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梦美人》 楔子 一如往常,沈洛湄单手捧着大型的牛皮纸购物袋,一手掏出灰黑色套装上衣口袋中的卡片型大厦钥匙,但在刷卡开门之前,她迟疑了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阻止了她的动作。 神经过敏!沈洛湄轻斥自己的多虑。还有什么事能破坏她此刻的幸福?就在明天,她将步上礼堂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而第三家分公司的运作也都上了轨道,够了,还能再要求什么?一个爱她的男人,一份成功的事业,女人最大的幸福全在她手中,她还有什么不能安心的?沈洛湄自嘲的笑了笑,推门走进自己八十坪大的房子。 隐约中,沈洛湄仿佛听见女人的娇喘声伴着男性低沉的轻喊由她房里传出。不可能的,别再去想那件事,事情已经过去了,皮耶绝对不是那种人,他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她重重甩了下头,试图挥去耳边缭绕不去的声音。 放下购物袋,沈洛湄朝房间走去。 打开门你就会知道自己的顾虑是多么可笑!皮耶是个值得信赖的好男人。洛湄不断告诉自己,但不安却一直在扩大、扩大…… 就在瞬间,房门由房内拉开。 褐发褐眼的法国男子裸露着上半身正欲出房门,乍见洛湄时惊叫了一声,“苏菲亚!” “皮耶,怎么还不去拿香槟?”房内传来女子的娇嗔声。 “苏菲亚,她……她……”皮耶唤着洛湄的法国名宇,慌乱的想多做解释。 洛湄的目光却远远落在他身后一丝不挂的年轻女孩身上,最后她收回目光,冷冷觎了皮耶一眼,“明天不会有婚礼了。”她不带丝毫感情地宣布。 “苏菲亚,再给我一次机会……” “滚!”洛湄怒斥,猛然一拳打在原木门板上。 房内的年轻女子听见碰撞声,里着薄毡走出来,指着洛湄道:“皮耶,这个老女人是谁?” “你们两个立刻滚出我的房子!” “苏菲亚──” “皮耶,这个凶女人凭什么在你屋里大呼小叫!”年轻女子拉高胸前的薄毡,相当不可一世地睥睨着洛湄。 “放下我的毡子,立刻滚出我的房子,不然我告你们私闯民宅。”洛湄冷言道,“我给你们十秒钟。十、九、八……” “皮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年轻女子紧紧抓着薄毡,仍弄不清楚状况。 “苏菲亚。”皮耶哀求道,还存着挽回的希望。 洛湄瞟他一眼,冰冷的表情表明没有挽回的余地,她迳自数着,“七、六、五……” 皮耶不死心地又看了洛湄一眼,确定已无可挽回,才匆匆收拾了衣服,拉着年轻女子狼狈地离开。 离开前,皮耶还回过头叫嚣着,“你这座冰山,如果不是因为你有钱,根本没有人看得上你!” “三、二、一!”洛湄挺直背脊,抬高下巴,绝不让自己居于劣势。她保持着商业界女强人的形象,傲然注视他们完全离开她的屋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滴温热的液体滑下她冰凉的脸颊,接着又一滴…… “为什么?为什么?”洛湄低喊,任力气已被抽干的身体疲软坠落,“为什么又是我?我只是想要有个人来爱我,是谁都好,真不真心也无所谓。” “该死!他们都不知道我很有钱、很有钱吗?难道为了那些钱,再多骗我三四天都做不到?天,谁爱我?有谁肯爱我?几千万法郎都找不到人肯骗我吗?”洛湄伏在灰色丝绂地毡上失声喊着,温热的泪水早已把地毡濡湿一片。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来爱我,给我一点点温柔,我真的不在乎他是不是真心爱我,我不在乎的……只要……只要他说永远爱我就好……” 第一章 不知道他这种倦怠感是否该归类为“老化现象”? 耿煌煜轻晃着手中艳红色的鸡尾酒,微眯的绿色眼眸正透过红色的液体打量着舞会里纵情声色的男男女女,慵懒的神情似乎仍乐在其中,只有性感笑容中隐含的嘲讽稍稍泄漏了心底的不耐烦。 “嘿!大情圣,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愣?”蓝廷宇咧着一张稚气未脱的笑脸,一屁股坐在煌煜身旁的高脚椅上,还不忘朝吧台里的女调酒师抛了个媚眼。 “没办法,俊男一过期就没人要了,只好坐冷板凳。”煌煜轻啜一口鸡尾酒,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过期”。 “不会吧?!”蓝廷宇看了下周围对煌煜投以爱慕眼光的众多名媛淑女,酸溜溜地说:“恐怕是我们的耿大情圣看不上这些次等佳丽吧!” 煌煜扬起一边浓眉,看他一眼,“你可别害我,这话要是传进她们耳里,我可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见不到太阳没关系,有月亮可共赏就不枉此生了。”蓝廷宇暧昧地朝煌煜挤眉弄眼。 “你今天又约了几个“月亮”?” 蓝廷宇翘起三根手指,嬉皮笑脸地说:“不多不多,只有三个而已。” 煌煜闻言,微蹙起眉头,忽然对童年友伴游戏人间的态度起了反感。看来他真的是老了,竟然连一向热中的爱情游戏也失了兴趣,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退化成那种只喜欢窝在书房里看书、喝热可可的标准住家男人。 天!想到就恶心!煌煜实在不敢想像自己变成那种百分之百无害又乏味到死的好好男人会是什么模样。 “廷宇,你小心纵欲过度,以后不能“人道”。” “这不会是你的经验之谈吧!”蓝廷宇不怀好意地住他腰下部位望去。 “去你的!”煌煜赏他左肩一掌,附赠两个卫生眼,“我是怕你没我行,提早壮烈成仁了。”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对自己的能力深具信心。倒是你,该不会是不行了,才乖乖坐在这儿吧?!”蓝廷宇吊儿郎当的模样几乎是煌煜从前的翻版。 煌煜觑他一眼,懒得再跟他抬杠。没做比较,他还真不晓得自己以前是这副惹人嫌的嘴脸。 倏地,一个刚走入舞会会场的黑色身影掳获他所有的视线。 她不够美,至少她目前这一身装扮绝对称不上令人惊艳。黑亮的长发全挽成一个古板老气的髻,秀气细致的脸庞上挂着一副金丝框眼镜,黑色长摆礼服的金色钮扣一路扣到下颚,她不像是来参加舞会的,倒像是来参加悼别式的。 “她是谁?”煌煜问蓝廷宇,目光始终追随着黑衣女子。 蓝廷宇循着煌煜的目光望向他注意的焦点,调侃道:“耿大情圣的眼光果然和我们这凡夫俗子不同,热情如火的性感美女看不上眼,偏爱这种冷到骨子里的大冰山。” “你要是不认识就闭上尊口,别净说些没营养的话。”煌煜莫名地对蓝廷宇的话感到不悦。 “我会不认识她?全巴黎不认识沈洛湄这座大冰山的人,大概只有你一个人了。两年不到,她先后取消两场婚礼,而且全都在婚礼前夕。”蓝廷宇特别强调“婚礼前夕”四个字。 “真的?”煌煜不由得对她另眼相看,“她怎么受得了这些打击?” “你同情错人了。沈洛湄根本就是冷血动物,每取消一场婚礼,她的分公司就会同数增加,取消婚礼根本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该同情的是那些莫名其妙就被甩了的可怜男子。” “她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冷血的人。”煌煜总觉得她冷漠傲然的表情背后是一颗比谁都脆弱的心。 “冷血的人要是外表就看得出来,哪还会有两个呆子被她骗!你可别应征当第三个呆子啊!老天!她往这里来了,我在这儿都可以感觉到她那股寒气。你搞定她吧!我的满腔热情可不想被她冻结。”蓝廷宇夸张地颤了颤身子,朝煌煜一摆手,返回舞池中。 “给我一杯纯伏特加,不加冰块。”沈洛湄坐上吧台的高脚椅,点了一杯酒精浓度高得能让她一杯倒地的烈酒。 “小姐,喝那么烈的酒很容易……”煌煜才刚出声劝她,她已经咕噜一口仰尽,“醉的。”他看着已经空了的酒杯,无奈地说完刚才未完的话。 “你说什么?”洛湄回过头来,露出一脸娇媚的笑容──她已经醉了。 老天!他还真没看过酒精这么快对身体产生作用的体质。 “小姐,你还好吧?” “我是不是醉死了?”洛湄半眯明眸,嫣红了双烦,完全不复刚才的冷漠,眼波流转中竟显得风情万种。 “还不算是,不过如果你再喝一杯,大概就差不多了。” 洛湄一双青葱玉手随即欺上煌煜的脸,又揉又搓,“既然我都还没醉死,你怎么可以这么早来?” 她没醉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撒旦不是都要在人死后才能来召魂?”她认真得不像是在说笑。 煌煜失笑,将她的手拉离自己的脸。是曾经有人说他像撒旦般英俊,不过他可不会召魂,“小姐,我跟你一样是人……” 洛湄用食指点住他的唇,另一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要骗我了,人家说撒旦是黑发绿眼、一脸邪气,你统统都有了,所以你一定是撒旦。” 这么逆向推论也成?“小姐,你喝醉了。” “醉?我才没有醉,我清醒得很!”洛湄强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似乎在打量着他。 煌煜不闪也不躲,由她打量个够。 半晌,洛湄终于收回目光,一双玉手随即又攀上他的脸,轻轻抚着说:“你一定很花心,对不对?” 他该怎么回答?煌煜愣了一下,他总不能说没错,他花得乱七八糟,女朋友多到要用波音客机载吧!虽然那是事实没错啦! “不要否认,我看你的脸就知道了。”洛湄捧起他的脸细细端详,“没错,你就跟他们一样,不知道什么叫做忠贞!” 他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忠贞?他……好吧!他是很久没想过这两个字,不过,在这个舞会里,不懂忠贞为何物的人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他的花心应该叫做“合群”!但她的口气却让他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死一百次都不够! “没关系,我也不要他们了。”洛湄一把抽开固定发髻的发簪,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一泄而下,少了分拘谨,添了分狂野。她扔了发簪,接着又取下金丝框眼镜,“我再也不要他们了。去你的天长地久!去你的海枯石烂!统统滚远一点!我再也不相信了!” 洛湄甩甩长发,低头看着自己的高领褛服,又开始动手解开那一长排金色钮扣,直到胸线上缘还不打算停手。 “别再解了……”煌煜见她快春光尽现,情急之下用手去压住她胸前的扣子。 两人同时一愣。 煌煜抬眼望望洛湄,又低头看看自己紧贴着她胸口的手,“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的!”话虽这么说,却还不见他收回手,那只大手可还稳稳地覆于那一片暖玉温香之上,“别再解了,再解开,你就穿帮了。” 洛湄也回望他半晌,忽然澄澈起来的双眸像是醒了,又像是仍有醉意。不发一言,她伸手拉开他覆于她胸口的手,改将他的手贴在她冰凉的脸上,细细摩挲。 柔若凝脂的肌肤他不是没见过,但她的不同。碱碱的泪滴在她颊上,濡湿了他的掌心,也让他的心随之一紧,似是心疼,有些莫名。 “再不开心也别拿自己出气。”煌煜一手由她握着,另一手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洛湄哽咽一声,猛然投入他怀中,喊道:“爹地!” 爹──地?难道他真的魅力尽失了,她竟然在他身上可以找到父爱的感觉!煌煜有些哭笑不得,但双手仍不自觉地抱紧她微颤的身躯,不是以亲人的方式给她安慰,而是以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不舍与心疼。 “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洛湄忽然又大力推开他的拥抱,“为什么你们都走了,却留下我来承担这一切?这到底算什么嘛!我好累,真的好累,我可不可以都不要管了?” “不想管就别管了。”煌煜说,这是他一向的论调,既然觉得累,就放下那些责任,何必累坏了自己。 “真的可以不管了?”洛湄的小脸仿佛因这句特赦而染上光彩,看来稚气了许多。 “嗯。别管了,没有人会怪你,至少你尽力了,不是吗?”煌煜说完,微皱了下眉头,这口吻还真像父亲说话的口气。 “谢谢!”洛湄再次投入他怀中,侧头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这不是女儿对父亲的拥抱,如果他仔细分析就能看得出来。 她醉了,但没有醉到分不清事实程度,这个绿眸黑发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她斯文却没有担当的父亲,他的气息、他的怀抱全都炙热烫人,他周身仿佛都散发着无比的热能。所以她靠近他,就像每个被冻坏的人总会不断寻找热源、渴求温暖,她只想暂时被融化,暂时忘了她是一座闻名全巴黎的“冰山”,是不该有热情的。 从她父母抛下岌岌可危的家族企业和年方十九的她自杀后,七年了,背负着他们遗嘱上交代的字字句句,压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如今,她不只挽救了濒临倒闭的家族企业,买回当年抵押的房子,还扩大了公司的规模,但这又如何?她在商场上的好运却没法帮她找一个爱她的人,每次回想起她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景象,她总要咬着自己的手背才不会再尖叫出声。洛湄从不认为自己够坚强,这一些对她来说太沉重了,几乎要让她崩溃,她多渴望一双能将她紧紧拥住的大手。 这个陌生的男子好温暖!洛湄贪恋着他的怀抱、他的热能,就当她真的醉得分不清吧!她的手始终不肯放开。 煌煜见她好半晌没动静,以为她睡着了,于是轻唤,“洛湄,你可别睡着了。” 他认识她?洛湄的身子不由得一僵,手中的温度仿佛开始变冷。她不要任何知道她的人的拥抱,她只要一个全然的陌生人,不知道她的名字,不了解她的事情,只要用他的双手温暖她。 煌煜并没有发现她轻微的僵硬,只以为她的父亲大概不是这么叫她,所以她才没反应。他清清喉咙,改用他父亲最常叫他的方式来试试,“小乖乖,别在这里睡觉哦!会感冒的。” 不知是他有点恶心的口吻,还是他极为认真的表情使洛湄发笑,连串银铃般的笑声蓦然自她口中传出,她真的有点醉了,连乐与怒都没办法完全由自己控制,她不是只要陌生人的拥抱吗?这男人认识她的,那她就该离他远一点,以免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损及她“大冰山”的形象,可是她的手移不开,也不想移开。再醉一点吧!就不会顾虑那么许多了。 洛湄自他怀中抬起头,对吧台的调酒师说:“再给我一杯纯伏特加。” “小乖乖,你不能再喝了。”煌煜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充满了慈父的光辉,说得倒挺顺口的。 “不对,你不是我爹地!”洛湄朝他摇摇食指,“我爹地不会这么叫我的。所以你只能陪我喝,不能叫我不准喝!” “你再喝就……”煌煜说话的速度永远比不上她干杯的速度,他话还没说完,她又一杯仰尽。“醉了。”他望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再次无奈自语。 “喂,撒旦先生,你会不会跳舞?”洛湄一指挑起他的下巴,将脸憬他的脸,与他双眸对望。 这会儿他又变成撒旦了!煌煜也由着她喊,总之,喝醉的人最大。 “你想跳舞吗?”煌煜扬眉,露出招牌的勾魂笑容。 洛湄没回答,只是呆呆看着他的笑脸,有一会儿失神,良久,她才自言自语的说:“他也是这样对我笑的,可是他对每一个女人都这么笑。别笑!”她突然伸出手捂住他的笑容,“我不要再爱上另一个骗子,他们的心都不会痛,可是我的好痛。” 看着她盛满痛楚的脸庞,煌煜迅速敛去笑容,“好,我不笑。” 是谁说她是冰山,不会心痛的?两次退婚对她的伤害比任何人都重、都深。 洛湄迟疑地慢慢移开捂住他脸的双手,“我们去跳舞。”她霍地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走入舞池。 “冰山”竟和巴黎最著名的情圣一起跳舞?如此奇怪的组合使得舞池内的男男女女全停下舞步,窃窃私语── “我还以为苏菲亚生性冷感呢!”一个法国男子诧异道。 “那是对你才冷感。”另一名女子调侃他。 “依我看,她其实是骚在骨子里,只要这么一撩拨,就成了荡妇。” “她这么容易撩拨,你怎么不去试试?她那几家公司可是能让你少奋斗几十年哦!” “那就不必了,等会儿公司没赚到,还被她给休了,那女人的心肠是冰做的,连床都暖不了。” “……” 批评的话愈说愈不堪入耳,煌煜低头看了眼怀里半醉的人儿,心里猜想她听见了多少,她的笑容依旧灿烂,仿佛只听见乐声与舞蹈的节奏。反倒是他,竟然心中一阵愤慨,不想再听、再闻。 煌煜搂近洛湄与他贴身舞着,一面在她耳际低语,试图在不引起她疑问的情形下,带她远离这些人的闲言闲语。 “我们离舞池好像愈来愈远了。”洛湄在他怀中呢喃道,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究竟要带她去哪儿。酒精的作用和他的热度几乎要将她融化,也绯红了她的双颊,模糊了她的意识,就算他真是撒旦,要召她的灵魂随他去,她亦心甘情愿。 “这里太闷了,我们到外面跳。”煌煜说着,顺手一带,将她拉出屋子。 洛湄炙热的肌肤一接触到花园里清凉的晚风,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冷!”她轻呼了一声,更往煌煜怀里头缩。 煌煜也顺势将她抱个满怀,下巴顶着她额际的青丝,随着屋内隐约传来的音乐声,轻轻摇摆舞动。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怕我收走你的灵魂?”煌煜朝她眨眨眼,故作邪气扬起嘴角。 “冥府里比你的胸膛还热吗?” “应该是吧!”他也没参观过,这问题有点难回答。 洛湄脚下颠了一下,酒精让她的脚步开始有点不稳,但她仍牢牢环住煌煜的腰,贴着他心口说:“那就带我走,融化我。” 她的话直接传入他心中,令煌煜的心头不禁一震,这句话让他──心动?老天,他这个情场老手竟然为了一句称不上是情话的醉话弄得心思紊乱。 煌煜舔了舔忽然变得灼热干燥的双唇,俯下脸在她耳际轾喃,“你是在邀请我吗?小女孩不应该玩火喔!会烫着你的。” “嗯?”洛湄微仰起脸,双眸迷离似带挑逗。不期然,她倏地轾吻了下他下巴的凹痕。 如此明白的邀请还看不懂,就未免太不解风情了。煌煜自认不是不识风情的呆头鹅,怎能任这机会溜走?他一手轻抬起洛湄尖瘦的下巴,正想应她要求以吻融化她,却发现她双眼紧闭,这部分还没什么大问题,若是她眼睛睁得跟个铜铃似的,他才真的吻不下去,但此刻令他哭笑不得、自信心大受打击的不只是这个,而是她的呼吸居然没有半点急促、紊乱,不只平稳,还非常规律。 换言之,在这良辰美景下,在他热情如火的怀抱里,她竟然像是枕着她的羽绒被,甜甜地睡着了!刚才的挑逗眼神根本就是她睡眼惺忪。想他堂堂大情圣竟也会错意!煌煜无奈地看着怀里睡得正香甜的洛湄,目光落在她小巧殷缸的唇瓣之上。 吻是不吻?煌煜犹豫着,虽说他是会错意,但是要他临时打住,别乘人之危,他心里也难过,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要当圣人。 “算是跟你收车钱好了!”煌煜自言自语道,微一耸肩,低下头轻啄她红唇一下,“不过,你家也不知道在哪儿,一定得在我家过夜,再跟你收点过夜费应该也不为过。”说着,他又轻吻了她一下。 “你一定觉得我很无赖,不过既然你也没出声反对,那我就无三不成礼,再愀鍪。”煌煜似是吻上瘾了,俯身正欲印下一个更缠绵的长吻,却听见洛湄喉咙涌起一阵怪声,老天,她要吐了! 煌煜连忙将她转个身面对排水沟,让她吐个痛快。 扶着洛湄,煌煜的心情却异常地低落。他的吻竟然让她吐了?他这个情圣是不是得换人做做看了?他的自信心实在大受打击啊! 煌煜终于知道为什么洛湄这么容易醉了,空腹喝酒当然容易醉,看来,她这一整天肚子里就只装了那两杯酒。 简单处理过她吐出的东西后,煌煜抱着又昏睡过去的洛湄上车,回到位于郊区的小木屋。 门才打开,一名灰发老仆立刻赳上前来,必恭必敬的叫了声,“少爷。” 一见到来人,煌煜心里暗叫不妙。既然甘叔来了,他爸怎么可能不在? 果不其然,他连怀里的洛湄都还没想到该住哪里藏,耿仲齐已经站在他面前,露出慈父的和蔼笑容,“小乖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耿仲齐不愠不火地说,将慈父的角色表现得十分完美,一点也看不出他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含意。 “爸,你怎么来了?”煌煜随口问道,话出口才知说错话。 耿仲齐的表情立时哀怨了起来,炯炯有神的双眼瞬间也变得落寞、苍老,“我的煌煜小乖乖啊!” 虽然听了三十几年早该麻痹了,但煌煜每听一次这称呼,他就忍不住鸡皮疙瘩掉满地。更别说这称呼有多么名不副实了,他长到这么大,还真没有一次乖过。 “你好久没回来看看我了,爸爸很想你啊!我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再烦你也没几年了,有空时多回老家来坐坐。你没听过中国有句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 “爸!”煌煜及时打住耿仲齐试图引起他愧疚感的老台词,“你放心好了,你一定可以活到一千岁的。” 不孝子,拐着弯骂你老子是遗千年的祸害。耿仲齐暗啐,但脸上的表情仍是一迳的和蔼可亲,他这老狐狸可不是白活这些年的。 “咦,小乖乖,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耿仲齐故作现在才发现煌煜怀里的洛湄,“你该不会是趁这女孩子昏迷不醒的偷亲人家,结果害她吐了一身吧?!” 喝!猜得一点都没错!他爸简直可以去摆算命摊了。不过,他一提这件事就让煌煜不由得伤感了起来,虽然洛湄是因为喝醉才吐,可却也是在他亲了她之后,再加上他爸这么一串连,总让他觉得是自己的吻让人想吐。 耿仲齐自知猜得没错,更加足了火力猛攻。他长叹一声,“儿子啊!追小妞是得靠技巧的,把人家灌醉,还吻到让她吐,真是一点乃父之风都没有。既然没当情圣的能力,你还是乖乖去相亲吧!我上次跟你提的小姑娘美丽大方、温柔娴淑,在外面是贵妇,在家里是情妇,在床上是荡妇……” “爸──”煌煜无奈长叹。他爸这介绍法哪像是在找儿媳妇,若改行去当皮条客一定大发利市。 “煌煜,我老了,你就不能偶尔听我一次吗?晓菁这孩子虽然比不上青梅,不过谁教你抢不过姓沈的外孙。”耿仲齐对中意的儿媳妇被好友的外孙娶回家这件事一直引以为憾。 “爸,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娶青梅,况且我有哪一次是听你的?” 怀里的洛湄嘤咛一声,伸手勾住煌煜的脖子,蜷着身子更偎向他胸膛。 煌煜顿了一下,低头见她依旧睡得香甜,才又开口,“我不想娶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过一辈子,就像你也不想再娶别的女人来取代妈的位置,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执着,在女人堆里打滚了这些年,我也倦了,我也想找个好女人来共度一生。” 不只是耿仲齐和在一旁的老仆人甘叔闻言吓了一跳,连煌煜自己都被自己说的话吓到了,他什么时候变了性子,决定从良了?回想起先前他幻想自己坐在书房里,看著书,喝着热可可,一副无害的表情,老天!他也要吐了! “煌煜,你不会是哄我开心的吧!”耿仲齐实在很难相信他这个拿泡妞当正职,把工作当休闲娱乐的儿子会有想改邪归正的一天。 不过,当初他遇见伊莎贝拉之前,也没想过他这颗放荡不羁的心会有被驯服的一天。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做过老莱子那类的孝行过?”煌煜自认不是孝子,做不来彩衣娱亲这种事,更何况他现在的心情忒乱,完全理不清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道,竟然说出这种违反他情圣原则的话,抑或是这才是他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或许,煌煜这孩子也遇见他的真命天子了!“难道你是为了这小妞?”耿仲齐打量地望了眼睡得正熟的洛湄。 看她一身高领黑色长礼服,眉宇间还隐隐透着商场好手的精明干练,不像是煌煜平常住来的冶艳女郎。 “她?”煌煜好笑地看着怀里睡得像个孩子似的洛湄,正要出口否认,却又倏地打住,念头一转,其实也不无可能。说不定他就是她命中注定要来融化她这座冰山的火焰。 不过,看舞会上众人的表现,她的“冰”似乎还真是全巴黎公认的。想着,煌煜也忍不住低头打量起她来了。 荒谬!喝醉酒的她可一点都不冰冷,此刻,躺在他怀里的她更是热呼呼地让人舍不得放下,这样的女子能有多冷? “小乖乖,你真的要为这小妞放弃整个“花园”?” 煌煜觑他父亲一眼,若有深意的说:“或许吧!怎么?还是你觉得为了一朵玫瑰放弃整个花园太不值得了?” “值不值得要看你怎么想!不过,这小妞可真的是朵“玫瑰”!”耿仲齐别有所指地看洛湄和煌煜一眼,“老甘,咱们走了,别破坏年轻人的好事。”耿仲齐转头对老仆说。 临走前还不忘再刺激儿子一下,“小乖乖,记得把小妞的衣服清一下,那吐出来的酸味可不好闻。” 煌煜故作充耳不闻,“爸、甘叔,再见!一路顺风啊!”随即大脚一勾,把门给踹上。 不理会门外隐约传来的耻笑声,煌煜抱着洛湄坐在真皮沙发上,细细端详她──一朵带刺的冰玫瑰? 第二章 柔柔晨曦照入小木屋内,也唤醒梦中的洛湄,一时间她几乎记不起自己身在何处,但也仅仅只是极短暂的时间,她身下的炙热胴体提醒她,这里是昨夜那名陌生男子的家。 她应该尖叫,应该把他叫醒来质问他昨夜做了什么,竟让她现在衣不蔽体地横伏在他身上。不过,洛湄依然仅着黑色丝质内衣,动也不动地趴在他身上。她不想吵醒他,更不想起来,枕着他的宽胸至少能让她假装有人可以倚赖,她并不常自欺欺人,但偶尔幻想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妨害。 这间木屋并不大,约莫只有近二十坪,但布置得相当雅致,所有摆设,甚至是窗帘、桌巾都经过精心搭配,不过和这个陌生男子搭在一起显得不太和谐,这屋子太女性化了,他却太阳刚了,浑身是热力,像是要把这屋子烧起来似的,所以,她确信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若他真做了侵犯她的事,她不可能毫无感觉。 整间木屋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她身下的双人床,说是双人床又仿佛小了些,若是中等身材的两人或许还能并肩躺着,但这陌生男子起码有一百八十公分,于是便造成他们现在十分暧昧的姿势。垫褥、枕被全铺着粉红色亮面缎布,更添加了几许绮丽色彩,引人遐思。 坦白说,这屋子适合用来金屋藏娇,或者用来藏情夫。她曾听说有些富家太太和单身的女强人会买间邻区木屋作为和情人幽会的场所,这名陌生男子说不定也是某位贵妇人的入幕之宾。真的有些可惜!洛湄收回目光,细细打量陌生男子俊美绝伦的脸庞。看他眉宇间英姿焕发,前途应该不止于此。 煌煜一个翩身,大臂一伸将洛湄拦腰搂进怀里。其实他早就醒了,甚至连耳朵都准备好要接受她起身时,发现自己身上只剩内衣裤的尖叫声的摧残。令他不解的是她竟然没叫,也没歇斯底里地把他打一顿,她只是静静地趴在他身上,打量着他母亲的小木屋和他。 昨夜确实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连煌煜自己都不敢相信他可以眼一个半裸的美女躺在床上,一整夜却什么事也没做,这种事他以为只有谨晔那种属于“圣人”类的人才做得到,看来,他离得道之日亦不远,再来,他可能开始不吃佳肴,不品美酒,不把马子了。恶!真可怕!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你醒啦?”虽然这样子搂着她很舒服,不过总不能这样托下去吧!而且她趴在他身上的时间愈久,煌煜愈怀疑自己是否“雄风不再”,不然怎会没有反应? 洛湄看他一眼,立即毫不留恋地起身,有礼但疏远地道了声,“早。” 如此平静的反应,倒让煌煜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也呐呐地回声早。 “谢谢你昨夜让我在这里暂住、我大概是醉得不省人事了。” “不用客气。”煌煜终于知道她冰山之名由何而来了,她的话不只有礼、客气,几平是商业化了,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全都控制得宜,没有半点逾越、失礼,而她的冷漠便从客套的言语间幅射出,让他人的热情也为之冰冻。 “希望我昨晚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困扰,我一向不会这么失态的。” 看得出来!煌煜心想。她连脸上略带歉意的笑容都家经过设计,十足商业化,足够消弭别人的愤怒,却没半丝人性。 她和昨天那个甜蜜又脆弱的女子真的是同一个人吗?煌煜不禁怀疑昨晚的她只是出自他的幻想,因为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改变这么多的。 或许这只是她的保护色?煌煜脑筋一转,决定试一试她,“何必这么客气,我记得昨晚你没这么拘礼的。”煌煜故意笑得邪气,长臂一伸,把洛湄拉回床上坐下,另一只手还不太老实地在她光裸的肩膀轻抚。 洛湄强忍住一身鸡皮疙瘩,不着痕迹地拨开他的手,再次站起身,“忘了请问先生贵姓?”洛湄问,嘴角扬起浅笑,但眼神是冰的。 “耿,耿煌煜。”煌煜收回落空的双手,枕在脑后,侧脸看着洛湄。 洛湄看他似乎没有还她衣服的打算,只好自己开口,“耿先生,天气好像有点冷。”她暗示道。 岂料,煌煜伸出一只手把粉红缎被一掀,“过来一起躺嘛!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很介意!洛湄头一次看到这么无赖的人。隐忍住满心的不悦,她再次开口,“耿先生,不打扰你了,可不可以请你把衣眼给我?我得告辞了。” 煌煜没有回答她。过了好半晌,他还是没半点动静,倒是屋里忽然冷了起来。 洛湄趋近一看,他竟然睡着了。这家伙真是……洛湄努力搜索着贴切的话骂他。过分!她暗啐,想了半天她还是只想到这句勉强算是骂人的话。 怎么愈来愈冷了?洛湄搓搓发冷的双臂,在真皮沙发上坐下。原本她还挺直背脊端坐着,想保持她的尊严,后来实在冷得受不了,便蜷起身子,缩在沙发角落里,目光始终注视着煌煜身上的那层被子和他温暖的身体。 煌煜微微掀开眼皮,偷瞄缩在沙发上的洛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忍,正想调低冷气的强度,却见她有些迟疑的走过来,连忙把遥控器放下,继续装睡。 洛湄搓揉着冻得有些僵硬的双手,站在床边,心中强烈挣扎着。最后,还是敌不过冷风的摧残,她蹑手蹑脚地侧身躺回床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煌煜似乎没有被惊醒,才放心地用双手圈抱住他的腰,逸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不管这男人有多无赖,洛湄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的拥抱,不只是因为他像个火炉能给她热能,还有在他怀中那一股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如果他的价码不会太高的话,洛湄可能会把他“包”下来。不奢望爱情了,她已经被伤得太重,用钱买来的情人只要有钱就不会背叛她,只要有钱就可以一直给她温暖,只要有钱就可以爱她……可以爱她…… 煌煜轻扶去她眼角蓦然滚落的一滴泪珠,在睡梦中的她不见半点冰冷,柔弱得另人心折,像个冻坏的孩子不断向他靠近。 他在她额际轻轻印下一吻,呢喃低语道:“你要温暖吗?我给你!” 洛湄再醒来时整间小木屋只剩下她一个人,床边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十分女性化的粉红色丝质洋装和一张纸条。纸条上只简单告知她那件黑色礼服送洗,要她先穿那件粉红色洋装。 洋装不是新的,但保养得很好,不见半点污渍或破损,款式也是近年来巴黎最流行的复古风格,显然衣服的主人相当注意时尚。这么女性化的衣服当然不可能是那男人的,看来他真的是被人包养的情夫。 洛湄拥着缎被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或许她也该去买个情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每个都像他那么温暖,还是只有他才特别不同? 她套上洋装,惊讶地发现床下更摆着一双同色的细跟高跟鞋,恰好是她的尺寸。洛湄此刻更是肯定了,若不是常在女人堆里打滚的人,怎么可能如此了解她衣鞋的尺寸?她的黑绒皮包搁在小客厅的矮桌上,旁边还放了一把车钥匙和地图,似乎是要她自便。想不到那男人虽无赖,却很细心,洛湄心忖。但她只拿回皮包,留下了他的好意,她还不知道该不该与他有这些牵扯。 在路旁招了一辆计程车,洛湄原是想回去换件衣服再去公司,但脱口而出的却是罗浮宫。走过曾经熟悉的走廊,看着一幅幅闻名全世界的画作,滚烫的泪水无法抑制地奔流出她的眼眶。曾经提笔作画的手如今只剩下数钞票的铜臭味,曾经色彩斑斓的心只残留黑与灰,和记忆中永远流不尽的血红。 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放弃了挚爱的一切,就为了一句永远听不到的── 小洛,你做得很好! 病毒电脑集团巴黎总部 “朵丝,早啊!”煌煜走进电脑大楼的第一层关口,俯身在褐发的柜台小姐颊上印下一吻。 “我们的范伦铁诺怎么今天忽然想到要来看看啊?”朵丝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极妖娆地朝他抛个媚眼。 “想你嘛!”煌煜头一摆,立刻将自己的脖子自她手中解救出来。 朵丝纤指一点他下已的凹痕,“就这张嘴甜。你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要请我去看电影?” “等猫王拍新片时,我就请你去看。” “就知道你没诚意!猫王都死十几年了!”朵丝娇嗔道。 煌煜一耸肩,摇摇手中的电子卡片,走向电梯,“那就没办法啦!” 他拿电子卡片在电梯旁的凹槽一刷,电梯门刷地打开。电梯一路爬升到十二楼才停止,门一开,入目所及的便是病毒电脑集团的主要研究室,每部高科技电脑萤幕所显示的赫然是世界各国公司的最高机密。若仔细去分析,更可以发现这些公司有一个共同点,便是他们的财务状况都岌岌可危。 病毒电脑集团并不是普通的电脑公司,在不懂集团实际运作内容的外人看来,病毒电脑集团的成员是一群专门剽窃其他公司商业机密的罪犯,但实际上,集团所做的每一件案子,都是经过该公司经营者的委托,希望集团能代为处理财务困难或是找出公司内奸。 虽然病毒电脑集团所做的并非坏事,不过,集团创办人圣乔治素来不爱依常规做事,更不想被当作“好人好事代表”,所以,病毒电脑集团在世人眼中始终是非正派的形象,评价更是不高。正因为这点,也导致圣乔治的独子误解,使父子俩冷战十数年,直到圣乔治在三年前硬把儿子从台湾绑回法国,而其独子也了解集团并非犯罪组织后,父子俩的心结才解开。 而代号圣乔治的怪人正是煌煜的父亲──耿仲齐。他对这个和他年轻时代一样放荡不羁的独子实在无计可施。顶着柏克莱电脑博士荣衔的煌煜在电脑方面的造诣极高,偏偏只把破解各公司资料防护系统当成电脑游戏,心血来潮的时候就连解十几家公司,不想碰的时候,拜托他都不理你。 看煌煜今天拿着电子卡片,一脸春风的步向他位于十三楼的专属办公室,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错,几个困难的案子总算可以丢给他做。 煌煜将右手住办公室门前的电脑感应板一摆,电脑读出他的身分无误之后,门随即打开。 “韦力,有没有什么有趣一点的拿来玩玩?”煌煜朝桌上黑白两台电脑中的白色电脑一喊,萤幕上立刻出现一名黑发男子的影像。 “有。”韦力用光笔在萤幕上一点,煌煜桌上的黑色电脑随即自动开启,资料同时传到。“你今天心情不错嘛!平时半个月都没见你来一次,昨夜过得很充实吧!” “是啊!”可不是,帮一个酒醉不醒的女子处理她弄脏的礼服,还要应付一天到晚要他去相亲的父亲,可充实得不得了。不过,煌煜今天的心情倒真的挺不错的,虽然搂着沈洛湄一晚什么也没做,但是,他偶尔会觉得寂寞的心却因此被她的睡脸填得满满的。 “听说你昨夜是和“巴黎冰山”共度?”韦力透过萤幕和煌煜聊了起来。 流言传播的速度还真是惊人。煌煜不得不佩服那些人散播闲话的能力,“韦力,你也学那些人道起人长短啦?” 韦力浓眉一挑,“我可没那个嗜好,只不过琵亚最近发现沈洛湄公司的帐目有一些问题,她怀疑公司里有人故意挖沈洛湄的墙角,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兴趣而已。老板不管事之后,我们已经很少主动去抓“臭虫”了。” “有人挖她墙角?”煌煜摩挲着下巴,似乎在考虑。集团若要主动去抓“臭虫”,为安全起见都会事先做十分详尽的调查,以确保行动不会出错,既然他有融化冰山的决心,多了解她一点总是好的。 “先调查她一下好了。”煌煜难得动用副总裁的权力下达命令。 “没问起。煌煜,你这次是打算融化巴黎最冷的冰山吧?!” 煌煜故作不解。 “别装了,你这可是司马昭之心啊!”韦力说完后,自动跳出电脑连线。 他的心怎会路人皆知呢?起码他们就猜不到他想融化冰山,是因为她是惟一也是第一个他希望与她共度这一辈的女人。 离开罗浮宫后,洛湄还是提不起半点工作的情绪,索性在街上游荡。第一次跷班,她的心情却不见得轻松愉快,心中那丝寂寞感始终如影随形,只要是一个人,到哪里都寂寞。 还是回去吧!洛湄坐在街边看着人来人住,发现只有将自己全心投入工作,孤单才不会明显得让人这么难受。 一回到家里,门还来不及开,电话就响了。 洛湄不急着接,慢条斯理地将借来的粉红色高跟鞋摆好,才进屋接电话。此时此刻会打电话来的人也只有李叔叔,他固定会让电话响二十声。 果然,电话才接起,那头就传来关心的声音,“小洛啊!你去哪儿了,怎么没来公司?电话打了十多通也没人接。”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去看医生了。”洛湄并不想说谎,但更不想让长辈担心。李君山是她父亲多年的老战友了,和她一家人的关系十分密切,当初她父母自杀后,她病了两个礼拜,她父母的后事还是他代为安排的。 “你病了?这就难怪了。医生怎么说?” “小感冒而已,我晚点就过去。” “不急,不急,既然病了,就好好养病,公司这边我来注意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否她太多心,李君山的口气仿佛有些急躁。 “那就麻烦李叔叔了,我明天就会去公司的。” “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别勉强,身体要紧。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嗯,李叔叔再见。” 挂上电话,洛湄忽然呆了一下,这多出来的半天假期该怎么过?她的身体像是自有主张似的,直直走向一扇她许久不曾开启的门。洛湄走到门前,又迅速折回自己的房间翻出惟一的一件t恤和牛仔裤换上。 门在她手中“呀”一声打开,熟悉的颜料味立即扑鼻而来,有些呛人。画具和画布的摆设一如她记忆中的样子,只是人的心情早已不同。拾起置放一旁的铅笔,她的双手竟有些颤抖。 “别怕!”洛湄告诉自己。 抽掉当年未完成的画,洛湄装上全新的画布,深深吸一口气,让笔随心走。慢慢地,画布上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是个男人,有着深邃的眼眸和性感的薄唇。接着上色,绿眸黑发、挺鼻剑眉,嘴角带着邪气但魅力十足的浅笑。 是他!洛湄赫然发现,她的心里想的全是那个有些无赖的男人!那个可以温暖她的男人!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个呆子一样拿着洗衣店的袋子,站在人来人住的路边等她,这实在大大违反他潇洒帅气的情圣形象,更严重的是,煌煜竟然不在乎路过的人在他身旁指指点点,要是让他老爸看到,一定吓得要去收惊。 好不容易,煌煜总算看到洛湄从地铁站走来,依旧是一身暗沉颜色,深灰色的及膝套装,配上一双同色的两-高跟鞋,黑框眼镜、老气的发髻、真皮公事包,女强人该有的配备一样不缺,看来就教人由心底发冷。 只有他能看出她心里的温度。但这一时间,煌煜仍不免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饱太闲,还是脑筋烧坏了,竟然以为他有那个能耐去融化她外表的冰冷。 “是你!”洛湄本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没想到真的是他,心里头竟有一点高兴和雀跃。 “早啊!”煌煜扬扬手中的袋子,“我拿你的礼服来了。” 其实他的人也不错!洛湄伸出手,正要接过袋子,“谢谢。” 煌煜却又忽然把袋子收了回来,“就这么一句谢谢?” “哦!对不起,失礼了。”洛湄原本燃起些微温度的眼眸立刻降温,她拿出公事包里的皮包,抽出几张钞票要给他,“麻烦你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单单只是这样几句话,就犹如十二月冷风扑面而来,冻得煌煜差点打起哆嗦,她的功力真是惊人啊! “两百法郎就想打发我,我看起来有那么廉价吗?” 原来他想狮子大开口!洛湄的脸色更沉了三分,若不是那件礼服是她母亲的遗物,送他也无所谓。 “你要多少?”洛湄抽出支票簿,冷冷问道。 “一顿午饭,我请。” 闻言,洛湄不禁一愣,正疑惑地抬起头,煌煜飞快地在她额际印下一吻,拎着袋子跑了几步,又回头对她喊道:“我中午来接你。” 洛湄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缓缓扬起手要抹去额上的吻,念头一转,手又放下,让那吻留着。 不管是不是因为经济不景气,连“情夫”都会失业,逼得他得自己出来找客人,但这个吻真的暖了她的心。 洛湄收回目光与嘴边的浅笑,转身走进公司。 “日安。” 听见女孩清脆悦耳的问好,洛湄衷心地笑了,“寇赛,日安。” “你昨天没来,我很担心,是不是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只有对寇赛,洛湄才能全然放松,她能感觉寇赛是真心关心自己,不是贪图她什么好处。 “对了,今天有什么工作?” 寇赛立刻恢复专业秘书的水准,有条不紊地将一整天的行程做一个简明的报告。 洛湄听着紧愕男谐蹋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蓦然又想起煌煜的午餐之约,没多想便说:“帮我取消中午的饭局,我有些私事。” 寇赛在洛湄身边这些年来,从来没听过她会因私而忘公,难免有些骛讶,遂忍不住抬头看着洛湄,以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洛湄笑着轻拍她的肩,“你没听错,我中午真的有点事。” “把昨天的资料整理一下拿进来给我,我得赶一下工,把昨天的份补上。” “李副总经理昨天就把该批的报告,该签的契约全都弄妥当了。” “喔!那好,我就轻松多了。”洛湄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走进办公室。 李君山最近越权的情形愈来愈严重,她实在不愿怀疑他的企图和野心,但心中的疑虑却愈形明显。还是她太多疑了,经过两次的背叛,她真的不知道她可以相信谁,惟一不会让自己再受伤的方法就是谁也不信。 他大概找到比较好相处的“客人”了吧?洛湄看看手表,十二点二十五分,她在公司门口等了二十五分钟,这已是她的极限了。 洛湄正转身要走,一大束鲜红、气味浓郁的玫瑰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对不起,我临时有事,迟到了。”红玫瑰后是一双绿眸,眼中有着深深的歉意,让人无法怀疑他的诚心。 “没关系。”洛湄奉行生意人的最高守则: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撕破脸。所以,即使心里等得很不耐烦,很想把这束恶心的玫瑰砸到他脸上,她还是笑着说没关系。 煌煜看着她脸上和眼中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忽然发现沈洛湄的眼神不是冷,而是“真”,因为真,所以她虽然极力想掩饰自己的不悦,但她的眼神却明明白白显露无遗。 “喜欢这束玫瑰花吗?我觉得你就像是玫瑰一样,所以刚才经过花店时,忽然有股冲动想买束玫瑰送你,也是因为选花耽搁太多时间才迟到了。” 恨死玫瑰花了,她讨厌它的味道,讨厌它的样子,更讨厌它的刺,像是在暗喻她什么似的。 “喜……欢。”洛湄极度言不由衷,还很勉强地深吸一口玟瑰的香气,以加强话的可信度。 真是难为她了!韦力给他的初步报告中就说明她对玫瑰的看法是──极度憎恶! 她何必让自己过得这么辛苦,每天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永远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在这个虚情假意的世界里,她的喜怒不形于色,却让她在七年内将一家岌岌可危的服装贸易公司扩张到三家分公司,而她的冷漠眼神似乎成了她身上惟一流露出真性情的地方。 “不喜欢就别勉强了。”煌煜一把抽回她手中的玫瑰,随手送给路旁的女街头艺人。 洛湄虽因玫瑰离手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却不懂他是从何处看出她的勉强? “喜欢玫块的女人,看到那一大束花后的眼神会自动亮起来,你却像是想把它砸到我脸上,我怕你砸我,只好先一步处理掉。”煌煜解释着,还故意装出害怕的表情。 洛湄看他滑稽的表情一眼,忍不住抿嘴轻笑。 “不过,美女手上怎么可以没有花呢!”煌煜往身后一捞,一束素雅的紫罗兰立刻又出现在洛湄眼前,“送给你。” 洛湄惊喜地接过花束,有些羞赧地低喃道:“谢谢。” “花店老板娘建议的果然没错。”煌煜巧妙掩饰住他早已调查过她的喜好而可能引发的疑问,“想吃什么?我知道有家中国餐馆的菜不错。”另一项调查的结果:她一周至少会吃四次中国菜。 “好啊!”洛湄发现一面对他,想保持她惯有的冰冷都不太容易,她似乎没有理由拿一张冷冰冰的表情对待他。 “请这边走。”煌煜右手一叉腰,等着洛湄伸手勾住。 洛湄只犹豫了几秒,便伸出手勾住他的。 煌煜选定的中国餐馆“正巧”就是洛湄常来的那家。为此,她更是惊讶不已,眼中的冷漠早已消失无踪,煌煜却为自己的“作弊行为”感到有些汗颜。 “你一定得尝尝他们的红油抄手,很够味的!”洛湄拿着菜单,颇为热心地推荐道。 煌煜一手支着头,双眸直勾勾地望着洛湄,半开玩笑地说:“怎么变成你在向我介绍了?” 听煌煜一说,洛湄倒有点不好意思,她阖上菜单,避开他的注视,“我常来这家店,几乎每道菜都吃过了。” “那就你点吧!我只来过几次,大概还没尝到精华。” “除了红油抄手,他们的水晶袋子、耶律虾球也都不错,还有海参煲、翡翠银鱼羹……” 煌煜只是笑眼看着她介绍,不停点着头。其实冰山一点都不冷,冷的是其他人自以为是的心。他此刻深深感觉。 第三章 他真的长了一副“舞男”样吗?煌煜和洛湄在餐馆门口分手后,一路走回病毒电脑集团仍百思不得其解。他承认自己这头黑发和绿眸看起来是不太正派,他的笑容跟纯真更扯不上半点关系,不过,他以为所谓的“情圣”不就是这副德行,总带了几分邪气。但是他亲爱的小冰山竟然在一顿酒足饭饱后告诉他,她想把他包下来当情夫,害他差点成为史上第一个被乌龙茶噎死的人。 “喂,你当真心情这么好,每天到集团来报到?”韦力没注意到站在十二楼电梯门口的煌煜正陷入失神状态,随口问道,俟半晌没见他回话,才发现他根本没听见。 “煌煜,你是被冰山冻傻了啊?”韦力双大手在他眼前晃呀晃的。 孰料,煌煜一回神,就是没头没脑地问:“我是不是看起来就像等人包养的情夫?” “像呀!怎么不像?瞧瞧你这双桃花眼,这副强健的体魄,如果我是富家太太,我一定把你给包下来。” “去你的!敢吃我豆腐,工作不想要啦?” 韦力一整笑闹神色,“其实你现在跟当别人的情夫有什么不同?只不过被人包下来的情夫还有钱可以赚,你每晚流连在不同女人的床上,不但没钱赚,还得送鲜花、送珠宝,算了吧!情圣和情夫不就只差一个字,还是找个好女人定下来,别再流连花丛间了。” 煌煜闻言似有所领悟,沉默半晌,猛然抬头瞪着微型摄影机,“爸,你别白费心机了,我不会去相亲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搞定主谋,煌煜一双绿眸改盯着从犯,似笑非笑的嘴角泛着几许阴冷,“我是被情势所逼,不得已的。你也知道现在景气不好,工作不好找,老板的权力又比你大。” 韦力住后退了几步,微颤着双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你再装啊!打算去报考戏剧学院啊?”煌煜白他一眼,走上十三楼的办公室,懒得和他办家家酒。 韦力也不开玩笑了,双眉一挑,“忽然这么问,难不成是你那座冰山把你当成舞男,要把你包下来?” 见煌煜不搭腔,韦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真可惜他没能亲眼看见。那座冰山还真是有趣,竟然想把法国最有价值的单身汉包下来当情夫。 “别让我看见你那张扭曲的笑容。”煌煜冷着俊脸,死瞪着韦力。 韦力硬生生把嘴角的笑意吞进肚里,那表情还真有点扭曲,不过为了他的小命着想,等会儿去厕所再笑。 “你怎么回答她?” “当然是说好。”煌煜的口气有点烦躁,不似外表看来那般自信满满。 “女人不喜欢被骗。”韦力道出一个事实。 “我会不知道吗?”煌煜的口气更烦躁了。 就是因为太了解女人要求爱情的纯度必须趋近于百分之百,煌煜才总是在游戏人生,不想认真。一旦想认真了,却又遇到一个不要爱情的女人,她只要一个可以抱她、爱她、宠她的情夫,而不是情人。 在这种情形下,煌煜也只好认命当情夫了,只希望当她知道真相时,不会又退回冰冷的壳,把他打入十八层地岳,永世不得超生。 洛湄一直以为经过这些年的训练,她应该不会那么卫动了,结果事实证明,她还是跟七年前那个笨女孩一样,没半点进步。跟他认识第二天,不,严格说来应该算是第三天,她就说要把他包下来当情夫,根本也没弄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品行好不好,有没有房子,银行存款有多少…… 停停停,沈洛湄,你到底是在挑情夫还是在选老公?洛湄猛敲自己额头一下,从昨天一时冲动跟他提这件交易之后,她的神智就一直陷入混沌状态,脑浆像一时间全变成了浆糊,今天的工作绩效几乎等于零。 什么都没做,一晃眼就六点了。洛湄烦躁地把笔往桌上一丢,整个人倒向椅背。回头望望玻璃窗外的街景,华灯初上,将整个城市妆点得更加炫丽,这样的夜色是该有人共享。不过不是你!洛湄将目光移回案上堆积如山的报表、资料,长叹一声! 她总觉得最近的帐目有点问题,但是以她目前的状况,是不可能找出错误在哪儿的,还是等脑筋清楚时再看吧!洛湄推开研究一下午的帐目,轻啜一口黑咖啡。不过,她怀疑这几天她会有脑筋清楚的时候。 “还是告诉他,我改变主意了吧!”洛湄自言自语道,心里想的还是那件事。 “改变什么主意?”门口传来男子低沉的声音。 洛湄连忙抬头,只看到门边阴影里有个修长的身影。 “你没敲门。”洛湄冷冷地说,但眼中跳跃的却是完全相反的情绪。 煌煜走向她,手中提着竹编的野餐篮,“我敲了,只是你没听见。我在楼下等了一个小时都不见你下来,只好上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 “吃饭喽!”煌煜长腿一伸,侧坐上洛湄的办公桌,接着由野餐篮里拿出一小片温热的法国土司放进洛湄微张的小嘴里。 洛湄没办法出声抗议,只好乖乖吃下。 “这家餐厅的鹅肝酱面包听说蛮不错的,我也吃吃看。”煌煜说着,竟俯下身咬住洛湄嘴边的那一小块,“还不错。” 洛湄被他亲匿的动作一吓,又忘了正常的反应。 “尝口鱼子酱。”煌煜舀了一小匙鱼子酱放进她嘴里,“最好的鱼子酱应该在嘴里还能感觉出它颗粒的完整,你有没有感觉到它在你齿舌间移动,滑溜过你的舌尖,慢慢散发滋味?” 听他一形容,洛湄却觉得像是他柔软的舌在她口里辗转、挑弄……老天!她在想什么! 洛湄猛一回神,连忙捂住嘴巴,以防他再放任何食物进去,“不要把“舌头”放进我的嘴里!”她一顿,“不对,不要把东西塞进我嘴里。” 煌煜一手托着左腮,绿眸闪着暧昧的光芒,笑问:“你是指什么东西?” 红晕霎时染上洛湄两顿,脑中迅速闪过各种能塞进她嘴里的东西,“不要用你的色情思想污染我。” “嘿!我可是什么都没说,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东西?”煌煜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洛湄瞪他一眼,“食物!” “对呀!我猜也是食物,你怎么说我是色情思想呢?” 这无赖汉!洛湄气结,偏偏又怨不得别人,谁教她一时冲动引狼入室! “我现在很忙,你别来烦我!”洛湄也不跟他客套,对他这种人客气是没有用的。咦!听起来好像她跟他很熟似的,沈洛湄,别忘了你也才认识他三天半! “忙得连饭都没空吃?” “对!”洛湄低头研究起桌上的报表,不再理他,不过她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他结实的臀部移下了她的办公桌。专心!你管他的臀部结不结实!洛湄在心里警告自己。 彼此对峙了三分钟,洛湄再次放下报表和笔,正视面前那双绿眸的主人,他的注视让她没办法专心。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要喂你吃饭。”煌煜手一伸,又乘机喂了她一口鹅肝酱面包。 “我──”话还没说完,嘴里又被塞进面包,她只得闭上口,嚼完这块面包再说。 算了,看来他不达到目的是不会走的,吃就吃吧!赶快吃完,早点打发他走,免得他在这里碍事。沈洛湄,你真可耻,连自己都骗,你真的想打发他走吗?洛湄偷瞄煌煜一眼,暗自摇了下头,不想! “好吧!”洛湄极为无奈的叹口气,将办公桌清出一块空间,“你也一块吃吧!” “在你桌上吃?别那么乏味,我们去野餐。” “去野餐?现在是晚上六点,你要去哪里野餐?”洛湄开始怀疑他是浪漫过头了,还是脑筋不正常? 煌煜食指向下比了比,表情是一脸认真。 “这里?”洛湄颇为诧异,在这里他是打算欣赏资料柜还是档案夹? 煌煜走到一旁,拉开整片落地窗的窗帘,巴黎的炫丽夜景立刻映入眼帘,接着,他拿出篮子里的毛毡铺在地板上,向洛湄做一个“请”的动作。 洛湄努力想抿住唇边的笑意,却仍控制不了,她的冷真的融化了,化成了一摊水,让他掬在手心里直到沸腾。 “过来嘛!”煌煜长臂一伸,将站在原地的洛湄拉进怀里,“我看看,”他低头检视她一身装扮,“嗯,平光眼镜,不需要!”说着,迳自帮她摘了下来,“发髻?哇!你的头发这么绷着不痛吗?放下来好了。”煌煜将发簪一抽,如瀑秀发立即一泄而下。“这样子好多了。”他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请坐!” 洛湄只犹豫了一下,便听话地坐下,她不想弄砸这个夜晚。 煌煜脱了鞋,也跟着坐下。洛湄见状,正要弯身脱掉高跟鞋,一双大手却接替了她的工作。 “我来!”煌煜轻握着她的足腕,极轻柔地脱下她的高跟鞋,他掌心的热能透过薄薄的丝袜让她心头不禁一怔。 “你曾经仔细欣赏过巴黎的夜景吗?”煌煜倒了杯香槟给她。 “没有,或许有吧!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隔了一个世纪似的。”洛湄记得她以前就爱画巴黎的夜景,爱看那万家灯火的辉煌,但记忆己渐渐淡去,只剩下模糊的光影。 “回来三年了,我只有今天才第一次静下心看看这个从小生长的地方。” “回来?” 煌煜对她淡然一笑,“我十几岁时,跟我爸起了一点误会,十几年没回来法国一次。” “误会现在澄清了?” “嗯。”煌煜搭住洛湄的肩,把玩着她丝丝秀发。 洛湄将身子偎进他臂弯里,她要讲的这件事需要他温暖的慰藉。 “我十九岁那年,我爹地和妈咪因自杀都死了,两个人都倒在我家书房的地板上,血流了满地,他们留了一封遗书给我,要我好好经营这家公司,那时,公司的状况并不好,我又不是学商的,为了重振这家公司,我开始学看报表,学着和别人打交道,忙得忘了巴黎的夜有多美。”洛湄望着透明玻璃外的美景,她真的好久、好久不曾想起。 煌煜以脸轻轻摩挲她的面颊,“那就什么都别想,让我们一起好好重温巴黎的夜色。” “好。”洛湄主动搂住他的腰,侧耳聆听他的心音,望着这夜色,仿佛他胸口的律动便是这城市夜的脉动。 不管世事如何转变,谁也忘不掉这晚夜色,极美! 每当这个时候,耿仲齐就希望自己别当个人,改当只鸡多好,起码他生出来的还是颗能吃的蛋,而不是这个会气掉他半条老命的不孝子。 “小乖乖……” “爸,吃块葱烧鸡,挺香的!”煌煜挟了块鸡肉放进耿仲齐碗里,“甘婶的手艺真是愈来愈好了,外头的餐厅都没这么道地。” “听韦力说……” 煌煜自顾自地又挟了一筷子青菜,“爸,吃点青菜,老年人要多吃点青菜清清血,以免血压太高。” 光给他气的,血压都不只两百了! “煌煜,你少给我打太极拳。”耿仲齐真是火了!奇怪,自己都叫儿子大半辈子的“小乖乖”了,他怎么就是不乖呢? 煌煜还是嬉皮笑脸地,“爸,我从来就没学过太极拳,怎么会打呢!” “你别跟我装不懂,韦力说你在追“巴黎冰山”,真的还假的?” “你说呢?”煌煜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竹笙汤。 “不会就是前几天你抱去小木屋的小姑娘吧?”耿仲齐回想起洛湄的样子,是挺冷的! “你说是就是。”煌煜吃了口糖醋鱼,头抬也不抬。 “带回家给爸看看吧!”耿仲齐又装出好好老爸的表情,只要能让他这个浪荡子结婚,生个小娃儿让自己抱,管她是冰山还是火山。 “再说吧!”煌煜是十足的敷衍口吻。 浑小子!连敷衍他也不装得像一点,没半点诚意! “那就是好喽!不然就这个周六,我叫甘婶准备几道好菜请她。” 煌煜抬头看他父亲一眼,耸了耸肩,“我是无所谓啦!只要你能向她解释为什么她情夫的老爸住在全巴黎地段最贵的房子里,我就带她来。说不定她会以为你以前也是这一行的“杰出人士”。” 耿仲齐差点没跌下椅子,手微颤地指着煌煜高挺的希腊鼻问:“你跑去当她的情夫?” 煌煜点了下头。 耿仲齐无法置信地再问一次,“你真的去当她的情夫,被包起来的那种?” “对,价钱还不低哦!”煌煜言下之意似乎还挺满意自己的价码。 “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竟然跑去当人家的情夫!” “她不要情人,只要情夫,我也只好认了。” 耿仲齐怔了半晌,忽然大笑出声,仰头对在天堂的爱妻说:“伊莎贝拉,没想到我们的儿子也得用这招来追老婆,你们驯服耿家男人的方法就是把我们包下当情夫吗?高招!真是高招!” 煌煜不解地望向父亲,听他的说法好像他也是用这招才追上自己妈咪的。 “小乖乖,你用这招可要小心点啊!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多骇人的一句警语。煌煜只能苦笑以对。没想到,他当情夫还是有家学渊源的! 冰山被融化了!几乎整个公司的员工都能感受到洛湄的转变,幸福的神情时常染上她眉眼,与员工间的距离似乎也不再那么遥远。 坦白说,洛湄是个很好的上司,不仅很注重员工的福利,也不会拿权势来压人,只是她太谨守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无形中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让人不敢接近,公司里除了李君山之外,就只有寇赛和她最亲近,几乎称得上是好友。 “寇赛,日安。” “苏菲亚,日安。你最近不太一样哦!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寇赛笑问,递给她今天的行程表。 “有吗?”洛湄看着手中满满的行程,依旧是一脸笑。 “既然没有,那么你办公室里的紫罗兰应该就不是送给你的喽!上面还写著『formylove”呢!” 他竟然会送花来公司!洛湄心里是说不出的甜蜜。 “坦白招来,那个浪漫的神秘仰慕者是谁?” 神秘仰慕者?洛湄的眼神不禁一黯,他是吗?他只是她花钱买来的情夫,讨好她是他的工作,说穿了一点也不神秘,更谈不上浪漫。 洛湄迅速挂上笑脸,不想让这一点小事搞坏她一天的心情,只要她一直能供应他合理的报酬,他们之间也能永远、也能天长地久,和其他的恋人有什么差别呢?别多想那些杂事了。 她朝寇赛神秘兮兮地眨了下眼,“既然是神秘仰慕者当然不能告诉你。” “别这么小气嘛!透露一点点就好了。”寇赛可是背负着全公司的期待,大家都很好奇,究竟是何许人物能融化冰山外表的冰冷。 “好让你去告诉全公司的人?”洛湄难得俏皮地对她皱皱鼻子,“不行!” “不然,你只要说你们进展到哪个部分就好了。”寇赛退而求其次。 洛湄拉开专属办公室的门,对她摇摇食指,“不告诉你!” 他真的很敬业!洛湄呆望着桌上的花束,有些出神。 为什么只要一想到他是因“工作需要”才对她那么好,她就觉得好难过?她不是这样就够了吗?不能再要求更多了。沈洛湄,别太贪心!太贪心会让你失去所有的。 她轻吻卡片上优雅的字体,替花浇了点水,才展开一天的工作。 “小洛。”李君山轾敲门板,推门进来。 洛湄抬头看清楚来人,轻扯出一个客套的笑容,“李叔叔,有什么事吗?” “我知道你可能会嫌我多事。”李君山掏出手帕擦了擦额际的汗,顿了一会儿,有些欲言又止,“我……我看你最近心情很好,我也很替你高兴,不过……” “李叔叔,你有什么事直说无妨。” 李君山面颊通红,又擦了把汗,才说:“我知道女孩子家总要找个好归宿,不过,最近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位先生看起来不太正派,我觉得你还是当心点比较好。” “我会注意的,李叔叔,谢谢你的关心。”洛湄客套依旧。 “那就好,你做事,我出去了。”李君山挤出一抹笑容,退出门外。 老天!你伤了他的心了,你知道吗?洛湄双手支着额际,喃喃自语道:“我知道,我知道。” 这七年来,你到底变了多少?变得冷酷、变得多疑、变得虚伪,以前那个单纯、爱笑的女孩子到哪儿去了? “死了,死在她父母自戕的枪声里。”洛湄重重闭上眼,仿佛又听见李叔叔当年的叮咛: 在商场上,无论你喜不喜欢对方,都一定得笑脸对人,我知道你的个性不爱迎合人家,可是和气生财,容套话是免不了的,小洛,你可要记住啊! 你到底是学得太好,还是学得太糟,竟然用在从小呵护你长大的长辈身上!这么伤人!洛湄暗骂自己的不懂事。但她就是学不来把情绪隐藏得不露一丝破绽,当她心存怀疑时,她无法假装一切还一如住昔。 “这就是你最大的弱点。”有个人影冷笑低语,悄悄掩上门扉。 “喏,你要的资料。”韦力把质料夹住煌煜桌上一摆,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靠垫上,摊成了大字型。 “你这是什么样子啊!才要你办点小事就累成这副德行。” 韦力觑他一眼,“小事?不然我给你三天,换你去调查出一个二十六岁女人的小学、中学、大学,甚至幼稚园读哪里,老师是谁,和她的祖宗八代,几岁会爬、几岁会说话……” 煌煜笑着打断他的抱怨,“我没叫你去查她几岁会爬吧?!” “这是比喻!你叫我上哪儿查那些有的没有的?你追老婆就乖乖追就好了,每天送束花也就够了,你管她是哪家医院出生的!你知不知道全巴黎有几家医院?你知不知道全法国有几家医院!你知不知道全世界……” “好了,我真的不知道全世界有几家医院,结果呢?” 韦力说出一个令自己吐血的答案,“她母亲在从美国回法国的班机上把她生下来。” “辛苦你了。”煌煜努力憋笑,但还是忍不住爆笑出来。 韦力送他两记卫生眼,“交上你这种朋友真是大不幸。” “因为有不幸才会衬托出幸福的可贵,才会让你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所以你要感谢主,让你有我这种朋友。”一番歪理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也只有煌煜这种死不要脸的人才说得出口。 “你光靠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去拐冰山就够了,何必还花时间去找这堆资料?”韦力顿了顿,从沙发上坐起身,“说真的,我还真猜不到冰山竟然是梭尔邦大学美术系的高材生,完全看不出来她有那种美术细胞。” “喂,你客气一点,别在那里冰山来冰山去的,她可是我未来的老婆。” “八字都还没一撇呢!你可别忘了她的纪录惊人啊!两年换掉两个未婚夫,俗话说“无三不成礼”,啧啧啧,搞不好你就是第三个。” “你少乌鸦嘴,我要成了第三个,我头一个就拖你陪我“殉情”。不说废话,你到底查出她为什么会临时取消婚礼的原因了没有?” “没有。”韦力丢给他两张照片,“不过,猜也清得出来,这两张照片是她前两任未婚夫的照片,你应该不陌生,你们以前可以算是同好,专爱在女人堆里打滚,爱滋病的高度危险群。” 煌煜接过照片,“讲话别夹棍带棒,外带诅咒,我自认待你还不薄。” 他迅速看了照片里的两个人。没错,他是有些印象,不过他可不认为自己和他们是同好,在他看来,调情是艺术,可以暧昧但不可以下流,可是他们的行迳却已经是低级的骚扰了。照理来说,他们喜欢的女人应该是属于热情如火那一类的,连煌煜以前也不例外,初见洛湄实在很虽把她归类在热情如火的那一类!他们怎么会对她有兴趣? “不就是为了钱,芳心寂寞的女强人的钱最好骗,几句花言巧语就上勾了,能力强的就当未婚夫,能力差点的就当情夫,反正钱一样骗到手。”韦力看煌煜一脸的困惑,就冷言冷语地说风凉话。 “韦力,你被甩了也不用找我出气,又不是我害你的,你别把砸口对向我。”煌煜自觉十分无辜。 “就是你害的!是谁跟朵丝说等猫王拍新片就要带她去看的,结果我今天约她去看电影,她就说她只想看猫王拍的新片,我到哪里去找猫王拍新片?”韦力一想起就火大,他这个人忠厚老实、温柔体贴,哪里比不上煌煜,怎么全天下的女人都爱煌煜这种邪里邪气的人? “猫王死了,你让他复活再拍片不就得了?”煌煜指着电脑暗示他。 “你当我神啊!让他复活?”韦力压根儿没瞧见他的暗示。 “我当你是个笨蛋!”煌煜真受不了老实人,“靠电脑吃饭的人连让猫王英姿再现都做不到,你也不用在病毒电脑集团混了。” “你是说用电脑合成?”韦力的眼中仿佛又燃起新的希望。 “对!”煌煜长叹口气。 “煌煜,我真是爱死你了。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你当伴郎!”韦力从沙发上跳起来,搂住煌煜的头就要亲下去。 煌煜嫌恶地推开他,他可没那个嗜好,“把你的热情用在朵丝身上,我就不用了。” 韦力不顾他的反对,还是抛了个飞吻给煌煜,兴匆匆地拉开门,正要离开。 煌煜连忙叫住他,“你还是没告诉我洛湄在婚礼前夕解除婚约的原因。” “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那两个家伙在婚礼前夕被沈洛湄捉奸在床嘛!附赠你一个小道消息,听说冰山在被那两个家伙背叛之后,对情圣最感冒,甚至到恨之入骨的地步,你好自为之啊!我们最亲爱的“范伦铁诺”。” 第四章 煌煜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只是洛湄包下来的情夫,连她的家门都迈不进,每次约会,不是在餐厅就是在他母亲的小木屋。被排拒在她家门之外,令他倍感挫折,却又不能主动提议要去她家,谁教他是“靠她吃饭”的情夫,地位只比宠物高一点点而己。 耿煌煜,你真是自讨苦吃! “煌煜,你在想什么?”洛湄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停箸低问。 想他自己像个没地位的小妾!不过,这也只能在心里自怨自怜一番,怎能说出口呢? 煌煜堆起笑容,把脸凑向洛湄,微眯绿眸,邪气地说:“我在想我们待会儿要做什么娱乐,你有什么好意见吗?” “看电影?”洛湄装傻,将身体稍微向后挪,她最怕他露出这一脸挑逗的神情,那双眼仿佛要将她融化似的,虽说他是她的情夫,在一起也有一段日子了,不过,她还是不能接受更进一步的接触,她喜欢他偶尔偷吻她,也喜欢偎在他怀里,但这就是她最大的尺度了。老天爷原谅她,对爱情还存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她不希望做爱变成他不得不做的例行公事,最起码等他也有一点爱上她的时候再说。 “再有创意一点。”煌煜的脸愈靠愈近,洛湄仿佛能够闻到他轻吐的气息中掺着醉人的香槟味。 洛湄已经退到椅背,只得勇敢面对他,“你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创意的。” “你既然没意见,就我提议了。”煌煜一手轻挑起洛湄垂低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觉得呢!我们可以做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是吗?”洛湄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就是今夜吗?她也渴望他火烫的臂膀,但她真的还没准备好。 “当然!我很注重身心均衡的。”煌煜的薄唇扯出一抹极性感的笑容,眸中火焰更形炽烈,“准备好了吗?” “煌煜,我……”洛湄重重吞咽了一下。 “来吧!”煌煜绕过餐桌,轻执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向双人床。 洛湄完全无法思考,只能由他牵引着。 忽然,煌煜眸光一变,从床边拿出一个中等大小的长方型纸盒,“我们来玩“大富翁”,有助头脑思考喔!” “你是要玩“大富翁”?”洛湄一愣,不太能理解目前的状况。 煌煜坏坏地笑说:“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换个更刺激的娱乐。” “讨厌!你吓死我了!”洛湄娇嗔道,不依地推他一把。 煌煜却拉着她一起倒向床上。 “我知道你还没有心理准备,我不会强迫你的。”煌煜搂着她,仰头望着天花板,柔情低语。 为什么他的话听来总让她几乎要忘了他们之间只是金钱交易的关系?这么的温柔、动人,让她以为幸福唾手可得。 “来玩“大富翁”吧!我可是个中高手,绝对不会输你的。”煌煜抱着洛湄翻身坐起。 待游戏准备就绪,煌煜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心中默数:十、九、八、……四、三、二、一! “煌煜小乖乖!爸爸来看你了!”耿仲齐和甘叔一秒不差地推门而入。 他老爸是故意来找碴的!幸好他早有准备,要是他没提防着这个老变态,不就被捉奸在床,说不定老爸还吵着要洛湄负责。为了要早点抱孙,他可是不择手段的! 耿仲齐的笑容在看见床上那盒“大富翁”霎时冻结,他挑起一边眉毛望向煌煜。在这种灯光美、气氛佳,天时地利人和三全的情况下,他这个不孝子竟然跟他未来的儿媳妇在玩“大富翁”? 煌煜吞下嘴边的窃笑,故作诧异地望向他父亲后,叫了声,“爸,你怎么来了?” 看他的表情根本就是知道自己会来,还装呢! 耿仲齐虽然恼怒这次的行动被儿子识破,但戏还是得演下去,只好又装起他慈父的和蔼口吻,“小乖乖,爸很想你,你好久没回来吃饭了。” 真没半点新意,老是这句台词,他昨天才回去过。煌煜投射给耿仲齐的目光毫不保留的表达出他对这句台词的观感,不过话可不能这么说,“爸,我最近很忙,一得空我就回去看你。” “这位小姐是……”耿仲齐转向洛湄。 “伯父好,我是煌煜的女朋友,我叫沈洛湄。因为煌煜太忙了,所以一直都没办法去拜访你,真是不好意思,希望你不会见怪。”洛湄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心里只惦着不能让老人伤心,若他知道他的儿子竟然是人家包养的情夫,心里会有多难过啊! 好女孩!耿仲齐深明她的用心,看来煌煜这孩子总算找到一个好女人。 洛湄朝煌煜使个眼色要他放心,她会帮他的。 煌煜活到三十一岁从来没想过要在他爸面前当个好儿子,没想到竟是他的“恩客”要帮他重建他在父亲面前的形象,人生的际遇还真是难料。 “没关系,我知道煌煜这孩子很忙的。” “是啊!煌煜,你没跟伯父说吗?你最近不是要升官了。”洛湄尽力想替煌煜在他父亲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真的?”耿仲齐佯装惊喜。与煌煜交流眼神的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小子,你要升官,我怎么会不知道? 煌煜一耸肩。与我无关,现在是在演戏,不要弄混了! 洛湄见煌煜不作声,连忙轻拍他一下,要他附和。 “对啊!对啊!”煌煜收到暗示,只得直点头附和。 “他的老板还很赏识他呢!” 错!他的老板不只不赏识他,还很后悔生下他!耿仲齐心想,但脸上还是保持着惊喜的笑容。 “老爷,我先回车上了。”在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甘叔实在听不下去了。 老爷?洛湄愣了一下,继而一想,更觉得煌煜辛苦,为了让父亲过得好,不得不当情夫来供应父亲日常的支出,甚至还请司机来载送。 耿仲齐父子俩一听见甘叔那声“老爷”,心底暗叫不妙,正想解释,洛湄却握了握煌煜的手,要他别紧张,她不会拆穿他的! 完了,这谎愈扯愈大。煌煜伸手抹去额际涔涔冒出的冷汗。要是等洛湄知道他家不只有司机、有厨子、有园丁,佣人还不下十来个,她的反应不知会有多强烈! 洛湄当煌煜是因为怕他是她的情夫的身分曝光才冷汗直冒,小手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些,想给他一些信心。 煌煜的信心不但没有因此而增加,反倒是罪恶感又向上爬升了一倍,他真的不想瞒她的。 “伯父,煌煜过些日子要到香港出差,你想要什么名产可以要他带回来。”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去香港出差?煌煜疑惑地望向洛湄。 洛湄朝他使使眼色,她说有就是有。 “对对对!我过几天要去香港,爸,你要什么尽管说。” “不用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孙子,争气的就“做”些有建设性的事,别玩什么“大富翁”,真是浪费大好时光。 “爸也不当电灯泡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玩,“大富翁”这种小孩子的游戏还是少玩,免得让人觉得长不大!”耿仲齐临走前拍拍儿子的肩,侧眼瞄了瞄洛湄,另有所指地说:“小乖乖,努力啊!” “知道。”煌煜皮笑肉不笑的回话,替父亲开门,“爸,慢走。” “伯父慢走。”洛湄也送耿仲齐到门口。 “嗯,再见,不用送了。” 待耿仲齐走远,洛湄才松开煌煜的手,而掌心早已濡湿成一片,分不清是谁的汗水。 “你很孝顺,很少看到像你这样的人了。” 第一次听到“孝顺”这个形容词真让他感到心虚,煌煜僵硬地嗫嚅一声,算是回答。 洛湄走回床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游戏盘的小轮盘,似是在作一项重大决定。 不一会儿,她猛然抬起头说:“我过几天要去香港谈生意,陪我去吧!” 令她犹豫不决的不是机票钱或是住宿费,而是一旦她向他这样要求,就表示她再也放不下他了。眷恋一个人对她来说是很严重的事,当她无时无刻都希望有他在身旁时,若他背叛了她,那个打击将是致命的,只要一次,她的心就会彻底冻结,不再有爱。 煌煜不明白她的顾忌,只知道他离她的心又更近一步了。 “煌煜,沈洛湄的资格我们已经评核过了,理论上,她的公司应该不是钓我们集团出来的饵,你决定什么时候发函给她?”韦力将最近一年曾和洛湄接触过的人做过清查,看不出有任何人与国际刑警或商业犯罪组织有关。 病毒电脑集团间行事始终游走在黑白两带。在国际刑警眼中,集团专门盗卖其他公司的商业机密来谋利,所以屡次设下陷阱要他们入瓮,而国际型的商业犯罪组织更是恼怒病毒电脑集团每每破坏他们的计画,也想突破集团的神秘外纱,一窥其中堂奥,所以,无论是公司经营者主动求援或是集团闲着没事主动出击,都必须事先经过集团内部审查,确定没有问题,才能接受委托或正式发函通知经营者该公司内部出现问题。 煌煜摩挲着下巴,仍在犹豫,“再隔几天吧!”他现在一点把握也没有。生平第一次对女人动了真心,却让自己陷入一个必定会拆穿的谎言里,更糟的是,她向来最恨情圣型的男人,一旦谎言全部拆穿,她的反应他完全无法预期,这些因素加总起来,实在让他这大名鼎鼎的巴黎第一猎艳圣手的“从良”之路倍感艰辛。 “再隔几天?最多只能再等一星期,因为琵亚发现那只“臭虫”的野心很大,“它”的目标不只是几个小钱,“它”打算吃下沉洛湄的三家分公司,再拖下去,对你的达令很不利,你还是快点作决定吧!” “你先别发函给她,再给我一星期的时间。这段期间,你和琵亚紧密监控“臭虫”的活动,必耍时直接布局“除虫”也没关系。” “煌煜,这不合规矩。没有得到公司经营者正式委托之前,我们不能自行布局“除虫”。”韦力对煌煜下的指示深感为难,集团里规定在未受到正式委托前,可以监控但不能插手。 “你尽管放手做,出了什么事由我负责。”煌煜不能看着洛湄七年的心血白费,更不能在亳无把握的情形下与她在会议桌上见面,惟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这仅存的一星期,衡量出他在她心底的重量。 “可是老板那儿……” “你要是让他未来儿媳妇的公司垮了,那才真是大问题。”煌煜分析给韦力听,“如果洛湄的公司倒了,她一定没心情结婚,她没心情结婚,更不可能生个白白胖胖的孙子给我爸抱,我爸抱不到孙子,他的心情就更不好了,那你想,这么一追究起来,最后倒楣的人是谁?当然是害他儿媳妇的公司倒下的那个人。” 这倒也是,老板想抱孙子想到快疯了,难保不会迁怒无辜人士。韦力听煌煜一说,还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你懂了就好,记得要看好洛湄的公司。”煌煜抓起暗灰色的大衣,向韦力叮咛一声,走出他的办公室。 “喂!你现在去哪儿?”韦力在他身后喊道。 “去香港。” “去香港做啥?”香港分部没有请求支援啊! 煌煜叹了声长气,回头看着韦力,眼神颇为无奈,“去当“伴游男郎”,有兴趣不妨一起去啊!我可以帮你介绍,不抽成。” 韦力被他悲惨的表情逗得大笑,连连摆手道:“不用了,我今天要请朵丝吃饭,这种好差事,你还是一个人独享好了。” “是啊!好差事。”煌煜喃喃自语,拖着长大衣走出办公室,方才的意气风发像全都泄了气。 他的从良路走得好辛苦! 煌煜的身分换了,现在他的职称叫特别助理,功用相当于总经理身旁的花瓶,在一群女强人的宴会里,他的存在具有美化环境和提供休闲娱乐的作用,也是到今天他才知道,男人也是会被性骚扰的!洛湄才离开不到十分钟,已经有三位女士问他有没有打算跳槽,她们愿意出两倍价钱,至于工作内容,光看她们的眼神,他就心知肚明了,只是不晓得她们有没有特殊嗜好,他可没有。 好不容易,洛湄总算完成寒暄的工作,走回他身边。 “别再离开我。”煌煜偎近洛湄,在她耳际低语。 洛湄带笑看他一眼,“被她们的热情吓坏了?” “这里的女人个个都如狼似虎,我怕我被她们给吃了。”煌煜嗲声嗲气的故扮娇态,逗洛湄开心。 “小红帽,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洛湄压粗声音,也同他闹了起来。 “猎人注意,左前方三公尺处有一只大野狼住这边来了。” 煌煜指的是捷卡服饰的副总裁,她身着豹纹紧身长礼服,脖子上还围着一条不知道从哪只可怜动物身上剥下来的皮,狭长的眼直盯着煌煜,乍看之下还真像只准备捕捉猎物的大野狼。 “洛湄,好久不见,听说你又开了一家分公司了,可惜开幕酒会那天我有事,那张帖子也不晓得是弄丢了,还是没收到,我就没去了,你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谁不晓得你是大忙人,你记得有这回事,我们就深感荣幸了。我想帖子大概是寄丢了,你也知道的,现在的邮件失窃率很高。”洛湄堆起满满的笑意,只不过那笑意到不了眼底。 “咦,这位男士是谁?去年好像没见过。”“大野狼”正式把狼爪伸向可爱的“小红帽”。 “喔!他是我的特别助理。事情一多,一个人真是忙不过来,只好花钱找个人帮忙。” 煌煜礼貌地朝捷卡服饰的副总裁抿嘴一笑。他已经很努力去降低这一笑的吸引力了,偏偏在“大野狼”看来,还是充满了凡人无法挡的魅力。 “你去哪儿找来这位得力助手的?我也打算找一位助手来帮忙。”她的话是问洛湄,但目光却黏在煌煜身上不走,由他性感的薄唇缓缓下移到结实的胸膛、修长的腿,最后暧昧地停在一个充满暗示性的部位。 煌煜仿佛感觉到身上的黑色礼服正一件一件被剥除,不禁打了个寒颤。 “人力资源中心。”洛湄随口瞎掰,只想快点把煌煜带离“大野狼”的视线范围,她讨厌别人用那种目光看煌煜,仿佛视他为玩物,只要有钱就可以拥有他似的!不过,她不也是用钱把他包下来的──反正不一样就对了,起码她从来没用目光脱他的衣服吧──呃……起码不是在第一次见面时。 十足的性饥渴!洛湄尖酸地批评。 “啊!对不起,失陪了。”洛湄朝远方挥挥手,拉着煌煜快步离开。 “你跟谁打招呼?我怎么没看见?”煌煜跟着洛湄走向另一边角落。 “没人。”洛湄的口气有些怏怏不乐。 煌煜听出她的不高兴,“怎么了?” “没事!”这口气一听就知道有事。 煌煜不笨,当然知道她在为什么事不开心,但他就是爱逗她,“没事就好,可是你看起来好像在吃醋!” “你干么对她笑!”洛湄也不否认,她就是在吃醋!那又怎样! “你要我对她哭也成,只不过,她可能会当场用那条围巾自杀。” 洛湄被他的话一逗,噗哧一笑,气也消了大半。 ““小红帽”不会喜欢“大野狼”的。”煌煜对她保证道。 “你不用向我保证什么,只要别让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可以了。”洛湄早已不再相信那些保证,就连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契约都能悔约了,口头上的承诺又算得什么? 煌煜无言以对,她的不信任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开的,慢慢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是,目前有一个困难急需解决。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运气这么背,竟然会在香港遇见最不该遇到的人。煌煜将脸转向洛湄,很想当作没看见另一方向他朝手的男子,可是鸵乌心态救不了他一生的幸福,尤其是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子正向他和洛湄走来。 与其埋怨命途多舛,不如自救! “等我一下,我遇到一个熟人。”煌煜向洛湄交代一声,立刻以更快的速度走向蓝廷宇。 “大情……”蓝廷宇“大情圣”三个字还没说完,煌煜已经一把将他揽向自己,大手在他背后兴奋地拍着,可见两人的交情真是不浅。 “煌煜,你……不用拍、拍、拍得那么用、用力。”蓝廷宇快被他拍得断气了,他的力道重得可以打死一个短命的人。 “廷宇,好久不见了!”煌煜用中等音量打了声招呼,满脸的笑意在背对洛湄后立刻隐去,他咬着牙在蓝廷宇耳际低语,“你敢在她面前乱说一个字,我就让你从此看不到任何日月星辰。” 蓝廷宇这才看清楚在煌煜身后的女子是谁,不禁一愣,“你真的和冰山在一起?哇啊!你真不愧是巴黎第一猎艳圣手!连那么冷的女人都搞得定。小弟佩服,你一定得传授我几招。” 煌煜闻言,拥抱更加热络了几分,“热”得蓝廷宇涨红了脸,呼吸困难,小命快去了一半。 “说话小心一点。”煌煜笑着威胁道:“你说的冰山正巧是我打算娶的女人,你要是坏了我的好事,呵、呵……”他的闷笑声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煌煜,你的朋友啊?” 煌煜连忙松开蓝廷宇,转身面对洛湄,“对,我小时候的玩伴。” 洛湄见蓝廷宇脸色发青,气息粗重,似乎病得很严重。 “煌煜,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聊。”蓝廷宇被煌煜这么一抱,哪敢多说什么,欠了个身,一溜烟跑了。 “你朋友怎么了?” “不晓得。”大概是受不了他的热情吧! “他身体不太好喔!气色很差。” “没办法,太操劳了。”煌煜说得没有一丝罪恶感,这是实话,夜夜笙歌对身体的影响是很大的。 他搂着洛湄走向点心区,“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 煌煜叉了一小块龙虾沙拉,正要喂入洛湄口中,一个极高亢的女声蓦然在他身后响起。 “煌煜哥!”声音甫落,一个粉红色的窈窕身影猛然奔入他怀里。 煌煜好不容易把黏在他身上的年轻女孩推离他三十公分,才看清楚来者是何人,“慈心,是你啊!好久不见。” 不看还好,一见是她,煌煜在心中忍不住哀怜起自己恋情的多灾多难。老天!这是你在惩罚我吗?只要能让他平安逃过这一劫,要他吃一个月的素都没问题。 孔慈心却无法忍受这么远的距离,煌煜才一松手,她又像只八爪章鱼般稳稳偎附在他身上。 煌煜进入病毒电脑集团的第一件案子,就是孔慈心的祖父的公司,集团利用反间计诱出内部盗卖公司机密的主管,及时挽救了老人毕生的心血,煌煜也从此多了一个死忠的仰慕者。 “煌煜哥,人家好想你,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这一定是命中注定,要让我们两个寂寞的灵魂紧紧相依,你说,这不是很美吗?”孔慈心的美眸中闪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不!这是老天在惩罚他以前的花心。可是他从来不碰小女生的,为什么会派她来?煌煜无语问苍天。 “慈心,你是跟你爷爷来的吗?”煌煜又把她的身子推离三十公分,而且绝不再松手。 “嗯,爷爷在那里。”孔慈心朝身后一指。一位白发老人朝他举杯,点头微笑。 煌煜亦向老者微微颔首致意。 “煌煜哥,这里好闷,好无聊,我们去花园逛逛。”孔慈心眼中大胆暗示着,她绝对不是只想逛逛。她知道当年自己年纪小,像煌煜哥这么成熟的男人是不会看上她这个毛头小鬼,不过现在可不同,她已经十九岁了,算是个成熟女人了,而且还相当美丽,这可不是她自吹自擂,她身后的那些色狼可资证明,可是,那些家伙她一个也看不上眼,她只要她的煌煜哥。 煌煜为求快点摆脱她,只好故作神秘地在她耳边低语,“慈心,我现在正在处理集团的案子,你不要和我太接近,会让人起疑的。” “真的?什么样的案子?我可不可以加入?”孔慈心闻言,美眸倏地燃烧起兴奋的光芒,也跟着压低声音。 “你也知道集团的规矩,除了负责的人员之外,不可以透露给其他人知道。”煌煜目光向周围随意一闪,“你快走,目标看向这里了。” 孔慈心美丽的小脸上净是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走,只好依依不舍地交代煌煜,“煌煜哥,有空记得要来看我哦!” 煌煜没回答,他不想欺骗善良小女生的感情,只使使眼色要她快走。 “煌煜哥,记得有空要来找我,记得哦!” “快走吧!” 送走孔慈心之后,他才发现洛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他的身旁。正要去找她,就听见她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和一位灰发的英国男士坐在吧台前,似乎相谈甚欢,煌煜站在原地,心里颇不是滋味,却不敢向前,怕自己一个冲动,一拳挥上那男人斯文的脸。 “威廉先生,那就这么说定了,很高兴能跟你做生意,详细质料我明天就派人送去你的办事处。” 待威廉先生离开,洛湄举步走向煌煜,但目光始终不曾正视他,“我要回酒店了,你想留就留着,不用顾虑我。”她说完,直接走出会场,没有回头看煌煜是否跟上。 “你不去太平山看夜景了?”煌煜连忙跟上。 “你自己去吧!我累了。”洛湄扬手招了辆计程车。 “丽晶酒店。”洛湄依旧没看一眼也坐进车里的煌煜,迳自吩咐司机。 “洛湄,那女孩只是我的一个旧识的孙女。” 一直到酒店,洛湄始终不曾出声,亦不曾看他一眼,淡然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再一次,煌煜感受到她的冷。 第五章 洛湄难过得说不出话,更没有勇气看他。她怕在他眼中找到的一切只是应付她的不耐烦。她看见他和那女孩热情拥抱,也看见他在她耳边悄悄耳语,这些都不用钱而且绝对真心,而她所拥有的拥抱和耳语,一个月价值五万法郎,他的真心价钱另计。 她努力想说服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真心,他送的鲜花、他的爱语呢喃、他的拥抱全都是因为他爱她,但她做不到,因为她太理智了,该死的理智!所以,她不认为他会爱上她,她无法一直自欺欺人。 “沈小姐,客房服务,请开一下门。”服务生轻敲她的房门。 “你可能搞错了,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没有错,是601房的耿先生叫的。” “那就送去他那里。”洛湄将身子缩进棉被里,无意起身。 服务生迟疑了一下,又开口道:“可是耿先生不在他房里。” “好吧!”洛湄起身开门,她不想让服务生为难。 门一开,-务生推着小餐车进来,煌煜跟在后头,他确实不在他房里,他在她房门外。 “我怕你饿了,所以替你叫了些吃的。”煌煜对她说。 他真的不懂她究竟是怎么了,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不喜不怒,不乐不悲,也不理睬他,仿佛视他如无物。 洛湄还是没回答他,拿了一百块港币小费给服务生,“麻烦你了。” 服务生道了声谢,退出门外,留下这气氛怪异的一对。 “你还在生我的气?所以不想跟我说话?”煌煜自知他忙着打发慈心,所以疏忽了她,但他也是不得已的。 洛湄拨动着盘内的牛肉河粉,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只是不知道该跟你说什么。一起吃吧!” 煌煜听到她的话,犹为终于雨过天青了,孰料她将河粉分成两小碗,递了一碗给他,不像以前总是他喂她吃。 他想追问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甚至想和她大吵一架,最起码气氛不会如此沉闷,令人几乎窒息。可是他没质格和她吵,也没资格追问什么,因为他只是她的情夫,不是情人,为了不让她起疑,他只能沉默。 再说些什么啊!再问些什么啊!别那么沉默,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爱,这种气氛应该会使你难受,还是现在的你正乐得轻松,不用挖空心思讨好我?洛湄嚼着滑嫩的河粉却食不知味。 吃完河粉,两人之间仍是无止尽的沉默,洛湄接过他手里的碗,道声晚安。 “晚安。”如此明白的暗示,煌煜不会不懂,他十分识相地回自己房里。 看着煌煜的背影消失在房门外,泪无声无息地坠落,跌碎在手中的瓷碗上,而心正隐隐揪痛。 她爱他!从来不曾这么爱过一个男人。 洛湄知道她可以要他每天对她说一万次“我爱你”,也可以要他抱她、亲她、爱她,可是那一万次的“我爱你”有没有一次是发自他真心?每一次炙热的拥抱有没有一次可以不带着工作意味? 他是个绝对完美的情夫,时时刻刻注意到她的需要,能给她温暖、给她拥把,可是她太贪心了,像所有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她要他的人,更要他的心! 她曾经以为用钱买来的爱情不会有痛,可是她错了!买不到真心的爱情更痛! 洛湄预计只在香港停留三天,头一天便在窒闷的气氛下惨淡结尾,第二天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整天下来除了谈生意还是谈生意,煌煜这个“特别助理”是特别清闲,她一早就要他自己丢逛逛香港著名的商场,吃吃本地的小吃。 没有她在身旁,煌煜什么闲逛的兴致也没有,索性到病毒电脑集团的香港分部打了一整天的电脑,回酒店时,他在电梯里遇到开完会的洛湄,她问他买了什么礼物带回去给他父亲,他扬扬空无一物的双手,之后,两人各自回房,结束第二天的香港之旅,他挫折得想哭。 至于第三天,唉!他早已不存任何希望。煌煜仅着三角内裤躺在酒店客房的床上,仰头呆望天花板,打算就这么过一天。 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煌煜无精打彩地问。 “我是洛湄,你开一下门。” “好,你等一下。”煌煜听是洛湄,一下子从床上弹起,跌跌撞撞的赶去开门。 “我想去街上逛逛,来问问你……”洛湄的声音在看见煌煜凉快的打扮之后,隐去半晌,愣了一会儿,才问:“你这么穿不冷吗?” “你来问我冷不冷?”煌煜不太了解她的意思。 “不是。”洛湄收回胶着在他健美身材上的目光,改看他的脸,“我是来问你,要不要上街去买些礼物回去送你父亲。” “跟你一起去?” “嗯。”洛湄点点头。 他正求之不得! “我穿件衣服,你进来等我一下好了。”煌煜半开房门,要她进来。 洛湄看看他“单薄”的衣着,决定还是在门外等就好,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相信她自己。 “好吧!你一定得等我喔!”煌煜像个担心被抛下的孩子,不放心地叮咛。 “我不等你,我还能去哪里?”洛湄轻扯出有些虚弱的笑容。 煌煜门一关,迅连套上简单的牛仔裤、衬衫,连扣子都没扣好,就急忙开门确定她还在门外。 “别紧张,我不会消失的。”洛湄伸手替他把领子翻好、扣子和上,顺手替他将垂落额际的发丝拨好。 “你今天有点反常。”洛湄指的是他的外表,煌煜一向都保持着最完美的仪容,鲜少像今天这么匆忙,连扣子都扣错了。 “这些天反常的何止是我一个人而已。”煌煜轻抓住她的手,在手背印下一吻,眼神含嗔带怨的瞅着洛湄。 洛湄当然明白他话中所指,这两天来,她确实是太冷落他了,但是每次一见到他,她总有股冲动想问他是不是真心对她好,还是因为她的钱,但她也知道不论他心中的答案是什么,他一定会告诉她他对自己是真心的,问了也是白问。 “我知道我这两天不太对劲,不过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周期性的心情沮丧,过几天就没事了。”洛湄无意告诉他真实的原因。 煌煜扬起一边浓眉,邪邪地问:“周期性的心情沮丧?” “不是你想的那种。”洛湄笑着轻拍他一下。他的思想真是一点都不纯洁! “我哪种都没想啊!” “好,全都是我自己在胡思乱想。”他总爱让洛湄觉得自己很色。 色就色吧!反正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那种纯纯的爱,洛湄踮起脚尖,轻啮了煌煜柔软的耳垂一下。 “小色女!”煌煜也回咬她一口。 “我都是学你的。”洛湄攀住他的脖子,主动献上一吻。 “学得好。”煌煜深深吻住她小巧殷红的樱唇,让话语净化成满足的叹息。 “我们不是要上街买东西?” “再等一会儿好了,不差这几分钟。” “妈咪,他们亲这么久会不会没有呼吸?”清脆的童音在两人身下响起。 洛湄回神一看,竟发现一名少妇和一位约两岁模样的小女孩在旁边不知看了多久,而那少妇手里还拿着手表在计时。 洛湄一吓,连忙推开煌煜,“有人在看。” 煌煜横睨那少妇和小女孩一眼,“让她们看。”说完,薄唇又要印下。 “不行啦!我们得去帮你爸买礼物了。”洛湄伸手将他的唇隔开,拉着他慌忙离开走廊。 不知是否她眼花看错了,洛湄好像看到煌煜向那对母女皱眉,扮了个鬼脸。 “青梅,该走了,不然会赶不上飞机。”饭店走廊另一端走出一位高大挺拔的男子,朝那对母女招了招手。 “爹地!”小女孩快步奔人男子怀里,“我看见“撒旦伯伯”在亲一个漂亮阿姨。” 男子看向妻子,“煌煜也在这里?” “他忙得没空理我和红樱。”青梅走向丈夫,甜蜜蜜地勾住丈夫的手,“你还气他啊?别那么小心眼,要不是他刺激你,只怕我们两个现在还在玩你跑我追的游戏呢!” “我很感谢他的帮助。”男子一手抱起女儿,一手搂着娇妻,“所以我衷心希望他的恋情多灾多难。” “壤心眼。”青梅轻拍丈夫的手臂一下。 “这怎么会叫坏心眼。如果没受点灾难,他怎么懂得珍惜身边的最爱?” “说得也是。好吧!我们一家祝福他的恋情多灾多难。” 可怜的煌煜受到这一家人如此另类的“祝福”,也只好自求多福了。 六月的香港本来就多雨,幸好这场及时雨还算相当给面子,等到两人逛过了购物中心,到海洋公园看过海豚表演,坐完太平山的缆车之后,决定打道回府时才倾盆而下,回到酒店时,两人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处干的地方,连要买回去送耿仲齐的礼物也全泡了雨水。 “你全身都湿了,看起来好滑稽。”洛湄伸手将煌煜被雨水淋塌的头发由中间拨开,露出他的一双浓眉和绿眸,淋了雨的他看来几乎可以算是无害的,甚至跟稚气能扯上一点关系,就像只落汤“猫”!有一点点邪气,不过更让人想杷它抱进怀里好好疼爱。 “你也全身都湿透了,可是……”煌煜的头缓缓下俯,轻柔地吻住她因兴奋而通红的小嘴,“好美。” 从整体来看,洛湄纠结的长发和湿透的衣服和他一样狼狈,但她的瞳眸经雨水冲刷后,仿佛绽放出如星子般的光芒,红扑扑的脸蛋是两人在雨中牵手跑过长街的成果,掩不住笑意的红唇完全不需要人工的雕琢,此时的她美得令人坪然心动。 洛湄却连忙推开他,打了个喷嚏,“哈啾!” “冷了?”煌煜第一次觉得人体的本能反应真是破坏无氛。 “有点。再不换下湿衣服,明天就得去看医生了。”洛湄拿出房间的钥匙,背对煌煜打开门,不期然,一双结实的臂膀圈住她的腰。 “今晚──”煌煜沙哑性感的声音在她耳际缭绕,“让我给你温暖吧!” 洛湄将自己白细的小手轻覆在他粗壮黝黑的手臂上,怔忡出神,犹豫着是该拉开他的手说不,还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 “进来吧!”洛湄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说,她的心已经做了选择,身体更主动挪开位置让他进房。 “如果后悔了就告诉我,我不会勉强你的。”煌煜收紧双手,将她拥得更紧些,沿着她柔软的耳廓烙下细碎绵长的吻,直至锁骨间。 他的体贴更让她心折,洛湄抬高下巴,主动迎上他的唇,“我不会后悔的。” 收到了她的决定,煌煜的吻更显炙热,他空出一只手关上房门,另一只手则忙不迭地除去她的湿衣服。 “帮我。”煌煜将洛湄转向自己,喑哑低喃。 洛湄的双手似乎比煌煜更急切,她渴望他的温暖、他的胸膛,急切地想将他融入自己空虚的生命。 “别急。”煌煜抓住她急切的小手,要她放慢脚步,“我是你的。” “你是我的。”洛湄重复道,似是在确认。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他希望也是最美的一次,不只是肉欲横流的衡动。 “对,我是你的。”煌煜拉着她的手轻轾抚过他的眉眼,“这双眼是你的,这鼻是你的,这唇是你的,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亲爱的,别急,我不会跑掉的,我们有一整夜,不,我们有一辈子。” 洛湄的手细细摸索过他每一-肌理,刻划过他鲜明的轮廓,最后下移到他的腰部,盘桓了一会儿,她改捉住他的手,让他厚实的掌心在她颊上摩挲。 “我──也是你的。”洛湄用他的手抚过自己的脸庞和每一-肌肤,最后停在胸口,“我的身体和我的心全是你的。” 她的心是他的?煌煜以掌心感觉她的心跳,确实感受到她的心为他而跳动,她是爱他的,老天!他会为此而泫然。 煌煜猛然将洛湄拥入怀中,收紧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但他仍是要说:“我爱你。” 极度沙哑的表白在洛湄听来只是三个模糊不清的音节,但她听见了,绝美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荡漾成幸福的花朵。 夜──正浪漫! 激情过后,洛湄伏在煌煜胸前,用手指细细描绘他完美的轮廓,他睡得正熟,两扇修长浓密的睫毛轻覆着。 “你知道吗?”洛湄侧脸枕着他胸口,自言自语道:“我多希望你不是我的情夫,而是我的情人,那样我就不会怀疑你是爱我的钱,而是真心爱我,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喔!不只是爱你的身体,更爱你的心,我爱你有点坏坏的表情,我爱你逗我开心的样子,我爱你的一切一切,可是你有没有一半爱我?如果你不是我的情夫,或许我会向你大叫:娶我吧!你会不会接受我的求婚呢?”说着,洛湄拍了自己的额头一下,“呆子,老是想一些不可能的事。” “可是,如果你不是我的情夫就好了。”洛湄翻了个身,缩进他温暖的臂弯里,闭上眼轻喃,“我爱你。” 黑暗中,轻阖上的绿眸倏地一闪,粗壮的臂膀横过她的纤腰将她抱得更紧。 我也爱你!性感的薄唇在她发鬓无声低语。 是时候了!煌煜心底已有了决定。 法国巴黎 “琵亚,现在情况如何?”韦力倒了杯咖啡给坐在电脑终端机前的年轻棕发女子。 琵亚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接过咖啡,轻啜一口才说:“没什么大问题,这只“臭虫”的活动力不是很强,至少现在还没什么破坏性。” “你监听电话的结果怎样?知道是哪个人了吗?”琵亚向后靠躺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问。 韦力摇摇头,“分析不出来,“他”用了变音器,不过查出可能和“他”接头的公司了,大概有三家。” “煌煜决定发函给苏菲亚.沉了没?没发函给她,就算“臭虫”有动作,我们也不能动“他”,这是集团里的规定,你不会忘了提醒他吧?” “我说了,不过你也知道的,他向来不理会老板的规定,还说了一堆理由要我听他的话去做才是正确的。”韦力比了比监听电话的仪器,“然后,我就傻傻地照做了。”依集团规定,监听电话必须等到正式接到委托之后才能监听,光是这点,他就已经犯规了。 “他就那张嘴会掰,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中国的孔子不就说过“巧言令色鲜矣仁”这句话,这种人最不老实。” “别说得那么气愤,他应该没骗过你吧?” 琵亚叹了口气,脸上写着遗憾,“我就是气他没骗过我,现在他打算要结婚了,以后也没机会了。” 韦力失笑,“真搞不懂你们女人,煌煜和其他男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最大的差别也只是他的钱多了一点,长相比别人俊俏了一点,到底他有什么魅力值得你们心甘情愿被他骗?”说到后来,他几乎可算是气愤填膺。 琵亚挑眉看韦力气愤的表情一眼,“朵丝又拒绝你的约会了?” 韦力扁扁嘴,霎时像颗泄了气的气球,可怜兮兮地点了下头,“嗯。” “你听过“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话吧!煌煜这种男人就像是香醇的烈酒,会醉人、够刺激,任何女人都抗拒不了这种滋味,你这种男人就如同乏味的白开水,引发不了任何食欲。” 韦力十分不满意她这种比喻,“为什么他是醇酒,我们就是白开水?” “你想一下就知道了。”琵亚又喝了一口咖啡,没多做解释。 韦力心不甘情不愿地回想煌煜跟他的差异,最后不得不同意琵亚的比喻,煌煜的一举一动的确都充满了魅力,如果他是女人,也会爱上煌煜这样的男人。 “不过──”琵亚看他明白他和煌煜之间的差异之后,又开口:“人一天不喝酒不会死,顶多生活有点乏味而已,可是一天不喝白开水可不行,所以你也不用太气馁,总有一天朵丝会知道你的好的。倒是煌煜要小心,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吃他那一套,说不定他这一战就让他惨遭滑铁卢。” “你这话听来有点坏心。” 琵亚耸了耸肩,“谁教他从来就不骗我?小心眼是女人的权利。” “是喔!”韦力开始庆幸自己的女人缘不如煌煜那么好,起码他谈个恋爱不会有这么多人咒他失败。 桌上外线电话的红灯闪了闪上韦力按下通话键,猜想大概是煌煜打来的。 果然没错!煌煜开口就问:“喂,你们是不是偷骂我?不然我的耳朵怎么突然痒了起来?” “是啊!我骂你太没良心了,竟然丢下我在总部看这台冷冰冰的电脑,你倒好,自己跑去香港逍遥!”琵亚嗔道。 “我怎么会没良心呢!我这会儿不是打电话回来找你了,不然待会儿我立刻跳上飞往巴黎的飞机回去看你。” “说得好听,你哪是回来看我的。”琵亚嘴里虽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减,让在一旁的韦力着实甘败下风,煌煜不愧是巴黎情圣,几句甜言蜜语就把琵亚弄得服服贴贴,心甘情愿留下来替他看着沈洛湄的公司。 “你达令的公司目前还没什么大问题,其他事就让韦力跟你说了。”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最值得信任了,若不是隔着电话,我真想亲自给你一个感谢的吻,不过就算是透过这么远的距离,你也一定可以感受到我的心意。” “油嘴滑舌。”琵亚笑骂,把电话交给韦力后,笑意盈盈地回头继续监看电脑萤幕。 韦力将电话的扩音系统转为持筒式,“你说琵亚最值得信任,那我不就不值得信任了?” “以我们的交情,还需要说吗?我一生的幸福就寄望你了。” “这还差不多。”韦力对他的回答颇为满意。由此可见,煌煜这招甜言蜜语不只对女人有效,连男人也一样搞定。 “已经查出可能和“臭虫”接头的三家公司了。你那边搞定了没?” “可以发函给她了。我们现在在启德机场,待会儿就回法国。” 韦力的语气忽而转为暧昧,“你们昨夜一定过得很愉快吧!” 电话连线忽然起了一阵杂讯,中断了一会儿才又接通。 “喂,韦力,你收不收得到?这里收讯不良,我就不多说了,记得发函,其他事等我回去再说,拜拜。”煌煜话说完,就挂上电话,没让韦力有再开口的机会。 “装蒜!”韦力没好气地挂上话筒。 “人家的私事别管那么多。”琵亚不用想也知道煌煜用哪招来回避韦力的问题,别看煌煜一副调情圣手的模样,对于回答这种私人问题他还挺保守的,“整理一下资料,准备发函吧!”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所以有人可以为钱连命都不要了,更别说是出卖身边最亲近的人。 既然说是出卖,当然是论斤称两算价钱,卖得没有一点罪恶感,道德感太高的人是做不了大事业的,“他”一向笃信这个商场定律。 沈洛湄可以在七年内把一家快倒闭的烂公司扩张到今天三家分公司的局面,相信要她再重新开始应该不是难事,冲着这一点,“他”连仅有的同情心都剩下不多,留个空壳公司给她重新开始奋斗就很仁慈了。 商场上是不讲良心的,没有永远的敌人,当然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白天跟她握手寒暄的朋友,到了夜里可能就是害她跌个粉身碎骨的敌人,“他”明白,沈洛湄更不会不懂,所以她总是处处提防别人,不与人深交,怕被人背叛,但,这世上背叛朋友的人何其多,电话那头与“他”接洽的人就是个例子,三天前才祝贺沈洛湄开了第三家分公司,今天就打算并吞掉她七年的成果。 “你要多久才能挖空她内部的资金?” “这很难说,你知道她前天才拿到威廉.贺伯的合约,只要一交货,又是一大笔钱入帐。”透过变音器傅出的声音显得怪异而诡谲。 经“他”一提,电话那头的女声不禁略微提高了声调,恼火地说:“别跟我说她拿到威廉.贺伯的合约这件事,我花了两个礼拜的时间跟那个英国佬接洽,没想到他竟然跟她签约,我是哪里比不上她了?” “谁都知道捷卡服饰美丽的副总裁是谁也比不上的,只不过沈洛湄运气好了点。”从变音器内说出的怪声怪调正好掩饰住“他”口气里的讽刺意味,谁都知道身为英国第一大服装进口商的威廉.贺伯是个同性恋,她竟然还以为这份合约能用美色骗到手,哈!蠢!她真以为自己美若天仙吗? “尽快弄垮她,我给你双倍价钱,如果能破坏她跟威廉.贺伯的交易,我另外有赏。我要她翻不了身!” 这女人真狠!沈洛湄跟她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就要人家翻不了身。 “钟大副总裁,做人不用那么狠吧!沈洛湄犯了你什么忌讳吗?”“他”不是突然良心发现,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她冷笑了几声,“光是她从我手里抢走威廉.贺伯这张订单,我就有整垮她的理由,更别说她这几年抢走多少我的顾客,她还挺猖狂的,分公司一家接着一家开,看了真刺眼。” 这理由薄弱得可怜,为了这种事便要人翻不了身,在这种心胸狭窄的女人领导下,难怪捷卡服饰的经营状况每况愈下。不过,这也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只要钱拿到手,任由她们去斗个头破血流。 “对了,跟她来香港的那个“特别助理”是哪儿来的?”她到现在还对煌煜念念不忘。 “特别助理?”“他”愣了一下,才想起她指的是谁,“你说的是她身边那个黑发绿眸的男人吧!” “对,就是他。”她急切地应道。 性饥渴!“他”对她急切的反应闷笑了声,“那男人是她的姘头,别名叫情夫,等她垮台了,没钱养他的时候,你要他,就出个价把他包下来吧!沈洛湄现在付他的价码是每个月五万法郎。” 沈洛湄每个月固定会从她的私人存款中提出五万法郎存进那男人的户头,只不过那男人从来没动用过她存进去的钱,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沈洛湄很难去信任别人,但一旦相信一个人之后,她可是极为慷慨的,说不定她早就替他办了张金卡由他刷了。 “那就快点弄垮她,顺便帮我调查一下那个男人,我要他。” “准备好你的酬金跟床,我很快就替你办妥。” 第六章 这封信到底是哪里来的?为什么可以不通过公司里任何人的手,直接送到她的桌上?洛湄研究了许久依旧不得其解。由信里的内容看来,发信人对她总公司及三家分公司的状况了若指掌,但是,最令她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信末的标志,这个看似有趣的电脑漫画图案,是国际商业犯罪组织──病毒电脑集团的标志,他们发函给地应该是将她的公司列为这次侵略的自标,但他们却说是要帮她清除公司里的害虫,还邀她明天下午到总部一谈。 到底该不该相信他们?洛湄一直在考虑。 若是在一个半月以前,她可能毫不相信他们的说法,但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公司里确实有人想弄垮她,而他们的资料其至比她的更详细、她只查出帐目不太对劲的地方,他们却能指出问题所在,若她要调出过去一年的流水帐来细查,只怕还没查出是谁在挖她的墙角,就已经打草惊蛇了。 绝不能让那个叛徒毁了她七年的成果,她已经没有精力再重新开始了,她好累,真的好累,任何一点打击都足以让她崩溃,她不想再重头来过了。 洛湄的手烦躁地梳过整齐得一丝不苟的发髻,煌煜不喜欢她总是盘着这么老气的发型,但多年来的习惯是怎么也改不了,每次出门前,她完全不经思考随手一盘就是这发型,所以,煌煜一见到她的第一个动作一定是抽掉她的发簪。 天哪!沈洛湄,在这公司存亡时刻,你心里想的竟是你的情夫,你真是没救了。洛湄暗骂自己的分心。 忽然,办公室的门由外向内被推开,走进门的李君山乍见洛湄坐在办公桌后颇为惊讶,“小洛,你不是去香港了?” 洛湄迅速将病毒电脑集团送来的信收好,挂上客套的笑容,“我昨晚就回来了,总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帮我做我份内该做的事。” “昨晚才回来,怎么不在家里多休息一天?别把自己累坏了。”李君山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洛湄看着他闪烁的眼神,他是心虚吗?不然眼神为何如此闪烁不定。她并不想怀疑他,但以他的职位和他近日来的举动,他却是最有可能的人,可是万一真的是他,她又该怎么做?他是从小呵护她长大的长辈,更是一步一步将完全是商场门外汉的她带入这个领域的老师,以他对公司的贡献,他有绝对的资恪拥有这家公司。 她该违背父母的遗言将家旅企业拱手让出吗?老天,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小洛,小洛!你没事吧!”李君山唤回洛湄紊乱的思络。 洛湄猛然回过神,“呃,我没事。李叔叔,你进我的办公室有什么事吗?” 李君山愣了下,拿出手帕拭去额际的汗,“我以为你还没回来,所以进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紧急的信件,我可以先替你处理。” 洛湄扫视一眼藏在挡案夹里的信,这是他想找的吗? “李叔叔,我想不用麻烦你了,这里由我处理就行了,你去忙你的事吧!” “那我回我的办公室了,你别太累了,有空多休息,钱可以再赚,身体累坏可就换不回了。”李君山叮咛了几句,退出她的办公室。 看李君山离开办公室后,洛湄拿出那封信又看了几遍。明天下午两点!她的手缓缓移向桌上的电话,按下通话键。 “寇赛,帮我取消明天下午所有的行程。” “你要去约会啊!” “嗯。麻烦你了。” 钱对她来说,从来不是重要的东西,这七年来她不眠不休地努力扩张公司的规模,为的只是不辜负父母临终的愿望,她不能失去它,为了重建它,她放弃了太多东西,甚至真正的自己,这些年的牺牲不能白费。 洛湄将头埋进双肘间。尽管她多么不愿怀疑李叔叔,却不得不做。 病毒电脑集团总部大楼外表看来和其他商业大楼一样,楼高约莫二十来层,和其他大楼相软并不算特别出色,也称不上宏伟壮观,和洛湄想像中的形象着实有一大段差距,大楼门口连基本的守卫都没有,只有一个娇滴滴的褐发女孩坐阵,看她的样子似乎挺清闲的,涂着鲜红寇丹的玉手正上下摆动着好让指甲油快点干。 这就是让各公司闻名丧胆的病毒电脑集团?洛湄的心霎时凉了半截,他们真的能帮她找出公司里的害虫?她相当怀疑。 “小姐,我和你们副总裁有约,可不可以麻烦你通报一声?” 朵丝闻言挑高两道秀丽的眉毛,金褐色的美眸瞅着洛湄半晌,才小心翼翼地翻开桌上破旧发霉的登记薄,怕弄花了她刚擦上的指甲油,懒洋洋地问,“请问贵姓?” “沈,苏菲亚.沈,他约我今天下午两点过来。”洛湄客气地说,没被朵丝怠慢的口吻惹怒,他们的员工训练得如何是他们的事,反正她对他们也不抱太大的希望。 朵丝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又看看桌上的登记薄,“现在才一点五十五分,你来早了。再等五分钟吧!”说完,她阖上登记簿,不再理洛湄,又继续刚才的工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动着玉手。 洛湄看看朵丝没理她的打算,又看看大堂里仅有的一张深咖啡色沙发,无疑的,她的员工训练中没包括请人坐下喝杯茶这一项。洛湄无奈地笑了笑,决定自己招呼自己,她走向那张沙发,正要坐下,朵丝假假地娇甜嗓音就传来。 “那张沙发十几年没洗了,你要是不介意就坐吧!”朵丝的目光还是只盯着自己的玉手。 洛湄悬在半空中的臀部又猛地缩回来,“谢谢你的提醒。”她还以为沙发上一块一块的白斑是故意印上去的。 “不客气。”朵丝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扬手招洛湄过来,递了一张十分精细的电子卡片给她,接着回头对着墙上老式的通话器说:“范伦铁诺,你的达令来了,待会儿就上去。” 这应该是他们通话的密语吧!洛湄可不认为她是什么范伦铁诺的达令。 “喏,从电梯上去十三楼。”朵丝下巴一扬,算是给洛湄指了路。 洛湄仍然呆站在榄台前,手中拿着电子卡片,“请问……” 朵丝瞟她一眼,不耐烦地说:“瞧见电梯旁的凹槽了没?把这张卡片放进去刷一下,电梯就会载你到十三楼,上面自然有人会带你到会议室,懂了吧?” 朵丝的口气让洛湄自觉像个十足的蠢蛋,所幸这些年的训练让她还能控制住脾气,只有她冰冷的瞳眸泄漏了她的不悦。 “谢谢。”洛湄嘴边的笑容和眼神形成强烈的对比。 看着洛湄走进电梯的背影,朵丝暗地吐了一下舌头,她还以为眼前的女人不会发火呢!要是她是那种软趴趴又没个性的烂好人,未免太便宜了煌煜,他们也没有好戏可看了,还好这座著名的“巴黎冰山”果然名不虚传,那双眼会不会放电,朵丝是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双眼绝对会放“冰箭”,保证把煌煜刺得体无完肤,这出好戏怎么可以错过! 朵丝从桌下拿出ibm最新型的笔记型电脑,她得快把博士论文赶完,才能安心地欣赏。 说她由爱生恨?不不不,她怎么舍得恨他呢!她衷心地希望她最亲爱的学长能一辈子幸福快乐,不过,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嗯,她的中国文学造诣还真不错! 进了电梯,洛湄方才发现大堂破旧的外表只是假相,这栋大楼里的设备全都是最高科技的产品,他们根本不需要守卫,她所持的电子卡片会自动区别她的身分,连带限制了她所能活动的楼层,电梯内没有任何按键与仪表板,只有一个与电梯外相同的凹槽,除非她能拿到较高阶层人员的卡片,否则根本到不了其他楼层。出了电梯,还必须通过指纹检查,才能在该楼层自由行动。 通过指纹检查,洛湄还搞不清楚他们是从哪儿得到她的指纹纪禄,一个大概六十公分高的机器人随即领着她走上十三楼的第二会议室。 第二会议室主要是与客户接洽之用,而集团所接的案子一向各别独立,负责人员不多,所以,第二会议室的大小大约和洛湄的办公室差不多大,里头只有一组桧木圆形桌椅,摆了四张椅子,有一男一女已坐在桌前,还有一名男子背对洛湄眺望着窗外,看来,应该是病毒电脑集团的副总裁,怪的是她竟然觉得他的背影很眼熟,不知在哪里见过,不对,那感觉不只是见过而已,仿佛非常熟悉,突然,一个非常可笑的念头闪过地脑中,她竟然觉得他像煌煜。 不可能!洛湄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她还是想想该如何开口才对,她总不能一直对着他的背影。 不待她开口,那男子已缓缓转过身面对她,脸上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嗨,洛湄。” 洛湄在他开口的瞬间,血液霎时冻结。眼眸由开始的不敢置信一转为愤怒的火焰,最后冻结成冰。 她发不出声音,血色全失地双唇紧抿至疼痛,但再疼也比不上心碎成千片的痛,紧握成拳的双手松了又握,洛湄吃力地由齿缝间迸出一句话,“骗子!” “洛湄,你别激动,听我解释。”煌煜极力想安抚她的情绪。 “好,我听你解释。”洛湄放松了脸上的表情,但手却握得更紧,指甲深深刺入她掌心柔软的肌肤,让肉体的痛暂时代替她心中难以言喻的绞痛,“你是病毒电脑集团的副总裁?”洛湄的声音是冷的,表情是冷的,而心也是冷的。 “对。”煌煜看洛湄还能冷静听他解释,不禁松了一口气。老天爷还是挺厚待他的。 洛湄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那是自嘲!她竟然还以为一个月五万法郎可以包下他!他名下的财产说不定可以买下三十间她那种小公司。 看见她脸上的笑容,煌煜却开始觉得不安,“洛湄,事情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你指的是什么?”洛湄扬眉问他,表情相当讥诮,这是他最常用的方式,一向能套出她的心事。 “没有。”她的表情令煌煜心虚。 “你发现我的公司内部有问题,是在同意当我的情夫之前还是之后?” 不能由她主导整个解释,煌煜太明白她会归结出怎么样的结论,然后将他定罪。 “洛湄,事情不只是如此单纯……” 指甲的尖端插得更深了,洛湄打断他的话,“回答我,之前还是之后?” 煌煜怔怔看着她,困难地吐出两个字,“之前。” “你还想再说什么?”洛湄心痛已极,目光落在他曾让她如此痴迷的绿眸,“希望这个游戏让你感到有趣,原谅我中途放弃,我已经没有东西可以输了,恭喜你,你是最大的赢家。如果你安排这次的会面是为了让我难堪,也恭喜你,你获得绝对的成功,我不只觉得难堪,还觉得自己很贱!” “洛湄,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他无法忍受她如此贬低自己,也贬低了他们之间美好的回忆。 “我难道不贱吗?不贱,我会随便在舞会里找个男人投怀送抱?不贱,我会看到俊男就叫他当我的情夫,最后还被人当猴子耍?不贱,我会被你一句谎话骗得团团转,还脱光衣服跳上你的床?”洛湄狠狠地瞪着他,“就是因为我缺乏自知之明,才会在你们父子俩面前当呆子逗你们开心,昨晚你们一定暗笑我的愚蠢,笑到肠子快打结了吧?伟大的圣乔治怎么会喜欢一件两百块港币的港衫?是我太不自量力了。可惜我现在不玩了,你和你爸另寻目标吧!我只是平凡的笨女人,承受不了你们的“垂爱”。” “该死!洛湄,你冷静点听我说。”煌煜大吼了一声。 “冷静?我已经够冷静了,你什么也不用说,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我是笨没错,但不会笨到再被你骗一次。”洛湄也回吼他。 看气氛愈来愈火爆,在一旁的一男一女欠了个身打算避开暴风圈,“煌煜,我们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我们一会儿再进来。” “坐回去!” 雨人被他一吼,又乖乖地坐回椅子上。 像是突然意识到旁人的存在,洛湄脸上的愤怒表情迅速褪去,换上一脸伪善的客套,一见洛湄脸部表情的变化,煌煜多想冲向前紧紧抱住她,不让她再退回冰冷的从前,但为时已晚,她的笑容是热的,但眼眸是冰的,心也再度冻结,不再为他炙热。 “对不起,失礼了。”洛湄向其他三人欠了个身,“我今天有点失常,恐怕不太适合开会,况且,我想我和耿先生之间有些难以妥协的问题存在,暂时还不适合有进一步的合作,很抱歉浪费了你们宝贵的时间,我先失陪了。” 洛湄快速转变的语调让琵亚和韦力一阵愕然,这番话不只客套有礼,还不带半丝感情,若不是方才他们亲耳听见她和煌煜的对话,一定会以为她所谓“难以妥协的问题”只是商业上的买卖,她被称为“巴黎冰山”果然有其道理,她的自制力强到近乎冰冷。 洛湄的伪装在背对他们的同时几乎瓦解,掌心的刺痛再也分担不了她心里的痛,她一定得立刻离开这里,她不要让他看见自己被他伤得多重。 “记得你对你父母的承诺吗?” 煌煜的声音冷冷传入洛湄耳中,让她停住了离去的脚步。 “现在只有我能帮你找出想弄垮你的人。”煌煜的话出奇的冰冷,但却是事实。 琵亚和韦力不敢置信地看着出声的人,这么冷漠的声音真的是出自煌煜吗? “你可以走出这扇门,然后再花另一个七年,重新建立你承诺你父母要延续下去的公司,但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一旦商誉被毁,要再建立绝不是七年就能做到的,不过,你也可以理智地坐回会议桌,暂时放下我们之间“难以妥协的问题”,合作解决贵公司目前的难题,我想这个选择题并不难决定。”煌煜冷酷地说。天知道他根本不想说这些话来强迫她做选择,但他更清楚,一旦她走出这扇门,就等于永速走出他的生命,她太倔了,所以永远不会回头,而这是他惟一想到可以留下她的方法。 这就是她曾经盲目爱上的男人吗?真够残忍,一刀狠狠刺进她的要害!而她甚至无法还手。他十分明白她最后的选择,这弱点还是她偎在他怀中,渴望他温暖的慰藉时说的,而今,那些回忆不只变得肮脏,更让洛湄觉得恶心。 拳握得更紧,温热的液体随即渗出表皮组织,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后,立即失去温度,就像她的心。 洛湄缓缓回过身、沉默地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你又羸了!煌煜看见她的眼中如此控诉,但他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事实上,他惨败,他几乎已经失去他挚爱的女人。 “聪明的选择。”煌煜赞许地点点头,跟着坐下。 “跟你介绍一下我们这次的伙伴,韦力和琵亚,他们是我们集团里一流的电脑和商业专家,只要有他们在,不用几天就能查出想弄垮你的人。” “那就麻烦你们两位了,这件事情愈快解决愈好。”洛湄对琵亚和韦力说。 等不及想摆脱我了吗?煌煜牵动嘴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苦笑。 “在合作之前,有个现实的问题不得不谈。”煌煜瞬间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由资料夹中取出合作的契约递给洛湄,耸了下肩,“没办法,这是必要的程序,我是很想跳过这一项啦!不过,老板可能会拿刀砍人。” 他这会儿又像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会逗她开心的人了。可是洛湄现在笑不出来,他的热能再也温暖不了她,他只会让她觉得更冷,他彻底寒了她的心。 洛湄拿出公事包里的黑框眼镜戴上,低头研究那份合作契约。 “为什么戴上眼镜?你并没有近视,不是吗?”煌煜一手支着下巴,侧着头看着洛湄。 洛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回到文件上,淡淡地说:“我眼睛有问题,不过不是近视,我是瞎了眼。” 这答案让一旁旁观的两人吓了一跳,目光一致转向煌煜。 但煌煜却笑了!一抹极其哀伤的笑容,让旁观的人看了都为之心酸,洛湄却没看见。 “你恨我,对不?” 洛湄再次抬头看他,没料到却望进一双深情的眼眸。他究竟还想要怎么样?他已经证明他的魅力惊人,连“冰山”都为之融化,他还要如何?为什么还要用那种眼神注视着她?想测验她要上几次当才会学乖吗?一次就够了,她没有心可以再碎一次。 她依旧淡然地开口,“恨,是一种强烈的情绪反应。” “或许太强烈了,你不屑为之。” “恨一个人需要很强烈的动机。”所以我恨你!跟我曾经付出的爱一样深!洛湄在心中狂喊。 煌煜又笑了!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这般淡漠,诚如她所说,恨一个人需要很强烈的动机,跟爱成正比。 煌煜坐直了身子,双手交叠和桌面连成一个直立的三角形,深吸了一口气,才道,“相信你也看到了,我们要求你持有股份的五分之二做为佣全,契约成立后第二年,你可以以市价的一半买回五分之一,另外的五分之一就当作是我们对你的公司的投资。” 订立这项契约一方面不会影响到委托公司的资金调度,另一方面也可以藉此防止委托公司泄漏集团的秘密,五分之一的股份说多不多,但只要有心操作,要让这家公司倒闭也不是难事。病毒电脑集团在全世界握有股权的公司不下百家,光是每年赚入的盈余就足以媲美全球最大的投资公司,再加上集团时时掌握各委托公司的营运状况,那些公司要倒闭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很合理。”洛湄纯粹在商言商。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煌煜倾身向前,洛湄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她无法接受他的碰触。 她的拒绝表现得如此明显,让煌煜想要假装没有感觉都没办法。他苦笑着缩回手,“我只是想把条文指给你看,别那么紧张,我身上带毒吗?” “你说就可以了,我已经全部都看完了,应该会有印象。” 看来他身上真的带毒!煌煜靠向椅背,给她她要的距离,“在第一页第四条有规定,你必须完全配合我们的行动,并服从我们的应计画需要所做的要求。” “例如?” 煌煜的眼神充满挑战意味的看向洛湄,“例如继续保持我们之间的关系。” 洛湄张口要拒绝,琵亚却开口了,“沈小姐,这恐怕是绝对必要的,现在如果发生任何改变,都可能使得对方提高警觉。” “而且不只是保持现状。”韦力接着说:“你们可能得表现更亲密一点,如果能让对方误以为你坠入爱河而无心工作,他会更快上钩。” 为什么不放过我?煌煜可以看出她心中无言地问他。 因为我爱你啊!他以眼同样无声地回答她,但他晓得她拒绝读出他眼中的答案,她已将他定罪,把他归类为与她那两任未婚夫一个模样。 洛湄重重闭上眼,半晌,再睁开,心中已下了决定,“有没有笔?”她问。 煌煜掏出西装口袋里的金笔,滑过桌面传给她。 洛湄接过金笔,飞快地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即搁下笔,提起公事包站起身。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她头也不回地走出第二会议室。 洛湄怕自己会临时改变主意,要她在知道煌煜只是戏弄她之后,还要继续与他保持着从前的关系,她会发疯,但为了她父母的遗命──老天,她何时才能放下这一切? 会议室里的三个人呆望着洛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才有进一步的动作。 韦力看着桌上留有血迹的金笔,首先叫了出来,“煌煜,她流血了。” “我知道。”煌煜拿起金笔,将沾有血迹的那一面贴着唇,这血冷了,不会再为他沸腾了;这唇也冷了,不会再有另外两片柔软的唇瓣替它温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伤她太深了。”琵亚不忍苛责煌煜,毕竟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处理得太轻率了,连正常女人都不见得能接受这种欺骗,更何况是沈洛湄,她两次退婚弄得全巴黎的人都知道,没有女人能承受这种打击的,她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受不起再一次的伤害。 “小乖乖,洛湄那小姑娘是怎么回事?见到我连声招呼都没打,亏我还特地穿了她送的港衫。”耿仲齐走进第二会议室、看里头的三个人个个神色凝重,忍不住问,“她不要和我们合作?” “契约签了,在桌上。”煌煜住会议桌一指。 “那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装出这副苦瓜样?” 煌煜没回答他父亲的问题,收起金笔,走出会议室。 “这孩子!”耿仲齐无奈地摇摇头,转头问韦力,“韦力,你说。” “沈洛湄签了契约,可是并不表示她能忍受煌煜的欺骗。老板,连你都在她决定唾弃的名单里面,刚才你遇见她时,她没把你打一顿就算不错了。” “她把煌煜打了一顿?”如果还肯打他,情形就不算太严重。 琵亚代韦力回答,“比那惨多了,她连恨都不恨他。” 难怪煌煜这孩子意志消沉,如果连恨都不想恨他,那洛湄的心是真的死了。伊莎贝拉,如果你也在天上看的话,记得要帮帮咱们的笨儿子啊!耿仲齐在心底暗自祈祷。 洛湄的自制力似乎比她想像中要好,一路上回家,她没掉下一滴泪,更没有如自己以为的崩溃。 熬得过去的!她早已百炼成钢,况且,他并不是背叛了她,只是玩弄了她,是她自己蠢,真以为终于有人会爱上冷血的她,他从来不曾强迫她做什么,是她心甘情愿跳上他的床,是她自愿把心整个给了他;是她造成了所有的错误,把自己往里头推。 沈洛湄,你让自己出个多大的笑话!洛湄关上门,颓然跌坐在地毡上,无力地倚着门板。 怔忡良久,掌心隐隐傅来阵阵刺痛,洛湄摊开手,才发现这一路上她的手始终不曾松开,措甲穿透了皮肤,嵌进掌心的肉,鲜红的血液正一点一点的渗出。蓦然,血珠扩散开来,像加了水的水彩,稀释了原有的色度,洛湄看得出神,呆望着血的颜色愈来愈淡,往脸上一摸,湿漉漉一片,她哭了! 又在哀悼自己自以为是的爱情了!你听清楚,没有人爱你!洛湄痛声斥责着自己。她站起身,冲进浴室,猛然转开莲蓬头,让水淋湿她全身,她一件又一件除去身上的衣服,用水洗净每一-他曾亲吻、抚摸过的肌肤,洗去他残留的气息。 你说过第一次只献给真爱你的男人,而今,你给了谁?一个只把你当作游戏的男人!他总把“我爱你”挂在嘴上,但又有多少真心诚意?傻女人!你本该谁都不相信,如此才不会再受伤,不会被骗!洛湄再次哀悼着自己的爱情。 第七章 “别皱着眉头,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坠入爱河的女人。”煌煜随意搭上洛湄的肩,压低声音对她说,“你不想让对方看出破绽吧?” 她的身体明显表现出她有多厌恶他的碰触,要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可能就一手挥开他。他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煌煜深深明白,但请原谅他的自私,他无法如她所愿放开她,洛湄是爱他的,至少曾经爱过,既然彼此相爱,为何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爱不是应该可以克服一切问题的吗? “我看不出在街上有伪装的必要,我以为想弄垮我的人在我公司里,不是在街上。”洛湄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 “你想得太简单了,要弄垮你的人必定熟知你的一切,你每天的行程、常去的餐馆、你的一切喜好、厌恶。那人可能随时在你身边,让你几乎无从防范,和你最亲近的人可能就是出卖你的人,我接过的案子很多都是这情形。” “和你最亲近的人可能就是出卖你的人。”洛湄喃喃念着,忽然干笑了声,“我何尝不明白呢!知道我每天的行程、常去的餐馆、喜欢紫罗兰、痛恨玫瑰花,随时随地在我身边,这人我晓得是谁!耿先生,你想知道吗?不过,他可能不是我们找的那个人,他根本不需要我的钱,他比我有钱多了,可是这两个人同样令我不屑。” 洛湄讥诮的话语让煌煜一愣,“洛湄……” “请叫我沈小姐。”洛湄纠正他的称呼,有意拉开他们的距离,“我想我们身上应该都没被装上窃听器,所以称呼还是不要太随便,免得失礼。” “我做的调查都是集团接案子时规定要有的资料。” 洛湄故作不解,“耿先生,这规定我在契约里看过了,你不用再对我解释一遍。” 煌煜叹口气,双手插入口袋,“洛湄,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玩弄你,我是真的爱你。” “我爱你!多美的一句话!”洛湄忽然觉得有些冷,拉紧了外套,她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了。她顿了顿,抬头看煌煜一眼,“这句话你对多少女人说过?” 煌煜哑然。他的确对许多女人说过这句话,对从前的他来说,这句话几乎可以算是口头禅,他说的时候没有一丝真心诚意,她们也不在乎,一场情爱游戏,大家开心就好。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当他想认真的时候,说出来却没人肯相信,真是讽刺。 “有些人的承诺太廉价了,不值一文。或许说的当时确实是真心诚意,但过后,那些话就不能当真了,免得被当成呆子耍。我爱你的身体、我爱你的钱……这些统统可以简称为“我爱你”,你说你爱我,爱的是哪一项?” 煌煜张口欲语,却被洛湄打断,“不,不要告诉我,我不需要知道,不相信的事就不必多听了。”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我绝对相信你的专业素养,不然,我就不会听从你的指示,放下满桌的工作,在外头闲逛了。”洛湄在卖霜淇淋的摊子前停下来,对店家说:“麻烦给我两支香草口味的。” “一支就够了。”煌煜走近洛湄,拦腰将她搂进怀中,低头对她说:“亲爱的,我们共享一支就够了。” 洛湄僵了下,但仍挤出笑容,对店家点点头,“只买一支。” 煌煜代她接过霜淇淋,一手仍扶着她的腰,眯细的绿眸盛满了笑意,“亲爱的,你先吃。” 洛湄伸出手想拿霜淇淋,他轻摇了下头,声音无比的温柔,“不不不,让我喂你,我们一向这么吃的,不是吗?你不能剥夺我惟一的乐趣啊!” 你惟一的乐趣就是折磨我!洛湄恨恨瞪他一眼,无奈只有张口舔了一口他手中的霜洪淋。 “好吃吗?”煌煜低头在她吃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脸颊“不小心”轻刷过她的唇。她可以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刻意疏远他,他也可以装作一切都不曾改变,他依然是她的情夫。 洛湄捂着唇,痛恨那一瞬间心中突起的悸动。不!她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刚才只是以前未清的残毒。 “来,再吃一口。”煌煜将霜淇淋拿到她面前,让她无法拒绝。 洛湄看着他吃过的地方,几乎涵盖了整个霜淇淋的尖端,她无法避免地必须接触到他的唇碰过的地方,他是故意的!咬了咬牙,洛湄张嘴吃了一口。 “亲爱的,你这里沾到了。”煌煜低头舔去她唇边白色的汁液。 他如此亲匿的动作麻痹了她所有的知觉,她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洛湄反射性地举起手要抹净她的唇,半途却被煌煜制止,他眨了眨眼,“不能擦掉喔!亲爱的,可能有人在看。” “耿煌煜,你是个撒旦!”洛湄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抹笑,但在他耳际低语的却是控诉他的残忍。 “你以前就说过了,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莱雅夫人的舞会上,你喝醉了,捧着我的脸直说我是撒旦,还怪我太早来收你的魂了。你喝醉的样子好可爱,我永远都记得,那时候你一口气喝掉一杯纯伏特加……” 别说了!她不要记起那些回忆,记忆中的甜蜜早已经变质。 “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洛湄刷白了脸色,极力克制自己不要转身拔足狂奔。 煌煜大手抚上她苍白的脸颊,心疼她所受的痛苦,轻声说:“因为一个你不愿相信的理由。”原谅我无法放开你,吾爱! “除虫”的行动仍持续在进行中,琵亚和韦力正透过电脑对洛湄手下四家公司的所有职员进行全面性的财务状况调查,除了少数几个人因为刷爆卡被银行追债之外,至今尚未发现任何不寻常的支出或入帐,但业经仔细核对,公司内部资金却短少了一百万法郎,可见那只“臭虫”有意掏空洛湄公司内部可流通的资金,让洛湄开出的支票跳票,使她信用破产。因为尚不清楚公司里牵涉其中的人数有多少,主导人的阶层有多高,所以他们还不敢有太明显的行动。 而洛湄的任务就是尽力扮演好为“美色”所惑的“昏君”,只要认真地谈恋爱就可以了,但毫无疑问地,这是整个计画中最艰难的部分,她必须随时随地表现出沉醉于煌煜的拥抱与亲吻中,每一次她都以为自己要失控了,要崩溃了,他却又仁慈地放开她,让她有喘息的机会,但这让她更迷惘,这几乎可以算是温柔的表现是真的仁慈,还是他的另一场游戏? “小洛,我是李叔叔,我可以进来吗?”李君山的敲门声唤回洛湄涣散的思绪。 其实她不用装就很像将败国的昏君了。洛湄自嘲,现在已经接近正午时分,而她桌上的那份资料还是早上九点到时的那一份。虽然她痛恨耿煌煜的欺骗,但却不得不承认,他对她仍有相当的影响力,而那程度大到她不愿承认。 正了正心神,她扬声请李君山进来。 “李叔叔,请坐。有什么事吗?”洛湄阖上资料夹,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 李君山在墙边的沙发椅坐下,“威廉.贺伯先生从英国傅真来公司说,上次公司送去的那一批货有点问题,希望我们能提出一个完整的解释和报告书,最好能尽快回覆他。” “有问题?关于哪方面的?” “他说数量不足,契约上讲明第一批至少要女装两百套。但他清点的时候只有十五箱是衣服,其他五箱装的是破布和一些廉价t恤,他怀疑是我们装船作业上有问题。” “负责监查装船的人是谁?要他立刻写一份报告给我。”洛湄对商誉的维护向来极为重视,就是这点让她年纪轻轻就能在法国贸易界享有一席之地。 “我已经交代下去了,经初步了解,好像是船公司那边的问题,肯恩当初监督装船时,每一个封条都仔细检查过,可能是船公司里头有人搞鬼。” 是吗?真的是船公司的问题吗?这么严重的问题,他却轻描浃写的简单带过,是刻意想掩饰什么吗? 洛湄眼中升起怀疑,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既然问题都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也不用担心了。李叔叔,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洛……”李君山听得出她话中的防备,看得见她眼中的怀疑,这孩子学会了商场的虚假应对,却藏不住眼中的真实情绪,这是优点还是缺点很难做定论,他只能说他很遗憾,他是个失败的教师,原本纯真善良的孩子却被他教导成如此多疑。 看着她戒慎的眼神,李君山叹了口气,“不用客气,我很高兴我还能帮你一些忙,永康他们俩留给你的担子实在太重了。” 提起她父母,洛湄不禁神色黯然,他们的忌日也快到了,如果真的是李叔叔,她是该保住公司还是父母的多年好友?爹地、妈咪,你们又会如何抉择? 时针与分针在下一秒重叠,墙上的古典挂钟敲响了第一声,洛湄的心也跟着重击了下,她应该十分痛恨这时刻的来临,当钟响起,就表示折磨又将开始,但她心里竟然有丝期待,他快来了! 念头才起,办公室的门便开了,煌煜带着笑意走向洛湄,俯身便是一个热力四射的拥吻,“亲爱的,想不想我啊?”煌煜的唇贴近她的,呼出的热气挑逗着她每个毛细孔,加重她呼吸的深度。 就是这种亲密让她像上瘾般无法自拔地迷恋其中,但她的身体愈是享受他的亲匿举动,她的灵魂就愈受折磨,她该恨他的,不是吗? 总算有人能让洛湄恢复从前的热情。李君山一方面替洛湄开心,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替她担心,这个俊美的男人虽然不像洛湄前两任未婚夫那般流气,但从他的举止言谈可以看出他对女人相当有一套,而且段数绝对比洛湄那两任未婚夫更高,他不希望洛湄再受到伤害,这些年来,人们对她两次在婚礼前夕退婚而议论纷纷,对她造成的伤害极深,但她从不去解释,只将精力全部投入公司的运作,这就是她疗伤的方式,倔得令人心疼,却不知该如何帮她。 希望她这次的恋情能够有个完美结局!李君山走出办公室,轾轻带上门,无意打扰年经人谈情说爱。 洛湄见李君山走了,正要推开煌煜,他的唇却更亲密地吻住她,夺去她的呼吸与心魂。 慌乱之中,洛湄勉强找回即将沦陷的自我,重重咬了他在她口中辗转挑逗的舌一下,依稀可以尝到他碱碱的血味在她口中散开。 煌煜迅速移开相接的唇,重重喘息着。 洛湄的呼吸同样浓重,“没有观众了,你可以不用做戏了……” 他再次俯身以唇堵住她的嘴,但这次他没把舌头伸进去,她刚才咬那一下可一点都不留情!他暂时还不打算再试一次。 “你……” “别说话,你那个好奇的专属秘书在看。”煌煜压低声音说,目光转向身后微开的门缝,有一双棕色眼眸正在窥视。 煌煜伸出被她咬破的舌头,很恶劣地将血抹在洛湄唇上,孩子气地说:“你刚才把我咬得好痛!你要怎么赔偿我的肉体伤害?” 望着他稚气的表情,一时间,洛湄忘了该远离他,她先舔去自己唇上的血迹,接着纹舌尖轻触他的伤处,一切行动仿佛全由直觉控制。 “你还是爱我的,为什么不愿承认?”煌煜着迷地看着她眼神中熟悉的温柔,不禁低问。 这一问却唤回洛湄的理智,她推开他,站起身,不理会他的惊愕,迳自说道:“再不去吃饭,就没时间了。走吧!” 由不得他拒绝,她勾起他的手臂,硬拉着他离开办公室。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弄垮我的绝对不是寇赛,她还只是个单纯的孩子。”走出公司后,洛湄十分难得地先开口说话。 煌煜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他明白她在逃避刚才的问题,却无意逼她逼得太紧,他相信总有一天她终究会对自己的心坦白的。 “孩子?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只比你小两岁。”煌煜顺着她的话题说。事实上,他最怀疑的也是寇赛没错,只是目前提不出证据,但以她的职位却相当有可能,她是整个公司里最清楚洛湄所有行程的人。 “我相信绝对不是她,她只是好奇心重了点罢了。” “你这么相信那个女孩,可是却怀疑李君山。”煌煜扬眉看她。 洛湄停下脚步,避开他探视的目光。 “为什么?你不怀疑外人,却怀疑一个呵护你长大的长辈。”煌煜抬起她低垂的下巴,不让她逃避这个问题。她最该信任的人却得不到她的信任,是什么让她这般多疑?他必须弄清楚,因为他也在她的不信任名单里面,可能排名还在李君山前头。 洛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因为只有他最有资格,他对公司的付出连我都比不上。” “如果调查结果证明是李君山,你要怎么办?”煌煜认为这个机率微乎其微,但仍不免好奇洛湄心中的打算。 洛湄沉思片刻,复往前行,淡淡说道:“我不能把整个公司给他,因为我有对我父母的承诺。” “你打算让他接受法院审判?”煌煜不相信洛湄会这么绝情。 “我不打算抓他。我把其他三家分公司给他,那是他应得的。” 煌煜果然没料错,在她冷漠无情的外表下是一颗极其柔软的心。可见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只要她肯承认她爱他,总有一天她会原谅他的,只希望那一天不会让他等到鸡皮鹤发、齿牙松动,听完她原谅他的话之后就进棺材了。 “不会是他的,别担心。” 洛湄抬眼看他,“你们已经有确定的证据了吗?” “还没有,只是直觉这么告诉我。” “可惜直觉向来不可信。”她的直觉也告诉她他可以信赖,但结果呢?她再也不相信如此虚无的东西了。 煌煜拉着她走进一家十分具有罗曼蒂克情调的情人咖啡厅,甫进入门口,就闻到阵阵浓郁香醇的咖啡香,昏黄柔和的灯光仿佛能散发出热度,暖洋洋地包围着洛湄,她几乎第一眼就爱上这家温馨的咖啡厅。 “小姑娘,想喝什么咖啡?我请客唷!” 洛湄回头看向熟悉的声音来源,竟发现柜台里磨着咖啡豆的白胡子老先生就是耿仲齐,登时眼神一冷。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和蔼可亲的长辈,不是因为他是煌煜的父亲,而是他本身让她倍感规切,正是因为如此,她更不能忍受他和煌煜联合起来欺骗她,他们其实都可以坦白对她说的,可是他们没有,还让她一直以为煌煜是个为了满足父亲需要而“下海赚钱”的舞男,而她就在这两个明眼人面前努力帮煌煜“掩饰他不可告人的职业”,成为他们逗弄取笑的对象。 看见洛湄冰冰冷冷的表情,耿仲齐委屈地敛去了笑容,“小姑娘,你还在生我这老头子的气啊?其实我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我这不孝子做了什么,全都是他的错,与我无关的。” “爸!”煌煜叫了出来。这老狐狸竟然把罪过全推到他身上来! “你还敢叫,做错了事不认错,还连累了你父亲,你这孩子真是不孝。”耿仲齐扳起脸轻斥煌煜,一回过头面对洛湄又立刻露出无辜的表情,指指身上的港衫,“耿伯伯真的很喜欢你,你看!我还穿着你送我的衣服。煌煜这小子在玩什么花样我真的事前都不清楚,后来虽然知道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瞒着你我真实的身分,现在集团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是煌煜在管,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这家小咖啡厅里,根本就不管事了。我妻子她只生下煌煜这个孩子,我是真的想要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 这老家伙连一点道德感都没有,为求自己脱身,连规生骨肉都可以出卖!煌煜投射给父亲一个埋怨的眼神。 眼见洛湄脸上的寒霜正一点一滴地融化,煌煜心里自怜之感油然而生,这下子仍被洛湄排拒于心门之外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洛湄抬头直视耿仲齐充满慈爱的脸庞,她无法怨他。耿仲齐和她父亲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的人,但耿仲齐却让她有父亲的感觉,要她如何能怨一个如同她亲生父亲的老人?可是她需要好好想想,她心中仍存有些许怀疑,勉强说她已经原谅他的欺骗不免太过虚假。 “我不能说我已经不介意那件事了,但我会试着接受。”洛湄老实说。 “这样我就很满足了。”耿仲齐早预知了她的答案,这孩子是个相当矛盾的综合体,表面上客套得近乎虚假,商场上的伪善应对倒学了个十成十,但本性却是令人不敢相信的真和纯。 你满足了,我不满足!这下子洛湄更理所当然地把罪过全归给他,他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得到她的原谅?煌煜愈发觉得前途艰险。 祈幸耿仲齐还记得有煌煜这个笨儿子需要他帮助,招呼洛湄和煌煜进独立的小包厢,“你们坐一下,我去弄点东西给你们吃。” 一进小包厢,洛湄就觉得这里的装潢风格十分眼熟,她仔细打量着小包厢内粉红色的亮面缎布窗帘,和显然经过精心搭配的桌椅、小台灯等摆饰,如果她没猜错,这里和煌煜郊区那间小木屋的布置应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这里是我母亲布置的,她以前最爱和我爸在这里喝咖啡,谈情说爱。她去世之后,这装潢就一直保留到现在。”煌煜看出洛湄眼中的好奇,主动为她解答。 “那间小木屋也是?”洛湄不禁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会把房间布置成那种专门供人“休息”之用的小宾馆的样子,充满了异色情调。 煌煜点点头,“嗯,那间小木屋是我母亲用来藏情夫的。” 洛湄愕然。那是他母亲用来藏情夫的,那耿伯伯不就…… 煌煜明白她霎时瞪大的双眸所代表的意思,他笑着说:“我母亲没让我爸戴绿帽子,她的情夫就是我爸。我母亲是个很迷糊的人,还搞不清情夫是做什么用的,就想效法她那些朋友养情夫来试试看,结果在舞会上相中一个她觉得长相最像情夫的男人就要他做她的情夫,那个男人就是我爸,没多久她就被她的情夫骗上结婚礼堂了。” 洛湄想像着那个迷糊但可爱的女人,忍不住笑了出声,但笑容随即隐去。从煌煜话中,她已经明白那间小木屋并非他故意设计要诱使她造成错误的联想,只是她自己妄下揣测。若再听下去,最后她可能发现自己已经原谅他了,原谅一个人需要极大的勇气,尤其是原谅一个曾经欺骗过她的人,而她不认为自己有那个勇气去承担他可能再次欺骗她的风险,所以她决定当只畏缩的鸵乌拒绝再听,不管他所说的每一句是不是事实。 她语气敷衍地说:“哦,原来如此。我们不妨现在就开始研究韦力他们目前搜集到的质料,好让这件案子早点结束。” “你是个懦夫!”煌煜坦言。他晓得她的想法。 是!她是个懦夫,她从来不想在爱情路上当个勇者,然而每一次壮烈成仁的人却总是她,她不想再继续奋斗下去了,这条爱情路她只打算停在这里,一等公司的事情解决后,她就将他永远逐出她的生命中,这次的教训够她铭记一辈子了。 洛湄对他的评语故作不闻,她戴上眼镜,准备开始研究韦力新送来的资料。 别把她逼得太紧!慢慢来,时间还多得很!煌煜不断告诉自己,不要被她的故作冷漠给骗了,他比谁都明白在她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比任何人都炙热的心。但他的双手总有一股蠢动想紧箍住她纤细的肩,猛力摇去她那层防护的外衣。 但目前他只能照着她给的路走,太大的动作会引起她强烈的反弹,反而让她更退缩,不过,小小的违规是可以容许的。 煌煜也拿出一份资料开始研究,不过没洛湄那么专心就是了,他的一双眼不时从责料中微抬起偷瞄她。 “先吃些东西再看吧!”耿仲齐亲自端了两杯咖啡和几样点心进来。 煌煜却示意他噤声,用手势比了比专心看资料的洛湄。 耿仲齐不清楚他心里打什么主意,不过他们之间的情形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了,也就由他去。耿仲齐放下餐盘,安静地离开小包厢。 煌煜先观察洛湄几分钟,确定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资料上之后,手里拿了一小块鲔鱼三明治伸到她面前,“洛湄,吃块三明治。” 洛湄抬起头咬了一口,目光又立刻回到资料上,根本没有拒绝他的喂食。 煌煜吞下犯规得逞的窃笑,等她嚼完后又喂她一口。每当洛湄专心在一件事情上时,她的反应会退化到只剩下十分之一,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当然,偷亲她除外,因为那会挡到她的视线。 “洛湄,我这几天搬去你家住好不好?” “好。”洛湄推了下眼镜,没有抬头看他。 “你爱不爱我?” “爱。” “嫁给我好不好?” “好。” 光听她的答案就知道她根本没听见他问她什么问题,不过,这些天来他都是用这招来慰劳自己,虽然都是假的,不过听来也是满开心的。 “再吃块松饼。”煌煜叉了块草莓松饼喂她。 洛湄听话地抬头、张口、细嚼、吞下,四个动作做得相当准确。 惟一的脱轨细微得连煌煜都没注意到,她始终低垂的眼睑微微向上掀动了一下,又迅速垂下。 又喂了她几块点心之后,煌煜终于把心思放回桌上的资料,在他低头的同时,隐藏在平光镜片后的双眸自资料中抬起,凝然的眼神静静注视着他。 有他在身旁,她怎么可能专心得起来?他的气息、他的热度将她团团包围住,不让她逃脱。与其说她恨他,倒不如说她恨她自己还来得更真切,洛湄恨自己如此容易被他的一举一动所牵引,更恨自己有时候根本不愿意抵抗,而任自己沉沦在他目的不明的柔情中。他的温柔一定有目的的!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刚才的她根本拒绝去怀疑,更情愿装傻,自欺地享受那片刻停战的甜蜜。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洛湄拔下帮助自己专心的眼镜,轻轻按摩着眼窝的穴道。 最糟的是,她发现自己愈来愈不想挣扎了,她怕有一天她终究会再次融化在他怀中,忘了她从不厚谅曾经欺骗过她的人的原则。 煌煜注意到洛湄取下眼镜的动作,抬起头,关心地问:“累了?” “还好,多谢关心。”洛湄堆起笑容,语气十分客气、有礼。 有人说礼多人不怪,煌煜此刻真想痛扁创造这句话的人,那家伙一定没遇过像洛湄这种有礼到令人抓狂的人。如果说吵架是情侣沟通的一种管道,洛湄已经用水泥把这管道封得死死的,让他明明很火大她冷淡的态度,但就是吵不起来。 “既然你不太累,我们就先讨论一下计画。”煌煜也学她假笑,翻开手中韦力送来的计画书,“请看最后一页的第二项要点。” 看见煌煜学她挂上那种商业化的笑容,洛湄反倒笑不出来了,他那笑容看了真令人难受。 洛湄戴上眼镜,依他的指示翻到计画书的最后一页,内容还来不及看,煌煜就开口道:“韦力和琵亚认为我们的表现不够好,所以还没办法钓那只“臭虫”上勾。” “他们要我们怎么配合?”洛湄问,不过不用等他回答,她已经看到他说的要点。 “他们要你搬去我家住?”洛湄不敢置信地提高音调,杏眼圆瞪。每天固定的见面已经让她快崩溃了,如今还要跟他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恐怕他们是这样安排没错。”煌煜无辜的表情看来一点都不无辜。这点是他威胁他们一定得加上去的。 “好,我会整理出客房给你。”洛湄毅然说道,迅速浏览过其他要点后,愠怒地将资料收好放回原位。 煌煜早已顶料到她必然的愤怒,但他惟一猜错的是她愤怒的原因。 她怎么能、怎么会有着期待!洛湄狠狠地暗骂自己。 第八章 甫一进门,煌煜就忍不住对洛湄屋内装潢冷硬的色调皱起眉头,整间屋子是由灰色和黑色所构成的,暗沉得瞧不见一丝具有生命力的色彩,每天呆在这样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就算心中有满腔热情也会被冻结。 “耿先生,看你的样子好像不太满意这屋子。” “你不觉得屋内的色调太冷了吗?”他光是看就几乎要打起寒颤。 “久了就习惯了。”洛湄耸耸肩,对满屋的暗淡颜色已学会视而不见。事实上,这些冰冷的颜色也不见得比她冷,她和这幢灰色调的房子早融为一体了。冰山配冰窖!相信不会有更适合的组合了。 她转头挂上客气的假笑,对煌煜说:“耿先生要是住不惯,我们可以取消这项安排,只要能捉到公司里的叛徒,我不介意时间晚一点。” 煌煜假装没听见她说的话,拖着行李走进客厅,环视客厅里依旧暗沉无生气的桌椅摆设一圈,他下评论道:“你应该考虑换个室内设计师,替你设计这屋子的人心态上可能有点不正常,性格太灰色了。” 洛湄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淡漠地开口,“这屋子是我自己设计的。” “呃……”煌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好把话圆回去,只好支支吾吾地说:“其实,换个方向来看,呃……” 洛湄抬眼静静望着他,相当有礼貌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说法,没有半点解除他的困窘的同情心。她相信他的脸皮厚得可以抵挡这小小的难堪。 既然这话一时圆不回去,煌煜索性就不圆了,在她面前他不想掩饰住自己的真实想法,“为什庭会用这么冰冷的颉色?我看过你留在梭尔邦大学的画作,你的用色很明完、热情。” “颜色可以用来改变人的个性和心性。”洛湄的话总是迂回不明,她不直接回答,该懂的人自然会懂。 显然煌煜是懂得的那类人,“所以你强迫自己每天接触这些冰冷的颜色,好让自己变得冷漠,变得虚假来适应商场的诡诈?”煌煜放柔了表情。她总是倔得令他心疼,为了担起这份责任,硬是强迫自己违反天性,努力把自己塑造成女强人的形象。 “耿先生,我先带你熟悉一下这屋子。”洛湄故意岔开话题。 他知道得太多了!不管是他自己猜到的,还是她话中表现得太明显,他都不该知道这些事,包括当初她父母自杀的事,包括一切、一切她的心事、她的负担,他都不该知道,是她自己泄漏得太多了,但她总无法克制自己对他倾诉这些年所受的委屈,想获取他温暖的拥抱。 “你又在躲避问题了。”煌煜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她的别扭多久,他一向不是个有耐性的人。从这些天的相处来看,他可以感觉出洛湄还是爱他的,既然彼此相爱,那又何必让彼此的关系僵在一些“小问题”上面。 “耿先生,我不太了解你的意思。”洛湄挤出一抹虚弱的浅笑。他难道非得这么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鸵乌心态吗? 这下子换煌煜不说话了,他不想跟她说那些言不及义的客套话。其实,说句实在话,这两个人一样别扭,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我想我还是带你参观一下这屋子好了。” 煌煜粗声粗气地说:“随便。”口气、神情和平时甜言蜜语的情圣形象相差甚远,简直像个闹别扭的小男生。 “还是你想先喝杯饮料?”洛湄被他急遽转变的态度一乱,倒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客套话对成熟的大男人还有点用处,但现在的煌煜跟成熟实在扯不上一点关系,这个多变的男人怎么可以一下子又变成个赌气的小男生?她看过他的热情与冷漠、不羁与深情……他就像只变色龙不断变换着身上的颜色,让人捉摸不透。 “随你。” 洛湄走进厨房,拿了罐果汁给他,而不是成熟男人常喝的啤酒,她相信以他目前的心理年龄来说,肯定未成年。 “我不喝果汁,我要喝啤酒。” 看他耍赖的神情,洛湄几乎要脱口说出小孩子不可以喝啤酒这句话,但一想起他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大男人,这句话又硬生生吞下。 他是她热情如火的“情夫”,也是欺瞒她真实身分的病毒电脑集团的副总裁,更是一个口口声声宣称真心爱她的男人,而此刻又变成她别扭、孩子气的“同居人”,他的每一个身分紧紧纠结着她爱欲恨嗔的种种情绪,总让她陷入极度矛盾的挣札里。 总有一天,她会被他多变的性恪与身分弄疯的!但,事实上,她现在已经不太正常了,因为她竟然自虐地享受着每一分每一秒有他在身旁的时光,不论心中是恨是爱,还是强烈的挣扎。 别再次沦陷!洛湄只能在自己几乎享受起他的陪伴时,徒劳无功地这么对自己说。他骗过你一次,难保不会骗你第二次、第三次,清醒点吧!心底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 如果他搬进她家的目的是为了让她长针眼,恭喜他,他做得相当成功! 洛湄站在厨房门口,无奈地看着在流理台前围着围裙弄早餐的煌煜。有人弄早餐给她吃是不错,不过,用不着穿得那么凉快吧!在那件桃红色的围裙下,他只穿了一件豹纹小内裤,一边弄早餐、一边用他性感醉人的低沉嗓音哼着音乐,身体还随着节奏轻轻摇摆起舞。坦白说,这种人不去当舞男真是一种损失。 一早起床就看见这么养眼的镜头是十分不道德的,而且简直是败坏善良风俗,身为一个淑女就该回避这种场面,对,没错!如果是淑女就应该快点走开,绝对不能看他结实的臂膀和肌理比例完美的背部线条,那没有半丝赘肉、精实的腰和臀部当然是不能停驻任何目光在上面的,更别说是那双矫健修长的腿了!洛湄心想,但显然她是不能列入淑女之列了,她的目光非但没有回避,还一分一-瞧得挺彻底的。 “洛湄,早啊!”煌煜端着弄好的三明治,转身向洛湄打声招呼。 洛湄没有被当场逮到在偷看的心虚,她确定他早就知道她在他背后,他相当擅长利用自己身体的魅力来挑逗她。 “早啊!耿先生。”洛湄说,右手绕过后脑轻轻拉着左眼眼角,移动身体朝餐桌走去。 “你的眼睛怎么了?”煌煜把放三明治的盘子放在餐桌上,关心地问。 说出来绝对没有人相信,她竟然真的长针眼了,大概是因为“不干净”的东西看太多了。 “小毛病罢了。” “我看看。”不由得洛湄推辞,他一把将她搂近怀里,小心翼翼地察看她的左眼,“好像有点肿肿的,会痛吗?” “不会,只是长针眼而已。”洛湄知道该推开他,但双手就是不听话。他的身体好烫、好热,散发着淡淡的柠檬香,诱惑着她不断偎近他怀里,终至出卖了灵魂,忘了自己。 “今天就别去公司了。” “嗯。”洛湄在他炙热的臂膀中,有些醺然。 “我们可以找个地方享受一下日光浴,让暖洋洋的阳光洒满你每一-肌肤,你想那有多舒服啊!”煌煜带着魅惑的声音,像是在催眠洛湄般沉缓而温柔地在她耳边轻语。 “嗯。”洛湄满足地轻喟一声,仿佛阳光已照在她身上。只有跟他在一起,她才能全然地放松,因为他是她买来的情夫,只要有钱就会对她忠实!洛湄迷迷糊糊地想,嗯,她的情夫…… 不对!他不是!现实世界猛然冲击入她片刻失神昏眩的意识,又快又猛,急得让她的心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不是她的情夫!洛湄用力推开他,身体迅速向后退了一大步。 “怎么了?”煌煜被推得不明所以,他以为他们已经和好了,起码刚刚她表现出的感觉是如此。 “你不是我的情夫!”洛湄喊道,像是在控诉。 “我依然是同一个人,有什么不同?”他看不出情人和情夫之间有什么相抵触的地方,只要是真心爱她,是何种身分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懂她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不一样!统统都不一样了。”感觉已经不同了,但她也无法具体地说出是哪里不同。 “你告诉我,到底是哪里不同?”煌煜原本沉稳的声音也有些烦躁起来。 “我只要一个情夫,不要情人。”对!这才是她当初的想法,是他病毒电脑集团副总裁的身分把一切都弄乱了。洛湄自以为已经理清所有紊乱的思绪。 “在香港那一夜,你说你希望我是你的情人,而不是情夫。”煌煜真希望那天自己有录音存证,让她赖不掉。 洛湄愣了下,那晚他听见她说的话了?那,那又如何,只不过更证明了他装睡骗她。 “我那晚只是说说而已,我根本不想要情人,只想要一个可以陪我上床的情夫,在激情过后说过的话根本做不得准。” 她的回答差点没让煌煜吐血身亡,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像是被用了一次就甩的“弃妇”,还哭哭啼啼地要她负责。 “你……”煌煜张口半天,几乎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勉强挤出几个字,“你简直不可理喻!” “总比不能信任的骗子好!”她反唇相稽,平日的冷静自制早已荡然无存。 “真不知道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么别扭的女人!” “彼此彼此,我也一直很怀疑我是不是瞎了眼,才爱上你这个骗子!” 一顿本来应该和谐共度的早餐时间,在两人火爆的关门声中结束,奇怪的是,这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发现在刚才的对吼中,两人其实已经泄漏了心底的秘密。 他们以为让洛湄和煌煜住在一起可以加速他们和好的速度,没想到适得其反,原本两人还会故作热络地说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现在却像是两个闹脾气的小孩子,全绷着脸谁也不理谁。 “好现象。”琵亚抱着资料走进第二会议室,看见两人斗气似的双手抱胸,扭开头背对对方,反倒点头说道。 韦力可不像她那么乐观,他怎么看不出来这算什么好现象。 “琵亚,你看清楚,他们是在吵架,可不是在亲热。”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吵架,所以我才说是好现象。” 她的理论相当深奥难懂。韦力还是不明所以。 “你看,我们进来这么久了,沈小姐有没有跟我们打一声招呼?” “她哪有那种心思理会我们。”和男朋友冷战中的女人换了谁都一样,哪有空理会其他不相关的外人。韦力倒不觉得这点有什么特别的。 琵亚叹了口气,一切只能怪她实在太聪明了,高处不胜寒啊! “你觉得沈小姐是那种会让内在情绪影响外在态度的人吗?” “不是。”韦力顿了下,总算是明白琵亚的意思,要激怒一个自制力强到不可思议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她极为重视的事或人,而煌煜竟然可以把她气得忘了要保持外表有礼客套的态度,足可证明煌煜在她心里的重量绝对非比寻常。 此刻,韦力不得不同意琵亚的说法,“果然是好现象。” 琵亚将资料放在桌上,对互不相望的两人说道:“你们介意我们现在开始吗?还是先让你们打完一架之后再说?” 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她,异口同声地说:“现在开始。” “看来你们还能达成共识嘛!”韦力说,却换来两人一致的白眼相待。 琵亚对他俩孩子气的举动只是一笑置之,翻开资料开始报告最新的发现。 “我们查出沈小姐公司里最近有两个人在银行的帐户中突然出现钜额存款,两个人至少都存入三百万法郎左右。其中一个是李君山,他先存入六百万法郎,后来又提出三百万法郎,那些钱的流向我们现在还在查,另一个就是沈小姐的秘书,她前天存了三百万法郎到自己的帐户里。” “以她目前的月薪,不可能有三百万法郎的存款吧!”煌煜说,言下之意显然是认为寇赛较为可疑。 “她前几天告诉我,她姑婆留了一笔遗产给她。” “她随便说说你就相信?”煌煜的口气简直是故意挑衅。就是这件事让他火气直冒,无论他怎么说,洛湄就是不信他爱她,对那些不该相信的人却又深信不疑,真是个顽固的女人! “她过去的表现值得我的信任。” “以前忠心并不表示以后也会对你忠心不贰。” “但是总比某个已经信用破产的人好得多!” “你到底对我是哪里不满?”, “全部!从头到脚、由里到外全“部”满意。”只除了你的心,那么的难以捉摸,让我不知该不该信你。 “全不满意?为什么?”煌煜所谓的“全部”,涵盖的范围相当“广泛”。以他过去所做的“努力”来说,他就算当不成好情人也绝对是个好情夫。 琵亚端起香醇的咖啡,轻啜了一口,闲闲地对吵得不可开交的一男一女说:“你们慢慢吵,什么时候结束再通知我们。” 这句话的效用可比大吼大叫有用多了,语声才落,两人也顿觉自己幼稚的行为,马上闭上嘴,不再说话。 “可以继续了吗?”琵亚抬头望向他们,语气揶揄地说。 “嗯。”两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快速点了下头。 琵亚发现他们两人的真实个性其实很相像,虽然一个冰冷有礼,一个放荡不羁,但那只是外表的一层面具,除去面具的伪装后,洛湄和煌煜其实对爱情都是一样的忐忑与多心。就像所有惯于躲在面具背后保护自己的人一样,他们都在挣扎着该不该在心爱的人面前除去那层伪装。 除非雨个人都决定除去面具,否则他们这段感情还是不乐观。琵亚对两人报以同情的一瞥,继续被打断之前的报告。 “经过我们持续地追踪,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和“臭虫”接头的人是谁。”琵亚朝韦力点了下头,改由他接手。 ““臭虫”和有兴趣吃下沉小姐的公司的人联络都是利用沈小姐办公室里的电话,而能够自由进出沈小姐办公室的人也只有李君山和寇赛两人,所以,更可以肯定“臭虫”是两人其中之一,不过因为“他”联络时都使用变音器改变声音,所以目前还查不出是李君山或是寇赛。”韦力放下监听的带子,“这是我们上次录下的带子,沈小姐应该可以听出和“臭虫”接头的人是谯。” 洛湄一听见熟悉的尖细嗓音,目光不自觉地望向煌煜,又迅速收回。 她冷然道:“她是捷卡服饰的副总裁。” “沈小姐,很冒昧地问你一个问题,你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为什么她要让你酬不了身?”韦力好奇地问。 “我也不清楚。”洛湄横扫身旁的煌煜一眼,又说:“或许她等不及想接收我的“情夫”了。” “她要就给她嘛!大不了再换一个。”韦力一时心直口快,忘了她的情夫指的是谁,话才说完,两道凛冽的目光立刻朝他投射去。 “别给一些无用的建议。”煌煜狠狠瞪他一眼。 “我倒不觉得这建议无用,她想要就给她好了。”洛湄大方地说。 “言不由衷!”煌煜撇撇嘴道。 洛湄只能扭过头不理他,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她是言不由衷没错,虽然她很明白,一旦这事件结束,他们的世界就再也没有交集,他也会永远走出她的生命,但她从来都不曾想过要把他让给别的女人,即使他从来不属于她所有。 “请问这次我需要做什么配合?”洛湄将注意力移向琵亚。 “我们打算在你的办公室里装设小型的摄影机和监视器,以便搜集证据,不过,必须先征求你的同意。” “没问题。”洛湄收拾好东西,欠了个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有点事得先回公司去。” “沈小姐,我们认为你晚点再回公司比较妥当,你现在不妨和煌煜出去逛逛街,喝个下午茶,别太勤劳,以免前功尽弃。” “可是,我真的有急事要解决。” “如果你担心的是威廉.贺伯要告你违约的事,尽管放心,煌煜已经帮你办妥了。” 洛湄闻言,转头看煌煜一眼,扯动嘴角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么我们可以去喝下午茶了吧?” “耿先生,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忽然觉得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一下。” 煌煜将手握成拳,再放开,不断地重复,直到可以控制双手攀上这个顽固的小女人纤细的颈项的欲望。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他一定会狠狠地吻醒她那冥顽不灵又多疑的心! “你去哪儿了?”煌煜一听见开门声,立刻出声问。 洛湄看看坐在客庞沙发里的煌煜,又抬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耿先生,你还没睡啊!” 听见她刻意装出的冷淡声音,煌煜就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直冒,“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今天一早起来就看不到她的人,打电话去公司也说她没去,问韦力和琵亚,两人都说她已经拜托他们不能说,让他一整天就像只热锅上的蚂蚁,担心得团团转,却又无法可施,他痛恨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仿佛捉不住她似的,心里一点踏实感也没有。 “十二点啊!”洛湄低头看看手表,用令人恼怒的沉稳声音,故作诧异道:“怎么?耿先生,你看不懂时钟吗?” 煌煜整整数了十下,才把掐死她的欲望压抑下来,自从搬来和她一起住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脾气愈来愈糟,幽默感呈现负成长,连向来引以为仿的情圣风范也全没了,他真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了,掐死她后再陪她殉情。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洛湄瞪大了明眸,一脸不解地说:“耿先生,我去哪里应该不用跟你报备吧!” “我们的合作契约上有规定……”煌煜知道拿契约规定来压她是小人行径,不过,要治她也只能用这招。 洛湄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跟韦力和琵亚说过了。” 她的话把煌煜的借口堵得死死的。 硬的不行,他用软的总可以吧!煌煜扁扁嘴,有点委屈地说:“基于朋友的立场,你要出门也应该先知会一声吧!” “我不记得我们当过朋友。” “不管你怎么说,我们至少曾经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难道这样连朋友也当不成?”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我们当不了朋友。我不要朋友、不要情人,我只要情夫,你懂不懂?我只要用钱买来的情夫,用钱买来的天长地久。” “你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到天长地久!”煌煜火了,低吼道。 “我的第一任情夫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不用你来提醒我。”洛湄的语气也不再平稳。 “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满意?” “离开我的世界!”洛湄喊出来,但随即一愣,这不是她真正想说的。 煌煜不敢置信地望着洛湄,无法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口中说出。 “你太累了,早点睡吧!”他决定当作没听见,假装她刚才什么都没说。 她无言走进自己的房间,不敢再开口,怕一开口全是言不由衷的谎话。 煌煜仍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丝毫睡意。 她总是言不由衷,其实她是爱你的,用不着怀疑!他努力说服自己。 根据“情圣守则”第一条规定:对自己要百分之两百的自信心!看来,他离情圣的行列是愈来愈远了,此刻,他的自信心残存不到百分之二十。 “砰!砰!”连两声枪响,一股令人作恶的血腥味立刻弥漫了整间房子,洛湄看见自己绑着马尾,赤足走下楼梯。 别下去!你早就知道你会看见什么!洛湄拚命喊着,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随着另一个自己一阶一阶地住下走,绕过凭挂着华丽水晶灯的大客厅,走向枪声来源,她缓缓地打开书房的门,目光由放满书的书柜逐渐下移,最后…… “啊──”洛湄放声尖叫,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温热黏稠的液体流到她脚下,血红液体的源头来自躺在地板上“小憩”的双亲。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忽然,一双结实的臂膀紧紧抱住她,让她停止了尖叫。 那双臂膀的主人有双漂亮的绿眸,微鬈的墨黑短发,性感的薄唇。 “你是撒旦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孩子气地问道。 “不是,我不是撒旦。”他笑了笑,“我是你买来的情夫,不过,你已经破产了,所以我要走了。” “别走!别走!”她嘶喊,失去他的拥抱,她觉得好冷、好冷! “洛湄,洛湄,你醒醒。”梦中的声音变得更加真实,仿佛就在她耳边。 “你作恶梦了。”那声音说。 “作恶梦?”洛湄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视线逐渐凝聚在眼前的绿眸,她眨了眨眼,不解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他不是在她梦中,怎么又出现在她房里? 不!这不是梦!他在她房里!洛湄猛然清醒过来,第一个反应便是一把推开他的拥抱。 “走开!”她不能贪恋他的拥抱,这梦魇每年的今天都会重演一遍,但他却不可能永远在她身旁,所以,她不想让他知道今天是她父母的忌日,也不愿让他陪自己回旧家,她知道他肯,但她却不能让自己习惯他的陪伴,毕竟他只是一时兴起,想找个不同口味的女伴试试看,不用多久,他就会离开,像她前两任未婚夫一样找寻新的目栗。 “你真的要我走?” “走开!”洛湄又重复了一遍,“离开我的房间。” “我会走的,如果那真的是你真心想要的。”煌煜松开紧拥住她的手,退出她的房间,带上房门。 “留下来抱紧我,别走。”洛湄望着掩上的房门,无声地说。 她用双手牢牢环抱住自己,蜷缩在床上靠墙的角落,想隔离她的害怕,没取一些温暖,但是,没有他的拥抱,好冷! 第九章 他真的走了?洛湄望着第二会议室里空出的座位,怔忡出神。 他没留下只字片语,应她要求还她一个平静的生活,可是她的心再也平静不起来,他就像只爱玩毛线球的猫,留下一堆紊乱难解的结之后一走了之。 “沈小姐!沈小姐!”韦力手指轻敲桌面,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洛湄猛然回过神,歉然道:“对不起,我有点心不在焉。” “你可不只是有点心不在焉而已。”韦力知道自己不像煌煜那么有吸引力,不过,她的表现实在太不给面子了,他的食指都快敲肿了,她的注意力却还在遥远的天边。 “对不……” 韦力扬手制止她即将出口的道歉,“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给我点注意力就行了,这应该不算太困虽吧!” 洛湄尴尬地笑笑,低头看着桌上的资料,很不好意思地说:“呃,我没注意到你说到哪里,可以请你再重复一次吗?” 韦力长叹一口气,转头对琵亚说:“你跟她沟通吧!我已经没力无了。”同一件事他已经重复三遍以上,她还是没听见,这使他的专业素养受到严重打击。 琵亚开口,说的却不是韦力重复三遍的资料,“煌煜坐早上的飞机去台湾了,在你这件案子结束前应该是不会回法国了。”她确信这才是洛湄最想知道的事情,一个小时以来,她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煌煜空出的椅子。 “为什么?”洛湄几乎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你想知道的是他为什么要走,还是他为什么要等案子结束才回法国?”琵亚直勾勾地看着洛湄。 洛湄避开她令人心虚的注视,故作冷淡地说:“我想耿先生应该是去接新的案子吧!反正我这案子也快了结了,不用再麻烦他了。” “你把他想得太勤劳了,我清他一定是去台湾度假了。”韦力可不敢奢望煌煜会那么努力工作。 “如果他是去疗伤呢?”琵亚说。煌煜临行前什么也没说,只交代她和韦力多注意洛湄,如果有什么事立刻通知他。 “爱说笑!”韦力一下子叫了出来,“那家伙哪儿需要疗伤,他随随便便往街上一站,就有成打的女人贴过来,等着排队帮他抚平伤口,他搞不好连“失恋”这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 “你确定他不会写那两个字?” 韦力顺着琵亚的目光看去,是喔!这里就有个让他惨遭滑铁卢的失败例子! 洛湄意外地发现两人的焦点全放在自己身上,心虚地低下头。 他们真以为她能伤害他吗?未免太高估她了吧!她连自己的心都保护不了,又怎驻能伤害他?他们实在太瞧得起她了。 柏羿文看着梅苑门外一脸颓废、拖着两只行李箱的绿眼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干脆把白荷山庄改成“失恋阵线联盟全球总部”好了!昨晚才收留一个从美国来的,今天又来了一个从法国来的。 “你们是约好来这里聚餐的吗?” “我们?”煌煜回头看看身后,他确定只有他一个人来。 柏羿文让开一个空隙,指指客厅里呆坐在沙发上的男子,“他也来了!” 煌煜看了半天,实在认不出那个和他一样悲惨的男人是何许人也,“他是谁?” “我表哥郭谨晔,你认识吧!”柏羿文揶揄道,一方面也再次肯定谨晔的遭遇比较值得同情,竟然憔悴得连十几年的好兄弟都认不出他。 “他是谨晔?他的长头发呢?” “剪掉了,昨晚来的时候,他那头长发像是被刀切断似的,短了一大截,青梅找理发师替他修过了,你要是自认比他凄惨的话,我们可以帮你叫“完全自杀手册”的作者来,替你想一个快速有效的自我了断方法。”柏羿文没有丝毫同情心地说。 要是别人失恋,他绝对会给予无限的同情,可是对煌煜就免了,这家伙对女人说过“我爱你”的次数让他和谨晔加起来用三百年还有找,可是,从来就没看过他对哪个女人动了真心,要是他这次是真的失恋,那只能说是老天有眼! “羿文,你真是没有同情心。”煌煜装模作样地苦着俊脸,一副深受伤害的样子。那表情虽苦,却不像是个失恋的人,倒像是在开玩笑。 “不是我们没有同情心,实在是你的表现让人同情不起来。”柏羿文身后走出一个扎着麻花辫的清丽女子。 “青梅!”煌煜说着,一步向前就要给她一个热切的拥抱。 不料柏羿文巨臂一挡,“你的手给我安分一点,别碰我老婆。” “我只是想跟她打个招呼罢了。”煌煜缩回手,耸耸肩。 “你就是这一点让人受不了。”左青梅白他一眼,拉开大门,“进来吧!” “我哪一点让人受不了?”煌煜拖着行李,乖乖跟在柏羿文夫妇俩身后,不敢再说要给左青梅一个热切的拥抱,虽说他和柏羿文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不过,只要跟他亲爱的老婆有关,他可是翻脸不认人。 “言不由衷、表里不一!”左青梅勾着老公的手,头也不回地说。 这不是他常用来形容洛湄的吗?这会儿怎么会用到他自个儿身上。煌煜好笑地间,“我是哪里言不由衷、表里不一了?” 左青梅也不回答他,迳自问道:“你跟那个美女分手了?” “哪个美女?我认识的女人都是美女,你是说第几任的?”煌煜其实明白她指的是洛湄,只是故意装蒜。 煌煜的毛病就在于愈是接近他真实感情的人或事,他就愈会故意装做不在乎来掩饰。 “你唯一用真心去爱的那个。”左青梅由不得他打哈哈。 煌煜嬉笑的表情一敛,首次露出最接近真实情感的苦涩表情,“你跟我爸通过电话了?” 左青梅点点头,“他说你来这里疗伤。” “疗伤?”煌煜苦笑了声,“我怕我若继续留在法国,我会把她掐死,她实在太别扭了。” “别扭的人可不只她一个。”柏羿文直言。 论起闹别扭,煌煜的功力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光看他和他父亲一闹就是十几年,就可以明白他有多别扭,这家伙不仅外表长得不老实,连对自己的真实情感都不老实! 左青梅点头同意丈夫的说法,“我很同情她,因为她爱上了一个太难捉摸的男人。没有女人受得了一天到晚总是在猜测你那张吊儿郎当的面具后,藏着什么样的情绪、说的话是真是假、到底爱不爱她。”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爱她!我不只对她说过十次“我爱你”。” “问题是,你那三个字没什么价值,你几乎对每个女人都说过,“物以稀为贵”这道理你懂吧!”柏羿文颇为得意地说,比较之下,他的承诺可是天价难买。 “可是也不能太稀少啊!”左青梅小手攀上丈夫的脸,娇嗔道:“你多久没对我说那三个字了?” 柏羿文自是从善如流,立刻甜甜蜜蜜地奉上一整串的爱语呢喃。 “喂,你们都不顾虑旁人感受的吗?”煌煜看这对夫妻那种旁若无人的亲热样,真是满心不痛快,刺眼极了! “没人教你一定得留下来看啊!”柏羿文横他一眼。 “反正这里也没人欢迎你留下来。”左青梅说,和丈夫一唱一和的。 “你们两个人真是绝情,好歹你们能结婚我也帮过忙。” “就是因为你还算有点小小贡献,才让你住下来,没事的话就早点走,我们这里不欢迎爱情逃兵。”左青梅说着,拉着丈夫的手住楼梯口走,没给他好脸色瞧。 煌煜对她的差别待遇大表不满,手指着一旁坐着的郭谨晔说:“为什么你们就不赶他回美国?” “他跟你不一样,他可是追女朋友追到台湾来的,人家是爱情斗士,当然受欢迎啦!”左青梅抛下这句话,跟丈夫上楼回房,不再搭理煌煜,连客房都懒得替他整理,其差别待遇可见一斑。 不过,煌煜反正也习惯了他们这夫妻俩独特的待客之道,倒也不觉得自己不受欢迎,其实,他们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见得是真的不欢迎他来。 煌煜拖着行李走向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郭谨晔。 “嘿,谨晔,你的头发怎么了?”煌煜正要伸手拨弄郭谨晔剪短的头发,却听见有个类似小狗低咆的声音正对着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郭谨哗身旁的座位上有只灰毛小狗很不友善地瞪着他,似乎在保护主人不受他骚扰。 “lucky乖!”郭谨晔的声音才起,小狗立刻静了下来,乖乖趴回他身边。 他纯净无杂质的眼眸抬起望向煌煜,纯美的脸庞绽放一抹旭日般的温暖笑容,“煌煜,好久不见。” “怎么回事?”煌煜朝他的短发努努嘴,没忽略掉他笑容中隐隐流露出的苦涩,“看来你过得也不是很好。” ““结发妻”跑了,你呢?”郭谨晔说得轻松,但那神情却让人看了一阵难过。 “被我的女朋友气跑了!”煌煜说,忽然发现这情况很荒谬,他们两人的立场正好相反,一个是被人抛下,一个是抛下别人,但两个人一样不好受。 煌煜注视着郭谨晔落寞的神情,忽然有股冲动想飞回法国,回去看看洛湄是不是和谨晔同样的感受。 不过,煌煜还是留下来了。坦白说,他也挺没种的,没勇气接受洛湄可能不欢迎他回去的可能性。 “苏菲亚,你的精神看来不太好喔!” 洛湄低头望进寇赛精神奕奕的闪亮眼眸,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和寇赛一身的活力相比,她眼下黑得吓人的黑眼圈和偏白的唇色,看来真像个行将就木的重病患者。 “最近没睡好,精神差了点。”洛湄甩了下头,想忽略掉头部那股沉沉闷闷的肿胀感。 “喝杯咖啡提提神吧!”寇赛见状,体贴地送上一杯热咖啡。 “谢谢。”洛湄感激地接过热咖啡,半开玩笑地说:“记得下次提醒我该给你加薪了,免得我的得力助手被别人挖走。” “放心,我一定会提醒你的,毕竟提醒你该做的事是我的职责。”寇赛悄皮地眨了下眼。 “我就知道我可以信任你。”不像那个不能信赖的家伙,不说一声就离开,弄得她每晚都作恶梦,醒来时枕畔湿了一片,也不知道是梦里冒的冷汗还是泪水。 “看来我要是不表现一下,不就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寇赛笑着说,但眼底却一闪而过一抹诡异的冷意,快得令洛湄感觉不到。 她抽出洛湄今天的行程表,逐项念了一遍。 “帮我把中午十二点到三点的约会和会议都取消掉。”洛湄不假思索便吩咐道,据琵亚和韦力分折的结果,“臭虫”最常活动的时间就是她不在公司的那段时间,要钓“他”出来,她不得不固定空出那段时间去“约会”,只不过,现在“最佳男主角”不见了,剩下她一个人演独脚戏。 “又要取消?苏菲亚,你最近怪怪的哦!” “我有点私事。” 寇赛脸上升起一抹暧昧的神情,“又是跟那位帅哥去约会了?好幸福唷!” 错!帅哥都跑了快一个礼拜了!她实在一点幸福感觉都没有。洛湄心想,但仍然勉强自己装出恋爱中女人的幸福笑容。 洛湄神秘地笑了笑,摇摇食指,“不告诉你!”事实上也真的无可奉告,自从煌煜去台湾这些日子以来,她固定要溜班的那段时间,除了和琵亚他们开会之外,她通常都是回她冷冷清清的屋子,拚命画着一幅又一幅的油画,想说服自己有没有他在都一样,可是,她笔下的画却狠狠将了她一军,因为,每一幅的主角都是他! 笑闹的、稚气的、冷漠的、深情的、吊儿郎当的…… 多疑的她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不能信任又捉摸不透的男人? “不说就不说嘛!小气鬼!”寇赛噘着嘴嗔道。 洛湄轻抿双唇,对她抱歉地耸了耸肩,走进办公室。 反正,寇赛也不是不知道那个帅哥的身价是每个月五万法郎,而工作就是陪洛湄!原本微噘的红唇,缓缓扭曲成冷冷的讥讽笑容,在她身后绽开。 洛湄靠在床头边,一手扶着退烧的冰袋,一手拿出嘴里的温度计。 三十八度半!再高半度就去看医生好了!她把温度计收进床头柜的抽屉,有气无力地搅动着刚才自己煮的稀饭。其实不用琵亚吩嘱,她今天下午大概也无法办公,整个脑袋昏沉沉的。本来只是染上小感冒而已,但是这几天睡也没睡好,吃也吃不下,精神不好连带地让病情加重了。 她竟然让自己像个弃妇一样茶不思饭不想的,真没出息!洛湄苦笑着暗斥自己一声。他不在她身旁又如何?没有他她就活不下去了吗?错!她的饭还是照吃。洛湄端起饭碗,稀饭还未送入口中,又把碗和汤匙搁下,她真的没食欲。 还是睡吧!她扭动着身子缩进棉被里,眼才刚阖上,韦力给她的通话器立刻响了起来。 “沈小姐,立刻回你的办公室,“臭虫”开始活动了。”韦力快速交代一声后立刻关机,显见情况紧急,刻不容缓。他们这次要当场捉个正着! 洛湄接到消息,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佳,迅速套上外出服,赶去公司和他们会合。一到公司,却见韦力和琵亚站在她办公室外,没有进去的打算。 “你先进去吧!我想你一定有话想问“他”。”琵亚说,她和韦力已经从监视器中看到那人是谁。 洛湄迟疑地伸手轻触门把,看到她门外空无一人的办公桌,她其实已经猜到在她办公室里的人是谁。 深吸一口气,她轻轻转开门把。 “为什么?”洛湄看着坐在她的办公桌前的年轻女子,“为什么你要这么故?” 寇赛闻言,缓缓抬起头,没有半点愧疚地看着门口的老板,手中的电话还没挂上,“钟副总裁,恐怕我们的交易得中止了,苏菲亚现在正站在我而前,你要跟她打声招呼吗?”寇赛话才说完,电话那端立刻挂上,只剩下反覆的空响。 “没种!”寇赛冷笑了声,无所谓地挂上电话,褐眸亳不心虚地直视洛湄。 “为什么是你?我一直以为你是真心对我好,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洛湄不敢置信地反覆低问,但寇赛的态度令她心寒。 “很遗憾造成你这样的错觉,我向来只认识“钱”这个朋友。”寇赛的脸上找不到一丝遗憾的表情。 “可是……”洛湄真的以为寇赛是真心对自己好。 “为什么我看来好像很关心你似的?”寇赛接下她的疑问,耸耸肩道:“讨好你只是一种生存之道,起码你很吃这一套。” “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朋友?”洛湄心里还是希望她能点头。 寇赛摇摇头,“我需要钱,你需要人家“关心”你,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你跟你买来的那个情夫不也是这种情形?” 洛湄真不敢相信这么无情的话会从寇赛的嘴里说出。老天!她到底盲目到何种程度,竟然一再地错信别人,从她那两任未婚夫到煌煜、寇赛,她远有谁能相信? 有谁能信? 忽地,一双温暖的手搭上她的肩,韦力和琵亚不知何时已经进来了,而搭住她的肩的人并非他们其中之一,而是李君山。 “李叔叔!”洛湄哽咽一声,却不敢投入他敞开的双臂中,只敢满怀歉意地看着他,任歉疚的泪水爬满她两腮。 她怎么能怀疑李叔叔?一个从小呵护她长大的长辈,她惟一能全心相信的人,而她却用防备、戒慎的态度来对待他。沈洛湄,你该死! “小洛,别哭。”李君山粗糙的手掌轻轻拭去洛湄两颊不断滚落的热泪。 “李叔叔,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的。”洛湄拚命摇着头,喃喃说着满怀的歉意,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多疑对长者造成的伤害。 “原谅我,李叔叔,我真的好抱歉,我不应该怀疑你的,对不起……”洛湄不断地住后退,难以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无知。 她能相信谁?又有谁不该怀疑?许多问号不停在洛湄脑中回旋,而那双绿眸的主人能够相信吗?他说他爱她啊!是真心的爱还是随口说说?紊乱的思绪仿佛要将她的头脑炸开,一阵又一阵的疼、痛汹涌袭来,几乎将她吞没、溺毙。 洛湄直退到门口,脚下踉跄了几步,忽然转身拔足狂奔。 琵亚见状,连忙叫韦力追上去。 轰然一声雷响,大雨立时倾盆而下,街上的行人纷纷找地方躲避这场及时雨,一下子冷清了许多的巴黎街道只见一个纤瘦身影不理会风雨,不断向前狂奔。 如果雨能够让她更清醒,就尽量下吧!让她更冷静些,让她弄明白到底有哪些人可以相信,又有哪些人是连真心都不能给的。 慢慢地,洛湄放慢了速度,身心俱疲的身体再也受不住更多的摧残。 洛湄站在大雨中,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呆愣了半晌,最后,像是要发泄出积压在心中所有的情绪,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你说你爱我,可是为什么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离开我?你说啊!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相信你,却又不能忘记你?”洛湄说完,眼前突然一黑,火烫的身子在雨中无力地下坠,然后失去了所有知觉。 煌煜站在窗口,探头张望楼下不断涌入的宾客,最后长叹了一口气,返身走回床边坐下。 谨晔终于找回了他的“结发妻”,今天正热热闹闹地举行订婚仪式。基于十几年老朋友的立场,他似乎应该下楼去对他说声恭喜,可是,这声出自一个失意人的祝贺未免也太过虚假,以他此刻的心情,不坏心地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倦”属就算不错的了。 羿文和青梅长达二十一年的爱情追逐战,早在三年前就完美落幕,而谨晔也寻回了他的烈火新娘,即将要回美国举行婚礼,倒是他,在情场向来得意的人,如今却落得孤单一人的窘况,莫非他和洛湄真的是“水火不容”?他的热情融化了冰山,却沸腾不了那一摊无波无纹的平水。 “煌煜,你不下去跟谨晔道声恭喜吗?”柏羿文推门进来,看见煌煜呆坐在床沿,也知道他的心情正处于郁闷状态。 “不了,我怕我这张“狗嘴”吐不出象牙,坏了大家的心情。” “那倒也是,失恋的人通常心态都不太正常,你还是别下去好了,免得青梅精心策画的订婚宴会被你毁了。” 煌煜实在哭笑不得,“你也用不着把我说得像个心理不正常的变态吧!没人告诉你得对失恋的人要有点同情心吗?” “那得视个人而异,我对其他人都很仁慈的,不过你是特例,我老婆要我对你尽量残忍。”柏羿文咧嘴笑道,他看来相当乐意执行老婆大人下的命令,不免令人怀疑他另有私人恩怨存在。 “你到现在还在记恨我当初追青梅的事?”老天!那都是三年前的旧事了。 “我像是度量那么狭小的人吗?”柏羿文离开门口,走到煌煜旁边坐下,望着他碧绿的眼眸半晌,才道:“或许有一点吧!你那时候真的很欠揍,让我到现在还有想打人的冲动。” “喂,麻烦你克制一下,你不觉得我现在已经很可怜了吗?”煌煜装出一脸可怜相。 柏羿文瞪着他看,好一会儿才摇摇头说:“看不出来你有哪里可怜,你总是像在开玩笑,连我们十几年的老朋友了,我都猜不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那个被你丢在法国的女人又怎么知道你说你爱她是真是假?你不怕你离开法国这段时间,她被别人追跑了?” “该是我的跑不掉。”煌煜故作轻松地说,其实,他心里可是一点也轻松不起来,他还是怕的,只是暂时还没有足够的战斗力和她周旋到底,她那晚说要他离开她的世界那句话对他的杀伤力极大,弄得他元气大伤,至今还没复距。 “你就这么笃定?如果你再不肯对自己的感觉老实一点承认,她迟早会离开你。” “你不会是拿你自己做例子吧!” 柏羿文不悦地脸色一沉,“我发现你比三年前更欠揍了。” “相信我,我自己也这么觉得。”煌煜对自己任意脱口而出的话,无奈地以苦笑做了结,总算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他才是最心口不一的人。 他总是对洛湄说爱她,但表现出的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举动。为了留她在身旁,他残忍地利用她的弱点迫使她不得不和他合作;为了让她承认她爱他,他又用尽一切办法去诱惑她;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丢下她一个人飞来台湾“疗伤”。 “我希望你的言行不一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柏羿文抛下这句话,起身离开这个令他想抡起拳头海扁他一顿的男人的房间。 “我也这么希望。”煌煜喃喃自语道。 柏羿文出去后不久,煌煜的随身电话忽然响起。 “煌煜,你打算回来了吗?”电话那头传来韦力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臭虫”抓到了吗?”他心里最想问的其实是“洛湄好吗”,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问不出口。 韦力迟疑了一下,““臭虫”抓到了,你不想知道沈小姐好不好吗?”韦力以为煌煜的第一句话应该是问她好不好,或许自己和琵亚都猜错了,煌煜毕竟还是没有对沈洛湄动心。 “废话,你听不出来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吗?”煌煜很没耐性地吼了出来。 韦力嘟嘟嚷嚷地说:“谁猜得出来你心里想问什么!想知道就老实说嘛!问一些有的没有的。” 煌煜哑口无言,是啊!他不老实说又有谁猜得出来,就算他老实说了,偏偏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又有谁会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他整了整态度,正经而急切逍重新问道:“洛湄好不好?” “不好,她昨天下午在大雨中昏倒,医生说她睡眠不足,营养不良,原本就有点感冒又淋了雨,至少要休息一个礼拜,不过应该不会转成肺炎。” “昨天的事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煌煜一手握着电话,另一手己经开始收拾行李。 “台湾到巴黎的班机要到明天才有机位,就算我早点告诉你,你也赶不回来,只是让你多担心的。”其实,韦力也没想到那么多,这些都是琵亚吩咐的。 “明天几点的飞机?” “台湾时间早上十点。” 第十章 每一次门铃响起,洛湄总是忙不迭地冲去开门,希望门外按铃的人会是他,会是那个总是说爱她的绿眼男人,可是从来就不是他,从她病倒到昨天,足足五天,他的身影从不曾出现在她家门口。虽然她不懂他所谓的“爱”是如何表示,但起码她知道不应该是这样不闻不问。 可是,当她终于确定他说的爱只是个笑话,根本没有一点真心诚意,他却又一脸抱歉地站在她家门口。 “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洛湄眨眨眼,确定面前的煌煜不是出自自己的幻想后,她面无表情地当着他的面关上铁门。 第一次,他让她误以为他是舞会上找“生意”的职业舞男,第二次,他满口“我爱你”几乎要让她再次把心交出去,如果她再让他骗一次,她就真的该死了!人再笨、再痴愚,也懂得在错误中学得教训。笑脸背后的人心有多么不可信,寇赛已经给自己最佳的范例,她不会再轻信别人了,更别说是这个纪录不良的男人,他大可以带着他情圣魅力滚回地狱去! 叮咚叮咚!门铃再次响起,洛湄自门上的窥视孔向外望,正对上一双翡翠绿的眼眸,一时间仍是被他眼中释放出的强力电波震了一下,若说已经不再受他影响,那是骗人的,但她要的爱情不只是单纯的肉体吸引,她要一个真心爱她、不会背叛她的人,可是他显然两样都不及格,虽然他至今尚未做出背叛她的事,但将来一定会的,他是“巴黎第一猎艳高手”,不是吗?他可能不忠的机率就跟她前两任未婚夫一样高。 洛湄走回房间躺下,决心要将他的身影彻底从心中革除。但谈何容易呢?如果那么容易做得到,她的画室里就不会有十几幅他的画像。 静躺了十来分钟,门铃没再响起,洛湄又起身走到门口确定他是否杂开。还来不及开门,就看见门缝里塞进一张纸。 她弯腰拾起,踌躇半晌又把纸条放回地上,不用看也知道里头写了什么,几句“我爱你”,几声“对不起”,外加一些无可考据的借口,他的信用已经破产,她不会再相信他半句话。 “我其实五天前就打算回来看你了。”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一宇不漏全听进洛湄耳里,虽然她多么想当作没听见。 为什么没来?洛湄张口却无声地问。 “我要回来的那天,我一个老朋友的未婚妻被杀手枪伤,所以我就留在台湾帮忙调查。”煌煜顿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很想你,真的,不管你信不信。” 我真的不信!洛湄心想,但却还是留下来听他说,或许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信他。有些人总是学不乖! 煌煜又停顿了好一会儿,仿佛是辞穷,洛湄举步要走开,才又听见他干笑了几声。 “你绝对不相信,我竟然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出心里的话。”他真的是辞穷,不正经了几十年,忽然要他一下子改过来实在不容易。 或许你心里根本没有话想对我说。洛湄想着,但仍是停下脚步。 “我知道我说的“我爱你”很廉价,巴黎社交圈里的女人大概都听过我对她们说过这句话,可是我想不出更好的辞语来对你说。我真的爱你,爱得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女人对我来说一向只是生活的调剂品……” “我不认为我和她们会有什么差别。”洛湄终于忍不住开口,但语气仍然淡漠冰冷。 “不,你和她们不同!” “哪里不同?一样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一样被你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一样抗拒不了你的魅力。”洛湄一阵抢白,最后长叹了口气,“够了,你已经证明了你的魅力连冰山都能融化,为什么还不歇手?非得要我把心整个掏给你,任你糟蹋才够吗?” “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爱你?”煌煜无奈地问。 “因为对我来说,你已经信用破产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洛湄背靠着门板坐下,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给过了。”她真的几乎要投降了,“可是我发现我弄不懂你的爱。你说你爱我,可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在我最脆弱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说过,我是个懦夫,所以我没勇气再承担任何风险,我不想再试着去弄懂你说的爱了,毕竟那对我而言太困难了,或许我一辈子也弄不明白。” 洛湄的拒绝说得十分婉转,煌煜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不愿就这样放弃,他明白要她重新接受他并不容易。只好淡淡地说:“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 洛湄蜷曲着,将头埋入双臂间,静静聆听他离去的足音,忽然觉得好累、好困,或许她只是作了一场梦罢了,他其实根本没来过……他其实没来过…… 唤醒她的是隔了一段时间才又响起的门铃声,洛湄活动一下酸痛的四肢,有几秒钟的闪神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睡在门口。 洛湄站起身,从窥视孔向外望,看到李君山向她摆摆手,不是那双绿眼珠,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点失望。 “小洛,李叔叔带了点中国菜来给你吃。”李君山看着洛湄脸上隐约的泪痕,不太放心地问:“怎么了?” 洛湄顺着他的目光住脸上一擦,才发现两颊一片湿黏的泪水。哭什么!你未免泪腺过分发达! “没事,你别担心。”洛湄胡乱抹去脸上那一团糟,却抹不去心里那一团乱。 “我在门口捡到这一束花,我相信是给你的。”李君山把手中的紫罗兰拿给洛湄。 花束里的小卡上写著「formylove”,洛湄抽出小卡,随手扔进垃圾桶。对不起,你的“mylove”太多,我不当她们的其中之一!我只当惟一的那一个!她暗自下定决心。她只当“onlylove”! 大概没有人像他这样探病的,连续来了四天,洛湄始终不开门,他们俩就这么隔着铁门,看不见对方,前几天来,煌煜起码还可以从她的足音和她次数不多的回话知道她在门的那一边,可是今天他在她门口从一大早坐到近傍晚时分,还是不觉得她在屋里听他说话。 洛湄没想到他还没走,否则她会更晚一点再回来。洛湄拎着外带的餐盒,在电梯里犹豫了一会儿,才走出电梯。 今天她又回公司上班了,也是到今天她才知道寇赛亏空的公款有多少,若不是李叔叔卖了手上一大笔股票,把钱存进公司的户头里,或许她现在已经要宣布公司倒闭了。明白了李叔叔为她和公司所做的牺牲,洛湄更觉得惭愧,她当初竟然会怀疑李叔叔的居心! 经过这一番风雨,洛湄决定把公司让给李君山,自己只保留百分之五的股份,对她父母的承诺,她已无力再继续下去,拿画笔的手毕竟不是经商的材料。她的这项决定还没对李君山说,不过她认为这才是最正确的安排。 洛湄的目光再次望向在她家门口席地而坐的煌煜,他手里拿着她最喜欢的紫罗兰,一向整齐的黑发如今像堆乱草,亚曼尼的白色衬衫沾上了尘土,也不复平日的挺直,变得绉巴巴的,显然是经过长时间的等待。 他其实不必这么辛苦的,他大可以回去当他的情圣,一身的光鲜亮丽,既轻松又不用怕有哪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给他脸色看,她真的弄不懂他的想法,“融化冰山”的游戏这么有趣吗?让他愿意一玩再玩,甚至牺牲情圣风流倜傥的形象也在所不惜? “耿先生,好久不见。”洛湄终于鼓足勇气走向他,堆起一脸商业笑容对他打声招呼。 “洛湄!”煌煜慌忙起身,将手中的花拿给她,神情有些局促不安。 洛湄没接过他手中的花,假装没看见,迳自开了门,客气地说:“耿先生,进来喝杯饮料吧!” 煌煜尴尬地收回被拒绝接受的花,跟在她身后走进屋内。 “耿先生想喝果汁还是啤酒?” “洛湄──”煌煜长叹一声,她一定要这么疏远吗? “啊!抱歉,刚好只剩下果汁,耿先生不介意吧!”洛湄执意装蒜到底。 “洛湄,我们不能再重新开始吗?” “幸好有贵集团帮我找出公司里的害虫,不然,我这七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你们表达出我的谢意。”洛湄鸡同鸭讲地和他进行着全然没交集的对话。 “我从来没想过要玩弄你或是伤害你,我知道我的行为很恶劣,我不该让你误以为我是等人包养的情夫,可是你让我无从选择,因为你说你不要情人,你要我怎么做呢?我只能任事情这么发展下去。” 洛湄沉默了几秒钟,又堆起一脸客气的笑脸,“过几天我就会依合约规定把我名下五分之二的股权过户到贵集团的户头,不过,我不太清楚是要过户到圣乔治的户头,还是耿先生你的户头。” “我明白我处理的方式不是很正确,我应该先告诉你的,或许在你有准备的情形下在会议室相见,可以把你被欺骗的感觉降到最低。可是在香港那一夜,我兴奋得昏了头了,因为你说你爱我,我以为有你那句话就可以解决一切,不过我错了,我们还是发生了“难以妥协的问题”。”煌煜哀伤地笑了笑,落寞的神情任谁看了也无法不心折。 就是这抹笑让洛湄自以为波澜不兴的心湖再次掀起波涛,但她仍然在挣扎。 敛去的笑颜再次展开,只不过添了几丝勉强,“我想过户到谁的户头应该都没关系吧!反正父子俩也不必分你的或他的。” 煌煜不被洛湄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影响,他相信他说的一字一句她都听进去了,所以他仍旧说着,“去台湾一趟,我才明白自己对感情处理的态度有多么笨拙和不老实,明明很想你却又不敢回来看你,宁愿窝在房里发呆想你,也没勇气回来法国看你。坦白说,我才是懦夫。” 洛湄只是沉默,她无法不理会他的话而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我真的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从哪里再重新开始?从那场舞会还是从我要你当我的情夫那天开始?我多么希望那夜我不曾喝醉,不曾在舞会上寻找一个可以温暖我的胸膛,或许,我就可以睁大眼,真正挑一个可以满足我的情夫,而不是一个家财万贯的大情圣。”洛湄忍不住说,有意想激怒他,想让他拂抽而去。每次面对他,对她的意志力都是一种严重的挑战,他的每一句话都撩拨着她脆弱的意志力,即将瓦解崩溃。 煌煜的反应却不如她所预期的。他看向她,碧绿的眼眸钻定她有意逃避的眼神,深情而坚定地说:“我真的爱你,不管你相不相信。” 她的意志力终于溃防,极度的心理交战让她消极地想反抗那一股停止抵抗的欲望。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洛湄声嘶力竭地喊,奋力推开他敞开的双臂,自欺地逃进房间内,紧紧关闭门扉与心门。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洛湄背抵着门板,任身体缓缓滑落在原木地板上,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想说服自己。 可惜,她谁也说服不了! “小乖乖,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耿仲齐真的没料想到他们两个会是这种结局,他们不是相爱吗?为什么会没办法在一起? “我不想再伤害她了。” 洛湄那天的表现,终于让煌煜明白到他的存在对她是种难以忍受的折磨,既然不能给她幸福,那么他至少可以别再伤害他挚爱的小女人,让她好过一点。他已经向他父亲提出到集团的澳洲分部工作的申请,明天就要启程了,或许这是他这辈子作过最正确的决定。 “如果你是因为没勇气接受她的拒绝,而想要逃避,我是不会原谅你的,我们耿家没有爱情逃兵!” “有时候相爱的人并不能在一起生活。她说我的信用已经破产,我想我大概已经和她前两任未婚夫一样被列入信用甲级贫户了。”煌煜无奈地摇摇头,他不想当爱情逃兵,可是,爱情如何能在不信任的情况下维持下去? “你也大了,我也不打算再告诉你该怎么做,你如果可以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你就去吧!反正我们父子俩早就是聚少离多,你肯在法国待三年,我就很满意了,你安心去澳洲好了,别管我这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耿仲齐说着说着,忍不住语声哽咽,轻拉起衣袖轻拭眼角。 “爸──”煌煜终于知道他那种不老实的性格是从哪儿来的,“别装哭了。” 他敢保证他父亲的眼眶百分之两百是干的,没有一滴眼泪。 “你这不孝子,竟然说你老爸装哭。”耿仲齐恼怒地放下衣袖。果然没错,他眼角没有半滴泪水!他不是不想留下独子陪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地,心底的感觉确实表现出来,所以只好用这半真半假的态度来掩饰自己不舍的情怀。 “爸,去澳洲度个长假吧!让我这个不孝子陪陪你。对了,我有多久没跟你说“我爱你”了?” 耿仲齐闻言不禁一愣,干涩的眼眶立刻灼热了起来,他笑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想让你的老爸爸哭是不是?” “长到这把年纪,我还真没看你哭过。” “怎么没有!你妈咪死时,我哭得多凄惨啊!” “有吗?原来我以前在房间里听到那些很难听的驴子叫,就是你在哭啊!” “你这个不孝子,说我的哭声像驴子叫。” 煌煜倏地敛去笑闹神情,认真地说:“爸,我爱你!对不起,这句话现在才告诉你。” 耿仲齐怔忡半晌,才道:“我也爱你,你这个老是不乖的“小乖乖”。” 父子俩说完,同时打了个寒颤,表情如出一辙地同声道:“恶,这话听来真恶心。” 语毕,雨人相视一笑,这对父子一样的别扭,对感情一样的不老实,明明深爱对方,又总是在惹恼对方,所幸一切都还不算太迟。 “我要是太乖,不就没人跟你抬杠了,那你的生活可就很无聊了。”煌煜咧嘴笑道。 “是啊!失去你妈咪时,我几乎不知人生还有啥意义,幸好我还有你。”耿仲齐满足地说。 “爸,跟我去澳洲吧!” 耿仲齐摇摇头,“我怕我去那里,你妈咪会找不到我。而且,我不认为你离开法国会让洛湄更好过,她如果不爱你,她就不会这么难过。你仔细考虑清楚吧!我希望你最后的决定可以让两个人都得到幸福。” 这样的要求或许太困难了!煌煜想起洛湄苍白且满布泪痕的脸庞,他或许给不起她幸福,但至少他可以别再让她哭,让她好过一点。 为了向洛湄道别,煌煜特别起了个大早,赶在她上班前在她家门口等她。 昨夜,他彻夜未眠,急切不舍的心胀痛地几乎要将他绷紧的胸膛迸裂成千片。 他不想离开她,更不想放弃这个令他惟一真心爱过的女人,可是正因为爱她,他更不能忍受她因为自己而受折磨。只要他想,他绝对有能力将她留在身旁,不论她愿不愿意,但是那不是他要的。 早上七点,铁门由内拉开,正准备出门的洛湄已一身铁灰色套装,可见为了躲他,她起得有多早。 “日安!” 洛湄没料到他会在门外,心慌了一下,但不一会儿就恢复正常的礼貌,点头回礼道:“日安!” 煌煜拿出身后的紫罗兰递给洛湄,“别拒绝,让我送你最后一束紫罗兰。” “最后一束?”洛湄呆了一下,迟疑着该不该伸出手。 “我决定去集团的澳洲分部。”煌煜拉过洛湄的手,将花束塞进她手里。 “去接新的案子?”洛湄问,分不清是为了礼貌需要还是心里真的想知道。 她将目光落在他紧紧握住的手上,示意他该松开了。 煌煜舍不得地松开她的手,“去接新的职务,我自愿调去澳洲。” “为……”洛湄猛然惊觉“为什么”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连忙打住。她想听到什么答案呢?有些问题是不该问的! “澳洲的风景很美。”她客套地说。 “但是没有巴黎的夜景美。”煌煜直勾勾望着她,想把她仔仔细细镌刻在心版之上。 洛湄避开他灼热的注视,那眼神总是令她心慌意乱。 “我真的没想到我们会是这种结局。我想给你温暖,却没料到烫伤了你,“火”与“水”果真是不能相容的,太热了,水会化成蒸气散去,太冷了,火会被水浇熄,我们大概是找不到一个平衡点了。”煌煜苦笑了声,住后退了一步,“我不说再见,再不再相见由你来决定,保重!” “你搭几点的飞机?”洛湄急忙喊住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煌煜绶缓转过身,“你会来送我吗?” 洛湄无言以对,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 “那就不必知道了,别让我抱着一丝微薄的希望。”他再次走向电梯,按下键,等待电梯上来。 一股冲动促使他猛然回头问道:“如果我什么都不要求,只当你的情夫,你愿不愿意?” 看着洛湄一脸愕然,煌煜自嘲地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过,好好照顾你自己。” 洛湄木然呆望着煌煜走进电梯,不自觉地低喃声,“愿意!” 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永永远远走出她的生命!就像两条原本没有交集的线,在一瞬间交错后又倏地分开,终至渐行渐远。 她抹去两腮坠落的泪珠,深吸口气,弯腰提起公事包,也走向电梯。 忘了是谁说过,坏男人就像杯醇酒,任谁也抗拒不了那种滋味,但人不喝酒不会死,只是日子乏味了些,可是,却没人告诉她酗酒成瘾该怎么办?忘不了那滋味又该怎么办? “小洛,怎么了?看你一整天心神不宁的。”李君山关心地问。他很明显察觉出她今天特别在意时间,平均一个小时内会抬头看八到十次时钟或手表。 洛湄将目光从时钟上收回,试图把心放在桌上的报表上,“没事,李叔叔,你别担心。” “你总叫我别担心,可是你总得让我能真的放心啊!” 洛湄歉然地挤出一抹笑,“我真的没什么事,只不过今天有个朋友要搭飞机去澳洲,所以才会特别注意一下时间。” “你怎么不去送送他?公司的事我会帮你看着。” 洛湄摇摇头,“我和他不是很熟。” 既然不是很熟又何必这么注意时间?李君山也摇了下头,这孩子口是心非! 洛湄也明白她的这点心事是瞒不过李叔叔的眼的,不过,她知道李叔叔向来全由得她自己做主张,也不会逼她硬要承认什么。 “李叔叔,我打算把我名下的股权移给你,我只留下百分之五就好了。” “小洛!”李君山愣了一下,张口要拒绝。 “李叔叔,你先别拒绝,我有我的理由。我一直努力想达成爹地和妈咪的希望,可是我发现我真的不是经商的材料,我过得好辛苦、好累,我想再回学校去学画。我觉得这些年来你对公司的贡献比我更有资格来担任总裁的职务,我相信把公司交给你,我爹地和妈咪也不会反对的。” 李君山笑道:“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反不反对?别人像我这把年纪都退休去享清福了,我孤家寡人一个用不着那么多钱,我才想把股权全给你,自己去环游世界呢!你要是觉得累了,不如干脆找个人嫁了,把公司全交给他去处理。我看以前常常来找你的那个男孩子不错,那对绿眼珠是邪气了点,不过看来挺精明的,应该不会把这家公司弄垮。” 他的建议像是当场揍了洛湄一拳,让她一时白了脸。 李君山看见她霎时刷白的脸色,还没来得及问原因,桌前的电话就响了。 洛湄接起电话,“喂,这里是苏菲亚.沈,请问哪里找?” “洛湄,我是耿伯伯。时间不多,我也不多说那些客套话,我想你应该知道煌煜要搭今天的飞机去澳洲,下午两点半的飞机。我不是要你去送他,而是希望你想清楚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那孩子真的爱你,为了不想再伤害你,他主动要我调他去澳洲分部。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别造成自己一生的遗憾!”耿仲齐已经尽了最后一丝努力,结果如何就看洛湄的决定了。 洛湄挂上电话,原本已不见血色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 “小洛?”李君山担心地低问。 “我没事。李叔叔,我想出去走走,透透空气,公司里的事麻烦你先照料一下。” 洛湄拎起公事包,失神地走出办公室,脑中不断回旋着耿仲齐的话。 他真的爱你!他真的爱你!一句句深深敲进她心里。 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别造成自己一生的遗憾!洛湄站在街头茫然地想,直到钟塔传来规律的钟响声,一声、二声、……,足足敲了十四下。 十四下!洛湄忽然不顾足蹬两-高跟鞋,开始拚命往前跑。 “讦程车!”她沿路招着计程车,直到有辆空车停在她面前。 洛湄不假思索,立刻坐上车,“到机场。”她向司机吩咐着。 “小姐,你去送人还是去赶飞机?”计程车司机同她间聊着。 “去追情人!麻烦快点,他快跑了!” 自欺的鸵乌终于要把头抬起,勇敢面对自己最真实的爱恋了! “下午两点半飞住澳洲的旅客请在六号登机门登机。” 煌煜向来欣赏机场播音小姐甜美的声音,只有这次,他由衷地希望她一时哑了,别提醒他班机已经来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分离的滋味这般令人难受?整颗心仿佛被狠狠撕扯着,威胁着要碎裂成片片。煌煜在登机门前最后一次回望空荡荡的机场大厅,她是不会来的了!尽管他到现在还不愿放弃那一丝丝仿薄的希望。 “煌煜!” 远远传来一声呼喊,仿佛是她的声音,煌煜轻笑一声,暗笑自己过度的幻想,拿出机票正要拿给登机门前的地勤小姐。 “耿煌煜,我不准你走!”更真实的叫喊声伴随着连串的跑步声住他靠近。 煌煜猛然回头,却见洛湄站在离他四公尺外,气喘吁吁地瞪着他。 “你来送我?”他没有住前走,只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洛湄。老天!她竟然真的来了! “不是!我是来捉一个“卷款潜逃”的逃犯!” “逃犯?”煌煜愕然,他以为韦力已经把她公司里的“臭虫”都清理干净了,怎么还会有一个卷款潜逃的逃犯? “对!他把我最重要的东西带走了。” “他是谁?”煌煜努力回想其他可能有嫌疑的人选。 “我的情夫。”洛湄的口吻无比认真,“他打算把我的心带到澳洲去!” 煌煜惊讶的脸上缓缓绽出一抹笑容,“你打算捉到他之后怎么办?” “我还不确定,如果他早点出来自首,或许我可以判得轻一点。”洛湄依然站在原地,朝他喊着。 煌煜举高双臂,将掌心对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近,直到她面前,“我自首,你要判我什么罪?” “我要把你降职!以前我一个月给你五万法郎,现在我把你从情夫降成丈夫,以后你一个月要给我五万法郎,换我让你养!你服不服?” 煌煜的目光从洛湄微湿的眼眶移到她紧抿的双唇,最后一把将她抱个满怀,“我服!我服!只要你说的,我都服!”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将她拥得更紧,“我保证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不会再让你哭!” 尾声 已是接近午夜时分,洛湄身着蓝色睡炮,赤足走下楼梯,绕过悬挂着华丽水晶灯的大客厅,她的手紧握著书房的门把,犹豫着该不该打开门。 搬回洛湄的老家住是煌煜的主意,他舍不得她再被恶梦纠缠,就算是一年只发生一次也不行,而惟一可以对抗恶梦的方法就是勇敢面对它,所以,婚后在他的坚持下,他们搬回了她七年来不敢留下来过夜的房子。 别怕!洛湄对自己说,努力稳住微微发抖的手。一切都过去了,在门后不会再有以枪自戕的父母,也不会再有对你不忠的未婚夫。打开门!你知道在门后有什么,所以别怕! 缓缓地,洛湄推开房门,一-一-让房内温暖的灯光照在她赤裸的脚上,正如同房内那个绿眼男人给她的温暖一般。 “还不睡吗?我有点冷了。”洛湄走近煌煜,自他身后用手环抱住他。 煌煜停下手中的工作,轻轻用手温暖她的双臂,“你的作业画完了?” “嗯。”洛湄低下头,以脸摩挲着他的脸顿,“教授要我们交一幅有关爱的画。” “你用什么当主角?” “绿眼睛、黑头发的撒旦,我在舞会上认识的。”洛湄以齿轻啮他柔软的耳垂,语音有些含糊不清。 “很荣幸能当上你的主角。”煌煜享受着她的挑逗,还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以一个新手而言,洛湄算是相当有天分的。 “你在忙什么?”洛湄迷壕的双眼随意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文件,“捷卡服饰是你弄垮的?听说他们己经宣布破产了。” “你希望我把他们弄垮,替你报仇吗?” “无所谓报不报仇,就算不是他们跟寇赛接洽,也会有其他公司想把我弄垮。”洛湄倒看得开。 “我可以保证不是我做的,他们的经营方式早就出现问题,我只是不理他们的求助而已。”捷卡服饰曾透过持殊管道想向病毒电脑集团求助,不过,整个集团从上到下没有人想接他们的案子。 “还好你没帮她。”洛湄说的“她”指的是捷卡服饰的副总裁。 “咦!我是不是闻到了一点醋味了?” “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奢望想得到我的情夫,所以我一点也不同情她。”洛湄摆出醋桶大开的模样,这可是女人和女人的战争。 “当初你还挺大方地说要把我让出去,原来都是假的。” “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挺遗憾的,不过来不及了,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的,你这辈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洛湄将他的椅子转向正对她,跨坐在他腿上,强横地宣布她的所有权。 煌煜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将她拉近,邪邪的笑脸上有着无限深情,“我一点都不遗憾,我很高兴我是你的,这眼、这鼻、这唇、这一切、一切都是你的。” 他的承诺让洛湄满足地笑了,她把脸埋进他温暖的怀里,“我也是你的,让我们互相拥有。” “李君山寄来一张风景明信片。” “李叔叔!他现在在哪儿?”洛湄惊讶地猛然抬起头。 李君山参加完她和煌煜的婚礼之后就失踪了,只留下一张将股权过户到煌煜名下的收据和一声祝福。 “他目前在-里岛,下一站是泰国。”煌煜抽出压在文件下的明信片拿给洛湄。 “我让他辛苦太久了。”洛湄看着明信片上如诗如画的风景,知道李叔叔现在很平安、很快乐,她才能安心些,为了帮她扛起重建公司的责任,李叔叔辛苦了七年,在这期间,他所花的心力绝不下于她。 “我相信他是心甘情愿的,就像我一样。”煌煜理所当然地接下李君山留下的责任。 “我补偿不了李叔叔的辛苦,不过我可以补偿你的辛劳。”洛湄俯下身,献上红唇。 “我喜欢你补偿的方式……”煌煜搂近她的娇躯,反客为主地吻得更深入、更缠绵。 融化了!寒冷的冰山在煌煜的掌心已化成了水,任他掬在手心直至沸腾! 《全书完》 编注: 欲知柏羿文和左青梅的精彩情事,请看新月浪漫情怀《青梅戏竹马》 goodbyevalentine 一直觉得自己有自虐的倾向。(喂!皮鞭和蜡烛收起来,我指的不是那种“自虐”!)总爱在自己心情特别好的时候,写一些令人痛彻心扉的情节,然后让自己的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坠机身亡!有点变态,是不? 或许碧洛心理真有那么一点不正常吧!不过,反过来想,真正能感动人的故事不是应该在任何时候都能让人感同身受吗?自虐的碧洛不过是拿自己来当作试验的小白鼠,看看怎么样的情节才能让一个心情极好的人流下心疼的热泪。 如果这个故事能让你感动,写封信告诉我吧!我会好好收藏这份感动的。 写这个故事时遇到了两个瓶颈,不知是不是巧合,刚好一个在西洋情人节时,另一个在日本白色情人节,又非常不幸地,这本书的男主角──耿煌煜先生是个玩世不恭的痞子。(oh,no!一时笔误,我怎么可能拿个痞子当男主角呢!他当然是个风流倜傥的大情圣,不过……有时候痞子和情圣好像没多大差别……“以上纯属个人意见,不代表本社立场”。)总之,为了要把这个在前两本书晃来荡去的男配角还原成具有情圣典范的最佳男主角,实在让我想白了一头青丝。 基于以上四个原因,使得碧洛的情人节笼罩在一片阴霾中。(四个原因?不是只有三个原因而已吗?) 关于这个数字上的问题,我们请碧洛最伟大的大姊来解答。 “咳,咳,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是相当简单的,如果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在情人节的时候,竟然还能乖乖坐在电脑前为小说的故事发展伤脑筋,寻求突破瓶颈的方法,那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没人陪她过情人节!唉!我可怜的小妹,只能一个人孤单的度过情人节,多么寂寥凄凉!” 十分感谢大姊“一针见血”的解答。虽然我的情人节没有情人相伴,但我并不寂寞,在此,我要以最衷心的感谢对我最亲爱的大姊说: “谢谢你这些年来始终很够“义气”的在家里陪我度过每个寂寞的情人节,我知道你其实是有人追的,只是很奇怪,那些人不是还没出生,就是已经挂了,可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如此真挚的姊妹情谊,我真的很庆幸有你这个好姊姊!” 好了!道完了感谢,还是再来谈谈这本书吧! 一直很怀疑,男人说了“我爱你”就真的会爱你永生不渝吗?我想很多女人都明白答案是否定的,可是大多数的人却怎么也逃不过这句爱情魔咒的魅力,为什么呢?我想,不身在其中的人是不会了解的。 如果,一个成天把“我爱你”挂在嘴上的男人,遇上一个打死她都不相信他爱她的女人,他们之间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是狂烈而激情?还是在一瞬间的光亮后交错而过,留下一丝遗憾在彼此心中? 曾经想过让他们的故事成为一个遗憾,不过,如果我真的交出这种故事,可能徐姊就让我这本稿成为一个“遗憾”了。其实,我心中也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到最后还是让这对“水与火”的组合有个完美的结局。 听过一首歌,觉得十分符合男主角的心情,在此附上几句歌词。或许在看完这个故事之后,你也会有同感! goodbyevalentine词:小美、陈伟曲:陈伟演唱:郭富城 我要怎么说你才能相信我的真心是无了期的爱你 我要怎么说才会再打动你的心重新一起拥抱情人节 sorryididn”tgivewhatyouneed. butialwaysloveyoulikeyoudidloveme. 爱情有太多的不可思议 oh,pleasebaby,won”tyoutrytounderstandme. goodbyevalentine不是我期盼 甜蜜的日子我依然期盼爱是永不止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