理由来了！ 之前凌寒假扮关沧海不停激怒他，目的就在这里了。 . “国公爷，误会！误会啊！” 杜朝宗匍匐着跪在地上原地转了个圈儿，苦笑着解释道，“这不都是喝酒闹的嘛！服部大人和关大人多喝了两杯，这不就给呛呛起来了。” “都是醉酒之言，做不得数的。” 只要没撕破脸，凌寒就还是这大盛的定国公。 所以凌寒不让他们起来，他们就得一直这么跪着。 虽然有点儿趁人之危以及狗仗人势，但凌寒还是打心里觉得挺爽的！ “是吗？”凌寒冷笑一声，“杜大人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刚才好像还多亏了你解围，否则我这阴察司的人还真就被你们这位服大人给捉起来砍了脑袋了，是吧？” “国公爷言重了！”一听这个，搁杜朝宗后面跪着的服部川赶紧起来，涎着笑脸说道，“关大人本领高强，便是圣阶的阴阳师都不是他的对手，我这几个喽啰怎么可能捉得住他呢！” “额……，国公爷，在下服部川，姓服部，不，不姓服。” “好的！服大人！”凌寒连正眼瞧都不瞧一眼服部川，冷声说道，“不过，我让你起来了吗？” 这…… 服部川一肚子怨气，但人在屋檐下，没办法只好连声告罪，赶紧又跪了下去。 “圣阶阴阳师？”凌寒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探询的目光看向何澹和关沧海，“怎么回事？” 何澹身为阴察司行动处主官，上前一步，言简意赅地将下午遇刺的事情讲了一下，似乎有意无意地还重点提了关沧海手中那几杆魂力长枪。 这下跪地上的杜朝宗及鲁州一应官员一个个心中腹诽，直把何澹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你特么不是在修闭口禅吗？ 放你母亲的臭狗屁！ 纯粹就是摆谱儿耍老子玩儿！ 你特么最好别落老子手里，不然老子真让你这辈子都说不出话来！ …… 鲁州一应官员在那里暗自发狠暂且不谈，凌寒一听何澹说完，转过头冷冷看向杜朝宗，轻声问道：“杜大人，这便是鲁州的待客之道？这便是你对朝廷的忠心耿耿？” 杜朝宗心中一阵“嘛卖批”，骂的是岛国倭族那帮不知天高地厚光给他惹麻烦的家伙，之前他就说过阴察司的人不要动，可奈何人微言轻，岛国那帮人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这下好了吧？ 死了个圣阶的阴阳师不说，还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在人手里。 擦屁股的活儿，最终还是得老子来干。 “国公爷，这事儿在下确实不知。”杜朝宗战战兢兢回道，“不过那名圣阶的阴阳师倒确实是岛国的投诚人员，当年和服部大人一道，都是先帝亲手敕封过的。” “至于这次冲突的起因及经过，在下还需细细查过，才能回禀国公爷。” “冲突？”凌寒冷笑一声，“这么明目张胆地行刺大盛朝廷命官，到你嘴里这就给定性成了冲突？” “我阴察司刚到你鲁州，就发生这种事情。” “杜大人，你这鲁州的水，很深啊！” “何澹，传我命令，此次鲁州之行，加一件事儿。” “彻查此次刺杀事件，所有相干人等全部给我缉拿归案，严加拷问，务必给我找出幕后主使者！”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我大盛的地盘儿上，行刺我大盛的命官。” “杜大人，我想你想必是会全力配合的，对吧？” 杜朝宗再次叩头，口中高呼：“卑职一定倾尽全力，势必将此事彻查清楚，给国公爷，给陛下一个交待！” 凌寒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来。 “承蒙陛下抬爱，特许成立阴察司，旨在匡扶社稷，振兴大盛，拨乱反正，震慑朝纲！”凌寒踏上之前杜朝宗所在的高台，转身面向大厅之中众人高声说道，“陛下深意，有心之人必然明白。” “但总有人吃了猪油糊了心，将陛下的宏图大志当做儿戏！” “也不乏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着浑水摸鱼，骑墙张望，在作死的边缘反复试探。” “既然如此，我就把陛下的话给各位翻译一下。” “不管你是三朝元老，还是王宫贵胄，无论你是战功累累，还是有免死金牌，在阴察司这里都一视同仁。” “如果你是遵纪守法，兢兢业业，克己奉公的好官，那阴察司只会助你更上一层楼。” “但如果你是贪赃枉法，尸位素餐，草菅人命，胡作非为的狗官，那阴察司就是随时来收你性命的无常判官！” “我知道在地方上不比天都城，有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有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甚至还有手眼通天的保护伞，但在阴察司这里，最好都收敛点，别让我逮住！” “简而言之，你们鲁州不敢抓的人，我抓！你们鲁州不敢杀的人，我杀！你们鲁州不敢管的事儿，我管！”、 “鲁州管得了的，我要管！” “鲁州管不了的，我更要管！” “皇权特许，如朕亲临！先斩后奏，百无禁忌！” “这，就是阴察司！” “我说的，够明白了吗？” 第三十二章 藏巧于拙 霸气发言。 本身这身制服的法阵就有情绪放大的效果，凌寒在说话的时候还悄悄运用起了众生之力，大厅之中一众鲁州官员一个个战战兢兢，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凌寒挥了挥手，半空中打开一条裂缝，从里面“噗通”地掉出一个人来，不过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这是一具女尸。 看年龄三十岁左右，浑身上下一身的黑色劲装，黑巾蒙面，头上带着黑色斗笠，看打扮应该是个岛国的忍者。 “杜大人，拉下她的黑巾，看看你认识她吗？”凌寒吩咐道。 杜朝宗应了一声，上前缓缓将这具女尸脸上的黑巾拉下，神色巨变，而后抬头迟疑地向凌寒问道：“国公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当年樊忠的发妻，卢秋燕。” “很好！”凌寒点了点头，“那看来我没抓错人。” “这具尸体就交给你了，后面的事情我想就不需要我教你怎么做了吧？” 杜朝宗再次跪倒，大声回道：“卑职一定彻查此事，给国公爷一个交待！” 凌寒点了点头，环顾四方，嗤笑一声：“今天这个接风宴弄成这个样子，想必大家也无心喝酒了！” “这样吧，等樊忠案与今天的刺客事件都弄清楚之后，还在这个地方，我来做东，办个庆功宴。” “我希望，到时候今天在座的诸位……” “都在！” 说完，凌寒冲何澹使了个眼色，带着一众人等往门外走去。 走到服部川跟前的时候，凌寒心思一动，直接把他给收进了天机楼里，而后跟杜朝宗说：“冲撞钦差大臣，视为冲撞陛下，理应问斩。不过我也不是那种死板教条之人，这人我先带走，关他几天，以示惩戒！” 杜朝宗一阵无语，试探着问道：“国公爷，服部大人是济水知府，手上公务繁忙，人您带走了，那这济水城的事儿……” 凌寒冷笑一声：“杜大人，这济水城没了这个倭族人，还翻了天不成？” “一切听国公爷吩咐！”杜朝宗从善如流，立马带领众人深深一揖，“恭送国公爷！国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凌寒理都不理他们，带着何澹和关沧海，后面跟着黑白无常，往前走上没几步，几个人身影一闪，已然消失在了这迎宾楼的大厅之中。 好一个神仙手段！ 杜朝宗缓缓起身，看着凌寒等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济水城中一处隐秘的院落。 杜朝宗已经换了一身普通人的打扮，悄悄出现在了这处院落的门外的巷子里，左右看看无人跟踪之后，方才一个急转身，闪身推门进了院落之中。 院落不大，普普通通的两进宅子。 不过宅子里一片黑漆漆的，没有灯光，应该是没有住人。 杜朝宗轻车熟路地穿过前厅，走到内院，然后进东厢房，在一个一人多高的多宝格前站住了。 “主人！我来了。”杜朝宗对着那个多宝阁沉声说道。 没有任何回音，但杜朝宗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很快就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有点意思啊！ 凌寒的另外一个分身就在杜朝宗身后不远的地方。 不过因为隐身加穿墙，所以杜朝宗自始至终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在济水城这两天，凌寒悄咪咪出手端了几个倭族的据点，但在他们的记忆幻境之中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甚至他们的级别，连杜朝宗都见不到。 如果不是确定倭族和杜朝宗图谋这大盛的江山气数，凌寒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 樊忠案的线索，来自玄心那二十三件大案之中的一名案犯。 那名案犯当年曾经代表刑部参与过樊忠案在鲁州的审讯，凌寒就是从他的记忆幻境之中，知道了卢秋燕是倭族忍者的事情。 而这件事，杜朝宗是全然知情的。 甚至再往上捯饬，就连天元帝保不齐也是知情的。 只不过对他来说，这种事多多益善。 只要能加速大盛的毁灭，他都是全力支持的。 也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一件漏洞百出的勾结外族，叛国谋反的案子，活生生就被这些人给盖了棺定了论。 找卢秋燕并不难。 哦，不！ 伊藤纱子。 在那名知情案犯的记忆幻境中，有这位伊藤纱子新身份的线索。 凌寒到了济水城之后，顺着那条线索之杀了两个人，再顺着他们的记忆幻境顺藤摸瓜就把她给找出来了。 十年过去了，伊藤纱子依然光彩照人。 身份则摇身一变，成了济水城某位大富户的妾室，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且都是易容见人。 这位富户手下有遍及鲁州、江州及青州三个州府的钱庄、银号，伊藤纱子的目的和任务，伊藤纱子则是利用自己的姿色及媚术，想办法将这些钱庄和银号控制在手中。 当然，现在这些资源都成了凌寒的了。 在伊藤纱子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见到的最核心的人物，无非也就是杜朝宗。 但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杜朝宗的背后，肯定还有棋手在帮着他悄悄布局。 只不过这名棋手隐藏得太深了，而且行事非常谨慎，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只和杜朝宗单线联系。 所以这也就有了今天晚上这一出戏。 凌寒故意以定国公以及阴察司的身份压着杜朝宗，同时看似蛮不讲理，但又确实合情合理地把服部川这个岛国安排在济水城的知府给扣下，逼着他去找他的上线。 而后凌寒再用分身隐身尾随，顺着藤蔓摸葫芦。 这其间需要把握好一个度，就跟钓鱼一样，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 所以凌寒看似在接风宴上咄咄逼人，气焰嚣张，但都将事情控制在了合理的范围内，比如抓伊藤纱子，是为了查樊忠案。 听闻阴察司一行人遇到刺客，怒不可遏，则是因为定国公以及阴察司的面子。 扣下服部川，道理同上。 凌寒想要通过这些给杜朝宗后面的人传递一个信息。 那就是不管是凌寒本人，还是阴察司，就是一个仗着有皇帝撑腰，专横跋扈，不讲道理的帝国新秀。 本领高强，却又年轻，莽撞，任性，不计后果。 有这样一个对手，反而更会让躲在后面的那些岛国倭族的“棋手”安心。 说白了，其实就四个字。 藏巧于拙。 第三十三章 棋手 某处不知名海面之上。 海面平静，雾气升腾，偶有阳光穿过云层照射在海面上，形成一道道五颜六色的七彩霞光，有如仙境。 海面上有一处不知名小岛，面积不大却绿树成荫，不时传出一两声海鸟的叫声。 小岛正中间位置，有一片被人工开拓出来的空地。 空地上有一间茅屋，茅屋前站定了一个一身粗布衣衫的男子，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刻刀，正在全神贯注地雕刻一个真人一般大小的木雕。 木雕已经完成了大半，不过脸部依然模糊，看不出是男是女，是美是丑。 男子背后毕恭毕敬站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穿了一身便装的老者，正是之前从民宅之中莫名消失的鲁州巡抚杜朝宗。 “主人，情况就是这个样子。”杜朝宗认真说道，“这个凌寒实力不可小觑，目前单凭济水城那几个仙王级应该是镇不住他的。” “您看，要不要让海底下那个家伙去一趟济水城？” 被称作主人的那个男子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背对着杜朝宗沉吟了下，而后摇了摇头：“他还没完全打开封印，贸然出世可能会引来天罚。” “你去趟北境吧！” 杜朝宗犹豫了下，而后迟疑问道：“主人，北境的那个家伙与我们是世仇，他会出手帮我们吗？” “当然不会了！”男子嗤笑一声，一边继续埋头雕刻一边说道，“我让你去北境，是把你和我说的话，再原封不动和他说一遍。” “姓凌的小子越来越厉害，我只是想给他提个醒。” “国仇与家恨，你猜他会选哪个？” 杜朝宗恍然大悟，但旋即又一脸愁容：“那凌寒怎么办呢？” 男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下棋总要有目的，对吧？就算你能弄死他，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于我们而言，他活着我们才能利益最大化啊！” “明白了！”杜朝宗躬身一揖，“我这就去处理。” “那个服部川……”就在杜朝宗转身想走的时候，那名男子叫住了他，“必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是！”杜朝宗躬身，身体缓缓消失。 男子手中刻刀上下翻飞，木屑雪花般纷纷飘落，没过一会儿木雕就已经基本完工了，男子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对着木雕喃喃自语道：“跟了我这么多年，真舍不得你啊！” 天空中一线阳光透过云层射了下来，正好照在木雕的脸上。 七彩霞光之下，那木雕的脸栩栩如生。 赫然是杜朝宗的样子。 . 凌寒隐身守在那栋宅子中，静静等着杜朝宗回来。 那个多宝格凌寒检查过了，上面都是些瓷器、书籍还有一些其他的小摆件儿，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从杜朝宗消失的样子推测，这里应该是有一个传送阵法。 但奇怪的是，以凌寒目前的阵法造诣，竟然没探查出任何的不妥。 既然查不出来，那就只能守株待兔了。 约摸一刻钟之后，多宝格前空气一阵波动，杜朝宗的身影徐徐显现。 凌寒就站在离他几米外的地方，隐匿身形，一动不动。 待杜朝宗打开房门出去之后，凌寒再次走到多宝格前，查探了下，终于查到了些许不寻常之处。 多宝格上，有一个木雕的小人。 之前查探的时候，小人的眼睛是睁开的。 而现在，小人的眼睛却闭上了。 有意思！ 凌寒小心得没有去动那个小人，而是稍加思索，一步迈出穿越了墙壁，几步之后重又跟在了前方杜朝宗的身后。 这个老家伙，不简单哦！ . 三天之后，杜朝宗亲自到凌寒他们入住的官驿汇报了最新的进展情况。 樊忠案中，涉及包庇卢秋燕也就是伊藤纱子假死逃生的一众官员共十七人，最高官衔至正四品，一应人等皆已收监，稍后将移交刑部按照大盛律法该砍头砍头，该流放流放，该抄家抄家。 通过此案，杜朝宗还查明樊忠案的另外一个隐情。 伊藤纱子的举报是诬告，樊忠并未通敌，更未谋反。 沿着这条线一路往上捋，隐隐指向了天都城的几位大员，这些人有的早已在其他案件之中被正法了，有的则还逍遥于法外。 而樊忠案透漏的另外一件事情，则是天元帝。 这么大的案子，这么明显的事情，如果没有天元帝的授意，很显然办不了。 虽然天元帝已经下过罪己诏，而且前段时间的风风雨雨也早已将天元帝的叛国罪给定了性，但那毕竟是大盛先帝，杜朝宗很聪明地给留了个白。 也就是给留了个线头儿，至于你凌寒要不要沿着这个线头儿往下捋，那是你的事儿！ 当然，杜朝宗作为鲁州一把手，在他任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也难辞其咎。 这个老狐狸主动请罪，请求朝廷按律判罚。 但纵观整个案卷，杜朝宗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顶多也就是一个“失察”之罪。 按照大盛律例，罚俸三年都算是高的了。 凌寒因为看过包括伊藤纱子本人的记忆幻境，对这件案子可谓是比谁都清楚，真相和杜朝宗查出来的也是八九不离十。 杜朝宗本人在这件案子之中，还真的就是那么回事儿。 没有主动参与，没有推波助澜，顶多也就是睁只眼闭只眼，但在那个天元帝说一不二，大盛朝廷一团乱麻的大环境下，这也还真得算不上什么罪。 樊忠案的事情弄清楚了，再就是前几天阴察司何澹一行遇刺的事情。 阴阳师阿布及其他一行连死的带活的，一共八个人，都是岛国倭族潜藏于大盛的余孽，得知阴察司一行将赴鲁州办差，于济水河附近设伏刺杀。 此案件之中，有数名大盛官员被岛国倭族余孽策反，也参与其中。 这其间，就包括那名在刺杀结束后欲阻拦关沧海的红衣官员，而此案的线索却已经很明确地指向了现任济水知府服部川。 因为服部川已经被凌寒收进了天机楼，杜朝宗无法拿到服部川的口供。 但从现有掌握的人证物证等各方面来看，服部川几无从翻案。 为证实此事，凌寒唯恐天下不乱地将服部川从天机楼之中放了出来，让他与杜朝宗当面对质。 一开始服部川自然不认，但当杜朝宗将一应证据都甩在服部川面前之时，这位不可一世的倭族知府终于全线崩溃，瘫软在了地上。 “我认罪！我认罪！”服部川已经软成了一团乱泥。 嗯？ 凌寒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暗自诧异：“这特么的，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第三十四章 夜探勾栏院 肯定是不对劲的。 这么一来，服部川就相当于成了弃子。 这完全推翻了凌寒之前的猜测，说明服部川不是什么核心人物。 凌寒原本的计划是弄死服部川，看他的记忆幻境，然后自己再假扮成他的样子打入他们内部，将他们一举击溃。 和以前假扮岩石，干掉北蛮大军一个道理。 但服部川的身份一直不太确定，所以这几天凌寒这边的人也没闲着，何澹带人进了济水府衙，凌寒自己则悄咪咪在济水城里继续端倭族人的窝点。 当然，跟踪杜朝宗的分身依然是寸步不离。 三天过去了，一无所获。 人抓了不少，凌寒也看了不少尸体的记忆幻境，依然和之前一样，根本接触不到核心。 今天如果杜朝宗不带人来，凌寒都打算对那几个仙王级下手了。 难度肯定是有的，不过凌寒有天机楼，还有魂力长枪这种大杀器，问题不大。 杜朝宗这么一来，彻底打乱了凌寒的计划。 会不会方向错了？ 这几天跟踪杜朝宗的那个分身也没看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情，杜朝宗做事干脆利落，下手也是稳准狠，风格上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已经一百多岁的老人。 三天时间，两件大案子全都查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件是十年前早已盖棺定论的旧案，另外一件是涉及岛国圣阶高手的刺杀案，全都是棘手的大案子。 没有密谋，没有提前和岛国人接触，更没有和岛国人串通演戏。 这位杜大人完全按照正常的办案流程，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把两件案子给查了个明明白白。 能力加上运气，整个办案过程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当然，刺杀案的几个岛国高手杜朝宗并没有抓来。 “启禀国公爷，恕在下无能，几名倭族杀手的藏身之处我已经查清，但对方有数名圣阶，据可靠情报，应该还有仙王级高手在内。”杜朝宗说道，“在下虽粗通武功，但毕竟不入流，手下也没能与对方匹敌的高手，所以想来还得需要国公爷帮忙。” 虽然凌寒很清楚对方是一品炼炁士，但也不好现在去拆穿他。 而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凌寒肯定不能不接。 “地址给我，剩下的交给我吧！”凌寒淡淡说道，然后将服部川交给杜朝宗，让他按律处置即可。 反正有分身一直盯着他，也不怕他搞什么猫腻。 就怕他不搞猫腻。 等到了晚上，天刚一擦黑，凌寒就悄悄往杜朝宗提供的那个地址而去。 这个地址，凌寒早就知道。 就算杜朝宗不给地址，凌寒也计划今晚过去把这个窝点儿给清了。 这个窝点藏身于一间勾栏之中，规模不大，满打满算就不到十个房间，上下共两层，而这几个人就藏身于这这间勾栏的地下室之中。 勾栏所在的位置是济水城四区十六坊之中的弄玉坊，全济水城出名的红灯区。 到处都是青楼勾栏，远远就能闻到冲鼻子的劣质脂粉的味道，离得近了还能闻到酒味、烟草味以及隐隐约约类似石楠花的味道。 所谓红灯区，其实往往都是中底层人士去的地方。 真正有钱有权有势的，不是家中养了金丝雀，就是去隐于富人区的高端妓馆。 比如官办的教坊司，就不在这弄玉坊之中。 比教坊司还要高档的销金窟，则往往并不单纯做皮肉生意，经常性地会和赌场、餐饮以及书局等合办在一起。 没错，书局。 有钱人喜欢卖弄风雅，有需求就有市场，很多年轻多金的贵公子经常以读书为名藏身环境清幽的书局之中与多名女子夜夜笙歌，勤耕不辍。 相对的，单纯只为解决欲望的低档勾栏就简单多了。 很多坦胸露乳身披轻纱的女子打开窗户，轻轻摇晃着纱巾手帕对着楼下经过的男客搔首弄姿，口中轻唤：“大爷！来玩儿啊！” 倭族人藏身的这间勾栏名为香兰轩。 招牌不大，大堂的空间只有十几个平方的样子，却挨挨挤挤坐着近十个不同年龄长相各异的女子。 凌寒走进去，并没有人招呼他。 因为他是隐身的。 只要不主动攻击，不离人太近，以凌寒目前的实力几乎可以一直保持隐身的状态。 施展风影步，无声无息地从这些风尘女子的头顶越过，凌寒在楼梯内侧的一块空地上缓缓下沉，进入了地下室之中。 地下室的入口在这件勾栏的后院，但凌寒不需要走门，直接从地板就穿墙下去了。 之前凌寒早就已经踩过点儿，这个位置下去，正好是地下室的里间儿的一个杂物间，不会撞到人，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再从杂物间中小心地穿墙出来，几名倭族人正跪坐在地板上商量着什么。 看过了这么多倭族人的记忆幻境，再加上本身又有语言天赋的技能加成，凌寒已经完全掌握了倭族的语言，甚至还学会了岛国不同地方的方言。 听他们商议的内容，凌寒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几个货竟然打算去刺杀杜朝宗？ 天下群英谱的显示，这些人有六个二品，三个一品，三名圣阶还有一个仙王级，这样的阵容别说刺杀杜朝宗，就算去刺杀开平帝都绰绰有余。 当然，在凌寒和方平垚不插手的情况下。 岛国目前的高阶强者储备，在现在的世界属实是一个bug。 他们要真想做些什么事情，纵然凌寒和方平垚本领通天，但要想全都防住也是比登天都难。 凌寒甚至都想，要不就让他们去刺杀下杜朝宗看看？ 试探下倭族人以及杜朝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顺便再看看杜朝宗还有没什么底牌。 结果这帮人之中首领，也就是之前在济水河之上组织刺杀的那名叫做津次郎的仙王级武士，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海王的子民无惧死亡，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刺杀大盛的阴察司一行，杜朝宗不在我们的行动计划之中。”津次郎板着一张扑克脸，冷冷说道，“作为海王的子民，我们必须对海王有绝对的忠诚。” “谁要敢违背海王指令，轻举妄动，别怪我津次郎不客气！” 其他人显然很惧怕津次郎，一个个都跟鹌鹑一般低下了头，不再作声。 一旁隐身躲在角落之中的凌寒看着这帮明明本领高强却好似老鼠一般躲在地下的倭族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 几分钟后，香兰轩突然冒起了滚滚黑烟，好几对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狼狈地从门口和窗口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快来人啊！走水了！” 第三十五章 海王是零? 香兰轩的火自然是凌寒放的。 就好像小时候在老家烧老鼠洞一样，上面点火，下面的老鼠很快就“吱吱”叫着钻出来了。 作为倭族的专业杀手团队，他们自然会把自己闷在一个只有一道门的地下室里。 不然被人堵了门，逃都逃不掉。 这个地下室有两处出口，一处是下来的那道门，还有一处则是一个暗道。 暗道不长，几十米的样子，出口就在香兰轩后边儿不远处的一个枯井里，非常隐蔽，即便杀手团队内部，也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 本身杜朝宗雷霆出击，查刺杀案的事情查得正紧呢，就这节骨眼儿上香兰轩突然着起火来了。 这事儿有点蹊跷！ 津次郎按住了想往外跑的众人，紧紧盯着地下室里挂在墙边的一只铜铃。 整整等了十几息左右的时间，浓烟都已经顺着地板缝钻地下室里来了，那只铜铃依然没响。 按照与上面放风的探子的约定，如果上面有危险，这只铜铃就会响起。 没响，那就说明上面安全。 但津次郎阴沉着脸看着那只铜铃半晌，毅然决定后撤回头，走暗道。 香兰轩不是普通的勾栏，上面放风的伙计大部分都是倭族在济水城的眼线，平日里都谨慎的很，纵然着火也应该能自行解决，不至于这么久还没扑灭。 唯一的解释就是，上面的人…… 出事儿了！ 津次郎这人做事稳健，生性多疑，对于危险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抱着宁错不冒险的原则，带着众人毅然决然地从杂物间掀开地板钻进了暗道。 躲在暗处一直观察这帮人的凌寒禁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他就赌这个津次郎不敢走正门。 当然，如果刚才他们走正门，凌寒也少不得出手再给他们示个警，逼着他们走暗道。 那名圣阶阴阳师阿布，曾经是这个岛国倭族杀手组织的二号人物，他是知道这个暗道的存在的。 恐怕津次郎打死都想不到，死掉的阿布还能出卖他们。 在暗道出口的位置，凌寒布置了一个陷阱。 视觉上看起来是出口外的枯井，实际上一旦从那个出口出去，就乖乖地进了天机楼。 能阴人尽量阴人，实在不行再动手。 这是凌寒一贯的原则。 只要人进了天机楼，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任凭凌寒拿捏了。 不过这过程中出了一点儿意外。 等前面的人依次从陷阱之中进入了天机楼之后，津次郎在靠近出口的位置突然给停住了，看着出口的位置停了一下，而后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外面情况怎样？” 无人回应。 津次郎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回跑。 迎接他的是一团银色的强光，还有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再然后这位以稳健著称的仙王级武士直接被一股大力撞进了天机楼。 “仙王级还是要强很多啊！” 片刻之后，凌寒看着被自己困在天机楼八楼的津次郎，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被魂力长枪一枪打在前胸，竟然只是皮肉伤，高温把肌肉组织烧得一干二净，但骨头却完好无损，一根都没有断。 看来魂力长枪的上限也就如此了。 三枪搞定圣阶，但如果想搞定仙王级，恐怕十几枪都不一定能行。 神级的就更别想了！ . “海王的子民……” 津次郎的口号还没喊完，空中幻化出一只大手将他捏在手里，狠狠一攥，而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在了地上。 他以为凌寒会对他刑讯逼供，套取倭族的秘密。 但他不知道对凌寒而言，死尸比活人好用多了。 纵然对高手如云的倭族而言，仙王级也绝对算得上是核心人物了，所以津次郎的记忆幻境终于给凌寒打开了通往倭族秘密的大门。 倭族为何近百年高手频出？ 在津次郎的记忆幻境之中，不仅仅是高品强者，岛国之中普通人入品的比率也比以前提升了十倍都不止。 在岛国联邦的一些聚居地，入品的修者人数过半一点都不稀奇。 这一切的根源，来自于海王。 大海深处那个据说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突破神级的神秘存在。 海王是岛国人的信仰，几乎所有的岛国人包括海妖都以自己是海王的子民而骄傲，每一稍微有点儿规模的岛屿之上都会建有海王宫。 虽然名字上带个“宫”字儿，但其真正的性质上类似于大盛的庙宇。 是供奉海王的地方。 就是在百年前，岛国联邦各地的海王宫开始出现了怪事儿。 去海王宫参拜的子民身体都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普通人一蹴而就成为了入品的修者，而原本就是修者的则修为大进。 更为奇妙的是，很多卡在突破边缘几十年的高品在参拜完海王之后竟然纷纷突破了。 岛国人一个个兴奋莫名，都觉得这是海王显灵了！ 但这种兴奋却又都被他们隐藏在了心底。 所有参拜海王得了好处的人，都对这件事闭口不言，甚至还竭力隐瞒这个真相。 而原因，则是来自海王的旨意。 海王虽然一直在海底没出来过，但却可以和他的信徒进行短暂的交流。 所有的信徒都被他要求隐藏实力，如若人前卖弄，他还会收回神力，将其打回原形。 这也是为什么岛国近些年出了这么多高手大盛及周边四方异族却毫无所知的原因。 这就有些玄幻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津次郎的记忆幻境之中，他也曾经数次接到过海王的指令。 完成海王的指令，就会获得海王的奖赏。 奖赏包括但不限于实力的提升、地位、金钱等等。 比如这次针对阴察司一行的刺杀指令，便是直接来自海王。 也就是说，岛国联邦的人类以及海妖，现在形成了一个以海王为中心的扁平化管理网络，曾经的岛国联邦管理团队已经名存实亡。 看到这里之后，凌寒心中一动。 这特么好像是网络游戏啊！ 完成任务获得奖励？ 这海王难道是一台中心级服务器？ 零？ 这个念头在脑海之中出现就再也挥之不去，而顺着这个念头往下捋，前世很多科幻电影中出现的剧情走马灯般在脑海之中纷纷出现。 人工智能产生了灵智，控制人类打造了属于它自己的国度？ 倘若真的是零，那它的动机又是什么呢？ 第三十六章 斩鬼刀法 凌寒知道自己迟早都要去面对这些。 作为实验体，或者说是穿越者，从一开始凌寒就已经身处在这个弥天大局之中，被那些躲在背后的棋手算计来算计去。 不想当棋子，不想被算计，那就只有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 去当棋手。 只是凌寒没想到给自己的时间会这么短。 如果海王真的是零，如果连零这种制定天地规则的非生命体都亲自下场了，那只能说这局棋…… 快结束了！ 凌寒不再去想这种想破天都毫无头绪的东西，继续将心思放在鲁州的事情上来。 既来之，则安之。 不管背后的阴谋是什么，强大自己总是没有错的。 而目前对凌寒而言，大盛九州安定，国富民强，气运如虹，就是强大自身最为有效的办法。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 哎！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吧！ . 津次郎的记忆幻境，还透漏出来另外一个信息。 他们这个杀手小队，竟然真的与杜朝宗毫无干系。 不仅仅是杜朝宗，他们甚至与鲁州官府的联系都很少，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被他们策反拉下水的，但也都官阶不高，官职最高的也就是一个从四品的参议而已。 莫非我想错了？ 鲁州真的是清白的？ 但很快凌寒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杜朝宗肯定不清白，只不过是自己没找对路子而已。 凌寒站在天机楼的八楼之中，苦苦思索良久，最终也没有一个合适的结论。 不过这并不影响接下来的计划。 除了津次郎之外，其他杀手小队的成员都被凌寒困在了一楼。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津次郎出现在了天机楼一楼的大门口，将被困的杀手小队成员全部都救了出去。 当然，这个津次郎是凌寒假扮的。 说法上，就是暗道外的枯井之中有大盛高手布下的迷阵，津次郎及时发现，解决了对方，把众人解救了出来。 合情合理，逻辑上毫无破绽。 之所以同一套路凌寒敢一次又一次的使用，纯粹就是因为信息差三个字。 不管是浮空寺假扮空海，还是乾元殿假扮户部尚书康明博，北蛮大军假扮岩石，亦或是最近假扮九幽姬白凤，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剩下活着的那些人，屈指可数。 所以如果自己假扮津次郎被识破，那反而有助于自己掀开海王的神秘面纱。 所以凌寒也存了一个试探的意思。 但事实上，整个杀手小队无一怀疑，一个个对津次郎更为信服，唯其马首是瞻。 “小野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一个忍者向津次郎问道。 津次郎全名是小野津次郎，小野是他的姓。 “刚才，我接到了海王的最新命令。”凌寒模仿着津次郎的声音和语气，用倭族语沉声说道，“刺杀任务改变，我们目标变更为鲁州巡抚杜朝宗。” “好！太棒了！” 众人压低着声音，围坐在枯井之中齐声叫好。 想要报复杜朝宗最近的举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帮倭族人心里很清楚，阴察司太难对付了！ 相比之高手如林还有凌寒坐镇的阴察司，刺杀杜朝宗则要简单的多。 “计划是这样的，我们分成三组……”凌寒就在这枯井之中，按照自己预先计划好的，给这一伙儿倭族杀手布置任务。 只是讲着讲着，凌寒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儿。 一众杀手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不经意间凌寒发现他们好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自己给围了起来。 嗯？ 凌寒停了下来，眼神冰冷，语气森然：“你们，想做什么？” “小野君，我需要向您核对一下口令。”那名忍者缓缓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脸戒备地向凌寒说道，“就在刚才，海王下发的，最新口令。” 凌寒明白了。 自己露馅儿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津次郎死了，海王想必第一时间就会知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明白呢！”凌寒嗤笑一声，然后对着周围一众杀手无奈地摊了摊手，“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 说完，凌寒“啪”一声，打了个响指。 杀手们全都如同被砍断引线的木偶，一个个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出来之前，凌寒就已经在天机楼中给他们每个人都下了噬心蛊，一旦情况不对，蛊虫便会咬断他们的心脉。 杀手之中有圣阶强者，纵使心脉被咬断了人也不会马上死。 有一名圣阶忍者吃力地翻着白眼，抓住凌寒的裤脚嘶声问道：“你是谁？” 凌寒怔了怔，犹疑地看了看那名忍者：“你又是谁？” “我会找到你的！”那名圣阶忍者强撑着一口气说完这句话，继而头一歪，气绝身亡。 凌寒撇了撇嘴，心里明白刚才问自己话的，应该是那个躲在背后的海王。 咦？ 这不太对啊！ 如果海王可以占用信徒的肉身，共享信徒看到的视野，那他方才在天机楼中应该什么都看到了啊！ 就算他不认识我这张脸，那他至少也应该认识天机楼啊！ 毕竟天机楼是方玉楼的承载道具，这之前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李过云和零有说起过这件事的。 难道我猜错了？ 海王不是零？ . 计划失败了。 但刺杀杜朝宗这件事，还必须要做。 无非就是由团伙作案变为了个人作案，这件事现在只能凌寒一个人去做了。 之前给津次郎画尸，得了倭族武士的一些技能，和大盛刀法不同的是，倭族武士的刀法都是由一些简单的劈砍动作组合而成的组合技。 简单而有效。 都是以最高效率击杀对方为目的的杀人技。 但如果你说这些杀人技有多么的深奥或者高级，其实反倒没有。 这怎么说呢！ 武士刀技的核心就是最最简单的劈砍动作练上成千上万甚至上亿遍，把刀练到就像是身上的器官一样，收发自如，指哪打哪。 九品武士和圣阶武士乃至仙王级武士所学的刀技都是一样的。 区别仅仅是四个字。 人刀合一。 高阶武士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是为了配合刀技而生的，这种配合已经到了毫发入微那样的程度，而这个却恰恰是凌寒做不到的。 刀技很简单，但挥刀的身体却还是自己的分身。 不过这个问题画尸金手指给出了圆满的解决方案，那就是技能合成。 之前凌寒曾经学会第一门刀法，名为断流。 后来断流与得自玄心的风影剑合成，凌寒给起命名为刀剑术。 而今刀剑术与武士刀技再次结合，形成了一门以武士的劈砍刀技为核心，以刀剑术的发力和速度为基础的全新刀法。 凌寒想了想，给这门刀法起了个新名字。 斩鬼刀法。 第三十七章 一朝拜鬼，终生是鬼!(二合一) 济水城，杜朝宗府邸。 若是普通人家，拥有一套坐北朝南，位置风水俱佳，前后七进七出的大宅院，那委实算得上是豪华了。 但对于杜朝宗这一州巡抚来说，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据说江州巡抚常霄以及青州巡抚王世成的宅子，那都是前后十几进甚至二十几进，院套院，廊连廊，亭台楼阁，水榭花坊，民间都称此两州巡抚的宅院比皇宫都气派。 若是太平年间，如此高调，那就是找着被皇帝办呢。 但适逢乱世，君轻臣重，面对这些封疆大吏的逾矩之举，皇帝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听不到了。 相比江州和青州两州，杜朝宗的府邸可谓是相当低调了。 今天白天从凌寒所住的官驿出来后，杜朝宗的行为也是正常得有些不正常，简直循规蹈矩得有些过分了。 凌寒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已被发现了？ 服部川出事之后，这位巡抚大人就暂时接管了济水府衙，一应大小事务全都详细过问并给出处理意见。 尤其是凌寒交待的两件案子，以及开平帝的新政实施事宜。 之前一直迟迟未决的新土改政策，就这两天杜朝宗拿几个鲁州各州府的土豪士绅当反面教材，以抗旨不遵为由直接砍了头。 这一出杀鸡给猴看直接把迟迟未能落地的新土改政策给推进了一大步。 不仅如此，凌寒还特别注意，这位杜大人还在开平帝政策的基础上，结合鲁州地方特点，增添了一些详细的法条。 这些法条对于灾后重建，流民归乡等都是具有积极的促进作用。 如果不考虑凌寒从记忆幻境中看到的画面，单纯看杜朝宗这几天的一应作为，这不仅是个好官，而且还是一个有能力有气魄的股肱之臣。 但凌寒很清楚，他不是。 所以他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今晚之后，答案就能揭晓了。 . 子时。 一道煊赫的刀光无声无息破开了杜朝宗书房的大门，木屑纷飞之中，一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身影如脱弦之箭冲向了正靠在书房太师椅上假寐的杜朝宗。 正是凌寒假扮的津次郎。 凌寒的刀尖在距离杜朝宗也就几公分的距离上遇到了一层坚韧至极的阻碍。 感觉就像是赤脚踩进了淤泥之中。 杜朝宗似笑非笑地睁开眼睛，很随意地挥了挥手，凌寒就感觉身体好像被狂奔的马车撞到了一般，脚尖儿离地，整个人“轰”一声撞穿了墙壁，直接躺在了书房外的院子里。 这…… 这不是一品炼炁士的能力吧？ 虽然凌寒为了模仿津次郎，并未使出全力，但也不至于被一个一品炼炁士挥挥手就打飞这么夸张吧？ 从天下群英谱之中看到杜朝宗的品阶依然是一品。 那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杜朝宗身上有增强能力的法宝或者其他物件儿，就好像萨托依靠吞金兽实力可媲美仙王级一样。 来不及想太多，凌寒身体一拱，整个人倒着就从地面上飞了起来。 人还从平躺的状态没有站直，手中几道刀光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唰唰唰”从自己撞出来的缺口之中飞进了书房之中。 斩鬼刀法。 样子和倭族的武士刀法几乎一模一样，但威力及变化却加强了不少。 书房之中传来一声闷哼，凌寒心中一动，脚尖儿重重踩在地上，再次从缺口之中飞了进去。 “滚！” 冷冷的低吼之后，一道掌风不偏不倚打在了凌寒的胸脯上，整个人再次飞了出去。 等凌寒再想冲进去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道人影带着残影挡在书房门外，两男一女，看年龄都在三十岁到四十岁的样子，两个男人用剑，中央的女人手中一杆黢黑的铁胎弓，箭已上弦，稳稳瞄准了地上的凌寒。 两名用剑的男子，俱都是一品上的剑士。 而那名用弓的女人，赫然竟是一名圣阶大圆满的弓箭手。 这还不是整件事情之中最诡异的地方。 凌寒的分身一直跟着杜朝宗，寸步不离，但从来没发现过这三个人的存在。 换句话说，如果凌寒不是隐身跟踪，那么分身可能早已死在这三个人手中了。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缓缓打开，杜朝宗脸色略带潮红地走了出来，看意思刚才那几刀确实命中他了。 那也就说明，他确实只是一品的水准。 攻击力强悍只是因为有法宝增幅。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再继续打下去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关键是为了嫁祸岛国倭族，只能使用斩鬼刀法，自己的其他技能都不能用，打起来太被动了！ 如果刚才能用风影步进行闪躲的话，杜朝宗根本不可能打中自己。 如果今晚来刺杀的，是仙王级的津次郎本人，杜朝宗也几乎不可能躲过第一刀。 因为武士的身体与刀法完美契合，人刀合一，可以施展出近乎鬼魅般的速度以及精准度，即便第一刀刺不中，也会瞬间泄力，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出一套连招。 杜朝宗只是个一品炼炁士，如果不及时躲远，拉开距离的话，能活下来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可凌寒不行，斩鬼刀法固然威力无匹，但那毕竟只是一套刀法而已。 能形似武士，就已经很不错了！ 反正今晚来的目的也不是要杀杜朝宗，既然目的达到，试探出了杜朝宗的虚实，再打下去也就没什么必要了。 “哼！” 没等杜朝宗他们说话呢，空中传来一声冷哼，然后一个身穿深绿色军大衣，头戴大檐帽的青年破空而来，稳稳落在地上的“津次郎”身边。 “你以为你跑得了吗？”凌寒也不理睬书房外的杜朝宗几人，抬脚将地上的“津次郎”踩住，冷笑着问道。 “海王的子民无惧死亡！”地上的“津次郎”嘶声高叫了一声，嘴角一缕鲜血流出，头一歪，登时失去了气息。 自断心脉而亡。 现在凌寒的“装死”技能，可谓是出神入化。 主要是和“胎息术”合二为一了，现在凌寒装死之后，心跳呼吸全无，除非有擅长魂术的巫师或者缝尸匠在场，否则根本就没法区分真假。 凌寒探身取下尸体脸上的蒙面黑布，转头看向杜朝宗：“明知已是必死之身，还要拼了命地来刺杀你，看来你们之间仇怨很深啊！” 杜朝宗没有回答凌寒的问题，而是一脸惊诧，带领身边的两男一女齐齐跪倒，高声叫道：“见过国公爷！国公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做完了前戏，杜朝宗这才苦笑着答道：“在下与他并无私怨，想必是近日在下所为触怒了他们，才引得倭寇痛下杀手吧！” “哦？”凌寒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杜朝宗，“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言外之意，之前都干什么了？ 杜朝宗赶紧解释：“当然不是，杜某为官近百年，这种刺杀已是习以为常，多亏了有这几位高手相助，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一名圣阶大圆满的弓箭手，两名一品上的剑士，杜大人好排场啊！”凌寒呵呵一笑，“大盛穷极全国之力，圣阶高手也不过三人而已。” “杜大人却有圣阶高手贴身保护，本座倒是羡慕的紧呢！” “国公爷说笑了！”杜朝宗陪着笑脸，连连拱手告罪，“以国公爷的神仙手段，不说天下无敌，那也是一旦独挡蛮族百万雄师的存在。” “别说圣阶了，即便仙王级高手，也不配给国公爷当保镖啊！” “既然都被国公爷看穿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国公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凌寒嗤笑一声，随手收了地上“津次郎”的尸体，而后昂首挺胸跟着杜朝宗进了书房旁边的一间面积略小的会客室之中。 杜朝宗不慌也不忙，又是命人沏茶，又是瓜果点心等都摆好了，这才喝退众人缓缓走到凌寒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叹了口气：“国公爷容禀！既然国公爷依然看出我那几个不成器的保镖的品阶，那自然也早就看出在下是一品的炼炁士了，对吧？” 凌寒眼角含笑，不说话。 相当于就是默认了。 “那国公爷可知道我这鲁州境内，共有多少圣阶？多少一品？”杜朝宗再次问道，“恕在下斗胆，如果在下告诉国公爷，我这鲁州境内，有仙王级存在。” “国公爷可相信？” 凌寒嘬了一小口茶水，继续似笑非笑地看着杜朝宗，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这鲁州境内，共有十七名圣阶，一品算上在下共有一百又二十三人。”杜朝宗一脸的自豪，声音都有些颤抖，“至于仙王级，有两人。” “不过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在东线战场之上。” “济水城内的高手，除了方才国公爷所见，便只有城外军营之中，还有三名圣阶及十一名一品。” “之所以我鲁州一直隐瞒这些高手存在，未曾上报朝廷，属实有难言之隐！” 到关键地方了！ 凌寒虽然摆出一副无所谓漠不关心的姿态，但实际上耳朵早已竖了起来，就等着杜朝宗揭秘答案了。 “包括我杜某人在内，鲁州这一众高手，其实都是在最近这十几年诞生的。”杜朝宗犹豫了下，这才心一横，说了出来，“譬如在下，十一年前，我还是一个不入流的普通人。” “之所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升到一品，是因为我们都做了同样的一件事。” “我们，信奉了岛国的海王。” 果然！ 虽然早就猜到如此，但真正从杜朝宗嘴里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有些荒诞。 身为大盛人，信奉的却是敌人的神祗。 “海王派发给你们的任务，你们都是怎么处理的？”凌寒冷冷盯着杜朝宗，开口问道。 “看来国公爷知道的，要远比在下以为的多啊！”杜朝宗神色一凛，而后一脸释然，“海王确实会给我们下达任务，而我们也自然全都依约完成了。” 看凌寒脸色愈发地冷若冰霜，杜朝宗赶紧再次叩头：“国公爷先莫要动气，先容在下一一解释清楚再处置在下也不迟。” “我们确实依约完成了海王的任务，但海王却并没有要我等做出叛国之事。” “起初都是与练功有关的，比如一天之内要完成多少次吐纳之类，后来开始要我等杀人，但杀的要么是江洋大盗，要么就是贪赃枉法之徒。” “唯一触碰杜某人底线的，便只有两件事。” “一件便是当年要我将服部川引荐入大盛朝廷，并辅助他成为济水知府。当时我是拒绝的，但见到服部川之后，觉得这人虽然是倭族人，但性子直爽，而且确实也是一个有才之人，所以便答应了。” “再加上我大盛用人一向兼容并蓄，不拘一格降人才，早在高祖崇明帝时期便有异族人在朝为官的先例，所以在下引荐服部川也不算逾矩。” “但引荐归引荐，在下其实对服部川一直都不放心，这十年间我在他身边一直安插有亲信，时刻监督他，但也未曾发现他有不轨之举。” “即便如这次刺杀事件，国公爷明察秋毫，服部川其实并不知情。” “他只是被部属蒙蔽，为倭族杀手提供了水鬼营身份作为掩护，虽是死罪，却并非主谋。” …… 凌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杜朝宗的辩解，淡淡问道：“这件事已有定论，就不说了！另外一件事呢？是什么？” 杜朝宗脸色一僵，叹了口气：“另外一件事，则是要我在大盛九州安插自己的亲信，将九州实权控制于杜某手中。” “好啊！你可真是好样儿的！”凌寒冷笑着拍了拍手，而后饶有兴趣地起身，蹲在杜朝宗面前，轻声问道，“你的坦诚委实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为什么呢？”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做什么呢？” 杜朝宗苦笑了下：“国公爷听到在下所说的这些，没有大发雷霆，更没有痛下杀手，甚至连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这说明在下所做的这些事情对您来说，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 “既然如此，在下继续隐瞒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国公爷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共事，就要用聪明人的方式。” “之所以在下愿意以诚相待，将所有秘密尽数说出，就是想告诉国公爷一句话。” “不管在线信奉的是什么神，但人始终是大盛的人。” “这鲁州，也始终是大盛的鲁州！” “哈哈！”凌寒都要被气笑了，忍不住站起身，指着地上的杜朝宗大声骂道，“一朝拜鬼，终生是鬼！” “你都成海王的信徒了，还有脸说你是大盛的人？” 第三十八章 又见蛮王(二合一) 按照凌寒的性子，这个时候应该是痛下杀手，然后再假扮杜朝宗来一个釜底抽薪，把他在大盛培植的势力连根拔掉。 但现在这一招儿行不通了。 杜朝宗既然是海王信徒，那么他一死海王那里就知道了。 自己再假扮他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想要从根儿上解决这个事儿，恐怕只能去大海深处把那个海王揪出来弄死才行。 可能性基本为零。 先不说大海茫茫，那个海王在哪儿都不知道，纵然找到了，自己估计也不是对手。 神级强者，以凌寒的实力遇到了还只能跑。 等方平垚实力恢复了，俩人联手估计能行。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事儿现在整个儿就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国公爷，您也别着急，先听我慢慢说。”杜朝宗不知道凌寒心里的想法，只是看他脸色阴沉如水，赶紧忙不迭解释道，“虽然我们信海王，为了增强实力，也确实帮海王做了一些事情，但这都是权宜之计。” “只要朝廷需要，我的一切都可以交出来。” “为什么我宁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信海王？国公爷远在朝堂，不了解地方上的苦楚。” “您知道看着倭寇屠戮百姓，我却无能为力的痛苦吗？您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袍泽弟兄一个个被倭寇割下头颅，我却只能灰溜溜逃跑的无奈吗？” “近百年来，鲁州丢了多少城池？大盛失了多少土地？九州死了多少人？” “如果有的选，我也想活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地做人，当一方的父母官，让陛下放心，让百姓放心，但我没得选啊！” “大盛的军卒没有怕死的，战到最后一个人也敢迎着倭寇的军刀往前冲，可他们也是人啊！” “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家庭，也有在乎他们和他们在乎的人。” “我想保护他们。” “所以我就这么做了！” “杜家世代忠良，保家卫国一片诚心天地可鉴，我做了谋逆之事，却并无谋逆之心，我手中的一切底牌，朝廷如有需要，在下也可全盘交出。” 杜朝宗言语铿锵，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把胡子都浸湿了。 如果单凭他说的话和他的表演，凌寒简直都要相信他了。 但凌寒已经掌握了他太多的秘密，无论是记忆幻境之中与倭族的来往，还是那天晚上在那座宅院之中神秘消失，都意味着杜朝宗现在是在演戏。 “全都可以交出来？”凌寒冷冷盯着杜朝宗的眼睛，轻声问道，“那好，把你在其他州府的所有同党列个名单给我吧！” “我可以饶你不死。” 杜朝宗抬头看向凌寒，缓缓但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能？”凌寒轻蔑地笑了笑，“还是不敢？亦或是，舍不得？” “人总是有贪心的，身为一品强者，你已入超凡境，手下有人有钱，势力触角遍及九州，此等谋划之下，杜大人……” “你想没想过，做皇帝？” “国公爷慎言！”杜朝宗正色说道，“杜某对大盛忠贞不二，绝无二心，此等谋逆之事杜某更是连想都不曾想过。” “杜某之所以拒绝将名单给国公爷，是因为……” “是因为，还不到时候。” “哦？”凌寒笑了笑，戏谑问道，“那杜大人认为究竟何时才算是到时候了呢？” 杜朝宗想都没想，冲凌寒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年！再给我两年的时间，哦不！三年，最多不会超过三年，我就可以将我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您。” “最多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大盛的仙王级强者可到两人之数。” “圣阶可上百位，届时大盛将不再惧怕任何强敌。” “我等可再现先祖崇明帝在位之时的荣光，让四海臣服，九州生平，大盛也将再重回巅峰，傲视群雄！” …… 两年？三年？ 凌寒眉毛微微皱起。 这个数字…… 好熟悉！ 当初以玄心的身份进宫见天元帝的时候，他也说过三年这个时间。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 距离他说的三年，属实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与杜朝宗所说的时间完全对上了。 是巧合吗？ 凌寒直视着杜朝宗的眼睛，一直过了能有一分多钟，这才咧嘴一笑：“可以！我答应你。不过在这之前，你还得帮我办一件事。” 杜朝宗赶紧点头：“国公爷但说无妨！” “我此次出天都，除了之前说的那些破事儿，还有一件事，只能私下里和你说。”凌寒挠了挠头，嘿嘿笑道，“今年陛下初登大宝，这大过年的，各州巡抚无一人回去，陛下虽未明说，但委婉向我表达了不满。” “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杜大人想必明白我的意思吧？” 杜朝宗楞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他也没想到凌寒让他办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 这件事说大可真不大，但说小其实也不小。 地方官回京述职原本就是分内之事，只是因为近些年天元帝的纵容让地方上有了拥兵自重恃宠而骄的心思，凌寒作为一国公爵，皇帝面前的红人亲口提出来，杜朝宗委实不好拒绝。 但换另一个角度，倘若所有人都回去了，很难说不会被一锅端了。 “这事好办！”杜朝宗想了想，小心翼翼陪着笑说道，“国公爷，在下虽然在其他州府也有些面子，但其实真到不了号令九州的地步。” “所以我只能尽力而为，其他州府的巡抚大人给不给面子，这个在下可真不敢给国公爷打包票。” 凌寒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杜大人尽管去打招呼便是，此事之后，那些不给杜大人面子的，我少不了就再亲自跑一趟，请他们回去。” 说到后面的时候，凌寒语气一变，眼神之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杀机。 杜朝宗心中一震，点头称是，承诺马上就会去办。 凌寒又左左右右敲打了他一番，把刚刚一锅端了的这个倭族杀手小队的尸首从天机楼里倒出来，交给了杜朝宗，让他去处置。 反正记忆幻境看也看了，画尸也画过了，这些尸体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再之后，凌寒身影一闪，消失在了杜朝宗面前。 当然，分身依然躲在不远处悄悄盯着这个老狐狸。 和杜朝宗这一番谈话获取到的信息是巨大的，尤其是那个三年的时间，让凌寒禁不住地后背发凉。 那个穿斗篷的神，布局是如此之深吗？ . 凌寒率领的阴察司在济水城又待了三天，然后集体回了天都城。 樊忠案告破，该平反也给人平反了，该惩办的人也惩办了，至于天都城里那些人，留着让开平帝和方平垚去处理好了。 反正樊忠案也只是一个借口。 打开杜朝宗这边的缺口才是目的。 而至于那些要督办的事项，也根本没让阴察司的人费心。 杜朝宗一应事项全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何澹率领的阴察司那几个文官即便想找人麻烦都没有借口。 说句良心话，就这几天鲁州的新政推进，论起效率及成果比之开平帝在天都城所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能说杜朝宗做官是一把好手，可惜走了歪路。 既然话都说开了，凌寒肯定不会放过他。 但不是现在。 当然，也不会是他所说的两年后。 一个大胆的计划已经在凌寒心中有了个大概雏形，但至于方案的细化和具体实施则需要方平垚和开平帝帮忙。 毕竟杜朝宗埋的雷太广也太深了，稍有不慎引起的便是内战。 会天都城后没两天，第一拨儿回城的巡抚就到了。 江州巡抚常霄和青州巡抚王世成首当其冲，还带来了几个车队的礼物，金银珠宝等等数不胜数。 在这两人之后，其他各州闻风而动，也纷纷赶在过年前到了天都城。 值得一提的是，鲁州杜朝宗没来。 鲁州回天都的领队，是之前凌寒见过的布政使谭进呈和按察使莫鲲，两人带着杜朝宗的一封亲笔信，洋洋洒洒一大篇，说自己公务缠身暂时来不了。 没错，是暂时来不了。 不过杜朝宗保证会在赶在过年之前赶回天都城，参加开平帝的开年宴。 杜朝宗肯定是说谎了。 在鲁州的队伍到达天都城的时候，他已经越过了天都城，一路隐藏行迹，紧赶慢赶向着北边儿而去。 凌寒那个负责盯梢儿的分身也紧随其后，远远地跟在了后面。 这一路上杜朝宗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先是飞行法宝，法宝法力用光了就御风飞行，到后面自己法力也用光了，就租了马匹一路快马加鞭，实在扛不住了这才找家客栈休息一晚。 看起来也挺惨的！ 好歹也是一州巡抚，这落魄地跟个丧家之犬似的。 凌寒倒还好，毕竟自己法宝多，技能精湛，本体闲着没事儿天天吐纳炼炁，内力储存也远胜常人。 所以一路跟着，优哉游哉的，还能和其他分身倒班儿睡个觉啥的。 不过越往北走，凌寒心里就越纳闷儿。 这老头儿怕不是脑子坏掉了吧？ 从目前的情报来看，他的主子应该是岛国才对啊！ 你火急火燎地往北境跑干嘛？ 再说你就算去了北境又能怎样啊？ 他们现在实力今非昔比，百万大军折损了一大半儿，高阶的强者也被我杀了个七七八八，还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两天后，杜朝宗绕开赤水关的守兵，过了赤水河。 过河之后没多久，凌寒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几个月前，这蛮族百万大军十去其九，九十万的精兵殒命在大盛的疆土上没能回去，后面蛮族投降之后又赔钱赔粮，承诺对大盛岁岁纳贡这才勉强算是平息此事。 按理说刚吃了败仗，应该举国颓丧，一片哀鸿遍野才对。 可跟着杜朝宗这一路走来，凌寒发现这蛮族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脸上冒红光，精神抖擞，厉兵秣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又要打过赤水河去了呢！ 更为诡异的是，凌寒在这一路上发现了不下十个左右的一品强者。 虽然对凌寒来说，一品强者也是手拿把攥的弱鸡，但对蛮族不一样啊！ 那一场大战之后，蛮族实力大损，高品强者差不多都被凌寒杀绝了。 这才走了不过百里，就遇到了十个一品，属实有些奇怪。 联想发生在鲁州的怪事，一个念头在凌寒脑中升起：“这蛮族，不会也跟着信了海王吧？”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蛮族是个信仰十分坚定的种族，对他们来说，要他们改变信仰，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这个可能性不大。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凌寒跟着杜朝宗继续往北，终于在三天后来到了北境蛮族的神庙跟前。 杜朝宗这一路也没隐藏行迹，遇到蛮族哨卡也都是凭借一块黑色龟甲一路通关。 凌寒认识那片龟甲。 那是蛮族神庙的信物，是神庙巨灵亲自制作的。 凭借此信物，可在北境之中通行无阻。 到了神庙门口，两名圣阶力士已经早早地在这里等候了，看到杜朝宗到来一脸冷漠地施了一个捶胸礼，而后领着杜朝宗往里走去。 神庙作为蛮族的信仰，有圣阶高手守护倒也正常。 “看把你俩给牛的！走的时候顺便把你俩弄死。”凌寒隐匿身形看着那俩趾高气扬的圣阶力士，暗自偷偷笑道。 不同于大盛的建筑，这神庙虽然建的也算是高大宏伟，但只能远观，不能细看。 走进去之后，墙面灰败，四处斑驳，由于常年酷寒，地上积雪久未融化，被踩得黄不溜湫，看起来脏兮兮的。 而且可能由于北境生活方式粗放的原因，这神庙之中几乎没什么木质的家具。 到处都是用巨大的石块简单打磨之后堆砌的桌凳，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放眼看去，触目所及尽显荒凉与萧瑟。 跟着两位圣阶力士一路穿过几道石门，终于在一处看起来还算是精致的石门前停住了。 “巨灵神就在里面。”两名力士指了指石门，而后一左一右分开，守在了石门两侧，好似雕塑一般目不斜视，一言不发。 杜朝宗花白的胡须抖了抖，脸上瞬间挤满了笑容，人还没进去声音却已先飘了进去：“老朋友，我们得有六十多年没见了吧？” “你可想死我了！” 老狐狸！ 凌寒暗骂了句，隐匿身形收敛气息，风影步走起跟在杜朝宗后面闪进了石门之中。 就在进去的那一刹那，凌寒看到就在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卧槽！ 见鬼了！ 这特么不是被我弄死的那个岩石吗？ 第三十九章 仇人相见 岩石和以前不一样了。 身材样貌和以前无二，打扮也还是蛮族萨满巫师的打扮，但整体气质上和以前相比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之前的岩石眼神睿智，但充其量也就是一个胸有丘壑，比较聪明的蛮族而已。 现在的岩石就像是绵延万里高不见顶的山脉，厚重、深邃且凶险，只站在那里就给人以无穷的威压。 类似的这种感觉凌寒是深有感触的。 小时候犯了错误老父亲的凝视，亦或是上课偷偷看小说一抬头发现班主任近在咫尺的眼神…… 眼前的岩石给凌寒造成的感觉就是那种压迫感的加强版。 加强了一万倍，一亿倍还要多。 凌寒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涌起了两个词汇。 一个词语是“神级”，另外一个词语是“危险”。 强忍住扭头跑掉的冲动，凌寒闪身躲在了一根比两人合抱还要粗的柱子后面，偷偷观察着岩石和杜朝宗，偷听他们在谈什么。 虽然已经隐匿了身形，但凌寒本能地还是想找个东西躲一下。 眼前这个岩石早已今非昔比，即便天下群英谱也已经给不出答案了。 他应该已经是神级了！ 岩石死掉肯定是已经死掉了，天机楼里被凌寒捏死的，赤水河边凌寒又亲手割下了他的头。 再说岩石的记忆幻境也看了，画尸也画过了，就连岩石最擅长的萨满巫术凌寒也已经全都复刻了过来。 死得不能再死了！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联想在他的记忆幻境之中，南下出发前他曾经在这神庙之中和上一任巨灵要过一个承诺，凌寒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我战死了，神会接纳我吗？” “会的！” “你死之后，神将与你同在。” 岩石确实是死了，但死之前留了一个后手。 利用一种未知的力量，岩石又复活了，而且复活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神级。 这其中的关键，应该是前任巨灵。 北境的情报一向都是方平垚在负责，不管是西北的草原巫族还是北方蛮族，孔文新的情报处虽然在这两处也有不少暗子，但凌寒最近一直忙着阴察司的事情，就没顾得上去关注这些。 蛮族岩石复活这件事儿，不出意外的话，方平垚肯定已经知道了。 但是他却把这件事给压住了，并没有告诉凌寒。 也没有告诉开平帝。 嗯？ 有意思。 . 宽敞的大厅中，岩石手中擎着一根通体碧绿的权杖，面无表情地看着杜朝宗，淡淡说道：“与你六十年没见的是蛮王岩石，并非本座。” “而且你所代表的那一位，与我神族有灭族亡国之恨，我忍住没向你出手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朋友二字又从何谈起？” 杜朝宗面不改色，依旧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开口说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凡世间的这些爱恨情仇肯定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这世间，没有永恒的爱，更没有永恒的恨。” “能够永恒的，只有利益。” “哦？”岩石翻了翻眼皮，看了杜朝宗一眼，“说说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利益？” “这个在下还不敢说。”杜朝宗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主人此次让我前来拜见您，只是差我来给您讲一个故事。” “关于，凌寒的故事。” 躲在柱子后的凌寒心中一动，而岩石也没回话，示意杜朝宗继续往下说。 杜朝宗口才一流，言简意赅却又详详细细地将近段时间大盛朝廷城成立阴察司，凌寒以一国公爵的身份全权独揽阴察司大权，最近带队去鲁州济水城所做的事情和表现都原原本本地讲给了岩石听。 讲完之后，杜朝宗特意补了一句话：“主人的意思，您听完这些事，自然就知道怎么做了。” 岩石点了点头，手中的碧玉权杖无声无息漾出一道绿光，直直射入了杜朝宗的眉心之中。 “你……”杜朝宗神色一滞，嘶声叫道，“你做什么？” 岩石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向着大殿身处走去，边走边说道：“你的主人难道没告诉你，讲完这些事的后果吗？” “我等所谋，是这天地造化，不能有丝毫疏漏。” “你，只是蝼蚁而已！” 杜朝宗的身体好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软软瘫倒，几息之后已然没了生气，脸上依然保留着惊惧的表情。 惊的是他的主人竟然早就把他当做了一枚弃子。 俱的是自己一身本领和后手在神级的岩石面前竟然如同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杜朝宗的尸体继续软化，皮肉已经开始出现液化的趋势，凌寒赶紧一个闪身，冲到杜朝宗跟前，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还好！ 记忆幻境还能进去。 杜朝宗的冗长人生暂且不提，一息之后凌寒缓缓吐出一口气，完成了杜朝宗记忆幻境的读取。 而也就在此时，前方背对自己不远处的岩石猛然一个转身，手中碧玉权杖之中一道粗如雷霆的绿色电光激射而来…… “谁？滚出来！” 无人应声，也无人出现。 岩石身影一晃出现在杜朝宗的尸体前，空气中有淡淡的焦糊味，那就说明这道电光有击中目标，但最终还是被他逃了。 “嗯？” 岩石挥舞权杖，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墨绿色的光芒好似流萤一般在宏伟的大厅中四处飞舞，而后奇异的现象发生了。 地上杜朝宗的尸体逐渐变得饱满，最后竟然缓缓蠕动有要站起来的趋势。 另外的方向上，岩石的虚影倒着一步一步往这边走来。 他竟然可以操纵时空，让时间倒流！ 不过除了杜朝宗和岩石，并没有凌寒的身影出现。 岩石蹙着眉头想了想，探出右手咬破中指，而后探出一滴殷红的血珠溶于手中的权杖之上…… 登时，漫天飞舞的绿色流萤多了一分血色，而杜朝宗的尸体旁，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虚幻人影。 岩石缓缓蹲下，犀利的双眼与那虚影相对而视。 稍顷，一声怒吼炸雷一般响彻于这座神庙的大殿之中。 “凌寒！” 第四十章 主人的任务 地宫。 凌寒浸泡在回魂池中，奄奄一息。 分身死亡，对其他分身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最多无非就是以后少了一个分身可用。 如果凌寒愿意，从自己身上切下点小部件，按照【无极】的方法，找一处阴气浓郁之地，用魂力日夜滋养，假以时日，不出两年照样还可以再造一具分身出来。 但没必要。 目前的分身已经完全够用了。 林婕诗被凌寒叫了过来，手中金针飞舞，耐心地缝补着凌寒残破如被雷劈过的分身。 这次面对岩石，凌寒深切体会到了自己与神级之间的差距。 自己从外面的世界躲进天机楼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连一秒都用不了，但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岩石依然还是击中了他。 关键这还是在自己隐匿身形的情况下。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岩石可以看穿隐身术。 之所以自己会被他发现，应该是因为自己触碰了杜朝宗的尸体，毕竟那上面有岩石刚刚施加的法术。 否则如果岩石可以轻易看穿隐身术的话，那自己刚一进入那座大殿就应该被发现了。 从岩石暴露出来的实力来看，他比段流沙要强。 强上很多。 这也正是凌寒一直怀疑的地方。 他一直觉得像方平垚和段流沙这种，应该还不算是神级。 只是一个介于神级和仙王级中间的一个阶段，确实能碾压仙王级，但距离真正的神级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伪神级？ 通过这次面对岩石，凌寒直觉上感到这个世界应该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如果岩石本身的实力就是这样的，那也不会有之前百万蛮族大军的惨败，就算自己加上全盛时期的方平垚再加上大盛所有的超凡强者，也不是这个岩石的对手。 上一任老巨灵的那个承诺，让岩石死而复生并且拥有了神一样的能力。 哎！ 对手开挂作弊这可咋个整嘛！ 巨大的压力好像大山一般压在凌寒的心头，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 杜朝宗的背后应该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主人”，从他和岩石的谈话之中得知，杜朝宗的主人与蛮族有灭族亡国之恨，那应该至少也是神级的水准。 关键杜朝宗的这个主人，是敌非友。 即便没有杜朝宗的记忆幻境，凌寒也能猜出来个七七八八，而他的记忆幻境则更加确认了这一点。 在杜朝宗的记忆幻境之中，凌寒了解到了很多的隐秘。 比如，东陵县城的那次被俘。 之前凌寒一直认为，杜朝宗是因为打了败仗，实力不敌岛国被岛国俘虏的。 但真实情况恰恰相反。 是杜朝宗俘虏了那些岛国人。 倒不是杜朝宗实力有多么高强，而是主人的任务。 啊呸！ 海王的任务。 海王要他联合岛国首领，以鲁州为突破口，里应外合逐步吞并大盛九州。 而东陵之战，则是杜朝宗与岛国人的第一次接触。 因为那次带队攻击东陵的，是岛国的一位王储，也是现任岛国联邦的国主，藤田九次郎。 额……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凌寒也是忍俊不禁。 或许，这便是岛国的文化自信吧！ 杜朝宗与藤田是单线联系，而且也是通过海王进行联系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杜朝宗做了那么多事情，但岛国倭寇却根本不知道他与岛国高层之间的关系。 也正因为如此，杜朝宗才可以隐藏得这么深。 杜朝宗和藤田九次郎两人就像是海王的两个意志出口，通过他们两人控制着岛国和大盛的诸多州府。 至于杜朝宗是如何和海王搭上线的，则是另外一个故事。 当时杜朝宗还不是鲁州巡抚，只是在鲁州一个靠海的县级小城之中担任主簿，正九品的小芝麻官儿。 当时倭寇还没后来那么嚣张，只敢在靠近海边的区域活动。 杜朝宗带领大盛军卒与一小股倭寇战斗十几天，最终不敌被逼得在悬崖之上跳了海，那之后的画面便是一片漆黑，还伴随着一阵一阵的海浪声。 这个画面凌寒可就太熟悉了。 每当出现这个画面，那就说明对方进入了信息屏蔽的区域。 这一阵一阵的海浪声，代表着杜朝宗跳下悬崖之后去了迷雾之海。 不管方玉楼、段流沙，亦或是蚌妖都与这迷雾之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迷雾之海的后边，连着的便是亡者的世界。 阴间界。 杜朝宗在迷雾之海见了谁，做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当杜朝宗的记忆幻境恢复正常，他便已经成了海王的信徒，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杜朝宗开始一路高歌猛进的晋升之路。 这么多年，他的亲信都被他发展成了海王的信徒。 值得一提的是，他会给每一个被他发展的信徒一个小巧精致的木雕，而这木雕便是成为海王信徒的凭证。 前几天在济水城那个神秘的宅院里，就在杜朝宗消失的那个多宝格前，也有一个木雕。 另外那天杜朝宗在多宝格前消失之后的记忆幻境，也是一片漆黑以及一阵阵“哗啦啦”的海浪声…… 类似的场景，在杜朝宗的一生之中，发生过很多次。 每次遇到棘手的事情，他就会通过这样的方式去见他背后那个神秘的“主人”。 而每次见过主人回来之后，所有的问题就都会迎刃而解。 他的主人会是谁呢？ 难道真的是那个深藏在大海深处的海王？ . 分身被岩石击中的部位出现了严重的灼烧伤害，而且这种灼烧就像是草原上的野火一样，虽然缓慢但却永不停歇地继续蚕食分身的其他部位。 如果不是泡在回魂池中延缓了这种蔓延，凌寒的这具分身应该已经被烧没了。 林婕诗用了各种办法，甚至直接把烧掉的部分整个剜下来，然后和之前一样用缝尸布给凌寒再补回去，但顶多也就是阻止了伤势的蔓延，伤口恢复的速度十分缓慢。 “也只能这样了。”林婕诗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无奈地说道，“这种伤害十分诡异，我也只能做到不让伤势蔓延。” “后面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留在你身体之内的法力会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到时候应该就好了。” 凌寒倒是无所谓，一具分身而已。 只是以后如何对付岩石这种真正的神级强者，是一个大问题。 另外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杜朝宗很显然已经完成了他背后那个主人交待的任务，接下来岩石会做什么？ 杜朝宗背后的那个主人又要做什么？ 凌寒叹了口气，头大如斗。 第四十一章 谋划(二合一) 现在的事态发展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仅仅是不进则退的问题，稍有不慎恐怕小命儿都要没了。 分身扔回魂池里慢慢泡着，凌寒自己则躲天机楼七层苦思冥想，寻求破局之道。 杜朝宗背后的主人、岛国的海王、蛮族的新任巨灵神岩石，不出意外的话，三个至少都应该是神级的水准。 前两个有可能是同一个人，之前凌寒还有猜测过海王有可能是零。 但从近几天在北境的所见所闻，岩石恐怕也有类似的能力，否则蛮族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出现这么多的一品。 不出意外的话，圣阶或者仙王级也应该出现了不少。 只是没遇见而已。 这肯定不是巧合。 莫非这是神级强者所独有的能力？ 点化信徒？ 岩石的能力强大到远远超出了凌寒的预估，大概就是凌寒三品时候面对段流沙的样子，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就算逃跑也要看命。 这次如果稍慢一点儿，分身就得交待在那里。 而纵观自己浑身上下，花里胡哨的能力倒是不少，但真正能给神级造成伤害的，几乎没有。 魂力长枪或许可以，但得有机会开枪才行。 而且圣阶都能扛三枪，神级估计扛上百枪都不一定有事儿。 玛德！ 死局。 正烦着呢，凌寒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不对啊！ 岩石这么厉害，为什么龟缩在神庙里不出来？ 自己之前打退蛮族的时候也才一品，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能力加成以及用了些许计谋，就成功地把蛮族大军赶回了赤水河北岸，岩石一个以擅谋著称的神级，能做不到？ 如果说仙王级强者的作用只是震慑，那神级强者则是压制。 凌寒之所以可以以一人之力让北蛮大军龟缩在赤水河北岸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是因为他以一品之身打出了神级强者的压制力。 但现在不一样了啊！ 岩石那是货真价实的神级强者。 再加上蛮族残存的兵力其实也并不少，当时的百万大军还剩下十万，但那只是当时南下出征大盛的军队。 据传北境蛮族光拱卫神庙的护卫军就还有二十万之众。 那可都是蛮族精锐之中的精锐，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特种战力。 现在的大盛可以单靠一个凌寒震慑四方，那只是因为赶上了天时地利人和，四方异族战线收缩纯属是不想与大盛同归于尽。 现在蛮族有了岩石，那形势完全就不一样了！ 所以，蛮族在等什么？ 亦或是，岩石在怕什么？ 再退一步想想，岛国势力已经将钉子钉进了大盛除雍州、幽州之外的七个州府，虽说不上是全盘控制，但若杜朝宗真的振臂而起，一呼百应，对大盛来说那就是致命的打击。 就算不亡国，那也差不多了！ 所以，岛国又在等什么？ 亦或是，杜朝宗后面的那个主人在怕什么？ 猛然间，有两个字突然在凌寒脑海之中出现，仿若雷霆一般让凌寒瞬间解惑，大脑顿时变得一片清灵。 三年！ 天元帝说过三年，杜朝宗也说了两到三年。 所以他们需要的是时间。 两到三年之后，这个世界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届时大盛将失去一个重大的倚仗。 虽然不知道那个倚仗是什么，但岩石就是因为它不敢以神级之躯进入大盛，海王以及杜朝宗背后那个人也只能隐忍行事。 思绪进一步发散，凌寒想到了乾元殿一战。 方平垚和段流沙的实力。 好似是神级，但比岩石这个神级要弱了不少。 是因为他们本身实力就是如此，还是因为大盛那个倚仗，不得不如此？ “轰隆！” 又一道雷霆在脑中响起，凌寒嘴角上扬，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方平垚，你藏着的东西，还真不少啊！”凌寒缓缓站起，一步迈出，下一时间已经离开天机楼出现在了地宫之中。 找来情报处孔文新，要来了关于北境以及岛国的所有情报，一边看一边和孔文新聊天，一直聊到华灯初上，这才作罢。 聊完之后，把五大处的掌案统统叫上，带去天机楼九层，一块吃了一顿火锅儿。 底料是凭借记忆之中重庆火锅的味道多次调配才弄出来的，虽然不能说完全一样，但即便放到前世之中，也可以说味道是各有特色。 对于无肉不欢的一众吃货来讲，涮菜基本都是以肉食为主。 只有军器处的罗文杰是个另类，不吃肉，只吃各种素菜。 他说，从炼器的角度来讲，肉食是以生灵身体为炉，辅以天地万物各种食材炼器而成的成果，里面属性太过驳杂，吃了会让人变笨。 像他这种完全靠脑子吃饭的人，绝对不能吃肉。 虽然觉得罗文杰的说法有点儿扯淡，但凌寒对这位研发人员也是极尽宠爱，单独给他弄了个小火锅，让他一个人守着窗户去享受萝卜土豆大白菜之类的去。 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凌寒告诉他这火锅底料其实很大一部分也都是用牛油熬制的，你吃素的话，那我给你准备个清汤素火锅。 罗文杰想了想说，牛油不算是肉食。 凌寒说为什么呢？ 牛油就是牛的肥肉熬制的，怎么就不算是肉食了呢？ 罗文杰一本真经地告诉凌寒，从炼器的角度来讲，尽管牛油是用牛的肥肉熬制出来的，但经过熬制之后，肥肉之中让人变笨的部分已经留在残渣之中了。 而这提纯出来的牛油之中，剩下的都是牛肉之中最为纯粹的精华。 就好像炼铁，你看铁矿石经过高温加热锻打，你看杂质是不是全都被烧没了，剩下的就是纯铁？ 凌寒很想告诉他，炼铁出来的那也不是纯铁，而是生铁。 但考虑到研发人员抬杠的水平，凌寒很理智地选择了闭嘴。 罗文杰其实单纯就是在信仰和火锅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已。 毕竟没有谁能拒绝一顿火锅。 尤其还是重庆火锅。 除了凌寒和五大处的掌案之外，一起涮火锅的还有敖璃这位除了吃就是躺九楼床上闷头大睡的龙女。 凌寒其实一直想问她，你到底是什么水准？ 天下群英谱之中显示不出她的品阶，那理论上她应该就是神级。 但事实上她却被一只圣阶的蚌妖捉住封印了这么多年。 而且凌寒也曾经和她切磋过，这位龙女除了吐出各种属性的龙息之外，再就是依靠强横无匹的肉身和你激烈碰撞，再就没有其他本事了。 像当时面对萨托召唤的九天雷劫，只能在面对龙族后裔的时候才能用。 类似于是家法之类的。 “敖璃，一会儿吃完饭跟我出去一趟呗！”凌寒往嘴里夹了一筷子羊肉，鼓着腮帮子说道。 敖璃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夹着一片牛百叶在沸腾的火锅之中按照“七上八下”的规则数数儿，一听凌寒问她，顿时忘了数到几了。 “不去！”敖璃气鼓鼓地直接把牛百叶加起来塞进了嘴里，“气死我了！” 旁边的林婕诗看看敖璃，又看看凌寒，然后看向手中同样夹着的牛百叶在火锅之中起起伏伏，沉默不语。 凌寒掩面，放下筷子，尴尬一笑：“呃！我吃饱了！” …… 嘴上说不去，但实际上吃完饭敖璃就乖乖跟着凌寒走了。 没办法，吃人嘴短。 自从吃过凌寒做的饭之后，敖璃就打算一直赖这里不走了。 反正找龙神那事儿也没啥头绪，再说敖璃自己受伤之后一直也还没彻底恢复，所以近期也没啥别的打算。 凌寒到无所谓，反正天机楼里地方大。 多她一张嘴，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唯一的问题，就是林婕诗。 毕竟两人也算是确定关系了，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敖璃一直住凌寒这里，总还是不太合适。 更不要说，这位敖璃性格大大咧咧，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很多时候感觉就会怪怪的。 再就是着装，敖璃那一身好似圣斗士一般的盔甲其实是本体一身龙鳞所化，严格说起来她现在其实相当于是没穿衣服的。 藕白的胳膊，平坦的小腹以及修长的大白腿就那样露外面，这种打扮对大盛的土著们来说，还是太过惹火了！ 为此凌寒给她准备了几套衣服，有人来或者需要外出的时候就穿上。 但平时没其他外人的时候，她还是喜欢原来的打扮。 用她的话来说，自由，舒坦。 她倒是舒坦了，可凌寒就麻烦了！ 修罗场什么的倒不至于，但林婕诗心中的不爽凌寒作为过来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所以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凌寒打算过段时间不行把敖璃送林家老宅里去。 毕竟自己算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再和敖璃不清不楚地住一起就不合适了。 但是考虑到姬白凤留下的那些来自未来地球的科技，凌寒又心中意难平，颇有不甘。 为了拯救世界和龙女滚床单，这个林婕诗能接受吗？ 就算林婕诗同意，人家敖璃也未必同意啊！ 除非她作为龙的人格占据主导。 哎！ 想多了！ 先顾好眼前的事儿再说吧！ . 凌寒带着敖璃，是准备去见方平垚。 方平垚的前世，也就是他还是方玉楼的时候，也曾经从迷雾之海带出来过一个龙女。 两人结婚生子，这才有了现在的方家。 但这其中有两个关键性的问题，一直还没有答案。 一个是关于方玉楼，他在历史之上赫赫有名，为何大盛却无人知道镇国公？就连史书之中也并无记载？ 他的存在，被人从历史之上活生生给抹去了。 另外一个则是关于那个龙女。 相对人类来说，龙族的寿命几乎就是无限的。 那理论上来讲，这才过去了五百年，龙女应该还活着的。 但这个龙女和方玉楼一样，也被人从历史之上给抹去了。 就好像方玉楼和龙女这两人，压根就不存在一样。 凌寒曾经问过方平垚这两个问题，方平垚一脸的苦笑，说他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这也是为什么方平垚一定想要成神的原因之一。 凌寒拥有姬白凤的记忆，拥有方玉楼的前半生，如果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只有去迷雾之海的转生谷，见到零才可以。 而如果姬白凤记忆之中的画面是真的，那本穿越者日记中所记载的就全都是假的。 是谁会去胡编乱造一本这样的假日记呢？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凌寒觉得问题的答案，应该就在方平垚的身上。 带上敖璃，一是为了让她看一下方平垚是不是半人半龙之体，二则是给自己找一个帮手，万一真的一言不合和方平垚打起来，身边唯一能帮忙的便只有这个敖璃了。 虽然她的真实实力暂时还没看出来有多厉害，但那一手九天雷劫却是对付方平垚这种龙族后裔的杀手锏。 当然，有备无患而已。 能不打还是不要打起来的好。 目前的情况，一旦和方平垚闹翻，对大盛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但如果不找他把一些事情说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开展，对大盛来说一样是穷途末路。 凌寒没有选择御空飞行，而是慢悠悠地和敖璃一路不行而去。 定国公府还在修建当中，所以凌寒现在还是住在天机楼里，距离护国公府最近的传送出口便是林家老宅。 从林家老宅一路走去护国公府，以凌寒这种半逛街性质的速度大概得需要半个时辰左右。 时间很充裕，方平垚一向都是夜猫子。 再加上凌寒也需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去面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前辈穿越者。 . 时值寒冬腊月，天都城却还没迎来第一场雪。 都说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大盛的日期依然不会好过，凌寒边走思绪也不受控制地到处乱飘。 敖璃收了圣斗士一般的金盔金甲，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短打衣裤，头发依然梳成高高的马尾一甩一甩地在身后乱晃，俨然就像是凌寒的女保镖一般。 穿街过巷走过几条大街，走得身上都暖乎乎的了，便看到了前方高高的护国公府大门。 大门之前除了值守的卫兵之外，好似雕塑一般站定了一个笔直好似标枪一般的中年男人，怀中抱着一把没有刀鞘的阔剑，整个人气息内敛，就好似一把随时都会割伤人的剑。 人如剑，剑如人。 剑圣，金涛。 等凌寒带着敖璃走到跟前，剑圣金涛向前一步，拱手施礼，沉声说道：“凌先生，世子不在府中，请随我来！” 凌寒讶然。 嗯？ 这又是唱得哪出？ 第四十二章 三界祸事 金涛带凌寒去的地方，凌寒之前也去过。 就是在天都城东的方家别苑。 之前凌寒假扮姬白凤，和方平垚一起骗李过云的地方。 距离有些远，金涛直接御剑飞行，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向着城东方向而去。 凌寒看看敖璃，后者瞬间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俏脸一红：“少来！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莲花台。” 敖璃现在学乖了，轻易不让骑了。 “小气！”凌寒撇了撇嘴，召唤出莲花台带着敖璃一起站上去，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那座别苑门前。 大门洞开，金涛站在门口虚虚一引。 凌寒看看他：“你不进去？” “世子没吩咐，在下就不进去了。”金涛认真答道，“我就在这里帮你们看着点儿外面。” 虽然方平垚和凌寒都已今非昔比，贵为一国公爵，但金涛还是按照以前的习惯称呼二人，凌寒倒也不在乎。 不熟悉的人才会叫自己“国公爷”。 熟悉的人比如林婕诗、何澹还有敖璃他们，都是直呼自己的名字。 凌寒没再多话，拍了拍金涛肩膀，而后带着敖璃径直走了进去。 这座别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凌寒来过，对这里的环境也算是比较熟悉，没一会儿已经到了前院的会客厅门前。 里面燃起了十几盏蜡烛，将偌大的一间屋子照得灯火通明。 方平垚一身青衣，自顾自守着一壶老酒自斟自饮，远远看到凌寒也并未站起，只是抬了抬眼睛，淡淡说道：“来啦！坐！” 凌寒吐出一口气，缓缓走到他面前，坐了下去。 敖璃则瞟了方平垚一眼，而后冲凌寒微微点了点头，意思是他确实是半人半龙之体。 “问吧！”方平垚看着凌寒，将一个酒碗推到他面前，指了指一旁的酒坛子，“省着点儿喝，这可是实打实的百年陈酿，我重生前埋下的。” 凌寒怔了怔，而后看了看四周：“埋在这里的？” 方平垚点了点头，而后叹了口气：“一直没告诉你，我被老段封为镇国公之前，一直是住这里的。” “这里埋藏着的，不仅有酒，还有我的回忆。” 凌寒抓起酒坛子，凑近坛口闻了下，果真是酒香扑鼻。 满满倒了一大杯，喝了一大口，直呼“痛快！”，而后凌寒这才冲方平垚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的？” “北境到处都是我的眼线，神庙也不例外。”方平垚微微一笑，“更何况岩石那一嗓子，不用进神庙也听见了。” 凌寒了然。 果然是因为这个。 自己见过了岩石，而北境防务以及情报都归方平垚负责。 岩石复活这么大的事情，方平垚没和凌寒说。 那作为事主儿，凌寒上门兴师问罪也是理所当然的。 “所以呢？”凌寒冲他努了努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给个解释？为什么不告诉我？也没通知陛下？” 方平垚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而后说道：“如果我说我原本打算等你解决完九州地方上的事情就告诉你，你应该也不会相信是吧？” 凌寒呵呵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咱们两个分工明确，对外的防务归我，对内的整顿归你。”方平垚喝光了碗中的酒，一下一下用指甲轻轻磕着酒碗的边缘，“两到三年之内，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在你处理完内部的事情之前，我确实没打算告诉你。” “不仅仅是蛮族的事情，还有岛国、巫族、佛国以及九幽，这是涉及这个世界本质的事情，提前告诉你也没什么意义。” “就像现在，你知道岩石复活了，可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吗？” “徒增烦恼而已！” 话不太好听，但确实是事实。 方平垚拿起酒坛晃了晃，又给自己满上了一碗酒，端起来又放下，抬头向凌寒问道：“既然你已经提前知道了，想必有些事情你也猜出来了吧？” “你不是真正的神级，段流沙也不是。”凌寒看着方平垚的眼睛，缓缓说道，“真正的神级强者进不了大盛九州，对吗？” 姬白凤曾经说过，零融合这个世界的原有意志之后，在这世间制定了一条新规则。 神级以上强者，不得来到人间。 而在神庙见到岩石之后的一系列事情及推测，让凌寒觉得这条规则可能真的存在。 不过这个规则的有效范围并不是整个人间，而只是大盛九州。 “不完全对。”方平垚赞许地看了一眼凌寒，而后点了点头，“确切地说，是神级强者不能降临这个世界。” “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这个规则被削弱了。” “或者说，这个规则出现了一个漏洞。” “神级强者可以通过某种方法，绕开这个规则，进入这个世界。” “但是他们不能以真身出现，而是以一种叫做‘降临’的方式出现在除了大盛九州之外的地方。” “九幽的妖仙是第一个降临的，不过他运气不太好，遇到了李过云。” “妖仙的神格被抢了一半儿，另外一半儿逃回了天界，现在是一个半废的神。” “然后是海王，因为某种原因，海王虽然降临了，但一直被封印于深海之中，没解开封印之前，他如果强行来到陆地上，则会引来天罚。” “最近的一个，便是巨灵了。” “蛮王岩石在出发前，向原本的巨灵要了一个承诺。” “那个承诺其实是神庙的一种献祭仪式，岩石死后元神不入轮回，而是飞升天界，巨灵神为其重塑身体，并将自己的神格降临其上。” “这便有了你所见到的那个岩石。” “至于巫族的巫王以及佛国的佛陀，因为时机未到，所以还未降临。” “但多则三年，少则两年，这些曾经的神祗一定会纷纷降临人间，届时众神齐聚，集合他们的力量改变天地规则，然后群起而攻之，覆灭人族气运。” “人族一旦覆灭，天地即将重启，三界重新洗牌。” “不过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和我们无关了。” “因为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的话，你和我就都已经死了。” 方平垚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凌寒听得目瞪口呆，而后“咕咚”一口把碗里的酒喝完，这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我就是知道。”方平垚笑了笑，“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们是盟友，但并不代表我什么都要告诉你，对吧？在你不具备知道这些事情的资格前，告诉你对你反而不好。” “而反过来，你难道敢说就没有事情瞒着我吗？” 凌寒尴尬笑了一声，没接他的话茬儿。 自己当然有事情瞒着他。 不管是姬白凤，还是七楼段流沙的尸体，还有段流沙被他杀死后那个附体在他身上的穿斗篷的神。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方平垚是个什么状态。 “额，我还有一个事情。”凌寒斟酌了一下，这才问道，“你从迷雾之海带出来过一个龙女，对吧？” “她和你曾经存在的痕迹都被人给抹掉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四十三章 灾劫的身份 关于这个问题，方平垚的回答颇具深意。 “我当然知道。”方平垚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指往天上指了指，“但是你懂的，我没法告诉你。” 凌寒苦笑了下，举起酒碗向方平垚示意了下，而后一饮而尽。 信息屏蔽。 看来是和迷雾之海以及昆仑有关。 迷雾之海通往阴间界，昆仑则通往天界，这两界的神祗出手抹去了方玉楼以及龙女在人间的痕迹？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还记得我曾经让二叔交给过你一本日记吗？”方平垚主动提起了那本穿越者日记，语重心长地说道，“那本日记的扉页之上写着两个字，你可记得写的是什么？” 凌寒想了想，迟疑地答道：“不忘？” 方平垚点了点头：“那两个字，便是她写的。” 她，自然指的是龙女。 龙女在方玉楼的日记上写下了“不忘”两个字？ 照此推断，方玉楼和龙女应该并不是同一时间被抹去痕迹的。 方玉楼在人间世界被抹去了痕迹，龙女为了能记起他，刻意在方玉楼的日记上写下了“不忘”两个字？ 可这也不对啊！ 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方玉楼日记中所说的那些事都是不曾发生的啊？龙女为什么要对一本杜撰的日记如此上心？ 又是谁费尽心机做了这么一本假日记？ 会是方玉楼吗？ 亦或是那位穿斗篷的神？ 看方平垚的状态，完全不像是在说谎或者做戏。 凌寒两世为人，自问识人无数，方平垚眼神清澈，神态坦然，不像是在说谎。 也就是说，他也认为那本日记之中的事情是真的。 “你已经进去过地下一层，见到过真正的姬白凤了，是吧？”就在凌寒因为日记的事莫名烦躁的时候，方平垚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凌寒一愣，看着方平垚的眼睛一句话不说。 “这并不难猜！”方平垚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略带得意地笑了下，“李过云是何等人物？就算你假冒姬白凤的伎俩能骗他一时，但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如果他还没发现，那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你私下里和他达成了某种约定，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你已经有了进入天机楼地下一层的办法，并且成功地把姬白凤带出来交给了他。” 说完之后，方平垚身躯微微前倾，睿智的眼睛盯着凌寒看了半晌，兀自轻笑一声：“看来是后者！” 你特么是妖精吗？ 凌寒一阵懊恼，心说老子一个字都没说呢，你特么就破案了？ 老子两世为人，脸上就这么藏不住事儿吗？ 不对！ 这个老阴比是在诈我！ “你喝多了吧？”凌寒嗤笑一声，提起酒坛子晃了晃，而后撇了撇嘴，“小气吧啦的！舍不得就说舍不得，自己提前喝那么多。” “李过云是个人物不假，但你凭什么断定他就一定能识破我？” “就不能是老子演技出众，无懈可击？” 方平垚招了招手，须臾之间屋外一坛没开封的老酒被凌空摄来，与空中“砰”一声封坛的泥封自然炸开，而后酒坛稳稳地落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凌寒拉过酒坛定睛一看，酒液清澈，醇香扑鼻，并未有一星半点的泥土溅进酒水之中。 隔空摄物，凌寒也会。 但必须是视线所及，能够看得到的范围内的。 像方平垚这种隔着这么远，看都没看到在哪儿，还能精准地在空中利用气机破开泥封且没有泥灰掉进酒水之中，凌寒自问做不到。 这需要对气机的把握要达到细致入微的水平。 从修炼的角度来说，叫天人合一。 就是说你与周围这方天地合为一体，你即这方天地，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可以随意控制。 这一境界再往上，发挥到极致便与李过云的三尺神域差不太多了。 “你功力恢复了？”凌寒从天下群英谱中看到方平垚依然是平平无奇的五品武夫，不过像他这种妖孽完全不归天下群英谱管，真实实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恢复了一些，距离巅峰期还差很远。”方平垚微微一笑，完全不在意凌寒将话题从姬白凤的身上扯开，淡淡说道，“不过即便我恢复巅峰，单挑任何一位神祗也是必死无疑。” “想要杀死神祗，首先自己要成为神祗才有可能。” “要成为神祗，就要获得神格。” “而要获得神格，就得先杀死一位神祗。” “绝望不？呵呵！” 这就是一个死循环啊！ 之前凌寒和方平垚讨论过有关神格的问题，这世间神格数量有限，你想获得神格，就要有神祗失去神格。 而要神祗失去神格，就只能杀死他。 不过既然方平垚说到这里了，那他想必就有办法。 凌寒不说话，认真听方平垚往下讲。 “我之前有没和你说过，人族也有一位神祗？”方平垚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人族神祗在人间的代言人便是历朝天子。” 这个凌寒当然记得。 段流沙就是受这位人族神祗蛊惑，才有了后面的诸多故事。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神祗名为灾劫。 “这位人族神祗，诞生的时间要晚于其他神祗。”方平垚继续说道，“换句话说，这世间原本并无人族，是有了人族之后，才有了人族的神祗。” “与人族这位神祗情况类似的，还有九幽的妖仙。” 凌寒心中一动。 方平垚的说法，和姬白凤的对上了。 按照姬白凤的说法，这方世界的人族和九幽妖族来自超级战舰之中的地球科技。 而诸如巫族、蛮族、佛国以及岛国等，都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原住民。 时间完全对的上。 “所谓神格，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方平垚一边喝酒一边继续说道，“信仰之力。” “神祗的能力取决于神格的强弱，而神格的强弱则取决于族群民众信仰之力的强弱，至于信仰之力的强弱……” 讲到这里，方平垚停住了，看着凌寒笑而不语。 凌寒心中翻江倒海，瞬间便明白了方平垚的意有所指。 信仰之力的强弱，取决于信徒信仰的忠诚度以及信徒的数量。 说白了，就是质量和数量。 质量也即信徒信仰的忠诚度，由神祗本人决定。 而数量，则取决于…… 气运！ 这么一捋，以往的很多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尤其是那位人族神祗，也就是灾劫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姬白凤所言都是真的，那人族建立之初，又有谁能在人族之中拥有巨大声望，获得大批信众呢？ 李冰！ 第四十四章 坦诚以待 人族与九幽妖族都是来自地球。 如果李冰是人族的神祗，九幽妖族的那位妖仙，又会是谁呢？ 关于九幽的信息凌寒掌握的很少，暂时推断不出来。 但凌寒知道李过云是谁。 在姬白凤的回忆中，李过云就是李冰。 李过云杀死了第一个降临人间的妖仙，获得了他的一半神格。 也就是说，现在的人族和九幽，其实都在李冰的控制下？ 还有就是，如果李冰就是灾劫，也就是那个蛊惑段流沙的穿斗篷的神，那现在的方平垚又是谁？ 姬白凤在转生谷看到的画面中，段流沙死后，那个穿斗篷的神又附体在了方玉楼的身上。 …… 好乱！ 凌寒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玩儿狼人杀。 每一个人都像是那个杀手，每一个人又都不太像是那个杀手。 “我跟你说过，我能看到未来。”方平垚沉吟了半晌，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之前有过三次，一次是段流沙，一次是姬白凤，一次就是你。” “就在前些天，我又看到了一次。” 凌寒怔了怔，然后问道：“这次又是谁？” “还是你。”方平垚苦笑了下，“你带领着一支铁甲军团，用很多超现实的科幻武器，和众神作战。” “赢了吗？”凌寒心跳加速，喉咙发干，忍不住插嘴问道。 “只是一个画面，看不到结果。”方平垚摇了摇头，“也正是这个画面，让我联想到了姬白凤，联想到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你不相信我，对我处处设防。” “我理解，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是盟友。” “我们或许有分歧，有误会，但在保护人类，和天界那帮神祗对抗这件事上，我们是绝对的同一立场。” “你有事瞒着我，我不介意。” “但你若是对我有疑问，尤其是如果这些疑问影响了我们的合作，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也必将坦诚以待。” “一路走来，我经历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所以凡事我都是算计在先，也习惯了先谋而后动。” “但对你，我并没有算计。” 方平垚的声音真诚而平静，隐隐还有说不出的疲惫。 凌寒放下酒碗，扭头看着屋外的黑暗，沉思片刻而后使劲搓了搓脸，这才沉声问出了那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你还是方玉楼吗？” “自然不是。”方平垚哑然失笑，“方玉楼早就已经死了，死在昆仑的群玉山之中。” “方玉楼是一个比你还容易冲动的人，你看我像吗？” “转世也好，轮回也罢，即便是重生亦或是穿越什么的，其实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要做什么？” “对我来说，我一直认为我就是方平垚，只是恰巧拥有了方玉楼的记忆，知晓了这个世界的一些隐秘而已。” 凌寒很认真地听着，同时也在反思自己。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长时间了，凌寒其实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 是凌寒？ 还是那个死而复生的书生秦阳？ 亦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现在想想，方平垚的想法或许是对的。 我是谁其实不重要。 凌寒也好，秦阳也罢，都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我就是我。 关键的是，我要做什么？ 想通了这个问题，凌寒瞬间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我确实进了天机楼的地下一层，也见到了姬白凤。”凌寒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坐不远处的椅子上，无聊摆弄着头发玩儿的敖璃一眼。 后者察觉到了凌寒的目光，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既然要摊牌了，总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对付实力强大到接近神级的方平垚，凌寒没有任何有效手段，唯一能压制他的就只有敖璃的九天雷劫。 一旦摊牌失败，图穷匕见，就靠着这一招保命了。 凌寒言简意赅，娓娓道来，将天机楼地下一层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方平垚，不过受限于天地间的信息屏蔽，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发生在阴间界以及迷雾之海的事情都说不出来。 但凌寒换了种方式，不提阴间界，不提迷雾之海和转生谷，仿佛讲故事一样将方玉楼和段流沙的故事讲了出来。 只要不涉及那几个敏感的地名、人名以及关键词，其他的还是可以说出来的。 方平垚何等的绝顶聪明，再加上他也曾多次出入迷雾之海以及昆仑，所以尽管中间少了一些内容，有一些地方凌寒还做了艺术加工，但结合前因后果，大概也能猜出来个八九不离十。 听凌寒说完之后，方平垚低着头怔怔看着酒碗发呆，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凌寒也不打扰他，就坐他对面，看他在那里好似老僧入定一般沉思，一动不动。 时间过去了约摸能有半个多小时的样子，方平垚这才抬起头看着凌寒苦笑一声：“解释不清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因为我也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 “不过我倒是知道哪里有答案。” 凌寒看着他，微微一笑：“李过云？” 方平垚点了点头：“先把手头儿的事情解决了，然后我和你一起去一趟九幽吧！” 凌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想不想知道方玉楼在将姬白凤押入天机楼地下一层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方平垚笑着问道，然后没等凌寒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一直到几天之后，方玉楼突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他的目标都在姬白凤身上，却忽略了姬白凤怀中那个婴儿的存在。” “一直到几个月后的某一天，方玉楼这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但更恐怖的事情并不是忽略了那个婴儿，而是这件事情本身。” “因为不光是方玉楼，所有跟随方玉楼进入九幽的人，不管是圣阶还是仙王级，全都默契地忽略了这件事情。” “换句话说，有人在九幽暂时抹去了这个婴儿的存在。”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凌寒点头，这手法和抹去方玉楼以及龙女的存在是一样的。 “但是这不太对啊！”凌寒皱着眉头想了想，讶然问道，“按照当时的时间线，是距今大约五百年前，那个时候九幽是姬白凤掌权，妖仙被她软禁了。” “天界那位妖仙还没降临，李过云也还只是个婴儿，并未夺权。” “换句话说，在那个时间线上，人间界压根就没有神的存在，又有谁能使出这种神仙手段来呢？” “不对！有一个！” …… 凌寒自言自语说到一半儿，猛然抬头看向方平垚。 后者眼睛之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微笑着点了点头：“之前我一直没想通这件事情，但听你刚才说了这些之后，我反而把这件事给想明白了。” “当时放眼全天下，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恐怕只有他了。” 第四十五章 冰释前嫌 方玉楼。 五百年前就已经被公认为仙王级之上，最接近神的男人。 但他还不是神。 九幽宝塔一战之中，从一众圣阶以及仙王级脑中抹去姬白凤怀中那个婴儿的痕迹，只有神才能做到这一点。 方玉楼做不到，但他身体内那个神可以。 那个穿斗篷的神。 他将那个婴儿从世人的记忆中抹去，包括方玉楼本人。 沿着这条线往前捋，他这么做的原因倒也不难理解。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灾劫。 也就是李冰。 而姬白凤抱着的那个婴儿，就是李过云。 也就是李冰的转世。 利用神仙手段抹去那个婴儿的存在，也就有效地保护了李过云，否则当时的方玉楼一定不会让那个婴儿活下去。 最起码也是会将他和姬白凤一起关天机楼地下一层去。 “在那之后，方玉楼又去了迷雾之海。”方平垚眉毛微蹙，缓缓说道，“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没法说，但你应该能猜到。” “再之后，他就去了昆仑，然后死在了那里。” “然后重生，便有了我。” 迷雾之海中发生的事情，凌寒不清楚细节。 但当时李过云吩咐那个摆渡的撑船人老姜给方玉楼带一个口讯，内容是“群玉山上，桃花潭边。钓叟指路，三十三天。” 从字面意思分析，这是一个指引。 方玉楼想必按照这个指引去了昆仑，上了群玉山。 在一个叫做桃花潭的岸边，遇见了一个钓叟，再通过他的指引，上了三十三天。 然后方玉楼死在了三十三天，五百年后重生或是轮回变成了方平垚。 问题就在这里了。 凌寒想起来，姬白凤说过李过云给老姜留下这条口讯之后，她的脑海之中便多了一段记忆，亦或是说一条信息。 方玉楼会死在三十三天，然后五百年后转世成为方平垚。 三十三天之上，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否则不可能这么巧。 “李过云。”凌寒对方平垚说道，“答案都在他那里。” “我随时可以获取姬白凤身体的主动权，要不我先问问他？” “不用！”方平垚摇了摇头，“你这样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李过云这样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帮我们？” “情报这东西，要靠换的！” 也是！ 之前凌寒找他问过，李过云也是这么回答的。 “两到三年的时间，不多也不少。”方平垚习惯性地用指甲敲打着酒碗，淡淡说道，“九州地方上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凌寒将自己在鲁州的发现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遍，而后一口气干完了一大碗酒，冷笑着说道：“我准备给这九州的地方官，彻底换一遍血。” “不妥！”方平垚抬头看了看凌寒，然后摇了摇头，“容易打草惊蛇不说，关键地方上也不会就那么乖乖让你换的。” “而朝廷现在的状况你也清楚，已经打不起任何一场战争了。” “除非……” 话还没说完，凌寒探手从怀里取出一沓纸，“啪”一声拍在了桌上。 方平垚眼角带笑，随意瞟了一眼，而后淡淡说道：“有了这个，那便可以了！” 这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都是鲁州、湖州、琼州东南三州，中部的江州、青州以及西方云州和西南方向蜀州之中所有隶属杜朝宗一党的名单。 来自杜朝宗的记忆幻境。 凌寒已经让孔文新仔仔细细过了一遍筛子，将这些名单之上位高权重，尤其是手握兵权的重点人物做了标注，确保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得到重点关照。 同时对七个州府下手，单靠凌寒的阴察司肯定是不够的。 “肥猫和金涛调给你用，另外我再从西北给你调五千铁甲军。”方平垚尤擅用兵，不用凌寒开口便已经替他全都想好了，“全都是靠得住的方家亲信，修为最低都是五阶以上。” “这可都是我的家底儿了，当时太子谋反的时候，我都没舍得让他们上。” “还有，方家子弟虽然不怕死，但你要尽力护他们周全！”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拍了拍方平垚的肩膀，认真说道：“放心！一个都不能死！” “酒放下，留着等你回来庆功再喝。”见凌寒不声不响顺手了喝剩下的半坛酒，方平垚屈指弹出一道气机，活生生把酒坛从凌寒手里抢了回来，“天都有我，你且放心！” 装逼！ 凌寒头也不回，摆了摆手，意思是“老子知道了”。 敖璃无聊地抬腿从椅子上下来，正准备跟凌寒走呢，方平垚在身后轻声说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事？”敖璃好奇，心说咱俩又不熟，有啥好说的。 方平垚起身，随手布下一个静音法阵，与敖璃不动声色说了几句。 凌寒站在门口看着他俩窃窃私语，心中好奇，但碍于面子又不好凑上去，只好等了一会儿敖璃出来了，小声问道：“他和你说啥？” 敖璃神色有些怪异，扭头看了看凌寒，然后说：“他说你这身衣服挺好看的！” 凌寒：“……” 不想说拉倒！ 和方平垚把一切都说清楚了，九州地方上的事儿也有了对策，凌寒觉得浑身舒畅，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虽然来自众神的压力依然没有对策，但凌寒也大概有了对应的思路。 方平垚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大概的方向已经指出来了。 想对付神祗，方法有两个。 一是让自己成为神。 像是灾劫和妖仙那样，想办法获得尽可能多的信仰之力，量变最终会引起质变，最终成为目前除了已有神祗之外的新神。 不过凌寒绑定了气运金龙，拥有的是众生之力，而不是信仰之力。 现在凌寒沉入识海虚空之中的众生之力中，能看到自己的信众不仅仅有人类，还有蛮族、佛国以及其他的异族人。 照这个思路下去，那我岂不是要成为天下所有人的神？ 不过这只是一个思路而已，先不说是不是一定能行，就算能行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大概率是自己还没成神呢，别的神祗已经把凌寒给宰了。 另外的办法，就是利用地球的未来科技。 不管是方平垚看到的未来，还是姬白凤说出来的历史，都证明地球的未来科技是可以对抗神祗的。 实在不行，超能核武教你做人。 当然，那是底牌。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 再说了，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姬白凤的那些科技数据还在天机楼的地下一层吃灰呢。 要想得到那些数据，就得和敖璃滚床单，获得龙族血脉。 想到这里，凌寒下意识地就多看了敖璃几眼。 结果被敖璃发现了，忍不住就抬起笔直的大长腿冲着凌寒的小腿来了一下，嘴里还恶狠狠地嘟囔着：“色狼！成天给我做好吃的，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姓凌的，你给我记住，我就算死也不会和你交配的！” 第四十六章 龙女的放逐之旅(二合一) 凌寒顿时反应过来方平垚和敖璃说了些什么了。 他一定是将龙族血脉的事情告诉敖璃了，不然敖璃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老阴比！ 凌寒老脸一红，又羞又怒，支支吾吾解释道：“你别听他瞎逼逼，我对你压根儿就没有那想法儿！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你别多想！” 话一出口，凌寒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寒碜人呢？ 果不其然，敖璃瞬间变脸，转身又是一脚踢在凌寒小腿迎面骨上，而后脚一蹬地，身子腾空而起，在高空之中化作一条银色巨龙，瞬间消失在云海之中。 要论腾空飞行之术，这世间没有任何法宝或者法术能比得上龙族。 所以凌寒连召唤出莲花台的想法都没，只是呲牙咧嘴揉了揉小腿，而后一脸郁闷地回头往方才的别苑而去。 姓方的，你特么闲着没事儿吃饱了撑的不是？ 你说你管我这闲事干嘛？ 结果到了别苑，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鬼影儿都没见一个。 倒是刚才和方平垚一起喝酒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条，凌寒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两行诗：“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凌寒默然。 看似一句要凌寒珍惜眼前人的半玩笑话，但凌寒明白方平垚更深层次的意思。 这两句诗来自白居易的一首诗，全诗上下几十句，句句不离一个主题，那便是“珍惜时间”。 距离众神临世只有两到三年的时间，能够对付他们的方式也就是摆明面儿上的两种。 无论成神还是依靠姬白凤的科技，都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现在对凌寒和方平垚两人来说，最需要的便是时间。 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九州地方上的问题，虽然方平垚刚才没有直说，但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成神和姬白凤留下的科技数据的事儿。 方平垚进不去天机楼地下一层，现在只能是让凌寒获取龙族血脉。 而要想获取龙族血脉，就必须要和敖璃滚床单。 依凌寒对方平垚的了解，为了这件事他会不惜一切手段。 不管敖璃同意还是不同意，也不管两人之间有没有感情，他都会一力促成这件事情，哪怕是用强。 留下这两句诗，其实意思很明显。 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和龙女增进下感情，能两厢情愿最好不过，不然到时候为难的还是你自己。 “我特么倒是想啊！”凌寒暗自骂道，“可人家不愿意啊！再说现在老子刚刚告别单身，再去和别的女人滚床单也不合适啊！” 哎！ 凌寒叹了口气，也没了追去国公府找方平垚麻烦的心思，直接心思一动，回到了天机楼，躺床上一边休息吐纳，一边想心事。 敖璃倒是不用担心。 她银龙之身皮糙肉厚等闲人伤不了她，只要她不作死飞出大盛或者撞东南三州那些岛国人枪口上去，一般没事儿。 就算真有什么事儿，凌寒也能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毕竟是条龙，不是什么别的寻常灵兽。 再加上男女有别，凌寒也不好总是和她待一块儿。 所以凌寒就给了她一块玉符，这玩意儿平时没啥用，但是捏碎之后能反馈给天机楼一个坐标，然后凌寒就能在那个坐标开一道门。 不管她进来，还是凌寒出去，都行。 当然这块玉符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功能，那就是凌寒可以随时通过天机楼检测到敖璃现在所在的位置。 无非就是不能开门而已。 刚才凌寒已经看了几遍了，敖璃看着怒气冲天一溜烟儿飞老远，但其实出了天都城不远就没再往外飞了。 呵！女人！ 她正在气头上，这时候怎么哄都不管用。 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她过去这个劲儿了再去哄，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一边时不时留意下敖璃的动向，凌寒一边拿起纸笔规划起接下来的事情，人员配合，物资调配，情报收集等等一些列的事情，都需要提前计划好。 不知不觉到了卯时左右，凌寒伸了个懒腰，看了看敖璃的位置，会心一笑。 . 京郊大青山。 敖璃以银龙之躯，无聊地躺在山脚下一处湖面的底部，看着身边游来游去一脸好奇看着自己的小鱼小虾，时不时吐出个巨大的泡泡吓唬吓唬他们。 跟着凌寒这么久，天天吃得都是人类的食物，敖璃已经不习惯吃这些活物了。 看到巴掌宽的小鱼，敖璃脑子里闪过的就是凌寒做的又焦又香的香煎鱼片，看到那些手指头大小在淤泥之中辛勤劳作的虾群，敖璃想到的就是蒜蓉河虾。 还有河底那只锅盖大小一动不动，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的大鳖。 嗯！ 这个红烧着最好吃。 红烧鳖肉的汁儿用贴锅沿儿上烤得焦黄的玉米饼子蘸着吃，那味道，别提多美了！ “咕噜！~” 敖璃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 原本并不饿的，结果一想到凌寒做的那些好吃的反而觉得肚子饿了，越想越饿，越饿越想，恶性循环，到后面敖璃就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嘴巴里总想嚼点啥才好。 就在对着在自己眼前一直反复横跳的那只小青鱼纠结，要不要干脆把它放嘴里凑合凑合的时候，敖璃突然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常理来说在水下，味道是过不来的。 但龙族灵觉敏锐，即便不靠鼻子也能感觉到几里外的气息和味道。 这是，肉包子？ 还有炸油条？ 吃货的本能驱使她不争气地把庞大的身子悄悄浮了上去，只把两只铜铃大小的眼睛露出水面，看看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果真有人在外面做吃的。 就在这片湖水的岸边不远处，一个简陋的棚子搭了起来，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正忙活着做早点。 面前两口大锅，一口锅油香四溢，应该是在炸油条，另外一口锅堆着高高十几层笼屉，水蒸气从笼屉的缝隙里“嗤嗤”往外冒着，带着肉包子的香味飘的到处都是。 棚子里摆了几张空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了酱油瓶和醋瓶，还放着辣椒酱和蒜泥，筷子和勺子整整齐齐码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儿的小木桶里。 卖早点的？ 敖璃有点懵，心说不应该吧？ 这个地儿虽说地处京郊，但毕竟是在山里，离这里最近的山村也有将近十里地呢！ 谁会在这个地方卖早点啊？ 不会，不会是…… 敖璃顿时想到了那些年被蚌妖所支配的日子，心里一咯噔，哧溜一下钻进了水底，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当年被蚌妖从藏龙岛捉来，她就因为贪那一口吃的。 其实也不怪敖璃，那个时候敖璃只有三百多岁，放在龙族漫长的生命之中，只能算是个孩子，无论心智还是经验都是一张白纸，自然就被蚌妖钻了空子。 即便现在，类比下人类世界，敖璃满打满算顶多也就是相当于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别看她跟凌寒在一起的时候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样子，那都是狐假虎威装出来的，这一闹脾气自己跑出来见了生人，顿时就懵逼了。 虽然实力很强大，但心里始终住着一个孩子。 “魂淡啊！凌寒，你真的不管我了啊！”敖璃躲在水底将凌寒交给她的玉符捏在了爪子里，犹豫了半天一直下不了决心，“看来他果真是居心叵测，接近我给我做好吃的，就是为了和我交配。” “哼！和那个老和尚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臭男人！坏男人！” 越想越气，敖璃一怒之下把凌寒送她的那个玉符直接扔一边儿去了，惹得几只鱼儿争先恐后过去嗅了嗅又都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敖璃又很没出息地游过去把玉符给捡了起来。 “啥都没有命重要！”敖璃自己安慰自己，“臭男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其实也没伤害过我。” “算了！给你个机会，这玉符本姑娘先留着。” 自己在那里自导自演，内心戏十足，但敖璃的灵觉一直高度警觉，时刻关注着岸上那个早点摊儿的动向。 过了没一会儿，山间路口方向来了一个骑马的中年汉子，穿着天都府衙捕快的黑色官服。 “老板！来三个包子！”汉子笑呵呵高声叫道。 “好嘞！”老板手脚麻利地拿油纸包好了三个刚出笼的大包子，递给那名汉子，“今儿这是又有案子了？” “就是呢！”中年汉子接过包子，也不怕烫，张嘴啃了一大口，然后“嗤嗤哈哈”地吐着白气，含混不清地说道，“王家庄保甲一家七口，一晚上都没了。” “这么严重吗？”老板一脸凝重，而后关切地说道，“那您可得小心了！” 中年汉子闷闷地“嗯”了一声，一边慢悠悠骑着马，一边啃着包子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前方的树林中。 又过了一会儿，来了一辆马车。 下来一个家丁模样的人，买了十五个包子，一斤油条，还提着一个小木桶打走了满满一桶小米粥。 马车走后，湖边那条路上行人慢慢就多了起来。 有人直接走了过去，但也有很多人停下来找卖早点的老板买吃的。 有些人老板不认识，但也有一些人和老板显得很熟络，应该是经常在这条路上跑的人。 敖璃躲在水里，小心翼翼地观察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肉包子的诱惑，化为人形装作行人从远处缓缓来到了早点摊儿跟前。 “老，老板，我要两个包子，一根油条。”敖璃一边装作很熟练的样子，心里却紧张地砰砰直跳，“还有，一碗小米粥。” “呦！姑娘，真是抱歉！”老板看着敖璃，一脸的歉意，“您看真不巧，包子和油条都没了，小米粥也卖光了。” “啊？”这属实出乎敖璃的意料之外，忍不住问道，“可我刚才看那人还买了六个包子的啊！” “对啊！”老板苦笑着说道，“就是他把最后几个包子全都买走了啊！” 敖璃顿时失了主意，哭丧着脸说道：“可我还没吃啊！你怎么就卖光了呢？” “诶！诶！姑娘您这是干嘛？”老板一看敖璃都快要哭了，赶紧安慰道，“要不你看这样，您坐这里等我下，我再给您蒸一锅出来。” “就是时间有点儿久，您能等吗？” “能！能！”一听这个，敖璃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赶紧说道，“我要吃肉馅儿的，大葱肉和萝卜肉的都要，就是那种咬一口满嘴流汁儿的。” 老板一听这个乐了，笑呵呵说道：“姑娘，您这可就为难我了！小店儿只有一种馅儿，是用山里的野菜混着卤好的野猪肉做的。” “我在这条路上摆了十几年的摊儿了，一直都是这一个味儿。” “这来来往往的客人也都好我这一口儿，您试试，保证好吃！” “啊？好，好吧！”敖璃一听这个，犹豫着点了点头，坐旁边长条凳上看着老板搁那里揉面，看着看着心里就又觉得委屈起来。 被老和尚封印在长青湖里上百年，每天担惊受怕，生不如死，被凌寒救下后，这才过上了好日子。 有吃的，有穿的，有安全的地方住，还有那么多人一起吃吃喝喝热热闹闹。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了。 从今以后自己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在这天地间流浪了。 凌寒那个魂淡，我怕你找不到我，不敢飞远了，就待这天都城的边儿上，你但凡有点儿心，闭着眼睛也该能找到我啊！ 真是个负心人！ 臭男人！坏男人！ 敖璃一边想着心事，一边看着老板在那里忙活着做包子。 中间来几个客人要买包子，老板忙不过来，敖璃也着急着吃包子，干脆让老板专心干活儿，自己站老板旁边儿帮着张罗起了生意。 所谓张罗生意，其实就是帮着解释下，包子卖完了，您要么和我一起在这里等下一锅儿，要么明天请早。 就这么着，约摸过去两刻钟左右，浓郁的包子香味再次扑鼻而来。 老板动作麻利地拿一个竹编的小篓子装了两个包子，笑呵呵地端给敖璃：“您尝尝！家里祖传的手艺，吃了的人都说好！” 敖璃一边吞着口水，一边拿起包子，吹着热气，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卤肉的香味儿混合着野菜的清香随着水蒸气顿时充满了整个口腔，齿铗之间都是香味儿，顺着鼻腔直冲到脑瓜顶儿…… “好吃！真好吃！”敖璃喜笑颜开，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 “是吧？”老板一脸的自豪，笑嘻嘻点了点头，然后冲敖璃伸出手掌，“麻烦了您，俩包子一共四文钱！” 敖璃顿时愣住了，一脸的木然，迟疑了下然后问道：“四文钱，是什么东西？” “吃包子，还要给钱的吗？” 第四十七章 那叫交配 作为一条自从被蚌妖从藏龙岛捉出来后，直到现在见过的活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伟大龙族，敖璃的社会经验和生活经验简直匮乏到可怜。 毕竟对于一条龙来说，吃东西并不是一件必须的事情。 只要龙元不枯竭，不吃东西也不会死。 被蚌妖封印的百余年，敖璃不怎么吃东西，就算偶尔想起来也是直接生吃长青湖里的鱼虾而已。 也就是被凌寒救回来之后，敖璃这才真正体味到“吃”这个字儿的真正含义。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敖璃正式成为了一个吃货。 但是在她的认知之中，从不认为吃东西是需要付钱的。 毕竟凌寒做的东西那么好吃，自己也从来没付过钱啊？敖璃的字典之中，就没有“付钱”这个词。 她知道钱。 但没见过，更不知道“钱”这种东西具体怎么用。 现在被老板要钱，敖璃一下子懵逼了，见老板不依不饶的样子，这才嚅嗫道：“我，我没有钱，我，我不知道吃包子还要给钱的！” 老板无语地撇了撇嘴，苦笑着说道：“这位姑娘就不要取笑在下了，我这小本生意，忙活一天也就挣几个包子的钱。” “您要再不给钱，我可要报官了！” 敖璃一听这个不干了，也不管包子烫嘴，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直接把包子给塞嘴里去了，然后想了想跟老板说道：“你这样，回头你去城里找一个叫凌寒的，他很有钱。” “你就跟他说，一个叫敖璃吃了你的包子，要他付钱。” “你放心，他一定会给你的。” 老板一听这个急了，也你搭他的话茬儿，直接操着菜刀大声叫嚷了起来：“吃饭就要给钱，这天经地义的事儿！”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看着长得挺好看怎么能吃霸王餐呢？” “我每天起早贪黑，早早出摊儿卖包子就是想攒几个钱，能娶个媳妇儿，你竟然想吃饭不给钱！” “我父母死在了饥荒里，就靠着这一点手艺，我才活了下来。” “你不给钱，这就是要逼死我啊！” “啊！我不活了！” …… 敖璃哪见过这种阵仗啊！ 再说她也理解不了，为啥就吃他俩包子就能寻死觅活的。 但凡是个有点儿社会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这老板在演，可惜敖璃看不出来。 有心干脆趁着四周没人，干脆一掌把他拍死算了，但毕竟敖璃并不是那种嗜杀之人，几次下决心都没能下得去手。 想腾空跑掉又看老板哭得实在伤心，最终敖璃也跟着委屈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问道：“那我确实没钱嘛！你说要怎么办嘛！” 老板抬眼看了看她：“你确实没钱？” 敖璃赶紧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老板叹了口气，“看你也不像坏人，那你就帮我干活儿抵饭钱吧！” 这个可以啊！ 敖璃满心欢喜，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没问题！没问题！那我都需要做什么？” “我小本生意，也没什么太多的活儿干。”老板挠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指了指自己这个早点摊儿，“做包子你肯定也不会，你就帮着我擦擦桌子洗洗碗筷吧！” “工钱一天五文。” “你干一天就把包子钱抵掉了。” 敖璃一听，觉得这买卖挺划算的。 到这个点儿，路上也没啥人过来了，敖璃就按照老板的吩咐，去湖边打了桶水过来，吭哧吭哧擦桌子，洗碗筷。 正干着活儿呢，突然就闻到一股子很奇怪的香味儿。 转身一看，老板一手拿着包子，一手端着一碗白花花的东西，吃得正香。 “咕噜！” 敖璃被那香味儿吸引，忍不住吞下一口口水，然后坐过去好奇地问道：“你吃得这白花花的东西，是什么啊？” “豆腐脑！”老板一边吃，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一种很嫩很嫩的豆腐，用熬制好的酱汁拌着卤肉丁儿做调料，吃到嘴里又嫩又香，可好吃了！” 敖璃听得入神，看着老板“哧溜”、“哧溜”一口一口吃得正香，忍不住又问道：“你，你不是说吃的都卖完了吗？” “对啊！”老板振振有词地说道，“确实是卖完了啊！” “这个是我自己吃的，非卖品。” “寻常人吃不到的！” “啊？”敖璃心不在焉地擦着桌子，眼睛都离不开那碗豆腐脑了，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嗯！能给我吃点儿吗？” “不能！”老板很干脆地拒绝了，还把装豆腐脑的碗给护住了，“都说了不卖的，再说你又没钱付。” “我可以干活儿抵账啊！”敖璃理直气壮地回道。 “不卖！”老板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句。 敖璃气鼓鼓哼了一声，一边擦桌子一边琢磨，又琢磨了好一会儿这才又走过去，认真说道：“就吃一碗，抵一天的活儿！” “不卖！”老板拒绝地很干脆。 “两天！”敖璃一急，赶紧又加码儿。 老板抬起头来，没好气儿地问道：“你已经欠我一天了，谁知道放你走了，明天你还来不来啊？” “再说这豆腐脑，这里也做不了啊！” “我这是在家里做好了，带过来吃的。” “啊？”敖璃失望地看了看老板已经吃得精光的碗底，仔细想了想干脆心一横大声说道，“我跟你回家！” “啥？”老板直接傻了，差点儿“噗”一口喷出来。 “我跟你回家。”敖璃认真说道，“你给我做吃的，我帮你干活儿，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你看怎么样？” “这叫，叫，叫……” “等价交换！”老板笑眯眯地提醒道。 “对！对！对！”敖璃赶紧点头，奇怪地问道，“怎么你也知道等价交换？” “天下人都知道！”老板眼角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冲那些桌椅努了努嘴，“那行吧！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走！咱收摊儿回家了！” “好！”敖璃一听这个，兴高采烈地去收拾桌椅板凳，把它们一个个摞好撞在老板的那辆吱呀作响的手推车上。 没一会儿的功夫，一男一女吭哧吭哧推着车，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山里走去。 “诶！姑娘，你可否婚配？” “婚配是啥？” “就是男女拜过天地，入洞房，然后一起生下个小宝宝那样子。” “你少骗我！那叫交配。” “额！好吧！” …… 第四十八章 开年宴 卖包子的老板是凌寒的分身。 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台词比较多的大多是凌寒分身假扮的，台词比较少或者几乎没台词的，都是孔文新给安排的群演路人甲。 但凡心智正常一点儿，有那么一丢丢社会经验，都能意识到正常人不会跑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卖早点，生意还能这么好。 也就是敖璃吧！ 为了这只蠢龙的安危，凌寒也是煞费苦心。 不过这事儿只动用了情报处孔文新的资源，何澹和林婕诗那边儿压根不知道。 尤其林婕诗那边儿。 . 日子过得很快。 转眼间到了大年三十，大盛历经战乱，又换了皇帝，这丰富多彩的一年只剩下了最后一天。 过了今夜，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连着刮了几天的西北风，温度骤降，到了今天申时光景，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没一个时辰的功夫，天地之间已经是一片白茫茫。 “瑞雪兆丰年！好兆头啊！”开平帝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龙纹炭火炉，站在御书房窗前，看着漫天大雪喜笑颜开，“明年应该能有个好收成了！” “陛下！”在他身侧的方平垚淡淡提醒了一句，“那也得老百姓能挺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即便在这天都城之中，家中烧的起煤取暖的也是很小一部分，能像陛下一般烧炭取暖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天都城还算是富庶之地，出了天都城，往北是流民返乡，没来得及播种，连房子都还没盖起来的雍州，而西北方向上正对着大草原上刮来的寒风，幽州每年冻死的人都是最多的。” “西边的云州，虽没战乱和灾患，却饱受佛国搜刮，是大盛九州最穷的一个州。” “西南的蜀州虽然不像北边这么冷，但空气湿润，一刮起风更要命，更不要说蜀州今年还刚刚遭受了水灾。” “东南三州除了几个有数的城池，其他地区都是千里无人烟，北风一刮，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 “也就是江州和青州相对还好一点儿，但这两州贪腐严重，贫富两极分化，老百姓的日子过得甚至还不如其他各州。” “此种光景之下，不知陛下哪儿来的底气觉得明年会更好？” 开平帝被方平垚噎得一口气儿堵胸膛里半天没缓过劲儿来，呆呆立了半晌这才闷闷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慢慢来嘛！你我君臣一心，天下百姓勠力同心，大盛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今晚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方平垚淡淡应道：“万事俱备！” . 戊时三刻。 皇城。 乾元殿外钟鼓齐鸣，在漫天雪花之中响彻了整个天都城，就连蜷缩在城郊破庙之中盖着厚厚的稻草取暖的乞丐们都知道今晚是大盛开平帝执政以来的第一次开年宴。 往年的开年宴，只有天都城的京官儿们意思意思。 九州的封疆大吏无一人回朝。 今年不同，大盛九州的地方官员悉数在大年三十之前返回了天都城，回京后个个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官驿之中，不曾外出一步。 按照大盛律例，百官返京见陛下之前，不得见其他官员。 这一律法，是为了防止地方官与京官沆瀣一气，勾搭成奸，互通有无，联合起来在皇帝面前扯谎。 当然实际效果到底怎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管背地里怎么样，但这次回京的地方官儿们委实给足了开平帝的面子。 但这些封疆大吏心里其实都很清楚，这面子给的是开平帝，里子给的却是那一位嚣张跋扈，以一人之力震慑四方的定国公。 谁也不想大过年的，被他砍了脑袋不是？ . 敲过辞年钟，擂过开年鼓。 两排身着盛装，手持九尺长鞭的太监齐整整甩出九九八十一声清脆响亮驱邪清秽的亢龙鞭，而后来自天都城和九州地方上够品级的官员一个个依照官阶排着队伍鱼贯进入乾元殿，找到自己的位置垂手站立一旁。 皇帝不到，臣子不坐。 这乾元殿在上次的太子叛乱之后，开平帝命人重新做了休整，只是看来今夜过后，这乾元殿又要重新修缮一番了。 “吉时到！”龙椅旁的大伴儿太监尖着嗓子高声叫道，“恭迎陛下！跪！”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连续九遍万岁山呼，每一遍百官都以头叩地，整齐划一，砰砰作响。 开平帝身着龙袍，宝相威严，缓缓走上高台，转身坐在龙椅宝座之上，而后沉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礼毕之后，百官入座。 有心人这才发现了今天这乾元殿中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儿。 乾元殿高台之上，开平帝居中高坐龙椅之上，他的下首一左一右摆着两张花梨木材质雕工繁琐的华贵长桌，是给当朝两位国公爷所设的。 左边坐着一身紫红色华丽官服，头扎七珠宝冠的护国公，当朝摄政王方平垚。 右边的长桌后却空无一人。 虽然没人，但桌子上却碗筷酒盅样样不缺。 众人诧异，这么隆重的场合，定国公作为陛下眼前的实权人物，当前大盛风头正盛的人物，竟然没来？ 他去哪里了？ 江州巡抚常霄以及青州巡抚王世成两位地方封疆大吏的实权人物，不动声色地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之中满是诧异。 杜朝宗来不了的这个消息，他们其实早就知道了。 通知他们的，自然是海王。 但杜朝宗是死在蛮族岩石的手里，和大盛朝廷无关。 为了息事宁人，为众神降临争取时间，所以这些地方官还是要配合着大盛朝廷演好这一出君臣和睦，共渡新年的大戏。 只是定国公的缺席让这些本就心中有鬼的地方大员心中不免忐忑。 开年宴最核心的部分不是吃饭，而是皇帝在开宴之前的讲话，除了总结过去展望未来那些废话之外，皇帝还会重点表彰在这一年来表现突出的官员。 根据功劳大小，表现好坏，逐一进行封赏。 不过今年比较奇怪的是，开平帝只是进行了简短的总结，连展望都没有就下令开宴了。 更加出乎百官意料的是，负责宣布开宴菜品的，竟然不是开平帝。 而是坐他下首左侧的摄政王，护国公方平垚。 “第一道菜。”方平垚缓缓起身，走至高台中央，面向百官微笑说道，“鲁州虎贲军、江州常家军、青州骁骑营、湖州白马卫、琼州山魈团、蜀州虎豹骑、云州陷阵营。” “七个州府的王牌战力，对内重拳出击，对外唯唯诺诺，就好像张牙舞爪，外强中干，外硬内软的螃蟹。” “陛下将他们做成了一道菜，菜名就叫做……” “七星蟹，各位觉得如何？” 第四十九章 雪夜事变 鲁州。 济水城。 不同于江州和青州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形，济水城的四周都被波澜起伏的丘陵状群山围绕，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盆地形状。 济水河就从这个盆地的西北角流入，直直穿过济水城，再从这个盆地的东南角流出，好似一条晶莹的玉带，将这个盆地一分为二。 也正是因为济水城这个特殊的地形，鲁州是江北地区所有州府之中，唯一设有水军的州府。 如何澹他们之前遇刺，见到的那个水鬼营便是鲁州的王牌水军。 就在乾元殿内百官叩拜，山呼万岁的时候，济水城内外也有十七支身穿墨绿色制服的小队从各地的藏身之地出来，悄悄隐入了夜色之中。 这十七支小队之中，有十支小队是分布在城外的。 他们的目标，是城北虎贲军和城南水鬼营的驻地军营，以及被海王操纵安排在两处军营附近与其遥相呼应的浪人营地。 当然，目标不是歼敌。 而是斩首。 这一支支小队的核心任务，就是按照已经计划好的路线和目标，将自己所负责名单上的人员悉数斩首。 不问罪责，不多废话，见人就杀。 先斩后奏，百无禁忌。 这是阴察司的特权。 . 虎贲军营地。 汤西铭披甲执槊，带着几名亲兵虎卫照例巡查完了军营，回到自己的军帐之中，看看兵书，然后打座吐纳，边修行边休息。 作为杜朝宗心腹亲信，汤西铭以圣阶之身执掌了整个虎贲军。 虽然在自己之上，还有两个仙王级，但杜朝宗却将他们派去了东线战场，作为镇场子的筹码与岛国对峙。 亲疏有别，可见一斑。 汤西铭也是对得起杜朝宗一直以来的信任，执掌虎贲军十几年，把这支杜家的精锐调教得是龙精虎猛，杀气腾腾，论战斗力比之皇帝的千机营和羽林营都不差。 可惜的是，这支部队从未真正上战场打过岛国人。 他们做得最多的，便是剿匪、平叛。 不过对汤西铭，对虎贲军来说，这无所谓。 虎贲军是杜家的，不是大盛的。 杜家人要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这是植入虎贲军所有军卒骨子里的信念。 整个虎贲军之中，中上层军官几乎全都是海王信徒，这些年实力也是飞涨，进入三品以上的超凡强者比比皆是。 便是如汤西铭这样的圣阶，也有一手之数。 杜朝宗身陨的消息，汤西铭也从海王那里知道了，不过他无暇悲痛，而是按照海王的计划以及杜朝宗的遗愿扶持了杜家世子杜显耀上位成为了杜家新的掌门人。 至于巡抚，他并不关心。 反正鲁州的巡抚不管是谁，都要听杜家人的。 不听话的，根本活不到鲁州。 作为虎贲军的掌舵人，汤西铭带着这支大军常年驻守在济水城外，是杜家人在济水乃至整个鲁州说话做事的底气所在。 只是最近不知怎了，汤西铭总有种不安的感觉。 尤其今天，即便巡查完了大营，一切如常，汤西铭还是隐隐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心神不宁，在军帐的卧榻上打座也是无法静心。 尝试了几次还是无法进入忘我之境，汤西铭干脆重新披甲，提起旁边武器架上的镔铁槊，想着反正睡不着，要不就再去巡一遍营。 刚刚要掀起军帐门帘的那一瞬间，汤西铭突然顿了下，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不对劲儿！ 强烈的危机预感让这位圣阶武夫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是我想多了？”汤西铭伫立在军帐门口，不出去也不回来，就在那里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尼玛墨迹！”也就十几个呼吸之后，背后传来一声咒骂，屁股之上一股大力袭来，汤西铭被一脚踹出了军帐外。 只不过在穿过那道门之后，他并没有来到军帐外面，而是眼前画面一变，进入了一个四周燃着淡绿色鬼火，地面之上覆盖着厚厚一层冰霜的密室之中。 天机楼八层，停尸房。 在汤西铭的身边，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体，都是他认识的在鲁州官场位居高位的同僚。 而在这些尸体的前方，一个黑发披肩，不扎不束，身穿惨白色画尸人制服的年轻人正点着香火，给这些尸体画阴画儿。 “你是……”汤西铭一句话没说完，就见那年轻人随手一挥，轻描淡写地嘟囔了一句“聒噪！”，而后空气中出现了一只大手将自己活活拍在了地板上，只有进气儿没有出气儿，眼见得就活不成了。 对凌寒来说，现在的实力结合天机楼已经升至顶级的能力一掌拍死圣阶简直不要太轻松。 分身都出去干活儿了，只有本体在这里画画尸，赚点魂力和技能，顺便通过他们的记忆幻境查漏补缺，以防有漏网之鱼。 而被凌寒一掌拍在墙上的汤西铭则一脸惊骇，直到现在仍然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是什么人？ 自己堂堂圣阶武夫，竟然被他一巴掌拍成这样？ 他想呼叫海王。 作为圣阶信徒，他是有资格主动联系海王的。 然而，海王并没有回应他。 视野逐渐变得模糊，生命也逐渐抽离身体，汤西铭靠在天机楼的墙壁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外呕着血，脸上却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我这一生，可还值得？ 知道自己天资有限，又没有背景，所以一辈子小心翼翼，将杜家视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倚仗，不娶妻不生子，只为了能心无旁骛。 后来杜朝宗将他发展成为了海王信徒，他又走进了新的世界。 从五品到四品、三品……，一直到了圣阶。 如今命不久矣，汤西铭却悲哀地发现自己这一生竟然没能留下什么让自己印象特别深刻的东西。 这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着。 活着，是条狗。 死了，是条被抛弃的狗。 . 类似的事情，在这个夜晚发生了许多起。 不仅仅是济水，还包括济水城周边的许多城池以及县邦。 也不仅仅是鲁州，同样的事情也在江州、青州等其他州府发生着。 一夜之间，大盛阴察司在江北江南除了雍州和幽州两州之外的七个州府几乎同时出动，来了一次铁血的大清洗。 这一次的行动目标明确，干脆利索，被清洗的军政大佬无一来得及做出反应。 事变之时，整个北方都在飘着鹅毛大雪，将所有的痕迹都给隐藏了起来，就好像这一切压根都没有发生一样。 因为阴察司做事隐秘，行动迅速，很多都是悄悄来悄悄走，人都杀了，却连守夜的狗都没惊动。 第二天早上，大雪已经停了。 这次由阴察司主导的大清洗也终于宣告结束了。 后世史书之上，将这次针对九州地方上的大清洗定位为大盛的“定国之战”，而这次大清洗事件则借着这场纷飞的大雪被命名为“雪夜事变”。 第五十章 内患已除 雪夜事变仅仅是第一步。 当天晚上，方平垚便根据凌寒提供的名单，把地方上来天都城的官员都给捉起来扔进了阴察司的监牢之中。 这些天军器处的罗文杰也没闲着，把地宫里一些闲置的红门房间规整规整，重新做了规划，整出来三层专门关犯人的牢房。 如果说想从刑部的天牢越狱是地狱难度，那想从阴察司的大牢越狱那就是十个地狱的难度。 纯物理上的难度也就不说了，反正这帮炼金术师平时鼓捣出来的那些特异金属全都给招呼上了。 关键是法阵。 原军器司的术士们自从跟了凌寒，就像是找到了大腿，瞬间扬眉吐气起来。 为啥呢？ 凌寒有钱啊！ 以前皇帝不舍得用的很多法阵，现在凌寒全都让用了。 至于法阵充能之类的，不就是内力吗？ 不就是魂力吗？ 这玩意儿凌寒有的是。 也就是现在凌寒还不知道如何从天机楼获取魂力，否则魂力这玩意儿可真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 整整三层，一晚上就被塞了个满满当当。 这些曾经的大佬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一脸懵逼，不知道这咋地突然就变天了？ 一直到被关进阴察司的大牢里，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朝廷真敢向我们动手？ 陛下就不怕掀起内乱？ 后来凌寒笑眯眯地把一大堆尸体从天机楼里扔在了他们面前，这些人才彻底相信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朝廷真的向我们动手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定国公的确在一夜之间荡平了七个涉乱州府的军事和政治力量，他们的底牌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有人寄希望于海王，却发现海王诡异地陷入了静默。 没有任何反应。 凌寒让人给每间牢房里都留下一把匕首，一支笔和一沓纸，然后冷冷说道：“想死，自己抹脖子，我不拦着！” “想活，就好好回忆下自己干过的那些破事儿，完完整整给我写下来。” “表现好，能活命！” 其实凌寒也可以把他们全弄死，然后看他们的记忆幻境。 但没必要。 这些人固然可恨，但并非全部都该死。 而且客观地说，其中有很多人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就好像杜朝宗，单论能力而言，做一国首辅都绰绰有余，只可惜吃了猪油蒙了心，走错了路！ 但其他人不一样。 很多只是一时被眼前的利益诱惑了，还有一些干脆就是被逼的，在大盛一直以来的官场风气下，你要么站左边，要么站右边，想不偏不倚站中间，那是不可能的。 水至清则无鱼，为官之道更是如此。 尤其这些人很多都是在地方上待了十几年、几十年的老油子，对本地人文地理、风土人情的熟悉程度，也不是单靠空降几个大员就能弥补的。 当然，关键位置上还得是自己的人。 这一点，是开平帝亲自督办的。 作为一个深谙用人之道，早在还是个皇子的时候就已经广招门客，交友广泛的交际小能手，开平帝在凌寒的计划开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相应的备用人选。 雪夜事变第二日，也即大年初一。 天都城四个方向的城门大开，一队又一队赶往各个州府上任的官员车队就纷纷离开了天都城。 地方上的武装势力都已被掐了尖儿，斩了首，活下来的军队长官要么是被策反了的，要么就是现场被火线提拔上来的。 还有一些诸如鲁州虎贲军这种不好控制的铁杆儿死忠部队，凌寒干脆就直接扔了一个分身在那里坐镇。 分身不够放的，还有睿王爷、金涛、何澹和林婕诗等人。 群龙无首再加上有高品强者坐镇，尽管被清洗的七个州府水面之下暗流涌动，但却并没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 等新上任的官员带着圣旨到达之后，对所属州府的人事、行政及物资、驻防等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及变动，再根据阴察司源源不断提供的各种情报顺藤摸瓜在这七个州府的地方上进行了第二轮更加细致的清洗。 不过月余的时间之后，大盛这七个州府已然换血完成，尽归入朝廷掌握之中。 至此，大盛内患已除，开平帝整天守着那些地方上发来的奏折乐得嘴巴都合不拢，每每必称“天助大盛！”。 但满朝文武都知道，不是天助大盛，而是大盛有两位神通广大的国公爷。 一个是护国公，一个是定国公。 当然，呼声最高，声望最盛的，依然还是定国公凌寒。 这其间自然少不了孔文新的推波助澜，将雪夜事变的事情添油加醋，改编成了市井坊间说书人口中的话本以及口口相传的野史趣闻。 方平垚对此事没有意见。 他的修行之路与凌寒完全不同，众生信仰之力于他而言并没有丝毫用处。 凌寒曾经问过他：“你的修行之路是什么？” 方平垚浅浅一笑：“杀气！” 杀气，又名杀伐之气。 细细想来，方平垚虽然人在天都，但却运筹帷幄，无论是西北的铁甲军，还是守卫赤水关的北境军，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这些军卒都是他的力量之源。 而尤其爆发战事之后，他的杀伐之气增长的尤其厉害。 也难怪他要将大盛的军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想来目的也是如此了！ “待我实力恢复，便不需天机楼的魂力温养，届时便可将天机楼的魂力还你了！”方平垚淡淡说道，“你也要加紧，与众神为敌，小小一品可是远远不够的！” 那是自然。 此次针对地方上的大清洗，凌寒也是受益匪浅。 毕竟杀的几乎全都是高阶，画尸所得的魂力以及技能奖励都相当可观，再加上从击退北蛮到现在一直以来的积累，现在的凌寒已经到了一品上的境界。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凌寒给自己用提督印信是可以直升圣阶的。 但不够稳健。 本着稳扎稳打，让自己的实力无论纵向还是横向都进无可进再升阶的原则，凌寒决定炼化体内的众生之力。 炼化的方法，凌寒早就有了。 在杀死段流沙，给他画尸的时候，曾经得了一门绝技。 气运导引术。 第五十一章 冲击圣阶 气运导引术原本是以气运为对象的一种修炼法门。 段流沙就是用这种法门炼化了大盛气运，获得了接近神级的能力。 之所以凌寒知道气运导引术可以炼化众生之力，是因为众生之力与段流沙记忆幻境之中炼化的凋零气运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凌寒曾经尝试用气运导引术炼化过众生之力，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气运导引术确实可以炼化众生之力，而且炼化之后的众生之力变成了更为精纯的能量，刚一炼化出来，就被身体吸收掉了。 这为凌寒打开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因为在一品之前，众生之力是可以直接被身体吸收的。 比如当时二品升入一品，就是国子监门口立碑之后，众生之力高涨让凌寒众生之力一路高涨，顺利达到了二品大圆满，然后晋升入了一品。 但入一品后，众生之力就不能直接被身体吸收了。 这其实也容易理解。 品阶不同，能够淬炼身体所需的能量标准自然也不相同。 就好像低档车加92的汽油，而高档车要加95甚至98的油才可以。 不过当时凌寒只是测试过这种方法之后，就没有再继续炼化众生之力了。 因为众生之力是凌寒目前所有手段之中效率最高的，无论是言出法随还是与内力合二为一使用在黑刀以及铁蛋蛋之上，都能起到奇效。 一旦众生之力被炼化，再遇到强敌就很尴尬了。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大盛内患已除，外敌退却，巨灵岩石与海王虽然是神级但却无法进入大盛境内，目前的凌寒在大盛境内几乎没有什么敌手。 再加上雪夜事变的影响，天下百姓对定国公的崇拜如烈火烹油，凌寒每天都能感受到识海虚空之中有大量的众生之力从这天地之间汇聚而来。 现在，就是炼化众生之力的最好时机了！ . 凌寒在天机楼七层盘膝而坐，将意识沉入识海虚空磅礴的内力海之中，看到众生之力一丝丝一缕缕荡漾于内力之中波光粼粼，温暖且神圣。 这便是是人间烟火，芸芸众生。 气机涌动，凌寒利用气运导引术将那一缕缕金光从内力海之中剥离，然后汇聚成一小股，一长串，最终在是识海虚空之中形成了铺天盖地的金色珠帘。 珠帘在识海虚空之中轻轻飘动，其上有红色、黑色、绿色等不同颜色的杂质缓缓渗出，然后缓慢消逝于空中。 时间慢慢过去，整整七天七夜之后，这些珠帘被淬炼得更加精纯，金光耀眼让人不能直视。 时机到了！ 凌寒坍塌自身意识，让这些金光闪闪的珠帘融入识海虚空，然后转化成能量汇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只吸收了不到一半左右，就见识海虚空之中天摇地动，电闪雷鸣，一个浑身金漆好似金属打造的的巨人从虚空之中迈步走出。 终于，大圆满了！ 凌寒难掩激动的心情，将提督印信轻轻盖在天下群英谱自己的名字之上。 “呃啊！” 巨人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与识海虚空之中猛地炸开。 识海虚空飞速消逝，原本的识海面积飞速扩大，眨眼之间已经扩大了百倍有余，但是还没有停止…… 虚空退却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就连凌寒的意识都已经跟不上了。 就这样，虚空不断地退却，识海的面积不住地扩张，一直扩张了整整几个时辰了还没有停歇。 凌寒有些懵了。 这特么不会是卡bug了吧？ 虚空除了持续退散，裸露出大片大片的荒芜沙漠与戈壁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不适之处，凌寒想了想干脆不去管它，随他去吧！ 主体继续在七楼打座吐纳，分身们则按照原有的轨迹，该干嘛干嘛。 目前六个分身，五个是无极之术的分身，还有一个是分魂术的完美肉身，目前已经在草原巫族待腻了，悄咪咪辗转到了佛国。 草原巫族的巫王还没有降临，圣阶高手则被凌寒暗地里处理了一大半儿。 大多没有动手，都是利用天机楼的陷阱，把人骗进天机楼捏死了。 尸体都没给人留下，画完尸就扔进尸王坑里去了。 仙王级的没敢动。 倒也不是打不过，主要是巫族的仙王级就目前在位的这一个巫王，在没弄清这些“代言人”底细之前，凌寒不敢轻举妄动。 万一弄巧成拙，跟曾经的蛮王岩石一样反而促成了巫王的提前降临，那就麻烦了！ 佛国这么多年几乎没经历过什么战乱，综合实力最强，仅次于九幽，但因为佛陀还未降临，所以现存的圣阶和仙王级其实也不多。 凌寒给自己换了一张皱巴巴的大众脸，穿一身破衣烂衫扮做了一个苦行僧，在佛国继续边玩儿边弄尸体打探虚实。 按照目前的形式，两三年之内是安全的。 但时间一到，众神降临，大盛与四方异族的开战在所难免。 提前打探虚实，了解对方的真实实力就迫在眉睫了，能趁机拔掉他们一些爪牙当然更好，反正也是顺便的事儿。 只是九幽妖族，凌寒始终摸不清李过云的态度。 虽然九幽已经对大盛称臣，但但凡稍微懂点儿实势，都明白九幽在综合国力上是要比大盛强很多的，毕竟他们之前虽然一直与大盛开战，却一直胜多负少。 而且战场一直在大盛的国土上，他们自己本土其实一点损失都没有。 抛开综合国力，即便是高端战力，九幽也不虚大盛。 大盛虽然有凌寒和方平垚，可九幽有李过云这一位半神，更不要说九幽暗地里不知藏着多少圣阶和仙王级。 这一点，凌寒相信以李过云的才智心机，不可能不留后手。 不过从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中了解的情况，九幽和人族都来自未来地球的超级战舰，无数次的战争中，他们都和人类站在同一战线的。 至于真假，谁知道呢？ 如今大盛内患已除，方平垚原本计划和凌寒一起赴九幽见一见李过云。 一是找他解答一下心中的那几个疑问，二则是趁机探一探九幽的真实意图，人族与众神，他们究竟站哪一方？ 不过这个计划临时出了个问题。 就在大盛清除了内患，凌寒和方平垚准备找李过云谈一谈的时候，李过云却不见了！ 没错！ 李过云带着姬白凤，突然就那么在九幽的妖仙殿之中消失了。 凌寒依然可以感受到姬白凤那具分身的存在，却再也无法向以前一样取得那具分身的控制权。 看不见，也听不见。 那具分身唯一传回来的信息，便只有眼前的一片漆黑。 以及，哗啦啦的海浪声！ 第五十二章 两难 李过云去了迷雾之海。 就在被凌寒烧毁的那座妖仙殿废墟之中，李过云带着姬白凤没有任何预兆地打开了一座传送阵法，而后凌寒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此与李过云失联了。 凌寒把这件事告诉了方平垚。 方平垚想了想，对凌寒无奈苦笑：“看来我们只能去一趟迷雾之海了！” 凌寒倒是无所谓。 毕竟自己有这么多分身，就算死在那里，也可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但方平垚不一样。 他必须要恢复实力才可以，否则就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这样一来，计划就得往后推移一段时间。 凌寒问了下大概时间，方平垚想了想说，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 两个月之后，他将重回巅峰。 届时凌寒也将能收回被他截胡的天机楼魂力，实力也将再上一个台阶。 这样也挺好，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正好凌寒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稳固一下自己的修为，毕竟圣阶的突破到现在还没结束，识海虚空还在疯了一样地不停往外拓展，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关于这个事情，凌寒请教了下方平垚。 方平垚听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凌寒，用手指了指天，然后说道：“具体我没法和你说太多，但我可以很确定告诉你，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天大造化。” “从圣阶开始，每一次突破的时间越长，你的上限就会越高。” “难怪他们选中了你，而不是我。” “你，路走对了啊！” 路走对了？ “他们”又是谁？ 凌寒疑惑不解。 但这个不重要，既然方平垚说这是好事，那就没什么问题。 两个月后到了迷雾之海，信息屏蔽不复存在，一切问题的答案都将会水落石出。 正好凌寒也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把自己的一些私人事情处理一下。 首先就是和林婕诗的关系。 两人自从上次西北草原之后，基本就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 再加上林婕诗有了姜蒙蒙的记忆，性格以及认知上也不免会受姜蒙蒙一些影响，最为突出的就是在感情方面表现得比这个世界女子更加大胆，也更加直接。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婕诗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暗示结婚的事情了。 她想要个孩子。 尽管知道两到三年之后，众神临世，人类将面临一次生死大劫。 可她依然想要一个孩子。 “不管遇到再大的灾难，哪怕明天就要世界末日了，那至少我们还有一天的日子可以一起度过。”有天林婕诗在酒后醉眼朦胧地对凌寒说道，“神或许可以毁灭世界，但无法毁灭爱。” “姜蒙蒙错过了太多太多，我不想再错过。” “我想在这所剩无几的生命之中，去尝试爱和被爱，去尽可能地体验不同的身份，创造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回忆。” “这样在我未来与众神战斗的时候，就能了无遗憾，心无挂牵。即便是死，也能死的更加坦然，死的更加有勇气。” …… 那晚林婕诗说了很多，就差脱口而出“亲爱的！今晚我们一起滚床单吧！”这句话了，但凌寒并没有回应她。 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甚至不客气地说，如果时间往前捯上半年，回到那个两人并没确定恋爱关系，凌寒对林婕诗的了解也还并没有那么多的时候，凌寒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 但现在，凌寒反而下不去手了。 下不去手的直接原因，则是因为敖璃。 倒不是说凌寒花心大萝卜，脚踩两只船，看着林婕诗又想吃敖璃，而是在现实和感情之间，凌寒一直在犹豫。 虽然这个世界是一夫多妻制，尤其像凌寒这种身份，三妻四妾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来自前世的教育经历和三观让凌寒觉得那样做是不对的。 在与林婕诗确定关系之前，凌寒不止一次去过青楼，也睡过玄心养在家里的花魁，但那个时候凌寒是单身。 自从与林婕诗确定关系之后，凌寒就没有再碰其他女人了。 林婕诗拥有来自未来地球姜蒙蒙的记忆，她的爱情观恐怕也和凌寒是一样的。 从一而终，坚贞不渝。 如果没有三年之后的众神临世，凌寒或许会和她一起走下去，宁愿放弃掉天机楼地下一层姬白凤所留下的那些数据。 但现在不一样了。 众神临世，没有那些数据，没有来自未来地球的科技，人类面对众神将毫无胜算。 当然，凌寒并不关心人类的结果如何。 但人类灭亡了，自己也就挂了。 爱情诚可贵，但总要活着不是？ 不仅仅是自己要活下去，林婕诗也要活下去，还有方平垚、何澹、睿王爷、金涛、孔文新…… 从理性的角度分析，凌寒其实根本没得选。 答案只有一个。 敖璃。 . 敖璃这一个多月以来，过得倒也是蛮开心且丰富多彩的。 凌寒这个分身每天带着她出摊儿卖包子，收摊儿回家就上山打猎抓野猪，回家杀了卤锅里和野菜一起调包子馅儿。 不抓野猪的时候，俩人就一起挖野菜。 早上趁天还没亮，爬山头儿上看朝阳，晚上赶天黑前，在同一个地方，一起看金灿灿的夕阳落山。 大年三十那天，这个分身都没去参加围剿地方乱党，而是带着敖璃一起到天都城里买了一大堆的年货，搁那个小山村里一起包饺子，舒舒坦坦过了个年。 大年初一，在村里挨家挨户串门儿拜年，坐在暖烘烘的热炕上喝茶嗑瓜子儿。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带着敖璃在天都城里看灯，看老百姓们兴高采烈舞狮舞龙，听说书人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讲定国公打破智擒地方贪官污吏的故事。 敖璃撅着小嘴，虽然一脸的不屑，但凌寒能看出这货其实是打心里地开心。 看完花灯回去后，敖璃不再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地傻吃傻乐了，而是经常会一个人坐外面看着天空发呆。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之后，眼见得马上就出正月了，敖璃主动向凌寒问道：“老板，你算一算我还欠你多少钱啊？” 凌寒笑了笑，问她：“怎么了？包子吃腻了？” 敖璃别过脸，满不在乎地回道：“离家太久了，我还完你的钱，就该回去了。” 凌寒想了想，然后呵呵一笑：“你说巧不巧？不多不少，你正好还欠我五文。” “明天再帮我出个摊儿，然后你就回家吧！” 第五十三章 娶妻当如林婕诗(二合一) 还是在天都城北郊深山之中，那个不知名的野湖边。 凌寒系着一条粗布围裙正在卖力地揉着面，旁边的火炉之上放着一口大锅，上面一摞放了整整七八层的笼屉，嗤嗤冒着热气带着冲鼻子的面粉与肉馅儿混合的香味儿。 敖璃则坐在里面的长条凳子上，看着不远处的湖水发呆。 今早她没有吃包子，也没有喝豆腐脑。 一共还欠凌寒五文钱，正好是一天的工钱，再吃的话就走不了了。 再说最近天天吃包子豆腐脑，其实也有点儿腻了。 反正对敖璃来说，吃东西纯粹是因为馋，今天卖完包子回去天机楼吃烤羊肉去，还有火锅儿，辣嗖嗖的涮牛肚，那叫一个舒服！ “咕噜！” 一想到凌寒做的这些吃的，敖璃忍不住又吞了一口口水。 “老板，来仨包子！”官道上一个中年人一路快马加鞭急匆匆在凌寒的早点摊儿前停了下来，“咳咳！老板，今儿看着天儿不太好，不行就早点收摊儿吧！” 今天客人出奇的少，这还是今天开张第一单。 好不容易来了生意，敖璃赶紧从里边跳出来帮着张罗生意，但一抬头看到那人的脸敖璃忍不住就愣了一下。 咦！ 这人咋看着这么眼熟呢？ 还有他好像在对老板眨眼睛？ 啥意思？ “今天天气挺好的啊！”敖璃看着那个中年人一脸的不解，“还有为什么我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熟客，经常来，你自然眼熟了！”中年人还没说话呢，凌寒倒抢先回答了，而那个中年人则拿了包子，急匆匆继续赶路走了。 那人刚一走，凌寒就一边赶紧收拾东西，一边和敖璃吩咐道：“那啥！今天就到这儿吧！咱俩两清了，你赶紧回家吧！” “今天这么早收工吗？”敖璃奇怪地看着凌寒，“出什么事了吗？” “没！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家里还炖着肉呢……”凌寒支支吾吾地解释着，但话刚说了一半儿就停住不说了，因为不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骑马的女子。 马是白马，女子也是一头的白发，身上穿着的则是一身火焰一样的红色衣裳。 “林妹妹！”敖璃一脸的兴奋，跟见着主人的小狗一样蹿出早点摊儿，站在官道上冲着马背上的红衣女子开心地挥手，一边挥手还一边原地蹦跳，好让那女子注意到她。 红衣女子自然就是林婕诗了。 而前面那个快马赶来的中年人，则是孔文新乔装打扮的，之前被凌寒邀请去天机楼九层吃过两次饭。 敖璃这人脸盲，再加上注意力都在吃的上面，所以对他印象不深。 所以只是觉得眼熟，一时没能认出来是谁。 要说今天孔文新为啥亲自出马了呢？ 主要今天一早他安排的那些配合凌寒演戏的手下都被林婕诗给抓去尸王坑里扣着了，孔文新一看这架势不对劲儿，就赶紧亲自出马报信儿来了。 只是信儿虽然送到了，却还是晚了一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凌寒一看这架势，只好掩饰住脸上的慌乱，强装镇静地低着头继续揉自己的面，假装没看到骑马缓缓而来的林婕诗。 反正自己换了身材也换了脸，我就打死了不承认。 男人嘛！ 关键时刻一定要硬。 尤其要嘴硬。 . 林婕诗远远冲敖璃挥了挥手，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到了早点摊前，若无其事地瞟了低着头揉面的凌寒一眼，而后冲敖璃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林婕诗性格孤僻，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也就只有在凌寒面前，偶尔才会露出小女孩儿的那一面。 敖璃听林婕诗这么一问，原本满怀期待的笑脸瞬间垮了下来，噘着嘴嘟囔道：“啊？你不是来接我回去的啊？” “接你回去？回去哪儿？”林婕诗冷冷问道。 “哦！没什么！”敖璃见林婕诗板着一张冰块儿脸，顿时也不想和她说话了，自己转身走到一个长凳上一个人坐下生闷气。 林婕诗和凌寒的关系，并没有公开。 对于像方平垚、孔文新这种人精自然看得门儿清，但像是何澹、罗文杰这种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十窍通了九窍的，自然是看不出来的。 至于敖璃，她不是不懂，而纯属是理解上和人类有误差。 在她看来，男女之间的关系只有两种。 配偶和非配偶。 而判定这两种关系的标准则只有两个字。 交配。 在他的概念之中，只要凌寒和林婕诗没有交配，那在地位身份上林婕诗和其他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没办法，种族差异。 . “老板，来四个包子。” 林婕诗没有搭理敖璃，而是翻身下马，对着凌寒淡淡说道。 “好嘞！”凌寒低着头，手脚麻利地拿出油纸给她包好四个刚出锅儿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麻烦您，一共八文钱！” 林婕诗接过包子，扔出一锭碎银子递给凌寒，而后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敖璃面前坐下：“来！请你吃包子。” “我不饿！”敖璃气鼓鼓地说了句，扭过头转向一边。 林婕诗淡淡一笑，也不搭理她，自顾自地掰下一小块儿冒着热气儿的包子吹了吹放进了嘴巴里嚼着，而后向敖璃问道：“你想回去吗？” 敖璃别了别脑袋，没说话，但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是因为他做的饭好吃？”林婕诗继续问道，“还是因为……” “你喜欢他？” 一旁正在揉面的凌寒一不小心碰到了旁边装水的盆子，“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林婕诗眼睛往凌寒的方向瞟了一眼，眼神之中透出一丝嘲弄，而后一边啃包子一边加重语气跟敖璃说道：“我是喜欢他的，未来我会嫁给他，还会给他生一个宝宝。” “你呢？” “我才不会喜欢他呢！”敖璃脸上透过一丝慌乱，赶紧忙不迭地说道，“我更不会和他交配，我是尊贵的龙族，怎么会和一个人类交配？” “被我父王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那我就放心了！”林婕诗淡淡一笑，将手中的包子往敖璃面前推了推，“吃完包子，你就走吧！” “回东海，永远都不要回来！” 敖璃点了点头，接过包子大口啃了起来。 但啃了没几口，敖璃眼睛突然却蒙上了一层雾气，抬起头小心地问林婕诗：“我，我听那个姓方的说，如果我不和他交配，他就会死。” “是这样吗？” 林婕诗没有说话，但却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想和他交配，可我也不想他死。”敖璃的嘴巴被包子撑得鼓起好大一个包，含混不清地嘟囔道，“我才三百岁，我还小，我不想这么早就和人交配。” “不想就不要勉强自己。”林婕诗的眼睛罕见地露出一丝温柔，伸出手抚了下敖璃的头发，“爱情这东西，是勉强不来的。” “相爱的两个人，一定不会希望对方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情。” 敖璃眨巴着眼睛想了想，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嘴，然后又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如此纠结了好几次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看着林婕诗认真问道：“林妹妹，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林婕诗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这些天，我总是会想起在天机楼里的日子。”敖璃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很小声地嘟囔道，“不仅仅是想起他做的那些好吃的，更多的还是会想起他。” “他总是会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总是会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他告诉我，说龙其实不过就是一种比较稀有的动物而已，没什么好骄傲的。” “他还说，人也是动物，不过就是智商会更高一些。” “对！还有，等价交换！” “他说，你想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付出一些其他的东西，这才是天地之间最大的道理。” “可是我就想，我一直在他那里蹭吃蹭喝，还一直住在他那里，但我却并没有付出过什么，这对他是不是不公平啊？” “这些天我在这里，帮着老板卖包子，也看到了很多事情。” “我看到这些只有几十年寿命的普通人，他们将凌寒当做神一样去崇拜。” “我还看到那些说书人把凌寒的故事编成了话本儿，一遍又一遍地在人群里传唱，他们还说凌寒是他们的大恩人。” “凌寒也救了我，没有他我至今还被那个老和尚封印在长青湖里。” “就凭这个，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答应他，和他交配？” 林婕诗哑然失笑，无语地左右看看，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敖璃啊！你不能因为他对你有恩，就想着以身相许。” “嗯！你们管这个叫做交配。” “男人和女人之间，做那种事情，只能是一个原因。” “那便是，因为爱情！” 敖璃一脸的茫然，狠狠地咬了几口包子，而后抬起头冲林婕诗问道：“林妹妹，你是不是很不想我和他交配的？” “是的！”林婕诗重重点了点头，“爱情是自私的，没有谁会希望自己的爱人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更不会希望他跟别人……” “呃！交配。” “但是如果那个人能救他的命，甚至还能救这个世界，我愿意妥协。” “咣当！” 一旁的凌寒飞快地揉着面，不小心又把一个罐子给撞翻了。 “老板，你今天好奇怪啊！”敖璃忍不住扭过头冲凌寒嚷嚷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呢？” 凌寒干笑一声，一边回应着“没事儿！没事儿！”，一边闷头继续揉自己的面。 “所以，你决定好了吗？”林婕诗将话题又拽了回来，认真问道，“你是回东海，还是跟我回天机楼？” 敖璃一脸的为难，弱弱问道：“我能先跟你回天机楼，然后再考虑和他交配的那个事情吗？” “不行！”林婕诗的表情很严肃，摇了摇头，“那个姓方的，会想尽一切办法逼着你和凌寒……” “交配。” “如果你不愿意，就要赶紧躲到东海上去，越远越好！” “虽然即使你躲起来，他最终还是可能会把你找出来，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只有今天这一个机会逃跑，再晚了你就跑不掉了。” 敖璃纠结了很久，终于在吃完两个包子之后下定了决心，用蚊子般的声音小声对林婕诗说道：“我，我跟你回去。” 林婕诗沉默了半晌，这才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到了埋头揉面的凌寒身边。 “感谢这段时间以来对敖璃的照顾。”林婕诗的声音冷淡，却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这位老板看来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啊！” “否则听到我们两个说出像龙族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还没有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而是心安理得地在这里揉面做包子，也是难得！” 凌寒尴尬一笑，然后一秒入戏，堆出一脸的茫然：“客官说笑了！我打小儿耳朵就不好使，您二人方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到。” “啊？你耳朵怎么了？”敖璃听罢，一脸的惊讶，“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凌寒：“……” 林婕诗则淡淡一笑，也不管留在摊位前那匹白马，径直牵着敖璃的手，身影一晃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已经飞入云层，消失不见。 凌寒仰头看了看天空，将案板上的面团随手丢在一旁，探手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两张纸。 一张纸是方才孔文新借买包子付钱的时候，递到凌寒手里的。 上面只写着两个字：“快走！” 另外一张纸，则是林婕诗方才递过那锭碎银子的时候，一起送过来的。 上面则用娟秀的小字，写了一小段话。 ……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你是我这一生最伟大的作品，也是我为自己建造的一座牢笼。 我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你这座牢笼之中的囚犯。 如果有一天，你打算要放我走。 请一定要告诉我！ 我可以被拒绝，但不能接受欺骗。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 翻过来，这张纸的背面也写着两句话：“渣男！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很期待？” “姓方的说了，让你去找皇帝赐婚，然后……” “八抬大轿娶老娘和敖璃过去！” 第五十四章 真神之路(二合一) 很显然，凌寒又被方平垚给卖了。 凌寒知道他为了让自己获得龙族血脉会不择手段，但凌寒着实没有想到方平垚会出此奇招，也是险招。 倘若林婕诗知道这事儿之后翻脸，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你就不怕把事儿搞砸了？”事后凌寒曾经找到方平垚，“你信不信，如果林婕诗因为这事儿想不开，出个好啊歹的，不用等众神降临，老子会第一个跟你玩命！”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在乎这天下人怎样。” “我在乎的，唯有有限的那么几个人而已！” “我当然信你会找我玩命！”方平垚不卑不亢，一脸的从容淡然：“但林婕诗不会，敖璃也不会，为了你，她们再大的让步都会做。” “我跟你说过，这世间我最怕的就是人心。” “而我最懂的，也是人心！” “因为懂，所以怕！” “因为怕，所以拼命地去摆弄人心。” …… 一拳打在了空气上，凌寒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方平垚说的很对。 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但终归是帮凌寒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你想用分身和敖璃相处，让她对你产生好感，悄悄地把事儿做了。”方平垚淡淡说道，“然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管是一走了之，还是与她厮守终生，都不是长久之计。”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这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想想日后你的事情被林婕诗发现，将是什么样的局面？” “虽然我有我的私心，但客观地说，我帮你把问题解决了。” “这一点，你得认！” 还能说什么呢？ 看着方平垚似笑非笑期待的眼神，凌寒撇了撇嘴：“想啥呢？我是肯定不会跟你说谢谢的！” “对了！我娶媳妇干嘛非得要找皇帝赐婚？” “老子明明自由恋爱的啊！” “这就涉及到龙族的一桩隐秘了！”方平垚故意卖了个关子，笑眯眯说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结婚的时候，还要老段给赐婚的？” “为什么啊？”凌寒赶紧问道。 方平垚笑了笑，没说话。 切！ 凌寒别了别头，含混不清地嘟囔了一声：“谢谢！” 方平垚依然笑而不语。 “没完了是不是？你就缺老子一句谢谢怎么滴？”凌寒站起来作势欲走，但屁股却稳稳粘在方平垚家的椅子上，大声叫道，“谢谢！谢谢！谢谢！满意了吧？” “不够还有！” “不客气！”方平垚气定神闲地起身，面带笑容地说道，“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太好面子！还有这张嘴，也挺讨厌的！” “龙族与人类结合，须得人间天子赐婚。” “因为天子号称真龙，没有他的庇佑，人类与龙族结合之后，是无法诞下后代的。” “我是为你的子孙后代着想，明白了吗？” 凌寒了然。 和妖族的情况差不多，妖族与人类之间存在生殖隔离，通常也都是无法诞下后代的。 当然，姬白凤那种属于特例。 龙族说起来，也算是妖，想必也会受这规则的限制。 只是皇帝赐婚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我跟你说过，人族的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便是历任天子。”方平垚继续解释道，“即便是个普通人，一旦坐上那个皇位，身份便不同了。” “三年之后，众神临世，你觉得人族的那个神会站哪边？” “倘若他站我们这边还好，但他若是站我们的对立面，那现在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位开平帝，便是我们所要面对的最危险的敌人。” 凌寒顿时怔住，愣愣地看着方平垚。 人族的神，很显然是敌人。 虽然从立场上来说，他理应站在人族这边，但看他干过的这些事儿，没有一件干的是人事儿！ 但根据现有的情报分析，人族这位神祗极有可能就是李冰。 而李冰就是李过云。 所以，倒也不是没有联手的可能。 “所以问题的答案，应该就在李过云身上了。”凌寒皱着眉头说道，“也就是两个月后，你恢复至巅峰状态，我们去迷雾之海就能得到答案了。” “不仅如此！”方平垚摇了摇头，“这两个月，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最为迫切的事情，便是你的婚礼。” “你获得龙族血脉，去天机楼地下一层拿到了姬白凤留下的那些数据，至于怎么用，我相信你能做得很好。” “但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事，你要格外注意。” 说完这句话，方平垚眼神平静，缓缓吐出两个字“皇帝”。 凌寒沉默了。 开平帝算不上什么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明君，但至少不是天元帝那样昏庸无道的昏君，即便放到凌寒前世的历史上去，开平帝也能算得进明君之列。 但在这个世界之中，天子还背负了人族神祗的代言人这个身份。 事情也便有了太多变数。 段流沙为什么可以夺舍历代的大盛皇帝？ 答案不言而喻。 倘若那位人族神祗，也便是灾劫，站在人族的对立面，成了凌寒和方平垚的敌人，那皇帝随时都会有被夺舍的风险，成为灾劫降临的容器。 想到这一层，凌寒突然也就理解了方平垚不愿意让何澹当皇帝的原因了。 那是她姨娘的骨肉，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亲人。 这次会面之后，凌寒便去了皇宫，找开平帝赐婚。 开平帝自然欣然应允。 在赐婚的圣旨之上，并未有妻妾之分，而是给林婕诗和敖璃冠以了“国之巾帼”的封号，位同一品诰命夫人，这样才算能配得上凌寒定国公的爵位。 第二天上午，圣旨便分别颁到了林家老宅和地宫之中。 自从林婕诗带着敖璃离开之后，便去了林家老宅，再也没回地宫。 凌寒尝试着去找过她俩，结果被南姨领着马大山给撵出去了，理由是婚前见面不吉利，要来就带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来把俩姑娘给娶走。 好吧！ 尽管前世有过结婚的经验，但这辈子一下子娶俩，凌寒心里还是颇为忐忑。 还好有孔文新这个多面能手，自告奋勇承接下了凌寒的婚事，方平垚那边儿又派了睿王爷肥猫过来帮忙，凌寒这才算是放下了那颗惴惴不安的心。 选定良辰吉日，广邀宾客，发请柬等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 至于举行大婚的地方，幽都山地宫这种遍地尸体的地方肯定是不合适的。 凌寒的定国公府已经修缮地差不多了，现在差的只是家具装修之类的东西。 孔文新变戏法儿似的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帮能工巧匠，接连十几天在定国公府里一阵敲敲打打，愣是给凌寒把偌大一个府邸的家具都给置办齐了。 开平帝也很大方地从宫里给调来了大批的宫女护院什么的，再加上睿王爷直接把他家里那座颇具规模的戏台子给挪了过来，一下子这座宅院变得就那么像模像样的了。 快到月底的时候，凌寒提前带着人提前住进了自己的定国公府。 先给两个老婆暖暖房。 等大婚日子的这段时间，凌寒真正地体验了一把人间王爷的生活，小日子过得也是悠闲自在的很，真正地睡到自然醒，笑到嘴抽筋。 真的做梦都笑。 这也正常，甭管是谁一下子娶俩如花似玉的人间绝色美女当媳妇，肯定也得笑醒！ 这几天，不光是凌寒这个和本体同一张脸的分身，就算是天机楼七楼的主体以及其他分身全都不画尸了。 毕竟要结婚了，还天天和尸体作伴儿不太吉利！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凌寒的识海虚空。 已经过去差不多能有一个月了，冲击圣阶的过程还没有结束。 那不停退去的无边虚空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须臾之间便是几十里的距离，如今凌寒的识海虚空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大”能形容了。 按照现在的规模，凌寒大致估摸了下，差不多要比自己所在的这方世界还要大上很多。 按照方平垚的说法，冲击圣阶的过程时间越长，那效果便是越好。 但也不能没边儿啊！ 毕竟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先不说两三年后的众神临世，单一个多月后，就要和方平垚去迷雾之海，自己少不了要打架的啊！ 现在自己的识海一片乱七八糟，众生之力无法调用不说，黑刀和铁蛋蛋等等都召唤不出来了。 总不能就靠自己这身肉和人硬刚吧？ 不过这说来也巧，就在凌寒定好的婚期的前一天，也就是阴历的二月初七晚上，凌寒激动地睡不着觉，正叫上斜对门的方平垚在自己新家的花园里喝酒呢，头顶的星空之上突然风云变幻，电闪雷鸣，隐隐有七彩的光芒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 凌寒脸庞通红，整个不受控制站起来，对着天空发出了一声尖啸。 “呃啊！” 坐他对面的方平垚仰望着天空的雷霆，再看了看凌寒，竟然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草！同样是穿越者，凭啥你待遇就这么好？” 凌寒冲击圣阶的过程终于到了最后关头。 识海之中退却的虚空速度终于慢了下来，而那天空之上的雷霆声势却越来越大，在漆黑的云层之后一鼓一鼓的，最终在十几息之后化成一束直径足足能有十几米的七彩电光，带着震耳欲聋的炸响直直向着凌寒冲了过来…… 诡异的是，这电光虽然看着声势凶猛，好像要把大地击穿的样子，但在接近凌寒头顶的一刹那却偃旗息鼓，一丝不漏地顺着他头顶的天门进入了他的身体。 凌寒就木然站在这星空之下，好似一个无限容量的电池贪婪地吸收着这汹涌的电光。 整个过程持续了能有一刻钟。 在电光终于被完全吸收的那一刹那，凌寒的身后“砰”一声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堪比山岳虚影…… 无边无际，遍地黄沙戈壁。 那是一个世界。 而凌寒也在这个过程结束之后，猛地睁开眼睛，双眼之中竟然隐隐有星光闪烁，虽然只是一点点若隐若现的影子，但却带给人无穷无尽的压力。 就好像水滴之于海洋，砂砾之于大漠，凡人之于宇宙。 终于，圣阶了！ …… “恭喜！”方平垚举起杯，酸溜溜地说道，“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你走的是一条什么路了吧？” 凌寒点了点头，表情竟然是少有的凝重。 直到这一刻，凌寒才明白，自己走的路，竟然是成神的路。 真正走上了这条路，凌寒才明白以前自己对神的认识，究竟有多么浅薄。 如同灾劫和妖仙那样，在一个族群之中收获信仰之力，依靠量变引起质变，最终成为神祗，道理上没错的。 但那仍然并不是真的神。 真正的神，是所有生灵的神。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蛮族、巫族以及佛国，甚至包括岛国的海妖，还有那些远古世界的龙族，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都是神的子民。 就算是方平垚和段流沙这样的半神，以及如灾劫和妖仙、海王他们那样的神祗，依然在深的注视之下。 依然是神的子民。 而凌寒，将成为这样的一个神。 “真神！”凌寒缓缓说道，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神。” “那些神祗，都是伪神。” 方平垚点了点头：“你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两年之内，你要跨越仙王级，升入神级，那便是我们的胜算所在。” “再加上来自姬白凤的灭世的力量，我们才能在与众神的战争之中有胜利的可能。” “毕竟即便是真神，也是会死的！” 凌寒愣了下，很快便理解了方平垚的意思。 “你是说，这个世界曾经有真神存在，但是死了？”凌寒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也是猜的。”方平垚摇了摇头，苦笑道，“不然你想，如姬白凤所说，未来地球的超级战舰遇到的那满天神佛，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们死在了地球人的超级核弹之中，那他们是真神还是伪神呢？” “我所拥有的，仅仅是在昆仑之中的一段经历而已。” “而那段记忆，要进了迷雾之海才能告诉你。” 又是该死的信息屏蔽！ 不过既然已经走上了真神的道路，凌寒对这些云遮雾罩的陈年隐秘已经不在感兴趣，因为这证实了他一直以来的一个理念。 真神也好，伪神也罢，其实不过是更加强大的人罢了！ 只不过有人即便成为真神，人性犹存。 而有些人，三分神性还没弄明白，七分人性却已被消磨的干干净净，变成了不人不神的怪物。 泯灭人性，丧尽天良。 第五十五章 迎亲(二合一) 二月初八。 今天是大盛定国公凌寒结婚的大日子。 一大早天还没亮，东边晨星西边月，很多人还没有醒来，定国公府却已经热热闹闹人声鼎沸，早早地把这座城市给唤醒了。 大红灯笼高高挂，其上偌大一个“凌”字写得龙飞凤舞，气势非凡。 自然是出自凌寒的手笔。 凌寒大婚发给宾客的所有请柬，甚至所有需要写字画画的地方都是凌寒亲自下手，着实过了一把正儿八经写字画画儿的瘾。 前世的凌寒虽不算是书香世家，但父亲是读书人，所以字儿写得还算可以。 但和这一世相比，还是要差了太多太多。 这么长时间画尸，所有画到的读书人写字画画都是基本功，更不要说适逢乱世，凌寒还画过不少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儒之辈。 凌寒现在的书法水平，不管在前世还是今生，那都是大师级别的水准。 收到请柬的人不管喜文还是好武，都会细心留存，更有甚者小心翼翼用锦缎包起来，留着等定国公大婚用完之后裱起来好好收藏。 更有意思的是，凌寒还雕了一个木制的印版。 印版之上就是自己设计的婚礼请柬，上面除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种从前世诗经之中抄来的诗用来装逼外，还把自己的和两位未过门儿的妻子也画在了请柬之上。 画面之上，上有月桂高悬，下有繁花似锦，凌寒自己一身华服站在中间，左边是红衣白发宛若谪仙的林婕诗，右边则是银发银甲英姿勃勃的敖璃，端得是景美人更美，撒了一把好狗粮。 罗文杰把原有的印刷的机器改装了下，不止能印字，还能印画，关键还是彩色的。 当然，关键还是凌寒的印版雕的好。 大师级的木雕技术，放眼整个大盛，无人能出其右。 自从穿越以来，凌寒都是在打打杀杀之中过活，人们也都知道这位定国公身怀绝技，本领高强，手中一把黑刀无人能敌。 可人们没想到的是，这位定国公拿起笔来一样世间罕见。 更为关键的，这位文武双全的定国公竟然还是一位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俊俏公子，着实让天都城的很多大姑娘小媳妇背地里偷偷吞了不少口水。 哎！ 活该他能同时迎娶两位绝世美人。 据说其中一位还是龙女，其真身是一条来自遥远大海深处的银色巨龙。 关于凌寒的故事在他外抵强敌，内除反叛之外，近期又多了定国公文武双全，一次迎娶两位娇妻美人的话本故事。 当然，这其间少不了孔文新的背后运作。 而凌寒就肉眼可见地发现自己的识海虚空之中众生之力犹如雨丝一般从四面八方汇入中央的内力海之中。 之前冲击圣阶的时候，那些炼化的众生之力只用了不到一半儿。 剩下的一半儿在成功升入圣阶之后，凌寒就把他们全都给吸收了，而自身的实力品阶一跃从圣阶下升到了圣阶中期。 按照目前众生之力的获取速度，估计再有上一两个月，就能达到冲击圣阶前的水平了。 那岂不是马上又可以冲击仙王级了？ 凌寒禁不住有些期待。 当然，现在他更期待的，是在林家老宅之中等待自己迎娶的两位新娘。 按照大盛的习俗，迎娶新娘一定要赶在太阳出来以前。 所以凌寒昨晚和方平垚喝完酒一直也没睡，早早地就开始准备了。 卯时未到，定国公府接亲的队伍已经浩浩荡荡出发了。 凌寒骑着一头毛色纯白，高大俊朗的独角兽，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前面，配上他一身大红的喜服，着实是帅气逼人。 独角兽是九幽送来的。 毕竟是大盛臣国，虽然李过云不在九幽，但定国公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九幽下面那些办事儿的自然不能毫无表示。 早在十几天前，九幽贺喜的使团便早早地把礼品都送来了。 除了那些金银珠宝，山珍野味之外，最让凌寒喜欢的，就是这一匹独角兽了。 听九幽的那位使官说，这独角兽即便九幽也只有两匹，一匹是李过云的坐骑，另外一匹就送给凌寒了。 凌寒诧异，说你们这么大方，李过云知道了岂不是要扒你们皮？ 使官则笑呵呵递给凌寒一封信。 信上只有十六个字。 “真神之姿，齐人之福。区区神兽，不成敬意！” 如果不是拥有姬白凤的视野，亲眼看到李过云和她一起消失去了迷雾之海，凌寒真的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人其实还在九幽。 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连当事人凌寒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他就把这一切全都给预料到了？ 你特么是鬼吗？ 这件事凌寒也告诉了方平垚。 方平垚倒是很淡定。 他的意见只有八个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迎亲队伍一路吹吹打打，走得也不快，足足用了半个时辰这才到了林家老宅门前。 林府的大门看起来朴实无华，但门楣之上龙飞凤舞的“忠勇侯府”四个大字让这间老宅比这天都城里绝大部分的府邸都更有分量。 黑色的实木大门，红色狮头锁环，配色也切实延续了林家的铁血家风。 红墙青瓦，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婚事刚刚定下，林家老宅就被从里到外彻底给修缮了一遍。 不过，花得是朝廷的钱。 凌寒觉得没必要，但开平帝一定要坚持，也就由他了。 这个也容易理解。 作为皇帝，自家左膀右臂定国公结婚，他当老大的总得做点儿什么。 其他的都太花钱，就这修缮林家老宅看着活儿挺大，但其实满打满算也就几千两银子打住了。 因为宅子里一直住着人，房屋家具什么的都只是旧了些，但其实都没坏。 所以虽然名义上是修缮，但其实就是给翻新了下，重新打打灰，刷刷漆，院子里除除草，把池子里换换水之类的。 至于后院里那些僵尸，林婕诗早就给弄尸王坑里去了。 林家被平反之后，林婕诗的心结也早就解开了。 凌寒骑着独角兽站在林家老宅大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去，轻轻扣响了锁环，很快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开门的是马大山。 为了应景，他也换了一身红色的棉袍。 看到凌寒来了，马大山满脸红光，虽然腰背还是有些驼，但比以前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这得益于凌寒送他的那本洗髓经，每天干完活儿闲着没事儿马大山就照着那本功法苦练，这段日子下来，竟然颇有成效。 不但驼背有所缓解，就连体质也有了很大的改善。 现在的马大山，也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正式入了品，成为了一名九品的武夫。 “凌兄弟，恭喜恭喜！”马大山拱手祝贺，凌寒则笑着回礼，顺手塞给他一个红包，里面是厚厚一叠银票。 这叫开门见财。 按照大盛民间的习俗，还有类似凌寒前世的喊门的过场。 就是里面的娘家人不开门，娶亲的人要从门缝儿里往里塞红包，什么时候塞够了，女方家才会开门。 不过被凌寒一口否决了。 成亲就是成亲，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会让凌寒觉得很俗。 搞得跟媳妇儿是买来的似的。 这要换了其他人，保不齐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但因为是凌寒，大家反而觉得定国公不拘旧礼，果真是不同凡人。 进门容易，到了接新娘子的时候，遇到了问题。 别人娶亲，哪怕是三妻四妾的那种，也都是一个一个的娶，像凌寒这种一下子娶俩的，开天辟地头一份儿。 别的都好说，可这接媳妇是要男方将新娘子抱着上花轿的。 那现在林婕诗和敖璃，俩新娘子怎么抱呢？ 一手一个倒也能做得到，但样子总归是不太好看。 一次一个往外抱？ 那先抱谁后抱谁呢？ 就连皇帝的圣旨都没区分先后，谁是正妻谁是妾室，圣旨里也压根没有说。 从凌寒的角度来说，也不想分这个。 都是自己的女人，两个都一样疼。 不分嫡庶，无论大小，说起来好听，但真正做起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反正在场都是自己人，也不存在丢脸这一说，所以不管是孔文新还是何澹以及睿王爷肥猫等人，都憋着坏想看凌寒的热闹。 尤其是何澹，挤着眼睛看这凌寒一脸的坏笑：“喂！凌寒，你要忙不过来，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抱敖璃上花轿的。” 他只敢拿敖璃开玩笑，林婕诗他打死都不敢。 凌寒隔老远伸手轻轻一弹，“嘣”一声给何澹脑袋上来了一个远程的脑瓜崩儿。 升入圣阶之后，对力量的掌控收发自如，隔空给你脑瓜儿捅个血窟窿都没问题，更不要说脑瓜崩儿了。 在何澹一脸不满地呲牙咧嘴以及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吃瓜群众注视之下，凌寒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迈出，身体却犹如幻影一般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都是一身大红色的喜服，都是一样的高大俊朗，也不理会众人的惊讶，昂首大踏步进入了内院之中。 “卧槽！这厮竟然还会分身术？” “傻了吧？我早就知道了！” “诶！悄悄给你们透漏下啊！凌寒这小子的分身术可和道家那分身术不一样，他的分身可以离开主体，多远都没事儿！” “不会吧？这也太夸张了吧？” “切！这算什么？他的分身还能改换容貌身材，压根儿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真的？回头我要好好问问他！” …… 等待接亲的人们都议论纷纷，唯有何澹没有参与讨论。 他揉着被凌寒弹过的头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但很快，包括何澹在内的所有人，都被一阵欢呼声吸引了过去。 内院的拱门处，凌寒的两具分身每人抱着一个身穿大红喜服，头戴红盖头的新娘子，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来。 凌寒本就身材高大，而两位新娘子也都不矮。 婚服没用大盛很传统的那种宽大的袍子，而是凌寒结合自己前世以及这辈子婚服的特点，亲自设计的更加能凸显身材的修身版。 风格上会更加像是凌寒前世的旗袍。 嗯！ 作为一个画尸人，凌寒在服装设计方面虽然算不上大师，但水平也是相当高的。 之前只是凌寒自己倒还没什么，这一把新娘子抱上，画风顿时就不同了。 无须说话，无须眼神，单纯这几个衣架子就活活把气氛给烘托出来了，众人欢呼着，尖叫着，簇拥着凌寒一路穿过老宅前院，重又回到了林家老宅大门前。 作为林家的长辈，南姨也一身盛装被簇拥在人群中。 将新娘子抱上花轿之后，凌寒依照习俗给南姨行了跪拜大礼。 这一路走来，南姨着实不容易。 这礼，她受得实至名归！ “好！好！好！”南姨有“千面佛”在脸上，表情已经和常人无异，看着凌寒连声说好，两行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南姨，那我先行一步，稍后会有人接您过去我府上。”凌寒起身，笑呵呵跟南姨说道，“您是新娘子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 “我的婚礼之上，也只有您一位家长。” 南姨频频点头，笑颜如花，泪流满面。 身后的林家老宅之中，有两声低沉的吼声传来，而后就见两道巨大的身影从墙头上一跃而过，轻轻落在了门外的空地之上。 一只两米多高，浑身青色长毛的雄师，上面坐着穿了一身红色新衣裳的丫丫。 一只神态高贵，举止优雅的白色老虎，上面坐着的是二八年华面容俏丽，也穿了一身红色衣裙的少女南小月。 “凌寒哥哥！我要跟着你一起接新娘子！” “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 …… 众人哗然，这一头青狮，一只白虎，可都不是凡物啊！ 看来这林家也不简单啊！ 家底儿真是有够深厚的。 但转念一想，林家背后站着的，是定国公凌寒。 那就很正常了！ 凌寒看着两个女孩儿，一脸宠溺地点了点头：“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更不要吓到老百姓，明白吗？” 南小月和丫丫拼命点头，兴高采烈地驾驶着白狐和青狮从众人头顶越过，稳稳落在了接亲队伍前方，凌寒的独角兽两侧。 …… “噼里啪啦！” “轰！啪！” “嘣！噼啪！” 鞭炮声骤然响起，炫目的烟花此起彼伏将夜空撕开，锣鼓乐队吹吹打打走在前方，凌寒骑着独角兽缓缓走在两顶花轿的前方。 在他身后左右两侧，青狮与白虎驮着两名红衣少女打着响鼻稳稳跟上。 再后面，是跟着凌寒来迎亲的一种人等。 有仙王级的睿王爷肥猫和剑圣金涛，有大盛最红衙门阴察司的孔文新、何澹，还有一路放鞭炮礼花的礼炮队…… 虽然天还没亮，但两旁已经聚满了围观的老百姓。 一路吹吹打打往前走了约摸一刻钟，眼见得看热闹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凌寒扭头看了看身旁的丫丫和南小月，笑眯眯问道：“想不想到天上去飞一圈儿？” 第五十六章 大婚(二合一) 为了攫取天下的众生之力，凌寒把心思动到了自己的婚礼上。 老百姓的心思很单纯，那些贴在墙上的高高在上的神，离他们太远，太过虚无缥缈很多时候其实只是一个精神寄托而已。 但凌寒就不同了。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就生活在自己身边的人。 每当凌寒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就会收获一大波儿的众生之力。 说起来这有点儿像是前世的那些网络小说作者和搞主播的，每当弄些噱头出来，就会收到读者或是观众的打赏。 洞悉了这一切之后，凌寒自然不会放过自己的婚礼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齐人之福，什么文武双全，什么龙女独角兽之类的，都是给老百姓们准备的开胃小菜，凌寒真正的重头戏，这才刚刚开始。 一听说要去天上飞，南小月和丫丫顿时兴奋地频频点头，小脸儿都红扑扑的。 之前这俩姑娘有坐过凌寒的莲花台，飞翔在高空之中，兴奋夹杂着恐惧，对于两个一直闷在林家老宅很少出门的姑娘来说，那是一次刺激难忘的体验。 不过出乎她们意料之外的是，凌寒并没有祭出莲花台。 凌寒轻轻举起了自己的手，胯下的独角兽与主人心意想通也很懂事儿地停了下来，一起停下来的还有身后长长的迎亲车队。 “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 凌寒骑在雪白的独角兽上，眼神平静，在嘈杂的众人之间轻轻念出了这首挖空心思才从前世的记忆之中找出来的一首应景的诗词。 声音不大，却足以盖过所有。 好似洪钟大吕，又好似平地惊雷，在众人心间响起。 这不是言出法随，只是在吟唱之间加入了众生之力，便使得一句平凡的诗词有了梵音佛唱一般的魅力。 随着这句诗念完，就见凌寒胯下的独角兽打了个响鼻，而后四蹄轻轻蹬地，连人带马一起就这样凭空飞了起来。 不仅如此，连带着凌寒身边的青狮和白虎，也都跟着平地而起飞入了空中。 待三人三骑飞到离地大约十米左右的高度上时，凌寒停住身形，再次朗声念唱道：“飞腾逾景云，高风吹我躯。” 随着凌寒这句诗读完，就见下方新娘子所乘坐的两顶豪华花轿连同抬轿的家丁一起，竟然全都飞了起来。 不仅如此，两顶花轿前后敲锣打鼓的礼乐队也相继跟着升空。 再之后的，便是前来迎亲的诸位宾客，都仿佛没有了重量，轻飘飘跟着一起飞入了高空。 喧哗声戛然而止。 围观的老百姓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全都被这做梦般的一幕惊呆了，更有甚者控制不住地膝盖一软，就要跪地上磕头。 凌寒红色婚服的大袖一甩，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那些将要下跪的众人稳稳拖住，而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要跪！” “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只不过我比你们运气好那么一点点，觑见了超凡力量的一角而已。” “你们可以信我，但不要跪我！” “我之所求，一句恭喜足矣！” 简单几句话娓娓道来，如同春风和煦温暖人心，围观的老百姓们受其感染，一个个热泪盈眶，对着高空之上的凌寒高声道贺。 “恭喜定国公新婚嘉禧！” “恭喜定国公迎娶娇妻！” “恭喜定国公抱得美人归！” “新婚大吉，洞房快乐！” …… 围观的人们起初还是规规矩矩很正式的道贺，到后来不知咋的画风就跑偏了，凌寒心头一阵暴汗，但碍于自己营造的高人人设，只能轻轻挥手，与高空之上带着迎亲队伍缓缓向着内城之中定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一边往回走，凌寒一边鼓动众生之力，继续吟唱着曹植这首《仙人篇》。 “回驾瑶琴砰，与帝合灵符。” “阊阖正嵯峨，双阙万丈余。” “玉树扶道生，白虎夹门枢。” “驱风游四海，东过王母庐。” “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 …… 众目睽睽之下，迎亲队伍在天籁般的吟唱之中，缓缓飘过内城城头，而后缓缓飘落于红灯高悬的定国公府前。 队伍甫一落定，凌寒下马再次分身，从花轿之中抱起两位新娘，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走进了定国公府。 …… 结婚是件累人的事情。 即便凌寒有好几个分身，却依然被这场婚事搞得心神俱疲。 当然，是累并快乐着。 自从一大清早把林婕诗和敖璃接到了定国公府之后，凌寒就像是个陀螺一样，在府中忙个不停。 倒不是孔文新和睿王爷等人无能，实在是凌寒身份不一般。 毕竟是大盛的定国公。 再加上迎亲的时候闹了那么一出，定国公府门口前来道贺的百姓直接把整条街给堵住了。 适逢乱世，百姓们手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为了给凌寒祝贺，他们还是都翻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存货，有人拿着攒下的半篮子鸡蛋，有人则高举着一整条油渍麻花的腊肉，还有大姑娘拿着一方粗布，更有小媳妇抱着一卷绫罗…… 礼轻，但情意重！ 凌寒亲自到了府门口，令人老百姓们送来的礼一件不落全都给收下了，但转手让负责登记的管家给送礼的百姓每人回赠了一个红包。 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反正不让老百姓吃亏，但也不做大撒币的冤大头。 不仅如此，所有前来道贺的，甭管送礼的还是没送礼的，都可以到府门口旁边那一大长溜的桌子上吃流水席。 有酒有肉，里面蛮多菜式还都是凌寒亲手提前做好的。 院内有睿王爷那里迁过来的大戏台子，老百姓吃饱喝足可以去戏台子上看戏听戏，三个天都城鼎鼎有名的戏班子轮流上台，咿咿呀呀引起叫好声一片。 从早上开始，凌寒的宅子里就好像是办庙会一样。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至于维持秩序，避免浪费，控制人流量等事情，就不用凌寒自己费心了，这种事儿孔文新安排了几个手下轻轻松松就把场面控制得稳稳的。 当然，也没人敢在定国公府里闹事找不自在。 得益于早上的这一番操作，虽然汇入识海虚空之中的众生之力数量上没有什么变化，但那一条条从空中洒落的金色丝线却肉眼可见地变粗了。 质量上明显不一样了。 今早之后，孔文新的下一轮运作马上即将开始，届时又可以狠狠地收割一波众生之力了。 走到今天，实力已经踏入圣阶。 画尸所得的魂力以及对肉身的锤炼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吐纳炼炁所得的内力更是杯水车薪，目前已知的可以带来实力飞速增长的，便只有这众生之力了。 所以凌寒这才连自己的婚礼都不放过，彻彻底底将自己打造成了一个顶流。 早上迎亲车队升空那一幕，是踏入圣阶之后对力量有了更为清晰的领悟，当然更多的则是罗文杰军器处的大力支持，以及迎亲队伍所有演员的倾情演出。 为了今早这一幕，凌寒将众人传送至荒无人烟的大山之中，一遍一遍排练了好多次，才有了今天的这个效果。 不擅飞翔的独角兽以及青狮、白虎能够升空，自然是凌寒手笔。 真神之路的圣阶不同于普通的圣阶，凌寒可以将身体的每一分气机和力量控制地精确无比，将驭物变成了控物。 这其间的区别在哪儿呢？ 如果说驭物是将一支笔隔空拿过来，控物则是可以不用手，利用气机操控那只笔在纸上写字。 笔都能操控，用自己的力量带着三匹坐骑飞上天空自然更不是难事了。 至于花轿能升空，是因为花轿底部被刻画了风系的飞行法阵，造价昂贵，对内力的耗费也是天文数字。 不过没关系，凌寒最不缺的就是内力。 再说了，花费内力换众生之力。 划算！ 抬轿的轿夫以及敲锣打鼓的礼乐队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特制的，上面也画有飞行法阵。 光这一项，凌寒粗略估算了一下，成本大概在八十万两银子左右。 这还不算凌寒给法阵输入的内力，以及军器司和演员的人工费用。 所以说嘛！ 台上一分钟，台下万两银。 . 流水席是给前来道喜的老百姓吃的。 正式的婚宴则是从酉时三刻开始，凌寒自己用易术推演而出的良辰吉时。 准不准的吧！ 毕竟是自己结婚，图个心安！ 先是拜天地，凌寒故技重施，召唤出分身同时与林婕诗和敖璃磕头，引得周遭没见识早上迎亲场面的一众宾客小声议论不已。 “呦喂！定国公这一手儿真是厉害啊！” “是啊！你想想，等晚上入洞房召唤出分身来，一个都不耽误。” “去去去！你想哪儿去了！” …… 凌寒心头继续暴汗。 不蛮你们说，老子特么也是这么想的！ …… 拜过天地，礼官一声令下，婚宴便正式开始了。 从定国公府第二进的院子开始，整整摆了九九八十一桌，拿到请帖来贺喜的客人都在这八十一桌之中有自己的位置。 凌寒虽然是新郎，但是也没法把这八十一桌都挨个走完。 所以像是孔文新、睿王爷以及皇帝给安排的各位礼官等等就代替凌寒承担了招呼宾客，敬酒陪酒的任务。 而凌寒则在内院的小厅之中，只摆了一桌。 这一桌之上，坐的是开平帝、方平垚以及南姨、马大山、南小月、丫丫几人，整个一家宴的配置。 无论开平帝还是方平垚，那都是高高在上平民一辈子都见不着的人物。 尤其开平帝，那可是大盛的皇帝。 所以南姨他们都拘束的很，关键时刻还是丫丫出马给大家解了围。 “咦！叔叔，你的头上有一条小龙在飞耶！”丫丫冲着开平帝奶声奶气地叫道，“你可以让他陪我一起玩儿吗？” 小龙？ 凌寒和方平垚闻言都往开平帝的头上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小龙之类的东西。 开平帝则趁机起身把丫丫抱起来放在腿上，显得特别开心：“小娃娃真会说话！叔叔是皇帝，人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可就连叔叔自己都不信。” “小娃娃，你真的看到了吗？” 丫丫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挣扎着去摸开平帝的头顶，引得跟在他身后的大伴儿太监一脸不悦，却被凌寒瞪了一眼乖乖退一边儿去了。 “摸不到呢！”丫丫一脸沮丧地说道，“我一碰它，它就钻你脑袋里去了。” 众人愕然，以为是小孩子乱说话，可看她又是一脸的笃定，不太像是说谎。 不过丫丫这么一闹，倒是成功地缓解了南姨一家与皇帝这边的尴尬，众人一时间变得其乐融融，有说有笑起来。 凌寒与方平垚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酒足饭饱，宾客散去。 除了孔文新和何澹他们这些阴察司的自己人，剩下还留在府中的，就是那些待在前院听戏看戏的老百姓了。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平民老百姓平时想听这些名角儿唱戏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凌寒的宅子面积极大，即便前院锣鼓家伙唱念做打闹腾地正欢，凌寒在最深处的内院之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何澹他们是打了心思要闹洞房的。 但凌寒早就有做了准备。 在何澹他们那一帮家伙眼里看来，自己正在凌寒的婚房里嘻嘻哈哈闹得正欢，但实际上他们看到的只是凌寒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已。 所谓的闹洞房，只是一个幻境。 凌寒进入圣阶之后，巫族的入梦术和众生之力的言出法随再结合蛮族萨满的控尸术形成了一个新的技能。 它可以制造幻境，并将别人引入幻境之中去。 进入幻境的人越多，幻境便越真实，也便越难摆脱幻境出来。 当然，幻境困住的人越多，对凌寒的精神力耗费也越多。 不过今天何澹他们这十几个人，耗费的精神力几乎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兄弟啊！不要怪我，别的都好说，闹我洞房那是坚决不行滴！”凌寒看着何澹他们十几个人呆呆伫立在院子之中，坏笑着暗忖道，“你们不知道老子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老子才懒得和你们玩儿呢！” “哈哈哈！” 拐过一道回廊，两间坐北朝南的婚房亮着灯光，静静等待着新郎官的到来。 凌寒站在院中痴痴得看了片刻，这才随手布下一个禁入法阵，而后分出一道一模一样的分身，向着两个虚掩的房门走去。 林婕诗，敖璃。 哦不！ 老婆们，我来了！ 第五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二合一) 红罗帐暖绣床摇，春宵一刻值千金。 凌寒的两个一模一样分身同时伫立在两间婚房门口，轻微咳嗽了一下，这才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一模一样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布置，一模一样的红罗床，床前坐着一模一样的一袭红衣，以及一模一样的新娘。 两人都是高挑且凹凸有致的身材，含羞带怯端坐在床头，红盖头遮住了脸，如果不是在盖头之后隐隐露出来的头发，单纯靠视觉还真分不清谁是谁。 左边房间的头发是如雪一般的白色，那是林婕诗。 右边房间的头发是又长又直的银色，那是敖璃。 凌寒深吸了一口气，两具分身走到端坐的两个新娘面前，踌躇良久这才开口说道：“我来了！” 两个盖头下的声音都是柔柔的，轻声回了一个“嗯”，然后就不说话了。 “在房里待了整整一天，委屈你了！”饶是凌寒作为过来人在这种环境下也有些拘禁，但又不能冷场，于是脑子一热开口说道，“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感觉就跟做梦一样，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能够娶到你为妻，一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林婕诗盖头上的声音酸酸的，柔声问道：“你和敖璃也是这么说的吧？” 而敖璃盖头下的声音则带着莫名的委屈：“你们人类好奇怪，为什么结婚你们男的可以在外面大吃大喝，而我们女的却只能独守空房饿肚子？太不公平了！”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按照大盛习俗，新娘子是要在房间里规规矩矩待一天，说法儿上则是源于大盛国祚绵长却终究是个男尊社会。 结婚当天，新娘子乖乖在房间里等新郎回房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 因为一般家庭都是男的负责养家，盛世出去挣钱，赶上乱世则出去打仗，一家人分居两地颠沛流离在大盛是常事。 而结婚的时候新娘子守房，则意味着“良人当归”。 也就是说，丈夫不管走多远都能安全回来。 当然，凌寒是不信这个的。 一开始商讨婚礼细节的时候，凌寒就把让新娘子这个独守空房的环节给否了。 毕竟来自现代社会，凌寒在观念上还是认为男女平等，再加上心疼自己的两位娇妻，没必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习俗让两人受罪。 但据前去交涉婚礼细节的孔文新所说，林婕诗和敖璃两人坚持要为凌寒守房。 凌寒再次否决，林婕诗则再次坚持。 原因孔文新没有细说，但凌寒想了想，很快便理解了林婕诗的想法。 众神临世在即，凌寒将成为挽救天下苍生的关键所在，而与众神之间的战斗林婕诗和敖璃固然也是身怀绝技，但毕竟差了境界，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林婕诗就想在在婚俗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坚持一下。 她希望凌寒能战胜众神，安全回家。 不过从敖璃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被林婕诗连哄带吓这才屈服的。 “林姐姐不让我吃饭，让我乖乖待在房里等你回来。”敖璃气鼓鼓地说道，“说这样你就不会死了！” 凌寒心神一荡，眼眶有些发酸，带着笑意说道：“知道你肯定饿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真嗒？”敖璃一听有吃的，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猛地伸手自己把红盖头给抓了下来，惊喜地问道：“在哪儿？什么好吃的？” 凌寒手中拿着一根一尺来长的玉如意，还没来得及动手挑开敖璃的盖头呢，结果这姑娘自己给拽下来了。 得！ 反正这仪式可有可无，咋咋都行，无所谓。 凌寒哈哈一笑，把手中的玉如意随手丢桌上，然后向着空中虚虚一抓，手中顿时多了一个紫檀木的食盒。 “打开来看看！”凌寒笑眯眯地说道。 敖璃兴奋地撸胳膊挽袖子，掀开食盒的盖子，然后抬头疑惑地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蛋糕。”凌寒从食盒的盖子上拿起一个银色的小勺子，轻轻在蛋糕上方的奶油上刮了一下，然后送到敖璃嘴边，轻声说道，“尝尝！” 敖璃俏脸一红，顺从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舔，然后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欣喜地说道：“好甜！好好吃！” 当然好吃了！ 凌寒满心得意，准备婚礼的这段时间，主体反正待在天机楼里出不来，就一门心思给敖璃鼓捣吃的了。 什么大鱼大肉，火锅烤串之类的，敖璃都已经吃过了。 敖璃喜欢吃的，凌寒便根据前世的记忆，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终于做出了和前世能有九分像的蛋糕来。 尤其蛋糕上面的奶油，在这个世界绝对是独一份儿。 又甜又沙。 要知道，没有哪个女孩儿能拒绝又甜又沙的奶油蛋糕。 凌寒给她把蛋糕从食盒里拿出来，用薄薄的木刀切成几份，然后放在小盘子里给她吃。 都说甜食可以让人感觉到幸福，敖璃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频频点头，两条腿也毫无形象地翘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时不时还会晃几下。 凌寒就坐她旁边，用手托着腮，认真地看着她。 真好看！ 一起在天机楼九层生活了能有小半年的时间，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只是觉得她好看，但也只是好看而已。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但当时凌寒已经有了林婕诗，从本能里就将敖璃从自己的选项里刨除了。 直到亲眼见到林婕诗说服了敖璃嫁给自己，凌寒这才知道原来之前的坚持是尊敬和守护，却并不是自己的本能。 君子好色，这才是自己的本能。 敖璃一边吃着蛋糕，一边点头，时不时还会歪过头冲着凌寒抿嘴一笑，沾到嘴角的奶油白白的，滑稽又可爱。 凌寒好似痴了，忍不住就地伸出手轻轻帮她把嘴角的奶油擦掉了。 这突然的亲昵动作让敖璃好像触电了一样，本能地身子就发僵发直，螓首低垂，眼神飘飘忽忽不敢看凌寒，用蚊子般的声音颤声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凌寒不说话，伸出双手捧住敖璃的脸蛋儿，好似着魔了一般慢慢凑了过去。 “你，你想做什么？”敖璃彻底慌了，羞红着脸嘤咛道，“我，我在吃蛋糕，我先吃完蛋糕，好，好吗？” “你看你，吃个东西弄得满嘴都是。”凌寒眼神炙热，呼吸粗重，宠溺地说道。 …… 过了半晌，凌寒这才帮敖璃把嘴角的奶油给清理干净了，也让敖璃有机会能喘了一口气。 “好，好甜。”敖璃对这种事完全没有经验，整个人给没了骨头一般瘫在凌寒的怀里，梦呓一般痴痴说道，“蛋糕好甜！” “是吗？那再尝尝看！”凌寒坏笑着说道。 …… 莫笑龙女生凡心，只因这翩翩少年眼前人。 洞房花烛旖旎夜，灯影阑珊隔窗见佳人，终是那红罗帐暖夜已深，婉转娇啼步雨云，从此定终身。 转眼就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已近寅时。 敖璃躺在凌寒怀里，浑身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娇滴滴说道：“你还记得我那第二元神吗？” “我真的好累！要不我把她放出来吧？” 敖璃口中的“第二元神”，指的是她作为龙的那个元神。 这凌寒可太知道了！ 第一次在天机楼见面的时候，凌寒曾经领教过那个元神的媚功，当时差一点就着了她的道儿。 “真的可以吗？”凌寒眼睛放光，禁不住“咕噜”吞了一口口水，但却又小心地问道，“她出来了会不会回不去了啊？” “不会的！”敖璃解释道，“之前不敢放她出来，就是怕她任性胡来。” “现在有你在，只要她目的得逞，就会自然进入休眠状态，然后我就又能占据主导了。” “这样吗？不过，这不太好吧？”凌寒掩饰着心中的窃喜，摇了摇头，“你真的不介意？” “龙元神是我的第二人格，严格说起来也算是我本人。”敖璃一脸娇羞地说道，“我只是不再主导身体，但她能感受到的，我依然还是能感受到的。” 还能这样玩儿？ 凌寒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点了点头：“那，那好吧！” 敖璃又和凌寒腻歪了一会儿，这才准备释放第二元神，刚有所动作，却又抬头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特别期待我放她出来似的？” “没有的事儿！”凌寒拍着胸脯保证。 “真的吗？我不信！”敖璃娇笑一声，轻轻躺下，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睛之时已经换了一个人。 “官人——” 随着一声好似拌了蜜糖一般的呼喊，凌寒禁不住浑身一颤。 这谁顶得住啊！ …… 也就是凌寒给婚房设置了静音屏障，还在房间内设置了一道阵法防止动静太大把房子弄坏，否则真的就是大型的社死现场。 也正是从那个晚上之后，凌寒才彻底明白了龙族的好处所在，真的是…… 飞一样的感觉！ . 时间再次回到凌寒刚刚回到婚房的时候。 这次是林婕诗所在的那个房间。 作为凌寒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将凌寒从鬼门关阎王爷手里活活抢回来的女人，林婕诗对凌寒的意义已经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 所以当林婕诗酸溜溜说出那句“你和敖璃也是这么说的吧？”，凌寒是非常能理解她的。 就像当时她将敖璃带走时说的那样，爱情是自私的。 没有谁会乐意将自己的爱人与他人分享。 虽然在这个世界上，男人三妻四妾非常平常，更何况是凌寒这样的地位。 但对林婕诗来说，凌寒不一样。 她有姜蒙蒙的记忆，而凌寒则和姜蒙蒙一样同样来自那个距今五千亿年前的地球，两人是有这相同的爱情观的。 但为了凌寒，也为了这个世界，林婕诗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她愿意将凌寒与敖璃分享，让凌寒拥有龙族血脉，好能拿到姬白凤留下的那至关重要的灭世科技数据。 做是这样做了，委屈却是避免不了的。 所以不同于对敖璃宠溺与纵容，面对林婕诗，凌寒则是用尽了浑身的心思与温柔，让她能感受到自己对她的爱。 和以前一样，也和她期望的一样。 至纯至真。 不掺一点杂质。 按照这个世界的习俗，凌寒用一柄同样的玉如意轻轻挑开了林婕诗的红盖头，而后什么都不多说，径直挽过她的肩膀，轻轻抱住了她。 林婕诗没有挣扎，但身体却很僵硬。 作为一个高品修者，久坐不会让她这样，应该也是紧张。 虽然当初给凌寒缝制身体，他的浑身上下林婕诗全都看了个遍，所以她觉得自己与凌寒更多的还是心灵上的交流。 但凌寒不声不响一个温暖的抱抱却让她没来由地慌乱了。 “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凌寒抱着林婕诗，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一个我前世特别喜欢，特别喜欢的故事。” “嗯！”林婕诗好似蚊子一般应了一声。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只猴子。”凌寒松开林婕诗的肩膀，弯腰将她抱起，然后走到床边，放到自己的腿上，慢慢说道，“这只猴子名字叫做孙悟空，也叫做齐天大圣，曾经是大闹天宫，让满天神佛都闻之色变的人物。” “不过在他成为齐天大圣之前，他只是一个凡人。” “这个凡人的名字，叫做至尊宝。” …… 凌寒给她讲的，是大话西游的故事。 这个故事林婕诗自然是听过的，毕竟她有姜蒙蒙的记忆，星爷这种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影视经典也不可能不知道。 更不要说，姜蒙蒙的第一世还是个电影明星。 不过即使这样，林婕诗也还是和凌寒一起坐在绣床之上，偎依在他的肩头，静静地听他讲这个故事。 当然，是修改过的。 至尊宝与紫霞仙子的爱情固然可羡可敬，但白晶晶呢？ 盘丝洞中的海誓山盟，洞房花烛难道都是假的？ 在凌寒的故事之中，至尊宝虽然戴上了金箍，救回了师父和猪八戒还有沙僧，但并没有跟随师父去西天取经。 那是天下人的事。 “其实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猴子，拯救世界这种事情还是你们这些神仙去做吧！”在故事的结尾，至尊宝一手揽着紫霞，一手牵着白晶晶，冲着观世音笑道，“我这一生，有她们俩，足够了！” “至于什么摘了金箍无法保护你，带上金箍无法爱你的屁话，只不过是不够强而已！” “这金箍，我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扔。” “但我身边这两个女人，谁敢动她们一根毫毛。” “我就和谁玩命！” 第五十八章 龙族血脉(二合一) 这个故事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有了。 或者确切地说，在前世的凌寒没有出车祸高位截瘫躺床上，也没有穿越的时候，这个故事就已经有了。 当时凌寒把大话西游来来回回翻来覆去不知看了多少遍，却总是在看完之后感觉意兴阑珊，心中难掩的意难平。 直到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凌寒看到自己曾经暗恋的班花变得身材臃肿面容疲倦，一脸油光地和同样油腻的诸多男同学打情骂俏，眉来眼去，凌寒突然就明白过来自己的意难平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求之不得，心常爱。 就如同那句经典的台词。 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但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了我才后悔莫及。 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如果上天可以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说三个字：“我爱你!”。 如果非要在这份爱前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虽然这段话是对紫霞说的，但凌寒却认为这段话也同样适用于白晶晶。 白晶晶不见了，至尊宝费尽心力就算穿越500年也要找到她。 紫霞死了，齐天大圣哭得痛彻心扉。 求之不得，心常爱。 便是如此！ 凌寒始终认为，至尊宝爱紫霞，也爱白晶晶。 之所以求之不得，最终带上金箍，屈服于取经人这个命运，只是因为他不够强，或者说他不够勇敢。 舍得一身剐，敢把神仙拉下马。 总不至于丢了白晶晶，也失去了紫霞。 …… 讲给林婕诗的这个版本，凌寒把他用电脑写下来，存在了自己邮箱的草稿箱里，一直到死，都没能将它发出去。 林婕诗，是凌寒的第一个读者。 哦，不！ 听众。 故事讲完了，林婕诗依偎在凌寒的肩头，缓缓说道：“闷在房里整整一天了，我想出去透口气。” 凌寒没说话，起身弯腰把林婕诗抱起，探手在婚房里打开了一道传送门，进入了天机楼，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身处茫茫戈壁之上。 那个得自玄心完美肉身的分魂分身，如今正躲在佛国。 凌寒进入圣阶，分身也跟着修为大涨。 这边林婕诗有出去晃晃的需求，那边马上御风而起，为两人私会找了一个僻静的无人之处。 茫茫戈壁滩，万里无人烟。 佛国面积是大盛的三倍还要多，但因为绝大部分都是戈壁和沙漠，所以人口与城市比大盛却又要少上许多。 这便是佛国几百年不死不休向大盛渗透的原因所在了。 凌寒与林婕诗目前所在的位置，距离最近的绿洲城邦还有八百多里。 随手召唤出莲花台，凌寒抱着林婕诗一起坐了上去，任凭莲花台毫无目的的在这片戈壁滩之上缓缓前行。 时值深夜，满天繁星。 莲花台自带发光效果，在星空之下犹如一颗低空飞行的月亮。 “我觉得你是对的。”飞了一会儿之后，林婕诗冷不丁地抬起头，对凌寒说道，“至尊宝对紫霞的爱是爱，对白晶晶的爱同样也是爱。” “既然都是爱，就没有任何区别。” “就好像你对我和敖璃的爱，也是没有分别的。” 原来她一直在思考凌寒讲的这个版本的大话西游的故事。 “区别还是有的。”凌寒心疼地搂紧了她的肩膀，认真说道，“这世上不会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更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你和敖璃都是独立的有自己思想和主见的人，我不会强迫你们做任何事情，更不会让你们在我这里受一丝委屈。” “人不同，爱自然也不同。” “但都是发自内心，源于真诚，不掺杂一丝一毫的杂质。” “我……唔……” “不用讲，我懂你，信你！”凌寒还想说什么，但嘴巴却被林婕诗伸手挡住了，“凌寒，我想给你跳支舞。” 嗯？ 凌寒愣住了。 但旋即反应过来，在前世那个时空之中，姜蒙蒙可是明星啊！ 从小以童星身份出道，家境优渥，读得是当时国内最顶尖儿的艺术院校，那跳舞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好啊！”凌寒笑得很温暖，“我帮你抚琴。” 莲花台随着凌寒的心意变大了一倍多，变成了一个悬浮在空中的舞台，凌寒盘膝而坐，前面放着一架古琴。 琴艺是画尸所得，来自一位落魄的贵族琴师。 这位琴师一生不曾娶妻，更不曾生子，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的乐趣便只有读书与抚琴两样。 凌寒得其精髓，与之前所学诸艺融为一体，目前的琴艺水准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便奏那一曲来自大话西游的《一生所爱》吧！”林婕诗独自站在莲花台中央，对凌寒吩咐道，“用以纪念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时空！” 凌寒闻言，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 若说懂自己，这世上也唯有林婕诗一人了！ . “铮——嗡——” 凌寒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熟悉的前奏顿时在这星光之下，在这异世界茫茫的戈壁滩之上响了起来。 林婕诗手指轻轻挑动，身上的衣衫尽数褪下，只留下一件洁白的纱裙，配上她那一头比雪都要白的头发，翩翩然宛若九天之上下凡的谪仙。 动若游龙，翩若惊鸿。 林婕诗的身影随着凌寒的琴声翩翩旋转，衣袂翻飞，裙琚飞扬，如飞燕踏玉盘，似青叶随风飘。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 凌寒一边抚琴，一边欣赏着林婕诗优美的舞姿，情不自禁地低声哼唱了起来。 “从前，现在，过去了，再不来。” “红红，落叶，长埋，尘土内” “……”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相亲，竟不可，接近。” “或我应该，相信，是缘分。” “……” 歌词所唱，便是凌寒心中所想。 求之不得，心常爱。 一曲唱罢，已是泪眼朦胧，凌寒停下了抚琴的手，转过头轻轻抹了下眼角，轻声笑道：“今天是咱俩结婚的大喜日子，怎么偏偏要弹奏这么悲伤的音乐呢？” “来来来！我们换首《最炫民族风》，怎么样？哈哈哈！” …… 凌寒干笑着，却没提防空中飘过来一件白色的衣裙，好巧不巧地蒙住了凌寒的脸。 那是林婕诗刚才跳舞所穿的衣服。 . 凌寒与林婕诗的洞房在万里之外佛国的戈壁滩上完成了。 尽管正值数九寒冬，冷得厉害，但凌寒和林婕诗都是高阶强者，这种低温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 更何况，在当时的气氛之下，两人都浑身发烫，热的很。 整整一个晚上，两人便在那高空的莲花台之上你侬我侬折腾了一宿，直到星光渐隐，东方既白这才回到了位于天都城定国公府的婚房之中。 修者无须睡眠，龙女则还是要差了许多。 第二天都已经快中午了，敖璃还在婚房里呼呼大睡，即便凌寒拿好吃的引诱她都只是半睁着眼睛，梦呓一般地说道：“不行！不行！我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浑身的骨头都要被你折腾地散架了。” 当时陪着去叫敖璃的，还有林婕诗。 真·大型社死现场！ . 婚后的日子平凡而忙碌。 林婕诗是执着地想给凌寒生个孩子，而敖璃则像是初尝肉腥味的小猫儿，每天的兴趣除了吃之外，就是满怀期待地等待晚上的到来。 凌寒虽然已是圣阶强者，但也架不住这样折腾啊！ 也就连续劳作了十几天之后，幽都山地宫酆都城中心靠近天机楼的位置，阴察司的人们开始频频闻到一股股浓郁的药香。 那是凌寒的主体在熬制自己配出来的补药。 毕竟医术大师，这种事情找外面那些庸医还不如自己动手。 在陪伴家中两位娇妻之余，凌寒的修炼也一刻不敢懈怠，趁着这些天孔文新新一轮的运作初见成效，识海虚空之中众生之力汹涌而来，忙着将那些众生之力炼化再吸入身体之中。 十几天下来，实力大涨，已然隐隐有突破圣阶中期到达圣阶上的水准。 另外一件事情，则是龙族血脉。 自从与敖璃洞房之后，凌寒的身体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但令人尴尬的是，并不是肉身的加强亦或是元神的锤炼等等，而是每天只要凌寒一合上眼，哪怕不睡觉只是打个盹儿的功夫，都会无休无止地做梦。 与敖璃洞房之前，凌寒几天几夜不睡觉都可以。 在与敖璃洞房之后，凌寒经常会没来由地犯困，总想躺下睡一觉。 而只要一睡觉，就会做梦。 每次做的梦都很奇怪，不是与一些堪比山岳的巨人或者野兽搏斗，便是与各种各样的生物在交合。 没错，交合。 在梦里，凌寒变成了一条龙。 只是这么多天了，梦里的凌寒率性而为，做事完全看心情，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人类这个事实。 这种情况着实诡异，凌寒问敖璃，敖璃一边吃蛋糕一边笑嘻嘻跟凌寒说道：“我只和你一个人做过这种事情，我又怎么能知道呢？” 也是。 凌寒又去问方平垚，方平垚作为过来人则给出了非常中肯的建议。 既来之，则安之！ 因为他当年，并没凌寒这么多破事儿。 这个世界唯二能帮到他的两个人都无能为力，凌寒也只能自己去摸索了。 巧合的是，就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凌寒突然“活”了过来。 不再像之前一样懵懂，而是恢复了自己作为“凌寒”的神识，开始在梦里去适应，去掌控自己作为龙的身体。 第二天早上醒来之后，凌寒的识海虚空之中那条气运金龙正撒欢似的满世界乱蹿，还时不时发出雷霆一般的龙吟。 将意识沉入识海虚空之中那个庞大的世界之后，凌寒很快便定位到了那条金龙。 更加奇异的是，凌寒竟然隐隐觉得自己与那条金龙开始有了某种奇怪的联系，就好像…… 金龙便是他自己！ “轰！” 一道雷霆在脑海中炸响，凌寒瞬间反应了过来。 自己梦中那条巨龙，便是这条气运金龙！ “嗷呜！” 气运金龙发出一声嘹亮龙吟，凌寒竟然也下意识地在自己这识海虚空的庞大世界之中发出了一声长啸。 “你是，我？” 凌寒迟疑地向那条金龙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金龙没有回答他，而是再次发出一声嘹亮龙吟，向着识海虚空的边缘地带飞驰而去。 因为是自己的虚空，凌寒只需一个意识便能裹挟这条金龙到达世界边缘，那里和以前一样，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无尽虚空。 到达这里之后，金龙欢快地腾空而起，一头扎进了那片虚空之中。 或者说，是凌寒扎进了那片虚空之中。 “轰！隆！” 巨大的炸响在虚空之中传来，金龙庞大的身躯化作了无穷无尽的点点金光，向着四面八方的虚空激射而去。 而后灰蒙蒙的虚空雾气肉眼可见地变得稀薄，最终在金光之中化为了乌有。 不是和以往升阶一样的退去，而是消失了！ 所有的虚空，都消失了。 凌寒心念一动，再次移动数十万里到达了这个世界的边缘，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世界的边缘，是一道薄薄的透明屏障。 屏障的另一面，是无尽星空。 而距离屏障最近的，是一颗湛蓝的星球，那便是凌寒现在所生存的世界，那一个被地球人类占领而又重建的星球。 隔着识海虚空的屏障看去，这颗星球的一切看得格外清楚。 比如凌寒能看到在佛国与大盛的交接处，有巨大的龙形山脉蜿蜒起伏，那便是传说中的昆仑。 昆仑之上，有数座悬浮于空中巨大山脉。 想必，那便是群玉山了。 而东方大海之上，有巨大的旋涡云团凝而不散，其间电闪雷鸣，有龙影升腾，沿着龙影而下，便是藏在深海海底之下的另外一个空间。 迷雾之海。 阴间界。 虚空褪去，自成一界，与金龙有关。 昆仑山脉的形状也是活灵活现的龙形，而那迷雾之海通往阴间界的，也是一条巨大的龙影。 所以，龙族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 第五十九章 雷劫(二合一) 气运金龙在识海虚空之中崩碎，用气运之力活活崩碎了虚空，给了凌寒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完整世界。 直到透过那道屏障，看到了真实的世界，凌寒这才明白了世界的本质。 每个修者的识海虚空之中，都有一枚世界的种子。 只不过修行之路艰险万分，能一路坚持走到最后将这枚种子培养长大，直至崩碎虚空自成一界的，少之又少。 这要远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要来的更加惨烈一些。 凌寒之所以能行，是因为一个又一个的阴差阳错，无论是气运金龙，还是对修行品阶纵向和横向之上的领悟，更或是众生之力…… 画尸！ 这一切的基础都是画尸，也就是李过云口中的“001号实验道具”。 就是因为这个画尸的金手指，凌寒可以通过给别人画尸窥得他人的一生记忆，更可以获得对方的所学所长，并在画尸结束后获得奖励。 李过云。 如果不是他，自己这个“实验体”承载的将是013号而不是这个001号实验道具。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自己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也都在李过云的计划之下呢？ 回想在姬白凤的记忆幻境之中，李过云曾经对零说过这个世界正处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而他之所将自己绑定的实验道具更改为001号，目的正是要对抗这个阴谋。 对了！ 在最后的时候，他好像说的是…… 如果我的任务失败，那么就让这个最新的实验体来绑定主系统。 主系统是什么？ 凌寒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是放弃了钻牛角尖儿，只等着方平垚恢复实力后两人一起去迷雾之海找李过云要答案。 气运金龙已经崩碎，现在的识海的中心地带只剩下了黑刀、铁蛋蛋、天下群英谱、提督印信、蚌壳以及那一条能捆住龙族的锁链。 因为这识海原本就位于自己的意识之中，所以凌寒是没有身体的。 就好像打游戏时的上帝视角一样，俯瞰着这个世界。 如果我有身体，将会是什么样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儿，凌寒感觉意识好像被抽走了一部分，然后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出现在了这方天地之中。 而这巨人的脸，赫然就是凌寒自己的样子。 巨人出现之后，这个世界马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就好像一台复杂的机器被按下了启动键，这个世界开始运行了起来。 这种所谓的“运行”太过于复杂，很难用文字亦或是词汇去表达。 最大的区别，就是时间。 以前的识海还是一片虚空，无法自成一界，纯粹依赖凌寒，也就是依赖外面的世界而存在。 当时识海虚空中的时间和外面是完全一致的。 在识海之中待多长时间，外面也就过去了多长时间。 而现在这里虚空崩碎，自成一界，时间体系与外面已经完全隔离了。 凌寒意识化身而成的巨人在这里无论待多久，都和外面的时间没有任何关系，是完全独立的存在。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过去了一万年，外面的世界却只是一瞬。 而反之亦然。 凌寒意识化身而成的那个巨人没有自己的识海，他的识海就是这方天地。 他所修炼的，也便是这方天地。 巨人虽然是凌寒意识所化，但完全不受凌寒控制，自己在这方天地之中奔走，时而对着天空咆哮，时而挥动巨大的拳头猛槌脚下的大地。 像个疯子一样。 但是当他看到这方世界的中心地带那片内力海之后，眼睛之中放出炙热的光，径直扑入内力海之中，疯狂地汲取着那些被凌寒炼化而成的内力。 这些内力被巨人吞入口中，而后再吐出来之后却已化成了磅礴的灵炁。 这些灵炁之力在天地之间快速扩散，荒凉的戈壁开始有了生气，再之后凌寒竟然看见土地之上冒出了一株豌豆大小的绿色嫩芽儿。 生命！ 这个世界终于有了生命了！ 凌寒瞬间醒悟过来巨人在做什么了。 他在用吐纳炼炁完全相反的方式，将外面世界的能量反哺入这个世界之中。 在这方世界之中，凌寒就是神。 凌寒吐纳炼炁所得的内力虽然不少，但毕竟只是一人所为，其实没多大量的。 内力海很快便被吸了个干干净净，但巨人的吞噬并没有停止，而是以凌寒的身体为通道，开始吞噬外面世界的灵炁。 只是一瞬间，天都城的天空之上突然黑云压顶，其间电闪雷鸣，一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景象…… 雷劫！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凌寒知道这肯定和自己识海那个世界之中发生的事情有关，来不及告诉其他人，凌寒心念一动直接进了天机楼。 下一个瞬间，凌寒已经出现在了西域佛国的戈壁滩上。 很快头顶之上又是黑云阵阵，电闪雷鸣，阴魂不散的雷劫又跟来了。 凌寒这辈子一直顺风顺水，唯一的一次见到雷劫是和敖璃一起面对萨托的时候，但那个雷劫和目前头顶这个相比只能是孙子辈。 比孙子还要孙子的孙子辈。 那个是敖璃人为引来的，而这个是天地初生的原始雷劫。 步入圣阶之后，凌寒对力量的理解非常深刻，他非常清楚这道雷劫一旦劈在自己身上，那就一定是灰飞烟灭。 如果想躲过这道雷劫，办法其实也很简单。 只要收回自己新世界之中的那个巨人就好，但那样的话，自己的成就也仅止于此了，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一个人吐纳炼炁提供给巨人吞噬。 太慢了！ 凌寒等不起。 所以他决定冒个险，和这道雷劫拼下微操。 因为雷劫并不是立即劈下来的，它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时间，就好像打游戏时放大招的前摇时间。 所以只要在它劈下来之前跑出它的覆盖范围就可以了。 雷劫的杀伤力太强，凌寒不敢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冒险，不然殃及池鱼那就不好了，所以凌寒决定把雷劫给引到别的地方去。 出现在戈壁上的一瞬间，凌寒召出莲花台，风驰电掣一般向着远处遁去。 “轰！” 身后传来一声天崩地裂的炸响，戈壁滩上好似经历了一场小型核爆，中心地带的砂砾都已经被雷劫带来的高温融化成为了炙热火红的液体。 好险！ 差点被劈中的凌寒，后背直冒凉气，拼命抽取众生之力催动莲花台向着远处遁去。 来吧！来吧！ 只要我跑的足够快，雷劫就追不上我！ 凌寒在前面跑，一团又一团黑压压的巨大劫云在身后形成，继而带着毁天灭地的声势轰然劈下，形成一场又一场的爆炸。 而且凌寒还发现，这劫云特么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大了。 有一次没能跑掉，凌寒心一横就躲进了天机楼，依靠天机楼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在的特性躲避雷劫。 但这样自己是躲过去了，天机楼却替自己结结实实扛下了雷劫。 这是天机楼第一次濒临崩溃。 道被逼地直接现身出来，对着七楼凌寒的本体发出了警告。 啰啰嗦嗦一大堆，但大概意思就是，天机楼剩下的能量最多只能再扛一次，再下一次大家直接就一起完蛋了！ 但在凌寒听来，却理解成了“天机楼还能再帮你扛一次”。 来嘛！ 快活嘛！ 莲花台的速度已经完全无法逃脱劫云的覆盖范围了，凌寒干脆收了莲花台，直接依靠自己圣阶的身法优势，燃烧众生之力在低空之中带着残影拼命瞬移。 而在这个过程中，识海世界中那个巨人仿佛一个饥渴的婴儿，疯狂通过凌寒的身体吞噬外面世界的灵炁。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吞噬的速度越来越快，效率也越来越高。 甚至凌寒都肉眼可见视野开始变得灰白，就连戈壁之上那些低矮的植物也开始枯萎了起来…… 真尼玛给劲儿啊！ 凌寒一边惊叹，一边卖命地奔跑。 再坚持一下，马上到了。 凌寒当然不是瞎跑的，他的目标是佛国的弥兰陀。 那里是佛国的圣山，山下有城名为天竺，是佛国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中心，聚集了佛国半数以上的超凡高手以及达官显贵、富商巨贾。 在凌寒距离弥兰陀还有不到五百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 当然，凌寒也压根儿就没想着隐藏形迹。 戈壁之上金色的法阵显现，空气一阵波动，两个身形胖大，慈眉善目的大和尚一步踏出，双手合十，对凌寒高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 “主尼玛啊！快跑……”声音未到人先到，凌寒伸手抓小鸡子一样抓住一个和尚，一脚踏进了那个法阵之中，然后身影一荡就此消失不见。 两个和尚都是一品高手，但在凌寒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 这法阵叫做哨阵。 属于佛国特产，用信仰之力驱动，布置在佛国广袤的疆域之中，可以当做传送阵使用，还可以用作侦察，获取法阵视野。 想来也正常。 毕竟整个西域的面积是大盛的三倍还要多，如果没点儿手段，单靠佛国那点儿人口还真是不够用。 但问题就在于，这哨阵一次最多只能传送两个人。 而且一来一去算是一个轮回，除非高品僧人在弥兰陀强制开启，否则下个轮回就要等待一个时辰的时间。 因为那个分魂分身最近一直在佛国四处活动，打探消息，所以凌寒知道哨阵的详细位置，但他自己却无法使用。 只有佛国特定负责警卫的僧人才可以开启哨阵。 所以凌寒就抓了一个和尚当钥匙。 只是他是走了，却留下了另外一个和尚在原地。 “阿弥……，尼玛！”和尚被气得直接爆了粗口，因为他清晰地看见头顶黑云压顶，一道水缸粗细的巨大电光倾泻而至…… 哨阵的下一个目的地，便是弥兰陀圣山。 凌寒甫一出现，便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和尚，风一样向着弥兰陀的万佛洞而去，那里是佛陀所在的位置。 一路之上有不少人阻拦，但都被凌寒一路横冲直撞给撞飞了。 佛陀毕竟还没真正降临，仙王级的也只是屈指可数，其他的人在凌寒面前纯粹就是菜，直接用圣阶的身体推土机一般往前平推就可以了。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如同洪钟大吕响彻整座圣山，万佛洞中传出一个老者低沉的声音，“大盛定国公在我圣山之上横冲直撞，这是要以你一人之力，灭我佛国气运？” “定国公未免也太小看我弥兰陀了吧？” 进了这圣山之后，凌寒就没那么着急了，反而停下了脚步，看都不看四周围过来的那些臭鱼烂虾，而是嘿嘿坏笑着指了指头顶：“老天爷要劈我，借你这里躲一躲。” 因为这次用的是传送阵，所以天空的劫云只是刚刚开始聚集。 “卑鄙！”万佛洞之中的老者怒骂一声，而后就见一道身影从万佛洞之中飞出，“速速离去！老衲绝不为难你。” “你是佛陀？”凌寒看着来人身形消瘦，一头花白头发乱糟糟好似茅草，禁不住诧异问道，“佛陀不是和尚吗？” “关你屁事！”老者气急骂道，“快滚！” “在这弥兰陀，我就是神，我随时可以碾死你！” “别逼我动手！”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凌寒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别心虚！以你的见识，你肯定知道你没办法一招之内干死我。” “但这雷劫却不等人哦！” “而且这只是我一道分身，我死了，雷劫也不会消失。” “我能把所有分身都死在这里，你信不信？” 话刚说完，就见天空之上雷劫已经完全形成，而后一道比以前任何一道雷劫都更粗大的雷劫向着凌寒头顶砸了下来。 凌寒仰头看着天，嘴角坏笑，躲都不带躲的。 “铮！” “轰！” 雷劫在半空之中被一道透明屏障给挡住了，整座圣山都被这道雷劫震得抖了一抖，不少建筑纷纷倒塌，尘土飞扬。 “看来我赌对了！”凌寒笑嘻嘻冲着那名老者说道，“你果然修的就是这座弥兰陀。” “你就是弥兰陀，弥兰陀就是你，对吧？” 老者自然就是佛陀，对着凌寒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吧！你待怎样？但有言在先，想用我弥兰陀替你挡雷劫是不可能的。” “我这里已经抗不住第二下了。” “如果你还赖着不走，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凌寒点了点头，一副很大度的样子：“那是自然！我堂堂大盛定国公，怎么会做这么没牌面的事情呢？” “而且……” “说！”老者须发皆张，暴怒吼道。 凌寒哈哈一笑，一看人家真急了，这才开口问道：“用你们遍布西域的传送阵，把我送到蛮族神庙那边去。” “额！还有，得你亲自送我。” 第六十一章 三十七道传送阵 弥兰陀有一座护山大阵。 这事儿在各方势力高层之间并不是什么秘密。 据说在很早很早以前，早到大盛前朝大夏国都还未建国的时候，人族也还没有“国家”这个概念。 那个时候的人族是由一个一个的部落组成，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王。 这些部落的王各有所长，每一个都是实力高强，而且当时的人族与九幽是密不可分的攻守联盟。 据传当年佛国与人族和九幽的联军大战于昆仑山，后不敌败退回弥兰陀，被人族与九幽的几十位高手围困与弥兰陀近一年时间。 当时佛国的底牌，便是这弥兰陀的护山大阵。 刀枪不入，水火难侵，万法难破。 人妖两族穷尽所有办法，却面对这座护山大阵没有任何办法，终其一年也难有寸进。 那一战最终的结果便是佛陀出世，以一人之力独战人族与九幽几十位高手。 无一败绩。 自那之后，这人世间这才有了佛陀。 参加过那一战的高手都已经仙去，留下来的记录也都是口口相传，关于当时的细节没有任何有效的文字记载。 但弥兰陀的大阵却在历代人妖两族的高手之中流传了下来。 凌寒的分身以苦行僧的身份隐藏与佛国之中，其中一个目的就是验证这座护山大阵的存在，结果证实传言果然不假。 但至于这座大阵能否挡得住雷劫，凌寒不太确定。 不过能挡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能挡一大部分是可以肯定的。 当然，结果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这座护山大阵竟然活生生把雷劫给挡在了外面，看来这几个神的“代言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这整座弥兰陀圣山都是佛陀的法宝。 能挡住雷劫，那说明和天机楼的级别差不多。 不过天机楼能挡两道才会崩溃，它却只能挡一道就要完蛋了，终归还是要差了一些。 不管如何，总归是白嫖了一次弥兰陀。 形势紧急，容不得半点儿耽搁，一是头顶的劫云，二是凌寒识海之中那个世界正在疯狂地吞噬这方天地的灵炁，再慢点儿这弥兰陀将灵炁全无，没个几百年是恢复不过来的。 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再度汇聚的劫云，果断扔下一个“来”字，然后身影一闪往万佛洞之中掠去。 凌寒紧随其后，几息之后已然出现在万佛洞的中心位置。 以佛陀和凌寒所处的位置为中心，四周密密麻麻全都是闪烁着淡淡光华的黢黑洞口，每一个都是一个传送阵的入口，通向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位置。 天下几大势力各有所长，佛陀所长便是咫尺天涯。 无论天涯海角，碧海苍山，只须一念之间，皆可到达。 “我可以直接把你送到距离北蛮神庙百里之外。”老者冷冷说道，“希望你能活下来，日后我要亲手碾死你。” 凌寒眨了眨眼睛，狡黠笑道：“佛陀什么时候降临？” 老者冷哼一声，不做回答，双手结印，一个淡金色的佛手印印入凌寒眉心，那是使用佛国传送阵的权限标识。 “那啥！有个小要求……”凌寒见老者不回复，也不多问，而是嘿嘿笑道：“不用直接传过去，你就按照最远路线，一个一个传过去就成。” “你有病吗？”老者完全没有佛门中人的风范，脾气暴躁地好像个炮仗，“有捷径不走，偏偏要绕远？” “走不走？”凌寒一副无赖相，“不走我就先睡会儿。” 老者忍住了想要动手的冲动，恶狠狠瞪了凌寒一眼，然后抓住凌寒的手，身形一晃出现在其中一个洞口前，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再下一个瞬间，两人已经出现在外面的戈壁滩上。 “别动坏心思啊！”凌寒笑嘻嘻说道，“我在弥兰陀里留了一道门，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回去。” “不相信的话，你可以赌一赌。” 老者抬头看了看头顶慢慢汇聚起来的劫云，又看了看四周快速枯萎的植物以及肉眼隐隐可见的灵气旋涡，一脸惊讶：“你在吸收这方天地的灵炁？” “都说佛陀生了一颗玲珑心，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凌寒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过打听得太多死得快，从现在开始你听我指令，我说走你就带我走。” “按照最远路线，最好把弥兰陀的传送阵都给我走一遍。” “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做事冲动，感情用事，一旦我怀疑你在带我走近路，我就直接飞回去，引雷劫炸了你的弥兰陀。” 老者恨恨看了凌寒一眼，不说话也就算是默认了。 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不敢冒险。 “那好！”凌寒计算着时间，看着头顶的劫云迅速变得浓厚，其间深紫色雷霆已经呼之欲出，这才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听我指令，我说走，你再走。” “现在，走！” 高空之上，巨大的紫色光柱倾泻而下，同一时间凌寒已经与老者一起消失在了传送阵之中…… 有了这佛国的传送阵，凌寒总算是在这雷劫之下有了喘息的时间。 从弥兰陀到北蛮，不走直达的那一个，路上一共有三十七中转传送阵，也就是凌寒可以传三十七次。 凌寒不死，雷劫不灭。 刚才在弥兰陀，凌寒其实是在诈这个老家伙。 并不是这个分身死了，下个分身顶上那么简单，事实是一旦自己这个分身死了，其他分身包括本体都会跟着一起挂掉。 刚才在天机楼中，道已经将这其间的利害关系讲得很清楚了。 如果不是天机楼还可以再扛一次，凌寒也不敢这么冒险，去赌这个弥兰陀的假和尚会被自己诈到。 一旦对方不信邪，或者弥兰陀大阵挡不住雷劫，那就是一命呜呼。 不过还好，结果总还算是不错。 有了这三十七个传送阵，凌寒可以拖延上很久一段时间，自己识海之中那个新生的世界也能借这个机会加速吞噬这方世界中的灵炁。 在躲避雷劫的间隙，凌寒抽空注意了下识海中的进展。 以巨人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已经形成了一个方圆近百里的绿洲，虽然说不上植被繁茂，但大概也能算是有了大片的绿色，大一点儿的甚至已经长成了一人多高的小树苗。 新世界的时间流速已经随着灵炁的流入开始发生了变化。 刚开始的时候，新世界刚刚诞生，它的时间流速与外面的世界相比近乎无限，也就是说新世界不管过去多久，外面也都是一瞬。 和凌寒看到尸体的记忆幻境一样。 但现在随着灵炁的流入，这种时间差开始慢慢变小了。 虽然还是有着天文数字的倍数差，但这种改变凌寒作为新世界的拥有者是能真切感受得到的…… 也就是说，随着灵炁吞噬的越来越多，最终两个世界的流速将趋于统一。 传送阵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凌寒每次都掐准了时间在雷劫即将落下的瞬间让老者带着自己逃离。 到后来，老者自己已经找到规律了，不用凌寒吩咐也能看准时机传送。 孺子可教！ 凌寒露出老父亲般的微笑。 这一天是佛国修士的噩梦，所有的隐修、歌者、苦行僧甚至是那种闭死关的老禅师都被这西域境内一个接一个的劫云给吓出来了。 “阿弥陀佛！这是佛陀在渡劫吗？”西域一处不知名的佛寺之中，有一座舍利塔之中传出了一阵精神波动。 很快，旁边的另一座舍利塔也发出一阵精神波动来回应他：“阿弥陀佛！贫僧觉得，这应该是佛陀将要再次降世了。” …… 三十七个传送阵终于走完了。 老者带着凌寒出现在了距离蛮族神庙不足百里的一处山洞外，冷冷说道：“我最多只能送你……” “谢啦！”凌寒没时间听他废话，身影一晃，高速运动的身体带起刺耳的音爆，向着神庙的方向而去…… 第六十一章 巨灵之角 卜卦是道士的专长。 但作为体系与道士差不太多的巫族和蛮族，一样也有类似卜卦的手段。 比如蛮族的萨满，他们管卜卦叫问灵术。 因为蛮族信封神庙，他们认为蛮族先贤陨落之后会换一种形式生活在神庙之中，所以他们会将那些先贤的头盖骨和背部的整片皮肤保留下来作为法器，作为与之沟通的媒介。 先贤们死了还要被拆了骨头剥了皮，这个倒是不知道他们乐不乐意。 但这一种卜卦方式在蛮族萨满们之中非常常见，使用的法器也大多来自自己亲近的人，如父亲、兄弟亦或是师父。 像岩石用来卜卦的法器，就是来自上一任巨灵。 作为蛮族萨满，每天三次卦属于日常功课。 尤其岩石现在作为神庙巨灵，肩负蛮族复兴大任，这每天三卦自是勤快的很。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从早上问灵开始提示就是大凶之兆，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之忧，而那一线生机却指向了大盛。 作为一个虔诚的神庙信徒，岩石第一次对问灵术产生了怀疑。 他甚至觉得，这来自前任巨灵的骨皮是不是和他本人一样，太过懦弱以至于看事情也是瞻前顾后，而且还对大盛心存幻想。 人族与蛮族，那可是不死不休的两个族群啊！ 说我的生机在大盛？ 说梦话呢吧！ 臆测归臆测，但岩石还是把这事儿当成了一件大事儿去对待的。 一方面他派出去了十几路探子，主动联络安插在大盛内部的内线，重点打探大盛这两天有没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另一方面则在神庙附近布下了几重结界，将自己护在了神庙的最深处。 岩石调教的探子办事效率非常高，很快便有了回复。 却又相当于是没有回复。 因为大盛那边儿安静的很，包括赤水关在内的军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但如果说这些些天唯一的大事儿，那自然就是定国公凌寒的婚事了！ 但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啊！ 大盛定国公大婚昭告天下，礼告四方，这天底下没几个人不知道的。 而且作为大盛属国，蛮族还送去了贺礼的。 当然，出面的是新任的蛮王。 一个傀儡而已，岩石甚至都不太记得他的名字。 凌寒大婚，娶了两位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美女当妻子，享尽齐人之福，这无论在大盛官方还是民间都已经传遍了。 甚至就连蛮族这边，都有很多人在悄悄议论这位传奇一般的定国公。 虽然立场不同，但凌寒这种草根崛起一跃成为国之栋梁救世英雄的故事是不看立场的，不管人族还是蛮族都很难不向往这样的人生。 谁的内心里还不藏着一个英雄梦呢？ 但在岩石看来，英雄不过也就是一个凡人。 凌寒的那一身本事在凡人看来委实算得上是惊世骇俗，天地造化，但在已是神级的岩石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强壮一点儿的蝼蚁而已。 如果不是人族气运犹在，自己没有办法打破天地规则进入大盛疆域，凌寒早就成为一具尸体了！ 上一世的被杀之恨，败军之辱，让岩石对凌寒恨之入骨。 结合卦象，岩石心中禁不住升起一个在现在的他看来荒诞至极的想法。 这个大凶之兆，生死难关，莫非是来自凌寒？ 但这个想法刚一露头，就被岩石自己给否决了，因为那绝对不可能！ 凡人再厉害，但你没有神格就还是一个凡人。 而凡人是没有办法杀死一个神的。 能杀死神级的，只有神级。 . 北风呼啸，雪花纷飞。 凌寒的身体化作一道流星，以燃烧自己炼化提纯的众生之力作为代价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 就像是汽车爆了缸。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凌寒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一切，只是发自本能地拼了命地去奔跑，将速度从极限提升到更高的极限。 劫云在身后聚集，不断有粗大的劫雷劈下，但竟都神奇地让凌寒坎坎躲过去了。 好几次劫雷引发的高温将凌寒吞噬，但很快凌寒又冲了出来。 新世界吞噬灵炁的速度已经到了一个天文数字的量级，作为新世界的主人，凌寒的实力也在飞速增长，速度自然也能越来越快。 但终有极限。 在躲过足足七次雷劫之后，凌寒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力竭。 劫云再次在头顶聚集，其中蕴含的电光再次蓄势待发，几息之后将再度劈下，直到将凌寒劈死为止。 但没关系了！ 凌寒看着前方不足五百米的神庙，面带微笑。 此间异象早就吸引了神庙的注意，外围两个提着斧子的力士看着狂奔而来的凌寒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因为凌寒，而是因为凌寒头顶的劫云。 蛮族不渡劫，所以这种天地异象在这北境之中实属罕见，两人第一反应便是敌袭。 但袭击神庙？ 他疯了吧？ “要不要预警？”一个力士瓮声瓮气地问道。 “你傻啊？那么大一朵黑云，还用得着你来预警？瞎子都看见了！”另一个力士斜了他一眼，然后不屑笑道，“神庙有巨灵神布下的结界，就算是仙王级也无法冲进来。” “就他……，卧槽！” 一句话没说完，凌寒的身体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划出一道白线，带着音爆声直接撞上了这两个外围的力士。 一句“卧槽”声音还未落地，两个身高两米多的力士被凌寒撞得好像两发炮弹斜斜地飞进了神庙之中…… 神庙周围的结界对凌寒竟然形容虚设！ 凌寒的实力还没有强到可以无视神级高手结界的地步，之所以能够在神庙通行无阻，只是因为凌寒身上有一样东西。 巨灵之角。 五百年前，方平垚也就是方玉楼砍下了前任巨灵的双角，作为休战条件，并一直保存至今。 蛮族一脉，其传承与其他族群完全不同。 神庙巨灵不管你之前叫什么，但成为神庙巨灵之后，你便只有“巨灵神”这一个名字。 换句话说，当年方玉楼割下了上一代巨灵神的角，那么除非他们从大盛拿回这一对巨灵之角，否则这蛮族神庙之中的巨灵神便永远少一对角。 这也是为什么蛮族不死不休，一心想要南下攻打大盛的原因之一。 岩石虽然设下结界，坚不可摧，锐不可当，即便是仙王级高手也休想破界而入，但却挡不了他自己。 因为理论上说，这“巨灵之角”便是他的角。 也是巨灵神的角。 这个办法，也是道告诉凌寒的。 第六十二章 神级之威 道告诉凌寒的，还不止这些。 比如这世上能帮他挡住雷劫的，只有神级。 不是方平垚和段流沙那种伪神级，而是那种有神格的神级。 凑巧的是，凌寒正好认识这么一位。 躲在蛮族神庙里的岩石。 当漆黑的劫云出现神庙附近的那一刻，岩石幡然醒悟，明白了卦象所指。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雷劫，但岩石是知道的。 身为神祗，化凡成神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倘若被雷劫轰死便身死道消，灰飞烟灭，但倘若撑过这九天雷劫不死，则成一方神祗， 但是…… 为什么是凌寒？ 初见他时，他不过是一品之身。 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开始要度飞升成神的雷劫了？ 而且看他头上那劫雷的强度，可比自己渡劫之时的雷劫要强上太多太多了，纵然岩石目前是神级之身，也很难保证能在这种雷劫之下脱身而退。 不对！不对！ 他这不是超凡成神的雷劫，看这劲头儿，是这方天地是要灭了他啊！ 特么的老天有眼啊！ 在幸灾乐祸之时，岩石手中擎着碧玉权杖缓缓浮空，将神庙的结界又加强了几分，确保凌寒不会冲进来。 虽然心中非常确定自己布下的这结界纵然是同等级的神级想进来都难，但一向谨慎小心的岩石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的防备。 可臆想之中凌寒一头撞在结界上的场面并没出现。 他竟然视自己的结界如无物，跟回老家一样大摇大摆地撞飞了自己守在神庙门口的护卫，然后一头钻进了神庙之中。 窝尼玛！ 这…… 这特么什么情况？ 正在岩石一脸懵逼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头顶劫云汇聚，一束直径能有十几米粗细的紫色劫雷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向着自己头顶灌了下来。 窝特么…… 岩石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情急之下将手中的碧玉权杖向上举起，一道绿色的穹顶以他为中心猛地撑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保护罩。 “轰！” 炸响在耳边响起，先是摧枯拉朽一般冲破了结界，而后猛地轰在了保护罩上。 保护罩一黯，几近于消失，不过最终却还是挺了下来。 而那道劫雷也终于耗尽了能量，在无尽的轰隆声中消弭于无形。 虽然早已知道了结果，但隐身躲在岩石周围的凌寒却仍然感到惊骇无比，三下就能将天机楼毁掉的劫雷却被岩石给轻松挡下了！ 虽然看他脸色也不太好看，显然这一下是吃了亏的。 但不得不说，神级强者，恐怖如斯！ 这一下凌寒是在赌，赌岩石一定会出手帮自己挡雷，赌道提供的信息是对的，岩石可以把劫雷给挡下来。 当然，如果中间出了差错，凌寒也不是没有备用方案。 一旦有任何情况，凌寒都会第一时间躲进天机楼，用天机楼挡下这一下劫雷。 只是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还好，赌对了！ . 岩石脸色一阵青白，愤怒地扭头大吼一声：“凌寒！滚出来！” 凌寒悄咪咪躲在离他几米外的一根柱子里面，幸灾乐祸地暗笑道：“做梦呢吧？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个一个神级壮劳力，傻子才出去呢！” 隐身加穿墙，再加上得自蚌妖的归尘，将自己的气息彻底隐匿了起来。 像岩石这种神级，对付隐身术有几十种办法，但却无一能对凌寒这种隐身有效果。 因为凌寒施展的并不是道家、妖族亦或是岛国海妖之中早已失传已久的鬼道隐身之术，这是一种异能。 否则当时那名惯偷也不至于能在这世上逍遥自在几十年却从无失手。 岩石一扫平时的淡定与从容，先是咒骂，后来干脆手中碧玉权杖挥起疯了一般对着周围开始了无差别的大招aoe。 绿光闪过，房屋倒塌，烟尘弥漫，一片狼藉。 而凌寒则依然毫发无伤，因为他仰面朝天陷进了岩石脚下不远处的地面之中，只露一张脸出来，笑眯眯看着暴跳如雷无能狂怒的岩石。 时间不等人，加紧备战啊，兄弟！ 劫云聚集，又是一道比刚才还要粗的劫雷砸了下来，紫色的电光犹如粘稠的液体缓缓流淌却又快得离谱儿。 岩石口中念咒，原本在蛮族之中偏瘦削的萨满身躯突然暴涨，变成了一个身高近十米，浑身肌肉虬结，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蛮族力士。 神级力士！ “呃啊！” 在电光到来之前，这位神级力士双臂交叉挡在额头前，迎着电光发出一声怒吼…… 电光瞬间侵蚀了力士的双臂，露出了森白的骨骼，继而是头部、双肩、身体，最终将这名神级力士的肉身烧成了一具庞大的骷髅。 不过也仅止如此了！ 力士最终没有倒下，劫雷却再次消失，只是残余的能量四处乱窜，将一座偌大的神庙夷为了平地。 “凌寒！” 巨大的骷髅发出犹如恶鬼一般的咆哮，不甘地迈开只剩骨架的大长腿，向着远处疾冲而去…… 他终于想起来要逃了！ 凌寒自然不能再隐身躲在地面之下挺尸了，隐匿身形紧跟在岩石的身后，寸步不离。 岩石身为神级强者，速度自然不在话下，一步迈出就是几十米，庞大的身躯好似一阵风，在冰天雪地之中“果奔”。 凌寒经过刚才那一阵近乎“爆缸”的奔跑，已经无法再发挥出之前那种速度了。 按照目前形势下去，自己很快将会被岩石甩开，然后又要独自硬抗雷劫了，那前面折腾这么久不就白费了？ 凌寒催动身体之内提纯之后的众生之力，给了岩石一个减速的buff。 其实就是言出法随，只不过如今的凌寒已迈入圣阶，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所谓言出法随已经完全不用说出来，心意一动即可生效。 当然对付不同的对手，效果也不尽相同。 比如对神级的岩石而言，这只能给他造成一个短暂到几乎到毫秒的停顿，不过即便这短暂的一瞬，也完全足够了！ “轰！” 磅礴的雷霆挟着万钧之势，重重地向着岩石的头顶砸了下来。 “凌寒！我日……”岩石被逼得都爆粗口了，但一句温馨的问候还没来得及说完，浓浓的紫色劫雷已几近头顶。 “去！” 岩石庞大的骷髅身躯瞬间分崩离析，在碎骨纷飞之中一个身高六米左右的勇者悄然出现，手中一柄如同门板般的古铜色大刀带起滔天杀气，逆着雷霆往上，后发先至与雷霆撞在了一起…… “轰！” “咔！” 刀光所至，劫雷退却。 就连那高空之上的黑色劫云都发出一阵剧震，一刹那竟然让作为观众看戏的凌寒产生了劫云要被打散的错觉。 然而并不是。 劫云再度聚集，下一道雷霆又开始酝酿。 第六十三章 巨灵神现身 萨满、力士、勇者，是蛮族的三大体系分支。 第一次靠硬实力加那个碧玉权杖硬抗了一记，第二次靠力士状态能抗耐造的肉身硬抗，第三次则靠的是勇者的无匹刀气和滔天战意。 下面一次，想必便是岩石的萨满状态了。 岩石本身就是一个萨满，他的萨满状态应该也是最强的一个。 劫雷再次滔滔而下，岩石口中低吟某种晦涩的上古咒语，手中的古铜色大刀之上符文璀璨，继而怦然炸开，自下而上迎着劫雷撞了过去……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巨响，劫雷再次退却，而岩石手中的古铜色大刀也就此消失不见。 “哼！想拉着我帮你挡雷劫，是吗？”岩石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笑容，而后恶狠狠说道，“好！今天的雷劫我帮你挡了，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顺便，也让你这小小凡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神的力量。” “巨灵不死，神庙永存。” “巨、灵、神！” 岩石褪去了勇者状态，恢复了往常萨满的样子，但不同之处在于，就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影。 那虚影身高足足能有上百米，头生弯月状的双角，一对眼睛好似两个巨大的火球，闪烁着赤红色的火焰，浑身上下肌肉遒劲，迸发着爆炸般的力量，令人产生一种他一拳就可以将这世界打碎的幻觉。 那便是巨灵神了吗？ 凌寒抬头仰望，心中竟也生出一丝的怯意。 不过也只是一瞬，新世界在吞噬这个世界灵炁的同时，也在滋养着凌寒本身，无论肉体还是精神。 再次对视上巨灵神的眼神，凌寒脑中没来由地闪过了四个字。 不过如此。 你再厉害也不过在世界之中，而我身体之中可是有整整一个世界！ 这便是真神与伪神的区别。 巨灵神出现之后，凌寒就再也无可遁形了。 其实早在凌寒对岩石使用言出法随给他减速buff的时候，凌寒就已经退出了隐身状态，但因为“归尘”的效果还在，只要凌寒不主动在岩石眼前反复横跳，岩石依然不会注意到他。 就如同身边的一颗石子，一片雪花。 不过巨灵神的虚影出现之后，在磅礴的神威之下，这些障眼法全都失去了作用。 “怎么不藏了？”岩石狞笑道，“如果不是碍于这神级不得入世的天地规则，我早去你们人族的天都城，把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了。” “对了！听说你刚成了亲？” “一下子娶两房娇妻，其中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龙女？” “放心！我不会杀死你，我要留你一口气，我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打败你们人族，血洗天都城，然后当着你的面把你的两个新娘子一点一点折磨死。” “哈哈哈哈！” 凌寒一点都不怕他，冷笑着嘟囔了一句：“路走窄了！” “嗯？”岩石不太明白凌寒是什么意思，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什么路走窄了？” “砰！” “砰！砰！砰！砰！” ……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密集的枪声，凌寒身边除了本体和姬白凤之外的几大分身同时出现，每人的双手之中都是一杆魂力长枪，对着岩石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狂轰。 魂力长枪是目前凌寒所拥有的杀伤力最大的武器。 一枪能轰死二品，圣阶三枪必死。 短短几息之间，凌寒几大分身趁着岩石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已经轰出去了几十枪之多，直打得岩石浑身焦黑，皮开肉绽，根本看不清人样儿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 魂力长枪只能给神级造成这些皮肉之苦，连伤筋动骨都做不到。 几十枪打过之后，凌寒心念一动，其他分身全都回到天机楼，只留最初的分身在外面，对着岩石呵呵笑道：“就是这个意思，嘴贱就该打。” 岩石浑身是血，皮肉绽开，好似刚被人千刀万剐过似的，咆哮着连同上方的巨灵神虚影一起，向着凌寒扑来。 凌寒催动众生之力迈开风影步，一边躲避岩石的攻击，一边指着天空大声叫道：“小心被雷劈！” “如果你想同归于尽，我烂命一条无所谓！” 眼见得劫雷再次如泰山压顶，滂沱而下，岩石无奈只能恨恨咬牙，原地站定，巨灵神虚影双手托天，硬是用双手死死扛住了这一记劫雷。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凌寒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你确实实力强悍，我打不过你。” “但你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弄死我，我这么说没问题，对吧？” “反正我如果抗不过雷劫，就死定了。” “死之前能拉着你一起陪葬，那也不错。” “就算你干死我这个分身，但是刚才你也看到了，我还有很多分身。” “我觉得在我死之前，我应该能先看到你的尸体。” “当然，如果你想要一条生路，让我放过你，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说道这里，凌寒故意卖了个关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岩石，等着他发问。 这就是一个心理战术。 主要还是看谁先怕，次要则是看谁的底牌多。 凌寒其实只剩一张底牌，那就是如果没能把岩石给唬过去，自己只能躲进天机楼，扛过一下劫雷，然后收回自己那个世界之中的巨人，停止吞噬这个世界的灵炁。 相比之下，岩石的底牌自然更多。 毕竟他是神级，无论是手段还是实力，其实都甩下凌寒几条街。 但问题就是，他先怕了！ 凌寒现在的实力他根本不清楚，其实就算凌寒自己也并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在岩石的攻击下坚持多久。 他只是在唱一出空城计而已！ 岩石怕了，是因为他信了卦象，信了那条预言。 这样的劫雷，如果一直这么劈下去，自己纵然是神级，也总会被劈死的。 卦象显示自己今天会有生死大劫，而唯一的生机则在大盛。 现在看来，全都一一应验了！ 只不过给自己带来生机的，也是那个给自己带来生死大劫的人。 要求饶吗？ 岩石满心懊恼，抬头看了看在积蓄下一道劫雷的滚滚黑云，死撑着脸面说道：“本座有神格在身，区区劫雷自然不会看在眼里。” “不过本座倒是很有兴趣听听，你的意见。” 死要面子，但事实上就是认怂了！ 真特么憋屈！ 凌寒可不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似笑非笑地问道：“呦！这是……” “怂了？” 第六十四章 世界的眼睛 凌寒一向认为自己是不怎么毒舌的。 当然，自己认为是一回事儿，别人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岩石被凌寒怼得恼羞成怒，几番想要动手却最终还是忍住了，投鼠忌器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他确实没得选。 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凌寒现在就是光脚的无赖一个，打出的就是“大不了同归于尽”这张牌。 岩石是穿着鞋的，凌寒烂命一条死就死了，他没必要陪着他一起冒险，把命都丢在这儿。 成神之路千难万险，就这么交待了太过憋屈了！ “给你看个东西！”看岩石一脸便秘的样子，凌寒也不好太过分，笑嘻嘻地将自己的意识分出去一缕。 岩石脸色一凝，看向凌寒的眼神也开始严肃起来。 意识分离，这是神级才会有的本领。 这小子难道已经到神级了？ 岩石小心地将凌寒分出来的那一缕意识纳入自己的识海之中，又用自己的意识一层层将其包裹起来，这才放心地将自己的意识沉了进去。 轰！ 山川河流，日月星辰，虽然大部分都还是戈壁沙漠，但已经有部分地方出现了郁郁葱葱的绿色，假以时日，这里必然将成为一个新的世界。 世界中央，一个堪比山岳的巨人正在疯狂吞吐着灵炁。 而那巨人的面孔，赫然正是凌寒。 这是，什么地方？ 从那一缕意识之中出来，高空之上的劫雷再次凝聚形成，岩石咬了咬牙，巨灵神的虚影仰天长啸，小山包一样的拳头向着劫雷挥去。 劫雷再次消失。 而岩石身后的巨灵神虚影一阵摇晃，显然也受伤了，不过他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里，而是一脸凝重地向凌寒问道：“你给我看到的，那是什么？” “新世界。”凌寒笑眯眯说道，“真正的新世界。” “一个没有天道，没有规则，一切我们自己说了算的世界。” 岩石犹豫地问道：“你说，我们？” “没错！”凌寒笑着说道，“你帮我挡雷劫，我放你进入新世界活下去，在那里去做一个真正的神。” “真正的神，不是像你这样做一个天道窥视之下的傀儡，你的上限你自己清楚的很，不是吗？” “真正的神，是没上限的。”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现在，也才只是圣阶而已。” 岩石目瞪口呆，面容苦涩，既为凌寒所说的事实而震惊，又为自己竟然动心了而觉得羞耻，最终这一位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当代巨灵神翕动着嘴唇，苦笑着问道：“去了你的世界，不更加任你摆布了？” “天道好歹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平等，你呢？” “你说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是空中楼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只能选择相信我！”凌寒哈哈一笑，一脸无赖地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不答应我就会被劫雷劈死，没有其他选项。” “而我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和你同归于尽，但是你觉得我敢站这里和你谈条件，会没有后手吗？” “相信我，到时候死的一定是你。” “而我，最多只是损失一些灵炁罢了！” 毕竟是神级，见多识广不说，能够接触到隐秘自然也会比普通人多的多，见到那巨人反吐灵炁，再想一想这强得变态的劫雷，自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也只有凌寒这种与天道争锋的行为，才会引来如此霸道强悍的九天雷劫。 换句话说，他的对手是这个世界的天道规则。 而自己这个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神，人家压根没放在眼里。 “我最多只能再帮你挡六道劫雷。”岩石看了看天上，叹了口气，“六道劫雷之后，我将肉身尽毁，只剩神格。” “神格确实还可以帮你再扛几道劫雷，但那是我的根基。” “倘若你要逼我帮你扛雷，那我情愿与你同归于尽。” 凌寒连犹豫都没带犹豫的，直接点头就答应了：“成交！” 事情都已经谈到了这个地步了，岩石已经没必要再说谎，他给自己保存些实力也是情理之中，凌寒也不想把事情给做绝了。 当然，根本原因则是凌寒本身就是在扯谎。 倘若岩石真跟他玩命，凌寒也只能躲天机楼里去，雷劫是一方面，关键就目前的实力，其实还真打不过这个伪神。 但凌寒就吃准了岩石会怂。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被凌寒一个人吃掉五万精兵，任是谁都会有阴影的。 再从杜朝宗那里得知凌寒手中有魂力长枪那种五千亿年前的上古外来者的武器，今天又带来这旷古绝今的超强雷劫，岩石从一开始就很不自信了。 以他神级的实力，放开了打肯定是能打得过。 但关键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 就好像买六合彩，你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中，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中。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和你说：“别买六合彩了，我给你介绍另外一条财路吧！诶！兄弟，保险理财了解一下？” ……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总之，一路坑蒙拐骗搞定了岩石。 这位蛮族的新任巨灵神愣是被凌寒忽悠着给他硬抗了六道雷劫，然后进了凌寒的新世界，成了那个世界之中的第一个居民。 而凌寒则在岩石进入自己的新世界之后，收回了那个吞吐灵炁的巨人。 两个世界的连接被切断，高空之中的劫云缓缓消散，劫雷自然也不复存在，这个世界又恢复了它原有的样子。 但是在那无尽的高空之上，透过厚厚的云层，跨越亿万光年之外，凌寒分明看到了一双眼睛。 冷静，淡漠，毫无感情。 凌寒伫立在北境无尽的冰原之上，沐浴着漫天雪花，好似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只是隔空与那双眼睛对视，没有挑衅也没有对立，就只是那样互相看着。 良久，那双眼睛终于缓缓合上，消弭于无形。 你是谁？ 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吗？ 如果你是，那么你又是来自于哪个世界呢？ 北风呼啸，凌寒收回目光，轻轻抖落一身的雪花，迈开腿踩着吱吱作响的雪地，一步一步往南走去…… 如果说，这个世界有谁才是我真正的敌人。 我想，我知道了！ 第六十五章 那些被屏蔽的信息(一) 人这种动物很奇怪。 只有你到了对应的高度，才会去考虑那个高度应该考虑的事情。 就好像小学生考虑的是什么时候放学，中学生考虑的是隔壁班的那个女孩儿什么时候从窗前走过，高中生考虑的是毕业之后考什么大学，大学生考虑的则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一入社会百草枯”…… 新世界没有开辟之前，凌寒一直以为自己要对付的是三年之后降临人间的异族众神。 而现在，凌寒才注意到了众神背后的那一双眼睛。 天道的凝视？ 凌寒也不知道他是谁。 但凌寒有种直觉，他或许和自己一样，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在众神之后，有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在俯视着这个世界。 不管是苦哈哈的小老百姓，还是皇族贵胄，不管是平庸低贱的碌碌众生，还是高高在上的九天众神，都在他的凝视之下。 凌寒还不知道他是谁，但凌寒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和自己一样，他创造了这个世界。 这便是真神。 . 回到天都城之后，凌寒去找了方平垚。 关于新世界，九天雷劫，关于收了岩石，关于天空之中那双巨大的眼睛，凌寒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方平垚。 意料之中的是，这些信息很多都属于是信息屏蔽的内容。 不过对于凌寒来说，这个世界所谓的信息屏蔽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因为凌寒有了自己的世界。 虽然那个世界自然条件还有些残酷，这会儿还是“赤日炎炎似火烧”，过会儿马上就变成了“雪花飘飘北风号”，普通人在这个世界之中是活不下去的。 不过对于凌寒和方平垚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一起参与这次讨论的，还有岩石。 这位凌寒曾经的对手，被凌寒连哄带骗绑架进了自己的这方新世界，不管真情也好还是假意也好，现在已经成了凌寒的人。 真神之路，凌寒算是一个开拓者。 这个世界还很原始，但对岩石这样的神级来说却有着别样的诱惑力。 因为越是原始的世界，才越容易接触到世界的本质。 而这些东西，在外面的世界是永远都不会能触碰的到的。 . 由于没有了天道规则的限制，自然也就没有了信息屏蔽。 原本以为要到了迷雾之海才能向方平垚问的问题，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敞开了说了。 其实方平垚身上，无非就是就两个问题。 迷雾之海中发生了什么？ 昆仑的群玉山之上又发生了什么？ “第一次进入迷雾之海，是帮老段捉龙。”方平垚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仰脖儿灌下一大口辛辣的烈酒，一脸的苦涩，“那时候的我，年少气盛，实力超群，打遍天下无敌手，然而在龙族却着实是吃了一个大亏。” “以我当时半神级……”说到这里，方平垚看了看身边的岩石，又看看凌寒，苦笑着摇了摇头，“当然，现在看来或许只是比仙王级高一点点，距离神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当时的实力在凡人之中确实已属第一，但在迷雾之海藏龙岛之上却被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给教训了。” “那个小姑娘名叫敖姝，一身的雷法近乎化境，我在她面前竟然坚持不了十个回合。” “后来我以带她出去玩儿，见识外面的世界为诱惑，这才将她带出了藏龙岛，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一路之上，我与敖姝日久生情，但因为与老段的承诺，我违心将她送给了老段。” “在那之后，我心如刀割，又找老段将她要了回来。” “老段亲口为我俩指婚，择良辰吉日举办了盛大婚礼，那是我人生中最快活的日子。” …… 听到这里，凌寒频频点头，深有体会。 与龙女成婚，确实很快活。 “藏龙岛是什么样的？”凌寒问道，“你进入藏龙岛，偷偷拐了一条龙出来，难道就没遇到任何阻拦？” “藏龙岛是座岛，但也不是座岛。”方平垚一脸的古怪，沉吟了下这才答道，“确切地说，一条龙就是一座岛。” “之所以叫藏龙岛，是因为几乎所有的龙族都是处于沉睡状态。” “所以当你进入迷雾之海，眼睛之中看到的藏龙岛其实是一大片几十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岛屿，那其中每一座岛屿都是一条沉睡的巨龙。” “这个用语言很难描述，总之当你去了就能看到了。” 凌寒想了想，然后说道：“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去的时候遇到的敖姝，恰恰就是一条醒来的龙？” “没错！”方平垚点了点头，“藏龙岛来去自由，但如果龙族不同意，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将任何一条龙带出迷雾之海。” 咦？ 那敖璃是怎么被带出来的？ 凌寒表达了自己这个疑问，方平垚摇了摇头：“回头哪天你可以问问敖璃，当时她为什么会被一个只有圣阶实力的蚌妖给捉住，带出了迷雾之海？” 凌寒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早在刚把敖璃救出来的时候，凌寒就已经问过了。 但是迷雾之海之中发生的一切，敖璃也不太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出来是要找他的父亲，也就是龙族的王。 敖术。 这个名字凌寒印象很深刻。 因为它不止在敖璃的口中出现过，还在姬白凤的记忆中出现过。 和姬白凤一起，同属十八位天机使之一。 敖姝，敖璃，敖术。 凌寒脑海之中一遍遍闪过这三个名字，琢磨着他们三个之间的关系。 还有敖璃，当年在迷雾之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 方平垚第二次回到迷雾之海，便是在自己大婚之后不久。 因为对段流沙的愧疚，他想再去帮老段带条龙回来。 不过这次，是段流沙和他一起去的。 毕竟自家地盘儿，再加上实力强大，所以敖姝也跟着一起去了。 段流沙第一次进入迷雾之海，必须要过龙口，找到心中的执念所在，然后他直接被传入了阴间界，遇到了那个穿斗篷的神。 再就有了之后发生的种种。 如果不是凌寒将得自姬白凤记忆幻境的那些事情讲出来，方平垚至今都不知道段流沙在迷雾之海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会知道他进入了阴间界。 方平垚最后一次进入迷雾之海，便是将姬白凤押入天机楼地下一层之后。 当时他遇到了老姜，按照他给的指示去了昆仑的群玉山。 “群玉山上，桃花潭边。钓叟指路，三十三天。”方平垚苦笑道，“现在想起来，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设计之中。” “我多次昆仑寻仙未果，明知有三十三天的存在，可就是不得其门而入。” “按照他的指示，我找到了那个钓叟，这才进入了三十三天。” “也便是传说中的天界。” 关于本书，解释一下。 很抱歉本书断更了这么久，实在本人生活中有些事情要处理，一时间抽不开身。 诸位知道，我并不是全职，工作上有个紧急项目必须处理，从十一假期开始，到现在这才总算是尘埃落定，基本到了收尾阶段。 中间一直想发个请假单章，但犹豫再三却发不出来。 原因则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更新，很怕承诺了结果又无法更新。 还有就是临近大结局了，每当晚上回家，坐电脑前想抽空写一些出来的时候，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都写不出来。 确切地说，我其实已经写出来了个结局了。 但是，我不满意。 说这么多，不是想辩白什么，只是还是想把这本书写好，不留遗憾。 …… 好吧！ 现在可以有信心地告诉大家，可以恢复更新了。 一周之内，我这边工作上的事情可以完全收尾，我就能继续恢复以前的摸鱼上班状态了，码字的事情也就可以继续捡起来了。 不会太监，不会烂尾！ 各位读者大佬尽可放心，萌虎虽然手残，但不脑残，一定不会随便弄个结尾出来糊弄大家的。 还有，以后这种不打招呼消失这么久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感谢一直以来还在支持本书的读者朋友！ 感谢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