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万万岁》 楔子 「妈妈,爸爸是什么东西?」小女孩窝在母亲怀里,抬起小脸忧伤的问。 母亲抱住小女孩的手不禁微微轻颤,她极力镇定自己的情绪,望着女儿澄澈、却写满这年纪不该有的悲伤的眼睛。 「悦悦,为什么问这个?」 小女孩微微垂下浓密的睫毛,想起今日令她难过不已的事。 「因为其他的幼稚园小朋友都有,大家都笑我没有爸爸。妈妈,爸爸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不可以买给我?」 女儿的小脸上映着期盼,自己却给不起原本就该属于她的东西。 想起丈夫对自己的背叛,她就忍不住愤恨,原以为爱情可以冲刷掉两人间对身分地位的心结── 但日子一久,丈夫的心冷了,对别的女人有了对她曾有的热情,最后甚至带着一笔巨款,跟着使他变心的女人远走高飞,抛弃了她及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 爱情有什么用?日子一久,热情消散就成了过往云烟,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一转眼变成了无情寡义的汉子。 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女儿也受连累,小小年纪就尝到失去父亲的痛,而这一切全是她那无情的父亲所带来的! 女人的眼睛夹杂着对女儿的怜爱,以及对丈夫的怨怒。 「……悦悦乖,妈妈买不起爸爸这个东西。可是妈妈答应-,无论以后-想要什么,妈妈都会帮-弄到手!」 既然女儿已得不到父爱,那么她会想尽办法,拿世间的一切弥补女儿的缺憾! 第一章 这是俞悦第一次对一个男子产生这样的感觉。 「对不起,-没事吧?」男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扶住差点被撞倒的她。 一手抚着起伏剧烈的胸口,俞悦低下羞红的脸儿,——地说:「我没事。」 她正想抽回手腕时,男子却眼尖看见她细白的手腕上一道明显的红痕,皱着眉将她的手拉近自己。 「擦伤了,是我的表。」她纤细柔白的手腕更衬托出红痕的伤,男子淡漠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丝叹息。「还好伤口不大。」只见他掏出手帕,没一会就包扎在俞悦的手腕上。 怦咚!男人不经意的温柔,让俞悦清楚地听见心口那阵乱调的声响。 「谢谢你。」她终于如愿收回了手,却感到一阵失落。 男子朝她礼貌性地笑笑,这才清楚地抬眼望着她,那张绝美的灵秀容颜顿时呈现在眼前,令男子心中一阵惊艳,哑然了一会儿,男子收敛了心神,朝她点点头便往会场里走去。 俞悦怔愣地抚着手上的男性手帕,她,第一次对一个男子产生这样的感觉。 从小到大,她对所有的人事物从来不敢有任何兴趣,就算有,也会极力压抑下来。只因母亲为了她,可以不择手段拿到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对于母亲来说,她就是全部,而对身为全台数一数二「俞氏企业」总裁女儿的俞桂娟而言,想得到任何东西,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是为了俞悦,即便会害人家破人亡,她也丝毫不为所动!也因此俞悦从不说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因为这样得来的东西,她怎么能毫不在意的接受呢?所以她懂事以来就不曾对任何事物有着浓厚的想望,可如今…… 俞悦怔愣看着站在一旁不想引人注目的男子,他一身黑色西装包裹着英挺高大的身材,修长的腿闲适的交叉着,男性有力的大手此刻拿着高脚杯,帅气的脸庞上如深潭般的黑眸,藏不住那股狂狷自傲的气势。 斯文有礼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然而她却是爱上了他眼眸中,令人屏息的严峻薄冷。 只有一眼、就只有一眼,她确定自己爱上这个不知名的男子,否则她向来平静无波的思绪,为何掀起了狂风大浪?看着他就足以使她脸颊臊红不已,从指尖处传来的微微轻颤,一下子蔓延全身,她却无法克制。 她爱上他了!从来不信一见钟情的她,如今却只一眼就爱上了这男人。不是对一切都淡然了吗?为什么她的眼睛却情不自禁跟随他的身影? 这就是爱吗?来得太突然、太震惊了!她甚至连他是谁都还不清楚啊! 「悦悦,-在发什么呆啊?外公在上面等-好久了。」 听见母亲的声音,俞悦紧张的转头。「妈?没、没什么啦!那我上去了。」摸摸自己烧红的双颊,她快步走上台。 「祝秘书,他是谁?」俞桂娟头也没回问着身后的秘书。 她若有所思看着女儿远去的身影,随后-起眼看向站在宴会角落的男人。 她怎么会不清楚女儿的心思? 知女莫若母,女儿的一举一动向来逃不过她的眼睛。女儿从不跟她要求任何东西,难得她看上一个男人,说什么也要帮她弄到手! 「大小姐,他叫廉简言,是『廉明电信』董事长廉亚康的独生子。」祝秘书恭敬的回话。 「你说那家前几年才冒出头的小公司?」既然没有什么大来头,想弄到手那更是轻而易举! 「是的,廉明电信自他接手后就扶摇直上。」 「那又怎样?还不是我们俞家一捏就碎的小企业。祝秘书,我要他全部资料,明天就送到我那去。」俞桂娟冷然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眼光放在台上的女儿身上,眼神顿时充满疼爱与怜惜…… 「是的,大小姐。」祝秘书在她身后无奈的叹气。 俞悦规规矩矩站在外公俞正平身后,纯白的飘逸礼服突显出她温婉的气质,如瀑黑发被乖乖绾上,只留下几绺不听话的发丝贴在她柔白的颈上,由于并不习惯站在人群之前,此刻她的双颊如苹果般飞红。 「欢迎各位光临寒舍,这位是我俞正平最疼爱的孙女──俞悦。这是她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感谢各位抽空参加她二十三岁的生日宴会。来,悦悦,跟大家说几句话。」俞正平眼里闪着对孙女的慈爱,轻拉着俞悦站到众人之前。 「……谢谢。」始终不敢直视人群,俞悦一道完谢后,随即走下台急忙跑回母亲身边。 她娇羞的动作令在场所有人皆莞尔一笑。想不到俞氏企业总裁最疼爱的孙女,竟无一丝傲气,反而温婉娇羞惹人怜惜。 「悦悦?哈哈哈……我的孙女非常害羞,还请各位不要见怪!今晚大家就尽情享用美食吧!」俞正平对于孙女的羞赧并不以为意,大笑地摇头,老脸上依旧和蔼可亲。 站在角落的廉简言将这一幕全看在眼里,黑瞳里闪过一抹不经意的轻讶。 俞悦,的确美丽得如一朵绽放的清莲,毫无尘世的污染,他不否认在第一眼见到她时,那样的美便烙印在他心房,不过,他不是那种会相信一见钟情的人,更何况长久处于尔虞我诈的商场中,他早丧失了信心──相信有如此纯洁无垢的人存在的信心。 他放下酒杯大步迈出宴会,临出门时,听见一对中年男女正讨论着俞悦。 「没想到俞悦还是这么害羞,一点都没变。」江芸满眼尽是赞赏。 「是啊,一点都没有千金小姐的压人气势,不知道有婚约了没?我还真想叫我家笨儿子来看看他有没有这个福气!」 「杨老,你想要俞老的孙女当你媳妇啊?那可怎么办?我也急着抱孙子哩。」 「哈哈哈……这么体面的媳妇谁不想要?江夫人,我们就来看看谁的儿子有福气当上俞家的乘龙快婿!」 「杨老,那你肯定会输,没听过近水楼台先得『悦』吗?别忘了亚瑟跟俞悦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江芸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江夫人-也别忘了,贵公子可是出国深造了不少年啊,这可难说、难说……哈哈哈!」 廉简言斯文的脸上浮出不齿的冷笑,快步的走出俞家。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无聊的政策联姻,要不是俞家财大势大,他才不得不来参加这种无趣的宴会,像那种娇柔的千金小姐,他可敬谢不敏。 什么宴会,原来不过是个相亲宴!廉简言冷哼一声。 「可怜的温室花朵。」 窗外一片雨雾蒙蒙。 「廉明电信」公司上下无不在讨论,大名鼎鼎的俞氏企业总裁的女儿──俞桂娟,今日突然来访究竟所为何事。 「廉明电信」和「俞氏企业」向来没有任何商业来往,俞桂娟此一动作让人摸不着头绪,也让廉简言疑惑。 「俞夫人,请问-有何贵干?」廉简言虽斯文有礼,但对突如其来的访客,还是不免起了戒心。 俞桂娟身着暗红色的旗袍,更衬托出她的贵气,虽年近四十,也不难看出她年轻时的貌美。 此刻她正坐在廉简言的办公室沙发上,优雅地交叉双腿笑了笑。 「我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我要你娶我的女儿。」说罢,她拿起桌上准备好的茶,悠闲的啜饮,泰然自若的舒适模样,俨然像在自家客厅。 廉简言闻言脸上看不出表情,对客人客气的道:「夫人,我不是很明白-的意思,我跟令嫒并不认识。」 俞桂娟放下茶杯冷然看了他一眼,语气有点不耐。「这跟认不认识没有关系,重要的是我女儿喜欢你。有多少男人想尽办法,为的就是当上我俞家的乘龙快婿,今天我女儿看上你,你应该觉得庆幸才是,不然凭你的身分地位……高攀得上我们俞家吗?」 对于她盛气凌人的解释,廉简言推了推眼镜,口气依旧有礼,但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对于令嫒的赏识我深感荣幸,但是很抱歉,我没有要娶令嫒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想高攀俞家的念头。」 俞桂娟赞赏般地挑起秀眉。「廉先生,你难道不想再扩展你父亲的公司吗?」 「这是当然,不过并不是靠其他的外力帮助,这本是我该做的。」 「你很有骨气,年轻人,不过要是当上我们俞家的女婿,根本不用耗费你自己的青春。我父亲对于你的能力也很欣赏,为何不到俞家,更能展现你的才华,而不是窝在这小不隆咚的地方?」 俞桂娟不屑地环视着办公室里的一切。在「俞氏企业」,这种办公室还不够一般经理使用! 廉简言将她的不屑完全看在眼里,镜片下的黑瞳闪过对她以钱财衡量他人的不齿,但他仍是有礼的回应道:「谢谢夫人-的好意,不过我没有意愿要一个没感情基础的婚姻。」 俞桂娟-起了眼,冷淡的口气不再像初来般客气。 「感情?谁跟你谈感情了!我女儿喜欢你就够了!要不是看在你还算个人才,你以为俞家的女婿这么好当吗?说实话,我并不打算帮女儿找个有感情的丈夫,我只不过想找个能让我女儿依靠、而她又喜欢的玩具!」 爱情?她就是为了爱情才毁了一切! 她怎可能要女儿再走上和她相同的路,女儿的男人不需要有感情,只需要对俞家、对女儿不敢背叛的心! 廉简言眼神鄙夷地望向她,语气终于有了一丝不耐。「夫人,很抱歉我并不是-想象的玩具,-请回吧!」 俞桂娟低声笑了出来,很高兴成功引起他的怒气,哪怕只是一丝丝也足以证明他不过是个血肉之躯,而非外头所说的外表斯文、却面无表情的「冷血总经理」。 「廉先生,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变成我女儿想要的玩具,很快!打扰了。」轻松地丢下一句战帖,她趾高气扬地带着些微的胜利感,头也不回的离去。 廉简言坐在沙发上,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捺不住心中那股越来越大的威胁感…… 「爸,你这是什么意思?」 廉简言瞪着那张放在桌上的机票,不敢置信地问着父亲。 他当然知道父亲要他离开的意思,经过上次俞氏总裁孙女的生日宴会后,俞总的女儿俞桂娟就找上门来,盛气凌人地要和廉家结亲。 生平最痛恨这种联姻的他,二话不说冷冷的回绝,而俞桂娟在离去之后不过几天,「廉明电信」就面临公司破产倒闭的危机。 是谁搞的鬼已经一目了然!小小的廉明电信怎么敌得过数一数二的俞氏企业? 这一切的始因全是俞家的掌上明珠──俞悦,看上了他。 看着因过度劳累和打击,似乎又老了十几岁的父亲,任何人都会不忍。 「简言,爸爸对不起你。是我太软弱,所以才会让俞氏这样打压我们。你听爸爸的话吧!去美国或去哪个国家都行,总之不要留在台湾。」 廉亚康颓然坐在儿子的书房里,欲振乏力的肩膀在在显示,他对公司情况多日来的无力感。 廉简言不耐地蹙起眉,向来冷静的思绪已开始微微动摇。 「那公司呢?你要我丢下公司不管?」他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如今要他放弃的不是敌人,却是他敬重的父亲…… 「简言,我知道你放不下公司,可是我也不能牺牲你去救公司啊!俞氏企业在台湾的势力你不是不清楚,你敌不过他们的。要是你坚持留在这里,就算他们放弃要你娶俞悦的念头,你在台湾也生存不下去。向来只要是俞桂娟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 廉亚康略显疲累的眼里,满是对儿子的担忧。 廉简言痛苦地闭了闭眼,质问般对父亲说:「今天就算我走了,他们就肯放手了吗?爸,你甘让打拼一生的事业,就这么让他们毁了吗?」 廉亚康闻言愣了一下,瞬间闪过年轻时对公司付出的热情和心血…… 那是他用尽一生的心血啊!他对公司无私的奉献就像对自己的孩子啊!他没有理由甘心,他怎么会甘心呢? 可如今却要拿儿子的婚姻去换…… 廉亚康沉下了老迈的眼,倏地,眼里有了无奈的坚决,他摇摇头对儿子说:「唉──我又能如何?要不是我的能力不足,也不会落到让人欺压的地步。简言,爸爸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的资源、组织,无论哪一样我们都比不过。这只能说是命,谁叫俞老的孙女偏偏看上你!」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儿子! 廉简言看见父亲无奈的妥协,不禁-起眼冷然问道:「那公司的员工呢?你为了我愿意牺牲自己公司,但员工呢?你连开除一个无能的员工都不忍心,现在你就忍心牺牲他们吗?」 想起其他无辜的员工,廉亚康身体又是一僵,久久不敢回答儿子的逼问,最终撇过头嘴硬地说:「我……总之,你别留在台湾!公司的事我会处理。」 「爸!」廉简言不敢相信,善良的父亲连无辜的人也愿意牺牲。 廉亚康不得不摆起父亲的架子,佯装恼怒。「你连爸爸的话也不听了吗?我就算再无能,也不会逼儿子去娶不喜欢的女人!」 廉亚康怒吼的余音响彻了整个书房,半晌,一阵沉默。 廉简言不自觉抓皱了机票,心底闪过无数念头,镜片下的黑瞳越来越深沉…… 「没有走的必要。」廉简言-哑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动。 「简言?」 廉简言的思绪开始一如往常般冷静运作,脸上看不出情绪,只见他缓缓地拿下眼镜,如渊的眼里闪过一抹恨意,用着再沉静不过的声音吐出三个字── 「我娶她。」 夜静无声。 「简言、简言……言简意赅,真是个好名字。不知道他的人是不是跟名字一样少话啊?」 俞悦半躺在床上,床边亮着一盏小夜灯,夜灯上盖着一方男性帕子,只见她对着手中的照片喃喃低语,眼里闪烁着对婚姻的憧憬,以及即将嫁予心爱男人的满满幸福感。 照片上的男子,有着斯文儒雅的面貌,却无迂儒之气,镜框下的迷人黑瞳却透着和面貌相反的王者气势,他的眼尾和嘴角没有丝毫笑意,看得出他必定有着冷静过人的思虑。 她就要嫁给他了! 一天母亲告诉她,廉简言在生日宴会上对她一见钟情,若是从前的她才不相信什么叫一见钟情,要不是自己也是如此,她可能会摇摇头当母亲在说笑吧! 原本她很害怕母亲发现了自己的心意而去逼迫人家,不过当母亲问她到底喜不喜欢廉简言,疑心便被压下了!毕竟多年来她对事物的兴趣已经隐藏得很好,没有必要在此时又怀疑母亲。 是真的吧?他喜欢她!就如同她对他一般。 她当然相信,而且没有丝毫怀疑,因为当时的悸动仍在心中激荡不已…… 她怎么忘得了初见他时的心情,烧红的双颊、微启的双唇、颤抖的指尖,还有她心中压不下的悸动,为了安抚快跳出喉咙的心脏,心都快被拧痛了!心里泛着微微的酸楚,一圈又一圈像涟漪般波动,奈何爱情像风直吹她的心湖不肯罢休,望着他的身影,轻咬自己的下唇,却始终停滞不前……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心情啊!盯着一个人像生了根似的不能移动,只有目光还是活生生的,却也只能随那个人移动,不能自主…… 其实她对婚姻原本不抱任何希望,也不期望会爱上任何人,母亲被背叛的痛还历历在目,至今她还能看见惨痛的婚姻在母亲身上所留下的伤痕。 母亲也是相爱而结婚,曾经相信爱情可以抚平一切,却敌不过人心的残酷。 俞悦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浓而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眼中蒙上忧伤。 她可怜的母亲,要到何时才能化解对父亲的悲怨? 母亲不再相信爱情了,她拥有的世界,只有对她这个女儿的爱…… 因此她要证明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如同父亲一样残酷,所以她一定要幸福! 俞悦的眼光再度回到照片上留连不去,如樱的双唇开开合合。「我们会幸福的吧?我一定会做个好妻子,所以,我也会让你幸福的……」 然后我们一起证明给母亲看,好吗? 夜晚的凉风轻轻吹动了窗帘,吹抚过她柔滑的发丝、以及她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湖,也微微吹动了悲剧的开端…… 一场世纪婚礼在神圣的教堂展开,在神的见证前,所有人各怀不同心思。 廉简言冷眼看着身着白纱、美丽如天使般的俞悦,挽着俞正平娇羞的朝他走过来,斯文的面孔依然看不出他的心思,只有除去了镜片的黑瞳,微微闪过一丝众人难察的愠意。 这就是他的新娘吗?上次在生日宴会上只有匆匆一瞥,虽然惊讶于她的美丽,但谁想得到看似如白纱般纯洁的面貌下,藏的却是足以毁灭他人的蛇蝎心肠,果然是人心难测! 他从未想过会与她有什么样的发展,她当她的大小姐,他为自己的人生开拓,根本就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两人,而她──他的新娘,却不惜动用自家的势力、她母亲的霸道也硬要将他们绑在一起! 厌恶!这是他给他的新娘唯一的形容词,像这种无理取闹的千金小姐,压根不需要男人的呵护,她所应得的是丈夫的冷眼相待,想得到他的真心?哼!她还不够资格! 俞正平和俞悦随着庄严的乐曲走到廉简言的跟前,将孙女的手交付给廉简言之前,俞正平看向廉简言的眼里充满着坚持,徐缓的向他开口。「简言,我把悦悦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俞正平没有放过廉简言斯文面孔底下的情绪流动,老练如他,阅人岂止少数,他理解廉简言的心情,但他的心毕竟还是偏向孙女的,所以他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祈祷这个年轻人能够消弭对俞家的恨意,早点看清俞悦的单纯与美好。 廉简言默不作声的态度,让俞正平迟迟不肯将孙女的手交给他,婚礼的气氛在此时僵住了,俞正平不顾旁人议论纷纷,坚持要廉简言的答案。 「答应我,否则将来你会后悔。」 此话原本是提醒他的好意,听在廉简言耳里却变质为威胁,令他不禁微微蹙起眉,两人就在众人前对峙着,直到俞悦怯怯开口── 「外公?」 想到婚礼正在进行,廉简言缓下眼神,引人遐思的薄唇轻轻开启,吐出的气息却不禁令在场的众人全身一阵胆寒。 「我知道了。」 俞正平叹了口气,知道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没有正面答复,只说了句「我知道了」,那只不过表示他愿意接受俞家的挑战。 仍旧不放心的俞正平放开孙女的手,和蔼地望着廉简言,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说。 「年轻人,再仔细想想我说的话吧!」 第二章 俞悦缓缓睁开眼环视新婚的新居,喜悦和娇媚的眼神渐渐移向身旁,顿时瞧见廉简言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那股焦灼的视线令她羞红了脸,不敢望着他,她垂着头——的开口道:「早、早安。」想起昨晚的欢愉,她的双颊更是如火烧。 廉简言将她娇羞的神色看在眼底,用完全不掩饰的口气冷冷地说:「-开心了吗?」她不是要他吗?那就得接受原原本本的他! 感受到他的怒意,俞悦惊讶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他脸上写满了对自己的不屑,只能呆呆重复他的话。 「开心?」不安在她心里悄然扩大,她紧抓着身上的蚕丝被。 廉简言-起眼冷笑,低沉的声音里尽是对她的愠火。 「-不是要我?现在我就在-眼前,乖乖当你们俞家赚钱的工具、还有-的玩具,难道-还不满意吗?」 「玩具?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我从来没有……」 俞悦又疑惑又害怕地直摇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不是对她一见钟情,就如同当日她对他一样,不是说他想娶她吗?那……为什么现在又…… 廉简言撇过头,猛然掀开被子起身,他实在看够她如小白兔般的无辜样。他换下睡衣,无情的一字一句敲碎她的美梦。 「够了!-的把戏我已经看透了,既然我已经如-所愿娶了-,就别再装模作样,我还真是佩服-,可以将天使演得这么彻头彻尾!」说完,廉简言回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那冰冷的眼神,霎时将她微薄的希望都冻住了,俞悦咬住下唇颤抖地问:「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 闻言,廉简言停下着衣的动作,扯起嘴角继续毒辣地说:「我喜欢-,我当然喜欢-啊,有这么美丽的女人要当我的暖床工具,还随手附上俞家的一切,我怎么会不喜欢?」 是母亲!居然是母亲替她强要来的婚姻!她还天真的以为……俞悦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看向她一度认为同样爱上自己的丈夫。 「如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不要娶我!」为什么他要答应呢?不喜欢她为什么又要娶她? 「不娶-,难道等着看廉家一败涂地吗?」 俞悦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眼里不再洋溢着新婚的幸福,反而充满绝望的泪水,低着头痛苦的喃喃低语。「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的音量虽小,廉简言依然听见了,他不屑的冷哼一声,打开房门便要步出,俞悦及时抬起头怯怯的喊住他。 「你、你要去哪里?」 廉简言没有回头,口气不改冰冷。 「托-的福,我现在已经是『俞氏』的总经理了。」说完,门「砰」一声用力关上,留下俞悦孤单一人,为婚姻变成无可避免的悲剧而伤心。 豆大的泪珠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不断滑落俞悦苍白的脸庞,一滴滴浸湿了她始终紧抓的被单,濡湿的面积逐渐扩大,就像她对婚姻的失望。 她望着冰冷的门板,新婚的喜悦在此刻连同她的心一寸寸消灭、一寸寸碎裂,无人的新房显得空洞,无助的孤寂感席卷而来,令她难以呼吸…… 她被遗弃了,被深爱的男人所遗弃,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有不断的哭泣、无声地淌着泪…… 俞悦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茫然的坐在床边,门外的敲门声响了多时,也唤不回她飘邈的思绪。 门轻轻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托着盘子的年轻女佣,女佣面无表情地看着俞悦恍惚的样子,态度虽客气,对她却没有一丝尊敬。 「夫人,您好!我叫小美,我送早餐来了。」 这间新屋是俞正平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整间屋子的佣人都是新请的,对于俞家的婚事所有人都略知一二,对这个强逼人家结婚的女主人──俞悦,佣人都带有不置可否的轻视意味。 不过主人家的事不是下面的人可以插手的,他们只能打定主意不要太过接近俞悦,否则谁晓得像这样难伺候的大小姐,下一次会让谁遭殃呢! 拖过桌子将早餐放下后,小美正想退后一步走出,突地看见俞悦无神地将早餐打翻。 匡啷!早餐应声洒了一地,白色的长毛地毯一片狼藉,小美不自觉地惊呼了一声。 原本以为夫人早上不顺心,所以故意刁难她,小美有点气恼地瞪着地上的脏乱,没想到这个夫人竟像是惊弓之鸟般,蹲在地上开始收拾起来,还带着哭音不断的道歉。 「对不起!呜……是我不好!我、我帮-收……呜……对不起!」 小美惊讶地看着俞悦蹲在地上又慌又哭的,心中的怜惜不禁上升,赶紧蹲下帮忙收拾残局,还偷瞄她泪痕未干的脸。 俞悦不再茫然无神,但随之而来的心痛感,让她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呜咽不已,她那脆弱的样子,让一旁收拾的小美皱起眉头,也为她感到心疼。 「夫人?」 她不是那种霸道无理的大小姐吗?每个人都这么说的啊!可是现在…… 正午时分,和煦的阳光伴随着轻风,却吹不散俞悦心中如涟漪般的酸楚,她坐在院子内静静瞧着新居的花花绿绿,心神却仍沉浸在今早的沉痛打击中。 被深爱的男人痛恨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现在真真实实的感受到了,母亲以为她真会因为这种婚姻幸福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多年来她强迫自己淡然的苦心,难道母亲丝毫没有感受到吗? 但她还是没办法怪母亲,谁叫自己的爱慕被看出了端倪,该怪的人是她,不是母亲! 曾对这婚姻的美好幻想,在廉简言的冷眼冷语下全都消失殆尽了,她不怪他恨自己,毕竟是她害得廉家差点家破人亡,这样强要来的婚姻,换做是她也不会欢喜的!即使他对她曾有过一点点的喜欢,相信因为如此换成了强烈恨意! 她怎么会被爱情给一时冲昏了头呢?若是早点发现的话…… 俞悦痛苦地闭上眼,任酸楚化成泪水无助地下坠,懊恼又自责地抱住自己…… 可是她爱他啊!她还是忍不住爱他! 那一瞬间的感情不是假的,可现在她怎么敢奢求他做同等回报?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 倏地,俞悦恍惚的思绪抓住了一线生机,她摇摇头抛去廉简言的恨意,清明的瞳眸闪着一丝微小的希望。 既然他不爱她,那么她就尽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母亲为了她犯下的错误,是她该还的!或许,总有一天他会喜欢上她吧?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只要不再恨她,她就心满意足了! 「夫人,饭菜都好了,可以进去用餐了。」管家的声音忽地拉回她的思绪。 俞悦抬起头看着身旁面色严肃的中年女人,她虽礼貌,却如同早上的年轻女佣般不带一丝尊敬。她幽然地垂下眼,她知道新请的佣人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她不怪他们,毕竟她也无法原谅自己。 俞悦努力地扯了下嘴角,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他人,客气的回应她。 「谢谢-,秦管家。」说完,她轻轻的起身,彷佛今早的苦痛从来没发生过。 秦管家诧异的看着她的背影,对新夫人的道谢有点惊讶,她还以为会得到冷淡的回应,而不是真诚的感谢。 难道她真像小美说的,不是那种会无理取闹的千金小姐?毕竟她不需要对他们演戏,可是这段她逼迫来的婚姻又是事实…… 秦管家摇摇头,随之走进屋里,不管如何这都不是她能管的事! 「什么事?」电话一端传来廉简言冷漠的口吻。 俞悦紧抓住话筒,想给自己一点勇气和力量。 「我、我想问你……今天要不要回来吃晚饭?」 「怎么?现在连我的行动-也要限制?」 透过话筒,她简直可以看见他愤怒的眼神,委屈的感觉令她视线模糊了起来。 「不、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想做好一个妻子…… 「不是就好!还有事吗?」 「没有。」俞悦听出他的不耐烦,垂下浓密的睫毛,用略带失望的声音嗫嚅。 电话另一端不再言语,即刻被人挂断,俞悦望着话筒忍住想掉泪的冲动。 秦管家站在一旁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忍不住既担忧又困惑,她轻唤一声:「夫人?」 俞悦甩甩头,想甩掉心中的刺痛感,抬起头对秦管家惨然一笑。「他……应该不会回来了,秦管家,麻烦-准备我的就行了。」 「好的,夫人。」秦管家叹了口气,点点头很是无奈。 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秦管家看着俞悦眼底散不去的轻愁,多日来,她早已明白俞悦其实是个再单纯不过的女孩。她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这样体贴人的孩子,会做这种强要婚姻的无理事? 看着俞悦为了弥补过错做出的种种努力,却丝毫不被领情的伤心模样,令秦管家觉得怜惜和不忍,然而就算再替她感到可怜,也不能掩盖她之前犯下的错误。 难道真是一时冲动,被爱情冲昏了头? 这孩子怎么也不像会做这样的事,但还会有其他可能吗? 俞悦穿着白色的丝质睡衣,紧盯着房门无声开启,她清亮的瞳眸中映着丈夫斯文的脸庞,既是期待又忍不住颤抖,她轻咬着下唇,怯怯的说出练习了不知几百遍的话。「你回来了?」 廉简言只是冰冷地睇了她一眼,随即不再看她,虽然脸上看不出他的思绪,但心中却极其讶异她会在等门。 俞悦站在他身后低垂螓首,眼底有着无尽的愁绪和──难以启齿的爱意。 「我知道……对不起!」原本想说的话对着他同样冷淡的背影,却再也开不了口,只能将全部付诸一声道歉。 廉简言突地一愣,没想过她会如此诚实道歉,但思绪一转,他偏过身来-起眼望着她,以为她又要玩什么把戏。 「现在后悔有用吗?还是-以为这样可以引起我的注意?」她以为这种畏畏缩缩的样子,就能引起他的兴趣吗?未免也太不了解他了!女人! 面对他的恶言恶气,俞悦反而不再退缩,一鼓作气地说出心里的话。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这个婚姻是我的错,可我们都已经结婚了。所以、所以我会努力做好一个妻子的,我知道你现在很讨厌我,甚至恨我!可是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的。」 面对她无畏的告白,廉简言心头忽地一阵暖意冉冉上扬,不理会自己可笑的思绪,只当她想在自己眼前扮演可怜兮兮的模样,想到此处,镜片已掩不住黑瞳下升起的厌恶,口气更是咬牙切齿般的冰寒。 「喜欢-?在-想毁掉我们父子之后,-居然要我喜欢-?」 俞悦撇过头,害怕再接触到他对自己厌恶不已的眼神,眉间没了刚刚的勇气,转而换上轻愁。 「我说的当然不是现在,可是我会努力……」抿了抿干涩的双唇,袭来的失落令她无力。 「随便-!」 半晌,一阵静默,空气沉滞得令人难以呼吸…… 俞悦像喉咙哽住,低哑着声音开口。「谢谢你……还肯回家,我以为你不想回来。」她好害怕他会像先前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去,只因这里有她…… 廉简言闻言轻蔑地挑起眉,毫不留情地继续用言语打击她易碎的心。 「-以为我真想回来吗?要不是-母亲要我让-在一年内怀孕,我根本不想碰-!」 平地一阵雷,俞悦睁大双眼、颤着双唇,震惊不已地猛摇着头。 「怀孕?不!不要……」不,她不要这样!没有爱情的婚姻已经够可悲,她不要再拖着无辜的孩子受累,她承受过这种痛,怎么忍心自己的孩子也受这种罪! 廉简言没有丝毫怜惜地抓住她的下颚,冰冷地直逼她惊恐的大眼。 「不要?-不是喜欢我吗?-不是很想要我吗?」 她的柔美软弱早就悄悄掀起了他的情欲,而一接触到她柔软的肌肤,他却不自觉地放松了力气。 俞悦被逼视的眼眸盛满泪水,随后闭上眼痛苦地说出令她心痛的事实。 「可是你根本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碰我!」 廉简言忽略心头对她那阵莫名的怜惜,一把甩开她,一手拉松领带,眼神不带一丝感情。 「现在再装模作样也太假了,-放心,等-怀孕后我绝不会再碰-!」 「不要……求求你!」 云雨过后,廉简言翻过身睡去,不愿看见她无助惊惧的模样,彷佛这一切不过是应尽的义务,然而俞悦却睁着眼,任羞耻的泪水滑过双颊。 她要怎么做,才不会让他再恨她?对他不掩饰的恨意,她感到好无力……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只不过是爱他、只不过是爱他而已啊! 「-在做什么?」廉简言坐在书房里,抬起埋在文件里的头,冷眼望着桌上的热茶和站在桌前抱着托盘的俞悦。 为了想引起他的注意,这几天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我、我只是想帮你……」俞悦低着头不想看向让她退却的眼神。 廉简言冷哼一声,拿起笔继续工作,完全不把俞悦的行为放在心上。 「像-这种千金小姐,只要乖乖坐在家里什么事都别做,等着花我替你们俞家赚的钱就够了!」 俞悦抬起头,望着又埋首在文件里的丈夫,抱住托盘的手紧了紧。 「我是自己想做的,我说过了我想做一个好妻子,我想让你喜欢我,至少别再讨厌我。请你试着接受我的好意,就算开始会觉得勉强,但还是请你试试看好吗?我们毕竟是要一起生活的,如果你一直厌恶我,也会让你自己不好受,不是吗?」 说完,她的眼里带着期盼的悲求,不求他爱她,只求他不再恨她…… 廉简言闻言终于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他知道她不笨,她并非如一般千金小姐只想悠闲地过生活,但她今晚这一番话的确让他另眼相看。 「我们原本就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是-强求才会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觉得该怪谁?但事已至此我无法说什么,毕竟我也答应了,但相安无事不是很好?-过-的生活、我过我的,-知道我是不可能爱-的,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不是每一件事只要用钱、用权势就能强求得来。」 俞悦眨了眨美丽的眼,欣喜着他难得的好说话。 「这我都知道,但我想努力看看……」 看见她眼里的喜悦,廉简言突然心一紧,自己居然对她和颜悦色,马上脸色不耐地打断她。 「够了,浪费时间说了这么多,-还担心什么?」像是撇清自己的思绪,他轻视意味极重地睇她一眼。 对于丈夫的恶言相向,俞悦丝毫不敢反驳,酸楚又漫上她的咽喉,眉间的愁绪散不去,她隐忍着泪水幽幽开口。「不要这么恨我好吗?」 软言软语飘进了廉简言冷硬的心,他差点相信这真是她的温柔,在商场上面对不少满腹心机的人,他怎会对她兴起了怜惜的想法? 他不禁寒怒地咬着牙,眼中闪着对她的可恨。「如果-当初也这么担心我会恨-的话,就别做这种强逼人结婚的事,既然做了,-就要有胆子承担!」 「我……」她无话可说。 倏地,廉简言不怒反笑,多日来的冰冷寒意又直冲她的心湖。 「-不是很喜欢我吗?这就是原原本本的我,-还喜欢吗?」 他的话像一条无情的钢索紧掐住她的心脏,掐得她心疼、心酸,掐得连泪水都毫无防备地逼出眼眶,她无助地-住双唇,怕自己哭出声来,却止不了眼泪有如雨落般直直坠地。 看见她拼命忍住泪水的柔弱模样,他心里竟微微发着酸…… 廉简言-着眼,彷佛忍受不了她的无理取闹。 「别玩这种一哭二闹的把戏,对我是没用的!」 俞悦滑掉了托盘,脚步不稳地跑出书房,身形一软跪倒在门板外,双手紧抓着长毛地毯,豆大般的珠泪滴湿地毯的绒毛,像滴进了无底的山谷,永远只能在悲伤里坠落……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的心难道他一点都感受不到吗?那不是假的呀!她真的喜欢他、真的爱上他了啊! 她努力做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为什么要这么伤她呢?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面对他无止尽的恨意,她好累,他对她的怒、对俞家的怨像是个无底洞,她怎么补也补不满啊! 「外公、妈!」一走进外公常待的书房,俞悦迫不及待地喊叫。 俞桂娟一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拉着她直看。「悦悦!妈好想-呢!让我看看……-怎么瘦了?」 「最近没什么胃口……」俞悦不想欺骗母亲,但更不想让她担心。 俞桂娟不大相信,倏地冷下一双媚眼,盯着女儿苍白的双颊质问:「是不是姓廉的欺负-?」 「没有、没有,妈-别乱猜,他……他对我很好。」俞悦惊慌地猛摇手。 俞悦不擅长说谎的慌张样子,老练如俞正平怎么会不明白,他沉重地叹口气,怜爱地望向孙女消瘦不少的身子。 「悦悦,告诉外公,-是不是知道了?」 俞悦脸色白了白,知道瞒不住了才点点头,脆弱的样子让俞正平很是心疼。 「那小子怎么说?」 俞悦轻咬住下唇,决定还是不让外公和母亲为自己担忧。「他原本很生气,可是他很好说话……现在他对我很好,真的!」 俞桂娟不置可否的问着站在一旁的秦管家。「秦管家,这是真的吗?」 秦管家一接收到俞悦乞求的眼神,便不敢迟疑地点头。 「那就好,他敢对-不好吗?我们俞家亲手奉送这么多东西,他该偷笑了!」俞桂娟露出胜利的神色,丝毫不怀疑自家的势力使廉简言不得不低头! 俞悦松了口气,还来不及感激秦管家,忽地想到什么急抓着母亲,眼里充满了忧愁。「妈,-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为我这么做好吗?这样真的不好!」 「可他现在不也对-很好……好好好,这是最后一次!只要-幸福就够了。」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的俞桂娟,受不住女儿殷切的请求,怜爱地微笑答应。 「谢谢妈。」 俞正平担忧地蹙起眉头,大喊一声。「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跟悦悦说。」 听到事情真相还处在震惊中的秦管家,听见俞正平的大喊才惊醒过来,怜惜地望了俞悦一眼,就随着俞桂娟往外走,顺便轻带上书房的门。 没想到这出闹剧般的婚姻,竟是由强势的母亲一手造成的,可怜又无辜的俞悦却要弥补母亲的过错,她何错之有呢?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男人,就像与她同年纪的少女一样罢了! 唉──想必当俞悦知道实情时,一定也受到不小的打击吧!有谁会愿意看见深爱的男人这般恨自己呢? 俞正平听到关门声,坐下身子看着俞悦,口气又无奈又愧疚。 「悦悦,老实跟外公说吧!我知道那小子对-并不好,是不是?」他怎么会不清楚孙女体贴他们,不愿他们担忧的心情?只是这样让他更是感到愧对她啊! 「外公……」听见外公疼惜的语气,俞悦温柔的眸子盛着盈盈泪水。 俞正平叹着气,对于孙女所受的苦他也很无力,只能怜爱地揉着孙女的发丝。 「是外公对不起-,我应该想尽办法阻止-妈的。」都是他太宠女儿,才害得孙女得受这种原本无关她的痛苦! 「这不是外公的错,呜……是我!是我不好……还让您担心……呜……」 想到多日来因为廉简言的漠然和恨意,而不断增加的无助感和对婚姻的失望,俞悦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趴在俞正平的膝上痛哭出声。 她好累!累得都快要放弃了…… 俞正平放任她倾泄心中婚后以来的痛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唤孙女。 「悦悦,看着我。」 听见俞正平温柔的呼唤,俞悦拭去泪水,抽噎地抬起头。 「我相信-一定有办法让那小子发现-的好,他只不过是一时被愤恨蒙住双眼,日子一久他就会了解的,他一定会爱上我可爱的孙女的,不要放弃!」 俞悦听着外公坚定的语气,多日来被打击的无力渐渐消弭,深吁了口气喃喃地说:「我会努力……」 她不应该放弃的!廉简言的恨意越深,她更应该温柔地对他,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谅解的吧! 俞正平满意地点点头。「好!这才是我俞正平的孙女!最近外公要去瑞士一趟,不能待在-身边了。」想到不能陪在孙女身边,他着实有些担心啊! 听见俞正平要离开,俞悦霍地白了小脸,想到自己又要独自面对丈夫的憎恨,无助的孤寂感再度袭上心胸,泪水随着恐惧夺眶而出,她忍不住哀求地哭喊。 「外公?不要!不要走!呜……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外公您不在我该怎么办?呜……我一个人、一个人……」她没有勇气再面对他,如果只剩她一个人的话…… 俞正平大掌轻放在她肩上,慈爱地安慰她。 「我相信-一个人也有办法的,-不是答应我不会放弃的吗?」 自己的孙女他还不了解吗?虽然俞悦看来外表柔弱,但不表示她的内心亦然,否则她是如何度过没有父亲的日子?又如何坚强地面对母亲无条件的溺爱? 知道俞正平去意颇坚,俞悦只能垂下肩膀,无助地答应。 「外公……您要快点回来!」 第三章 夜半万籁无声,窗外的微弱月光,轻落在床上熟睡人儿白皙的肌肤上。 廉简言缓缓欺身接近俞悦,被摇醒的俞悦揉揉双眼,睁开沉重的眼皮,目光迎上丈夫俊逸的脸庞,忧愁还未来得及爬上眉间,鼻间已充斥着迎面而来的浓重酒味和淡淡的女性脂粉香。 想到他今晚的应酬必有女人陪伴,她心一拧,皱着眉,推开廉简言,阻止他亲近自己。 「你走开。」俞悦撇过头,忍不住心酸。 廉简言对俞悦的抗拒挑起眉,没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 「-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她够喜欢他,可以忍受这一点点恶意的捉弄。 「……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酒味。」更不喜欢那微淡的女性香味。 闻言,他心绪莫名暖了起来,廉简言坐在床上抱起胸瞠,眼神冷然地看着她的侧脸,不发一语,像是看透她心中所有思绪,让她觉得自己在他眼前毫无遮蔽。 时间就如此缓慢流过,静默得让俞悦快要无法承受,她轻叹了口气,知道他其实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不让她好过。 像是忽视他逼人的眼光,俞悦的视线轻轻落在窗外,还是坚持不肯看他。「你醉了。」细细软软的语气听不出思绪的波动。 「这点酒还醉不倒我,我不能亲近自己的妻子吗?」 廉简言不愠不火的语气让她转过头,不知是不是醉意让他今晚看起来特别和气可亲,还是只是存心想捉弄她? 「我……」今晚,她实在摸不清他…… 他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细柔的发丝,眼里有着若有似无的深意…… 「我今天就好心点,-不喜欢酒味我就把它洗掉。」说完,他大步迈向浴室。 听着浴室的门开启又关上,俞悦始终不肯回过头,望着半月的大眼早就湿了,残缺的月就像他们的婚姻、和她的心…… 「爸爸,你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俞悦坐在设备优良的病房内,温柔地看着床上的老人。 「只要-来看我,我什么病都会好的。」 半躺在病床上的廉亚康朝她和蔼地笑,几日来俞悦瞒着儿子不辞辛劳的奔波照顾,让他为她的温柔和耐心所折服。 他不是没有恨过他们俞家,但一了解她与世无争淡然性子,谁还会相信这样的孩子会做出这种事呢?只怕简言看不开,硬是将满腔的恨意,全往她身上倒。 俞悦被逗笑了。「爸爸,病可不是这样就医得好的。」 「谁说不行?我啊,只要看见-,就觉得精神百倍呢!」廉亚康的眼里有着对媳妇的疼爱。 对于公公不带丝毫恨意而且疼爱自己像女儿般,俞悦心中感动不已。 廉亚康望着俞悦,伸手拍了拍她的柔荑,正色道:「我还没问过-,简言对-好吗?」 俞悦一愣,微微垂下眼,咬着下唇喃喃说:「……好。」 廉亚康盯着她苍白的双颊,无奈的叹气。「何必骗我呢?简言看起来虽然斯斯文文,但骨子里比谁都倔强啊!我是他父亲怎会不明白,只是可怜了-,简言要是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别往心上放,知道吗?」 俞悦一听,眼睛又不禁泛着潮。「爸爸……我……」 要不是她,他们也不会遭到她母亲无理的对待。 看见她面有难色的模样,廉亚康突然皱起眉。「难道……-还没告诉简言?」 果不其然,俞悦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马上低下头来不敢看他。 廉亚康忍不住心疼地责怪道:「傻孩子,为什么尽把苦往自己肚子里吞呢?」 这个傻孩子!难道真以为自己承受得了简言的憎恨吗?何必要将自己母亲的过错全往身上揽,这样一来,简言的恨意更会全朝向她啊!被深爱的人痛恨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就算是孝顺母亲也没必要这么做! 「爸爸,答应我先不要告诉简言好吗?我没有关系的。」俞悦紧张地抓着他,眼里有着期盼的乞求。 她不能让母亲去承受这种痛,她没关系,她会努力让简言释怀的…… 「怎么会没关系?」廉亚康仁慈的眼里出现难得的严厉,这严厉是不赞同无辜的媳妇受苦。 「爸爸,拜托你!我、我会自己说的。」想不出能说服公公的话,只能先含混过去。 廉亚康重重地叹口气,媳妇的坚持让他投降。「好吧,你们夫妻的事我也不便插手管,但-得找个时间说。」否则,简言会被恨意蒙蔽一切,根本看不见媳妇的好,又怎么可能会爱她呢? 俞悦才感激地点头,突地,廉简言冰冷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在这里做什么?」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俞悦一惊,站了起来。「我、我来看爸爸。」 感觉被侵犯的怒火,已经将他烧得毫无理智,廉简言-起眼,镜片下的黑瞳如地狱般寒冷。 「这里不需要-假好心,不必演戏演到我父亲这边来,我不吃-这套!」 「简言!你这是做什么?」廉亚康对儿子的态度,不-同地皱起眉。 廉简言丝毫不留情。「滚!」 「……对不起。」说完,俞悦在哭出声前急忙跑出去。 「俞悦!」廉亚康只能皱着眉看着媳妇离开,却无能为力。 看着她慌张脆弱的背影,廉简言的眼神更加抑郁幽深,那一声「对不起」更是深深嵌进他心里,他紧紧握拳将眉头皱得很深…… 今天是廉亚康出院的日子,廉简言特地抽空亲自接父亲出院,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俞悦。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廉亚康气坏似地一手拍着病床。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 廉亚康叹了口气皱着眉,耐性地劝着儿子。 「简言,俞悦是个好女孩,她值得你好好对待。我知道你恨俞家对我们做的一切,可是这样恨人对你并没有好处啊!」 「她说了什么,你要这样帮她?」儿子冷淡的语气听不出思绪。 「她什么也没说,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说,我才觉得心疼。这几天,都是她来回奔波照顾我,如果她只是在我眼前作戏,她何必这么累?又何必为了怕你生气还请我别告诉你?」对于儿子深沉的恨意,他也无法做什么,只能期望他早点发觉俞悦的温柔。 廉简言向来少波动的瞳里,倏地闪过一抹惊讶。「她照顾你?」 廉亚康没在意儿子的问题,自顾自地说着。「听我的话吧,好好的对她,否则将来你会后悔的。」 廉简言心里有某种情绪在鼓动,他烦躁地想甩去,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这种奇怪的感觉,令他更加烦躁…… 离开病房,俞悦跑到一条不知名的大街上,不断地跑、不断地跑…… 跑得累了,她茫然地晃荡,忽地眼前闪过廉简言带着恨意的眼神,心一拧,不顾旁人的侧目,她蹲下抱着双膝痛哭起来。 她不是演戏……她全是真心的,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她?她付出了真心,为什么要在她眼前狠狠地打碎呢?为什么不相信,她是真心爱他的…… 「先生,晚餐好了。」 廉简言听见秦管家的叫声,将视线从电脑上移向她,看了她一眼后,又转回电脑上,不带感情的说:「我不饿。」 秦管家一听皱起眉,站在桌前坚持请他下去,语气客气却严肃。 「可是夫人已经在下面等您了。」哪有让妻子等的道理?工作就算再忙,不会连陪太太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吧? 秦管家很不赞同廉简言的做法,摆明是要冷落俞悦,她不禁想,难道这么久以来俞悦的努力都白费了?他都没有一点感觉吗?想不到自己伺候的主子,竟是这样冷血的人! 「那就她自己吃不就好了。」廉简言不再看她,目光仍专注在电脑上,语气依然如同冰般冷冽。 过了半晌,迟迟没有听见秦管家离开的声音,廉简言才疑惑地抬头,却看见她不赞同的神色。 「还有事吗?」 秦管家知道廉简言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严肃的脸换上了无奈和对俞悦的怜惜,决心打破自己原本的观念,好心地劝告廉简言。 「先生,夫人她……唉──或许我不应该多嘴,可是无论如何她已经是您的太太,难道您不能善待夫人一点吗?」 俞悦对他的心意,大宅里上上下下都看得既明白又心疼,为何他还能如此对待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她实在看不惯廉简言用恨意解释一切的态度,对俞悦一日比一日消瘦,苍白又幽愁的脸更是怜惜不已,这年纪的孩子应该在享受爱情的欢乐,而不是承受丈夫恶意的冷落! 廉简言冷着眼,往椅背一躺,目光有如寒风吹向秦管家。 「秦管家,-的确太多嘴了!我不知道现在的管家,连人家夫妻的事都想管?还是她派-来当说客?」 她倒也厉害,懂得收买人心,让所有人都为她说话! 秦管家没有被廉简言的怒意骇着,反倒因为他将过错又丢回俞悦身上,而替俞悦抱不平。 「先生,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任人摆布的人,所以您大可放心,我不是夫人派来的,刚刚的话是我看不过去才说的,我的确太多嘴,不会再有下次了!晚饭我马上叫人帮您送上来。」 廉简言冷瞪着秦管家离去的身影,心中疑惑俞悦到底有何本事,能让人为她这么死心塌地的抱不平? 独自一人吃完晚餐过后,俞悦悄悄走进书房,不敢吵到站在窗边稍作休憩的廉简言,轻放下她细心准备的消夜,幽幽且充满爱意地望着他宽大的背影。 即使是背对她的时候,她依然可以感受到环绕在丈夫身边的寒冷,似乎是要隔绝所有人靠近,他像个无情的神-般,令人无法亲近,却又不禁奢望…… 俞悦缓缓抬起手,在空中做着像是想触碰他冷淡的背的举动,随后手又握成了拳,摇摇头暗笑自己的痴傻,悄悄再望他一眼,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再看他,转过身走出去。 「等一下。」廉简言忽地唤住她。 俞悦一愣,微小的希望在心中缓缓燃起,深情的眼眸怯怯地看着他。 「……有事吗?」 廉简言故意忽视她充满情愫的水柔眸子,视线一偏又转回窗外,不再看她。 「听说这几天都是-照顾我父亲的?」 看到他的眼神,俞悦有些失望地喃喃开口:「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 廉简言虽背对着她,但俞悦却听出了他语气中些微的温度,微小的希望火焰突然变大,心一紧,温柔问道:「简言,我明天要回去看妈,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廉简言一听见要去看俞桂娟,眼神又冷了下来,转过身冷睇着她。「有必要吗?我明天还有工作。」 俞悦难掩失落的低下眼。「对不起,我以为……」 想起她们母女为了逼迫他结婚所做的事,廉简言的憎恨又全爬上心头。 「-以为什么?以为-照顾我父亲几天,我就不会再恨-?以为-在我父亲前面掉几滴眼泪,就能叫他说服我?俞悦,-太小看我了,-可以装无辜收服宅里上下的人,也可以装可怜博取我父亲的同情,但-不要认为这些下流招数对我一样有用!因为我永远不会爱上-,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原本苍白的小脸,在廉简言的冷严厉色下显得更加死白,大眼笼上心痛的薄雾,模糊了视线、模糊了丈夫的脸庞、模糊了爱他的心…… 廉简言厉声-起眼。「不准在我面前哭!」那泪水引出他一阵割心刺痛,让他更加愤怒。 紧绷的情绪霎时越过了临界点,晶莹剔透的泪水随着难堪和心痛大颗大颗地狂落,她环抱住自己的身子,受伤的眼神直逼着他,泣不成声地用尽力气哭喊──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恨我呢?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在我努力了那么久之后,你都没有……任何感动吗?我知道你不会爱我,我也不敢奢求……可是我已经好努力、好努力……要让你喜欢我了,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只要你不再恨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是为什么你……还要这么说?呜……为什么……」 「我从来没有要-这么做!」她无畏的告白再度挑起了他莫名的情绪,令他忍不住厌烦,烦躁地看着她被伤透心的模样。 俞悦痛苦地闭上眼,却还是止不住呜咽,双颊上仍不断滑过泪珠,心酸的难受令她全身颤抖不止。 「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啊,不是假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呢?呜……我是因为爱你……才会这么努力的!」 她真切的爱意令廉简言身体一僵,心中某一角随着她的眼泪崩落,无法控制的无力感令他心头发软和……心疼?他撇过头去,不再看她心碎的神情,大步迈出书房。 俞悦趴在地上,用力咬着下唇,渐渐咬出了血丝,乌黑的长发垂散在地上,依然掩盖不住她破碎的哭声…… 好痛!她好痛! 她从来就没后悔过认识任何人……但她真的希望从来没遇见过他!这样她就不会爱上他了…… 她以为她可以等,等他喜欢上她,她可以等…… 可是她好累……真的好累! 偌大的宴会厅里,许多服务生在会场里穿梭,每个服务生的脸上无不挂着谨慎的神情,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前来参与盛会的男男女女。 宾客们各着正式合宜的服装高声谈笑着,能被俞氏企业邀请,他们都觉得必是自己的身分地位不亚于其他企业。 会场的主持人站上台,清了清喉咙,拿起准备好的麦克风,朗声引起宾客们的注意。 「欢迎各位前来参加俞氏企业酒会,相信各位宾客也很清楚这次酒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庆祝新总裁上任以及未来与禾宇集团的合作,因为俞前总裁目前正在国外休养,无法主持酒会,我们就请廉总裁为各位说几句话。」 主持人将麦克风恭敬地递给身旁的廉简言,这个面无表情的新总裁,虽然他的能力令人赞赏,不过他老是冷飕飕的态度却让人望之却步。而他和俞家孙小姐的婚姻,大家更是时有耳闻,真想不透这样冷淡的男人,俞家孙小姐为何会喜欢呢? 「欢迎各位,请大家尽情享用。」廉简言依旧不改漠然的性格,简简单单只丢下一句客套话就走下台,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少言。 留在台上错愕的主持人,尴尬地笑了笑,只好拿起麦克风继续朝宾客卖弄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廉简言才刚走下台就看见俞悦,她眉宇间浓浓的哀愁、望着人群的眸子找不到一丝快乐的痕迹。 他见状不快地皱起眉,走到她身旁淡淡的看着她,口气虽不愠不火却故意轻蔑。「-非得把家里可怜兮兮样子拿出来吗?别忘了,-才是俞家的真正继承人,所有人都在看呢!还是-想藉此告我一状?」 望视她的眼神流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心疼。 俞悦依然望着人群,眨了眨眼,不让痛苦的情绪影响自己。 廉简言-起眼,看着好像始终无波无绪的俞悦,自从那一天晚上后,不管他用什么话刺激她、伤她,她始终不言不语,这是她用来吸引他注意的新招术吗?还是她终于了解感情不能勉强,所以干脆放弃了? 一群人走到他们眼前,廉简言收回思绪,与前来的人客套寒暄。 「廉夫人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气质美人啊!廉总裁,你还真是好福气娶到一个好太太呢!」杨老笑着赞叹俞悦的美丽,想起他和禾宇集团的江夫人的打赌,没想到两人都赌输了。 廉简言瞥着身旁的俞悦,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是啊,谁拒绝得了当俞家的乘龙快婿?」 话一出,让杨老尴尬地不知怎么接话,这段婚姻是如何结成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想到廉简言居然把它当玩笑开,杨老看了眼没说话的俞悦,不知道该怎么办。忽地,一个美丽的妇人缓缓朝他们走来,清脆沉稳的笑声也随之而起,适时解救了他。 「呵呵呵,廉总裁这话可真是严重了,杨老是说娶到这么温柔的女孩当老婆,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啊!从以前我就巴望着悦悦能当我媳妇,好歹亚瑟跟她从小一起长大,人家说近水楼台先得『悦』,偏偏我这笨儿子就是进不了人家的眼。」 远远就看见这边气氛僵持不下,江芸赶忙走过来笑着打圆场,还不忘把身边的儿子也一起拖下水。 廉简言深黑的瞳眸闪过一抹锐利。「江夫人别这么说,听说简先生最近也订下了个活泼的未婚妻,比起来俞悦倒是沉闷无聊了些。」 这话一出,所有人莫不瞠目结舌,他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讽刺自己的妻子? 转头看见俞悦瘦弱的肩膀竟微微颤抖了起来,廉简言忽地有些不忍,她……不是不痛了吗?不是没有情绪了吗? 「俞悦性子里的温柔,不是也以真心待她的人是体会不出来的。」简亚瑟终于忍不住替青梅竹马说话,难得严肃地看着廉简言。 感受到简亚瑟明显的敌意,廉简言的眼里燃起莫名的怒火。「既然简先生对我的妻子如此有兴趣,我也不好霸占她一整晚,就让她陪你跳一支舞吧!」 俞悦一听,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痛楚在眼中流动,但又随即敛去。 「廉总裁,这样好吗?」没有忽略俞悦神情的江芸,不赞同地对廉简言皱起了眉。 要自己的妻子陪人家跳舞,也不问问她的意见?更何况她已经结婚了,又不是陪酒的酒家小姐,这么做不会太过分吗? 廉简言摘下眼镜,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妻子。「没有什么不好,我相信俞悦也很乐意,毕竟她为了我什么都肯做,是不是?」虽然成功让俞悦受了伤,却分不清心中的不耐是对她、还是对自己?这让他烦躁地加深了话中的恶意! 难堪让俞悦撇过头,痛苦似地闭了闭眼,两人之间无言的不和,让其他人都噤口不语,直到俞悦默默与简亚瑟迈向舞池,江芸和杨老才若有所思地互看一眼,摇着头叹息不已。 舞池中,简亚瑟礼貌性地轻拥着俞悦起舞,看着她不发一语的忧伤模样,不禁开口问道:「悦悦,-还好吧?」 「我没关系。」 简亚瑟蹙起眉,知道她有把苦都往心里藏的习惯。 「-和-先生的关系不好吗?」知道这段婚姻时,他着实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俞悦的母亲会做到这种地步,但还是决定宽下心,毕竟心性淡然的俞悦难得动情,也许廉简言会爱上她的温纯良善,所以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没想到…… 「我……」简亚瑟挑明的问话让俞悦一愣,白了小脸,抿着苍白的唇,什么也说不出口。 看见她煞白的小脸,简亚瑟叹了口气。「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俞悦摇摇头,眼里闪着感谢。「不要紧,你只不过是关心我罢了。」 原本想对他一笑,却让简亚瑟看见了她笑容中的凄楚。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着对俞悦说。 「悦悦,-还记不记得大学时你们班导?对自己的头发珍惜的不得了的那个?他现在是乐乐的导师。」想起自己可爱的未婚妻,简亚瑟心中一暖。 想起大学时代惬意的生活,俞悦暂时忘了婚姻的痛苦。「记得啊,他老是照镜子照得忘了时间呢。说来真巧,他现在居然会是乐乐的导师。」 「乐乐告诉我,她在上他的课时,发现他现在全秃光了。」 「为什么?」 简亚瑟满意地收到她惊讶的问句,神秘的开口解说:「因为他半夜偷偷爬起来看色情片,结果被他太太发现,他太太气得将他头发一根一根地拔光,现在他只要看到镜子就狂掉眼泪哩!」 俞悦看着简亚瑟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气,一副可怜那个教授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银铃般的笑声一逸出,所有人都往他们的方向看去,只是他们沉浸在小小的快乐里,并没发觉。 「太好了,-终于笑了。」 俞悦止住了笑,知道他其实很关心自己。「谢谢你,亚瑟。」 简亚瑟一向对她像妹妹般疼爱,以往她有什么事都会找他和江芸商量,他们家就像另一个家般温暖,而亚瑟的未婚妻乐乐,性子虽然跟自己迥然不同,但大而化之的个性着实让她喜欢。 「悦悦,有什么事就找我或乐乐帮忙,别什么事都往心里藏。」 俞悦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轻轻点点头,完全不知身后正有一双冷冽的眼睛看着他们,那眼神的主人正紧握着拳头,对压不下心中莫名狂烧的情绪,越来越感到愤怒不已。 音乐尚未停下,突地一只手强硬霸道地搂过俞悦,手的主人冷着声音说:「够了,回家!」 俞悦不明所以地被廉简言强硬地搂着,满心疑惑地看着怒气森寒的丈夫,但她还来不及对青梅竹马表达歉意,一晃眼就被带离了会场。 被留在舞池中的简亚瑟倒是不以为意地笑笑,看见廉简言对俞悦的占有欲如此强烈,看来他是不用太担心了。 突然被拉离宴会的俞悦与丈夫一起坐上车,望着窗外不断闪过的街景,还没有心理准备接受丈夫一如往常的漠然态度和嘲讽。 随着一闪而过的暗夜,廉简言今晚当众恶意的对待也随之浮上她心头,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能等,等他消除恨意…… 轻轻转身看向脸色森寒的丈夫,她,完全无法理解他的心思啊! 她嘴角上扬,无奈地嘲笑自己,该是放手的时候了吧?别再折磨他,也别再折磨自己了…… 车外一阵强光闪过,俞悦受不住刺眼光芒-起眼,在逆光中望不进他的眼,干脆闭上眼,虚弱又茫然地说── 「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第四章 回到家中虽然已是深夜,睡不着的俞悦却仍坐在客厅内,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刚插好的鸢尾花,心思绕在先前廉简言的话,根本无心在美丽的花朵之上。 「-以为现在还由得-作主吗?-想好过,我偏不让-好过!」 她不懂!他不是不愿娶她吗?他不是恨不得她消失吗?现在她终于放弃了,为什么他却不肯离婚呢?这样让彼此痛苦…… 她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好过,但没有必要也把他自己拖下水啊!难道报复她,比让他自由更重要?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简亚瑟要结婚的事,一定让-很不开心吧?」倏地,廉简言森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他忘不了她今晚对别的男人巧笑倩兮的样子,向来冷静的他,生平第一次平静不下来,一股未曾有过的风暴形成,那是什么,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这种莫名的情绪近日来一直不断在搅乱他,今晚过后却更形强大,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自己非常清楚,他越来越烦躁、越来越不耐,他却只能用愤怒去表达,而他泄愤的对象,就是打破他冷静思绪的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俞悦一惊,原以为他睡下了,自己才下楼来。 她凄楚地看着廉简言的脸庞及森冷的眼神,那是她深爱的男人,也是伤透她心的丈夫。 廉简言淡淡地冷笑着,冰冷的话语一句句像是非要撕毁她的心不可。 「真的不懂吗?要不要我把俞氏总裁的位置也让给他,两家联姻一定会使集团更加强大。说不定我这个丑角就可以功成身退,或你们俩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才更刺激?」 他更忘不了她今晚的最后一句话,她想离开?不行!他不准! 俞悦瞪视着他的水眸里有着不堪。「你别随便污辱亚瑟,他不是那样的人!」 廉简言见她急忙护卫简亚瑟的样子,怒气更是被挑起,面色一凝,口气降到了冰点。「这么快就为情郎说话了?」 俞悦眨了眨眼,眨掉眼眶里的湿意,一手抚在翻腾不已的胃上,努力咽下喉中的酸楚,困难的开口。「你要我怎么做,你才不会再恨我?」 同样水柔的眼里却漾着丈夫眼中的轻蔑。 「那么-让时间倒回吧,否则我就要-跟我恨你们俞家一样,恨我!」 痛心的俞悦只能摇着头,分不清是想摇掉他的疑心、还是对他的感情。 「我不想恨你,也不需要恨你。」 他根本不屑她的爱情,他只是想折磨她,直到她和他一样满怀恨意…… 这个认知让俞悦忍不住颤抖,一股酸意突然从胃里翻上,她抚着胸口忍住那一阵恶心感,晕眩不停地染上头顶,使她身子虚软。 「-是什么意思?」 实在没有心绪再欣赏香花,俞悦将花瓶挪到一旁站起身,才没走几步,眼前熟悉的景物变得一片白茫茫,正觉得不对劲想站定,才发现身子不听使唤。 站在楼梯上的廉简言,见到俞悦脸色突然惨白,本能地大步迈向她。 「-……」心中的一股焦急彷佛紧紧掐住他。 但不适的俞悦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伸手想扶住桌子,但一阵晕眩和恶心感却猛烈袭来,倏地,世界如夜般黑了,她像是秋风中的落叶,终于撑不住虚软的身子倒向地面。 「俞悦!」 深夜的宅里响起了廉简言惊慌的怒吼── 「该死的,秦管家!」 深夜,一阵兵荒马乱过后,原本就严肃少言的廉简言,脸上更是森寒无比,他坐在主卧房里不发一语,全程盯着医生诊疗,站在他身边帮忙的佣人小美,更是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看着躺在床上的俞悦,那张温柔的脸此刻毫无血色,廉简言心中的不快总是挥之不去,好不容易等到医生诊疗完毕,他-哑地问:「她怎么样?」 「哈哈哈……当然没事,恭喜你廉先生!夫人怀孕了。只是虚弱了点,不过从现在起你可要好好帮她调养身子了!」医生收起诊疗器,笑嘻嘻地公布这天大的喜讯。 廉简言一愣,缓缓看向俞悦,眼神无比锐利,这样瘦弱的身子,竟要孕育一个生命了? 初为人父的消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该高兴吗?突然俞桂娟得意的脸与俞悦貌似母亲的脸模糊地重迭…… 廉简言眼神一敛,无波无绪地开口。「那很好,俞家后继有人了。」 这话一出,房间内所有人莫不皱起了眉。先生……怎么这般冷血? 没料到俞悦反倒像听见什么噩耗似的,两眼茫然,颤着双唇。「怀孕?」 发现俞悦的异样,廉简言眉头深锁,站起身,目光竟无法从她细瘦的肩膀移开。「俞悦?」 「廉夫人?」医生也皱起眉疑惑的看着她。 突然间,俞悦一把抓住医生的手,哀求地看着他。 「不!我不可以怀孕的……医生,我求求你!呜……」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呜咽起来。 被她的神情吓得说不出话来,医生只能愣愣地任她抓着自己哭泣。 廉简言听完她的话先是一愣,但随即镇定地拉开俞悦,大手环抱住她,朝女佣开口。「小美,送医生下去!」 小美回过神点点头,送医生走出房门,关上房门前,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廉简言怀里那张苍白而哀伤的脸。 确定医生离开后,廉简言冷淡地朝房内所有人说:「你们都下去。」 夫妻间的事外人不好管,秦管家也只能无奈地带着其他人离开,并为他们轻轻带上门,只希望廉简言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好好对待无辜的俞悦。 终于,俞悦止住了哭泣,抬起头两眼无神地瞪视着前方,她空洞发直的样子,让廉简言的心莫名地纠结起来,想起她刚才的话,他愤怒地说:「-要是敢拿掉试试看!」 俞悦猛地一愣,狂摇着头,像是没有察觉自己在他怀里般,哀痛的泪水止不住滑过她的脸庞。 「你怎么可以?呜……我知道没有爸爸的痛,我怎能让他到世上受这种苦?我不要我的孩子跟我受一样的苦!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离婚的、好不容易才决定要放弃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你又要拖孩子来受累……」 对于频频的逼问,廉简言几乎无法招架,他只能抓住她的纤肩,强迫她看着自己。「-忍心吗?这是-的孩子,-忍心吗?」 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毁掉他的孩子!绝不会! 倏地,廉简言被自己的想法一惊。他的? 俞悦身体一僵,望着他的眼里有了犹豫。 忍心吗?真的忍心吗? 不!她不忍心、当然不忍心……因为这是他和她的孩子,因为这孩子是和她深爱的男人所…… 他不会爱这个孩子的,毕竟这个孩子是她生的,但她会爱、她会爱……她不要孩子受她曾有的痛,所以她会留下来、为孩子留下,留下这段婚姻、留住孩子的爸爸…… 俞悦缓缓离开他的怀抱,保护似地抱住自己的肚子,泪水直落,口中却像是在发誓地呢喃。「对不起,宝宝,是妈妈对不起你,不是妈妈不要你,妈妈会保护你的,呜……爸爸不爱你,我也会爱你的,呜……对不起!」 廉简言无声地看着她。 清风拂过静静坐在秋千上的俞悦,柔美的长发在微风中飘动,她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将跃动的发丝轻撩到耳后,嘴里轻轻哼着歌,像是哼给庭院中的花花草草、哼给肚子里孕育的小小生命听…… 俞悦的脸上净是母亲慈爱的光辉,嘴角挂着一抹微微的笑容,一手爱怜地抚在小腹上,一手轻抓着秋千的链子,足尖轻蹬着湿滑的草皮,随着歌、随着清风,哼着一首接一首充满慈爱的摇篮曲…… 沉浸于初为人母的喜悦中的俞悦,殊不知她所有一举一动,都已被人深深地看在眼里,她背后的二楼阳台上,一双犀利无比的眼正专注地盯着她,那双眼里充满了疑惑…… 廉简言大手紧抓着栏杆,像是要将心中所有愤怒全发泄在这上头,紧抿的双唇愈显薄冷,斯文镜片下的深黝黑瞳,满满地只有俞悦的身影。 她为什么不恨他?为什么还这样无所谓地说爱他?还这样无所谓地爱着他强给她的孩子? 突地,想起那一夜她哭喊着说爱自己的一幕,他差点压不住心中的悸动。 悸动?那是一份怎样的感觉,他从来不知道,也不屑知道,可现在那股蠢蠢欲动,压迫在自己胸口上的情绪是什么? 廉简言眉头深锁,看着庭院内的人儿,依旧轻轻哼着歌,正当他打算走回房内时,却看见俞悦所坐的秋千竟轻轻摇晃了起来,他猛地一怒,奔下楼去。 俞悦原本好心情地坐着秋千,哼着童谣。怎料却霍地被人腾空抱起,惹得她连连惊呼,一转头看见廉简言,她愣住了。「你?」 廉简言没有看她,只是对跟在后头的秦管家冷冷吩咐着。「明天叫人把秋千给拆了!」 秦管家看着将俞悦抱进屋里的廉简言,会心一笑,或许先生只是不会表达…… 「-别忘了-不是一个人了。」廉简言轻轻放下她,头也不回地走开,只留下不明所以的俞悦。 日本东京 偌大的落地窗上映着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男子的脸上有着难掩的欣喜之色,既是恭敬、又是胆怯地朝远方而来的大客户伸出手。 「廉总裁,很高兴能跟您合作。」 「田边先生,跟你合作也是我的荣幸。」廉简言微微一笑,礼貌性地回握。 「不过我很惊讶,廉总裁您会亲自过来,其实这小小合作案哪需要劳烦您,您对我们如此重视,真是令人开心。」 廉简言一皱眉。 没错!他的确不需要亲自过来,但不知为何,他的心自从那一晚后越来越无法平静,尤其在知道俞悦已经怀了孕,只要想到她瘦小的身子里正孕育生命,他的心更是如惊涛骇浪般。 他根本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也不想知道,更无法在那里多待一秒钟,匆匆忙忙像逃难似的离开台湾,他很烦躁,烦躁得不能自已…… 廉简言身旁的祝秘书,看见总裁的脸色不对劲,马上笑着打圆场。 「田边先生,我们总裁有点累了,我先送您出去吧!」毕竟跟了俞家这么多年的经验,这点脸色他还看得出来。 不知道说错了什么话,田边只能猛点着头。「喔,好、好。」 待两人离去后,廉简言兀自坐在沙发上沉思,眉头始终没有放松。此时桌上手机奋力的震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叹了口气拿起手机。 「喂。」搞不清自己的心绪,竟是碰上俞悦才开始。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俞桂娟薄冷的低吼:「简言,你这是什么意思?悦悦都怀孕了,你还出差把她丢在台湾!」 「她已经不是孩子了,会照顾自己。」一听见她的声音,廉简言的心忽地又冷硬起来。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地位是谁给你的?」 「我记得,我也记得你们俞家当初是怎么对我的。」 「你、你说什么?告诉你,我随时都可以……」 廉简言冷漠地打断她的话,声音像是从地狱里来报复的鬼魅般阴森。 「随时都可以再把我搞垮吗?哼,亲爱的岳母,仔细看看你们俞家现在的状况吧!」 台湾台北 听到秦管家通报俞桂娟突然来到家里,俞悦赶忙下楼,一见到母亲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俞悦顿时不安了起来,仍强拉开笑容。 「妈,-怎么来了?」 一见女儿还想隐瞒的模样,俞桂娟就忍不住恼火,指着女儿便破口大骂。「我怎么不能来?-自己说,-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袒护那小子,还说他对-很好?」 妈知道了……是啊,纸还是包不火的…… 俞悦轻撇过头,澄澈水柔的大眼悄悄蒙上忧伤。 「何必呢?他也是被逼的。」 俞桂娟不敢相信事到如今女儿还帮他说话,更是气得颤抖不止。 「被逼的?-瞧瞧他对我们俞家做了什么!」俞桂娟拿出一迭资料,狠狠地往桌上砸去。 俞悦轻接过资料,缓缓翻过里面的内容,随着一笔一笔的数字,忧伤的眼神逐渐瞪大,显得更加茫然…… 「悦悦,我们俞家快被他吞了,而-却还在袒护他!」 俞悦痛苦地闭上眼,泪水像有自我意识般从眼角滑下,樱唇颤声嗫嚅。「报复……这是他对我们的报复……」 她的心似乎被他的无情又狠狠撕裂了一次,可是这次没有这么痛,大概是已经麻木了…… 是啊,她还在期待什么?还有什么好期待的?难道她还能奢望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而手下留情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家人,她一个人受罪还不够吗? 俞桂娟不忍心看女儿心伤的样子,捺着性子强忍着气。「我已经叫人通知-外公回来,-现在跟我走。」说罢,拉着女儿便想离开。 「不行!我不能走!」俞悦努力挣脱母亲的手,猛摇头,泪水落得更凶。 「-这是做什么?他背叛了我们俞家,-还要为他说话!」 「我不是为他说话,我是为肚子里的宝宝说话,我不要让孩子没有爸爸。」 俞桂娟一震,那种心疼孩子没有父亲的椎心之痛,她怎会不晓得? 俞悦抓住母亲的衣角,垂着头颓然地软下身子跪在地上。「妈,-知道我没有父亲的痛,公司的事我会劝他,算我求-,不要逼我走……」说到最后,再也无法成句。 俞桂娟-住眼,颓然往后一坐,十几年来第一次出现了软弱。「-这孩子……我该拿-怎么办?」 倏地,秦管家善意的手悄悄搭上她的肩。「老夫人,-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夫人的。」 俞悦温柔地拉着程乐乐的手,朝床铺坐下。 「乐乐,-怎么有空来?」 她好久没见到乐乐了,要不是最近烦心的事太多,早就想见她了。 程乐乐见到俞悦,难掩兴奋之情,但还是忍不住逗逗她。「是『捡垃圾』叫我一定要来看看-,怎么?-不欢迎我吗?」 她还嘟起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惹得俞悦不自觉地轻笑,更让她觉得好笑的是,明明他们两人都已经论及婚嫁了,乐乐却还喊着给亚瑟取的绰号。 「-来我当然高兴。」俞悦温柔地笑着。 「俞悦,-过得好吗?」程乐乐想到今天来的目的,突然脸色变得严正起来。 俞悦下意识地轻转过头,不想让担心自己的乐乐看出什么端倪,但这一点程乐乐怎会看不出来? 「不好是不是?『捡垃圾』说的都是真的?」程乐乐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忧心忡忡,猛抓着俞悦追问,不让她有机会逃避。 俞悦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他们两人。 「乐乐,我……」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一想到廉简言根本不善待温柔可人的俞悦,程乐乐心中一股火猛然窜起,顾不得这里是廉家,二话不说便要俞悦离开他。 「俞悦,-干脆离婚吧!他对-那么不好,不必强待在他身边,如果-担心他会纠缠-,我跟亚瑟会照顾-的!」 「我不能离婚。」 俞悦眼里的坚决,让程乐乐呆了呆,随即又拼命劝道:「为什么不能?他想尽办法伤害-,-又没有错,何必受这种苦?」 俞悦轻轻摇着头,神色既茫然又忧伤。「我怀孕了。」 程乐乐一愣,瞪大眼望着俞悦的小腹。「-有孩子了?」 「所以我不能离婚。」 那个廉简言居然这样控制俞悦?!程乐乐愈想愈气愤。 「那又怎么样!我才不相信他会爱孩子,-知道外人是怎么说他吗?冷血!他根本没有一点感情可言,现在他又当上俞氏的总裁,他更不会把-放在眼里了,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一字一句打在俞悦伤痕累累的心上,她清楚……她怎会不清楚呢? 「我早就不存任何希望了,但我不会让宝宝一出生就没爸爸。」 看着俞悦伤心的样子,程乐乐也难过,她轻声苦劝道:「我知道-舍不得宝宝一出生便没有父亲,可是-仔细想想,他又不会爱这个孩子,宝宝一样得不到父亲的疼爱,不如……」话到了嘴边,却被一道森冷的声音硬生生打断。 「不如怎样?」 两人向房门口望去,见到廉简言寒气逼人的眼神,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又听了多少…… 俞悦睁大眼望着丈夫,眼里有喜悦和心碎的惧怕。 他回来了……日夜思念,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廉简言冷冷看向程乐乐,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迸出的。 「不如跟我离婚,把我的孩子给简亚瑟照顾?没想到未来的简夫人心胸宽大到可以跟旁人分享丈夫!」他可没忘记,那次她跟简亚瑟有说有笑的事,怎么?这么快就叫他未婚妻来当说客了! 程乐乐向来禁不起人家挑衅,硬是跟他杠上了。「随便你怎么样污辱人,我清楚我们之间干干净净,无论如何至少好过待在你身边受苦!」 廉简言却依旧冷静,冷静得让程乐乐恨不得撕下他的脸皮。 「这些苦都是她自找的!」 程乐乐气疯了。「你居然这么说!你懂什么?这些又不是俞悦自己愿意的!你真的以为……」 「乐乐!」深怕乐乐将真相给抖出来,俞悦赶忙拉住她。 「简言,她不是有心的,她只是关心我。」她向丈夫解释道。 廉简言-起眼。「她的关心未免也太多了点!」 程乐乐愈看他愈不顺眼,语气更是冲到极点。「那也不关你的事,我爱关心谁就关心谁!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冷血、没感情!」 「这个婚姻是她自己要来的,再难受她都该承担!」 程乐乐一听更是气急败坏,指着他破口大骂。「我看是你舍不得俞家给你的一切!」 廉简言眼神变得更加深沉寒冷。「出去!这里不欢迎-!」 程乐乐知道自己惹毛了他,心里虽然惧怕,但她就是不肯认输。 「被我说中心事了?要不是有俞悦,你这我才懒得来,你以为……」 然而,俞悦的哭喊声却打断了两人的对峙。 「乐乐,别再说了、求求-别再说了……」 「……俞悦对不起,我下次再来看。」乐乐见俞悦哭得好不伤心的,心底感到极为愧疚,她瞪了廉简言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两人独处…… 秦管家皱起眉,看着从主卧房里端出的餐盘,遣走了送餐的女佣,摇摇头叹了口气,推开房门轻声走进去,看见俞悦愈渐苍白的小脸,心中的不安更加扩大。 秦管家坐在俞悦对面,眉头依旧深锁。「夫人,-这样不行!多少也吃点吧!」 俞悦朝她虚弱地笑了笑。「秦管家,我知道-是好意,可是我真的吃不下。」 「夫人,我不该多嘴,可-为什么不告诉先生,这件事并不是-的错?」了解事实真相后,秦管家想到俞悦近日来受到的冷落,忍不住开口劝道。 她不该承受别人犯下的错,即使那人是自己的母亲。 俞悦望了她一眼。「秦管家,那我该告诉他是谁的错?」 话一出,秦管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但随即摇摇头对着她说:「至少不要让先生这么恨-啊。」 「不让他恨我的话,他会把所有过错推给我母亲,我只能这么做。」 「但不该全是-的责任!」秦管家依然不能苟同。 俞悦轻叹了口气。「我母亲没有错,她不过是个被丈夫抛弃,爱惨了自己女儿的可怜人,我怎么忍心把过错全推给她?她只不过是太爱我,想给我一切最好的,她哪来的错呢?要怪,那就怪我吧!」 秦管家叹了口气,如果这场婚姻是个错误,为什么又要让俞悦爱上他呢? 这些日子来,俞悦害喜愈来愈厉害,廉简言从日本回来后,几乎都不回家,想见他一面都是难事。 而俞悦不知究竟是因为怀孕不舒服,还是因为思念丈夫,最近愈来愈消瘦憔悴了,连医生都说这样下去不好,可她该拿这对夫妇怎么办呢?她毕竟只是个管家! 「就算害喜再难过,也是得吃啊!-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吃吧!」 一提到肚子里的宝宝,俞悦就显得有点犹豫了。「可是,我……」 「别可是了,-看看-自己,瘦成这样,哪像一个孕妇?」秦管家对她拼命摇头。 秦管家的关心却让俞悦的思绪飘忽。 「不知道宝宝出生后会不会怪我,没有给他一个正常的家。」 天外飞来一笔的答话,让秦管家愣了愣,但随即意会。 「夫人,这样吧!我陪-去公司看看先生,顺便一起吃个饭。」 俞悦却摇头。「不用麻烦了,他不会喜欢我去打扰他的。」 这一次秦管家却异常坚持。「不管怎么说,你们终究是夫妻,就算没有感情也该互敬,就当是为了孩子着想,去吧!和先生谈谈。」 俞悦低头看了看尚称平坦的小腹,朝秦管家点点头。 好吧!为了孩子,他们是真该好好谈谈了。 第五章 总裁办公室气派的大门咿一声──被悄悄地拉开,俞悦不经意地一望,却因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脑里倏地一片空白。 她的丈夫与她对望,怀里拥着一个年轻的女孩、甚至让她亲密地搂着自己…… 她眼前一片迷蒙,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心伤到最后竟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吗? 他是故意的!她知道他看见自己了,明明知道她爱他、在乎他,却用这种方式伤害她,他这样做代表什么?难道是在跟她说,不管是哪个女人,他都能毫不在乎地靠近,不管是谁,是妻子也好、是路人也罢,只要可以伤害她…… 明明知道他对怀里那个女人没有感情,却还是受伤了……他成功了,不是吗? 俞悦痛苦地闭上眼,不愿再多看一眼这令人心碎的场景。 「夫人?」秦管家看不见里头的情景,狐疑地望着她突然煞白的脸蛋,心里开始觉得不安,她担忧地想打开门。 「不!别开门……」 她的阻止太迟了,大门霍地敞开,像是要狠狠揭开她内心深处的疮疤。 秦管家看到办公室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廉简言会狠到这种地步! 廉简言怀中的女子看见俞悦,也见着她脸上的苍白,起身朝她走去,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廉简言给拉住,拗不过他的力气,只好站在那里瞪着他。 俞悦身子虚软倚着门,哀怨地盯着丈夫,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廉简言斜靠在办公桌旁,一点想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只是冷眼旁观着,却在见到俞悦伤心的样子时,心又乱了…… 乍见俞悦落下的泪水,廉简言的心像是被揪紧般疼,却只无言地看她又一次心碎的哭喊。 「为什么……你为什么?我知道你是故意的……还不够吗、不够吗?伤害我真的让你这么快乐吗?呜……我受伤了你就真的开心了?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一切?为什么……」为什么连一点点希望都不留给她? 俞悦奋力地紧抓着木头门框,心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恨意,恨自己为什么爱上他、恨自己不能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恨自己还无能地爱他…… 俞悦无力地靠着门框下滑,秦管家适时拉住她。 廉简言身旁的女子想说些什么,却被秦管家给狠狠瞪回肚子里去。 「你们等一下!我是……」是他妹妹啦! 「夫人,我们走吧!」秦管家愤恨地扶着俞悦,想尽早离开这里。 俞悦突然蜷起身子,抚着小腹。「好痛……」血色在她脸上一瞬间突然褪去。 「夫人!」 「嫂嫂!」廉简言身旁的女子也惊呼着。 来不及深想女子的称谓,俞悦低下头看见腿间那片怵目惊心的鲜红色,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突然一片白茫茫,失去了意识。 「俞悦!」廉简言像是找回了千百年前的声音,冲撞开秦管家,抱起血泊中的俞悦直往外冲,他脸上的苍白不比怀中的人儿好到哪去…… 急诊室的手术灯始终亮着,那红光就像是俞悦心碎所流的血般鲜红,秦管家和廉简言的妹妹廉惜玉,此时皆颓然地坐在医院走道的椅上,而廉简言正睁大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手术灯,双拳紧握,十指紧紧掐进自己的手心,像是恨不得、恨不得躺在里头的人,是他这个始作俑者,而非他的妻儿…… 他爱上她了!早在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彻底爱上她了,爱她的温纯良善、爱她的贤慧、爱她的不屈不挠,第一次懂得了爱情、感受了悸动、了解了嫉妒,可他却被愤恨蒙蔽了双眼,径自将她往外推、伤害她,现在连他的孩子也遭受其害…… 为什么他笨得现在才发现?为什么他笨得现在才肯承认? 廉简言抿紧了双唇,心里塞满千千百百句愧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斯文镜片下的黑瞳不再冷漠无情,换上害怕失去的恐惧,和迟来的爱怜…… 手术灯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退去红光,秦管家惊跳起来,廉简言脚底却像生了根似的,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主治大夫缓缓向他们靠近。 最难的总是开头,医生清了清喉咙。「是个女儿,我很抱歉。」说罢,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不可能!本来不是还好好的,她只是害喜严重了点!」激动的秦管家不复以往的冷静。 医生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才朝他们慢慢解释道。 「流产是压力造成的,害喜严重也是压力过大的一种警讯。很抱歉,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现在希望你们能多开导病人,让她早点接受流产的事实。 不过她现在还很虚弱,我们希望能再多观察几天,让她好好休养。」说完,医生转身离去,殊不知他这一席话带给他们多大的震撼。 「压力过大?」廉惜玉的嘴呢喃般开开合合,朝身旁的哥哥望去。 廉简言怔愣着,一时无法消化医生的话。 太迟了吗?他发现得太迟了…… 下意识走进俞悦休憩的病房,她在昏睡中却依然紧皱着眉头。是他!是他的恨意连在梦里都不肯放过她…… 廉简言手指轻抚过她苍白无血色的小脸,黝黑的双眸里,映着迟迟才发现的爱意和对她无比的愧疚,像是要消弭睡梦中困住她的恨意,他不停地呢喃── 「其实我爱-,对不起……」 在无一处不白的病房中,俞桂娟的愤怒显得特别显眼,她朝照顾俞悦的秦管家拼命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心里已经慌乱不堪的俞悦,再也受不了这片刻不停的吵杂,呜咽地要母亲停止。 「妈,别问了。求求-,别问了……」 俞桂娟望着女儿苍白的脸、消瘦的样子,更是心疼气愤。 「他究竟对-做了什么?我去问他!」她说着便要步出病房。 俞悦怕母亲太过冲动,一把抓住俞桂娟,摇着头轻声地哀求。「凭什么责怪他呢?这婚姻是我们硬塞给他的,要怪,就怪我为什么爱上他……妈,我好累,别争了,宝宝都没了,我们别争了好不好?」 她什么都没了……还要争什么?现在,她什么也都不想要了…… 俞桂娟心疼地拥住女儿,手掌顺着她的发丝,缓下语气说:「妈也都是为了-啊!为了-才挣、为了-才硬要了姓廉的那个混帐!谁知道他……」俞桂娟愈说愈气愤,丝毫没有察觉廉简言站在门外。 廉简言捏断了探病的花,从牙缝里迸出的话异常冰冷。「是-?这一切全是-?」不是俞悦?这一切的一切,一开始他就怪错了人? 俞桂娟出于母亲的本能,挡在俞悦身前,口气恢复在人前的强硬。 「除了我还有谁,你以为是悦悦吗?这一年来你跟她的相处是假的吗?」 事实的真相突然一切明白的摆在眼前,让廉简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接受,严厉的眼神更加冷了冷。 真的不是俞悦!否则她怎么会为了他恨她而感到痛苦,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可笑的母亲,为女儿强求她爱上的男人……而她却毫不知情? 俞悦拉过母亲,痛苦地咬着牙。「妈别再说了!求-……呜……」幽怨的眼神叫人心酸。 无来由的愤怒,让廉简言的语气降到了冰点。「-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这一切-全不知情?」 俞悦任凭泪水滑落脸庞,哽咽地不能成句。「说了……又能怎样,你就会不恨了吗?我母亲没有错,要怪就该怪……我当初不该爱上你……」 当初不该爱上你! 廉简言因为她这句话而受到无比的震撼,这就是她对他们婚姻最终的看法吗?而让她有这种想法的人却是他自己……太迟了吗?真的太迟了吗? 俞桂娟听了女儿的话,向来面对外人的防备,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松懈下来,既心疼又自责。 「悦悦,-总是这样,总是把所有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承受得住吗?是我、明明是我,-为什么要替我承担呢?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听-外公的话,就不会让-、让-……」 不断自责的俞桂娟,像是忽地想到了什么,她振奋起精神,对着半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说:「我带-走!我现在就带-走!反正-也没有孩子的负累了,不用再待在这个混帐身边!」 廉简言眼神一冽。「谁说她可以走?」 俞桂娟的眼神丝毫不隐藏恨意。「你凭什么决定!」 「她需要休养。」 俞桂娟冷笑了几声,鄙视的意味极重。 「现在再来假好心,你不觉得太迟了吗?廉大总裁!」 「随-怎么说,但她是我的妻子,要照顾也是由我来。」廉简言的坚持不比俞桂娟少,但他的气势却强压过一切。 觉得自己再也逃不出这痛苦的牢笼,俞悦垂下肩膀,紧抓着被单,濡湿的面积逐渐扩大。 「还不够吗?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我……」 明明知道责怪他也唤不回宝宝,可是心中的痛楚却忍不住全倾向他,因为她好痛!放弃了爱情、失去了宝宝……他却还硬要留下她! 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停滞了般,令廉简言窒息,心里对俞悦的怜惜更是道不出口。 经过多日的休养,俞悦终于在医生的许可下出院,这几天以来,廉简言几乎寸步不离地待在她身边,尤其是母亲说要带她离开后,他更是没有一步离开过。 可以说这是他示好的方式吗?还是说接下来会有更大的伤害?不!她不要再想了、不愿再想了……她累了…… 住院期间,他不知道已经撕毁多少张离婚协议书,他不是成功了吗?成功的让她痛苦、成功的拿走了一切、甚至是他们的宝宝……那么他还要什么,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面对他的恨意,在她已经一无所有放他自由时,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淡蓝色布幔装饰着雅致的房间,白色木制婴儿床是最美的点缀,俞悦轻轻抚过这房间里的一景一物,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为了迎接宝宝而亲自准备的,每一个小小的东西都有她的爱……还有她尚未完成的毛织品,一针一线都有她迎接宝宝的欢喜…… 俞悦爱怜地轻抚着她给宝宝做的小枕头,尝尽痛苦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幽幽怨怨的情绪在婴儿房里蔓延,感染了在她身后的秦管家,以及站在门边始终专注看着她的丈夫。 「-在干什么?」廉简言皱起眉,冷厉的声音直达俞悦耳际。 俞悦没有答话,只是轻一转头,继续埋藏在忧伤里不愿看他。 廉简言眉皱得更深了,她一回来就沉浸在忧伤里不肯自拔。 「-再这样,我明天就把房里的东西全丢了。」他不要她再日日夜夜承受失去孩子的痛苦,就算狠心,他也要将她拉出来! 平地一声雷,让俞悦转过头激动地抖落眼泪,咬着牙却说不出话来。 她不想再难过、不想再落泪了,奈何他简单一句话,就像咬住伤口的利齿,怎么样也不肯松口!如果爱人只会痛苦,那么她不想再爱了、也不要再爱了!她实在不懂为什么爱一个人,要遭受这种惩罚? 忍不住心伤的情绪在胃里翻滚,她疲惫的眼里滑下泪水。 「随你吧,如果你对这一切这么不顺眼,为何不肯放过我呢?」 廉简言站直身体,曾经令她沉醉的眼眸,此时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只有她。 「我知道是我的错。」 但她曾有的痴狂爱恋如今已转为了心碎神伤。 「谁对谁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期待什么。」 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只要不再受伤,压抑情感又如何?那种如洪水猛兽的情感她已经尝够了。 多少次她喊着爱他、多少次他又狠狠的伤了她…… 「-不愿意再试一次吗?」是错觉吗?她竟看见他眼里闪着期盼。 忧愁再度袭击伤口,俞悦秀美的眉头蹙起,汪汪大眼里浮现一幕又一幕心碎的情景,声音里藏不住绝望与失落。 「何苦呢?一直以来都是我拼命地爱你,只期望你回头看看我,就算只有一眼也好,我知道你对我母亲做的事有多怨恨,我也拼命地弥补,只希望你有一天可以放下,可是你的恨太深、太沉,我怎么补也补不满,而你根本不相信我对你的爱是真的!」说到最后,俞悦痛苦地闭了闭眼。 充沛的情感倏地冲走了向来冷静的思绪,廉简言第一次让心里的话,就这么不假思索的冲出口。 「我相信。」只为了她再爱他一次。 俞悦诧异地睁大了眼,第一次看见冲动的他,随即害怕的思绪又淹没了稍起的情苗,眼神一转冷淡的说:「你相信?你不觉得一切都太迟了吗?」 「不会,只要-肯。」他深黑的瞳眸有着俞悦从未见过的温柔,害怕被拒绝的心情涨满了他的胸口。 要是俞悦回头看他一眼,她就会看见他真切却不善表达的情感…… 心死的俞悦却倔强的不愿看他,深吸了一口气,幽幽的说:「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我怕了,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就算心里还爱你,但我也不要了,不想再爱你……」随着眼泪的滚落,俞悦才晓得心伤透了还是会痛…… 廉简言瞠望梨花带泪的她,心中的难过并不亚于她,瞧了一眼房间里的摆设,随即痛苦地转过头离开。 看着丈夫走出房门的背影,俞悦半趴在床边无助地哭泣。 多久了?她看着他的背影离去有多久了?她受够了、受够了! 「呜……呜……」 可怜的宝宝……对不起!妈妈没能好好保护-,说好要爱-的…… 而离去的廉简言却半靠在房间外的墙上,黑眸里全是俞悦伤透心的身影,那一天又让她失去了孩子……他是真正的刽子手!甩不去的烦躁和说不出口的爱意紧压在胸口。 在医院里俞悦和她的母亲,数不清提了多少次离婚,他又撕毁了多少张离婚协议书,每撕一次他也难受一次,他不愿放开她、不想放开她,他爱她呵!生平第一次爱上的女子,却哭着央求他放过她…… 他知道现在无论他怎么做,都难以再让俞悦相信他,她只会认为他还想再伤害她,他不愿意去想会不会太迟,就当换他来赎罪,他会尽一切办法来弥补她,他痛苦也没关系,只要能让俞悦好过一点,他都愿意去做…… 这是他该还的,毕竟他让她痛苦了这么久,只因为他看不清真正的幸福就在眼前,还不断推拒、伤害……现在他终于看清俞悦的心,她却再也难以接受他…… 廉简言痛苦地以掌覆额,静静听着、默默陪着心爱的女子哭泣…… 俞悦又病了! 她好不容易在医院休养好,才回到宅子里没几天,经过一次大吵就又病倒,一连发了三天的烧,急得宅里上下都愁眉苦脸,尤其主子这两天更是阴晴不定,这下可让宅里的人惊讶极了!所有的人都在窃窃猜测主子的心意究竟为何? 房门敲了两声,随即被人开启,俞悦看见廉惜玉正端着米粥,巧笑倩兮地走向自己。「嫂嫂,身体好多了吗?-先吃完这碗粥,我已经叫厨房煮了补汤,待会儿要多喝点。」 对于自己造成俞悦的误会又害她失去了宝宝,廉惜玉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温柔的嫂子。 唉,要怪只能怪那个木头大哥,谁叫他不好好珍惜大嫂,连她这个可怜的妹妹也一起拖下水!还好,嫂子心地好不怪她,否则她真要找个地洞钻了。 俞悦温柔地看着可爱的小姑。「惜玉,我已经好多了,不想再喝了。」 廉惜玉一听苦命似地皱起了眉,要不是她接下来的话,否则她逗趣的表情真会让俞悦笑出来。「这可不行!我可是奉了我哥的命令,嫂嫂-要是不喝,我可是会被我哥给瞪死的。」 俞悦虚弱地摇摇头,眼里尽是无欲无求。「别再替-哥说话了。」 因为她什么也不想要了,没了宝宝,她还拖着这段婚姻作什么? 「我想宝宝的事哥哥也难受……」 一提到失去的宝宝,俞悦不禁又哽咽了起来。 「他难受?如果他真懂得什么叫难受,他为什么不放过我?他已经报复过了,我母亲痛苦、我痛苦,他想得到俞家的一切,也都拿走了……告诉我,他到底还想要什么?」现在她才晓得人在被伤透心后,什么也不会相信,也不会再受伤了。 廉惜玉答不出话,而无声的叹息却在她心口蔓延,只好端着米粥不再作声地离开房间,才一走出房外就遇见廉简言。 廉简言看了一眼原本该送去主卧房的热粥,疑惑的看着送餐的妹妹。 廉惜玉被兄长锐利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魂都快被他吓掉了一半,吞着口水支支吾吾,啥时看过哥哥为了女人这么魂不守舍了? 「嫂嫂说、说……她吃不下。」 廉简言眼神一沉,瞪着那碗热粥半晌,伸手接过餐盘,遣走妹妹,大步往卧房迈去,看了半躺在床边的俞悦一眼,随即沿着她坐下,把热粥直接凑到她嘴边,示意要她吃下。 「吃。」 还发着烧的俞悦虚弱地看了他一眼就转过头去,苍白的神色让他心里又往下沉,口气忍不住冰冷。「我不喜欢重复第二次。」 俞悦略微惊讶地看着他,这算是关心吗? 「……我吃不下。」 不!她不要再相信!也不想再相信了,每相信他一次,不过是让自己再受一次伤,而她还有什么能再失去的……她什么都不剩了啊!所以,何必呢? 廉简言忽地摘下眼镜,含了一口热粥,大掌握住俞悦纤细的下巴,在她意识到前强行将食物用嘴灌了进去。 「嗯……呜……」 原本就因为生病而头昏脑胀的俞悦,被廉简言强行灌食后更是一阵天旋地转,无法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他为什么这么做?在用尽一切方法伤害她后,却开始表现出她以前多希望他能给的关心,即使只有一点点…… 半晌,廉简言轻轻放开她,正视她的眼里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暖。 「-要自己吃,还是我喂-?」 随着他的问话,委屈一阵一阵袭上心头,眼眶里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串串滴落在廉简言化为绕指柔的心上,他忘情地伸手拭去她滑落的泪水,伴随着一声心疼的叹息,下一刻他不由自主吐出的话,让俞悦惊讶地一愣…… 「我到底该拿-怎么办?」 廉简言皱着眉一口一口喂她,却丝毫不见他有不耐,俞悦因为讶于他的反常,也乖顺地让他喂。 但只要俞悦的泪一落,他的眉就攒得更深,像是百试不厌般,眼泪像水龙头的俞悦直盯着他瞧。 下一秒,随着自己的泪落下,她又看见他的眉攒得更深了…… 她,似乎开始理解他了。 第六章 整整三个月了,自从发现自己爱上俞悦,这三个月来他没有一天好过,俞悦对他不言不语的态度,让他更是如在火上煎熬,若是她大声斥责他,他或许还不会这么难受,可是俞悦彷佛什么都不在乎,对任何事都显得漠不关心,毫无生气的样子让他更心痛。 俞悦啊、俞悦!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唤回她的心?曾经他用冷漠去对待爱自己的人,好不容易冷漠的心被融化了,一切却都太迟了,现在自己爱的人以逃离面对他,还一味地认为他恨她,却不知道他早已爱上她,只是不知如何承认…… 因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所以当自己第一次感受到时,却只会害怕的拒绝,相较于俞悦对爱情的勇敢,他是多么胆小! 夜深人静,廉简言坐在书房内,根本无心于电脑上的资料,眼里闪烁的档案早已被俞悦占满,此时他才知道俞悦在他心里占了多重的分量。 颓然地丢下笔,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声长叹充满整间书房。 想起俞悦在这段将近一年的婚姻里所做的一切努力,就算伤痕累累还是执意爱他,只是希望他不再恨她、只求他给她一点点的爱……而他却连那一点点都不愿意给!他是个傻子!是个呆子!只消一勾手幸福就到了,而他却只有满腔的怨恨。 廉简言摘下眼镜,站起身走出书房,无意识地走到俞悦房门前,静静地深望一眼,彷佛想望进里头人儿熟睡的脸,他眼神一沉握紧拳头,忍住想进入的冲动,转头想离去时却听见里头传来低低呜咽的声音,心一紧,马上推门进去。 微弱的月光洒在俞悦泪痕未干的脸庞上,她被恶梦纠缠得醒不过来,如珍珠的泪水像是道尽一切悲伤地不断涌出,苍白的唇不断痛苦地呢喃。 「俞悦?」廉简言轻步走向床边,轻声唤着。 他坐在床边爱怜地轻抚着床上人儿濡湿的脸庞,才稍一低头就被俞悦忧伤的嗫嗫给怔住了。 「……对不起,宝宝……没保护好-,对不起、对不起……」 廉简言的心被俞悦无心的话扯出一道又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悔恨和愧疚的思绪让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拥入怀里,像是呵护一件珍宝,想把她嵌入身体里却又害怕捏坏了她,下颌顶住她的额头,无奈的叹息一声又一声在他心中回荡,俞悦像泪坛子般不断将泪水灌进他的身体里,断续的哽咽声叫他难受。 「呜……呜……」俞悦突地一阵颤抖,紧咬着下唇,无论她怎么挣扎就是无法从恶梦里醒来,就算它只是梦也足以伤得她千疮百孔。 廉简言只能紧抱着她,期望能给她一点温暖对抗梦魇,她脆弱无力的模样让他心里惊起滔天骇浪,每一滴落下的眼泪彷佛都在指控他这个谋杀她爱情、谋杀孩子的刽子手…… 人总要到失去时才会懂得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珍贵,现在他每一日每一夜都在为自己犯下的错悔恨,他多么希望这一切能再从头来过,他一定会好好待她,俞悦流产的那一天他为了测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在乎她,居然眼睁睁地让她误会惜玉,害他们的孩子…… 他没有资格当父亲吧!他连丈夫该怎么当都不会。 「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俞悦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好像有股安心的力量在帮助她,在廉简言的怀里缓缓的平静下来,深深地进入梦乡…… 廉简言向来冷厉的黑瞳,此时全映着俞悦细致的脸蛋,表情换上了一种全新的温柔,而这温柔只对她展现。 他轻拥着她娇弱的身躯一夜无眠,微弱的月光透过轻风吹起的帘子,洒在两颗逐渐融合的心上…… 清晨刺眼的阳光热烈地照在俞悦半合的睫毛上,受不住过于明亮的光线,俞悦缓缓睁开了眼,难得睡饱令她惊讶,转头看向环抱住自己的熟睡脸庞,倏地一股暖意袭上全身。 俞悦眨眨湿润的大眼,随即明白昨夜在恶梦里徘徊时,那股安定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他,就这样搂着她睡了一整晚吗? 结婚以来,少有几次睡醒时他在自己身旁,现在原本该睡在书房的他却悄悄跑到她的房里?那一抹小小的火焰似乎又悄悄燃起,纵使不愿也压不下了呀! 只是她可以期待吗?真的可以吗? 原本熟睡的人此时无声无息地睁开眼,一抹笑意竟浮上他的脸,像是摸透了她的思绪般。 「睡得好吗?」声音清晰,分明老早就醒来了! 「你!」俞悦瞪视着他,有一股被捉弄的不快。 「我可睡得不太好。」清冽的眼神分毫不放过她,下意识搂紧了她。 俞悦皱眉,不悦地推推他。「那你回书房睡去。」不习惯他无来由的亲近、不习惯他这从未有过的……温柔蜜意。 不理会她的抗拒,廉简言径自说着:「这可不公平,我陪了-一整晚,现下该换-了。」 俞悦怔住,不是因为他的霸道无理,而是他语气中的宠爱。 那股爱意又聚集在她胸口,她暗骂自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简单又爱上他? 难道她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不够深吗? 但她的身体却违背她的心意,自动往他身上靠去,只为多汲取一点点温度…… 廉简言感受到她的依偎,心中大喜,呵护般地拥住她,一靠近她却忍不住心中情潮,一低头就吻住了她,带领她进入另一个欢愉的天堂…… 俞桂娟接到父亲俞正平回来的消息,赶忙回到家里,一走进客厅就见到父亲安适地坐在沙发里,大步一跨就向父亲发难。 「爸,我已经好几次叫人通知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俞正平正眼也没抬一下,闲适地泡着茶,一点也找不到长途飞行后的疲累。 「有点事。」 俞桂娟有点气父亲闲适的模样,想必他一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都不重要,你知不知道廉简言他……」 俞正平停下手边的动作,缓缓看着盛气凌人的女儿,睿智的眼神丝毫没有老迈之气。 「桂娟,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那悦悦的事……」俞桂娟皱起眉,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俞正平没有正面回答女儿的话,抓起身旁的手杖,握在自己身前,镇静的看着女儿。 「我带了一个人来见。」 没有理会女儿的诧异,他径自喊着。「出来吧!」 随着俞桂娟不能置信的双眼,曹永凡慢慢踱步至两人眼前,愧疚的眼神望向他曾经义无反顾背叛的妻子。 「桂娟。」曹永凡低下头,不敢正视她。 俞桂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地指着他问父亲。 「爸,这是什么意思?」她气得连手指都停不住颤抖。 一派镇定的俞正平在此时紧张的气氛里,显得特别显眼。 「我不希望-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中,所以我特地派人去美国找他回来。我希望-能跟他好好谈谈。」说罢,俞正平叹了口气,过去是他太纵容女儿了! 见到背叛自己的丈夫,俞桂娟不禁冷笑。 「谈?还有什么好说的!爸,你忘了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想到被背叛的难堪与痛苦,俞桂娟转头气急败坏地指着曹永凡骂。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滚!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愤恨的情绪在她心里翻搅,恨不得撕毁这男人千千万万次。 「咚!」一声,曹永凡在俞家父女面前跪下,乞求原谅的眼神真真切切的呈现在他们跟前,愧疚的声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 「我知道我错了,这几年来我也很后悔,我不敢求-的原谅,但请-看在女儿的份上,让我见见她。」 「她不是你的女儿!从你远走高飞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要见她?你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吗?」被抛弃的痛苦,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道歉、一声歉疚,就能一笔勾消、烟消云散?没有这么容易! 俞桂娟责难地看着父亲。「爸,你为什么在这节骨眼上带他回来?」 俞正平依然坐在沙发上,彷佛对眼前的情景不为所动。 「我是为-好,过去-一直活在婚姻的阴影里,我心疼-强装坚强,想不到这反而害了-,还连带影响了悦悦,桂娟,不能再这样下去,-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悦悦想,-的想法和态度对悦悦造成多大的伤害,现在伤害已经形成了,过去无法重来,但至少我们还可以挽救。」 「悦悦怎么会是我害的,害人的是他!要不是他……」 「砰!」地一声,俞正平忽然拿起手杖往地上重重一敲,难得严厉的眼神直逼视女儿,硬是要逼她走出阴影。 「-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悦悦的婚姻在-的主导下难道好过了吗?」 俞桂娟猛地一愣,自己的错误历历在目,怎么也无法否认,软弱袭上心头,泪水在清丽的脸上纵横。 是她!要不是她,女儿怎会有这样残破不堪的婚姻,又怎么会失去了孩子…… 俞正平双手握着手杖,看着女儿沉重的长叹一声。 「桂娟,该停止-的任性妄为了,好好想想吧!」 俞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祝秘书正在对廉简言作今日的行程报告,看总裁如此冷淡的神色,也不知到底听进去没有? 近日来看着俞家大大小小的事不断发生,弄得全公司上下也拿来当茶余饭后的闲话,对于俞家孙小姐流产每个人都抱以同情,也因为知道他们夫妻不和,公司的女职员有不少人抱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想法,对总裁频送秋波,但因为总裁的冷漠严厉而又打消了这种念头。 倒是最近总裁反而成了新好男人似的,应酬一概推掉,每天乖乖回家报到,有人说他终于被俞悦感动而浪子回头,也有人说这是因为俞正平快回来了,所以才做做样子,不过任凭大家猜测,从总裁脸上倒是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祝秘书合上行事历,恭敬的对廉简言说:「总裁,这就是今日的行程,除了一些必要的会议,其他应酬已经都婉拒了。」 「嗯,你下去吧。」 祝秘书收起文件正准备退下,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祝秘书反射性的接起。「总裁办公室。」 随着电话另一端的通知,祝秘书忍不住看了廉简言一眼,将电话保留,才对着廉简言报告。「总裁,是你的岳母,要请她进来吗?」 总裁和俞家人不和已经不是大新闻了,更何况俞氏集团早已掌握在廉简言的手上,只差没改掉名字罢了。 廉简言镜片下的黑瞳突地变得深沉,过了半晌才开口。「请她进来。」 祝秘书赶紧按下内线请俞桂娟进来,才恭敬的回自己的办公室去。 俞桂娟坐在廉简言对面的沙发上,此时她不再盛气凌人,剩下的只有身为母亲的忏悔和沧桑。 「我来是求你一件事。」 虽然讶异俞桂娟突然的改变,廉简言仍镇定地坐在沙发里。 「如果-是要我离婚,我还是一样,不会答应。」不知为何,从前深不见底的恨意不见了,再度面对她时,情绪平静得让自己惊讶。 这是俞悦的功劳吗?他不再恨任何人,心中的平静让他看清一切。 俞桂娟叹了口气,知道女婿从来就没这么好说服,但为了女儿她愿意试一试。 自从父亲带回丈夫曹永凡,她的生活又再度掀起滔天大浪,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教育女儿的态度,虽然她还无法完全原谅丈夫,但她终于明白上一代的恩怨不该由下一代承受,那是不公平的。 「当初是我硬逼你娶悦悦,完全不顾你和悦悦的心情,是我错了。但不要再把错推到悦悦身上,她什么都不知情,放过我女儿,如果你要恨就恨我吧!」 伤害过俞悦的事实连自己都难以忍受,廉简言握紧了拳头,冷着声音说:「我不恨她……」 但心疼女儿的俞桂娟却听不出女婿的声音里藏着多少愧疚和爱意,心里忍不住一急。 「但过去你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恨的表现吗?简言,放过她吧,她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承受更多伤害了。」她现在只想接回女儿,好好弥补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她也不想再去争什么了。 廉简言眼神沉了沉,像是说给俞桂娟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她不会再受任何伤害。」 无奈的俞桂娟看着女婿异常的坚持,神情变得落寞又担忧,半晌后轻声说:「她父亲回来了。」 廉简言闻言忍不住讶异,俞悦的父亲? 为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派人调查俞家从前发生过的事,当然资料里面也有曹永凡背叛俞桂娟的经过,所以一夜之间,已怀孕的俞桂娟性情大变,原本文静内向的女人突然变得霸道又目中无人,教育女儿的方式也令人昨舌,才会造成今日的悲剧,俞悦更是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当他知道一切的事情经过后,他更心疼俞悦了,对俞家的恨意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俞桂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为了掩饰自己的脆弱,用了极端的方法去保护自己的女儿。 没有注意到廉简言惊讶的眼神,俞桂娟耽溺于忧伤中,继续说服女婿。 「请你体谅一个作母亲的心情,我怕她……」 廉简言打断了俞桂娟下面的话,决心这次要帮岳母一把,眼神显得坚决又令人心安。「交给我,我会解决。」 木造的和式建筑,是廉简言根据父亲的喜好而请人所改建的,由此可看出廉家的父子情深。 俞悦环视四处,对廉简言对他父亲廉亚康所表现出的关心,心中羡慕之情油然而生,如果当初廉简言只要对她表现出一点关心,她也不会哀莫大于心死。 廉亚康坐在客厅沙发上,慈爱的看着媳妇,知道她有心,才听到他这两天有点不舒服,便赶忙来看他。 「简言知道-来看我吗?」 俞悦知道公公是关心自己,但眼神仍旧忍不住蒙上淡淡哀愁。 「爸爸,你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我跟他的事了。」 廉亚康叹着气摇摇头,看样子媳妇和儿子的事还是没搞定。 「人老了难免有点小病小痛,不碍事。倒是-跟简言,我怎么能不操心呢?」 「爸爸……」虽然公公的本意是关心,但她就是害怕讨论这个话题。 「我知道以前简言对-不好,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他一次机会好吗?这个孩子不善表达感情,什么事都往心里闷,虽然看起来冷漠,但是个不错的人,他只是冷静过了头,还会被自己的冷静给骗了。」只能怪妻子去世得早,他又忙于事业,根本没有时间好好关心这孩子,才会造成他闷葫芦的个性。 俞悦藏不住伤心,眼神轻转,不自觉叹了口气。 「可是他对我根本没有感情,何必勉强他呢。」 她不想再强求了,之前无论她怎么努力,廉简言就是不肯看她一眼,现在再努力又会有什么改变呢? 忽然想起那天早上廉简言出奇的温柔,颊上泛起微微热意,那只是个意外吧?她心想。 廉亚康拉过俞悦的手轻轻拍着。「他是我儿子,他对-有没有感情我会看不出来?再仔细看看吧,他虽然不懂表达,但在一些事情上还是能看出他的心。」 「不可能的,如果他有一点点喜欢我,那为何又要伤害我?」俞悦害怕地急着否认,像是否认自己心里那微小的期盼。 可是心里那声音却说着,那一日他的告白、他细微的感情表现,都微微撼动了她的心。 廉亚康加重了力道,要媳妇正视自己,语重心长的说:「孩子,不要用一般人的眼光去看他怎么待-,他是用自己的方法在爱-,只是-不知道而已。」 他用自己的方法在爱她? 爱她?可能吗…… 看见公公笃定的神情,俞悦更加迷惘了。 「夫人,有位客人指名说要找。」秦管家按着内线与俞悦通话,视线却无法不停留在客厅年岁已过半百的男人身上。 男人虽西装笔挺却显得十分紧张,一双大手互相紧握不断搓揉着,坐在舒适的长沙发里却显得局促不安,摆在眼前的茶一口都没喝,只是死盯着楼梯口,彷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穿着一袭白色罩衫下楼的俞悦,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不断思索着他们是否有见过,自己却忘了。 「你好。」俞悦客气地寒暄。 乍见自己的女儿,曹永凡顿时激动得难以自己。 「-就是俞悦?」看着神似妻子年轻时的俞悦,早在她出现的那一-那,就肯定她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女儿。 他的女儿啊!虽然自己未尽过父亲的责任,但血浓于水的感情怎么能说分就分呢?巨大的感情像漩涡般让他不顾廉简言的劝阻,径自跑来见女儿,只为了看看她,如今见她长大成人又如此高贵婉约,他本该满足了,可是禁不住父亲对子女的爱,还是妄想听她叫他一声爸爸。 俞悦讶异地看着他,对于他表现出的情绪有点不知所措。「是的,请问你有什么事?」 曹永凡激动地指着自己,害怕被拒绝的情绪抵不过对女儿的思念,只能干涩地开口:「我、我是曹永凡,是-的父亲。」 让俞悦忽地一愣,半晌后责怪地看着自称是她父亲的男人。「先生,请你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 虽然早已做过心理准备,但面临女儿的拒绝,曹永凡不禁心慌地奋力解释。 「我知道我太急躁、太突然,-可能一时难以接受,简言也告诉我让-先有心理准备再来见-,可是我实在按捺不住……」 听见丈夫的名字从陌生男人口中吐出,俞悦震惊地呢喃:「简言?」他怎么会知道简言?难道……不!不可能的…… 曹永凡仍自顾自地极力解释,证明自己真真确确就是俞悦的父亲。 「我根本不知道桂娟怀了-,所以我一直不知道有-的存在,直到-外公派人去找我,我才知道原来我有个女儿!自从我知道-后,就一直想见-,-可能很恨我,毕竟我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可是我真的想弥补……」说到最后,曹永凡不禁愧疚地低下头。 事情突然摆在自己眼前,任俞悦再如何镇定也无法马上接受,拼命地摇着头,怎么也不肯相信抛弃母亲和自己的父亲回来了,还就站在自己眼前。 「不可能!你说谎,你到底是谁!」 「我真的是-父亲啊!」思女心切的曹永凡忍不住往前朝俞悦跨了一步。 只见俞悦拼命地往后退,她身后的秦管家也忧心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我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是我父亲,我母亲绝不会让你见我!」 「我知道我做错了太多事,但-母亲不再阻止我见-,甚至愿意试着原谅我,我希望-……」愧疚和悔恨写在曹永凡历经风霜的脸上,切切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乞求她的谅解。 俞悦捂住自己的耳朵,呜咽地大叫,惊惧的眼泪止不住地滑下。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愿意再看曹永凡那张父亲思念子女的脸孔,突地她身形一转往外冲去。 「夫人!」秦管家一惊,想抓住她却没有成功。 正巧刚下班回到家的廉简言,一走进客厅玄关就被往外冲的俞悦撞个满怀,廉简言讶异地看着俞悦满面泪水。「俞悦?」 俞悦咬紧了下唇,那是她伤心时的习惯动作,廉简言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俞悦用力挣开来又往外跑,好似屋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廉简言正想追去,却瞧见秦管家身后着急的曹永凡,顿时明白了俞悦伤心的原因,一时情急忍不住脏话冲出口。「该死的!」 他随即丢下公事包,长腿一伸跟着冲了出去。 阳明山上正下着细雨,廉简言跑在满是水-的路上,裤管早已被水溅得湿透,焦急的他却只挂心着俞悦,最后终于在一棵树旁找到了她。 俞悦背对着廉简言,全身因为湿透而寒冷得抖瑟,因为太过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中,没有察觉廉简言正心疼地站在自己身后,向来冷冽的眼神只余爱怜。 他向前跨近一步,从她身后轻轻拥住她瘦弱的身子,用着从未对任何人表现过的轻柔语调说:「别哭了,是我太大意,没想到他那么想见。」 他不禁长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挂心一个女子,深切的爱意占满了心,甚至没了以往的冷静,全是因为她啊! 俞悦伤心到忘了要与他保持距离,转过身任他安慰自己,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像是无尽地往他怀里倒。 「这不是真的,呜……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呜……」 廉简言无法回答,只能拥紧她,盼望可以给她一点安心的力量。 「为什么他还要回来?是他先不要我们的,呜……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我好怕,呜……我不想再受伤了……」 心里一紧,廉简言摘下眼镜,双手轻捧住她的脸蛋,额头顶住她的秀额,要她正视自己,信誓旦旦地望着她。 「不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保证!」也包括他自己! 第七章 雨还在下,树下相拥的两人早已浑身湿透,俞悦被廉简言紧紧拥着,脸颊贴着他的,混沌的思绪让她分不清身上的热度是自己的还是来自他,身子虚软得任他紧紧抱住,眼神变得蒙蒙雾雾,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还好廉简言及时搂住她。 廉简言察觉她的不对劲,赶紧摸向她的额头,果然传来异常的热度,他眼神一沉。「该死的!-又发烧了。」更该死的是他!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还让她淋了那么久的雨。 廉简言的怒吼在她耳旁狂啸,她无力的呢喃:「我没事……」 看她逞强的模样让廉简言更是怒火狂烧,一急就没了冷静,提起嗓子暴吼。「这样还叫没事!-难道就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吗!」他不敢在雨中多待一秒,抱起她虚软的身子就迈步离开。 在他怀中的俞悦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她居然在他脸上看见担心,虽然他是那么生气,但她从来没见过他心急的模样,俞悦突然想起那天廉亚康对她的叮咛── 「孩子,不要用一般人的眼光去看他怎么待-,他是用自己的方法在爱-,只是-不知道而已。」 细雨打湿了他的脸,俞悦看不清他额上的是雨还是汗,为了怕她再受寒,他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抓紧披在身上的外衣,她意识不清的问他,也问自己。「你……你是在担心我吗?为什么呢?我不懂,真的不懂……」为什么关心她?他不是不爱她吗? 说完,俞悦受不住昏沉,在他怀中昏睡过去。 廉简言因她的问话而停住了脚步,看着怀中的人儿,眼神沉了沉。「-懂,因为我爱。」 近日来俞悦的心情一直没有好转,待在自己房里足不出户,担心她虚弱的身子撑不下去,廉简言也待在家中,公事一律在书房解决。 这几天廉简言想尽办法劝俞悦,奈何俞悦如顽石般不肯点头见自己的父亲,他甚至找来俞桂娟,希望妻子能因为母亲的改变接受曹永凡,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眼见俞悦如此强硬,爱女心切的曹永凡也不忍心她再痛苦下去,决定不再逼女儿接受他,毕竟当初犯错的是自己,所以他选择离开,让她恢复原有的生活。 曹永凡站在廉宅前,与廉简言道别,心思依然挂在女儿身上。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看着近日来老迈不少的曹永凡,廉简言也无奈的感叹,但还是不相信他那么快就要放弃。 「你真的要走?」 曹永凡无力地点点头,锁紧的眉头始终没放松过。 「我想我没有资格要她叫我一声爸爸,但她母亲肯原谅我,这就够了。」知道廉简言想尽办法要俞悦接受自己,内心虽感谢他,但还是不想看见女儿因自己的归来而痛苦,只能辜负女婿的好意了。 看他去意已坚,廉简言沉思了一会儿,半晌才低哑开口:「不再等一等吗?我相信俞悦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 曹永凡一声长叹,没有正面回应,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个麻烦你交给她,还有请你好好照顾我女儿。」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廉简言时,就觉得他虽斯文却冷漠,感受不到一点温度,原本担心女儿的婚姻会跟她母亲一样,相处后才发现女婿其实相当疼爱俞悦,才放下心将女儿交给他,想必他一定不会犯和自己同样的错吧! 廉简言面无表情的回答:「我会的。」他的温柔只有面对俞悦时才会显现。 曹永凡点点头,道谢后坐上计程车往机场去。 廉简言默默看着那封被捏得有些皱的信,想必曹永凡拿出这封信时的心情是多么复维。 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迈步走进屋子,果然看见俞悦站在落地窗边茫然地看着外头。 「他要走了,不去见他吗?」廉简言突然出声,让沉思的俞悦吓了一跳。 去见他? 心里的挣扎让俞悦开不了口,手紧抓着窗帘,——的看着他。 廉简言怎会不了解俞悦的犹豫,抓起她的手将信塞到她手中。 「这是他要我交给-的。」 她缓缓拆开信封,手却止不住颤抖,在开信的那瞬间,望着纸上的每字每句,泪水不禁滴湿了父亲的关心、道歉…… 她曾经多么渴望有父亲疼爱,现在又何尝不是?只是她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父亲。淡然惯了,并不表示自己不想要,因为要不到、得不到,所以干脆放弃……可是,心里还是希望啊! 看见她的挣扎、知道她的犹豫,他何尝不心疼?但他不要她为这件事后悔,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她正视自己的感觉,去见曹永凡。 「-真的不后悔?这一次-让他走,也许你们就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吗?」 俞悦闻言猛然抬起头。永远没有机会再见? 似乎料到她的反应,廉简言拿出车钥匙向她温柔一笑。「走吧!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俞悦握紧了手中的信,感激的看着他。「谢谢你。」 廉简言拿出大学时代赛车的精神,拉好俞悦的安全带,随即完全不顾交通号志一路狂飙到机场,一下车就拉着她直奔候机室。 根本是被他抓着跑的俞悦,看着他比自己还心急的背影,内心以为不会再被风吹起的涟漪又再度扩散…… 曹永凡一人独自坐在机场大厅里,落寞老迈的身影揪疼了俞悦的心。 一步一步缓缓踱近他,那是她的父亲!以前多羡幕别人口中那声「爸爸」,现在她也可以…… 「爸爸!」哽咽的声音伴着眼泪从口中逸出。 梦里曾几度盼望的喊声,让曹永凡又惊又喜的急急回头,站起身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儿,终于来见他了! 「-、-来了,-肯叫我了!」曹永凡激动得老泪纵横,紧握住俞悦伸过来的双手。 以为差一点就错过了,俞悦难过地眼泪直掉。「对不起,爸爸,我只是一时没办法接受……」 「没关系、没关系……这不是-的错,是我对不起-,没有资格当父亲。」 俞悦藏在心中的那句话终于说出口:「不要这样说,你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感伤在大厅里蔓延开来,曹永凡看着女儿,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此时登机时间已近,相逢过于短暂,别离却才要开始,曹永凡不舍地拍拍女儿的手。 「好、好,悦悦,我要走了,-要照顾自己。」 看见女儿身旁的廉简言,曹永凡有感而发的说:「悦悦,-挑了个好丈夫。」说罢,再看了俞悦一眼,拿起随身行李走向海关。 难过得说不出话的俞悦只能任泪水流泄,目送曹永凡离开。 这一走,他们父女什么时候能再相见? 读透她心思的廉简言,温柔地轻拥她入怀。「放心吧,会再见面的!」 风和日丽,俞桂娟在庭院里悠闲地啜着茶,俞正平坐在一旁微笑,看着女儿近日来的变化。 她变得温和了,正确的说,应该是她变回了以前的俞桂娟。不再霸道无理、目中无人,而是以前他所疼爱的那个文静温柔的小女儿。 他这一次做的决定没有错,只是现在孙女跟孙女婿不知道怎么样了? 尚在沉思中的俞正平,被女儿的惊呼声打断而看向庭院的另一边。 「悦悦,-怎么回来了?」俞桂娟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看见地上的行李,心里更是疑惑。 被母亲一问,俞悦垂下眼,原本不想让家人担心,但她实在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她无法待在那个家,她怕一见到廉简言她的心又会动摇,而除了这里她又无处可去,只好硬着头皮回来。 「我想暂时回来住。」 「那简言呢?」以为俞悦又跟廉简言发生了什么事,俞桂娟担忧地皱起眉头。 「桂娟,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坐在椅上的俞正平徐缓开口。 俞桂娟转头看了父亲一眼,会意地点点头,决定这一次不再插手,回头拍拍女儿的粉颊,温柔地看着她。 「妈不多管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张嫂,把小姐的行李拿上去!」她随即招手叫人拿走行李。 看外公和母亲都不再多问,俞悦朝他们感激地一笑。「谢谢妈,谢谢外公!」 俞桂娟挽着女儿的手往屋里走,爱怜地问着。「累了吗?-先上去休息吧,晚餐我叫人送上去。」 廉简言等不及佣人通报,跨着急步在俞家里找寻妻子的身影。他才一下班回到家,秦管家就告诉他俞悦已经独自回娘家,叫他暂时不要去找她,让她一个人好好思考。 思考?她还要思考什么?难道他的心情她还不了解吗?他要怎么做才能证明他的心意? 一想到她要离开他,他的心像被撕裂般难以忍受地痛。他从未这么在乎一个人过,不管她做什么决定,只要她有一点离开他的念头,他都不接受! 一把无来由的怒火在心中狂烧,廉简言走到书房时忍不住直喘气,因看见俞正平父女却没看见俞悦而皱着眉。 似乎早预料到廉简言会来,俞正平看着他愉快地挑挑眉。「小子,你这次动作倒挺快的!」 廉简言压下心中的焦急,礼貌地向俞正平父女示意。「外公、岳母。」 俞桂娟早已放下以往的过节,将廉简言当亲生儿子般慈爱地问:「简言,来找悦悦吗?」 廉简言表面上虽看似如以前冷漠,但眼神早已经不再对俞家人充满严厉,而显得温和许多。 「我来接她回去。」 俞桂娟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慢慢向他解释,希望他能体谅女儿。 「我已经跟悦悦谈过了,她暂时想住在这。」 唉──这对小俩口的问题恐怕一时半刻还不能解决,要是女婿还是如此口拙,不能明白表达自己的心意,就很难突破女儿的心防。 看着廉简言的脸色越见阴沉,俞正平站起身,拄着手杖踱向他,若有所思的对他说:「简言,让她一个人想想也好,就算是夫妻也该有自己的空间,我想悦悦是想一个人好好思考你们的未来,你应该尊重她的决定!就让你们彼此冷静一下。」 廉简言的拳头越握越紧,眼中有抹害怕俞悦离去的心慌,低哑说:「我已经够冷静了。」 看来孙女婿还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俞正平皱起眉,难得严厉地说:「如果你真的在乎她,就该放手让她去选择。」 看到俞正平严厉的神色,廉简言坚决的表情有点软化,冷着声说:「……我知道了,请你们好好照顾她,她还很虚弱。」 「当然。」 如鹰的眼沉了沉,朝他们点点头就转身离开。 廉简言离去不久后,俞正平朝身后喊。「他已经走了,出来吧!」 俞悦的身影从窗廉后缓缓步出,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若有所思。 俞桂娟扶着父亲坐下,看着女儿担忧的问:「悦悦,-都听见了,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俞悦一脸忧伤,还是说不出话。 她真的不知道……看见他时,心中的天秤又不自觉往他那边倒,尤其在看见他脸上那副担忧在乎的样子,她的心更是摇摆不定,她真的以为他是真心在乎她的,或许还爱上了她……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呢?如果又是她一厢情愿呢?那往后的日子她要怎么办,是不是又要独自饮泣?她很想相信他,可是她实在忘不了那段日子心碎的痛苦…… 俞正平看着孙女,沉默了一会儿,语重心长的开口:「外公和-妈的确都很欣赏他,也都相信他不会再伤害-,但这是-的婚姻,不论-做什么决定,我们都会尊重-的选择──相信他或是离婚,-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总裁,会议时间快到了。请上车吧!」司机拉下车窗,提醒站在车外已经有一段时间的廉简言。 「我知道了。」廉简言仍站在俞家门前,一动也不动地凝视着。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坐进车内呼啸而去。 草丛刚好挡住廉简言的视线,让他看不见其实与他正对面的俞悦。 她摆在胸前的双手紧握着,一半的心跟着离去的车一起走了。 一旁的张嫂听着引擎声,头也没抬的对俞悦说:「孙小姐,孙姑爷真有心,他每天早上都来呢!」 「每天?」这两个字让俞悦的心产生不小的震撼! 张嫂没有停下手边的工作,彷佛对廉简言的造访已习惯了。「是阿!每天都是这个时候,可是他站的地方又看不见里边,也不知道能看见什么?」 俞悦陷入沉思。 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只是因为想见她? 她已经被他搞糊涂了,他说过他永远不会爱上她,可是他表现出的种种,又搅乱她的心思。 「悦悦,今天怎么这么早起来?又睡不好吗?」 俞悦闻声抬起头,走到俞正平跟前,似乎下了某种决心。 「外公,我想请你帮个忙……」 俞正平拄着手杖,威严的走进他昔日的办公室,一坐定,就开口直捣核心。「年轻人,我是来跟你要一句话的。」 廉简言大概能猜出他的来意,却被他弄得有些糊涂。「一句话?」 两手放在手杖上,俞正平神色自若。「还记得婚礼那天我要你答应我好好待悦悦,否则你会后悔的那句话吗?现在我就是来要这句话的答案。」 廉简言沉默的点头,伤害过心爱的人的事实,不仅让他后悔,也让他心痛! 俞正平满意的拍了下自己的大腿。「很好!孺子可教也。不枉我绕了个大圈,安排了这么大个局!」 「我知道外公去瑞士不过是个借口,其实是私下找岳父回来解开岳母的心结。我不明白的是,这跟我对俞悦的态度又会产生多大的影响?」 此时的俞正平虽威严未减,但已换上赏识不已的神情。 「没错,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过去我太宠你岳母了,让她变得目中无人,任性欺压你们廉家,我才下了这个决定,要她正视自己教育女儿的态度。 至于你跟悦悦,我知道当时的你恨透了我们,无论旁人怎么劝你也听不进去,所以我干脆放手让你自己亲身去体会。」 一抹惊讶闪过廉简言的深瞳,但随即又恢复原样。 「如果我还是没有爱上俞悦呢?那岂不是连俞家的一切也赔上了?」 「小子,我已经老了,已经不那么看重钱财,最重要的是我孙女的幸福,我下了一个很大的赌注!赌我孙女的好终究会感动你,赌你最后还是会爱上她!」 「赌?」 俞正平眼里充满睿智的精光,和蔼笑着。「我赌赢了,不是吗?」 廉简言算是被他虚怀若谷的胸襟折服了。「……我很佩服你,外公。」不愧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人生的一切如此拿得起、放得下,比起以前满心想报复的他快活多了! 「当然!我俞正平可不是活假的。」人即使年纪大了还是喜欢被恭维。 「那俞悦她……」一想起俞悦,椎心的刺痛感又袭来。 提起孙女,俞正平也是一阵心疼,语重心长的看着孙女婿。 「我和你岳母会相信你,那是因为真正被伤害的不是我们。不要忘了,悦悦甚至为这段婚姻失去了孩子,她会犹豫是必然的。我了解我的孙女,她现在也不比你好过,想必她也在挣扎。」孙女的笑容原本就不多,经过这段婚姻一折腾,小脸更是满怀心事。这小俩口的事还是早点解决的好! 廉简言的眼神突地变得深沉,许久才困难的哑声说:「她对我还有感情吗?」如果她心里还在挣扎,那就表示她对他还是…… 俞正平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你不该问我,应该问她才对。」 这句话刺中了廉简言的伤口,他眼神阴晦。「她根本不愿见我。」她可知道他每天早晨在俞家门口徘徊,只为了想见她一面的心情? 看见他如此在意孙女,俞正平放下心,但决定再给他一个考验。 「我再问你一句,现在你已经拥有俞家的一切,但是若我要你放弃,才能得回悦悦,你愿意吗?」 廉简言没有半点考虑的回答:「我可以全部奉还,一毛不拿!」 俞正平摇摇手,看似不在意却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别答应得那么快,我的意思是连同你在结婚前的一切也放弃,就是要你重新开始,这样也没关系?」 他的眼神如鹰般坚决。「我愿不惜一切要回她!」 信誓旦旦的廉简言不知门扉后方有一双爱恋的眼眸,因为听进了他们的对话,而水雾蒙-…… 俞悦失踪了。 就在廉简言放弃了所有人都渴望、他也早已到手的财富,恢复一无所有,甚至重新开始,如此决心让俞正平与俞桂娟欣赏不已,他们的确没有选错女婿! 而一直住在娘家的俞悦却始终闷闷不乐,没有人知道她的想法,所有人便想或许她是为了观察廉简言的表现,毕竟她也受了这么多的苦。 但天不从人愿,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久俞家又传来一件噩耗,俞正平和女儿俞桂娟在回家途中撞上酒醉驾车的公车,两人连同司机无人生还,几乎痛不欲生的俞悦变得不言不语,一夜之间俞氏企业股票大跌,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廉简言回头接管俞氏企业总裁的职位,为稳住俞氏企业而忙得不可开交,为了就近照顾俞悦,更搬回俞家大宅,没想到当晚俞悦留下一纸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和一封署名给他的信,信上写着: 简言: 会发生这一切,让俞家走到如此的地步,或许是我们俞家对不起你们廉家的报应,俞家的一分一毫我都不要,因为那是你应得的,所以请当作收下俞家和我的歉意,收下它吧。 我不恨,什么都不恨,也不想计较什么,虽然我失去所有、失去最亲的人,但孑然一身或许才是我的宿命,我只想好好过完接下来的人生,而这里有着太多太多的回忆,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所以我决定离开。 如果你肯听我最后一次的请求,请不要试图找我,就让我消失吧,消失在你的世界中。 你曾说过,我们原本就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我想你说的对,所以我的强求才造成了这么多不幸,那么就让我们回归原本的世界,不要再有交集、也不要再有不幸。 该是时候放你自由,也该是时候让我自己自由了。 俞悦 第八章 六年后西雅图 「小宇,妈咪来接你们-!小伦呢?」俞悦弯下腰对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笑咪咪的问。 小男孩却满脸不高兴的指正她。 「妈咪!我才是小伦啦!小宇在里面上厕所。」真是的,连自己儿子都搞不清楚,有这种妈咪吗? 俞悦一脸无辜的道歉。「啊?对不起喔……你们长得实在太像了!」双胞胎长得当然一模一样啊,怎么能怪她! 小伦听了一点都不满意,一副插着腰气呼呼的样子。 「妈咪!-可是我们的妈咪耶,连自己儿子都分不清楚。而且我们身上还有挂名牌,-也搞错!」说着他还指指幼稚园背心上的名牌「俞轩伦」。 俞悦有点尴尬的陪着笑脸。「对喔。」她怎么忘了有名牌! 「唉──」另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突然从教室走出来,还无奈的叹着气。 俞悦一看见小宇随即又堆出笑脸,把他的叹气完全抛在脑后。 「小宇你出来啦!那我们回家-!」说着便牵起双胞胎的小手,还仔细的看了一眼刚出来的小男孩的名牌──俞轩宇。 嗯,很好,这次没弄错!真希望他们在家里也挂名牌就好了。 俞悦到幼稚园接她的两个双胞胎宝贝下课,离开廉简言之后,无处可去的她到美国投靠父亲曹永凡,原本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没想到发现自己又怀了孕,而留下离婚协议书的她,自然更没有理由回台湾。 现在她只想好好把双胞胎扶养长大,关于爱与不爱、恩恩怨怨就随它去吧。 三人走到幼稚园门口时,一个牵着小女孩的金发中年男子急忙叫住他们。 「俞小姐,-来接小宇小伦啊?」 俞悦停下礼貌的朝他点头,双手依然牵着双胞胎。 「是啊,史提先生也来接女儿啊?」 「呃……我姓史丹……」 「啊对不起!史丹先生最近好吗?」 史丹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害羞的脸上尽是对俞悦的痴迷。 「还好还好,这个礼拜日是我女儿的生日,我想请-跟小宇小伦一起来参加生日派对,-方便吗?」 双胞胎闻言,-起眼睛看着史丹。 喔?想泡我们妈咪? 史丹的小女儿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爹地?我生日不是已经……」不是已经过了吗? 史丹眼看计谋快被女儿拆穿,赶紧低下头打断她的话。「洁西卡!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俞轩伦眼睛忽地骨碌碌的转了一圈,拉拉俞悦的手,天真的说:「妈咪,下礼拜日外公不是要带我们出去玩?」 「有这回事啊?」什么时候说的? 俞悦看见双胞胎拼命点头,不疑有它相信了。 「史提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不能去。那么我们先走了,小宇小伦跟叔叔说再见!」 双胞胎两人互看一眼,不怀好意的一笑,随即回过头向史丹甜甜的说:「史提叔叔再见!」哼哼! 直到三人消失在视线中,史丹才喃喃说:「……我姓史丹……」 几片落叶飘过他身后,咻!咻! 晚饭后俞轩伦走进他和俞轩宇两人的房间内,才打开门就见到俞轩宇坐在床上专注地盯着一本商业杂志,封面上的男人有一双炯炯有神的淡褐色双眸,总是紧抿的薄唇看起来并不快乐。 俞轩伦靠着俞轩宇,一起坐在床上纳闷。 「小宇,你又在看那个人!」他有什么好看的? 俞轩宇抬头望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我只是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妈咪看到他都会哭,然后又要看?」妈咪每次只要看见他出现在电视、报纸、杂志上就会一直掉眼泪,不管他跟小伦怎么安慰都没用。 俞轩伦不屑的看着封面上的男人,撇了撇小嘴。「他一定是坏人!所以妈咪才会哭。」说着还对着封面吐舌头。只要害妈咪哭的人他都讨厌! 俞轩宇奇怪的歪着小脑袋。「可是妈咪为什么又要一直看呢?」不喜欢就不要看啊! 俞轩伦一副很有智慧的对双胞胎哥哥叹口气。「你真笨,一定是妈咪要记住他欺负过她,下次才可以欺负回来。」 俞轩宇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是这样吗?」他总觉得妈咪不讨厌这个人。 「当然是这样!」俞轩伦很有自信的坚持自己的理论。 俞轩宇低头看着杂志封面上的男人又好半晌,忽地像发现什么惊奇的叫着。「小伦你看!他的眼睛颜色跟我们一样耶!」 外公都说他们淡褐色的眼睛很少东方人有,而且很漂亮。可是这男人的眼睛居然跟他们一样! 俞轩伦却对这个发现老大不高兴。「小宇,他可是我们的敌人耶!」 「敌人?为什么?」 「害妈咪哭的不是敌人是什么?」 「喔。」俞轩宇不太在意地应完话后,突然闷闷不乐,不再开口。 俞轩伦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推推哥哥问:「小宇,你怎么啦?」害他也心情跟着不好。 俞轩宇看着弟弟的小脸上写满了忧伤。「小伦,你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我们没有吗?」 俞轩伦气呼呼的。「谁说我们没有!」他最讨厌人家说他们没爸爸! 俞轩宇的小脸上充满惊奇。「我们有?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上次我们生病去医院的时候,我看见妈咪在资料上填了爸爸的名字。」他可是拼命跳高才看见的! 「叫什么?」 俞轩伦很神秘的宣布父亲的名字。「父不详。」他很厉害吧! 俞轩宇睁大了可爱的眼睛,高兴的直拉着弟弟。「原来爸爸的名字叫父不详,那为什么我们没看过他?」 俞轩伦嘟起小嘴,很不高兴。「我怎么知道。」他也很想知道啊!可是要是问妈咪的话,她又会哭啊。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哩!」俞轩宇可爱的小脸上难掩失望。 「别说这个了啦!小宇你有没有告诉外公,叫他礼拜日带我们出去玩?」要是穿梆那就惨了! 俞轩宇将杂志放在枕头下藏好,免得妈咪看到又要哭了。 「说了啦!不过你这样骗妈咪好吗?妈咪知道了会生气喔。」妈咪生气虽然不会打人,却会一直哭一直哭,比淹水还可怕! 唉──他们最怕妈咪哭了! 俞轩伦生气的插着腰。「拜托!我可是为妈咪好耶,那个史丹叔叔一看就知道想泡妈咪,我这是在保护她!」谁敢跟他们抢妈咪,他们就跟他拼了! 「说的也是,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外公都说那种人叫做苍蝇。」 「所以我们要当妈咪的苍蝇拍啊!」不过妈咪身边的苍蝇还真多! 俞轩宇想到今天的事,不停的笑着。「不过妈咪每次都记错那个叔叔的名字,好好笑。」那个叔叔的脸都黑了。 俞轩伦很不客气的泼他冷水。「小宇,你忘了妈咪连我们都会搞错吗?」 「对喔,妈咪今天还叫我们在家里也戴名牌哩。」说什么这样比较不会叫错。 双胞胎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唉──妈咪什么时候才分得清楚他们啊? 台湾台北 「什么?你叫我停止找俞悦的下落?亚瑟,我说过要放弃了吗?」廉简言坐在大宅书房内,无法相信简亚瑟刚刚说了什么。 难道他忘了俞悦是怎么离开的吗?居然要他放弃找俞悦? 六年了,俞悦已经离开六年了,在这六年之中他和简亚瑟成了不打不相识的至交,俞悦离开之后,简亚瑟便找上他兴师问罪,心疼如妹妹的俞悦抛下一切消失,甚至和廉简言狠狠打了一架,之后两人却跌破众人眼镜,同心协力寻找俞悦,直到现在…… 简亚瑟早料到他的反应,依然不死心的劝道:「六年了,都已经六年了,要是悦悦有心回到你身边,就不会让你等了六年,你又何必再折磨自己呢?」 他当然清楚廉简言的决心,但实在不希望他再继续痛苦下去。如果一个人执意不再出现,又何苦逼她出来? 廉简言淡褐色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撇过头不看好友。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要是真放得下,他早放了。 简亚瑟见状自行拉过椅子坐下,决定与他好好谈谈。 「简言,你这是何苦?也许俞悦早就已经嫁人,也过得很好,你找到她后又能如何?」把她抢回来吗?不过是再让彼此痛苦罢了。 廉简言回头冷瞪他,恨恨地咬着牙。「我不相信她会嫁人!」 「这不是一句不相信就能阻止的,我也很难相信俞悦会再选择他人。 「但要是发生了呢?如果这真的是事实呢?到时你们要怎么面对对方?不过图增伤感罢了!这样一来你反而破坏了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平静生活。」 廉简言缓下情绪,坚定的看着简亚瑟。 「亚瑟,你的假设,不过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 简亚瑟不置可否的摇头。「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不会发生?」 「因为她爱的人只有我,而这一点我相信身为她青梅竹马的你比我更明白,现在你却要我放弃她?」 简亚瑟烦躁的皱起眉。「当初她就是为了放弃你才会离开,现在我不清楚。」 「但我很清楚!」廉简言一字一句如誓言,十分坚定。 简亚瑟对于好友愚昧的坚持,只能叹气。 「简言,你不过是因为你俞悦才会离开而愧疚,但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你又何必坚持?」既然俞悦是为了让他自由才离开,都已过了六年,何不成全她?让彼此好过不好吗? 「我不是因为愧疚才坚持。」他的确愧疚,但才不会为这种无聊的东西坚持。 简亚瑟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重申自己的想法。 「我知道你爱俞悦,这些年来你甚至不碰女人。不管你是因为爱她也好、赎罪也好,六年也够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不希望好友就此困在这种漩涡中,永远都出不来。 廉简言落寞的眼神落在窗外夕阳的淡黄余晖上,缓缓且平静的开口:「亚瑟,你爱乐乐吧?」俞悦会不会也看着同样的昏黄? 简亚瑟撇了撇嘴,以为他想扯开话题而不太高兴。「当然!不过这跟我谈的没有关系吧。」 廉简言收回视线,质问的看着他。「有关系,如果乐乐因为相同的理由离开你六年,你会放弃吗?你会认为乐乐不再爱你而另选他人吗?」 「这……」他当然不相信,可是…… 廉简言见他动摇,便继续说:「你跟我的心情应该是一样的。为什么我说俞悦绝不会选择他人也是如此,不是我对自己太有信心,而是我实在太了解俞悦。 如果俞悦真的能再爱上别人,她不会不出现;如果她真的幸福,她不会不跟担心她的我们连络,更不会让我白白苦等六年。这六年来连我是同性恋的谣传都出现了,你想要是她真的选择别人,她会这样狠心对我吗? 就因为如此,我才这么坚持!无论是再一个六年、甚至十年,我都不放弃!」 简亚瑟顿时哑然。「简言……」 廉简言从椅子上站起身,踱向窗边看着夕阳。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如果俞悦不幸福,我又如何能快乐呢?」他放不下她,这种坚持连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简亚瑟看着他孤绝的身影,紧握着拳头,痛苦的决定让他认清另一种可能。 「我当然知道你的心情,可是有一句话我一直不敢说,现在不得不说。 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也许俞悦早就……」否则六年来征信社怎会怎么查都查不到她的下落。 廉简言回过头,森冷的眼神阻止他再说下去。「亚瑟!」 简亚瑟眼里也闪着不愿相信的痛楚,却狠下心继续说:「谁都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但是……」没有人不希望她安全!但如果她真的……死了呢? 廉简言-起眼愤恨的说:「我当你是好兄弟,但你如果再说下去,我不会对你客气的!」 简亚瑟沉重的叹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白等。」他也不想劝简言放弃,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 廉简言不再看他,背对简亚瑟的身影无比落寞。「我不会白等的,我一定会找到她。」 简亚瑟知道再谈下去也没用,站起身,给他最后的忠告。 「不管你喜不喜欢听,我还是要说,如果俞悦真的……否则她一人在外,总得赚钱养活自己,可是征信社找遍了全台湾却依然没有着落。我不愿见你痛苦下去!调查的事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这几天我和乐乐要去西雅图探望我妈,希望我们回来时,你已经做出明智的决定。」 简亚瑟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书房,留下只有夕阳相伴的廉简言。 「……俞悦,-到底在哪?难道真的……」 廉简言痛苦的闭上眼,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西雅图 「外公,你走这么慢,游乐场都要关了啦!」 「外公,你走快一点!」 曹永凡根本是被两个宝贝孙子拖着走在路上,气喘吁吁的样子让双胞胎乖乖的停下来。 「你们走慢一点!外公年纪大了走不动,你们这两个小鬼灵精!要是你们妈咪知道你们骗她,家里肯定会淹水。要不是这样,外公还想待在家里休息呢!」被这两个好动的小子一搞,才晓得自己年纪真的大-! 俞轩伦-起小眼,盯着教他们做坏事的外公。 「外公,你怎么这么说!我们可是听你的话,努力替妈咪赶走苍蝇耶!」还不都是他教的! 俞轩宇贴心的拍拍外公的背,也赞同弟弟。 「对啊!而且外公你年纪大了,更要出来动一动啊!不然会像外婆说的,会得老年痴呆症啃。」 曹永凡一听,顾不得喘气,满脸疑惑的问双胞胎。「老年痴呆?外婆跟你们这样说?」 双胞胎一致点头,让他气愤不已。「记得下次要拉你们外婆出来!不然她会得脑溢血!」居然诅咒他得老年痴呆!她想守寡吗? 双胞胎奸笑着互看一眼。 呵呵……这样下次若又有人要泡妈咪,就可以拿外婆当挡箭牌了! 正当双胞胎高兴时,有对父女刚好经过他们祖孙三人前面。 「爹地,我要吃棉花糖,买给我啦!」 「知道了,不过不要吃太多,小心又蛀牙了。」 俞轩伦的小手忽地抓紧外公的裤子,落寞的样子引起曹永凡的注意。 「小伦,你怎么啦?」 俞轩宇看了弟弟一眼,抬起头,也神情寂寞的对曹永凡说:「外公,我们去买棉花糖好不好?」 曹永凡一愣,想起刚刚经过的那对父女…… 「小宇、小伦……」曹永凡蹲下身子看着双胞胎,不知如何开口。毕竟他自己也抛弃了尚在母亲怀中的俞悦。唉!想必俞悦小时候也曾这样羡慕过别人吧。 俞轩伦反倒振起精神安慰曹永凡。「外公,我们不会难过啦!」 俞轩宇也扬起小脸,笑着对曹永凡说:「嗯,因为我们有妈咪、外公和外婆,大家都很疼我们!」 曹永凡看着懂事的双胞胎,反而心更疼,慈爱的揉揉他们细滑的头发。 「好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走!外公买糖给你们吃。」 俞轩伦恶作剧的对哥哥说:「小宇我们来比赛,谁冲第一就可以吃对方的棉花糖!」话才说到一半,人就已经跑走了。 被甩在后头的俞轩宇不服气地边跑边叫:「小伦你怎么可以偷跑!」 俞轩伦早已远远超越他,正开心的想着可以吃到两人份的棉花糖,却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一对男女…… 砰!俞轩伦狠狠撞向女人的怀里,过大的冲击力使两个人都跌得七荤八素。 一旁的男子赶紧将两人扶起来,紧张的拉着妻子问:「乐乐,-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程乐乐气愤的抓着俞轩伦朝他破口大骂:「死小鬼你走路不长眼睛啊!你……喝!」抬头一看见小鬼的眼睛时,所有骂人的话全都忘光了,嘴甚至惊讶到忘了闭上。 一旁的简亚瑟也睁大了眼,看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和那双淡褐色眼睛。 太像了!根本就是廉简言的缩小版! 就在两人还未从惊讶中恢复,另一个震惊又掉在他们头上。 「小伦!」俞轩宇远远就见到弟弟撞倒人,紧张的跑到他身边。 廉简言的缩小版居然不只一个! 半晌程乐乐的神志终于回复,——的看着双胞胎。「……老公,我、我有没有看错?」 简亚瑟也处于震惊中,但还算镇定。「我想应该没有。」 曹永凡也急急忙忙跑过来,拉着两个孙子直向他们道歉。「对不起啊!我孙子太莽撞了,他急着买棉花糖才这样。小姐-没事吧?」 简亚瑟朝曹永凡礼貌的点点头。「老先生,他们是你的孙子吗?」 「是啊!小伦有没有跟阿姨道歉?」 俞轩伦满脸不高兴的撇撇嘴,毕竟是自己做错事,虽然很不甘愿,但还是乖乖道了歉。「阿姨,对不起!」居然骂我死小鬼!给我记住! 程乐乐用力地眨眨眼,依然有点不敢置信。「……太、太像了!而且还是双胞胎!」 曹永凡奇怪的看着程乐乐的反应。「小姐?」她该不会撞坏脑袋了吧? 简亚瑟赶紧笑着解释。「老先生,我太太是觉得你的双胞胎孙子好可爱。」 这夸赞乐得曹永凡哈哈大笑,他最喜欢有人说他孙子可爱了,这可是事实啊! 简亚瑟蹲下来,微笑地问双胞胎:「小弟弟,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俞轩伦被逼着道歉,心里还很不是滋味,只哼了一声。「要你管!」 俞轩宇责怪的看着弟弟。「小伦,妈咪教我们不可以没礼貌。叔叔,我叫俞轩宇,他是我弟弟叫俞轩伦。大家都叫我们小宇、小伦。」 「俞?」两人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那、那不就是…… 程乐乐又惊又喜的抓着俞轩伦。「你们妈咪是不是叫俞悦?」他们真的找到她了吗? 俞轩伦挑了一下眉,那模样像极了廉简言。「阿婆,-也知道我妈咪喔!」当然!我妈咪可是大美人,全西雅图谁不知道啊? 程乐乐一听自己从「阿姨」变成「阿婆」,顿时气愤得忘了找俞悦的事。 「死小鬼!你叫我什么?」那死样子还跟他老爸一模一样! 俞轩伦坏心地又挑了一下眉。「阿婆-重听吗?」啧啧啧,果然年纪大了! 「你这死小鬼!」程乐乐觉得自己头顶快冒烟了。 简亚瑟赶紧拉回她提醒。「乐乐,办正事要紧!」 曹永凡听见俞悦的名字,纳闷两人的身分,忍不住开口问:「你们认识我女儿吗?是我女儿的朋友吗?」 女儿?原来如此! 简亚瑟心中豁然开朗,严肃的对曹永凡说:「伯父,我是简亚瑟,是俞悦的青梅竹马,这是我的妻子乐乐,她是俞悦的好友,俞悦和简言他们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先找个地方聊吧!」 一听见事关那无缘的女婿,曹永凡便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一间咖啡屋坐下,程乐乐则陪双胞胎在另一头吃冰淇淋。 在简亚瑟的叙述下,曹永凡终于了解当初俞悦为何离开,这六年来又是如何毫无音讯,让曹永凡不禁感叹俞家的衰败,也更心疼女儿的境遇。 当初他没来得及参加丧礼而挂心女儿,而俞悦却早一步来到西雅图投靠他,只单单说了一句「她离婚了」,不想解释的模样再加上廉简言重新接掌俞氏企业的消息,让他误以为廉简言利用完女儿便将她踢到一旁,让他气得直骂廉家人面兽心,于是当廉家向他打探俞悦的消息时,他始终噤口不语,才会造成两夫妻离别多年,对女婿的误会更让曹永凡感慨不已。 简亚瑟若有所思的看着双胞胎,又请求的看着曹永凡。「伯父,我希望你能帮个忙,让俞悦跟简言有机会复合。」 「好是好,可是要怎么做?」他以前就极为欣赏这个女婿,如今误会一解,他当然也希望他们复合啦! 简亚瑟又看向双胞胎,不自觉的笑了。 第九章 台湾台北 向来脾气极好的俞轩宇这次也嘟起嘴,很不高兴的站在气派的办公室内。 「简叔叔你骗人!你不是说要带我们见爸爸吗?」大人怎么可以骗小孩子! 俞轩伦也气呼呼的瞪着简亚瑟。「对啊!你带我们来看敌人干嘛?」坐在办公桌后的老伯不就是杂志上的男人? 简亚瑟奇怪的看着双胞胎。「敌人?」他们不是没见过简言吗? 俞轩伦气愤的指着廉简言。「因为他老是害妈咪哭,不是敌人是什么?」 简亚瑟恍然大悟。「小伦,他就是你们的爸爸啊!」俞悦看见简言会难过当然是正常的。 俞轩伦瞪着他撇撇嘴,然后很骄傲的宣布父亲的名字。「才不是,我们的爸爸叫父不详,才不是这个老伯!」 简亚瑟又一头雾水了。「老伯?父不详?」 俞轩宇很好心的在一旁解释。「有次我们生病去医院,小伦看见妈咪在资料上填了爸爸的名字。」 廉简言冷着眼看着酷似他的小双胞胎,两人还不知死活的在他面前大放厥辞。 「亚瑟,这是怎么回事?你最好解释清楚!」这就是他专门从西雅图带回来的「名产」吗? 简亚瑟很得意的介绍他带回来的「名产」。「你不觉得这对双胞胎跟你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吗?」 廉简言一脸「你很无聊」的冷睇着他。「然后呢?」因为很像就把人家小孩拐回来玩?他是人口贩子吗? 简亚瑟笑咧了嘴,更加得意的说:「顺道告诉你,他们今年五岁,母亲的名字刚好叫俞悦。」 廉简言手中的笔滑落,淡褐色的眼写满了惊讶与期待。「他们是……」是他和俞悦的…… 简亚瑟满意的看见廉简言的惊讶,坏心的不再解释下去。「你们好好聚聚,我先去忙啦!」呵呵……这个「名产」很不错吧? 说完他便走出办公室,留下一大两小互相瞪视。 好半晌,俞轩伦再也受不了这种静默,率先开口「下马威」。 「老伯,报上你的名来!为什么欺负我们妈咪?」正好,他可以帮妈咪报仇! 廉简言听见他的称呼,森冷的开口指正他。「我是你们的爸爸。」说着便站起身走向他们。 俞轩伦不客气地坚持自己的理论。「骗人!我们的爸爸叫父不详,老伯年纪这么大了,不要乱冒充人家爸爸!」随便乱认儿子,他一定是人口贩子! 俞轩宇见到敌人那张活像北极来的脸,拉拉弟弟要他别再刺激廉简言。 「……小伦。」这个老伯看起来不好惹耶…… 看着廉简言越走越近,俞轩伦忽地越来越冷,忍不住发起抖来。 「你、你要干嘛?我、我、我才不会怕你!」他可是很有男子气概的!虽然结巴的语气完全给他「漏气」。 廉简言站在他上方,冰冷的眼神把他冻结在地上,森寒的开口:「我说了我是你们的爸爸。」说完就一把抓起俞轩伦,狠狠揍他的小屁股。 俞轩宇张着小嘴,看见弟弟第一次栽在别人手里,而且还是栽在他口中的「敌人」手里。 俞轩伦在廉简言的「魔掌」下使劲的哭喊。「哇!呜……哇!呜……我要找妈咪!这个老伯好凶!呜……他才不是我爸爸,呜……哇!」 俞悦坐在计程车内叹气。 双胞胎从来没离开她那么久过,听父亲说那天遇到远房亲戚,他们说什么也要带着双胞胎回台湾玩几天,没想到双胞胎一玩起来就玩疯了,连家都舍不得回,她只好自己千里迢迢从美国飞到她以为不会再踏上的土地。 「小姐到了!」司机停下车,回头对俞悦说。她回过神,道了谢后下了车。 在按下门铃的那一瞬间,她睁大眼看着眼前熟悉的一景一物,她根本不知道双胞胎住在哪里,也没问父亲,下了飞机之后就直接叫司机开到纸条上的地址。 可是…… 「这里不是……」俞悦下意识想往回走,突然听见朝思暮想的双胞胎的叫声。 「妈咪!」 她蹲下抱住冲过来的双胞胎。「小宇、小伦,你们怎么会在这……」这里是廉宅啊! 意识到有人靠近他们,俞悦抬头一看,心脏像是要迸出喉咙般狂跳。 呵!眷恋啊,原来依旧在她心中徘徊不去,多年来只不过是强压下去,如今日思夜念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怎忍得住、怎忍得住? 廉简言冷着褐眼,抱着胸膛,看着她满脸的惊恐。 「我听说他们的爸爸叫父不详?」 俞悦六年来的辛酸委屈一次全涌上心头,柔美的眼开始冒出水气。 「这么久没见,-是这样欢迎我的吗?」居然还敢哭!背着他偷生孩子还敢在他面前哭! 俞悦心中的悸动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 双胞胎皱起小脸。「……妈咪?」 俞轩伦也抱起胸膛,责怪的看着廉简言。「老大你看吧!我就说妈咪一定会哭的啦!」因为还是不甘心叫他爸爸,所以只叫他老大。 俞轩宇不忍妈咪哭得那么可怜,抱着她安慰。「妈咪……呜……-不要哭嘛!呜……」他小嘴一撇,也跟着哭了起来。 俞轩伦见状也嘟起小嘴。「小宇!呜……那你也别哭啊!呜………」害他也想哭了! 廉简言冷瞪着一大两小抱在一起痛哭,活像他要拆散他们! 廉简言抱起哭得梨花带雨的俞悦走进屋里,两个小的也哭哭啼啼的拉着他的裤子跟着进去。 他将俞悦放在客厅沙发上,而双胞胎依旧围着俞悦抽噎个不停,一大两小的哭声已经让廉简言快晕了,这时又增加秦管家一个。 秦管家从里头走出来,看见俞悦,没有以往严肃的模样,反而冲过去直拉着她的手。「夫人!-终于回来了!」看见她终于安全回到这,就想起这些年她带着两个小少爷不知怎么过的,也跟着伤心难过起来。 「呜……秦管家,呜……」俞悦看见向来关心她的秦管家,哭得更严重了。 一旁廉简言见他们越哭越不可收拾,眼眸渐渐窜起两团火焰,顾不得身旁还有许多佣人,提起嗓子暴吼:「够了!别哭了!」当他是隐形人吗? 「哇!呜……呜……」恶声恶气依然没收到效果,反倒让两大两小抱在一起哭得更加凄惨。 廉简言见状叹了口气,拉开俞悦与双胞胎,直接进攻事件「核心」,不再说话直接低下头,将她的哭泣全含进唇里。 哭声果然停了,连在一旁的秦管家和双胞胎也瞪大眼直看。 哇!养眼镜头耶! 秦管家忽然想到这画面「儿童不宜」,便不顾双胞胎的抗议-住他们的眼睛,自己却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直到廉简言放开俞悦,她才放开双胞胎,拉过他们坐在一旁,不打扰他们的父母相聚,乖乖看好戏。 「为什么要躲我?」强烈的思念将廉简言的身心都快撕碎了。 泪水迷蒙了双眼,俞悦努力眨掉泪花才能看清楚他,被他握在大掌中的手微微颤抖着。 「因为我怕……」更怕现在这一切都是梦,醒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廉简言以为她是害怕自己,心一慌,忘情的搂住她。 「我要怎么做才能要回-?」他痛苦地埋首在她的发间。 俞悦的泪掉得更凶了,推着他,执意要看着他的眼。「当初你说在乎我都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再相信你一次吗?」 抱着她,廉简言满足的吁口气,眼里充满温柔。「是真的。」被掏空一半的灵魂,此刻已经填满了。 俞悦还是担忧地皱着眉,深怕他又会后悔。「可是外公要你为我放弃一切不是吗?」当时她只要求外公探测他的心意,没想到外公居然向他提出这种要求! 廉简言不在意的笑笑。「我不在乎,-也清楚我几乎放弃所有重新开始,而-却选择离开我,完全不让我有表现的机会。要不是外公和岳母意外过世,我绝不会拿俞家一分一毫。」 他只要有她在身边,他可以抛弃一切!没有了她,等于过着没有灵魂的生活,那种生活他怎会稀罕! 俞悦睁大眼,泪水又无声滑落。 这不是梦吧?如果是梦,那她希望永远不醒来!因为她用尽一切力气去爱的男人,终于肯正眼看她,甚至说出她梦想已久的话…… 廉简言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被她的泪搅得心慌意乱。 「过去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呆子,不会表达感情,因为我不懂得什么叫感情,直到遇见了-动摇了我原本熟悉的世界,-的感情太浓太烈,我一时心慌,只能拒绝,发现自己的感情后却又心烦意乱,以为伤害-就可以将这种感受屏除,将-推给别人却又忌妒得发狂,等到发现错了,已经太迟。」 俞悦幽幽的看着他。「你说你不懂感情,那你怎么知道你是真的爱上我了呢?或许……」 害怕她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廉简言焦急地打断她。「没有或许!我怎能不爱-呢?-的不屈不挠早就印在我心里,像我这么冷情的男人只有-肯爱我,伤痕累累也不在意。其实我才是胆小鬼,害怕承认自己爱。我不是因为面子而不放过-,是我根本离不开-!」 说出自己的心意,对他来说比杀了他还难!而她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胡思乱想! 看她比泪坛子还会出水,他叹了口气,语气无比温柔。「别哭了,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停止-的眼泪-的丈夫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说话的呆瓜,-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俞悦含着泪点点头,紧偎在他胸前,她盼望已久的幸福终于降临在她身上了! 他紧紧拥着她,像是要缠绵一世纪般的缱绻,许下当初在神前未说完的誓言。 「对不起,我不会再让-哭了!」 俞悦看着他坚定无比的眼神,恍然大悟,原来这六年的离去不过是让彼此痛苦的错误决定。 「呜……对不起……」俞悦再也忍不住泪、忍不住这六年来的想念,轻靠在她最思念的人怀里低泣。 廉简言拥紧她,想确认她真的已回到自己身边。「别再离开我了好吗?-不知道这六年我过得多痛苦,我不能再失去-!」 他轻吻她的额头、细嫩的双颊,慢慢来到记忆中的柔软朱唇…… 突然俞悦害羞的轻推他一下。 「怎么了?」六年不见,连亲一下都不行吗? 「有人在看……」俞悦低下头,指着围在两人身边的一群佣人,还有秦管家跟双胞胎也正睁大眼看着。 廉简言抱着她,冷冷瞪着这一群看好戏的人,脸部不断抽动,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吼道:「你们不要连偷看还带着我儿子!还有,秦管家-是没事可做吗?」 在他身边做事多年的秦管家早已摸清他的个性,压根不受老板威胁。 「先生真是爱说笑。这里可是客厅、是公共场所耶!我们只是很认真的在『工作』啊!」 俞轩伦想起上次的惨痛教训,马上对疼爱他们的秦管家说:「秦奶奶,-最好不要惹老大。」 秦管家低下头,疑惑的看着双胞胎。 俞轩宇很好心的解说:「对啊,到时他像打小伦一样打-屁股喔。」 「小宇!我们讲好不说的!」怎么可以在妈咪面前丢他堂堂男子汉的脸! 俞悦瞪大眼看着廉简言,不能置信。「你打小伦?」小伦可是他儿子耶! 「对啊,妈咪,我们第一次见到老大时,老大就猛打小伦屁股。」弟弟难得丢脸,不跟妈咪说多可惜啊!妈咪一定会笑得很开心的! 可惜俞悦并没有像俞轩宇期待般开心,反而心一酸,豆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知道你怪我,可是为什么要找儿子出气呢?他们是无辜的,是你的儿子。如果你不喜欢他们,我可以现在就带他们回美国!」说着她便要起身。 廉简言一面拉住俞悦,一面冷冷的对双胞胎说:「你们两个,马上给我解释清楚!」 完了!老大又生气了! 廉轩宇和廉轩伦坐在总裁办公室内,很努力的做着廉简言给的「功课」。由于他们已经入了廉家户籍,所以从姓俞改回姓廉。 这几天老大总带他们到公司内接受「刑罚」,公司内上上下下无不对他们两兄弟「疼爱有加」,每个人见到他们先是惊叫着说「哇!好可爱喔!」,接下来就是直捏着他们的小脸,对他们上下其手地「骚扰」。 而老大呢,乐得同性恋谣言不攻自破,在一旁看着也不出手救儿子。「魔手」越来越多,他们的「清白」也早就毁得一塌糊涂。 老大真是狠! 廉轩伦边写自己的名字,边气嘟嘟的朝哥哥发出不平之声。 「小宇都是你啦!害我也跟着被老大罚。」要不是小宇,他们也不会被罚写自己的名字一千遍,好不容易写完了拿去给老大检查,结果老大看他们写的依然是俞轩宇和俞轩伦,气得要他们重写,而且还要写一万次! 呜……他们还不习惯嘛!毕竟姓了五年俞,一下子改回廉,当然会忘记啊! 「我以为妈咪会很开心嘛。」廉轩宇嘟着嘴,乖乖的写字。 「听到自己儿子被打,谁会高兴啊?」 「可是你那时候真的好好笑。」廉轩宇想起弟弟边哭边叫妈的情形,又呵呵笑了起来。 廉轩伦气红了小脸。「你还说!」 「有空吵架表示你们很闲嘛?」廉简言的冰冷声音从他们头顶浇下。 他一不在,这两个小子就偷懒! 双胞胎抬起头看着抱胸的廉简言。「老大……」惨了! 没想到老大并没有如他们预期的下雪刮风,反而一脸「和蔼」地蹲下身子对他们说:「跟你们商量一件事。不想再罚写可以,不过要帮我一件事……」 从认识老大的第一天起,他们就知道老大跟「慈父」绝对沾不上边。 两人顿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妈咪,-爱老大吗?」双胞胎一回来就冲进俞悦的房间猛问。 顾不得脸红,俞悦疑惑的看向发问的廉轩宇。「小伦,你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廉轩伦也问道:「不然妈咪怎么还不嫁给他?还有妈咪,我才是小伦!他是小宇。」唉──妈咪又搞错了! 「喔,对不起,妈咪又搞错了!」 廉轩伦仍然老大不高兴。「妈咪,-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算了!先解决老大给的「任务」再说。 今天罚写的交换条件就是劝妈咪赶快嫁给老大,奇怪的是老大自己不来问,却叫他们做,总之只要不再罚写,做什么都好! 俞悦一反常态的严肃,看着小双胞胎。「小宇、小伦,你们喜不喜欢你们爸爸啊?」 廉轩伦小大人般环抱手臂。「不讨厌啦!」 俞悦看着儿子的反应,忽地沉下眼。「那就是不会很喜欢-!」唉──她就知道,否则他们怎会一天到晚吵架呢! 廉轩宇偏着小脑袋瓜,不能理解的看着妈妈。「妈咪,-嫁不嫁老大跟我们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俞悦温柔的看着他。「小伦,你们是妈咪最重要的宝贝,所以妈咪很重视你们的感觉,如果你们不喜欢爸爸,妈咪怎么安心再嫁给他呢?」尽管他是双胞胎的亲生父亲,她还是得重视双胞胎的感受,不能只想着自己。 廉轩宇叹了口气,挫败的垂下肩膀。 「妈咪,我是小宇。」刚刚不是说过了? 「啊?」俞悦不敢相信自己又搞错了。 廉轩伦已经顾不得与哥哥相同的挫折感,努力想完成「任务」。 「妈咪-喜欢老大的话就嫁他啦!我们没关系。」 「可是你们不是不喜欢?」 廉轩宇忽地笑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弟弟。「妈咪,-不要理小伦。他很喜欢老大,只是不好意思承认。所以-可以放心嫁给他啦!」 他每天晚上都看到小伦因为有了老大,连作梦都在叫他爸爸。只是因为上次被痛打,不甘心承认而已! 俞悦水柔的眼里有着惊喜。「真的吗?你们真的喜欢爸爸?」 廉轩宇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是真的,我们有爸爸怎么会不开心!」他们从以前就好羡慕别人,有爸爸带他们出去玩。 俞悦想起六年前的错误决定,害得双胞胎过了五年没有父亲的生活,愧疚得难过起来。 「小宇、小伦,妈咪对不起你们。」他们一定很羡慕别人吧! 「妈咪?」双胞胎担忧的看着母亲。他们并不想惹她伤心啊! 俞悦温柔的将他们拥在怀里,柔美的脸上不再忧愁。「好,我知道了。你们爸爸跟我求婚时我会答应的。」她要他们从此以后有父亲疼爱! 双胞胎在她怀里笑得诡异,两人互看一眼。 求婚时?呵呵…… 原来老大还没问过妈咪啊!呵呵…… 反正他们的任务已经达成了,就让老大等吧!呵呵…… 晚餐时,俞悦坐在餐桌旁,看着她深爱的男人为她深爱的两个小男人细心的夹菜。她欣慰的看着这一幕,好不容易啊!真的好不容易! 她从小的愿望已经成真了,一个家庭!温暖的家! 廉简言替小双胞胎夹完菜,抬起头就看见俞悦对着他们笑。 「-在笑什么?」一整个晚上就见她一个劲儿地笑着。 「啊?没有啊?」俞悦回过神,很是尴尬。 廉简言当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微笑摇头。「我听亚瑟说过了,找个时间请岳父岳母来吧,我要好好谢谢他们这几年照顾-跟双胞胎。」 要不是有他们,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外头会怎样,他真不敢想象! 「我会跟他们提的。」她知道他爱屋及乌。 廉简言放下碗筷,淡褐色的眼深深望着她。「这几年过得好吗?」 俞悦点点头。「还好,大家对我和孩子们都很好。」 廉简言听出些许端倪。「大家?」还有其他人对他们「很好」啊? 廉轩伦在一旁忍不住骄傲的说:「老大,妈咪是我们那边的大美人喔!所以每个人看见她都笑咪咪的,连我们去买东西都不用钱呢!因为老板都会一直对妈咪傻笑,还一直送妈咪好多东西,吃都吃不完。」害外公外婆都叫她别出去了! 廉简言挑起一道浓眉。「喔?」 俞悦看着儿子,不赞同的皱起眉。「小宇!不可以乱说,老板只是人好。」这样说可会让人误会的! 廉轩伦看着她,叹了口气。「妈咪,我是小伦……」 廉简言不敢置信的看着俞悦。「-连自己儿子都会搞错?」有这种女人吗? 廉轩伦猛点头。「对嘛!妈咪,-应该学学老大,他都不会搞错我跟小宇。」 廉轩宇边吃饭边淡淡开口。「小伦没关系啦!反正我们已经习惯了。」 「你们……」俞悦看着一大两小唱双簧似的揶揄她。 「别说了,吃饭吧!」廉简言不可置否的摇摇头。 「老大,厨师伯伯煮得好好吃喔!」廉轩宇边吃边赞美着。 「对啊,比外婆煮的还好吃!」廉轩伦也在旁附和。 廉简言忍不住疑惑的看着他们。「外婆?你们都是吃外婆煮的?妈咪没煮给你们吃过吗?」他知道俞悦除了跟他结婚时外,几乎没进过厨房,但他以为依她的性子,会想煮给自己的孩子吃。 俞悦羞涩地开口。「可能是我煮得太难吃了,所以他们都不准我煮饭。」 廉简言不以为意的低头拿起碗筷。「我倒想吃吃看。」以往俞悦都是帮他准备简单的消夜,倒是还没吃过她真正下厨煮的东西。 这话一出口,双胞胎惊恐的看着对方。 不会吧!老大是嫌命太长吗? 「那、那我明天煮给你吃。」 没想到俞悦下一句话更吓得双胞胎连筷子都掉了。 廉轩宇急忙跳下餐桌。「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廉轩伦也跟着跳下。 逃离「即将犯罪」的现场是保命的最好方式! 廉简言-起眼看着他们几乎没动过的碗盘,冷冷叫住他们。「你们根本没怎么吃!给我回来坐下!」这么小就挑食! 双胞胎慢慢踱向父亲,想起以后可能没机会再见到爸爸,两张小脸顿时感伤的望着他。 廉轩宇的小手握住父亲长满厚茧的大手,难过的看着他。「爸爸,明天我想叫秦奶奶带我跟小伦出去。」他不希望牵连无辜的秦奶奶,只好牺牲老大了。 廉简言对他突然改变称呼感到惊讶。「爸爸?不叫我老大了?」这小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廉轩伦也忧伤的握住他另一只大手。 「爸爸,我们以前对你不好,你不要生气。」以后可能没机会叫他爸爸了,所以还是别赌气好了。 「爸爸你要保重喔!」双胞胎两双淡褐色的眼睛直望着他。 廉简言望着酷似他的两张小脸,对自己没参与到孩子的成长而感到遗憾。 明显的父爱写在脸上,他温柔的抱起他们,让他们一人一边坐在自己大腿上,揉着他们细滑的发丝,微笑对他们说:「你们在说什么傻话,难得你们不缠着你们妈咪,这样好了,我过两天工作忙完就带你们出去玩!」 每次带他们去公司就大哭大闹的,像是他要拆散他们母子。 父亲难得的温柔让廉轩宇更是忧伤,小手紧抓着父亲衣襟,开始忍不住眼泪。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有机会见面的话…… 廉轩伦哇一声抱住父亲大哭。「呜……爸爸,对不起!我们以后会很乖的!呜呜……你一定要带我们出去玩喔!」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带我们出去! 廉简言以为他们对自己以前的顽皮感到后悔,更温柔的说:「我说过的,就不会反悔。」他也想好好陪他们。 双胞胎紧抱着他,哭得更凄惨。「哇!呜……爸爸,呜……」 第十章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双胞胎那天一反常态了,因为口口声声要煮饭给他吃的女人是个厨房白痴! 要不是他亲眼看见,他不敢相信这么娇弱的女人,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把厨房烧到半毁!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火熄了,拉着她冲到饭店去,在厨房修好之前再也不敢待在「犯罪现场」! 他差点就死在他最爱的女人手上,而且还是因为死于她的白痴!说出去铁会给人笑死! 廉简言坐在床上抚着自己的胸口,庆幸自己还在跳动的心脏,铁青的脸色显示他还未恢复。 俞悦直瞧着他,好半晌才敢开口。「简言,你生气了吗?」 「不会,我只是不能相信。」廉简言极力镇定,冷冷的开口。 「不能相信什么?」 廉简言终于忍不住吼起来。「不能相信-煮个咖哩也能把厨房搞成这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故意的还得了!」岂不把他也给杀了! 俞悦咬住下唇。「对、对不起嘛!我在美国最多烧过炉子而已,我、我怎么知道这一次……」 廉简言越听越不能克制脸部的抽搐,森寒的瞪着她。「烧过炉子!-明明知道自己是厨房白痴还进去!」 「你不要那么凶嘛……」俞悦的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凶?我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还敢嫌我凶!」她差点连他都给烧了! 俞悦愧疚的低下头,对「床铺」道歉。「对不起……我下次会小心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让廉简言怒气狂烧。 「下次?-还敢有给我有下次!该死的!结果连双胞胎都瞒着我-是厨房白痴这件事。他们是存心要害死我吗?」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快出口的脏话压下。 「你怎么这么说!他们是为我好,而且我又不是白痴,我只是不专心而已。」怎么可以一直骂她白痴! 「对,-不是白痴!-是厨房杀手!我说的一点都不过分!」 「是你说想吃我煮的菜,我才会……」才会煮给他吃啊! 廉简言眼里尽是寒冰,北极来的寒风朝她狂吹。「我没叫-煮菜也顺便把厨房烧了!」 想起半毁的厨房和「作品」,俞悦忍不住愧疚。「我真的会好好练习,不会有下次了。」 听到「练习」两字,廉简言怒火滔天,忍耐力再度到达极限,在她耳畔狂烈暴吼。「-敢再进厨房试试看!」 俞悦哽咽一声,被他吼得眼泪扑簌簌滴下。 她一掉眼泪,廉简言登时狼狈万分。「-……」噢,老天…… 他叹气搂过她正想安慰一番,看见房门外有两颗小脑袋正晃头晃脑的讨论着。 「小宇,太好了!以后我们的性命安全有保障了!」 「可是妈咪哭得好可怜喔。」廉轩宇看见妈咪哭得那么伤心,好于心不忍。 「都是爸爸太凶了!」廉轩伦嘟起嘴责怪父亲。 「不过爸爸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他好怕他们又没爸爸了! 「说的也是。」廉轩伦点头。 廉简言抱着俞悦咬着牙,死瞪着门口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子。 「给我出来!」这两个小子居然好的不学学偷听?他是不是应该好好「整肃」一下他们了! 双胞胎正想落跑,一见廉简言的北极脸便死了心,低着头乖乖走到他面前。 廉简言的眼眸沉了下来,北极来的寒风再度狂吹。「你们两个……」 一向心疼儿子的俞悦见状心中不舍,抱住廉简言的脖子,泪水朝他狂灌。 「呜……你不要对他们发脾气,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进厨房。呜……」 「妈咪……」双胞胎不忍地看着哭得惨兮兮的母亲。 「呜……」泪水再度决堤! 廉简言轻叹一声,拍着她的背心。「好了,我不该那么凶。我不会发脾气,-别哭了好不好?」 双胞胎狐疑的互看一眼。 喔,很诡异喔! 「那、那、那、那厨房……呜……」俞悦不信任的偷瞄他。 「算了,烧了就算了,-不要再哭了。」只要她别哭就行了! 俞悦抬起头,两颊上仍有泪水。「真的吗?你不生气了?」 廉简言眼里有着无奈的温柔。「真的,我不生气了。」他可不想没被火烧死,反被她的眼泪给淹死! 俞悦水眸荡漾的望着他,终于扬起笑容,温柔地靠向他。 双胞胎错愕的目睹这一幕,随即看见对方脸上都漾着奸笑。 原来不只他们怕妈咪的眼泪啊!嘿嘿嘿…… 「妈咪,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当花童?」廉轩伦嘟着嘴,站在新娘室里,很不习惯身上的西装。 他是想当花童啦!可是是当妈咪跟爸爸的花童,他才不想把「第一次」就这样献给别人。 俞悦蹲下身子,拉着他脖子上的小领结。「小宇,你不喜欢吗?」 穿着同样西装的廉轩宇站在一旁叹气。「妈咪,我才是小宇……我们比较想当-跟爸爸的花童啦!」 俞悦尴尬地笑了笑,摸摸他们可爱的小脸。 「那是因为爸爸还没跟妈咪求婚啊,妈咪总不能再逼爸爸一次吧?而且姑姑是爸爸的妹妹、妈咪的朋友,你们就乖乖的帮妈咪一次好不好?妈咪先去找爸爸,你们在这要乖乖的喔!」 俞悦一说完就走出休息室,留下穿着新娘礼服的廉惜玉跟双胞胎。 廉惜玉见俞悦一走,马上插腰气呼呼的瞪着廉轩伦。「死小鬼,我可没有强迫你们来!」 这小鬼跟她有仇吗?打从一见面就跟她不和,尤其那张小嘴简直得理不饶人!别人家的侄子是又可爱又得人疼,哪像他?难怪连乐乐都常常气得想掐死他! 廉轩伦撇了撇嘴,坏心的看着她。「算了,难得姑姑有人要,我们就勉为其难接受好了。」既然妈咪都开口了,他是不会不接受啦,就当练习好了! 廉惜玉气得朝他破口大骂:「死小鬼,你说什么?!」刚刚还在嫂嫂面前装乖小孩,甜甜的喊她姑姑;俞悦一走就马上变脸!这死小孩,还真会做表面功夫! 廉轩伦丝毫不怕她的威胁,继续坏心的说:「姑姑,我看-最好跟简叔叔的老婆一起去检查耳朵算了。」没想到她跟那个「阿婆」一样重听。 廉轩宇蹙起眉看着弟弟。「小伦!姑姑对不起,-不要理小伦。」 廉惜玉双手在胸前一盘。「还是小宇乖,你这死小鬼不喜欢就不要来!」这小鬼就不会学他哥哥说点好听的吗? 廉轩伦转向哥哥,一副感到惋惜的样子叹口气。「小宇,我们家姑姑这么凶,雷昊叔叔真的不后悔吗?」 廉惜玉气得头顶又快冒烟了。「你……!」要不是他是老哥的小孩,她一定会掐死他! 俞悦与廉简言一走进来,就见到廉惜玉涨红着脸。 俞悦疑惑的开口:「怎么了?惜玉-的脸怎么这么红?」 廉轩伦靠着母亲,不慌不忙的「解释」。「没有啦!妈咪,姑姑只是太紧张了。」唉──可怜的雷叔叔居然要娶这种「虎姑婆」! 俞悦温柔地笑着。「惜玉,真难得-会紧张。」她很难看见一向大而化之的惜玉紧张。 廉惜玉咬牙瞪着廉轩伦,皮笑肉不笑的。「是、啊!」死小鬼给我记住! 廉简言淡褐色的眼眸在妹妹跟儿子中兴趣的流转。 他怎么会不清楚儿子对妹妹的没大没小,只是难得儿子可以找到对手,练练口舌也好! 他也懒得理会他们,只是可怜了今天当新娘的惜玉。 「惜玉,要为人妇了,要收收自己的性子,知道吗?」廉简言带点宠溺地看着妹妹。 廉惜玉无奈的挥手。「知道了。老哥你也别光说我,你们什么时候才要请我跟雷昊喝喜酒啊?」 「那也要俞悦点头才行啊。」这两个小子都还没告诉他俞悦到底心意如何。 俞悦满脸疑惑的指着自己。「我……」是他自己没跟她提的啊!她还以为他不想娶她了哩! 小双胞胎很有危机意识的互看一眼。 惨了! 廉轩伦马上满脸不舒服的样子,拉拉父亲的裤子。「爸爸,领结好紧喔!」 廉简言马上蹲下替他拉松小领结,把刚刚的话题抛到脑后。 俞悦微笑的看着廉简言细心的为儿子整理衣服。 他真是越来越有父亲的样子,原本还担心他的冰冷性格会让儿子们怕他,结果这一大两小却出乎意料的处得极好,果然是父子天性吧! 「好了,你带他们出去吧!」典礼时间快到了,俞悦推着三人出去。 夏日凉风吹抚树上的每一片嫩叶,空气清爽宜人,让人有股莫名的安心感,如同静谧的湖畔那般安详。 树荫下,跪坐着的俞悦微笑地看着头枕在自己膝上的丈夫。 他还是没有变,依然口拙不会表达、依然淡然少表情,习惯用眼镜遮掩他狂狷自负的眼神、习惯将自己的情绪藏在冷漠的面具下。 但他爱她呵!他将她完全纳入自己的生活中,抽空陪她而不去应酬、担心她生病而生气、散步时总紧握着她的手,甚至有时看着她出神而忘了要说的话…… 幸好她没有放弃,现在的她拥有这么多幸福,而下一个幸福又紧接着来临…… 廉简言半睁开眼,温柔的看着妻子。「累了吗?」 俞悦笑着摇摇头。 「在想什么?」廉简言抬起手,轻触着她如丝的脸颊。 俞悦溢满柔情的眼看着他。「我在想,幸好你爱我,否则我现在还是……」 他的手指轻压住她的唇。「别说!」 他叹了口气,将她压向自己,倾注所有的爱恋轻轻吻她…… 离开他的怀抱后,俞悦神秘的看着他。「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嗯?」廉简言不在意的挑挑眉,又想继续闭目养神。 她低下头,凑到他耳边轻轻耳语,满意的看着他惊讶的望着自己。 廉简言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假装不在乎的闭上眼,半晌才缓缓说:「……那-要调养好身体才行。」 俞悦发现他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坏心的偷笑着。 这个不爱说甜言蜜语的男人,还真是不老实! 廉简言温柔抓住她的小手,看着她依然平坦的小腹。 「我一直很遗憾没有在-生那两个小子时陪在-身边。几个月了?」低哑的声音透着当父亲的快乐。 温柔的话震荡在耳畔,水柔的大眼只见到他的呵护。「两个月了,你喜欢女生还是男生?」她娇羞的问。 「都喜欢。」 两人对望着,廉简言的淡褐色双眸逸出温存的笑意,又轻轻吻住她,大手滑过她的娇躯拥住她,让这个吻越来越深…… 他忽地退开,蹙眉看着她迷蒙的表情。「那-还不嫁给我?」她是打算再背着他生孩子吗? 俞悦眼里的迷蒙散了开来,奇怪地睇着他。「我没有不嫁你,是你一直都没有跟我提。」她还真以为他不想跟她结婚了! 廉简言的眉蹙得跟太鲁阁的峡谷一样深。「一直没跟-提?那两个小子没问-吗?」敢情从头到尾那两个小子提都没提?! 俞悦一脸疑惑。「问什么?」 廉简言抱胸看她,冷冽的眼看不出她有说谎的迹象。「我很久以前就叫他们去问-,要不要嫁给我?」 俞悦可爱的偏着头,想起有天双胞胎冲进房里猛问…… 「他们……喔,你说那个啊!他们是有问,我也说了你跟我提的时候再说。怎么了吗?」 廉简言忽地-起眼眸。 原来他们早就问过了!这两个小子还真「好胆」,敢瞒他将近三个月!要不是俞悦怀孕,他还要等多久?! 「那两个小子……」要是不揍扁那两小子的屁股,他就不姓廉! 「哈啾!」廉轩宇背后忽然感到一股凉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坐在一旁的廉轩伦关心的问哥哥:「小宇,你感冒了吗?」 廉轩宇无法忽视心中的不安,忧愁的看着弟弟。 「我只感觉到一股寒风从背后吹来……」好像爸爸常吹的那股「北极风」。 廉轩伦毫不客气的笑着。「哈哈……你鬼片看太多了……哈啾!」笑到一半也感觉到那股寒风,他忍不住也打了个喷嚏。 廉轩宇冷淡的看着弟弟。「你也是吗?」居然不相信他!哼哼! 廉轩伦惊骇的望着哥哥。「小宇,我有一种……」 「很不好的预感!」廉轩宇接下去。 危机意识再度扬起,而且这次异常强烈! 廉轩宇战战兢兢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只有他跟弟弟,才小声问道:「小伦,你说爸爸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们瞒他妈咪早就答应嫁给他的事了?」 「……搞不好。」 「那惨了!我们会死得很难看耶!」 廉轩伦强打起精神安慰哥哥。「放心啦!只要妈咪一哭,爸爸就会投降了。」对!到时只要躲在妈咪后面,爸爸就不能对他们怎样了! 廉轩伦越想越笃定。 而廉轩宇依旧很忧虑。「可是……」他舍不得妈咪哭! 身为双胞胎的廉轩伦当然知道哥哥的想法,小大人般地叹口气,拍拍哥哥的肩膀。 「为了性命着想,我们只好狠心一点-!」其实他也舍不得啊!可是妈咪的眼泪真的很好用! 「我还是觉得……」爸爸没那么好惹…… 「小宇,你放心啦!你忘了上次妈咪哭的时候,爸爸一副快晕倒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冷得像冰块的爸爸,急得像团火在烧一样哩! 廉轩宇也想起上次的情况,不禁呵呵笑起来。「哈哈……说的也是!」 妈咪,我们只好借-的眼泪用一下噜!毕竟妈咪一定不希望儿子被「冻死」吧! 「所以我们只要高高兴兴准备当花童就好了!」 廉轩宇还是有点不安。「不过我们还是黏在妈咪身边比较安全。」 因为那股寒风他到现在还忘不了…… 尾声 俞悦抱着甫出生的小女儿,温柔的轻哄着她,一面奇怪的问丈夫:「为什么你送双胞胎去美国看爸爸时,他们会哭得那么可怜?」活像他们再也见不到她似的。 「那是他们太依赖-了。」廉简言向来冰冷的脸上漾着温煦的笑容。 他从俞悦手里轻轻接过女儿,像是怕摔坏了什么珍宝一样。「我是爸爸喔,妹妹笑一个!」 「可是我觉得他们很独立啊。」他们又不是没有离开过她,更何况他们是在美国出生的。 廉简言的俊脸轻蹭着女儿像极了母亲的细致脸庞。 「独立?如果独立的话,他们不会因为分开一个月就哭得呼天抢地的。小悦,-太宠他们了!」 那是因为俞悦不知道,他还交代了其他的「任务」给双胞胎,谁叫他们当初欺骗他,这是给他们的一点小小教训! 俞悦依旧疑惑。「是这样吗?」 「别想了,反正一个月后他们就回来了,-再这样让他们依赖-,那就是溺爱了-总不希望孩子将来不会自己独立思考吧?」 「喔……可是你还不是很疼妹妹?」看他视女儿如命的样子,儿子不知早就被甩到哪去了。 「那不一样,她只是个小婴儿,那两个小子好歹也六岁了!」 廉简言一提到欺骗他的双胞胎,语气就不自觉的冷下来,吓坏了他怀中的小女儿。 「呜……哇!呜……」小女孩哭得脸通红,让廉简言心中一紧。 他直哄着女儿,语气又恢复温柔。「妹妹乖,爸爸不是凶。别哭别哭!」 小女儿一见到父亲温暖的笑脸就停止哭泣,扬起可爱的笑容回应。 俞悦看得直为双胞胎犯嘀咕。「你分明就是重女轻男。」都是自己的孩子,待遇却差这么多! 她抱起小女儿瞪他一眼往外走。「妹妹我们走,不要理这个坏爸爸!」 「我只不过送他们去外公家住一个月。」廉简言眼巴巴望着原本在自己怀中的小女儿,语气怅然若失。 「没关系,我回美国去看爸爸时再顺便问他们。」 「那妹妹呢?」 「一起去。」 什么? 砰!廉简言瞪着门在他眼前狠狠关上。 可恶!他才抱一下下耶! 【全书完】 ◎编注:想知道简亚瑟和乐乐的故事吗?请期待《太座吉祥之二》「女佣万万岁」! 后记 得奖感言培果 微凉的夏日午夜三点,我坐在朋友已打烊的咖啡店里,身边围绕着一群知心好友,空气中飘着完全不符店内-里岛风格的亲切台语歌。(这可是只有在特别时刻才能放的喔。) 这样奇特的景象是为了一个可爱的朋友生日,大家要围绕作画(就是三三两两坐在地板上,装作一副很专注的模样……喔?我有说是装的吗?),不合群的我为了赶稿(一堆白眼飘来),只好乖乖坐在黯淡的一角默默敲着键盘。 今晚是可爱的ivy生日,我的第一本书宝宝有幸与她同在今晚出生,所以我要趁着特别的今晚──亲爱的ivy,祝-生日快乐! 关于走上写作这条路,这群朋友给了我很大的鼓舞和支持(他们甚至熬夜为我想笔名,不过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否则为什么连蝶翼、夜安型都出现了?!) 还有这本书宝宝有一半是在此店完成的,为此我要感谢joyce提供了这么舒适的写作地点(冷气、冷气、冷气!),那张靠窗的老座位俨然已成为我的专属书桌了。 他们总是不吝啬给我赞赏和鼓励,当我灰心时第一个念头一定是飞奔到他们身边,写作动力也因他们而起,他们常说他们会以有身为小说家的朋友为荣,而我要告诉他们,我因拥有他们为荣! 感谢你们,围绕在我身旁,当我努力时不吝于给我鼓励、当我犯错时不怕给我指责,不仅尽到知心好友的责任,甚至超越了家人。 谢谢你们,只因你们和我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恶心?谁说的!看我在书里把你砍成十八段,丢到海里喂鲨鱼!) 第一本书宝宝即将问世,我曾想过许多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例如这群友人可能会捧着我的书宝宝,里头画满许多红色的圈圈叉叉,要求我下次不可以再犯同样的错误(错一字罚五十、标点符号打八折?你们,太可恶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禁冷汗直流,对著书里的标点符号开始头疼起来。 不过对于书宝宝是思想与意念的延伸这一点,我倒是大感兴奋,靠着每一本宝宝,培果将与各地未曾谋面的读者在另一个空间里相遇,与读者朋友分享我创造的每一个梦。 分享,多么美好又奇特的字汇! 写到这里,我想大家可以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培果的个性了吧。 培果喜欢交朋友,各种不同背景的朋友却拥有相同的兴趣或思维,甚至分享与自己相反的思想,与之调和或交流。 朋友的确占了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若能拥友如此,夫复何求? 平常培果也喜欢写写小品文或短短的小诗,不过向来只有自己欣赏(因为怕被笑,尤其是我那群可敬可怖的友人,所以一向藏得很好,哈哈哈……),却从未想过会走上写作这条路;培果也喜爱在悠闲的午后躲在房里作作白日梦,但痴笑的呆样却常常吓到无辜的室友…… 生命的道路上常有意外和惊喜,使得命运无法掌握,曾经多么希望自我的生命轨道可以由自己安排创造,那么会多顺遂喜悦。但有幸遇上写作时会遭逢的艰难灰心,意外和困顿让我更珍惜现在创梦的机会,更坚持走向创梦的道路。 写作是兴趣,如今兴趣变成工作,除了感谢上天给我的好运,还有出版社的支持。谢谢我的编编,感谢她时时刻刻满足我这颗疑惑的小脑袋。 我们下本书再见-! 培果 书于友人咖啡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