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来的风流爷》 第一章 赶往钦州的那一晚夜里无月,漆黑一片,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丁点都不过分。 向幼薇原不想接连赶夜路的,只是白日投宿小镇,几家客栈都没有空房,镇民又谨慎不肯借住,无奈之下就决定坐着马车继续往前赶,想着前面也许会有人家,却不知方圆十几里都没见到人烟,倒是一场急雨来得快,几片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月色。 这样的黑夜里,四周的空气都显诡异得紧,要不是仗着三人都有些功夫傍身,她是决计不敢走这样的夜路。马车颠簸着行进在树木林立的小路上,树影重重,四周不时传来野鸟的怪叫声,让人骨头里都透着寒意。 「小姐,这声音可真是吓人!」马车中传出少女的抱怨声,带着些浓浓困意。 「一些山林野鸟罢了,靠着我睡吧。」有女子浅笑,语气娇柔沉稳,却有些许疲惫嘶哑。 马车里的人没有继续说下去,车夫回头看一眼里面影影绰绰紧挨着的两个人,咧嘴一笑,咬喝着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个高大的物体从左边冲出来,径直撞上了马车。 原在暗夜里赶路就有些战战兢兢,这么的突发意外让人高马大的向家车夫,都忍不住心跳骤然加速,虽然忍着没有大吼,却还是惊出一身冷汗,紧急拉住了马车,才没有从那个突然冲出来的东西身上辗过去。 未料到马车会紧急停下来,坐在里面闭目养神的向幼薇身体冷不丁前倾,依靠着她的丫鬟青宁更是差点扑出马车。 待到坐定身子,一股怒气直冲脑门,「怎么了?」青宁耐不住性子高声询问。 「有东西挡了路。」拎起马车上绑着的灯笼走下去,车夫踢了一下瘫在马车前的物体,「小姐,是个受伤的男人。」 「真是晦气。」被折腾醒的青宁满肚子气,比向幼薇这个主子还不耐烦,俐落的翻身下了马车,走到前面看看地上躺着的家伙,「丢一边去,懒得管这种闲事。」 听青宁这样说,车夫有点为难地看看地上躺着的家伙,再往马车里望一眼,诺诺开口:「小姐……怎么说都是条人命,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熟知家丁脾性,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向幼薇掀开帘子看看地上的那人,又似笑非笑看一眼车夫,不过几个眼神就让他涨红了脸,「不是我们不救人,实在是人心隔肚皮不得不防,这荒山野岭突然跑出来一个受伤的男人,你说是不是有些古怪?再者说,在前面的镇子上也听说了附近盗匪多惯使奸计,不然也不会不敢留宿咱们三人,这个受伤的人这时候出现在夜里,还是不得不防。」 对于车夫的善良,她丝毫不见怪,他是个实心眼的老实人,人高马大的汉子却有一颗朴实简单的心,这也是向幼薇相信他,让他一起随行的理由。 「可他若是遭了难的好人呢……」车夫还在犹疑。 看他不情愿离开,青宁翻翻白眼,没好气的瞪他,劈里啪啦一阵斥责:「你觉得小姐是冷血无情的人吗?要怪只能怪他出现的不是时候,这黑咕隆咚的天儿,能出现的会是什么好人,到时候救了他,遭难的说不准就是咱们三人,荒山野岭闹个生死不知!」这话说得虽然夸大些,却就是这么个道理。 向幼薇强迫自己去无视车夫眼里的不忍,但自己心里却怎么都觉得不安,如果这人的出现是个陷阱,她当然可以心安理得不去管他,可是,想着这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受了伤需要帮助的男人,自己这样避事儿是不是真的太过冷血无情? 在她还在犹疑的时候,车夫已经不再说什么,只是挪动衣衫凌乱的男人到路边,听着他发出连串的呻吟声,很是不忍的快步回头上车。 青宁也爬上马车,车夫再瞧一眼那人,叹口气,挥动鞭子就要往前走,却没料到向幼薇会突然喊停。 直到后来的许久许久,向幼薇还会想,如果她没有因为内疚看那受伤的男人一眼,会不会一切还停留在原地,两人擦肩而过,按部就班的过着平静的日子? 可惜,有些事已经发生就再也回不去。 向幼薇失控地疾声喊停的原因,是路旁的一点温润亮光,如果她没有看错,那是受伤男人身上的一块流云百福玉佩,因为灯笼的反照,在黑夜里闪着盈盈的光,一时想不出这东西在哪里见过,只是觉得熟悉得很,在自己的记忆深处,也许是曾经最深刻的回忆。 凝思片刻,她终于恍然……这玉佩,和他的好像! 「小姐,怎么了?」听到向来冷静的向幼薇如此激动的声音,车夫连忙收回鞭子。 没心情多解释什么,向幼薇急着验证自己的猜测,掀起车帘跳下去,来不及听青宁的询问,就拎着灯笼走到那受伤的男人面前,等到看清楚那张脸,顿时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骤然停止。 「真的是他!」向幼薇惊叫出声。 眼前的人虽然脸上、身上都是血迹,脏乱不堪,但那熟悉的彷佛刻在了心里的眉眼,还是让她一眼看出是苏景泽!他怎么了?为什么会受伤流落荒野,难道死了…… 向幼薇不敢再多想下去,顾不得那浓浓的血腥味带来的不适,蹲下身子凑到男人口鼻前,感觉到鼻息,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是他,竟然真的是他!一刹那,向幼薇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何种表情,只是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栗,深深地庆幸自己多看了那一眼,如果没有看到受伤的男人是他,会不会就这样狠心丢下他自生自灭?只是这样想着可能的后果,向幼薇就觉得心生寒意。 她没料到眼前受伤的男人会是苏景泽,就如同没有料到两人会有再见的一天,此情此景,诡异的让人不敢置信。 眼前的向幼薇是青宁和车夫所不熟悉的,因为从来不曾见她这样慌乱失措的模样,所以都有些呆愣,面面相觑,直到看她手忙脚乱拖动受伤的男人才回过神,快步跑过去帮着抬人上车。 被三人合力抬上车的苏景泽,原本还在昏迷中,却因为扯动身体而疼痛呻吟,迷蒙中,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只是虚弱地说出一句话,声音有些低哑,却是极好听的。 「前面……路口……向左拐……右边……有人……」 这是苏景泽昏倒前最后的一句话。 那一晚的记忆,他只记得自己被人追杀,受伤之后凭着一口气不知跑了多久,最后看到一丝亮光越来越近,才不顾一切地撞了上来。 那一撞差点把他的身体都撞散了,神智却还是有些清楚的,所以他当时模糊的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听她焦急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心里有些奇怪。他没想到会在这样境况中遇到相识的人,使出全身的力气想看得分明,却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肩头的伤口一阵阵锐利的疼痛,只能说出最后一句警示就陷入了昏迷中。 所以,当他再次睁开眼,原以为必死无疑的自己却躺在暖和的马车上,上身靠着一个柔软的身体,身下是有规律的晃动,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还真是命不该绝呀,他嘲弄的笑了笑,却因为扯动伤口倒吸一口气。 肩头有隐隐的痛,让他没办法再歇下去,低头看看自己肩头的伤口,血已经不再流,也被人简单包好,就连身上都还披着御寒的薄被,救自己的人是谁呢,竟然这样的细心。 苏景泽回忆昏迷前一刻听到的声音,有丁点的熟悉,更多的却是陌生,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少年的声音是那样的清亮,可却又有些不同,因为他昏迷前听到的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苏景泽艰难地想要看清楚把自己揽在双腿上的人,却冷不丁对上一双眼眸。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细长的眉毛下边嵌着一对大眼睛,乌黑的眼珠,好似晶莹剔透的黑色琉璃,每一次忽闪,上翘的长睫毛都会随着上下摆动。她直直的看着自己,一丁点也不惧怕这样的对视,明明应该是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眸,却偏偏透着清冷,又带着一丝期盼。 期盼?好奇怪,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眼前这貌美女子看着自己的目光,是真的藏满了期待,这样的一双眼眸,灵动诱人,与自己记忆中的那青涩少年重迭,苏景泽只觉得心中怦然一动,已经不自觉顺着看下去这眼睛的主人,该是何等的美丽。 幸好,一切都没让他失望,顾盼的眼眸透着疑惑和打量,精致的嘴鼻宛如画中人一般精致,更别提那纤细的身姿,还有因为靠得太近传来的隐隐香气……好一个美人,不只是女子的柔媚,更有一种英气。 这样的一个女人,简直称得上倾城容颜,更古怪的是,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再加上女子目光中的期待,于是他试探的开了口:「你是不是向威?」 他的口气是不肯定的,只是凭藉着记忆中的感觉猜测,可是在看到她眼中亮光突现的时刻,苏景泽知道自己猜对了,觉得世事无常之后,便有更大的惊诧溢出心头。 「向威……你是女儿身!」他笑容里带着不敢置信。 真的好奇怪,记忆深处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俊秀少年,竟然是女儿身,那一瞬间,苏景泽是惊喜的,不知这喜从何来,却只是想到向威是女儿身就感到莫名的欢欣。 「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向幼薇低低的感慨,似喜似悲的表情显露了她的犹疑。 真的没想到和苏景泽还能相遇,更没想到苏景泽还记得自己,如同自己心底一直对这个男人念念不忘一般。 「当然记得!」在向幼薇的帮助下起身靠在车壁上,苏景泽凝视着眼前的俏丽女子,还有有些不敢置信,「你的真实名字不是向威吧,当年女扮男装的小子突然变成千娇百媚的姑娘家,我实在是惊奇不已!怪不得那时的向威向小公子会有那样的媚丽姿态,让我至今难以忘怀。」他说着,眼神还放肆的打量向幼薇,英眉一挑,眼底的趣味毫不掩饰。 这行为作风……当真是轻佻,和记忆中风流不羁的苏景泽完全重迭,哪里有半分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向幼薇忍耐着不满,斜睨他一眼,刻意忽略掉那并不算是很愉快的初见,才能让自己镇定自若与他对答。青宁就在一边酣睡,她不想吵醒她,就这么低低的交谈着,时不时被他的豪放言语刺激到,只能一次次无视,才保持了自己一贯的镇定。 马车摇摇晃晃赶了一晚的路,待到天亮时候才到达下一个小镇。 一夜的交谈让她记得了很多想要忘怀的事情,恍恍惚惚有些不安,尽管很想抛下那个言行举止不正经的男人,可看看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颊,还是决定停下步伐为苏景泽找大夫。 昨晚问起他肩膀的刀伤,这男人咕哝不清的说是仇敌追杀,至于详细情况如何,却是一句话都没有透漏。 看着他不愿多说,刻意岔开话题的模样,向幼薇没有过多追问,只是难掩着惆怅,原来过了这许久,苏景泽苏公子仍是个神秘不为人知的男人,他的心里永远清楚什么该做、什么该说,看似放荡不羁的外表下是可怕的冷静。 这样的一个男人,就像是外表热烈,内心神秘幽远的一滩湖水,让人抓不住、放不开,惹得一个个佳人心甘情愿的往下跳,至于结果如何,谁也顾不得了,遇到这样的人,是厌恶还是自甘沉沦?向幼薇说不清楚。 只一条让人爱恨不得,因为苏景泽对这些女人来者不拒,却又不下流,守着最后的规矩,轻声细语的与之调笑,一双凤眼总是多情的凝视着,言语温存,可他的心里真正在想些什么,喜欢谁,没人能看清。 就像向幼薇从来觉得自己会极度厌恶,可真接近他,却只有越来越多的好奇,忍不住靠得更近一些,直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就像有人说,千万别对一个男人好奇,因为等你开始要了解的时候,你可能会不自觉的爱上他,当年的自己,也许正是那样一步步陷入迷惑当中。 向幼薇坐在榻上,想起那时的无知少女,有些失笑,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 「文大哥,你真的要去远游吗?外面是不是很有趣?」十四岁的少女,又是闲不住的性子,即便假装的再少年老成,在听到文大哥要远游时还是羡慕得不得了,两眼亮晶晶的盯着他瞧,纠缠在身边,期待他会带自己一起去。 「嗯,当然要去了。」从来都温柔的男人眯着眼睛笑,摸摸她的额发,「小薇儿是不是想去呢?」向幼薇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带我一起去,带我一起去」,文少然怎么会看不出,他从来疼爱这个用冷漠掩饰一切的孩子,好像能看到自己以往的身影,所以总是有求必应,这一次也不例外。 第二章 那一次的远游,是向幼薇第一次离开家,外面的一切好新鲜,她乐不思蜀,所以放开了矜持,咨意的玩,甚至在文少然去当地最大、最豪华的酒楼见好友时,还闹着一同前往,对那时的她来说,什么神神秘秘的好友才不是她兴趣所在,酒楼才是关心的。 最豪华的酒楼,娇媚动人的歌舞伎,还有那些听上去就让人流口水的招牌菜……哎,想想都一定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她这样想着,更加不想放过这次机会,硬是跟着一起去。 文少然看着她孩子般耍赖的模样无可奈何,只得要她换上小厮的装扮一同前去,事实上,他不希望向幼薇去见自己的密友,他说不出理由,只是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实在是太招女人喜欢了,从小情债不断,可又太风流薄情,如果小薇儿见到他,不是极度的厌恶,就是…… 后来的一切,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 向幼薇和苏景泽第一次见面前,以往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遇到过那样高贵的男人。 她跟着文大哥走到楼上雅间,刚一推门进去,窗外的阳光就都映射到自己眼中,带着梦幻的颜色,苏景泽就是在那个时候转过身,棱角分明却不失柔和的脸庞,男人中少见漂亮的丹凤眼,俊毅的鼻唇,略带邪肆的笑,真是个好看得让人嫉妒的男人啊! 向幼薇惊艳的瞪大了眼眸,看他周身站在光亮处,回头浅浅一笑,唇角轻扬,凤眼斜斜的一瞥,便是不能言说的高贵优雅。 「你来了。」苏景泽目光嗔怪的瞪过来一眼,转身来到文少然身边,纤细修长的手指轻点他胸前,眉头微皱含情脉脉,丰姿俊逸的模样,愣是折腾出几分娇媚,「冤家,让人家等了好久!」 这男人真的真的是太好看了!向幼薇还痴痴看着不能回神,可等他走过来,看到那动作、那眼神、那口气,活脱脱一个等待情郎赴约的深闺怨妇,这一幕如同当堂棒喝,让她倏然醒了神,一时愣在那里,不舒服的感觉硬在了心头。 文大哥和这个只能用漂亮形容的男人是什么关系,真的好引人遐想……唉,不是,应该是让人愤怒! 平日里瞧文大哥和自家大姊情深意重的,没想到竟然在外面养男人,她一定要替大姊出口气!这样想着,向幼薇就打量一下那个野男人的身高,想着自己得站在什么东西上面,才能打到他俊美的脸颊。 不过,不等她找到支撑点,文少然已经毫不客气捏住了那只手慢慢挪开,脸上的表情是一如往常的镇定,「看来你真的很无聊?」 文少然的语气带着一股嘲讽,让向幼薇回过神来,再去瞧那野男人,手被人甩开竟然一丁点也不生气,倒是笑弯了腰,「文四你果然还是没有一点幽默感,女人怎么受得了你的无趣,小心别让你心上人见到本公子,不然就又上演一次琵琶别抱。」 「这就不劳苏景泽公子费心了。」文少然的目光依旧是平和的,说话的时候却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向幼薇木讷站着看他笑,那英姿卓越又豪迈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的半分娇媚,这才想明白自己是被他骗了,这个……坏男人,竟然说什么大姊会爱上他,见鬼吧,大姊才不会爱上这种花枝招展的花孔雀呢,大姊爱的是文大哥这样踏实的男人。 向幼薇忿忿不平,怒瞪着他,却没想到那位苏公子的目光也看过来,对上自己的时候是满眼的惊诧。 向幼薇身量小,刚刚站在文少然的阴影中不易瞧见,可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目光打量自己,苏景泽不由得往好友身后多看了几眼,然后就对上了向幼薇的目光。 生平第一次文少然来见自己会带着别人,苏景泽也有些惊诧,「这是谁?」 好俊俏的小儿郎,他向来自负相貌不错,可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娃娃,水汪汪的眼睛琉璃般透明,娇俏的鼻,还有一张小巧诱人的红润唇瓣,再加上那粉嫩的肌肤吹弹可破,简直……简直让人恨不得吃下肚! 不过,这小子好像很不爽自己啊,那恶狠狠的目光是为了什么? 看好友注意到向幼薇,文少然错身一步,温润的目光落在气呼呼的她身上,「小薇儿,这是苏景泽,也是我今晚要见的人。」 「小薇儿?」这名字叫得更像个女儿家,苏景泽挑眉,眼中的戏谑神情越发浓重,言语暧昧:「呦,文四,你什么时候好这一口,前些日子还听说你遇到了衷情的佳人,这会儿就带着美貌的少年来我这里……啧啧,相识这些年,还真没瞧出来你这个癖好,深藏不露啊!」 「苏景泽,如果你继续说下去,后果会是……」文少然的脸上还是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可握紧的拳却暗示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在那样的威胁目光下,苏景泽总算摸摸鼻子,住了嘴,可撇撇嘴又不怕死的拍了拍文少然的肩膀,满脸郑重,「放心,咱们兄弟一场,我会帮你隐瞒的。」 他的表情严肃认真,说出去的话也是义薄云天,如果不是他的猜测太胡扯,眼底的笑容太欠扁,向幼薇一定会被这一幕兄弟情深感动的。 可惜,看着眼前穿得花俏,又行为不检点的男人,她一点不觉得感动,只有愤怒,虽然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瞧瞧那混蛋又下流的笑脸,哼!肯定没说什么好话。 向幼薇这样气愤的想着,文少然却淡然得多,冷厉的目光扫在苏景泽身上,最终还是平和下来,「小薇儿是我的朋友,你想多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三人更应该多多联络感情,来,小薇儿,来哥哥这边。」 向幼薇眉梢一挑表示不相信,苏景泽又笑了,含情脉脉的凝视让她忍不住又翻个白眼。 对于苏景泽,文少然本就没打算隐瞒向幼薇的女儿身分,可不等他开口解释,向幼薇就冷哼一声,瞪苏景泽一眼,粗声粗气的模样,「下流,小爷是威风的威。」 眉头一皱,文少然瞥向幼薇一眼,这丫头怎么变得如此粗俗,还一脸看不惯苏景泽的模样,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自己该不该劝解一番……不过,转念一想,他又笑了,很好,小薇儿讨厌他,这样想着,也就颇有趣味的看向幼薇假扮男儿身。 文少然这边心思百转千回,那边苏景泽下巴却差点掉下来,实在有些伤心了。 下流?这么漂亮的孩子竟然骂他下流,自己是京都自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的美男子,好不好?他好伤心,被骂下流已经够可悲,更可悲的是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就得了这么一个名声。 苏景泽很不爽,尤其是被一个容貌和自己媲美的男娃娃嘲笑,所以接下来的这顿饭,除了刚开始谈论一些神神秘秘的事情外,其他时间他全都用来讨好向幼薇,一定要让他改观,觉得自己好得不行。 「小威儿,多吃些,这鱼对你很有好处的。」他施展自己的温柔绝技,眼眸含情,亲手挟了桌子远处的菜放到向幼薇碗里。 「哼!谁允许你这样叫我的。」回应他的,还是向幼薇的冷哼。 小威儿?这男人叫得好亲密,她可没和他熟络到这种地步。 爱怜的捏捏「他」的粉嫩脸颊,苏景泽恬不知耻的凑到向幼薇面前,「大哥哥喜爱你,来,喊声苏哥哥听。」 苏哥哥?这个男人还真是轻狂的让人郁结啊,向幼薇杏眼怒睁,厌恶的目光简直要把他千刀万剐,她可真是不喜欢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男人,不,是讨厌! 不过,苏景泽显然很喜欢向幼薇,总是闲来无事就逗弄一番,爱看「他」气到不行的模样,笑得一脸诡诈。 有时候向幼薇会不解,自己面对苏景泽没有好脸色,他怎么还乐于接近自己? 仔细想来,他和文大哥实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文大哥虽然宠溺自己,却从来都清楚的明白宠溺要到什么样的程度,什么事情该做,什么话该说。 可苏景泽是不一样的,他对自己的讨好,简直是毫无界限,带最好吃的点心找到他们住的酒楼,花钱请人做花俏的衣衫给自己穿,甚至不顾文大哥的反对带自己去花楼……然后,看自己在那些女人的调戏面前落荒而逃,在后面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小威儿还不是个男人呀!」 那一夜坐在屋顶看月,硬跟着一起来的苏景泽笑得一脸暧昧。 「别害羞,想知道什么问你苏哥哥,我猜文四那个老古板是不会指点你这些事情,还是苏哥哥教吧。」 黑暗中,向幼薇被他的轻狂羞红了脸,恶声恶气骂一句无耻,仗着自己习武几年就想要往屋下跳。 可惜,向幼薇高估了自己的功夫,所以当她一脚踩空骤然下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轻呼出声,不过幸好有一双手臂及时揽住了自己的腰,身后贴上一个硬实温热的男人胸膛,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死里逃生,她舒口气,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没想到苏景泽这人瞧着不正经,功夫却这么好,瞧着他的眼里就带了些钦佩。 「你这小鬼,不要命了。」可还不等她放松下来,就听到搂着她腰的苏景泽恶声恶气骂道。 还不是被你吓到,这时候又来怪我! 不管他如何吓自己,向幼薇可不害怕,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正经模样,这样的口气八成也是捉弄自己装出来的,她不以为然的挣开了苏景泽的怀抱,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一双满是怒气的眼眸,一时有些怔住了。 他,生气了吗?为什么也是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从来带笑的脸上意外地写着怒气,就连目光都阴冷起来。 「看什么,不知轻重!要不是我反应快接住你,现在断手断脚都是轻的。」凤目一瞪,苏景泽恶声恶气的斥责。 对于自己的怒气,苏景泽也解释不清楚来自何处,即便眼前的孩子摔了自己,对他来说也只是个认识不久无关紧要的一般朋友,自己应该像往常一样逗弄「他」玩笑,纾解心怀,可为什么瞧见「他」摔下来的那一刻,心跳都要停止,只是毫不犹豫跟着跳下来抓住了「他」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这孩子的好,都是那颗爱玩笑的心作祟,想看「他」生气勃勃瞪自己的模样;想看「他」因为自己的言语狂放,羞红了脸颊比女娃娃还娇俏的表情;想看「他」气呼呼走在自己前面,却又一次次回头偷瞧自己的可爱;想看「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笑脸。 也承认自己逗弄「他」的初衷是觉得有趣,可后来的自己更像是喜欢上「他」跟在自己身后的模样,更想过「他」若是永远跟在自己身后,那该是怎么样的好玩。 怎么会这样!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娃娃兴致盎然……苏景泽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脸上表情骤变,他是风流不羁,可也不至于喜欢一个男娃娃吧。 此刻的他心思大乱,脸上是难得紧张,所以没注意到向幼薇从来只怒视他的眼眸,变得复杂起来,俏脸蓦地通红,慢慢涌上了几分古怪,直到向幼薇转身跑开,苏景泽也没有回过神来。 是夜,向来好眠的苏景泽第一次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着却在夜半梦中也能见到那张笑脸,粉嫩的樱唇不断闪现,引诱着他一亲芳泽,就在即将吻上去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一头冷汗。 也是从那一晚过后,向幼薇发现苏景泽不再那么爱黏着自己,却有些躲躲闪闪的的模样,就连戏谑的笑里都带着几分勉强。 这原该是松口气,可为什么自己心底是浓浓的失落呢,忍不住一次次主动去找他,当时的向幼薇完全陷入迷惑中,弄不清自己的心思。 只是看他的躲闪觉得不安,看到他和文大哥细细交谈时的一本正经,看得转不开目光,不能自已的叹气出声,幸好,那一声轻叹如此轻微,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没听到。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就有些好笑了。 她越来越喜欢靠近苏景泽,喜欢站在他的身边,喜欢他把自己气到恨不得杀人的模样,即便是一个轻飘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是难言的欢喜,这感觉是很微妙的,向幼薇却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这种想法,当时的她不懂,只是暗自品尝自己的喜怒。 一日傍晚时分,忙碌的文少然来到了向幼薇的房里,看她小心翼翼穿上男儿衣衫,眼眸中有股不安,「小薇儿,这么晚了,你换衣衫去哪里?」 「去湖上游船,有最漂亮的舞姬跳舞呢。」向幼薇忙着整理衣衫,这些衣服都是苏景泽让人做的,红红绿绿花俏得很,可穿惯了就舍不得换下来,「讨厌鬼说今天带我去看,再不过去就跳完了。」 「薇儿。」文少然的目光倏然警觉,难得严厉的看她,「我不准你再和他来往了,你不了解他,苏景泽从来擅长与人靠近,你不能……」 第三章 可惜,还不等他说完,向幼薇已经急不可待地蹦跳出门,「文大哥,我回来后去找你,再不出去真的晚了。」 看她蹦蹦跳跳的期待模样,不知是对歌舞好奇还是对那个带她看歌舞的人,来不及阻拦的文少然深深叹口气,神色间涌上浓重的无奈。 坐在马车上往湖边赶,想到一会儿能见到苏景泽,心里就是难掩的高兴,向幼薇只觉得马车好慢好慢,焦急的不得了。可等她兴致勃勃的找到等在湖边的小船,被家丁划着船带到不远处的灯火通明、笑声不断的花船上,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停住了轻快的脚步,愣在当场。 苏景泽他没有期待的坐着等自己,甚至没有看到自己到来,只是怀中搂着衣衫单薄、神情娇媚的舞姬调笑,他和那个女人紧紧靠在一起,不知说了什么,惹得那舞姬掩唇偷笑,柔媚的手捶打在他胸口。 一瞬间,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腿上传来尖锐疼痛,呆愣着低头一瞧,原来是指尖把自己掐痛了,花俏的薄衫都捏皱在手中。 原来,那宛如神只的男子,也还是男人罢了。 向幼薇说不清楚当时自己心底是何等的失落,只是冷漠的打了招呼,坐在一边,看那男人毫不避讳的与人调情,不只是愤怒,胸口的位置疼得简直要碎掉。 所以,再等苏景泽笑嘻嘻逗弄自己,就忍不住如同斗鸡一般对他针锋相对,直到女扮男装的她被苏景泽一把拥到怀里,一个轻飘飘的吻,在她尚未回神时,落在她的唇角,才觉得心底好似开了花,疼痛消散了些。 他吻了自己,带着一股酒的香气,虽然是蜻蜓点水的吻也让她羞红了脸,可她现在是个男人呀,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分? 向幼薇想不清楚,可不等她向往常一样发脾气,苏景泽就暧昧的低笑,看着身侧的舞姬,「瞧瞧,我没说错吧,我这弟弟脸皮薄,当大哥的亲一口都脸红的要滴出血来,我兄弟可是少不更事,你今晚好好伺候啊。」 他的口气何等轻狂,伴着舞姬娇媚的笑,让向幼薇觉得自己被人羞辱,如坠冰窟,原来他还是逗弄自己,一刹那只觉得浑身冰凉,人已经站起来慌张地跑出去跳上小船,头也不回的离开。 从那日起,向幼薇再也不肯单独见到苏景泽,神情却不自觉的落寞起来。 一直误会清瘦的向幼薇是男儿身,这隐秘的女儿心思,当年的苏景泽没有看得分明,向幼薇也是懵懵懂懂。 只有文少然在一边看得清楚,在向幼薇再一次忍不住思念,想要跑去苏景泽住的客栈时,他淡淡的阻止,「薇儿,别靠近他,他并不像外表看来那么简单,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那阻止听起来毫无力道,好似文少然只是顺口一提,可听在向幼薇耳中却如被雷击,苍白了脸如祈求一般凝视文少然,只换来一个哀悯的眼神。 她敬爱的文大哥爱怜地抚摸她的头顶,目光如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薇儿,得不到的莫去强求,就不会失望,文大哥是为你好,你还小,会忘记的。」 当晚,文少然吩咐人送她回到家里,就连苏景泽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在家中的日子是平静的,她却有些怀念那咨意玩闹的时刻,想着忘记遇到过苏景泽,却无计可施的让那个男人的身影,一次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笑语不断、眼神邪肆,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一双眼眸是清亮的,幽深神秘,似笑非笑,带着一股不羁的味道,几乎要把别人的心魂摄入其中。 每每梦醒带着笑醒来,却又懊恼得厉害,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次,怎么就对这个没节操的混蛋男人上了心,她不是从来都喜欢文大哥那样踏实的男人吗,怎么会……不,她没有,那肯定只是错觉,向幼薇这样催眠自己,时间长了,也慢慢把所有的旖旎埋进了记忆深处。 十四岁的少女懵懵懂懂,再多的假装勇敢也掩饰不去她内心的柔软,也是那一次,她懂得了不能强求,然后慢慢长大了。 是不是每一段成长都那样酸涩,即便是此刻,向幼薇还是能感到对他的那分感觉流淌在心口,不过,她现在应该可以做到视若无睹了吧,应该可以,她这样告诉自己。 盛夏季节,河水两岸正是繁花似锦的好时候,微风中,五彩缤纷的花朵随风招展,垂柳也映在水里打着旋,真正让人觉得凉爽。 七、八日的静养,伤口刚刚有些愈合,苏景泽就厚颜无耻的要求出行游玩,说什么闷着不利于养病,玩得神清气爽才舒坦。 向幼薇一点也不认同他的谬论,只是耐不住他百般诡计,加上青宁从旁劝说,就一时心软被他骗过来。 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向幼薇也不想太过委屈自己,想来没多少机会在行船上看到这样的好景致,她靠近船舷一手托腮看得痴迷,唇角带笑,异于往常的温柔。 她看的是风景,船上的另外两个人看的却是她。 「苏公子,你对我家小姐……」青宁是个鬼机灵,看苏景泽眉眼带笑看着自家主子眼都不眨,脑袋里的鬼主意又都冒出来。 神思被打断,苏景泽回眸瞥丫鬟一眼,笑意悠长,细长的手指轻敲着木桌,「青宁姑娘果真聪慧过人!」 「公子谬赞了。」得到自己想听的答案,青宁一脸喜气洋洋,孩子一般的开心,也不知是开心自己的聪慧,还是开心发现了秘密。 说起来不是她聪明异常,而是苏景泽做得太明显,平日里瞧着就特别喜欢逗弄小姐,言语轻佻让人顿觉暧昧,就连给伤口换药也使出诡计强迫小姐亲自来,两人每每独处,必然是一个笑颜如花,一个含嗔带怒,让人不起疑才难呢。 她喜欢小姐,也喜欢苏公子,可小姐似乎不太喜欢靠近苏公子,如果苏公子很喜欢小姐,也让小姐喜欢上他,呀,这是多完美的答案,自己也不用左右为难该听谁的。青宁美滋滋的想,再看看苏景泽晶亮的目光,眨都不眨盯着向幼薇,就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 看她笑得洋洋得意,苏景泽失笑,果然如同向幼薇所说,这丫头干净的像张白纸,不许自己乱招惹,再回过头看看站在船外的身影,眼底的情绪漫出一丝复杂,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向幼薇」,把名字在口中细细念两遍,便觉得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悄悄萌生,说来两人见面不过两次,前后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足两月,怎么就有种看到她便觉愉悦的感觉呢? 对于那次初见,他对向幼薇印象是极深刻的,因为从来没见文四带人密会自己,所以看到他进门后随着一起进来的娇俏小厮,就不自觉的留意了一番。 说来好笑,他生平自诩风流,许是当日心情沉重,竟在第一面时没有瞧出向幼薇的女儿身,只把她当做一个俏生生的小厮,看她眉目倾城,言行举止柔媚动人,自有一股风流姿态,还一时玩心大起捉弄一番。 待到过了几日,文四又一次来见自己,苏景泽却没有瞧见他身后的小跟班,心底难掩失落,只是他从来都是嬉笑惯了的,尽管当时心中想要追问,却还是没有开口。 这些年,偶尔想到那个俊美的少年,便是好些日子的念念不忘,还好,上天待他不薄,两人竟在这样的奇遇下再次见面。 几乎是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向幼薇,继而发现她一身的素雅女装,此刻只觉得心中释然,倒有些轻松了,苏景泽心知肚明以往轻狂太过,向幼薇对自己偏见颇深,不同于几年前的那次相处,那时的小丫头喜欢处处纠缠,现在的她却是一次次的无视自己。 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乐意与向幼薇接近,即便不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也都觉得轻松,只可怜这位向姑娘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面对自己不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就是怒容相对,什么时候能再瞧见初见时的浅笑泱泱,便觉得值了。 船行至激流处,晃荡得有些厉害,身子摇摆几下,苏景泽的沉思就被打散,再去瞧那个站着船头的人,从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竟然有一丝慌张,双手紧紧抓住了船舷。 「小姐,抓紧点,我来陪你。」不等他想明白,青宁已经喊出口:「苏公子,我家小姐怕水,平顺的船上还行,这样摇晃她可就怕了。」 这样一听才知道所以然,苏景泽起身往船头急走,却在迈出床舱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味道,脚下步伐略一停滞,已经瞧见岸边垂柳下涌出十几人,手中的飞爪索夹着冷风飞来,拉住了船篷,黑衣人一拉,船摇晃得更厉害。 瞬间的失神过后,苏景泽已经醒悟过来,想来这些人早就跟随过来,不然也不会挑船到岸边距离最小的时候下手,自己刚刚想得入神,竟未发觉危险靠近,仔细看了岸边的人数,再看看自己身边两个女孩子,心中很快有了决断。 他回头,表情严肃,「青宁,你可识水性?」 「我会我会,不过我家小姐不识水性。」青宁哭丧着脸,身子随着船身摇摇晃晃,当初就是因为向幼薇不识水性,向老爷才特意挑了水性极好的青宁做贴身侍女。 「你赶快跳下去,若是与我们失散就自己回向家,这里是些散碎银子,带在身上。」眼看船越来越近岸边,苏景泽来不及多说什么,扬手一丢把袖口的钱袋丢到青宁手里。 「好。」青宁抿嘴点头,冷不丁瞧见船头,脸上表情突然变色,惊叫出声:「小姐小心……」 话音未落,苏景泽一回头,就瞧见在船头摇摇欲坠的向幼薇一个不稳,身体就倾斜出船身,他一句当心来不及说出口,就只听见船下「扑通」一声响,不过瞬间,又是一声响,苏景泽已经毫不犹豫跳了下去。 青宁只觉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待到她急跑到船头,只瞧见河水湍急,两个紧挨着的人已经冲出了很远,再不多想,青宁跳下船来,凭着一身好水性自去逃开那些人。 再说向幼薇,她此时可是一丁点别的想法都没了,只后悔自己愚笨学不会游水,这时候落在水里,片刻间就觉得冰凉的河水灭顶而来,不过几个沉浮已经神智涣散。 今日要死在这里了吧,她无奈的想。 千钧一发时刻,却觉得腰腹间缠住了一只手臂,猛力的把她往水上拖出来,突然呼吸到空气,只觉得耳鼻中灌满了水,难受得紧,硬撑着一口气睁开眼,眼前是苏景泽坚定的俊颜,眼底却写着惊惶,双唇翕动好似唤着自己的名字,却什么也听不到,只是看到他,想着他在自己身边,心底就莫名的感到安心,双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向幼薇猛咳着水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在草地上,头顶是落日的余晖,还有一个衣衫尽湿、长发凌乱的男人。 那张脸好熟悉,俊朗的面容,优雅的神态,只是往日笑嘻嘻的表情不复存在,此时却显得正经的可怕,从来注重的文雅仪容已经消失不见,脸上是满满的担忧,水珠顺着他的脸滑落,冠带倾斜,额上一直梳弄得一丝不苟的墨黑长发,已经散落下来黏在鬓角,异样的豪放不羁,就连修长的眉都紧皱起来。 向幼薇呆愣愣看着苏景泽半跪身侧,一遍遍唤着自己的名字,她那在水里待得太久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近在咫尺,而刀削一般的双唇不停翕动,让那苍白的面上竟似有涂了胭脂般异样的红润。 就这样眼睛都不舍得眨的看着那薄唇,向幼薇突然觉得身上运走着一股热气,脸颊不争气涌出一丝红晕。 她还记得在水中时,呼吸困难的自己一次次差点落入水底,是这个从来看似放荡不羁的男人一次次揽紧了自己的腰,让她别放手,又一次次渡气给她,却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 那样危在旦夕的时刻,他完全可以独自游走,依他的水性,逃开那些人并不困难,可是他没有,只是毫不犹豫的来到自己身边。 想到那唇贴上自己的嘴,好似还能感觉到一瞬间的柔软,不可思议的悸动在心底游走,向幼薇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温柔,愣了神,心底有些乱了。 「薇儿,薇儿,醒醒……」苏景泽的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他轻拍着向幼薇的脸颊,终于看到她吐出水睁开眼,却只是呆愣愣盯着自己,苍白的面容上溢出一抹绯红,心底的忧虑又强了几分,「薇儿,你哪里痛,是不是受了伤?」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怪异,似乎是温柔的凝视,又或者是无意识的对望,苏景泽的心生平第一次有了窒息的痛,来不及多想什么,只是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我没事……别担心……」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死盯着一个男人看的行为有多暧昧,向幼薇闪躲着他写满担心的眸光,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第四章 手臂一捞把她抱坐靠在怀里,苏景泽看看四周,目光中有了些镇定,「水流湍急,这里也不知道是哪里,我看那些人一时片刻不会追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 「嗯。」向幼薇不敢再与他的目光对视,只是轻轻点头,想着他刚才的模样,心底好似有什么东西变了。 日头西斜,天空笼罩在残阳的余晖中,此时的天气不复午后的炎热,浑身湿透,风吹到身上只觉得遍体冰冷,不受控制打了个喷嚏,向幼薇只觉得脑袋有些晕眩,眼前也是头晕眼花。 「你受了凉,看来我们今晚要露宿,虽是炎夏,但夜里也冷,幸好荷包里的燧石还在,我去找柴生火,赶紧把你的衣服烤乾。」苏景泽自顾自说着,已经弯腰把她抱到一边干净的石块旁坐下,熟悉的动作好似做了很多遍,一丁点都不陌生。 向幼薇想也知道刚才昏迷时,必定是苏景泽抱自己上岸,只是刚刚人陷入昏迷之中,眼下却神志清楚,现在被他抱在怀里,只觉得心里涌出怪异的感觉,竟丝毫不讨厌,她以为自己是很讨厌这个貌似下流的男人,可此刻被他抱着,为何会有异样的甜蜜涌上心头?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警讯,不过此刻也顾不得了,她向来是坚强的女子,可刚刚落水受了极大惊吓,平日里不知几分真假的坚强消失殆尽,只有满心的慌乱。 况且荒山野岭的,人烟稀少,再加上天色将黑,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苏景泽,这会儿只想着与他一刻也不分开,哪里还想着什么能不能靠近。 这样想着,她也就顺从了自己的心意开口:「你快点回来。」 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苏景泽回眸凝视她,目光灼灼,见向幼薇一脸踌躇,却是真的有些惊恐的模样,只觉得一颗心都软了,不由得轻声安抚:「马上就回来!」 他说得坚定,动作果然也是不慢,不一会就拖来一大堆干燥柴木,生起了火,等到向幼薇披着他的外袍,躲在大石后烤干了自己的衣衫穿上,苏景泽已经在另一处生了火,此刻正闲坐在那里,手里烤着什么。 夜色已经彻底暗下来,四周只有两堆火光,相互映衬,向幼薇看着火光中苏景泽的脸,是沉静的表情,平日里美好的仪容已经消失殆尽,发丝凌乱,却更显得男人味十足,别样的稳重。 此刻他身上只穿单薄的里衣,冷风四面而来,脸上却是从容安静的,只有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这样的他,有些陌生,又觉得熟悉,两个人彷佛就这样对看了很多年。 可回神一想却忍不住失笑,呵,自己怎么会突然有这样的古怪念头,平日里不都是懒得看他一眼,怎么忽然眼前的男人却让自己恍惚起来,还是说,那种悸动早就存在,只是自己一直不敢正视罢了。 这样的疑问不想还好,一仔细想便觉得疑问重重,向幼薇不能否认,她对苏景泽的印象绝不只是讨厌,甚至在初见时,在他不正经的戏弄自己的时候,心底也不是厌恶,而是淡淡的羞赧……是的,就是那种感觉,虽然很奇怪,可是不得不承认。 也许,她对眼前的男人有过那样的情意,可无疾而终的那一刻,她坚定地放开了手。 所以再见到苏景泽的第一眼,她就固执的告诉自己,你讨厌这个男人,很讨厌,从始至终的讨厌,幸好她做到了,装出一脸的不在乎,用最冷漠、最轻视的目光看他。 可现在,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在彼此依靠的这一刻,所有的伪装尽碎,心底最深处的想法破土而出,带着她不可对抗的力量。 看来,还是自己输了!输给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输给了这个男人。 说来,自己早就输了吧,不然怎么会在他非要自己包扎伤口的时候屈服?怎么会执意请来最好的大夫为他治伤?想来想去,也许只是心底最深处的执念在作怪,舍不得苏景泽受伤,舍不得看他因为疼痛而眉头紧皱、辗转难眠的样子。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被别人知道,所以她向幼薇还是可以满脸冰霜对待这个男人,因为没有信心留住他的全部,便决定什么都不要。 没有开始,自然没有结束的失落。 向幼薇想事情想得入神,苏景泽却也有些愣神,所以被向幼薇盯着瞧了很久才回过神,斜首看她一身狼狈,扬唇一笑,「衣服烤干了,来吃点东西吧。」 带着差点被人窥探到秘密的不安,向幼薇装出一脸淡然,「嗯,这是什么?」 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烤着的是一截截圆滚滚的肉,放在火苗上烤,发出滋滋的响声,香味弥漫出来引诱着她的胃,刚才受了惊不觉得饿,这会才觉得整个人已经饥肠辘辘,说起来她自出门上船后就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不饿才怪了。 把手中串着烤肉的细树枝递到她手里,苏景泽淡淡的开口:「吃吧,你在船上什么都没吃,这会儿肯定饿坏了。」 没想到这男人这么仔细的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向幼薇心中有些不自在,躲开了他的目光。 肉的香气四处飘散,她捏在手里闻闻,果然香气扑鼻,试着咬上一小口,满足感立刻涌上心头。很快,大半的肉都被她吃下肚,摸一摸感觉到温暖的肚腹,这才发现坐在一边的苏景泽手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垂着头,神情怡然的摆弄眼前的火堆。 「你……你没有吃?」看着他满脸的疲惫,却还对自己报以微笑,向幼薇突然觉得自己吃东西的yu望淡了很多,只是隐隐的不安,凝视苏景泽的目光带着满满的不解。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却舍不得吃一口,对自己这么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笨蛋。」优雅的凤目轻瞥她一眼,苏景泽忽地一笑,「不用担心我,船上的点心我吃了不少,一点都不饿。」 原是安慰她的一句话,向幼薇听在耳中却更加不是滋味。 笨蛋?究竟谁才是笨蛋,那船上的点心都是她亲自准备的,本来就是想着捉弄他,才弄了一堆甜腻腻的吃食,那东西青宁和她都喜欢吃,苏景泽却是决计不会碰那些东西。 这男人从来不吃甜腻的东西,相处那么久,她对苏景泽这点了解还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存了心思捉弄他,只是此刻真的有些后悔自己的幼稚,他说吃了很多点心,分明是骗人,不过就是想让她吃得安心罢了。 除了家人和几位挚友,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眼圈一热就差点落下泪来,她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也不容易受人恩惠,可这种患难时刻的照拂却让她感动异常。 向幼薇转身看看别处,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眼泪流出来,等回头再看一眼手里剩下不多的东西,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今晚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轻易被苏景泽触动情绪,原本的坚强呢? 「你吃。」她口气强硬的把东西递过去,水灵的圆眸写着坚持。 「怎么?」苏景泽眉梢一挑,往日的邪气笑容再度出现,「怕我下毒害你不成,放心吧,这蛇肉是没毒的,你安心吃吧……还是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向二小姐,不敢吃蛇肉?」 「谁说我怕!」她赌气瞪他。 蛇肉?蛇肉怎么了,她又不是没吃过,文大哥以前就给她和大姊烤来吃,大姊当时怕得要死,她吃得可是很香呢。 「那就吃光,不然我以后都会记得你怕吃蛇肉这件事,哎,那你就有两个把柄握在我手里了。」男人优哉游哉地笑,摇头晃脑的模样倒真的有几分小人的狡诈。 向幼薇憋不住被他逗笑,虽然明知道他是在激自己,但还是极缓慢的吃着手里剩下的蛇肉。 他不会吃的,向幼薇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劝动这个男人,所以她忍着满腹的心思,吃下了所有的东西,只觉得全身一阵温暖,不知道是吃了东西的缘故,还是因为苏景泽别样的关心。 那一夜的独处,实在是异常的古怪。 在陌生的地方,向幼薇从来是不能安心休息的,何况这种艰苦危险的环境里,可不知为何,当时的她吃完东西只觉得疲惫,想着苏景泽在自己身边,就觉得所有的不安都可以坦然面对,身体靠着身后的树昏昏欲睡起来。 好梦方酣,等晨曦的阳光洒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才慢慢醒过神,眼前的一切让她羞窘。 睡前明明是靠着一棵皱巴巴让人觉得咯得痛的枯树,为何一觉醒来自己已经整个人缩在苏景泽怀里,身上盖着他的外袍,结实的手臂把自己圈了个严实,身后是男人坚实温暖的胸膛。 转身看一眼身后的男人,他睡梦中的表情写满疲惫,眼圈下一片黑,与自己清爽完全相反,这样危险的夜里他说不定一夜都没能睡,只是静静靠着树坐着发呆,那时的苏景泽心底在想什么,向幼薇不得而知。 但只想到他为了让自己好眠,保持这样的姿势很辛苦,向幼薇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容时,温柔的笑早在不知不觉中,爬满了自己的脸颊,小心翼翼的一动也不动,不想惊扰他难得休息,两个人在晨曦的日光中紧紧靠在一起,美好的让人心动。 苏景泽是在半个时辰后醒过来,看着怀中唇角带笑的假寐少女,也抿嘴一笑,「向幼薇,起来了,咱们该去看看流落到什么地方了。」 带着些眷恋,从那温暖的怀抱中起身,向幼薇什么都没说,只是突然怀念天黑时,他叫自己的那几声薇儿。 两个人静静的走着,没有人知道在那样一个夜里,两个人曾彼此依靠对方那么近,就连心都贴在了一起,只有那棵被苏景泽依靠了一夜的枯树,还残留些许的温度,却也稍纵即逝。 只有向幼薇不经意看到苏景泽不断敲打自己的腰背的动作,她才能清晰觉得两个人真的这样靠近过,不是一场美梦。 这样神思恍惚的并排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看到头顶的太阳已经爬到正中,目所能及处才终于出现了一片村庄。 那一刻,向幼薇是极度欢喜的,所以情不自禁的拉住了苏景泽的手,满脸欢欣的笑,如孩子一般,「你看,终于有人家了。」 苏景泽的步伐缓慢,已经一天一夜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东西的胃,在狠狠地搅着,肩上尖锐的疼痛也是阵阵袭来,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却还是配合着她的笑脸,露出一抹开怀的笑,「我们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一路上疲惫的走着,顾不得多看什么,此刻凝视他的表情,才觉得苏景泽憔悴得很,向幼薇心念一动,做了很大胆的一个动作,扶住了他脚步踉跄的身体。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放手,就这么静静的走,像是已经这样相携着走了一辈子那么长。 相互扶持着走了一路,待到走到眼前,才发现只是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里面居住的人都是相熟的,关系简单得很,就连脾气都是淳朴自然。 向幼薇等在村口,苏景泽自去走到一户门前,前来开门的是个年迈的婆婆,只见他们说着什么,目光时不时往她这边瞧,向幼薇听不到苏景泽是怎么解释两人的处境,只是觉得两人说话的模样透着古怪。 尤其老婆婆的目光很是慈祥,看看苏景泽,再瞧瞧自己,脸上露着笑容,走过来扯住了她的手,「可怜见的,怎么就遭了劫匪,瞧这一脸的擦伤,来,小娘子进来吧,我们这里来客向来稀少,只要你们不嫌弃简陋就留下吧,正巧我家里还有一间空房,收拾收拾且留你们夫妻住着。」 听到老婆婆肯留宿,向幼薇兴奋地满脸带笑,忙不迭说着感激的话,不过,她是不是听错了一件事情,夫妻?唉,谁和苏景泽是夫妻,这个风流的家伙,又占了自己便宜! 向幼薇怒目而视,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生怕老婆婆怀疑什么不肯留人。 只是苏景泽是看惯了眼色的人,哪里看不出向幼薇的怒气来自何方,早就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脸上摆出赧然的表情,「婆婆,您这样说,薇儿要不好意思了,我们成亲不多久,她尚且不习惯被人这样叫。」 老婆婆一脸心有戚戚焉的,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瞄几眼,和蔼一笑,「老婆子明白了,小夫妻脸皮薄。」 脸皮薄?竟然有人会说苏景泽这个风流鬼脸皮薄?向幼薇好不满,可惜这男人一直在手上使力示意她忍耐,向幼薇也只有强自忍着。 待吃完老婆婆端出的饭菜,两人沉默的走进那简陋的房后,她的怒气才发泄出来。 「苏景泽,你为何说我是你娘子?」她心底有些明白,苏景泽是为了不让人怀疑他们的身分,只是,必须这样说吗?娘子这称呼她觉得好怪,虽然不讨厌。 「这样人家才相信不是。」苏景泽眉眼轻狂笑看她站在那里,脸上是窘迫和不满,却还不慌不忙的应对,径直走到床榻边扯开了粗布的被褥。 第五章 看他不太熟练的翻弄被子,向幼薇这才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老人家以为他们是夫妻,那明显就是要睡在一间房中,这……这要怎么休息啊? 「你睡地下。」她赌气吩咐。 瞪大了凤眼,苏景泽好似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娘子好狠心,这地下阴凉,我怎可安睡?」 「才不管你,自作孽不可活,要是你说我们是兄妹,怎么会如此尴尬?」 「兄妹?」苏景泽慢条斯理的整理好了手中的被褥,拿了一条薄些的慢慢离开榻边,悠哉说道:「我从头至尾都没提我们的关系,是老婆婆自己认为,看来我们还真是有夫妻相。」他摆出厚颜无耻的目光,在向幼薇全身上下扫了几次,却叹气摇摇头,「我睡木椅,你可以安心睡了。」 睡木椅,看一眼房间内仅有的一张木椅,没人坐上去都有些摇摇欲坠,怎么能睡人?不过,管他呢,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 被他莫名其妙的摇头弄得很是不解,向幼薇后知后觉问他:「你看着我摇什么头?」 「我是感叹有些人瘦弱无骨却自视甚高,几年不见,脾气见长,身材倒是一如往常,让人食不下咽呀!」苏景泽懒洋洋的坐在了木椅中,闭目假寐,却还很欠揍的说出这最后一句话。 「你!」明白他话的意思,向幼薇气得红了脸颊,又是羞涩,又是气极。 她不能不承认自己十四岁时确实青涩得很,身体瘦弱乾瘪,言行举止又像个男孩子,可近些年自己身材变化了不少,就连姊姊也一再感叹女大十八变,但苏景泽这风流鬼他竟然说自己……一如往常,还有什么比这更气人! 她这厢气到恨不得打他一顿,那边苏景泽却不再多言只是闭目休息,虽然气恼,可看他一个大男人窝在木椅上还是有些不忍,向幼薇几欲开口,却终究还是叹口气,回到榻上躺下。 这房间简陋,就连窗也只有小小的一扇,夜风从窗户吹进来,拂在人脸上有些凉意,再看看那朗月星空,美则美矣,却让她觉得恍惚。 向幼薇翻个身不欲再看,却还是盯着的面前脱落的墙壁睡不着,半晌,不自觉的一声轻叹逸出口。 「睡不着?」苏景泽低哑的声音蓦然想起,带着轻轻的倦意。 向幼薇没想到自己的叹息会惊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答应一声:「嗯,你睡吧,我等会应该能睡着。」 「是不是担心青宁?」苏景泽的脸隐在黑暗里,只有清朗的声音依旧让她觉得安心。 「你怎么知道?」向幼薇惊诧,可回头一想他是极聪明的人,怎么会猜不中别人的心思,「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吃东西,歇在哪里,会不会慌了神,我们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她一定觉得很害怕。」相伴几年的情意,她知道青宁之于自己不只是个丫鬟这么简单。 「放心吧,我把身上的碎银子丢给她,还告诉她若失散就先回去你家里,那丫头比你想像的机灵,不会出事的。」 向幼薇没料到他紧急之下还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一时感慨,「谢谢你,就怕他们会追上青宁。」 「他们想要的人是我,不会同青宁一个小丫头周旋。」苏景泽轻声一笑,云淡风轻的开口:「你倒不如担心我们,如果他们追来,今晚大概就能找到这里。」 弄不清楚他是说真的还是恶意吓唬自己,向幼薇在黑暗中转身,朝着木椅的方向瞪一眼,「那我们还不赶紧离开!」 回应她的是苏景泽有些放肆的笑意,「这么容易被吓到,赶紧睡吧,我睡得浅,向来容易警醒,有什么事情会有充足的时间面对的。」 苏景泽说完这话不再言语,向幼薇却看着黑暗中的那一团黑影发起呆。 苏景泽,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文大哥以前说是什么官家之子,那到底是多大的官,怎么还劳动这么多人千里迢迢追杀他?还有他的脾性,实在是古怪得很,时而风流不羁,时而严肃认真,就连笑都亦真亦假的,简直比女人还善变。 「苏景泽,你和文大哥认识多久了?」这一次是向幼薇主动开口。 「文四吗?认识很久了,不过近些年联络少些。」苏景泽轻声回答,难得的没有语气轻狂。 「为什么叫文大哥文四?」她一直很好奇这个名字,却从来没机会问。 「他在家中兄弟排行第四。」 「这样。」向幼薇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的绦带。 「为何还不睡?」苏景泽正经八百的开口问道,奇怪了,这丫头路上累得简直走不动,怎么这会却精神奕奕。 「我……」向幼薇为难,有些赌气的说道:「离了熟悉的床榻,我睡不好。」 好奇怪,昨晚那样的恶劣处境,自己竟然睡得一塌糊涂,难得的一觉到天明,可今日有了一张床榻,尽管它简陋得有些寒酸,可毕竟还是好过昨晚的露宿,怎么这会儿偏偏一点睡意都没有呢?还是说……她昨夜之所以能睡着,是因为靠着那个男人? 哎,这真是个让人感到失落的答案。 「原来是这样。」苏景泽挑眉,戏谑的瞄一眼那个左右翻腾的身影,「我还以为向二小姐是担心自己睡着了,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原来不是担心我这个风流鬼。」 用正经八百的声音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简直让人哭笑不得,向幼薇被他哀叹的语气气得发笑,猛地转个身躺好,「我睡了,别吵我。」 这样一说不过是怕再被这男人戏弄,可没想到听着木椅边传来的清浅呼吸,却真的很快睡着,就连梦都未作一个。 清晨的光把房间照得透亮,向幼薇是在嘈杂的声音中醒过来,带着刚刚睡醒的迷蒙走到窗边,一眼就瞧见院子角落里的苏景泽,心跳不受控制的快起来。 此时的他穿着一件有些短小的粗布衣,正挥舞着手里的斧头劈柴,从一开始的笨拙,到最后也能一击即中,向幼薇就这么愣愣看着,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心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 他身上的衣服怕是老公公的旧衣,短小的穿在他身上如同孩童的衣衫,有些滑稽,可不得不说,苏景泽是穿什么、吃什么,都隐藏不去身上那股高贵的人,即便是穿着山野村夫的粗布衣衫,粗笨的劈柴,也自有一股风流气韵,让人控制不住的怦然心动。 这真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啊,一举一动莫不勾魂,不是一句俊雅可以比拟,面容精致的如同女子又不阴柔,却真正是让人嫉妒的好看。 这样的苏景泽,还有这样的自己,好似真的成了人世间最普通的小夫妻,男耕女织,劈柴做饭,平日里各自忙碌事情,待到用饭时候就同桌而食,也许饭食很简单粗糙,可看着对面人的笑脸,听着彼此想说的话,虽然简单却难得的平静充实,让人不由的心生向往。 这样的画面,在几年前向幼薇就想像了不只一次,那时的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只一句迷恋说得清楚,可终究还是换来文大哥一句没有结果。 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一切已经写定了结局,可是,为何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会期盼,如果没有缘分,两人怎么会再次相遇,这难道不是天意?这一刻,原本平静的心有些波动,向幼薇在心中肆意的想像自己的和他的交集,魔怔了一般。 「吱呀」一声响,老婆婆推门进来,眼尖的瞧见向幼薇看着窗外的苏景泽发呆,眼神迷蒙,有些了然的笑了,把手里的粗碗端到她面前,「小娘子醒了,这是我熬好的姜汤,喝了去去寒吧。」 「谢谢婆婆。」向幼薇赧然一笑,有些窘迫的接过姜汤,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下去,这才把碗递回去。 「谢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说来还要谢谢你们。」老婆婆笑呵呵的感慨:「我们这里偏僻得很,很少有远客,倒是你们来了能陪我说说话。」 抿嘴一笑,向幼薇摇摇头,「话不能这样说,如果没有婆婆,我和苏……和他就要露宿荒野了呢。」话至口中,她不自然的拐了一个弯,以这样的方式称呼苏景泽是第一次,有些暧昧,却有种甜蜜涌上心头。 「小娘子客气了。」老婆婆也看一眼窗外的苏景泽,笑得一脸暧昧,「小娘子好福气,几世姻缘才能有个这样的好相公,不单说相貌堂堂,就说他对你的那分心,一早起来就拜托我熬姜汤,怕你身体里寒气未除,这分心意除了极在乎你的人,几人能做到。你看他还热心的帮助我们劈柴,我瞧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没想到这么能干,真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儿郎。」 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向幼薇低头一笑,「他确实是极好的人。」 小山村的生活是极其简单的,却透着股自然天成的味道,原想着早早的离开不欲多打扰,可村子里的人听说来了模样俊俏的一对小夫妻,少见外人的村民都来串门看热闹。 苏景泽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一张嘴甜得好似抹了蜜,不过几句话就把村民大婶、大娘们的心哄得心花怒放,东家送来一只鸡,西家送来一道菜,这样热情的招待,两个人到有些不好意思说要离开了。 当然,最让大娘、大婶们好奇的还是他们夫妻的事情,比如何时成亲,小相公待你如何,竟还有大娘说你相公太招人喜欢不得不防,逼着她学一些御夫之术,惹得向幼薇哭笑不得,只能敷衍着倾听。 就这样住了几日,向幼薇已经习惯了那些人全身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只是在苏景泽狡黠的笑容中怒瞪他,这样的目光交流是最稀松平常的,但看在别人眼中却是蜜里调油的暧昧,一屋子女人顿时都哈哈大笑。 「瞧他们小夫妻,真是好得蜜里调油,这眼神一来一去都透着股亲昵。」 「可不是。」 大家笑着笑着,有性子豪爽的大娘眼神古怪的看了看向幼薇,「我看苏先生每日早早起身,倒是小娘子睡得多,莫不是有了?」 被那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向幼薇有些摸不着头脑,笑着追问:「什么是有了?」 「就是有了娃娃呗!」有人嘴快的接了一句。 此言一出,哄堂大笑,就连苏景泽脸上都挂不住的窘迫,再看看向幼薇抵抗不住落荒而逃的模样,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向幼薇听着那笑声,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是夜,俐落的铺好被褥,向幼薇斜睨苏景泽一眼,「今晚你还是睡木椅吧。」 别怪她小气,实在是这男人太可恶,眼睁睁看她被一群女人逗弄,却都不帮着解围一下,还笑得那么畅快,难道被调侃的另外一个主人翁不是他自己,哼,只是没心没肺的傻乐。 苏景泽摆出受了惊吓的表情,扭扭捏捏靠过来,「娘子你舍得为夫再睡木椅?」 舍得!谁不舍得,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住在这里的这些日子,如果不是一时不忍让他上了床,自己怎么会闹出这么多笑话。 想到那一晚主动开口让他躺在床的一边,向幼薇还是会觉得脸颊发烫,这绝对是她前半辈子做过最离谱的事情,竟然主动邀请一个男人和自己同床共枕,虽然只是规规矩矩各睡一边的躺在一起,可要是传了出去,自己一点名声也没有了。 可那一晚真的是猪油蒙了心,看他在木椅上辗转反侧,一颗心就怎么都硬不下来,所幸苏景泽平日里言语轻挑,手脚倒还老实,晚上安安分分睡在外面,几乎一夜不动,所以两人同床七、八日倒也没什么事情。 只是今晚她被人笑得差点没脸红的烧了自己,这男人还笑得很得意,怎么能不让她生气。 「也好,娘子生气了,为夫只能委屈自己。」苏景泽难得没有闹她,乖乖拿了被褥再回到木椅上。 夜幕下的烛光有些昏黄,向幼薇一时气恼,所以丝毫没有察觉到苏景泽脸上的苍白,等到发现事情有异,已是夜半时分。 好似已经习惯了身侧有人存在,这一晚的向幼薇睡得有些不安稳,半夜是被一阵压抑的呻吟声惊醒,那声音断断续续从苏景泽睡着的方向传过来,像是在忍耐着极大的痛楚。 「苏景泽。」屏住呼吸轻唤一声,向幼薇低声询问:「你睡了吗?」 许久,才有他轻微的声音响起来,即便带着笑也掩饰不去声音中的疲累,「没事,睡吧,我只是作了不好的梦。」 听他这样说,向幼薇不仅不觉得安心,到更加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不顾他的阻拦摸黑下床,她快手的点燃蜡烛走到苏景泽坐着的木椅边,却被眼前的他吓了一跳。 苍白的脸,因为忍耐而颤抖的薄唇,还有因为紧握木椅而青筋暴起的手。 第六章 心跳瞬间加快,向幼薇只觉得一股难以言语的惊恐涌上心头,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拉开他捂在肩膀的手臂就去扯他衣衫。 「不过是一晚没有同床共枕,娘子这么急不可耐。」苏景泽依旧嬉皮笑脸,想要阻止向幼薇的动作却发现浑身力气小得吓人,只能无奈的看着向幼薇扒开自己的衣衫,被眼前看到的东西吓得倒吸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向幼薇几乎要哭出来。 她知道苏景泽受了刀伤,可养了十几日,伤口明明长好,大夫也说轻微的摆动没有问题,修养半月自会痊愈,可眼前的伤口已经化脓,伤口两旁的肉向外翻卷着,虽然敷了青绿色的药汁,还是异样的恐怖。 「在水里的时候不小心扯裂了,又泡了水,不过后来拿了药草来敷,只是用处不大。」苏景泽苍白着脸,回答的却是云淡风轻。 向幼薇看着他丝毫不在乎的模样,一股恼恨涌上心头,「为什么不告诉我,独自忍着很有趣吗?看我像傻瓜一样,折腾你睡在这里。」她哀切的低吼着,眼里写着心疼。 在水里扯开了伤口,那该是怎样的痛楚,可这个男人竟然能不声不响的瞒着自己许久,在那个露宿的夜里舍不得吃东西,还若无其事抱着自己走动,他到底要伤到多重才会开口? 是她笨,怎么会没瞧出苏景泽的异样,那日往小村子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就不好看,行动也迟缓得很,还有这些日子,他总是古古怪怪的揉着肩膀,自己竟然丝毫没有想到他的伤口。 难言的自责把向幼薇埋没,她几乎要哭出声,却还是轻柔的搀扶他到床上躺下,看着苏景泽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心中凄苦难忍。 苏景泽双目熠熠看着她的无助,轻声的叹息,「不说,就是怕你担心,可最后还是让你难过了。」 看到他伤口时,那一瞬间的惊惧和心疼,是向幼薇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的。 几乎是要哭出来的敲开了老婆婆夫妇的门,她把事情连比带说的说了一遍,走到房间却发现苏景泽已经发烫陷入昏迷中。 三个人忙碌着烧了热水,一遍遍更换苏景泽额头的毛巾,小村子里缺医少药,只能拿附近山上的草药顶数。 就这么折腾的一整夜,所幸到天亮时,热度还是退了下去,伤口也包扎起来。 这一折腾就是十几日,向幼薇也顾不得什么羞涩,日日扒着他的衣衫看伤口,等到终于看到细嫩粉红的肌肉已经合拢,她的一口气才松下来。 「薇儿!」看她放松的模样,苏景泽心中暖意涌出来,习惯了她时不时的野蛮行径,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喟叹的唤着她的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想这样唤她的名字,亲昵的口气,就好似两人间有着最亲密的关系。 半个多月的日日相对,同寝共食,他觉得自己心底有什么变了质,从一开始的重逢,苏景泽就知道自己心底是喜欢向幼薇的,也许在她还是那个俊美少年的时候就动了心,只是当初分开得急,无意多想,直到能再看到她,才觉得心底溢出的惊喜是那么强烈,排山倒海而来,让他无力抗拒。 她有时候会浅浅的笑,带着一股落寞,女儿家的柔软毫不掩饰,可一转眼,她又故作坚强,咬紧了牙关也不说害怕,让他心疼,只想一辈子替她遮风挡雨。这感觉虽然来得古怪,却不让苏景泽厌恶,只是不安自己心底的悸动: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的差距,所以一直强自压抑,自私的想着就这样吧,若即若离,总不至于深陷。 可现在,他有些对抗不了心底的急切,感情随时可能喷薄而发,把自己灼烧。 向幼薇对自己也是有感觉的吧,还记得那时她那么喜爱黏着自己,即便假扮男儿身,爱慕的目光仍旧毫不掩饰,只是这个倔强的女子,竟比他还残酷,狠狠地压抑了自己最深处的想法,所以两人间谁都自私的不开口,假装不存在。 可现在,经历了这样一次病痛和陪伴,那些压抑的情意已经浓重的不能忽视,他奢求向幼薇的关心,甚至期待永久,就这样安静的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但是,两人之间有可能吗,他不知道这个答案,可已经忘不了她,不去努力得到又怎么知道答案,苏景泽想,他也许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既然放不开,就去努力地靠近吧,即便万劫不复,他也甘之如饴。 正想着,向幼薇端着药走过来,两人间已经习惯了彼此的靠近,向幼薇也不觉得异样,只是一如往常的坐在床边给他喂药,这事情是+几天来做惯了的,顺手拈来很是坦然。 苏景泽觉得这丫头紧张起来其实也很可爱,那些日子他昏昏沉沉的,不能自己吃药也只能靠她喂,可眼下自己好的差不多了,她还是一如往常的喂药。哎,这样的一片心,自己怎么能看不出来,这丫头又是怎么欺瞒了自己的内心,辩驳那感情不是爱意。 又傻又倔强的丫头啊! 看苏景泽就着她的手吃了药,向幼薇拿帕子轻轻拭去他嘴边的药汁,已经习惯了这样对待他,倒不觉得怎么样,只是苏景泽盯着的目光那般热烈,想让她忽略掉也难。忍耐着收拾好了东西,嗔怪的瞪他一眼,目光对上苏景泽却有些控制不住,四目凝视,良久良久,直到门吱呀摇动起来。 还以为是有人进来,向幼薇窘迫的躲开了他的目光,回头一看,才发现只是风吹动门发出的响动,她想不明白自己慌什么,也不敢多想。 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向幼薇回身欲端走药碗,却没料到苏景泽也倾着身子往门口瞧,两人脸颊突然相触,唇齿间有温柔的触感,只觉得一阵激烈的感觉穿过全身,向幼薇愣住,受了惊吓刚要闪开,却被一双铁臂揽住腰肢,任由苏景泽闭上双眸,灵巧的舌舔舐着自己的唇瓣,好似在品尝这人世间最美味的佳肴,细致的吻上每一处,药汁的苦涩味道蔓延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一颗心难以自已的,沉迷在这个突如其来的吻里,风再次吹动门的时候,向幼薇终于生出勇气推开了眼前的男人,她惶急的站起身瞪视眼前的男人,手指抚上自己的唇,好像还能感觉到相触的温度。 「薇儿,你……」苏景泽苦笑着叹息,他轻狂了,那一刻只是顺从了自己的心,丝毫不后悔下意识的举动。 听着苏景泽的叹息,向幼薇却没有勇气再留在这里,惊惶的跑出去,直到离开那院子很远才顿住脚步,脑海中只有那温情的一刻来回盘旋,有些不安还有些甜蜜。 为什么会有那样震撼的感觉,不过是不经意的一个吻,蜻蜒点水一般,自己的心底却荡起了满满的波浪,她不懂自己的心,只是单纯的惧怕了解心底最深处的执念,怕一切想明白后,也许会是万劫不复。 离开村子是在三日后,因为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向幼薇想起这次离开家出来的目约,就提议离开,对于她这个决定村民很是不舍,即便如此也只能送他们离开。 等到买了马赶到钦州落脚处,向幼薇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和这个男人同处一房近乎一个月,而那段时光对于她来说,非但不是煎熬,反而觉得流转太快,恍如昨日。更糟糕的,因为那样的一场独处,原本隐藏得很好的心意,似乎有了复苏的迹象,想要压抑,却再也没有成功。 幸好还有生意上的事情可以忙,她才能藉以躲避苏景泽的纠缠,就像现在,刻意找了僻静的地方看书。而苏景泽,好不容易打听到向幼薇的去处,循着下人的指点找到隐僻的小书房,轻手推开门,一眼就瞧见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的向幼薇。 此时正值日暮时分,红彤彤的落日映照了半边天,透过窗洒进来,把背对窗户而坐的女子整个包裹在柔和的日光中,周身好似撒上了一身光芒,瘦削的身姿越发瘦弱,映衬着那姣好的面容,柔和的眉眼,简直像极了画中仙子。 这样的好景色,这样的佳人,才真正是良辰美景和绝代丽人的绝配,苏景泽静静看着,嘴角的笑意不知不觉越发温柔,一颗心已然融化成一滩春水。 专心致志看着手里的书,冷不丁感觉到一股强烈且不可忽视的热切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向幼薇蓦地抬起头,果然瞧见苏景泽含笑倚在门口,眉梢、眼角都透着柔和。 「站在那里不进来,要做什么,难不成想学得道高僧随处入定?」被那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斜睨他一眼,原还有些气恼被打扰,可再瞧瞧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毫不客气盯着自己,目光热烈毫不掩饰,自己脸颊倒是泛起一股热气,心底的不满烟消云散,只能假装出气恼的模样,没好气的说道。 说来也怪,从小到大,向幼薇都自认在众姊妹中算得上第一稳妥的人,平日里行事作风处变不惊,就连爹爹都夸赞淡然老练,才想着把向家家业托付到她的手里。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闺阁淑女,也不是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可不知为什么,经过那一个月的相处,以后每每面对苏景泽,心底总是一阵慌乱。 这个男人的目光带着浓浓的侵略性,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明明是颇为隐晦暧味的凝视,让他做出来却显得坦坦荡荡,丝毫不让人觉得厌恶,为何会在那样的注视下心跳加速,难道是往日的感觉复苏,这代表什么? 向幼薇急切的想要知道自己心底的答案,可似乎又有些躲避那个早已明了的事实。 苏景泽,哎,这个太过优秀的男子,自己遇到他到底是福还是劫? 嘴角上扬的弧度显示了他心情的愉悦,苏景泽懒洋洋的走进来,「我这一生可与佛家无缘,佛家戒色,我却留恋这房中佳人的风情万种。」 「你……」一句话又是露骨得厉害,向幼薇哭笑不得,想着自己总也说不过他,干脆就闭口不答,只把自己的目光转回到面前摊开的书上。 「这书房不大,书倒是很多,也很干净整洁,看来莫掌柜对你们家还是很上心的。」看向幼薇笑嗔自己一眼就不再言语,苏景泽知道她性子倔强也不逼迫,英眉一挑,主动换了话题。 「莫掌柜从来都是厚道的人,不然爹爹也不会放心把这边生意交给他。」自己的整副心思都被苏景泽吸引,翻着手中的书也已经看不下去一个字,索性合上放置一边,扫一眼填满整间房的书本,「这院子是爹爹买来送给莫掌柜,也方便我们来这边住着,他有自己的书房,所以这个书房原本就是为了我爹爹布置,不过近些年来这边的时候少,就借给了莫大哥暂用。」 「中举的莫家长子,他倒是个博学多才的人。」 「莫大哥才学渊博,中举那是理所应当的,说来莫掌柜生不逢时,他当年科考正逢乱世,考场舞弊成风,毫无公正可雷,再加上朝廷重武轻文,所以一气之下来到这边,遇到我父亲学做生意,即便做了这么多年的铜臭商人,身上的文人儒雅、嫉恶如仇的风骨还是丝毫未变。」向幼薇说起这些面露笑容,直看得苏景泽都有些怔住了。 「难得你这么夸赞别人,对着我的时候却似个刺娟,怎么不见你赞扬我几句?」他有些酸溜溜的说。 「你倒是不客气。」她嗤笑出声,故作不屑瞥他一眼,却还是起身走到他身侧,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本本翻看着眼前的书,认真的模样让人挪不开眼。 他在看什么,这么难得的认真?向幼薇很是好奇,却又拉不下脸凑上前去瞧,赌了气看他一眼,狠狠抽出头顶的书,却冷不防晃动了书架,两侧的书,眼看就砸到她的身上、脸上…… 「啊!」一声低呼还未说完,一双手臂已经迅溜不及掩耳之势,揽了她的腰往后一转。 「小心些。」苏景泽单手一拥,动作迅速的把她拉到怀中,手臂却被落下的书砸中,厚重的书本砸在身上也是不轻,已是吸了口气,「嘶!」 「你肩膀伤口没事吧?」 「有没有吓到?」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有浓浓的关切,热烈的化不开。 苏景泽看着眼前蹙眉的向幼薇:心底只想把她眼角、眉梢的愁意抹去,指尖已然抚上她脸颊,彼此越靠越近…… 「我……我收拾书。」千钧一发的时刻,向幼薇从两人暧昧的姿势中醒过种,虽然有股冲动想要就这么彼此相拥一生一世,最后的理智却还是让她推了眼前的男人,掩饰着自己的悸动,蹲下身捡起落地的书。 怀中温度骤失,苏景泽看着那个躲避的女子,苦笑一声,这丫头,难道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为何总是躲躲闪闪?可是,薇儿,即便你没有决定接受我,我也不会放手。 第七章 这一生,我已然认定你! 「我来帮你。」苏景泽蹲下身,毫不客气凑到她面前,却奇怪看到蹲着的向幼薇愣住了神,拿着手里的书发呆。 「这书怎么了?」苏景泽有些好奇,伸手去拿她手里的书,却不料向幼薇似被蜜蜂刺到一边猛地躲开,手里拿着的书已经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藏到身后,脸颊忽地一下红透。 「没什么,没什么。」脸上鲜红的要滴下血来,向幼薇背后捏着书的手有些颤抖,整个人都羞窘的不能自抑。 天啊,为什么书房里会有这种书,还机缘巧合被自己弄到地上,要是被苏景泽看到,简直不能想像那个向来风流不羁的家伙,会说出什么好话。 「没什么的话,你在躲避什么?」苏景泽才不相信,站起身逼近她。 没什么?没什么她会满脸通红、慌乱不已,鬼才信,这丫头向来是冷静自持,相处这些日子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模样,要是不弄清楚缘由,怕是今晚都不得安睡。 「真的没什么。」向幼薇慌忙闪躲着苏景泽伸过来的手。 「原本我还没兴趣,你既然这样,我非要看不可。」 「不给。」 「不给,那我抢。」难得见她窘迫,苏景泽玩心大起,两人竟似孩子般躲闪起来。 「苏景泽,苏景泽,没什么好东西。」 「当真?」 「当真当真,别看了好不好?」向幼薇脸色发烫都要烧着自己,看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甘休的模样,已经着急的不知所措,不自觉带了哀求。 这样的向幼薇,不复以往的骄傲勇敢,偶尔显露出心底最深处的女儿心,巴掌大的小脸上言笑晏晏、妩媚动人,就算是低声祈求,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心痒难耐,更让苏景泽心底骚动好像几百只猫爪抓挠着,痒痒的。 「好吧。」他低笑出声,眸光却猛的转向窗口,「看,有人偷看?」 「谁在偷看?」向幼薇吃了一惊,倏然转身看向窗外,只觉得手中的书被人快手抽去,这才回过神自己被骗,回身狠狠瞪苏景泽一眼,猛地跺脚想要开口不许他瞧,却已经晚了。 苏景泽一脸洋洋得意拿到了书,在她还来不及开口的时候,已经翻开来看。 前一刻还是满脸得意,下一秒却静静愣住,苏景泽看着手中的书,慢慢平复了表情,极缓慢的抬头看着向幼薇,一脸郑重,「书房里放着这种书……」 他话说到一半没有说下去,脸上的表情严肃得很,向幼薇急红了脸解释:「这不是我的,绝对不是,我敢发誓,谁知哪个混小子放进来,我查到了肯定狠狠罚他。」 「我知道不是你的,不用这样慌,只是好奇谁把它放在书房里,实在是有些……」他皱着眉努力寻找表达自己意思的话。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我知道书房里不该有这些,快把这本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我去烧掉。」这一生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尴尬时刻,向幼薇捂着耳朵不敢听下去,生怕苏景泽误会。 若他以为这本书自己看过,天啊,那简直不能活下去了。 「非也。」脸上蓦地绽放出一个笑容,苏景泽满脸的戏谵表情,「向二小姐的看法我这次不能苟同,虽然这种书大多保存于闺阁之中,不过我倒是欣赏把这本春宫图放在书房的人,平日里看帐本深感无趣,闲暇拿出这春宫图赏玩一番……」 「住嘴!」还以为他刚刚一脸的郑重是嫌恶,却不知这入依旧不知羞,竟连这种话都说得坦坦荡荡,倒是自己一张脸红得赛过胭脂,不敢再听下去,娇声斥道:「你无耻!」 「薇儿此言差矣,圣人都说食色性也,这些人之yu望怎么算是无耻。」看着向幼薇绋红了脸的模样,苏景泽笑得开怀,露着几分诡诈,「人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无后之说也和这闺房之乐有所牵扯,它可是传宗接代的必需之事,难道薇儿也要怒斥这样想的人,那怕是要看不起天下所有人了。」 「你……」向幼薇一句话说不下去,瞪着他的目光都要冒出火来。 要是平时,她凡事都喜欢与苏景泽争执一番,就算说不出输赢也很少主动认输,可这件事她怎么开得了口辩驳,偏偏这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眼睁睁的推自己陷入窘迫之中。 苏景泽笑得像只狐狸,抓住了向幼薇颤抖的手指收入掌中,一颗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薇儿脸红如此,可是想到了什么不该想的事情,那就真是我的罪过了。不过话说回来,薇儿对这些事定是不甚了解,若你有何不懂,咱们不妨切磋切磋,说来这春宫图也实在是拙劣了些,模模糊糊让人看不分明,你若是想看,我王府……我忘在府里的还有很多,待到回去送你些好的。」 「苏景泽!」她低.吼一.声,跺脚的模样越发娇俏可爱,「你再说我不要理你了。」 「这没什么的,那些才真正是绝密孤本,旁人想要也得不到的。」 「住口,我真的生气了。」 向幼薇红着脸,看他依旧调侃不休,羞窘得简直要哭出来,她从来不是娇怯怯的姑娘家,平日里也都是风风火火的,不甚在意什么男女之嫌,可就算是她性格豁朗如斯,如今尚未婚配就和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谈论这种事,尤其想到两人曾同床共枕,总还忍不住的羞恼,传出去怕是再没人敢娶她了吧。 「好好好,我不说了。」晓得凡事儿有度,苏景泽总算肯住口,笑盈盈的看着眼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向幼薇,「一点小事,瞧你脸红成这样,我还有事儿要出去,你慢慢的看。」 看?看什么?这样一句话说得很是歧义,向幼薇再次跺脚表示不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狐狸一般奸笑的他缓步往外走,手里拿着的书赫然是那不能现于人前的春宫图。 「你拿着它做什么?」唯恐拿出去被人瞧见误会,向幼薇赶忙上前拦他。 轻而易举错开向幼薇的阻拦,苏景泽笑得危险,「薇儿还不舍得吗,放心,以后我会给你更多精致的,这一本就让我拿去吧。」诡完这句话,他眼疾手快的走出门,只有张扬的笑声还不断传进来。 半晌,愣住的向幼薇回过神,回应苏景泽的话是东西砸在书房门上的破碎声,还有她气极的娇斥:「苏景泽!」 听着这声音,苏景泽朗声一笑,眼底的笑意好似要漫出来。 我的好薇儿,既然不敢面对,那你就尽管躲避吧,不过,只是我苏景泽认定的心思就不会再放手了,即便是劫,我也要拉着你在劫难逃! 苏景泽从来都以为,向幼薇不同于别的女孩子一样羞怯,她总是大剌剃、性格开朗,男孩子一般的豪迈。曾经,他挖空了心思想要挑弄出这丫头女儿家的心思,可眼前真正遇到这样的情况,才觉得不自在。 往日豪气万千的向二小姐也开始扭扭捏捏,要是没亲眼瞧见肯定不能相信,可话又说回来,一个女孩子家不管平日里行事多么镇定自若,面对有些事儿还是抹不开面,羞涩得厉害。 比如现在,不过前几日自己因着春宫图一事儿,玩笑了她一番,向幼薇却开始躲避自己,即便碰到也是含嗔带怒的瞥自己一眼,视若无睹。 一件玩笑事,哪里要折腾成这样,倒真让人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古怪。 可他这样想,向幼薇心里却还不能忘记这件糗事,要知道她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捉弄过,心底那道坎还真是不容易迈过去,尤其是在苏景泽的面前,这样的笑话可真是让人又恼又慌。 这样千回百转的的女儿心思,苏景泽可不懂,只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这丫头折腾下去,好好的相处时间竟被那么一件小事儿耽搁,他可不同意。 所以,在一个有着晴朗月色的夜里,他忍不住堵在了向幼薇的门口,好不容易等待她回到府里。 步履匆匆的往自个儿房里走,向幼薇没料到黑暗中藏了一个人,当真吓了一跳,可不过片刻慌乱,已经对那个隐在窑暗中的人了然如胸,有些无奈地叹口气,「三更半夜,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吓到你了。」苏景泽的声音十二分的平静,不怒不喜,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冷情。 「你以为呢!」向幼薇没好气的瞪他,刚刚的惊吓,让她暂时忘记自己这些日子躲避苏景泽的事情,一时心里倒也坦然,「要不是我闻到你身上荷包的味道,说不定现下对你招呼过去的,就是我袖口的匕首。」 回应她的,是苏景泽的轻笑,那笑容却有些飘忽,没有丝毫入了眼底。 这样的异样向幼薇怎么会看不出,苏景泽怎么了,好端端的谁招惹了他,怎么这样古怪? 向幼薇虽然不敢说自己百分百的了解这个男人,但多日的相处也大概能猜出来一些事情,眼前这个男人,他生气的时候会有两种表现,一种是对待漠不关心的人,若是招惹到他就会换来皮笑肉不笑的一阵对待;若是相熟的人,则像个不愿掩饰自己分毫的男人,脸上直接写着我很生气,比如此刻。 「是谁惹到苏少爷了,说来听听。」不得不说,尽管苏景泽摆着一张臭脸出现在自己面前,向幼薇心底还是有隐隐的喜悦。 从小村子回来后,两人间已经好几日没有这样面对面说笑,竟不知自己心底是那样怀念四目相对的感觉,还有,她想见到他,无时不想,经过那样的一段相处,自己已然不能漠然的对着他,每次说话都是情绪满满。 虽然这是一个不该存在的奇怪事实,向幼薇却无法否认。 「你说呢?」苏景泽的目光透出一股寒意,一步步逼近眼前的人。 向妨薇缓步后退,最终退无可退逼到墙壁前,两人彼此相对而站,就连对方的清浅呼吸声都清晰可见,映在地上的影子恍然合成了一体。 「呃……我怎么知道,苏景泽,你怎么了?」 冷笑一声,苏景泽双臂收拢越来越这近向幼薇,佳人在怀,身上的馥蜜香气隐隐吸入鼻中,清浅的鼻息一点一点的沉重起来。 「薇儿,别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的。」 「我不知道。」向幼薇几乎是立刻反驳,脸上却掩饰不去突然出现的一抹慌乱。 他平日里虽然喜欢玩笑,可她再笨也能分辨出这个男人玩笑或是认真的样子,现在的他,简直认真地让人胆颤心惊。是的,她有些明白他的怒意来自何处,可是,有些事儿,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坦雷说出口的,因为那种感觉也许只是一种错觉,稍纵即逝。 「是吗?」蓦地冷笑一声,苏景泽突然伸出手掌,捏住了向幼薇细柔的腰肢往前一拥,唇舌已经在她还未回种时候,吻上早已肖想了千遍万递的粉嫩樱唇。 大掌控制了她身体的摆动,苏景泽像是要惩罚这女人的故作不知,毫不怜惜豆豆小说阅读网提供地啃咬吸吮着两片略带凉意的樱唇,眼前的美好仿佛曾出现在自己无数的梦境中,可从未有如这一次的真实,是真正的拥紧了温暖的娇躯在怀中,感受她的颤栗和颤抖。 身体相抵依靠在门上,有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来,可他却是不管不顾的,只是一味侵略着想念了这么久的女子。 细密的吻丝毫不间断的缠绵,搅乱了彼此的呼吸,趁着怀中人一阵恍惚,苏景泽已经趁势入侵,灵巧的舌尖探入口中,纠缠着丁香小舌与自己共舞。 虽然有过两次与他的亲吻,可从未经历过这样肆无忌惮的亲密,向幼薇脸颊烫得都要着起火来,可为何心底并不厌恶这样的亲密,却有些沉迷?不,不能这样,自己和苏景泽才认识多久,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何况,她对这个男人什么都不了解。 对于爱情,向幼薇从来都是有些迟钝的,之前就见证了大姊和文家大哥的青梅竹马的感情,她心底也早已把那样相濡以沫的爱情,想像成最真实、最美好的爱恋。 可是,自从遇到苏景泽,往日的世界仿佛一夕间变换了模样,这个男人用自己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热烈爱意,燃烧了一切,引诱着她越陷越深,使得她无所适从只能步步相随。 可事实上,自己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苏景泽样样优秀,良好的教养也显示出他出生家境必定不凡,这样的一个男人,身边怎么会没育别的女人,如果有,那今日的一切就绝不该发生。 如果说别的什么可以让步,关于爱恋,她是绝不会让步的,喜欢一个人,就要拥有他的全部,同样也可以把自己的全部交给他。 「唔……」想到这,向幼薇又有了反抗的力气,紧握双拳敲打着男人的脊背,虽然力道小的可笑。 第八章 这样的亲密,陌生得紧,身体几近瘫软,若非被人紧拥怕是已然倒在地上,不过挣扎终于有了用处,那双铁臂总算有了一丝松懈,向幼薇贝齿狠狠咬上那唇,腥甜的血腥味很快蔓延在两人口齿间。 「向幼薇,你……」苏景泽没料到这丫头会用这样的方式反抗,一个吃痛,已是被她的唇舌挣开。 「苏景泽,你下流。」眼圈慢慢发红的女子,发丝散落,樱唇红肿,有些狼狈,面对男人半是责怪的目光,却昂着头不肯示弱。 「我下流?」苏景泽蓦地一笑,那笑容如冬日的暖阳晃人心神,「随便你骂,我是早就想要这么做了,从村子里回来,我就决定要得到你,若不是顾念你的想法,我早就想狠狠疼爱你千遍万遍……」 「闭嘴!」脸色红得像是着了火,向幼薇满心羞涩,却被男人骄纵的宣誓震慑了心魂。 想对自己做出这种事,苏景泽是什么意思呢?他……他是在说心里也有自己吗?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话?」不顾怀中人的羞涩,苏景泽一脸强硬,「你知道吗,我原没想着逼迫你这样紧的,总觉得你心里有什么让你不安,自己不敢逼迫太紧,可是,这些日子我才发现,我不能忍受你的漠视,虽然那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意外,你如此冷硬的不肯见我,难道说我今日不找来,你当真以后都不要见我了吗?」 「自然不会。」向幼薇连忙解释。 苏景泽是误会了吧,自己怎么忍心不见这个男人,仅仅几日的隔阂,已经让自己内心煎熬得不能忍受,她怎么还会选择漫长的远离呢,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那好,那我现在就来问你,向幼薇,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思,还是装作不知道,看我笑话?」 「我……」 「先别说。」苏景泽的目光中透漏着一股激烈的情绪,「薇儿,你听清楚,这是最后一次,我最后一次试探你的心意,最后一次让你做选择,你对我当真没别的心思吗?只要你否认,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我绝不会再动你分毫。」 自己对他真的没什么想法吗?不,不是那样的,这一次,她是真的心动了,也许是在几年前的第一面,心里已有了这个男人,所以她什么也说不出,说不出拒绝否认,也没有勇气坦诚自己的心思。 「我……」一时间,只有清浅的叹息声。 紧随着长叹一口气,苏景泽脸上有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轻笑出声,「这就是你的答案,好薇儿,你的心里也有我,对不对?」 「那又如何?」向幼薇别开脸,满脸倔强,「你这样的年纪想必家中已有妻妾,我向幼薇是绝不会与别人同侍一夫的。」 「谁说我已有妻妾,薇儿,我家中并无妻室,虽然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我绝不会骗你,从前是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藉口才没有成亲,现在我却真心感谢上苍让我等待到今日,赢得了你的心。」 「你说的是真的?」 「傻瓜,当然是真的!」抓起向幼薇的纤手放在心口,苏景泽微微一笑,「此情之重,我心亦同你心。」 「苏景泽……」 「薇儿。」喟叹一口气,苏景泽笑了,不肖片刻,两人只是紧紧相拥在一起。 明朗夜色中的微风荡漾,拂动了情人的心思,这样的夜里,紧紧相拥的有情人心有灵犀,再无一丝阻碍。 夜正好,情正浓! 花好月圆夜,巫山云雨时,听着窗外的微风穿堂而过,闻着满室的檀木清香,交颈相拥的一对人儿早已陷入情欲慌乱中,像是苏景泽说的:「薇儿,有花堪折直须折,今晚我不想再等待,我们更不该辜负了这绝妙景致。」 仿佛已经陷入痴迷,听着那低哑的满是情欲的声音响在耳边,哪里还来得及多想什么,只能瘫软在情郎怀中,予取予求。 如此这般,苏景泽唇舌已如入无人之境般地侵入她齿间,霸道地缠住她的香舌,灵巧的舌上下翻动,不断地在口中搅弄,唇齿纠缠时一丝细丝滑落嘴角。 怀里的佳人眼神迷蒙,姣好修长的颈项雪白细腻,绝不辜负了她的美貌。 苏景泽指尖随意勾扯几下。外面衣衫已经落在地上,唯有一件亵衣还半遮掩着,露出里面粉色的肚兜,这样衣衫半解的模样,真正是勾魂的极致,苏景泽的喉间上下游动,早已心痒难耐,可又不想操之过急吓着向幼薇,只有强自忍耐着。 一只手探入肚兜,毫不费力握住了那从未被别人触碰到的酥胸,平日里瞧她总是女扮男装,也是一番俊逸风流的姿态,想她发育必然比一般女子小巧些,可现在将她的酥胸握在手中,却分明丰盈可爱,如跳脱的小兔子在自己手中颤抖。 「从来见你穿男装像模像样,没想到如此丰满动人。」苏景泽两手不停玩弄,却还不忘出书调戏,嘴角一抹邪气的笑。 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已经惊得三魂七魄都要跑光,向幼薇完全慌了,哪里还说得出什么,只是无助地抬起头望向苏景泽,「你……会痛……我扮男装都……会裹胸。」 「以后不许了,不许你再扮男人,更不许让别的男人恋上你的人。」他小指一挑,最后一件亵衣也落了和别的外衫一样的下场,飘落地上,就连仅穿的肚兜也都斜斜的搭在了肩膀一边。 听到这话,向幼薇瞪他一眼,「从来不知你如此霸道不讲理,那你也不许再和别的女子……就是这样。」 那一个眼神媚眼如丝,分明含嗔带笑,苏景泽瞧着,脑海里唯有绮念,想着那翻云覆雨的销魂去处,哪里还听得清楚她的话,只是一味着点着头,「好!」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移到身下扯掉了亵裤。 身下突然一片冰凉,向幼薇吃惊吟哦出声,感觉到因为长期练武变得指腹带茧的大掌,一下下轻抚着自己的翘臀,眼角都要沁出泪来。 「苏景泽,你……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此刻想来,自己很早就厌觉出来稣景泽对自己的目光中的异样,只是当初心底不肯承认,这时候却实在是无处可逃了。 不过,向幼薇的心底还是有一丝疑惑的,往日里见大姊与文家大哥相处都是彬彬有礼的,怎么自己身边这人就一副急不可耐的登徒子模样,两人尚未婚娶就做了这等羞死人的床帏之事,传出去还不笑煞人。 「莫不是你还不信我,薇儿,此时后悔可是来不及了。」苏景泽俊脸带笑,一手勾住那不盈一握的纤腰,邪佞的握住胸前丰盈轻揉几下。 「哦,景泽!」这样的亲昵,向幼薇只觉得脑海里什么东西断了线,思绪已然脱缰,哪里还有什么有的没的想法,瞬间只觉得身体如同被洪流猛烈冲别,已是颤抖不已。 那舌如同不知餍足的妖怪,在自己身上随处肆虐,从耳垂、颈项,又慢慢流连于裸露在外的肩背。 娇嫩的身躯从未被男人触碰过,向幼薇的羞怯已是不能自持,全身布满了羞怯的红晕。 她是尚未经过人事的闺房女子,哪里是这男人的对手,何况苏景泽向来邪气入骨,折腾人的法子是层出不穷,此刻他指腹来回摩挲乳下的细嫩肌肤,另一只手已经越发下滑。 敏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向幼薇的脸颊已鲜红娇艳如玫瑰花瓣,在他邪肆的逗弄之下,流出连接不断的吟哦,如美玉般细腻白皙的双腿交叠在一起不断摇摆。 两人紧贴的身体让彼此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苏景泽邪笑着看她的动作,覆上耳畔轻声调笑,「想要了吗?」 要?要什么……此刻的向幼薇全然陷入又羞又窘的境遇中,只一心对抗那古怪的情欲,根本不敢再抬起头。 瞧她这般模样,苏景泽可不会轻易放过,大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果然怀中的佳人已经羞涩不能自己,莹白的贝齿咬着下唇,晶亮眼眸中含着丝丝情欲,乌黑细长的睫毛因紧张而来回颤动……这模样,羞涩中露着娇媚,魅惑中隐着可怜,百般撩人心魄,夺人精魂,简直能要了男人的命。 「薇儿,你好敏感!」男人轻笑的声音响在耳畔,倾身向莳把向幼薇抵在了带着凉意的木桌上,手掌略一使力就把她整个人抱坐在上面。 苏景泽眼中yu望瞬间高涨,手里的动作也是一刻不停,很快全身上下也赤裸如初生婴儿,欺进了向幼薇双腿间。 「景泽……别在这里。」察觉到他的心思,向幼薇简直无地自容。 苏景泽,他……他竟然不让自己躺到床上,而是在这桌子上…… 天啊!平日里莫掌柜他们偶尔也会来自己房中商量事情,大家就是围着桌子而坐,此刻他竟然要在这里行云雨之事,想想都要羞死人。 「薇儿,你这模样真让我恨不得一口吞下腹中。」苏景泽知道向幼薇羞怯得厉害,可他偏偏弄出这许多花样,嬉笑着逗弄她,「别人的洞房都是在软杨上,想来没什么特别,娘子瞧你家郎君多聪慧,咱们的第一次可不能入了俗套,在这圆桌上玉成好事岂不妙哉,ii后想起来也是一番念想。」 「不要了……」向幼薇的声音软软糯糯,推搡着不断覆上来的身体娇嗔,纤手却不经意擦过他腹间,触碰到一团温热的东西,好奇的往下一瞧,忽爆红了脸颊,心底也有了些惧意。 脑海中蓦地想起那日看到的春宫图,想来就是那东西行事,可当时看的画本模糊不清,她从不知道男人的下体是如此模样,狰狞吓人,上面依稀还能看到清晰的经络,她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粗长的东西如何能进得了自己的身体,若是强入,那岂不是要生生疼死自己。 想到这,向幼薇已心有怯意,身体不断辗转后退,却抵不住男人力道大,一个拉扯已经扑到他的怀中,感觉到怪物在自己双腿间盘桓抖动。 「不要……我不要继续。」身心俱怕,向幼薇哀声求着,纤细的身体不断挣扎,却引得苏景泽下体越来越紧绷。 他心知向幼薇是被自己的下体吓到,连忙安抚:「乖薇儿,别闹,那巨物长得虽然吓人,待入了你体内却是销魂的好东西,第一次虽痛些,以后只怕你要不够它呢,放心给我这一次,我自能让你爱上这美妙滋味。」 轻笑一声,他牵着她四处躲闪的纤手覆上他的肉刃,「看,没什么可怕的,要是它真正纤细如木棒,只怕日后我们行房,你都要埋怨我不中用。要知道凡事都会倦怠,我却不能让你对夫妻之事失了趣味,这一次我们在桌子上,以后就连书房、花园,不管何处都要与你缠绵一番,到那时你还不羞死了。」 「你……你淫贼!」听到这样露骨的话,向幼薇羞得无处躲藏,心中的惧意被他的逗弄打趣散失了几分,心底溢出一丝期待。 「淫贼?」苏景泽眉梢一挑,嘴角笑容越发邪佞,「你既这样骂了,那我不做些什么还真是辜负了这名声。」 「你……下流……」 「那我就非要下流给薇儿瞧。」 苏景泽说着,双手使力撑开了向幼薇扭动的双腿,看那匀称雪白的修长双腿…… 「你……你欺负我……」不管她平日里是怎么样的坚强,到了这时候却只有满腹的女儿家羞怯,说出口的话哪里还有半分雾气,向幼薇娇声埋怨他。 凝视着眼前她撩人至极的模样,苏景泽的嗓音越显低沉暗哑,不再望向那双水汪汪的眼眸,突地轻轻一笑,大手忽地往下一探。 「啊……」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突然,向幼薇的眼眸瞬间瞪大,一声娇吟逸了出口。 苏景泽他竟然……竟然把手指探入到自己下体中,天啊,这个坏蛋对自己做出这样羞人的事情,还能一脸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些迷恋地凝视自己的私密处。 呜……她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男人,真是羞死人了。 「你……你……那里不可以……」这邪佞的动作令她慌乱地想要夹紧双腿,可那个停留在自己腿间的男人却丝毫不退让,她又气又羞,推搡着他的胸口。 苏景泽好整以暇的笑看她,「薇儿现在说,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看她俏脸娇红,手指加紧入侵的动作,待到润滑些又加入手指轻轻一刺。 「无论如何,今晚你都要成为我的人!」 「有些痛……」青涩的身体承受不住太多爱欲,向幼薇忍不住痛呼出声。 可随着他上下一起动作,一股奇妙的感觉却茌自己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令自己不由自主的沦陷,就连向来理智的意识也越来越涣散。 那种莫名的冲动令她无助地摇摆身体,想要驱散它离开自己,却不知如何做,只能敏感的任由那古怪感觉越来越强烈,无法摆脱…… 第九章 情欲初时还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有多累,这会儿才觉得浑身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只是任由苏景泽毫不费力抱她到床上躺好,拿细腻的绢布帮她擦拭了身体,他也才躺在外面,两人赤裸的身体紧紧相拥。 「累坏了吧。」男人的身体本就强壮得多,恢复的也快,何况苏景泽素来注重锻链自己,看向幼薇一脸累得睁不开眼的模样,他温柔一笑,把她纷乱濡湿的发丝拨到耳后,轻柔的揉捏着她的腰腹,舒缓第一次的不适。 「嗯。」向幼薇没力气开口,只是轻轻点头,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距离。 看她这副懒猫一样的娇憨模样,哪里还有平时的一分凌厉,苏景泽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场糊涂,却尤不忘戏谵打趣她:「放心睡吧,我即便再想,也不忍折腾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脑袋轻摇几下表示不满,向幼薇突然睁开眼,目光柔和的凝视着苏景泽,「真的还有以后吗?」 这样的她如同一个祈求誓言的孩子,水汪汪的眼眸透过期待,让苏景泽的心一次次的酥软,简直忍不住要一次次占有她的身体。 「是真的,我们还有一辈子那么长!」细柔的吻落在她额头,苏景泽发誓一般的说道,目光从始至终未曾离开她的脸庞。 这一次,向幼薇得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满足,眼圈不自觉慢慢的濡湿,却又强忍着怕他看出,纤细的手指覆上他的眼睛,「别看我,我现在好丑!」 浑身一丝不挂,脖颈、身上都是红肿的吻痕,唇瓣都被吸吮得肿了起来,就连一向引以自豪的细柔黑发,也都被汗水濡湿黏在了脸上,这样子一定丑兀了,她才不敢让苏景泽多瞧几眼,说不一定他一会儿就会后悔得到了自己。 不过苏景泽没有让她如意,大掌一握把她的手指尽收手中,凝视着她的目光热切温柔,「我最喜欢你此刻的模样。」 「发丝散乱、满身痕迹,有什么好看的……」她不相信的嘟囔出声。 「因为……」苏景泽邪气一笑,灵巧的舌舔舐她耳畔的敏感处一下,换来她几下不自觉的颤抖,「因为云雨过后的你,最是此刻模样尽销魂,有一首诗说得好,你难道没听过,『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屑,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这就是闺房情趣。」 「你……你又无端戏弄人家,无耻!」此时眼看自己又被戏弄一番,向幼薇心里不觉恼怒倒有几分甜蜜,一句斥责的话也说得婉转动听。 「无耻。」苏景泽哈哈一笑,翻身压上她的身体亲昵一番,「你是说我无耻的占有你的人和心,还是无耻的把你放在心里放不开,或者是嫌弃我无耻的自作主张珍惜、爱护你一辈子。没良心的妖精,我刚才可是拚了命讨好你,刚才你可还摇摆着纤腰逢迎我的进入,这会儿就翻睑不认人骂我无耻,怕你今后就是爱极了我这无耻之徒呢,娘子,叫声好相公来听听。」 被他手臂圈着压在身下,向幼薇左右闪避都避之不及,看着他一下下摆弄自己的身体,笑得有些喘不上气来,「不要……就是不叫,我可还没嫁到你府里,才不是你的娘子。」 「哼,都成了我的人还敢这么嚣张,看为夫早日回禀了岳丈把你娶回家,非得夜夜春宵折腾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你真要去见我爹爹?」向幼薇听闻这话心中一暖,动作不过慢了几分,已被苏景泽按捺在怀中上下其手。 「今生我非你不娶,自然要去见过岳丈大人。」苏景泽唇角轻扬一笑,目光中露出一丝沉思,「只怕到时候我已然成了落魄的平常人,岳丈大人会瞧不上我这无赖样子。」 「不会的。」向幼薇被他眼眸中的郑重惊吓到,好似发誓一般的捂住他的嘴,「不管你是谁,只要是我喜欢的人,爹爹一定也喜欢。」 「哦,是吗?」苏景泽动容,薄唇吻上她的掌心,「乖薇儿,把刚才的郡句话再说一遍。」 「什么话?」向幼薇装傻,后知后觉,自己吐露了心底最深处的心思。 「你说你什么我,就是这句话。」苏景泽不依不饶。 无辜的眨眨眼睛,向幼薇决定装傻到底,「我忘记了。」 开玩笑,难道要她自己说已经喜欢这个男人很久了,从认识他不久,就有些迷恋这个霸道又热心的男人。 他霸道,总是习惯替她决定所有的一切,可那所有的决定都是对她最好的,不是吗?而且后来的相处中,这男人已经一次次退让,全身心的爱护着自己。 他喜欢端架子,可在流落的日子里,他因为担心老婆婆照顾不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喂自己喝姜汤,陪着自己说笑,忍耐一次次的捉弄,还亲自下厨煎煮汤药。 还有刚认识他时,觉得这人总嬉笑怒骂、不正经,空长了一个好模样,却是hua心善变,可从认识到现在,这个男人虽然总是笑嘻嘻不着调的样子,可他做起事情来丝毫不合糊,什么棘手的问题到他这里总能轻松化解,至于hua心就更是不实的指控。 苏景泽虽然笑嘻嘻的,可面对一个个女子的故意靠近和纠缠,他目光中的冷意是丝毫不掩饰的,让所有打了他主意的女人退散。 还有他的好人品、完美的教养、武功高强、看人眼光毒辣、做事有条不紊、性格生动有趣,不会让人觉得无聊……至于缺点,有什么来着? 呃,看来,自己还真是喜欢他喜欢得很深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那些所谓的讨厌的理由一个个都成了好处,自己竟然还能坚持到现在都没有说出口的打算,若不是他霸道的索爱,自己是真的要沉默到永久吗? 她想不明白,可心底知道,和苏景泽走到眼前的一步,她绝对无怨无悔! 想到这,她嘴角扬起甜蜜的微微笑了。 看着她那个冥想中的微笑,苏景泽也邪邪一笑,「不乖的薇儿,看我不给你些颜色瞧,你真的会无视我到底,既然不说,那总有办法让你说出口的,原想着心疼你今晚劳累,看来也不是很累嘛!」话音一落,那不安分的禄山之爪再度袭来。 向幼薇哀怨的呼累,连声求饶,却再换不来苏景泽的怜惜,不多会儿,男人的粗喘和女人的娇吟在房内再次响起来,暧昧的声音让人心里心痒难耐,就连头顶的月光也羞涩的躲进了云里…… 苏景泽一定是自己命定的恋人,所以才会在茫茫人诲中兜兜转转遇到他,相识相爱,相知相许。 自从那一夜的缠绵发生,这个原有些骄傲的男人就有了彻底的变化,他变得越来越温柔, 好似自己是他手心的珍宝,万般怜惜仍嫌弃不够。 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两人交颈而眠,床第之欢如胶似漆,好似人间最情深意重的神仙眷侣。 他会hua心思逗自己开心,虽然大多时候都显得有些笨拙;他会陪着自己上街游玩,品尝最好吃、最奇怪的吃食,玩小孩子喜爱的小玩意,干辛万苦爬到山上拜佛,去繁花似锦的湖上游玩,做一切恋人应该做的事情。 人前人后,也总是丝毫不掩饰对自己的在乎,彼此一个目光的流连,一个相识而笑的温情,一个掩饰的轻咳,都能幸福得笑出声,这些应该是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现在全部被自己紧握在手中。 原该安心的享受这一切,像一对世间在普通不过的小夫妻那样,长长久久,举案齐眉到白头,可是,这样的美好的时刻是真的存在的吗?向幼薇没有太多的坚信。 虽然苏景泽是最好的,给自己的所有也都是最好的,可是,还有很多事情晦暗不明不是吗? 比如他是谁,身分为何,家世怎样……还有,最重要的是,两人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有时候,向幼薇会暗自期待苏景泽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家世也简单清白,然后,她不会有一丁点嫌弃他,也不会减少一丁点对他的爱恋,因为喜欢的是他,所以只要有他在身边,什么都好。 有时会期待自己所想成真,但是总有隐隐的不安,那么细微,却不可忽视,只因这期待有些不真实,他会是个穷小子,这一切可能吗? 那么完美的行为举止、左右应对,即便只是他的一个小举动,都透漏出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气魄,这样贵气天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 记待青宁这大剌刺、头脑简单的丫头,都直言说他肯定家世不凡,不然不会有那么强大的气势,更何况莫掌柜这个眼光老到的长辈,一次次隐晦的对他身分有质疑的暗示和关怀,所以真的有他当初所说的那样简单,他只是一个遭人追杀的官宦之子? 还有一点让她不得不多想的是,那些她感觉到隐藏在暗处的人! 这是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些只是一种错觉,所以大多时候不愿把自己的胡乱猜想告诉苏景泽,惹来他的不安。 可是,她真的有一种两个人的一切,都在别人的观察之中的感觉,比如上次去湖心游玩,不远处同行的一艘并不招摇的船,那上面没有声乐,也没有娇媚的歌姬抚琴唱曲,只是安静的往前走,自己的船停下,它也停下;船开动,它就走,好像是和自己的船步步跟随。 还有很多次出外游玩的街头,那些隐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和打量,还有苏景泽一如往常的一切,这所有都让她不安。 如果一件事已经那么显而易见,可你身边那个总是敏锐聪慧的男人,却一反常态的「正常」,那这是不是代表一种不正常呢?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两种可能,苏景泽知道有人跟着,来人是友,却因为一些隐情不愿说破;第二种,来人是敌,可他有保护自己的万全之策,不惧怕所以才能如此坦然。 可这两种可能的前提都是,苏景泽知道那些人的存在,那是不是代表他隐藏了些什么?他不说,也许有自己的理由吧,向幼薇这么安慰自己,抑或是那些人的存在只是自己多心,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惜,最终那些让她内心不知名惧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在那样一个平静的下午,在那样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几个相貌普通的高大男人找到了自己的落脚处,见到前来开门的小厮,面色严肃的说他们是苏公子的家人,来接他回府。 没有粗声粗气的高喝,没有长相狰狞的壮汉,只是普通的几个男人,只是短短几句话,却让小厮吓软了腿,原因无他,只因他们的气势看似平凡无奇,那眼中的厉光却是难以隐藏的。 遗以为是仇家来寻仇,小厮心思忐忑、战战兢兢把他们带到了苏景泽的院子里,然后惊奇的发现那些看似硬汉子的男人,见到苏景泽都是异样的恭敬,满脸的严肃,就连一个随意的眼神都没有,只是说了一声:「公子,属下奉命迎您回去。」之后就不再言语。 那些人待在府里五、六日,很有耐心的等待苏景泽最终的点头。 对于苏景泽选择回去,向幼薇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好似命运终究还是沿着既定的方向走了下去,虽然,他强烈拒绝了自己要留在这里等他回来的主意,态度坚决的要她一同回去,说这是一个交代。 面对他执着的要求,向幼薇没有反抗到底,可苏景泽遗是忍不住有些无奈,不是喜欢强迫她,只是从此两人便是同心一念的夫妻,所以,他要她一起面对。 马车颠簸在路上,虽然里面的摆设看起来很舒服,可实实在在坐了几天,别说是向幼薇这个女儿家,就是景泽都有些不耐烦,对着前来接应的人没个好脸色。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浓眉紧蹙的模样,向幼薇只觉得有些好笑,心底又有些隐忍的忧伤,伸出手抚上他的额角,轻声安抚:「他们也是你的家丁,能不能不要乱撒气?」 虽然这些人的出现让她那么不安,可是她还是不愿意见到苏景泽暴虐的一面,毕竟那些人只是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有些事,不是他们想不想做的,就如同此刻的她。 自从和苏景泽走到那一步,生命的轨迹已然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虽然这改变并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但是,她不会后悔。 景泽瞪一眼怀中搂着的佳人,没好气的作势咬上她手指,「我还不是担心你疲惫,马车慢一些也没什么,这样的颠簸谁能受得了。」 「是吗,我倒看你有些不一样,暴躁得很。」向幼薇挑眉笑,和往常一样的质疑这个男人说出口的话。 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交谈方式,却没料到景泽脸色快速变了一变,很快又恢复平淡。 向幼薇是极敏感的女子,跟着爹爹学做生意,也会揣摩别人心思,即便是快速闪过的一个躲闪目光,心底却还是起了涟漪,何况心里早有猜测和怀疑。 第十章 苏景泽为何会受伤落在这里?他的解释明显漏洞百出,也不知为何,从来谨小慎微的自己,这一次偏偏那么轻易相信了他的话,进而走到今天这一步。 和景泽有了最亲密的关系,她从来没后悔过,并且确定以后也不会后悔,可是,如果有隐瞒,即便心底明白他也许有苦衷,自己应该会难过吧。 景泽,你怎么不开口呢,我一直在等待你解释,只要你说,我就相信。 向幼薇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偏激,只是女子的直觉告诉她事情有些不简单。 你的高贵、你的好,还有你的隐瞒,一个普通落难男人,面对前来迎接你的家丁,你却只有一脸的不悦和厌恶,加上这段日子的躲躲闪闪和暴躁的情绪,怎么能不让人胡思乱想? 可是,如果他不想说……凝视景泽片刻,向幼薇嘴角终于扬起一抹淡淡的笑,低下头想着什么,没有继续问下去。 呵,自己终究是宁愿相信他的吧。 「在想什么?」苏景泽凝视着怀里的女子,目光幽深,脸上的笑意却是如往日一般轻松自在的,带着一股得天独厚的俊逸。 「在想你这个人怎么会如此嚣张,还有些可恶!」她笑着埋怨,媚眼如丝。 「哦!」眉梢轻挑,苏景泽笑得有些张扬,挑衅一般看她,「这我倒听得有些不悦了,从来都是人夸我风流倜傥、仪表堂堂、为人稳重踏实,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 「你倒是不客气,确定那不是恭维?」毫不客气回应,向幼薇也是笑得一脸狡黠。 她喜欢这种斗嘴的感觉,好像还是以往的两个人,什么都不曾改变。 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苏景泽回答的坦荡:「不确定,似乎真的有很多人不敢对我说实话,既然这样,那为夫是真的要听听娘子的埋怨来自何处了。」 「你……别乱叫。」瞪一眼眼前胡言乱语的家伙,向幼薇眼光往马车外面一瞥,暗示了隔墙有耳。 「我们本就是夫妻,怕别人听什么!再说,我们就算不开口装哑巴,别人也未必不知道,你想要撇清我已是不可能了。」苏景泽说出的话古古怪怪,带了几分调笑的意味又有些郑重其事。 说完自嘲似的轻轻一笑,垂下的眼眸掩饰了他的心思,让向幼薇看不清楚,却分明感觉到一丝冷意,这也是苏景泽不常出现的一面吧,冷漠自持。 她不讨厌眼前的这个男人,即便他这些日子变得有些不一样,内心里还是一样的喜欢在他身边,但是向幼薇也不喜欢这另一面的过多出现,因为会让自己觉得陌生,所以她装作没有听懂这些别有深意的话,只是讪笑着把话题引回到原来的问题上。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怪你嚣张可恶,那是因为那日的晚上,你亲口对我说过几句话,你说让我最后一次选择,如果我真的决定一生不理会你,你就会永远离开,那是说真的吗?」向幼薇说到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安静,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苏景泽瞧在眼里,却只觉得无奈,他知道向幼薇很聪慧,远比这世上的大部分女子都聪慧些,且不只聪慧,还有着异于常人的决绝,如果她爱上一个人必定爱得义无反顾,但如果想要放手,怕是什么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吧。 正因为如此,他对于有些事情才讳莫若深,只怕说出口便会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此刻的亲密,比如发现被瞒骗后质问的目光。 想了想,他也笑着开口,慢慢加大了力气拥抱她纤腰:「当然不是,当时只是被你的躲闪气急了,怕你还要退缩才说出那样的狠话。」 而现在的一切事实证明,他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当时没有勇敢跨出那一步,没有有先见之明的夺了她的人、她的心,给自己争取了更多解释清楚的时间,待到此时这些人寻来再去解释,怕是今日的情景又是大不同,成了一拍两散的分道扬镳。 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庆幸自己当时的决断。 「那我要是真的没有答应你呢,你该如何?」背靠着他的坚实胸膛,向幼薇斜首看他,轻声喟叹。 蓦地笑了,胸膛伴着笑容一下下抖动,苏景泽吻上她脸颊一下,「那我就化身成你说的无耻、无赖之徒,厚着脸皮对你死缠烂打,不怕你不从了我。」 向幼薇捶打他一下,失笑,「你倒是坦诚,我还以为你那日说的是真话:心里担心得很呢。」 「担心什么,有我在你身边!」 沉默一下,向幼薇露出一个干涩笑容,「我不担心你的心,只担心命中注定,担心那一晚你一语成谶。」 「不会!」苏景泽这样说,语气坚定。 「那就好,景泽,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往他怀里使劲靠靠,向幼薇轻声说道。 苏景泽微微一笑,看着她全不设防的躺在自己怀里闭眼歇息,一丝甜蜜感觉涌上心头,发自内心的笑意越来越浓。 可再瞧一眼窗外骑马的家丁身影,一丝轻叹也还是逸出口,如果日子没算错,再过两日也该到京城了,尽管一直拖拉行程,这一日还是免不了到来,真如薇儿说的命中注定的感觉呢。 不过,即便是上天注定,薇儿,为了你,我宁愿逆天而行! 又在马车上颠簸两日,在向幼薇身上骨头都晃断之前,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苏景泽传说中的家。 这一路的颠簸恍惚还在梦里,原想着到了目的地可以好好休息,清醒清醒疲累的身体,但现在的情况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原来人生如戏,这现实却更像梦境一些。 如果有一日你发现,原本以为尽在掌握的咫尺之间的男人,变成高高在上的存在,你该怎么做?庆幸与之结交,还是从此避讳身分,相忘于江湖……这发生可能性极小的一件事,也许会有一万个答案,向幼薇却觉得自己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哭笑不得,还夹杂着隐隐的不安。 一路上随着苏景泽往家里赶,不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也在自己心里做了许多的猜测和怀疑,可即便想了那么多,也从未有此刻这样的惊诧。 朱栏玉砌、雕梁画栋的院子,森严肃穆的王府,络绎不绝迎出来的侍卫美婢;得到消息,早早守在王府门口前来等候探望的文武百官;还有前脚刚站稳,后脚就送到的皇帝亲自赏赐的奇珍异宝、珍奇古玩……这一切,都让向幼薇感到无措,直到看着景泽被人拥簇着离开,她才慢慢回过神来,任由身边等候的大丫鬟带自己去到该去的地方。 身侧走着的丫鬟算不上貌美,也只是清秀,可那通身的气度看着让人不敢小颅,还有些回不过种来,向幼薇贝是愣愣的,面无表情看她边走边介绍王府的一切。 「向姑娘,王爷还有些急事需要忙,您先住到金兰苑歇息,里面都按着您的喜好,早早的安排好了。」 向幼薇不置可否,在陌生人面前,她已经习惯了这样隐藏自己的情绪,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也就不会被伤害,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内心一瞬间的惊诧足以称得上波涛汹涌。 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原该是一句极妥贴的话,听入耳中却很刺耳,自己的喜好等那些东西对于这座府邸这里的人,应该是完全陌生的存在。 可事实上,自己的一切在这些人眼前仿佛是完全清晰的,尤其在看到几乎照着她所想像的一切收拾好的院子、玉兰花、素雅的瓷器、满屋子的书……她有些无奈。 苏景泽,不,应该是景泽,这个男人真的好能耐,简简单单复制了的自己一切,看似温柔的捧到自己眼前,那为什么心底没有丝毫的喜悦,却只有浓烈的失望? 不过几个月的相处,自己的一颗心全部端出来,所有的一切被人熟知,她却还蒙在鼓里,对景泽完全不了解、不知道,此时此刻,对那个原该称得上熟悉的男人,向幼薇有些失去信心。 苏景泽,景泽,七王爷,皇帝最疼爱的同母胞弟。 原不该有联系的这些人,瞬间变得错综复杂起来,那些相处的时光,那些对视的模样,原本应该很近很近,如今因着身分、地位,还有这庭院深深的王府,彼此之间却只觉得隔着千山万水,好似再也靠近不得。 那一日,时间漫长像是一个人已经走完了一生一世,结局已然板上钉钉。 向幼薇后来再想起那时的等待,已经有些记不清楚做了什么、看了什么,只是觉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直到夜半时分苏景泽敲响房门。 从来不习惯被陌生人伺候的向幼薇,早已让安排来的婢女先去歇息,所以听到敲门声的时候,只能自己起床打开院门,然后就被一个浑身冰冷的人拥紧入了怀里。 「薇儿!」苏景泽拥着怀里的恋人,满足的喟叹。 整整一日,他的心里装不下任何东西,脑海里只有向幼薇的身影,那样地清晰,让他恨不得立刻赶到她的身边。 可是,这里是王府,而他是七王爷景泽,而不是当初的那个苏景泽,所以他即便心不在焉也要勉强笑着招待朝臣,又脚不点地的赶到皇宫谢恩,顺便和皇上聊家国大事,直到天黑才心急火燎的赶回来。 回府的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该怎么对向幼薇解释一切,自己的身分还有隐瞒的理由,可是想来想去,却只是更加担心她在自己府里会受委屈,越来越焦急,回来后才不管不顾身后别人的目光,径直赶到这院子里,拥住了自己的恋人。 只有此刻深切感觉到她真实的待在自己怀里,才觉得有些安心。 向幼薇安安静静的被他抱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檀木香气,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想要对他展露笑容,心底的某个地方却依旧彻骨冰寒。 为什么自己还是原来的自己,他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他,这个冰冷的怀抱实在是温暖不了自己的心啊! 苦笑一下,向幼薇被他拉进房中,迟疑地打量他一身英武蟒袍,「你从哪里来的,这么浑身冰凉。」真是的,这男人为什么要这样完美,不得不说,苏景泽穿什么都英俊得慑人心魄,即便是这么一件庄严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却偏偏流露着遮掩不了的风流不羁。 「刚从宫里回来,皇兄设宴招待实在是推脱不得,你可曾用了晚膳?」看她一身宽松衣衫,显然是从床上刚刚起身的模样,苏景泽关心的追问:「下人们对你可还好,我忙了一日没时间陪你,薇儿可莫要生气。」 「不会,他们对我都很好,王府里的膳食自然也是顶好的。」她浅笑,却把心底深处的话隐藏。 是啊,这里的东西、这里的吃食用度都是最好的,只可惜自己食不知味罢了。 苏景泽看着她的笑容,淡淡的,哪里还有以往的美丽,只觉得心中好似针扎一般的疼痛,又是猛地把她打横抱起来,大踏步上了雕花的软榻。 「呀,你做什么,这可是王府,人多口杂。」向幼薇没料到他突然的动作,一阵眩晕,自己已经被他压倒在锦被之上。 苏景泽没有说话,只是好似疯狂般的扯开了向幼薇的衣衫,带着些蛮横的意味匆忙占领了她的身体。 衣衫被他胡乱扯开丢到一边,不过简单抚摸几下,覆在身上的男人就强硬的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那一瞬,向幼薇被疼痛占领,身体猛地僵直,额上很快沁出冷汗。 没有销魂蚀骨的yu望滋味,只能感觉到干涩的疼痛,已是苍白了脸,可是她没有拒绝,没有抱怨,只是附和着他的一切动作,执意完成了这一场抵死缠绵。 她实在是慌乱无措,宁愿用这样一种方式证明苏景泽是属于自己的,这个男人,也许内心深处也是极度不安的吧,不然怎么舍得如此残暴的占有自己。 在情欲即将到达顶点的那一刻,苏景泽一下下狠狠地进入,像是要把自己彻底溶入对方的身体,向幼薇也第一次放任自己发出娇媚的高声吟哦,让整个房间里都春意盎然。 她知道,这是在王府,不是在那个偏僻的小镇子上,所以她这个天降来客的一举一动都被很多人看着,更何况苏景泽这个贵气天成的王爷,还风风火火的进了自己的房,与其辽遮掩掩,不愿那些人猜测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宣告所有人,苏景泽,是我向幼薇的! 明日,不,也许是今晚,她不知羞耻勾引王爷颠鸾倒凤的传闻,就会传遍整个王府甚至京城,但是她不在乎了,因为只有这样真实的疼痛,她才能感觉到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一番翻云覆雨后,两人齐齐躺在榻上,安安静静,又突然齐齐笑出声。 第十一章 「薇儿?」苏景泽试探着唤她的名字。 向幼薇的声音有些情欲过后的沙哑,听入耳中异样的妩媚风情,「怎么?」 「没什么,只想告诉你,自从遇到你,我就不是我自己了!」他喟叹。 收敛了全身的力气翻身躺倒他怀中,向幼薇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打转,「我也是,从今晚开始,我也不是我自己了,以后就是勾引王爷的狐狸精,不过,狐狸精可都是妖艳动人的,只希望我不辜负这名号才好。」 「你呀,这时候还有心情陪我说笑,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这股什么都不畏惧的勇气。」胸膛的震动显示了苏景泽的愉悦,他手指缠弄着她的发丝,「得妻如你,我还有何慽!」 「怎么,想占我便宜,我可还没入你家门。」向幼薇翻身俯视着他,脸上是骄傲如女王的傲慢,细白的指尖在他胸口瞹昧的画着圈,「想成为我的人,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 这样的风情简直让人疯狂,苏景泽按耐着丙度袭来的yu望,感受她的挑逗,笑得一脸邪气,「怎么了,为夫刚刚没有证明自己的能力吗,是谁喊着受不住了?」 「你不知道女人都是懂得逢场作戏的吗,我可不觉得你很厉害哦。」向幼薇的表情骄傲如女王,赤裸身躯翻坐在他腰腹间,摇摆着自己的腰肢逗弄已经苏醒了的肉刀。 「既然如此,那我再证明一次。」苏景泽腰肢往上挺动,喘息声已经粗重的忍耐不住。 「不要你动手,这一次,我来!」妖媚一笑,向幼薇努力回忆着那一日在书房中,翻看春宫图中看到的画面。 想了片刻,不顾苏景泽满眼的惊诧,已经有些生疏的俯下身体。 回应她的,是苏景泽青筋暴起的忍耐表情,「你这个妖精,何时学会了这些?」 「你那日拿走了春宫图,又随手放到了你房里,我不经意翻了出来。」她魅惑的对着他的脸吹口气,又低下头一点点亲吻他肌肤,「从现在开始,我服侍你,你也要做一些事情让我满意。」 「什么事情?」大掌握住了她的纤腰。 「你叫什么?」向幼薇吻上他脖颈的同时开了口,却问得是一个最显而易见的问题。 「景泽,当今皇上的同母胞弟景泽,排行老七。」双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揩油,苏景泽这一次真正毫不隐瞒自己的一切,「你……你个妖精……咬在那里……我明日可怎么见人。」 「那为什么骗我姓苏?」报复似的掐他胸膛,向幼薇恶狠狠瞪他一眼。 「我奶娘姓苏,所以出外游玩都是假以苏姓,怕暴漏身分。」 「如果一开始你是怕暴漏身分,后来我们都有了夫妻之实,你为何还不对我解释?」 「我这次落难本就是被人追踪陷害,在大内高手没找到我之前都有危险存在,我不敢让你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多往往越危险,何况,那时候的你那样倔强,我怕你会厌恶我的身分,选择离开我。」 吻住他的唇,向幼薇采进俏舌纠缠一番。 「那你现在不怕我离开?」 「怕,不过起码你不会那么轻松地跑出去。」 「这是拘禁。」 「没办法,这一生我也只会拘禁你一人。」 板书动容,向幼薇凝视着眼前的人,眼圈温热,「这是不是代表,你还是我的苏景泽,不是高高在上的七王爷?」 「是,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苏景泽,你一个人的!」苏景泽的回答毫不迟疑,掷地有声。 沉默对视半晌,向幼薇浅浅笑了:「苏景泽,那这个问题这一生我只会问你一次,你可爱我?」 「哎,我不想承认自己栽到了一个女人的手里……」苏景泽笑得有些无奈,却掩饰不去内心无比的满足,「可是,向幼薇,我爱惨了你!」 「我也是!」 话音一落,原本处于下风的男人已经翻身而起,笑容里带着邪佞,「既如此,我们可不能辜负了这大好的良辰美景,难得你主动,若不尽兴那可真是委屈了我自己。」 看他兴致高涨的模样,向幼薇「哎呦」一声皱起了眉,却怎么也挣不脱,只得连声讨饶,刚刚一番折腾已然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自己刚刚也只是凭着一股心念挑衅,可现在却真有些自讨苦吃了。 接下来,她不记得自己被这个男人狠狠折腾了多久,更数不清他胁迫自己摆弄出了多少羞煞人的花样。 只知道最后累得昏昏欲睡的时刻,苏景泽紧拥着自己说:「薇儿,你放心,别管有多艰难,别管别人对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只要相信我一定会解决好这一切,你只要从始至终站在我的身边。」 向幼薇记得自己当时迷迷糊糊点了头,对这个男人,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他那句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什么意思,难道两人之间的问题除了身分的差距还有别的事情,她搞不懂。 不过,有苏景泽在就好,她相信他! 那时的向幼薇是真的这样想,毫不怀疑,从小到大,她都是爹爹和娘亲的掌上明珠,从不认为自己的身分有什么低微,所以也不觉得所谓身分的差距算得了什么,所谓无知无畏,太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后来的某一天她才明白,即便自己选择相信,有些事早已注定了的,想要跨越虽然脚不易,可也不是毫无可能。 只是,除了身分,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责任,这个词的重量太强大,想要改变终究是太难,太难! 虽然想不明白苏景泽是要怎么做,可因为全心意的相信他,向幼薇还是安分的陪他住在了王府里,平日里,只要苏景泽在府里待着,两人必定是厮守在一起,一刻也不愿分开的模样。 这样的纠缠,再加上那一夜的嚣张,向幼薇果不其然成为了王府,乃至大半个京城的风云人物,所到之处,总能听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传言,还有那些人躲在背后的议论,虽然听不清楚那些人说了什么,可想着他们的眼神畏畏缩缩,应该没什么好事。 虽然那些半是怨毒、半是嫉妒的目光,让她心里不舒服,可想想也只是因为自己彻底霸占了苏景泽这个高贵王爷的一切,得来一些幽怨并不过分。 只有一个人的目光让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安,那人就是苏景泽的奶娘,记得刚进来的第二日,苏景泽很是兴奋的带着自己去见了她,说是从小被奶娘带大,所以现在奉为义母在府里颐养天年。 那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面容和蔼,满脸带笑,虽然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却依旧能够看出当年的美丽,那是一种善良的美,并不是傲人的寒霜花的艳丽,只见她亲昵的帮着高贵的七王爷整理外袍,还有些不满的埋怨他离家太久。 只是这一幕,向幼薇就能够体谅苏景泽为何如此尊敬这个老人家,大概是因为,这天家高贵是高贵以可感情毕竟较旁人淡薄了一些.也许在这个男人少年的时候,所能得到的常人触手可及的母爱,就是来自于这个安静又美丽的奶娘吧。 他们「母子」二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路上的奇闻异事、荒僻的山野风光,还有路上受的苦……就那么紧挨着相坐,说个不停,好似把向幼薇隔绝在外,但是向幼薇一点都不恼,因为实在是新奇一个堂堂王爷对着别人撒娇的模样,所以看得很是兴趣盎然,最后还差点笑出声。 就是这一声笑,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苏景泽有些懊恼自己竟然遗忘了向幼薇的存在,仔细看她表情发现并未生气,才连忙介绍给奶娘。然后,那个老妇人就是长时间的打量她,从最开始的疑惑、不安到最后的开怀一笑,她说:「泽儿眼光实在是不错,我喜欢这丫头。」 此言一落,苏景泽像是松了口气,两人笑呵呵的说了很久,向幼薇也喜欢这个老妇人,一点也不掺假的真正喜欢,她善良和蔼,倒像是家中的长辈,让她心安。 那一晚,三个人聊了很久很久,苏景泽忙得说自己这一趟长了多少见识,向幼薇就不识趣的拆台,抱怨堂堂王爷真心娇贵,落难了还想着让人伺候。 苏景泽说看我还给您捞来一个多好的媳妇,向幼薇就幽幽抱怨,我以前那是被你蒙骗的,现在就有些后悔了……然后,两人针锋相对的吵闹起来,奶娘站在一边是帮衬着打闹,看着两人的目光满是爱怜。 所以,后来住在王府的日子,只要苏景泽不在府里,向幼薇就厚着脸皮去缠奶娘,时日久了,关系好的简直像亲生母女,都能合伙欺负苏景泽,还毫不隐瞒说了很多景泽王爷小时候闹的笑话。 待到夜里,两人一床锦被睡个并头时,向幼薇就嘻嘻哈哈嘲笑他一番,让苏景泽头疼不已。 按说,这样的日子应该是畅意快乐的,心爱的男人在身边,他在乎的人也喜欢自己,好像一切都很完美了,但向幼薇总是在隐隐的担心。 不为别的,只为奶娘偶尔露出的奇怪目光。 那目光出现,是在偷偷看自己和苏景泽要闹的时候,里面带着深深地怜悯和哀伤,好似正在看着一出正要上演的惹剧,那是一个长辈发自内心的哀怜,向幼薇看得分明,心里不由得有些慌,再想想苏景泽说过什么事都不要相信,还有丫鬟们背后看笑话的眼神,于是越来越不安。 终于有一天,这不安在一道传召中成为现实。 那时她正在奶娘房里学着泡茶的功夫,然后就有宫里的太监来传话,说是太后传召向姑娘进宫。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向幼薇愣住了,她好像从来都遗忘了一件事,苏景泽的母亲,另有其人,而那个身为太后高高在上的女人,她并不是很想见到,所以内心有些刻意的选择遗忘。 可是,现在有了传召,她有什么能耐能不去,所以,只能深深地叩头谢恩,收拾一下就坐上了太监带来的小轿。 轿子离地的时候,向幼薇突然心慌不能自抑,掀开轿帘看向奶娘,低低叫了一声,孩子一般的慌乱眼神。 奶娘是亲自送了她出门,见她这模样,眼圈已然红了,依依不舍的抓住她的手嘱咐要谨慎小心,等她回来一起用晚膳之类的安慰的话。 听着这些,向幼薇心头一暖,就要开口,却被那太监猛地损下轿帘。 小轿外,是他对奶娘毫不客气的训斥:「苏氏,你可真是越来越菩萨心肠了,太后的心思你不是不懂,不帮着达成愿望已是大罪,这会儿瞧着你们倒好得如母女一般,我一定要把今天看到的告诉太后,倒要看看你这样做,能不能受得了太后老佛爷的处罚,老胳膊、老腿被打得一命呜呼,可怪不得别人。」 慈祥和蔼的奶娘喏喏听着,陪着笑脸还不忘嘱咐公公照拂自己,却被那太监一次次冷嘲热讽。 向幼薇在轿子里听得怒火中生,可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于是没有再次掀开轿帘,只是用带着恨意的目光瞪着轿外的太监,语气冷漠:「公公,天也晚了,咱们是不是快点去见太后?」 终于,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停了下来,轿子缓慢往前走,好似走向一个并不知名的未来。 向幼薇安坐轿内想着奶娘的卑微,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和苏景泽身分的天差地别,闭上眼,已经是有些眼泪含在眼眶不肯流出。 第一次踏进皇宫,向幼薇只觉得世事无常,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和这样的地方有牵扯,可如今,因着一个舍不下、放不开的男入,她竟然也成了皇宫里的客人。 因为有太后身边的人陪着进来,一层层宫门口的侍卫不敢多问,一路上倒也通畅无阻,向幼薇一路上都是屏气凝神的沉默,面无表情跟在太监后面,只有想到此刻苏景泽就在这深宫里哪座宫内与皇上商议国事,想着两人也许会在这地方相遇,心底才有了一丝温暖,露出几分笑意。 她把自己沉入到美好的遐想中,亦步亦趋跟着太监往前走,待到终于快要走到太后的景安宫,却有突然出现的人打断了这一路上的沉寂。 那时的她还在念着苏景泽,所以脸上表情柔和的好似笼罩了一层光,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前面的太监急急忙忙跪下,高呼一声:「长公主干岁。」 受了些惊吓,向幼薇不顾规矩的抬起头,就瞧见不远处站着一大群人,里面被簇拥着的宛然就是一个装扮异样华丽高贵,恍如神仙妃子的年轻女人。 惊诧过后,向幼薇在太监的斥责中醒过种来,赶紧跪下,学着说了一句:「长公主干岁。」 想来,这就是她见到的苏景泽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人,长公主景惜。 跪倒在地上,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向幼薇有些恶趣味的想,这会儿眼前会不会上演戏文里的那一幕,高贵的主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动手惩罚低微的女子,教会她尊卑教训。 第十二章 不过,她这一次倒是真的想错了。 被人众星捧月守在中间的长公主,只是静静地走过来让她抬起头来,高高在上的凝视她一番,然后嘴角很轻的抬一下,「原来你是这个摸样,看着是个聪慧的妙人,怪不得皇弟倾心相护,只是可惜……」话未说完,便摇摇头,一行人远远地走开了。 向幼薇跪在地上,想着刚刚长公主那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一颗心瞬间冰凉。 她听说过宫里的人向来只说三分话,从不会把事情说得分明,可从来不知道,有些时候,短短的一声叹,远比一顿雷霆大怒更让人心冷,能伤人圣深的,不只是明枪暗箭,那些高高在上悲悯的目光,更容易让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无力反抗,只能默默地承受。 看她愣愣的跪在那里,太监嘴角带着一丝冷笑,还是吆喝着她起来,又急冲冲的赶往近在咫尺的太后宫中。 与自己生活遥不可及的皇宫就在眼前,比传言和想像的更加富丽堂皇,向幼薇却没有了欣赏的心情,只是冷漠的进入了景安宫,来到帘幕深深的内殿里。 「太后,人带到了。」太监的口气一反面对奶娘的阴狠,变得卑微至极。 看着帘幕层层的里面坐着两个人影,向幼薇收敛了心神,不卑不亢的跪下请了安,是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她确信自己应该为苏景泽做一些事情而不会后悔,所以就要一万分小心的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沉默,又是沉默,好似这宫中人都不太习惯立刻说话,总是在别人请安后打量一番才开口。 帘幕后,一个慢悠悠的女子声音响起来,虽然听得出年纪不算太老,可言语间的气势却绝非普通妇人所有。 「抬起头来。」太后语气含着高贵不可侵犯的气势,隔着帘幕凝视半抬头的向幼薇片刻,轻声笑了,「是个漂亮的孩子,就算是这么不施粉黛,眉目看上去还是如精致的画中人一般。」 想着戏文里的故事,向幼薇轻轻答道:「谢太后夸奖,民女只是粗鄙的山村小户,当不起太后夸赞。」 「当得起,哀家说当得起就是当得起,要不然我皇儿也不会痴迷至此。」太后晏晏的笑了,在帘幕后面站起身,「我最喜欢的那对玉镯还在不在,赏!」 「回太后,那玉镯您刚刚赏给了长公主,这……」有太监战战兢兢的回话。 「那就随便找一样东西吧。」太后漫不经心开口:「宫里的奇珍异宝这么多,哀家也记不住有什么,想来每一样对宫外人来说都是稀罕物,也不必拘着是什么。」 「是。」太监躬身退下,很快拿了一个小盒出来,里面放着的是一块上好的极品玉佩。 没了玉镯还有玉佩,宫里还真是宝物万千,可惜自己不稀罕,向幼薇在心底冷笑,还是一脸恭敬地接下来谢恩。 「喜欢就好,喜欢哀家就多赏你几件,毕竟都是些无用的闲物,想丢到哪里就丢到哪里,不像有些事情或者人,那是半步都不能退让,都不能拱手送给别人,可都是哀家的心头宝啊!」太后复又住下,语气里有些怅然:「哀家瞧你是个识情知越的,真心的喜欢你,可惜你身分实在是低微了些,要不然让淳亲王认你做个义女,也能常常进宫陪伴哀家左右。」 「谢太后垂怜,只是民女无意长留京城,不敢枉费了太后的苦心。」 「这样啊,那就算了。」太后笑笑,「既然你不留在京城,那就早些回去吧,毕竟泽儿是皇帝最亲近的弟弟,被人关注得多,人多口杂,流言蜚语自然也就多了些。哀家不是那随意听信谗言的人,既然你们相交为友也不是不能来往,只是平日里行为举止也要懂得些礼数,哎,有些事情是半点不由人,命里有时终须有,至于不该寄望得到的,还是莫要强求了。」 向幼薇站在那里,只觉得浑身僵硬,想陪着笑脸,却笑不出。 原来,事情真的不是苏景泽或者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天家贵人的婚姻大事,哪里由得了自己作主。 终于,太后低低的咳了一声,声音瞬间满是疲累:「哎,人老了不中用了,这才一会儿说笑就觉得累了,玉婉,你替我招待向姑娘吧,哀家去歇息。」 回应她的,是帘幕后一直静坐的另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端庄大方,只见她低低的应身,站起身要去搀扶太后,「是,玉婉陪母后进去。」 「好了好了,你就不用跟着过去了,好好『陪着』向姑娘吧。」太后摆摆手,自去扶住了太监的手,「对了,你最近也要养养精神,瞧你,这些日子只顾着张罗景泽和公主的婚事,都把自己累成什么摸样了。」 那女人还说着什么,向幼薇却再也听不进去一句话。 景泽和公主的婚事,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让她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只有寒意不断涌出来,彻骨寒冷。 婚事?什么婚事,是她听错了,一定是……景泽怎么会有婚事呢,他明明说了要娶自己做他此生唯一的妻子,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一定是自己听错了,皇室姓名相似,说不定是别的皇子呢。 她颤抖的身体在心里安慰自己,却没注意到帘幕后走出来的高贵女子,看着向幼薇一脸好似要昏倒的站在那里,摇摇欲坠,那女人叹口气,「你都听到了。」 好笑,你们这些话本就是想要说给我听的,我怎么会听不到。向幼薇想开口冷嘲,一张嘴却发现自己双唇颤抖得厉害,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静静看着眼前的女子缓缓地说着什么,一字字、一句句,都家是一把刀刻在自己心里,鲜血淋漓。 看眼前女人的服饰,应该是宫里另一位高贵的女人,皇后。 她应该跪下三呼干岁吧,应该感恩涕零她们的召见,可是此刻向幼薇的心已经凌乱成麻,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听到的消息更让她恐惧,所以在高贵的皇后面前,她没有下跪,也没有请安,只是平视着她的面容,目不转睛。 皇后,一国之母,这真是一个美丽年轻的女人啊,她的容颜鲜花一般娇艳,即便没了那些首饰的装扮,已经美得让人不敢直视,何况多了高贵的身分映衬。 她就静静站在自己面前,那么从容、那么镇定,对自己的冒犯一点怒意都没有,只是轻轻地开口说着什么,表情更像是一个正在对晚辈谆谆教诲的长辈。 「向姑娘,原本这婚事皇弟早该告诉你的,可能他怕你多想吧。」皇后轻言缓语,面容带着一丝笑,云淡风轻,「你也知道,我朝立国不久,根基未稳,早些年一直与邻国交战,百姓民不聊生,只是近几年才立了合盟,永止刀兵。」 「至于为什么会停战结成联盟,原因说来很简单,因为这场仗打得太久、太艰难了,双方都没有打赢对方的可能,却难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所以七弟受皇命出使与他们结交联盟。就在那一次,邻国小公主爱慕上七弟,当月就定下婚约,结秦晋之好,如今三载已过,小公主成年,再过些日子,也就是迎娶之日了。」 良久的沉默倾听,向幼薇突然开口,惨然一笑:「这些我知道!」 是的,她知道曾经两国交战民不聊生,知道当年皇族之间订立了婚约,甚至爹爹当时还大赞这主意之妙,我朝皇帝的爱弟娶了邻国最受皇帝宠爱的小公主,至少邻国老皇帝在位期间两国交战的可能就少得多了。 那时尚且幼龄的她也很是高兴,因为自己的家人不用再战战兢兢害怕战争,自己也不用苦练劝夫用来保护姊妹,从此大家尽可以安居乐业。 可她不知道的,用来联姻的男人是苏景泽,更不知道自己会在几年后的现在爱上他。 真是可笑,又可怜,她爱上的男人是不能也不该爱的,可笑自己如今才知道,可怜自己已然情根深种,不能自已。到底是谁错了呢?她想不明白,相识相爱,相知相许,还有期待的相守,这一路走过来这样辛苦,两个人都是谨小慎微的迁就着所有的不安,到如今,还是一场美梦,转瞬成空。 那到底是谁走错了一步,然后,步步错,错到了如今的万劫不复! 一瞬都不曾错过向幼薇的表情,皇后默然片刻,还是叹口气苦笑起来,「我知道皇弟是真心喜欢你,你也是真心的,其实第一眼见你就有预感自己不会讨厌你,这会儿说了这么多话就越发有些喜欢你的性子,可是,我的喜欢并不能改变些什么,甚至是景泽和你的意愿也不能改变什么,再强烈也不能,因为你们是不可能的,不只是身分的高低,更因为那桩婚事。」 「向姑娘,别管景泽为何选择瞒骗你至今,别怨他,他也有很多无奈,为了两国交战,才会联姻,他是先皇的儿子,他血脉里留着景家的血,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所以他有责任无条件接受这桩婚姻,不管愿不愿意。所以他当年丝毫没有拒绝,只是沉默的答应,因为他自己心里明白,这决定不会因为任何事情发生改变,他的婚姻大事更不会因为自己的喜好而更换,除非他不姓这个姓氏,除非他死,不然就有责任。」 景泽,是啊,他是七王爷,不是自己的苏景泽。 自己的苏景泽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想要的、不想要的,自己能够选择,七王爷景泽就不同了,他的命不能只是属于某个人,而是属于这个皇朝、这个国家。 所以,自己有什么理由去怪他、去埋怨他呢,这个高高在上却没有一点自由的人生,并非他的选择,瞒骗自己也许只是因为不安,担心自己毫不犹豫的放手离开,才做了那样的选择。 他的心里该有多少为难、多少挣扎,明明知道不能相守还是拚了命来到自己身边,该是怎样的情深才有勇气做出这样的选择。 向幼薇想不出他哪里来的勇气,只是心疼:心疼他沉默的忍受这一切折磨,却不肯让自己担心一丁点,茫然一丁点,她何其有幸得到这个男人的爱,即便……即便有一日真的失去他,因为有过这样美好的曾经.她也不会后悔。 「向姑娘你知道吗,这几日他一直和皇上僵持着婚约的事情,他说那时觉得一切无所谓才答应下来,现在他已然有了心爱的女子,今生不会另娶他人,所以他现在还跪在皇宫里,苦苦哀求。别人只当七王爷深受龙恩,天天蒙受召见,却不知道他来到宫里就是一日日的长跪不起,他哀求自己的亲生大哥,一遍遍哀求,求他解除这婚约。」 「他……他竟然……」只觉得心底一阵绞痛,眼泪已经从脸颊滑落,向幼薇一句话也说不下去,只是无声落泪。 苏景泽每天去宫里长跪,回去后却还是依旧笑嘻嘻的逗着她笑,这分深情,自己怎么承受得住。 「本宫未见你前还有些怀疑皇弟是否爱错了人,竟忍心他受这样苦,要知道景泽从小都是被人骄生惯养,哪里肯为一个人低头,就连面对皇上也是嚣张跋巵,嘻嘻哈哈不拘谨,可现在,他把自己卑微的放在亲生哥哥的脚下,就是求一个未来给你。」 皇后也是一脸动容,「原还有些恨你,可这会儿看着你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心疼,你们在本宫眼中,也都是无辜的孩子罢了,即便是皇上,也是这么想的。他少年登基,皇家情薄,几个异母兄弟虎视眈眈,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个弟弟,从始至终的守护着他这个皇帝,所以看到他低三下四的模样哪里不心疼,也是不忍再看。可是,他也无奈啊,即便是天子都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何况这婚事已经不能再改,不然就是刀兵再起,生灵涂炭。」 眼泪断线般滑落,向幼薇低低哽咽:「你们……你们是要我离开?」 「不。」皇后断然否决,突然靠近她低声说道:「隔墙有耳,这些话你只要听到心里就好,太后的意思,确实是想让你走得越远越好,可是皇上说,他不忍心对景泽太残忍,所以让本宫出面对你说这些话。」 顿了下,续道:「我会让人在京城买一座院子,你离开王府后就可以住进去,等到两国联姻事定,公主有了孩子,心踏实下来,我自会寻个理由安排你做景泽的侧妃,只是这两年要委屈你。不过想着你们感情深厚,离开彼此是最难以选择的,这样的做法,还能时时见面聊解相思,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你知道景泽的心里只有你,即便他有了别的女人,他还是会对你好的,所以只要你答应,我就去劝说他应这件事,到时候大家各退一步,各自忍耐,等过上几年自然能长相厮守。」 「原来是……」向幼薇突然笑了,身子不自觉的颤栗,「多谢皇后娘娘帮忙,不过,这方法对我来说实在算不上好主意,我宁愿……」一句话哽在喉中,她说不出来离开那两个字。 第十三章 还以为向幼薇要拒绝,皇后神色有些严厉,「向姑娘,你也要谅解景泽,你委屈,他何尝不是委屈自己,你难道不相信他?这么多不该说的话我也都说了,向姑娘也要识得人心好歹,事情往狠了说,他从小都是高高在上的天家贵胄,以后让他过普通人的生活,担心一些柴米油盐,时日长了,难保他不会厌烦。更何况朝廷此时正在乱世之秋,表面风平浪静,内地里却风起云涌,皇帝只靠着景泽从旁帮助,就算他此时硕意为你抛弃一切离开皇宫,忘记自己是景家的儿孙,躲开争斗,可以后呢……」 「若是他的皇兄因为失去了左膀右臂而败到虎狼手中,景室江山危在旦夕之际,你猜那时的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埋怨自己的离开?会不会怨恨你?因为你,他才成为了最普通的人,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只能眼看着这大厦将倾。」皇后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到时候,你们该怎么办,他情何以堪?」 眼泪像是流干了,向幼薇只觉得自己眼圈干涩,使劲蹭去脸上的泪滴,她蓦地对着皇后展颜一笑,「皇后娘娘,您不用担心,更不用疾书厉色,我都明白……也不会让他为难的,可是,请容我想想吧,最多不过两日,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覆。」 「好。」松了一口气,皇后应诺。 向幼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告辞,怎么离开皇宫,只记得那宫闱深深,好似自己作了一场梦,走了一路,梦了一场悲欢离合。 还是那太监送自己回到王府,走下轿子的时候,明明瞧见他的脸色还是不屑,看向幼薇头也不回的往王府里走,却又突然开口叫住她。 「向姑娘,这些东西都是太后赏的,有向老爷喜欢的古玩字昼,还有女儿家会喜欢的首饰胭脂什么的,都是皇宫里贵人们才能用的,太后老人家慈悲让您带给贵府姊妹们。对了,还有一件事差点忘记,太后还听说你们向家是世代的生意人,向老爷也是个性情中人,最近这些日子还想着倾其所有,帮身为皇商的慕家凑备军粮,太后说这也是件好事,赞扬你向、慕两家忠心耿耿,只是……」 「咱家说一句,这事儿就是个两面刀,做得好了名利双收,若是有人从中作梗出了差错……哎,都不容易,我也只是提个醒罢了,这宫里人的习惯,部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您心里明白就好。」 转身看着眼前的太监,向幼薇挺直了腰笑笑,眉目淡然,「多谢太后指教,也谢谢公公。」 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谢谢你们看得起我向幼薇,谢谢你们的不忍,谢谢你们的这一场戏,我不管这些恩威并重的戏里,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最终还是想要得到一个结果吧。 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前面的路已经铺好,我还能说什么?还能怎么做呢? 魂不守舍走在王府的长廊上,向幼薇此刻再也顾不得别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只是脑海一片空白,想着不知名的未来,眼圈忍不住酸涩,却又强忍着不肯让眼泪落下。 奶娘听到消息赶来接她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瘦弱的身影缓步向自己走来,她神情恍惚、步履纷乱,好似整个人被什么打垮,自己看到就只是一副空躯壳。 「薇儿。」奶娘轻声唤她的名字,向幼薇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空洞的对着她笑笑。 见到她这般模样,奶娘早就慌了神,连忙带着她回到房间歇息,想要去端茶时却被她拉住。 「老夫人,太后是不是对您说过什么?」向幼薇的目光依旧没有焦距,却清晰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犹豫半晌,奶娘还是坐在她床榻上,「原不想告诉你这些,可你既问了我也就不再隐瞒,那时候是你刚住进王府,太后得到消息,把我招去让我想办法劝你离开,只是我眼看你和王爷情深,实在是不忍心拆散你们,就欺瞒太后说你只是暂居,想帮泽儿多争取些时间,说不定事情会有转机。」 沉默听着,向幼薇突然启唇一笑,「老夫人,谢谢您,只是我好奇,您这样做若是太后怪罪下来……」 这一路上,她的思绪一直浑浑沌沌着,想着悲切的未来,好似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都被人抽去,可是,在向幼薇看到奶娘的那一刻.感到她温热的手牵着自己,那感觉倒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娘亲爱怜的牵着自己……好奇怪,那一瞬间纷乱的情绪一下子安定下来。 也许是认清了事实,绝望过后才能如此镇定吧。 笑着摇摇头,奶娘伸手拂去向幼薇散落的发丝,「傻孩子,怕什么,活了大半辈子,还有什么看不开,旁人都当我以一奴婢的身分照顾王爷,还换来他的尊重,别提多羡慕。可谁又仔细想过,王爷是有自己的亲生母亲的,当年太后只是碍于宫规不能亲自抚养儿子,骨肉难得相见,心中难免有些怨愤,对于我这个占了她位置的女人,怎么会有好脸色。这些话我从来不对别人讲,可事实就是如此,几十年战战兢兢的日子我也过够了,要不是舍不得王爷,我也没勇气再留在这里,要是离开京城,随意找个尼姑庵落脚,生活是清苦些,可心里总是踏实的。」 「所以您才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敷衍太后,值得吗?」向幼薇不解,她不能了解这种心情。 从小总觉得自己性情凉薄,过到苏景泽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是可以为另一个人牺牲一切的,可即便现在相信了这种感情的存在,真切的看在眼前难免动容。 「为了值得的人,做什么都是值得。」奶娘表情沉静,目光透澈的像是看透了人间的一切。 向幼薇想,自己大概已经明白了,有些事情你不愿意牺牲,是因为遇到的事情不值得你牺牲,待到遇到对的人、对的事儿,莫说是荣华富贵,就是一条命也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既然奶娘能做到,自己怎么会做不到呢,一直以为自己够薄情,可时至今日才发觉自己还不够凉薄,因为不能无视所有的一切追求自己的幸福,比如家人,比如奶娘,或者还有景泽,如果自己不肯放手,那一个决定会牵连如此多人的性命安危,她怎么忍心。 还是说,像皇后提议的那样委曲求全?不,她向幼薇不能忍受那样的生活,与其守在一个小院子里,等待苏景泽闲暇时候的到来,偷偷摸摸,得到短暂的半晌贪欢,那会让她觉得尘不如死。 也许,苏景泽就是太过了解自己,他明白自己是个骄傲如斯的女人,所以才不敢说出一切,更没有接受皇后的提议。只是他受的委屈已经足够多了,爱上这个男人,看着从不肯俯首低头的骄傲皇子为自己退到这一步,她已经满足了。 既然注定不能相守白头,那就……相忘于江湖吧! 天色入暮时分,苏景泽坐着轿子回到王府。 被人迎进门,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拔腿就往金兰苑快步走去,想起出宫后得到的消息,只觉得心底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 母后和皇嫂都见过了薇儿,为什么突然会接她进宫?她们说了些什么,难道是婚约……不,他不敢想像向幼薇知道了这件事会怎样的失落,那样一个宁为玉碎的性子,如果她一怒之下离开自己……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在心底一遍逼怨怪自己,为什么不提前把事情告诉薇儿,偏偏透过这样一种狼狈的方式,把这个事实放在她的面前,为什么不好好安排好一切,不让人去打扰她,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慌张,像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孩子。 慌乱的往金兰苑赶去,在看到向幼薇的那一刻,怦怦乱跳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真好,她没有离开。 房里的向幼薇正忙碌着什么,如同花丛中的蝴蝶一般穿梭来去,笑容灿烂。 「景泽,你回来了,快进来,看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烦乱的心思稍稍安定,苏景泽笑着走近她,揽了她纤腰入怀,语气亲昵:「薇儿,怎么没去门口迎我,来,我看看,怎么一日不见觉得你又瘦了,都是我没照顾好你。」她的身子从来都是瘦瘦弱弱的,可现在那腰肢简直变得不盈一握,好似一个使力就能折断,让他一阵阵心疼。 「王爷大人您果然慧眼如炬,我忙到现在还没来记得用膳,怎么会不瘦。」向幼薇笑得如同娇艳的花瓣,转身缠住了抱着自己的男人,语带期待的看着他:「快看看我布置的房间,是不是很好看?」 「布置房间?」苏景泽有些奇怪的挑眉,看她满脸期待拉着自己往内房走,也就笑着顺从她走过去。 待到眼前的帘幕拉开,顿时满脸惊诧,「薇儿,这是?」眼前的一切让他很是不解。 早晨离开的时候选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变得满目鲜艳,所有素雅的锦缎就换成了大红色的缎子,桌上燃着儿臂粗的龙凤蜡烛,就连锦被都成了大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戏水,仔细揣摩,就有些了悟了。 苏景泽邪笑,拉了她左右打量,「我瞧瞧,这房间一天不见就变成了洞房花烛夜的新房,眼前的佳人莫不是貌美如花的新娘子?」 「此书不虚。」向幼薇赞扬的吻上他脸颊一下,龙凤花烛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面如桃花,「今晚,就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一会儿我和你去月夜下对着月老拜天地,以后我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这是怎么了?」苏景泽哭笑不得,「我们以后自然要过这一关,何必急在一时,何况皇室婚仪甚是复杂,怎么能像你这样草草了事,倒不嫌委屈了自己。」 「不,不会。」看着眼前的俊美男人,向幼薇语气肯定。 凝视着苏景泽,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只想要把他刻进心底,融进骨血里才满足。 苏景泽是极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异样,看着那眼眸像是哭过的模样,顿时一颗心沉下来,「薇儿,到底是怎么了,还是说今日进宫……」 不等他说完,向幼薇突然嫣然一笑打断他的话,撇嘴一笑,「堂堂男子汉罗嗉什么,我都不怕嫁错人,你还怕什么?说起来也没什么理由,只是今日和奶娘聊了一整日,说起你们皇室一位郡王的大婚就觉得恐怖,天啊,那么多规矩、那么繁琐,哪里是新婚,根本就是折腾人好不好。想想你可是王爷,比郡王的身分更加高贵,还是皇帝最看重的人,想来娶妻的时候必然是更加麻烦、更加折腾,我可不想在那样疲惫的时候与你拜天地,所以我们现在就学着民间普通的男女拜拜天地,也算提前熟悉一下,反正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又不会笑的。」 看着她古灵精怪感慨的夸张,苏景泽哭笑不得,「你当真要这么做?」 「一万个当真。」向幼薇说得笃定。 话音一落,苏景泽已经拉着她走到院落里,看着天上的弯月,「好,今日我们就在这明月下交拜天地,永结同心。」 向劝薇没有说话,只是痴迷的看着月光照耀下的男人,安静的点头。 没有祝福的亲友,没有吆喝的司仪,没有锣鼓喧天,此时此刻,就在这座安静的小院子里,一对年轻恋人对月交拜,成了夫妻。 除了他们,也许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场什么都算不上的新婚,可只有向幼薇明白,这一晚,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刻,无论去到何处,她一定会深深铭记。 转身看身侧跪着的男人,向幼薇与他对视甜甜的笑,心底却忍不住荒凉了一片。 苏景泽,此情此景,我向幼薇对明月发誓,绝不忘怀!还记得那一晚你说过君心似我心,从今往后,这句话我会永远铭记,就算隔着千山万水,就算你做不到,也不许忘记…… 不许忘记这誓言,不许忘记我! 简简单单交拜之后,在装饰实在有些不伦不类的洞房里,向幼薇笑语晏晏拉着苏景泽坐到圆桌前,「怎么也算是新婚之喜,太过寒酸也会让人笑话,不过我准备了一壶上好的酒,也算助助兴。」 「哦,娘子准备的实在妥当。」苏景泽嬉皮笑脸的凑上前来,手脚不安分的试图靠近向幼薇。 可惜向幼薇丝毫不上当,只是闪躲着避开他的禄山之手,一脸坚持,「咱们喝过这三杯酒,我随意了你意,可好?」 「此话当真?」苏景泽一脸情趣盎然,「话说出口可不要后悔呀!」 「绝不后悔!」向幼薇笑得魅惑,媚眼如丝看他一眼,「只要喝下三杯酒,我们就是正正经经的夫妻了,我怎么舍得郎君新婚之夜独守空房。」 看着那笑容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悸动,苏景泽想也不想,端起桌上的酒杯连乾三杯,一把拥了她入怀。 第十四章 刹那两人紧紧相拥,唇齿交缠,酒液的香气慢慢渗入向幼薇口中,热切的纠缠着,相拥倒在锦被上,大红床帐落下,一床被裹了两个人,已是水乳相融,百般欢好。 这一晚,就算是自己的新婚之夜吧。 缠绵过后,看着身侧昏睡的男人,向幼薇的脸上淌下泪水,不敢再看他一眼,她轻手轻脚起身,穿上衣衫,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包袱。 夜半时分,万籁寂静,只听「吱呀」一声响,王府的角门已经被人推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口凝视着里面片刻,毫不犹豫的拔腿离开。 月夜下,那人走得甚至匆忙,步履匆匆,还不时有压抑的哽咽声从她口中传出,仔细瞧那身形,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向幼薇。 她要走了,却不能光明正大的离开,因为太了解苏景泽,他已然情根深种,怎么会当面看着自己离开,可是,留下来,只会伤害更多的人,她于心何忍,所以倒不如自己静静地离开,待到那酒里的三日醉效用发作,他只会安安静静昏睡整整三日。 至于苏景泽以后会怎么样,她已经没有勇气想下去,生怕刚刚止住的眼泪会再次落下来,那个高贵的男人,娶了公主,何愁前程,从此锦衣玉食、美人良宵相伴,也许很快就是把自己遗忘,可即便是如此,她向幼薇也不后悔爱过这一场。 从今以后,天各一方,君多保重! 那一晚的向幼薇走得匆忙,心思慌乱不堪,所以机敏的她却未发现身后跟随的人,直到找到事先安排的马车坐上去,一直隐在暗处紧紧跟随的两个男人才走出阴影。 「王爷,就这么让向姑娘离开吗?」嗓子低哑,身材高大的男人有些不解地看着身边的主子。 「你带人跟随保护,务必保证她安全回去,还要派人快马加鞭连夜赶到向家,不要露面,只是暗中保护她家人安全。」黑暗中的男人让人看不清脸,只听声音却也能感觉到深深的疲惫。 三日醉,这丫头还真是傻,她真以为自己笨到闻不出酒里的味道。 「王爷是担心有人对她下杀手……」黑衣男子话说得迟疑,「太后,她毕竟是王爷的亲生母亲,这些年一向对您疼爱有加,应该不会对向小姐下手吧,要真是那么做了,就不怕寒了王爷的心?」 一声叹息,苦笑着的男人有些惆怅,「母后疼爱本王不假,可景家江山和儿子心爱的女人,你想,在她心中孰轻孰重?」 「那我召来暗卫一路保护。」看自家主子闭目不愿多言,只得快速放出手里的鸽子,转身隐进了黑暗里,很快消失不见。 月光下,静静站着的男人闭目不愿睁开,好似怀念着什么。 薇儿,也好,你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当初是心怀侥幸,想着母后和皇兄会成全我们,可如今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我们只好走最后最危险的一步,既如此,只有确保你平安,我才能放开手去做一些事儿。 你一定要等我! 京城到卞城府,骑上快马赶路不过七、八日路程,可现在已经一个月之久,那个人……也许不会找来了吧……再等一个月吧,若是一个月后景泽你还没来,我可就不等了。 向幼薇咬牙切齿的发誓,有点怨、有点悔,更多的是无奈,面对着家人勉强自己露出笑容,却没看到自己脸上的笑意有多么难看。 她知道多想无益,应该早早放下这段感情,当初决定离开的是自己,如今再说什么也都为时已晚,至于景泽会不会跟来……呵,他不会来了吧,自己都放弃了,他就更找不到坚持的理由。 更何况这个男人身分高贵,即便他愿意放弃一切追随自己而来,也有很多很多的不得已和无奈,也许,自己真的该放弃了,可为什么,自己心底还有最后一丝期待? 向幼薇拿起手中的长剑擦拭着,看着上面一个「泽」字,眼底的温柔越发浓烈,脑海中想着那人的模样,手握长剑随意挥出收回,动作竟也学到了几分景泽的潇洒。 彼时两人在一起,他常常嘲笑自己一把剑使唤得跟刀一样,虎虎生风,一丝优雅也无,当时自己不服气,逼迫刀伤未愈的他与自己切磋,可细细瞧他舞上一番,才知道自己舞剑的动作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景泽一手舞剑还不忘对着自己笑,眉梢、眼角的俊朗配上绝美的舞姿,七分英气、三分柔美,风姿翩然,舞动起来密不透风,竟不给敌人留下一点机会。 景泽,他有着皇族的傲气,明明骄傲如斯,却偏偏把所有的温柔赠与自己,眉目相对,说着天荒地老的誓言,即便一个淡淡的笑,英眉轻挑,眼露温柔,也都是不一般的风姿,这样一个男子,怎能不让人倾倒,只可惜,此生与他再难相见了吧。 「一生痴恋换几日缝繙.不知道是你亏了,还是我亏了?」向幼薇露出一抹笑容,却有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嘴角,淡淡的苦涩。 「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来。 身子一颤,向幼薇猛地站起来,手中长剑落地,时近亥时,按照往常习惯家里的人都该睡下了,这时候会有谁来自己这里,难道是……景泽,是他找来了吗? 向幼薇捡起长剑,双眸熠熠看着自己的那扇门,仿佛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站在外面,眉梢、眼底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紧张情绪,就连握着剑的右手都有些颤抖,难道,你真的来了? 她忍不住期待,可很快,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打碎了她一切的希望。 「二姊,你睡了吗?」小妹向幼菡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又敲了几下。 剧烈的惊喜过后,便是更浓烈的失落,向幼薇甚至能听到自己一颗心发出的叹息声,一丝悲念涌上心头,眼泪就更止不住了。 咬着唇,向幼薇狠狠拭去脸上的泪滴,暗自警告自己不能哭不能哭,这是在卞城府,不是景泽身边,即便再难过,她也不能哭出来,不能让家人为自己担心。 记得爹爹上次来找自己商谈向、慕两家的婚事,当时自己以心中另有所爱拒绝,爹爹没有一句责怪的话,还开心的大笑起来,说真高兴自己的宝贝女儿有了好的归宿,可如今,如果让家人知道景泽也许已经另娶他人,以爹爹个性,他必然会不顾一切为自己讨回公道。 向家在卞城府虽然呼风唤雨,可毕竟只是个商贾人家,若是同皇族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她不敢想那时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她不能让家人知道这个事实,尤其在天真无邪的小妹面前,更不能透漏半点风声,向家二姑娘风风火火,敢爱敢恨,怎么能落泪呢。 「我这就起身,菡儿你等在门口。」扬声吩咐一句,向幼薇快步走到木盆前洗去脸上的泪水,又擦拭干净,这才走上前打开门。 「都这个时辰,怎么还未歇息?」向幼薇看着小妹一脸谄笑地走进来,像往常一样眉眼轻挑,露出一个淡然的笑。 「二姊……」敲门进来的向幼菡一脸的谄媚,看着眼前英姿飒爽的二姊,垂下眉目,低声装可怜。 坐下来继续擦拭手中的长剑,向幼薇斜睨她,看着小妹热烈的眼神:心里已经有数,想来想去,这丫头半夜来找自己虑该也是为了向、慕两家的婚事,毕竟大姊和自己都心有所属,三妹也是暗结情愫,如果向、慕两家真的联姻,能出嫁的也只有最小的菡儿,可听说她自己不是很乐意,到自己这里来应该是要寻求帮助的吧。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小妹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她何尝忍心,即便爹爹千万保证慕晨玄多么优秀、多么好,若是小妹不中意,那些优秀也不管用啊!这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可只有那么一个,你爱上了,即便别的人再好也都看不上眼,眼里、心里都是他。 说来说去,小妹也算是为了她们三个姊姊委屈自己,要是以往,按照自己的性子是绝不会把这件事推脱到小妹身上,嫁就嫁,不过一个陌生点的男人有什么可怕,可如今…: 自己心里除了景泽别无他人的位置,要是嫁到慕家,是宁愿死也不想的,更何况自己和景泽已经有了肌霄之亲,慕晨玄又怎么肯要自己。 想到这,向幼薇知道自己帮不了她,悲悯的看一眼小妹,想要安慰她却又怕她疑心,还是强自装出霸道的模样。 「臭丫头,什么事情?」向幼薇话语毫不温柔,擦拭着手中的长剑,「要是婚事就不必说了,我不会帮助你的。」 向幼菡没料到一向疼爱的二姊会这么直接,皱起秀气的脸蛋,凑上前,一脸娇憨的摇晃着向幼薇的手臂,「二姊,我知道你最疼爱菡儿了。」 是啊,她当然疼爱向幼菡,娘亲去世得早,她们几个姊姊都把小妹当做孩子对待,平日里有什么要求莫不敢从,可这一次,菡儿,对不起,二姊不能帮你了,只希望爹爹这一次的眼光不会错,慕晨玄会是你的真命天子,只是,自己这话该怎么说呢?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想到这,向幼薇高深莫测看小妹一眼,像往常一样冷然一笑,带着几分威胁,「菡儿,你知道皇帝姓什么吗?」 「这谁不知道,当朝皇族乃是景姓。」向幼菡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二姊这话是什么道理。 「好乖。」放下手中的剑,向幼薇强颜欢笑捏捏小妹的脸颊,「那你知不知道,你二姊我的男人就叫景泽。」 「景泽……景泽!」把这个名字在口中琢磨两下,向幼菡瞪大眼睛,「景泽,那不是皇帝的爱弟七王爷吗?你竟然勾搭他。」 听到这一句勾搭,向幼薇在心底苦笑,小妹一直以为自己最强悍,却不知道她的二姊也有心碎欲死的时候,遇到景泽,那该是自己的幸运遗是孽缘,即便是从小跟着爹爹学做生意,这笔帐她也算不清楚。 毫不客气捏住向幼菡的软绵脸颊,向幼薇掩饰自己心底的悲切,「谁说是我勾搭,明明是他死缠着我好不好?哼,你说他那么霸道骄傲的人,要是哪天找到这里,却发现爹爹把我强行嫁给别人,一气之下将咱们家……抄家灭门、满门流放,哎呦,真是不堪设想呀!」 景泽,你会舍得一切来找我吗? 向幼薇不确定,可此时此刻,她宁愿用这最荒诞不羁的话掩饰自己的失落。 「二姊你没有这么重要吧,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向幼菡小小的脸上都是不相信,尽管是无意的怀疑,向幼薇却被那目光刺痛,一颗心骤然缩紧,只觉得悲从心来,竟然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心痛。 咬着下唇,她强装出笑容推小妹出门,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抱着她哭出来,还不忘叫嚣几句:「就是这么严重,敢瞧不起我,你立刻离开,不然小心我刀剑无情。」 倏然关上房门,隔绝了向幼菡的眼神,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向幼薇才放心卸下所有的伪装,任由自己的眼泪坠落,身体贴着门慢慢滑下来,双臂抱膝坐在冰凉的地面,低声哽咽。 泪眼迷蒙中,眼前仿佛出现了朝思暮想的男子,熟悉的眉眼,看着自己宠溺的笑容,唤着自己的名字。 景泽,你知道我在思念你吗? 你为什么还不归来,还是说,我真的该放弃对你的执念了? 喜欢一个人要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日相处,那遗忘呢,又需要多久? 问即将要出嫁的小妹这个问题,向幼菡的睑上全是不解,「谁知道呢?」懵懂的模样惹人爱隣。 这个答案算不上高明,可向幼薇却反驳不出来,遗忘需要多久,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时间日复一日就这么过去了,有些东西终究破灭,沉入记忆深处。 懒得去期待,甚至懒得去怀念,她把自己几乎所有的空闲都放在家里的生意上,加上小妹的婚事,宁愿让自己累得喘不过气来,躺下就睡,不给自己一丁点的空闲,是不是就没有那么思念,也许只有午夜梦回之时,梦中的那张面容依旧清晰,枕畔的泪说明自己还未忘记。 事实上,分开三个月零七日,她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敢多想。 面对爱女薇儿异于往常的勤奋,向老爹心里也曾有怀疑,只是威情的事情总归还是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他没有能力干涉过多,只能尽量逼迫女儿休息,别累坏了自己。 向家家大业大,事情多,可两个人同时抢着做事儿,再多的事情也总有不那么忙的时候,再加上小女儿顺顺利利出嫁去了慕家,一时间向家一切欣欣向荣,近乎完美。 只有向幼薇知道,一切已经改变了,她不再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二姑娘,等待她的只有一次次的期待,一次次的然后失望。 「二姑娘,这是布庄的帐簿,给您放下了。」推门进来,布庄掌柜递过来几本帐。 第十五章 看着手里的帐簿,向幼薇头也没抬,轻声答应一句:「好,放下吧。」 「那我出去了。」掌柜的脸上有些古怪,却未多说,只是放下帐本走到门外,瞧见门口守着的小伙计才招招手。 小伙计踮着脚跑过来,呵呵一笑,「掌柜的,什么事?」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掌柜的看看里面那个明显心不在焉的女子,「我看她一本帐,拨弄了一天算盘,一页都没翻动。」 「谁知道呢?」小伙计擦擦脸上的汗,「不只今天,好些日子都是这样了,来到柜上就怔怔的翻弄帐本,一天看不完一页,有时候遗想着想着就红了眼圈。」 「哎,这是什么事儿呢,二小姐以前多么精明能干。」 两人正说着,已经有昨咋呼呼的小厮跑来,一脸大惊小怪的模样奔着过来,嘴里吆喝着:「哎呦喂,不得了了,出大事了!」 「你小子又咋咋呼呼,二姑娘可在里面忙着呢,小心点。」掌柜的笑骂一句:「是你家的猪丢了还是鸡跑了,芝麻绿豆的小事儿都能让你说成滔天大事,你给我安生一天成不成。」 小厮讨了骂,也不恼,只是长吁短叹,「掌柜的,这会儿真出大事了,天大的事情,整个卞城府都传开了,您去衙门口瞧瞧,告示都贴出来了。」 「告示都贴出来了,又有什么大事儿,大惊小怪的。」 「七王爷薨了!」小厮眉头一皱,不满大家对他的怀疑,大声反驳:「这算大事了吧,王爷死了,这可不能再说我大惊小怪了吧。」 「七王爷……那个景泽七王爷!」掌柜的也是吃了一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官家告示上说是长日操劳国事,久病数月,就在前几日不治而亡。」 「哎呦……」三人正说着,只听房内一声脆响,好似什么东西落了地。 凑到门口询问二姑娘可有什么事,里面却久久没有回应,好半晌才传出低低的哭声,三人悄无声息推开一个门缝,看着那个蹲在地上极力压制,却还不断哽咽出声的女子,三人面面相觎不知所措。 眼前一片模糊,向幼薇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不要相信,蹲下身子,眼泪却如断线珠子一般落下来…… 那个人,他死去了!不,怎么可能! 他从小习武,身体一向很好,那么重的刀伤都没能要去他的性命,怎么会急病而亡?她不相信,绝不会相信,自己不去在乎什么了,只要他活着,好好活着,就算是活在另外的女人身边也好,只要还在,自己就能想像着他也在思念的煎熬中,想像着还有重逢的一天,而不是现在的天人永隔,人世茫茫。 只有他还在,也只有这样才证明真的爱过,明明答应了自己一生一世的相守,为什么会死去?这尘世几十年,没有了他,该多么寂寥。 景泽……向幼薇在心底一遍遍呼唤这个名字。 倚窗看着外面,向幼薇目不转睛看着那旋转落下的枯叶,即使百般不愿依旧坠落:心里一阵彷徨,生平第一次有了伤春悲秋之念。 昨晚一阵急风呼呼的吹了半宿,她躺在床上聪着,只觉得遍体冰凉,就连一颗心都凉透,和景泽相逢还是繁花似锦的夏日,可如今一阵风吹来都带着一股凉意,想来天气也快要入冬了。 风吹动门,惊动正在刺绣的向家大姊,向幼蓝放下手里东西走过去,揽住了正下床的妹妹,轻声询问:「天气转凉,薇儿咱去床上躺着好不好,你身体还病着呢。」 「无妨。」露出一个笑容,向幼薇偎进大姊怀中,「我病好得差不多了,透透气,精神也清爽些。」 「哎!」向幼蓝知道自己拗不住这个妹妹,只是拿过一边的披风给她披上,「人都去了,你就别想了,总归这日子还要过下去。」 这么一说,她怀中的人颤抖一下,向幼蓝心里一窒,终究不忍再说下去,只是看着妹妹形销骨立的模样泛红了眼圈。 要说起向家姊妹,大姊向幼蓝温柔可亲,二姑娘向幼薇豪情仗义,好似男儿,三姑娘向幼沁身体孱弱却善良可人,嫁到慕家的小妹向幼菡也是娇憨可爱,一派天真。 可真要说起来谁最能干勇敢,那还要是向幼薇,向老爷膝下无子,生了一个女儿豪迈大方,干脆就顺从她的喜好,假当男儿教养,琴棋书画、生意来往无一不教诲,还请来武馆师父传授刀枪棍棒。 有戚于从小的教诲,她才能卓着、文思敏捷,又粗通武功,所以说,向幼薇这人是向家公认的顶梁柱,平日里生意上的大事小事都能代老爹作主,历练了几年越发俐落能干,从未栽过跟斗,几乎成了向家另一个主事人。 可只有这一次,她狠狠的栽进了一个情字上面,一蹶不振,往日俐落的身子一下子病倒了,百般调理就是不见起色,飒爽英姿的女儿家变得病快快的,形销骨立。 面对爱女的病,向家人急得四处求医,可大夫们来过之后就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 向老爹毕竟姜是老的辣,想到女儿提过的心上人,在想想这段日于女儿的古怪,立马明白了事情出在哪里,找来当初陪着出去的马夫,几句威胁的话就套出了实情。 这才知道女儿本就为情所困,再加上景泽王爷的暴卒,这才心思沉迷不予苟活,百般安抚劝慰,病却没有一点好转,无奈之下,也只有日日派人看着,生怕想不开走了绝路。 看着家人的谨慎小心,向幼薇只觉得心中温暖,却也有些失笑。 即便景泽死去,她也未必有追随而去的勇气,那个男人是她心中至爱,家人却是她永远的羁绊,怎么可能轻而易擧的放弃。 她生病只是一时没有想开,那个男人,怎么会死去,对他的记忆还清晰残留在脑海,恍如昨日,可现在所有人却都对自己讲,向幼薇,醒来吧,景泽已经去了。 这让她怎么能相信! 入了夜,向幼蓝看着妹妹睡下才离开,可等她一出去,原本闭目而眠的向幼薇却又立刻睁开了眼,一声轻叹,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盘花帐顶,想着景泽的每一个笑容,眼前越发模糊。 直到一阵熟悉笛声隐约传来,声音幽咽如泣如诉,让她蓦然坐起,眼前昏黄,却似在梦中一般。 「景泽,景泽……」向幼薇喃喃低语,像是被这笛声勾了魂魄着了迷,静静听了半晌,等到她醒过种来欲下床,笛声却戛然而止,这一夜再未响起。 向幼蓝一早赶过来,看到的就是妹妹满面苍白,眼圈深陷躺在床上的模样,心中哀恸已是不能自己。 「薇儿。」她轻唤。 向幼薇好似这才从梦中惊醒,嘴角溢出一抹笑,「姊姊,他昨晚来过了,我听到有人吹笛,和他吹得一模一样,他肯定是来看过我,却不肯见我一面。」 向幼蓝大骇,「薇儿,你胡思乱想些什么,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可千万别沉迷。」 看大姊不相信的模样,向幼薇苦涩笑笑也没再说什么,怎么能怪得了别人不相信,就算是自己那一刻也恍惚在梦中,实在是那笛声清晰好似在耳畔,就连她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得了愈症。 可是,当接连七、八日都有笛声响起的时候,向幼薇终于发觉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么简单。 这几日她胃口很是不好,什么都不爱吃,大姊却端来别致的小点心使她胃口大开;她写的半幅字放在桌上,一夜之间有人把剩下的半阕词填好…心情郁结想丢看场戏,里面唱的是她最喜欢的长生殿……一切的一切,好似都那么稀松平常,却又透漏着一些古怪。 只因从小到大她都是习惯掩饰自己的喜好,觉得自己有责任保护家人,便把她们的一切喜怒爱好记个清清楚楚,可真要让她们说出来自己喜欢什么,恐怕还要犹豫好久也说不出几句。 并非是姊妹们不关心她,只因从小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知道二姊向幼薇是无所不能,有求必应的,所以她其实活得很简单。 只有苏景泽,他闲来无事时,像个包打听一样询问过这些事情,难道……向幼薇的心底难以控制的冒出希冀。 是你吗?是不是你还活着?既如此,为何不肯来见我? 心中有了怀疑,也有了一丝希望,却没有十分的肯定,虽然渺茫也宽解了不少愁绪,好似病痛也消失得快了很多。 向幼薇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人,既然有希望就一定要证实,不动声色待在房里几日,细心观察自己的生活,越发觉得这半月来事情都透着蹊跷,只是自己当时沉浸痛苦之中难以自拔,没有心情看得分明,可现下一瞧,自己别管说了什么,都会在第二日立即实现,怎么能不让她觉得奇怪。 终于,趁着毫无心机的三妹陪自己玩闹的时候,向幼薇忍不住开口追问。 「丫头,府里近来有什么怪事?」 「怪事,什么怪事?」三妹向幼沁一脸无辜,「爹爹昨晚作了好梦,梦到二姊病体痊愈,大姊夫前些日子离开去京城,这会儿还未回来……」 「好了,别说了。」向幼薇无奈的摇头,三妹这性子到底是随了谁,孩子一般的天真无邪,真不知道哪个男人有福消受。 「我是问府里近来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她答急的说出口,看着小妹沉思的摸样,一顇心跳动的简直要蹦出喉咙口。 「奇怪的人,奇怪的人,我想想……呀!」向幼沁突然展颜一笑,「二姊,有一个,前些日子我作主收留了一个落魄的逃难书生和他母亲,他说新婚妻子前些日子走丢了,母子二人这一路打听着寻来,就把盘缠用了个精光,实在是没办法恳寻个差事。」 「爹爹也知道这事儿?」 逃难书生,会是他吗?向幼薇不能确定,脸上露出些失望。 「爹爹不知道,是我在门口见到作主收下,反正他看着不像坏人,二姊你病着,爹爹也很忙,怎么能凡事都麻烦你们呢,我也是向家的人呀!」 向幼沁说的一脸慷慨、理所当然的模样,让向幼薇失笑,不像坏人,在你眼里要有坏人才怪了。 向幼沁虽然心思简单,可不代表她看不出二姊满脸的不赞同,有些激动,「二姊又不相信人家,虽然我有些迷糊,可那个苏先生看着是真的很可靠,模样不错,手脚也俐落,教他做帐房先生,不过两、三日就熟记于心,更别说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哼,人家虽然是落了难,以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二姊见到就能相信了,倒是现在怀疑沁儿怀疑得没有理由。」 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向幼薇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怔怔看着小妹,「你再说一遍,他姓什么?」 「姓苏呀,大家都叫他苏先生,识文断字的可不就是先生,这会儿府里好些下人都跟着他识字呢。」看二姊吃惊的表情,向幼沁总算有些满足,「二姊,你也该去谢谢人家,自从他进府后知道你病了,还千万嘱咐我厨房做什么给你吃,还让我留意你喜欢什么,准备什么……」 「他现在在哪里?」忍耐了这些日子都不许自己哭出来,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却觉得诸多委屈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在前面偏房里住着呢,母子二人紧挨着住在一起,说是方便照顾他娘亲。」向幼沁丝毫没发现二姊低头落泪的模样,只是一脸无辜的解释:「二姊现在知道我看人眼光很准了吧……」 她还要说什么,向幼薇却再也听不下去,风一般推门跑出去,留下向幼沁呆愣在那里,好久才唤著名字追出来。 「砰」的一声响,向府前面偏院的门被人踹开,跑进来,正是满脸泪水的向幼薇。 这地方大都住了府里的下人,平日里小姐们很少涉足,见向幼薇这样衣衫不整的从后院跑过来,本就吸引了很多下人的注意,又见从来冷静镇定的二小妲抓住人追问几句,就像刚才一样直奔苏先生门前,更加粗鲁推开那扇门,都好奇的靠了过来。 不过这一切打量,向幼薇都不在乎了,只因她看到了那个端坐在书房后的男人。 那个人穿着最普通的衣衫,听到巨大的声响后却一点都不惊诧,只是挑眉一笑,邪气的模样丝毫未变,「我还当你要多久才能发现异样,薇儿,你可是不如以前精明了。」 当初决定离开的时候,就设想了千万遍两人的再相逢,也许是无语凝噎,也许早就忘了自己,也许他会追来,也许……那么多的也许,都没有眼前真切看到震撼。 这个男人是真的追来了,还用了这样决绝的方式改变一切宿命,让向幼薇心里为他心疼,还有些酸涩。 不过,想到这些日子的折磨,怒火就涌上心头。 后记 于是,她一巴掌狠狠的对着走过来的男人挥过去,眼看他躲也不躲,自己却停在那里,如何也打不下去,只有眼泪落个不停。 「你的心是铁石做的吗?」她哽咽不能自已,握紧了双拳才能不让自己立刻扑到他的怀里。 苏景泽对这句话的回应是一声长长地喟叹,「你何尝不是,当初走得决绝,又为什么这般折磨自己?」 眼泪一下子管不住,下一刻向幼薇毫不犹豫扑进眼前男人的怀里,「幸好……幸好你还活着,幸好你找到我。」 「我也觉得高兴,这一次,七王爷景泽彻底死了,以后留在你身边的,只是普普通通的苏景泽,我们一生一世再不要分开了,好不好?」 毫不犹豫的接连点头,向幼薇又哭又笑,捶打着苏景泽的胸膛,「我就知道你会找来,可是没想到会作出这样的决定,我好开心,又难过,皇上……你大哥和娘亲能够原谅你吗?」 「管不了这么多了,如果此刻不作出这样的决定,我一定会后悔终生,至于以后,也许他们会想明白吧!」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得到一份两情相悦的情缘已是不易,谁又能轻易舍弃呢?除去高贵的皇家身分,他苏景泽也只是个世间最普通的男人,会爱会痛,中了情蛊,也只能任性一次。 循着暗卫的踪迹来到向府,听到向幼薇病倒的消息已絰是心急难耐,恨不得立刻奔到她的身边,可是,最后时刻他还是压抑住了思念,决定等待些日子,这丫头需要一个教训,随随便便就选择把自己放弃,他怎么能开心。 只是,最终被折磨的不只向幼薇,还有他自己,思念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只能是夜半时分偷偷摸摸去看她,小心翼翼打听她说过的每句话,最后,还是忍不住到她窗下吹笛提醒。 幸好,这丫头醒悟的还不算太慢。 「哎!」长叹口气,向幼薇低声说道:「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和退缩……」 一句话未说完,苏景泽已经捂住了她嘴,「这句对不趄,也是我想对你说的。」 话音一落四目相对,浓浓的深情好似化不开,走了这么一路,好艰辛,可最终还是感谢上天让彼此都走到了一起,因为得来不易,以后的日子才会越发珍惜。 房内相拥的男女当真称得上男才女貌,这样站在一起简直就像画上的金童玉女一样般配,看着眼前煽情的一幕幕,下人们看得津津有味,向幼沁带着向幼蓝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那温情的一幕,也愣在那里。 待到醒过神撵走看热闹的下人,正要进门,却被不知何处走出来的老妇人拦住。 她冷静的摆摆手,一脸和蔼的笑容,「让他们安静的待一会吧,怕是有什么话要说呢。」 「苏老夫人,苏先生和二姊怎么……」向幼沁一肚子不解地想要追问。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大小姐、三小姐,咱们找个安静处聊一聊可好。」眼前的老夫人,不,是苏景泽的奶娘苏氏,笑得一脸慈祥平和的表情,说出的每句话似乎都让人无法拒绝。 笑着颔首,向幼蓝再看一眼房中的两人,心里有些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一个男人,怪不得小妹心心念念,身为大姊,她心疼妹妹受的苦,却也深感值得,毕竟,能得到这样一个真心相对的男人,此生已属幸事。 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身影,向幼蓝也温柔的垂眸笑了,幸好自己也遇到了对的人。 当日,从来安静的向二小姐院子里,难得传来一阵阵悠扬笛声,伴着唧唧的鸟鸣峰,悦耳动听,引得仆人停驻脚步倾听,却又不忍心踏足这院子惊扰了里面的佳人。 向幼薇托腮凝视着窗前吹笛的男人,一颗心简直要融亿殆尽,温柔笑着,不舍得眨一下眼睛。 一曲吹完,苏景泽回过神,就瞧见向幼薇凝视着自己,唇儿弯弯,脸颊上却挂着晶亮的泪滴,走上前拥她入怀,苏景泽喟叹,「薇儿!」 「我好怕,怕这是一个美梦,一觉醒来,你又消失不见。」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颗颗滑落,向幼薇偎进他怀中,低声哽咽,「你知道吗,多少次在梦里见到你,却每每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醒来,真好,这一次比以往都真实得多,可我还是忍不住会怕。」 「不会了,这次不会了。」心疼的蹙眉,苏景泽凝视她的眼眸,「看,我就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不会再消失了。」 「当真?」殷唇一笑,向幼薇笑中带泪。 「是的,舍不得离开,也舍不下。」苏景泽满足的叹息,吻去她脸颊的泪滴,含住那两瓣樱唇细细舔舐,声音里是强自压抑的情欲:「天知道我多想这样做,每晚都偷偷来瞧你,却又不敢开口唤你,百爪挠心一般煎熬。」 向幼薇蓦地浅笑,环住了他的腰,轻飘飘的声音带着魅惑:「我想要你!」温柔细腻的口气,却又带着一股霸道。 苏景泽失笑出声,手指不规矩的解开了向幼薇衣襟,故作一脸大方,「既然娘子想要,任凭你采撷!」 「好。」低低的应声,向幼薇突然踮起脚尖吻上他薄唇,热烈的纠缠。 一刻也不舍得分开的纠缠在一起,苏景泽拥着她往床榻倒去,重重幕帘垂下,遮住了无限销魂春光。 鸳鸯帐内,抵死缠绵的男女情意绵绵,许着山盟海誓的诺言。 向府湖心亭内,年迈的老人和两个孩子说起那段故事,脸上也都露出甜蜜的笑容。 这实在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那么美好,关于情深似海,关于白头到老。 因为太绵长、太难得,才值得两个人用一生的执念来换取。 尾声 卯时,正是艳阳初升的时刻,一轮红日在东方冉冉升起,路上的行人尚且不多,偶尔几个人走在大街上,互相打着招呼,几位远方的客人,就是这个时候敲响了向府的门。 「您找哪位?」小厮睡眼惺忪,揉着眼睛有些不耐的问。 门外站着的少年压根不在乎小厮的不耐,满脸是笑,斯文气十足,「我找景泽景公子。」 「没这个人。」小厮说着就要关门,可奇怪的是自己已经使出了十分力,手下的这扇门却怎么都阖不拢,有些奇怪的往那人身上看,依旧是温润的笑脸,平凡无奇。 顺着目光敲下去,吃了好大一惊,不知何时木门下抵住了一只脚,那只脚的主人却还款款笑着和自己说话,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竟然如此能耐,不过略一使力就让自己关不上门,若真的和自己动手还不知会是何种情况。 这样一想,小厮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脸色灰白,可仔细瞧那人脸上并无动怒的意思,想来不会和自己计较什么,这才略有安心,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小哥莫要误会,您找的人确实不在我们府里。」 「肯定在你们府里,我们是打听好才过来的。」少年笑得开怀,眼底却露出几分怀疑,上下打量着小厮,「您别误会,我们是他的家人,不是来找事的。」 「可真没有这个人啊!」小厮笑得比哭还难看。 少年这才有些相信,皱起眉头往身后的马车上瞧。 「那有没有位苏公子?」马车中传来男人的声音,温文儒雅,声音琅琅清明,当真是好听。 「苏公子……」小厮想了一想,猛然敲自己脑袋一下,「呀,这就对了,苏公子可不就叫苏景泽,两位别怪罪,我剐来府里当差还没太久。」 「无妨,还请小哥把这封信送到他手里,就说我这些日子都在春风楼。」 「好咧。」接过那封信,看着马车吱吱呀呀走远了,小厮这才擦擦头上的冷汗,嘘口气。 平日里只觉得苏公子看起来不凡,没想到就连他的朋友都这样厉害,小小年纪功了得,还真是不能小䝼,二小姐着实好福气,竟得了这样的如意郎君。 当晚,迷糊忘事儿的小厮终于记起这么一件事,把信送到了苏景泽手里。 身怀六甲的向幼薇当时并不在场,所以没有瞧见景泽拆信后激勤的模样,也没看到他骑马狂奔而去的样子,只是听那时在场的丫鬟说,苏姑爷当时激动得厉害,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手都有些颤抖,把信看完更是闭目良久才平静了情绪。 这些时候向幼薇都不在,可等她第二日看到苏景泽,才觉得小厮、丫鬟的话不虚,这个男人,当真是去见了什么让他激动不已的人吧。 很快,她知道了这个答案,只因景泽拉着她的手说:「薇儿,皇兄……大哥和母亲原谅我了,去年我决定诈死离京时,母亲就曾说这辈子只当没有我这个逆子,可现在他们都原谅我了。」 向幼薇有些怔住,瞧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从来都是笑着的,好像从没有什么让他心烦的事情,就连那段两两相隔的过往,也只是简单几句带过,只说他决定来到自己身边,可其中的过程,景泽没说她也没问。 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当年闹得这样厉害,竟让爱子心切的太后说出这么一番话,可想而知,那时的情景何等惨烈,这个男人的心里又会有多少煎熬和挣扎。 可是,他最终还是决定来到自己身边,情深至此,自己还怀疑过两人间的一切,她实在有些愧疚,自己何德何能得到这般深情。 「景泽。」干头万绪,却只能喃喃唤着他的名字,向幼薇眼圈发红,依偎进景泽胸前,悄悄在心底发誓,今生今世以至于生生世世,我向幼薇,绝不再轻言离别! 静静相拥,感受彼此的温度,终于,景泽的情绪平复起来,手臂环拥着爱妻,「皇兄说母后已经原谅我,还说她见到你的第一面就真心喜欢你的性子,只是碍于身分才加以阻拦,可现在瞧着我们情深意重,她也是真的感动了,不再气我的一意孤行,还说要我带你去京城游玩,还有我们的孩子……」 伸手掩住了他的唇,向幼薇轻轻一笑,「从来不知道你为我忍受了这么多,可此时此刻能够这样近在咫尺的抱着你,真好!」 「傻瓜。」手指轻捏爱妻的脸颊,苏景泽轻笑,「我也是!」 空气中弥漫着爱情的香气,相拥的一对丽人已然感谢上天赐予了彼此,可惜,这美好的情绪没能延续太久,只因…… 景泽好似突然想起什么,推开向幼薇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忘记了,你瞧,多亏皇兄还记得我的话带了来,这可都是大内收藏的极品。」 被说得一脸莫名其妙,向幼薇接过那本害,才看到上面的名字已然变了脸色,「你说什么,这是你皇兄从京城带来的?」 「是啊,我曾答应你会带来最好的,不过当时离京走得急所以忘记了,幸好皇兄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帮我带来,你瞧瞧,这画得多精致呀!」 献宝一样翻弄着手里的书册,苏景泽笑得像狐狸一般狡猾,凑到向幼薇耳畔,「瞧你平时凶悍,有了身孕后床第间却羞怯得不行,今晚咱们照着书上的好好练练,可好?」 脸色霎时绋红一片,向幼薇狠瞪景泽一眼,「苏景泽,你竟然把这种事儿告诉当朝皇帝,我没脸见人了。」 「这有什么,皇宫里多得是呢,好娘子,今晚就如了我的愿吧。」苏景泽笑得阴险,向幼薇却气得浑身发抖,刚刚涌上心头的心疼瞬间消散,只有浓烈的愤怒涌上来。 于是,她丢出手中的书册,又狠狠地推自家夫君出房,怒吼一声:「滚!」 闺房外,模样俊俏的苏家姑爷一脸委屈敲着门,直到确认自家娘子不会心软才快快离开,手里捏着被丢出来的书册。透过指缝,书册上的娇媚女人衣衫半解,眉眼含春,笑得风流,几个大字就列在一边,「春宵秘戏图」。 《四千金系列》—— 想看欢喜冤家的向家小妹和慕家公子?请不要错过脸红红系列427《夫君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