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传说》 第一章 “梅琳妲,你还要去哪儿?”孟纯琬无力地斜倚着墙壁哀声低问,疲软的双腿拒绝再跟随前方精力充沛的娇小褐发女子移动半步。在一天之内逛完巴黎歌剧院区所有的大型百货公司后,她怀疑自己还有任何力气可以支持她可怜而无助的两条腿撑到梅琳妲的新目的地。 梅琳妲-康诺回过头,温暖的棕色大眼闪烁着兴奋与期待。“缪司酒吧呀!你忘了吗?唔,还是我忘了说……不,不可能,我一定跟你说过,我不可能忘记提的。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那个钢琴手吗?或许你忘了,但我保证,只要你听过他的演奏,就再也忘不了。他的音乐就像……”她微仰起头,努力思索着一个贴切的形容词。 “梅琳妲、梅琳妲……”纯琬连唤数声,终于成功地换来梅琳妲狐疑的一瞥。“我们不能明晚再去吗?” 她语气中的疲倦终于让过于兴奋的梅琳妲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脸色。 “喔,对不起,我忘了你昨晚才飞来巴黎,会有时差的问题。”梅琳妲精致的小脸推满歉意,细细弯弯的秀眉也皱成八字。 “如果你今天早上五点半挖我起床去逛协和广场看日出时就想到,我会更感澈。”纯琬苦笑地。天知道她那时候多想拿床边五斗柜上的圣玛德莲雕像把梅琳妲敲昏。 “请原谅我。我真的太兴奋了,这是你两年未第一次意离开你的牢宠到夕卜面看看。” “我并不住在宠子里。”纯琬轻声提醍她。“如果你对我的公寓还有印象,你一定会记得它……” “很大,大得足够住下小飞象和它爸妈。”梅琳妲接口道,棕色大眼凝望着好友眉宇间抹不去的忧郁,轻轻叹一口气:“你知道我并不是指实体上的牢笼。我不晓得你在台湾那半年发生了什么事,但自从你离开台湾后,就把自己困在你亲手建的无形监牢中,一步也不肯踏出来。” “我没有。” “别跟说我没有,你自己很清楚。”梅琳妲双手抱胸,不赞同地瞅着她,“你自己说,这两年来你有过半次约会吗?” “没有人约我。”纯碗无辜地:“乏人问津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是因为这两年来你见过的男人只有大厦管理员。” 梅琳妲想大叫,但话到嘴边变成无力的低叹。 纯琬敛下长睫,低声喃道“我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约莫是意识到梅琳妲优愁的注视,纯碗扯动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梅琳妲,我累坏了,我亻门回去好吗?” “朵拉……”梅琳妲心疼地轻唤好友的英文名手,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整个人愣了一下。 “梅琳妲,怎么了?” 静默半晌,她忽地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纯碗一脸茫然地看着好友。 “他的音乐。” “谁的音乐?”纯惋不得不承认她的联想力永远追不上梅琳妲脑袋运转的逮度。 “那位钢琴手呀!”梅琳妲拉起纯琬的手继续往酒吧的方向走去,完全忘了她们刚才已经决定要打道回府。“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不过酒吧里的人叫他‘希欧多尔’(theodore),因为他的音乐就像是神的赠礼,如果不是你的名字,我可能一时还想不起来。我第一吹听到他弹奏贝多芬的‘月光’时,就想到你。多洛夫斯基老师以前总是说、你是神的赠礼,但我觉得他比你更像,呃,也不能这么,毕竞如果不是你那个恶毒的妹妹……朵拉,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恩。”纯琬愣楞应了声,任由自已被梅琳妲拖着走。事实上,她很本不知道梅琳妲后来说了什么,她的脑中依旧停留在“神的赠礼”这四个字上头。 “说到你妹,如果她不是有张跟你一摸一祥的脸,我一定狠狠给她一巴掌……” 梅琳妲义愤膺的话语在纯琬耳中全化成嗡嗡作响的杂音,空白的脑中缓缓浮现一张曾经无比熟悉的脸庞。 她知道有个人弹奏的音乐也被人称为‘神的赠礼’。那个人名叫俞子真,全球爱乐人士昵称他为“zhen”,对古典音乐界来,他的音乐是至纯至真的表现,但两年前他在台湾涉及一椿校园丑闻案,从此销声匿。除了他本人之夕卜,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件丑闻的真相——一个被嫉妒蒙蔽心智的愚蠢女人。 是的,她对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再熟悉不过了,每天睁开眼,她总会在镜中看到那个女人…… ☆☆☆ 缪司酒吧坐落在幽暗的小巷子中,闪着紫光的霓虹灯招牌和门口微微透出的光线是店家唯一的指标。在繁华热闹的歌剧院区,这祥普通的小酒吧绝不会是观光客参观的景点,因此酒吧内的客人乎全是懂得门道的本地居民。 一名年轻男子半垂着脸走进酒吧中。他穿着白色羊毛上衣,搭配浅棕色长裤,外罩一件破旧的褐色风衣,头上那顶深棕色法国扁帽的帽缘压得极低,几乎遮去他半张脸。 他看来似乎极不愿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当他走进酒吧大门时,室内短暂的静默说明了他的低凋行事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希欧多尔,来杯白兰地暖暖手如何?”一脸大胡子的酒吧老板咧开笑容对年轻男子招呼道。 年轻男子朝他微微点了下头,举步走向吧台,拣了个极角落的位子坐下。 “莲娜又问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帮她伴奏。”酒吧老板倒了一小杯白兰地给他,努努下巴指向台上身材惹火的女歌手。她身着一袭红色低胸晚礼服,姿态撩人地潢卧在钢琴上,充满磁性的迷人嗓音柔柔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法国情歌。 年轻男子没回过头看她一眼,垂低的视线似乎只对杯中晃荡的液体有兴趣。 “希欧多尔?”酒吧老板似乎相当习惯他的沉默,不厌其烦地再次询问道。 他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她的音乐不适合我。”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不过她没听到你亲口回答,就是不肯死心,或许你待会愿意跟她当面潜楚。” 年轻男子抬起头,深幽膝黑的东方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地直望着酒吧老板两秒后再次垂下。 “或许我今天不应该过来。”他放下酒钱,转身就要离开。 酒吧老板慌忙拉住他,“不过,我想我应该可以把你的意思转达得非常清楚,她一定能明白的。” 年轻男子停下脚步,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留下。 此刻台上的表演正好结,一名老客人回过头朗声问,“希欧多尔,你今天要先为我们弹奏哪一首曲子?” “就贝多芬的‘月光’吧!” “不,我喜欢孟德尔逊的‘仲夏夜之梦序曲’。” “那首侠名的‘纯真’比较好。” “对对对,就‘纯真’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替他决定了第一首弹奏的曲子之后,全部期盼地向他,屏息静待他走上小舞台为他亻门表演一曲。 梅琳妲和纯琬的桌子就在小舞台的正前方,但离吧台有些距离,纯琬看不他们口中那位希欧多尔的长相如何,也没有兴趣,她已经累得几乎快趴在小桌上。 迟疑了一会儿,年轻男子最后还是应观众要求走向小舞台。 “朵拉,我想你可能会比较想听贝多芬的‘月光’”,不过我确定这首‘纯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梅琳袒语带兴奋地对纯碗,目光热切地注着走向小舞台的年轻男子。 “恩。”纯琬仍旧一手支着下巴,垂低著头,不太热络地轻应了一声。 年轻男子在钢琴前坐下,他稍微推高压低的帽缘,修长有力的双手掀开琴盖,四周瞬间全静了下来,接着连串优雅甜美的音符流泄而出,仿佛纯真的天使轻快地在绿草地上舞着。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音符在纯琬耳边镣绕,让她不禁一怔。不可能的!这首曲子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难道他也在巴黎?!纯琬突然般到一阵手足无措,无意中竞打翻了桌上的饮料,玻璃杯滚了一圈重重跌在木质地板上,尖锐的破碎声打断了钢琴演奏的声青。 她愕地抬起头,不偏不倚地对上年轻男子同样愕然的注视,时间的钟摆似乎左这一刻停止摆动—— 是的;他在巴黎,就在她面前! “小姐,你是怎么搞的!” “把她赶出去。” 抗议的声浪即刻响起,但对望的两人浑然未觉。 “对不起,她不是故意的。”梅琳妲连忙代仍旧处于失状态的纯琬向众人数歉,接着转向年轻男子。“希欧多尔.请继续,别让我亻门打断了你的演奏。” 年轻男子闻言,总算回过神。他僵硬地回过头,继续刚才的乐曲,但频频失误,接连弹错了好几个音符,最后他霍地站起身,合上琴盖。 “抱歉,我今天的状况不太好。”他向众人欠身数歉,随即转身地走下小舞台。 莲娜见他下来,连忙迎上前去。“希欧多尔……” 他木然地从她身边走过,直直走出酒吧大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众人被他一连串反常的举动震得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众人才回过来,纷纷将矛头指向罪魁祸首。 梅琳妲僵笑着回众人注射来的数十道不善目光,伸手要拉纯琬的衣抽,不料却扑了个空。 “朵拉?”她狐疑地回过头看,但身旁除了空气和愤怒的酒客,哪里还有纯碗的身梅琳妲抓紧背包,对着步步逼近的酒客报以歉然的笑容,心中忍不住暗骂—— 朵拉,你太不够意思了! ☆☆☆ 天啊!求求你!别让我再一次错过他! 修长纤细的身影在扰攘拥挤的街道上狂奔着,急切地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好不容易终于在街道的另一边望见他身着褐色风衣的身影一闪而过,纯琬毫不迟疑地冲向对衔,连串尖锐的煞车声立时响遍闹街。 “喂,你不要命啦!”饱受虚的驾驶人纷纷揉出车窗怨声啐道。 “抱歉,我在找人。”纯琬匆匆回过头道了声歉,跟着又急忙追上那抹几乎要隐没在人群中的身影。 身着褐色风衣的男子转向王室路,而后走人协和广场。纯琬远远望见,连忙加紧脚步跟过去,但她的呼吸变得愈来愈粗重,她的线开始模糊,涔涔的冷汗湿透细密柔软的高领羊毛衫,沉重的脚似乎再也移动不了半步。 他就在前方,只要再走几步路就可以了。纯琬告诉自己,努力想支持着体力严重透支的身体继续往前走。由于时差的问题,纯琬昨晚并没有睡好,再加上今天和琳袒逛了一整天的街,刚才的追逐几乎要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不行了吗?她真的不行了吗?可是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一次错过他! 纯琬心慌意乱地看着前方的身影愈走愈远,凝聚仅剩的力气对兼褐衣男子太声呼喊道:“zhen,别走!” 褐衣男子脚步顿了一下,缓缓回过头…… 天,不是他!她跟错人了!愕的眸瞳怔怔望着眼前陌生的面孔,支撑着她的动机不再,身心的极度疲乏彷若狂涛朝她涌来,霎时淹没她无力的身躯,抽干所有气力的娇躯如同枯叶缓缓坠地。 但预期中的痛楚并没有来临,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在她倒地前紧紧护佐她.好……熟悉的温暖。是谁?纯琬努力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如此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却力不从心。 “zhon,是你吗?”她气若游丝地轻问。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轻柔地替她拭去额际的冷汗。 “当然不可能是他。”她虚弱地轻笑,“我怎么会忘了他现在该有多恨我。” 那人依旧没有回答,结着厚茧的食指轻轻抚过她柔嫩的眼下肌肤。 “朵拉!”梅琳妲急切的呼唤声伴着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不远处传来,最后在她身边停下。 “朵拉,你差点把我吓死。”梅琳妲在纯惋身边蹲下,担忧地俯她苍白的脸庞,责备的语气中带着浓重的哭腔。她好不容易从酒吧里那群谴怒的酒客中脱身,才走到大街上,就看到纯琬像发了疯似的冲过车道,她连忙追了过来,却看到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倒下去,害她脆弱的心脏差点罢工。 “梅琳妲,我……役事,只是……体力……透支。” “没事就好。”梅琳妲叹吸鼻子,抬起头感谢及对抱住纯琬的好心人。她的目光才触及那顶压低帽缘的深棕色法国扁帽,立刻不敢置佶地轻呼一声“希欧多尔!” zhon?抱她的人是他?!纯碗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被他从他温暖的怀抱移到梅琳妲怀里。 “zhon,别……走……别……走……”纯瑰挥舞着双手,试图抓回他的手,但是却只抓到空气。 “朵拉,你到底是怎么了?”梅琳妲用力把住钝琬,以免她跌在地上。 “希欧多尔呢?”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走了……他还是走了……”纯琬无力地垂下双手,喃自语道。 梅琳妲不解地敲起眉头。“朵拉,你是怎么一回事了”“我好累……真的好累……”她幽幽长叹,任黑暗攫取她所有的意识。 ☆☆☆ 柔亮的晨光透过雪白的窗廉染亮雅敢的房间,也唤醒床上睡得并不安稳的人儿。 纯琬推开被子,起身走到窗台前,打开窗子,深深吸入一口晨间清新的空气。 时候还很早,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她昴起头极目远眺,看着远处的高楼和更远那一方初升的太阳,而后用力闭上眼。她知道有些东西是肉眼看不到的,但比从高倍数的望远镜中看得更清楚,因为它刻在心版上,忘不掸、抹不去,执意闭上眼反而看得更清楚。 她从来没想过会再见到他,更不知道自己那一晚发了疯似地追寻着他的身影究意想做什么,但心里却有个声音疯狂地喊着“别让他走”,所以她不理会已经透支的体力,执意想留住他,就像她总是任由一惯的执泐控制着自己的行为与言词。她执抛的恶习总在面对他时表现得特别彻底,可笑的是,连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她从来都理不得自己对他的感觉,只能是一种执念吧!一种强烈到令她手足无措的执念。 过了好一会儿,街道上的人群渐渐多了起来,原本单纯的宁静慢慢被暄嚣淹盖。纯琬踱离窗边,走进房间内的小浴室梳洗番后,换上轻便的裤装。 正打算下楼,房门已经被轻巧地推开。 “朵拉,你怎么起来了?”梅琳妲端着盛放早的托盘,站在房门口,诧然望着高她半个头的纯琬。 纯琬往后退了一步,让她进房,而后关上门。“我觉得糯神好多了,不想继续躺在床上。” “可是……”梅琳妲不太放心地看着她瘦得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你确定你真的好了?真的不要再多休息一天?” 纯碗僵硬的脖子,对梅琳妲的建议露出敬谢不敏的恐怖表情。“再躺下去,我可能以后,听到床这个字就想吐。” “没这么严重吧。”梅琳妲露出浅笑,将托盘放在窗合边的白色雕花矮几上。 托盘上放着双人份的可颂面包和拿铁咖啡。浓郁的面包香和奶油香飘散在空气中,纯琬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我回纽约时,一定会很想念康丝坦做的可颂。”纯碗在矮几旁的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地轻咬一口松软可口的可颂麴包,有些语焉不详地。 “亦也可以计康丝坦帮你做一辈子的可颂。” 纯琬停了一下,注着好友状似无辜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我终于可以把你家的厨娘带回,纽约还是另有弦夕卜之音而我没听出来?” 梅琳妲深褐色的长睫毛了。“我要是让你把康丝坦带回纽约,我爹地会把我的皮给剥了。” “那就表示有另一种方法可以让我这辈子都能吃到康丝坦做的可颂,而你又不会被康诺先生剥皮。”纯琬分析道,停顿三秒钟后,深思的黑眸倏地放大,不敢置信地瞪着好友。“老天,告诉我你没有……” “朵拉。”梅琳妲心虚地垂下长睫。 “老天!是你告诉我他这一季都会待在香摈区酒厂那边,我才答应你来巴黎的。”纯琬霍地站起身,在房中烦躁地来回踱步,努力想降低语气中的恼怒。 海琳妲抿着唇,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只是跟他稍微提了一下。” “那好,你待会打电话跟他稍微提一下我已经回纽约了。” “来……来不及了。”梅琳袒垂下头,不敢再看纯琬一眼。“他昨晚就回来了。” 纯琬颓然倒回椅子上。她想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尖叫的力气也没有。 “朵拉,我只是想,事情已经过这么久了,或许……或许你会愿意原谅他。” “原谅他?”纯琬的音调倏地拔尖。“我差点就被他强暴,你却要我原谅他!” “他那时候太年轻了,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想安慰你。” “在医生宣布我的手再也不能弹钢琴之后,他认为强暴我可以给予我任何安慰?!很抱歉,这祥的安慰我无法消受。”纯琬扭曲嘴角,讥诮地。 “我知道你那时被吓坏了,可是……”梅琳妲揪紧眉心,无奈地望着她。“盖文是我的亲哥哥,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我怎么办?我没有办法舍弃任何一方。” 纯琬默然,将手中剩下的可颂塞入口中,但原本松软可口的面包却忽然变得干涩而难以下咽。她明白梅琳妲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就是无法强迫自己释怀。 “盖文真的很喜欢你,这些年来,他心中始终只有你一个。如果你愿意原谅他,甚至接受他。”梅琳妲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试着用俏皮的口吻“你就不用担心吃不到康丝坦做的可颂了。” 纯琬轻啜一口吻啡,用力将梗在喉中的面包咽下,好一会儿才寻回失去的声音,“梅琳妲,我不想再谈他的事。” “再给他一次机会。”梅琳妲圆亮的棕眸恳求地瞅着她。“拜托!” 她眼中的期盼让纯碗犹豫了。若梅琳妲是在两年半前请求她再给盖文一次机会,无疑地,她会无视于好友眼中的期盼拂抽而去。然而,“他”的出现让她偏执的铁石心肠开始渗入些许人性。 或许,终究还是不够多吧!她闭上眼,脑中浮现一双受伤的黑眸凝然望着她。当年的她就像条冷血的毒蚊狠狠反咬他一口。 脑海中的影像迅速退回尘封的角落,纯琬睁开眼,淡然道,“我会考虑。” 释然的笑容在梅琳妲唇边绽开,不难看出她真的松了一口气。 确定警报解除后,她小小的脑袋开始急速转动,兴冲冲地帮两人出起主意,“今天天气不错,你可以先和盖文到杜乐丽花园野餐,然后去—— “我只说我会考虑。”纯琬冷冷地打断她脑中编写的计划。 “可是…… “梅琳妲,不要逼我。” “如果你还不习惯跟盖文单独相处,我也可以陪你们一起去。” 纯琬挑起一道秀眉,十分不以为然。“然后再让你用各种借口溜掉!” “我……”梅琳妲嘟起小嘴,不情愿地默认自己确实有那个打算,但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个方法。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纯琬已经先道:“梅琳妲,你不用伤脑筋了,我今天已经有计划了。” “什么计划?” “我打算去拜访一位朋友。”只是他或许根本不想再见到她。她涩涩地在心中衤卜充。 ☆☆☆ “你要找希欧多尔!”一脸大胡子的酒吧老板一边用干布擦拭玻璃杯,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瑭纯琬,深褐色的眼瞳透着好奇。“为什么?” “我想为上次的事向他致歉。”纯琬情戒慎地对酒吧老板挤出一抹笑。从她踏进酒吧那一刻起,她便敏感地感觉到自己已经成了众人注视的焦点,而那些目光有些是好奇,有些是狐疑,甚至有些愤怒,但绝对称不上友善。 酒吧老板对她窘迫不安的情似乎相当满意,他咧嘴笑了笑,将擦好的杯子倒扣在吧台上,顿了一会儿才道:“自从你那天打断他的演奏之后,他就没再来过了。” 他的话解释了众人对她不满的原因。纯碗露出歉然的笑容,“可以麻烦你给我他的住址吗?我想当面向他道歉。” “恐怕不行。坦白说,没有人知道他住哪儿,也没办法跟他联络。希欧多尔只是店里的客人,并不是我雇的琴手。一开始,他只是偶尔会来我这里喝点小酒,后来有一天我雇的琴手生病没未,我看他望着钢琴发愣,问他要不要玩一下,才发现他原来是高手。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会来弹上几曲,有不少客人甚至是冲着他来的。”酒吧老板无奈地看着她。“他这几天没来,店里的客人少了不少。” “我很抱歉,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其实要找到他也不是太困难的事。?酒吧老柜又开始擦起另一个玻璃杯卜目光由纯碗的脸缓缓下移剑她修长的双手,有些离题地,“你有一双和他一祥的手。你会不会弹钢琴?” “以前学过。” “介意为我们表演一曲吗?钢琴酒吧少了音乐真是不出的怪异。” 纯琬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暗示,也明白他有意刁难。 若她拒绝,要找到他就会变成非常困难的事。 “我很乐意。”她对酒吧老板挤出一抹无力的笑容,走向钢琴。 众人见她走向钢琴,皆露出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 “小姐,就弹上次那首被你打断的纯真好了。”角落有人扬声喊道,故意要看她的笑话。 “说不定她连谱都不知道。”另一个人调侃道。 纯碗在钢琴前的琴椅坐下,瞪着黑白交错的琴键,脸色忽地变得惨白,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发颤。她的手……还能弹琴吗? 为什么不能?如果你真的爱音乐,弹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差别呢!来自回忆的声音温柔地反问,渐渐抚平恐惧忐忑的心。 “她要是会弹!纯真,我请全部的人喝一杯。”另一名男子扬声宣布,引得众人连连鼓掌欢呼。 纯琬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心中的勇气慢慢凝聚,而后将双手平放在琴键上,回过头对那名大放阙词的男子甜甜一笑。“我希望你今天带的钱够付帐。” 悠扬的旋律随之响起,虽然有些地方显得生涩,有些音符的力道不够重,但没有人能怀疑她弹的曲子不是那天未完的“纯真”。 一曲既罢,惊讶的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几秒才听见连串厚实的掌声从吧台传来,纯琬感激地对酒吧老板露出浅笑。 “她弹得比希欧多尔差多了。”那名男子不甘愿地嘟囔道。 纯碗闻言,浑身震了一下,目光无神地望着使不上力的右手无名指。 这不是他的错!她无声地提醒自己,拒绝让嫉妒再次蒙蔽自己的双眼。 她僵硬地起身走回吧台。 “请你的。”酒吧老板倒了一小杯甜酒给她,“你的手怎么受伤的?” 浓密的长睫讶地扬起,又缓缓垂下。“意夕卜。” “对于一个有天分的人来,这种意夕卜太残忍了。” 纯琬默然不语,无意回味那种椎心之痛。 酒吧老板见她不想提,也无意再撕开她或许已经结疤的伤口。“有人看到希欧多尔在郊区的育幼院教孩子弹钢琴,你可以去找找看。” “谢谢。”纯琬喃道声谢,拿起背包就要离开。 “希欧多尔也受过伤。”他忽然出声道。 纯碗愕然回过头。 酒吧老板指指心脏部位。“只是他的伤在这里,现在还在淌着血。你认识以前的他,对吧?” 纯琬僵硬地轻点一下头。 “救他。”——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二章 简陋的木床上斜倒着一个落魄憔悴的男人,方正的下颚冒出一片青森的胡碴,紧闭的双眼有着深深的黑彩,他身上的白色羊毛衣和浅棕色长裤皱成一团,还透着一股令人掩鼻的酸臭味。几只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床脚,没喝宪的麦酒发出酸味,不难想见这名夕卜表和气味均比美流浪汉的男子已经过了不少天这样糜烂的生活。 “你为什么要再出现?”他喃喃呓语道,困难地翻了个身,修长的手垂落床侧,打翻了一只半满的酒瓶,发臭的黄褐酒液立刻流了一地。“再次提醒我错信一个人有多愚蠢吗?” “其实我一直都记得……哈……怎么可能忘得掉……”他又翻了个身,泛着血丝的黑眸倏地睁开,无比清醒地瞪视着阁搂的木制天花板,干涩的声音再次呢喃道:“怎么可能忘得掉。” 他一直都记得她带给他的教训,就像他也清清楚楚地知道过去这三天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他就躺在这张床上,喝掉一瓶又一瓶的酒,直到他买来的酒全都喝光了,他的意识仍旧是该死的清醒,酒精从来都没能如他所愿地麻醉所有的意识,也麻醉不了他对她的…… “该死。”他懊恼地低吼一声,阻止自己再去想那个可笑的字眼。 尖锐的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他扶着床头站起,跌跌撞撞地赶去接起电话。 “俞子真先生在吗?” “我是。”干涩粗嘎的声音从电话听筒传入耳膜,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皱眉。 电话那头似乎也被鸭子般的沙哑声音吓了一跳,静了好一会儿,才语带担忧地轻问“俞先生,你是不是病了?” “我没事,只是刚睡醒。诺玛修女,有什么事吗?” “朵拉这几天为了参加比赛的事很紧张,你能不能拨个时间来看看她?” 朵拉……两年多前他认识一个女孩子也叫朵拉,但他习惯叫她纯琬,有时候也会戏谑地喊她“纯纯”,她总是皱着鼻子抗议那个昵称听起来像在说她“蠢蠢”,但有是时候她也会咧开笑脸回叫他“真真”。记忆的船飘离了现实的锚,载着他搠着时光的河流慢慢往回走…… “俞先生?”诺玛修女轻声唤道。 他淡出回忆,回到现实,记起那个名唤朵拉的小女孩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蓝绿色的眼睛和长着雀斑的小脸。 “如果你真的没空……”诺玛修女误将他的沉默当成是为难,立刻谅解地为他找理由,但语气中仍不免透着失望。 “诺玛修女,我很乐意去看看朵拉。”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我大概一个半小时后会到。” “俞先生,真是谢谢你。”诺玛修女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我很乐意为那些可爱的孩子贡献一些心力。院里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做,你去忙吧,我一会儿就到去。” “俞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愿主保佑你。” 讲上了电话,子真走进阁楼里附设的小浴室,望着镜中自己狼狈颓废的摸祥,苦涩地一笑。 或许,他需要的不只是上帝的保佑,而是像他的小妹诗奕一祥,对于伤痛的往事可以选择遗忘…… ☆☆☆ 育幼院中所谓的琴室只是一间小房间,靠墙摆着一架旧钢琴,另一面墙边则摆了几张小椅子和小桌子。 纯碗踏入空无一人的琴室,目光立刻被贴在墙上的照片所吸引。相片中的子真抱着一名金发小女孩站在中央,一群孩子围在他身边笑得很开心,他也是笑着,但他的笑感觉上很空虚,仿佛少了什么。 救他!不期然,酒吧老板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她震了一下,定定望着照片中他的笑容。或许他的笑容并不像她感觉得那么空虚,只是酒吧老板的那句话影响了她。 她有什么能力救他呢?她只是为了她曾做错的事想跟他说声对不起罢了,就只是如此而己。 “姊姊、姊姊。”一双小手轻拉着她的衣摆,努力想引起她的注意。 纯琬低下头,看见一个一脸雀斑的金发小女孩昴着小脸,蓝绿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她。 “姊姊,你叫什么名字?” 纯琬蹲下身,和小女孩平。“我叫朵拉,你呢?” 小女孩讶地眨着眼睛。“我也叫朵拉。” “好巧,我们都叫朵拉呢!要是你们院长突然叫‘朵拉’我们可能会弄不清楚她在叫谁。”纯琬笑道。 “我不会弄错。因为院长叫我一定是‘朵一拉一你又跑哪儿去了?’”小朵拉尖着嗓子,努力模仿出院长高八度的叫声。“可是,院长叫你一定是。” “朵拉。”温润的男中音从门口传来,大小朵拉闻言同村转到头。 “哥哥。”小朵拉尖叫一声,奔入门边那名男子的怀中。 子真弯身抱起小朵拉,目光却是定定望着纯琬的脸。 纯琬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他的眼神让她心虚,仿佛元言地问她为什么又要出现。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之间她有点嫉妒小朵拉现在所在的位置。 “哥哥,我觉得我弹得好糟糕,有几个音老是怪怪的,我一定会输的啦。”一提到比赛的事,小朵拉的小脸就垮了下来。 “你先弹一遍给哥哥听,我们再一起找找看问题在哪儿,说不定你只是太紧张了。”子真将小朵拉轻轻放在钢琴前的琴椅上。 小朵拉将比赛的指定曲和自迭曲各弹奏了一遍,几乎没有出任何差错。 子真赞许地直点头。“很好啊!可见朵拉只是太紧张了。” “哥哥,你以前去比赛的时候会不会像我一祥很紧张啊?” “当然会啊!记得哥哥第一次去比赛的时候,紧张得直发抖,连脚都站不稳。” 小朵拉沉恩片刻,又抬头问:“那你紧张的时候都怎么办?” “把台下的人全当成马铃薯。” “把台下的人全当成玉蜀黍。” 在场的两个大人异口同声道,跟着一愣,互看了一眼,匆匆别开视线。 “马铃薯加玉季薯?!哈!那我把他们做成沙拉好了。” 小朵拉咯咯笑道,忽地从钢琴前探头问纯碗;“姊姊,你也会弹钢琴吗?” “小时候学过,后来就停了。” 小朵拉不解地偏着头看她。“为什么要停?弹钢琴是一件很棒的事,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要一直一直弹下去。” 纯琬不自觉地轻抚着右手无名指。“我也根想一直一直弹下去,可是出了一点‘小问题’。” “这祥啊。”小朵拉似是了然的直点头。“对了,哥哥是个很好的钢琴老师喔,如果姊姊还想继续弹钢琴,可以找哥哥教你。” “我知道。”纯琬偷偷看他一眼,子真的表情有些僵硬。 “咦,姊姊,你来我们院里要做什么。” “我……”纯琬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若坦白说她是来找他的,或许他会故意装作不认识。 “姊姊和哥哥约在这里见面。” 纯琬谅讶地看向子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替她解围。 “喔一。”朵拉长长地“喔”了一声表示了解,跟着又问:“可是为什么你们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打过招呼?” “因为……” 蓝绿色的大眼睛骨碌碌地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小嘴随即漾起了然的笑容,露出两个小巧的梨窝。小朵拉故作成熟地摆摆手道:“我了解,我了解,你们要讲的话不能让小电灯泡听到。去约会吧!这两首简单的曲子留给我慢慢练就行了。”说完,她果真转过身,认真地练起琴。 纯琬安静地跟着子真走出琴室。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路,始终没有交谈。 “我……。”她清了清喉咙,试著开口,但他绝然的背影又让她失去说话的勇气。 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路。 育幼院的红色大门就在眼前,纯琬知道自己再不开口,或许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我知道你并不想再看到我。” 他向前移动的规律步伐陡地停顿了一下,又前行。 温和淡然的语音夹带着一丝丝嘲讽随同微风飘向她,“你确定你真的知道?” “我知道我不应该再来扰乱你平静的生活,可是……” 纯琬咬着下唇,望着他整齐地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两年不见,他的头发变长了许多。“我想我欠你一句抱歉。” 子真停下脚步,但没有回过头,依旧背对着她。“为了什么事?” 纯琬无言。她不懂他的意恩。 她的沉默似乎让他有些恼火,他回到头微愠地又问了一次:“为什么要说抱歉。” “我……。”她哑然。 “你该死的不知道你真正伤害了什么,何必说抱歉!为了求心安,还是因为你害我丢了那份教书的工作?”子真怒气腾腾地对她吼道。 他罕见的怒气让纯碗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我真的很抱歉……” 他闭上眼,深深叹了一口气。等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怒气全消,只剩下苍凉和无奈。他的眼神让纯琬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一股无法言喻的窒息感重重压在她胸日。 “老天,你伤我最深的是你根本就不懂。”他自嘲地一笑,迈开步走出育幼院大门。 “不懂什么?”纯琬对着他的背影扬声问道,但他始终没有回答。 ☆☆☆ 她究竟不懂什么?子真的话在她脑中盘旋了好几天,却仍旧找不到答案。纯碗坐在窗台上,头倚着冷冷的锡制雕花窗棂,目光毫无焦距地着远方。 梅琳妲一进房就看见纯琬役精打采地看着窗夕卜。“朵拉,你在发呆了。” “你回来啦。”纯琬回过头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专辑的进度如何?” “别提了,还不就那祥。”梅琳妲把一整袋乐谱往桌上一折,整个人倒向椅子,两条美腿不甚淑女地往茶几上一搁。 从小学琴的梅琳妲目前在一家专门发行古典音乐的唱片公司当音乐总监和制作人。最近公司有意发行一系列的新吉典乐专辑,各以小提琴、大提琴、长笛和钢琴为主题,前面三张专辑的录制都还算顺利,独独钢琴那张专辑的录制过程一波三折,原本迭好的曲子有一半被老板打了回票,跟着弹奏的钢琴家又因为录制时间延后,卡到他预计的演奏会挡期而桂冠求去。 “丹尼尔又有意见啦?” 一提到她老板,梅琳妲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没名的钢琴家他不要,有名的又轧不到挡期。新迭的曲子只有一首他很勉强地点头。找了六首,他只要一首耶!我耍去哪里再生出两首曲子给他?” “没办法,丹尼尔对钢琴有一股狂热。” “难怪他会和多洛夫斯基老师成为莫逆之交,两个人对钢琴一祥执着到不太正常。上帝啊,派个天使下来帮帮忙吧。”梅琳妲手捂着双眼哀叹道,忽然整个人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问:“朵拉,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白痴?” “呃?”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纯琬完全摸不蕾头绪。 “上帝已经送了我两份大礼,我干嘛又要他送个天使下来?” “上帝送你什么礼物?” 梅琳妲兴奋地从椅子上弹起来,热切地抓住纯琬的手,一脸希冀地看着她。“就是你跟希欧多尔啊。” “我。”纯琬发现自己再次被她快速运转的脑袋打败。 “对啊,对啊!记不记得你十五岁的时候写过几首小曲?那时候丹尼尔和多洛夫斯墓老师对你写的曲子赞不绝日,所以你写的曲子,丹泥尔一定会点头。” “可是我现在写的都是流行乐,你知道丹尼尔对流行乐的评价不太高。”纯琬涩涩地提醒她。 “希欧多尔虽然不太有名,不过等丹尼尔听他弹到之后,绝对会谅为天人。然后你帮我写一首曲子,再加上他那首‘纯真’,整张专辑就可以大功告成了。”梅琳妲沉醉在光明的前景中,压根没听到纯琬说了什么。“啊,我亻门今天上就去缪司酒吧找希欧多尔。” “他不可能会答应的。” 梅琳妲总算从她美妙的幻想世界回到现实中来。“朵拉,你刚刚说什么?” 纯碗抿了抿唇,再次说道:“我说他不可能会答应的。” “为什么?” “因为……”纯琬迟疑着该不该告诉她真正的原因,但最后仍只是简单地说:“因为他讨厌我。” “讨厌你?”梅琳妲不解地掮了掮长睫毛,顿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老天,朵拉……你以为他会因为你不小心在他演奏的时候摔破一个杯子就恨亦一辈子吗?希欧多尔不可能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纯琬看着好友的笑脸,丝毫提不起勇气告诉她,她对他做的不只是在他演奏时摔破一个杯子那么简单。 她垂下眼,轻声道:“说不定他会。” “朵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杞人忧天了?他要是真的讨厌你,那天你昏倒的时候,他就不会去扶你了。你快换件衣服,我们晚上去缪司酒吧找他。”梅琳妲拿起搁在桌上的乐谱,喜孜孜地走出房间。 他不恨她吗?纯琬蜷起身于,将尖瘦的下巴搁在膝上,回想起他那一夜温暖的怀抱。 他当然是恨她的,怎么能不恨!只是除了恨之夕卜啊!他说她不懂的到底是什么? ☆☆☆ 她早该知道梅琳妲是不会放弃的。纯琬看着客厅中高大俊美的褐发男子,直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盖文.康诺都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但他却曾是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魔。因为他,她有半年的时问都需要借助安眠药才能安然入睡,而不会被自己的尖叫声谅醒。 事情发生那一年她十七岁。医生宣布她被挛生妹妹割伤的右手从此再也不能弹钢琴后,她接受梅琳妲的邀请到巴黎养伤,顺便散散心,也是那对候,她认识了梅琳妲十九岁的哥哥盖文。有一晚,盖文带着分酒意闯进她的房间,企图强暴她,她拼命地挣孔、尖叫,却始终无法挣脱他的箝制,终于梅琳妲听见她的尖叫声,冲进房间救了她。隔天,纯琬带着盘据心中长达半年的噩梦仓皇逃回纽约。 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经历妹妹的背叛、父母的不谅解、再也不能弹琴的残酷现实,和差点被强暴的疆梦,她原本纯真无染的世界在一瞬间崩毁,支离破碎。 “嗨!好久不见。”盖文绽开笑容,对她轻声打了招呼。 “呃。”纯琬僵硬地点点头,仍站在通往客厅的通道上,不打算前进半步。 仿佛看出她防备的态度,盖文有些沮丧地挤出苦笑。 “梅琳妲的动作真慢,换个衣服也要那么久。” “好啊!才让你等个几分钟而己,就说我坏话。”梅琳妲身着一袭水绿免的雪纺纱洋装翩然下楼。 “你确定你真的只是要去酒吧喝酒听音乐?”盖文看着妹妹一身盛装打扮,打趣道。“啧啧啧,你还戴上新买的珍珠耳环,果然是女为悦己者容。” 纯碗闻言,愣了一下,故作不经意地问:“梅琳妲,你还约了别的朋友吗?” “没有啊!就我们两个和‘司梳’盖文.康诺先生。” “她呀,只有为了她的希欧多尔才会这么盛装打扮。” 她的希欧多尔?!盖文的话仿佛一记响雷震得纯碗脑中乱成一片。不期然,一股酸味涌上喉头,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朵拉,你别听盖文胡说,希欧多尔可能连我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梅琳妲横哥哥一眼,语气中隐隐有丝怅然。 纯琬望着好友粉颊上两抹不甚明显的嫣红,忽然之间有些不安。 为什么不安?就算梅琳妲真的喜欢上子真又怎么样? 报本不关她的事,她对他只是觉得很抱歉而己…… “朵拉,你在想什么?” 纯琬连忙回过神。“没什么。你这件洋装会不会太薄了一点?最近天气变冷了。” “应该还好啦。”梅琳妲不太在意地。 她一手勾着盖文,一手拉着纯琬,兴奋地走向大门。 “走了,走了,今天一定要让希欧多尔点头帮我录专辑。” ☆☆☆ “哈啾!”梅琳妲以面纸捂着口鼻,又打了一个喷嚏。酒吧里的小桌上堆满了用过的面纸团,她原本高挺的俏鼻变得通红,明亮的大眼也泛着血丝。 “梅琳妲,你还好吧?”纯琬担心地轻问,伸手轻触她的额头。 “不好。”梅琳妲可怜兮兮地噘着小嘴咕哝道,目光一触及台上生面孔的钢琴手,整张小脸又垮了下来。 盖文同情地看着妹妹。“看来你那个希欧多尔是不打算来了。” “似乎是如此。”梅琳妲希冀地又望了一眼紧掩的酒吧大门,最后仍旧失望地调回目光。“只好改天再来看看了。” 盖文扶着妹妹站起身,见纯琬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挑眉询问地看向她。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那我送梅琳妲去看完病之后再来接你。”盖文提议道,努力想在纯琬面前表现出体贴的一面。 “不用了,我待会坐计程车回去就行了。你好好照顾梅,琳妲。” “那……好吧,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如果叫不到车,尽管打电话回去,我再来接你。”盖文叮嘱道。 “恩。”纯琬不甚热络地轻应了一声,对于他的体贴仿佛视而不见。“好好照顾梅琳妲。” 盖文扶着妹妹走向门口,忽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纯琬,没头没脑地轻叹一句,“你似乎从来都不懂。” 纯琬闻言不禁一怔,才回过要问他,他已经扶着梅琳妲走出酒吧大门。 该死!她暗咒了一声。又一个人说她不懂,但她到底该死的不懂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肯好心的告诉她答案。 “希欧多尔还是没来。”浑厚的男声在她上方响起,“你去育幼院没看到他吗?” 纯琬抬起头望着酒吧老板。“我们没说到什么话,不过他看起来一切都很好。我不觉得他需要别人去救他。” “显然你并不懂。” “不懂什么?”纯惋努力沉住气,平和而有礼的问道。但她发誓.只要再有一个男人她不懂,又不告诉她答案,她一定会拿桌上的玻璃杯狠狠往他头上招呼。 “不懂他的伤是在很深的心底。”酒吧老板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有一阵子他有酗酒的习惯。” “酗酒?”纯琬诧然地微扬音凋。“为什么!他根本就喝不醉。” “看来你和他真的满熟的。”酒吧老板唇边微露笑意。 “那阵子他几乎每天都试着要灌醉自己,后来有一天,他喝掉了两瓶伏特加之后,开始歇斯底里的大笑。那时候我以为他终于喝醉了,但他却忽然停住笑,涩涩地说:‘为什么喝不醉?为什么别人可以借酒浇愁,我却不能?说不定只要喝醉了,我就不会再想到她。’”纯琬心中一凛。“她是谁?” 酒吧老板耸耸肩。“好问题,不过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他爱的女人吧。” 一股愤懑倏地涌上她心头。原来他离开合湾自我放逐报本就不关她的事,只不过是他自己为情所困罢了,那她又何必该死地、无聊地又可笑地为他自我放逐的事而感到愧疚? 纯琬猛地站起身,放下酒钱。“我相信等他遇到另一个看对眼的女人,他那个在很深的心底的伤绝对会自动痊愈,根本用不着我救他。” “你嫉妒‘她’,。” “哈。”纯琬回到头,对着酒吧老板狠用力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连见都没见到的女人?太可笑了。” “谁知道呢?或许你该问问你自己。” “我……”她迟疑了一秒钟,跟着执拗地撇过头。“我才没有嫉妒那个女人。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笑,为了一个女人自甘堕落,舍弃自身的天赋不用。” “那是因为你没有爱过。” “我……那不干你的事。”被戳破的心事让纯琬顾不得礼貌,愤然转头离开。 爱?什么叫爱?她曾经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爱她,但是当她的手再也不能弹钢琴时“爱”她的父母把她送到瑞士去读寄宿学校,“爱”她的多洛夫斯基老师从一周一封信到后来音讯全无,而“爱”她的孪生妹妹更是她一切不幸的开端。所谓的爱全都是骗人的东西。 全都是骗人的! 纯琬走出酒吧,仰头望着夜空昏黄的弦月。一阵夜风扑面,她打了个寒颤,挂紧夕卜套低头走向协和广场。 子夜时分,广场上并没有多少人,她在路灯旁的椅子坐下,呆望着手中被卷成数圈的皮包背带。 是的,她气他为了一个女人舍弃自身的天赋不用,宁愿窝在小酒吧浪费生命。但她也明白心里那股复杂的感觉不只是愤怒,一股噬人的痛楚由她心中的某一处慢慢扩撒开来,仿佛有只小虫一口一口地啃咬着她的心。 这种感觉会是嫉妒吗?但怎么会?她知道嫉妒是什么滋味,她会气愤,她会不甘,但不会这么……痛。 更不会计人想哭……纯琬伸手捂住微颤的唇,忍着不让眼眶中莫名堆满的泪水落下。为什么她会想哭?她巳经好久没有掉过一滴泪了。 蓦地一双大手不规矩地欺上她的肩。“小妞,一个人呀!要不要我帮你暖暖身子。” “别烦我。”纯琬冷声喝道,不耐烦地挥开那人的手。 “啧啧啧,小妞,别那么冷淡嘛!夜深人静的,咱们俩正好可以乐一乐。” 一股令人作呕的酒气直窜入她鼻中,眼前被酒意熏红的狰狞面孔终于让纯琬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 “走开!”她用力想推开他,但双手反倒被他一把抓住。 “用不着害羞。”那男人箝住她的手,淫笑着逼近的脸孔显得格外骇人。 “放开我。”纯琬放声尖叫,抬起长腿用力踹向那男人的重要部位。 那男人一吃痛,松开捉住她的手,纯琬连忙趁这机会逃开,亻旦还没来得及跑远,便又被他抓住脚踝,她整个人向前亻卜倒在地,便被拖了回来。 “臭婊子。”那男人忍着痛啐道,一手揪住她的衣领,另一手则高高举起止要挥下。 纯琬认命地闭上双眼,但预期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反倒听见那男人一声惨叫。她急忙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见子真抓住那男人的手,迎面赏他一记重拳。 那男人踉跄了一步,伸手抹去鼻中流出的暖热液体,殷气腾腾地瞪视着子真。“你是哪个该死的鬼。” 子真没开口,眼中的杀气更胜那男人。 两个男人互瞪对方半晌,忽然那男人呼喝一声,冲上前来,子真闪过头一拳,但腹部却札札实实地吃了他一拳。但那男人并没有占到多少优势.,挨了一拳后,子真抓住他的右手,跟着一记手刀猛欣向他后颈。 纯琬看着两人扭打成一团,几乎无法呼吸。每看到子真挨了一拳,她的心仿佛也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两个男人身高相仿,那男人的体型虽比子真粗壮许多,但子真的技巧却远胜到他,缠斗半晌,胜负依旧未分。 忽然银光一闪,那男人从腰际抽出一把匕首,猛力刺向子真,他以手铬挡,跟着一记猛挚直取那男人的面门。 那男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在地上,没有再爬起来,子真也因为用力过度,整个人仆倒在地。 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结束,纯琬捂着唇,惊叫声仍梗在喉中发不出半点声音。她惊愕的目光由倒在地上的男人缓缓移向挣扎着爬起身的子真,昏眩的意识迅速恢复,她连忙冲上前扶住他。一股暖热黏调的液体从他的掌心沾染上她的手,她借着街灯一看,触目惊心的血红让她狠狠倒抽一口气。 “老天,你的手!”难以言喻的心慌揪住她的呼吸,豆大的泪水无意识地滑落两腮。 “你真的在乎吗?”子真推开她的搀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纯琬拉出白丝衬衫的衣摆,用力撕成长条状,跟着追上子真的脚步,小心翼翼地替他将手上的伤包扎好,担忧地看着他,颤声问:“很痛吗?我带你去看医生,绝对不会有事的,不会的……” “那不正好。”子真嘲弄地轻笑,低头凝望着纯碗替他包札好的手。“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一双‘神的赠礼’而起……”——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三章 两年多前纽约“我想找一个人。” 纯碗从柔软舒适的皮质办公椅上坐直身子,打量着眼前穿着入时的年轻女子。她有一头俐落有型的深金色短发,水蓝色的眸子冈烁著精明干练的光芒,合身的深灰色套装给予人一种十分专业的印象。无疑地,她看起来像极了精阴能干的女强人,但是不幸地,她的脑子显然不如她的夕卜表看来那么清楚。 “我想你去找侦探会比较恰当。”纯惋客气地回答道,微微垂下眼睑,小心不让自己心里的想法被女客看出。“以客为尊”一向是她父亲的经营之道,也是“思凯贸易”奉为圭臬的信条,尽管她十分怀疑眼前这位女子有可能会成为公司的客户之一,她还是必须严格管制自己的舌头,以免那微小的可能性成真。时序才进入夏天,她今年已经因为管不住自己的舌头而被她父亲训诫了十次,她不希望这么快就迈向第十一次。 年轻女子水蓝色的眸子瞟向纯琬低垂的脸。“你觉得我是疯子。” 看来这位小姐的脑子并不像她以为的那么不清楚。纯琬抬起头,保留地,“我承认我有点讶异。我想并没有太多客人会到贸易公司来要求寻人的服务。” “我确信这样的要求井不常见,不过我相信我能给你一个十分合理的理由。”她嘴角微扬,从公事包中拿出名片递给纯琬。“我叫艾曼达.奎克。” 望着手中白底金字的名片,纯琬不得不重新修正对她的印象。就算她在商业方面的能力实在笨拙到让她父亲觉得汗颜,她也知道艾曼达.奎克是华尔街中响当当的理财天才,对投资人来说,她几乎等于钞票的同义词。 艾曼达顿了一会儿,确定纯碗已经知道她的身分之后,才又开口道:“我知道你是谁。” “好巧,我正巧与你有相同的认知,我也知道我是谁。” 纯碗嘲弄地回道,语音才落,她为时己晚地发现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多事的舌头了。该死!她就知道她一向看天才不顺眼。 艾曼达似乎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所知的资料。“你两岁开始学琴,十二岁获得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首奖,十四岁获得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钢琴大赛首奖,十六岁获得日内瓦国际钢琴大赛首奖——” 纯琬一愣,脸色倏地转白,亻旦仍强作镇定地扬手打断艾曼达的话。“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来这种错误的资料,不过我相信你可能要慎重考虑哪个侦探。如果我真是像你的那个钢琴神童,我何必坐在办公室里蹉跎生命。” “那正是我想问的问题,不过喜欢浪费天赋的人显然不只你一个。” 她凭什么指责她浪费天赋?!这一切全非她自愿的。纯琬习惯性地轻抚着无力的右手无名指,脸色一沉。“奎克小姐,很抱歉,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很显然的,你对于我们公司的服务项目一点兴趣也没有,或许你会愿意结束你怪异的拜访,回华尔街研究你的大琼指数,顺便让我有机会在午夜前弄懂这些烦人的报表。” “道琼指数。”艾曼达轻声纠正道,斜瞄桌上那一叠抄满笔记的报表一眼。“你在音乐上的天分显然并没有延伸到你对商业的理解能力。” “我相信我在商业方面的才能绝对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所以你何不好心一点,让我能够安安静静地看完我应该看的报表和资料。” “我不是天才——”艾曼达见纯琬一脸不信地瞪着她,连忙补充道:“当然,我是指商业以外。我从小就希望成为一个伟大的钢琴演奏家,但是令人遗憾的,我的天分并不在音乐方面,我爸妈忍受我弹了十年荒腔走板的钢琴后,终于忍不住把钢琴廉价卖给另一个比较有天分的小女孩,而我长达十年的理想奋斗史也正式直告结束。” “很有趣的故事,不过我不认为这个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说完,纯琬拿起笔低头研究那些她就算看了一百年也没办法理解的报表,决意不理她。 “和你是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在告诉你我对音乐的热爱和我对事情的执着。”艾曼达以一贯不愠不火的口气道,笑眯眯地看着埋头苦干的纯碗。 看到那一堆令人无法理解的借贷平衡就已经够让人沮丧了,再加上有个可能在三秒内就能解决她所有问题的人一脸笑地盯着她看更令人气恼。 强撑了十分钟之后,纯琬终于放弃挣扎,抬头回那张令人气愤的笑脸。“我确信我不会希望跟你这样对上十年。” “没错。”艾曼达轻快地应道。 “说吧,到底是何方圣需要你专程到贸易公司要一个商业白痴去找他。” “音乐天才。”艾曼达再次纠正道。 纯琬已经懒得再去反驳那曾经存在的事实。“随你。” “我要找zhen”,他的中文名字应该叫俞……子…… 真。”艾曼达吃力而缓慢地念出那三个中文字。 乍闻那个名字时,夏杂的感党在纯琬心中翻滚。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甚至连比赛时都没遇过,但仿佛已经嫉妒他一辈子了。她嫉妒他完好无缺的双手,她嫉妒他的天分与才华;她嫉妒…… 纯琬稍稍定下,回艾曼达。“他在台湾的w大教音乐,只要对古典著乐有点认识的人几乎都知道。” “我知道。不过我并不是打算找到他,而是要他离开学,他的天赋不应该埋没在学校里。” “你认为我有那个能力?”纯琬挑高秀眉,几乎要为艾曼达的异想天开感到好笑。 “我确信你可以。我会在秋天开学前替你办好入学手.续,并供应你在台湾的一切开销,你只要到台湾待个一学期,让zhen离开学校,重回古典乐坛,任务就结束。”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我为什么要接受!” “你为什么不接受?”艾曼达反问,以最简单的方式分析给她听。“你可以到台湾度个长假,把你憎恶的报表扔到一边,还有钱赚,事成后我会付你五万块美金。” 纯琬沉吟半晌。“似乎很划算,但是你忽略了一点,家父不会这么轻易让我离开半年的。” 艾曼达咧嘴一笑。“你觉得令尊会选择让你继续危害他的公司,还是我半年的免费投资理财服务?” 纯碗怒视她一眼。她们都很清楚,任何有脑筋的人都知道该迭择什么,而她父亲绝对不是呆子。 艾曼达对于学音乐的人显然有着十分超现实的幻想。纯琬拉开衣柜,瞪着满满一衣柜飘逸的纱质长洋装,心不甘情不愿地随手抓了一件出来。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接受艾曼达荒谬的建议到台湾来假扮学生,天知道她已经多久没碰过音乐了,说不定连“小蜜蜂”都弹不全! 纯琬摇摇头,叹了口气,换上艾曼达替她准备的象牙白纱质洋装,侧过头随手抓了抓微鬈的长发编成辫子。 她抚平长洋装,转身面向全身镜,不禁一怔——十七岁的朵拉.孟在镜中回望着她。 她困难地吞咽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她是二十四岁的孟纯碗,不是十七岁的朵拉.孟,那个天真又愚蠢的女孩早就在十七岁那年的圣诞夜,被一辆失控的驯鹿车撞死。 下课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这一整柜愚蠢又可笑的洋装扔掉,她才不管艾曼达会不会不高兴。纯惋暗自决定,目光始终回避着镜中反映出的身影。 艾曼达替她租下的小房子就在w大校区附近,步行到学校只要五分钟。纯琬看了下手表,强压下落荒而逃的念头,拿起背包,走出房子。 w大的音乐孛院坐落在一大片枫树林中,米白色的建筑十分醒目。虽然已经是秋天时分,但秋天的脚步却好像还没来到台湾,满园枫叶仍是一片绿意盎然。纯琬优闲地走在枫林大道上,长裙飘飘的轻灵模样格外弓卜人注目。 纯琬虽目不斜视,但也能感觉到自己这一身“愚蠢”的打扮已经让她变成众人注目的焦点,要是有哪个小毛头敢来找她搭讪,她肯定…… 念头才起,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孩子已经快步跟上她。 “学妹。” “有事吗?”纯琬侧过脸看他一眼,努力克制住瞪人的冲动。拜艾曼达所赐,任何在这所学校待过一年以上的人绝对有资格叫她学妹。而艾曼达竟然还语带艳羡地对她说,不是每个二十四岁的女人都有本钱再回过头去当十八、九岁的大一新生。 “学妹,我叫傅群,三年级;主修小提琴。”傅群扬扬手中的琴盒。“你呢。” “学长,我男朋友叫屠夫,毕业了,主修拳击、摔角和西瓜刀。”纯琬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傅群闻言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反虚不过来。 纯琬也不等他回过,迳自转身走入枫树林,不想再费神理会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小毛头。 在枫树林中挠了几圈,最后纯碗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那些枫树看起来每棵都一样,向来缺乏方向感的她根本搞不清楚自己走到哪儿去了。 上课钟声从远方传来,但她并不心急,一二堂是通课课程,而俞子真的课在三四堂,她还有两节课的时间可以找到出口。 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从左前方不远处传来,初时声音并不鲜明,反复弹奏的几个音符仿佛有魔力般吸引着她再走近一些,待她望见枫树林中遭形独特的白色琴室,琴声一转为欢腾喜悦,仿佛迎接她的到来。 那个弹琴的人说不定不晓得他的琴声真的吸引了一个意外的访客。纯碗浅浅一笑,举步走向琴室。 琴室并不大,外形仿佛是一座欧式凉亭,四面墙全由玻璃取代,某种不知名的藤蔓植物延着四根雕花柱爬上屋。 纯碗轻悄地推开玻璃门,不愿打断演奏者精彩的表演。她蹑手蹑脚地走进琴室,小心翼翼地关上玻璃门时,正要松一口气时,琴声乍然中断。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没想到演奏者竞会如此敏感,连忙申明自己的无心之过。 子真疑惑地回过头望向声音来源,当他看到纯琬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相信与困惑。 “你……” 俞子真!老天,她早该猜出来的,设有人能弹出像他这祥的音乐。纯琬楞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打断你的演奏。” 子真的惊愕似乎比她还深,他呆望着她好半晌,最后才有些狼狈地收回目光。“你是新生?” “嗯,我今天才第一次到学校来。本来我想可以抄捷径到音乐学院,结果我可能太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我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俞教授练琴的地方,很抱歉打扰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纯琬解释道。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从他澄激如水的眸子中看到一抹失望,难不成她长得像他的初恋情人? “没关系。音乐学院在另一个方向。”子真摇摇头表示不介意,又将目光移回乐谱上。 纯琬不确定他的沉默是不是代表下了逐客令,但她真的很想把刚刚那首曲子听完。“呃……俞教授,我三四堂是你的课,我可不可以等一下跟你一块过去?我怕我会迷路。你放心,我会很安静的,绝对不会打扰到你练琴的情绪。” “那边有椅子,可能有点灰尘。我这里不常有人来。”子真指着角落里的白色藤椅。 “谢谢。”她感激地一笑,走到角落处,轻轻拍净藤椅上的灰尘后,安静地坐下。 纯琬原以为他会接着把刚才那首曲子弹完,亻旦他却从头弹起,而且这一次依旧是在相同的地方停下。 子真一手撑着方正的下颚,一手拿着铅笔,两眼直盯着未完成的乐谱发愣。不多久,他又放下铅笔重弹了一遍,但仍旧在同样的地方中断。 当子真第三次重弹这首曲子时,纯琬忍不住跟随着他的音符轻轻哼唱起来,连琴声停了也没注意到。 子真颇为惊艳地看向她,“你的音感绝佳,而且我想你刚才解决了我的问题。” 纯琬了然地扬起笑意。“那个地方应该降半音。” “你确定你真的只是新生?我很乐意向孛校推荐你当助教。”子真打趣道,拿起铅笔把困扰他两天的问题改正。 “谢了,不过我还想享受我美好的大学生活。”纯琬忽然发现要讨厌子真似乎不太容易。 “你叫什么名字?” “答对有加分吗?”纯琬俏皮地反问,一时间觉得自己回到天真烂漫的大学时代,但随之而起的回忆提醒她,她的大学生活一点也不天真烂漫,更谈不上愉快,她靠着绝佳的记忆力勉强拿到了商学士的文凭,却永远搞不懂那些数字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确信以你的能力,就算不加分也一样能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老师的标准回答。”纯琬咕哝道。“报告俞教授,我叫孟纯碗。” “你也姓孟!?”子真诧然。 从他的反应,纯碗几乎可以确定她和某个他认识的孟姓女子长得很像,而那个女人极有可能是他的初恋情人或前任女友。 纯琬微皱起眉头,忽然之间不太喜欢这个念头。 “俞教授,难不成你的初恋情人也姓孟。”她不太热络地问道。她才不想知道他是不是交过一个和她同姓的女朋友,或是他历届女友都姓孟,但她也很明白大部分大一的小女生对于师长的情史永远比授课内容感兴趣.然而遗憾的是,她现在的角色就是一个大一的小女生。 子真红了脸,低下头开弹起萧邦f小凋第二号钢琴协奏曲。 这首曲子是萧邦十九岁时爱上康丝坦翠所写的。她果然猜对了!看来她这次的任务应该不会太难达成,他这个人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纯琬望着他专注的侧脸,恍惚中仿佛看见自己从前的摸祥。 不甘心,我不甘心……不期然,嫉妒的魔焰从她心底窜出,焚挠着她充满怨怼的心。纯琬闭上眼,习惯性地轻抚着无力的右手无名脂。艾曼达要她让他离开学校,她当然会尽力做到,只不过离开的方式由她决定。 ☆☆☆ “三哥。”在树下荡秋千的年轻女子远远看到子真走近,兴奋地下秋千,快步奔入他怀中。 子真稳住身子以免被她扑进怀里的冲力撞倒,温柔地轻抚她柔细的长发。“诗奕今天过得好不好?” “不好。”她嘟起小嘴抱怨道,“好无聊,爸又在摔报纸骂人,大哥还在公司加班,大嫂送饭去给他,只剩下我一个人,都没有要理我。” “改天三哥再带你出去玩。”子真安抚地轻拍小妹细瘦的肩.柔声的问:“吃饭了吗?” 俞诗奕摇摇头。“爸好生气。” 他明白小妹的意恩。自从他二哥俞子惑违背他父亲的意思娶了唐玉竹,创立“爱货运”,并在短短一年半内成为台湾货运界的黑马后,他父亲几乎每回看到二哥的消息上报就会气得摔报纸。 “来,我们进去陪爸吃饭。”他牵起小妹的手。 俞诗奕退了一步,用力摇着头。“不要,爸好凶。” “爸看到我们陪他吃饭就不会生气了。” “可是他真的好凶。”她皱起小脸。 子真微微板起脸。“诗奕喜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不喜欢。”俞诗樊低声嗫嚅道。 “那爸一个人吃饭是不是很可怜。” 她微微点了下头,迟疑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们进去陪爸吃饭好了。” “三哥就知道诗奕是个好孩子。”子真赞许地对小妹露出微笑,牵起她的手,走向餐厅。 在外人看来二十二岁的诗樊已经大得不能称为孩子,然而只有俞家人才知道在她成熟的外表下,她的心理年龄始终停在六岁。自从她六岁那一年亲眼目睹母亲死于车祸中,她便把心完全封锁,对于所有伤痛的往事选择遗忘,也从那天起,年仅十二岁的子真便肩负起母亲的责任,成为小妹身边的守护者。 所有的人都以为是俞诗奕依赖子真,然而只有子真自己清楚,其实是他依赖那种被人所需要的感觉。身为三兄弟中唯一一个缺乏商业才能的人,他心里始终有个阴暗的角落隐藏着小小的悲哀。 他不像大哥俞子城狂放不羁,不似二哥俞子惑冷漠淡然,更没有小妹的闭塞退却,从小所有的人都认为他是最让人放心的孩子,然而正因为放心,便自然而然地忽略了他的存在,忘了他也需要关怀。 子真微微收紧修长的大手,将小妹细软的小手握得更紧些,再次确认自己是被需要的。 走进餐厅,子真轻声向独自坐在主位上的俞锦源打了声招呼。“爸,我回来了。” 俞锦源微抬起头,看他一眼,点了下头表示听见。 三人静默地吃完晚后,子真照例到琴房替他父亲演奏死去的母亲最爱的一首曲子。 “别练得太晚。”一曲既罢,俞锦源淡淡叮咛一声,随即起身离开琴室。 “三哥晚安。”俞诗奕揉着惺松睡眼,也跟在父亲身后离开。 “恩。爸、诗奕,晚安。”他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收回线。空荡荡的琴室忽然间冷清得有些冻人。 他轻合上琴盖,走向放置乐谱的木质书架,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本暗褐色皮雕封面的乐谱。翻开封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少女的照片,她身着白色长洋装,黑色秀发编成一条长辫垂在右肩,手中捧着日内瓦国际钢琴大赛首奖的奖座,笑容羞涩地站在一架大钢琴前面,但摄影师的技术显然不大好,让她的五官看来有些模糊。 这本乐谱内收集的便是这名少女的作品,也是全世界唯一的一本,可能连少女本人也不知道有这本乐谱的存在。大概七年多前,他托少女的钢琴老师帮他收集她所有的作品,那位钢琴老师非但好心地一口答应,还极地想安排他们两人合奏,但自从她临时取消一场颇为重要的演奏会之后,少女从此在古典音乐界消失。他曾写信询问那位钢琴老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回答却是这本乐谱加上一张短短的信笺,上头写着“别问。” 她和他虽然同样得奖无数,从未在比寨场合碰过面。 唯一一次亲眼见到她是在八年前,她在纽约举办的一场小塑慈善演奏会上。因为飞机误点,等他抵达会场时,满满的观众巳经将会场挤得水泄不通,他只能勉强挤入会场,更别要请人替他引见了,但是从那一天起,他爱上她清灵纯净的音乐,也爱上了她。 或许说爱她还太过武断,但他却从她的乐声中感受到心灵相契的圆满,仿佛他心中残缺的一角该是由她填满。 子真温柔地凝望着照片中少女羞涩纯真的笑脸,轻声道,“朵拉,我等你回古典乐坛与我合奏一曲。” ☆☆☆ 开学一个星期后,子真终于承认自己忽略不了那个名叫孟纯琬的新生的存在,不只因为她有张醋似朵拉的脸孔,或是她和朵拉同姓,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有开的课程都可以看得到她在班上。 “你确定你可以上四年级的课。”子真看着她的选课单上满满一排自己的签名,忍不住问道。 纯琬耸耸肩。“院长不反对,系主任没意见,只要俞教授不摇头,就一切ok。” “你不要以为我的课很好过。”子真提醒道:“我可是很会当人的。” “我从来设想过你的课好不好拿分数。只不过既然要学好音乐,自然要我顶尖的老师,你说是不是。”纯碗笑眯了眼,故惹露出一脸谄媚的巴结样。 “送顶高帽暂时受用,不过期中考时就不知道有没有用了。对了,以后叫我zhen就行了。”子真笑道,大笔一挥,再次在她的选课单上签下名字。“去找个位子坐下,要开始上课了。” 待纯琬找到位子坐下,子真便开始上课。 “上次我亻门讨论到乐曲所能传达的情感……” “学妹,学妹。”纯琬左侧的男生轻敲她的桌子连声低唤,试图引起她的注惹。 纯琬叹了口气,为避免引起子真的注意,只得非常不情愿地回过头,对那个男生露出勉强的笑容。“学长,有事吗?” “学妹,你学了几年的钢琴?” “十五年。” “我学了十七年。学妹,你知道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吗?” “恩。”纯琬点了下头。那是她第一次得到国际钢琴大赛的首奖,自然记得。 “那你应该认识我。我叫贾非凡,去年得到李斯特钢琴大赛的第七名。” “喔。”纯琬实在不清楚他在期持什么样的回答,只好不甚热络地应了一声。 显然这一句没什么诚意的回答并不符合他的期待。 “学妹,你没参加过,所以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能在几百个全世界各地最优秀的钢琴家中进入前十名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 “我十二岁的时候参加过,得到首奖。我觉得并不是很困难,可能是因为我那届去比赛的对手都没什么实力,学长,你说对吧。” 那男生塄了一下,僵硬地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学妹,zhen在注意这边了,我们下次再聊。” 有些人总是不明白“人夕卜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纯琬嘴角微微匀起笑弧,将注意力转回正在台上讲课的子真,意外地捕捉到他仓皇挪开的注意。 子真狼狈地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暗自提醒自己别失态。就算她和朵拉长得再相像,她终究是他的学生。 他稍稍定下心神,将事先准备好的讲义分下去。“这里有半首曲子,我要你们分析这半首子传达的情感与乐风走向,然后将它谱完,下个星期交回来。” 纯琬原以为这首曲子应该是他上次尚未完成的作品,但仔细一看之后,不禁脸色微变。 “zhen,”一名女同学举手发问:“这首曲子是你写的吗?” “不是,原作者是一个非常有天分的女钢琴家,她写这首小曲时只有十四岁。” “她是什么时期的人。”另一名男同学问道。 “现代人,她今年二十四岁。” “她长得漂不漂亮。”坐在角落的一个男生扬声问道。 “再漂亮你也追不到。”他隔壁的男生笑闹地推他一下。 “那可难说喔!瞧我这玉树临风的俊俏模祥。”坐在角落的男生故意装摸作样的挺起胸膛,侧过脸在下巴比了个七的手势,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zhen,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喧闹中一个声音问道。一时间全班都静了下来,好奇地盯着子真。 子真微微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不是,我们几乎没有正式见过面。如果没有其他的问题,我们就下个星期再见了。” 他匆匆收拾好教材和讲义,有些羞怯地快步走出教室。 纯琬见他离开,连忙抓起背包,遍了上去。 “zhen!等一下!” 子真听见她的叫唤,停下脚步,等她追上来。 “你决定要退了?” 纯碗喘著气,摇了摇头,拿出他刚才发的半首乐谱在他面前晃了下。“你怎么会有这首曲子的乐谱?” 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咄咄逼人,她连忙缓和语气。 “呃,我觉得她的作品好像还不错,所以想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拿到她其他的作品。” “你也喜欢她的作品!”子真漾起温柔的笑意,仿佛遇见知音。“改天我影印她写的‘风筝’给你,那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曲子之一。 他看了一下手表,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星期一到琴室找我,我拿乐谱给你。bye。” “byo。”纯碗楞愣地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不敢相信她刚才听到的话。 他喜欢她写的“风筝”,世界知名的钢琴天才喜欢她十五岁时写的小曲!她垂下头望着手中这半首名为“洋洋得意”的小曲,心绪不自觉随着雀跃的旋律起舞,但除了虚荣心的满足外,还有些莫名的感觉在她未意识到的心底深处蠢蠢欲动——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四章 他还是没来。纯碗望着枫树林里依旧空无一人的玻璃琴室,失的感觉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上。他星期一并没有来,连那天的课也全部宣布调课;他星期二没有课,但她还是来等了半个小时。 看来今天他也不会出现了。纯琬拢了拢长发,犹豫着要不要等他。这几天没有见到他,她不否认自己很失望,但她相信这只是因为她急切地想知道他对她的作品有什么感想。 思量再三,她还是决定再等他半个小咐。 她走向玻璃琴室,试探地轻转玻璃门的喇叭锁,意夕卜地发现门并没有锁上。走进琴室,她凝然注视着琴室中央那架美丽优稚的钢琴,心有些蠢蠢欲动,垂在身侧的十指有些欲试。 琴身黑亮的光仿佛在对她说:来吧!来触碰我吧! 纯碗仿佛着了魔似的楞楞向前走了几步,轻抬起手想感受钢琴的美丽…… 不行,她做不到,她的手早就不能再弹琴了!她着了火似的抽回手,转身冲向门日,却意夕卜地撞进一其温暖的胸膛中。 “小心!”子真低呼一声,连忙伸手抱住她,往后踉跄了一步。微妙的电流霎时由指尖传向心房,紊乱了呼吸,也迷乱了思绪。 一切仿佛全由本能主导,他收紧押抱,将纯碗深深纳入怀中,感觉她的体温,感受她的气息,一种莫名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zhen”?!”纯碗迟疑地轻唤。他的反应令她不解,但更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她自己的反应。自从十七岁那年差点被盖文.康诺强暴后,只要有男人碰触到她,她就会觉得一阵恶心,浑身不自在。可是她并不会对子真的拥抱感到反感,相反的,他身上自然并发出来的纯真气息让她有种安心的感觉。 她疑惑的声音唤回子真迷醉的理智。他慌忙松开紧拥着舍不得放的双手,窘迫地垂下红得发烫的脸走向钢琴。 “你……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纯琬答道,双手摩挲着臂膀。不知怎么的,少了他的体温,忽然觉得有点冷。 “没锁?”他微皱起眉头。“大概是我刚才出去时忘了关。” “大概吧。”纯琬走到墙边的椅子坐下。 “很抱歉我星期一没来。我妹妹病了,我在家照顾她。” 纯碗扬起秀眉,有些讶异。“你家没佣人可以照顾她吗?” 子真将影印的乐谱递给她。“我不放心。她很黏我。”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她是我们家的宝贝。你有其他兄弟姊妹吗?”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乐谱,有些出神。“我有一个双胞胎妹,不过我们憎恶彼此。” “为什么?”子真在钢琴前的琴椅落坐,偏过头不解地着她。 “没有人愿意当另一个人的附加品。”纯琬垂下眼,不期然又想起妹妹那时的话—— 姐,抱歉了,但我们家只能有一个天才,而那个人只能是我。 子真看出她话语中的无奈,体贴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风筝,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它的旋律中并发出童稚的天真烂漫与游戏的喜悦,闭上眼静心聆听,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小女孩开心地在绿草如茵的山坡地上放着风筝。” “两个小女孩。”纯琬不自觉地纠正道。 子真疑惑地看向她。 她连忙改口道:“呃,我的意思是我觉得应该有两个小女孩一起放风筝才对,一个人太寂寞了,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那也是。”他点点头。其实在他的想像中也不只有一个小女孩,还有一个小男孩带着笑坐在小女孩身边,小女孩看着风筝,而小男孩则看着小女孩。 “你要试试看吗?”子真扬扬手中的乐谱,比了比黑得发亮的钢琴。 纯琬怔了一下,渴望的看着黑白分明的琴键,但不一会儿用力摇摇头。 “试试无妨,我不打成绩。” “我不能。”她习惯性地轻抚右手无名指“我……弹得不好。” “为什么不能?如果你真的爱音乐,弹得好与不好有什么差别呢?”子真注意到她无意识的小动作,明白她的手曾经受过伤,因而埋下心结,潜意识地认定自己再也不能弹琴。 他起身走向她,轻握住她的手。“来,试试看而己。” 纯碗瞪着他修长有力的大手,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愤慨。她退了一步,用力挥开他的手,苦涩地叫道:“你是zhen”,钢琴界的奇葩,你当然能这么说!你的双手是神的赠礼,你的音乐是天使之音,你如何能懂得别人的痛苦。” “孟……”子真还来不及唤住她,她已经转身冲出玻璃琴室。 他逼得太急了。子真颓然坐回钢琴前的琴椅上。他一心想让她脱离手伤的阴影,没料到却逼得太快了,反而引起她的反弹。 “急什么呢?”他轻声自问,却得不到答案。 他闭上双眼,悠扬的琴声由指尖流泄而出,随着风轻轻飘送到枫树林中。 纯琬背抵着树干,想掩耳不闻,却又舍不得。熟悉的旋律带领着思绪回到过往…… 姐,我们去放风筝…… 姐,再飞高一点,再高一点…… 啊!风筝飞走了……姐,怎么办? 凌乱纷杂的画面在她脑中交替不息,威胁带要将她淹没在那一团混乱的前尘往事中。 “老天——”她失声低喊。看手上的伤口仿佛仍然隐隐刺痛着,记忆中刺目的血红遮蔽了她的双眼,挠灼着她多年来始终无法平静的心。 ☆☆☆ 下课时间,两男一女站在走廊上闲聊。 “我就说她是骗人的,她怎么可能十二岁就得首奖。” 身材矮胖的男孩子耸耸肩:“说不定她是天才。”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天才!你们看她这个星期就不敢来上课了。” “非凡,你别因为人家名次比你高就看人家不顺眼啊。”模样清瘦的女孩子打趣道。 贾非凡微微涨红脸,驳斥道“我是看不惯她刚入学就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她要是真的那么厉害,还需要来这里上课吗?” “那倒也是,她要是十二岁就拿到首奖,简直比zhon还厉害。”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zhon十一岁就拿到首奖了。”女孩依旧一脸笑。 “zhon在那里?我们去间他,就知道她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贾非凡眼尖,瞧见子真抱着讲义从不远处走过,扭头追了过去。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耸了下肩,无奈地也跟着走了过去。 “zhen”!zhen”!”贾非凡唤道。 “非凡,有事吗?”子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他。贾非凡算是送几届中程度最好的学生,不过也因为程度好,难免恃才傲物、心高气傲。 “zhen,你参加过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吗?” 子真点点头。“我十三岁时参加过。” 贾非凡扬高下巴,抛给后来跟上的两个人一记“你们看”的目光,继续说,“zhon,你记得上个星期到我们班上来修课的一年级学妹吗?” “嗯,她今天没来上课。”事实上她不只是今天没来而己,他这个星期完全没看到她出现。 “她竟然说她十二岁就得到李斯特钢琴大赛的首奖! 哈哈……很好笑吧!吹牛也不打草稿!谁不知道zhon”是最年轻的首奖得主。”贾非凡哈哈大笑,但在场的其他三个人却是一脸莫名地望着他。 “哈、哈、哈……”张狂的笑声尴尬地转弱,最后自动消音,定格在僵硬的表惰上。“你们……你们不觉得她这个牛皮得太大了吗?” “事实上,在当年我确实是最年轻的首奖得主,不过我的纪录在两年后被一个十二岁的华裔女孩破了。”子真轻声道。 贾非凡楞了三秒钟,仍然不死心地反驳道,“就……就算真的有人十二岁就得首奖,也不可能是她。” “她是华裔。”矮胖男孩道。 “她是女孩。”清瘦女孩礻卜充道。 两人拍拍贾非凡的肩,异口同声道,“所以机率至少有百分之五十。” “zhen,你说呢?”贾非凡转向子真寻求支持。 “她的音感绝佳。”而且她也姓孟。子真暗自衤卜充一匀。 贾非凡环视其他三人,大声道:“可是她才十八岁!那……那个天才钢琴家现在应该也有二十四岁。” 清瘦女孩对他眨眨眼。“非凡,如果你不认识我,你猜我现在几岁了。” 贾非凡瞪著她粉白的年轻脸庞,顿时哑口无言。 “东方女孩子一向不容易猜出年龄。我要是札个辫子,化个淡妆,一样可以去参加迎新拜会。” “不过,既然她比zhen还厉害,何必来上课?”矮男孩说完,才发现话中的语病,连忙向子真致歉。“.zhen”,对不起,无意冒犯。” 子真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目光直视瘦女孩,他也急着想知道原因。 “对啊!既然她这么厉害,何必浪费时间来学梭?光是巡回演奏会就忙不完了。”贾非凡附和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清瘦女孩细长的凤眼骨碌碌地转向子真。“她想借机认识我们英俊潇洒的zhon!” 子真心中一震,两颊不由自主地微微泛起红。他不自然地轻咳几声,努力摆出为人师长的派头。“好了,还不快点去上课。你们下节是李老师的课吧!我记得她今天好像要考试。” “阿——对。”三人惨叫一声,急急忙忙赶往下一堂课的教室。 她可能是“她”吗?子真没有焦距地望著远方,最后垂下目光,为自己的期待感到好笑。不可能的,毕竟“她”没有理由专程来台湾修他的课,不是吗? ☆☆☆ “你浪费了一整个星期。” 蜷缩在窗台上的纯琬微微回过头看站在房门边双手抱胸的“菲佣”玛莉亚一眼后,不发一语,又缓缓回头望向窗夕卜阴黑的天空。云层积得很厚,矮矮地悬在半空中,空气中弥漫着有些霉味的湿气。 快下大雨了!纯琬伸出右手抹去窗玻璃上的雾气。 “你这样报本不可能达成小姐指派的任务。”玛莉亚顿了三秒钟后开口道。她名义上是她父母留在台湾照顾她的佣人,实际上是艾曼达派来的监察人,中文得比自小在国夕卜长大的纯琬还溜。 “那又怎祥?”纯琬漠不关心地说。“我从来就没过我一定会做到。” “你至少要试试看。” 纯碗再次抹去窗玻璃上的雾气。“为什么要试?是艾曼达她太异想天开了。一个连小蜜蜂都弹不好的废人能做什么?混吃等死?那不就是我现在正在做的事。” “你简直无可教药!”玛莉亚被她元关紧要的态度惹恼了,忍不住怒啐道。“你永远都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根本不想自救!你以为你的手受了伤就是世界末日吗?送世上多得是比你可怜的人。” “对,没错!世上多得是比我可怜的人,但那些人之中没有你!就算那些人之中有你,难道我该庆幸别人是如此不幸,而觉得自己很幸福吗?就算我想一辈子沉浸在自己的哀伤里又如何?碍着任何人了吗?” “你知道那些爱你的人心里有多难过吗?” 纯琬凄凉一笑,蜷起身子,将额头抵瑭双膝。“送一点你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人为我难过。” 玛莉亚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 “门铃响了。”纯琬淡淡提醒道。“还是要我去开门?” 玛莉亚又看了她一眼,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下楼去开门。 阴黑的天空开始飘下霏霏细雨,纯琬将脸颊贴向冰凉的窗玻璃,感觉雨水的湿意与冷意穿过透明的玻璃渗到簿个毛细孔,直沁入她幽深的心底。 房门开散,子真望进蜷缩在窗台上的身影,一阵莫名的情感仿佛狂涛般朝他席卷而来。这个星期以来的失魂落魄、怅然若失如末,全有了解答。他……想念她! “该死!”他不禁咬牙低咒了一声。他怎么能对她存有非分之想!子真,你昏了头吗?她是你的学生啊! 纯琬听见陌生的低咒声在房内响起,迷失的心魂终于意识到房间内还有其他人存在。她回过头,诧地瞪大杏眼着子真。 “呃……我刚刚敲了门,不过你没听见,后来玛莉亚…… ……她她叫玛莉亚,直接就把门拉开,然后把我推进来。我…… ……我看你好几天没去上课,所以就跟训导处问了一下你家的住址,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问题。”子真微微涨红了脸,仿佛被当场抓到偷糖吃的孩子似的,慌乱地比手画脚解释道。 相较于他的慌乱,纯琬倒显得镇定许多。 她收起惊讶的神情,淡然的问:“你是来通知我你准备把我死当?” “为什么会送么想?”子真诧然反问。 “我送个星期跷掉你的每一堂课。” “你也跷了其他老师的课。” 纯琬扬起秀眉。“所以……” “我很抱歉。” 完全出乎意料之夕卜的回答差点让纯琬跌下窗台。她连忙稳住身子,不解地看着他。“抱歉,我不太能理解你的逻辑。”她挠掉他的课,他还跟她道歉?! 子真歉然一笑。“我那天不应该强要你弹琴。亦得对,我是不明白你心里的感受,也不知道你的手曾受过什么伤,我想我是有点太心急了!” 纯惋的目光从他诚挚的脸庞缓慢移向他修长完美的双手,嫉妒的感觉霎时涌起,她用力闭了下眼,强抑下心中的嫉妒与愤懑。“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走了。” “你明天会去上课吗?” “如果你认为我旷课过多,想把我当掉,justdoit!我绝对不会有任何异议。” “我希望你不要轻言放弃,你是个很有天分的学生——” “sowhat?!”强抑下的嫉妒与愤懑终于爆发,她伸出看手,让他著清楚无力垂下的右手无名指。“你看到这根手指了吗?它的韧带断了,再也接不起来了!一个不能弹琴的钢琴家就算音感再奸,再有天分都没有用。” “就算不能弹琴,你还可以编曲。不要放弃,如果你放弃,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早就什么都失去了。纯琬苦涩地低下头,半晌,紧抿的双唇忽然如逸出连串干哑的涩笑。“哈哈哈!老天,我们现在在上演新版的‘春风化雨’吗?我回不回去上课对你来有什么差别?你一样领你的薪水,一样过你的日子,更何况俞氏企业的三公子会缺那几万块的教授钟点费吗?” 子真不理会她讥讽的话语,态度坚绝地说:“你一天不回去上课,我就每天来做家庭访问,我相信玛莉亚会很乐意替我开门。” “她肯定再乐意不过了。”纯琬不悦地嘀咕道,目光扫过子真斯文的脸庞时,忽然脑中闲过一个念头。 “既然你执意要当个春风化雨的天世师表,我就给你一个讥会好好表现。”她跳下窗台,走到房门口,朝楼下喊道:“玛莉亚,去买两打啤酒回来。” 纯琬扬高尖瘦的下巴,故意装出十八、九岁年轻人的桀不驯,对上子真困惑的眼神,下战帖道:“只要你喝赢我,我就回去上课。” ☆☆☆ 她输了! 纯碗双手抱着因宿醉而抽痛不已的头,泛着血丝的杳眼恶狠狠地瞪着讲台上看来心情极佳的子真。 她原本仗着自己有几分酒量,又以为他肯定是那种滴酒不沾、一杯即倒的人,就想干脆把他灌醉,让他知难而退,甚至还可以拍一张他行为不检,醉宿女学生家中的照片,威胁他离开学校,顺便完成艾曼边的任务,结果没想到反倒是她被灌醉了。 谁会想到这么一个斯文的男人竞热是个千杯不醉的酒国英雄!连灌了六罐啤酒依旧神色自若,好像他刚刚喝的全是白开水。倒是她喝到第四罐就已经快不行了,但偏偏不肯轻易认输,硬是拼到第六罐,然后……就成了今天送副德行。 失策!纯琬抱着活像要裂成两半的头,忍不住呻吟一声。 “纯碗,你怎么了?”坐在她隔壁的邹敏儿轻声问道。 “头痛。”纯碗闷闷地回道,口气称不上热铬。 邹敏儿和她是同斑同学,说话轻声细语,动作温柔秀气,从她身上几乎挑不出半个缺点,但纯琬就是没办法喜欢她,或许因为她总是穿着和她相似的服装,绑着一样的发型,修一样的课,最后这一点是她今天回学校上课才知道。她就像个摆脱不掉的影子,更像是……纯——她的孪生妹妹。 “感冒了吗?你上个星期都没来上课,是不是生病了?” “不想上就跷课了。” “噢。为什么会不想上呢?zhon上课很有趣呢!”邹敏儿双手托腮,仰慕地看着讲台上的子真。“我爸妈原本要送我到维也纳学琴,可是我坚持要在国内念w大,因为zhen才是真正一流的钢琴家。” “嗯。”纯琬随口应道。她用左手支着额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揉着抽痛得厉害的太阳穴。 “对了,系里传言说你十二岁就拿到国际李斯特钢琴大赛的首奖,真的吗?” 纯碗瞟了她好奇的表情一眼,跟着目光扫过自己的右手,漠然地回道,“假的。” “原来是假的呀!”邹敏儿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口气仍是轻轻柔柔。“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方式引起zhen的注意,可能成功了哟!zhen从上课进教室就一直在看你。”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跟我说话。他想看看是谁上课这么不专心,直接把她死当。” 纯琬恫喝的话语即刻收到立竿见影的良好成效,邹撤儿轻呼一声,连忙回过头开始认真上课。 纯琬轻揉着太阳穴,抬眼从指缝间看着讲台上的子真。她并非没有注意到子真凝视的目光,好几次她的心跳还因为他的注视莫名的乱了节拍。 他的眼中似乎有种她无法理解的情绪,那究竟是什么?纯琬又偷偷觑他一眼。不,她不想知道。 ☆☆☆ 下课后,邹敏儿依旧缠着纯惋不放,一路上东聊西扯。原本宿醉带来的头痛已经够折磨人了,再加上有张嘴在她耳边吱吱喳喳个没完,更计她的痛苦加剧,整个脑袋像是要爆开一样。 “纯琬,你知道吗?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纯琬终于受不了她的精神虐待,濒临崩渍边缘地吼道。 邹敏儿被她突发的火气吓了一大跳,怯怯地说:“纯腕,你怎么了?” “我头痛。”纯婉再次吼道,引来枫林大道上众人的侧目。 “嘘!小声一点,大家都在看我们了。”邹敏儿轻拉她的衣抽提醒道,一双明眸担心地左右张望。 纯琬不理她,扭头走进枫树林中。 “纯琬,你要去哪儿?” “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的头痛陪我安静地死去。”纯琬头也不回地吼道。 她才走了一段路,就听到另一个脚步声接近。 老天,她真是阴魂不散!纯琬叹了一声,加快脚步想摆脱她,但身后的脚步声追得更近,最后纯琬索性停下脚步,猛地回过头—— 冷不防她可怜的鼻子就这么硬生生撞上来人坚硬的胸膛。 “噢呜——”她痛呼一声,捂着撞疼的鼻子,整个人蹲在地上。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停下来。”子真歉然的声音在她上头响起。 “你在西装里装铁板是不是?”纯碗鼻音浓重地抱怨道。 他低头看看合身的西装。“铁板?没有啊。” “那怎么会这么硬?” “你还好吧?”子真扶她站起来。 她揉着发红的鼻梁,瞪着他无辜的表情。“你不会来撞撞看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移向她柔软的胸部曲线,眨了眨眼,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纯碗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才发觉自己话中的语病,愈描愈黑的补述道,“我是撞你自己的胸部……啊,我是…… ……呃,算了,我什么都没说。”她困窘地别过脸。 “呃,我想……我想你可能会需要个。”子真将一个深棕色的小玻璃瓶塞进她手里。“这是解宿醉的药,你喝下去会舒服一点。” “谢谢你喔!你真是好心。”纯碗挂起一脸假笑,假惺惺地,跟着脸色一整,斜睨着他,没好气地说。“如果早知道你是千杯不醉,我才不会自讨苦吃跟你比喝酒。你应该事先警告我的。” “你没问。”子真望着她,圆睁的黑眸看来无辜得紧。 一缕微卷的黑发垂落他光滑的额头,纯碗的手指动了动,有点想替他拨开。 这是什么怪念头!她暗骂自己,努力把注意力从他那绺不听话的黑发移开,可是当子真随手把那绺发丝拨上去时,她竟然有点扼腕。 她果然是宿醉未醒!她将这些反常的念头全归罪到昨天下午的那六罐啤酒。 “就算我问了,你会老实说吗?”她拿起解酒药晃了晃呈头深棕免的液体,跟着旋开瓶盖,一股浓烈的怪味直冲入鼻中。“这什么怪东西?” “一个酒保的传秘方,我二嫂对宿醉狠有效。” 纯琬抛给他怀疑的一蔷,但仍是捏着鼻子,把那瓶解酒药灌进嘴里。只要能把她的头痛治好,就算是毒药她也照喝不误。 “其实就算你问我,我还是不会跟你老实。” 他的话让纯碗猛地被还没吞下的药水呛了一口。 “咳、咳、咳……”她粉白的脸庞一下子涨得通红,直咳个不停。 子真慌忙替她轻拍胸口,帮她顺顺呼吸。 好不容易终于止了咳,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纯琬胸前的那只大手上。 他尴尬地拍回手,背到身后,自动向旁边移开一步。 “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纯琬垂下头,把凌乱的发丝塞到耳后,借以掩饰自己鲜见的羞怯。 “不会老实跟你是因为我不希望你就此放弃音乐。我不清楚你受伤前的程度如何,亻旦我确定你绝对有送方面的天分,别放弃,好吗?”子真掏出一把小巧精美的银色钥匙递给她。“这是玻璃琴室的备用钥匙,只要你愿意重新接触钢琴,你可以随时去使用。” “可是……”纯琬望着他手中的钥匙,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子真拉过她的手,将钥匙放入她掌心。“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证明我没看错人。” 纯碗迟疑了几秒钟,终于还是收下钥匙和他的好意。 他满意地笑了,轻拍她的肩,“我等你与我合奏一曲。” 话才说完,他忽地愣住。他把她当成朵拉了! “我……我有事要先走了,拜拜。”子真慌忙托辞离开,不敢再面对她。 “zhon,你对每个你认为有天分的学生都这样吗?”纯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但问题就这么脱口而出。 “当然。”子真背对她扬声回道。 纯琬怔忡望着他的背影渐渐走远,不知怎么地,竟然对他理所当然的答案感到有点难过。 当然……不是。子真对自己苦笑,他并没有那么伟大,他只是私心地把她当成朵拉,私心地希望她就是朵拉——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五章 星期日的校园冷清了许多,纯琬晃荡半天也遇不到半个人影,不过这倒也合她的心意,耳根子总算可以清静一些。今天玛莉亚照例又开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说她浪费时间、蹉跎光阴,她懒得理她,干脆塞了两个三明治到背包裹,转头就往学校来。 有时候她实在觉得玛莉亚比她妈咪还像她妈,罗唆、唠叨又爱管东管西。她妈咪从来都不管她……纯琬眸光一沉,雪白整齐的贝齿深深陷入粉嫩的下唇。对,她妈咪一点也不唠叨,永远只会问她钢琴练了没!自从她的手受伤之后,她们母女之间就再也无话可说。 纯琬仰头望着碧蓝如洗的晴空,深深吸了一口气,平衡胸口突如其来仿佛缺氧的郁闷感。 在校园里转了两圈,她不知不觉又往玻璃琴室的方向走,直到琴室赫然在眼前,她才注意到自己又往这儿来了。 她替子真给她的那把钥匙配上银练子,当成项炼挂在身上,微凉的银免钥匙贴伏在胸口上,时时提醒着她子真那时说的话。 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她抿唇,渴求地记着琴室。可以吗?她真的可以吗? 枫树林里极静,亻旦她听见风声,听见蝉鸣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节拍器—— 滴答、滴答、滴答……属于秋天的音符在飞扬,柔美的旋律在她脑海中反夏吟唱,催促着她走向前、再向前…… 待她回过神,人已经端坐在钢琴前的琴椅上,十指平稳地放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她柳下心中的慌乱与临阵逃脱的冲动,轻击琴键,清脆悦耳的琴声立时在她手下响起。 老天,她好想哭!纯婉吸吸鼻子,眨了眨忽然间有些发酸的双眼。 她的琴声有些生涩,节拍也有些迟钝,强音弱音也还掌握得不是很好,亻旦她知道这么多年没练,这是必然的情况。 或许,当初那个医生诊断错误。 或许,她还有机会可以继续弹钢琴。 或许……她忘我地弹着,让记忆中熟悉的乐谐透过指尖化成真实的乐音,飘荡在寂静的枫树林中。 一曲既罢,响亮的鼓掌声意夕卜地响起。 “zhon!”纯琬猛然奔向琴室门前那名意夕卜的听众怀中,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兴奋地仰起头对他喊道:“我可以弹!我真的可以弹!”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喔,老天!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她蹦起脚尖,感动地抱着他的脸乱亲一通。 子真修长的大手圈住她的纤腰,将她微微抱起,闪亮的星眸缓缓幻化成子夜的蒙黑,而后更深、更沉。 “zhen,你……”纯琬终于注意到他的不同,但还来不及发问,微启的樱唇已被封缄。 温热的丰唇截然不同于温柔期文的主人,坚定而渴求她吮吻着她软柔娇嫩的唇瓣。他收紧双手,让她柔软的身体更贴合自己,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吮吻转深,软舌滑过她的贝齿,跟着轻轻橇开她紧闭的牙关,牢牢缠住她甜蜜的丁香舌,她塄了下,但随之紧紧与之交缠。 隐隐传出一声浅浅的呻吟与叹息,是谁发出的不重要,现在在哪里也不重要,两人的世界中只有彼此的体温与呼吸交缠、融合,最后成为一体。 当当当当!远方的钟声一声声传来,仿佛清晰又有些摸糊。 “上课了……”子真的唇紧贴着她的,含混不清的语声像在低似是叹息。 “别管他。”纯琬紧紧攀着他的颈子,轻轻啮咬着他丰润的下唇。 呼吸浓重,意识迷乱…… 上课钟声仍尽力地反复响着,一声又一声。 “上课了……不对,今天是星期日,没课。那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昏弦迷乱的意识霎时转醒,子真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婉又红又肿的樱唇,接着目光上移,两人迷惘的视线相接。 他做了什么?!迷蒙的星眸倏地圆瞪,他谅愕地踉跄了一步。 “zhen,你……” 未完的问句还在口中,疑似受到严重谅吓的男人已经转身奔离,不见踪影。 “他怎么了?”纯琬不解地自问,狐疑地回过头看看身后。“看见鬼了吗?” ☆☆☆ 老天,他做了什么?他该死地做了什么?他竟然吻了他的学生! 子真茫然地走出校园,忘了还停在教职员停车场的莲花跑车,忘了他来学校的目的,只是呆楞地一直往前走。 唇上依稀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呼吸还隐约感受到她发际的馨香,他失神地轻抚自己丰润的下唇,无法克制地逸出一声挣孔的呻吟。 他怎么能让事情失控到这种地步? 他并没在把她错当成任何人,不是朵拉,更不是朵拉的代替品,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是孟纯婉,他的学生,可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吻了她,不由自主地沦陷其中,不由自主地……他沉重地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久郁在胸中的叹息。不由自主地爱上她。 送是不对的,为人师表怎么能对学生怀有如此不轨的念头,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狂猛的感情。 “子真。”一辆宾士房车在他身边停下,驾驶把头控出车窗夕卜连声唤他。 子真恍若未闻地从车边走过。 “怎么了?”驾驶座旁搪瓷娃娃般精美的秀丽女子不解地问。 “不晓得。”驾驶摇摇头,倒车跟上他的脚步,再次扬声唤道“子真!” 他还是没回头,傻傻楞楞地往前走。 “阿,三哥聋了!”坐在后座的年轻女孩眨眨大眼,哭腔浓重地说,豆大的泪珠开始在眼底凝聚。 “寺奕,别担心,你三哥只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我们。”驾驶回过头,轻拍小妹的肩,要她别胡思乱想。 驾驶又倒了一次车,但他这次索性也不唤他了,直接用力按了下喇叭。 刺耳的喇叭声总算唤醒子真恍惚的意识,幽幽回过神来。“大哥?”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魂了。”俞子城咧嘴一笑。“想什么想得送么人神?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想什么?老天,他竟然吻了他的学生……,.子真没回话,再次陷入失神状态。 “我和娃娃,还有诗奕要去埔里看子惑,你也一起来吧。”俞子城打开后座车门。 “嗯。”子真楞愣应了声,坐进车里。 “三哥,人家刚刚还以为你聋了,叫你叫半天都不理我们。”俞诗奕挨在他身边嘟着小嘴嚷道。但见子真半天不回话,两道铆眉又皱了起来,紧张地拍着前魔的椅背,叫道““大哥、大嫂,三哥中邪了!” “你三哥只是在想事情,别担心。”林云回过头安抚地拍拍小姑的手。“诗樊乖,别吵你三哥。” “噢。”俞诗奕乖巧地应了声,安安静静地坐在子真身边,不再开口。 一直到车子上了高速公路,已经快到目的地了,子真才一脸茫然地望着车夕卜的景象“大哥,我们要去哪儿?” 俞子城望着后照镜中三弟迷惘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埔里看子惑。” “噢。”子真楞愣地点点头。 俞子城见状,回过头和妻子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叹了一声。音乐天才果然不同凡响,普通人顶多反应慢十半拍,他整整慢了一首交响乐! ☆☆☆ “zhen,怪怪的。”邹敏儿手托香腮,轻声细语地说。 “是吗?哪里怪?”纯婉瞟她一眼,口气不甚热络。 邹敏儿换成右手托腮,长睫微垂半遮眼,幽幽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失魂落魄,唉。” 纯琬横她一眼。她看起来比较严重吧! 才想着,子真就像是印证邹敏儿的说法似的,忽地失手打翻了讲桌上的笔筒,各种颜色的白板笔澈了一地。 “对不起。”他尴尬地向班上同学道了声歉,弯腰一支支拾起。 一支蓝色白板笔滚到纯琬椅下,她伸手替他捡起未。 “zhen,这里还有一支。”她摇摇手中的笔提醒他,但眼才对上他的,他却立刻凋开,活像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纯琬真的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厉鬼缠身,他才会一看到她就像是撞了鬼。 “谢谢。”子真避开她的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白板笔。 那动作简直像是用抢的。她翻翻白眼,咕哝一声“不客气。” 整整两节课就在子真掉笔、忘记带讲义、上到一半突然失神的情况下结束。 “纯琬,你觉得zhen是不是失恋了?”邹敏儿目送子真离开后,回过头问道,颓靡了两堂课的表情忽然射出万丈光华,灿烂得有些刺眼。 “我觉得他撞鬼了。”纯琬把文具和笔记收进背包裹,没好气地说。就算他真的是失恋,她也未免高兴得过了头吧。 “为什么?” 因为他一看到我,就像看到鬼。纯琬心想。 “直觉。”她对邹敏儿耸了耸肩,拿起背包走出教室。 ☆☆☆ 子真躲她的情况愈来愈严重。 每次遇到她,他不是慌慌张张地躲开,就是改往另一个方向走,速度直逼竟走迸手。,.有时候她拿着刚写好的乐谱问他意见,他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她,连语气也是一个劲地敷衍她。 他甚至连玻璃琴室也不来了,好几次她远远看到他的身影接近,但不一会儿又掉头离开。 哼!还说什么希望她不要放弃!现在究竟良谁先放弃了? “damnit!”纯琬怒啐道,十指重重在琴键上奏出愤怒的音节。 狂乱气愤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泄而出,依旧无力的右手无名指追不上其他手指的速度与力道,使得整个曲子残破得听不出任何美感,只剩下恼人的噪音。 刺耳的琴声让她的愤怒与挫折更深,她几近自虐地不断加快双手移动的速度,直到双手隐隐作痛,再也负荷不了更快的速度。 “轰”的一声,十指同时按下最后的音符,纯婉瞪着眼前的乐谱重重喘息着。 一回眸,忽地捕捉到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她愤怒地起身,猛然抓起这些日子写的乐谱,冲出玻璃琴室。 “俞子真……”她对着他的背影怒喊。 她昂扬的怒气让他移动的脚步不觉一顿,迟疑地转过身面对他这些天来始终不敢正视的人。 “送祥到底算什么?不敢承认你看错了人吗?不敢承认伟大的zhen,竟然也会有错把废人当天才的一天吗?”她扬扬手中的乐谱。“这就是你原本以为我做得到,可是后来才发现粮本不值得一看的垃圾!” “你听我说——” “用不着再说那些虚伪的谎话,也用不着再时时躲着我!你的态度已经把一切说得太清楚了。”纯婉用力扯下系着琴室钥匙的银炼子,连同手中的乐谱一同掷向他,乐谱和钥匙击中他的右胸登时辙了满地。“你的琴室大可以留给其他更有天分的学生,我根本就不需要!该死的不需要!” 纯琬愤恨地怒视他一眼,昂高下巴,从他身边走过。 子真伸手想拉住她的手,但只是一个迟疑,她便已经与他错身。 她不是难过,她一点也不难过!纯琬抬起头望着微阴的天空,将灼烫的泪水眨回眼底。她只是生气,她气自己竟然天真的相信他真的认为她有天分,她气他不该给她不可能成真的期盼。 硬扯下来的银炼子在她细嫩的颈部划出一道血痕,鲜红的血液缓缀渗出,最后凝桑成豆大的血珠满落她胸口,染红了雪白的衣噤,跟着一滴澄澈的液体滑过她的脸颊跌碎在血痕上,渲染开了强烈的鲜红龟泽,接着又是一滴…… 她根本不难过?为什么要难过?这是她早就体验过的感受,不是吗? 就连陪伴她多年的多洛夫斯基老师都放弃了,他为什么不能放弃? 连她亲生父母都放弃了,他为什么不能放弃? 连她自己都放弃了,他为什么不能放弃? 纯婉扶着身旁的枫树,木然地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膝上,而后放声大哭。 为什么连他都放弃?为什么…… ☆☆☆ 她受伤了。 子真坐在俞子城替小妹亻故的秋千上,怔忡望着手中染了血的银练子。 他在枫树林里听见她的哭声,一声接着一声将他的心柠得好疼。他想牢牢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他想把她紧紧拥在怀里,不让她再掉眼泪,他想深深吻住她的唇,不计半声呜咽从她嘴里传出,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她是学生,而他是她的老师,师生之间的分际不该逾越,也不能逾越。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憎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把持不住,为亻十么会爱上自己的学生。 如果他能够把持得住自己,他就可以在她身旁指导她,让她找回对音乐的感觉,让她恢复信心,这才是他该做的,这才是身为师长的职责。 为什么他做不到?为什么他该死的做不到? 阴黑的天空开始落下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却浑然未觉。 屋内的俞子城从窗口看见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样,浅浅叹了一声,撑起雨伞走向他。 “子真,下雨了,进屋里去吧,再坐下去会生病的。” 子真抬眼望向兄长,努力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我想再坐一会儿,大哥,你先进去吧。” “谁的项炼!”俞子城看透他笑容中的勉强,却没追问,反而将往意力移向他手中的银炼子。 “学生掉的。”子真将银炼子收人掌心,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你放心,爸的心脏很有力,再多一两次刺激也没问题。”俞子城厚实的大手在他肩上轻拍了拍,转身走回屋里。言下之意就是,就算再多个师生恋的丑闻,他们父亲大人的心脏依旧可以强而有力的运转下去。 可是他怎么能任事情继续失控下去!子真收紧双手,银色钥匙微微刺入掌心,他昂起脸盛接着倾盆而下的冰冷雨水,希望冻人的雨水能计他清醒点,再清醒点…… ☆☆☆ 结束了,什么都结束了!艾曼达的异想天开,她可笑的奢想全都结束了。俞子真大可在学校里待到老死,她也该认分的回去弄懂那些报表,别再妄想她这双手还有机会再碰钢琴。 纯琬使劲甩上房门,弯身拉出塞在床底下的行李箱,将衣物和随身物品一古脑儿全往里头扔。 “你就这么放弃了?”玛莉亚在门夕卜喊着。 “对。”纯婉冷声回道,用力扛出梳妆台的抽屉,把里头的小首饰像垃圾一样倒进行李箱里,然后“砰”的一声把抽屉塞回原位。 房里传来的碰撞声让让玛莉亚不禁缩了一下,但仍大着嗓冂喊道“你不能就送样放弃。” “为什么不能?”她胡乱拨开黏在脸颊的纷乱长发,双手撑着梳妆台,望着镜中双眼红肿,狼狈不堪的自己。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哭得声嘶力竭,亻方佛要将这些年未强忍下的泪水一次哭完。 “你答应小姐要让zhon离开学校的。”玛莉亚提醒道。 “我办不到,不行吗?我没那个能力,我看不懂报表,甚至连钢琴都没办法弹,我只是个连活着都嫌多余的废人,不行吗?”纯婉吼道,伸手用力抹去眼角不小心滑下自怜的泪水。 玛莉亚听到后来也火大了,以更高的音量回吼道“你不是废人,你只是习惯放弃!一且受到挫折就缩回自怨自艾的壳里,再也不敢探出头来。你是个懦夫!” 纯婉用力拉开房门,低头看着足足矮她半个头的玛莉亚半晌,而后缓缓扯出一抹冷笑。“没错,我就是懦夫,你满意了吗?” 玛莉亚往后踉跄了一步,无法逼视她眼中的伤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地只知道纯琬带着一身狼狈、怒气冲冲的走回来,劈头就对她说一切都结束了,然后冲进房里收拾行李。她以为她只是在闹情绪,但情况似乎比她想像的严重许多。 “我拿‘垃圾’扔他。” “拿垃圾丢他?”玛莉亚诧然。“为什么?” “不为什么,只不过他做了一件我早就对自己做过的事——放弃一个废人。”纯琬清冷一笑,再次掩上门板。 玛莉亚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长声一叹。她的心结比她们想像中还深、还难解开,看来还是得他们家小姐亲自出马了。 ☆☆☆ “老爷,门口警卫说有一位小姐说她和三少爷有约。” 老管家走进餐厅,对坐在首位俞锦源报告道。 “和子真有约?”俞锦源微聚拢两道浓眉。“告诉她子真病了,请她改天再来。” “爸,等一下。”俞子城拦住老管家。“她有说她是什么人吗?” 老管家偏头一想。“门口警卫说她说了一堆,不过全是英文,他只知道她要找三少爷其他的全听不懂。” “请她进来。”俞子城先向老管家吩咐道,才转向父亲。“爸,我们先看看她找子真什么事。” “也好,你去看看。”俞锦源摆摆手。“说到子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竟然淋雨淋到发高烧。” 俞子城不理会父亲习惯性的叨念,亻顷身轻啄妻子的小嘴一下,才起身离座,到客厅去。 下一会儿,老管家领着一位金蓝眼的摩登女郎走进屋里,俞子城乍见她只觉得有点眼熟,但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艾曼达.奎克。”她先报出自己的姓名,朝他伸出手。 “你好,我是俞子城,子真的大哥。请坐。”俞子城伸手与她一握,指了指沙发请她落坐。听见她的名字,他便记起自己何时见过她。去年他到纽约开会,曾有人介绍他们两人认识,不过她的身分反倒更让他觉得奇怪,子真什么对候认识这位华尔街的理财天才的? “我记得你。”艾曼达微微一笑,“那天唯一对我的投资公司没兴趣的人。” “奎克小姐为客户创造利润的能力令人印象深刻,不过敝公司和香港天地投资公司合作己久,彼此已经培养出相当的默契,所以暂时还没有更换的抒算。”俞子城客气地说。 “唉,我真讨厌那个姓符的,老是跟我抢生意。”艾曼达似真似假地埋怨道。她口中姓苻的便是香港天地投资公司的总裁苻天沼,两人虽然没有实际上的利益冲突,不过向.来好胜心强的艾曼达多少有些和他暗中较劲的意味在。 俞子城直视人艾曼达眼中隐而不显的一丝丝黯然,明白她并没有她口中所说的那么‘讨厌’符天沼。 “还没请教奎克小姐找子真有什么事?”他将话题移回子真身上,无意无礼地窥探他人的心事。 “我来替他治病。他在哪儿?” 俞子城颇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他在楼上,请跟我来。” ☆☆☆ “你真的病了?”艾曼达低头望着床上一脸病容、唇色苍白的子真。 “他前天莫名其妙地在花园里淋了一夜雨,然后就发高挠了。医生虽然已经来看过了,也吃了药,不过看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俞子城对她咧嘴一笑。“我相信奎克小姐一定有什么秘方可以让他恢复精神。” “有没有用是不知道,不过秘方倒是有两帖,一帖叫朵拉.孟,一帖叫孟纯琬。” 语音才落,便见躺在床上的病人,长睫缓缓掀动,迷蒙的目光茫然地注视着房内多出来的两位意夕卜访客。“大哥?” “看来奎克小姐的秘方效果谅人。” 子真顺着兄长的目光,望向房内的陌生女子。“你是?” “我是艾曼达.奎克,你的乐迷。我们以前没见过,不过我们有个共同的朋友,现在还有个相同的问题。”艾曼达迳自拉了把椅子在他床边坐下,“不介意我坐着说吧。大老远从纟丑约飞过来,实在很累人。” “当然,请坐。”子真挣扎着拥被坐起。 “你们慢慢聊,我下去吩咐人送点热饮过来。”俞子城欠身离开。 “我想你应该还记得多洛夫斯基老师吧。我曾经跟多洛夫斯基老师学过一阵子的钢琴,不过我的程度比起老师的另一位得意门生朵拉.孟当然是差多了。”艾曼达顿了下,确定子真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后,满意地一笑。 “自从七年前她临时取消一场颇为重要的演奏会,她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艾曼达点点头,“看来你对她也满熟悉的。我今天就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些美于她的事情。” “你知道她为什么消失?”子真亻顷身向前,语气显得有些激动与急切。 “别激动,记得你是病人。”艾曼达等他靠回墙上,才慢条斯理地说,“在我告诉你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比较喜欢朵拉.孟还是孟纯腕?” 子真愣了一下,神色肃然地答道,“孟纯琬只是我的学生。” 艾曼达受不了地横他一眼,“我只问你喜不喜欢,又没问你地是什么身分。你这叫不打自招。” 子真微微红了脸,抿唇不语。 “既然孟纯碗.只是‘你的学生’那就不提她了。”艾曼达斜瞄他一眼,故意挪揄道。“关于朵拉.孟突然从钢琴界消失的事,其实我也是从多洛夫斯墓老师那儿听来的。朵拉.孟有个双胞胎妹妹,也是从小就跟着多溶夫斯基老师学琴,虽然是双胞胎,但两人在音乐上的造诣却截然不同。因为嫉妒,就在她们十七岁生日那一天,她妹妹用刀划伤了朵拉的手,因此她不得不取消隔天的演奏会,后来医生判定她的手再也不能弹琴,她就此从吉典音乐界消失。” 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不过我们憎恶彼此。子真忽然想起纯婉之前说过的话。 “朵拉的手伤在哪里?”他轻问,不自觉屏住呼吸。 “右手无名指。” 艾曼达才说完,原本还死气沉沉的病人竟然一跃而赶,夺门而出,她连忙追上前去,叮嘱道,“喂,别让她知道你已经知道她是谁,不然她会逃开。还有她坐今晚十一点的班机回纽约……”她喃喃地将本来打算说的话说完。她本来还准备好几套说辞要劝他去拦住纯琬,不过现在看来都用不着了。 其实不管她是朵拉.孟或是孟纯婉,他早就明白就是她了!——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六章 “小姐,您快来,她说时间到了,不等您了,我拦不住她呀!”玛莉亚抓着行动电话,堵在纯琬门夕卜向艾曼达求教。 “玛莉亚,让开。”纯碗拉着行李箱,瞪着站在门口不走的玛莉亚,两人僵持不下。 电话那头的艾曼达看了下时间,吩咐道:“没关系,让她走。” “可是……”玛莉亚迟疑地抬眼看纯琬。 “放心,自然会有人拦住她。” “玛莉亚,让开!”纯琬喝道,火气逐渐扬升。 玛莉亚又看她一眼,无言地退到一旁,让她离开。 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停下脚步,轻声道:“你保重。” “你也一样。” “恩。”纯碗轻轻点了下头,用力提起行李箱,蹒跚地走下楼。虽然她们两个老是在吵架,但她心中却也明白玛莉亚是真的关心她。 走到玄关,她才拉开大门—— “我很抱歉。”无力的低哺伴随着巨大的身影整个向前倒下。 “俞子真?”纯琬轻呼一声,连忙接住他倒下的火烫身躯。 一辆银色的宾士房车见她出现,立刻俐落地倒车离开。 “喂!别走啊。”她出声喊道,但宁静的街上只剩下扬起的尘埃。 “俞子真,你怎么了?别压着我。”纯琬用肩膀撑住他,努力腾出一只手轻拍他的脸颊,但触手处异常的火热让她吓了一大跳。 “玛莉亚,快过来。”她连声唤道。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子真搬上二楼纯琬的房间,让他躺,下。 纯琬倾身伸手轻触他火烫的额头,忍不住蹙起秀眉。 “发高挠还到处乱跑。” 站在一旁的玛莉亚强忍下笑意。他们家小姐说的没错,果然有人会拦住她。 “玛莉亚,去叫医生来,顺便打个电话叫他家人来接人。”纯碗看了下时间,又望望他苍白的脸,迟疑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后转身走向房门口。“我快来不及了。” “你还是要走?”玛莉亚诧然。“你不照顾他?” “我为什么要照顾他?他是死是活干我什么事。”钝琬狠下心说,但目光仍是不忍地回头望了他几眼。 玛莉亚楞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讨来,也往门口走。“那就更不干我的事了。你一走,我还得忙着整理房子,才没空照顾他。” “你也不管他?他在发高挠耶。” “你都不管了,我为什么要管?他要病死在这里也跟我没关系。走了,走了,你不是要赶飞机?”玛莉亚推着她往门夕卜走。 “可是……”纯碗频频回首。他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 “别可是了,飞机可是不等人的。我看他大概也不会死,顶多脑筋挠坏了而己,不用拘心。” 纯琬看着他泛红的脸庞和粗浅的呼吸,最后决定道: “我确定他没事再走好了,丢他一个人在这里好像太狠了。” “这可是你说的喔,我可没叫你留下来。”玛莉亚申明道,强抑下唇边的窃笑,走出房门。 医生看过子真,替他打了支退挠针后,他终于开始发汗将过高的体热排出,呼吸也逐渐恢复平稳。 纯碗坐在床边,拿了毛巾替他把不断冒出的汗水擦干,以免他又着凉了。 玛莉亚端蕾刚煮好的热姜汤上来,放在床边的五斗柜上。“等他醒了,让他喝点热姜汤,会舒服一点。” “你骗我。”纯碗平静地,语气不像在控诉,反倒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有吗?”马莉亚装傻。“我骗你什么?” “你骗我留下来。”纯碗轻柔地拨开子真额上湿黏的黑发。 “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刚才还推着你走,要你别管他,赶快去机场,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玛莉亚走向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道:“其实你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狠心。” 待门关上,纯琬才轻声叹道:“我知道。” 就算她真的狠得下心丢下发高挠的他坐车去机场,还没到半路,她一定又会折回来,玛莉亚只不垃是帮她省了一趟注定白花的车钱。 纯碗放下毛巾,俯身望着子真沉静安详的睡颜,一点也不狠地撂下狠话道:“害我没赶上飞机,你最好给我一个很合理的解释。” ☆☆☆ 他的解释一点也不合理!纯琬瞪着端坐在钢琴前优雅地弹着琴的男人,有些忿忿不平地想着。 约莫是意识到她的注视,子真回过头,对她露出温柔的笑意。 同祥温柔的笑容缓缓浮上她的脸,在他回过头后又垮了下来。她跟他笑什么啊!她自厌的想。带实讨厌自己在他纯净尤邪的笑容下,忘了该追根究底的反驳每一个解释的合理性。 那天晚上他十二点多才醒,醒来时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很抱歉。” “俞教授,您做了什么事得让您拖着病体专程来道歉?”她搁下替他擦汗的毛巾,秀眉一挑,故意语中带刺地。 “我很抱歉让你误以为我巳经放弃了。” 她脸色转冷。“那只是我误会了吗?” “我承认我那时候是故意躲你,但原因却不是你想的那祥。”他挣扎著想坐起身。 她斜睨他一眼,原想不理他,但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扶着他坐起来,顺便还抓了个枕头让他垫着,以免墙壁太凉让他病情加重。 她不悦地瞪着多事的双手。“那是什么原因?” “因为那个吻。” 他的话唤醒她对那个失控的热吻的记忆,粉白的双颊微微泛起红晕。 “我那时候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 她等了一会儿,但他似乎没有继续解释下去的打算,她只好开口问,“所以?” “我很抱歉。”他很顺地接口道。 她看着他,隐隐觉得他的解释少了很多事没.但一看到他略显苍白的单纯笑脸,那些“隐隐觉得”就真的全部都隐形不见了。然后隔天早上,她就看到那天硬扯下来的项炼和银色钥匙安安稳稳地躺在她手心上。跟着,她又开始像之前一样,没课就往玻璃琴室跑。 “想什么?” 忽然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吓了她一大跳,她捂着心口,没好气地横他一眼。“吓人啊!” 子真眨眨眼,长长的眼睫毛了,一脸无辜的模祥。“你在想什么?”.想咬他……纯琬望着他丰润的唇瓣,突然冒出这祥的念头。她一楞,连忙不自在的挪开目光。 “没……设什么,发发呆而己。”她心虚地垂下目光,但仍不时抬眼偷觑他看来极柔软可口的唇。 可口!她微皱起眉头,又仔细打量起他弧形优美的双唇。这形容词怎么会用来形容一个男人的嘴? 子真伸出大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今天不练琴吗?” 纯琬眉头一拧,差点伸手拉下挡住她视线的大手,但一回,连忙止住蠢动的手,僵硬地回他一笑。“练,当然要练。 她走向钢琴,在椅子上坐好,十指平放在琴键上,望着空无一物的谐架两秒后,起身走向子真,弯腰捞起搁在他脚边的背包,对他尴尬地一笑,“忘了乐谱。” 拿出乐谱,她把乐谱搁回地上,拿着背包走向钢琴,正要把背包往架上放,才发现拿错东西。 “拿错了。”她努力挤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朝子真耸了下肩,走回去把乐谱拾起,然后放进背包裹,跟兼靠出笔记本,把背包放下…… “算了,你今天也别练了。我看你呆得满严重的。”子真拉住她,朝她手中的笔记本努努嘴。 真的看起来好可口。纯碗回过头见他努了努嘴,看着看着又失了神,根本没意会到他努嘴的意思。 见她反常的举动,子真忍不住叹了口气,拉她在身边坐下。“你今天怎么了?” 纯琬这才又回过来。“没没没什么,呃,我现在要练琴,对,我是要练琴没错。” “拿着笔记本练琴?”子真拖起她的手连同她手中的笔记本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我……”她支吾半天,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算了,既然你今天也没心情练琴,我带你去一个发呆的好地方。”子真接垃她手中的笔记本放进背包裹,跟着一手拎着背包,一手拉着背包的主人走出琴室。 “去哪儿?” “找个地方我们一起发呆。” ☆☆☆ 绿幕如茵,景色如画。 纯琬乍见这片翠绿山坡便爱上它的纯净自然,她迫不及待地脱下鞋袜,赤足感受青草地的柔软与清新。 “喂,你怎么会找到这个地方的。”跑跳了一阵子之后,她回过头扬声问子真。 “因为迷路。”子真也大声回答她。有一次他因为心烦,就一个人开车四处逛逛.结果就逛到这里来了。后来他只要心情烦闷又不想弹琴,就一个人来这儿发呆。 “原来你也会迷路呀。” “很丢人吗。”他笑问道。 “不会啊,很人性。我本来以为你什么都会。”她松开发辫,用力甩了甩头,让风轻抚长发。 子真浅浅一笑。“这你就错了,我除了音乐,什么都不行。” 他眼中微微流露出的怅然让纯琬不自觉收起笑容走向他。 子真垂眼望着轻复在他手上的修长柔夷,缓缓反过手与她交握。 这双手与他妹妹的不同,诗樊的手对他来说是责任,证明他是被需要的,但她的手却代表着他渴望己久的关怀。 “我父亲原本希望我和两个哥哥一祥学商,但是我对商业方面的事一点天分也没有,他只好放弃,由着我学音乐。” “不过你现在的成就一定让你父亲颇为自豪吧!虽然你在商业方面不太行,可是你在古典音乐界却是最顶尖的。” 子真看她一眼,而后低下头。“他从来没有陪我参加过任何一次比赛。一向都是我妈陪著我去比赛,我妈死后,就换成钢琴老师陪我去。” “你妈去世时,你几岁?” “十二岁。” 纯琬抬起头直视入他眼中。忽然间,她看见的不是长大成人的子真,而是一个十二岁的小男孩站在比赛会场,手里拿着第一名的奖座,却听不到家人为他喝彩的落寞。 “我不太会安慰别人,呃,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人。可是我恿……或许你会需要这个。”她拍出他握住的手,张开双臂给他一个很用力很用力的拥抱。 子真塄了一下,跟着也紧紧回抱住她,低下头摩挲着她馨香柔软的长发,感激地低语道:“是的,我需要。” 不需要多余的安慰言语,一个真心的拥抱其实已经代表了一切。 蓝天绿地,秋风送爽,长裙飘飘,紧紧相拥的人构成一幅极美丽诗意的画面。 半晌,纯琬迟疑地抬头轻声道:“呃……希望你不耍感伤太久,不然我会不知道要怎么办。” 子真低头望着怀中佳人不如该如何是好的表情,怔了一秒钟,忍俊不住的笑声倏地鼓动胸臆,朗朗传扬开来。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他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我只是证明我已经不感伤了。想放风筝吗?我车里有风筝。” “你车里为什么会有风筝?” “因为一个梦。”他走向停车的地方。 她跟了上去。“什么梦?” 子真但笑不语,打开后车盖,靠出色彩鲜艳的长尾大风筝。 “好漂亮。”纯琬轻呼一声,开开心心地接过他手中的风事,跑向草地。但跑了一小段路,她又停下脚步,回头喊道,“你快点嘛!” 他笑了笑,追上她的脚步。 纯碗著看四周,最后迭了一个她认为最适合放风筝的地方,跟着抓起一根头发测试风向。 “再拿高一点。”她放着风筝线,抬手示意另一头的子真把风筝拿高。“等一下我说放就放。” 两人费了一番工夫,大风筝终于飞上蓝天。 纯碗坐在子真身边,手中拿着风筝线的卷轴,仰头看着风筝愈飞愈高。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放风筝。我爹地、妈味每次找不到小孩,就知道一定是我带着妹妹去公园放风筝。其实以前我和妹妹的感情很好,常常调换身分捉弄身边的人。有时候连爹地、妈眯都分不出我们两个谁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选祥。”纯琬深吸一口气,回头却看见子真躺在草地上,手掩双眼,呼吸乎稳,看来睡得正熟。 “你真是……”她瞪着他恬适的睡脸,心里又气又好笑,心中的感伤情怀顷刻消失无踪。 “真的这么好睡吗?”她偏着头打量他舒服的睡姿半晌。“呼,要睡一起睡。” 她把风筝卷轴揣进怀里,在他身边躺下,忽然他一个翻身,大手一伸把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纯琬谅讶地抬眼,瞧见他浓密的长睫毛微微掀动。她了然一笑,反手抱住他,舒服地偎进他怀里。是的,她也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子真细细磨蹭着她柔细的发丝,满足地轻叹一声。 每当他弹奏着她编写的“风筝”,脑海中便会浮现这样的梦境,而今天终于能够美梦成真。 ☆☆☆ 纯琬背着背包走进教室,嘴里轻哼着曲子,一派轻松愉快。 “纯琬,坐这儿!”邹敏儿见她进来,笑着朝她招了下手,指着身边的座位。 上课时间还没到,教室里还有不少空位,她看了其他座位一眼,最后耸了下肩,走向邹敏儿身边的位子。 “你最近好像心情特别好。”邹敏儿挨近她,手托香腮,仍是一贯的轻声细语。 “有吗?”纯琬看她一眼,惭渐习惯她老是在身边打转,倒也没当初看她那么不顺眼了。 邹敏儿暧昧地眯细眼,挨得更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谈什么恋爱?”纯琬往左挪了挪身子,和她逼近的俏脸拉开一段距离,不习惯和其他人靠得太近。 “还不承认。”邹擞儿噘着嘴道,手探进背包裹拘出小镜子,往纯琬面前一摆。“你自己看。” “看什么?”纯琬失笑,斜睨那面小镜子一眼。难不成这还是面照妖镜?! “看你满面春风的样子。”邹敏儿索性替她拿起镜子,让她看个仔细。 镜中的容颜眉眼含喜,嘴角含笑,澈发出的光彩犹如夏日骄阳般灿烂夺目。 她是谁?纯琬一楞,略显僵硬地别开目光。“我看不出哪里不一祥。” “真的看不出?”邹敏儿挑眉,一脸的不相信。 纯碗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恢夏一贯的淡漠。“该有什么不同吗?” 邹敏儿小嘴一撇。“不想承认就算了。” 承认什么?纯琬手撑兼下巴,望着刚走进教室的老师,目光的焦点却穿透墙壁远远落在目标未明的前方。 承认她真的喜欢上子真吗?不可能的,她只是想博取他的信任,然后让他离开学校重回古典音乐界。 只是……她收回目光,望向窗夕卜的水蓝晴空。镜子里的“她”发生了什么事!看来好陌生。 ☆☆☆ 事情是不是有些失去控制了?纯碗侧着脸伏在平滑光亮的琴盖上,思绪纷乱得理不清一个头绪。 “孟纯琬,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烦躁地扬声自问。 难道……她用力甩甩头,挥去那个念头。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弄假成真,真的爱上俞子真! 她坐直身子,掀开琴盖,目光不自觉飘向门口。 他为什么还没来?念头才起,她又是一怔。 这没什么,她只是为了搏取他的信任,难免会有点入戏太深。她说服自己,拒绝聆听心底有个声音在大声嘲笑着这个理由有多么牵强与薄弱。 但她魂不守舍的情况却一直持续到子真带着一脸神采奕奕的笑容走进玻璃琴室才恢复正常。 “美丽的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子真一躬身,对纯琬做了一个优雅的法式宫廷礼。 纯碗诧然笑问,“你干嘛?” “邀舞!”他微微抬起头,俊逸的脸庞堆满笑意。“美丽的小姐,愿不愿意赏个脸,与我共舞一曲?” “这……”纯琬玩心乍起,故意手掩着小嘴,盯动长睫毛,矫揉造作地矜持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子真执起她的手到唇边印下一吻,将她带到琴室夕卜的空地。 “请梢候。”他按下衣袋中随身听的播放钮,悠扬的琴声缓缓流泄在枫树林中。 两人随着琴声优雅的旋律翩翩起舞。 “英俊的男土,这首曲子好像以前没听过。” “噢,美丽的小姐,这首曲子是敞人不才之作。” 纯腕昂首望着他。“十分杰出的作品。” “你过奖了。”凝望她的星眸含笑,柔情满溢。 两人又共舞了一会儿,乐声忽停。 子真歉然一笑。“美丽的小姐,恐怕这是未完之作,让你失望了。” “无妨。”纯琬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接续下他未完成的乐章,轻轻哼唱。 子真谅喜地看着她,眸中笑意更深。他轻搂着她细软的腰肢,随着她哼唱的旋律旋转、点足、再旋转……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纯琬优雅地曲膝,行了个宫廷礼,子真也躬身回礼。 “美丽的小姐,看来你完成了这首曲子。” “英俊的男士,希望你不会介意。”纯琬望向他心里其实有些不确定,深怕自己随兴之作会让这首曲子显得不伦不类。 “当然不介意。既然这首曲子是我们联手谱成……”子真手轻拉,将她带人怀中。“就叫做‘纯真’好了。” 纯碗释然地昂起头对他绽开笑颜。“恩,就叫‘纯真’一半是我,一半是你。” “一半是我,一半是你。”子真缓缓低下头,深深吻住她红润的樱唇,以真情誓约…… ☆☆☆ 期中考后,周围的气氛显得益发怪异。 纯琬低头收拾着文具,明显地感受到四周投注而来的好奇目光。她猛然抬起头,教室里的其他人立刻低下头,假装专心地整理东西。 她扫视众人一眼,撇了撇嘴,拎起背包走出教室。 “纯琬,等一下。”子真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忽地唤住她。 纯琬回过头,见是子真在叫她反倒有些意夕卜。“有事吗?” “你过来一下。”子真全然无视于周围探究的目光,拉起她的手走向学校特别分配给他的专属休息室。 好奇的七光顿时化为扰人的窃窃私语嗡嗡传入纯碗耳中,虽听不仔细,却也能猜得出自己和他已经成了议论焦点。 她轻轻抽回自己的手,与子真拉开一段距离。 “怎么了?”她的举动引得子买回过头轻问。 她耸了下肩,将双手背到身后,摇头答道,“没什么。” 子真没再伸手牵她,直到进了休息室,他才低下头,轻啄她的小嘴一下。 “我今天下午有点事,没办法陪你练琴。” “恩。”纯碗闷闷应了声。 “别失望,我保证只有这一次。” “我才不失望,大不了自己练。”她垂下眼不看他,不愿承认自己真的觉得很失望。 子真轻轻抬起她小巧尖瘦的下巴。“真的不失望就笑一个。” 她牵动嘴角,挤出一个很勉为其难的笑容。 “笑得真丑。”圆润的指腹轻点她的红唇。 纯琬张嘴,狠狠咬他食指一口。 “你咬我。”他抽回手,故意装摸作祥的大呼小叫。 “咬你就咬你了,还怕你不成。”纯琬昂高下巴,笑着斜睨他。 “不怕我?看我怎么整治你。”子真欺向前直攻她腰侧。 向来怕痒的纯琬尖叫着又闪又躲,但仍被他牢牢困在怀里,只得连声讨饶。“好,我怕,我怕。” “知道怕就好。”他扬唇一笑,满意地停手,温柔地替她拨开前额散乱的丝。“我托我大哥从法国请来一个著名的夕卜科医生替你看手,大概十九号左右会来台湾。” “如果他看完之后确定我的手还是不行呢?” “小傻瓜,别胡恩乱想。”子真轻敲她光滑的额头一记。 敲门声忽然响起。“zhen,你在吗?” 纯琬连忙退出他怀中,爬了爬乱发,拉平衣衫。“我先走了。” 她拉开门,迎面对上门夕卜白发斑斑的音乐学院院长,讷讷道了声好后,快步离开。 院长目光凝重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头看着子真。 “院长,找我有什么事吗?”子真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进门。 院长背着手走进休息室,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有件事想请你帮忙。学校决定圣诞夜当天要举办一场慈善音乐会帮育幼院筹款,希望你可以表演几首曲子,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当然没问题,我很乐意。” “你愿意帮忙就好,详细的情况我改天再跟你研究。” 院长走向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望着子真澄澈如水的眼神,嘴张了又合,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院长,还有别的事吗?” “我……”院长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决定直说:“zhen,我知道你关心学生,不过有时候师生之间还是要保持一点距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呃,你了解我的意思吧。” 他点头。“我了解。” “你了解就好。”院长拍拍他的肩,走出休息室。 子真掩上门板,头侧抵着微凸的门框。他明白院长的顾虑,但纯琬严格说来并不是他的学生。艾曼达回美国前留了一封信给他,信中说明了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知道纯碗的心结很深,也知道她来台湾的目的是让他离开校园,更知道一个不小心他很可能从此身败名裂,但是为了她,他决定用一切赌她对他不只是作戏!——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七章 结果还是一祥,她的手依旧不能像以前一祥弹琴。纯芄闭上眼将一切摒弃在觉范围之夕卜,包括坐在她身旁的子真。 “纯琬。”子真有些不安地看着她超乎寻常的平静。 黑白分明的眸睡倏地睁开,不是看他,而是直视面前的夕卜科医生。 “麻烦你了。”淡然的语音轻响,伴随着她微扬的嘴角。 这祥的冷静令子真格夕卜心惊。 “很抱歉,我没办法帮你。”夕卜科医生咖啡色的眼眸歉然的回望纯琬。 “没关系,我了解,我一直都了解。”她倏地站起身,欠了个身。“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话一说完,她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一旁的子真。 “纯琬。”子真连忙唤她,但她恍若未闻,离开的脚步又急又快。 他朝夕卜科医生歉然一笑,起身追了出去。 纯琬急促的脚步愈走愈急,忽地转为狂奔,子真怕她出事,迈步追了上去。 “纯琬。”他又唤,但她依旧不理,没命似地直往前冲。 情急之下,他猛然伸手拉住她的左手,硬将她扯入怀中。 她僵在他怀中,绷紧的身躯辐射出拒人于千里之夕卜的冷然,依旧一句话也不吭。 子真收紧双臂,用力抱住她僵硬的身体,执意抵抗她的拒绝:“纯琬,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很难过,说出来会好过一点。” 怀里的人儿仍是沉默,紧贴着他温热胸膛的脸颊几乎冰得没有温度,透过他身上的白色高领羊毛衣,冻人他心里。 “纯琬,说句话好吗?”子真将她抱得更紧。她明明就在他怀里,他却觉得她仿佛愈飘愈远,远得几乎看不见,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 他一谅,心头跟着一重,心慌意乱地轻摇她的肩头。 “纯碗,看着我,说句话。” 他的恐慌传进了她封闭的意识中,凝然的表情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抿直的唇瓣轻吐出几个音节。“为什么要给我希望?” 澄澈透明的泪水无意识地泛流出她空洞的眼眶。 “为什么要让我抱着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她的语声渐强,双手缓缓握成拳。 子真心疼地抬起手,想替她拭去颊上的泪水,被她用力挥开。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她猛然退了一步,嘶声喊道,带泪的眼眸伤痛地望着他。“为什么要让我以为还有机会可以弹钢琴?我已经好久没去想了,只要不想,就不会那么痒,不会那么难过,可是你为什么又要让我以为情况会有所改变!结果永远都只是令人难堪的失望,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抡起拳用力捶着子真宽阔的胸膛,他也不阻止,任由她发泄心中的伤痛。 “为什么……”她痛哭失声,紧握的豢头终于在他胸前停下。 子真温柔地将她泛红微肿的双手包在掌中,轻轻印下一吻。“我很抱歉。我跟你一祥希望你的手能够复原。” 纯琬出神地望着他修长有力的双手,眼前仿佛泛起一层浅浅的红雾。 真的和她一样希望吗?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懂得她的渴望、伤痛与难过?他有一双完好而有力的手,而她的手却再也没有复原的希望了。 她不甘心……嫉妒的火苗隐隐窜出她心中,将难解的心结结得更紧。 ☆☆☆ 两层楼高的圣诞树立在广场正中央,数以千计的小饰品和彩带一圈又一圈缠挠出欢乐的氛围。 圣诞节虽然不是台湾传统的节日,但年轻一代迎节的热度却丝毫不逊于西方基督教国家。一群身着白袍、头带金芭光环的年轻人站在广场入口处,手捧诗本,高声和唱着圣诞歌曲。 忽然广场内传出一阵稚嫩的尖叫声.一群孩子冲向圣诞树旁做圣诞老人打扮的夕卜国男子,争着跟他要礼物。 “三哥,我们也去跟圣诞老人要礼物。”俞诗奕稚气一笑,拉着子真的手也要往那儿冲去。 子真连忙拉住她。“诗樊,不行喔,你忘了三哥待会要表演了。” 俞诗奕嘟起小嘴,满脸冀望地望着那群孩子。“可是…… ““zhen,不然这祥吧,你先去会场准备,我带诗奕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去找你。”一直站在一旁的纯碗提议道。 “但是……” “三哥,拜托啦。”俞诗樊软声求道,大眼可怜兮兮地瞅着子真。 “你放心,我不会把她弄丢的。”纯碗保证道。 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抛不过她们,点了下头。 “你们要注意安全。还有,诗奕,你要乖乖听纯琬的话,不准乱跑。” 俞诗樊漾开笑颜.用力点头。“三哥,我绝对不会乱跑。” “麻烦你了。”子真轻握纯琬的肩头一下,隐隐感觉到她身体一僵,似乎在抗拒著他的接近。 “不用客气。”纯琬徽微动了下肩头,试着不露痕迹地避开他的手。 子真收回手,涩涩一笑,转身往慈善音乐会的会场走去。 待他的身影没入人群中,再也分辨不清,纯琬才垂下目光,测过头望向身旁的俞诗奕。 “我们去看圣诞老公公吧。”俞诗奕对她露出稚气的笑脸。 “你真的想看吗?”她淡然反问。 俞诗樊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她随即眨了眨眼,不解地偏着头望着她。“对啊!再不过去,礼物就被抢光了。” “那就走吧。”纯琬牵起她的手,走向孩子聚集的地方。“我还以为你斜眼看了我一天,是有话想跟我说。” “有吗?我从来不会斜眼看人的,三哥说这祥很没礼貌。” 俞诗樊一脸认真的说。 “你真是个乖孩子。”纯琬轻拍她的头,仿佛她是个只有六岁大的孩子。“我相信圣诞老公公一定会给你很多礼物。” 俞诗奕身子一偏,避开她的手,突然停下脚步。“人家不想看了。” “为什么?” “就是不想看了。”俞诗樊嘟着小嘴,掉头走向慈善音乐会的会场。 纯琬跟上她的脚步,和她并肩走着。 沉默了一会儿,俞诗奕细小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几丝防备的冷意飘荡在微凉的空气中。“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准你伤害他。” 纯琬的脚步一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俞诗樊笃定地说。 纯琬抬眼望着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这祥快乐吗?”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 ☆☆☆ 她怎么也来了?纯琬望着前方和子真聊得正开心的熟悉身影,眉头不自觉深深皱起,一阵微恼涌上心头“咳!咳。”她重重咳了两声,但似乎没人注意到。 “纯琬,你是不是感冒啦?”俞诗奕故意扬声问道,终于引起在前方交谈那两人的注意。 邹敏儿回过头,对纯琬绽开笑脸,像只蝶儿飞奔过来。“纯琬,原来你也来啦?我听说zhen在这里办慈善演秦会,特地过来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真巧啊。”纯琬皮笑肉不笑地牵动嘴角,没来由地,她突然觉得邹敏儿今天看来格夕卜不顺眼。 “这位是?”邹敏儿看向站在一旁的俞诗樊。 “她是我小妹,叫做诗奕。”子真走向她们,介绍道。 “你好,我是zhen的学生,叫我敏儿就可以了。”邹敏儿对俞诗樊微微一笑。 俞诗奕黑白分明的大眼瞎骨碌碌地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拉起邹敏儿的手跑向观众席。“敏儿,我们快去抢个好位子。” “可是我……”邹敏儿目光粘着在子真身上,想甩脱俞诗樊的手,又顾虑到她是子真的妹妹,这一迟疑,人便彼俞诗奕半拖半拉地扯着往观众席去了。 “感冒了?”子真低头柔声问道,抬手轻触她额际。 纯琬垂下头避开他的碰触。“不是,只是喉咙有点干痒,咳过就没事了。” “不是感冒就好。”子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双手插入黑色西装裤口袋。 自从那天法国来的夕卜科医生也判定她再也没办法弹琴之后,她对他的态度使开始有些反常,她的反应其实不算激烈,只是隐约抗拒着他的接近。他明白她怨他不该给她希望之后,又让她再次失望,也知道她需要时间去修复伤口,但教他如何能不焦急?这个学期很快便要结束,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在她回纽约前,他依旧无法打开她的心结,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尽管心里再找急,也只能等。愈是逼她,只会让她愈往死胡同里头缩。 “纯琬……”子真低头望着她疏远的态度,深深痛恨起自己的无能。如果是他大哥或二哥,一定知道该怎么做,不像他,明明知道她的心结何在,却又无计可施。 “zhen。”音乐会的工作人员朝他挥挥手。“请你过来一下。” “我马上过去。”他回头应了声。 “我去找诗樊和敏儿。”纯琬不等他开口,交代一声便走向观众席。 望着她疏离的背影,子真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 纯琬背着背包走向靠窗的座位,对邹敏儿热切的招手完全视若无睹。 冷然在邹敏儿眼中一闪而逝,但她随即堆起笑容,拿起自己的东西移向纯琬身旁的座位。 “zhen那天的表演实在太棒了。”邹敏儿挨向她,语气热切的。 “恩。”纯琬兴趣缺缺的应了一声。她倒不觉得子真那天的表现有多好,明明是欢乐的圣诞乐曲,但他的琴声少了一些喜乐,隐隐藏着沉重与不安。 邹敏儿支着下巴,偏着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这几天怎么看来没精打采的?发生了什么事?” 纯碗挑眉,横扫她一眼。“有吗?” “有什么事你可以说出来,我帮你想想办法。” 缺一双能弹钢琴的手,你要剁给我吗?纯琬心想,但嘴里仍是淡然地说:“没什么。” 邹敏儿噘起小嘴,“你每次都这样,什么也不跟我说,我就不会像你这么小气。” “恩。”纯碗的语气摆明了是在敷衍。 “我告诉你喔。”邹敏儿顿了一下.雪白贝齿轻啮着下唇,似乎有些犹豫。“可是我又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那就别说,反正我也没兴趣。纯琬暗想,手撑着右颊,三分之二的注意力落在窗夕卜的景致上。 邹缴儿用力一抿唇,似乎下定了决心。“纯碗,我跟你说.可是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她还有谁可以说?她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烂得一塌胡涂。除了邹敏儿还死缠在她身边烦她之夕卜,其他同学全在她“有心”经营下将她列为“拒绝往来户”,她就不相信邹敏儿不知道这一点。 “你看。”邹敏儿掏出一串银炼子在纯碗眼前晃了晃。 纯琬只觉得眼前一阵银光闪动,根本看不出哪里特别。“你偷人家的银项炼啊。”不然于嘛神秘兮兮的。 “我怎么会偷人家的项炼?”邹敏儿轻声抗议道,修长的青葱玉指夹起系在银项炼上的银色钥匙让她看清楚。 “我是要你看这个。zheo说我很有天分,所以把玻璃琴室的备用钥匙给我,希望我有空可以去那里练琴,他还说要特别指导我。你大概还不知道玻璃琴室是什么吧?它建在枫树林里,听说是学校为了邀请zhen来这里教书特别建的,不过也有人说是zhen的二哥俞子惑捐饯盖的。其实我觉得应该是学校为zhen建的,毕竞zhen是世界知名的钢琴家……” 纯琬瞪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银色钥匙,完全听不见邹敏儿后来说了什么。她怔忡地拎起背包,起身走出教室。 “纯碗,你要去哪儿?” “我想吐。”她失神地回道,头也不回地从老师身边走过。 她好想吐!她无意识走向树林中的玻璃琴室,站在门前的一棵枫树旁,扶着树干,不停地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全给呕出来。 原来他把钥匙给所有他认为有天分的人。那他的手抱过多少人?他的唇又吻过多少人?恶心感再次澜上她喉头,让她忍不住又抱着树干一阵干呕。 难怪他会特地从法国请知名的夕卜科医生替她检查手.毕竟他要确定投资在她身上的时间值不值得,既然已经知道她的手再也不能弹琴了,转移投资自然是合理的选择。 舍弃她是最合理的迭择! 该死!纯琬用力抹去眼角不小心泛出的泪水,愤然瞪着玻璃琴室。 愤恨的烈焰陡然窜出心底,跟前的虹雾惭渐赡拢,遮蔽了一切…… ☆☆☆ “喂喂喂,你们看了今天的早报了吗?”!非凡拿着早报追上前方的同学。 “还没,怎么了?”清秀的长发女子摇了摇头。 贾非凡摊开手中的报纸,凑到他们面前。“zhen上报了。” “zhen上报有什么好希奇的,不是第一次。”矮男子不以为然地扫了眼报纸。 “上艺文版当然没什么希奇的,可是他这次上的是社会版!”贾非凡大声念出报纸题:“纯真又毁!知名钢琴家俞子真涉嫌强迫女学生与其交往。” 另夕卜两人闻言皆是一楞。 “怎么会有这种事?报纸上怎么说?” “报纸上受害人的好友不忍心著她在zhen的胁迫下日渐消瘦,所以决定透过记者向社会大众揭露这个内暮。” 贾非凡指着报上刊登的照片,画面中一男一女在跨年的姻火晚会时拥吻。“你们看,这个女生根本就是一年级的孟纯琬。” 矮男子微眯起眼细看,“看起来是有点像。你们觉得这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百分之百相信zhen,他肯定是被陷害的!我一看到那个孟纯琬,就觉得她城府很深。” “非凡,你不会现在还在计较她让你难看的事吧。”清瘦女子调侃道。 “才……才没有,我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我是就事沦事。”贾非凡脸上闪过一抹被拆穿的困窘。 瘦女子也不再死揪着他的小辫子不放。“我也觉得zhen不是那种人。会不会他们两个都是被陷害的!” “zhen来了。”矮男子瞧见子真从另一边走来.轻声提醒道。 三人迎向子真。“zhen,我们全都相信你。” 子真轻柔地一笑:“我不想谈那件事。上课时间快到了,你们再不快点就要迟到了。” “可是……” 清瘦女子细心地瞧出子真神情中的疲累,拍拍另夕卜两人。“走吧,我们让zhen安静一下。” 直到学生的背影远了,子真才神色黯然地垂下眼。他没有想到他终究还是败给她的心结。 那天纯碗主动提议要跟他去看跨年的烟火晚会。他以为她终于愿意走出阴慰,重新接纳他,兴奋的他几乎没有察觉到她动作神色中的勉强,直到他吻了她,才隐隐感觉到她其实还是抗拒着他的接近。 “俞教授,院长请你过去。”系里的女助教走向他转达道,小心翼冀地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请你告诉院长我一会儿就过去。”子真明白女助教的想法,让她先走一步。 有人相信他,有人怀疑他,但此刻旁人的认定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她的决定。 ☆☆☆ 音乐学院院长望著站在桌前的纯琬,微微皱起眉头,努力回想自己是在哪里见过。“你看起来很面善。” 纯琬垂下脸避开他的注视。“院长,我们之前在俞教授的体息室见过面。” “不对,不是那一次,是更早之前。” 她依旧低着头,不敢抬起头,怕他会忽然记起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见过面。她还记得他,当年她考到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钢琴大赛首奖时,他是那天的评审之一。 院长终于放弃回想,双手交放在桌上,一脸严肃的望着她。“我想你应该知道今天报上的消息。” 纯碗轻轻点了下头。 “报上那个人是你?” “嗯。”她应了一声。 “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这件事不只关系到俞教授的人格与名誉,也会影响到你在学校的生活,毕竟学校里有不少学生相当喜欢俞教授。”院长顿了下,严肃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你和俞教授交往是自愿还是被迫的?” zhen说我很有天分,所以把玻璃琴室的备用钥匙给我。 为什么要给我希望,为什么…… 紊乱的恩绪在她脑中翻腾,澈狂的怒焰苦苦焚灼着纠结的心眼前升起的红雾遮蔽了双眼,顷刻将她淹没。 “被迫的。”终于,她听见一个冷酷的声音这么说。 院长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吧!既然如此,学校会为你讨回公道。你先回去。” 纯琬僵硬地转过身,走出院长办公室,脑中一片空白地呆站在门夕卜。 子真从远方走来,看见站在院长办公室夕卜的纯琬,特地在经过她身旁时放慢了脚步,温柔地对她一笑。 纯琬半垂下脸,匆匆走开,与他错身而过。 温柔的笑容在他脸上冻结,绝望的寒冷从他心底阵阵泛出。她做了什么?为什么神色如此心虚? 他强抑下心中那股难奈的冷,轻敲院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子真应声走人。 “zhen,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今天早上已经有不少学生家长打电话来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不得不请你过来一下。我刚才已经先问过那个学生,现在想听听你的解释。”院长神色肃然地说。 “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我只是想了解你们双方的说法。” “自愿还是被迫?”子真坚决地看着院长,向来温文和善的眼流露出罕见的强势。“告诉我。” 院长皱眉回望他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被迫。” 他的唇角微勾起苦涩的浅笑,失去温度的心狠狠扭紧。“她怎么说就怎么是。” “zhon,你可以提出证锯证明她也是自愿的。虽然师生恋是不被允许的,但起码问题会小一点。”院长劝道,不愿他就这么放弃。 “如果她觉得被迫,就是被迫。我承认了,院长,做您该做的事,不用顾虑我。” 院长摇摇头。“zhon,你这又是何苦?” “只是承认自己赌输了,愿赌服输。”子真喃喃低语道,跟着一欠身。“院长,我还有事,失陪了。” “zhen,你再好好想清楚。”院长依旧不死心地劝道。 子真拉开门时顿了一下。清楚?是的,他会把一切弄清楚,如果这真是她的决定,他要她亲口告诉他。 ☆☆☆ 她做了什么?纯碗踏入枫树林,远远望着依旧美丽的玻璃琴室,退却的心拒绝记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残醋的事.停止运转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美丽的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遥远的语音飘忽地在林中摆荡,随着漂浮的乐声在她身边不停旋转。 她听见自己的笑声在风中飘荡,听见温柔的轻语在她耳边低喃…… 忽然一阵怒气狂烈地逼近她身后,火热的巨攀猛地攫住她的纤腕,拉着她走向玻璃琴室。 一到玻璃琴室前,巨掌倏地松开,纯惋踉跄了一步,扶着琴室的玻璃墙站直身子。 “为什么?”伤痛的低声来自她身后的男人。 纯琬蹬着玻璃墙上反射出自己漠糊的面孔,终于记起自己做了什么事。 “为什么?”子真猛然转垃身,双手箝住她的肩头,扳过她的身子面向自己。“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我身败名裂不可?” “嫉妒。我嫉妒你拥有一双完整的手,我嫉妒你拥有的名声,我嫉妒你一切的一切,因为我这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再拥有。我接近你只是为了逼你离开学校。”她身体中仿佛住着另一个人,冷酷而绝情地说着。 “你的目的就只是为了逼我离开学校?”子真沉痛地再次问道。 她倏地心头一谅,仿佛理由不仅仅只是如此,但迟疑片刻,她听见自己冷漠地应了声,“对。” “你成功了。”强抑下的淡漠语气微微透着山雨欲来的气息。“你走吧。” 他让她走,但她却犹豫了。 “走。”他扬声道,伤痛满潘的星眸避开她的注视,背对她面向玻璃墙,双手成拳抵着冷冰冰的玻璃。 原来他眼中纯真的爱恋只有他一个人沉醉!只有他一相情愿地当了傻子,而她的心依旧封在自怜的茧里,不愿为任何人迈出一步。子真用力闭上眼,双豢收得更紧。 她不再犹豫,迈步离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巨响,刺耳的蔽裂声回荡在枫红片片的枫树林中显得格夕卜令人心谅,纯碗身子一缩了缩头莫名地揪紧,却不敢回头看一眼.低着头加快离去的脚步。 走到枫树林的出口处,邹敏儿背着背包冷冷地睇睨着她。 对上她的眼,纯琬霎时明白了一切。 “琴室的钥匙是你自己打的,记者也是你叫的。” 邹敏儿牵动哺角,露出冷笑,“你不该跟我抢的。zhen是我的。” “他永远不会是你的。” 邹敏儿乍然变了脸兔,扯住纯琬的肩,不让她走。“为什么?” 纯琬挥开她的手,淡淡一笑。“因为让妒意主宰一切的人是永远得不到幸福的。” ☆☆☆ 俞子真强迫女学生交往的丑闻事件在男主角主动提出辞呈,女主角失去消息又无人上诉的情况下画下句点。 据说,俞子真因为情殇,再也弹不出音乐,自此从古典音乐界消失.也有人说,俞子真做出这等丑事,再也没脸留在台湾,只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更有人感慨,在这个扰攘匆忙的现实杜会中,所谓的“纯真”原来只存在传说中,纯真的心灵会灭,纯真的爱恋终究会枯萎……——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八章 纯琬恐惧地瞪视着子真流淌着鲜血的手,紊乱的思绪在过往与现在之间交错,挣脱不出。 就是这双手!她曾经如此嫉妒的一双手,如今她却宁愿拿自己所有的一切交换让他复原的机会。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瞪大眼,有些恍惚地喃道。 子真抬起头看她,几乎想出声安抚她恐惧的情绪,但一思及往事,又狠下心别过脸不顾她。 那天椎心刺骨的痛还深深刻在他心版上,无法痊愈。 他甚至希望那天他一拳击碎玻璃琴室的玻璃墙时,可以计他的手再也不能弹琴,但那一拳除了换来满手刺目的血红夕卜,根本无伤于他这一双“神的赠与。” “小姐,你放心,这位先生的伤并没有大碍。”医院急诊室医生替子真的手伤止了血,仔细检查后对纯碗说,试着安抚她的惰绪。 “会不会影响他以后弹琴。”纯琬总算回过神来,但仍是不放心地扯着医生的衣袖追问道。 “放轻松,你可别把我的医生袍扯破了,一件可不便宜。”医生打趣道。 “他的伤口虽然吓人,不过伤口很浅,也没伤到肌肉组织或韧带,所以应该不会影响到他以后弹琴。”医生用镊子夹起棉花球消毒伤口,忽地抬头问子真,“你在弹钢琴?” 子真强忍着消毒伤口时的剧烈刺痛,勉强点了下头。 “我满喜欢听演奏会的,不过有好一阵子没去听了。” 医生微眯起眼瞒,打量著子真。“你看起来很眼熟。” “大概是在钢琴酒吧里看过吧,我常去那里。”子真咬紧牙,勉强回答道。努力想忽略挠灼的伤口,但仍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纯碗拿起手帕替他擦去额头渗出的冷汗,扰心忡忡地望着他微微发白的脸。“你没事吧?” 子真垂下眼避开她的注视,不让她眼神中的忱虑影响自己。她不可能真的在乎他有没有事,她的心始终闭封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曾经那么努力地试着想进入她心中,却彻彻底底地败给她的心结。这样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医生不赞同地斜睨他一眼,把手中的麻醉针放回小手术台上,直接拿起缝合针替他缝合伤口。 尖细的缝合针穿透皮肉,让子真痛得低叫了一声。 纯琬感同身受地跟着惨叫一声。“怎么不先帮他麻醉?” 医生无所谓地耸耸肩。“这么小的伤口用不着麻醉。” “可是你看不出来他很痛吗?”纯碗看着子真惨白的脸色,两道秀眉揪得死紧。 “再不然,现在补一针麻醉针好了。” “不……用……了……”真摇摇头,虚弱地。“你继续。” 医生依旧慢条斯理的仔细缝合伤口,等他缝完,子真也痛得快虚脱了。 “好了,扶他回去吧。” 纯琬走上前,想扶子真一把,又袒心他会拒绝,只好垂手站在他身边。 “放心,他已经痛到没力气吵架了。”医生一边收拾着小手术台上的器械,一边道,“其实小两口有什么好吵的,甜甜蜜蜜地过日子不是很好吗?” 子真和纯碗对一眼,各自满杯心事地敛下眼睫。 纯碗一步向前,扶起子真。“我送你回去。” 他没有拒绝她的搀扶,一手搭着她的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医生满意地笑了,扬声叮嘱道:“下个星期记得回来拆线。” “好。辛苦你了。”纯碗回过头应了一声,扶着子真走出急诊室。 凌晨时分的寒风拂过面颇,她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不太容易叫到计程车,你还撑得住吗?”她努力稳住冷得发抖的身体,扶着子真走到大街上。 子真低头看了她一眼,轻应了一声。“恩。” “要是觉得冷,跟我说一声……” 他忍不住瞄了她一眼。她似乎连声音都在颤抖。 大街上一片寂静,几乎看不到什么人车。纯琬空出一只手搓搓冻僵的面颊,左右张望着两方来车。 子真又垂眼看了她好回,想不理会她偏又做不到,最后恼怒地低喊了一声,敞开长大衣,将她拉入他温暖的怀中。 纯琬怔了一下,讶异地眨了下长睫毛,低声嚅嗫了一声,“谢谢。” 在他怀中,果然暖和了许多。她贴近他温暖的身躯,一手扶住他,一手拉紧他的大衣,以免冷风灌进他衣服里。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等到一辆没有载客人的计程车。两人一路上静默无语地回到子真的公寓。 纯琬昂起头打量着眼前七层搂高的公寓,斑驳的夕卜貌仿佛诉说着它的沧桑与过往。几十年的老公寓虽然夕卜表看来还算是古色古香,却不免显得有些破旧。 屋里的情况并不比夕卜头好多少,铺在前廊上的红色地毡老旧得看不出上头的花纹,木制的楼梯缺了好几阶,一踏上去还会发出“咿咿呀呀”的怪声。纯琬胆战心惊地肤着子真走上他的顶楼公寓。 “我……我能进去吗?”她站在门夕卜,迟疑地问道。 子真没回答也没当着她的面把门甩上,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里,打开暖气。 纯琬将他的态度认定是默许,跟着走进屋里,轻轻把门带上,一回过身却对上他专注的眼。 他斜倚着墙,目光瞬也不瞬地定定看著她。 “呃……,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还是你想吃点东西,不进我只会弄微波食品,我看你这边好像没有微波炉……。”纯琬被他认真的眸光看得乱了方寸。 他浅浅叹了口气,背过身试着用左手脱下长大衣。 “我帮你。”她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长大衣后,赫然发现他里头的高领白色羊毛衫的右手袖口早被血濡红了一片。 纯碗心虚地瑟缩了一下,微微抬眼看他,“我帮你换下来洗一洗?” 他点了下头。 她先替他脱下左半边的衣服,跟着一手撑开他右边袖日,一手则伸入他衣服下轻握着他的手肘,轻柔地替他除下右边衣抽,以免碰到他的伤口。 指尖传来他平滑的肤触和微热的体温,她竟然有些舍不得移开手。 好想抱他!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收手垂眼,故作忙碌。“你要不要我帮你换件轻松一点的衣服。” “不用了,谢谢。”子真同祥垂低的目光锁定她忽然变得迫切的神情。她在想什么! “那……”纯碗捏紧手中他换下的脏衣服。“我帮你把血渍洗干净。”说完,她也没等他回答,就拿着衣服往浴室走去。 裕室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单数,显然并没有其他人跟他共用这间浴室。意夕卜地,她竟然为了这个“无聊的”发现感到愉快。 待她洗净衣服上的血迹盾,子真已经在简陋的木床上睡着了。她将衣服晾在木椅的椅背上,走到床边倾身俯他恬静的睡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涌上她心头。曾经她以为就算他一辈子都不原谅她当年犯了的错,她也能够坦然接受,毫无怨言,但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她是如此在乎他对自己的看法,她希望他原谅她,她希望他能紧紧抱着她,柔声对她“我不怪你。” 酸涩的感觉微微红了她的眼眶,她连忙捂唇,抑下哽咽。她当年的偏执真正伤害的人只有他吗?还是……连她自己都没放过? “原谅我……”她哑声呢喃,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他的脸。“我知道很困难,可是求你原谅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你的冷漠让我心里好难受、好难受……” 子真侧过脸,翻身面向墙。 落空的指尖悬在半空中,纯琬抿唇涩笑,无奈地收回手。“你连在梦里都不肯原谅我。” 面向墙壁的星眸倏地睁开,又用力闭上。他不是圣人,她在他心上划下的伤还太深、太痛,还在淌血。 可是他还能抗拒她多久!他动动缠着纱布的右手,自嘲地一笑。如果真的已经不爱了,他怎么会在躲着她的同时,偏又矛盾地跟在她身后守着她! 太爱你,所以尽管心已被伤透,还是如此傻气而不堪地在你身后守护着你。 ☆☆☆ 清晨的微光斜射入屋内,柔和的金光照在端坐在床边一夜未眠的苍白小脸上,轻含上的浓长眼睫轻颤,缓缓睁开一双带着血丝的大眼。 纯琬掩嘴打了个呵欠,动动僵硬的四胺,蹑手蹑脚地起身拉上黄褐色的窗,不让晨光扰了床上安睡的人儿。 提腕看了下时间,她拿起放在木桌上的皮包,又回头望了床上的男子一会儿,才放轻脚步离开。 房门轻俏地关上后,原该睡得正熟的男人却翻了个身,同祥血丝满布的双眼晶亮地望着门板许久,才轻轻合上。 她还是走了……幽幽的轻叹在心底响起,连缀成伤感的安眠曲伴他入梦。 ☆☆☆ “日安。” 纯琬上楼的步履一顿,回头望向声音来源。 盖文坐在客厅的沙发椅上,高挺的身子斜靠在椅背单手支着下巴,俊美的面容满是疲惫,身上穿的还是昨夜那套西装。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轻点了下头。“日安。”说完,便举步打算回房。 “你就这么讨厌我?”低缓的男声轻柔地不带半点威胁性。 她缓下脚步,有些心虚地轻声回道:“我不讨厌你。” “只是怕我,恩?” “我……我有点累了,失陪。” “我等你等了一夜。”盖文捻熄手中的香烟,褐色眸凝着她。 “对不起,我忘了先打电话一声。梅琳妲睡了吗?我上去跟她说一声。”纯碗垂下眼,避开他的注视。 他涩涩一笑。“她吃过医生开给她的感冒药就睡了。” “那就好。” “不好。” 纯琬不解地看向他。 他站起身,但见她恐惧地退了一步,自嘲地一笑,又坐回沙发上。“你似乎从来就不懂……” “不懂什么?” “不懂爱。我昨晚开车在街上找了你一夜,担心你出事,担心你着凉,可是我做的一切对你未说似乎一点意义也没有。难道做错一次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吗?”盖文努力想保持柔和的语气,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微微扬高音调。 纯碗望着他,眨了眨眼,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老天,该死的!”他忍不住啐了一声,受伤的褐眸定定看着她。“朵拉.孟,你真是铁石心肠。” 控诉的古语传入她脑中换成了另一个温柔伤痛的声音,让她心头一紧,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另一个声音又将她拉回现实世界。 “朵拉,做现在才回来。”梅琳妲揉揉惺松睡眼,站在楼梯边看着纯琬。 “我……”她看著搂梯边的梅琳妲,又看著盖文,最后抓紧皮包冲上二楼。“我去洗把脸。” 梅琳妲看著纯瑰匆匆离开的背影半晌,才将目光调回兄长身上。“怎么了?” “我回房去了。”盖文用力爬了爬头,疲倦地走向房间。 “一个去洗脸,一个回房间,那我呢?”梅琳妲喃喃自语道,打了个呵欠,又伸了伸懒腰,走向厨房。 “康丝坦,可颂好了吗?再给我一杯咖啡,要很浓很浓的。” ☆☆☆ “麦斯呢?”一头灰发的丹尼尔.肯恩望着门夕卜生面孔的调音师,诧然问道。 “麦斯轮休,所以老板要我过来看看。”戴着一顶深棕色法国扁帽的调音师半垂着脸,低声说。 丹尼尔不太信任地上下打量着他,最后目光落在他包着纱布的右手上。“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被刀子割伤。” “这么粗心大意。”丹尼尔嘴角一撇。“你的经验够吗? 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胡混过去的。” “你放心,如果我的经验不够,老板也不会叫我来。” “是吗。”丹尼尔仍是半信半疑,退了一步让他进门。 “钢琴放在起居室。” 走进起居室,调音师一见挂在墙上的裱框海报,立刻不动声色地将帽缘压得更低,几乎遮去半张脸,然而墙上的另一张海报却让他不由得驻足细看。 “她叫朵拉.孟,本来应该是本世纪最闪亮的钢琴家之一,只可惜她的手受了伤。”丹尼尔见他看得入神,出声介绍道。 “真是太可惜了。”调音师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打开工具箱,掌出音叉,准备开始工作。 丹尼尔本来还想继续介绍,但看他似乎兴趣并不大,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声,“知音难寻。”随即走进厨房倒了杯水给他。 “谢谢。”调音师放下手中的音叉,接过他递来的玻璃杯,喝了口水润润喉,便开始工作。 丹尼尔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最后忍不住开口。“你不需要用音叉确定音准吗?” 调音师这才注意到自己因为伤了一只手不方便一边拿音叉一边调音,所以根本忘了要拿音叉做做样子。 他垂眼望着搁在地上的音叉,顿了一会儿才道,“我的音感很准。” “比音叉还准?”丹尼尔抛给他狐疑的一瞥。世界上自认音感好的人不少,不过他知道的人之中真正称得上音感极准只有两个,其中之一便是朵拉.孟,另一个则是失踪两年多的zhon。 这个人会是他吗?丹尼尔打量着他垂低的面孔,还来不及细想,门铃忽地响起。 暂且搁下满腔疑问,他踱步前去应门。 “丹尼尔,我找到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录那张专辑,虽然他没什么名气,不过只要你听过他的音乐,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会选他。我保证他比起以前的朵拉丝毫不逊色,如果我们找他来,一来可以帮我们录好那张钢琴专辑,二来可以替他打响知名度,三来又可以替钢琴界发掘一个新的人才……”梅琳妲一进门就像连珠炮似的了一大串。 丹尼尔被她轰得头昏脑胀,只勉强抓到一个重点一她找到一个钢琴家。“那人叫什么名字??” “希欧多尔?”梅琳妲瞪着眼前出现的人影。 凋音师垂着脸,对丹尼尔:“肯恩先生,你的琴调好了,如果你不满意,可以叫我们公司另夕卜派人过来。” “恩。”丹尼尔随口应了一声,又转向梅琳妲。“希欧多尔?这名字倒不常见。那他人在哪儿?” 梅琳妲楞楞望着眼熟的调音师从身边走过,然后掩门离开。 “梅琳妲。”丹尼尔没好气地又唤了她一声。 她眨眨眼,一脸呆板地看着眼前的丹尼尔。“嘎!?” “我问你那个叫希欧多尔的钢琴家在哪儿。” 她还是一副大梦未醒的呆祥子,指指身后掩上的门板。“他刚刚走出去。”纯琬提瑭装满食物的野香篮站在子真的公寓门夕卜.间隔三分钟就探头看著楼梯口有没有人上来.这么早会上哪儿去呢!她本来想趁他还睡觉的时候回梅琳妲家洗个澡换套衣服,顺便买点吃的过来给他,结果没想到等她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 酒吧老板她没有爱垃,盖文,康诺说她不懂得爱,那子真说她不懂的是什么呢!也是爱吗?就算她真的不懂爱,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如何能伤他呢?还是…… 规律的脚步声响起打断她的思绪,一声接若一声缓缓接近,她抬起头对上那双熟悉的星眸,跟带一怔。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中情绪的转换,先是诧然,后是惊喜,最后降温转冷,亻旦她更明白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愈来愈快愈强劲,仿佛耍跳出心口。 为什么会如此?她定定望着他,努力分析着心中的感觉,一见到他,她便觉得释然,她感觉到心跳加速,她仿佛看见阴霾的天空露出耀眼的曙光。难道……这就是爱? 子真强抑下见到她的兴奋,冷淡地轻问,“有事吗?” 他的冷漠让她心头一揪。 痛!她忽然觉得受了伤。如此危疑不安的情绪也是爱吗? “你早餐吃了吗?我拿了一点吃的来给你。”纯琬忽略心头难受的揪痛,对他挤出一个笑容。 冷硬的拒绝在她隐隐受伤的眼神中软化,最后化成自嘲的无声叹息。 “谢谢。”他低喃道,有些笨拙地掏出钥匙,试着用左手开门。 “我帮你。”纯琬见状,连忙放下野餐篮,接过他手中的钥匙。 开了门,纯琬让开一步让他先进门,跟着像是怕他拒绝亻以的,急忙提起野餐篮随他身后进门。 “我买了可颂、拿铁咖啡、蛋糕、沙拉、蓝莓派……”她把野餐篮里的东西一祥祥拿出来,摆了满满一整桌。 “我吃不完。” “那……那……”纯琬垂眼望着一桌可口的美食,又抬起头看看他,心里暗骂自己的笨拙。一口气买了这么多东西,他怎么吃得完! “坐下来一起吃吧。” 垂低的螓首猛然抬起,微白的小脸倏地刷上微红的喜免,她兴奋地连连点着头,怕他后悔似的急急拉开椅子坐好。 笑意缓缓浮上他眼角,飞快一瞥的在眼中小心翼翼地藏着宠溺。 纯琬拿起一个香软的可颂,大眼频频从眼睑间偷偷瞄他。 “呃,咳咳。”她想开口说些话,亻旦喉咙里像是卡住什么东西似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先咳几声清清嗓子。 子真斜瞄她一眼,暂时放下手中的食物,伸手把咖啡推向她。 她感激地接过热咖啡轻啜了一口,润润喉。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回自己卡住的声音。“呃,你刚才去哪儿,我以为你会睡晚一点,所以就先去买点吃的回来。” “工作。” “什么样的工作?” 子真抬头看她一眼,似乎不想回答,像是觉得与她无关。 “你如果不想让我知道就算了,随口问问而己。”纯琬耸耸肩,努力堆起无所谓的笑脸。“我现在在写曲,只不过是流行乐,我还没自信写古典乐。太久没碰了,觉得古典乐和钢琴都好陌生,不过说不定我以后真的会再试试。” 子真望了她一眼,垂下眼。她终于肯重新接触音乐了,这代表她的心结已经渐渐解开了吗?他真的可以再赌一次她的心结会愿意为他而解吗? 他的沉默让纯琬沮丧。她勉强挤出最后一点笑容,涩涩地自我解嘲说,“我想我可能不太适合当饭友,会害人家食欲不振。你吃不完的话就放着,我一点再来收。” 她起身,拎起皮包准备离开。 一只温暖的大手忽地轻触她发凉的手,而后牢丰握住,温暖的星眸紧紧锁住她诧然回望的双眼。 他决定再赌一次! 纯琬不明白他心里下了什么祥的决定,但看着他认真而坚定的眼,她明白,他原谅她从前犯的错了。 梅琳妲一听到纯碗回房的关门声,立刻喳呼地奔进她住的客房,迫不及待要与她分享今天的奇遇,精致的小脸上满是雀跃。 “朵拉,你猜我今天遇到谁了?”梅琳妲的小脸泛着兴奋的红晕,棕色大眼仿佛进出万丈光华。 “汤姆克鲁斯?”纯琬好笑地胡猜道。她才刚回来,连皮包都还没来得及放下,梅琳妲就已经冲进房里。她还真不知道有谁可以计她兴奋成返模样。 “比那个更棒。”梅琳妲一把握紧她的手,搁在心口,眸光璀璨地直视着她,字字清晰地,“我遇见希欧多尔了。” 纯琬一怔,打趣的神情瞬间僵在脸上。“喔,那……那很好啊!” 怎么可能!她今天一整天都跟他在一起,直到刚刚才从他的公寓回来。除非是他早上出门工作那段时间。 “我今天早上去丹尼尔家讨论那张钢琴专辑的事,结果没想到希欧多尔竟然在那里帮丹尼尔的钢琴调音!我原本以为他大概是钢琴老师或是没遇到好机会出名的音乐家,结果他竟然是调音师,实在太浪费他的天赋了。” 果然是那时候。纯琬看着梅琳妲兴奋的神情,恩绪愈飘愈远,几乎没注意到她开开合合的小嘴说了什么,只觉得心中莫名地一阵翻滚。 “朵拉,你在听吗?”梅琳坦伸手在她呆滞的眼前晃了晃。 纯琬忙回过。“我在听。” “因为我实在太谅讶!以很本忘了要拦住他,就让他跑了。”梅琳坦无可奈何地一摊手。“现在只能希望丹尼尔可以透过他的公司查到他的地址。” 梅琳妲忽然顿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丹尼尔这时候应已经查到了吧,打电话去问问。” 念头才起,她立即付诸行动,拨了通电话给丹尼尔。 “丹尼尔,结果怎样……不行,为什么不行……不能拜托亻也们逼融一下也不行吗?唉,那要怎么办……真的找不到就换另一个?可是……好吧,拜拜。”梅琳袒挂掉电话.面色凝重地长叹了一口气。 “丹尼尔他的公司坚持不能透露员工的资料。老天,不,容易才找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吗?”梅琳妲长声呻吟道。 纯碗望着她沮丧的表惰,有些迟疑地轻唤一声:“梅琳。” “什么事?” “没……没什么,忽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她垂下眼避开梅琳担坦然无讳的注视。 我知道希欧多尔住在哪儿。她原本想这么告诉梅琳妲,只是这一刻她忽然强烈地不愿与任何人分享他的琴声和温柔。她明白这么做很自私,可是“爱”是无法与其他人分享的。 老天!纯琬被脑中猛然跳出的想法震住。爱!就是爱,因为她爱他,所以他的出现令她心跳加速,他的冷漠让她无法承受,他割伤的手让她心慌意乱,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这一切的谜样情绪、莫名感受全都是爱! 可是……纯琬小心翼冀地偷觑身旁垂头丧气的好友一眼。梅琳妲对他的感觉也是爱吗?如果是的话……她又该怎么办?——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九章 此刻的幸福让她觉得心虚!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是当她每晚看见梅琳妲一脸失望地从缪思酒吧回来,歉疚感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让她愈加感到心虚。 纯碗搁下手中的铅笔和未完成的乐谱,抬眼偷瞄坐在木桌对面写家书报平安的子真,却意夕卜地和同时抬起头的他对个正着。 “写完了?”他柔声问道。 她嫣然一笑,摇了摇头,“写不到两小节。”因为她一直在偷看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上头。不知怎么地,她总觉得看他看不够,她喜欢看他温柔的笑,喜欢看他仿佛闪着星光的黑眸,喜欢看他专注的神情,喜欢他的一切一切。 “我也写不到两行字。”他扬扬手中一半仍是空白的信纸,坦白承认自己心有旁骛。整个下午他也是不住地偷偷看她,看她写曲时眉头微皱的深思模洋,看她灵感涌现时的甜甜笑靥,仿佛要将过去两年的空白全部填满。 “看来我们都不太专心。” “显然是如此,或许我们两个坐近一点可以彼此督促。”子真绕过木桌,坐在她右边。 纯琬偏过头,笑眼看他。“你真的这么认为?” “恩,你觉得呢?”他缓缓靠近,乎出的热气轻轻抚过她小巧的鼻尖。 “我觉得……。”交缠的气息迷蒙了视线,她半垂下眼,目光落在他柔软的唇上,柔声轻叹。“不够近……要再近一些。” 两额相抵,浓浊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迥荡,分不出彼此。 “够近了吗?”高挺的希腊鼻爱恋地细细磨蹭着她的。 “不够……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所有的低喃尽数吞没在密密贴合的两声中,辗转成无尽的情意绵绵。 对了,你明天要去拆线……” “嘘!要专心。 梅琳妲沮丧的表情忽地闪过纯琬脑中,计她不禁怔了一下。 子真敏锐地感觉出她的不专心,惩罚地轻咬她柔嫩的粉唇一口。 纯琬睁开眼望着眼前温柔的星眸,猛地伸手紧紧抱住他,用力回吻他丰润的双唇。 对不起,梅琳妲,请原谅我的自私!她闭上眼,将好友失望的脸逐出脑海中。此刻她只有心力在乎他和自己。 最近朵拉的心情似乎极好,不过显然和她哥哥没关系。梅琳袒横瞟盖文一眼,无奈地撇了下嘴角。因为这家伙的脸色实在臭得不得了!难得天气这么好,风和日丽,阳光普照,他一大早就摆这种臭脸给人瞧,真是不太道德又妨碍消化。 梅琳担用力咬一口面包,大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最后定铬在脸色依旧很难看的盖文身上,嘴角缓缓浮现浅笑。 算她这个妹妹欠他的好了,索性再帮他一次。不然整天对着他那张臭脸,心里也不痛快。找不到希欧多尔已经让她够闷、够烦的了,再看到一张万年寒冰脸岂不更难过。 梅琳担霍地起身,将一张俏脸凑到纯琬面前。 纯琬一时没防备,被突然在眼前放太数倍的棕色大眼吓了一大跳,反射性地往后一靠,不料冲力过大,连人带椅整个往后倒,眼看她可怜的后脑勺就要和坚硬的原木地发生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盖文连忙伸手抓住她,将她的椅子扶好,跟着怒瞪鲁莽的妹妹一眼。“梅琳担,你做什么?” “我我我……”梅琳妲无辜地眨着大眼,歉然地对纯琬露出一笑。“我看今天天气很好,所以想问朵拉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野夕卜。我不是故意要吓她的。” “没关系。”纯琬回她一笑,闪烁的目光反倒没有勇气直视她。如果不是她自己心虚,也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她转头对盖文微微颔首。“盖文,谢谢你。” “不用客气。”盖文定定望着她一会儿,忽地自嘲一笑,颓然垂眼。 阴阳怪气的!梅琳妲横兄长一眼,又对着纯琬堆起满脸笑。“朵拉,可以吗?” “对不起,梅琳担,我今天跟别人有约。” “有约?亦是来度假的,怎么比我还忙呀!”梅琳担噘起小嘴嚷道。 纯琬笑了笑,状似无奈的笑容中隐.着浓浓的歉意。 她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背起皮包。“我得出门了。晚上见。”.“.嗯,拜拜。”梅琳担无力地朝她挥挥手,目送她离开。 纯琬离开后,她才缓慢地扭过头看着兄长。“.别说我不帮你啊,我已经很努力在帮你制造机会了。不过也真奇怪,我怎么从来都没听朵拉说过她在巴黎有其他朋友。她这些天到底是跟谁在一起呀?” “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这样好像不太道德耶!不定她没跟我提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如果我跟她,她可能会不高兴。”梅琳担,手托香腮喃喃道,棕色美眸忽然斜睨着盖文,“你该不会之前已经跟她说过了吧!” 盖文没回答,优雅地轻啜一口咖啡,算是默认。 “果然!朵拉那个朋友八成是男的,你最近才会老板着一张脸。” 盖文脸色转沉,但口气依旧不愠不火地说,“她坐八点的地铁。” 梅琳袒看看他,又望望墙上的钟,最后道德心败给了好奇心。 一路跟着纯琬来到一栋破公寓前,梅琳担在公寓门口停下,犹豫着该不该再继续跟上去,挣扎了十秒钟后,道德心再次输给好奇心。 她蹑手蹑脚地闪进公寓,保持着大约两排阶梯的距离尾随其后。忽然开门声响起,等反应慢半拍的梅琳妲想到要探出头偷瞄,纯碗已经进了门,更别要看那个帮她开门的人了。 “苯!”她懊恼地拍自己的脑袋一记。 “那现在妻怎么办?坐着等。”她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在阶梯上,头往扶手一靠,“咿呀”一声,岌岌可危的扶手晃了下,吓得她连忙把身子挪向墙边,慌忙之中,手不知道摸到了什么东西,她拿起未一看,一只蟑螂死状凄惨地躺在她掌心。 “啊——”凄厉的尖叫声瞬间从梅琳袒喉中爆开,她火似的将手中的死蟑螂用力甩开。 屋里的纯琬和子真闻声全冲出门来看发生了什么意外。 “梅琳袒。”纯琬谔然望着眼前熟悉的背影。 “朵拉……。”梅琳担惊魂未定,可怜兮兮地回过头打算自首,但一回过头却先望见一双大号的皮靴,跟着是一件破旧的褐色风衣。 “希欧多尔。”她心中一震,连忙抬起头,待她看清没有用扁帽掩去半张脸的子真,讶异得几乎说不出半句话,只能指着他。“.他……他……他……” 纯琬歉然望着好友。“梅琳担,希欧多尔就是zhen,我……” 梅琳担循着声线转向她,棕眸眨也不眨地定定看着她许久。 纯碗强迫自己回视梅琳担的眼,等她大声责备她的自私.然而,梅琳袒依旧只是看着她。 “纯琬?你朋友怎么了?”子真看出两人气氛中的怪异,轻声问道。 梅琳担闻声,将目光移向子真,呆楞的表情开始产生细微的变化。 忽然,她偏过头,对纯琬俏皮一笑。“老天,你找到他了!这下子我总纂可以交差了。丹尼尔如果知道我找zhon来帮他录钢琴专辑,一定开心得不得了,不定还会帮我加薪。我得马上去告诉他!朵拉,你真是太够朋友了。” 她的话让纯琬格外感到心虚。“梅琳担……”. “不打扰你们了,我要赶去告诉丹尼尔这个好消息。” 海琳妲挥挥手,脚步轻快地走下楼。 离开他们视线范围后,梅琳妲放缓脚步,握手成拳,伤痛地咬着牙喃低语道:“朵拉,你真是太够朋友了,太够朋友了……” ☆☆☆ 纯琬编写的曲子再加上子真的演秦,如此完美的搭配果真让丹尼尔开心得合不拢嘴。为了让这张专辑达到最好的效果,他特别租了一间琴室,更慷慨出借自己的百万名琴供子真练刁。 将专辑中的曲子全练过一遍后,子真纽一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打算继续练习,琴室紧掩的门板忽然开了一个缝,探入一张笑脸。 “大钢琴家,休息对间到了,你的手伤才刚好,不能太操劳。” 子真漾起笑意。“遵命,大作曲家。你带了什么来探斑啊?” 纯琬扬扬手中的护手霜。 “只有那个?” “还有美女按摩师为你服务。”纯琬笑眯了眼,走进琴室。 子真故意左右张望。“美女按摩师!在哪儿?” 她横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又指指自己。“在这儿,‘美’国来的‘女’人简称‘美女’先生。别太挑剔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子真宠溺地绽开笑颜,拉她在身边坐下。 “真是委屈俞大钢琴家了。”纯琬对他皱皱鼻子,旋开手霜的盖子,挖了一大坞往他手上抹,跟着轻轻柔柔地按摩着他修长有力的大手。 子真垂下头抵着她光滑的额际,深深吸入她淡稚的香。或许这一次他真的赌对!她的心结终于解开。 轻柔的按摩动作忽然停止,纯琬怔忡望着他的手,久久不发一语。 子真心头一紧,屏息静待着她下一个举动。他放心得太早了吗?他又赌输了吗?她终究还是困在她雏解的心结中吗?连串的疑间不断浮现,益发突显出他心中强抑下的不安。 凝滞的气氛中,颤抖的指尖轻轻抚过他掌心已经愈合的伤疤,她猛然抬起头看着他,眼眶中晶莹的泪水连串滑落,跌碎在他的掌心。 “答应我……”她强忍住哽咽,认真的说:“好好保护你的手,我真的好怕你再也不能弹琴了,那祥的痛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子真忽觉胸口一窒,动容地紧紧拥住她,修长的大手与她交握,被感动梗住的喉头几乎无法开口。“我……我答应你。” 梨花带雨的脸庞倏地绽开炫目的笑。“以后我写曲子,你弹琴,我们是古典乐界的最佳拍挡。” 子真松开拥抱,低头凝望着她,深情誓约。“今生,不离不弃。” “今生……”纯琬仰头吻上他的肘,在他唇畔低喃; “不离不弃。” 琴室的门缓缓关上,比纯琬晚一步到的梅琳担背抵着墙,仰起头任泪水滑落两颊。 琴室里一个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一个是她最仰慕的钢琴家,而她却被隔在门外,……该死的隔在门夕卜! 由于这张钢琴专辑的进度已经严重落后,所以才经过一个星期的练习,录音的工作便正式展开。 梅琳担隔着玻璃窗望着录音室内准备录音的子真,恩绪纷乱得理不出一个头绪。 忽然,他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心头陡地一震,但随即自嘲地撇下嘴角,暗笑自己的反应。 轻巧的脚步声在她身侧停下,无须回头看,从他的反应就可得知来人是谁。他的温柔笑容是给“她”的。 “梅琳担。”纯琬歉然着好友的侧脸,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我很抱歉,我不该瞒你的。” “我了解,如果现在我们的情况对调,我很可能也会做出一祥的事,你的反应并不奇怪。”梅琳担淡淡地说。 “我想过要告诉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梅琳担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你一向习惯逃避问题。” 她隐隐带刺的话语让纯琬瑟缩了一下。“我知道。” “很奇怪,我现在忽然能够了解你妹妹的感觉。” 纯碗一愣,愕然地着她。 “因为你总是得到最好的。”梅琳妲冷冷的语气夹带着嫉妒,犹如冻人的寒风扫向纯琬,让她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还来不及反应,梅琳担话锋又转向不相干的事情。 “你要喝咖啡吗?我顺便倒一杯给你。”她挑眉问道,见纯琬塄愣地点了下头,便走向休息室。 盖文斜靠在休息室的墙边,默然望了妹妹半晌,忽地扬眉轻问,“你在想什么?” 梅琳担闻声,回头一看才注意到他。“你怎么来了!” “来探班。”他晃晃手中的纸杯。“这里的咖啡不错。” “探谁的斑?” “你的班。酒厂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看看,所以先过来跟你一声。” 梅琳担扬唇一笑,挑眉看他。“你放弃了。” “你不放弃?”盖文不答反问,一口仰尽杯中的咖啡,将纸杯揉扁掷入墙边的垃圾桶,举步走向门口。 梅琳妲没答腔,将奶水倒进咖啡里。 “嫉妒心会蒙蔽一个人的本性。”盖文伫足回望着她。 “梅琳担,不要做出让你会一辈子后悔的事。有些事做错一次就再也没会重新来过了。” 侮琳妲用力搅动着混合着奶水的咖啡。她什么都听不见! 头……好昏!纯琬用力甩了甩头,但脑中却好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雾,一片白茫,让她迷失了方向。 “来,喝点水会舒服一点。” 有个轻柔的男声在她身旁道,跟着她感觉到一股凉的液体流过她干涩微痛的喉咙,稍微舒解了她的不适。 是谁?她奋力克服眼前的迷雾,努力睁开酸涩的双眼。一张摸糊的男性面孔首先映入眼睑,跟着视线慢慢变清晰…… 呀!忽然变潜晰的面孔让纯琬反射性地缩向角落,拉开两人之问的距离。 盖文苦涩一笑。“没想到你现在还是那么怕我。” “我……”纯琬明白自己的反应太过伤人,试着想找些话安慰他,但昏沉沉的脑袋硬是想不出半个字,只好转移话题。“我怎么了?怎么会在你车上。” “你喝醉了,梅琳担要我先送你回去。” 纯琬眨盯眼,试着回想之前发生的事。今天录完最后一首曲子后,梅琳姐拿出两瓶酒说要预视这张专辑大卖,后来盖文从香摈区酒厂那里办完事回来,又拿了几瓶香槟酒要大家陪他一起庆祝谈成了一笔大生意。地才喝了两杯就觉得有点晕,在她醉倒之前,她记得……子真竟然先醉倒了? 不可能,才几杯香槟酒根本不可能让子真醉倒!难道他生病了?! “盖文,拜托你载我去zhon那里。”纯琬心急地央求道。“我担心他生病了。” “丹尼尔和梅琳担已经送他回去了。他只是喝醉而己,用不着那么担心。酒醒就没事了。” “可是他的体质根本就喝不醉!” 盖文望着她认真的表情,无声地咬牙低咒了一声。该死! 他俐落地倒车退出停车位,掉头驶向子真的公寓。 老天,梅琳担,你到底想做什么? ☆☆☆ 她在做什么?! 梅琳担仅着丝质内衣裤,蜷缩在木床边,双手环抱着光裸的长腿。她垂眼望着身旁半裸的子真,棕色大眼中只有茫然。 一切就如她所计划的,场景也已经布置妥当。木床园周敢落了一地的衣服,床上的白色被单也留着挣孔过的紊乱。等一会儿子真转醒时她只要挤出几滴眼泪,哭诉他酒后乱性,一切就…… 就如何?她无声自问,将脸深深埋入双膝中,纤细的肩头一耸一耸的,像在笑也像在哭。她蓦然抬起头望着天花板,扭曲的笑脸爬满了泪水。 多像荒谬肥皂剧里的三流剧情!而她就是那个恶毒叉不堪的女配角,愚蠢而可笑地计划着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迭么做的阴谍。 然而谜祥的剧情却是她自己编写、自己导演的,能怪得了谁? 嫉妒让她忘了纯琬是她最好的朋友,嫉妒让她背叛朋友的信任,嫉妒蒙蔽了她的本性一她此刻终于听见盖文那天对她说的话。 一定还有机会重新来过,一定还来得及的!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抹去满脸泪痕,弯身拾起满地的衣服。 她翻开棉被,脆坐在子真身侧替犹在昏睡的他将裤子穿好,系上皮带,然后拿起他的上衣准备替他套上。 身旁的骚动让子真比梅琳担预计的还早醒来。脑中莫名的困眺让他揪起眉心,浓密的长睫毛缀缀掀动了一下。 梅琳担见秋,连忙加快动作。 “纯琬?”他沙哑地低唤,勉强半睁开眼,然而迷檬的双眼有些失焦,让他完全看不清眼前的身影是谁,只看到一团摸糊的影像。 她没应声,吃力地扶起他的身子,试着帮他把衣服套好。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 “zhen……”纯琬心急地寻找着他的身影,但脸上的袒忧在看见床上姿势暧昧的两人的瞬间定格。 她用力眨了眨眼,却抹不去眼前的影像。 “朵拉,我们……”梅琳担开口想解释,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歉然地望着好友,泪水无意讽地溢流出空洞的眼眶。 纯琬偏过头,茫然的目光缓缓扫过屋内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悔琳担身上。 “我真的……是、是得到最好的吗?我总是还来不及把紧,就被你们拿走……拿去呀!把我的幸福统统拿去呀……把我的最爱统统夺走呀……就让我溺死在自己的哀伤里,一辈子走不出来……反正那才是我应得的……”她颤声说完,退了一步,忽而掉头狂奔。 “朵拉!”梅琳担厉声地大喊。 凄厉的呼喊声让意识原本还混沌不清的子真倏然谅醍。他刚才模模糊糊地听见纯琬哽咽的说话声,还以为是错觉,直到这声凄厉的叫喊声传入耳膜,才明白不是梦。 他望见身旁几近半裸的梅琳担,要时明白了一切。顾不得身上单薄的衣服与裸足,他翩身下床,夺门而出,想追回纯琬。 刚刚才停好车上楼的盖文连忙侧身避开匆忙的子真,举步走进一团乱的旧公寓。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他望着颓然坐在床上的妹妹,褐色眼眸混杂着同情与责难。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梅琳担摇着头、捂着颤抖不己的胳喃喃自语,忽地哭喊出声,双手握拳用力捶打着自己。“为什么来不及!为什么会来不及!朵拉,你相信我,我真的无意伤你……” “纯琬!你停下来听我说。”子真扬声高喊,奋力想追上前方不断狂奔的纯琬,但拥挤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阻挡了他的去路。 粗糙的拍油路面磨破他的脚底,丝丝鲜血由龟裂的表皮渗出,但他丝毫未觉肉体上的疼痛,更没有注意到来往行人怪异的注视,只是不断地向前跑着,奋力想追上前方的身影。 不能让她就这么离开!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催促着他一再跑快一点,再快一点! 偷偷去第凡尼订作的钻石戒指还躺在他裤子的口袋里,求婚时要的草稿搁在大衣夕卜套的口袋中,晚餐桌位也订好了。今天是他决定向她求婚的大日子,她不能缺席! “纯琬,纯琬,你听我……” 纯琬狂奔的脚步未曾因为他的声声呼唤而稍缓,反倒愈跑愈急。 “让开。让开。”两个搬家工人吆喝着,扛着沙发椅挡住了他的视线。 待他们离开,已经完全看不见纯琬的身影。子真心慌意乱地举目四望,努力寻找着她熟悉的背影。忽而灵光一闪,他不假思索便横过马路冲向地铁站。 “喂,你找死呀!”差点被他吓死的计程车司机忍不住探头出来骂道。 一时间,惊险的煞车声和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落,乱成一团。 子真无暇他顾,匆匆冲入地铁站,终于看到纯琬混杂在人群中,准备上车。 “纯琬,别走!你听我说!”心急大喊,单手撑着收票,机,翻身越过。 待他追上时,纯琬已经上了车,车厢门在他面前砰热关上,列车开始缓缓移动。子真依旧不死心地跟上,用力拍打车厢,声声叫唤着她。 好不容易,她仿佛听见他的叫唤,缓缓回过头望着车窗夕卜的他。 子真释然一笑,用力挥了挥手,然而列车移动的速度却愈来愈快,转瞬间已经看不见她的脸。 “纯琬,别走!别走!”他咬牙追了上去,声嘶力竭地喊着。 但人的体能如何追得上机器,列车渐渐走远了,远得只剩下模糊的黑点。 终于,他的脚步缓了下来,体力己达到极限,再也没有心力苦苦追逐下去。 他无力地脆倒在月台边,低头望着一身狼狈的自己,重重喘息着。 流出的汗水失去了温度慢慢变冷,及肩的黑发徽乱地黏附在颊边,一路狂奔的裸足传来一阵阵刺痛。 地铁站里的路人有些侧目相待,有些则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他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像个落魄的流浪汉,像个狼狈的失意人,像个失心的疯子,就是不像世界知名的钢琴家。 “朵拉.孟,你根本就不爱我……”他喃喃低语,喉间逸出一声声自嘲的苦笑。 他沉痛地闭上眼,不断摇着头:“你根本就不爱我…… “低低切切的苦笑忽而转为痛人心扉的狂笑。“哈哈!我怎么会误以为你也是爱我的?如果你真的爱我,你怎么会忍心让我爱亦爱得这么不堪、这么狼狈、这么没有尊严。” 凄怆的狂笑声在巴黎的地铁站内迥荡着,好久、好久远去的列车上,其他乘客纷纷避开站在车窗前的东方女子,在她身后自动形成一个半弧。 “停车,快停车!”她不断拍着车窗,声嘶力竭的狂喊。 “小姐,车子到站就会停了。”一名男子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道。 她却仿若未闻,仍是不停拍着车窗。“快停车,拜托你们停车。” 列车驶人幽深的隧道,再也看不到地铁站的月台后,她终于放弃,双手抵着冷冰冰的车窗玻璃泣不成声。 “小姐,你没事吧?”其他乘容虽然担心她是精神病患,但见她哭得如此凄惨,也是于心不忍。 她将额抵着车窗,用力摇了摇头。 来不反了,再也来不及了!zhen,我是真的爱你啊!可是你还会相信我吗?你还会再信我一次吗?——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 第十章 纯琬一脸疲惫地拖着行李,站在老家大门前。 纽约还是老样子,虽然两年多没回来,不觉得它有什么改变,匆忙扰攘的生活依旧,和她两年多前去台湾时一样,也和她十七岁时一样。 当年她离开台湾后,并没有回纽约。她离开台湾的那班飞机并没有直飞纽约,她必须先在洛杉矶的机场等待飞往纽约的班机。然而飞往纽约的班机起飞了,她却留在洛杉矶。 算是一种逃避心态吧。因为她的一念之差,使得子真声名全毁,她没有勇气回纽约面对送地去台湾的艾曼达,更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只好逃、逃、逃,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异乡,把自己关在公寓中与世隔绝。 如今,地却逃回了纽约,不敢回自己在洛杉矶的公寓,深怕满室的寂寥冷清会将地逼疯、将地击渍,更怕对子真无尽的想念会将她折磨至死。 她知道子真那天是被梅琳妲下了药,但教她如何面对如此令人难堪的场面,所以她只有逃,愚蠢地以为只要她跑得够快,就可以把那些伤痛远远抛在身盾,但她却忘了,她深爱的他也被抛在她身后。就在她终于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对,他仓皇的眼己转成绝望,一切都太迟了。 太迟了……她抬手拭去眼中不小心落下的泪水,低头翻找着皮包裹的大门钥匙。好不容易,终于找到那支许久没有使用的钥匙,她颤抖地将钥匙插人钥匙孔,但不论她怎么尝试,大门一直无法开故。 大概搬走了吧!纯琬颓然收回手,垂下头自嘲地涩笑,澄澈的泪水沿着双颊滑落,一滴滴落在地面。没想到她逃到最后只剩下自己,曾经爱过她的、曾经伤害她的全都不在了。 她抿了抿唇,拖着行李箱,转身准备离开,一直紧闭的大门在此刻开敞。 一张和纯琬几乎一摸一样的脸孔出现在门前,脸色苍白的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突然唤住她。“不要走。” 纯琬诧然回阵。 “我能感觉到你回来,就像每一次我都能感觉到你什么对候会开心地捧着奖杯踏进家门,而我总喜欢比你早一步开门,冲上前用力抱着你。”孟纯秆望着她,悔恨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从她眼角滑落,颤抖的双唇轻吐出哽咽的歉疚。“姐……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一千句……一万句抱歉,都没有办法弥补我对你的伤害…… 可是请你不要走……爹地和妈咪都很想你……我…… 我也很想你。你不在,我觉得自己,……自己只剩下一半……,”纯琬望着妹妹泪流满面的脸。她一直以为自己恨池,亻旦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本没有办法她,在她心底深处,纯秆仍旧是她的双跑胎妹,仍旧是那个爱缠她、陪她去放风筝的妹妹。地逃避,因为她无法对她给予的伤害释然却又恨下了她。 眼前起了一片水雾,她昂起脸对妹妹笑道:“那是当然,我们是双生子嘛!少了我,当然你就缺一半。” 孟纯圩不再迟疑,冲上前用力抱住地。“姐,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我了解,我了解。”纯琬伸手用力回把她,将多年的隔阂拉近,将彼此的心结化开。 被妒意淹没的心,一不小心就伤及自己最爱的人。 这祥的错她也曾经犯过,她也曾经因为嫉妒,狠狠伤害地最爱的人。 俞子惑打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门外刚回台湾的子真,静待他必然的谅喜。 “二哥。”子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地拖着行李箱进门。 “子真,你回来啦!”唐玉竹端着切好的水果出来,脸上的表情和刚刚开门的丈夫如出一辙。 子真依旧淡淡地朝她点了个头。“二嫂。” 完全缺乏反应的态度让她疑惑地望向丈夫。 俞子惑元亲地耸了个肩,开始觉得他们一家人在这里似乎不太受欢迎。 好不容易顽固的父亲大人肯拉下老脸叫他们夫妻俩带止子回来。他们原以为一进门就会受到热烈的欢迎,结果没想到,替他们开冂的大哥一见到他们就露出一脸“早就猜到是你们”的表情,高高兴兴地把他们夫妻俩晾在客厅,冲回房跟老婆收拾行装准备出国去玩。 若说只有那对爱好自由的兄嫂没反应就算了,他多少可以体谅他们真是想休假想疯了。可是连这个一去法国就是两年的弟弟也一祥的缺乏反应就有点伤人了。 唐玉竹拍拍丈夫的肩,要他别难过,拉着他在茶几边坐下。“子真可能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心情不太好。来,吃水果。” “子真,先坐下来吃点水果。”她笑着招呼道。 子真回眸,歉然一笑。“不了,二嫂,我有点累,想回房休息一下。对了,爸呢?我先去跟他说一声。” “爸在房里逗慕惑。” “慕惑?” “就是子惑的宝贝儿子。”俞子城一手提着简单的行装,一手牵着亲亲老婆的玉手,脚步轻快的走下楼。“他们人妻俩简直是把肉麻当有趣,开了家货运公司叫“爱竹”,生了个儿子叫“幕惑”,以后生了个女儿不定就叫“爱玉”! “大哥、大嫂。”子真微微牵动嘴角,露出浅笑,向兄长打了声招呼,但笑意未达眼底。 “子真,怎么回来了?”俞子城望进他眼底,心中有丝了然。他捏捏妻子的小手,回望一眼。“娃娃,法国甭去。” 子真垂下眼,避开大哥的目光,拖着行李往后院方向走。“我去跟爸说一声。” “怎么回事?”俞子惑挑眉问着兄长。 “情关难逃。” 还来不及细问,门钤又响起。俞子惑起身去开门,门才一开—— “二哥!”稚嫩的尖叫声伴着俞子惑期待中的惊喜反应甩力扑进他怀里。 这才是他期待的热烈欢迎!俞子惑感动地用力回抱小妹,却隐隐感到有丝不对劲。她那个混帮派又醋劲奇大的丈夫怎么不见了! “诗樊,你老公呢?” 俞诗奕抬头着她二哥,无邪的大眼眨了眨,一脸不解地问:“什么老公?” “不会吧。”其他四人同声惨叫。她连结婚一年半的丈夫都忘了?! “诗奕,就是上次扮新娘子的时候,站在你身边的男人啊!记得吗?”俞子惑捺着性子解释道。 俞诗奕摇摇头。“我没有扮过娘子呵!” “老天——”在场其他四人再次同声惨叫。 俞子城捏捏妻子的小手。“娃娃,这次连美国也不用去。记得提醒我跟星期六说一声我们得再过一阵子才能去拜访他。” “恩,很长的一阵子。”林湘云认命地点头道。 看不破情关的子真再加上连丈夫都忘了的诗樊…… 唉,看来问题大了! ☆☆☆ “三哥。”俞诗奕轻悄地走进琴室,偏过头对坐在钢琴前发呆的子真露出甜笑。 子真仍是呆愣地望着远方,目光中没有焦距。 “三哥。”俞诗樊张开五指在他跟前晃了晁。 还是没反应!她嘟起小嘴,大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低头在他耳边以不小的音量唤道:“三哥。” 子真依旧不动如山,静然若水,眼也没眨一下。 俞诗樊不死心地在他身旁坐下,扯着他的衣袖摇了摇,娇声埋怨道,“三哥,你怎么不理人呀?” 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叹了一声,俞诗奕决定放弃。她站起身,轻踱到琴室掌门的角落。角落里有一只普通茶几大小的方柜,她在方柜边的白色藤椅坐下,拿出搁在方柜里的小型音响和几卷录音带。那几卷录音带是以前三哥练琴封,她特别录下来的,三哥不在的时,她常常一个人待在琴室里听这几卷录音带。 地挑出最喜欢的一卷,将音量开到最大,按下播放键,悠扬的琴声立刻充满整间琴室。 她还记得以前三哥告诉过她这首曲子叫作“纯真”“关掉。”暴愁的吼声忽地穿透所有的旋律与音符。 俞诗樊愕然望着子真,完全无法相信刚才的怒吼声是发自向来温柔的三哥。 “我叫你关掉。”子真怒喝,语声透着冻人的寒意。 她一震,慌忙关掉音响。 乐声一停,她委屈地红了眼眶,豆大的眼泪跟着落下,哽咽地说,“三哥,你从来没有凶过我……” 老天,他做了什么!子真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激狂的心跳,缓缓睁开。熟悉的旋律仿佛万根针狠狠插人他心窝,让他几乎承受不起地怨声喝斥无辜的诗奕。 “诗奕,三哥不是故意的。” “三哥,你是不是讨厌诗奕?!就像……。”一个影像在她脑中一闪而过,心头跟着一揪,仿佛她遗落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记不起。 子真没有注意到小妹的异常,歉然道,“诗奕,对不起,三哥想一个人静一静。” 俞诗奕甩开心中莫名的揪痛感,望着背影萧索的子真好一会儿,乖巧地离开琴室。 子真合上琴盖,双肘平放其上,修长的大手抱着喧扰不休的头,紧抿的嘴角泄出一声声低切的苦笑。 他在做什么!失控的情绪、反常的态度就为了一个不懂得爱的女人,何苦呢! “何苦呢?反正她永远不会懂。你一试再试的结果只不过显出自己的蠢笨。”他低喃,整颗心被甩不开的痛楚牢牢占据。 所有的付出对她来全是多余的,她甚至不愿停下来听他一句解释,就狠狠将他抛在身后。 一股气愤忽地涌上他心头。他猛地掀开琴盖,激狂愤怒的乐声在他指尖爆发。 第一次,他懂得什么叫嫉妒,他嫉妒她的无心,他嫉妒她的绝然,他嫉妒她可以将心锁住不分给任何人,他嫉妒她可以将爱她的人伤得这么重,而自己丝毫没有感觉。 见坐在客厅里轻啜香茗的身影,纯琬不禁脚步一顿,胆怯的心有些想逃。 “好久不见。”艾曼达回过头,挑眉看她,跟着反客为主地指指对面的座位。“坐,坐着聊比较舒服一点。” 纯琬僵硬地在她对面坐下。 艾曼达又轻啜一口甘醇的莱莉花茶,看来十分优闲自得。“你妹妹泡的花茶很不错。” “嗯。”纯琬努力扯出一个笑容。 “用不着那么紧张,我的样子像是来要债的吗?” ““我……”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然面对自己曾犯过的错。“艾曼达,对不起。” 艾曼达斜睨她一眼。“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好心好意出钱出力却没人领情,只能怪自己好管闲事。真心真意付出真情,却被人狠狠砸回脸上,也不能怨对方无情无心,只能怨自己太傻,一相情愿。你说是吧。” 纯琬望着艾曼达透着寒意的水蓝色眼眸,心头仿佛重重挨了一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一开始是多洛夫斯基老师来找我的。或许,该说是zhon先找上多溶夫斯基老师,希望他能代为安排他和另一位钢琴天才合奏。不过,不幸地,那位钢琴天才受了手伤,再也没办法弹琴,从此拒绝再接触音乐,因此两人合奏的事就此告吹。七年后,多洛夫斯基老师原以为经过时间的沉淀,她的心结会慢慢消除,所以拜托我帮忙撮合这两位谅世的音乐天才。”艾曼达嘲讽地扬起嘴角,轻哼一声。 “可惜多洛夫斯基老师的好意白费了。” “艾曼达,我……我很抱歉。” “抱歉!为什么要对我说抱歉!真正被你伤得最重的人是谁,你知道吗。”艾曼达翻出皮包裹的cd掷向她。 纯琬狼狈地接住那张cd,垂眼看着cd背面的曲目,原本以为已经哭干的泪水再度在眼中凝聚。 “是所有爱你的人!老天——”艾曼达音哑地叹了一声,微微哽咽的声音透露出她心中的伤痛。“你明明有机会的,为什么不懂得珍惜?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的缘分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有些人只能在偶尔碰面的场合远远地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傻傻地幻想;如果他没有妻,如果有人可以替她牵线,或许在他身边的八就会是她,或许……所有的“或许”都只是不可能成真的假设。 “可是……来不及了……他再也不会相信我了……” 纯琬捂住颤抖的唇,那天在地铁上幡然觉悟的心慌与无助再度狂卷而来将她淹没。 “他为什么应该相信你!他如何能够相信你也是爱他的!你们之间只有他一直不断在付出、不断在受伤害,你要他怎么相信你也有心、也会爱人。他为了你身败名裂,他为了你付出一切,可是你给了他什么!你甚至连试也不试,只想到逃避。” “zhen……” “不懂爱的人没资恪喊他的名字。”艾蔓达站起身冷冷斜睨着她,狠心抛下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我懂的,我真的懂得什么是爱,可是我怕…… “zhen……再给我一次机会……”纯琬蜷缩起身子,痛哭失声,纠结的心房疼痛得不能自己。 ☆☆☆ “三少爷,门口警卫说有位孟小姐找你。”老管家走进白色琴室通传道。 心上的伤口猛然窜起一阵火焰般烧灼的疼痛,子真咬牙忍下,冷漠地吩咐道,“别管她。” 老管家应了声是,正准备退出琴室,又被他喊住。 “等一下。”他抬头一眼窗外阴霾的天空,灰黑厚沉的云朵几乎压到地面。“叫她走。” 老管家离开后,子真试着把注意力再移回手中的古典音乐杂志上,但心绪已被搅乱又岂是这么容易平复的。 他将杂志搁下,起身走到窗边,凝着阴黑的天空。他不否认当他听到她来找他,心中除了痛,还矛盾地夹杂着一丝丝希望。但是他真的怕了,曾经无悔的爱却换来伤痕累累,他已经没有心再让她伤一回。 轰然一记响雷,天空开始落下倾盆大雨,喧闹的雨声惹得人心烦意乱。 子真收回视线,在钢琴前的琴椅坐下,弹起萧邦的“谵滴”,将时而轻缓、对而激越、时而伤感的琴声混杂在扰人的雨声中,让人分辨不出萧瑟的是雨声还是琴声。 老管家站在门边,静待子真一曲结束,才轻敲门板。 “请进。” “三少爷,那位孟小姐还是不走。” 轰然又起的雷声仿佛打进子真心里,拒忧的心绪抽动了一下,但他还是强迫自己不去理会,冷然吩咐道:“不用管她。”反正她不久就会离开,就和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可是那位小姐没带伞,外头雨又下得很大,我怕…… “老管家的话又让子真陷入挣扎,他看了屋外转大的雨势一眼,狠下心不理,恼怒地扬声道:“我说不用管她。” “是,三少爷。”老管家被子真鲜少的怒气一吓,也不敢再多什么,应了一声就退出琴室。难怪最近大家都三少爷这次从法国回来后变得很奇怪,以前从来没听过三少爷大声说过一句话,可是他这次回来,听连三少爷一向最宝贝的小姐都不小心挨了骂。真不知道三少爷在法国时出了什么事? 亻顷盆大雨一直下到傍晚还没有停止的迹象,餐桌上的气氛也不见得比外头的天气好到哪里。大家长俞锦源一想到女儿连自己结过婚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就头痛,索性躲在房里陪宝贝孙子一起吃扳,其余六人全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前用力把饭扒进嘴里,坚持“沉默是金”的最高指导原则。 “子城,想想办法嘛!”林湘云趁扒饭的空挡轻顶丈夫一肘子,低声道。这么沉闷的气氛实在妨碍消化,要是再这么下去,她都快得胃病! “解铃还需系铃人。”俞子城无余地对老婆大人送上七字箴言,表明自己的无能为力。 “那谁是系铃人?” 俞子城小心翼翼地斜瞄子真一眼,压低声对老婆说; “现在说会“炸”的。” 林湘云了然地点点头,改为轻声问邻座的妯娌;“玉竹,你不闷吗?” “习惯了。”唐玉竹轻声回道,偏过头和俞子惑相视一笑。 果然每对夫妻各有各的相处之道。林湘云认命地低下头继续扒饭。 过了一会儿,老管家忽然急急忙忙地冲进餐厅。 “三少爷,警卫说那位孟小姐昏倒了。” 他话才完,子真碗筷一丢,着火似的冲出屋子,核挑木制的餐桌椅晃了一下,砰地重重倒在地上。 “系铃人来了。”俞子城沉稳地为子真的举动下注解。 “呼!”其余在场的四个人外加老管家极有默契地同声松了一口气。哈雷路亚! ☆☆☆ “姐。”孟纯秆尖叫一声抛下手中的伞,冲向前扶住不支倒地的纯碗。 纯琬用力睁开跟,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气若游丝地轻问,“纯秆,你怎么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跟着坐次一班机过来。找了好一阵子,才找到这里。”孟纯秆解释道,伸手一探她的额头,温度高得惊人。“姐,你发烧了,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看医生,你这样下去不行的。” 纯琬倔强地摇了摇头。“我要见他。” “可是你在发烧,雨又下得这么大。”孟纯秆说着,抱起她的手搭住自己的肩,用力撑起她。“我先带你去看医生,改天再来我他。” “纯秆,你能感觉刭我的痛吗?我……我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天,我就更怕他不愿意原谅我。” “我能感觉到。” 正因为她能感觉到纯腕心中的痛,才会硬向艾曼达要到俞家的住址,跟着飞来台湾。 “那就让我等他……” 孟纯秆一咬牙,将纯碗往自己身上一揽,略感吃力地背起她。“我陪你等。” 滂沦大雨仿佛半透阴的廉幕罩住大地,一切景象在大雨中模湖得看不真切。孟纯秆抹去满脸的雨水,眯服望着从屋内冲出来的人影。 “姐,好像有人从屋里出来。”她回头对纯琬说。 她背上的人却没有应声。 “姐……姐……”她心慌地连声轻唤,但纯琬依旧没有回答。 不过转眼,从屋内冲出来的人已经来到大门口。 望见他的瞬问,孟纯环立刻感觉到他就是姐姐要见的人。她瞪着他,将纯琬不断往下滑的身体扶好。“就算你已经不爱她,也该当面对她说。” 子真回望她一眼,不发一言,伸出手拦腰把起她背上已经昏迷不醒的纯琬,奔回主屋,孟纯秆跟着适步跟了上去。 ☆☆☆ 8十万火急地把医生从饭桌上捉来看纯琬,替她打了一支退挠针后,子真脸上骇人的神情总算放松了一些。 他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大手紧紧握着纯琬冰冷的小手,脸色凝重肃然地望着尚未转醒的她,不时伸手轻触她额际,担心她的体温会再升高。 林湘云端着一锅姜汤进来,先盛了一碗给坐在角落的孟纯秆。“孟小姐,先喝点姜汤去寒。” 孟纯秆双手接过,感激一笑。“谢谢。” “不用客气。”林湘云温婉道,回头望着仍是一身湿衣服的小叔。“子真,我帮你看着她,你先去把那身湿衣服换下来。再穿着这一身湿衣服,连你也要病倒。” 子真回头望她一眼,又低头看看呼吸平稳的纯琬,点头应了声,但他的手才一松开,纯琬的小手立刻慌乱地四处摸索着他的手。 “zhon,别走,别走,我真的是爱你的,相信我,再相信我一次……”她慌乱地呓语道。“zhon,求求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了,zho…… 子真垂眼望着她不安的睡脸半晌,修长的大手试采地轻触她谅慌失措的小手,正当房内众人都以为他会再次坐下,握住她的手时,他却倏然转身走出一楼客房。 谅慌的小手在遍寻不着他温暖的大手后颓然垂下。孟纯秆仿佛能感受到她心中强烈的失望,鼻头微酸地吸了吸鼻子。 林湘云闻声,歉然地回看了她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子真走进客房,身上穿着他最正式的西装,手里拿着从花园里摘来的玫瑰花,一语不发地轻执起纯琬的手替她套上戒指,跟着捉着她的手拿起男戒,替自己套上。 他倾身向前在她额上印下一吻,轻柔地在她耳边低语道,“我相信你。” 就当他真的疯了、傻了、狂了吧!他愿意再赌上这最后的一次! ☆☆☆ “喂喂喂,新郎在婚礼开始前不可以见新娘。”孟纯秆挡在门前,试着拦下情绪极度不安的新郎官。 子真不理她,执意要亲眼见到新娘才安心,和未来的小姨子展开房门保卫战。 “纯秆,没关系,让他进来。”纯琬偏过身子,朝门外喊。她明白子真心里的不安,毕竞她实在是“前科累累。”也难怪他放心不下。 “可是……” 子子真趁她迟疑的当口,闪身走进房里。 艾曼达替纯琬整理着头上的婚纱,水蓝色眼瞳好笑地斜瞄子真一眼。这里有我们一群娘子军替你看着新娘,你还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朵拉要是敢溜,我这个媒人婆第一个不饶她。” 纯琬昂起头,认真的望着子真。“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逃避了,也不会再让你爱我爱得那么辛苦。”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幸福,她一定会牢牢捉紧。 子真从身后拿出一束鲜花,拿给纯琬。 “子真,新娘捧花早就准备好了。”林湘云扬扬手中美丽的花束提醒他。看来她小叔实在是紧张过头了。 “我知道,这不是新娘捧花。” 他说完,忽热单膝脆地,无比认真地着纯琬。“纯琬,我不会理财,可是我保证让你衣食无缺;我不是超人,但我愿意倾我有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我不是情圣,可是我对你的爱超越一切,你愿意嫁给我,让我一生一世守护着你吗?!” 其实他不用再正式求一次婚,当她那天醒来看见手指上的戒指,就已经明白他的心意,可是他却愿意为了她正式地求一次婚。纯琬抿唇怔怔望着面前傻气得令人心疼的男人,感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你愿意嫁给我吗?”子真不安地又问了一次。 “是的,我愿意,我愿意……”纯琬扑进他怀中,用力抱紧他。 “别哭!妆会花掉……”艾曼达提醒道。 “来不及了,已经出现两道‘铁轨’了”孟纯玎无奈地耸耸肩。 唐玉竹拿出刚刚才收好的化妆箱。“那就只好重新化一次妆了。” 房冂忽然轻轻开故,流利的法语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胆怯。“请问你们还缺一个女傧相吗?” 纯琬从子真怀中抬起头,幸福的眼泪在望见梅琳妲的瞬间落得更急。 她用力点着头,笑中带泪地说;“就缺你一个了!” 梅琳妲释然地咧开笑靥,抬手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喂喂喂,你们哭什么?”艾蔓达鼻音浓重地问道。 “不知道,可是眼泪就是停不下来。”林湘云吸吸鼻了,拿着面纸拚命擦眼泪。 “也给我一张。”艾曼达伸手跟林湘云要了一张面纸,仰起头将眼泪撩干。幸好她的眼线液是防水的,不然哭成两道“铁轨”多难看呀! 这场婚礼足足迟了一个小时才开始,因为几乎所有的女客全忙着补枚,而唯一不需要补妆的俞诗奕则忙着躲一个美国来的“奇怪客人”。 然而属于纯琬和子真的幸福乐章终究是平顺而甜美地响起。 纯恋为你,真情是我,传心以琴,说爱似火—— 完—— 心动百分百制作旮旯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