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翻羽》 楔子 东方八俊传说 东方家族自古以来就拥有异能,每代异能皆不同,且代代男子单传。 传说中百年一出的少女会拥有东方家历代以来最强的异能,能让人起死回生、保其家族昌盛不衰。 东方先祖曾有恩于八人,这八人因感其恩德,命令子孙必须世世代代效忠东方家;而这八人后代人杰才俊辈出,更增添了东方家传说的可信度。时至今日,人称八人家族为「东方八俊」,各家族皆以代号相称。 十八年前,东方家传说中的女孩出生,各方人马纷纷前来抢夺「圣女」,一场圣女争夺战由此展开。 东方悟夫妇为保护女儿相继惨死,于是东方灵沁在八俊的保护下长大。 但十八年后,依然有不少人觊觎「圣女」…… 东方八俊人物介绍 绝地——卫迟晋,二十八岁,为八俊之首,管理东方集团与八俊家族。 翻羽——段元廷,二十六岁,智商一八○,是难得一见的商业天才,仅位于「绝地」之下,东方集团的军师。 奔宵——邢彻,二十六岁,管理东方运输业,擅长武器研究,又称爆破王- 辉——向鸣海,二十五岁,管理东方演艺事业。 超光——南炙,二十七岁,率领国际律师团队处理东方集团法律事务。 腾雾——白川慎,二十五岁,管理东方旗下各大医院。 挟翼——衡方昱,十九岁,电脑天才,七岁时因破解东方集团的保全系统,而被任为下任挟翼的继承人,由于年龄尚浅,还未给予明确职位。 起影——阎封,三十岁,率领组织「暗影」,保护东方家族及集团安全,人称「死神」。 第一章 中国大陆某一座深山 炙热无比的八月天。 一名束着马尾的少女,头顶着超级艳阳,一手挥去额上不断冒出的细汗,一手拿着山下村人所画的简略地图,深深地叹了口气。 惨了,她这个路痴果然又迷路了! 而且,这到底是什么鬼地图啊?!她左看右看、横看竖看,不都一个样吗?那个村人该不会想整她吧? 双脚实在走得太过酸疼,何爱凡依着山洞旁的一个大石块坐了下来,皱着眉暗暗骂起自己。 她真是个大笨蛋!早知道就听老爸的话别来这种鬼地方了,花了钱去听什么磨练自己心志的训练,一个人背着行囊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深山里,现下可好了吧? 不但迷了路,背包里的粮食也差不多快吃完了,连指路用的指北针也在这时候不听使唤,害她现在是南是北都搞不清楚,连要下山都是个大问题……啧,死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也许要过三个月才会被人发现尸体呐。 唉——她已经可以想像新闻的标题了—— 一名台湾女子自我训练未成,迷路横尸大陆深山! 何爱凡顺手拉了拉头上那顶过大的草帽,憋不住心中的气闷和焦急,一脚气愤地踢起地上的砂石。 吓!瞬间,何爱凡粗框眼镜下的双眼瞪成了两倍大,原本踢着砂石的脚停在半空中…… 因为,她、她好像踢到了一个人的……手? 视线缓慢地沿着大石块的后方望去,果然!她看见一个满脸脏污又满身是伤的男人横躺在地上。 她的妈呀!难不成他也是听了自我训练的课程,才跑到这种深山来的吗? 为了帮助父亲的公司再起雄风,她跑去了听了几堂有关自我训练的课程,其中一堂就是宣称人在探险过程中能激发出连自己都想像不到的潜能。为了激发出自己「商业上的潜能」,所以她就来啦。 不过看看这男人的狼狈样,想到自己的下场可能跟他一样,爱凡就禁不住难过起来。 等、等一下,现在可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颤抖不已的拿着小镜子凑到男人的鼻下,一看见镜面上浮现微弱的白雾,爱凡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活着就好,至少她又多了个伴,好照应嘛! 不过这男人还挺高大的,现在又昏迷不醒,她要怎么把他扛下山啊? 她可是个道道地地的弱女子耶,再说,她也不知道往山下的路怎么走啊?真是令人头疼啊。 蹲在昏迷不醒的男人身边,她不客气地戳了戳他,自言自语地喃喃念着:「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我该把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吗?」 一会儿,她坚决地摇摇头。「不!不行,这种事何家人做不来。要不,我就在这里看老天安排好了,就算陈尸这里,好歹还有你做个伴嘛,你说是不是?」 过了一会儿她又摇摇头。「这也不行啊,要是我们被人一起发现,会让人以为我们俩是跑到深山里殉情的,到时候我老爸不气得吐血才怪。不行!这个不好。」 她无意识的边说边戳他,突然男子身上掉出一个东西,爱凡定睛一看——是块羊头形状的玉佩。 玉佩的色泽古朴而温纯,上头刻着精雕的美丽纹路,正面刻的羊头栩栩如生,后头还刻了「东方」两个古字,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好玉。 爱凡小心地替男子收起它,打算等他清醒后再还给他。 推了推鼻梁上的厚重眼镜,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的谜样男子,爱凡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碎碎念了起来。 「我现在可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可是我又不能把你丢在这里,让野兽吃了你。唉,你没事长得这么高大干嘛?存心累死我吗……」 「呃……」地上的男人发出痛苦的嘤咛。 突然的声响,吓跌了蹲在他身旁的爱凡,转头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刚刚的声音的确是地上这个男人发出的没错,爱凡赶紧坐起身用力地摇晃他。「喂、喂、喂,醒醒、醒醒啊!你可别耍我啊,要是醒了最好,我可没有力气抬得动你啊!」 「醒了、醒了!」随着男人缓慢地睁开双眼,爱凡开心地大叫,但男人似乎受不住顶上强烈的太阳光,随即又想闭上眼皮。 爱凡见状,毫不客气地打着他的脸颊。「别昏、别昏啊!」 「痛……」男人深深地皱起了眉。 「哪里?哪里痛啊?」说得也是,他全身都是伤嘛。 忽然,男人一把拉住爱凡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别打了,你这女人!」 「呃?」搞了半天,原来是她打得太过忘我了。 男人睁开眼,恶狠狠地看向她。「说,你是谁?」 男人质问的模样,惹得爱凡心中大为不快。 「那你又是谁啊?」开什么玩笑,她好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吧!听听他那是什么语气? 男人怔楞了下。「我?」 爱凡冷冷地看着他。「对啊,就是你,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啊!」 男人在挣扎中坐起身子,与爱凡平视。 「我到底是谁?」困惑地看着她。「你知道吗?」 不会吧,还真被她给说中了,这未免也太戏剧化了吧?而且,他问她,那她要问谁? 深山夜里的温差很大,此时与白日的炎热大相迳庭,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没有带够御寒衣物的爱凡,窝在火堆旁取暖,眼角不时偷瞄一旁正烤着野食的男子。 男子身上的伤口经过处理后,用纱布简单地包扎好,脸上的脏污也已清洗干净,虽然破烂的衣服让他看起来依旧狼狈,但却掩不住他那股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还有那双她从未见过的美丽眼睛。 推了推下滑的厚重镜框,爱凡不甘愿地努努嘴,想起自己的单眼皮兼眯眯眼,唉—— 可恶!他是男人耶,怎么可以比女人还……漂亮! 而且他一醒来,那张嘴还真是利得吓人,指使东指使西的,居然还叫她这个弱女子去捡木柴!还不如昏迷时看起来和蔼可亲点。 不过,看在他既会生火、又会打野食的份上,算了!捡到这个男人也算运气不错,虽然还是不知道下山的方向,但至少今晚不会冻死、饿死了,就算野兽来,也有这个嘴毒的男人挡着。 感受到身旁的视线,正在烤野食的男人打破沉默。「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呃……探险。」都是那个该死的自我训练课程啦! 男人的动作停了下,嘲讽似地挑起一道眉。「探险?」 听出他话里讽刺的意味,爱凡努力地用眯眯眼斜瞪着他。「怎么?瞧不起女人探险啊?」-!这男人不但没有失去记忆的自觉,看来还是个大男人主义沙猪。 男人扬起漂亮的嘴角,嘲弄说:「喔?拿着坏掉的指北针和一张乱七八糟的鬼地图,连个帐棚、毛毯都没带齐,更别说基本的包扎、急救和生火都不会,还敢学人家到深山里探险?」 一想到刚才这女人自告奋勇要帮他包扎,却把他绑得像个木乃伊一样;没带御寒衣物,也不会生火;粮食用尽,又不会打猎……真不知道该说这女人是胆子大还是白痴? 「指北针说坏就坏,我也没办法啊,地图也不是我画的……」爱凡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见她的头越来越低、说话声越来越小。 男人见状更是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啊,我看不要说探险了,说穿了根本是来浪费救险队的资源。」 男人越说越过分,爱凡气得抬起头,也毫不客气地回嘴。「至少,我没有在深山里昏迷,还忘了自己姓谁名啥!」她不说话,就当她是病猫啊? 男人沉默了,不发一语的模样静寒得让人害怕。 「呃,对不起,我说得太过分了。」爱凡咬咬下唇,知道自己说中了眼前这个谜样男子的弱点,毕竟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忘了一切,哪有人不担心害怕的?他算是非常沉着冷静了。 而且他看着前方却一片迷茫的模样,还真叫人有点……心疼。 男人望向她,扯起淡淡一笑。「不,你说的是事实。」 见男人示好,爱凡也软化了下来,担忧地问:「喂,你都不会担心吗?」 男人摇摇头。「担心有什么用?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再着急也恢复不了记忆。」 「喂,你还满勇敢的。」 男人对爱凡的称谓是好气又好笑。「谢谢你的赞美,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喂”?」 「那要叫你什么?」总不能叫他汪汪吧? 「发现我的人是你,你就帮我取个名字吧。」 「我对取名字不太在行耶,不过倒是帮我们家的狗取过名字,大家都觉得那个名字很可爱。」 男人的眉头越攒越深,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我不是你们家的狗!」 爱凡吐吐舌头。「开开玩笑嘛,这么认真?」哇咧,脸这么臭?这是请人家给他名字该有的表情吗? 说到名字,她想起从他身上掉出来的玉佩,那后面好像有刻字,心一喜,拍着手掌。「对了!我怎么没想到。」 男人困惑地看着她一下大叫、一下又转过身去翻包包,不知道在找什么? 「就是这个!你看!」爱凡兴奋地拿出玉佩,递到男人的眼前。 男人没有接过玉佩,反而抚着脑际,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 爱凡见状,吓得赶紧问:「你怎么了?」 「把它收起来!」 不等他说完,爱凡早已收起玉佩,她可不想看到这男人又昏迷过去。她奇怪地说:「怎么会这样?这是你的东西啊。」 男人见玉佩被收起,刚才撕裂般的疼痛似乎消失了。「我的?」 爱凡用力地点点头。 男人若有所思地说:「那麻烦你先帮我保管吧,见到它我不太舒服。」 「玉佩后面刻有“东方”两个字,我想那可能是你的姓吧?」 男人不太在意地耸耸肩,方才看见玉佩,他感觉也许自己失去记忆并不是无意的,可能是他自己不愿想起…… 他为什么会昏迷在这深山里?又为什么全身是伤?他到底是谁?那个令他头疼不已的玉佩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爱凡没有察觉他凝重的表情,继续说着:「玉佩上面有刻羊的形状,那我看你就叫东方羊好了。」 东方羊?男人深深皱起两道眉,很不满意的模样。「好难听。」 「唉,你真-嗦。」爱凡小小声地抱怨,低头看着地上一堆野鸟的羽毛,心生一计。「要不然,你叫东方羽好了。」 男人轻轻地重复着。「羽?」这个字引起他心中一阵不小的激荡。 「又不要啊?」他还真不是普通的龟毛耶!她给她们家的狗取名字时,她的狗可不会这么-嗦呢。 「我没说不要。」 「那就好。」说完,闻了闻空气中漫着野食的香味,她垂涎地问:「那……东方羽先生,请问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吗?」她已经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她口水都快滴下来的样子,东方羽突然没来由地想笑,他用小刀切下一些肉片,盛在荷叶上递给她。「拿去,饿死鬼。」 爱凡满意地大啖着,心里想着——嘿嘿,捡到这男人,她运气还算不错嘛! 「笨女人。」东方羽冷淡地对已经六神无主的爱凡说。 一早,他们靠着刚好经过的村民帮忙,顺利离开山上,回到了城市,此时却发现爱凡竟然弄丢了护照和钱包!现在他们身上只有几十块人民币,顿时又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你说什么?」爱凡气愤得回瞪他。 弄丢重要的东西心情已经够糟了,这男人安慰的话不说,就只会火上加油地刺激她。 东方羽毫不留情地重复:「我说——笨女人!笨的同义辞有蠢、呆、白痴、智障、低能……」 再也听不下去,爱凡气得想当街掐死这个毒舌的臭男人! 「够了!东方羽,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喔,好歹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讲话就不能稍微客气点吗?」 东方羽像是听见什么大笑话,挑起一道眉说:「救命恩人?」 「要不是我捡到你,你以为你还可以好好地坐在这里吗?」捡到只狗还会汪汪两声以表示感激哩! 东方羽冷笑了一声。「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到底谁才是谁的救命恩人? 「你!」呃,想想也是啦,要不是遇到他,她可能老早就被冻死、饿死在山里了…… 「是谁什么都不会还敢跑到深山里探险?好不容易下了山,居然把最重要的护照、钱包给弄丢了,没钱又没护照要怎么回去?」 「我……会想办法的啦。」爱凡咕哝了声。 东方羽不怀好意地逼视她。「怎么想?你告诉我啊。」 「你、你别说我了,你自己还不是没钱也没护照!」这男人就是喜欢专门往人家的痛处踩,也不想想自己跟她在同一条船上! 忽然,东方羽像现宝似地,拿了本绿色的本子,在她眼前晃了晃。 爱凡急忙一手抓过那个小本子,又翻又看地,好半晌才确定自己眼睛所见是真的护照。「你!从哪弄来的啊?!」 上面不仅有他的照片、出生日期、所有的资料一应俱全,还写着东方羽哩! 「刚刚去快照店照的啊,五分钟就好了。」 爱凡对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知道照片是怎么来的,我说的是护照!」她心念一转,看着东方羽一副得意的笑容,小嘴顿时张成○字型。「啊!你、你,居然伪造……唔……」接下来的话被东方羽的大掌给捂住了。 「嘘!你想害死我们吗?笨女人!」东方羽确定她不会在大街上大声嚷嚷后,才放开她。 随后,东方羽又问:「你身上有没有多的证件?」 还在震惊中的爱凡,没意会到他的意思,只能呆呆地说:「有啊,要干嘛?」 「帮你作一个,我们没有钱再耗下去了,而且你不是急着回家吗?」 帮她作一个? 听懂他的意思后,爱凡简直要昏了过去,像个摇头娃娃似的拚命摇着她的小脑袋。「不、不行!怎么可以做违法的事,会被发现的啦!我可不想吃免钱饭。」 东方羽受不了地斜睨着她。「难不成你想饿死在大陆,然后等你老爸来帮你收尸吗?」 「可是,我们也没有多的钱买机票啊?」 「把玉佩给卖了不就好了。」东方羽毫不在意地说。 一听,爱凡又拚命摇着头。「不、不行!这也许是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卖了?不行、绝对不行!」说罢,还将包包护在身前,一副深怕他趁她不注意,真把玉佩随随便便给卖了。 这男人这么不在意自己的过去吗? 她总觉得这玉佩一定跟他关系匪浅,而且他的身上除了玉佩,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他身分的东西,说什么她也不能让他随便卖了。 东方羽看着她的表情,耸耸肩。「那就只好赚钱。」 「怎么赚?」说的比做的容易。 东方羽上下打量她的眼神,弄得她全身不自在。「你干嘛这样看我?我……没才又没色的,可别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喔。」该不会要她下海吧?她一点都不怀疑,这男人好像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东方羽笑了,同意地点点头。「这我当然知道,要卖你,的确有困难度。」 丑到毙的粗框眼镜、还有那一头杂草随便束成一圈马尾,还有她的穿着,啧啧啧……有人要买她,他还会劝他不要咧! 「你是什么意思!」这男人从小到大没被人扁过吗?一直刺激她,是想试试看被扁的滋味吗? 「就是我说的意思,好了,走吧。要赚钱就别磨蹭了。」说罢,便一手扯起她要走。 莫名其妙地从椅子上被拉起,爱凡还是一头雾水。「到底要怎么赚啊?你可别想不开啊,大不了我们可以去洗盘子。」这男人该不会想不开,决定自己下海当牛郎吧? 东方羽不客气地给她一个爆栗。「白痴,你以为要洗多久才能赚到机票钱啊?跟我走,反正你待会就知道了。」 抚着发疼的额际,爱凡嘟着嘴跟在他的身后。 真是的,这男人就爱打哑谜,要走也不告诉她到底去哪! 第二章 谁也没有想到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巷道里会有一个如此豪华的赌场,从一进门,爱凡就张着小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里面挤满了人群、以及各式各样的赌盘,这里简直像电影里黑社会的场景。 跟着东方羽来到这里,一路从最前门充满菸酒味、龙蛇混杂的人群,赌到现在隐身内门的高级赌盘,里头的人穿着打扮极为光鲜亮丽,完全跟他们两人破烂、脏污的服装格格不入,她和东方羽成了房间内最显眼的目标。 不过,这男人倒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外表,大剌剌地坐下来,一赌就是三个小时。 她对赌博一点兴趣也没有,坐在一旁无聊得快打起瞌睡,一点都不担心东方羽会不会输光全部的钱,反正他们原本就没剩几个子,她早就不怎么在意了。 终于,扑克赌盘在爱凡漫长的等待下结束了,一名像是经理级的人物,托着盛满美金的银制圆盘来到东方羽面前,恭敬地对今晚最大的赢家说:「mr.jean,恭喜您,这是今晚您所赢得的金额,三十万美金。」 赌场不露真名,这是东方羽说的。 一听见东方羽赢的数目,爱凡着实瞪大了眼。三、三十万美金?! 天啊,她到底捡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数目没错。」东方羽淡淡地点点头,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赢家的喜悦。 「mr.jean,我们特地为你们贤伉俪准备下榻的饭店,今晚请在饭店的总统套房内稍作休息。」 「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东方羽说罢便拉着爱凡,提着一大包的美金离开,所到之处皆引起场内人士的惊叹和注目。 踏出赌场后,爱凡满心疑问的看着身旁越来越神秘的男人。 「喂,东方羽,总统套房耶,而且明天早上才有飞机,有得住干嘛不住啊?」还有,他哪里学来的赌术啊? 提着大包美金,东方羽一心只想快步走出暗巷。「小心钱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我们今晚就走,刚刚上洗手间时,我已经打过电话,订好邮轮的船票。」在赌盘间问服务生飞机时间,不过是想混淆视听,让他们以为他没有防心。 一听东方羽的回答,爱凡头顶上冒出更多的问号。「今晚?邮轮?为什么不坐飞机?」 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问题,暗巷的出口已经被三个面目不善的男人给挡住了,东方羽叹了口气,对身后的爱凡说:「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了吧。」 为首的男人缓缓开了口:「先生,这么快就要走了啊,不分一点好处给我们这些小的吗?」 东方羽轻轻一笑。「想必你们要的好处,是我全部的钱吧?」话未完,东方羽随即丢下手提包,态度轻松自在得像是不怕他们来抢似的。 为首的男人挑眉看了地上一眼。「算你识相,把钱留下让兄弟吃香喝辣,好!我包准你和你的爱人安安全全地离开。」 一旁的爱凡气炸了,叉着腰指着男人的鼻子骂:「你有手有脚的,要钱你不会自己去赚啊!」 东方羽微微一皱眉,对着爱凡冷冷地开口:「闭嘴,笨女人。我都没说话了,你也给我当哑巴。」难不成她以为他可以打得过三个大男人吗? 爱凡气得嘟起嘴。好吧,反正她也不能说什么,钱是他赢的,所有权在他。 见叫嚣的女人真的安静下来,为首的男人笑了笑。「兄弟,你对女人还满有一套的嘛。不过你的品味就有点……」 东方羽看了一眼又被气得满脸涨红的爱凡,着实想笑,清了清喉咙,看向为首的男人。 「我对女人的品味先不谈,我们先来谈谈,怎样让我跟她带着钱安安全全地离开,又能让你们满意欢喜如何?」 「兄弟,我很欣赏你的冷静,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的字典里,没有不可能。」东方羽阒黑的眸子里闪着精光。「这样说吧,你们三人都是在别人底下做事,就算拿到三十万美金,往上报可以分到多少?你们自己心里有数。」 「那你的意思是?」为首的男人似乎心动了。 东方羽一笑。「十万美金,这是我能给的最大极限,多一毛钱也没有。这些钱够你们隐姓埋名,找份好工作了。不过,我有条件——你们必须保护我们安全地离开。」毕竟他还带着爱凡,危险度越低越好。 为首的男人微眯起眼。「你就那么确定我们会接受?」要是事后他不卖帐呢?或者他以为他们三人制不住他一个人? 东方羽随意捡起地上一个石块,原本像是把玩似的,然而再一张手,石块却已成了粉碎,东方羽一脸轻松地说:「不接受也行,你们自己考虑。」 不只身后的爱凡,连男人们也被东方羽的动作吓到。这男人不是简单人物,单枪匹马进入黑社会的赌场,现在又……或许,他只是嫌麻烦才懒得动手罢了。 为首的男人朝身后两人低语了几句,随即看向东方羽。「我们接受。」 东方羽毫不意外地说:「好,成交。」 台湾台北 何爱凡看着对桌正慢条斯理吃着饭的男人,仍旧不敢置信自己竟顺利地回到台湾的家。 她回来了?弄丢护照、钱包,却搭着豪华邮轮一路从大陆、香江,回到台湾。 公寓里的一切依旧如昔,只不过多了眼前这个男人…… 失忆前的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自从遇见他之后,什么困难在他手中都能迎刃而解,不仅会伪造文书、赌技高超,还是个冷静的谈判高手。 她该不会捡到一个007吧?还是,大陆内地的某角头老大?不!说不定是个专门杀人于无形的杀手,听说那种人都没啥感情,加上他的嘴又这么毒…… 东方羽一抬头就看见她的怪表情。「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看来以后还是对他好一点好了。 东方羽放下碗筷,好笑地看着她。「你担心我以前的身分吗?」相处了这么多天,她简单脑袋里装的是什么,他会不知道吗? 爱凡一楞。呃,要干笑三声,含混带过吗? 「放心,不管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伤害你的,我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东方羽淡淡地说。 爱凡一气,眼睛更眯了起来。这男人讲话不带刺,就心里不舒服吗? 本来打算回嘴,但想想自己嘴巴毒不过他,最后还不是被反将一军? 她低下头继续扒饭,忽然想起多日的疑虑,抬头又问:「喂,东方羽,我还没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想过留在大陆,反而跟我跑回台湾啊?说不定那里才是你的家乡耶。」 也不怕她是坏人,把他卖了都不知道?不过再想想,她不被他卖了就不错了。 这男人要是坏起来,可能没人比得过他。 「也许吧。」东方羽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还也许咧,说不定你的家人正因为你不见了,而着急得要命。」她总觉得,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失去记忆这回事,为什么? 东方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接着坏心地说:「是你捡到我的,你就要负起责任。」 「什么?」爱凡瞪大了眼。 「我说,你要对我负责。」 这……这个男人,要她对他负责? 东方羽假装重重地叹了口气,又接着说:「算我运气不好,偏偏被你捡到,我也只能认了。」 爱凡已经懒得再跟他争辩下去。「运气不好的是我才对吧。还有,你怎么净把青椒挑掉?」他的碗里剩下的全是青椒。 天啊!这男人已经多大岁数了,居然还会挑食? 只见东方羽一脸嫌恶。「我不吃那种鬼东西。」说罢便起身,一点都不打算把他口中的鬼东西解决掉。 爱凡瞪着他。「喂,你去哪啊?」 东方羽压根懒得回头。「洗澡、睡觉。」 「喂,回来!把青椒给我吃完!小心你被雷公打!」 这次东方羽总算停下脚步,懒洋洋地转过头,丢下一句—— 「-嗦的老姑婆。」便留下好半晌气得说不出话的爱凡。 「东——方——羽!」 回到台湾的第二天早上,爱凡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门前转过头对另一头正在煮咖啡的东方羽说:「那我走噜。」 「嗯。」淡淡应了一声,他连头也没回。 手已经握在门把上了,爱凡还是依旧不放心地道:「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得吧?」 「记得,不可以随便出门、不可以接电话、不可以应门、电视不可以开得太大声,要假装没有人在家。」东方羽无聊般地重复着。 「都记得-?」要是被她老爸发现,去大陆一趟回来还顺便带了个「名产」,她不被扒皮割肉,就不是她老爸的女儿了。 「八点四十五分,你快迟到了。」东方羽毫不在意地指指墙上的时钟说。 这下,爱凡瞪大眼,惊叫一声。「啊——惨了!」 东方羽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轻啜着咖啡,只淡淡地说了一声。「白痴。」 「经过脑部超音波的检查,东方先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医院诊疗室里,身穿白袍的医生对一脸茫然的何爱凡解释着。 没有大碍?「那为什么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或许是心理因素吧。」医生取下东方羽的脑部扫描图,对她耐心地解释。 爱凡越听越糊涂。「心理因素?」有人会莫名其妙希望自己失去记忆吗? 医生对爱凡笑了笑,又解释道:「有些病人失去记忆,并非全然是由外力所造成的,有一些痛苦的记忆会藉由较大的事故而忘掉,我们不能说他真的生了病,只能说他也许还不愿想起有关他的记忆。」 听到这里,爱凡的心情忽地沉重了起来。「那他什么时候才想得起来?」 他不愿意想起自己的过去吗?他的过去带给他这么大的痛苦吗?一个想要忘掉过去的男人,会有怎样的未来? 医生摇摇头说:「我们不敢断定,这要看病人本身了,等到有一天他自己愿意想起、愿意面对时,自然就会想起,着急也是没用的。」 爱凡突然想到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医生,那你的意思是说,只要他的潜意识不愿意,那他有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 「很有可能。」 听完医生的解释,爱凡沉重地踏出诊疗室,见到坐在长椅上的东方羽那副悠闲自在的模样,一股气冲了上来。 看见她从诊疗室里出来就臭着一张脸,还死命地瞪着他瞧。「怎么了?医生对你性骚扰了吗?脸那么臭。」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东方羽就是忍不住要欺负她。 看看她这模样,都已经是二十五岁的女人了,完全不懂得什么叫打扮——眯眯眼还戴着俗到死的粗框眼镜,一笑起来,一双眼睛只剩下两条细缝;还有那头杂乱无章的长发,看样子她根本没花心思整理它,只是随便束成一圈马尾披在身后。 像她这个样子,如果有男人想欺负她,他还觉得那个男人的脑袋有问题。 一听见那张嘴又开始乱吠,爱凡心里更气。「笨蛋,我在气你!」 东方羽挑了挑眉。「气我?我什么时候又惹到你了?」他记得从早上到刚刚为止,他都对她很好啊,一句话也没毒她。 爱凡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了。「哪有人像你这样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你的样子我看了就有气!」 正常人应该会担心自己的病情吧?结果他却像是别人生病一样,医院是她逼他来的、医生诊断也是她在听、最后她从诊疗室里出来,他没先问自己怎么了,反而还在那边猛开玩笑! 东方羽难得正了正神色。「你在担心我?」 爱凡撇过头去,不自在地说:「谁担心你?我担心的是别人!」谁惹到他谁倒楣!-,有谁会担心他啊? 「谢谢你。」东方羽扯起淡淡一笑,心中微微一阵暖流流过,因为她。 茄汁混着橄榄油的香味溢满整间小公寓,爱凡摆好碗盘,端上刚做好的茄汁义大利面,嘿嘿……这可是她最拿手的菜了。 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嗯,正好是晚饭时间。她走到书房门口——现在是东方羽的房间了。 敲了敲门。「喂,懒猪,起来吃晚餐了。」这家伙从医院回来后,就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大概是检查做得太累了,不过出最多力的人好像是她才对吧? 见门内没有应声,她又敲了敲门。「喂,还没醒啊,你刚刚不是还吵着要吃饭吗?放心,今晚没有青椒啦!」 这男人不但嘴毒,还挑剔得很呢!只要见到菜里有一点青椒,干脆整盘不吃,不管她将青椒藏得多好都一样,他大概上辈子跟青椒有仇吧。 爱凡叫了好半天,他都没有回应,她皱着眉打开房门,却见到床上的东方羽一副被恶梦纠缠的痛苦模样,赶紧跑到床边摇醒他。 「你怎么了?醒醒、醒醒!你不要吓我啊,这一点都不好玩!」 看着他仍旧陷在恶梦里无法清醒,爱凡心里越来越焦急,只好在他耳边大喊一声:「东方羽!」 已经满身大汗的东方羽,痛苦万分地从床上惊跳起来。「不——」倏地,他睁开双眼,发直地看着满室熟悉的景物。 爱凡被东方羽的惊叫声吓得说不出话来,看见他望着眼前发楞的模样,又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以往的记忆当真让他这么痛苦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宁愿他永远不要想起,当一个没有过去、平凡的东方羽就好。如果过往的记忆可以把人折磨成这样,她不敢想像那是多么可怕的遭遇。 那双平日冷厉的眸子如今充满了疲惫,望着爱凡好半晌,无神地问:「这是哪里?」 「我家啊,你还好吧?记得我是谁吗?」一听见他的问题,爱凡更加担忧了。 他该不会又失去记忆了吧? 「爱凡?」 听见他终于叫出自己的名字,爱凡顿时松了口气。「你到底怎么了,差点吓死我!」 无神的眸子渐渐恢复冷静,东方羽疲惫地摇摇头。「只是做恶梦,没什么。」 「你确定吗?」她可没忘记他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见他点点头,爱凡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帮你把晚餐送进来好了。」 「不用了,我吃不下。」冷淡的眸子里依然闪烁着激动的情绪。 「是怎样的恶梦,可以告诉我吗?是不是跟你的记忆有关?」他要恢复记忆了吗?想起了什么过往吗? 想起刚刚梦里的画面,东方羽觉得头疼欲裂,抚着发疼的太阳穴。「我记不太清楚了,大多是一些残存的影像,不过我想跟我的记忆没有太大的关系。」 梦里面有好多张脸孔在他眼前闪过,愤怒的、悲伤的、不敢置信的……还有大爆炸跟梦里的那个女人,她的眼神冷厉却又和他如此相像,她是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见他又开始痛苦,爱凡焦急地说:「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了,如果它让你那么痛苦的话。」 爱凡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不要紧,我想再休息一下。」 爱凡不勉强他,点点头说:「好吧,那我帮你把晚餐冰在冰箱里,如果饿了,你就自己拿出来热。」 见他不说话,爱凡叹了口气。「那我先出去了。」希望他不会有事才好。 爱凡才刚要起身,东方羽的大掌随即拉住她,那双美丽的瞳孔映着她的眼,她似乎看见里头的一丝无助。「爱凡,可以陪我吗?到我睡着为止。」 爱凡轻一颔首,内心有微漾的异感流过。 她,居然拒绝不了他。 正午的光线透过树梢、透过落地窗的暗红布帘,形成一种暧昧的光影交错。 米白色床铺上的男人被光线扰得有些不安宁,微微睁开双眼,迷蒙中看见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自己床边,男人忽地微微一笑。 坐起身,看着半趴在床边,睡得不醒人事的爱凡,他心中涌起一阵想发笑的冲动。 轻轻摘下她那副碍眼的粗框眼镜,柔和的光线照射在她略显稚气的脸上,熟睡的容颜像孩子般天真可爱,只不过眉间的紧皱透露出睡姿的不适,四肢似乎都有些僵硬。 她就这样陪他一整个晚上吗?说她笨还真笨,不会回自己房间睡吗? 想起她在医院时,因为担心自己而生闷气的模样,心里那股暖流又轻轻流动。 这个傻女人,傻得还真是……有点可爱。 他真的是眼睛瞎了,居然开始觉得这个女人可爱? 还是失去了记忆,审美观也会跟着改变? 他又笑了一下,算了不想了。 轻手轻脚地起身,缓缓抱起半趴的人儿,在确定她不会被惊醒后,将她放回自己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不禁又看了她一眼。 东方羽眼神中的温柔连他自己也没发觉。 调皮的小邱比特在在夏末之际,又射中了另一个不相信爱情的男人的心。 第三章 星期天早晨,一阵扰人清梦的门铃声突地大响,爱凡睁着睡眼走出房门,看了下东方羽的房门,毫无动静,可能一大早就出门了吧。 她微微叹了口气,打开公寓铁门,看见对面的林太太提着一盒东西,直笑着对她道早。「何小姐,早!」 爱凡礼貌性地笑了笑。「早,林太太,有事吗?」 虽然在这里住了四年多,可是她从来没和哪个邻居深交过,因为这里住的大多是小家庭,跟她这种独来独往的孤僻鬼向来是打不上交道的。 星期天特地登门拜访,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林太太好奇地直望着屋子里,笑了笑说:「没、没啥事儿,只是刚好多烤了些蛋糕,我家那口子又不爱吃甜的,就想说拿些给你,手艺不好,可别嫌弃啊。」 「真是谢谢你。」爱凡奇怪地拿过蛋糕,往后退了一步让林太太进门。 她该不会是来找她串门子的吧? 那隔壁的王太太、还有对面栋的李太太呢?都出去度假了吗?林太太是闲得发慌才来找她的吗?呵,这倒是头一遭有邻居来串门子呢! 屋内吹着凉风,与外头的闷热大相迳庭,林太太坐下来,擦了擦额上的汗,对屋里的凉爽很是满意,转头对准备茶水的爱凡说:「我说何小姐,没想到你把老公藏得这么好,跟你当邻居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呢!」 爱凡楞了一下,热茶差点烫了自己的手,两只眼睛瞪得大大地,看向沙发上的林太太。「结婚?老公?」 她连男朋友都没有交过,哪里蹦出来的老公? 林太太像是终于找到话题,劈哩啪啦说了一串,完全没注意到爱凡的脸色。 「是啊,你老公长得还真是俊啊,我看这社区里没人比得过他,你还真是幸福呢!」说罢,还呵呵笑了起来。 爱凡听到差点连下巴都快掉下来。「你说的该不会是东方羽吧?」这群人三姑六婆的功力,还真是…… 她就算眼睛瞎了也不会找那嘴毒的男人当丈夫! 没在意爱凡惊讶的语气,林太太「喔」了一声。「原来他叫东方羽,这名字还真是不错,真是人如其名啊。」 爱凡一手还抓着茶壶,楞楞地说:「呃,他不是我老公。」 听见爱凡的回答,林太太惊讶地看着她。「不是?」 「他只是一个朋友罢了。」 好半晌,林太太终于回过神,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爱凡,试探地问:「听他的口音好像是大陆人士,何小姐你不是才刚从大陆回来吗?」难不成,她学人家去包养? 她就说嘛,这么俊美的男人,怎么会看上一个平凡的女孩子? 何小姐年纪轻轻的,就算没男人要也用不着包养吧……不过,像他这么俊的男人,要她包养,她也愿意啊。 林太太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还直点头,口中碎碎念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什么叫原来是这样啊?她到底想到哪个方向去了?「……林太太?」 林太太又对爱凡一笑,吹了免费的冷气、又挖到了精采的八卦,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啊,蛋糕送来了,我没什么事了,不打扰你休息啦。」已经挖到八卦,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赶紧散播去要紧啊,这可是做主妇们的最大乐趣嘛——闲磕牙。 傻楞中的爱凡还提着茶壶,呆呆地目送兴奋的林太太离去。 她,到底来做什么的? 之后,爱凡恨不得那只是一场星期天未醒的恶梦。 晚饭过后,一群社区里的主妇聚在中庭纳凉,又闲话家常起来—— 「原来素这样,哎哟,真素看不出来喔!」 「对啊,这年头的小女生,唉——」真是世风日下。 「不过,要是像他这样的男人,我也愿意啊。」 「陈太太,这些话只能放在心里,可别给你先生听见啊。」不过,说话的李太太自个儿也笑得开心极了。 自从东方羽来了之后,这社区看起来美观多了,就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呵呵呵……毕竟难得看到这么俊俏的男人嘛! 「嘘,别说了、别说了,她回来了!」 「何小姐,今天这么早下班啊?」 「是啊。」爱凡朝她们尴尬地笑了笑。 每天下班回家,经过社区中庭,她至少都会听到一遍这样的对话。 毁了!她的清白完完全全被毁了。 平白无故就这样毁了她二十五年的清白,只因为她窝藏了一个男人在家里? 如果这男人长得平凡无奇或其貌不扬的话,倒还不会惹来那么多是非,偏偏他生得「美丽无双」! 她太低估那些三姑六婆的功力了,才没几天的时间,串门子来找「他」的女人一大堆,都用暧昧和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叫他不要乱跑,却常跑得不见人影,还大大方方地给社区的人看见,现在好了,全世界都以为她养了一个小白脸,可恶! 今天连楼下管理员都对她摇头叹气,懒得解释的爱凡简直快要气炸了,一进屋就气得直瞪着沙发上看报的东方羽。 「干嘛?你今天又吃了炸药?」看她每天回家都气呼呼的。 「还不都是你!」爱凡闷闷地说。 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在气什么了,反正这几天气来气去还不都是那件事。 「又是那些闲话吗?」真搞不懂,要他不被别人看见,除非这栋公寓的人都变成瞎子。 她果然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脸色异常难看。 东方羽叹了口气。「不要理他们不就成了,你何必老是在意别人的闲言闲语?如果真在意,我先拜托你好好整理一下你自己,美化一下尊容,不要再戕害我的眼睛了。」 「我生来就是这副模样,要看不看随便你!」这男人的嘴就不能放干净点,忘了他只是个食客吗? 「是你自己懒,少找理由了。」东方羽不禁白了她一眼,她没听过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这句话吗? 辩不过他的爱凡气得鼓着一张小脸,东方羽好气又好笑。「还在气啊?」他都讲了那么久,这女人怎么还是讲不听? 「谁不生气?你自己愿意被当成小白脸就算了,我可不想当个年纪轻轻就包养男人的女人!」 「那我跟他们解释去?」 爱凡一听急忙摇头。「不要!你可别乱说啊,到时越抹越黑。」 「不然你要怎么办?嘴长在别人身上,你控制得了吗?」东方羽快被这女人打败了,有一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不怎么办,我睡觉去!」 算了,他说得对,她工作养两个人已经太辛苦了,还要管邻居们的闲言闲语也太累了点。 看来,还不如多兼点差好了。 半夜三点钟! 何爱凡回家的时间似乎越来越晚了。东方羽看见终于回到家的爱凡,顶着两只熊猫眼,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又这么晚?」 爱凡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到厨房里倒了杯水后说:「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随后打了个大呵欠。「你不睡,那我先睡了,晚安。」 爱凡的房门一关上,东方羽也合上手中的杂志,陷入沉思。 这几日爱凡一大早就去她父亲的公司上班,下班后似乎又接下不少兼职类的工作,她的工作时间一天至少超过十八个钟头。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钱的?更何况他们两人的开销也没大到哪里去,真不知道她兼这么多工作要做什么? 东方羽眼里瞬间闪过一抹恶作剧的眼神,微微一笑,丢下手上的杂志,走到爱凡的房门前试探地敲了敲。 他知道她几乎是一沾床就陷入昏睡,打开房门果然看见她和衣而睡,压根累得连衣服都懒得换了。见到她孩子气的睡像,真是……「有够丑的。」 想起这女人的傻里傻气,有时真会惹得人一肚子火,但又真气不起来。 爱凡嘤咛着翻了个身,空下足以容下另一人的空间,东方羽的笑意更深了。 好,你爱钱、爱工作,都跟我无关,病死是你家的事,但是,你就是不能冷落我! 女人,你明天就会受到惩罚了。 「啊——啊——」 早晨的尖叫声,成了破晓的另一种奇妙音符,只不过不但不太动听,还连带吓醒了床上的男人。 「你疯了吗!」东方羽恶声恶气地对身旁惊吓过度的女人低吼。天啊,他有一种耳膜破裂的撕痛感。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在她的床上?难道,他听信了邻居的话,决定以身相许吗?可是也要先问问她吧! 「大概是我走错房间了。」东方羽不在意地说。 爱凡下意识地掀开被单,看着自己的衣服依然完好,还好好地穿在自己身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东方羽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放心吧,我没有侵犯丑女人的兴趣。」 不过他随即又说:「而且,就算我要侵犯你,你有没有穿衣服,有差别吗?」 这下,爱凡又瞪大了双眼。「你!」他他他,到底在说什么? 东方羽毫不在意地打了个优雅的呵欠,拉起被子转身又要睡。「还很早,我要再睡一下,你不要再乱叫了。」 他还要睡?叫她不要再乱叫? 等一下,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耶!还有,为什么他不回书房去睡? 脑袋里一堆疑问的爱凡,扯住东方羽的手臂,决心不让他躺下。「喂!」想了半天的话,到了嘴边反而吐不出来,最后只能气呼呼地瞪着他。 东方羽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唇畔不自觉扬起微笑,让爱凡看得有些傻了。 他很自然的伸手将她拉进怀里,当她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安抚。「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啊?好吧,就当我日行一善好了。」 这女人呆呆的样子有时还满可爱的,全世界只有她这么好骗吧,否则怎么会让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住进家里?同情心-滥也不是这样的。 东方羽状似轻松地拥住她,但当爱凡回过神发觉是怎么一回事后,却怎么样也无法从他怀里挣脱,这男人的手臂是铁做的吗? 而且,这家伙半夜跑错房间,怎么他一点歉意也没有? 算了、算了,不想了!他说的对,时间还很早,她再睡一下就好了,起来再找他算帐。 睡意再度袭来的爱凡在东方羽的怀里打了个大呵欠,随即又沉沉睡去,不知上头的东方羽正拥着她微微笑着。 半夜两点钟,爱凡又拖着疲累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客厅里的东方羽依然坐在沙发上看杂志,一见她进门,脸色极为难看地望着她。 「何爱凡,你到底兼了几份差?」语气依然优雅,却暗藏不小的火气。 爱凡没有察觉东方羽语气的不同。「我父亲的公司一份、业务一份、还有一份英文家教。」越说自己都越觉得累。 东方羽眯起眼,口气渐渐冷淡起来。「你想钱想疯了吗?」 爱凡还是少根筋地说:「没办法啊,你不是台湾人,又是非法入境,你以为你找得到工作吗?那我只好兼差养两个人啦,现在我真的名副其实在养小白脸了。哈哈哈……呃,你干嘛脸那么臭啊?」她突然发现东方羽难看僵硬的脸色。 笨女人,现在才发现他脸臭!「没什么。」东方羽语气冷冰冰的。 没什么?那他大爷何必臭着一张脸看着她?好歹体谅一下她的辛苦吧!算了,反正他从来就没给她好脸色过。 这个月来真的快把她累坏了,爱凡累极地说:「那我去睡-,你可不要再走错房间了。」 这家伙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天天跑错房间睡觉,害她越来越习惯旁边有人抱着她睡,虽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啦,不过再怎么说,这样子总是不太好吧。 她的迟钝,终于将东方羽给惹火,语气顿时降到了冰点。「等一下!明天你去把另外两份工作给辞了。」 爱凡疑惑地回过头。「为什么?」好好的干嘛要她辞掉工作? 为什么?这女人还敢问他为什么?「你要累死自己跟我无关,我只是好心提醒你。」每天一大早就匆匆忙忙出门,没有一次早餐来得及吃,还弄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睡也睡得不安稳,她想学人家「红颜薄命」吗?没看过那么不会照顾自己的女人。 累翻的爱凡今晚火气也不小,瞪着他说:「不赚钱谁养你啊?也不想想你食量特大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他大爷! 东方羽的眼神冷到了极点。「我不需要女人养,更何况上次赢回来的钱明明还有剩,是你自己不肯拿。」 他没那么没用!他只是想稍作休息,适应一下新环境罢了。 结果这女人成天在担心这担心那的,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看看她的黑眼圈!都已经长得够平凡了,还加了两圈熊猫眼,丑死了! 爱凡也叉起腰,决定今晚不再跟他客气。「东方羽先生,你知道什么叫坐吃山空吗?钱总有一天会用完的!」 「我说,明天去把工作辞了,不然你就别想再出门!」东方羽丝毫不让步,这女人想挑战他的怒气吗? 「没见过像你这么番的男人!」爱凡气极败坏地说。 东方羽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怒气。「就这样决定了。」 「什么叫就这样决定了?谁理你啊!不然你告诉我,不工作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同时养两个人?」 「我工作啊。」这女人没有脑袋吗? 爱凡不给面子地大笑三声。「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工作?请问你有工作证吗?东方羽先生。」 东方羽优雅地收起手中的杂志。「我不像你那么蠢。」只是嘴毒得让人不敢恭维。 看他优雅又泰然自若的模样,爱凡突然觉得自己像在泼妇骂街,叹了口气,懒得跟他吵。 「算了,我辩不过你,话题到此为止,我要睡觉了,而你不准跑错房间,然后我明天一样要上班!就这样,晚安!」 话说完,砰一声,房门被用力地关上。 被留在门外的东方羽蹙起眉头,转身瞧见被爱凡晾在沙发上的公事包,好奇心一发,打开它。 他看见一堆文件报表上几乎全是赤字,经营不善的状况全表露无遗。 东方羽快速翻阅其他文件,边看边摇头,这家公司的领导人根本不知如何经营一家公司,照他这样的营运方式,不出状况才有鬼! 他记得爱凡说过,她父亲的公司正面临事业危机,为了减少支出,已经裁减了不少人力,公事变得比以前更加繁重,而她才会去听什么自我训练的课程,为的就是希望磨练回来后可以帮她父亲一把。 什么鬼理由?不过她倒也挺孝顺就是了。 东方羽笑了笑,就是这样,他才会遇见这个笨女人。 随手又翻了一下公事包里的红色夹子,似乎是爱凡准备呈报的工程设计提案,低头一看,东方羽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提案?有人看得懂的话,他还真佩服他。 心念一转,他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在爱凡的报表和文件提案上修改起来。 报应,这大概就是说大话的报应。 脑袋昏沉的爱凡两眼瞪着面前刚煮好的热粥,却一点也没有胃口。 「还看,冷了就不好吃了。」坐在床边的东方羽忍不住催促她。 少了眼镜又发着高烧,床边男人的脸看得更不真切,只有一肚子的闷气无处可发。 昨天才说过,她今天一定会去上班的,更何况还有重要的提案还没呈上去呢,都是这个男人乌鸦嘴啦! 为什么老天爷对他特别好呢?长得让人垂涎,还可以呼风唤雨?连她可不可以上班都由他决定,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床上的人儿鼓着一张小脸,因为高烧,两颊更像熟透的蕃茄。东方羽笑了笑,忍不住捏捏她的脸蛋。 「还在生气啊?又不是我不让你去上班的,自己身体撑不住就别怪别人。」说大话的人可不是他,也不是他让她生病的,怪他干嘛? 「我可以去上班的,是你不让我去。」一口一口喝着热粥,趁着空档还不忘骂骂他……小小声的。 耳尖的东方羽早听见了,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大爆栗。「都病成这样了,你想传染给全办公室的人吗?」 爱凡苦着脸,将碗递给他。「我吃不下了。」 东方羽手环抱胸膛,一点也没有要接手的意思。「不行,吃完它,生病的人没有说不的权利。」这家伙一生起病来就开始任性了。 爱凡嘟起嘴。「可是,我快吐了。」生病的人最大,他不知道吗? 东方羽一点也不把她的话当真,冷笑了下。「那你就吐吧。」 话才刚说完,爱凡突然涨红了脸,一副欲吐的模样。「东方羽……我真的要吐了……」 「该死的,等一下!」看她不是开玩笑,东方羽一手从床上抱起她就往浴室里冲,才一进到浴室,爱凡就抱着马桶大吐特吐,吐到最后只剩下胃酸,她却还没止住。 东方羽紧紧皱着眉头,轻抚着她的背,叹了口气道:「我带你去医院。」语气依旧平静如常,心里的担忧却愈发加深。 吐得昏天暗地的爱凡终于抬起头。「不要。」 「都吐成这样了还不要?」任性的女人! 「我就不要嘛。」话一完,又蹲回马桶边吐了起来。 东方羽不禁翻了个白眼。「你要自己去,还是要我绑你去?」 「你敢绑我,我就叫警察,反正你没有身分证。」 东方羽这下真的想活活掐死这个任性的女人,什么时候她的胆子变得这么大? 居然敢威胁他!好,看谁厉害!他就不相信他比不过一个任性的女人! 终于吐完,爱凡刚梳洗完,忽然被东方羽从背后抬起扛上了肩,她忍不住尖叫起来—— 「东方羽,放我下来!你神经发作吗?」天啊,她好晕喔。 东方羽轻松地扛起她。「有本事,你就叫警察好了,医院是去定了。」说完,还不忘用力地拍了下她的臀部,以示惩罚。 「东方羽——」 啊啊,她错了,她真的不该惹这个男人的!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怕上医院了。 都几岁的人了,还会怕那根小小的针? 她一路从医院哭回家,不仅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现在还毁了他的衬衫。 「别哭了,只不过是打个针,有什么好怕的。」口气虽然冷淡,但还是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安抚一下。 趴在东方羽胸前,哭得惨兮兮的爱凡听见他的话,马上抬起头瞪着他。「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打打看?」一生病就任性似乎是她的专利。 「生病发烧的人又不是我。」这女人连脑袋也烧糊涂了吗? 这次回应他的只有胸前的呜咽声。 决定不再同情她,他一把将她推回床上躺好。「现在给我睡觉!」 「不要!」 这女人欠扁吗? 东方羽也跟着躺下,将咳个不停的她抱在怀里,命令的说:「睡觉!」 「为什么你也躺下来?」浓重的鼻音里有着疑惑。 「因为我累了。」一整天搞下来不累才怪。 因为他累了?所以就跟她一起睡吗? 天啊,她的头好晕好痛喔,他的胸膛好温好暖喔…… 她也累了,那她也睡一下好了。 哭闹了一整天,胸前的小人儿终于忍不住昏沉而睡着了。东方羽勾起嘴角,这家伙的脑袋瓜还真不是普通的简单。 还没有睡意,东方羽缓缓端详起她的睡相。她有一张圆圆的小脸蛋,不算美丽却有一种独特的风味,两扇睫毛微俏而幽长,此时微启的双唇因高烧而红润无比,还有那红唇下的贝齿…… 其实,她长得挺可爱的—— 「……这下惨了。」东方羽望着怀里的人儿,又叹了口气。 虽然叹着气,但向来薄冷的嘴角此时却是上扬的。 自己喜欢上她了吗? 否则他怎么会因为她的冷落而生气、否则他怎么会因为她生病而紧张不已?即使他失去了记忆,像这样照顾一个女人,他猜,依自己的性子,应该也是生平第一次吧? 第四章 北市闹区内,气势宏伟的的办公大楼林立,一间不起眼的建筑公司夹杂其中,更显得这间小建筑公司外观的简陋。 公司内部的设计有著负责人强烈的个人特色,一眼望去全是木造的古朴质感,在这讲求时街感的时代,这样的设计似乎显得有些沉重落伍。 负责人的办公室里,两个男人正面临事业危机已经奸几个月了,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打压,原本一些长期合作的客户也渐渐消失。 「关於金祥船运的案子,他们很满意这次的提案,并且想要藉这次扩大合作。如果我们与金祥船运的案子合作成功的话,资金周转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另一个负责人——王将,一扫多月来的忧虑,一大早进了办公室就滔滔不绝地对何咏申报告。 金祥船运是出了名的难伺候,连有名的大公司也常受刁难,但因为酬劳丰厚,想得到他们案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 何咏中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惊讶地看著长久以来一起打拼的夥伴。「喔,这次提案是谁的想法?」 他记得他们为了减少支出,不但裁减人力,甚至不再雇用新人了。 王将神秘地笑了笑。「你一定会很惊讶——是爱凡。」 何咏中这次真的瞪大了眼。「爱凡?!你确定?」 当初女儿自告奋勇要帮他时,他当然是欣慰又高兴,但他可不敢抱太大的期望,就当她在自己公司里学学东西、打打杂罢了。 「是的,的确是爱凡所提的案子没错。我们实在不能小看她,没想到金祥船运在这么多的提案中,居然会看中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而且还要求扩大合作范围,一旦案子底定,爱凡的身价可就非比寻常了。」 何咏中越听越不敢置信,手指敲著桌面沉思著,随後对王将交代:「把她的提案拿来给我看看。」 不是他要漏女儿的气,他自己的女儿他还不清楚吗?不要说爱凡没有建筑设计的才能了,那迷糊的个性连生活都有问题。 「我就知道你会想看,我早拿来了。」王将笑了笑,从一堆文件里抽出红色的夹子递给他。「原本我也不相信,以为是金祥船运的人搞错了对象呢!说不定爱凡真的遗传到你的设计才能,而且还有你没有的行销能力喔!」 何咏中白了老友一眼,对他的话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我是没从商的能力,不过好兄弟,你忘了你也没有吗?」 这时代光有能力是不行的,还要懂得宣传广告,偏偏他们就缺乏这个能力。 坊间到处充满了虚有其表的设计家,没有真材实料,不过是宣传广告做得好却大红紫。 等王将一走出办公室,何咏中随即低头翻开文件夹,才一眼,他的疑虑又更深了,文件的内容压根就被人仔细地修改过,上头的字迹有一半都不是爱凡的,这样苍劲有力的字迹分明是个男人的。 这人不是简单的人物,不但对公司营运极为了解,而且点子更是无人能及,难怪金样船运会如此满意这个提案。 有人在帮爱凡?公司里有这样的人吗?如果有,为什么不自己提?他从来就不是那种打压後辈的老板啊? 何咏中的疑惑多得无法厘清,按下秘书室的通话键。「江秘书,帮我把爱凡叫进来。」他一定要找女儿好好问清楚。 话筒传来江秘书疑惑的声音。「小姐今天没来上班啊,她已经请了好几天的病假了。您不知道吗?」 何咏中眉头一皱。好几天的病假?想想自己只顾忙著公司的事,连女儿生了病都不晓得,他这个父亲实在太不负责任了。 「江秘书,取消今天下午的会议,改成明天早上。」 还有,他很想知道这个修改女儿提案的人是谁。 他,会是个不得了的人才1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两个男人,最後还是碰面了。 「爸,你还好吧?要不要我叫云姨来?」爱凡担忧地看著因为见到东方羽,而震惊地半瘫在沙发上的父亲。 头疼欲裂的何咏中抚著额际,怒瞪著女儿。「你说我能好吗?你去了趟大陆,就给我藏了一个男人在家里!我能好到哪里去?他是谁?还不给我解释清楚!」 他提早下了班,就是为了看看几天未见的女儿,没想到还没见到女儿,倒先看见一个来路不明的奇怪男人,而且态度还高傲得要命! 爱凡为难地看著坐在沙发另一头的男人。「啊?他、他是……」 东方羽像是个没事人似的,只淡淡地说:「一个朋友。」彷佛何咏中不是他吓晕的。 爱凡一听,赶紧点点头。「啊,对对对,一个朋友、一个朋友,爸你不要多想啦。」 何咏中看著那个俊俏的男人,不客气地说:「我们父女说话,不必你这个外人插嘴!」转头又对著女儿大骂:「一个朋友?你们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怕惹人闲话吗?」他简直快被她气疯了! 东方羽稍稍一抬眉,冷冷地说:「反正已经有闲话了。」 何咏中一听,又开始头晕了。「他、他说什么?你们要气死我吗?」 爱凡翻了个白眼。「东方羽,这次你给我当哑巴!」她老爸已经够难搞了,他还拚命对他丢炸弹。 她转头对父亲尴尬地笑了笑。「爸,那只是邻居们爱乱串门子,乱说的,你可别相信啊。」 没想到事情越描越黑,何咏中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女儿的话。「什么?邻居都知道了?」那她还要不要做人啊? 像是炸药威力不够似的,东方羽点点头又故意道:「是啊,对面的林太大、隔壁右边的黄太太、左边的王太太、楼下的守卫伯伯,还有隔壁栋的……」 看著父亲的脸越来越铁青,那个不怕死的男人还在往下数,爱凡气得大喊:「东、方、羽!」他是嫌麻烦事不够多吗?今天拚命地扯她後腿? 问咏中气得发抖。「你、你跟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搞得左邻右舍全都知道了,这男人还真懂得敦亲睦邻啊! 爱凡看看父亲又看看东方羽,垂头丧气地说:「什么关系都没有啦!他是我从大陆捡回来的。」她快被这两个男人搞疯了! 何咏中一听,又想晕了。「你?你从大陆捡回来的?」什么东西不捡,捡了一个男人回家? 他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指著东方羽。「你是谁?对我女儿到底有什么企图?」 东方羽仍旧一派优雅地坐著,微微一笑。「我叫东方羽,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过你若真要知道我是谁,那么很抱歉,因为连我自己也不清楚。至於对於你女儿的企图,我还在思考中。」语气不疾不徐,却吓傻了屋里的另外两个人。 这是什么鬼答案?爱凡站在父亲身後,瞪著沙发上那个该死的男人。她是哪里得罪他了?他不但什么都没解释清楚,还让人想入非非! 他是想让她父亲扒掉她一层皮才甘心吗?这个该死的臭男人! 紧张的爱凡赶紧安抚父亲。「爸,你不要胡思乱想啦,他这个人讲话就是这样,不过人挺好的,就是那张嘴毒而已。」 何咏中根本听不进去。「我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马上给我搬出去,不准你再接近我女儿!」 「爸!」爱凡紧张得跳脚。 何咏中转向女儿,气恼地说:「才多久没见,你就变得这么不像话了!还好我已经打电话给文森,叫他回来管管你!」 爱凡一听更是皱眉。「你叫文森回来,那爱音怎么办?」 爱音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跟她的感情就很好,很久前单恋上她的法国好友文森,还追到法国去,现在父亲把文森叫来,爱音看不见文森会难过死的,老爸做事就是这样,只顾前不顾後! 想到另一个女儿爱音,何咏中顿了下,但依旧强要面子气呼呼地说:「谁叫你一声不响地跑去大陆,爱音跟文森都担心得要命,而且我想爱音会跟他一起回来,反正我不能放任你这样下去!」 爱凡也气了起来。「爸,你真是的,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更何况爱音还要上课、文森也有工作,你怎么这样啦?我要告诉云姨!」 坐在沙发上的东方羽终於出了声。「谁是文森?」他可以猜得出来爱凡口中的爱音和云姨,是她的妹妹和继母,但那个陌生男人似乎和他们关系非比寻常。 爱凡瞪了他一眼。「待会再跟你解释啦!」这个不会帮忙还猛扯後腿的家伙! 一看到东方羽,何咏中又是一脸气炸的模样。「跟他解释什么?他是外人,我要他现在搬走!」指著门口就要他走。 爱凡面对气得失去理智的父亲,又看向沙发上不出声的男人,两人都在等她的答案,左看看、右看看,她深吸了口气—— 「他、他不是外人啦!」算了,她不管了。 「那他是谁?」何咏中眯起眼看著女儿。 「我是谁?」东方羽挑起眉,颇有兴味的模样。 深呼吸、深呼吸,撒个小谎总比让他流落街头好吧—— 「他……他,他是我男朋友,我、我们决定要结婚了,所以住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天啊,她说了、她居然说了! 东方羽这次很合作地点点头。「说得也是,我们都睡在一起了。」 睡、睡在一起? 「爸——」 何咏中,又晕了。 这下,几乎全部的人都到齐了。 「王将、美云,你们说、你们评评理,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接受!」何咏中依旧气急败坏的模样。 才刚回到家就被急电到这里的王将,好不容易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摇了摇头说:「爱凡,你也真是太让人跌破眼镜了。」 继母庄美云反倒不在意地笑了笑。「是啊,有喜欢的人怎么不先说一声呢?就这样住在一起,难怪把你爸给吓晕了。」 何咏中忍不住又骂起女儿。「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就这样把他带回家?还说要嫁给他!」到时连被卖了都不晓得! 「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嫁。」爱凡嘟囔著,瞥了一眼始作俑者,心里的闷怒无处可发。 这家伙倒底晓不晓得她可是为了他被骂耶!不会出个声帮忙吗? 何咏中真想掐死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还有话说?」 继母庄美云掩面笑了下,拉过爱凡低声说著:「凡丫头,告诉云姨,你真的喜欢他吗?我看这孩子应该不会坏到哪去。只要你真心喜欢的话,你爸那边我跟他说去。」难得这丫头会动心,相信她的眼光一次也无妨。 真的喜欢吗?这个问题像闪电般击中爱凡的心,她楞住了。 庄美云看她发著呆,以为她默认了,笑著说:「傻丫头,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开窍呢。向来只有爱音那丫头的感情事让我们烦恼,没想到连你也长大了、想嫁人了。你母亲知道了,一定也会为你开心的。」 爱凡忍不住跟继母撒娇说:「云姨,你也是我的妈妈啊。」她的亲生母亲去世得早,从她懂事以来一直都是云姨在照顾她,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庄美云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说:「我知道,傻丫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喜欢他吗?」 爱凡轻轻地点点头,但心里依旧回荡著疑问- 你喜欢他吗?那个嘴毒但温柔的男人? 庄美云总算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你爸那边别管他,我来搞定就好了。」 不甘被忽略的何咏中,紧蹙著眉头。「你们窝在那里说什么?」这男人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庄美云走向自己的丈夫,笑著说:「难得凡丫头有喜欢的人,你还不开心吗?以前你不老是嚷嚷著怕凡丫头不想嫁人。」 何咏中似乎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他……」不管,反正他看了就有气! 庄美云安慰爱凡。「凡丫头,用不著理你爸,他不过是在吃那小子的醋,见不得女儿的心里除了他还有别的男人,如果他真在乎身分背景的话,那我也要跟他离婚了。」 何咏中见妻子又要提起以往的事,皱著眉不高兴起来。「美云,你扯到我们做什么!」 庄美云哼了一声,不把丈夫的怒气放在眼里。「难道不是吗?怎么,原来跟你结婚了大半辈子,你还是在乎我以前的酒家女身分吗?」 「美云,这不一样!」她又不是自愿当酒家女的,更何况她一向洁身自爱,如果真在意,他也不会爱上她了。 眼见两夫妻又要拌起嘴来,王将赶紧打圆场说:「好了,咏中,我看这小子也人模人样的,给他们一个机会试试看,再反对也不迟。」 话题回到爱凡上头,何咏中又是一脸气闷。「我找你们来,不是要你们帮他们说服我的!」 庄美云白了他一眼。「谁像你这么老古板!我还没跟你算文森那笔帐呢,随随便便就把文森大老远给叫来,爱音的学业怎么办?文森的工作呢?」 再说爱音的问题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他还把文森叫来,真是! 想起文森,爱凡拉著继母问,一脸担忧。「文森真要来台湾吗?」 庄美云叹了口气,微微点了下头。 爱音的问题比这小俩口更令人头疼呢,一个劲儿地爱著温柔却没有心的男人,不懂得放弃的结果就是苦了自己,又是个陷在爱情里的傻丫头,唉! 沉默的东方羽终於出了声。「文森到底是谁?」冷淡的语气里有著对这男人的在意。 庄美云听了出来,笑著说:「小子,别急,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不错嘛,至少这小子挺在意爱凡的。 王将似乎想起什么,对爱凡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对了,爱凡,我还没恭喜你,金祥船运通过了你的提案。」 她的提案?「什么?我的提案?」爱凡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我根本没报上去啊,我生了病就一直在家休息,根本没机会去公司。」 听完爱凡的话,何咏中和王将都楞了下。根本没有呈上去? 接著,所有人的目光,又缓缓转向那个沙发上的悠闲男人- 何咏中瞪大了眼。「是……你!」天,他又想晕了! 咏将建筑公司,董事长办公室内,一个坐在办公桌後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站在办公桌前的年轻人对视著,沉默一阵接过一阵。 何咏中双手环胸,默默瞪著眼前的男子好一阵子。 奇怪,爱凡到底是看上这死小子哪一点? 虽然长得一脸白净斯文,但又没有她老爸雄壮威武,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气魄! 那副闲适从容的模样,他看了就不顺眼,这小子以为事事皆顺他的意吗?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东方羽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恐怕会继续被这样瞪下去,直到爱凡下班来找他为止。叹了口气道:「伯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听见他的称谓,何咏中总算稍稍平衡了心中的不满,清了下喉咙。「我想跟你讨论一下金祥船运的案子,你……从商过吗?」 话一出口,他就後悔了,他怎么忘了这小子失去记忆,还问这种蠢问题?他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说:「不好意思,当我没问过。」 东方羽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关於金祥船运的提案,我只不过稍微帮爱凡修改了下,并不算是我的,所以伯父大可不必担心智慧财产权的问题。」 听见他的话,何咏中缓缓正视他。 「稍微修改?我女儿是什么样的料我还不清楚吗?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我们何家人不喜欢欠人家。我要问的是,你想要工作吗?」不错嘛,这孩子还算懂得做人之道。 「伯父,是要我帮忙金祥船运的案子吗?」语气淡然得听不出一丝兴趣。 何咏中撇了撇嘴,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讨厌这小子那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死态度。 「不止,老实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你还算是个人才,我不会为了个人因素而埋没你,更何况,我希望爱凡将来不是嫁给一个小白脸,想娶爱凡就要努力点。」 何咏中低头想了想,脸色严肃地又说:「不过我警告你,在恢复记忆以前,你可别妄想娶爱凡,说不定你在大陆有妻有儿呢!我这是保护爱凡,不是针对你,你明白吧?」 东方羽优雅而缓慢地说:「您是个谨慎的父亲。」眼神里有著赞赏和一丝……欣羡? 为什么?难道他失忆前没有家人吗? 何咏中当他在恭维,一脸骄傲。「这还用你说!」 第五章 跟金祥船运的会议一结束,会议室外,一群将成为生意夥伴的人热络地拉拢著何咏中。 金祥船运的杨副总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何先生,你是从哪找到那小子的?他可不简单啊,肯定是个人才!」 在会议中,东方羽精采、稳重的表现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几岁的小夥子,与会人士都惊讶不已。 「杨副总,这你的消息就慢了。东方羽可是何先生的乘龙快婿啊!」另一名金祥船运的高层,早听到另一个小道消息而笑呵呵地说著。 何咏中和夥伴王将对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淡淡的说:「好说、好说,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何先生,这可不能拖啊,要我,老早就叫他们结婚了。难得这么个人才在公司里出现,又和自己的孩子两情相悦,这可是打著灯笼都找不著呐。」杨副总心里对东方羽早就赞赏不已,能得到这样的大好人才,换作是他,早就想尽办法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了。 这一次,何咏中没有多说,只是微笑著。 在众人的谈笑声中,东方羽刚整理完会议文件,缓缓步出会议室,身後跟著一名打扮高雅俐落的艳丽女子,她的眼里毫不掩藏对东方羽的赏识。 王将一看见那名女子,也扬起笑容对杨副总说:「杨副总,别老夸那小子,说到您的千金,她也是不让须眉啊,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杨副总豪迈地挥了挥手。「哈哈哈,女孩子再厉害早晚还是得嫁人,是别人家的。」 杨芊芊听见父亲的话,娇瞠地说:「爸爸,你怎么这样说?大不了我不嫁,永远待在你身边,这样好吗?」说罢,一副可惜的瞥了身旁的东方羽一眼。 她心仪的模样,身为父亲的怎么会不晓得女儿的心思?可惜的是,人家早名草有主了,怪只能怪女儿太晚遇上他,不然以芊芋的才识姿色,他不相信比不上其他女子。 杨副总听见女儿的娇瞠,呵呵笑了。「你不嫁,那我可头疼了!」 「爸爸!」 在众人的笑声中,刚接到内线的江秘书走上前对何咏中说:「何先生,小姐来了。」 何咏中对江秘书点点头,转头对东方羽道:「小子,你跟爱凡约好了吗?」自从得到东方羽的帮助後,女儿就不再过问公事,也很少到公司里来了。 东方羽终於打破沉默,微笑了下说:「伯父忘了,伯母今天要我们到家里吃饭吗?」 听见东方羽一提,何咏中猛然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啊,是啊,瞧我这记性,一工作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转头又对其他人说:「王将、杨副总、林副理,不嫌弃的话赏个光吧,一起到寒舍吃顿便饭。」 杨副总挥了挥手。「何先生,您太客气了,我们还有事得先回公司一趟呢,下次吧。」 会议室外的电梯门此时缓缓地打开,走出电梯的爱凡见到一大群人似乎有些惊讶,仍旧礼貌地打招呼。「爸爸、王伯父、叔叔伯伯。」她下意识地搜寻著东方羽的身影,靠近他。 爱凡的出现,让除了熟识的人外,其他人皆一阵讶异。 东方羽的未婚妻……是她? 这样一个俊俏、有才识的男子,居然配上一个平凡无奇的女人? 杨芊芊走向爱凡,虽礼貌性地伸出手,却掩不住高傲的态度。「你好,我是杨芊芊,这次案子的负责人,很高兴与你的未婚夫一起共事。刚才在会议里,他的表现让人激赏,是个难得的人才,很可惜你没有看见。」 她还以为东方羽的未婚妻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惊为天人的美丽女人呢! 没想到他的未婚妻,不仅没有傲人的身家背景,而且要不是东方羽的关系,这家小小的建设公司怎么可能得到金祥船运的青睐? 瞧瞧,她还长得如此平凡无奇,连最基本的打扮都不懂,这样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他? 论样貌、身材、才识、身家背景,她哪一点比不上眼前这个女人? 杨芊芋有些厌恶地看著爱凡-这是不是代表,她也有机会接近这男人? 面对杨芊芊逼人的目光,爱凡显得有些不自在。「谢谢你。」她哪里得罪这女人了吗?这应该是她们一次见面吧。 东方羽当著众人的面,极其自然地一手拥著爱凡的肩,眼神冷淡地看著毫不掩饰爱慕的杨芊芊。 「对不起,我的未婚妻很害羞,而且对公司事务一向不太了解。」 面对众人一双双暧昧的眼神,爱凡僵硬地被东方羽拥在怀里,有些恼怒地瞪著他,但在大家面前她想挣脱又不敢挣脱。 这家伙假戏真做得也太过分了吧…… 对於东方羽护卫爱凡的模样,惹恼了向来被娇宠惯的杨芊芊,逼人的冷厉目光依旧盯著东方羽怀里的爱凡。「那真可惜了,公事上她无法帮助你,希望她会懂得体贴你日後的忙碌。」 东方羽宠溺地轻抚著爱凡的秀发,望著她的目光更是温柔无比,但对杨芊芊的语气却依旧冷漠如冰。「谢谢你的关心,爱凡一直很体贴,而且我只需要一个温柔的女人,并不需要一个女强人。」 对於东方羽的言下之意,何咏中和王将显得很满意。 这小子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就犀利无比啊。 「好了,芊芊我们该走了。」杨副总再也看不下去,对於女儿的出言不逊,深深皱起了眉头。 杨芊芊知道父亲的意思,不再说话,沉默地跟在父亲身後离去。 杨副总一行人一离去,何咏中轻咳了几声,对夥伴不经意地说:「咳咳咳,王将,我们好像还有些事情没讨论完吧?」 夥伴多年的王将,怎么会不了解何咏中的意思,笑了笑,合作地说:「喔,是啊,那我们去你办公室吧。」 两人微笑地相偕离去,留给小俩口独处的空间。 「喂,你抱够了没?」父亲一走,仍被圈在东方羽怀里的爱凡,终於气恼的开了口。 东方羽缓缓地放开她,玩笑似的说:「我亲爱的未婚妻,你父亲前脚才走,你就变脸了?你不怕会伤了我这未婚夫的心吗?」 爱凡一听,忍不住瞪著他。「东方羽!你明明知道那是作戏……」 东方羽随即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修长的手指轻压在她唇上,惹得她一阵心头慌乱跳动,赶紧抓下他的手。「你……」但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又忘了接下来骂人的话。 他怎么可以这样看她?太不公平了,这么温柔的样子…… 看见她一脸紧张的模样,东方羽不禁叹了口气。这小女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难道她看不出来自己对她,跟对其他女人不同吗? 「干……嘛这样看我?你眼睛痛吗?」 一听见她的话,东方羽顿时更想昏倒,猛地敲了她一记。「有时我真怀疑你的脑袋是不是石头做的?」 居然说他眼睛痛!是,他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这么笨女人!冷哼一声,随即离开她,免得他忍不住气得剖开她的脑袋。 不明所以的爱凡跟在他身後,可怜地抚著刚刚被他敲痛的地方。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莫名其妙的男人! 在父母家吃过晚饭後,睡意逐渐浓厚的爱凡缓缓走出车门,不经意地打了个大呵欠,才刚伸完懒腰,就见到大楼门口站著一个熟悉的伟健身影。 爱凡先是楞了一下,而後惊喜地叫著:「文森?你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她快步走向那名男子,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大拥抱和法式颊吻。 文森亲昵地揉揉爱凡的头,长途飞行和新冒出的胡碴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温柔地笑了笑。「别急、别急,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要怎么回答?我一接到伯父的电话,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以後就赶过来看你了。你还好吗?去了大陆怎么不先跟家人报备一声呢?我和爱音都很担心你。」 许久不见,文森依然温柔无比,琥珀色的眼珠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里头暗藏著以温柔为保护色的微微爱意,但粗枝大叶的爱凡却从来没有注意到。 跟在爱凡身後下车的东方羽见到的就是这景象,微微地蹙起了眉。 惊喜驱走了爱凡的睡意,她点点头,开心地笑著。「很好、很好,你还是老样子,那么爱担心。」 看看文森的左右,没有妹妹爱音的身影,爱凡觉得很奇怪。「对了,爱音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爱音一向很黏文森的,难道她没跟著回来吗? 提起爱音,文森似乎有口难言。「爱音,她……」不禁想起他离开的那晚,爱音哭著道再见的模样,竟微微刺痛了他的心。 看见文森有些为难的模样,让爱凡担心起妹妹的状况。「爱音怎么了?生病了吗?」 文森轻叹了口气,又漾起温柔的微笑看著爱凡。「没什么,她还要上课,没有办法回来,所以就托我来看看你。」 没有多想的爱几点了点头,她一向信任文森,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话。「谢谢你一直照顾爱音。」想起他在法国非常照顾自己的妹妹,心里很感激。 「没什么,这是应该的。l文森一开始就注意到爱凡身後的俊伟男子,心里起了不少疑问,忍不住想知道他相爱凡的关系。「爱凡,他是……」 听见文森提起,爱凡暗骂自己的粗心,马上介绍道:「喔,对不起,看我一高兴就忘了介绍——这是文森-古赫拉温,我在法国旅行遇见的好友,他在法国时帮过我很多忙,而我妹妹现在也一直受他的照顾;这是东方羽,我的未婚夫。」说到东方羽时,她的双颊竟忍不住起了微微的热意。 爱凡的话再加上她羞窘的表情,引起文森心里不小的震撼。「未婚夫?」他呐呐地重复这三个字。 东方羽向前一步,礼貌而优雅地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文森有些愕然地回握。「你的口音听起来不太像是台湾人,你是……」什么时候爱凡身边冒出一个未婚夫?在电话里他没有听爱凡的父亲提起啊? 东方羽淡淡一笑。「没错,我不是台湾人,我是爱凡去大陆时遇见她的,没想到我们就这样一见锺情了。」他转过头看向爱凡,一脸含情脉脉的说:「你说是不是?」 看著东方羽的深情模样和文森一脸愕然,爱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文森,你别理他,他就是这样,爱乱开玩笑。」 文森沉了下眼,随即又漾起微笑说:「恭喜你们。」但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这么快?爱凡才去大陆没有多久……怎么会? 爱凡瞥了一眼文森身後的两个旅行箱。「文森,你的行李?」 糟了!她忘了文森来台湾时,一向是住在她这里的,可是现在东方羽…… 文森有些尴尬地看著爱凡和东方羽。「对不起,因为我并没有听见伯父提起你订婚的消息,所以我以为跟往常一样,我还是住在书房。」 爱凡的小脸上写满了歉意。「真不好意思,文森,这样吧,我叫爸爸过来接你回家。」 文森摇摇头。「没关系,已经很晚了,他们应该已经休息了,不要麻烦他们。今天晚上我可以先住饭店,明天再过去拜访伯父。」 说罢,文森便要拿起旅行箱,但东方羽却迳自拿过一个旅行箱对他说:「为什么不照以往呢?书房还是空著的,更何况我都和爱凡一起睡,并没有差别。」 文森听见他的话,心里那股刺痛感又缓缓流过,低头紧握著拳,哑著声说:「这样太打扰了……」要他看他们恩爱的模样吗? 东方羽精厉的眼丝毫不放过他。「不会,爱凡的好友就是我的好友,而且你一直很照顾爱凡的妹妹,难得你来台湾,爱凡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可是……」文森抬起头看著爱凡,一如往常用温柔掩盖了自己的思绪。 两个男人的眼神在暗夜里犀利交锋,粗神经的爱凡依旧没有发现,笑著说:「文森,别可是了,羽说得对,你就先住下来,而且这么晚了也不好找饭店,明天跟我们一起去公司找爸爸。」 「一起?」敏感的文森听出了爱凡话中的疑点。 爱凡笑了笑。「是啊,他现在在爸爸的公司上班。」谁也没有想到,在他优雅闲适的外表下,竟是个商业奇才。 东方羽亲密地搂过爱凡。「凡,坐了一整天的飞机,文森应该很累了,让他早点休息吧。」 「说得也是,走吧!今晚先休息,明天再说。」 爱凡不再多说,拉著文森走向公寓,一如往常地,丝毫没有留意到文森脸上流过的心痛…… 「喂,你们有没有看过那个东方羽啊?」 「拜托,你现在才说,我们老早就知道了。」 「说有什么用?人家可是何先生女儿的未婚夫呢?死会啦!」 「何先生的女儿?何爱凡吗?不会吧!她那么俗……」 「不要说你惊讶了,所有人都一样,可是听说东方羽爱她爱得要命呢!」 「她真好命,要我有那么帅的未婚夫,死也愿意了……」 带文森和父亲见了面後,刚好午饭时间,爱凡和东方羽到公司附近的一间小咖啡馆用餐,他们坐在咖啡馆一处隐密的角落里,外围有一墙人造盆栽阻挡外来的视线,但由他们的方向看去,却能轻松地看见整间咖啡馆的人们。 四名建设公司的女员工就如此浑然不觉的,让女人间私密的对话,流进了暗处中两个主角的耳里。 看见原本喝著浓汤的爱凡放下了汤匙,毫无胃口的模样,东方羽收起了报纸,轻拍她的手。 「在想什么?」其实问了也是白问,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原本美味的汤头,此时变得难以下咽。 东方羽叹了口气,眯起眼半责备道:「别人的闲言闲语别老放在心上,只会让自己不好过。」 她老是在意别人对她的目光和看法,他不懂,这样战战兢兢过日子,快乐吗? 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爱凡就是压不下心中的那股激动,轻声问道:「你不在意吗?」 毕竟他也是主角之一,虽然同属话题的主角,她似乎总是被数落的那一方,只因为她长得「不尽人意」吗? 东方羽只微微抬了下眉。「在意?为什么?」别人说的话又不会增加或减少他的寿命一年,他干嘛要在意? 浓汤的热气氤氲浮上爱凡厚重的镜片,形成一片雾气,她拿下眼镜,缓缓抚拭著,却拭不去眼底的那股雾气,中哽咽地说:「你和我这么俗气的女人在一起被说成这样……也许你有更好的机会……」真是的,她应该要习惯了——习惯总是因为外表而被落为被嘲笑的一方。 为什么年纪长到这么大,她还不能了解呢? 东方羽蹙起眉,不能接受她那番毫无自信的话语。「你觉得我应该在意吗?还有,什么叫更好的机会?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很满意现在的状况?不要因为别人无聊的闲磕牙,就断定我的感受。你该在意的人是我,不是她们!」 这个愚蠢的女人,他要真在意她的外表,他还会跟著她到现在吗? 因为他蕴含怒气的一番话,爱凡终於抬起头望著他。「东方羽……」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因为她吗? 去掉厚重眼镜的爱凡,露出独特迷人的凤眼,半眯著双眼,幽长的睫毛形成一道扇子,殊不知她目前的模样多么诱人…… 东方羽漂亮的眸子里,因她起了微微的变化,里头漾著温柔,隔著桌子握住她纤细的手,声音低沉而优雅。「你喜欢我吗?不是因为我可以帮助你父亲的公司、不是为了不让我流落街头、不是同情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我?」低嗄的嗓音轻轻诱惑著爱凡的听觉。 爱凡眨了眨眼,没了眼镜,她看不清东方羽的表情。「我……」他在开她玩笑吗?可是他向来不爱开玩笑的,还有他的声音…… 东方似安慰地捏捏她的手心,微笑道:「不要急,好好想一想再告诉我,也不用担心你父亲的公司。公归公,私归私,目前我也需要这份工作,我只是因为你而喜欢你,不为别的。」 他的话,像大钟在她心里猛地一撞。「你喜欢我?」 东方羽优雅的语气里有著不可否认的微怒。「不然呢?」恼怒她老是怀疑他的话、还有对自己的没自信。 本来不打算这么早说的,因为按照爱凡的性子,凡事慢慢来比较好,太急反而会吓跑她。 谁知突然跑出一个文森-古赫拉温,倒是提醒了自己,要是动作太慢可能下场就会跟他一样,永远只是爱凡的好友了。 或许是时候该让她好好想一想了。 「那杨芊芊呢?她那么漂亮又能干……」想起金祥船运的千金,自己怎么也比不上她,再说别人也会认为她比自己更配得上东方羽。 东方羽又眯起了眼。「付爱凡,失去记忆不代表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是谁都不知道,好吗?」 爱凡垂下了眼。「对不起。」但心里的震撼却总是压不下。 他喜欢她……为什么?她很想问,可是又怕问了被他瞪。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再回答我的问题,今天晚上开始,我睡地板。」 睡地板? 爱凡听见他的话又抬起头,还来不及问,便看见他站起身往那四个女员工的方向走去,她紧张地问:「东方羽,你要做什么?」 东方羽没有理会她,迳自向还在嚼舌根的女人堆打招呼。「哈罗!」 听见声音,四名女员工睁大了双眼,看著东方羽带著微笑从角落里走出,还有仍坐在角落的何爱凡。 他们一直都在那里吗? 四名女员工微微冒汗,惨了!刚刚她们的话不都…… 东方羽那双美丽的眸子正看著她们,此时竟冷得让人胆战心惊,她们生平第一次了解什么叫寒彻心骨。 如果像冰般把人直接冻起来可能还快活些,可他的目光是冷凉的,凉得人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在打颤,想跑又不敢跑, 「……东方先生。」一名女员工先壮起胆子打招呼,语气却是颤抖的。 东方羽摆摆手,示意她们坐下。「不用紧张,我是来谢谢你们的,你们的午饭我请客。」 「请我们?为什么?」另一名女员工也大胆地问,却拚命咽口水。 东方羽优雅一笑,像个俊雅而无情的神祗,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谢谢你们,让我从今天开始睡地板。」 一名女员工翻了下白眼,昏了。 夜深沉,天空因-洁的明月而看不见任何星光。 已换上睡衣的爱凡仰躺在床上,因为白天东方羽的话而翻来覆去睡不著。 叹了口气,又翻身面对东方羽,他修长的身子俯卧在铺著棉被的地板上,显得有些拥挤。 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经习惯身旁有他陪伴,今晚突然觉得这床空荡得可怕。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害她今晚老觉得……寂寞? 「……你,真的要这样睡吗?」地板那么硬,他这样睡得著吗?他不是很挑剔的吗? 东方羽背著她,声音冷淡。「不然呢?难道让我跟文森一起睡吗?」 「可是……」 「你想清楚了吗?要再让我跟你一起睡,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喔!」冷淡的声音里带著低沉的威胁。 爱凡因为他的话皱起了眉头,嘟囔著说:「那,你还是睡地板吧。」 「那就别罗嗦,我明天还要上班,睡觉!」……果然生气了。 「那……晚安。」爱凡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伸手关了床头灯,室内变得一片黑暗,只能靠著窗外的月光隐约地看见房间内一大一小的人影。 没了光线,思绪更如潮水般凶猛涌来。 脑袋里似乎装了几百种疑虑,闹哄哄地吵得她无法入睡,试著闭上眼,又睁开眼、又闭上眼……重复了不知几次,叹口气,她终於再也忍不住开口—— 「喂,东方羽?你睡著了吗?」细微的声音带著试探。 「还没。」声音依旧冷淡却清醒,想必他也无法入睡。 趁著黑夜的掩护,爱凡大著胆子问。「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东方羽轻轻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长得不漂亮又不能干,连自己父亲都说她是个生活白痴。 「没什么,因为你是你,而你很真实。」这一次,冷淡的声音里带了股温柔。 「很真实?」有人是假的吗? 「不矫揉、不造作,你就是你。」 爱凡的心底随著他的话,一阵阵暖流流过。「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很多女孩子可以供你选择?而且你的条件这么好。」惨了,她越说越没自信了。 东方羽终於掀起被子一角,抬起头看著床上被银白月光包周的人儿。 「我只选我自己要的。」独特的丹凤眼映著月光的光辉,一时叫他闪了神。 「东方羽,我……」原本要说的话,被他一瞬也不瞬看著自己的目光,给望得全不见了。 常常有人说他冷得像块冰,但她觉得其实他是温暖的,暗藏在那强烈的蓝色冷光下,是一股缓慢流动而小心翼翼的温柔。 总是静悄悄的、似乎害怕被人发觉,但只要稍微注意,就会发现他其实只是不会表达罢了,他已习惯用冷淡去处理所有的情绪和反应。 为什么会觉得他冷淡呢?他,是个再温暖不过的人了。 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发觉,而她却发觉了呢? 曾几何时,她的目光中逐渐只剩下他,习惯只看著他了? 呵……原来,她也沦陷了。 「你想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她的欲言又止而变得痦哑。 爱凡深深吸了口气。「我不习惯一个人睡。」 罢了,爱就爱了,不想再多想。 没有意会过来的东方羽有些恼怒地白了她一眼。「那你不会抱枕头吗?」这个女人是生来整他的吗? 「可是我想抱的是你。」呼,她终於说出口了。 生平第一次告白,竟是这样胆战心惊,让她以为心脏病要发作了。 「你确定?不需要再想一想?没有任何问题了吗?」东方羽的嗓音变得低沉而嗄哑。 爱凡轻轻地点点头。 「我喜欢你。」 东方羽扬起优雅的微笑,和不再隐藏的温柔。 第六章 咏将建筑自从跟金祥船运的案子合作成功之後,合作提案如雪片般飞来,让他们几乎应接不暇,因此公司开始扩编,增加人力资源。 何咏中和王将在欣喜之余,更大胆启用东方羽修改公司政策方向的建议,没想到他竟是个不得了的商业天才,公司在他的建议下才短短三个月竟有飞速的成长,按照这样的速度,明年他们很有可能成为上市公司。 「没想到爱凡去了一趟大陆,居然捡回一个天才!」何咏中对公司的业绩满意地笑说。 「想当初,你还拚了命地反对哩。」坐在沙发上沏茶的王将,听见好友的话,忍不住损了他一番。 一向好面子的何咏中不禁哼了哼。「我可没说我答应他们在一起了,公归公,私归私,你可别混在一块啊!」 看见好友死鸭子嘴硬,王将也懒得戳破他,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欣赏东方羽那小子哩! 「文森怎么办?他大老远从法国跑来,还放下自己的工作,为的就是爱凡,可是现在这局面……」 一想起文森,何咏中叹了口气,又开始头疼。「你这一提,我又想到爱音了,唉——那个傻丫头,为什么就放弃不了文森呢?」 王将闲适地沏著茶,顺手递给好友一杯。「情关难过啊,文森不也放弃不了爱凡吗?」 他没有家累、无妻无儿,独自一人生活,好友的家人就像他的家人一样,他也同样关心他们。 「要是爱音和文森真能有结果就好了,那么这下就皆大欢喜,我也不用再为那两个丫头烦恼了。」 爱凡和东方羽、爱音和文森,这样多好,而且这两个小子他都喜欢得紧。 王将听见好友的痴心妄想,白了他一眼。「世上没有那么顺利的事,爱音也在法国好些年了,能的话我早就喝喜酒了,还好她还年轻,我看你这个作父亲的早点劝她放弃的好。」 他也喜欢文森那小子,不过不是每件事情光用想的就能顺利进行。 一想起远在法国的小女儿爱音,何咏中又是一睑哀怨。「你以为我没劝过她吗?我是喜欢文森那小子,人老实又善解人意,会是个好丈夫。可惜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但爱音那丫头就是想不透。」 王将拍著好友的肩,了解他作父亲的担忧,只能安慰他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何咏中点了点头,啜了口香片,办公室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 刚跟金祥船运的人开完会就赶回公司的东方羽,手里还拿著一大叠待整理的文件,口气淡然而有礼地对两个长辈打招呼。「伯父、王伯伯,您们找我有事?」 看著两老正闲适地泡著茶,相较於自己的忙碌,他有些不太满意。 接触到东方羽那双冷冽的眸子,何咏中尴尬地清了轻喉咙。「是关於今晚的宴会,我要你带爱凡参加,今晚参加宴会的人,都是一些很重要的人物,认识一下对你们将来有帮助。」 因为这小子太过能干,最近自己好像有点闲得发慌了。 东方羽不是很在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伯父您这么悠闲地在泡茶,想必明天要交的设计图已经完成了吧?可不可以先让我看看?」美丽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冷看著未来的丈人。 刚拿起的茶杯在东方羽的注视下,又给放了回去。「呃……设计图就快好了、快好了!」 真是的!这家伙一催起人来,好像夺命判官似的,不知道灵感这种东西最怕人催吗? 一旁的王将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这未来女婿训丈人的戏码,他倒是头一遭看见,谁叫奸友都年纪一把了,还这么孩子气。 「喔,对了小子,有一封给你的信,寄到这儿来了。」一谈到迟迟未交的设计图,何咏中赶紧转移话题。 东方羽半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这个年纪已过半百的男人一点办法也没有,谁叫他偏偏爱上他的女儿呢! 伸手接过独特纸纹的白色信封,信封上的确属名给「东方羽先生」,封口处还慎重其事地封上红色蜡封。 东方羽皱了皱眉,谁会将这种东西寄到公司来? 「打开看看,也许是其他公司想挖角,没处寄,就寄到这来了。」王将也对这封信有著浓厚的兴趣和疑问。 「小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跳槽,这辈子你就别想见到爱凡了!」何咏中像是终於抓到了机会可以调侃他,半是威胁地说。 东方羽笑了笑,不甚在意地打开那封白色信件,修长的手指一掀开信纸,见到以昂贵油墨所书写的黑色字体—— 名为翻羽的迷途之马, 还找不到往东方的路吗? 翻羽?东方?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脑际传出,像是要撕裂他的思绪,一段段分裂而不完整的画面,如叶片飞过他的眼前,穿掠思绪的细缝。 「小子!」 东方羽再也忍不住撕扯的剧烈疼痛,抚著脑际,昏迷在两人眼前。 「羽?」 在一片梦境的白雾中,躺在诊疗室病床上的东方羽,听见熟悉的温柔声音,微微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羽!你还好吗?」爱凡坐在床边,担忧地看著终於醒来的东方羽。 医院强烈的白光刺激著东方羽半开的双眸,他看见心爱的女子背著光线,细致的脸蛋上画著精致的妆容,强调出她独特的丹凤眼和小巧粉嫩的唇办。向来随意东在身後的长发,经过一番梳理,插上中国式的发簪,只留下耳际一撮黑发飘逸的垂著。 今晚的她,穿著一身白色的改良式长旗袍,合身地贴著她窃窕的娇躯,活脱脱像是从仕女图里走出的古代美人。 「你好漂亮。」东方羽不禁哑声道。 换上隐形眼镜的爱凡,不习惯地揉揉双眼,听见他的话,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瞪著他。「我在担心你,你居然还说这种话!」 握住她揉著双眼的小手,搁在自己的胸口,他微微一笑。「我说的是事实。」她一直都很美,只是她自己不晓得罢了。 看见他还能要嘴皮子,就代表他已经没事了。爱凡总算松了口气,在医院待了半个小时,总算等到他清醒了。 今早一回到父母家,就被继母庄美云拉著打扮东打扮西的,被半强迫地画上不习惯的妆、换过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她从来就不知道一个女人打扮起来居然这么麻烦,想来她之前真的是太懒惰了。 好不容易被折腾结束,满心期待东方羽回到父母家见到她後的反应,没想到却先接到他昏迷的消息,也来不及换回原本的衣服,赶忙就到医院里来了。 看见东方羽依旧微蹙著眉,爱凡手指轻揉他的额际,语带担忧地问:「你头还疼吗?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爸爸说你接到一封奇怪的信,就变成这样了。到底是什么人寄给你的?」 想起那封信,东方羽眼神沉了下,捏捏爱凡的脸颊笑著说:「不要担心,只是一封恶作剧的信。没什么,别多想。」 爱凡点点头,不再多问,知道以他的个性,要是他不想说,没有人可以问得出什么。 「爸爸说,如果你不舒服的话,今晚的宴会我们可以不用参加。」 「不,我们去,这对公司很重要不是吗?」 「你确定吗?」爱凡的脸上依旧流露出担忧。 东方羽点点头,温柔地说:「嗯,而且我的未婚妻变得这么漂亮,不引入注目怎么对得起自己。」 「贫嘴。」 爱凡微红著脸瞪了他一眼,但心底却流过一阵莫名的不安…… 宴会厅内。 美酒佳肴满席、高谈阔论的人声传遍每一个角落,话题中总少不了那个一手扶起即将倒闭的咏将建设公司的年轻小夥子-东方羽。 少数见过他的人,正热络地想要拉拢他,建立进一步的关系;没见过他的人,皆惊讶於他的才干过人,以及俊俏优雅的外表,而那双透著冷意的眸子,美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建设公司的负责人又是如何幸运地得到他的帮助? 他的身家背景、过往、以及在他出现前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团谜。 杨芊芊携著一名男伴走向东方羽和爱凡,卷翘的睫毛眨了眨,微笑地介绍双方,见到爱凡不同以往的装扮及显露出来的美丽,眸中闪过惊讶。 她抬起下颔,依然自傲於自己的美艳,转头对东方羽温柔地说:「东方先生,这是我先前向你提过,另一个设计提案的赞助人梁先生,他对你的才能非常赏识,一直想见见你。」 杨芊芊今天特别穿了一袭黑色细肩的长洋装,露出细白的脖子和美背,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她就不相信哪个男人看见她不会动心? 虽然何爱凡经过一番精心的打扮,但还是比不过自己,论才识、相貌,她仍然有自信,此刻自己比何爱凡更适合站在东方羽的身旁。 东方羽当然没遗漏杨芋芋的眼神,一把搂住爱凡的腰让她更贴近自己,以便让她安心,这一动作让自负的杨芊芊更是气恼。 东方羽礼貌性地对梁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杨芊芊的男伴缓缓伸出手与他相握,眼睛却直盯著东方羽。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相较於公事,梁似乎对东方羽的相貌以及那双似曾相识的双眸有更浓厚的好奇心。 「很抱歉,我想没有。」 梁不在意地笑了笑。「也许是我多想了,东方先生是大陆人士吗?你的口音听起来像是上海人,而且东方这个姓氏在上海非常的……特别。」 以他的身分,根本不需要出席这种小型公司的宴会,不过近来突然窜起的东方羽,能力的确让商界人士惊讶不已,才让他起了浓厚的好奇心,想看看这样的人才为何会效力於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建设公司? 东方羽微微一皱眉,浅褐色的眸子渐渐泛起了冷意。「听起来梁先生对上海非常熟悉?」他的优雅态度丝毫藏不住自身的傲然气势。 「是有些了解,能否冒昧请问东方先生是如何认识何小姐的?」东方羽冷漠的态度丝毫没有让梁退却。 「很一般,没什么好说的。」薄冷的嘴唇里,套不出任何梁想知道的话。 梁斜起嘴角笑了笑。「看来东方先生的秘密不少,对於背景更是保密到家。」 他越来越确定东方羽就是那个人——那个一出生就背负著罪恶的孩子、那个女人的孩子。 只是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任务吗? 杨芊芊眼看话题越扯越远,东方羽的态度也逐渐变得冷淡,笑著打圆场道:「梁先生,今晚是庆祝晚会,我们暂时别谈这些,太过无趣了。」美目始终盯著东方羽。「东方先生,可否请我跳只舞?」美艳女人的邀请,男人一向很难拒绝。 东方羽只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完全不为所动。「不好意思,第一支舞应该属於我的未婚妻,先失陪了。」话一完,就搂著爱凡走向舞池的一旁。 看见东方羽两人走远,梁看向身旁气愤不已的杨芊芊。「你喜欢他?」 杨芊芊瞪了他一眼,一双美目又忌又妒。「要你管!没有什么男人是我得不到的,比起那个女人,我更适合站在他身边!」难道东方羽是瞎子吗?! 梁冷冷地笑了笑,眼底尽是秘密和计算。「这可难说了。」 杨芊芋看著他,不明所以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梁上下看了看她。「没什么,只是你可能不是他喜欢的型罢了,或许……我可以想个办法帮帮你。」 她强势的样子、要不到就要毁掉一切的态度,难怪东方羽不会多看她一眼,因为这气质跟「那个女人」太像了! 不过,就是这种女人才好利用…… 杨芊芊听出他的言下之意,美目里顿时没了气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报复的快感,她亲密地搂著梁的手臂。 「坏胚子!这次你又想做什么?」 音乐停下,另一段音乐随之而起—— 东方羽偕著爱凡到旁边休息,天花板的投射光笼罩著东方羽静默的脸孔,沉默的思绪流转在他的脸上,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爱凡仰著头看著这个带著她认识爱情的男人,心里莫名慌了起来,她抓紧东方羽一手的袖口,从他身後紧紧抱住他。 被爱凡抱住的东方羽拉回思绪,转过身子好笑地看著她。「怎么了?你突然变得这么热情,我可是会胡思乱想的。」 爱凡的疑问随著近日的担忧越来越多,低著头小声地说:「刚刚那一刻,我以为你要不见了。」那一刻,她以为他在想著离开的事。 东方羽依旧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爆栗,只是轻轻地。「傻瓜!」冷眸底下的温柔,只有她看得见。 爱凡抬起头,眼神带著忧伤。「羽,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我都不在意。所以答应我,你不要忘了我。」 她,确定了-她只要他,这一生。 「放心,我绝不会忘了你的。」东方羽搂紧她,轻吻著她柔软的唇办,眼里的坚定却依旧无法让她放心。 为什么她总觉得,她快要失去他了? 深夜,一道黑色的修长身影从一栋公寓的阳台里跃出,攀著外围的水管顺势而下,动作俐落迅速却优雅无比。脚尖才落地,便快速闪进大楼旁的防火巷,眼神冷冶一抬,对著暗夜的某处轻声说:「出来吧,我知道有人。」 自从接到那封信之後,这几天他一直感觉有人无时无刻地跟在他身边,虽然没有恶意,但还是有些恼人。 他今晚放了些安眠药在爱凡的茶里,趁她熟睡之後溜了出来,他不想让她担心。 随著他的话一落,暗处果然走出两个男人。 一名身穿宝蓝色劲装的男人,眼神严肃而坦荡;另一名长发男人,美丽的脸孔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个女人,态度高傲而决绝,任谁一看,都知道不能小觑这两个男人。两人闲适的模样,仿佛早已知道东方羽发现了他们。 「你想起来你是谁了吗?」短发男人缓缓地问,脸上表情似乎对他有著无比的气愤。 东方羽皱了皱眉。「有一些,但不是很完全。」他猜得没错,这两个男人果然知道他以前的身分。 见他完全记不起自己,南炙忍不住叹了口气。「跟我们回去吧,慎会想办法,或者主子可以帮忙。」 「如果我根本不愿想起来呢?回去又有什么用?」 跟他兄弟多年,南炙受不了听见他如此冷淡的话语。「妈的!你这臭小子在说些什么!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很担心你?要是让彻听见你说这样的话,他不把你炸了才怪!」 东方羽的情绪没有因为南炙的气愤而有任何改变,声音依旧冷淡。「我不就炸过自己了吗?」 大爆炸的画面始终在他梦里挥之不去,接了那封信之後,他想起那场大爆炸是自己引起的,为的就是跟「那个女人」同归於尽-他的亲生母亲。 「你!」南炙气得抡起拳头,想揍醒这个只记得不该记的家伙! 向鸣海一手挡住了南炙的拳头,劝道:「好了,炙,念在他也算是个病人,冷静一点。」 他知道南炙的气愤,毕竟当初这个家伙在炙面前引火自爆,见过这个画面,任谁也无法不激动的吧! 要不是因为上一次的事件,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还不知道在他冷静过人的外表下,藏了那么强烈的感情和痛苦,想来他们也太不了解他了。 看南炙压下激动的情绪後,向鸣海才转过头对忘了自己身分的段元廷道:「你也听好,『绝地』传了话,他说要是你不愿意回来,我们也不能勉强你,接下『翻羽』之位应该是你本身的意愿,而非一种强迫性的义务。如果集团里的一切会成为你痛苦的来源,那么我们会重新给你一个身分,让你以『东方羽』的名字生活,但从今而後你和集团不再有任何关系。 『她』也得成为你今生的秘密,要是你有危害到『她」的可能,我们也必须将你列入黑名单。」 一旦成为八俊的一员,就有责任保护他们的主子,如果其中一人因私心而危害到主子,其他七人也顾不得以往的情谊。 虽然他清楚元廷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但他若是选择了新身分,从今而後他们将形同陌路。多年的兄弟感情不是假的,他实在不愿见到这种情形发生。 听到这里,南炙也有所感触地说:「元廷,你要想清楚。』 听见那个似曾相识的名字,望著南炙的浅褐色眸子里有了一丝激动,哑著声音说:「那是我的名字吗?』 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南炙多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波动,忍不住心中的兴奋。「是,你叫段元廷。但如果你选择新的身分,『段元廷』这个人将会在东方集团中永远消失。」 他要因为他母亲的罪恶,而放弃他的责任、他的家庭和他们八人的情谊吗? 太不值了,他为什么这么钻牛角尖呢?什么时候他才会了解,他母亲的错跟他无关呢? 「再给你一个消息,小心宴会上你遇见的那个男人,他的来历不简单,而且可能跟你的母亲有很大的关系。」向鸣海近日得到了关於那个姓梁的情报。 段元廷点点头。「我已经注意到了,谢谢你们。」从那晚咄咄逼人的问话,他就察觉到危机了。 南炙皱起了眉,对段元廷没有要求他们的帮助感到困惑。「你该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保护你的女人吧?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法保护她的。」 段元廷扬起优雅的微笑,一如以往。「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 向鸣海叹了口气。「如果有需要,你应该还没忘记联络总部的方法。」 段元廷看著他们两人,微微地点了下头。 方才一见到他们两人,一阵熟悉感随即袭来,说不激动是骗人的,只是他对於过往的记忆还不是记得很清楚,又要如何对他们表达自己的情绪? 南炙似乎也放弃了现在就拉他回上海的想法。「我们会等你的消息,希望那时你下的决定是正确的。」 向鸣海从口袋里掏出段元廷习惯性戴的淡褐色墨镜,和两管装著透明液体的试管。 「还有,我想你会需要这两样东西,解毒剂只是以防万一,是慎经过上次小紫中毒後研发出来的,不会有问题。」 随著段元廷记忆逐渐恢复,也许他会用的到解毒剂。另外,他上海的住处有十几副这样的眼镜,他一向不喜欢人家盯著他的眼睛,因为那遗传自他的母亲…… 唉,他的心病,他们这群兄弟居然经过上次的事件才了解。 段元廷缓缓接过。「谢谢你。」 两人离去前,依然不舍地说:「记住,我们在上海等你。」 暗夜里,重新得知自己身分的男人,望著大楼里公寓的阳台,沉思著。 第七章 「羽,你什么时候戴起眼镜的?我怎么不知道?」爱凡看著东方羽脸上那副淡褐色的墨镜,奇怪地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眼睛不太舒服,所以就去买了。」 「眼睛不舒服?还好吗?」 「别担心,我只是觉得戴上眼镜会舒服些,没什么毛病的。」 爱凡皱起眉头,心里那阵恐慌又油然而起。「你最近变得好奇怪,我……」 段元廷微微一笑,揉揉她的发丝,安抚著她。「不要胡思乱想,没事的。」 爱凡叹了口气点点头。 真的是她多想了吗? 正带著文森参观台北美术馆的爱凡,想起今天早上跟东方羽的对话,忍不住又叹起气来。 文森将视线从画作移到爱凡忧虑的小脸,关心问:「爱凡,怎么了?」 爱凡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羽最近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有点担心罢了。」 「你担心他突然恢复记忆,想起以前的事吗?」 爱凡沉默地点点头。是的,她的确担心,担心他的过往、他的记忆。 或许,她压根无法接受他的过去呢?他会不会有一个真正的未婚妻或妻子,正在心心念念地等著他? 她可以像现在这样自私地不放他走吗?她又放得下吗? 正在文森想安慰她时,三个高大的男人笔直地朝他们走来,停在爱凡的面前,其中一名男人开口说:「何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想和你私下谈谈。」 「有什么事吗?」她又不认识他们。 文森感到不对劲,跨前一步挡在爱凡身前。「你们是谁?」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本参观的人群竟都消失了,偌大的展览厅只剩下他和爱凡两人,还有这三个意图不轨的男人。 带头的男人威胁文森说:「不想麻烦上身的话,我劝你最好安静一点!」随後向身後两名男人示意。 爱凡不明所以地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压住,动弹不得。 带头的男人冷冷笑道:「何小姐,其实我们原本不会对付你,只能怪你运气不好,偏偏是东方羽的女人。」 羽?他们认识羽?为什么? 被另一名男子挡住的文森,看见他们正拿著一支装著奇怪颜色液体的针筒,准备往爱凡身上注射,文森惊恐地大叫:「你们在做什么?那是什么东西?」 爱凡的眼睛也因恐惧而大睁,但用尽力气却无法从两个男人的手中挣脱,只能眼睁睁地让他们注射奇怪的液体,针筒里的深绿,绿得叫人毛骨悚然…… 不到五分钟,爱凡就觉得四肢虚弱无比,全身颤抖,冷得像在北极,寒意从全身的骨骸里窜出,带著尖牙似的刺激著她每一根神经! 她终於忍不住虚软地倒向地面…… 文森望著她脸上的死白,心惊的大叫:「爱凡!」 男人们放开了她,像是丢弃一个垃圾一样毫不留情,文森既气愤又痛心地紧搂著昏倒在地的爱凡,看见她的血色渐渐褪去,恐惧又油然升起。 带头的男人对红了双眼的文森交代道:「放心,她死不了的,去问东方羽,我想他已经拿到解毒剂了。还有告诉他,这次只是一个警告,如果他肯跟我们合作,他的女人保证不会有事。反之,他就准备下次替他的女人收尸!」 三个男人转过身,毫不犹豫地离去。 文森眼尖地见到瑟缩在一角的美术馆守卫,对他喊著:「电话在哪里?!」 他们到底是谁?东方羽到底又是什么人? 文森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爱凡,虽然忧心仲仲,但看见她脸上的血色逐渐恢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转头盯著坐在床边的东方羽,想起先前那个男人所说的,只有东方羽能救爱凡,事情也果真如此,便皱著眉开口问道:「她会有事吗?」 他们对爱凡注射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东方羽拥有解药? 文森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谜样,而且越来越危险! 段元廷没回头,仍旧看著床上心爱的女子。「不会,十二小时之後,如果她还是没醒,再帮她注射一次。」他指著茶几上的另一支解毒剂。 没想到真被南炙和向鸣海给料中,他们还拥有那个女人留下来的毒药。 「那你呢?」文森敏感地听出了他话里离去的意味。 段元廷修长的手指轻抚过爱凡依然苍白的睑蛋,内心的愤怒如火燎原。 「我要离开几天。」他不会原谅那些人的,他们必须为伤害她而付出代价! 但是他一个人的力量不够,他必须先找回记忆,才能拼凑出整个事件的始末。 为了保护她,即使那些记忆是痛苦的,他也愿意承受。 顾不得打断他的沉思,文森从椅子上站起,愤怒又心焦地问:「你到底是谁?跟那些人又有什么关系?」 段元廷终於回过头看著焦虑的文森,淡褐色镜片掩盖了他的情绪。 「我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你跟爱凡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他将自己屏除在外的态度,让文森气恼。「你有没有想过,她醒来之後要是见不到你,会怎么想?」 「她的安全比较重要。」 「如果那些男人又来了呢?你不在,要爱凡怎么面对?」文森对於他的放心,不能理解。 段元廷冷冷地看著他。「放心,会有人保护她的。」随後对门外说:「莉亚,出来吧。」 话一落,房外走进一个冷艳无双的女子,脚步却轻柔得有如鬼魅一般。 女子一出现,文森心一惊,他根本不知道这屋内除了他们还有其他人在! 女子压根没有理会文森,只向段元廷公事化地道:「今晚的通路已经安排好,你可以放心离开了,到了上海,阎封会去接你。」 段元廷点点头。「谢谢你,还有这几天要麻烦你了,在我回来以前,请你好好照顾她。」 卿莉亚是阎封亲自训练的女弟子,从十岁起就跟在阎封身边,不只属於暗影,更是暗影中的佼佼者,只要有她在,他可以放心地暂时离开。 「我会的。」女子应了声,情绪毫无波动,像个机器人。 「文森,至於你,也许回法国对你比较好。」 文森皱起眉头,坚决地否定。「我不能这样放下爱凡。」 段元廷也丝毫不肯让步。「爱凡有莉亚,而且莉亚只负责保护爱凡,若情况危急,她不会顾及你的。你要想想爱音,也许她会需要你。」 一听到这,文森顿时愤怒得不能自己。「你说爱音也有危险?」恐慌呛满他整个心胸。 见到文森这副模样,段元廷扬起淡淡的笑意。「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应该不会对付爱音,不过爱凡的确说过,爱音已经好几天没有跟家人联络了。」 他很清楚爱音根本不会有危险,不过是要文森正视自己真正的感情罢了,他看厌了文森老是跟在爱凡後头,他就算再大量也有个限度。 一想到爱音可能也会遇到危险,文森气红了双眼。「你说什么!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段元廷没有丝毫歉意,眼神依旧冷淡。「对不起,情况危急,我也只能顾及我所爱的女人。而你,现在也必须选择-爱凡还是爱音?」 接触到段元廷几近逼问的眼神,文森心一震,因为他居然毫无疑问地选择了爱音,而不是他一直以为爱著的爱凡。曾几何时他挂念的人变成爱音了? 而眼前这个认识他不到两个月的男人,居然比自己还清楚他的心意? 「可恶!」文森忍不住心烦地耙了耙头发。 段元廷转身又向卿莉亚交代。「莉亚,再麻烦你一件事,安排今晚到法国的飞机,让文森离开。」 卿莉亚没有多话,只点了个头,随後转身离去。 「去收拾行李吧。」段元廷知道文森已经心急如焚,而且他越早离开对他越安全,自己也没有心思再多保护一个人。 文森琥珀色的双眸起了红色的血丝,痦哑著声音道:「你怎么会知道连我都不清楚的事?」 段元廷轻摇了下头,为这个男人的迟钝感到难过。「因为爱音一直都让你很放心,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模式,自然不会注意到你的感情老早因为她有了变化。」 文森沉默了,因为在离开法国之前,他不但拒绝爱音的告白,甚至还深深地伤害了她。 那么他还有机会吗?能再次得回她吗? 段元廷不再理会文森,只想在离开前独自与爱凡共处。「去吧,你的女人要靠你自己保护,若有任何问题,打这通电话,自然会有人出面帮你,但我希望你不会用到。」 文森接过纸条,感激地看了段元廷一眼,便起身离开房间,准备收拾行李。 他知道这个谜样的男人,绝不会让爱凡陷入危机。 房间内,只剩下即将离去的段元廷和依旧睡得深沉的爱凡,段元廷缓缓摘下眼镜,露出与母亲极为相似的美丽双眸,一双他从小引以为耻的双眸。 母亲的毒害居然到她死了,还不能灭绝吗? 沉痛地看著心爱的女子因自己而陷入危险,她的生命差点因自己而消失,段元廷紧握著双拳,对床上的爱凡缓缓说道: 「我会保护你的,不管用什么方法。」 上海东方集团总部 已是初冬,街道上的树叶纷纷随风而落,寒冷的空气宣告著严冬的来临。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一转弯,一片占地广阔却又不失隐密的绿荫之地——大上海,无人不晓的东方集团总部就座落在此。 通过绿荫林道,车子驶到宏伟的大门前,一阵红外线扫过车身後,铁门才应声开启。 门内的一景一物勾起段元廷的模糊回忆,那片宽广的人造庭园和水池、一片绿地和那栋傍著山丘的白色建筑。 阎封将车子驶到白色建筑内的正馆前,大门前有两座栩栩如生的白色石狮,大门下的一块桧木区额豪气干云地写著三个大字-正气馆。 段元廷和阎封下了车,见到门口站著一个男人,正漾著神秘的微笑看著他。 段元廷皱了皱眉,自己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男人老是笑成这样,但也觉得很自然。 奇怪,为什么他老觉得自己该记得这个男人,尤其是这个男人微笑时。 男人对於他的反感不太在意,反倒觉得很正常,迳自开了口:「欢迎回家,元廷。」 一听见他的声音,段元廷随即想起跟这个男人有关的记忆。「我记得你。」 卫迟晋,八俊的头头。 怎么可能忘得了他那副老是似笑非笑的算计模样?这男人心机深沉得可怕,当他笑起来,准没好事发生! 或许是这样,潜意识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忘了这个可怕的男人! 「很好,我想你也忘不了我。」卫迟晋挑了挑眉,没有太惊讶。「走吧,其他人已经在等你了。」 正气馆内的其他五人一接到段元廷回到上海的消息,也陆陆续续回到总部,三个多月不见,他们正摩拳擦掌地等候他的大驾。 这个死小子逍遥了好一阵子,却苦了他们五人得收拾他的烂摊子! 「妈的,你这死小子总算肯回来了!」见到段元廷的身影,首先发难的还是依旧气愤的南炙。 在台湾已经先见过面的向鸣海,从躺椅上抬起头,一副佣懒地说:「元廷,别理他,他因为你而没办法跟小紫度蜜月,到现在还在记恨呢!」只是,他什么时候不回来,偏偏挑个一大早,害他美容觉都没睡好。 南炙白了他一眼。「谁会为这种芝麻绿豆的事情生气!」他气的是他居然忘了他们! 同样一大早就被挖起来的白川慎,脾气也不太好,斜靠著馆内的圆柱,冷淡地问:「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一定会找这小子算之前那笔帐的,不好好整他一下,难消心头之怒! 「不是很多。」南炙和白川慎的气愤,在阎封接机的路上,他已经略知一些,也就不再觉得奇怪,反倒对他们有了歉意,看著自己的兄弟在他们面前自杀,任谁也不会觉得好过。 砰! 段元廷反应迅速地闪离从身後飞来的一枚小型炸弹。 他原本站的位置上,原木地板上被炸出了一个大洞。 同样从躺椅上跳起来的向鸣海,气得朝一进馆内就丢炸药的刑彻大喊:「彻!你是哪根神经不对劲啊?」可恶,害他美丽的指甲断了! 一身休闲服的刑彻刚从工作室赶来,对於向鸣海的吼叫不是很在意。 「以毒攻毒。」看炸一炸,段元廷会不会就这样恢复所有记忆,顺便也试试火药的新样品。 向鸣海一听,气得想扁死这个只会玩火药的男人。 「你这白痴!以毒攻毒不是这样用的吧?还有,你里头放了多少炸药,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他是想炸掉整座正气馆吗? 没有理会向鸣海的怒气,刑彻蹲在地板上,仔细观察著新样品的成果,若有所思地道:「好像放得有点多,下次放少一点。」 「你!还有下次!」 透过与瞳色相似的镜片,看著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夥伴们,段元廷难掩心中的激动。 卫迟晋拍了拍他的肩,笑著说:「看来连彻也还在记恨你的事,元廷,你这一消失,惹恼了不少人。」 当然还有他。 「他的擅自行动,我们还没处分呢!」门口传来一阵浑厚的老迈声音。 卫迟家族的长老站在玄关前,面色极为严肃地看著段元廷。 「大长老!」其他人收起喧闹的神色,恭敬地说。 卫迟长老缓缓地步向段元廷。「你想清楚了吗?要得回过往的记忆,或者选择新的身分?如果重新回到集团,我们可以稍後再决定你擅自行动的处分,不过以现在的医疗,可能没有办法让你马上恢复记忆,这一点我们会请王子帮你。」 段元廷点点头。「我知道了。」 「至於那个台湾女人,你最好放弃。」 段元廷的剑眉紧蹙。「为什么?她跟这一切无关,而且是她救了我。」 卫迟长老哼了声。「你也救了她父亲的公司不是吗?等风波过去,我希望你不要再和她有瓜葛。」 「我不能接受。」失忆前他或许会听眼前这个长者的话,但现在他不会随意放弃自己心爱的女人。 卫迟长老脸色变得难看,语气也相当坚决。 「你不接受也得接受!她出生於一个平凡家庭,跟你的背景相差太大,身为八俊的妻子,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接受的,她能受得了随时失去你的可能吗?她能接受自己可能随时被牺牲吗?」 一旁的南炙有感而发地说:「大长老,这未免太不通人情,小紫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但当初你们并没有反对啊?」什么时候大长老突然变得这么不通情理了? 「小紫不同,她是八俊家族的人,有著相同的背景,从小就知道必要时会被牺牲,而且衡方家族的人都会保护她,我们不需要时时刻刻担心她的安危。而现在为了保护那个台湾女人,还必须借用到『暗影」的莉亚,太过大材小用了,『暗影」是为保护主子而设的,要不是看在她救了元廷的份上,她哪有这种荣幸!」 「大长老!」 卫迟长老挥手打断南炙的话,又对段元廷说:「元廷,你要想清楚,选择集团或是那个女人?不过,你若选择她,我们也没有义务再保护你们。」 段元廷浅褐色的眸子泛起深寒的冷意,冷笑著。「在这样的条件下,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很好。晋,接下来的事由你安排。」说罢,卫迟长老便留下一屋子人,缓缓离去。 「这是什么鬼话啊!」大长老离去後,南炙替段元廷气愤不平。 长老的话不就摆明身为八俊的一份子,都不能选择自己心爱的女人吗? 卫迟晋没有多说话,只对段元廷轻声道:「元廷,今天你先休息,明天我们还有很多的事要商量。」 段元廷闭了闭眼,眼前闪过爱凡的倩影,叹了口气。 没想到为了保护她,居然得选择这样的结果。 第八章 三个礼拜了。 整整三个礼拜,没有「他」的消息和音讯,负责照顾她安全的莉亚,也丝毫不肯透露半句。 他好吗?危险还是安全?为什么只留下一个照顾她的人,然後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好想他。这房间里的每一处都有他的痕迹、他的味道,可是他却不在了。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他的记忆、他的背景、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晓得。 他还会回来吗?还会吗? 站在窗前的人儿深深叹了口气,思念的忧郁写在她美丽的凤眸里,眼眶又逐渐泛起了热潮。 关上窗前的帘子,爱凡举步离开房间想-杯水,才一打开房门,就见到客厅内居然坐著一个身著长袍的老人,他闲适的模样俨然像在自家中一般。 她下意识搜寻莉亚的身影,声音略微颤抖地质问老人:「你、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看见陌生人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公寓里,她不由得胆战心惊。 之前,她才在公共场所里被人下毒,现在又出现一个穿著长袍马褂的老人,坐在自己的客厅里泡著茶? 「别紧张,我不是来伤害你的,莉亚将你保护得很好,不是吗?」老人摆了下手,示意她安静下来,和蔼的模样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听见他喊出莉亚的名字,爱凡略微放松了警戒,但还是皱起秀眉问:「你究竟是谁……」 老人悠闲地沏著茶,笑了笑。「不过一个老人罢了,只是,恰巧跟你心爱的男人有点关系。」 跟羽有关?听见有关心念已久的人,爱凡心中忍不住一阵揪紧。「他好吗?他在哪里?」 老人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的神情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想家徽玉佩应该还在你身上。」 就算发生过大爆炸,那个玉佩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毁的,如果它没有跟著元廷回到集团,那么必定是在这个女孩身上。 老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话,反而提及那个她早巳遗忘的玉佩。「玉佩?」那个有著羊头形状的玉佩? 「那个玉佩也许可以帮上你的忙,不过你只能实现一个愿望。」 听出老人的言下之意,爱凡不禁兴奋起来。「我只要拿著玉佩,就可以见到他吗?」 爱凡神情的变化惹得老人微微一笑。「莉亚会带你去的,不过记住,要小心使用它。」沙哑的声音里似乎带著什么秘密。 见了她,总算知道元廷这孩子为什么放不下她了。 这女孩全心全意在意一个男人、单纯的性子跟元廷发狂的母亲大不相同,完全不会引起元廷痛恨女人的念头,并了解世上的女人不全是像他发狂的母亲。 老人心里不禁安慰地想道:也罢,这样性格的孩子才能将元廷从他母亲的牢笼里解救出来吧?也只有她,才能让元廷将目光专注於她。 爱凡的眼里依然有疑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老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他跟羽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需要你。」 说完,老人站起身,挥了挥长袍的衣摆,迈著稳健的大步离去,没有留下任何解释…… 客厅里,爱凡依旧怔楞地看著老人出现又离去,但心思也因老人留下的讯息而激动万分。 她可以见到他了。 上海东方集团总部 「元廷的情况怎么样?」卫迟晋抬起墨绿色的眸子,看著表情为难的白川慎。 白川慎摇摇头。「还是一样,他的记忆让他变得很混乱。」 这三个礼拜以来,他们不但没有将元廷残缺不完整的记忆给拼凑回来,反而在元廷出了沁心苑之後,两份原本不相抵触的记忆因为他的抗拒而造成混乱,就连主子东方灵沁也束手无策。 南炙也皱起眉叹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实在不忍心看元廷如此痛苦。 身为医生的白川慎也感到很无力。「这是他的心病,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根本无药可医,他不愿意忘掉他身为东方羽时的记忆,又逼迫自己想起不愿想起的记忆。他没有办法将东方羽和段元廷两份记忆融合,才会造成这种结果,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导致精神分裂。」 「说来说去,都是女人惹的祸!」向鸣海不禁咒骂。 先是他的母亲、後来是那个女人!那个台湾女人对他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回来都已经三个礼拜了,怎么还是这样?主子不能帮忙吗?」南炙想起主子上次帮小紫奇迹似的解了毒,就算她不能帮他恢复记忆,至少可以消除冲突的部分吧? 白川慎又摇头,这个办法他也不是没想过。「主子不能消除任何人的记忆,除非那个人有著强烈的意愿,可是元廷的潜意识根本不愿想起有关他母亲的一切、或者忘掉何爱凡。」 南炙听到这儿,忍不住气愤地抡起拳头捶著柱子。「可恶!什么时候他才能变回真正的段元廷?」 什么叫不愿意想起? 他们八人的兄弟情谊,也要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而被遗忘吗? 卫迟晋的神情见不到同其他人的紧张,反而微微一笑道:「炙,你真的认为失忆前的元廷是真正的他吗?我倒觉得失忆後的他变得更真实。你希望他再度隐藏所有感情思绪,直到压抑不住再爆发吗?父亲早亡、母亲堕落,翻羽家族又一向人丁单薄,要不是大长老扶养他长大,段家族唯一的血脉早就断了。」 卫迟晋的这一番话引起其他人的感慨,他们太过习惯元廷隐藏自己情绪的模样了,根本没想过他也会有崩溃的一天。 白川慎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说到大长老,他为什么那么反对那个台湾女人啊?」 如果那天大长老不这么反对的话,也许现在元廷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向鸣海哼了一声,懒懒地说:「谁知道那个老头子在想什么?大概是怕元廷母亲的事件重演吧。」说完还看了一眼身边的卫迟晋,这家伙跟他叔父一模一样,都怪里怪气的! 关於元廷的母亲,他们其他人也是因为经过上次的事件才真正了解。 前一代的「翻羽夫人」杨丽华,因家族和集团有商业关系往来,在杨父急切的盼望下,年仅十八就嫁给元廷的父亲,但当时元廷的父亲已经年近四十了。 由於夫妻年纪差异过大,再加上杨丽华原本心仪的对象是前一代主子,使杨丽华始终无法接受这个婚姻,最後还想靠偷得家徽玉佩来要胁前一代主子,甚至在计画偷玉佩的过程中还毒杀自己的丈夫。 虽然她生下了元廷,却没有尽过一分一毫身为母亲的责任,而年仅八岁的元廷因一时对母亲心软而欺瞒追捕她的长老,放了她一条生路。 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後,杨丽华依旧心心念念著要报复八俊家族和东方家的传人,直到元廷决定与她同归於尽的那天…… 想到这件事,所有人又是一阵摇头叹息。 馆内的布面大萤幕突然闪著青光,卫迟晋随即轻声说了自己的代号,萤幕闪烁了下,跳出衡方昱一反常态的严肃面孔。 「老大,莉亚传回消息。家徽玉佩在何爱凡手上,现在莉亚正将她带回总部的路上。」 白川慎皱起了眉,因为他记得家徽玉佩一直在杨丽华的手上。 「家徽玉佩?我还以为在那场大爆炸里,它已经被炸得粉碎了。」 爆炸後,他们一心寻找元廷的踪迹,根本没想过家徽玉佩还好好地被保存著。 向鸣海叹了口气。「这下惨了。」 「为什么?找回玉佩不是很好吗?长老们不是一直想要找回它?」南炙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好。 向鸣海白了他一眼,他才结婚没多久,脑袋就变迟钝了吗? 「你忘了,靠著玉佩她可以跟我们要求一个愿望吗?要是何爱凡要求我们将元廷给她呢?」 卫迟晋轻雅地抬起手,示意所有人安静才缓缓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看看她想要什么再说。」说罢,还扬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看见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众人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因为他们知道又有人要被整了。 唉——看来这次倒楣的大概会是元廷…… 这个男人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病人! 「不——啊——」 总部内,八俊家族专属的高科技医院,传来段元廷激烈而令人心惧的嘶吼声。 空荡荡的病房内只留下一张病床和必要的诊疗设备,其余的东西和摆设全被撤除,更为了防止段元廷在无意识下伤害自己,他们不得不用泡过麻药的绳索,将他绑在病床上,点滴里甚至得掺入镇定剂来制止他的行动。 因为镇定剂而感到虚弱的段元廷,依旧奋力挣扎想挣脱绳索,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如今布满了深红的血丝,瞪大著双眼无意识地看著前方。连日来似真似幻的梦魇完全没有放过他的迹象,让他连心爱的女子站在眼前都毫无感觉。 拿著老人所说的玉佩,刚到达总部不久的何爱凡,果然如老人所说,见到她思念已久的人。 但,她绝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 「羽……」看著这一幕,几乎心神俱碎的爱凡,脚步艰难地往他走去。 试图想碰触他的爱凡,却被他无意识的愤恨神情给吓得缩回了手,眼泪再也忍不住地直直落下。 他连她都不认得了吗? 「没有用的,他根本看不见你。」白川慎面无表情地对爱凡说。 爱凡抬起泪眼,眼泪模糊了白川慎的面容。「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心痛地喊著。 她满心期待地来见他,并不是要看见他痛苦的模样。他在离开台湾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因为你而无法变回以前的段元廷,因为不想忘掉你而让过去的记忆和现在造成混淆。你的东方羽和我们的段元廷不能并存於他的脑中,那使他痛苦。」 白川慎没有回望她,眼睛依旧看著一起长大的段元廷。神智不清的他,如今已经疯狂到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眼看自己的兄弟掉进回忆的牢笼,而他却束手无策,他的心痛并不下於眼前这个女人。 不能并存? 一时间不能了解白川慎话里的涵义,爱凡忍不住心急地抓住这个穿著医师白袍的男子。「帮帮他、求求你帮帮他!」她不能忍受看他这么痛苦的样子! 看著被抓住的衣角,和爱凡割心撕肺的表情,白川慎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帮不了他,也许只有你才有办法。」 「我?」 「即使他失忆,但他的潜意识中仍有身为『翻羽」的责任,如果你用玉佩命令他一个愿望,他会想尽办法实现它的。」这是「绝地」卫迟晋交代他的,可是他压根不相信,一个疯狂的男人哪还有心思去执行命令呢? 「要求他忘了我?」要她的羽永远消失吗?她和羽的记忆? 白川慎望著她怔楞的表情,心底有些不忍。「如果你愿意这么做,我们绝不会让你吃亏,我们会再实现你另一个愿望,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除了元廷。」因为大长老的话,她和元廷也不可能会有结果,或许早点结束也好。 看著段元廷睁大双眼又随即闭上,陷入自己的迷梦之中,白川慎对於「绝地」下的指令有些犹豫。这样真是最好的结果吗? 爱凡听见白川慎的要求,心痛地猛摇头,泣不成声。「如果我除了他,什么也不想要呢?」 「现在你拥有玉佩,我们的确无法拒绝,但你真要一个不完整的段元廷、一个濒临疯狂的东方羽吗?还有,你真忍心看他这么痛苦吗?」白川慎指著病床上的段元廷,试著对她动之以情。 爱凡的眼泪随著白川慎的话又缓缓滑下。她可以这么自私吗?因为要他,就让他一辈子陷入两种记忆而痛苦不已? 「请你放弃元廷,就算是为了他。」 爱凡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说不出答应让她心爱的人永远离开她的回答…… 过了半晌,她强迫自己点了下头,此刻她心痛如绞,恨不得立刻死去。 「你可以想一想其他的愿望,我们会尽力帮你达成的。」白川慎交代完後,深深看了爱凡一眼,叹了口气离开病房。 这时莉亚走进病房,看见爱凡面色惨白地流泪。「你的眼睛有水,为什么?」 听见莉亚无波无绪的声音,爱凡抹去眼泪,深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莉亚的成长背景和一般人不同,轻声对莉亚说道:「莉亚,你是好女孩,我希望你永远不会尝到这种痛苦。」 你是谁? 东方羽、还是段元廷? 你要哪一个身分?你要哪一种记忆和人生? 你是段元廷,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叛徒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带著母亲罪恶的血液。 罪恶之子! 这一生你必须为母亲的罪恶向家族赎罪,在狭窄的通道里你放走了她,你也有罪!你也是叛徒! 不——他不是、他不是! 他从小为尽家族的义务而努力学习,继承「翻羽」後没有想过背叛集团、背叛家族的事,他跟母亲不一样! 你想逃避一切成为东方羽吗?你想害死心爱的女人吗? 你就跟你母亲一样自私、一样狠心! 忘了她,回到你应尽的义务、回到你该赎罪的责任。 不!他不能忘,他答应过她的,他绝不会忘了她,这一生。 「羽……」 谁?是谁? 沉重窒碍的迷雾因耳畔传来的轻柔呼声渐渐散去,那声音熟悉得令他心痛,声音里似乎饱含著泪水对他说:「……没关系,你可以忘了我,我不会生气的。」 忘了她?为什么? 「……这是我的愿望,是身为『翻羽」的你必须执行的责任,所以不要再痛苦了。」 愿望?责任? 梦中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直到消失,有关於这个声音的记忆,被封进了记忆的深层,那个身分和女人变成不可触及的秘密,被家族的责任上了层层枷锁- 他是段元廷,段家族唯一的血脉。 冷静沉著、自制过人,他要做到最好,要证明自己虽然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他也和她不一样! 病床上的男子不再因两份记忆的冲突而痛苦,眉头逐渐松缓了下来,坐在他身旁的女子,凤眸里的泪珠随著脸庞无声地下滑。 从这一刻起,她的羽,永远消失了…… 女子起身离开病房前,似自言自语地轻声说著:「我爱你,不管你是谁。」 她迈著沉重的步伐离去,没看见病床上的男子因她的话睁开了双眼,又随即陷入昏迷…… 衡方昱对坐在桌前的卫迟晋皱眉说:「老大,你怎么可以答应她!元廷好不容易才恢复意识,要是她让元廷想起另一份记忆,又造成混乱怎么办?」 他可没忘记病房中几近疯狂的段元廷,就算睁著双眼也压根认不得任何人,他不想再看见他那个样子。 卫迟晋的手指轻敲著桌面,脸上没有丝毫担忧。「如果她忍不住告诉元廷失忆时发生的事,到时她会付出代价。」语气虽然轻描淡写,但绝没人敢忽视他轻缓语气下的气势。 向鸣海也不太赞同地撇了撇嘴角。「我怕到时就来不及了。」 「我们答应过她另一个愿望的不是吗?而她的确没有要求让元廷以东方羽的身分回到她的身边。」先前差点失去妻子的南炙,能够深刻体会何爱凡现在的感受,要自己心爱的人忘了她,对她来说已经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了,实现她这个小愿望又何妨? 「我还是觉得太危险了。」一旁的刑彻淡淡地出了声。 白川慎不同於其他人的反对,反而对卫迟晋说道:「我倒觉得她会实践她的承诺,相信她一次又何妨?我们应该相信元廷的眼光,不是吗?」 在还没见过何爱凡以前,他也曾担忧她会不顾一切要求他们将段元廷送回她身边,但看过她後,他觉得她不是这样的女人,否则失忆的元廷也不会爱上她。 「慎说得没错,更何况你们之中,有谁愿意在风波结束之前照顾她?」说完,卫迟晋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刚新婚不久的南炙。 南炙厌恶地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气闷地哼了一声。「别看我,我收够他的烂摊子了,他自己的女人自己想办法去!」更何况他刚刚也没反对啊! 卫迟晋又扫过在场的人一遍,所有人皆不自在地回避他墨绿色的眸光。 他们自己集团下的事都已经够他们忙的了,哪有心思再照顾别人的女人? 卫迟晋满意地低低一笑。「那不就成了。」 衡方昱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答案。「还有莉亚,为什么不叫莉亚继续保护她?」但自己丝毫不想膛这趟浑水。 向来沉默寡言的阎封,听见女弟子莉亚的名字,冷冽如霜的眸子扫了衡方昱一眼。「何小姐不是莉亚的责任,莉亚应该回到主子身边。」阎封早习惯事事都以主子为重,否则他也不会组织「暗影」。 听见阎封开口,向鸣海一脸夸张的说:「哇!阎封说话了。」居然能让阎封开口说话,看来他们还比不过他一手训练的女机器人莉亚哩! 不懂得喜怒哀乐、完全没有情绪,简直就跟个机器人没两样,完全浪费了她那张艳丽的脸蛋,亏她还是个女人呢! 阎封双手环胸,不再开口。 「好了,这件事就这样决定,按照何爱凡的意愿去做,任何人都不要插手。让她待在元廷身边,其实对她来说再安全不过了。」卫迟晋燃起一根菸,墨绿眸子闪过一道精光,又迅速敛去。 「老大,你忘了在失忆以前,元廷一直都很厌恶女人的吗?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完全忘了她了,你确定元廷会保护她吗?」衡方昱依旧不放弃地道。 卫迟晋淡淡说道:「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第九章 高挑的屋梁、白色的圆柱屋顶、垂吊式的水晶主灯、直达屋顶玻璃天窗的旋转阶梯,这栋宅子任谁见了都觉得美轮美奂,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些简易的摆设,看来这间宅子的主人并不常在此居住,整间屋子虽然有人定时整理,却显得静寂而无人气。 他就一个人住在这儿吗?从八岁起? 她心疼地想像一个才八岁的小男孩,在这栋大宅里孤零零生活的模样。 从其他人口中,她终於得知了他真正的身分,也包括他的成长背景、他母亲的疯狂,还有被他母亲毒害而早逝的父亲…… 她不怪他,一点也不。他是这么痛苦的长大,从小就背负著家族的责任和承受母亲所带来的罪恶,她还怎么忍心怨他呢? 她可以放弃他,只要不再让他痛苦。 来到段家主屋的何爱凡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著正准备从医院回家的段元廷,看著屋内的一景一物,想像著在遇见他之前,他孤独的生活模式。 「你是谁?」 熟悉而冷漠的声音在玄关响起,何爱凡抬头一望,见到他正安然无恙地斜靠在玄关的柱子前,但他的眼神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我……」是啊,她的「羽」已经不在了。 跟在段元廷身後的南炙,见到何爱凡为难的表情,赶紧上前替她解围道:「元廷,她是何爱凡。你的病刚好,需要有人帮忙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段元廷眯起眼睛,冷冷地开口:「我不需要,叫她走!」 他厌恶的模样伤透了何爱凡的心,她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绝不会打扰段先生的。」 要坚强,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再也不是她的东方羽,而是她不认识的段元廷了。 「我习惯一个人。」 不忍心见到何爱凡那副心碎的模样,南炙叹了口气,开口劝道:「元廷,你昏迷了这么久,现在还很虚弱,就别逞强了。」 段元廷伸手压了压鼻梁上的墨镜,声音依旧冷淡至极。「我不喜欢不认识的女人在我家走来走去。」 爱凡强迫自己扬起微笑开口道:「段先生,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认识,久了你就会认识我了。」 听见何爱凡的话,段元廷冷冷笑了起来。「可是我不想、也没这个必要。你倒是说说看,你凭什么身分要我认识你?」说罢,还挑起眉等她回答。 一阵哽咽心酸涌上何爱凡心头,痛的不是因为他恶毒的话,而是他再也不认识她、再也不爱她了…… 「元廷,这是大长老的意思。」南炙最後乾脆拿出大长老来压他。 段元廷的父亲过世之後,元廷就一直接受大长老的照顾,所以大长老的话他一向会听。 听到这,段元廷深深皱起了眉,冷眼看著何爱凡好中晌,气闷地说:「……好吧,她可以留下,但是她要是打扰到我,她随时得走。」又抬起浅褐色的眸子,冶绝地看著她,语带威胁地说:「我们要进书房讨论,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不准进来打扰,除非你今天就想滚蛋,听清楚了吗?」 感受到他泛满冶意的眼神,何爱凡艰难地说:「是的,段先生。」她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暖的人,如今看著他冷漠的态度,她只觉得为他心痛。 南炙看不下去的说:「元廷,你的口气就不能稍微好一点吗?」 他知道被人遗忘的感受,失忆时的元廷让他们这群兄弟气愤至极,如今角色换成何爱凡,看见心爱的男子不但完全忘了自己,态度还如此冷淡恶劣,任谁都不会好过。 「我一向是这样,她想在这里做事,最好早一点习惯,没什么事也不要在我面前走动。」 「元廷!」南炙忍不住替何爱凡抱不平。 段元廷望著好兄弟皱起了眉头。「炙,你一向不会过问我的态度,今天是怎么了?」 南炙惊觉自己的态度的确和往常不同,叹了口气,解释道:「没什么,只是你病刚好,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动怒罢了。」这个白痴!要是他知道他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恶劣,不扁死自己才怪! 「说得也是。」段元廷不疑有他,点点头懒得再多看何爱凡一眼,便迳自走上楼梯。 爱凡仍旧望著他上楼的身影,久久不能-开视线。 「何小姐,他一向是这样的,你要早点习惯,否则痛苦的人只有你自己。」南炙没有跟在段元廷身後上楼,口气温和地对她说。 见到她这个样子,他著实有些不忍,他也真想不透,明明知道元廷已经完全忘了她,还何苦要求待在元廷的身边照顾他,让他如此折磨自己呢? 真是个傻女孩! 何爱凡摇摇头,感激地看著南炙。「没关系,这是我自己要求的。」 她知道自己傻,但她还是希望暂留这里的这段期间,她还能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好奸记住他的样子,因为从今而後,他们就形同陌路了。 南炙叹了口气。「如果你後悔的话,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们。」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元廷不是有意伤害她的,只不过不再记得她罢了。 「炙,你在做什么?」楼上书房传来段元廷冷淡的声音,优雅的语调里有些不耐烦。 何爱凡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对南炙笑了笑。「进去吧,我没有关系的。」 南炙看了她一眼,才又转身上楼。 元廷居然真忘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吗? 「段先生,晚餐时间到了,先休息一下吧。」何爱凡端著晚饭走进书房内,忍不住提醒近日来总是工作超时的段元廷。 段元廷只抬了下眼,便说:「嗯,放著就好。」又将思绪放回工作上。 感觉桌前的人儿似乎没有移动的意思,段元廷皱起眉。「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可是晚饭……」 段元廷叹了口气,丢下笔,知道他要是不休息,这女人是不会放弃的,真不知道是谁找来这么罗嗦的家伙。 爱凡看见他叹气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 没有忽略她脸上突然闪过的那抹笑意。「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先下去了。」爱凡摸摸自己的脸庞,暗骂自己的粗心,忘了他是个极为细心的人。 见她转身时的瘦弱背影,段元廷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段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她来这里已经好一阵子了,而他似乎也开始习惯这间空荡的大宅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也觉得这个女人越看越熟悉,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 随著他的话,爱凡心中一震。 「这是我第一次到上海,所以我们没有见过面的可能。」他还记得她吗?有可能吗? 段元廷点点头。「那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段先生为什么这么问?」何爱凡忍不住心里的激动,话冲了出口。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罢了,大概是错觉吧。」 不、不是错觉!即使他忘了她是谁,她仍让他感到熟悉…… 段元廷乍见她脸上沉痛的表情,心中像被人重击一样。「你……」 看著段元廷惊讶的模样,爱凡才发觉泪水不知何时居然漫出了眼眶! 「对不起,我失态了。」赶紧擦乾泪水,她像逃难似的迅速离去。 段元廷凝视著她转身离去的模样,沉思著。 月夜无星。 原来待在深爱的人身边也可以如此折磨一个人,他的不复记忆、他的冷漠、他的陌生,虽然这些都是经过她的应允,但她还是无法不心痛。 有时他还是她的东方羽,一样的冷静自制、一样的机智过人、一样的挑食…… 有时他却是失去三个月记忆的段元廷,一个她毫不认识又陌生的男人、一个拥有雄厚家族背景的贵公子、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一个她不可能有机会认识的男人…… 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得让她後悔应允他忘了自己,又陌生得让她撕心裂肺。 何爱凡躺在原木地板上,看著屋顶玻璃天窗外的皎洁月光,静静地沉思著,完全没有察觉段元廷已经站在她身後好一会儿了。 「你在这里想什么?」 听见那优雅低沉的熟悉嗓音,何爱凡惊坐起来,看见倚在旋转梯上的段元廷不知看著自己多久了,心中一阵慌乱。 「段先生,我吵醒你了吗?」她赶紧站起身与他平视。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段元廷的声音优雅而冷淡,但眸子却近乎逼视地看著她。 不习惯他逼人的目光,爱凡下意识地回避著他的眼神。「没什么,只是睡不著罢了。」 段元廷眯起双眸,凝视她试图回避的表情。「我一定见过你,在某个地方。」 爱凡心一惊,抬起头赶忙说道:「不,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见过面。」她不能让他想起、不能让他再陷入痛苦里! 她急著澄清的态度让他更加疑惑。「你好像很怕我想起来,为什么?你到底是谁?」段元廷边说边迈开步伐逼近她。 何爱凡一步一步地後退。「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负责照顾你生活起居的人罢了,段先生你真的多想了。」 别想起来,求你! 如果他想起来,就代表是她离开他的时候了。不,她还不想离开他,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再让她奸奸地看著他! 「不对,我一定见过你、一定。」那股对她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奸像他不应该忘记她,她似乎占去了他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 那么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他在什么时候见过她?他昏迷的时候吗? 一堆的疑问令他心焦,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段元廷双手抚著脑际,痛苦的模样让爱凡心慌地抱住他。 「不——求你,别想了、别想了,我只是一个陌生人,真的!」一阵心酸痛楚灼烧她的眼眶,凤眸滚下焦急的泪水。 不要想起她、不要! 「别哭……」她的泪竟灼烫了他的心? 何爱凡怔楞的模样,让段元廷惊觉自己竟然无意识地擦去她眼角的泪,他往後退了一大步。「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你到底是谁?」 她不能说、不能说啊! 何爱凡心碎地看著心爱的男人又恢复拒她於千里之外的神情,自己却什么也不能说…… 随著脑际的疼痛逐渐散去,浅褐色的眸子恢复了冷静,逼视她的依旧是冷意。 「你不说没关系,我也查得出来,要是你有任何不轨的意图,最好小心点。」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无论她将自己的爱意隐藏得多好,最後他还是会发现的,而她向来就不是一个好演员。 是她亲手消除了他对自己的记忆,又怎能怨他这样对待她呢? 放下前几日发现的一本旧日记,那是元廷的母亲生前所写的,或许这本日记,能将他对母亲的心结打开,只可惜她不会知道结果了。 忍不住落下泪,蒙胧泪光中见到一道暗处传来的隐约光束,爱凡奇怪的走向光束的来源,发现居然是一个被打开的密道! 她从来没发现这间宅子里竟然有密道,如今密道被打开,那不就表示-有人进到屋子里了?! 才如此想就马上感觉有人站在她的身後,她心中一阵惊恐,回过头- 半晌,密道又无声无息合起,只是原本站在此处的伊人已经跟著密道消失了。 段元廷一进正气馆,就怒气冲冲地对卫迟晋质问道:「为什么突然安插一个女人在我家里?这件事一定是你搞的鬼!」这种专断独行的事,也只有这个男人敢这么做。 卫迟晋似乎不惊讶他的质问,只轻抬起一道眉。「是她对你说了什么吗?」 段元廷冷意的眸子扫射著他。「什么也没有,但我不是瞎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的态度很奇怪吗?她像是熟知我所有的一切事情,包括我的习惯、我的生活作息、就连我挑嘴的食物她都晓得。如果我没有见过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最可恨的是,他竟想不起自己见过她! 卫迟晋绿眸里写著对他观察细微的赞赏,微笑问:「元廷,你想知道什么?」 段元廷冷哼了一声,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称赞,尤其是这个男人的! 「她到底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段元廷决定不再跟他罗嗦,直接说明来意。 「这些事你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跑来问我呢?」原本玩弄於指尖的钢笔,在卫迟晋轻一弹指下,射人墙上的标靶,直入红心。 他很清楚? 浅褐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我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小紫中毒的事件後,我真的是被彻找回来的吗?也真的昏迷了三个月吗?」他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很可疑,更别提那天南炙护卫何爱凡的奇怪态度。 「我说过了,这些事只有你自己和那个女人知道。」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回答他任何问题。 段元廷对他插手管自己的私人事务,感到一阵愤怒。 「是你威胁她不能说?」否则她为什么如此害怕自己想起任何有关她的事情?如果他真和她关系匪浅,她为什么闭口不言?除非是有人威胁她! 「是她自己愿意的,否则她会为自己的承诺付出代价。」卫迟晋终於正视他,瞳孔里的气势映著墨绿色光芒,显得神秘诡异。 听见卫迟晋的话,段元廷突然感到一阵心慌,焦急又愤怒地说:「不准你伤害她!」话一出口,段元廷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竟会为一个女人的安危忧心? 看见段元廷的神情,卫迟晋微微一笑。「我伤不了她的,因为你伤她比任何人都深。」 「什么意思?」 「是你自己放弃和她有关的一切记忆,所以除非你自己想起来,否则没有人可以告诉你。」 他自己放弃的? 在段元廷思索卫迟晋的话的同时,南炙赶到馆内,见到两人便焦急地说:「事情不好了,何爱凡被人掳走了!」 罪恶之子,单独来,我等你。 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只有钉在墙上的那张字条和一室的空荡。 会称呼他为罪恶之子,想必掳走何爱凡的人知道他母亲的事,所以知道他当年放走母亲的密道,否则以大宅里衡方昱亲自设计的保全系统,是没有人可以在大白天掳走这里的人。 可恶!他连她到底是谁都还没想起来!为什么会掳走她?难道她对他重要到会愿意单枪匹马去救她吗? 脑际又开始隐隐发疼,气愤之余,他一脚踢翻桌子,桌面上所有物品应声掉落,包括一本沉黄的旧书…… 捡起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老旧书本,翻开其中的一页- 我的孩子、我的骨血、我真心爱过的唯一血脉,请原谅你的母亲。 因为我已经几近疯狂,疯狂到连自己都快不认识。 濒临疯狂之际,尚在襁褓中的你要如何倾听我对你的爱意、如何理解我为何疯狂? 若我有幸,愿你今生可得见,并原谅母亲因疯狂而失去爱你的能力…… 是母亲当年的日记! 字迹从前页的娟秀到末页的凌乱,字字诉说著她如何被迫嫁给只为传宗接代的父亲、婚後父亲的冷漠,和她这一生真正爱过的唯一骨肉。 她爱他? 即使这个悲惨的婚姻使她疯狂堕落,甚至不惜成为集团的叛徒,她还爱他? 心里那道长年因母亲罪恶而下的枷锁,突然应声而解。 她并不是天生的坏胚子,不过是个一生被利用而疯狂的悲惨女人罢了。 她的血液并不罪恶,罪恶的是利用她与集团联姻的外公,和利用她生下子嗣的父亲,是那些男人们的自私。 这样的母亲,他还能恨她吗? 镜片因眼眶的热气渐渐起了雾,碎裂而不完整的记忆逐渐融合,爆炸前母亲将他推向地牢的井洞中,是为了救他! 在石洞後方救了自己的女子,是爱凡! 在医院迷离转醒之际,轻声告白的女子,是爱凡! 他怎么会答应她的要求,忘了她? 他居然让心爱的女子又再一次为他陷入了危险…… 第九章 高挑的屋梁、白色的圆柱屋顶、垂吊式的水晶主灯、直达屋顶玻璃天窗的旋转阶梯,这栋宅子任谁见了都觉得美轮美奂,但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些简易的摆设,看来这间宅子的主人并不常在此居住,整间屋子虽然有人定时整理,却显得静寂而无人气。 他就一个人住在这儿吗?从八岁起? 她心疼地想像一个才八岁的小男孩,在这栋大宅里孤零零生活的模样。 从其他人口中,她终於得知了他真正的身分,也包括他的成长背景、他母亲的疯狂,还有被他母亲毒害而早逝的父亲…… 她不怪他,一点也不。他是这么痛苦的长大,从小就背负著家族的责任和承受母亲所带来的罪恶,她还怎么忍心怨他呢? 她可以放弃他,只要不再让他痛苦。 来到段家主屋的何爱凡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等著正准备从医院回家的段元廷,看著屋内的一景一物,想像著在遇见他之前,他孤独的生活模式。 「你是谁?」 熟悉而冷漠的声音在玄关响起,何爱凡抬头一望,见到他正安然无恙地斜靠在玄关的柱子前,但他的眼神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我……」是啊,她的「羽」已经不在了。 跟在段元廷身後的南炙,见到何爱凡为难的表情,赶紧上前替她解围道:「元廷,她是何爱凡。你的病刚好,需要有人帮忙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段元廷眯起眼睛,冷冷地开口:「我不需要,叫她走!」 他厌恶的模样伤透了何爱凡的心,她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绝不会打扰段先生的。」 要坚强,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再也不是她的东方羽,而是她不认识的段元廷了。 「我习惯一个人。」 不忍心见到何爱凡那副心碎的模样,南炙叹了口气,开口劝道:「元廷,你昏迷了这么久,现在还很虚弱,就别逞强了。」 段元廷伸手压了压鼻梁上的墨镜,声音依旧冷淡至极。「我不喜欢不认识的女人在我家走来走去。」 爱凡强迫自己扬起微笑开口道:「段先生,虽然我们现在还不认识,久了你就会认识我了。」 听见何爱凡的话,段元廷冷冷笑了起来。「可是我不想、也没这个必要。你倒是说说看,你凭什么身分要我认识你?」说罢,还挑起眉等她回答。 一阵哽咽心酸涌上何爱凡心头,痛的不是因为他恶毒的话,而是他再也不认识她、再也不爱她了…… 「元廷,这是大长老的意思。」南炙最後乾脆拿出大长老来压他。 段元廷的父亲过世之後,元廷就一直接受大长老的照顾,所以大长老的话他一向会听。 听到这,段元廷深深皱起了眉,冷眼看著何爱凡好中晌,气闷地说:「……好吧,她可以留下,但是她要是打扰到我,她随时得走。」又抬起浅褐色的眸子,冶绝地看著她,语带威胁地说:「我们要进书房讨论,如果没有重要的事不准进来打扰,除非你今天就想滚蛋,听清楚了吗?」 感受到他泛满冶意的眼神,何爱凡艰难地说:「是的,段先生。」她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暖的人,如今看著他冷漠的态度,她只觉得为他心痛。 南炙看不下去的说:「元廷,你的口气就不能稍微好一点吗?」 他知道被人遗忘的感受,失忆时的元廷让他们这群兄弟气愤至极,如今角色换成何爱凡,看见心爱的男子不但完全忘了自己,态度还如此冷淡恶劣,任谁都不会好过。 「我一向是这样,她想在这里做事,最好早一点习惯,没什么事也不要在我面前走动。」 「元廷!」南炙忍不住替何爱凡抱不平。 段元廷望著好兄弟皱起了眉头。「炙,你一向不会过问我的态度,今天是怎么了?」 南炙惊觉自己的态度的确和往常不同,叹了口气,解释道:「没什么,只是你病刚好,我不希望你因为一个不重要的人动怒罢了。」这个白痴!要是他知道他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如此恶劣,不扁死自己才怪! 「说得也是。」段元廷不疑有他,点点头懒得再多看何爱凡一眼,便迳自走上楼梯。 爱凡仍旧望著他上楼的身影,久久不能-开视线。 「何小姐,他一向是这样的,你要早点习惯,否则痛苦的人只有你自己。」南炙没有跟在段元廷身後上楼,口气温和地对她说。 见到她这个样子,他著实有些不忍,他也真想不透,明明知道元廷已经完全忘了她,还何苦要求待在元廷的身边照顾他,让他如此折磨自己呢? 真是个傻女孩! 何爱凡摇摇头,感激地看著南炙。「没关系,这是我自己要求的。」 她知道自己傻,但她还是希望暂留这里的这段期间,她还能看看他、和他说说话,好奸记住他的样子,因为从今而後,他们就形同陌路了。 南炙叹了口气。「如果你後悔的话,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们。」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元廷不是有意伤害她的,只不过不再记得她罢了。 「炙,你在做什么?」楼上书房传来段元廷冷淡的声音,优雅的语调里有些不耐烦。 何爱凡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对南炙笑了笑。「进去吧,我没有关系的。」 南炙看了她一眼,才又转身上楼。 元廷居然真忘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吗? 「段先生,晚餐时间到了,先休息一下吧。」何爱凡端著晚饭走进书房内,忍不住提醒近日来总是工作超时的段元廷。 段元廷只抬了下眼,便说:「嗯,放著就好。」又将思绪放回工作上。 感觉桌前的人儿似乎没有移动的意思,段元廷皱起眉。「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了。」 「可是晚饭……」 段元廷叹了口气,丢下笔,知道他要是不休息,这女人是不会放弃的,真不知道是谁找来这么罗嗦的家伙。 爱凡看见他叹气的表情,忍不住微微一笑。 没有忽略她脸上突然闪过的那抹笑意。「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先下去了。」爱凡摸摸自己的脸庞,暗骂自己的粗心,忘了他是个极为细心的人。 见她转身时的瘦弱背影,段元廷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段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我们之前见过面吗?」她来这里已经好一阵子了,而他似乎也开始习惯这间空荡的大宅里多了一个人的身影,也觉得这个女人越看越熟悉,似乎自己在哪里见过她,却又想不起来。 随著他的话,爱凡心中一震。 「这是我第一次到上海,所以我们没有见过面的可能。」他还记得她吗?有可能吗? 段元廷点点头。「那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段先生为什么这么问?」何爱凡忍不住心里的激动,话冲了出口。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罢了,大概是错觉吧。」 不、不是错觉!即使他忘了她是谁,她仍让他感到熟悉…… 段元廷乍见她脸上沉痛的表情,心中像被人重击一样。「你……」 看著段元廷惊讶的模样,爱凡才发觉泪水不知何时居然漫出了眼眶! 「对不起,我失态了。」赶紧擦乾泪水,她像逃难似的迅速离去。 段元廷凝视著她转身离去的模样,沉思著。 月夜无星。 原来待在深爱的人身边也可以如此折磨一个人,他的不复记忆、他的冷漠、他的陌生,虽然这些都是经过她的应允,但她还是无法不心痛。 有时他还是她的东方羽,一样的冷静自制、一样的机智过人、一样的挑食…… 有时他却是失去三个月记忆的段元廷,一个她毫不认识又陌生的男人、一个拥有雄厚家族背景的贵公子、一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一个她不可能有机会认识的男人…… 他既熟悉又陌生,熟悉得让她後悔应允他忘了自己,又陌生得让她撕心裂肺。 何爱凡躺在原木地板上,看著屋顶玻璃天窗外的皎洁月光,静静地沉思著,完全没有察觉段元廷已经站在她身後好一会儿了。 「你在这里想什么?」 听见那优雅低沉的熟悉嗓音,何爱凡惊坐起来,看见倚在旋转梯上的段元廷不知看著自己多久了,心中一阵慌乱。 「段先生,我吵醒你了吗?」她赶紧站起身与他平视。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段元廷的声音优雅而冷淡,但眸子却近乎逼视地看著她。 不习惯他逼人的目光,爱凡下意识地回避著他的眼神。「没什么,只是睡不著罢了。」 段元廷眯起双眸,凝视她试图回避的表情。「我一定见过你,在某个地方。」 爱凡心一惊,抬起头赶忙说道:「不,在此之前,我们没有见过面。」她不能让他想起、不能让他再陷入痛苦里! 她急著澄清的态度让他更加疑惑。「你好像很怕我想起来,为什么?你到底是谁?」段元廷边说边迈开步伐逼近她。 何爱凡一步一步地後退。「我谁也不是,只是一个负责照顾你生活起居的人罢了,段先生你真的多想了。」 别想起来,求你! 如果他想起来,就代表是她离开他的时候了。不,她还不想离开他,再多给她一点时间,再让她奸奸地看著他! 「不对,我一定见过你、一定。」那股对她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奸像他不应该忘记她,她似乎占去了他很重要的一部分记忆。 那么为什么他想不起来?他在什么时候见过她?他昏迷的时候吗? 一堆的疑问令他心焦,头又开始痛了起来,段元廷双手抚著脑际,痛苦的模样让爱凡心慌地抱住他。 「不——求你,别想了、别想了,我只是一个陌生人,真的!」一阵心酸痛楚灼烧她的眼眶,凤眸滚下焦急的泪水。 不要想起她、不要! 「别哭……」她的泪竟灼烫了他的心? 何爱凡怔楞的模样,让段元廷惊觉自己竟然无意识地擦去她眼角的泪,他往後退了一大步。「你跟我有什么关系?说!你到底是谁?」 她不能说、不能说啊! 何爱凡心碎地看著心爱的男人又恢复拒她於千里之外的神情,自己却什么也不能说…… 随著脑际的疼痛逐渐散去,浅褐色的眸子恢复了冷静,逼视她的依旧是冷意。 「你不说没关系,我也查得出来,要是你有任何不轨的意图,最好小心点。」 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无论她将自己的爱意隐藏得多好,最後他还是会发现的,而她向来就不是一个好演员。 是她亲手消除了他对自己的记忆,又怎能怨他这样对待她呢? 放下前几日发现的一本旧日记,那是元廷的母亲生前所写的,或许这本日记,能将他对母亲的心结打开,只可惜她不会知道结果了。 忍不住落下泪,蒙胧泪光中见到一道暗处传来的隐约光束,爱凡奇怪的走向光束的来源,发现居然是一个被打开的密道! 她从来没发现这间宅子里竟然有密道,如今密道被打开,那不就表示-有人进到屋子里了?! 才如此想就马上感觉有人站在她的身後,她心中一阵惊恐,回过头- 半晌,密道又无声无息合起,只是原本站在此处的伊人已经跟著密道消失了。 段元廷一进正气馆,就怒气冲冲地对卫迟晋质问道:「为什么突然安插一个女人在我家里?这件事一定是你搞的鬼!」这种专断独行的事,也只有这个男人敢这么做。 卫迟晋似乎不惊讶他的质问,只轻抬起一道眉。「是她对你说了什么吗?」 段元廷冷意的眸子扫射著他。「什么也没有,但我不是瞎子,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她的态度很奇怪吗?她像是熟知我所有的一切事情,包括我的习惯、我的生活作息、就连我挑嘴的食物她都晓得。如果我没有见过她,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最可恨的是,他竟想不起自己见过她! 卫迟晋绿眸里写著对他观察细微的赞赏,微笑问:「元廷,你想知道什么?」 段元廷冷哼了一声,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称赞,尤其是这个男人的! 「她到底是谁?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段元廷决定不再跟他罗嗦,直接说明来意。 「这些事你自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跑来问我呢?」原本玩弄於指尖的钢笔,在卫迟晋轻一弹指下,射人墙上的标靶,直入红心。 他很清楚? 浅褐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我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小紫中毒的事件後,我真的是被彻找回来的吗?也真的昏迷了三个月吗?」他越想越觉得这些事情很可疑,更别提那天南炙护卫何爱凡的奇怪态度。 「我说过了,这些事只有你自己和那个女人知道。」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回答他任何问题。 段元廷对他插手管自己的私人事务,感到一阵愤怒。 「是你威胁她不能说?」否则她为什么如此害怕自己想起任何有关她的事情?如果他真和她关系匪浅,她为什么闭口不言?除非是有人威胁她! 「是她自己愿意的,否则她会为自己的承诺付出代价。」卫迟晋终於正视他,瞳孔里的气势映著墨绿色光芒,显得神秘诡异。 听见卫迟晋的话,段元廷突然感到一阵心慌,焦急又愤怒地说:「不准你伤害她!」话一出口,段元廷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他竟会为一个女人的安危忧心? 看见段元廷的神情,卫迟晋微微一笑。「我伤不了她的,因为你伤她比任何人都深。」 「什么意思?」 「是你自己放弃和她有关的一切记忆,所以除非你自己想起来,否则没有人可以告诉你。」 他自己放弃的? 在段元廷思索卫迟晋的话的同时,南炙赶到馆内,见到两人便焦急地说:「事情不好了,何爱凡被人掳走了!」 罪恶之子,单独来,我等你。 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只有钉在墙上的那张字条和一室的空荡。 会称呼他为罪恶之子,想必掳走何爱凡的人知道他母亲的事,所以知道他当年放走母亲的密道,否则以大宅里衡方昱亲自设计的保全系统,是没有人可以在大白天掳走这里的人。 可恶!他连她到底是谁都还没想起来!为什么会掳走她?难道她对他重要到会愿意单枪匹马去救她吗? 脑际又开始隐隐发疼,气愤之余,他一脚踢翻桌子,桌面上所有物品应声掉落,包括一本沉黄的旧书…… 捡起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老旧书本,翻开其中的一页- 我的孩子、我的骨血、我真心爱过的唯一血脉,请原谅你的母亲。 因为我已经几近疯狂,疯狂到连自己都快不认识。 濒临疯狂之际,尚在襁褓中的你要如何倾听我对你的爱意、如何理解我为何疯狂? 若我有幸,愿你今生可得见,并原谅母亲因疯狂而失去爱你的能力…… 是母亲当年的日记! 字迹从前页的娟秀到末页的凌乱,字字诉说著她如何被迫嫁给只为传宗接代的父亲、婚後父亲的冷漠,和她这一生真正爱过的唯一骨肉。 她爱他? 即使这个悲惨的婚姻使她疯狂堕落,甚至不惜成为集团的叛徒,她还爱他? 心里那道长年因母亲罪恶而下的枷锁,突然应声而解。 她并不是天生的坏胚子,不过是个一生被利用而疯狂的悲惨女人罢了。 她的血液并不罪恶,罪恶的是利用她与集团联姻的外公,和利用她生下子嗣的父亲,是那些男人们的自私。 这样的母亲,他还能恨她吗? 镜片因眼眶的热气渐渐起了雾,碎裂而不完整的记忆逐渐融合,爆炸前母亲将他推向地牢的井洞中,是为了救他! 在石洞後方救了自己的女子,是爱凡! 在医院迷离转醒之际,轻声告白的女子,是爱凡! 他怎么会答应她的要求,忘了她? 他居然让心爱的女子又再一次为他陷入了危险…… 第十章 「听说你在等我?」一阵低沉优雅的嗓音突然响起。 杨芊芊抬起头,梳妆镜照出段元廷穿著黑色劲装的修长身影,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丝身在虎穴的紧绷感,只有透过镜片逼视她的双眸正燃著两团蓝色火焰,仿佛恨不得将她燃烧殆尽。 「你?你怎么进来的?」手中的梳子滑落,杨芊芊心慌地从椅子上跳起,面向他。 她两眼直盯著他,一手在身後搜寻著,想按下梳妆台下的暗钮。 眼尖的段元廷随手弹出一个硬币,直中梳妆台,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她在哪里?」段元廷在微笑,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杨芊芊对这个男人的眼神感到恐惧,忍不住开口威胁道:「……杀了我,你可就见不到她了。」她开始怀疑她和梁是不是太大意了? 段元廷冷笑了下。「你以为除了靠你,我就找不到她吗?」惹毛了他,绝没好下场! 看见段元廷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杨芊芊气愤地道:「你以为你一个人真能救得了她吗?就算你进得来也不一定出得去,更何况还要带著一个虚弱的女人。」她越想越觉得信心满满。是啊,这里戒备森严,就算他一个人能无声无息地潜进来,也不代表他能带著何爱凡闯出去。 一听见何爱凡变得虚弱,段元廷心中的愤怒烧红了双眼,大步一迈逼近她,一手掐住她的颈子。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段元廷的大手掐得杨芊芊呼吸困难,而他眼里的那股恨意更吓得她连话都说不清楚。 「等一下!」这男人是认真的,她会被杀!「是那个女人自己不吃不-……我带你去就是了!」 「别急、别急,用不著劳动『翻羽」大驾,我这不就把她带来了吗?」 杨芊芊的话才刚结束,她的房门口就响起梁的声音,还有他手中虚弱而几近昏迷的何爱凡。 段元廷转过身,掐住杨芊芊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瞳孔里的两团火焰因乍见何爱凡苍白的脸庞而更加炙热。「放了她,否则这女人也别想活命。」 梁淡淡地瞥了一眼杨芊芊痛苦的神情,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真以为我会在乎这女人的命吗?她父亲的公司已经因为你动的手脚而倒闭了,她现在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女人,除了帮我暖床,根本毫无利用价值。」 听见梁无情的话,杨芊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梁,你!」 「芊芊,不要怪我,我早就教过你,世上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话还没结束,梁的手下已经射出一把飞镖,段元廷眼明手快闪开,而飞镖直中杨芊芊的咽喉。 「为什么……」飞镖射穿了她的颈动脉,一时间鲜血四溅,杨芊芊缓缓倒地咽了气。 靠她最近的段元廷虽然已经先一步闪离,但仍旧溅到一些她的血迹,他没有在意,只专注看著还在敌人手中的何爱凡,丝毫没注意手臂上的血迹仿佛被吸入肌肤般迅速敛去,还有梁嘴角边那抹淡淡的笑意。 「现在你什么筹码都没有了,不过我还是愿意跟你谈谈条件。」 段元廷眼神敛起,警戒地看著梁。「你以为我能给你什么?」他知道这个男人并不简单,手段也以残忍无人道著称。 「传说,或者……你的命。」 「凭你也想得到圣女?」段元廷讥笑一声。 梁摆摆手,态度像是势在必得。「当然不是现在,不过要是你肯跟我合作,凭你跟我,我们可以一起拥有传说的秘密。凭什么东方家族可以兴盛三百年不衰?又凭什么他们可以掌控你们八大家族为他们拚死效命三百年之久? 难道你没有想过这一切根本就不公平吗?你的母亲因他们而疯狂堕落,难道你没恨过吗?」 是,他的确想过、他的确怨过、怀疑过。 他生为「翻羽」,从小拥有家族的守护,长大换他保卫家族的一切,东方家族的每一代传人从未试图掌控他们,一切只是他们八家族与东方家族一种共生於世的默契罢了。 以前他不懂,但如今他很清楚,成为「翻羽」并不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义务,而是他本身的意愿和能力。 看他口口声声提起母亲。「你跟我母亲是什么关系?」否则他也不会知道那条隐藏在大宅里的密道。 「我跟她没什么关系,不过为同一个人做事罢了,当然也向她学了些制毒的技巧。」 制毒?原来母亲的毒药没有留下,而是被这男人学去了。 这男人留下将会是个祸害! 赫然看见梁的手指轻触著何爱凡苍白的脸庞,指尖正轻刮著她的肌肤,段元廷心强烈一震。「不准碰她!」他的指尖有毒! 梁缓缓一笑,指尖轻压在何爱凡的颈上。「只要你告诉我,圣女的能力究竟是什么?我马上就放了她。」 「你觉得我凭什么敢单枪匹马来?」说罢,段元廷踢飞一张桌子,为了闪避,梁抓著何爱凡往後倒退一步,桌子碰地而裂,而段元廷竟在此时凭空消失。 梁身後的一群人,见到段元廷忽然在眼前消失踪影,吓得慌了手脚,只有梁一人依旧沉著,眯起眼对身後说:「小心点,是忍术。」 没想到段元廷居然懂得忍术,而忍术中最难的部分就是隐身术。 说时迟那时快,梁的手下像起了骨牌效应,一个个应声而倒、一片哀号声也随之响起。 红外线消音枪! 梁心慌地试图搜寻段元廷的身影,原本在身旁的何爱凡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梁顿时毫无後援,恐惧感油然而起。 「现在该换我和你谈条件了。」 段元廷低哑的声音随著身影,在梁的左後方出现。 梁沉下了眼神,看了一眼逐渐清醒的何爱凡,和拿著枪指著自己的段元廷,心里渐凉。 段元廷正要问话,捆著扳机的手指却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见状,梁微微一笑,他怎么忘了自己还有那个筹码呢? 梁放下心,脚步缓缓逼近他们。 段元廷发觉自己四肢竟开始麻痹,连扳机都扣不下去。 是麻药? 「元廷,你怎么了?」趁著梁搜寻他们踪影的空档中,被灌下血清而清醒的何爱凡,惊觉段元廷的异常,焦心地在梁靠近之前,以身体护在他的身前。 「你居然在她血里喂毒?」段元廷冰冷的眼神怒视著他。 四肢百骸传来强烈的麻痹感,这男人一定从很久以前就给杨芊芊喂毒了,他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这个可怕的男人,居然连死人的血液都要利用! 梁斜嘴冷笑,赞赏似地拍著手。「不愧是东方八俊的智囊,聪明、聪明!不过我也太小看你的能耐了,通常正常人在接触她的血液之後,五分钟内就会开始麻痹,而你居然能撑到现在,这已经很不简单了。」 梁转头朝剩余的手下交代著:「把他们两个都带走!」 忽地,段元廷冶哼一声。「梁,你真的太小看我了。」他以为他会乖乖束手就擒吗? 他抽起靴底的短匕首,用力往大腿刺去,试图让痛觉抵销麻痹感,而後奋力站起。 何爱凡心痛地看著他大腿汨汨流出的鲜血,心像被掐紧似的不能呼吸,眼泪直落而下。 「……元廷?」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 「妈的!」梁不禁暗骂一声,趁著段元廷奋力抵抗麻药的同时,用力扯住何爱凡,想带著她逃离。 何爱凡用力抵抗却挣不过这男人的力气,梁愤怒地扯过她的发丝。「乖乖跟我走,现在你可是我的保命符!」 麻痹感越见强烈,段元廷几乎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梁带走爱凡。 「可恶!」 「不能留下她。」山丘上,一个约十五、六岁左右的短发少年,右手举著枪对准爱凡。 梁看著这迟来的援助,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少年说:「不行!这女人还有用处,拥有她才能跟翻羽谈条件。」 没想到,少年左手也举起一把枪对著他。「都不能留下。」两把枪对著两人,不准备留下任何活口。 梁瞪大双眼。「你……」他疯了吗?他也算是组织里一号人物,为什么要杀他? 少年面如锦玉,却毫无表情。「西主说,你的话太多,不能留下。」 「不——」 两声枪响随著鲜血而起,少年消失在山丘的另一头。 受到慎的帮助後,解了麻药终於可以行动的段元廷,听见远处传来的枪声,几乎心神俱裂。 他与白川慎赶到传出枪响的山丘上,那个邪恶的男人已躺在地上断了气。 山丘上的一块大石後方,他们找到了何爱凡- 子弹射穿了她的胸口,染红了她原本一身的白净,段元廷怔楞著,思绪被心痛撕裂分离。 白川慎连忙上前检查何爱凡的呼吸,松了一口气对段元廷道:「她还活著!」 这时段元廷才回过神,奔到心爱女子身边,脱了上衣撕成布条,绑住她仍淌著鲜血的伤口。 因痛而惊醒的何爱凡,睁开眼见到心爱的男子,眼眶随即涌上泪水,艰难地抬起手轻抚他的脸庞,努力微笑道:「……这一次,换你发现我了……」 「不要说话、现在不要说话,可恶!」用力压住她的胸口,鲜血却仍不断地从他的指缝中流出。 「你也流了好多血……」思绪已渐渐涣散,她心心念念的还是他的伤势。 段元廷心一恸,轻声安慰她:「我不要紧,听话,你再忍一忍,鸣海他们就快来了。」 那该死的直升机到哪去了! 「……我好困……」沉重的眼皮又缓缓阖上。 段元廷一听,捧住她的脸庞,焦急地大喊:「不行!你还不能睡,睁开眼睛看著我、看著我!听见没?」 何爱凡承不住另一端向她招手的黑暗,昏倒在段元廷怀里。 「不!爱凡-」 直升机嘈杂的引擎声终於响起,盘旋在空中,找到了山丘上的定点後,才缓缓而降。 段元廷抱著气息微弱的爱凡,逆著风直奔直升机而去。 终於拿到直升机里配备的简单医疗器材,白川慎却无法好好检视她的伤势,因为段元廷正红著双眼激动不已地抓住他。「慎,你要救她、你一定要救她!她对我很重要,告诉我她会活下来,会-」话还没完,他就被人劈了一记手刀,昏了过去。 白川慎抬起头,看著那记手刀的凶手,叹了口气。「彻!」 刑彻一点也没有抱歉之意,淡淡地说:「这样比较省事,他好吵,我没办法弄炸弹。」 弄炸弹? 白川慎和驾著直升机的向鸣海都瞪大了眼。 向鸣海从驾驶座回过头,怒骂道:「彻,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玩炸弹!」 「我喜欢大爆炸的结局。」 话三兀,在两人来不及阻止之下,刑彻已经丢下刚刚在敌人巢穴里改良的一枚手榴弹。 砰—— 小型手榴弹经过刑彻改良後,火力居然强大到炸毁了整个山丘,剧烈的爆炸使刚离开山丘的机身也剧烈震荡著,驾驶直升机的向鸣海又忍不住破口大骂- 「彻!你这个混蛋——」 喔喔,火力似乎太强了点…… 东方集团总部 从鬼门关前走了一回,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又重新回到心爱的人怀里,照道理说,接下来应该就是圆满的大结局啊,可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是这样…… 说来说去,还不是她捡到的那个麻烦男人的错! 虽然是她要他忘了自己,但那也是因为受不了看他那么痛苦的样子啊,而且被抓走也不是她的错,大宅里没事干嘛装个密道,有钱人有时就是怪! 还有中枪也不是她愿意的,谁喜欢没事胸膛给人开个洞啊? 那么这个男人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 看了一眼坐在病床边看报的男人,她呐呐地说:「元廷,你还在生气吗?」 「你都是为了我好,我哪敢生你的气呢?」报纸後传来嘲讽的冷淡声音。 何爱凡嘟起小嘴。「对不起嘛,那要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我也受到惩罚了不是吗?」 折起报纸放在一旁,段元廷冷淡的眸子盯著她看。 「要惩罚也是由我来,不要自作主张。」真不知道该吻她,还是揍扁她的小屁股。 「既然我这么惹你厌烦,那我回台湾好了。」以为全世界的人只有他会闹别扭吗? 段元廷抬起一道眉,冶哼一声。「没有我的同意,你走不出总部的。」 想逃回台湾?门都没有! 一说到台湾,何爱凡眼里兴起思乡之情。 「……可是我想爸爸和云姨他们。」好久好久没看见家人、好好跟他们说上一旬话了。 看见她难过的神情,段元廷顿时心软了下来,冷淡的态度再也装不下去,叹了口气道:「等你伤再好一点,我再陪你回去。」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他们,我想回去,而且我已经好很多了。」说著,她像只毛毛虫般,在床上扭动著。 段元廷眯起眼。「慎都还没准你出院,你凭什么回台湾?」 一听到出院这两个字,何爱凡著实气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叫慎不让我出院的,你想把我闷死吗?」这个欠扁的家伙,她的伤老早好得差不多了,他却要她硬留在这里。 「那是因为你的身体还没好。」 厚——这个男人根本讲不通! 见她又不甘愿地嘟起嘴,段元廷轻声安慰道:「听话,等你病好了,我会带你回去的。」 这女人,一生病就任性得不得了。 突然想起一件事,段元廷问起她。「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知道使用玉佩的方法?」 在台湾只有莉亚照顾她,而莉亚是不可能告诉她任何有关集团的一切,更何况是家徽玉佩的重要性,那她是如何知道可以用玉佩要求见到自己的? 「一个老人家告诉我的,他到公寓时我都没有发现呢!」要不是他,她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元廷了。 老人家? 段元廷突然眸光一闪,眼神暗沉地问:「是不是穿著长袍马褂,还在客厅里泡茶等你发现他?」这种事只有那个老顽童会这么做了,他跟卫迟晋这两个叔侄,还真是怪得如出一辙! 「你怎么知道?他是谁?」 「别急,你以後会见到他的。」 段元廷忽然笑了笑,这个老人身为大长老却依旧玩心不改。他恢复记忆後,想起大长老那天的态度,越想越觉得奇怪,大长老一向开通明朗,怎么会为了爱凡的家庭背景而拒绝她呢? 他大概是气自己忘了他,毕竟扶养自己成人的是他。 唉,害他们之间发生那么多波折,原来不过是一个老人的任性罢了。 没有注意到段元廷的表情,何爱凡一心只想出去走走,看他今天心情还不错,试探地问:「元廷,小紫还在花园里等我,我可不可以出去走一走?」 明明伤口是在胸部,又不是脚,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老把她绑在床上。 段元廷知道这几天她真的快要闷坏了,点点头说:「好吧,不过要小心你的伤口。」 一收到特赦令,爱凡马上笑嘻嘻地跑出病房,迫不及待地跟近日结成好友的衡方紫见面去。 「咦?爱凡出去找小紫啦?」正要来检查爱凡伤口的白川慎恰巧扑了个空。 「是啊,她大概也快闷坏了,让她出去动一动也无妨。」 「对了,说到这个,要注意不能让她作太激烈的运动,伤口还没完全恢复再加上怀了孕,多注意一点比较好。」 白川慎若无其事地交代段元廷,抬起头看见他那张阴冷的神色。「该不会爱凡还没告诉你吧?」 「何——爱——凡——」 ◎编注:1.关於南炙与衡方紫的爱情故事,请见纯爱系列742「东方超光」! 2敬请期待培果最新力作! 后记 法国杂记 离开家乡之後,才了解住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有多么舒服方便,尤其是台湾的小吃一直是我念念不忘的,连作梦都会梦到自己在逛夜市,呜……人家好想吃水煎包、臭豆腐、阳春面…… 到了法国两个月,终於学会了如何煮「能吃」的-餐,不过吃来吃去还是义大利面-蕃茄义大利面、蕃茄义大利肉酱面、茄汁义大利面、茄汁义大利肉酱面…… 不要问培果这四样有什么不同,蕃茄是真的有蕃茄的那种,有肉酱跟没肉酱的味道差很多好吗? 因为我亲爱的日本友人只教了培果这么一招,就急急忙忙回日本准备过节去了,看来要等到圣诞节过後,培果才能再学会另一道菜了。 法文还是一样烂,办起事情来尤其麻烦,签证公文更是常常弄得我一个头两个大,法国什么都要证明,除了证明还是证明,如果你少了一样东西,那不好意思,请回,下次再来! 就算备齐了所有文件,还得苦命地在办公室外等上好几个小时(法国午休是没限制吗?可恶!)然後接受办公室人员的折磨,如果你幻想专门处理签证事务的人员会说一些英文的话,那就大大错了,因为这里是法国啊…… 培果就幻想过了,相信我,这真的只是幻想! 很多朋友写信问培果,这里什么最多? 鸽子多,不过不要以为鸽子多是很浪漫的一件事,它们已经多得可以看见街上的长椅都是它们的排泄物,许多树也因为它们的啄食而被破坏,走在路上还常常被它们给吓到。 再来就是马路上的地雷多,如果一不注意难保不会中,鞋子也就得准备臭一整天,然後被人嘲笑一整天。 天气越来越冷了,圣诞节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语言学校的同学一个个准备回乡过节或者旅行去了,剩下培果一个人没钱也没地方去,呜…… 忍不住抬头瞪一眼身旁打电动的男友,这个死法国佬,居然打算圣诞节自己去滑雪,把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丢在这里! 还好,他前两天还算很乖的问我要不要跟著一起去,可是这个大笨蛋忘了我根本不会滑雪,也不打算教我,是想看我包得跟熊一样,然後踏著两条木板直直滑下山谷摔个痛快吗? 呜……人家想去,可是人家没钱,还有工作没做完…… 望著男友的眼神逐渐怨恨起来,这可恶的男人! 从我来到法国之後,没有帮过我一件事,从找房子到办签证都由我这个法文烂得不像话的人来,生了病也只会摸摸我的头,说我很可怜! 你这可恶的男人!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事!只会打电动,火大! 现在还敢说要去滑雪,可恶、可恶…… 怎样?我就是要骂你,可恶,反正你也看不懂中文,哈哈哈……(自以为这就算报复了,唉!) 男友在城外很远的地方工作,-个礼拜只能见到一次面,很多事都是培果自己来,其实想想真的有点辛苦,常常在夜里恨不得搭飞机回台湾算了,可是想-想又忍了下来,虽然什么都还不懂,不过也只能激励自己再坚持看看,也许过了几个月後,我就能比较惬意地生活了,希望如此啊。 最近最对不起的就是培果可怜的编编了,我的书宝宝难产,她也努力地在等候我生出来的消息,法国发生暴动,她还很温柔地打电话来关心我。 呜……编编,你人太好了! 东方八俊系列完成了第二本,接下来就请台湾的各位读者耐心等候啦! 下一个人会是谁呢? 这里,先让培果卖个关子噜,我们下次见! 培果 南法爱克斯城 一全书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