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新闻》 第01节 1 一架a-300大型客机出事失火,现正向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靠近。cba电视台纽约新闻总部收到关于这一事件的最初消息时,离该台主办的全国晚间新闻节目首次播出时间只差几分钟。 当时是东部时间下午6时21分。cba驻达拉斯站站长通过对讲电话向纽约总部“马蹄”办公室的一位节目制作人报告说:“据我们预料,福特沃斯机场随时可能发生机毁人亡的事故,因为刚发生了空中撞机的情况,一架小飞机与另一架满载乘客的空中客车相撞。小飞机当即坠落,空中客车则已起火,现正设法安全着陆。警方和救护车的无线电正忙得不可开交。” “天啊!”“马蹄”的另一位制作人喊道。“我们能拍摄到事故现场的图像吗?” “马蹄”指的是cba电视台那张特大型办公桌,可供12人同时使用,该台播放的重要新闻均在此计划安排,自每个工作日的清晨止于当晚新闻播出的最后一分钟。 “马蹄”,据称是该电视台最优秀人物云集之地。凡有关新闻的判断或决定都由这批人作出。他们包括执行制作人、节目主持人、高级制作人、导演、编辑、撰稿人、图片负责人以及这些人的主要助手。此外,正如一支乐团的乐器一样,那儿还装有六台电脑终端机,有线新闻使用的印刷机以及一套排列有序的新式电话机。另有许多电视监视屏。这些屏幕可以根据需要随时映出未经编辑的原始录相、准备就绪的待播新闻片断,以及竞争对手播放的内容。 今天和以往一样。坐镇“马蹄”的是执行制作人查克·英森。此人精瘦,头发略带灰色,是新闻界的行家里手。他早年曾在报界供职,直至今日,他始终对国内新闻而不是国际新闻怀有偏好。英森今年52年,依电视界的标准可算“上了年纪”,不过他精力依然不减当年,尽管他在这个两年便能使人精疲力尽的岗位上已经干了四年。查克·英森言词简洁,实际上常常很少开口说话;他不能容忍任何蠢人和无聊的闲谈,理由之一是工作压力大,没有时间。 这一天,九月中旬的某星期三——眼下工作压力正达到顶点。自这天清晨开始,他们已经对全国晚间新闻节目的安排和各类报导的选择及重点作了分析、对比、修改、补充,并作出最后决定。分布在世界各地的记者和制作人已向总部提供了各自的意见,接受了总部的指示并作出反应。通过筛选,当日的新闻已压缩到八条报导,每条平均时间为一分半至两分钟,外加两则附有画面的主持人讲述和四则无画面的主持人口头报导。此两项报导中每则新闻平均时间为20秒。 现在,由于来自达拉斯的重要新闻,必须立即调整新闻播出的安排,尽管此刻离开播时间已不足8分钟。谁都说不上能送来多少新消息,也说不上能否搞到实况图像。但为了临时插入来自达拉斯的新闻,至少必须删去原来准备播放的一条新闻,并压缩其它新闻。考虑到保持平衡和播出次序的需要,各新闻的播放次序也将作相应变动。而在进行这些调整时,播放将已经开始。对于电视新闻来说,这样的事可说是家常便饭。 “诸位请注意,今晚节目将重新安排,”英森发出了简短的指令,“我们将把来自达拉斯的新闻作为头条新闻。克劳福德将作无画面口头报导。我们有电讯报导了吧?” “美联社的电讯刚收到。我这里已经有一份,”节目主持人克劳福德?斯隆答道。他正在阅读刚送到的美联社新闻电脑印刷稿。 斯隆面庞粗犷,头发略显灰白,下颚稍稍突出,神态威严而自信。除周末以外,几乎每天晚上都有17000万左右观众观看他主持的新闻节目。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专座上——执行制作人的右首。克劳福德?斯隆也是新闻界的老手,特别是担任cba电视台驻越南记者的经历,使他步步高升,终于谋到了今天的高位。他当过驻白宫记者,接着担任晚间新闻节目主持人,至今已达三年。他是全国的名人,新闻界特权阶层的一员。 英森又提高嗓子讲开了。这位执行制作人查看了原先的节目安排之后,对三位高级制作人之一说:“取消沙特*的报道。将尼加拉瓜的报导缩短15秒钟……” 斯隆听到取消沙特的报导决定之后心中难免闷闷不乐,因为这一重要新闻是该台驻中东记者经过精心准备后发回来的,内容涉及沙特今后的石油销售计划,播送时间为2分30秒。这则新闻到了明天便将变成旧闻,因为其他各家电视台今晚都将予以报导。 把来自达拉斯的消息作为头条新闻,斯隆对此并不持反对意见。然而他个人认为应当取消有关一位国会参议员违法乱纪的新闻。该参议员悄悄地把800万美元的巨款塞进一项拨款提案,以此报答曾帮助自己竞选的有功之士和私交。只是由于一位记者顺藤摸瓜,穷追不舍,这则丑闻才得以大白于天下。 披露国会议员堕落的新闻虽能吸引观众,但毕竞算不上新鲜事,不如来自达拉斯的消息重要。斯隆心中不悦地想:查克?英森作出这一决定毫不奇怪;自己偏爱的一则国际新闻将双一次付之东流。 在通常情况下,斯隆会对取消有关沙特报导的决定提出异议,而且往往成为胜者,因为他这位节目主持人同时也是执行编辑,有权对播放内容发表意见——可是眼下没有时间进行争论。 斯隆两只脚跟顶着地面,匆忙而娴熟地将转椅先向后再向旁边稍加转动,使自己面对电脑键盘。他凝神思索,不让四周的喧闹声影响自己的思路。电脑上很快打出了今晚播出的开场白。 如果电视行业给出生入死的工作人员颁奖的话,那末国内新闻主编厄尼?拉塞尔的胸前早该满满地挂上一排了。厄尼虽然只有29岁,可他已先后被派往黎巴嫩、伊朗、安哥拉、福克兰群岛、尼加拉瓜以及其它多事之地,经常在这些地区处于紧急状态时进行出色的现场采访。尽管这类情况目前仍时有发生,拉塞尔却舒舒服服地在玻璃间里的高椅上端坐着,俯视新闻部办公室,观察美国国内动态。自然,这个国家内部有时也会出现混乱。 拉塞尔个子瘦小,身材结实,精力充沛,胡子经过精心修剪,衣着十分讲究,一付十足的雅皮士派头。作为国内新闻主编,他职责范围宽广,是新闻部两位高级工作人员之一。另一位是国外新闻主编。两人在新闻部均设有办公桌。一旦出现重大新闻,分管的主编便在其桌旁坐镇。眼下,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的新闻热得烫手,难怪拉塞尔早已奔向自己的办公桌。 自达拉斯站站长首次报告着火的空中客车向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靠近已过去了7分钟。拉塞尔搁下一只电视,又拿起另一只,同时双目注视着身旁的电脑屏幕,上面正映现出刚收到的美联社报导。他继续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以完成这则新闻的报导任务,并不时向“马蹄”报告最新进展。是拉塞尔报告了使人气馁的消息,即cba摄像人员鞭长莫及的情况:尽管他们正不顾车速限制,风驰电掣般地向现场赶去,但眼下离出事地点尚有20英里左右。因为那天正是达拉斯站异常忙碌的一天,所有的摄像人员、现场制作人和记者均外出执行任务,而且不巧的是:大家离机场都很远。 当然,图像迟早总会送到总部,不过那时已成马后炮,而且也不会是空中客车降落的镜头,这组镜头无疑会相当壮观,也许惨不忍睹。看来今晚全国晚间新闻节目首次播出时已不可能配上任何图像,晚间新闻节目是通过卫星送往东海岸的大部分地区以及中西部的部分地区的。 他们唯一慰藉的是,达拉斯站站长已经获悉。其它电视台在现场也无摄像人员。他们和cba摄像组一样,此时正赶赴现场。 此时为傍晚6时28分,离开播仅两分钟。 新闻室里的厄尼?拉塞尔吃惊地直起身子,全神贯注起来。 约一分钟前,达拉斯站站长中断了与拉塞尔的电话,去接另一个电话。拉塞尔手持听筒等着。他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但听不出在说些什么。现在那位站长转过来又开始和他通话。听完他所报告的消息,拉塞尔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拉塞尔从桌上拿起一架红色电话机的话筒,通过对讲话筒与各新闻工作部门接通了联系。 “我是国内新闻桌的拉塞尔。好消息。我们马上就可以现场转播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实况。帕特里奇、艾布拉姆斯和范?坎三人正在候机大楼等待换机。艾布拉姆斯刚向达拉斯站报告过,说他们即将开始现场报导。此处,一辆卫星转播车已放弃了原来的任务,正朝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疾驰,估计很快就能赶到。从达拉斯到纽约的卫星传播时间已经租定。我们预计录像在晚间新闻首次播出时可以送到。” 拉塞尔尽量使自己言简意赅,但他的话音未能掩盖内心的喜悦。人们仿佛受到他的感染似的,从楼梯口飘来了由“马蹄”发出的低低的欢呼声。演播室的克劳福德?斯隆也转过身来,高兴地向拉塞尔竖起了拇指。 一位助手将一张纸摊在拉塞尔眼前,他疾速地瞥了一眼,然后朝着对讲电话说:“艾布拉姆斯还报告说,在出事的空中客车上有286名乘客,11名机组成员。相撞的另一架飞机为私人飞机,已在盖恩斯维尔坠落,无一人生还。地面尚有其它伤亡,但没有任何有关数字和损失程度的具体消息。空中客车上一只引擎已脱落,正试图依靠余下的一只着陆。航空管制部门的报告说,火是从引擎失落部位起燃的。报告完毕。” 拉塞尔想道:刚才几分钟内从达拉斯发来的报告十分简明、精当。这毫不奇怪,因为艾布拉姆斯、帕特里奇和范?坎三人小组是cba电视新闻最优秀的搭档。丽塔?艾布拉姆斯原为记者,现为高级现场制作人。她素来以善于对形势迅速作出判断,并在最困难的情况下想方设法发回报导著称。哈里?帕特里奇则是电视界最出色的记者之一。他平时专门从事战地新闻的采访工作。和克劳福德一样,他曾报导过越战,对其它各类情况也能作出色、可靠的报导。摄影师范?坎原藉越南,现为美国公民。此人以勇敢出名,有时能不顾个人安危抢拍到好的镜头。这三个人眼下即将开始对发生在达拉斯的事故进行现场报导,这一事实本身说明,有关这则新闻的报导已得到了保证。 现在是6点31分,晚间新闻的首播已经开始。拉塞尔伸手抓住桌边的控制开关,调大头顶的监视屏的声响。他听到克劳福德?斯隆正在报导有关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事故的无图像头条新闻。在监视屏上出现了一只手,那是撰稿人的手,将一张纸塞到斯隆面前。纸上记着拉塞尔刚刚口述的附加报导。斯隆向桌面瞟了一眼,立即将报导内容加入他原告准备的演播稿中。这样的事这位节目主持人干起来历来十分漂亮。 第02节 2 对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的五人记者组来说,事情的进程始于数小时之前,到达高xdx潮则已是中部时间下午5点10分。 五人小组包括哈里-帕特里奇,丽塔-艾布拉姆斯,明-范-坎,cba电视台音响员肯-奥哈拉和为《纽约时报》工作的外国记者格雷厄姆-布罗德里克。那天清晨,天还没有亮,他们便离开萨尔瓦多,飞往墨西哥城,后因飞机晚点加上等候换机耽搁了一些时间,最终才匆匆赶往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眼下他们正等着再次换机,分别飞往不同的目的地。 他们在2—e候机大厅的酒吧里等候起飞,该机场共有24个酒吧,个个生意繁忙。他们的桌子靠近窗口,从那儿可以望到航空舷梯和12号进口。哈里-帕特里奇本可以在几分钟后经过此进口登上美国航空公司赴多伦多的飞机。可是今晚飞机晚点,刚宣布说要迟到一小时。 帕特里奇是个瘦高个子,一头不齐整的金发使他始终看起来像个孩子,尽管他已进入不惑之年,而且头发也已开始斑白。此时他显得悠闲自得,并不因飞机的晚点或其它什么事而着急。他即将有三个星期的假期,尽可以休息和放松,他目前最需要的正是休息和放松。 丽塔-艾布拉姆斯转机后将飞往明尼阿波利斯—圣-保罗,再从那里前往一位在明尼苏达州有一个农场的朋友家中度假。此外,她私下还有一个计划,即与一位cba高级职员、一个有夫之妇幽会。肯-奥哈拉则要回到纽约家中,格雷厄姆-布罗德里克亦然。 帕特里奇、丽塔和范-坎三人经常合作共事。在最近一次任务中,奥哈拉初次作为音响员与他们合作。他年岁尚轻,脸色苍白,骨瘦如柴。他的空余时间大都花在电子杂志上,眼下他正在阅读一本这类杂志。 布罗德里克则是个局外人,尽管他被分派担任的现场采访任务使他常与这些电视台的人员接触,他们间的关系一般说来也还融洽。 丽塔今年43岁,6年前她还作为现场采访记者上镜头,虽不及年轻时那么频繁,那么极具魅力。众所周知,男人脸上出现日趋明显的皱纹后依旧可以担任记者,继续上镜头,而妇女则不行,往往像小媳妇那样被扔在一边。这种制度混账,多么不公。曾有少数女记者试图与之斗争并将其砸烂。例如,原为记者兼节目主持人的克里斯蒂-克拉夫特曾将此纷争诉诸法庭,结果以失败告终。 丽塔没有卷入这场争斗,因为她深知无法取胜;相反,她退居二线,从上镜头退到镜头后的制作工作,结果干得出色而有成效。由于她的一再纠缠,那些高级制作人往往不得不向她让步,分派她担任一些本来由男人包干的国外工作任务。起初,那些男性头儿还想阻拦,但最后她还是遂了愿。丽塔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派遣与哈里一起前往战斗最激烈、环境最恶劣的地区进行采访。 两个机场保安人员仍在酒吧里呆着,不过早先他们漫不经心地从酒吧出入,眼下却变得异常警觉,注意地收听着步话机。帕特里奇断断续续地听到步话机里传出的话声:“……二级戒备状态……空中相撞……正向左17号跑道靠近……达拉斯—福特沃斯全体机场人员立即报到……”两位保安人员顷刻跑步离去。 五人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听到了这一消息。“嗨,”明-范-坎喊了出来,“也许……” 丽塔跳将起来,“我去打听出了什么事。”说毕匆匆离去。范-坎和奥哈拉开始分别收拾摄像和音响设备。帕特里奇和布罗德里克也动手整理起行装来。 一名机场保安人员仍在附近执勤。丽塔在美国航空公司的检票口追上了他,她注意到此人年轻又英俊,身体结实得像橄榄球队员。 “我是cba新闻部的,”丽塔边自我介绍边出示电视台记者证。 他两眼直盯盯地打量着她,说:“这我知道。” 她问道:“出了什么事?” 保安人员犹豫地说:“你该打电话给公共问讯处打听。” 丽塔不耐烦地说:“我等一下会问他们的。事情很紧急,是吗?请告诉我吧。” “马斯克冈航空公司遇到了麻烦。他们的一架大型客机在空中发生碰撞,飞机已经起火,正在设法降落。我们处于二级戒备,这表明所有应急设施全要动用。现在开始向左17号路道靠拢。”他口气严肃地又加了一句:“看来情况十分严重。” “我要把摄像记者送到现场,马上就送去。我们该怎么个去法?” 机场保安人员摇摇头,说:“如果你们没有人陪着的话,最远只能走到舷梯门旁。你们会被逮住的。” 这时丽塔忽然想起有人曾告诉过自己,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很以自己能与新闻界密切配合为自豪。她指着保安人员的步话机说:“你可以用它传呼问讯处吗?” “可以。” “请呼叫一下。我求你啦。” 他被她说服了。保安人员为她作了呼叫,并得到了回音。他拿过丽塔的记者证,念了她的姓名、职业等,最后转述了她的要求。 立即传来了答复:“告诉他们,得先来公共安全一号站,签名再领取新闻报导胸章。” 丽塔哼了一声。她向步话机一指,说,“让我来讲。” 机场保安人员按了下按钮,把步话机递给她。 她急忙对着话筒说,“来不及了,这你也知道。我们是电视台的,有各种证件。我们可以在事后补办各项文字手续。但是,请你,请你现在就放我们到现场去。” “请稍等,”停了一会后,传来另一人带权威的话音:“好吧,立刻到19号门去,快去。要那里的人带你们去舷梯,然后寻找一辆车顶上闪着灯光的机场工作车。我也立即上那儿去。” 她随后朝着哈里等人疾步走去,他们几个正打酒吧间走出来。 丽塔简略地将了解到的情况向哈里他们三人作了介绍。“这可是则大新闻。大家马上到停机坪去,别耽搁。我先打几个电话,然后去找你们。”她说着看了下表,5点20分,纽约已是6点20分了。“如果动作快的话,我们可赶上全国晚间新闻的首次播出时间。”对此她暗自表示怀疑。 丽塔向公用电话机走去。帕特里奇、明-范和奥哈拉则快步朝19号门前进,寻找通信停机坪的舷梯出入口。眼前发生的事使格雷厄姆很快清楚了许多,他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在进口处旁的一通道口写着: 舷梯闲人莫入 仅供紧急疏散使用 装有自动报警器 近旁没有机场工作人员,时间不容耽搁,帕特里奇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其他人员紧随其后。在他们重重地踏上一段金属楼梯时,身后警报声猛地响了起来。他们若无其事地径自走向舷梯。 此刻正是繁忙之是,舷梯的四周停放着飞机及许多机场用车。这时一辆工作车快速开了过来,车顶上忽闪忽闪地亮着灯光。车在19号门旁停住时发出了刺耳的刹车声。 明-范离汽车最近。他伸手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其余的人也跟着一跃而上,身着工作服的年轻黑人司机发动汽车,像来时那样一阵风似地开走了。他没有转身便自我介绍说,“哈罗,大家好。我叫弗农,是公共问讯处的。” 帕特里奇则介绍了自己及同伴。 弗农伸手从座位旁掏出三枚绿色新闻工作人员胸章,将它们递给坐在身后的人,说:“这是供临时使用的,最好别在胸前。我已经打破了好几条规矩,像你们那位女同事说的一样:我们没有时间。” 他们已经离开舷梯区,并驶过两段滑行道,向东沿着平行的道路前进。右前方是两条跑道。在稍远处的跑道四周,急救车正在集结。 候机楼的公用电话机旁,丽塔-艾布拉姆斯正与cba达拉斯站站长通话。她发现这位站长已经获悉机场的紧急情况,并正设法把当地cba摄制组派往机场。他得知丽塔和哈里等人刚好就在机场时不禁喜出望外。 她让他向纽约总部汇报,然后问道:“我们的卫星转播情况如何?” “很好。碰巧有一辆卫星转播车正从阿灵顿开来。” 丽塔了解到,阿灵顿离开此地仅13英里。转播车为附属于cba的当地电视台kdls所有,该车原先被派往阿灵顿体育馆转播球赛。现在则放弃球赛报导,前往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 这一消息使她欣喜万分,因为丽塔意识到这表明她向纽约总部的“全国晚间新闻”节目首次播出输送文字报导及录像已经完全有了保证。 工作车载着三位摄制人员和时报记者已接近左17号跑道——左17号表示跑道系170度的磁性航般,方向几乎正南。“左”表示它是两平等跑道的左侧一道。正如所有机场一样,这些记号均用白色特大字体刷在跑道表面。 弗农一边继续飞车前进,一边解释着:“出事的飞行员往往任意选择跑道降落。在此情况下,通常会选用左17号跑道,因为该跑道宽200英尺,又接近紧急援助点。” 工作车在与左17号跑道交接的滑行道旁停了下来,从这里可以看见飞机驶近和降落的情况。 帕特里奇头一个从工作车上跳下,站在车旁赶紧做起笔记来。布罗德里克也在一旁写稿,却并不显得匆忙。明-范-坎爬上了车顶。他站立着,将准备就绪的摄像机扫视着北边的天空。他身后的奥哈拉一手拖着电线,一手提着录音机。 说时迟,那时快。受伤的飞机已出现在空中,离机场约5英里。飞机后部拖着一串滚滚浓烟。明-范立即举起录像机,在半空稳住,一只眼睛紧贴着取景器。 取景器里,越来越近的飞机变得清晰起来。同样逐渐变得清晰的是飞机左侧的火球和拖在身后的浓渐。人们已能看清火苗来自原发动机的所在位置,现在那里只剩下半截机架。在明-范和其他目击者看来,整架飞机未被大火吞没完全是个奇迹。 弗农已将车内的收音机转到飞行波段上,从该波段可收听到机场控制塔与飞机员的对话。此时,控制塔付出一平静的声音,给飞行员发出警告:“你已稍离滑翔道……请滑向中线的左侧……好了,现已处于对准滑翔道正中的上空……” 飞行员显然难以控制飞机的高度,也无法把握方向。飞机像螃蟹似地爬行着,受伤的右翼低于左翼。飞机机首时而偏向一侧。过后,大约经过驾驶舱里的一阵努力,机首重又朝向跑道。飞机上下颠簸着,忽而一阵急降,忽而稍稍回升。地面的人员都捏着一把汗。“飞机已经坚持飞了这么远,能顶到最后吗?”很多人心中问道。答案是个谜。 收音机里又传出了声响。“控制台,我们的起落架出了故障……液压失灵。”停了一下后,又说:“我们想试着采用‘自由下落’放下起落架……立即降落”。 一位消防队长在他们车旁驻足听起广播来。帕特里奇问他:“那是什么意思?” “在大型客机上装有在液压失灵时放下起落架的应急系统。飞行员放掉所有的液压,这样,笨重的起落架因自重便会掉下来,并会锁上。但是一旦放下来,便无法重新收回,想收回也不行。” 消防队长说话那阵子,人们看到起落架已慢慢下垂。又过了一会,空中控制塔又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马斯克冈,我们看到起落架已经放下。请注意,火焰已接受右前起落架。” 显而易见,右前轮如果被火烧毁——看来十分可能——那末右起落架也许由于冲力会散掉,使飞机急速向右倾斜。 此时,明-范操纵着摇臂变焦镜头,让摄像机不停地工作着。他也注意到火焰此刻已经接受轮子。飞机摇晃着飞过机场边界……距离慢慢缩短,离跑道仅半英里之遥了……看来,飞机即将着落成功,可是机上火势越来越旺,显然是由于机的燃油在起作用。右边四个轮子中已有两个着火,橡胶正在溶化……一只轮胎爆炸了,顿时闪出耀眼的火光。 眼下,着火的飞机已飞到跑道上空,其降落速度为每小时150英里。飞机驶过在一边待命的急救车之后,这些车便一辆接一辆拐上跑道,全速向前追去,轮胎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两辆黄色泡沫消防车跑在最前头,其余消防车也一一跟了上去。 飞机的起落架在跑道上与地面接触时,另一只右轮又炸了,接着又是一只。突然,右边的所有轮子都散了架……只剩下了金属的轮辋。此时只听见尖厉的金属摩擦声。地面上发出无数火星,烟尘和水泥碎片纷纷飞向天空……然而,飞行员终于奇迹般地将飞机稳住在跑道上……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了好长一段距离,持续了好久好久。最后,飞机终于停住了。就在那一瞬间,从机上冲出一片火光。 还在飞奔的消防车很快赶到了,立刻开始喷洒泡沫灭火剂。飞舞的巨大泡沫圈漫天直落,一眨眼就堆起了一座刮脸膏似的小山。 飞机上,好几扇旅客舱门打开了,抛出应急滑梯。右边打开了前舱门,可那里的火势堵住了机身中间的出口处。左侧,打开了另一扇不靠火的前门和中间的门。一些旅客已经沿滑梯下来。 在机身后部,每一侧也有两扇应急门,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打开。 从打开的三个门洞里,浓烟向外直滚。一些旅客已经下到地面,那些刚刚钻出来的都在咳嗽,好多人还在呕吐,大家都张着嘴呼吸着新鲜空气。 至此,在大量泡沫剂的冲浇下,飞机外部的火势已趋熄灭。 从快速阻止火车上下来的消防队员穿着银白色防护服,戴着呼吸面具迅速冲了过去,将扶梯移到未打开的后机舱门。舱门从外面被砸了开来,滚滚烟雾夺门而出。消防队员纷纷冲入机舱,着手熄灭机舱里的火。另外一些消防员从前门冲入机内帮助乘客撤离,其中多名乘客已头晕目眩,虚弱不堪。 往外跑的乘客已明显减少。帕特里奇飞速作了估算,已有近200名乘客下机,但他得到的消息告诉他:包括机组人员在内,机上共有297人。消防队员开始抬出一些严重烧伤的乘客,其中两位是空中小姐。此时仍有烟雾从机窗飘出,但已不如先前浓烈。 明-范-坎仍继续拍摄发生在周围的一切。他完全从业务需要出发思考问题,脑子中没有任何别的念头。不过他很清楚自己是唯一在场的摄影记者。他的摄像机里装着宝贵而独一无二的资料。 救护车已应召来到现场指挥所,那里已停有十余辆救护车,还有一些正匆匆驶来。医务人员对伤员进行护理,将他们装上已编过号的背板上。几分钟后,伤员将被送往已接到有关通知的各医院。随着一架载有医生、护士的直升飞机的到来,设在客机近旁的现场指挥所便成了一个以治疗类选法为主导的临时战地医院。 帕特里奇思忖着:眼前这一切发生速度之快说明机场急救计划的完善。他偶然听到消防队报告说,约有190名乘客活着下了飞机,这意味着尚有近百名人员的命运未卜。 一位消防员除下呼吸器,擦一把脸上的汗水,只听他说:“噢,天哪!飞机尾部全是尸体。估计烟雾全聚集在那里。”这就是为何刚才机尾的四扇安全门都没有从里面打开的原因。 按惯例,飞机出事后,应将死者留在原处不动,待联邦交通安全部门的官员(据说他们已上路)办妥身份验证手续之后才可搬动。 飞行人员从飞机里出来了,他们断然谢绝人们的搀扶。那位头发灰白的海军上校级机长环视四周伤员,他因已获悉机上有很多人丧生,不禁失声痛哭起来。明-范琢磨着,尽管有伤亡,但飞行员会因为将飞机成功降落在机场而受到人们的褒扬。于是,他对着机长那张无限悲痛的脸摄了一个特写镜头。这是明-范当天拍摄的最后一个镜头,因为他听见了喊叫声:“哈里!明!肯!快停下!快!带上你们已经取到的材料快跟我来,我们马上通过卫星转播车发回纽约去。” 这是丽塔-艾布拉姆斯的声音。她搭上公共问讯处的接送车赶来了。这时可以看到卫星转播车在不远处停着。车上的抛物面天线在车子开行时像扇子一般折合在一起,此刻正在徐徐展开,向空中伸去。 他们坐上弗农开的工作车前往卫星转播车。帕特里奇在途中着手起草他即将报导的讲稿。丽塔对他说,“请将你的报导保持在1分45秒之内。你准备好后就录制声带,录一个近景现场报导。与此同时,我将*发回纽约去。” 帕特里奇领会地点了点头。丽塔瞥了一下手表:5点43分,纽约时间为6时43分。全国晚间新闻首播时间剩下不到15分了。 帕特里奇继续撰稿,一边默念着,一边作些修改。明-范将拍摄好的两盘宝贵的录像带交给丽塔,又将一盒新带装入摄像机,准备拍摄帕特里奇录制声带和录近景现场报导。 弗农很快让他们在卫星转播车旁下了车。 卫星转播车平台上的宽度为15英尺的抛物面天线已经完全打开并竖起,一台20千瓦的发动机也已发动。转播车上,丽塔正在技术人员身旁熟练地将明-范拍摄的录像带通过一架供编辑用的录像机将照片显示在一台电视屏幕上。她暗暗赞叹这些图像的高质量,心中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在通常情况下,还需要另一名编辑合作,由他和制作人共同挑选录像内容,把选上的所有片断剪接为完整的报导,再配上记者的口头述评,这便是一则准备就绪的新闻。但这样做至少需要45分钟,今天不行。于是,丽塔敏捷作出决定,选了几个最扣人心弦的场景,由技术人员进行转播,用电视界的行话讲,这就是*。 帕特里奇坐在转播车外的金属台阶上完成了文字稿。他与明-范-坎以及音响员稍加商量之后便录制了一段音带。 帕特里奇留出一段音带供节目主持人介绍这则消息时使用。这段介绍性文字将由纽约方面撰写。帕特里奇的报导如下: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战争中,飞行员把这说成是靠一个机翼和一声祈祷返回了地面。当时一首歌就以此为名。然而,谁都不会就今天之事写一首歌。 “马斯克冈大型客机离开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还有60英里……机上几乎座无虚席,乘客是从芝加哥登机的……突然发生了空中撞机事件……” 帕特里奇像通常一样,撰写稿子时经常稍稍“离开了画面”,这是训练有素的记者撰写电视新闻稿的一手绝招,一种难以模仿的专门艺术,一些在电视界干了多年的记者始终没有学会这样做。即使在专业撰稿人中,这种才能也并未得到应有的重视,因为文字稿是为配画面而写的,离开画面读起来会兴味索然。 哈里-帕特里奇以及像他那样的记者都知道,诀窍在于不要直接描写画面。电视观众可以看到屏幕上正在发生的一切,无须给予文字解释。但是记者的讲述又不能偏离画面太远,否则会分散观众的注意力。这是一种文字修养的平衡术,多半是天然生成。 帕特里奇最后以近镜头站立着说话作结束——画面上出现他的头部和双肩,他面对观众作报导。在他身后,人们仍在严重损坏的飞机四周忙个不停。 “有关消息将进一步补充……包括悲剧的详情和死伤的人数等等。不过有一个情况已经十分肯定:由于空中交通繁忙,空中撞机的危险正迅速增加……哈里-帕特里奇,cba新闻。达拉斯—福特沃斯。” 这盘录有叙述和现场报导镜头的像带递进转播车,交给了丽塔。她对帕特里奇十分了解和信任,因而没有浪费宝贵的时间进行复查,便下令传发给纽约。技术人员将录像发给纽约时,她一边看一边听,心中油然涌起一阵钦佩之情。 车子外面,帕特里奇正在履记者的另一职责——根据笔记防要即兴组织词句,录制一条口头报导,以供cba的电台新闻节目之用。电视新闻传播结束后,他的电台新闻稿也将通过卫星转发给纽约。 第03节 3 cba新闻纽约总部是一座不起眼的八层楼褐色砂岩建筑,位于上曼哈顿的东端。这里原先是一家家具厂,后来房子内部经多次整修和改建,唯有外壳还保留着原样。 尽管cba总部的建筑平凡、单调,但是屋里则装着价值连城的各种电子设备,其中大部份存放在技术人员的王国——即比街面低二层的地下室,有时则被称之为酒窖。这里除了各种功能的工作室之外,还有一处名不惊人的要害部门——一英寸像带室。 从世界各地拍摄的新闻报道通过卫星,有时也通过地面线路,输入一英寸像带室。所有制作完毕的新闻录像也通过播映控制中心及卫星,向观众播出。 压力重重、神经紧张、瞬时决策和紧急命令是该室的特征,尤其在全国晚间新闻播出以前和播出期间更是如此。 六七架大型、精密的录像转录机安装在落地支座上,上层为电视监视机。这些大家伙是该室的主宰。录像转录机使用质量高、性能好的一英寸磁性录像带。每座落地支架和转录机前都坐着一位操作员,他们按照指示快速接收、编辑和传送录像。 每个工作日,在全国晚间新闻播出之前,便会有一位高级制作人从“马蹄”下楼,来一英寸像带室坐镇,并指挥操作人员的工作。他像乐队指挥那样一边用手臂发出命令,一边审查送来的当晚新闻录像。若有不满意之处,则要求操作人员进一步加工,同时向“马蹄”的同事们报告哪一些新闻已经就绪以及每则新闻给人的最初印象如何。 每则新闻似乎都是匆匆送到,而且往往是姗姗来迟。 常来负责的高级制作人是威尔-卡泽齐恩。他让助手报告“马蹄”办公室说达拉斯的带子已到了。英森立刻指示说:“这段广告结束后就播它。” 英森的命令同时也向节目主持人和他边上坐着的撰稿人作了转述。开场白已经拟就,撰写者将它推向斯隆,后者很快瞄了一遍,修改一两个字,然后点头致谢。于是,节目主持人面前的讲稿提示器的下一段新闻开场白变成了来自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的报导。演播室里,广告快放完时舞台监督喊道:“10秒……5秒……4秒……2秒……” 随着一个手势,斯隆神色严肃地开始播讲:“今晚早些时候,我们报道了一架马斯克冈航空公司的空中客车和一架私人飞机在达拉斯附近空中相撞。小飞机当即坠落,无一人生还。着火的大客机已在几分钟前在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强行着陆,机上人员伤亡严重。本台记者哈里-帕特里奇从现场发回如下报导……” 一英寸像带室里的编辑工作几秒钟前手忙脚乱地刚刚赶完。此时在该大楼和美国东部、中西部以及加拿大境内的几百万电视机屏幕上现出了惊心动魄的图像:一架着火的飞机正从远处飞来,渐渐占据了整个屏幕,同时响起了帕特里奇的声音:“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战争中,飞行员把这说成是靠一个机翼和一声祈祷返回了地面……” 这段独一无二的文字和图片报导终于作为最后一则新闻赶上了全国晚间新闻的第一次播出。 全国晚间新闻的第二次播出向来紧接在第一次播出之后进行。因为,东部的一些附属电视台第一次并不转播,中西部的大部地区采用第二次播出节目,西部的大多数电视台则先录下二次播出实况,然后进行转播。 两次播出之间有两分钟间歇。克劳福德·斯隆利用此机会给查克·英森打电话。 “听我说,”斯隆说,“我认为该把沙特的报导补回去。” 英森讥讽地说:“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你能从播出时间再挤出5分钟码?” “别兜圈子了。那则新闻很重要。” “但平淡无味,我不同意用。” “我说‘要用’,你怎么办?” “那当然。所以我想明天我们俩得好好谈一谈。请注意,我在这儿坐镇是负有责任的。” “责任包括,应当包括对国际新闻作出公正的判断。” “我们各有各的工作,”英森说,“你马上要开始工作了。顺便提一下,你对达拉斯那则新闻的前后处理都很出色。” 斯隆没有搭话便挂断了播音工作台上的电话。真的,明天我要和英森论个高低,摊牌亮相。英森大约在这一位置上呆得太久,用处不大,因此该是他开路的时候了。 查克·英森在第二次播出完毕之后双唇紧闭,脸无笑容。他在回家之前去办公室收集了十余本杂志,以供晚上阅读。阅读,阅读,再阅读,以了解各方面的情况,这已成为当今新闻制作人的一种负担。无论何时何地,英森总觉得自己必须伸出手去拿起一本杂志、一份报纸或新闻通讯或非虚构类读物,有时甚至读五花八门不起眼的出版物,正如其他人伸出手去拿起一杯咖啡,一方手帕和一支香烟一样。他时常在夜里醒来时看报或收听短波收音机的国际新闻。他在家中可以通过家用电脑读到重大新闻的电文,每天清晨5时,他将各则新闻从头复看一遍。他在开车上班的路上收听无线电新闻——常听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播出的新闻,因为他和其他许多新闻界人士一样认为该电台的新闻最佳。 在英森本人看来,正是由于这种对各种新闻成分,各种使普通人感兴趣的问题的尽可能广泛的了解,使他对新闻的判断能力胜过克劳福德·斯隆一筹,而后者则常常用一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思维方法进行思考。 对于观看全国晚间新闻的成千上万的电视观众,英森持有自己的哲学分析。他认为电视观众最想知道的是对于三类基本问题的答案:世界是否安全?我的家及其家人是否安全?今天是否发生了令人感兴趣的事情。所以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努力保证每晚的新闻能对这三个问题提供解答。 英森生气地想,自己对节目主持人在新闻选择上的那种自以为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厌烦透了,这便是为什么他们两人明天要来个当而交锋的原因。明天,斯隆将把自己方才的看法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和盘托出,至于后果如何,由它去吧。 这些后果将会是些什么呢?在过去,每当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和执行制作人之间发生争执时,胜者往往总是节目主持人,而执行制作人则不得不开路,另谋职业。但是电视界终究发生了众多变化,现今的情况已非昔日可比。凡事总得有个开端,这次该让节日主持人开路,而让制作人留下。 英森脑里藏着上面这个念头。几天前他曾十分机密地打电话给哈里·帕特里奇作了试探。执行制作人想知道,帕特里奇是否对摆脱露天工作的艰辛而在纽约安顿下来坐节目主持人的交椅感兴趣?如果他愿意干,帕特里奇完全有能力摆出权威的架势,他也适合这一角色——因为斯隆休假期间,他曾几次接替后者进行工作。 帕特里奇的反应却令人诧异又捉摸不定,但是,至少他没有表示反对。克劳福德·斯隆对这场谈话自然一无所知。英森深信,这场关系到他本人和斯隆的官司不管结局如何,两人间的持久僵局总该予以解决而不能再延续下去了。 第04节 克劳福德·斯隆开着比威克·桑姆赛特牌轿车离开新闻总部的车库已是7点40分。 起初,萦绕在他心头的是和英森的争论,随后他决定将此事搁到第二天再考虑。斯隆认为自己有能力对付英森,并有信心将他撵走。或许送他去当某一电视台副总裁,对此他不存在半点怀疑。副总裁名声好听,但在担任过cba执行制片人之后,实际明升暗降。斯隆压根儿没有想过事情可能向相反方向发展。如果别人向他暗示这种可能性,他无疑会笑掉大牙的。 他想起了哈里·帕特里奇。 斯隆承认,帕特里奇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把那则来自达拉斯的报导处理得那么出色,这对他那本来已经出色得交口称誉的专业生涯来说,无疑是锦上添花。斯隆已通过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的电话传呼设备与帕特里奇通话以示祝贺,并请他向丽塔、明·范和奥哈拉等转达自己的祝贺。节目主持人应该作此姿态——这是一种光荣的义务——尽管每当事情涉及帕特里奇时,斯隆的祝贺往往显得颇为勉强,缺乏热情。这一微妙的感情使得他在对话中略为有点笨口拙舌,实际上他与帕特里奇说话时往往如此。帕特里奇刚才在电话里显得疲惫不堪,但是谈吐十分自然。 轿车悄无声息地行进着。斯隆扪心自问:我对哈里·帕特里奇究竟怎么看?答案也毫不掩饰:他使我觉得地位不稳。 此问题及其答案均可追溯到久远的岁月。 他们两人相识已有20多年之久。他们在cba供职的时间也相差无几,几乎是同时受雇的。打一开始,两人在事业上都功成名就,可是两人的性格则迥然不同。 斯隆精到、讲究,在穿着上一丝不苟。他喜欢显示自己的权威,但并不故作姿态。他的下属往往尊称他为“先生”,在途中相遇时给他让路,请他先走。对于不甚相知者,他总是显得矜持,难以接近,不过,在人际交往之巾,他那精明的头脑能够捕捉所有明言的或暗示的信息。 与他相反,帕特里奇显得随和、轻松,却又不修边幅。他喜着旧的格呢甲克衫,很少穿西装。他性格温和,与之接触者感到他平等待人,不摆架子,容易接近。有时他还给人以一种对什么部不在乎的印象,这自然只是假象,他却装得很逼真。帕特里奇早年当报社记者时就懂得倘若他能藏起自己的威严神情,隐去聪明才智,他便能在采访中发掘更多材料。 他们俩之出身、背景也相去甚远。 克劳福德·斯隆出身于克利夫兰的中产阶级家庭,他的早期电视记者生涯就始于此城。而帕特里奇之从业电视则是在多伦多的加拿大广播联合公司开始的,在此之前他曾在加拿大西部的小电台和小电视台当过新闻兼气象广播员。他诞生在离加尔盖利不远的阿尔伯塔省一个叫德温尔顿的小村子里,父亲是个农民。 斯隆得过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位。帕特里奇则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但在新闻领域的实践中,他的文化教育程度得到了迅速提高。 在相当长时间里,他俩在cba的业绩不相上下,结果被人看作一对竞争对手。斯隆确把帕特里奇当作劲敌,甚至认为他是自己日后升迁的威胁。帕特里奇是否也持同感,斯隆觉得没有把握。 两人同时报导越战时,竞争最为激烈。他们在1967年被电视台派往越南合作共事。在某种意义上他们的确合作过。尽管斯隆将战争看作自己日后成名的黄金机会,即便早在那时,他已经把自己的眼睛盯着全国晚间新闻节目主持人那把交椅。 斯隆深知,自己想往上爬,要紧的是设法尽可能经常出现在晚间新闻节目中。为此,他到达西贡之后不久就得出结论:千万不要远离“东方五角大楼”——美国援越军事司令部——倘若有事需要外出,他也设法尽快赶回。 时至今日,他仍记得自己和帕特里奇的一席谈话。帕特里奇曾说:“克劳夫,你如果只是一味参加‘西贡胡话’和呆在‘克拉维里’不动的话,你永远无法真正了解这场战争的真谛。” “西贡胡话”系新闻媒介对军事行动发布会的戏称;“克拉维里”指各国新闻记者、高级军事人员和美国使馆人员经常光顾的一家旅馆。 “你说的是种种危险的话,”斯隆傲慢地说,“我甘愿和你一样出入枪林弹雨。” “和危险没有任何关系。反正我们个个都在冒险,我指的是报导的深度。我希望深入这个国家,理解这个国家。有些时候我真想从战事报导中脱出身来,不把自己的注意力局限于战争,不只报导人们要我们写的战斗现场的炮火声,那样做事易如反掌。如果要我报导战况,我就要深入前沿阵地,以便核实美国新闻处的宣传机构所发布的消息。” “那样的话,”斯隆指出,“你一次便需要离开基地几天,甚至几个星期。” 帕特里奇仿佛饶有兴味地说: “我早就知道你会理解我的意 思的。我深知你已盘算过,只要我按自己的计划行事,你便可以让自己的尊容几乎每晚都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斯隆让别人轻而易举地猜出自己的心思,觉得周身不自在,尽管最后事实果真如此。 谁都不能说斯隆在越南供职期间干得不卖力,他干得很欢,也冒了风险。有几次他奉命在战斗现场进行报导。在情况恶劣时,他不止一次地怀着常人的恐惧想,我能否活着回去?每一回他都活着回来了,但很少超过一天一夜。每次他都无一例外地带回出色的战斗场面的图像和有关战争中美国青年充满人情味的故事,这两样都是纽约总部孜孜以求的。 斯隆严格遵循自己的计划,没有作过多的冒险、探奇。他始终设法呆在西贡,参加军事和外交方面的消息发布会,当时这些发布会很有新闻价值。事隔多年之后,人们才认识到斯隆的报导异常表面化,才认识到惊心动魄的画面对电视新闻有多么重要,才认识到对他来说真知灼见的分析以及事实真相的深入报导又显得多么匾乏。当这一切都真相大白之时,对于克劳福德·斯隆来说已经时过境迁。无关大局了。 斯隆的全盘计划已经奏效。他向来擅长于摄取好镜头,在越战期间尤其如此。他成了纽约总部“马蹄”制作者的红人,频频出现在晚间新闻之中,有时几乎达到每周三四次之多。上镜头显然是一名记者赢得观众、取得cba总部高级决策者好感的途径。 哈里·帕特里奇则依照自己的计划,一走到底。他追求深层的报导,这类报导大都要作较长时间的调查,而且需要他和摄影师深入越南的远乡僻土。他开始对比美国和越共的战术,寻找这些战术有时失败的原因。他还研究部队的布防,在前沿阵地收集地面和空中打击的效能、伤亡数字和后勤工作。 帕特里奇深入战火纷飞的区域采访,不时离开西贡,短则三五天,长则超过一周,有一回他秘密潜入柬埔寨境内只身进行地下采访,与外界失去联系达一个月之久。 每一回,他都带回扣人心弦的报导,由于他的分析入木三分,有些新闻直至战后还一再为人们所称颂。没有任何人,包括克劳福德·斯隆在内,会对帕特里奇是位非凡的记者这一事实表示怀疑。 不幸的是,由于他的报导数量较少,因而上镜头不及斯隆频繁,所以也较少引起注意。 在他们驻越南期问,另一因素影响了这两位男子的前程。 那便是杰西卡·卡斯蒂洛。 杰西卡…… 克劳福德·斯隆几乎机械地行驶在他每天上班两次经过的公路上。他的家位于长岛海湾的拉奇蒙特。此时他离家只有半小时车程了。 在他身后,一部蓝色的福特速度牌车也加快了速度。斯隆此时心情轻松,每天这个时候他均如此。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杰西卡身上……。杰西卡在西贡时原是哈里·帕特里奇的女友……可是她最后却与克劳福德·斯隆结为伉俪。 在越南那阵子,杰西卡26岁,身材细巧,披着一头棕色的长发,思想活跃,说起话来偶尔言词很尖刻。当时她在美国新闻处担任低级官员,对新闻记者及其工作毫不含糊。 杰西卡对于他们对自己所表示的兴趣颇觉有趣,漫不经心地与他们周旋着。尽管克劳福德·斯隆认识她最早,但如果说杰西卡对什么男人真有柔情蜜意的话,那便是哈里·帕特里奇。 斯隆这时暗自思忖:时至今日,他对杰西卡和哈里两人之间的早期关系依然有些不甚明了。对此他从未问过杰西卡,现在自然就更无从谈起了。然而,有一件事,即杰西卡和哈里之间早在20年前就关闭上、至今不曾开启的心灵门户很使斯隆纳闷。这从来没有……也始终无法使斯隆停止对他俩的早期关系及亲切交往加以探索。 第05节 杰西卡·卡斯蒂洛和哈里·帕特里奇在越南首次见面时,两人就自然被对方吸引住了——尽管初见面时双方持有敌对情绪。那天,帕特里奇到新闻处了解一些信息,他知道有这方而的消息,但是美国军事部门却对他进行封锁。这则消息涉及在越美军士兵中存在的吸毒问题。 纽约总部的“马蹄”同意他前去跟踪采访,但是官方渠道将口子把得严严实实,不透一点风声。 哈里踏进杰西卡的小办公室,向她提出要了解这一方面情况时,她也同样予以婉拒:“对不起,我对此无可奉告。” 她的态度激怒了他,他反唇相讥道:“你所谓的无可奉告是不是指你受命保护某人?那人是一位大使,披露真相会使他下不了台,对不对?” 她摇摇头,说:“这个我也无可奉告。” 帕特里奇不由怒从中来,态度越发强硬起来。 “你的意思是: 你坐在这一舒适的办公室里,对战场上美国士兵的死活毫不在乎,他们由于担惊受怕,需要发泄,需要刺激,就用毒品来毁灭自己,成了吸毒者——因为他们不知道有什么比此更好的办法。” 她面带愠色,怒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噢,你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他轻蔑地说。“你是说你不想谈论那些使人难堪的丑恶行为,然而需要公开报导的正是这种事。这样人们才能知道存在的问题,才能着手解决。这样,到这儿来的其他年轻士兵便可以事先得到警告,也许还能获得挽救。你知道你在保护谁吗,小姐?显然不是那些在作战的士兵,那些一个顶一个的勇士。你说你是个情报官员,我说你是个隐瞒官员。” 杰西卡的脸刷地红了。从来还没有人敢对她如此说话,此时她两眼饱含怨恨。她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块玻璃镇纸,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它。帕特里奇以为她要将镇纸朝自己摔过来,于是作好了闪身的准备。稍后,她的怒气明显消退了下去。她以平静的口气说道:“你要知道什么情况?” 帕特里奇的语气随之软了下来。“主要是证据,”他说,“我知道有人手中掌握这方面的数据,这里总有人进行调查。登记造册的。” 她将一头棕发向后一晃(这一姿势日后哈里时常见到,他对此十分喜欢),说道,“你认识雷克斯·托尔布特吗?” “认识。”托尔布特是美国大使馆的一位年轻副领事。 “我建议你向他了解诺斯特拉达莫斯工程报告中提到的美国援越军事司令部这一项目的情况。” 这是极为严肃之事,但哈里不禁莞尔一笑,一边暗自寻思道,什么样的头脑会构思出那种怪题目的呢? 杰西卡继续道,“没有必要让雷克斯知道是我叫你找他的。你应该让他相信……” 他接着她的话茬说: “……我本人了解的情况比实际知道的多,对吧。这是新闻记者们玩的老把戏了。” “你刚才对我玩的就是这种把戏”。 “也许是吧,”他说着抿嘴一笑。 “其实,我打一开始就知道你的把戏。”杰西卡说,“不过你的阴谋得逞了。” “你并不是我原来想象的那样没有心肝。”他对她说,“今晚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如何?” 杰西卡欣然表示同意,这使她本人也感到惊奇。 后来,两人发现自己都很喜欢对方,这是日后他们经常聚首的开端。 倘若处于其他时间和地点,他们可能很快就结婚了。杰西卡想结婚,也想要孩子。可是帕特里奇处于另外的考虑却显得迟疑不决,对此他事后十分懊丧。在加拿大时,他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而且他很清楚电视新闻记者的婚姻常常是灾难性的。 电视新闻记者的生活流动性极大,一年不在家的日子可多达200天,甚至更多。他们难以承担家庭的各项责任,而且在途中也难以永久抵御异性的诱惑。久而久之夫妻之间距离越来越大——思想上和性关系上都是如此。两人久别重逢时似有陌路人相遇之感。 除了上述这一原因,越战也是个重要因索。帕特里奇很清楚,自己每次离开西贡都带着潜在危险,尽管至今为止,他的运气一向不错,可是好运未必能永远陪伴自己。因而他认为让别的人(指杰西卡)为自己不断地担惊受怕,乃至日后为失去自己而肝肠寸断是极不公平的。 他将自己的这些心里话在一次两人共度良宵之后的清晨向杰西卡和盘托出。可惜,他选择的时机不对,杰西卡被他心迹表述震呆了。她误将他的一片诚心看作一不负责任的逃遁之词。 更使她伤心的是,说这些话的是她已将自己的身心都交付与之的男人。于是,她冷冷地对他说:他们的关系到此结束了。 事隔许久之后,杰西卡才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他的真挚情盒和拳拳之心。那次谈话后几小时帕特里奇便离开了西贡,到柬埔寨去了整整一个月。 克劳福德·斯隆在杰西卡和哈里两人密切往来时见到过杰西卡几回,在他前往新闻处了解情况时在办公室碰到过她几次。 每一回接触,斯隆均被杰西卡所深深地吸引,他渴望与她进一步交往。但他心里明白她是帕特里奇的女友,而自己又一向拘泥于此类交往,所以没有一次请她外出,虽然许多男人经常与她约会。 然而,斯隆听杰西卡亲口告诉自己她已与帕特里奇“告吹”之后,他立即约她共进晚餐。她应允了。从此以后两人不断见面。过了两星期,斯隆告诉她,自己早已默默地爱着她,现在经过进一步交往,自己已爱她爱得如痴如狂,并向她求婚。 杰西卡不觉吃了一惊,要求他给自己考虑的时间。 她心中不由波澜翻滚。杰西卡对哈里的爱一往情深,她曾为爱情倾注了全部心血。没有其他男人像哈里那样攫住过自己的心。她怀疑今后是否还会有人像哈里那样真正征服自己。本能告诉杰西卡,她和哈里所分享过的一切是一生中只有一次的经历。她至今深爱着哈里,对此她毫不怀疑。即使现在她依旧十分想念他,如果他此刻回来向她求婚,她很可能会答应他的。 可是,哈里显然不会同来向她求婚。他拒绝了她的爱,这使她胸中的怨恨和恼怒久久不消。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一种报复之欲望……向他摆一下威风!等着瞧吧! 正在这种时刻,冒出了克劳夫。杰西卡喜欢他……不,不仅仅如此……她强烈地爱他。他和善、温和、懂得疼爱人,又很聪明,与他相处使人感到满足。况且,克劳夫为人稳重。 杰西卡不得不承认,克劳夫具有某种稳固性,这正是富于激情的哈里所缺少的。然而。对于选择终身伴侣——即杰西卡对婚姻的看法,两种不同性质的爱,一种带着激情,一种具有稳定性,她选择哪一种更妥当呢?杰西卡巴望自己能够作出正面答复。 但愿杰西卡真的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她没有!为什么耍作出决定?为何不再等等?她还年轻…… 问题在于,她对他们三人身处越有战争之特定环境这一事实始终没有充分、清晰的认识。他们呼吸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使人产生一种时间被浓缩、时针在加快、日子在变短之感觉,似乎一切都在飞速前进。每天,生活似一泻千里的急流穿过闸门。他们中又有谁能知道战火纷飞的日子究竟还剩下多少?谁能知道他们中是否有人会回到正常的现实生活中去? 人类社会里每一场战争的经历大凡如此,绝无例外。 杰西卡思前想后作了全面权衡之后,次日便接受了斯隆的求婚。 他们在一位军队教士的主持下在美国使馆举行了婚礼。斯隆沉浸在幸福之中。杰西卡对自己说她也很幸福,两人的情绪相互感染,不差分毫。 帕特里奇回到西贡时才获悉他们已结了婚。直到那时他才醒悟到自己的生活中失去了多少可贵的东西,他不觉又伤心又悔恨。见到他们时他强忍着自己的感情向两位道喜,可是这一切未能瞒过对他了解甚深的杰西卡的眼睛。 如果说杰西卡也和哈里怀有同样的感情的话,那么她将之隐蔽得十分成功:她将昔日的感情完全弃之脑后。她劝慰自己说:是她作出了抉择,而且已决心做斯隆的好妻子。在日后的岁月里,她果真如此。正如所有正常的婚姻一样,他俩虽则有过磨擦与不快,但这统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日月如梭,对所有的人来说都一样,杰西卡和克劳福德距银婚纪念日已经不到五年了。 第06节 克劳福德·斯隆驾车回家已经驶了一半路程。那辆从他离开cba电视新闻总部就一直尾随在后的福特牌车仍在他后头跟踪着。 斯隆没有注意到今晚跟在身后的车子,其实此车一连几个星期来一直尾随着他,只是未引起他的注意罢了。因为那个驾车者是个年轻、惯于盯住猎物的行家里手,他是个嘴唇薄,目光冷峻的哥伦比亚人,化名为卡洛斯。 卡洛斯是两个多月前持假护照进入美国的。他进行私下监视已达四周之久,合伙同党为来自哥伦比亚的五男一女。与卡洛斯一样,这几人都使用化名,而从来没有姓。这样做的目的在于掩盖过去的犯罪历史。在执行目前这一任务前,他们相互均不认识。至今,也只有为首的米格尔知道各人的真实身份。 米格尔本人今晚离两人数英里之距。 卡洛斯驾驶的福特车在短时间里已重新油漆过两次。此外,这不过是他和同伙执行任务用车中的一辆,他们使用多辆车之用意在避人耳目,使人难于发现他们活动的规律。 到目前为止,他们收集到的是克劳福德·斯隆一家人行动的确切而详细的情报。 在快速前进的高速公路车流之中,卡洛斯虽然让斯隆和自己的车子之间隔着三辆车,但仍能将所跟踪的车置于自己的视野之内。坐在卡洛斯身旁的胡利奥看了一眼时针,将之填入时间表中。胡利奥皮肤黝黑,爱争论,好发脾气,脸上有一块长长的难看的伤疤。他是该小组的通讯专家。在他们的后座上有一台网络电话,他们这伙人共有六台这种电话,以保持车与车之间,以及各车与临时隐蔽据点之间的联络。 卡洛斯和胡利奥两人都是心肠狠毒而训练有素的狙击手,身上都携带着武器。 刚才,由于高速公路上多辆汽车撞在一起引起的车阻,斯隆不得不让路换道,放慢速度。现在他重新加快速度,同时他的思路又回到越南、杰西卡、帕特里奇和他本人身上。 尽管克劳福德·斯隆在越南干得十分出色,但他至今依然对帕特里奇存有一点戒心。这便是为什么每当帕特里奇在场时,他就会浑身感到不自在的原因。他不时暗自思忖:杰西卡是否还惦着帕特里奇?惦念两人之间曾经有过的令人心驰神往的时刻? 斯隆始终没有正面问起妻子与哈里为时已久的那段恋情。 他曾经有过许多时机向她提及这一话题,尤其是在他们新婚燕尔之际。依杰西卡之脾性,她很可能予以直率的答复。然而,斯隆本人却不习惯提出此类问题。而且,他认为自己并不真想知道其答案。但是自相矛盾的是,在这么多午之后,这些念头仍不时冒出来,而且还伴着新的疑问,诸如:杰西卡是否对哈里念念不忘?两人间是否有某种接触?杰西卡心中是否带有几分遗憾? 10分钟之后,cba的斯隆拐进拉奇蒙特大街,福特车在远处悄悄跟踪,并在稍离斯隆家处停住。斯隆家的房子坐落于长岛海滩对面的帕克大道上。 这房子硕大而富丽,与斯隆的身份及其丰厚的薪金十分相称。 斯隆在车里用遥控器打开了可停放三辆车的车库门,然后将车开了进去,车库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了。 福特车向前移动了一下,然后仍从远处进行监视。 第07节 斯隆家中有一段短而封闭的走廊,将车库和房子相连。他走进走廊时,听到屋子里传出阵阵笑声。他打开门,进入铺设地毯的门厅——一楼的所有房间均有一扇门通向此门厅,此时笑声停住了。他听见杰西卡在起居室里喊道:“是你吗,克劳夫?” 他一本正经地答道:“如果不是我,就出乱子了。” 接着又传来她悦耳的笑声,“欢迎你,不管你是谁。我马上就下楼来。” 他听到玻璃杯的叮当声,冰块在杯子里晃动的声响,知道杰西卡正在调马丁尼酒,每晚他工作归来,她都为他调酒表示欢迎,并帮助他从一天的疲劳中恢复过来。 “你好,爸爸!”斯隆11岁的儿子尼古拉斯在楼梯口打招呼。就他年龄来说,他显得过高,身材偏瘦。他跑过来拥抱他的父亲时,眼睛闪耀着智慧的光彩。 斯隆也拥抱了儿子,然后用手指抚摸着孩子棕色的头发。 他喜欢这种欢迎的方式,为此他得感谢杰西卡。几乎打尼基刚一降生,杰西卡便向他表示自己的信念:爱抚之情应通过具体的方式加以表达。 新婚之初,斯隆发现用行动表达感情对自己来说并非那么容易。他平时感情不外露,话语不说尽,让别人去捉摸,猜想。他生性矜持,但是杰西卡可不管这一套。她千方百计改变他的内向性格,先是为她自己,后来为尼基,她成功了。 在与他人交往中,他的内向性格毫无改变。斯隆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似拥抱父亲的。最近以来,他几次想这么做,但每次都退却了,因为他不知道在与人交往时矜持而僵化的老安格斯会作出什么反应。 “你好,亲爱的!”杰西卡穿着柔软的绿色连衣裙出现了,绿色是斯隆一向喜欢的。他们热烈地拥抱了一下,然后一起走入起居室。尼基像往常一样进来待一小会儿。他已先吃过晚饭,稍顷便要上床休息。 斯隆问儿子:“音乐学得怎么样?” “很好,爸爸。我正在练习格什温的第二前奏曲。” 无论是他还是杰西卡都已无法确切记得尼基从几岁开始显露出对音乐的浓厚兴趣的,反正那时他还很年幼。现在音乐已成了尼基的第一爱好。 尼基一头扎进钢琴之中,向一位家住在附近的新罗歇尔市的奥地利退休钢琴师学习演奏钢琴。这位乡音好重的音乐老师早几天前对杰西卡讲:“你儿子的音乐天才,就他这般年纪来说已十分出众。他将来可以成为演奏家或作曲家,也许可以成为学者甚至权威。但是,更重要的是,对这孩子来说,音乐是用天使和欢乐的歌喉来说话。音乐已经溶入了他的心灵,我敢预言,音乐将会成为他生活的主体。” 杰西卡看了者表,说:“尼基,时间不早了。”在相互亲昵地道了晚安之后,尼基走了。稍后,他们听到他在卧室里弹奏电子琴,他无法在起居室弹钢琴时,往往代之以电子琴。 起居室里光线暗淡,柔和,杰西卡重新拿起她原先在调配的马丁尼酒。斯隆望着她将酒分到杯里,心中不禁自问:一个人到底可以有多少福气?望着杰西卡,望着她婚后20多年来依然显得那么可爱、娇美,斯隆脑中常常会生出这一想法。她已不留长发。也没有设法遮掩头上的几绺白发。她的眼角也已布上了鱼尾纹。可是她的身材依然苗条,双腿依然那么富有魅力,男人们不由自主地会要再看上一眼。他想总的说来她没有多大变化,他带着杰西卡进入任何一个场合,一种自豪感照旧油然而生。 她边把酒递给他,边说:“听你的说话今天够忙的。” “正是那么回事。你看新闻了么?” “唔。机上那些可怜的乘客!死得真够惨的!他们大约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有救了,只有坐着等死。” 一阵良心的责备掠过斯隆的心头,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当初可没有这样愁过。有些时候,一名职业新闻人员由于专心致志于收集..新闻,而忘记了那些构成..新闻的人。他暗自纳闷:这是因为我长期接触新闻而造成的麻木不仁,还是那种要求医生必须做到的“感情绝缘”呢?他希望是后一种,而不是前一种。“你若看了飞机的报导。也就看到了哈里。你认为怎么样?”斯隆说。 “他干得不坏。” 杰西卡的回答显得冷淡,斯隆边注视着她往下说,边暗自寻思:过去的一切在她心中已荡然无存了吗? “哈里似乎常跟丽塔合作。两人之间有什么事没有?” “没有。他们仅仅是配合默契而已。” “你怎么知道?” “因为丽塔与莱斯利·奇平翰常常私下约会。他们以为旁人都不知道,事实上自然人人皆知。” 杰西卡笑道,“天哪,你们那里简直是淫乱。” 莱斯利·奇平翰是cba新闻部主任。斯隆第二天要找的正是他,他要跟他谈撤消查克·英森执行制片人之职一事。“你不要把我也包括进去,”他对杰西卡说,“我对家里的已十分满足。” 马丁尼酒像往常一样使他放松了下来,虽然他和杰西卡两人都没有嗜酒的习惯,一杯马丁尼,加上晚餐时一杯葡萄酒,如此而已。白天斯隆从来滴酒不沾。 “你今晚心境很好,”杰西卡说,“还有事可以使你的心境更好。”她站起身,从房间另一头的一个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已经打开的信封——在他们家中这是惯例,因为杰西卡处理几乎全部的私人事务。“这是你的出版商的来信,信中附有版税证明书。” 他拿出书信,仔细地翻阅了一遍,脸上漾起了笑容。克劳福德·斯隆的著作《摄像机与真相》问世已有好几月了。这是他与人合作的第三部作品。 就销售而言,此书境遇不佳。纽约的评论界对它百般挑剔,利用这一机会贬低克劳福德·斯隆这样的人物。但是,在芝加哥,克利夫兰,旧金山和迈阿密等地,书评界对此书表示欢迎。 更重要的是,书出版几周后,书中好几段文字在一般报刊专栏引起了注意——这是一本书所能得到的最好宣传机会。 在有关恐怖主义和人质的一章里,斯隆直率地指出:“1986——1987年间披露的事实说明,美国政府在中东不惜以数千伊拉克人丧命和致残(其中不但有两伊战争中的士兵,而且还有普通百姓)为代价换取在中东的几名人质获释,使大多数美国人感到羞耻。” 他又指出,战争中的伤亡是由美国为人质获释之目的而向伊朗提供作为交换的那些武器所造成的。 斯隆书中受到称赞的话包括:——没有哪一个政客有勇气站出来说话,然而,人质,包括美国人质在内,应当被看成是一种牺牲品。我们应当怀着同情听取人质家属的呼吁,但是这种呼吁不应当左右政府的决策。 ——对付恐怖主义分子的唯一办法是对恐怖主义进行反击。尽一切可能把他们抓获,然后悄悄地予以消灭——这是恐怖主义分子能理会的唯一语言。这还包括永远..不与恐怖主义分子讨价还价,永远..不向他们支付分文赎金,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 ——我们生活在美国土地上的人们为后院不受恐怖主义威胁而自豪的日子也不会太长了。然而,我们在思想上或物质上都没有为这种普遍而残忍的战斗作好准备。 此书刚出版时,cba的某些高层人士对“人质应被看作牺牲品”和“悄悄地予以消灭”等语甚为担忧,生怕激起政界和公众对电视台的不满情绪。事后证明,这种忧虑是没有根据的,所以这班高层人士很快加入了喝彩的行列。 斯隆微笑着将版税证书搁在一旁。 “一切都受之无愧。我为你感到骄傲,”杰西卡说。“特别因为你这样的人不愿冒引起争议的风险。”她说着停了一下。“噢,对了,你父亲来过电话。他明天一早来,要住一个星期。” 斯隆装了个怪脸,说,“他上次刚来过不久。” “他很孤单,又上了年纪。也许将来什么时候你也会变得这样,你就会希望和一个称心的媳妇生活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心中都明白安格斯·斯隆很喜欢杰西卡,杰西卡也很喜欢老人。在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人的关系比父子之间还密切些。 安格斯自斯隆的母亲几年前去世后,一直独自住在佛罗里达。 “我喜欢他来住些日子,”杰西卡说,“尼基也喜欢他。” 吃晚饭时两人继续聊着天,这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杰西卡虽然请了一名女佣,但晚饭总是亲自准备,她巧妙地安排时间,等到丈夫下班回来,只需自己在厨房花上极少量时间便可开饭。 斯隆若有所思地说,“我明白你刚才讲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确实不喜欢冒风险。说起来我一生中冒险的次数寥寥无几。不过,我对书中的某些部分我确实是感触甚深,至今仍是如此。” “你是说有关恐怖主义这一部分吧?” 他点了点头。 “书写完以来,我一直在思考着这样一个问题:恐怖主义也许会——或者将如何——影响到你和我两人的生活。所以我已经采取了一些防范措施。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可是你应该知道。” 杰西卡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接着又说:“你是否想到过,像我这样的人是否有可能遭到绑架,成为人质?” “你到国外出差时我想到过。” 他摇了摇头。“可能发生在这里。凡事总有第一次,我和电视界的同仁一样是在‘金鱼缸’里工作的。恐怖分子一旦在美国动手——你知道我相信他们会这样干的,而且很快会这样做——像我这样的人便会成为诱人的鱼饵,因为无论我们做什么,或发生了什么事,立即会引起社会各界极大的关注。” “他们的家人怎么样?也会成为打击目标吗?” “这可能性很小。恐怖分子要找名人下手。那些家喻户·晓的人物。” 杰西卡显得有点不安,问:“你说防范措施,究竟是些什么?” “属于事后有效的措施——一旦我被绑作人质的话。我与一位叫德黑兰特的律师共同商议过。他知道全部细节,同时有权在需要时将之公布于众。” “我不喜欢这个话题,”杰西卡说。“你这样会把我弄得草木皆兵。再说,出了事情之后再采取措施又有何用?” “出事之前,”他说,“我得相信电视台所提供的某种安全保护,他们现在就有一定程度的措施。但出事之后,正如我在书中指出的那样,我不要任何人为我支付任何赎金,包括我们家自己的钱在内。因此,我已经做的准备之一是写下了一份有关这种事的严正声明,是完全符合法律程序的。” “你是说,我们的钱将会统统冻结是不是?” 他摇摇头说,“不,我不能那样干,即使我这样想的话。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一这座房子、银行存款、股票、黄金、外国货币——都是属你我共同所有的,你想怎样处置,权利全在于你,你目前就拥有这种权利。但是在我的严正声明公开之后,在人人都知道我的想法之后,我想你不会走别的路的。” 杰西卡争辩说:“你这不是剥夺了我作出决定的权利了吗?” 他温存地说:“不,亲爱的。我这样做可以使你不致承担可怕的责任,陷入进退维谷的困境。” “假设电视台愿意支付赎余呢了?” “我想他们不愿意的,他们当然不会违背我在书中已经阐述、并将在声明中重复的意愿的。” “你说电视台在提供某种形式的保护,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具体是指什么?" “一旦有人打威胁电话,送来某一类型的怪异信件,或者传来可能袭击我的某种谣言——此类事在各电视台时有发生,尤其是针对节目主持人,这时电视台就会派私人保镖前来。他们分布在cba新闻大楼里,我到那里他们就跟到那里,凡是保安人员责任范围的事他们都干。这样的事我经历过好几次了。” “你从未跟我提起过。” “没有,我想是没有,”他承认道。 “你还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杰西卡声音中带着责问,但她对丈夫不给自己讲真情应该表示愤慨还是仅仅显得焦急还拿不定主意。 “在电视台就是这一件,不过我跟德黑兰特还作了其他一些安排。” “把那些安排告诉我是不是太离谱了呢?" “你完全应该知道。”他不理会妻子说话时的讥讽语气,杰西卡动气时常是这样的。 “今天不管世界上什么地方发生绑架事件,一定会录下像来,即使被迫这样做。以后这些录像就会在电视上播出。谁也不知道录相片出现的人质是出于自愿,还是出于无奈?若是被迫,程度究竟如何?但是,如果事先安排好暗示动作,那么被抓的人质就完全有可能送出被人理解的信息。 事有凑巧,越来越多可能成为人质的那些人都在作同样的安排,给律师留下交代,安排一种暗示信号。 “这若不是件严肃的事,听起来倒很像间谍小说呢。” “如果我用舌头舔嘴唇,这一动作谁都会有而又不会被发觉。那意思是,我干的这一切是违背我意志的。不要相信我的任何话。用手挠抓或触摸右耳则表示‘抓我的人组织严密,这里武器精良’。而用手抓或摸左耳则表示,‘这里的守卫有时比较松弛,从外面进攻或许能奏效。’还有其他一些暗号,但是现在不谈了。我不想让这些东西使你沮丧。” “唔,是很使人沮丧,”杰西卡说。她又自问: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 第08节 清晨,刚过6点30分不久。对住在拉奇蒙特的斯隆一家的监视重又开始。这一回改用了雪佛莱名人牌车。哥伦比亚人卡洛斯和胡利奥两人斜倚在前座——这是标准的侦察技术,因为这样车里的人不会引起过往车辆的注意。汽车停在斯隆家前头的一条僻巷里。监视是通过侧窗及后视镜进行的。 车里的两人均显得有点紧张,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天是行动的日子。长期的策划和精心的准备今天即将告终。 7点30分,一辆出租车来到斯隆家门口,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从车上走下一位提着手提箱的老头。他走进房子后就没有出来。那人的到来十分意外,情况变得复杂起来。车上的人马上将这一情况用网络电话通知设在20英里外的临时据点。 发起和组织这一监视任务的阴谋分子为了使绑架者之间通讯方便,行动迅捷,己经花费了不计其数的钱财。他们是干这类事的行家,手中不仅有办法,而且财源充裕。 他们是哥伦比亚梅德林团伙的同谋者,该组织的成员包括一批阴险毒辣、腰缠万贯的贩毒巨头。这批乌合之众运用极其野蛮残酷的方式杀害过许多人,其中包括哥伦比亚1989年总统候选人、参议员路易斯·卡洛斯·加伦。自1981年以来,已有220多位法官和其他法院工作人员遭谋杀,另外还有许多警察、记者和其他人士。 梅德林团伙虽然有着很不光彩的记录,却与罗马天主教会保持着密切联系。有好几位团伙头子拥有私人教堂。一名红衣主教称赞过梅德林的成员,另一名大主教默认自己受过毒品走私犯的不义之财。该团伙不仅通过谋杀实行控制,他们的大规模贿赂活动和腐败现象像癌症一样毒害着哥伦比亚政府、司法、警察和部队之中的许多人,从最高层开始,一直渗透到最低层。 对于贩毒者使用金钱收买官员的做法,有一句愤世嫉俗的话可以概括:要么是银子,要么是子弹。 梅德林眼下正在美国进行地下活动,不过这样做不是为了自身,而是为名叫“森德罗·卢米诺索”的秘鲁恐怖组织。森德罗·卢米诺索目前在秘鲁正日渐得势。与此相反,秘鲁政府则越来越感到束手无策,软弱无能。森德罗的主要活动地盘以往仅限于安第斯山区,上瓦亚加山谷以及诸如阿亚库乔和科兹柯等地;而今,其爆炸小组和暗杀分队则在首都利马到处出没。 森德罗·卢米诺索和梅德林团伙之问的勾结有着两个主要原囚。其一,森德罗·卢米诺索经常雇用外国犯罪分子进行绑架。尽管这种情况在秘鲁时有发生,美国的新闻界却没有进行过广泛的报导。其二,森德罗控制着秘鲁上瓦亚加山谷的大部分地区,世界上60%的古柯生长在这里。古柯的叶子可制成古柯浆——这是可卡因的主要成分——然后从遥远的简易机场起飞运往哥伦比亚的贩毒组织。 现在,在雪佛莱车上监视的两个哥伦比亚歹徒正从一大堆快照中寻找着什么。这些照片均是有摄影专长的卡洛斯在过去四周中对每一个出入斯隆家房子的人拍摄的。可是刚刚进去的老人却并不在照片之中。 胡利奥在用暗语打电话。 “到了一只蓝色包裹,由二号送达。包裹已存妥。我们无法确定这批订货的来源。” 电话里传来了活动小组头目米格尔尖锐的声音: “签条号码 是多少?” 胡利奥不习惯使用暗语,他轻轻地骂了一声,然后查看起暗语手册来。刚才那句问话的含义是;“此人几岁?”他望了卡洛斯一眼,求助道:“几岁?” 卡洛斯拿过书,看了一下那句问话,说,“告诉他,签条75号。” 胡利奥回答之后,又传来一个简短的问题,意为:“这蓝色的邮包有何特殊之处?” 胡利奥不再用暗语答话,像平常一样答道,“他带着一只手提箱。看来似乎要住下来。” 在新泽西州南哈肯萨克市一座租来的破落的房子里,那个假名叫米格尔的人正在骂娘,责怪胡利奥太粗心。真晦气,自己不得不与这些笨猪打交道。暗语手册里实际上有一句话可以用来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他曾经一再提醒他们说,网络电话很容易让人偷听去。窃听网络电话的监听器在商店里随手可得。米格尔曾经听说一家使用监听器的电台曾夸口自己如何挫败了数起犯罪阴谋。 米格尔本人在他自己的记忆里可是从未一分一毫地放松过警惕。这便是他为什么没有被抓住过的原因,尽管南、北美和一些欧洲国家的警察机构以及国际刑警组织都把他列为缉拿对象。 尽管参与过无数肮脏的勾当,米格尔依然显得年轻——年龄约三十七八岁。他的外表并无惊人之处,五官端正,如此而已。路上打他身边走过的人都会以为他是个银行职员,或最多是个小店经理。 米格尔在执行当前这一任务中的一大优势是,尽管他是个哥伦比亚人,但他的外表及口音却活像个美国人。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他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就读,主修英语。米格尔耐心地学着讲不带乡音的标准美语。在学习期间,他使用自己的真名: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 在此期间,他在伯克利独自活动开了。他发觉自己全无良心可言,能够毫不手软地迅速杀戮生灵,事后居然毫不后悔,心中也绝无不快之感。 从伯克利毕业之后,米格尔回到哥伦比亚家中,开始投靠正在发展中的、疯狗一般的贩毒组织头头。他持有驾驶飞机的执照,几次将古柯浆从秘鲁空运到哥伦比亚,在那里进行加工。 不久他与臭名昭著而影响巨大的奥丘阿家族建立了密切的关系,并有可能接受更重要的使命。不过尽管这样,他仍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性,成了一名全球闻名的不法分子和待雇的职业恐怖分子。由于他办事效率卓著,雇主不断求上门来。他津津乐道于他所过的那种生活所充蕴的艰巨、风险和行动,尤如其他人陶醉于春药一般。 正是那种生活把他在一个半月之前带到了美国,暗中进行活动,为今天即将发生的那一行动进行准备。此行动很快就要成为全世界家喻户晓的新闻。 他计划中进入美国的路线,是一条迂回却又安全的远路——从哥伦比亚的波哥大经由里约热内卢进入迈阿密。在里约时他将改变护照和身份,以巴西出版商的名义从迈阿密进关,前往纽约参加书展。 到达纽约之后,米格尔立即前往昆斯区的一个哥伦比亚人聚居地,那儿已由梅德林组织给他准备了安全落脚点。 杰克逊高地的“小哥伦比亚’始自六十九街,止于八十九街。此处系毒品中心,也是纽约最危险的犯罪高发地区。暴力是当地的家常便饭。谋杀事件层出不穷。身穿制服的警官不敢独自在那里出入,即使两人做伴也不敢在晚间以步当车。 该地区的坏名声没有使米格尔感到不安。相反,他认为这里可以为他策划活动提供安全保障。他在此提取私下筹集的钱款,召见他要挂帅的那一小组。小组包括米格尔自己在内共有七人,是在波哥大事先挑选好的。 正在监视的胡利奥和小组唯一的女性索科罗均为哥伦比亚人。他们是梅德林的“冬眠特务”。两人多年前大摇大摆地作为移民被送往美国,给他们的唯一指令是站住脚跟,等待时机。届时他们将参预和毒品有关的活动及其它犯罪活动。现在他们的时机已经到来。 胡利奥是通讯专家。索科罗在待命期间被训练成为合格的护理助手。 索科罗还另有一层关系。她经过几位秘鲁朋友的斡旋,已经成了森德罗·卢米诺家的追随者和兼职特工。由于索科罗的双重关系,她眼下代表森德罗·卢米诺索并负有监督之责任。 剩下的四人中还有三名哥伦比亚人,其化名分别为拉斐尔、路易斯和卡洛斯。拉斐尔是个机械师,什么活都能干。路易斯入选则是因为驾车技术高超。他擅长于甩掉尾随者,特别善于从犯罪现场逃跑。卡洛斯年轻、机敏,前四周的监视任务就是由他负责的。此二人先前曾多次来到美国,能说流利的英语。但这一回他们之间似乎互不认识,各自持有使用化名的假护照。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向为米格尔安排落脚点的特务报到,然后接受米格尔的指挥。 小组的最后一名成员为美国人,他执行此任务使用的化名为包迪略。米格尔对他毫不信任,无奈那人的知识和技术对此次任务的成功与否关系重大。 米格尔离开波哥大之前曾收到大量情报,但他没有把这些情报统统转告自己的部下。在他收到的那些情报中,有一份提及克劳福德·斯隆有位父亲,刚好与斯隆家新来者的情况相符。米格尔心中分析着:如果这位老人来到儿子家要住一阵子,这可是件头疼的事;不过他不会构成大的危害。这老头当天晚些时候肯定会被收拾掉,这完全不成间题。 米格尔按一下电话的键钮,命令道:“不要对蓝色包裹采取行动。拟一份新帐单来。”“新帐单”的意思是:如果有新的变化。 “遵命,”胡利奥简短地答应道。 米格尔放下网络电话,看了看表。快到早晨7点45分了。再过两小时他那个小组的七位成员将各就各位,准备行动。行动开始后的每一步骤都已经过精心策划,对可能发生的问题作了估计,采取了预防措施。行动一旦开始,也许需要采取一些应急措施,但是不会很多。 行动不容半点耽搁。在美国以外的某些地方,其他与之相衔接的行动已经拉开了帷幕。 第09节 安格斯·斯隆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放下咖啡杯,用餐巾擦一擦嘴和银灰色的络腮胡子。“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开口道,“整个纽约州没有哪一家的早餐会比这更好的了。” “也没有哪一家的早餐胆固醇比这更高了。”正坐在桌子对面读《纽约时报》的儿子接口说,“你难道不知道这些煎鸡蛋对你的心脏很不好吗?你刚才吃了几只?是三只吧?” “谁在数啦,”杰西卡说。“再说,克劳夫,鸡蛋便宜,吃得起。安格斯,你还要一个吗?, “不,谢谢,亲爱的。”几个星期前刚过73岁的老人显得充满活力又天真可爱。 他们一家人都坐在与厨房相连的餐厅里,餐厅明亮而又欢乐。安格斯是半小时前到的。他热烈地拥抱了儿媳和孙子,跟儿子则只是较正式地握了握手。 这对父子之间的矜持由来已久,有时不免使克劳夫微微有点气恼。这主要与两人的观点和价值观念不同有关。60年代以来,多数美国人接受了国家和伦理道德观念方面的低标准,但是安格斯在这种潮流面前从未让过步。他始终不渝地相信“荣誉、责任和国旗”;而且他相信他的国人应当继续显示二次大战时存在的那种毫不妥协的爱国主义精神。那个时期是安格斯一生中的高xdx潮,他对此始终念念不忘。 反过来,克劳福德无法容忍父亲的一些陈旧观念。他认为那些观念无非陈年古董,没有考虑二次大战以后40多年中各个领域——主要是科学和哲学——迅速增长的知识。此外还有一个因素,那便是克劳福德的自负(他本人自然决不会用这个词)。他已经攀上了自己这个职业的顶峰,因而当然地觉得自己对人情世事的分析优于他人。 现在,一天刚刚开始,父子之间的鸿沟已初露端倪。时光的流逝显然没有缩小两人之间的隔阂。 斯隆看了看表,该起身上路了,他通常10点30分抵达cba总部。但是,今天他想早一点去,因为他想为查克·英森是否继续担任全国晚间新闻制作人一事去找部主任。昨晚与英森的冲突记忆犹新,使他不快,因而他铁了心,按自己计划办,以保证目前新闻选择的方式得以改变。 他从桌旁站了起来,跟大家打了招呼,便上楼穿戴去了。 担任监视的卡洛斯和胡利奥两人看到克劳福德·斯隆早于平日开车离开家里,感到十分奇怪。他们马上将这一情况用暗语向头儿米格尔作了汇报。 此时,米格尔已经离开哈肯萨克行动据点,他与其他几个人坐在带电话的尼桑面包车上,正行驶在连接新泽西州和纽约的乔治·华盛顿大桥上。 米格尔镇定如常。他立即也用暗语命令开始执行事先安排好的计划,若有必要则可以提前。他自信地推断着:他们马上要干的事完全出乎人们的意料;这将把常人的逻辑观念打个稀巴烂,紧接着人们便会绝望地问: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10节 几乎在克劳福德·斯隆离开拉奇蒙特家开车去cba新闻总部的同时,哈里·帕特里奇刚刚醒来。他正在加拿大靠近多伦多的克雷迪特港。昨晚他睡得很香,在新的一天的最初几分钟里还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这于他是常有的事,因为他已习惯于在许许多多不同的地方从梦中醒来。 他完全醒过来后,发现自己住在一家公寓的卧房里。他明白,如果坐起来的话——目前他还不想这样做——他透过窗户便可看到浩瀚的安大略湖。 此公寓是帕特里奇的基地和隐居之地。他那份四处漂泊的工作使得他每年在这儿只能消度短暂的时光。他平时存放在这里的物品不多,其中包括衣服、书籍、装在镜框里的照片以及不同时期不同地方的纪念品。这寓所并不是以他的名字登记的。一楼门厅的门铃按钮旁,一张纸片上写着,这里的正式主人系永久性住户v·威廉斯(v便是维维安的简称)。 帕特里奇不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每月都按时给维维安寄去一张支票,支付房租。她长期在这里住着,为他代管这一住所。这一安排很适合他们俩,自然不必提同床而寝的便利了。 维维安在附近的奎恩斯威医院当护士。此刻,帕特里奇可以听到她在厨房走动的声响。十之八九她正在煮茶,她知道他每天清晨都喜欢喝茶,她很快将会把茶给他送来,他还在回忆昨天发生的事,以及前一晚从达拉斯忆往多伦多的皮尔逊国际机场的飞机晚点一事…… 在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的经历是干他这一行的人的家常便饭,他处之泰然。帕特里奇干自己该干的,cba为此付给他优厚的薪金。然而,昨天晚上以及现在他回想这件事时,他开始意识到在那则新闻背后掩盖着的悲剧。 从刚听到的新闻报道中,他知道马斯克冈航班上有70人丧生,许多人受了重伤,而在空中与之碰撞的小飞机上的六个人则全部罹难。他知道,遇难者的许多亲友今天一定正悲痛欲绝地吞咽着泪水来面对突然之间失去亲友的残酷现实。 想到此,他不由想起自己曾多次希望也能哭出来,与其他人一起为他在工作岗位上所目睹的灾难(包括昨天发生的在内)而伤心、流泪。然而,他却一直没有哭过——唯一的例外是他一想到便赶紧推置脑后的一次事故。他记忆最深的是早些时候他头一次进行自我审视,发现自己哭不起来。 他身上是否有某种生理缺陷,或是有某种内在的冷漠了有一次他曾向一位当心理病医师的女友提出过这个间题。那一天两人喝了一个晚上的酒,并且一起上了床。 她对他说,“你没有缺陷,否则你就不会关心地提出这个问题。你身上具有一种防御机制,它使你对自己感受非人格化。实际上你把一切感情都储存起来,深埋在体内的某一部位。终有一天所有的一切会发泄出来,冲破闸门。到那时你便会哭的。对,你会大哭一场的。” 哦,他那位见多识广的同床者说得很对。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但他同样不愿回首那个日子。他刚将思绪搁置脑后,维维安便端着早茶走了进来。 她四十五六岁模样,脸部轮廓清晰,特征显著,一头黑色的直头发稍带灰白。她算不上漂亮,但是热情、随和又慷慨。 帕特里奇认识她之前她已丧偶,尽管她很少谈及自己的那段婚姻,他猜想必定不十分美满。她有一个女儿,现住温哥华。女儿偶尔也到这儿来住几天,但从未在帕特里奇可能来到的时候前来拜访。 帕特里奇喜欢维维安,但并不爱她,他与她相处已很久,因而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爱上她。他怀疑维维安有点爱他,如果他主动一些的话,会真的向他表白的。然而,她对目前两人间的关系表示接受。 帕特里奇呷着茶,维维安在一旁仔细地打量着,发现他瘦削的身子更瘦了一点,尽管他多少还带点小青年的模样,可脸上却己显出紧张和疲劳带来的皱纹。他的那头灰白了许多的不齐整的黄头发急需修剪一下。 帕特里奇注意到她在端详自己,便问:“怎么样,什么结论?” 维维安佯作绝望状,说,“你看你!我送你走的时候,你又健康又结实。才过去两个半月,你回来时却变得疲惫不堪,脸色苍白,营养不足。” “我知道,维维安,”他说。“因为我过的日子就这个样。工作压力重,工作时间不规则,吃饭胡乱对付,酒又饮得过多。” 接着,他微笑着补充道:“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又是一付邋遢相。 你想拿我怎么办?” 她用抚爱而又坚决的口气说:“第一,先让你吃一顿健身早餐。你就在床上躺着,我给你拿来。中、晚饭给你吃营养丰富的鱼、禽类、绿色蔬菜和新鲜水果。早饭一吃好,我就来给你理发。最后带你洗桑那浴并进行按摩——我已为你进行了预约。” 帕特里奇躺回床上,举起两手说,“太好了!我喜欢!” 维维安接着又说:“明天,我想你大概又想去看你在加拿大电视台工作的老友了——你每次都是这样。明天晚上我有两张在劳伊·托马逊音乐厅举行的莫扎特音乐会的票子。你可以让自己沉浸在音乐之中,我知道你会喜欢的。除这一安排之外,你想休息还是做其他什么事,悉听尊便。”然后,她耸耸肩又补了一句,“除此之外,也许你想与我作爱。昨晚你太累了,倒头便睡着了。” 帕特里奇不由得对维维安百般感激,其程度超过以往任何时候。她是那样地坚贞忠实,几乎成了他的保护者。昨晚,他的飞机终于在多伦多降落时,她还在机场耐心地等待着,然后把他接回家来。 他问:“你今天不必工作?” “我有几天假期。我已计划好今天开始度假,其他护士会顶我的班的。” 他对她说,“维维安,你真是百里挑一的!” 维维安去了厨房,帕特里奇听到她准备早餐发出的声响,他的思绪又回到了昨天的经历上去。 克劳福德·斯隆通过传呼电话打电话到达拉斯—福特沃斯机场候机室向他祝贺。 克劳福德讲话不十分自然,他们两人谈话时他总是这样。有时候,帕特里奇很想对他说:“听着,克劳夫,如果你以为我因为杰西卡,或因为你的工作或因别的什么..事对你怀有恶意的话,那就去你的吧。我可从未抱有这种情绪。”但他知道这类话会使两人间的关系更僵。何况克劳福德永远不会相信的。 在越南时,帕特里奇清楚地知道斯隆只是偶然乘飞机到西贡不远的地方去,以便尽可能多地出现在cba电视新闻上。帕特里奇那时对此并不介意,现在亦然。他有他自己的侧重面。其中之一可被称作上瘾——对战争的场景和声音上瘾。 战争……血腥的战斗的喧嚣……大炮的轰鸣和火光,炸弹的呼啸声和爆裂声……震耳欲聋的密集的机关枪声……谁也不知道枪声究竟从哪里发出,也不知道究竟谁在向谁开枪……在受到攻击时的那种近似官能享受带来的刺激,尽管有时你会因害怕而浑身颤抖……所有这一切都令帕特里奇心驰神往,使他热血奔流…… 他是在越南战争中首先发现自己的这种感受的——那是他第一次体验战争风火。自此之后,他一直保留了这一感受。他曾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要敢于正视——你喜欢这种刺激。接着又承认道:是的,我的确喜欢,我是个愚蠢的狗崽子。愚蠢也罢,不愚蠢也罢,cba电视台派他去采写战争报导,他可是从来未说一个不字。帕特里奇明白,他的同事戏称他为“砰、砰”,这一略带贬意的外号是指像他那样嗜好报导战争的电视新闻记者。 但是人们也明白,在cba总部——这是决定一切的地方——就有关战争的新闻报导而论,帕特里奇是一位佼佼者。因此,在斯隆坐上全国晚间新闻节目主持人的那把交椅时,帕特里奇并不怎么表示过分的关注。像所有新闻记者一样,帕特里奇自己也觊觎过那个显要的高位,然而,在位子被斯隆占去时,帕特里奇为自己能够泰然处之感到高兴、自豪。 出乎意外的是,最近居然他也考虑起节目主持人这一职位来,这事显得十分突然。两个星期之前,在被查克称为一场“微妙的私人谈话”中,执行制作人神秘地告诉他说在晚间新闻节目人事安排上很快会有变动。“如果真有此事,你愿意从现场撤回,担任节目主持人吗?你干得十分出色。” 帕特里奇惊奇万分,一时不知作何反映。接着英森又说,“你现在不必立即答复。我只是请你考虑考虑,也许到时我会再找你谈的。” 结果,帕特·里奇通过自己的内部关系了解到,查克·英森和克劳福德·斯隆之间正进行着一场权力之争。即使英森取胜——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大,帕特里奇怀疑自己是否真正喜欢长期担任节目主持人的工作,怀疑自己是否受得了。尤其是——他自我解嘲地想道——枪声在世界许多地方还时有所闻,必须追踪录写。 然而每当他想到克劳福德·斯隆时,总是抹不掉对杰西卡的记忆,尽管他和杰西卡之间剩下的仅仅是记忆,别无其他瓜葛,连偶尔联系也不存在。他们两人很少在社交场合相遇,也许一年之中仅一二次而已。帕特里奇也不为自己失去杰西卡而责备斯隆,囚为他明白这一过错是由于判断错误所致。想当初,自己可以与杰西卡结为伉俪时,他却没有那样做,于是斯隆填补了他的空白,证明他比帕特里奇聪明,能在当时认识到杰西卡的价值。 维维安带着早餐重新走进卧室里来。如她所说的那样,这是一顿健康的早餐:从新鲜桔子里挤出来的果汁,煮得厚厚的稀饭和着糖和牛奶,然后是夹荷包蛋的土司面包,不加糖的现磨浓咖啡,最后是涂有牛油蜂蜜的面包片。 早饭之后,哈里身着睡衣在公寓里不时走动,他看到一只柜子上摆着明晚莫扎特音乐会的票子。他知道自己会很喜欢这场音乐会的。他再一次感激维维安,她了解自己的爱好。 为期三周的假期即将开始,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段逍遥、自在的生活,他心满意足地想着。 第11节 每星期四上午,杰西卡都要去为家庭采购一次,今天她打算照常行事。安格斯得知后,主动提出陪她去。尼基因学校放假呆在家里,也要求一道去,好跟爷爷在一起。 杰西卡心中不定,她问。“你不是有些乐曲要练习吗?” “是的,妈妈。但我可以等会儿再练,我有时间。” 想到尼基是个勤奋自觉的孩子,有时能一天练习六个小时,杰西卡再没有反对。 他们三人乘着杰西卡的沃尔沃客货两用车,离开了派克大道上的住宅,时间接近上午11点,大约斯隆走了一个小时又一刻钟的光景。这是一个极漂亮的早上,树木一片金黄的秋色,长岛海峡在太阳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当时,斯隆他们雇的日间女佣弗洛伦斯正在房子里,她目送着三人离去。同时,她还看到停在侧街上的一辆车发动起来,也沿着沃尔沃的方向跟了下去。对这第二辆车,她当时并没多想。 和往日一样,杰西卡的第一站是查茨沃思大道上的格兰德尤尼恩超级市场。她在商场的车场停好沃尔沃,接着和安格斯、尼基一道走进了超级市场。 哥伦比亚人胡利奥和卡洛斯坐在雪佛莱名人牌车里,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雪佛莱一直问隔着一段距离跟在沃尔沃车后面,刚才,卡洛斯已经报告过离开住宅的情况,此刻他又使用网络电话,通知说:“三件包装进了一号箱。” 这一次,胡利奥开车,他没有把车拐进商店的停车场。只是在外面的街上进行观察。卡洛斯按照米格尔预先的吩咐,下了雪佛莱,走到商场的近前。 看到卡洛斯已经就绪,胡利奥把雪佛莱开走了,为防止车子已经受到注意,他把它开回了哈肯萨克行动中据点的隐蔽处。 两次电话,米格尔接到第一次报告时,正呆在尼桑面包车里。车子停在新黑汶铁路拉奇蒙特车站一旁,并不显眼,周围全是纽约持月票上下班的人留下的车辆。和米格尔同在车上的有路易斯、拉斐尔,包迪略,四个人坐在车里,外面却看不到,车子左右两侧和尾部的玻璃窗给贴了一层薄薄的黑色塑料膜。路易斯因为他的技术特长,坐在驾驶位置上。 听说三个人一起离开了房子,拉斐尔叫了起来:“哎哟,这就是说那个老家伙也来了,他他妈的可添了我们的麻烦。” “那么我们就干掉这个老不死的,”路易斯说。他摸了摸绒面革甲克衫上一个鼓起的地方,“一粒子弹就行。” 米格尔斥责道:“你们必须按命令执行,不经我的许可什么也不能做。”他知道拉斐尔和路易斯生性好斗,犹如一堆给闷着的火迫切要迸出熊熊大火。拉斐尔膀大腰粗,一度干过职业拳击手,留有明显的伤疤。路易斯在哥伦比亚军队呆过,受到的自然是凶狠粗暴的训练。他俩的恃勇好斗,可能会有用武之地,可这之前却需要严加管束。 米格尔在思考着第三者造成的困难因素。在达之前,他们长时间的策划只包括斯隆的女人和孩子。从一开始起,这母子俩,而不是克劳福德·斯隆,才是森德罗·卢米诺索和梅德林的目标,抓住他俩,扣作人质,至于要求尚且不详。可眼前的问题是如何处置这个老头。照路易斯说的杀了他,自然轻而易举,不过那一来就会引来其他问题。很可能米格尔不到紧急关头是不会作出决断的,而这一时刻已经迫近。 有一件事倒是省了麻烦。这个女人和男孩现在呆在了一处。经过几个星期的密切监视,发现这女人星期四上午例行要去购货。米格尔还知道,这一天那男孩学校放假。这个情况是卡洛斯假扮成一个家长,通过电话从查茨沃思大道小学了解到的,尼古拉斯就在那学校上学。怎样把这个女人和男孩弄到一起,一直悬而未决。现在,他们自己为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当卡洛斯第二次报来消息,告知斯隆家三个人进了超级市场时,米格尔对路易斯一点头。“行了,开车!” 路易斯给尼桑挂了档,下一站是仅隔六条街的商场停车场。走在途中,米格尔转过头来瞧着包迪略,这个梅德林组里的唯一美国人,米格尔依然对他不放心。 包迪略是为他规定的名字,同其他人一样,也是别名。他55岁左右,可看去足足老出20岁,瘦骨嶙峋,下领外突,脸色灰黄,白色的胡须耷拉着,很少修剪,看上去宛如一具行尸。他曾是一名医生,一名麻醉学专家,在波士顿开业,同时也是一个酒徒。只要任其所为,他至今还是个醉鬼。可他已不再是一名医生,至少公开不是。10年前他的医疗执照被终身吊销,因为在一次洒后,他醉醺醺地给一位正在手术的病人施麻醉过量。那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失误,同伴们都给他遮掩过去了,可这次事故使病人丧失了性命,不可能不加以追究。 在美国,他已毫无前途,没有家庭关系,没有孩子。连妻子几年前也已离他而去。他到哥伦比亚去过几次,由于别无更好的地方,就决定去了那里。一段时间后,他发现自己可以利用丰富的医术,为一些可疑的有时甚至是罪恶的目的效劳。他不可能挑三拣四,只能是来者不拒。而在这一切之中,他尽力阅读医学刊物,保持对本专业发展的了解。正是由于这后一点,他才被梅德林团伙选中,来承担眼下的任务。 这之前,他也曾为他们出过力。 所有这些背景事先都曾向米格尔通报过,并且告诫过他,在整个任务期间,不能让包迪略接近任何酒类。同时使用戒酒硫,对这位被除职的医生实施强行戒酒,一天服用一粒,任何人服过戒酒硫后,要再饮酒,都会病得非常厉害,这一点包迪略自然十分明白。 酒徒如果想蒙骗过关,常常会把药片偷偷吐掉,出于这一点,米格尔受到提醒,要确保戒酒硫被吞服下去。米格尔监督执行时,心里老大不快。在相对不多的时间里,他已经肩负了众多的责任,而这当“妈妈”的事本是可以免除的。另外考虑到包迪略衰弱老迈,米格尔还决定不交给他一枪一弹,这样他成了这一帮里唯一不带武器的人。 这时,米格尔慎重地审视着包迪略,问道: “你准备好了呢? 你明白要做的一切吗?” 这位被开除的医生点了点头。那一瞬间,他恢复了一点点职业的自豪,他正视着米格尔的目光,说:“我知道该做什么。 到时你可以交给我,集中精力干你要干的事。” 米格尔将信将疑,把头转了回来。格兰德尤尼思超级商场就在眼前。 卡洛斯看见尼桑面包车到了。停车场并不挤,杰西卡的沃尔沃客货两用车旁边有一块适宜的空档,尼桑车开了进去。卡洛斯看到这里,转身进了商场。 杰西卡对着已经装了一些东西的购货车,向安格斯示意说: “要是有什么你特别喜欢的,就放进去。” 尼基说,“爷爷喜欢鱼子酱。” “这一点,我该记得的。”杰西卡说。“走,我们去拿一些。” 他们来到高档食品部,发现正供应一批特种鱼子酱。安格斯查看了一下价钱,说,“太贵了。” 杰西卡轻轻地说:“你了解你那个儿子挣多少吗?” 老人笑笑,也放低了声音。“嗯,我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一年是将近300万。” “将近也就可以了。”杰西卡也笑了。和安格斯在一起总令她很开心。“我们来拿些这个。”她指着一听七盎司的白鲟鱼子酱,它锁在陈列箱里,上面的标价是199.95美元。“今天晚饭前,我们可以用这个下下酒。” 就在这时,杰西卡注意到一个个头不高,穿着整齐的青年走近旁边一位购货的妇女。他看上去在询问什么。那位妇女摇了摇头。青年又走近第二个顾客,明显地又在提问,又是一个否定的答复。杰西卡有点好奇,看着青年人朝自己走来。“对不起,夫人,”卡洛斯说,“我在寻找一个人。”他一直在留心杰西卡,但却故意不先去找她,而是设法让她注意到他跟别人讲话。 杰西卡注意到了西班牙语的口音,可这在纽约并不稀奇,同时她觉得说话人目光冷酷无情,但那与她无关。她只是说: “嗯?” “一个叫克劳福德·斯隆的夫人。” 杰西卡大吃一惊。“我是斯隆夫人。” “噢,夫人,我给你带来不幸的消息。”卡洛斯脸上的表情沉重,出色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你丈夫出了事故,伤得很厉害。救护车已把他送进多克特思医院。我被派来找你,把你带去。你家里的女佣说你可能在这里。” 杰西卡倒抽一口凉气,脸色刷地一下死白,她本能地把手伸向喉咙。尼基打转回来刚好听到最后几个字,一下惊呆了。安格斯同样也很震惊,但首先回过神来,作出反应。他指指购货车:“杰西卡,把它们放在这里,我们走吧。” “是爸爸,是吗?”尼基说。 卡洛斯低沉地回答道:“恐怕是。” 杰西卡伸手楼住尼基。“是的,亲爱的。我们现在就到他身边去。” “请跟我来,斯隆夫人。”卡洛斯说。杰西卡和尼基依然为这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浑浑噩噩,匆匆忙忙地跟着这个身穿棕色套服的年轻人,朝商场的正大门走去。安格斯跟在后面,他觉得有件事使他困惑不安,可又说不准是什么。 外面停车场上,卡洛斯走在前面。他朝尼桑面包车走去。 靠近沃尔沃那边的两扇门都开着。卡洛斯发现尼桑的发动机正运转着,路易斯坐在驾驶座位上。后面隐隐约约的有一个人影,那一定是包迪略,拉斐尔和米格尔则没有看到。 来到尼桑车的一旁,卡洛斯说,“我们乘这辆车去,夫人。它将……” “不,不!”杰西卡紧张焦急,正在钱夹里摸车钥匙。“我用自己的车。我知道多克特思医院在……” 卡洛斯挡在杰西卡和沃尔沃之间,抓住她的胳膊,说:“夫人,我们希望你——” 杰西卡试图抽出自己的手臂,可卡洛斯抓得更紧,并把她往前推去。她愤怒地说:“住手!你这是干什么?”这会儿杰西卡才第一次从突如其来的可怕消息的打击中摆脱出来,开始考虑问题。 跟在后面几步的安格斯,这时终于想起了令他心神不安的原因。在商场里面,那陌生的年轻人说:“他伤得很厉害,救护车把他送进了多克特思医院。” 可多克特思医院并不收治急救病人。安格斯碰巧知道这一点。去年有几个月中,他常去探视住在那里的一名空军部队老战友,所以比较熟悉那家医院。多克特思医院规模很大,也很有名,它紧靠市长官邸格雷西大厦,也刚好位于克劳福德上班经过的那条路边。但急救病号都是送往纽约医院,向南几条街……每个救护车司机都知道这一点。 那么这个年轻人在撤谎!商场里那一套是假的。这里发生的情形也不对劲。面包车屁股后面钻出了两个人,安格斯一点也不喜欢他们那样子。其中一个彪形大汉已跑过去帮那第一个人,他们正逞强施暴把杰西卡朝里面逼。跟在后面一点远的尼古拉斯还未遭到袭击。 安格斯大叫起来:“杰西卡,别上车,尼基,快跑!去……” 这句话再也不能说出口了。一支手枪把狠狠地敲在安格斯的头上。他只觉一阵剧烈烧灼的疼痛,顿时天旋地转,毫无知觉地一头栽在地上。是路易斯从驾驶室跳下来,绕着跑过去,从背后袭击了安格斯。几乎就在同时,路易斯抓住了尼古拉斯。杰西卡尖叫起来,大声呼喊着:“救命!来人哪——有人吗——请救命!” 刚刚跑来帮卡洛斯抓杰西卡的粗壮的拉斐尔,这时伸出一只厚大的手夹住她的嘴巴,用另一只手在背后一推,把她一下投进车里。随即自己也跳上去,继续揪住她,杰西卡尖叫着挣扎着,眼睛里喷射着怒火。拉斐尔冲着包迪略吼了一声:“快!” 这位被开除的医生从身旁座位上一个打开着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纱布块,几分钟前它在乙基氯里浸过。他把纱布扣在杰西卡的鼻子和嘴巴上,紧紧按住,杰西卡即刻闭上眼睛,身体瘫软,失去了知觉。包迪略满意地哼哼着,但他知道乙基氯的作用只有5分钟。 此时尼占拉斯踢踢打打地也给拖了进来。卡洛斯按住他,让他接受了同样的处置。 包迪略接着手脚麻利地用剪子剪开杰西卡的衣袖,将一支皮下注射器里的药物注进她上胳膊的肌肉里。注进的药是米德佐勒姆,一种药力很强的镇静剂,可以使人连续一小时昏迷不醒。他给男孩同样打了一针。 与此同时,米格尔把昏倒在地的安格斯拖到车边。这时,拉斐尔从杰西卡那里脱开了手,跳下车,拔出一支手枪,一支白朗宁自动手枪,打开保险,催着米格尔说: “让我来结果了他!” “不,不能在这里!”捉住那个女人和男孩,整个行动之快,真叫人难以置信,总共不足一分钟。令米格尔惊喜的是,看来别无一人目睹这一幕,一个原因是他们刚好夹在两辆车之间,不易被人发现。另外,碰巧无人路过。米格尔、卡洛斯、拉斐尔和路易斯来时都带了武器,同时车里还放着一支贝雷塔冲锋枪,以备必要时从停车场打着冲出去。现在已没有必要如此了,这样,对于任何追踪,他们都抢先了一步。但他们如果留下老头——他头上的血正往外涌,并已滴到地上——那很快就会引起惊动。米格尔作出决断,命令道:“帮我把他弄进去。” 几秒钟后一切就绪。可当米格尔自己钻进车,关上侧门时,他发现无人目击的判断错了。一位年已古稀,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拄着手杖从20码之外的两车夹缝里张望。她似乎疑惑不定。 路易斯驾着车开始移动,这时拉斐尔也发现了那个老妇人。 他迅速地一把抓过贝雷塔冲锋枪,端起来,从后面一个窗口进行瞄准。米格尔对他大喊一声:“不!”,他倒不在乎这个女的,只是看起来还有可能逃走而不引起惊动。米格尔把拉斐尔推到一边,放出欢快的声音,大叫着:“不要惊慌,这只是我们拍电影的一部分镜头。” 他看到那妇人显出放下心来的样子,开始露出微笑。然后,他们离开了停车场,并很快又离开了拉奇蒙特。路易斯熟练地驾着车,一刻也不耽搁。5分钟后,他们上了州际九十五号,新英格兰直通道,向南疾驰而去。 从尼桑车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20分钟了。 大约八英里外,尼桑车正准备离开i-95直通道,钻进布朗克斯纵横交错的街道中。 离开拉奇蒙特后,路易斯朝南开得很快。此时,眼前的第一个目标,直通道十三号出口就要到了。路易斯和米格尔都在不断朝后观望,察看有无追踪的迹象。没有。 尽管如此,米格尔还是对路易斯催促道:“快开!快开!” 自离开拉奇蒙特后,米格尔始终在琢磨,他未让拉斐尔打死停车场的那个老女人,是不是犯了个错误。蒙骗她所见到的是电影中一个情节的说法,她也许并未相信。此时,她可能已经引来了惊动。她讲述的情况可能正在传播。 路易斯正加快速度,在路面颠簸的布朗克斯街道上飞驰。 从离开拉奇蒙特以来,包迪略已几次查看了两名被药物镇静的俘虏,观察他们的主要生理反应,看来一切都正常。他推测,所使用的镇静剂米德佐勒姆还可使这个女人和孩子在一个小时内继续神志不清。要是不行,他就会给他们补上一点,不过他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那会在到达目的地后,延迟他实施复杂的医务行动。 包迪略为老头止住了血,并把头部也包扎了一下。老头儿此刻正在蠕动,并发出呻吟,他快要苏醒过来了。包迪略看到可能要出麻烦,准备了另一支皮下注射的米德佐勒姆打了进去。 蠕动消失,,呻吟止住了。老头会受到什么处置,包迪略无从知道。很可能米格尔会打死他,把他的尸体扔在保险的地方。包迪略在他与梅德林的交往中,对这已是屡见不鲜了。倒不是他关心什么人的死活,这样的感情早已给他拨到了九霄云外。 拉斐尔拿出几床棕色毯子,在包迪略照应下,他和卡洛斯把那个女人、男孩和老头各用一床毯子包上,只将头露出。每一次,他们都在头部叠放着足够的毯子,这样在把这三人搬下尼桑车时,可以折回来盖住脸。卡洛斯还用带子在卷好的包包中间捆扎起来,这样转运中也就形如一件平常的货物。 他们到达了布朗克斯的康纳街,这里荒凉沉寂,灰暗凋零,给人以惆怅迷惘之感。该去什么地方,路易斯完全明白。 这之前,在为今天的演练中,他已两次走过这条路线。在一个叫得克萨科车站的拐角处,他们向右转进了一处半废弃的工业区。卡车零零散散地停放着,有些好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 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路易斯把车开到一个报废的仓库边。靠着一堵很长很长尚未坍塌的墙停住。他刚刚停下,等在街对面的一辆卡车开过来,停在了尼桑前面一点。这是辆白色的通用卡车。两侧的喷漆招牌写着“超级面包”。 只要一调查,就会发现没有“超级面包”这种产品。米格尔自到达后,打着伪造的租赁代理机构幌子,一共设法搞到了六辆车,这卡车是其中一辆。这辆通用卡车偶尔用于执行监视斯隆家的任务,或作正常使用。一如这个小车队里的其他车辆,这卡车一也已被多次喷过漆,并同时改换着两侧的门面招牌,这一切全都出自拉斐尔的手艺。今天,驾驶这辆车的是组里剩下的唯一成员,那个女人索科罗,她跳下驾驶座,绕到车后,打开了后面的双扇门。 与此同时,尼桑车的门也已打开,三个卷好的包包盖着脸面,很快由拉斐尔、卡洛斯转搬上通用卡车。包迪略收拾起自己的医用设备,跟着也上了车。 米格尔、卡洛斯正在尼桑车里忙忙碌碌,米格尔刮下车窗上薄薄的黑塑料膜,它们曾经有助于掩护,可现在己成了被识别的标志,需要抛弃。路易斯从驾驶座底下取出早先放在那里的两块纽约州牌照。 路易斯走到车外,向四周张望一番,确信无人,于是从尼桑车上取下新泽西牌照,换上纽约州牌照。 路易斯接过通用卡车的方向盘,向后转了180°后,又朝直通道驶去。车上除去米格尔、拉斐尔、包迪略和索科罗外,还装着昏沉不醒的杰西卡、尼古拉斯和安格斯。10分钟不到,他们换乘着一辆全然不同的车,重新回到了i-95直通道,继续向南驰去。 卡洛斯这时驾着撤空的尼桑车,也向后转了180°,同样来到i-95上,但他是朝北行驶。 卡洛斯的任务是处理这辆尼桑车,这也早已经过精心策划。他走了三里后,离开直通道,在次要道路上向北开了12英里,一直来到怀特普莱恩斯。到了这儿,他把车开到一处公共停车场,一个四层建筑,紧连着室内综合购货处——市中心夹道市场, 卡洛斯把牢停在第三层,随后摆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做着以下的事情。车子停在附近,来回上上下下的顾客中,谁也没有对他和这辆尼桑车稍稍留一点意。 首先,卡洛斯擦抹了车了所有显露的表面,为指纹调查制造困难。然后再从尼桑车里一个上锁的箱子里拉出了一个塑料盒。他把它打开来,里面装了一大堆塑性炸药,一个起爆器,上带一个释放销,两根细软的线,一卷粘胶带。他用粘胶带把炸药和起爆器固定在前排座后面,位置低低的,一眼看不到。他在起爆器释放销上系上线,再把它们引向每个前门把手。然后在门把手关上的位置,把线系在门把手上,小心地把门关好锁上。现在,打开前边任何一扇门,都会拔掉起爆器的释放销。 卡洛斯定睛细看了一下车里,满意地发现从外面既看不到炸药,也见不着引线。 米格尔估计,要过去好几天,这辆车才会引起注意,那时,绑架者早已带着被绑架者远走高飞了。而车子一旦被发现,留点典型恐怖行动的惊人之举,显示进行该次绑架的决非庸碌之辈,决不可等闲视之。 卡洛斯穿过购物市场,离开了停车库,接着乘上公共交通车,返回哈肯萨克,与其他人相会合。 通用卡车往南继续奔跑了5英里,来到横穿布朗克斯的快车道,转向右行。大约12分钟后,车子越过哈莱姆河,随后不久,驰上了横跨德森河的乔治·华盛顿大桥。 驶到大桥中间,车子和车上的人员离开了纽约州进入新泽西。眼下,无论是米格尔还是这一伙中其他的梅德林分子,都感到他们哈肯萨克的隐蔽据点即刻在望。 第12节 伯特·费希尔生活、工作在拉奇蒙特一个小小的套间里。 他68岁,已经鳏居10年。他的职业卡上写的是新闻记者,其实,用新闻界的名称说,只不过是名兼职记者。 尽管这样,伯特仍然很热爱自己的工作。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是美国派驻欧洲的一位士兵,为军队的报刊《星条》做事。这给他的血液里注进了新闻基因,从那时起,他一直默默无闻地为它工作,并自得其乐。虽说如今他年事己高,行动也迟缓了些,可每天仍坚持与当地的消息源进行电话联系,同时开着几个无线电扫描机,收听地方警察,消防部门,救护车以及其他公共机构的通信联络。他始终相信,有朝一日能遇上值得探询,值得向一家主要新闻机构报道的事情。 正是这样,伯特监听到了拉奇蒙特警察总部命令四二三号车的警官去格兰德尤尼恩超级商场的通话。这不过像是例行公事,可不久,那位警官向总部报告,可能发生了绑架。一听“绑架”二字,伯特一下坐直身子,把无线电机固定在拉奇蒙特警察的频道上,拿过一张复印纸准备记录。 通话一结束,伯特明白自己必须尽快赶往现场,但首先他得给纽约市电视台wcba挂个电话。 wcba电视台里,一位助理新闻督导接了伯特·费希尔的电话。 wcba,一个完全为cba所有的分台,主要对纽约地区播送节目,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地方台。虽说是地方台,可观众众多,同时由于纽约的新闻层出不穷,wcba新闻组织在很多方面可说是网台的一个缩影。 这位助理新闻督导往上电话后,感到这个电话所说的事,也许只是一场虚惊。可另一方面,许多耸人听闻的重大新闻往往会从意想不到之处悄悄闯进门来。有那么一瞬间,他打算派一个摄制组去拉奇蒙特,最后还是决定不派。此刻,那位兼职记者的报告还只是一团飘忽不定的烟云,另外,所有的摄制组都在执行任务,要派人,就得从现有的采访中抽出一个组。再说,没有更多的消息,也就没有什么值得报导的。 不过,这位助手还是走到位置较高的新闻办公桌边,向坐在上边的该台女新闻督导报告了刚才的电话。 那位女督导听完他的话,肯定了他的决定。稍后,一个念头闪过脑中,她抓起一个直通cba新闻部的电话。她要求接国内新闻编辑厄尼·拉塞尔,她常常与他互通一些信息。 “注意,”她说,“这也许最后一钱不值。”她复述了一下刚刚听到的情况,补充说:“可这发生在拉奇蒙特,我知道克劳福德·斯隆住在那里。那可是个很小的地方,也许涉及到的人他认识,所以我想你可能愿意告诉他。” “谢谢,”拉塞尔说,“要再有什么消息请通知我。” 厄尼·拉塞尔挂上电话,立时掂量起这则消息内在的意义。有可能结果等于零。然而…… 一阵冲动,他本能地操起那个红色通报电话。 “国内桌。拉塞尔。我们接到通报,在纽约的拉奇蒙特,重复一遍拉奇蒙特,当地警察的无线通话频道里报告了一起可能发生的绑架。其他详情不明。我们wcba的朋友们正在探询,并会随时通知我们。” 与往日一样,国内编辑的话传遍了整个cba新闻中心大楼。 克劳福德从他桌上的扬声器中听到了拉塞尔的通告。当时他已关好门,准备与cba新闻部主任莱斯利·奇平翰私下会谈。斯隆曾提出去奇平翰的办公室会谈,可对方却选择了来这里了。 两人停下谈话,听着国内编辑讲完了情况,斯隆一听提到拉奇蒙特,兴趣顿生。若在其他时候,他准会去新闻室详细了解。可眼前,他不愿就这么中止猛然间变得没有任何障碍的交谈,令这位节目主持人惊讶不已的是交谈与他所一直预想的竟然是大相径庭。 第13节 “我的直觉告诉我,克劳夫,你遇到了一个问题。”cba新闻部主任开口道,开始了他们的交谈。 “你的直觉错了。”克劳福德·斯隆回答道,“是你遇到了这个问题。解决并不困难,只要你作出一些结构调整。要快。” 莱斯利·奇平翰轻叹了一声。他是一名有30年从业生涯的新闻界元老,19岁起就步入新闻界,起初他来到全国广播公司,在亨特利和布林克利的报导节目中做办事员,这个节目是那个年代最有名的新闻节目。早在那时,他就懂得了对节目主持人必须像对明代花瓶一样小心翼翼,待他们一定要和待国家领导人那样尊敬礼貌。奇平翰正是因为成功地做到了这两点,再加上其他才干,而被选拔为执行节目制作人,然后他作为高级行政官员历经儿次变更而得以幸存下来,其他爬上高位的人员,包括一群新闻部主任,都给逐入了电视界冷僻的死角,或被迫提前退休,从此湮没无闻。 奇平翰有一种无论与谁都能平易相处的秉赋,并令对方也感到无拘无束。有人曾说,他要开除你,也会令你心平气和。 “那么告诉我,”他向斯隆问道,“什么调整?” “我无法与查克·英森继续合作,他得走。我们再选执行制作人,要由我投决定票。”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是存在一个问题。”奇平翰慎重地挑着字眼,接着又讲,“不过,可能是另外一个,克劳夫,与你想的却不相同。” “我们别再兜圈子了,”斯隆说,“还是谈刚才的问题。” 奇平翰赞同地说:“我正要谈。我们都知道,电视界很多事情都在变化……” “噢,天哪,莱斯,它们当然在变啦!”斯隆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正因为这,我才与英森有了矛盾。我们需要改变新闻的组合,少来一点简短的标题,对那些相对重要的消息搞得更深一点。” “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们曾谈过这一点。我也知道查克的看法。噢,对了,他天上午先来找过我了,说你的怪话呢。” 斯隆不由睁大了眼睛。他决没有料到执行制作人会采取主动。通常情形可不是这样的。“他觉得你该怎么处置?”他问道。 奇平翰迟疑了一下。“好吧,我想也没有必要瞒你。他认为你们俩分歧这么大,无法弥合,查克要你离开。” 节目主持人向后仰起头,大笑了起来。“而他留下?简直是荒唐可笑。” 新闻部主任迎着他的视线。“是吗?” “当然啦。这你是知道的。” “我过去是知道的,可现在我可不敢说。”他们俩面前是从未涉足的领域,奇平翰谨慎小心地慢慢踏了进去。 “我想让你明自,克劳夫,没有任何事可以照搬老黄历了。电视网自从被收买后,一切的一切都在变更。你和我一样,非常清楚我们的新老板们,无论是这个电视网还是其他电视网,对晚间节目主持人的权力可是很有一些意见的。把持母公司的那些大亨想削弱这种权力,同时对其中一些高薪者他们也很不满意,认为那不值得。近日来,流传着一些私下悄悄商定的协议。” 斯隆警觉地说:“什么样的协议?” “据我听到的,就是那种企业家们在他们专有的俱乐部和私人住宅里达成的。比如:‘我们叫我们的网台不要雇佣你们台的新闻人员,当然,你们得同意不挖走我们的。这样,我们就无需把所有人的工资提得很高,并且可以着手削减一些高薪’。” “这属于秘密勾结,是对行业自由的束缚,绝对违法。” “除非你能证明它属实,”奇平翰指出,“可是,假若那是在林克俱乐部或大都会饭店一边喝酒一边达成的协议,既没有什么记录,也未曾写成文字,你又怎么能够证实呢?” 斯隆默不做声,奇平翰又进一步把话挑明。 “这一切都表明,克劳夫,现在可不是逼得过紧的好时机。” 斯隆突然说,“你刚才提到,英森要想让另一个人来替代我,是谁?” “他提了哈里·帕特里奇。” 帕特里奇!斯隆认为,他又一次以一名竞争者的身份威逼了过来。该不会是帕特里奇暗中施加影响吧,他思忖着。奇平翰似乎洞穿了他的思想,说:“很明显查克向哈里提出了这个想法,哈里很吃惊,但觉得并无兴趣。” 奇平翰补充道:“噢,另外查克·英森还对我说,一旦要在你和他之间作出选择的话,他不会善罢甘休就这么离开的。他威胁要亲自找到最高层去。”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要找马戈特·劳埃德—梅森谈。” 克劳福德·斯隆火了,“找那个婊子!他不敢!” “我相信他会去的。马戈特也许是个婊子,可她却有权。”对此,莱斯利·奇平翰知道得清清楚楚。 在几家主要的广播网中,cba最后一个被人侵吞,电视界里私下将它称为“外行的入侵”。这话是用来描述工业集团对电视台的接管,这些集团孜孜以求的是不断牟取暴利,而把荣誉感和社会责任抛置脑后。这与过去的情形截然相反,那时的领导人如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帕利,全国广播公司的萨尔诺夫,和美国广播公司的戈登森,他们虽然也是拼力致富的资本家,却始终不断地履行着他们的社会职责。 九个月前,cba在几经努力,试图保持独立而终于失败后,遭到了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的吞并,这是一个所属企业遍布世界的巨型联合体。和那之前吞吃了全国广播公司的通用电气公司相同,俗洛班尼克也是一家主要的军火承包商。同时像通用电气公司一样,格洛班尼克的历史记载里也包括集体犯罪行为。 一次,在大陪审团的调查后,公司受罚,高级理事被判下狱,所列罪行是私定价格,暗中操纵投标。另一次,公司因篡改军火承包合同帐目备忘录,招认犯有诈骗美国政府罪,结果被判罚100万美元——法定最高罚款数,不过与一项合同的总价值相比,那还只是区区零头。格洛班尼克一开始接管,一位评论员写道:“格洛班尼克对cba的特殊兴趣如此之大,cba不可能不失去一些编辑自主权。从此后,你能想象cba在涉及其母公司的问题上会刨根问底吗?” 自掌管cba后,电视网的新的主人多次在公开场合保证,cba新闻的传统自主权将得到尊重。可内里人都明自,这种保证事实上只不过是一堆空话。 随着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前来出任电视网的新总裁和主任理事,cba开始受到改造。马戈特素来被认为是工作富有效率,性格冷酷,野心勃勃的人,她已是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的副总裁。外间普遍谣传,派她来cba是对她的一次考验,考查她是否具有必要的强硬手段,足以胜任母公司的总裁。 莱斯利·奇平翰在这位新上司上任不几天,受到传呼,第一次遇到了她。劳埃德—梅森夫人的前任出于礼节,通常是亲自打电话给各分部主任,而这一次,他却收到了由秘书传达的口信,专横地要他立即前去“斯通亨奇”,这是对位于第三大道cba总部的习惯叫法。 马戈特·劳埃德—梅森身材修长,金黄色的头发,颧骨很高,脸上晒得微黑,目光始终敏锐地审视着一切。她穿着高雅的灰褐色钱诺式套服,外加一件浅灰白的丝质短外套。过后,奇平翰总是把她描述成“迷人而可怕”的女人。 这位主任理事的态度既热情又冷淡。“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她告诉新闻部主任说,让人听着就像是一个命令。接着,她开门见山地谈起了公务。 “今天什么时候就西奥多·埃利奥特的一个问题要发一个公告。” 西奥多·埃利奥将是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的总裁。 “公告己经发了,”奇平翰说,“今天上午,由华盛顿国内税务部公布的。他们宣布我们的总裁少纳近400万元的税。”碰巧,奇平翰在美联社的快讯中看到了这则消息。事实是在眼前已经揭露出来的非法逃税买卖中,埃利奥特也投了投资,这次逃税的主谋己经被起诉有罪。埃利奥特没被起诉,但被要求补税,外加上交大笔罚款。 “西奥打来电话,”马戈特说,“肯定地告诉我,他并不清楚那个安排不合法。” “我猜有些人会相信这一点的。”奇平翰说。他知道像格洛班尼克总裁这样的人,其手下必然会有一大批律师、会计师和税务顾问供他调遣。 马戈特冷冰冰地说;“别在这里油嘴滑舌。我叫你来,是因为我不想让有关西奥和税收的事出现在我们的新闻中。同时,还要你去跟其他网台讲,叫他们也不要报导。” 奇平翰愕然之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竭力以平静的声调说:“马戈特,要是我给其他网台打电话,提出这个请求,他们不仅会一口拒绝,而且还会在节目中报导,cba新闻部曾试图要求加以掩盖。坦白地讲,一旦这类事情发生在对方那里,我们cba也会这么办的。” 他尽管嘴里这么说着,实际上已意识到这位电视网台的新领导人,在这简短的交谈中,不仅充分暴露出对广播业是多么孤陋寡闻,同时也表现出了丝毫不顾新闻报导的道德准则的观念。但随之他又提醒自己,人们都知道,她来这里并不是因为在这些方面有什么能力,而是她理财的精明和谋取利润的才干。“好吧,”她很勉强地说,“看来,我是得接受你关于其他台的说法。但我要我们的新闻里什么也别出现。” 奇平翰内心深深一叹息,他懂得今后他这个新闻部主任的工作将会异常艰难。“请相信我,马戈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今晚其他网台一定会采用有关埃利奥特和他纳税情况的那则消息。如果我们不采用,那招来的关注将远比采用了要大得多。因为每个人都在紧盯着我们,看我们到底有多少公正,到底是不是没有偏袒,尤其在格洛班尼克反复声明新闻部自由将不受到干扰后,情况更是这样。” 网台负责人坚毅的脸孔阴沉着,嘴唇紧抿,神情怖人,不过她的沉默表明她明白奇平翰讲的这一点。半天过后,她说:“你们弄短点儿,怎么样?” “那是自然而然的,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大加报导的事情。” “还有,西奥既然说他不了解这一非法买卖,我可不希望哪个自作聪明的记者暗示他是了解的。” “有一件事我可以向你担保,”奇平翰说:“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会很公正的。我会亲自关照这一点。” 马戈特没有再置一词,而是从桌上拿起一张纸条。“你是坐专职司机驾驶的轿车来这里的。” 奇平翰吓了一跳。“是的,我是这样的。”这辆车和司机是他工作的一项待遇,而暗中受到监视的滋味——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还是头一次尝到,好不令人心惊。 “以后使用出租车。我就这样,你也应如此。另外还有一件事。”她寒光逼人地盯着他。“新闻部的预算立即要砍去20%,明天你就会收到一份备忘录,‘立即’就是这个意思。一个星期内,我要看到如何实施节支的报告。” 奇平翰懵懵懂懂的,只能客气拘束地匆匆告辞了。 cba全国晚间新闻上报导了那则有关西奥多·埃利奥特和所得税的消息,但对这位格洛班尼克总裁宣称无辜的声明并未提出丝毫异议。一个星期后一位马蹄办公室的制作人感叹道:“若是一个政客,我们准会提出各种疑问,可眼下,我们一次跟踪报导也未作过。” 本来曾经考虑过作一次跟踪报导,也有足够的新鲜材料,可一次马蹄办公室讨论时,新闻部主任也参加了,讨论最后决定当天其他的新闻更为重要,所以跟踪报导也就被否决了。这一决定非常微妙,几乎没有人承认这是一个遁词,即使在他们自己心里也不愿承认。 削减顶算是一件令人头痛的事。在这方面,所有网台对他们的征服者都感到束手无策,这一点谁都明白,莱斯利·奇平翰也不例外。新闻部尤其如此,它们臃肿,冗员过多,刚好拿来开刀。 人员精减引来了失业者愤怒的呼喊,也引起了朋友们的义愤。报界捞到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报纸上连篇累牍地刊出了日常生活状况的报导,对节支浪潮的受害者表示同情,尽管报界的出版商自己也频频实施同样的节支措施。 cba新闻内部一帮人给《纽约时报》送去了一份抗议信,他们全都持有长期合同。签名人中包括克劳福德·斯隆、四位高级记者和几位制作人。他们在信中痛心疾首地说,在这些突然遭到解雇的人中有资历很深的老记者,他们自工作以来几乎一辈子都在为cba服务。信中还披露,整个cba财政并不困难,与主要工业公司相比,网台营利相当可观。这封信登出后,引起了全国舆论的关注,得到了广为传播。 这封信和随之引来的注目激怒了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她再次把莱斯利·奇平翰叫了过去。 她面前摊着一张《时报》,大声责骂道:“这些钱拿得过多、狂妄自大的杂种,他们身为管理机构的成员,应该支持管理决定,而不是挖我们的墙角,在公开场合乱发牢骚。” 新闻部主任壮着胆子说: “我怀疑他们有没有把自己看成管理人员。他们首先是新闻工作者,所以他们为同事感到难过。我不妨也可以告诉你,马戈特,我也一样。” 那位网台领导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你找麻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忘掉你那种废话吧。你一定要惩戒那些在信上签名的人,并让他们知道我不愿再见到任何叛逆行径。你还可以给他们讲,他们这种吃里扒外的行为在续鉴合同时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使我想起,我们给有些新闻大员付的薪水简直是高得荒唐,尤其是给那个目空一切的婊子养的克劳福德·斯隆。” 随后,莱斯利·奇平翰将马戈特的意见作了婉转的传达,他想到终究还得自己把新闻部拢在一起工作,而这已经是一天难似一天了。 几个星期后,马戈特通过cba内都备忘录宣布了另一条建议,这更加加剧了这种困难。她打算设立一份政治行动基金,用作cba网在华盛顿进行疏通的经费。基金将由网台的理事们“自愿”捐献,从薪金中直接扣除。新闻部的高级职员也在被要求之列。通知指出,这种安排是与母公司中同样的要求相一致的。 当天,奇平翰又遇到了一个严重的间题,它出自马戈特对新闻完整性的无知,或者是纯粹不在乎吧?他该去与她争辩这种政治资金吗?他怀疑那会不会起任何作用,因为马戈特主要关心的显然是取悦于那些格洛班尼克的主子,以便自己继续向上爬。 最后,他把这则消息泄露给《华盛顿邮报》,外加一份cba内部的备忘录,从而解决了自己的难题。他在那里有一个联系人,以前曾经利用过,可以信赖,不会吐露来源。结果,《邮报》在报导中,对这种把新闻机构拉进政治游说中去的主意大加讥讽,其他报纸也很快加以转载。几天不到,这计划正式宜布放弃,据传,是格洛班尼克总裁西奥多·埃利奥特亲自下的命令。 cba的总裁又一次叫去了奇平翰。 她冷冰冰地未加寒暄,开门见山地问:“新闻部谁把我的备忘录送给《邮报》的?” “我不清楚。”他撒了个谎。 “鬼话!你也许知道得不确切,但一定会心中有数的。” 奇平翰决定默然以对,同时,看到马戈特未曾想到泄露的责任会在自己身上,一下松了口气。 她打破了他们间的沉默,“从我来了后,你一直不予合作。” “真遗憾你会这样认为,我相信实际并不这样。事实是我一直努力对你实话实说。” 马戈特对这个辩白未加理会,继续说:“鉴于你态度顽固,我让人调查了你一番,了解到你好些情况。其中一点是:眼前你的工作对你十分重要,从经济上看,你不敢失去它。” “我的工作从来对我都重要。至于经济的重要性,那对谁不都一样吗?甚至可能也包括你。”接下来会出现什么呢?奇平翰不安地寻思着。 网台的这位头头淡淡地、得意地笑着说,“我可不是处在焦头烂额的离婚纠葛之中。而你是。你的妻子要求从离婚中得到大笔财产,包括你们共有的大部分家产,要是她满足不了,就会向法庭出具半打的通奸证据,那些都是因为你粗心大意而留下的。此外,你还债台高筑,其中包括一大宗银行的私人贷款,因此你迫切需要有一份稳定不断的收入,要不然你就会毁掉,也就与贫民无异。” 他提高嗓门,愤愤地说:“这是侮辱,是对我私事的干涉!” 马戈特不慌不忙地说:“也许是,可它是事实。” 抗议归抗议,可他发现她对自己方方面面都这么了解,只觉得万分惊恐。如今他几乎身陷绝望的经济困境,一方面,他从不善于管理安排自己的钱财,多年来,他那可观的收入从来都是到手不久就花得精光,还负债累累。对于女人的诱惑,他也从来无法抵挡,对这个毛病,他妻子斯塔西娅20年来似乎一直听之任之,直到三个月前,她郁积在心头的愤怒和聚集的证据一下爆发出来,变成了可怕的离婚行动。尽管面临着重重困难,他竞没头没脑地又堕入了另一桩恋情,这一次是与丽塔·艾布拉姆斯,cba的新闻制作人。他本无心子这桩艳事,可事情还是发生了。目下,他觉得其乐陶陶,望能继续发展。可一想到要失去工作,又不禁不寒而栗。 “你仔细听着,”马戈特说,“要撤换一个新闻部上任可说是易如反掌,一旦需要这么做,我会毫不客气的。当你对发生的事还未回过神时,你就会滚下台来,被另一个人取而代之。无论是这里还是其他台里,愿意干你这份工作的可是大有人在。明白吗?” 奇平翰屈从地说:“明白。” “当然,只要你与我合作,你就会安然无事,但新闻部得按我的政策行事。记住啦,还有一件,一旦我要求做的事与你的意见不合,不要浪费我的时间,给我讲什么新闻准则和纯洁,就算你曾经纯洁过,当你否决对西奥多·埃利奥特纳税的消息进行跟踪报导时,你也就不再纯洁了。”马戈特又淡淡地笑了。 “是啊,我知道这件事。可见你已经蜕变了,那么再来几次又有何妨。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次谈话就发生在两天之前,现在查克·英森和克劳福德·斯隆带着各自对全国晚间新闻的看法先后来找新闻部主任。奇平翰深知,他们的分歧必须立即在新闻部内加以解决。 他可不愿再去见马戈特,再与她对峙,相隔的时间越长越好。 “我要告诉你,克劳夫,我也这么告诉查克的,”奇平翰说,“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你们俩把私下的争斗捅出去,那么就会给我们新闻部的人造成最大伤害。在斯通亨奇那边,新闻部最吃不开。至于查克想去把马戈特·劳埃德—梅森扯进来,那她既不会支持他,也不会帮助你。她很可能是进一步削减开支,认为我们既然还有时间相互冲突,那就是还不够忙,冗员还太多。” “我可以进行抗争。”斯隆说。 “保准不会理你。”奇平翰很难得地生气了。有些时候一个新闻部主任的责任是在网台最高管理层面前保护手下的成员,也包括主持人,可这也有限度。这一次,他决定来点硬的。“有一件事也不妨告诉你,我们的新老板可没有多少时间见你。由于你和其他的人给《时报》写了那封蠢透了的信,她说你目空一切,拿钱太多。” 斯隆争辩说,“那封信是个必尽的责任。我有权自由发表意见,所以我发表了。” “屁话!你没有理由在那上面签你的名。这一点,我同意马戈特的看法。我说,克劳夫,成熟点吧!你不能拿着网台这么多的钱,却像个杂工一样,高兴时就随意乱说。” “变更新闻编排是可以的。”奇平翰对他说,“我自己也有些看法。我们可以在这里解决。” “怎么解决?” “从下周起,我将与你和查克·英森碰头,以取得一致意见为准,哪怕我把你们的头拧到一起,也要找出个可接受的折衷办法。” “我们可以试试吧,”斯隆不无疑虑地说,“不过这不能完全令人满意。” 奇平翰耸耸肩。“你找出点尽如人意的事给我看看。” 新闻部主任走后,斯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闷闷不乐地回味着刚才的谈话。然后,他记起扩音器里有关拉奇蒙特的通报,很想知道另外还有没有消息,就离开办公室朝新闻室走去。 第14节 詹森警官最初应格兰德尤尼思超级商场电话之召,前来会见老太太普里希拉·雷亚,这时他感到自己处理的这件事十分严重。他在心里把眼前所有的情形理了一遍。 当他询问商场里的其他人时,好几位目击者证明,他们看见一位顾客忽然神色不安地离开了商店,其中有两个人还认出那是克劳福德·斯隆夫人。和她一起离去的有她年幼的儿子和另外两名男子,一个30岁左右,另一个上了年纪。 另有一位住在斯隆家附近的旁观者,把他家的地址告诉了詹森。詹森一得到地址,看看超级商场这边再无什么事可做,就进行了无线电通话,要求一名侦探前去派克大道66号与他会合。然后驾车前往派克大道,那只是几分钟的路。 他刚刚进了66号的车道,第二辆警车也就接踵而至,这辆车没有标记,不过同样闪着袖珍式警灯,鸣着警笛。埃德·约克侦探下一车,他是警察里的老手,詹森与他很热。他们简短地交换了一下意见,就一起朝房子走去。两位警官向斯隆家的日间女佣弗洛伦斯说明了身份,并向弗洛伦斯了解了斯隆夫人等离家时的情况之后,回到了门外。刚刚出米,又来了两辆巡逻车,一辆下来的是一名着制服的中尉,另一辆中是拉奇蒙特的警察局长。四位聚在一起,在车道上急急商量起来。 快结束时,局长问约克侦探:“你认为这是起真正的绑架吗?” “到日前为止,”约克说,“一切迹象都表明是这样的。” “詹森?” “是的,先生。是真正的。” “你说那辆被人看着离去的尼桑车挂了新泽西的牌照,是吗?” “据一位目击者说,是这样的。先生。” 局长沉思了一下。“如果真是绑架,而且他们又过了州界,那就成了联邦调查局的权限。这是《林德伯葛法》规定的。”他又加了一句,“倒不是联邦调查局会记着这种细节。” 最后一句话愤然而出,反映了许多地方警察的看法:联邦调查局一旦愿意,就会接到任何影响重大的案子,而对那些不乐意接手的,就会找出各种理由拒之门外。接着局长决断地说:“我现在要通知联邦调查局。” 他转身返回自己的车旁,拿起了无线报话机。 一两分钟后,他又来到其他人身边,命令约克侦探重返房子里去,并呆在那里。“你首先让女佣帮你和斯隆先生联系上,亲自跟他讲话。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他,说我们正在全力以赴。这以后,接听打进的所有电话。把一切都记录下来。很快就会派人来帮你。” 中尉和詹森受命留在外面,担任警戒。“很快,这里的人就会比茅坑的苍蝇还多。除了联邦调查局的人外,准也不许放进这个大门。新闻界来提问,叫他们去总部。”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辆车轰轰轰地开了过来。他们转过头。是一辆破旧的白色大众小汽车,局长阴沉沉地说。“第一个到了。” 伯特·费希尔无需打听派克大道66号是哪幢房子,那一大堆警车已把方向指得明明白白。 他在栏栅前停住车,钻了出来。这时,局长已进了自己的车,正要离开。伯特连忙走过去。“局长。你能介绍一下吗?” “噢,是你呀!”局长摇下驾驶座侧旁的玻璃窗。他以前曾多次碰到过这位兼职记者老头儿。“介绍什么?” “哎,别这样,局长!无线电里那些通话,我全听到了,还有你刚才要人通知联邦调查局的命令。”伯特转过头打量了一下,发现自己的预感是对的。“这是克劳福德·斯隆的家,对吗?” “是的。” “是斯隆夫人遭到了绑架吗?” 局长犹豫着,伯特恳切地说:“你看,我是第一个到的。为什么不给本地一个老头儿一点运气呢?” 局长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心里想:为何不呢?甚至他还有点儿喜欢费希尔,虽说他有时如一只蚊子似地惹人厌烦,可从来不像有些新闻记者那样居心不良。 “要是你听到了所有的通讯联系,”局长说,“那你也明白,到目前为止,我们对一切尚未肯定。不过,是的,我们确实认为斯隆夫人遭到了劫持,另外还有斯隆夫妇的儿子尼古拉斯和斯隆先生的父亲。” 局长这边说着,伯特那边飞快地做着记录。他明白这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条消息,因此想慎重行事。“那么你是说,拉奇蒙特警察局是以三个人遭绑架的设想为依据在展开行动。” “你这样说也可以。” “这可能是谁干的,你心里有数吗?” “没有。噢,还有一件事。斯隆先生还没得到通知,我们正设法跟他联系。所以,看在上帝的份上,在你张扬出去之前,给我们一点联系的时间吧。” 讲完这句话,局长开车走了,伯特也一头扎进自己的大众车。尽管局长有言在先,可他什么也等不及了。他心里唯一考虑的是:最近的公用电话在那里? 不一会儿,伯特离开派克大道时,看见迎面过来另一辆车,认出了那上面坐着的是wnbc电视台在本地的兼职记者。那么这条消息上的竞争已经开始。现在伯特要想领先,就得赶快。 在不远的波士顿邮政路上,他找着了一部公用电话。当他按下wcba电视台的号码时,手都在发抖。 第15节 上午11点20分,重重压力包围下的wcba电视新闻室里,一如往日,在这个纽约地方台午间新闻到来前的一小时里,气氛正越来越紧张。 在一片近于疯人院的混乱中,刚才的同一位助理新闻督导接到了伯特·费希尔的电话,当他听出打电话的人时,急促地说。“我们这里忙得一塌耐涂。讲短点、快点。” 伯特照办了。一听之下,这位年轻的新闻工作者惊疑地说: “你肯定吗?绝对肯定吗?有没有确证?” “警察局长给证实的,”伯特得意地说,“他为我单独作了介绍,为保险起见,我又请他重复了一遍。” 助理新闻督导已经立起了身,朝新闻督导打着手势,急呼呼地喊道:“四号线!四号线!”他对自己旁边桌子上负责调度的编辑说:“我们需要一个摄制组尽快赶到拉奇蒙特。别跟我说找不到,赶紧把他们从其他的事情,任何事情中抽开,弄到那里去。” 女新闻督导已经在侧耳倾听着伯特·费希尔。她记下一切重要内容后,问道:“还有谁得到了这条消息?” “我是第一个,现在还是。不过我离开时,wnbc的人正赶往那里。” “他带有摄制组吗?” “没有。” 助理新闻督导穿过新闻室来报告:“我已经让一个组上路了。是从布朗克斯那边抽米的。” 新闻督导对着电话,指示伯特·费希尔说:“别放电话。” 然后对附近一个桌上的撰稿人说:“接通四号线。是拉奇蒙特的费希尔。叫他把一切都讲出来,然后写成我们中午的头条消息。” 同时,新闻督导拿起直通cba的电话,将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国内新闻编辑厄尼·拉塞尔。 厄尼·拉塞尔心里矛盾着该作何选择,但这也只是一刹那间。 他有几种选择。 一是不管需要花多长时间,首先跟克劳福德·斯隆联系上,然后尽可能缓和地亲自向他转告这一骇人的消息。二是抓起面前的红色电话,向整个新闻部通报斯隆一家遭绑架一事,毫无疑问,随之而来的是紧急播送的准备工作。三是向监控室发出指令:大约三分钟后开始播送cba新闻,在网台节目中插进特别快讯。在五六个有权批准这种插播的人中,拉塞尔就是一个。刚刚收到的不仅是一条特大新闻,而且会激起观众巨大的关注。 他作出决定,采用第二种选择。他从wcba的那位新闻督导那儿得知。另一个纽约地方台,属于全国广播公司网的wnbc电视已染指拉奇蒙特事件,这深深影响了他的决断。毋庸置疑,如同cba刚才那样,全国广播公司新闻很快也会接到他们分台的报告。因此,已无暇顾及人道的细节。至于立即播送,这里还有许多其他人可以作出那个决定,包括新闻部主任莱斯利·奇平翰。 我这样做实在是很抱歉,克劳夫,拉塞尔心里说。然后拿起通报消息的红色电话。 “国内桌。拉塞尔。早先通报的纽约拉奇蒙特绑架一事已经为当地警察局长证实,他已通知了联邦调查局。据警察介绍说,受害者是克劳福德·斯隆夫人,少年尼古拉斯·斯隆,和……”尽管拉塞尔主意已定,职业特性久已养成,还是不由中断了声音。他狠了狠心,继续说了下去。“……和克劳福德的父亲,他们被几个身份不明者强暴地抓住,用车劫走了。wcba得到了可靠的现场报道,详细消息在这里。已经确知,全国广播公司正在采访这条消息,不过我们稍稍领先一步。国内桌建议立即向网里播送。” 惶恐和惊愕好似巨大的浪潮一下席卷了新闻部。个个都停下手上的工作。许多人相对而视,默默地在问:我没有听错吧? 当一切被渐渐证实时,各种无法回答的问题不禁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谁会干这种事?是绑票吗?绑架者想要什么?警察有可能尽快抓住他们吗?噢,上帝,克劳福德该不知会怎样呢? 新闻室正顶上一层,马蹄桌边的高级职员同样是举座皆惊,不过他们的惊俱瞬息即逝。随后,出于习惯的使然,工作的定规,他们立即风风火火地行动开了。 国内桌传来那个天崩地裂般的通告时,克劳福德·斯隆在四楼楼梯口,正要下楼去新闻室。他本想去打听一下刚才拉奇蒙特来的那则报道,看有没有更多的消息。 扩音器开始响起了,他停下来细听,简直不敢相信听到的那一切,一霎那间,只觉魂飞魄散,头晕目眩,怔征地定在那里。然而,这片刻的神情恍惚很快就给打破了,一位刚才看见他离去的马蹄办公室秘书追过来,气喘嘘嘘地大叫着:“哎,斯隆先生,拉奇蒙特的警察来电话找你,急着要跟你讲话。” 他跟着那位姑娘回头,进自己办公室去接电话。 “斯隆先生,我是约克侦探。我在您家里,有些不幸的——” “我刚刚听到。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侦探原原本本地继续复述着已知的情况,末了,他接着说:“我们刚刚得知,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人员正在赶来,同时他们还派了人去您那里。他们让我告诉您,现在比较担心您自身的安全。您会受到保护,不过暂时您不要离开所在的楼里。” 斯隆忧心如焚地问:“这可能会是谁干的?有没有线索?” “没有,先生。一切都发生得突如其来,我们眼前完全是一抹黑。” “许多人知道这件事吗?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吗?” “据我了解,没有几个人。”侦探又说,“保持这样的时间越长就越好。” “为什么?” “遇着绑架案,斯隆先生,公开是有害的。我们也许可以听到绑架者的音讯,多半他们会先跟你联系。然后我们,成者更可能是联邦调查局需要跟他们对话,开始谈条件。我们可不希望全世界都介入这件事。他们也同样不希望,因为……” 斯隆打断了他。“侦探,我一会儿再跟你谈。眼前有些事我得马上去做。” 斯隆感觉到了马蹄办公室的忙碌,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他想阻止所有这些喧闹的行动。他跑出自己的办公室,大声问道:“莱斯利·奇平翰在哪里?” “在新闻室。”一位高级制作人说。然后,轻声轻语地说道:“克劳夫,我们都非常难过,但看来我们像是要播送了。” 克劳福德·斯隆简直就没有听见。他立即奔向楼梯,飞快地冲了下去。面前,他看到新闻部主任正在新闻桌边与其他几个人紧急磋商。奇平翰问:“我们对拉奇蒙特的那位兼职记者到底有多大把握?" 厄尼·拉塞尔回答道:“wcba说,他们己用了他多年。 是个小老头儿,准确可信。” “那么我想我们应该把到手的播出去。” 斯隆冲进人圈。“不,不,不!莱斯,可不要播。我们还需要时间。警察刚给我讲,他们也许可以听到绑架者的音讯。公开这件事会伤害我的家人。” 拉塞尔说,“克劳夫,我们能体会你这会儿的心情。但这是一条重大消息,其他人也已经得着了,他们可不会等待。 wnbc……” 斯隆连连摇摇头:“我还是不同意,”他直对着新闻部主任“莱斯,我求求你——延迟。” 一阵难堪的沉默。人人都知道,换成其他情形,斯隆一定是第一个催着开播。可谁也没有勇气说:克劳夫,你的思维已经失去逻辑啦。 奇平翰看了看新闻室的钟:11点54分。 拉塞尔接了英森来的电话,接着报告道:“查克说大家都已就绪。他想知道,我们到底向网里播呢还是不播?” 奇平翰说:“告诉他我还在考虑呢。”他心里斟酌着:应该等到中午吗?在头上方的监视器上,他可以看到各家网台播送的节目。cba依然在播送一部人们喜闻乐见的连续剧,接下来将是广告。现在抽进去打断节目,会带来很大经济损失。再等不足六分钟会产生明显差异吗? 就在这时,新闻室里几台计算机同时响起“嘟”的声音。荧屏上亮出了“b”,表示有紧急新闻快讯。一个正在看荧屏的人大声说道:“美联社已经发来了斯隆家遭绑架的消息。” 新闻桌上,另一台电话响了。拉塞尔抓起话筒听着,然后轻轻地说。“谢谢你们的通知。”放下电活,他告诉新闻部主任: “刚才是全国广播公司。他们出于礼节打来电话,告诉我们他们已得着了这条消息,将在正点播出。” 时间离11点55分还差15秒。 奇平翰决断道:“我们现在就播!”然后对着拉塞尔:“告诉查克向网里播送。” cba抢先播出了这条消息,击败了其他竞争者。 第01节 cba报导斯隆家绑架案的特别简讯,闪电般传向四面八方。 全国广播公司新闻部出于礼貌,得体地通知了cba,结果被夺去一次可能领先的机会。紧接着不足一分钟,它也播发了自己的简讯,提前了原定正午广播的计划。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美国广播公司n在收到美联社和路透社紧急通报后,在几分钟内全都进行了播送。同时,全国那些没有并网、自办新闻节目的电视台也相继作出了同样的反应。 加拿大电视台也都将斯隆家的绑架案用作中午新闻广播的头条消息。 cba主交换台里,潮水般涌来了给克劳福德·斯隆的电话。当来电话者一一被礼貌地告知斯隆先生不在时,他们大都留下了慰问之词。 那些记者们当然不会给交换台去电话,他们使用直通cba新闻部的线路。这一来,使得一些电话老是不通畅,给朝外的联系造成了困难。那些终于打进来的记者要求采访斯隆,得到的回答都是他心情十分悲痛,无法与任何人交谈,再说除了刚刚播出的情况,其他别无任何消息。 有一个人还是要通了斯隆,那就是美国总统。 “克劳夫,我刚刚得知了这个可怕的消息。”总统说,“我知道现在你心里一定非常难过,不想多讲话,但我要对你说,我和芭芭拉都在思念你和你的家人,期待着能很快出现好消息。我们和你一样,一心希望这一切痛苦尽早过去。” “感谢你,总统先生。”斯隆说,“这真是极大的安慰。” “我已给司法部下达了命令,”总统说,“要联邦调查局把调查你家人的下落放在首位,根据需要可以调用政府其他各种力量。” 斯隆再一次表示了谢意。 白宫发言人随即公布了总统电话的内容,使得本来就很多的信息锦上添花。毋庸置疑,这些消息将会占据所有网台晚间新闻的主导位置。 克劳福德·斯隆的心绪是一团乱麻。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痴呆呆地游荡着,隐约期待荡时会被告知整个这一幕只是个误会,是一个一点就破的错误。可时间悄悄地流逝过去,杰西卡的沃尔沃依泊停在拉奇蒙特超级商场,根本不见她前来认车,这种期待看来愈来愈没有指望了。 斯隆想起头天晚上自己与杰西卡的交谈,内心异常不安。正是他提起了绑架的潜在威胁,但令他烦恼的并不是这种偶合。长期的经验告诉他,现实生活与真实新闻间的巧合俯拾皆是,有时简直可说是鬼神莫测。而他现在的考虑,是觉得自己过于自私和自负,认为只有自身才可能成为绑架受害者。杰西卡甚至问到:“家里人怎么样?他们也会成为目标吗?”可他却摒弃了这个想法,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也不以为杰西卡和尼基需要接受保护。此刻,他深深埋怨自己的冷漠和忽略,心头压上了沉重的负罪感。 当然,他也很为自己的父亲担忧,安格斯被裹进去纯属偶然。他不期而至,结果不幸地掉入了绑架者的罗网。 那一天里,有时候斯隆恼怒急躁,希望采取行动——任何行动,可又知道几乎无事可做。他思量着去拉奇蒙特,又觉得去了毫无益处,而且怕再传来新消息时,失去联系。另外,他呆着不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联邦调查局来了三位专职特工,他们围着斯隆展开了一系列紧张忙乱的行动。 特工奥蒂斯·哈夫洛克是三人中资历最老的,他很快显示了自己是一个“负责人”,这是马蹄办公室一位制作人观察的结论。他坚持要直接到克劳福德·斯隆的办公室,进去后,他向斯隆作了自我介绍,然后要求他的带路人把网台保安部部长叫来。接着,这位联邦调查局的特工打了个电话,从纽约市警察局调来援助。 哈夫洛克矮小,敏捷,头上已经光秃,一双深陷的绿色眼睛,与人交谈时,总是紧盯对方,极少转开。脸上始终挂着一副怀疑的神情,似乎在说:这一切我以前都听过和见过。不过接下来,斯隆和其他人会看到,这种并未明言的断语是事实。哈夫洛克是联邦调查局一位20多年的老特工,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对付人类最邪恶的犯罪活动。 cba的保安部长,头发斑白,是一位退休的纽约警察局侦探,他快速赶了过来。哈夫洛克对他说:“我要求立即将这层楼保护控制起来。那些抓走斯隆先生家属的人可能会攻击他本人。 派两个你的安全警卫到电梯口,再在一切楼梯口设上岗。叫他们检查,仔细检查所有进出这层楼的人的身份。一等干好这件事,开始彻底清查已经在这层楼上的每个人。明白吗?” 那位上年纪的老头争辩道:“当然明白,我们大家都很关心斯隆先生。可我的人手并不是没有限量,你要求太高。我还有其他保安任务不能疏忽。” “你已经把它们给疏忽了,”哈夫洛克厉声说。他拿出一张塑料身份证。“看看这个!我就是用它进这栋楼的。只把它朝楼下的警卫亮一下,他就挥手让我进来了。” 保安部长仔细瞧瞧那张证,上面有一张穿制服的照片。 “那是谁的照片了” “问问斯隆先生吧。”哈夫洛克把证件递给了克劳福德·斯隆。 斯隆尽管心神不定,可一瞧之下,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卡扎非上校。” “这是我特地准备的。”这位联邦调查局的人说,“我用它来证明类似你们这样的公司,保安是多么的松懈。”他对垂头丧气的保安部长说,“现在就去照我的办。对这层楼加以控制,让你的手下严格检查身份证,别忘了照片。” 对方离开以后,哈夫洛克对斯隆说:“许多大公司的保安工作之所以很差,因为保安不是一个赚钱的部门,负责开支预算的人把它砍得只剩下架子。要是你们这里保安工作得当,那就会将你和你家里的人都保护起来。” 斯隆悲哀地说:“若是以前你在就好了,就可提出这一点了。” 几分钟前,哈夫洛克给纽约警察局去了电话,与侦探长交谈了一会儿,告诉他发生了一起绑架案,要求派警察对克劳福特·斯隆实行保护。这时,外面传来了好几辆飞速接近的警车鸣叫声,声音越来越响,接着一下全部停住。一会儿后,身着制服的一位上尉和一位中尉大步流星地跨了进来。 “我希望你做的,”相互介绍后哈夫洛克对上尉说,“是在外面停放一二辆无线通话警车,表明警察在这里,另外在外面每一个入口处布上警官,大厅里也留一名。告诉你的手下,看见任何形迹可疑的人都要叫住加以盘问。” 上尉和中尉在保证尽力照办之后,就一同离去了。 “恐怕你得常常见到我了,斯隆先生。”在剩下他俩时,那位特工说。“我奉命呆在你身边。你听到我讲吗,我们认为你也会成为绑架目标。” “有时我是曾想过我也许会。”斯隆说。然后,为表达自己心头越来越沉重的负罪感,他说:“可我从来没有想到我家里的人会遭到危险。” “那是因为你按照常理在思考,可狡猾的罪犯却是不可捉摸的。” 斯隆紧张地说:“你认为我们面临的对手是这种人吗?” 联邦调查局的这位特工并不因此而略显温和之色,他极少浪费时间去讲安慰的词句。“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我发现不低估敌人总是有益的。而一旦结果是我过高地估计了他,那只会对我有利。” 在他们谈话的间歇,查克·英森敲敲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如果我可以打断一下……”当另外两人点点头后,执行制作人说,“克劳夫,我们大家都想尽全力,为你,为杰西卡、尼基……” 斯隆感激地说:“是的,我知道。” “我们觉得你今晚不要再主持新闻了。一方面,大量的新闻都是有关你的。另一方面,即使你主持余下的节目,那看起来也太像在正常履行公务,几乎让人觉得网台一点不关心,而事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斯隆沉思了一下,然后理解地说:“我想你们是对的。” “我们想问一下,你是不是有情绪接受采访——现场直接采访。” “你认为我应该吗?” “既然消息传出去了,”英森说,“我认为引起的关注越广越好。始终不能排除某个人看了后会提供点消息。” “那么我就接受。” 英森点点头,接着又说:“你知道的,其他网台和新闻社都想采访你。你觉得今天下午举行个记者招待会怎么样?” 斯隆摆出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可接着还是答应了。“行啊,就这样吧。” 英森又问:“你们这里结束后,克劳夫,你能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吗?我和莱斯都在那里。我们想听听你对另外一些计划的意见。” 哈夫洛克插嘴说:“我希望斯隆先生尽量呆在他的办公室,靠近这部电话。” “不管怎样,我都会靠近的。”斯隆向他保证说。 特工哈夫洛克已经把自己和克劳福德·斯隆联系在一起,看来他也想跟着节目主持人走进英森的办公室内去参加会议。 但英森拦住了他。 “我们要讨论一些网台的内部事务。我们一结束,你就可以见到斯隆先生。这期问,如果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你随时可以闯进来。” “若是你们不介意,”哈夫洛克说,“我现在就闯进去,看看斯隆先生去的是个什么地方。”他毅然决然地从英森一旁挤进来,环视一番,退了出来。 “只是想弄准了,”他对英森说,“这里再没有其他进出通道。” “我本来可以告诉你没有的。”英森说。 哈夫洛克微微一笑。“有些事我喜欢亲自查看。”他走出办公室。在外面给自己找了张椅子。 联邦调查局的这位特工对办公室进行检查时,莱斯利,奇平翰已坐在里面。这时,看看斯隆和英森也在旁边落了座,他开口说:“查克,你来给克劳夫讲一下。” “问题是,”英森正视着斯隆说,“我们不相信政府部门,不相信他们有能力应付这种局势。此时,莱斯和我并不想再令你难过,但我们都记得联邦调查局用了多长时间找着帕特里夏·赫斯特,一年半还不止。再说还有另外一些事。” 英森把手伸到桌上的一堆报纸间,拿出一本书,斯隆一下认出那是自己的那本《摄像机与真理》。英森把它打开到夹有书签的一页。 “克劳夫,你自己写道:‘我们美国人在自己家后院免受恐怖主义之害的日子已经为时不长了。可我们对这种无所不在、无比残忍的战争,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其他方面还都毫无准备。’” 英森合上书,“莱斯和我都同意这一点。完全同意。”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重新听听自己的语言,斯隆又惊又恐。内心深处,他早已开始在思索,杰西卡、尼基和自己的父亲被抓,是不是某种恐怖主义动机在后面作祟,说不定与自己有关呢。那么现在作这一考虑是不是过于荒谬呢?看来并非这样,因为这些同样具有丰富经验的新闻老将显然在朝这方面考虑。好一阵后,他说: “你们是不是真正认为恐怖主义分子……” 英森回答道:“这至少是一种可能,对吧?” “是的。”斯隆缓缓地点点头表示同意。“我也开始这样思考了。” “记住,”奇平翰插进来说,“此时此刻,我们丝毫不清楚绑架你家里人的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要求。兴许最后只是一次普通的绑架,为了要赎金,不过天晓得,那已经是够糟的了。但由于你的名字和你的地位,我们同时还在考虑那些难以满足的企图。” 英森又拣起了刚才的话题。 “我们说到了联邦调查局。同样,我们不想增加你的忧虑,不过一旦杰西卡和其他两人被用某种途径偷偷劫持出了这个国家,这当然只是一种可能啰,那时恐怕政府依赖的就是中央情报局。可这些年来,美国国民在黎巴嫩遭到监禁,中央情报局虽然兵强马壮,力量强大,有间谍卫星,有庞大的情报网和各式各样的渗透关系,可从来也没能发现一伙只认识几个字的、专事恐怖活动的乌合之众把他们关押在什么地方。而这一切竟是在一个比特拉华州大不了多点的小国家里。因此,谁又能说,同一个美国中央情报局在世界其他地方就会表现得更出色呢?” “就是这个意思,克劳夫,”奇平翰说,“我们说不信赖政府部门。我们相信的是我们自己,作为一个惯于从事挖掘报导并积累了大量经验的新闻机构,我们更有可能找到你家里,如人被带去的地方。” 这一天中,斯隆第一次来了点精神。 奇平翰继续说:“所以我们决定成立cba自己的调查特别工作组。一开始,我们努力的范围是全国,然后,如果需要将展开到全世界。我们将动用我们的一切手段,同时发挥过去那些行之有效的调查技能。至于人手嘛,我们要投入所有最优秀的干将,从现在就开始。” 斯隆不由涌起一阵感激之情,同时也觉得一阵宽慰。他结巴巴地说:“莱斯……查克……” 奇平翰一打手势止住了他。“别说啦,没有必要。当然,这其中一部分是为了你,但它也是我们的工作。” 英森向前倾了倾身子。 “现在还有件事要问你一下,克劳夫。 特别工作组必须由一个干练的记者或制作人统率,一个善于指挥,长于调查报导的人,同时你对他也有信心。有没有谁你想提名?” 克劳福德·斯隆只是略一迟疑,把自己的个人感情与眼前生死攸关的事稍作权衡,然后坚定地说:“我提哈里·帕特里奇。” 第02节 绑架者好似一群溜回秘密洞穴的狐狸,已躲藏进他们的临时行动据点,新泽西哈肯萨克南边那块租来的地方。 这是一堆残破衰败的建筑,一栋主楼,三间附属房屋,多年来一直无人居住。米格尔在研究过好几处可供选择的地点和房地产广告后,选中了它,签定下一年的合同,并预付了房租。一年是房地产经纪人提出的最短租用期限。米格尔可不愿意泄露这座房子只需要使用一个月多点儿,因此并未提出任何异议就同意了。 住地四周破落凋敝,人烟稀少,这样的房宅和这样的位置在好些方面都很理想。房子很大,能容纳下哥伦比亚这一伙七个人,至于它多年失修,那丝毫没有关系。几间附属建筑刚好能藏住六辆车,免得被人看见。紧挨着的左邻右舍都没有人住,四下里的树木和其他植物十分茂密,有助于隐蔽。此外更有另一个优越之处,那就是蒂特婆罗机场相距不过一英里多点儿。蒂特婆罗主要供私人飞机起降,它在绑架者的谋划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此刻,三名人质——杰西卡、尼古拉斯,安格斯都在正屋之内。他们依然处在麻醉状态中,神智不清之中被抬进了二楼的一间大房间。这里与楼内其他破烂散霉的房子完全两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并用白灰粉刷一新。另外又安了一些电线插座,装上了日光灯。地上铺着淡绿色油地毡。这一切是照包迪略的要求,在他的督导下由组里手脚灵便的工匠拉斐尔完成的。 房间正中摆着两张医院里那种带护拦的轻便床。杰西卡躺在其中一张上,另一张上放着少年尼古拉斯。他们的手脚全都用带子捆绑着,以防他们恢复知觉,不过此刻却没有必要。 虽说麻醉学几乎从不是一种精确的科学,可包迪略却自信不疑,他的“病人”——此时他这样看待他们——在半个小时里会继续处于镇静状态,也许时间更长。 两张轻便床的一旁放着一张狭窄的金属床,上面加了床垫,这些是仓猝间搬来,支好后放安格斯的,他的到来出乎意料之外。同样,出于应急,他的四肢用绳子而不是用带子捆着,即使此时,站在房间里远远看着的米格尔还没有盘算好该如何打发这个老头儿。是该杀了他等天黑后再埋掉他的尸体呢,还是该设法把他囊括进原先的计划呢?事不宜迟,急需作出一个决定。 包迪略正围绕三个仰卧着的躯体忙碌着,安输液架,挂液体袋。在一张罩着绿色棉布的桌上,他已摆好各种器械,一包包药品和托盘。在一旁给他当助手的是索科罗,那个与梅德林团伙和森德罗·卢米诺索都有勾结的女人。她在美国潜伏这些年,已把自己培养成了合格的护理助手。 索科罗头发乌黑,用一个发结盘在脑后,体型苗条、柔韧,橄榄色的皮肤,五宫端正,若非老是挂着那副愠怒的表情,也许会很漂亮。无论分派她什么事,她都做了,而且她明白自己是女人,也不指望受到什么重视,可她很少开口,从不流露自己内心的想法。对于其中一些男人的性挑逗,她用不堪入耳的下流话,都给臭骂了回去。 由于这些原因,米格尔内心里把她称作“不可捉摸的一个”。 当然他清楚她有着双重的联系,而且也知道森德罗·卢米诺索的确坚持要让索科罗参加绑架小组,他没有理由不信任她。可他偶尔仍不免会担心,索科罗长期接触美国社会,对哥伦比亚和秘鲁的忠诚是不是已经褪了色。 米格尔坐在房间最里边的一张斜背椅上,对包迪略说:“告诉我你在做什么。”那口气显然是个命令。 “我正赶紧做着准备,因为先前用的米德佐勒姆药力快过去了。一旦药力消失,我就开始注射普鲁波弗尔,这是一种静脉注射麻醉剂,比先前的那种药效更长,也更适合于眼前的要求。” 他继续说:“普鲁波弗尔使用起来非常麻烦,最大用量要因人而异,若是血液中积存过多,就会导致死亡。因此一开始需要试用,并且密切加以观察。” 米格尔问:“你有把握处理得了吗?” “假若你不放心,”包迪略讥讽地说,“你可以另外找个人来。” 见米格尔没有作答,这位前医生接着说:“要在运输途中使这些人无知无觉,我们必须保证他们不呕吐,不把东西吸进肺里,那么我们在等待时将要实行一段强行的禁食。不过,他们可不能脱水,所以我就要通过静脉给他们输液。这样,照你告诉我的,两天过后,我们就可以把他们装进那里面去。”包迪略用头一点,指指他身后的那堵墙。 挨着那堵墙竖立着两口棺材,结实坚固,丝绒衬里。一口大,一口小。那上面饰有图案,上了铰链的盖子已经掀开,直靠在一边。 提到棺材,使包迪略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他指着安格斯·斯隆问:“你说要给他作准备,还是不要?” “我们要是带上他,你能解决医疗用品吗?” “能。为防备出差错,一切都有备用的。不过我们需要另一个……”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墙边的棺材。 米格尔反感地说:“我不需要谁来给我讲这个。” 可他仍在盘算着。梅德林和森德罗·卢米诺索原先的命令是劫持这个女人和小孩,得手后尽快把他们运往秘鲁。棺材是秘密运输工具,另外还编造了虚构的故事,阻止美国海关作离境检查。一旦到了秘鲁,这些囚犯就成了很有价值的人质,成了森德罗·卢米诺索为满足自己独特的要求,迫使对方接受条件的大本钱赌注,这一要求的性质目前尚未透露。但是超出要求,多了克劳福德·斯隆的父亲,这会被看作一个意外的收获呢,还是在眼下这个时候是个不必要的冒险和累赘呢? 假使能找到什么办法的话,米格尔准会去请示上司的意见了。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任何安全可靠的通讯渠道可以使用,而用网络电话联系就会留下记录。米格尔给哈肯萨克行动小组里的每个人一再重申,网络电话只能供车辆之间和车辆与据点之间使用。一定不能给其他号码往电话。向外打的为数很少的几次电话都是用的公用电话。 这样,主张全靠他自个儿拿了。此外,他还必须考虑到,设法再弄一具棺木意味着需要再冒风险。这值得吗? 米格尔推断那是值得的。从以往的经验看,他知道森德罗·卢米诺索的赎身要求提出后,几乎肯定要处死一名人质,把尸体扔在引人注目的地方,从而表明绑架者说一不二。带走安格斯·斯隆,就增加了一个躯体派作那样的用场,而把那个女人或少年留等到第二次需要显示一下态度时再杀。从这个意义上说,多出这个人犯就多了个筹码。 米格尔对包迪略说:“好了,老头儿也带走。” 包迪略点了点头。今天他尽管外表毫不含糊,可在米格尔身边却紧张不安。头天晚上,他犯了个此时已认识到的严重错误,有可能会毁掉每个人的安全。他独自呆着时,一阵巨大的孤独和沮丧袭上心头,就使用一部网络话机给秘鲁挂了个长途,与他通话的是个女人,一个与他姘居的邋遢的伴侣,也是他唯一的朋友,他非常思念她陪伴着自己双双进入醉乡的情谊。 正因为包迪略一直在那里忧心忡忡,以致为出乎意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危机搞得措手不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杰西卡开始苏醒过来,记忆也在恢复。她意识到周围的声音,开头只是模模糊糊地,接着越来越清晰。 她想活动,想讲话,可发现什么也办不到。当她转而试图用眼看看时,眼睛也无法睁开。 她就像掉在黑洞洞的井底,奋力想采取点行动,而结果却束手无策。 然后,又过了一会儿,说话声更加清楚,对拉奇蒙特那场可怕的记忆也更加鲜明起来。 终于,杰西卡睁开了双眼。 包迪略、索科罗和米格尔的目光正向着别处,没有注意到发生的情况。 杰西卡感到身体正在恢复知觉,但不明白胳膊和腿除了能作一点点移动外,为何不能够动弹。随后,她看到自己较近的左胳膊被一根带子绑缚着,并且明白自己好像躺在一张病床上,另外一只胳膊和两条腿也同样固定着。 她微微侧了侧头,眼前的情形简直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尼基在另一张床上,和自己一样给绑着。他那边是安格斯,同样被用绳子扣着。然后——噢,不!噢,天哪!——她瞥见了两口打开着的棺材,其中一口比较小,很明显,这是为她和尼基准备的。 就在这同一瞬间,她开始大声尖叫,发狂地挣扎。不知怎么的,在痴呆的恐惧中,她竟设法挣脱了左臂。 一听叫声,三个阴谋分子刷地全都转过来对着她。有那么一瞬间,包迪略本该立即采取行动的,可一下惊在那里不知所措了。这时,杰西卡也全部看清了他们。 她一边还在拼力挣脱束缚,一边伸出左手,死命地巴望能抓住件东西用作武器,保护自己保护尼基。放器械的桌子正好在她旁边。她的手在桌上发疯似地乱摸,抓到了一把好似厨房用的削皮刀。实际上是一把解剖刀。 这时,包迪略已定过神来,朝她跑过去。看到杰西卡一只手松了,他试图在索科罗的帮助下重新把它捆起来。 可杰西卡更为敏捷。绝望之中她伸出那个金属器具,狂乱挥舞着,碰巧划破了包迪略的脸,接着是索科罗的手,刚碰上时,他们只是皮肤上露出了隐隐的细线,不一会儿血往外直涌。 包迪略不顾疼痛,拼命想制服住那只连连拍打的手臂。米格尔匆匆赶过来,用拳头残暴地殴打杰西卡,帮着包迪略。他们重新把杰西卡的胳膊用带子绑好,这时候,包迪略伤口的流血直滴在杰西卡身上和轻便床上。 米格尔夺下解剖刀。杰西卡虽然还在挣扎,可已经毫无意义。看看遭到失败,失去了指望,她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麻烦。麻药对尼基的镇静作用也在消除。他渐渐感觉到有叫喊声,感觉到母亲就在身边,他更为迅速地恢复了知觉。同时,他也开始尖叫开来,不过尽管他挣来挣去,却无法从捆绑的带子里挣脱出来。 这时是又叫又闹,一片混乱,可包迪略与索科罗都清楚,在处理其他事之前,他们应首先包扎好自己的伤口。索科罗伤得较小,她在自己被划下来的手上贴了块救急用的创口敷膏,然后转过头来帮助包迪略。她用纱布块把他的脸包扎上,可纱布还是很快被流血浸透了。 他从最初的惊慌中清醒过来,点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指指摆在那里的设备,嘀咕了一声:“帮我一下。” 索科罗扎紧杰西卡的左手肘。接着包迪略把一根皮下针头插进她的血管,推进了他预先准备好的普鲁彼弗尔。杰西卡一面看着,一面大声地尖叫,拼力抵抗药效,可终于还是闭上眼睛,再次失去了知觉。 包迪略和索科罗又转向尼基,重复了刚才的步骤。他也停住痛苦的叫喊,再度垂下身子,终止了他短暂的清醒。然后,为了不再让安格斯清醒过来,造成麻烦,他们也给老人注入了普鲁波弗尔。 在后面这些行动里,米格尔没有插手,只是阴沉沉地注视着。这时,他开始责骂起包迪略:“你这头无能的蠢驴!”他眼睛里喷着火,继续吼着,“可怜的公羊!你会把一切全都毁了!你懂不懂你在干什么?” “我懂。”包迪略说。尽管包了纱布,他脸上的血还是直往下流。“我判断失误。我保证再不会发生这种事。” 米格尔再没有理他,紧绷着脸,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出去。 他一走,包迪略拿起随身带的小镜子,查看自己血污污的伤口。他立时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他一生中从此会留下疤痕,横穿他整个脸部。第二,也是更为重要的,那龇牙咧嘴的伤口,需要立即缝合上。在眼前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去医院或去找另一个医生。包迪略明白,无论有多困难、多痛苦,除了自己缝合外。别无任何选择。当然索科罗会尽力帮助的。 他有气无力地在镜子前坐下,让索科罗拿来他平时用的医药箱。他从里面选出了手术针,丝线和局部麻醉剂利多卡因。 他给索科罗解说了他们之间各自的分工。索科罗像往日一样,很少开口,只是偶尔讲一声“是”或“好的”。然后,没有再说什么,包迪略开始沿伤口注射利多卡因。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虽说进行了局部麻醉,可依然疼痛难熬。好儿次,包迪略差点晕过去了。最终,他还是坚持住了,尽管有些笨拙的缝合处会使他的伤疤比起初想象的还要丑陋难看,可脸颊上的口子已经给抿合上了,他知道伤口会愈合的。 最后,包迪略想到他接受的梅德林—森德罗的任务中最艰巨的部分还在后头,而且他也已精疲力竭,就服用了200毫克巴比士酸盐安眠药。 第03节 11点50分,在克雷迪特港的公寓套房里,哈里·帕特里奇打开了起居室的电视,把它调到cba的分台,纽约州布法罗市一家电视台。维维安出门去了,要到后半晌才能回来。帕特里奇想看看午间新闻,希望了解一下达拉斯—福特沃斯昨天发生的那起空难的最新消息。这样,11点55分,cba特别简讯打断正常节目时,帕特里奇正在收看。 他和所有人一样,也是感到了深深的震惊和恐怖。他曾想,这是千真万确的呢,还是仅仅是一些误传?可经验告诉他,cba对消息的真实性如果没有确切的把握,是不会播出这条快讯的。 他看着荧屏,首先感到的是个人对杰西卡的关切。同时在他的各种情感中,还产生了对克劳福德·斯隆的同情和同志之谊。 这时,帕特里奇想都未想,就知道自己尚未开始的假期已经终结了。 因此,45分钟后,他接到让他立即赶回纽约cba总部的电话时也就毫不奇怪了。不过令他吃惊的,这竟是克劳福德·斯隆的个人请求。 帕特里奇听得出斯隆的声音简直难以自制。一阵寒暄后,斯隆说:“我太需要你了,哈里。莱斯和查克成立了个特别工作小组,它有两层任务:一是每天播出报导,二是深入调查。他们问我要谁负责。我告诉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 帕特里奇感到,在他和斯隆相处的这些年里,再没有比此刻更为密切的时候了。他回答道,“等着吧,克劳夫。我乘下班飞机过来。” “谢谢你,哈里。有没有你特别需要合作的人?” “有。找着丽塔·艾布拉姆斯,无论她在哪里——可能在明尼苏达什么地方——把她喊来。同样还有明·范·坎。” “即使你到时他们还没有到的话,他们也会很快和你会合的。还需要谁吗?” 帕特里奇飞快地转着脑子,说。“我还要特迪·库珀从伦敦过来。” “库拍”斯隆似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按着想起来了。“他是我们站上的研究人员,是吗?” “对了。” 特迪·库珀是一位英国人,25岁,毕业于被英国人势利地蔑称为“红房子”的现代大学。他是一名性格活泼的伦敦人,要是试演《我和我的女友》,说不定会大获成功。在帕特里奇看来,他还善于把普通的研究转化成侦查工作,并借助精明的推理紧紧加以追踪,在这方面,他近乎一个天才。 帕特里奇在欧洲工作时,发现了库珀,当时库珀在英国广播公司担任一名小小的图书管理员。库珀为帕特里奇做了一些富有创造性的研究工作,这给帕特里奇留下了深刻印象,后来在他的大力举荐下,库珀得到了cba伦敦站的雇用,拿的钱多,前途也更好。 “你得着他了。”斯隆回答说, “他将乘下班协和离开英国。” “如果你能够的话,”帕特里奇说,“我想问你一些问题,这样我在过来的路上可以考虑考虑。” “当然可以。问吧。” 接下来,几乎是把联邦调查局特工哈夫洛克已经提过的问题重问了一遍。有没有出现过威胁?……任何奇特的敌视?……异乎寻常的经历?……有没有什么想法,那怕是最稀奇古怪的,可能是谁……?除了已播出的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知道的情况? 这些提问是必要的,可答复都是否定的。 “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什么事你可以想起来,”帕特里奇追问着,“也许是极不起眼的事,你当时没有细想,或根本就没有在意,而可能会与发生的这一切有关呢?” “眼下的回答是没有。”斯隆说,“不过我会好好想想的。” 他们挂断电话后,帕特里奇重又继续自己的准备。斯隆未来电话前,他就开始向旅行箱里收拾东西了,而仅在一小时前,他才把箱子打开的。 他给加拿大航空公司挂了个电话,预订了一张下午2点45分飞离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的班机票。这趟班机下午4点到达纽约拉瓜迪亚航空港。接着打电话约了一辆出租车。让20分钟后来接他。 帕特里奇打点好行装后,匆匆给维维安留了个条子,向她道别。他知道她会为自己的突然离去而惆怅失望的,他自己也是一样。和条子一起,他还留下一张数目可观的支票。 他正在找地方放置条子和支票时,房间里的蜂鸣器响了,是楼下门厅里的楼内通话系统发来的通知,他要的出租车到了。 临离开时,他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桌边上那两张翌日的莫扎特音乐会票。他心中怅然若失,这些票连同往日那些浪费掉的票子和请贴,只有表明一个电视新闻人员的生活是多么动荡不定。 加拿大航空公司的班机是一架波音727,机上统统是经济座,中途不着陆。乘客不太多,所以帕特里奇自个儿占着三个座位。他答应斯隆在去纽约的路上用心思考绑架一事,并打算开始制定自己和cba特别工作小组的行动方向。可他掌握的情况寥寥无几,很显然还需要了解更多的消息。所以过了一会儿后,他干脆放弃了这种努力,一边慢慢吸饮着伏特加补酒,一边任自己的思绪自由驰骋。 自离开越南这些年来,他逐渐习惯于把杰西卡看作过去的一部分,一个自己曾经爱过,可已不再与自己有关,并且自己再也够不到摸不着的人。帕特里奇意识到,在某种程度上,他这样考虑是为了自律,防止伤感,因为自怜是他十分厌恶的东西。 可现在杰西卡遇着危险了,他内心不由承认,自己还像以往任何时候一样爱着她,而且从来就没有不爱过。正视这一点,你还爱着她。是的,我还爱着。爱着的并不是一个虚无缥渺的记忆,面是一个活人,一个生命旺盛、实实在在的人。 所以,帕特里奇明白,在寻找杰西卡的工作中,他无论担任什么角色——克劳夫亲自要求他担当主要角色——他对杰西卡的爱会驭使他去行动并一直坚持到底,尽管他只能始终悄悄地爱,让它熊熊地燃烧在自己心头。 加拿大航空公司的班机准备在纽约着陆时,帕特里奇收起自己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第一个走下飞机,穿过拉瓜迪亚的终点站大楼。他只有手提行李,这样在机场丝毫不用停留,直接乘出租车赶往cba新闻中心。 他直接来到查克·英森的办公室,可发现里面无人。对面马蹄办公室里一位高级制作人喊道:“喂,哈里!查克在参加为克劳夫举办的记者招待会。整个会议都在录像,到时你可以看看。” 接着,帕特里奇转身朝马蹄办公室走过去,那位高级制作人又说:“喔,可能还没有人告诉你吧,今晚克劳夫旁观,由你主持新闻。” 第04节 出席记者招待会的人相当不少。招待会是在另一座cba大楼里召开的,离新闻大楼相隔一条街。在一个录音棚里,匆匆忙忙地摆了一些折叠椅,所有这些位子都给坐满了,还有一些参加者站着。 没作任何正式的介绍,克劳福德·斯隆直接开始了简要的陈述。他倾诉了自己的惊愕和焦虑,呼吁新闻舆论界和公众提供各种消息,帮助查清他的妻子、儿子和他的父亲被劫去的地点,以及劫持者的身份。 斯隆在陈述时,不得不两次停下来控制自己的声音和情绪。每一次,大家都默不作声,深深表示同情。《洛杉矶时报》第二天的一篇报导描述他为“在痛苦的折磨之中不失威严和凛然”。斯隆宣布他准备回答提问。 第一个问题还是很富同情的。但接着,不可避免地其中部分记者提开了尖刻的问题。 美联社的一位女记者问道:“有些人已经在猜测,你家里的人可能会被外国恐怖主义分子抓走了,亦认为这可能吗?” 斯隆播摇头。“现在就这么想还为时过早。” 美联社那位反驳道。“你这是在回避问题。我只是问你认为有没有可能。” 斯隆勉强地说:“我想也有可能。” 一位头发花白,原先曾在cba可如今n工作的记者,举起一本斯隆的著作。“就像你这里写的,你还坚持认为‘人质应被看作是可以放弃的’吗?你依然反对付赎金,就如你这里说的‘无沦是直接地还是间接地,千万不可’吗?” 斯隆估计到了这个问题。他回答道:“我认为,像我现在这样情绪激动,不可能保持客观的态度。” “哎,别这样,克劳夫,”这n的记者不肯就此罢休。“假如站在这里的是你不是我,你不会就这样把他放过去的吧。对这个问题,我换一种说法:你是不是后悔写了些言辞?” “此时此刻,”斯隆说, “我只希望它们没有被引来针对我。” 又一个声音喊道:“它们没有被引来针对你,那不是答复。” 美国广播公司话栏节目的一位女记者提高了尖尖的嗓门。“我肯定,你也意识到了,你发表美国人质是可以放弃的见解后,许多亲属仍被扣压在中东的家庭感到极大的悲伤。如今你对他们是不是多了点同情呢?” “我从来都很同情,”斯隆说,“不过此刻,我很可能对那些人的悲愤有了更多的理解。” “你是不是在告诉我们,你写的错了?” “不。”他平静地说,“我没有这么讲。” “那么若是要赎金的话,你会坚持不给了?” 他无可奈何地扬了扬手。“你这是在叫我谈还没有发生的事。那我办不到。” 斯隆虽然对眼前发生的事感到不舒服,可他脑子里明白在以往许多记者招待会上,他自己提问时也是不肯善罢干休的。《新闻日报》撇开主流,提了另外一个问题。“斯隆先生,人们对你儿子尼古拉斯可不怎么了解。” “那是因为我们不愿公开我们的家庭生活。事实上,我妻子始终坚持这样。” “现在可是无法不公开了。”记者提出。“有一件事我听说,尼古拉斯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音乐人才,也许有一天会成为一名乐队钢琴师。这是真的吗?” 斯隆明白,要在其他场合,杰西卡准会把这看作打探私事而加以抵制。可眼前,他想不到怎样能避而不答这个问题。“我们的儿子是喜欢音乐,一直喜欢,他的老师们说他的水平超出了他的年龄。至于他能不能成为乐队钢琴师或其他什么,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最后,看看提问渐渐稀少下来,莱斯利,奇平翰走到前面,宜布招待会结束。 斯隆四周立即围上了一些人,他们想与他握握手,向他致以问候。然后,他尽快地悄悄溜开了。 在哈肯萨克梅德林一伙的躲藏处,米格尔有一台手提电视机。米格尔看完他想看的所有新闻后,关掉电视,仔细思考着从中得到的情况。 首先,无论是梅德林团伙还是森德罗·卢米诺索,都未被怀疑到与这起绑架有关。眼下,这一点很有利。第二点同样有利,那就是没有出现有关他和其余六个阴谋者的形象描述。假使当局已设法得到了这些描述,他们此刻会加以公布的,这一点几乎可以肯定。 米格尔推算,这一切将会稍稍减少他下一步计划的风险。 他需要更多的现金,要得到它,今晚必须去打个电话,安排明天在联合国大厦里或它的附近接头。 从一开始,出现的问题就是如何把充足的款子弄到美国去。资助这次行动的森德罗·卢米诺索在秘鲁拥有大量的资金。所困难的是需要巧妙避开外汇控制法,兑成硬通货美元,转送到纽约,而同时又能保守款子流动的秘密,包括它的来源,渠道和目的地。 秘鲁利马银行系统里有一个身居要职而又支持森德罗的分子,在他的帮助下,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在纽约协助他的同伙是一名秘鲁外交官,秘鲁驻联合国大使的助手。森德罗和梅德林共同策划这次行动时,拨出了85万美元的行动经费。用于收买行动组的成员,支付他们的交通和生活费用,租赁秘密活动中心,购置六部车辆、医疗设备和棺材,还包括给昆斯区小哥伦比亚地带的密线支付佣金,购买枪支,开付秘鲁和纽约两处的转款费用,以及贿赂美国的一名女银行职员。除去这一切之外,还有租用私人飞机把人质从美国运往秘鲁的开销。 在纽约的一切开支,用的差不多全是米格尔从联合国那位供给者处提来的现金。 具体的做法是,那位利马的银行职员把委托给他的款子偷偷摸摸地兑换成美钞,一次5万元。然后他把它转往联合国附近达格哈马斯格德的一家纽约银行。存入秘鲁驻联合国代表团的一个特别支帐号上。知道这个支帐号的只有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他深得大使的青睐,有权签发支票;和这家银行的行长助理黑尔加·埃弗伦,这位女银行职员亲自照管这个特殊帐号。 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也是一位暗中支持森德罗的分子,不过他只是负责转转帐而已。黑尔加经常与这位两面三刀的萨拉韦里姘居,两人保持着奢侈的纽约生活方式,成天宴请聚会,与花钱如流水的联合国外交使节们比阔气,争时髦,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经济能力。正因为这样,他们求之不得能通过收转资金捞取外块。 米格尔每次需要钞票时,他就给萨拉韦里挂个电话,提出数目。然后商定一两天后会面,地点通常是在联合国总部,间或也在别处。这期间,萨拉韦里就会搞出一公文箱现钱。米格尔拿了钱就走。 只有一点令米格尔始终心神不安。有一次,萨拉韦里漏了一句,说他虽不了解这笔款项的具体用途,也不清楚米格尔和其他来自梅德林的人隐藏在何处,可是对他们的目的却知道得八九不离十。米格尔意识到,这表明利马那边泄了密。眼前,他对这还毫无办法,不过从此与萨拉韦里接触时,他表现得小心谨镇。 米格尔穿上一件外套,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有无异常动静。一点没有。 一路上,米格尔重又回想起克劳福德·斯隆的记者招待会。他一直在考虑招待会上提到的斯隆的一本书,看来那里面有“人质应被看作可以放弃”的说法。米格尔还没有听说过这本书,同时他肯定无论是梅德林团伙还是森德罗·卢米诺索里也不会有人知道。不过,他怀疑即使知道了,恐怕也不会改变劫持斯隆家里人的决定。一个人感受的和写了出版的东西时常与他私下的行动不是一回事。再说,眼下这已没有什么区别了。 从新闻招待会上还得到了另一点有意义的消息,即斯隆吹嘘说那个小东西有可能成为乐队钢琴师。米格尔对自己到底会怎么利用这条宝贵的消息,心里尚无明确的想法,只是把它记在了脑子里。 米格尔来到咖啡馆,里面稀稀落落没有几个人。他进门后,径直朝后面的电话走去,他拨了自己早已记熟的号码。铃声响过三遍,萨拉韦里来接了电话。“哇(喂),”他说话带有浓重的西班牙口音。 米格尔用手指尖在送话器上敲了三下,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他压低声音说:“明天上午一盒。” “一盒”代表1000美元。 他立即听到电话那一头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传来了紧张颤抖的声音。 “今晚在哪儿给这里打电话?你在什么地方?电话能查得到吗?” 米格尔轻蔑地说:“你以为我那样傻吗?”与此同时,他发现萨拉韦里把他和今天的事联系起来了,因此,与他见面将是危险的,却又别无选择。他需要钱为安格斯·斯隆添一口棺材,当然还要买一些其他东西。另外,米格尔有数,纽约的帐上还留有很大的数目,他想在走之前再为自己捞一些。他肯定,落入乔塞·安木尼奥·萨拉韦里那双卑下的手中的远不止是些佣金。 “我们明天无法相见,”萨拉韦里说,“这太快了,来不及准备钱。你决不……” “闭嘴!别浪费时间。”米格尔紧紧捏住电话机,压抑着自己的恼怒,依然把声音放得很轻,避免让其他人听见。“我在给你下命令。早早地准备好盒子。我还像往常那样,在正午前一点点赶到你那里。要是你误了约,你清楚我们共同的朋友们该会有多震怒,他们的手可是很长的。” “别,别!不必去惊动他们。”萨拉韦里赶紧换成一副好说好商量的语气。恶名远扬的梅德林团伙威胁要复仇,那可不是儿戏。“我会尽力的。” 米格尔不容置疑地说:“不是尽力,而是一定。我们明天再见。”他挂上电话,离开了咖啡馆。 米格尔夜里时惊时醒,大清早,他又看了电视新闻。第一位的消息依然是斯隆绑架案,然而不见有新的进展。 不一会儿,米格尔通知路易斯,11点钟他俩开上灵车一起去曼哈顿。 灵车是组里的第六辆车,一辆加迪莱克车,二手货,可车子很不错。到目前,他们只使用过两次。余下的时间,灵车总是停在哈肯萨克的房子里,不让人看见。他们称灵车为“黑天使”。车内放置灵枢的平板全是质地很好的蔷薇木,板上装有胶轮,棺木上下能保持平平稳稳,车箱的内壁和顶棚饰衬着深蓝色天鹅绒。 米格尔原先只打算在乘飞机去秘鲁前,最后动用灵车作为交通工具,可眼下,显然这是最安全的车辆。那些轿车和那辆通用卡车使用得过于频繁,尤其是去拉奇蒙特执行了监视任务,可能这些车辆的情形已经有人报告了警察,并已传播开来。 天气发生了变化,大雨如注,狂风怒号,空中黑沉沉的一片。 路易斯驾着车,离开哈肯萨克后,他们绕道行驶,好几次改变了方向,两回停下来,证实后面无人追踪。 米格尔和路易斯穿的是黑白套装,扎着黑领带,与他们乘坐的灵车相称。 他们一反常理,驾着灵车穿越在纽约市里,对此,米格尔觉得十分开心有趣。他们周围的那一群人里决不会有人想到这辆奇怪的灵车,离得那么近,几乎伸手可及,上面竟坐着全国大力搜捕的要犯,全国特大新闻里的作恶者。想到这,米格尔兴致顿生,同时也更加信心倍增。 他们拐入第三大道,在离第四十四大街不远的路边,路易斯停住车让米格尔下去。米格尔翻起领子,挡住迎面抽来的风雨,他向东步行最后两条街,去联合国总部。尽管刚才他对灵车产生了那些想法,但坐着它去那里会招来他所不希望的注目。这期问,路易斯得到的指令是继续向前开,一个小时后回到刚才停车的位置。倘若他到时米格尔没有来,路易斯必须每隔半个小时返回一次。 在第四十四大街的拐角处,米格尔从一台街道售货机上买了一把伞,可发现风大雨狂,无法支撑。几分钟后,米格尔横穿第一大道,来到粉面白壁的联合国大厦门口,登上台阶来到一个来访参观者入口的平台上,米格尔两手空空,很快就通过了检查处,而其他人还得被打开手提包和包裹,在里面接受检查。 进去后,大厅里的长椅上坐了好些等待着的来访者,他们的面孔和服饰如同联合国本身一样,纷然杂陈。 米格尔无心去留意那些等待的人,他朝大厅最里边醒目的“导游处”走去。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提着一只公文箱,正等在一旁。 他们相互稍稍点点头,接着萨拉韦里领路来到一个问讯处,凭着代表的身份,他为米格尔进去作了担保签名,当然使用的是假名了。米格尔拿到了一张会客通行证。 他们步入一条走廊,走廊两侧排列着柱子,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花园和花园那边的东河。他们乘自动楼梯来到上面一层,进了印度尼西亚休息厅,它仅供外交官和贵宾使用。米格尔和萨拉韦里在一处小小的角落里坐下了。 他们面对面坐着,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噘起薄薄的嘴唇,显得很不快。 “我告诉过你来这里很危险?已经够悬的了,别说再找麻烦了。” 米格尔不动声色地说:“为什么来这儿有危险?”他需要了解清楚,这个胆小怕事的家伙到底知道多少情况。 “你个蠢蛋!你清楚为什么。电视、报纸到处都在讲你们干的事,你们抓的那些人。联邦调查局、警察动用了一切力量在搜捕你们。”萨拉韦里咽了一下口水,不安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你们所有人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国家?” “就算你说的是事实,你要问这个干什么?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黑尔加担心得要命。我也一样。” 那么这个信口乱说的蠢货把他知道的也告诉给他那个银行里的婊子了。这说明原先泄密的范围又扩大了,情势凶险,急需即刻解决。萨拉韦里当然不可能知道,他那愚不可及的表白,已经葬送他自己和他的女人的性命了。 “在我回答之前,”米裕尔说,“把钱先给我。” 萨拉韦里打开公文箱上的组合锁,从里面拿出一个扎着带子鼓鼓囊囊的硬板箱,递了过去。” 米格尔打开箱,查看了一下里面的票子,然后又重新扎好。萨拉韦里着恼地说:“不想数数吗?” 米格尔耸耸肩。“量你不敢骗我的。”他略一沉吟,接着装出很随意的样子说: “那么你是想知道我和其他一些人什么时候离开罗。” “是的,我想知道。” “今晚,你和那个女人在哪里?” “在我的公寓房间里,我们实在心里发慌,不敢出去。” 米格尔去过那个房间,记得它的位置。他对萨拉韦里说:“呆在那里。我不可能打电话了,原因已经很清楚。因此,今晚会派一个送信人给你送来你需要的消息。他使用普拉托这个名字,你听到这个名字,放他进去投有事。” 萨拉韦里忙不及地点点头。他似乎放下了心。 米格尔接着补了一句:“我帮你这个忙,是报答你为我迅速准备了这些钞票。”他拍了一下板箱。 “谢谢你。你明白,我并不想不通情理……” “我明白。不过今晚可不要不呆在家里。” “喔,我会的。” 米格尔离开联合国大厦后,穿过第一大道来到联合国普拉泽饭店。在饭店的第二层,他走向报刊摊一边的公用电话。 他拨了自己记着的一个昆斯区的电话号码。当接电话者的声音传来时,他知道已经接通了杰克逊高坡上小哥伦比亚地带一家形似要塞的私人住宅。他短短地说了几句,没有提及任何名字,只是讲了他正用着的这部电话的号码,然后就挂上了。 他耐心地等在电话旁。有两次,看到其他人走近时,他装出谁备要用的样子。7分钟过后,电话响了。传来的声音肯定了自己是从另一部公用电话打来的,通话无法追查,也偷听不着。 米格尔轻声地陈述了自己的要求。他得到了一切可以满足的保证,然后商定了一个合同,定下6000元的价码。米格尔说出萨拉韦里所住公寓的地址,并且告诉对方使用“普拉托”这个名字,就能顺利进去。他强调说:“一定要今晚干掉,而且必须看去像凶杀加自杀。” 他得到保证,他的指令一定会不折不扣地被遵照执行。 米格尔回到约定的地点,这时距他离开一个小时还差一点,一会儿后,路易斯驾灵车停到了路边。 米格尔从雨中钻进车后,对路易斯说;“现在我们去殡仪馆,以前我们去过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路易斯点点头,他们很快转弯向东朝昆斯博罗桥驶去。 第05节 星期五上午,斯隆家的绑架案发生后的第二天,由哈里·帕特里奇率领,丽塔·艾布拉姆斯任高级制片人的特遣工作组在cba新闻中心大楼首次集中。 丽塔头天深夜从明尼苏达赶来纽约,上午8点钟早早来到新指定给工作组的办公室。哈里·帕特里奇晚上住在洲际饭店一套豪华舒适的套间里,这是cba为他提供的住宿,他紧接丽塔也来到这里。 他没有费时间去作寒暄,劈头就问:“有什么新进展吗?” “绑架问题上一无所获,”丽塔答道,“不过克劳夫的房子外却是乱哄哄的一片。” “什么事乱哄哄的?” 他们俩正在派给工作组的会议室里,丽塔仰靠在一张转椅上。虽说她只是短短的略作休息,可却显得精神换发,重又恢复了她往日的活力和干劲。当然她那尖刻泼辣的独特性格也依然如故,这可是与她共事的人十分欣赏的一点。 “如今,人人都想与节目主持人挨上一点边。那些克劳夫迷得知他的地址后,全都涌向了拉奇蒙特。可说是数以百计,也许是数以千计。警察感到难以应付,他们正在设置路障。” “我们有摄制组在现场吧?” “当然有。他们整夜就露宿在那里。我让他们一直呆在那里,等到克劳夫离开来上班。那时我会派另一个组去替换他们。” 帕特里奇点头同意。 “按理应该设想绑架者以及他们的行动已经离开拉奇蒙特,”丽塔说,“不过我想我们应该再在附近呆上一两天,防止突然冒出什么新情况。当然,你有另外的想法又当别论了。” “哲时还没有,”他说。接着又说:“你知道在人手方面我们拿到的几乎是一张空白支票吗?” “昨晚我听说了。所以我一开始先要了三个制作人:诺曼·耶格、艾丽斯·埃弗利、卡尔·欧文斯。他们很快就到来。” “选得漂亮。”帕特里奇对这三人都很了解。他们的才干堪称是cba中最出色的了。 “我想,”帕特里奇说,“尽快让我们所有一起合作的人开个会。分派一下任务,然后着手准备供今晚新闻使用的内容。” 丽塔看了一眼手表:8点45分。 “我在10点钟把它召开起来。”她说,“现在我想再了解一下拉奇蒙特发生的情况。” 伦敦站的研究人员特迪·库珀言而有信,乘坐当天早班“协和”飞了过来。他直奔工作组的办公室,赶到时离上午10点还差一小会。他先向哈里·帕特里奇接着向丽塔报了到。三个人一道朝会议室走去,与会者正纷纷到来。 去会议室的中途,库珀遇着了克劳福德·斯隆,斯隆也是几分钟前刚到,还在为拉奇蒙特的经历感到惊魂未定。 库珀清瘦的高挑个儿,精力旺盛,极其自信。一头金发,平直柔弱,长度远远超出了时下流行的长发,一张白皙的脸盘,脸上长满了粉刺。这一切,让人觉着他还不到25岁。他虽是道道地地的伦敦人,可以前多次来过美国,对纽约也很熟悉。 他对克劳福德·斯隆侃侃而谈:“听到有关你老婆和家里人的消息很难过,斯隆先生,不过你放心,现在我来了,在你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我就会把这些无赖贼找出来,这是我的拿手好戏。” 斯隆扫视了帕特里奇一眼,疑惑地扬起眉毛,似乎在问:你确实认为我们需要这个家伙吗? 帕特幽默地说:“谦逊从不是特迪的毛病。我们给他一些活动天地,看看能搞出点什么名堂。”库珀对他们的这些表示,似乎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安。 “你完全可以照你的主意办。”帕特里奇回想起以前几次目睹库珀工作的情景。“你负责这里的研究,还有两名助手。”两名年轻的研究助手,是从cba的另一个项目中借来的一男一女,已经到了会议室里。在等着会议开始的片刻间,帕特里奇给他们互相作了介绍。 一到10点钟整,丽塔·艾布拉姆斯亮开嗓门,打断了整个房间里嗡嗡的交谈。“好了,诸位,让我们开始吧。”她坐在一张长桌的一端,哈里·帕特里奇在她身旁。莱斯利·奇平翰也来了,他坐在桌边。当她和丽塔的目光相遇时,相互不易察觉地微笑了。 克劳福德·斯隆坐在桌子的另一端。 同时,在桌边落座的还有丽塔物色的三位制作人。诺曼·耶格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他是cba的一名老将,曾干过新闻业的各方面的工作。他说话轻声细语,足智多谋,很有学者风度。 挨着耶格的是艾丽斯·埃弗利,20多岁,堪称新闻制作业里一颗耀眼的新星。她娇小玲珑,秀美俏丽,是哥伦比亚新闻学院的毕业生,头脑机敏,思考问题快如闪电。在追踪刁钻难以深挖的新闻时,她的尖刻和诡谲足以与拉斯普京相匹敌。 第三位制作人,卡尔·欧文斯是一名踏实肯干的人,依靠持之以恒,任劳任怨地勤奋工作获得了人们的尊重。有时他和记者携手从事某些调查,能在对手们都纷纷放弃以后大获成功。欧文斯年龄在耶格和艾丽斯·埃弗利之间,没有他们那样富于创造性,但却稳实可靠,对本行业的了解博大精深。在桌子边以及紧靠着坐在后面的有特迪·库珀和两名研究助理,一名从全国晚间新闻撰稿班子借来的撰稿人,工作组的高级摄像师明·范·坎,还有一名女秘书,作为组里的干事。“嗯,我们都知道为什么到这儿来。”丽塔的会议开场白口气严肃,“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着手工作。首先,我讲一下安排。然后,由哈里就我们编辑工作的方向下达指示。” 丽塔稍稍顿了一下,抬起月光看着桌子对面的斯隆。“克劳夫,我们就不再多讲什么其他话了。我想,我们每个人一说起来都免不了要激动一番,你已经够痛苦的啦,我们不必再去触动它。不过我要代表我们大家对你讲一句,很简单的一旬:为了你,为了你的家庭,也为了我们自己对这件事的关注,我们将尽最大的努力。” 工作组的其他成员都不出轻声附和着,表示赞同。 斯隆连连点了两下头,好不容易说:“谢谢你们。”他的音声哽住了。 “从现在起,”丽塔说,“我们将从两个层次上开始工作;长期的计划和每天消息的报导。诺姆,”她对着那位年龄较长的制作人继续说,“你负责长期的。” “行。” “艾丽斯,你的任务是日常报导,从准备供今晚新闻使用的内容开始,这一点我们过一会儿来讨论。” 艾丽斯爽快地说:“明白了。” 丽塔对着第三名制作人欧文斯,说:“卡尔,你的工作是在这两项任务间,根据需要来回协助。”接着又说,“我将密切配合你们三人一道工作。” 她把目光转向库珀。“特迪,我知道你想去拉奇蒙特。” 库珀抬起头,咧嘴一笑。“是的,夫人。去仔细调查一下,就像著名的福尔摩斯那样。”他转向大伙儿,又加了一句,“这一方面我可是特别厉害。” “我们的会议结束后,”丽塔关照他说,“明将带两个接替任务的工作组去拉奇蒙特。你和他一起走。” “明,”艾丽斯·埃弗利对这位摄像师说,“你去拉奇蒙特前,我们两人谈一谈,好吗?” 明点了点头,他那张黧黑的方脸上和以往一样,没有一丝表情。 “眼前,大概的安排就这些。”丽塔说,“现在,更重要的是编辑工作的指令。哈里,该你啦。” “我们首要的目标,照我看,”帕特里奇开始道,“是尽量多了解绑架者。他们是谁?他们从什么地方来?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当然,他们自己很快也会告诉我们的,可我们不能等到那时候。眼下,我无法告诉大家我们怎样才能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只好让我们一起开动脑筋,集中考虑现有的各种情况,加上每一条新近送到的消息。今天我要这里的每个人都留心看一下我们所有的资料,记住一切细节。” 会议结束后,帕特里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了记者们都十分熟知的做法:动用电话。 他面前打开着自己的蓝皮本,这是他所认识的人的通讯录,这些人遍布世界各地,以前曾经有过用处,说不定会再次帮忙。另外,那里面还包括他帮忙过的人,在他们需要之时,为他们提供过消息。在新闻这一行里,到处存在着积欠和积蓄,每逢眼前这样的时候,就会动用积蓄。同时,多数人会对于能为电视新闻部门相求而觉得受宠若惊,这也是很有益的一点。 头一天晚上,帕特里奇参照蓝皮本,拟定了一个第二天准备通话的人员名单。此刻,他面前的这份名单上的接头人分别来自司法部、白宫、国务院、中央情报局、移民局、国会,好几家外国使馆,纽约警察局,渥太华加拿大皇家骑警队,墨西哥司法警察局,另外还有一名专写现实生活中的犯罪案的作家,和一名包揽团伙犯罪官司的律师。 接下来的电话交谈大都是低调的,开头常常是这样:“你好,我是哈里·帕特里奇。我们有一阵儿没有联系啦,想打个电话了解了解生活得怎么样。”随后会问起他们的妻子或丈夫、情人、孩子的情况,这些名字帕特里奇同样记着,继续保持私人通话的方式,末了,自然而然地引出面前的话题。“眼下,我接手了斯隆家的绑架一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谣传,或你自己是否知道些什么。” 有些时候,问题会更加具体。这件事可能是谁干的,对这你有没有听到过什么猜测?你认为恐怖分子有可能涉足吗?如果是这样,来自什么地方呢?你能在四周打听打听,听到点什么给我打电话吗? 这一做法久已形成,一个接一个地拨电话。时常会令人厌烦,所以始终需要耐心。有时,会从中得到一些消息,偶尔还是些过时的东西,但多数时候是一无所获。今天的通话也未带来什么具体收益。不过,事后帕特里奇觉得最有趣的莫过于与那位包揽团伙犯罪案的律师之间的交谈了。 一年前,帕特里奇帮过他一个忙,或者起码那位律师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人的女儿随学院去委内瑞拉旅游,在那里参加了一次吸毒狂乱活动,结果成了美国全国新闻的素材。 不知怎么的,姑娘的父亲在纽约了解到了这次报导,还有图像。他通过电话找着帕特里奇,请求帕特里奇不要用上他女儿的名字和形象,他说自己的女儿是这群人中年龄最小的,以 前从没有出过麻烦,要是在全国张扬开来,会毁了她的一生。后来,看到cba没有直接提及这个姑娘,这位律师给帕特里奇寄来二张1000美元的支票。帕特里奇把支票退了回去,并附上一张礼貌客气的条子。自那以后,两人一直未通音信。 今天,这位律师在听完帕特里奇闲谈式的开头后,直通通地回答说,“我欠你的情,你现在想得到一些东西,告诉我是什么事。” 帕特里奇讲述了一遍。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电视上的除外,”律师说,“据我了解的,我肯定我那些顾客中没有谁涉足这件事。这类事他们不沾手。不过,有时他们会听到一些其他人听不到的情况。今后几天里,我会悄悄地四下打探打探。如果能摸出点什么,我会给你打电话。” 帕特里奇感觉到他准会的。 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帕特里奇已与名单上一半的人通了话,他停下来歇一歇,到会议室里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回来后,他把《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浏览了一番,在电视新闻部里,这是每个人每天必不可少的事情。 查克·英森响亮的声音打断了帕特里奇的阅读。 “我带来了今晚的编排计划,哈里。”执行制片人话音未落,人已跨进办公室里。“我们将分开主持新闻节目。你是其中的一半。” “后面还是前面?” 英森微微一笑。“我们谁又能知道呢?不过,从今晚起,你将主持一切与斯隆家绑架案有关的内容,它将继续占据我们的头条位置,除非在播出之前,总统遭了枪击。克劳夫像往日一样,主持余下的新闻,问题是我们大家都觉得,如果有一伙暴徒——无论他们是谁——还想左右cba的生活的话,那我们注定就完了。” “这样安排我没有意见,”帕特里奇说,“我猜克劳夫也没有意见。” “坦率地说,这是克劳夫的主意。如同任何国王,他感到离开自己的宝座时间太久了会不安全的。再说,他呆着不露面也丝毫无济于事。喔,还有一件事,新闻结束前,克劳夫要即席讲几句话,向那些为他的家庭写来慰问信,或用其他方式表示其他关心的人致以谢意。” “即席?” “当然,我们有三名撰稿人正忙着查看那些来信呢。” 帕特里奇感到很有趣,不顾当时的情形,说:“你们二位眼下又和好了嘛。” 英森点点头。“在这一切了结之前,我们无言地宣布了休战。” “那么过后呢?” “那就等着瞧吧。” 第06节 大约在一个月前,米格尔非法进入美国不久,就开始设法购买棺材,用以装运他图谋绑架的两名人质去秘鲁。他在去购买之前,仔仔细细地把一切都设想好了。在他看来。这桩买卖只是举手之劳,可以悄无声息地一下办好。可他发现情况并非如此。 他不愿把活动都局限在昆斯区小哥伦比亚地带,想扩大范围,因而他去了布鲁克林的一家殡仪馆。 米格尔推开厚实的柞木大门,进了门厅,里面铺设着淡黄的地毯,摆着高高的盆栽植物,四壁悬挂着静谧的风景油画。一位沉稳持重的中年人接待了他,这位中年人身着黑色甲克,上面带有淡红的隐纹,穿一条黑灰条相间的裤子,白衬衣,黑领带。 “早安,先生。”衣着标准的这位说,“我是菲尔德,请问如何为您效劳?” 米格尔早就背熟了他要说的话。“我有两个上年纪的父母,他们希望为他们最终……呃,离世做些安排。” 菲尔德一点头,表示了赞成和同情。“我理解,先生。许多老年人到了晚年都希望从日后的安排中得到安慰和保障。” “就是这样。现在,我父母想要……” “对不起,先生。我们进我的办公室去,也许更为妥当。”“好吧。” 办公室位于走廊的尽头。应菲尔德之请,米格尔在一张椅子上落座。 “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先生。” “诺瓦克。”米格尔谎称道。 “哎,诺瓦克先生,首先我们应该谈一谈整个安排。你或你父母是不是已选购或订购了一块墓地呢?” “嗯,没有。” “那么,这将是我们先要考虑的。我们必须立即替你落实下来,因为如今要订购一块墓地是越来越困难,而好地点更不容易。当然,除非你想采用火葬。” 米格尔压抑着急躁情绪,摇了播头。“不。但我真正想要说的……” “那接着是你父母的宗教信仰问题。需要什么样的仪式?另外还有其他要考虑决定。也许你想看看这个。” 菲尔德递过来一张类似饭馆里雅致的菜单一样的东西。那上面开列着一长串单个项目和价格。诸如“死者的沐浴,消毒,整理和化妆——250美元”,“各式神职工作的协助服务——100美元”。一次“普通的服务”需要5900美元,这之中除去其他各式事项外,包括30美元的一个十字架,放在死者手中。棺材还在例外,一口可以高达20,600美元。 “我要来谈的是棺材。”米格尔说。 “当然。”菲尔德立了起来。“请跟我来。” 这一次,他领着走下一个楼梯,来到地下室。他们进了一间铺着红地毯的陈列室,非尔德首先走向20,600美元的那种。“这是我们最好的。是用十八号钢制成的,有三层盖子:玻璃盖、黄铜盖、加上垫料的黄铜盖。它可以永远永远地保存下去。”棺材的外部饰有精美的图案,里面衬着淡紫色丝绒。 “再简单一点的也许好些。”米格尔对他说。 他们选定了两口,其中一口比较小,标价分别为2300美元和1900美元。“我母亲身材比较娇小。”米格尔胡诌着说。和一名11岁的男孩差不多,米格尔想。 他们返回办公室后,菲尔德说,“现在我建议我们讨论一下其他事项。首先是安葬地。” “那没有必要啦。”米格尔说,“我的打算是给那两口棺材付款,然后把它们拉走。” 菲尔德吃了一惊。“这可不行。” “为什么?” “从来就不这样做。” “也许我该预先说清楚的,”米格尔开始意识到事情可不像预想的那么简单。“我父母希望现在就拿到他们的棺材,放在他们眼下的起居室里,以便每天可以看看。这样,他们会逐步习惯日后的归宿。” 菲尔德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们这里所安排的,我不妨说,是一种‘一揽子’生意。你父母可以来看看他们最后安息的棺材。但那以后,我们坚持要保管着,等到需要时再用。” “难道你不能……” “不能,先生,绝对不能。” 米格尔感受到对方在渐渐失去兴趣,甚至可能产生了怀疑。“好吧。我再考虑一下,也许会再来。” 菲尔德把米格尔送出了门。米格尔一丝一毫也没有要再回去的意思。就现在这样,他知道自己留下的印象已经够深!的了。 第二天,他又去更远的两家殡仪馆作了试探,当然提问的时间不肯再拖长了。但得到的答复全都一样。没有谁愿意把棺材从“一揽子”生意中抽出来卖给他。 这时,米格尔才感到试图离开自己的活动范围是个失策,他重又退回了昆斯区,求助于他那些小哥伦比亚的联络人。过了几天后,他们让他去了离杰克逊高坡不远的阿斯托里亚一家灰暗的小殡仪馆。在那里,他遇见了艾伯特·戈多伊。 就殡仪馆说,这儿适应于低档次的顾客,它与菲尔德馆相较,完全像下三流的集市比之于蒂法尼高级首饰店。不仅如此,这里到处散发着寒酸卑污的气息,包括它的主人在内。 “我是诺瓦克,来打听点消息。”米格尔这样说。 戈多伊点点头:“是的,我知道。” “我有两个上年纪的父母……” “嗯,这是在背合词吗?” 米格尔还是坚持重复了他早先那一套,戈多伊听着时,既厌烦也不相信。末了,他只问了一句:“你怎么付款?” “现金。” 戈多伊稍微客气了一点。“这边走。” 同样,棺材的样品也存放在地下室里,不过此处的地毯是褐色的,黯然无光,十分破旧,可供选择的品种也远不如菲尔德处那么多,米格尔动作麻利地找到了两口合适的棺材,一口是正常尺码,另一口比较小。 戈多伊宣布说:“那口普通尺码3000美元。至于那个孩子用的,2500。” 尽管“孩子”的提法不合他编造的故事,并且几乎就是事实,可米格尔未加理会。此外,他虽然深信5500美元的总价起码是正常价格的两倍,可他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他手上带着现金,付款时全是100美元的票子。戈多伊另外又索要了454美元,用以支付纽约市的销售税,米格尔也如数加付了,不过他怀疑市税务部门会不会见到这笔钱。 米格尔把新近弄到手的通用卡车倒进一个装卸平台前,在戈多伊的照料下,棺材给推上了车。接着米格尔把它们拉到安全可靠的地方,存放起来,然后又转到哈肯萨克。 如今,近一个月过去了,他又回到艾伯特·戈多伊殡仪馆,索求另一口棺材。 米格尔想到重返这里所潜伏的危险,心里感觉忧虑不安。 他依然记得,戈多伊曾不加思索地把那第二口棺材说作是孩子用的。那么戈多伊会不会把昨天一个妇女和孩子遭绑架的事和早先购买棺材的事联系起来呢?这有可能吗?米格尔反复思忖着。多半不大可能,可是米格尔这个恐怖分子之所以到如今还能逍遥法外,靠的就是狡诈多疑。不过既然已经决定要把第三个人质运往秘鲁,而今除了戈多伊外,别无其他选择。这个险非冒不可。 离开联合国大厦一小时多一点以后,在戈多伊殡仪馆的一条街外,米格指示路易斯停住灵车。他再次撑起伞钻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米格尔进殡仪馆后,一名女接待员通过室内通话机报告了戈多伊,然后把他引到老板的办公室。 胖老板从一团烟雾后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米格尔。“原来又是你。你的朋友们没有通知说你要来嘛。” “没有谁知道。” “你要什么?”不管戈多伊当初与米格尔做交易出于何种动机,很明显他此时已经产生了顾虑。 “我受托要为一个上年纪的朋友帮忙。他见到了我为我父母购置的棺材,很喜欢这个主意,问我能不能……” “噢,打住吧!”戈多伊桌边有一个老式痰盂,他从嘴里拔出香烟,狠狠地吐了一口,“听着,先生,别浪费时间去扯那些我们都清楚的一大堆废话。我问的是你要什么?” “一口棺材。付款方式照前。” 戈多伊狡黠的目光向前直视着。 “我是在这里做生意。当然,有时候我给你那些朋友帮点忙,他们同样也为我做些事。但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为自己招来麻烦啊?” “不会有麻烦。你合作的话就不会有。”米格尔带了点威胁的口气,它果然有效。 “好吧,满足你的要求。”戈多伊说,声音已比较平静。“不过自上次以来,价格已上涨了。同一个大人的型号,4000美元。”米格尔二话不提,打开萨拉韦里交给他的硬板箱,开始点100元的钱票。他递给戈多伊40张,戈多伊又说:“再加250块纽约的税收。” 米格尔一边重新扎着箱子一边对戈多伊说: “让你和纽约统统见鬼去吧。”接着又说;“我有车在外面。把棺材弄到你的装卸台上去。” 在装卸台上,戈多伊看到来了一辆灵车,微微有些惊讶。他记得,以前那两口棺木是用卡车装走的。戈多伊对他的这位顾客一直疑心未除,他记下了灵车上纽约牌照的号码和字母,回到办公室后,写了下来,不过却不清楚到底为了什么。他把那片纸头塞进一个抽屉里,很快就把它忘在了脑后。 戈多伊尽管知道自己给牵进了某件事情之中,明白欲求安稳,最好是从此再不多加过问,可在他把4000美元放进办公室的保险箱时,还是忍不住眉开眼笑。这位刚来的顾客一个月前支付的现金有些也还保存在那里,戈多伊不仅丝毫没有为两笔生意交纳纽约销售税的念头,而且也不打算申报它们的所得税。在单据上做些手脚,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帐上把这三口棺材除掉,那将不费吹灰之力。想到这里,他美滋滋的,决定像往常一样去附近一家酒吧痛饮一番。 酒吧里,戈多伊的几位酒友对他的到来大加欢迎。不一会,他三杯杰克丹尼尔威士忌下肚,浑身轻飘飘的,就给他那一伙讲起了一个憨大怎样买了两口棺材,据说放在父母的房子里,等着老家伙们去死,然后不久又回来买了一口,那样子就像在买椅子买锅子似的。 看到那些酒友们哄笑起来,戈多伊进一步吐露说,他狠狠地敲了那个蠢猪一下,跟那家伙索要了那些棺材平常价的三倍的费用。听到这里,他的一位朋友又一次喝起采来,这更加激发了戈多伊的兴致,把一切担心全都抛得光光的,又要了一大杯。 呆在酒吧里的这一群人中,有一名前哥伦比亚人,如今已移居美国,他为昆斯区出版的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西班牙语周刊写专栏报道。他用一截秃头铅笔在信封背面记下戈多伊的故事概要,当然已把它译成了西班牙语。他感到,它会成为下周专栏里一小段为人津津乐道的文字。 第07节 在cba新闻部,这一天可真是忙乱的一天,而斯隆家绑架案工作组则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为全国晚间新闻制作绑架案的综合报导依然占据着工作的中心,当然世界其他地方间时还在发生另外一些事件,有些甚至是重大要闻。 绑架案这条新闻分派到了五分半钟的时间,这在15秒的瞬间也会争得你死我活的行当里,可算是罕见的大段时光了。这样一来,工作组的整个精力几乎全部扑进了当天节目的制作里,而根本无暇顾及长远任务及其筹划。 特别节目的最后一段是cba电视网总裁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发表的讲话。 把马戈特拉进来是莱斯利·奇平翰的主张。昨天,在向网里播出绑架的简讯后,他随即打电话向她作了报告,并于今天上午又一次进行了汇报。总而言之,她的反应是富于同情的,他们第一次通话后,她给克劳娜德·斯隆打了个电话,表达了希望能很快找回他家里的人的心愿。但与新闻部主任讲话时,她却又提了两点警告。 “发生类似这样的事,部分是各家网台处理失当,让主持人变得比现实高大,使公众觉得他们特别了不起,简直是神。”她并未具体讲述网台该如何扭转观众的看法。即使网台更想这样,奇平翰觉得,自己出面就这种明显的事进行争论也毫无意义。 另一个附加条件涉及绑架工作组。 “我不希望任何人,这主要是指你,”马戈特·劳埃德—梅森断然说,“不加控制地乱花钱。你应该在现有的新闻部预算里开支一切必要的费用。” 奇平翰疑虑地说:“这一点我可没有那么大把握。” “那我就给你下一条死命令。任何超出预算外的行动,不经我预先批准,不能进行。明白吗?” 奇平翰真不知这个女人血管里流的是血还是冰。 他高声答道:“是,马戈特,明白了。不过,我要提请你注意,昨晚我们全国晚间新闻的收视率一下猛增,而且我预料在整个危机期间将会继续保持这个势头。” “这只能表明,”她冷冷地回答说,“不幸的事也有利可图。”将这位总裁扯进晚间节目中看来是适宜的,同时奇平翰希望这会软化她对一些开支的态度,照奇平翰看来,那些开支肯定是需要的。 马戈特摆起架子,权威十足地发表着讲话,她使用的是预先为她写好的讲稿,不过她自己已作了改动。 “我代表本网台和我们母公司格洛班尼克工业集闭的所有人员,宣布我们全部的力量随时都可以用于寻找斯隆家失踪的成员。对我们大家来说。这实际是一桩家庭事务。 我们为所发生的事情深表痛心。我们呼吁执法机构继续采取最强有力的行动,给罪犯以应有的惩罚。我们祝愿我们的朋友和同事克劳福德·斯隆早日与他的妻子、儿子和父亲团聚。 原稿里并未提及格洛班尼克工业集团。马戈特在奇平翰的私人办公室审查她的讲话稿时提出要加上,奇平翰劝告说。“要我可不会这么做。cba给公众的形象是个整体,是美利坚的一部分,加进格洛班尼克的名字会使这个形象失去光彩,对谁都不利。” “你这是自以为是,”马戈特讥刺道,“好像cba是皇冠上的明珠,是独立的。告诉你,它什么都不是。在格洛班尼克那边,他们多半会把cba看成他们屁股上的一个疹子,这个提法就这么定了。你要去就去掉关于斯隆的那些话,‘我们的朋友和同事’。管它绑架不绑架,我读到它们也许会背过气去。” 奇平翰干涩地提议道:“来点儿交换怎么样?哪怕就在这一次节目中,你能成为克劳福德的朋友,那么我保证爱格洛班尼克。” 马戈特破天荒地大声笑了。“真扯谈,好吧。” 工作组风风火火奔忙的头一天一无进展地过去了,帕特里奇对此并未感到吃惊。以前他也曾参加过类似的任务,深知任何新组成的人马至少需要一天熟悉情况。不过,计划必须立即拿出,决不能再加拖延。 “让我们来个工作晚餐吧。”下午他对丽塔说。 接下来,丽塔安排工作组的六名骨干待全国晚间新闻一结束,一道去吃顿中国饭菜,他们是帕特里奇、丽塔、耶格、艾丽斯、欧文斯和库珀,丽塔选中了西六十五路上的孙李韦斯特饭馆,那里离林肯中心很近,是电视新闻人员常爱去的地方。预约时,她对侍者领班袁安迪说:“别拿菜单来麻烦我们,你给点一桌好饭菜,给我们找张僻静的桌子,我们可以谈话。” 他们的桌子在饭馆顶里面一个相对清静的角落里。 头道菜,一份热气腾腾、味道鲜美的冬瓜汤吃得差不多了,帕特里奇对库珀开了腔。这位年轻的英国人几乎一整天都呆在拉奇蒙特,与每一个对绑架有点了解的人交谈,包括当班的警察,直到傍晚才返回工作组指挥部。 “特迪,让我们听听你到目前的印象如何?对我们眼下该向何处去有些什么想法?” 库珀推开已经空了的汤盘,抹了抹嘴,掏出一本用旧的练习本,然后答道:“好吧,先说说印象。” 他面前打开的一页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潦草的笔记。 “第一点,这从头到尾都是职业手搞的名堂。计划这件事的家伙没有瞎撞。他们计划得同列车时刻表差不多,并且确实做得不留一点痕迹。第二,这些职业老手很有钞票。” 诺曼·耶格问:“你怎么知道?” “料到你会问,”库珀咧嘴一笑,看了看桌上的人。“第一,一切都已表明,不管谁抓的人,他们下手前早就紧盯那座房子很长时间了。你们都听到过那些邻居如今在说,他们看到斯隆家房外的那些小车子,有一两次是大车,还以为车里的人是在保护斯隆先生而不是侦查他吧?嗯,从昨天来,有五个人作了这样的反映,今天我与他们中的四个人谈了话。他们都说见到那些车来来去去有三星期了,也许有一个月。那么我们得想想斯隆先生的话了,他如今也认为自己受到过跟踪。” 斯隆先生是一个电视大明星,他已习惯于当一名社会名人,习惯于走到哪儿都受到注视,这已成了一种生活方式。作为平衡,他下意识地形成了视而不见的心理反应,对那些陌生人目不转睛的呆看,那些东张西望,那些指指点点,他不想让他们打扰自己。正是由于这点,他把受到跟踪的想法丢在了一边,而我推想他受到盯梢是无疑的,因为对整个斯隆家庭的全面侦察少不了对他的跟踪。” “就算这是事实,”卡尔·欧文斯问,“它又能把我们引到哪里呢?” 帕特里奇说:“它帮助我们设想出绑架者的情形。继续说一下去,特迪。” “好吧,那么这些绑架者花这么长时间,进行这么多侦查,那可是要用钱的啰,另外他们使用那些小车同样也要钞票。还有一辆大车,也许两辆,加上昨天那辆尼桑,一支像样的车队。另外这些车还有一点特别的地方。” 库珀将笔记本翻了一页。“拉奇蒙特的警察让我看了有关那些车辆情况反映,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嗯,一个人看到一辆车,也许不会对它留下多少印象,但有一点我们多数人都能记住,那就是它的颜色,而报告见到过那些车的人讲到了八种不同的色彩。所以,我问自己:这一帮人真会有八辆不同的车吗?” “他们可能会有,”艾丽斯·埃弗利说,“只要它们是租来的车。” 库珀摇了摇头。“我们对付的这帮老兄可不会这样,他们可是滑透了。他们懂得租车就会暴露身份,要亮驾驶执照,要信用卡。另外,出租车使用的牌照可以查得着。” “那你是另有一说啰,”艾丽斯提拨了一句,“对吧?” “对了。我想事情是这样的,绑架者很可能有三辆小车,然后不断给它们重新喷漆,估计一个星期一次吧,指望能减少人们的注意。果然,它见了效。只有一点,喷漆时这帮家伙做了件蠢事。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下。拉奇蒙特的那些邻居里,有一个比其他人对那些车子注意得多些,那是因为他是搞汽车保险的,他留心了那些小车的牌子和型号,他说只见到了三种,一辆福特速度,一辆雪佛莱名人和一辆普里茅斯里莱恩特,全是今年的型号,他还记得其中的一些颜色。” 帕特里奇问:“那么你对重新喷漆是怎么考虑的?” “今天下午,”库泊说,“你们的同事伯特·费希尔替我给一些汽车销售商打了电话。了解的结果表明,人们提到的有些颜色,在那些型号里都没有。比如,保险公司的那位怪人,他说他见到过一辆黄色福特速度牌车,可这种牌子的从来没有生产过这种颜色的,至于一辆蓝色的普利茅斯,情形也一样。另外还有个人讲到一辆绿色车,可那三个牌子里没有哪一辆是绿色的产品。” 欧文斯若有所思地说:“你谈的这后面或许有点文章。当然,一辆车可能会出过事故重新喷漆,但三辆都这样却不大可能。”“还有一点,”耶格插进来说,“车辆修理铺要是给车子重新喷漆,通常他们都照厂家的颜色喷。除非谁要求来点独特的颜色。” “这是不大可能的,”艾丽斯提出自己的看法,“记得刚才特迪说我们要找的这些人都是很精明的。他们不愿招人耳目自然不想那样。” “你们讲的我都同意,各位,”库珀说,“这一来就会得出这样的想法,我们找的这一伙他们自己喷漆,而没有过多考虑流行的颜色,或许根本就不知道它们。” 帕特里奇生疑地说:“这过多地流于假想了。” 丽塔接口问道:“是吗?我要提醒你特迪前面指出的那些。我们正谈论的这些人实际上拥有一个车队,起码三辆小车,一辆卡车,也许两辆,一辆用于绑架的尼桑车……不管多少,我们知道的就五辆。这样,就表明他们需要把车子集中在一处,而这个地方肯定要相当大。那么不可以说这是个很大的带有一个喷漆车间的地方吗?” “是啰。”库珀开心地笑了。“确实是。” “一个行动据点,”丽塔沉思地说道,“除了装下这些车辆外,也许还住着参与这件事的人,不管他们是谁。我们从那个老太太的叙述中得知,绑架现场出现了四个到五个人,那么幕后可能还有。难道不可以说所有这些都聚在一起吗?” “包括人质。”耶格补充道。 “要是我们假定这一切是真的,”帕特里奇说,“好吧,眼下我们就这么设想吧,那么下一个问题是:这个据点在什么地方?” 库珀依然不慌不忙地答道: “我试着照绑架者计划时那样考虑了一下。我问了这样一个问题:绑架后,当我抓获我要的人时,接着需要什么呢?” “这样回答怎么样?”丽塔说,“安全避开追踪,为此就拼命逃掉,赶忙躲起来。” 库珀一拍手掌。“对极了!那么还有什么比躲进那行动据点更隐蔽的地方呢?” 欧文斯问: “我这样理解对不对?你是在暗示行动中心不太远吧。” “我是这样看的,”库泊说,“首先,需要完全离开拉奇蒙特,呆在这个地区的任何地方都太危险,但其次,又不能太远。绑架者完全晓得在很短的时间里,也许几分钟内,就会发生警报,到处都会布满警察。所以他们一定计算好了自己的时间。”丽塔问:“如果你仍设身处地替他们考虑,那是多长时间呢?” “要我猜那是半个小时。即使这么长也已经有点儿悬了,但他们要跑出一定的距离,不得不冒这个险。” 欧文斯慢吞吞地说:“把它换成英里……再考虑到这个地区的情况……我说是25英里。” “正是我所推算的。”库珀掏出一张叠着的纽约地区的地图,把它打了开来。地图上,他以拉奇蒙特为中心,用蜡笔画着一个圆圈。他用一只手指点着圆圈里的地方。“半径25英里,我推断那个据点就在这里面什么地方。” 第08节 星期五晚上8点40分,当cba新闻部的工作组人员还在孙李韦斯特聚着餐时,曼哈顿中区秘鲁外交官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的公寓套间里,蜂鸣器响了。这表明来了个客人。萨拉韦里自当天上午在联合国总部与米格尔会面后,一直坐立不安,他迫切希望听到森德罗·卢米诺索—梅德林的这伙人平安离开美国的消息。他们一走,萨拉韦里想,也就切断了他自己与那起骇人听闻的事件的瓜葛。昨天起,这件事始终压在他的心里。 一个多小时来,他和他的银行职员朋友黑尔加·埃弗伦在壁炉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伏特加补酒,谁都懒得去厨房准备晚餐,或打电话让人把饭菜送进来。酒饮多了,他们的身体越来越松弛,可心头的焦虑却半点也抹不去。 两人都明白,他们掌握着一条耸人听闻的犯罪案的重要线索,这案情占据了头条新闻的位置,它的受害者和案犯正为全国几乎每一个执法机构全力搜寻。更糟的是,他们帮助支持了这个绑架小组,为他们提取现金。 当然,令乔塞·安东尼奥和黑尔加提心吊胆的倒不是绑架受害者的生命安全,而是他们自己。萨拉韦里清楚,一旦他与这事的牵连暴露出来,不仅他的外交豁免权无法保护他免遭特别不快的下场,包括从联合国和美国驱逐出去,断送他的前途,而且回到秘鲁后,定然要受到森德罗·卢米诺索的惩处。黑尔加没有外交保护,会因隐情不报罪——也许还有接受贿赂,在她工作的银行里偷偷接转资金——而被判下狱。 黑尔加正在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蜂鸣器响了,萨拉韦里一下跳起来,奔到装在墙上直通一楼入口处的楼内通话机边。他按下一个按钮,问:“谁?” “我是普拉托。”由于楼内通话系统的缘故,送来的声音十分刺耳。 萨拉韦里欣慰地告诉黑尔加:“是他。”然后对着楼内通话机:“请上来吧。”他接下另一个按钮,打开楼下入口处的一把锁。 17层下面,与萨拉韦里通话的那个人推开重重的平板玻璃门,进了楼内。他中等身材,面容瘦削,皮肤黝黑,阴沉的眼睛深陷着,头发油光可鉴。年龄可说在38岁到55之间,具体岁数很难确定。他穿着一件双排扣雨衣,面前的扣子开着,露出里面并不起眼的棕色套服。他戴着一双轻便手套,尽管楼里暖烘烘的,却没有除下。 一名身着制服的守门人看见这个人走进来后,通过楼内通话机示意他走进一个电梯,等在门厅里的另外三个人也走了进去。穿雨衣的这位对他们未加理睬,他按下18层的电钮,木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直视着前方。他上到要来的这一层时,其他人早已离开了。 他沿着箭头朝要找的套间走去,同时留心注意着这一层另外还有三个套房,右侧有一个紧急楼梯口,虽说他不指望利用这些情况,但记着逃跑路线那是他久已养成的习惯。来到套间门口,他摁一下键钮,听到里面轻轻响起一阵铃声。门几乎立即就打开了。 那男的问道:“萨拉韦里先生吗?”他说得很温和,带着拉丁口音。 “是的,是的。快进来,我给你拿衣服吧?” “不用,我就不打停啦。”来客迅速扫视了一下四周。看见黑尔加时,他问:“这女的是那位银行职员吧。” 这句话说得有失文雅,但萨拉韦里答道,在是的。埃弗伦小姐。你的名字呢?” “就叫普拉托吧。”朝火炉前面一点头,“我们可以到那边去吗?” “当然。”萨拉韦里注意到来人戴着手套。他寻思,也许这是个人怪僻,要么也许这位老兄有缺陷。 他们来到壁炉前,来人朝黑尔加微微点点头,问道:“这里还有谁吗?” 萨拉韦里摇了摇头。“就我们自己。你可以随便讲。” “我捎来一条消息。”来人一面说着,一面把手伸进雨衣口袋。当他抽出来时,手中握着一支九毫米的白朗宁手枪。枪口上装着消音器。 萨拉韦里酒喝多了,反应十分迟钝,不过就算反应自如,他也不大可能作出任何举动,改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这位秘鲁人惊愕得呆若木鸡,不等他醒过神来,来人已经把枪对准萨拉韦里的额头,扣动了扳机。这个倒霉蛋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瞬间,大张着嘴,显出一脸惊异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黑尔加同样为震惊钉在了那里。不过,这时诧异转成了恐惧,她开始厉声尖叫,同时企图逃跑开。 但叫和跑她都太晚太晚了。来人是个枪法很准的射手,把一颗子弹送进了她的心脏,她立即倒了一下来,血流喷涌在她倒下处的地毯上。 这个行刺者来自小哥伦比亚,是米格尔雇佣的杀手,他停下手脚侧耳细听着。白朗宁上的消声器有效地抑制了两声枪击的音响,此刻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静,他手脚麻利地继续行动起来,准确无误地完成着他受命要干的余下的事情。 首先,他取下手枪上的消声器,塞进口袋。把手枪暂时丢在萨拉韦里的尸体旁,然后,从衣服的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喷漆壶,走到套间的一堵墙前,用西班牙文在上面喷出了几个黑色大宁“绿帽子”。 他回到萨拉韦里的尸体边,故意让一些黑漆滴在死者的右手上,接着抓起那些松弛的手指,包住漆壶,使劲一按,让萨拉韦里的指纹留在壶上。刺客把漆壶放在近旁的一张台子上,然后捡起枪,放入死者的手中,又一次捏了一下,使萨拉韦里的指纹印在枪上。他把枪和手摆好,似乎是萨拉韦里开枪打死自己,然后倒在了地板上。 刺客丝毫没有去碰那女人的尸体,让她留在倒下的地方。 然后,凶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好的信纸,上面打印着字,是这样的内容:我告诉你她是个与你不相配的骚货时,你就是不 相信。你认为她爱你,其实她对你的感情是轻蔑。你 信任她,给了她一把你套间的钥匙,她却利用这把钥 匙,将其他男人招到那里专干下贱的奸淫丑事。这里 有照片可以作征。她带了这个男的,并让他的摄影师 朋友照像。她那放荡的淫欲竟然发展到了为自己收集 这些照片。不用说,她这样卑劣地利用你的住处,是 对你这样一个血性汉子的最大侮辱。 ——你往日(真诚的)朋友 刺客离开起居室,走进一眼便知的萨拉韦里的寝室,他把这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一个废纸篓里。警察来搜查这个套间时,肯定会发现这张纸。那么很可能,它会被看作是一封半匿名信,其出处只有萨拉韦里生前知道。 最后一步是一个信封,也是由刺客掏出来的,里面装着些有光泽的黑白照片的碎片,每一片边角上都被焚烧过。他走进连着寝室的洗澡间,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入抽水马桶,就这么让那些碎片浮在上面。 这些碎片过于细小,无法加以辨认,然而,一个合乎情理的推测会认为,萨拉韦里收到那封揭发信后。烧掉了附在里面的照片,把灰倒在抽水马桶里冲下去了,结果还有些没有烧净的零头留着。继而,他在得知心爱的黑尔加背叛自己后,在妒火燃烧的狂怒之中,开枪打死了她。 此后,萨拉韦里准是在墙上喷出了那个词,一个悲哀酸楚的告示,描述了他对自己的看法。 这粗粗喷写的告别人世的哀鸣甚至还有那么一丝艺术气呢。兴许这不是一名盎格鲁撒克逊人或地道的美国人会干出的事,但却体现了一个拉丁情人动辄勃然大怒的性格。 最后一个推测:萨拉韦里因为不愿面对自己行为的后果,极度绝望之下,自杀了,他额头上的火药灼痕典型地表明那是一个自己造成的头部伤口。 设计这一幕的那些老奸巨滑的家伙知道得一清二楚,在纽约市,未曾得到侦破的凶杀案屡见不鲜,警察侦探被压得气都瑞不过来,而对于一切情形一目了然,答案现成的犯罪案,极少会再去花时间费神调查。 刺客将套间的起居室又扫视了一遍,最后作一检查,然后悄然离去。当他顺利地出得大楼时,他在楼里总共呆了还不足15分钟。走出几条街后,他抹下手套,扔进了人行道边的一个垃圾筒。 第09节 星期六早上7点30分,有人通过电话与在绑架者据点哈肯萨克的米格尔联系。他在主楼一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接了电话。 这个既当卧室又当办公室的小房间专门归他使用。绑架者使用的六架无线电话机中,有一架为专用电话机。只有有权使用该电话机的人才知道其号码。 打电话的人遵照指示使用的是公用电话,这样无论打进打出都不会被人发觉。 在过去一小时里米格尔一直在紧张地等这个电话。电话铃一响,他就抓起听筒,“喂?” 打电话的人按照预定的口令喝问:“天气?”米格尔答道。“闪电。” 对于“天气”的口令有两种回答。米格尔如果说“打雷”而不是“闪电”,那就意味着绑架者要推迟一天行动。“闪电’的意思是:“我们一切就绪准备动身。请报地点和时间。” 下面是关键的信息:“帽子南端二千。” “帽子”是一英里以外的蒂特婆罗机场,“南端”是机场南边门。“二千”指的是被绑架的人和押送者的登机时间——20:00或晚上8点。在哥伦比亚注册的里尔喷气式55lr将在机场等候他们。 米格尔简短地答道:“明白。”电话就断了。 打电话的人是纽约哥伦比亚总领事馆的一位外交官。自米格尔一个月前抵达美国后,他就成为传递信息的联系渠道。秘鲁和哥伦比亚外交使团中有不少变节者,他们有的是森德罗的同情者,有的是受雇于梅德林团伙,有的是两者兼而有之,拿了拉丁美洲毒枭给的大把钞票干欺骗的勾当。 接过电话米格尔就到大楼去通知其他人。大家已经在着手做出发的准备工作了,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任务。被绑架的人将睡在棺材里,由米格尔、包迪略、索科罗和拉斐尔押送。胡利奥将留在美国,潜伏下来继续为梅德林团伙服务。卡洛斯和路易斯过几天后再出境,分别乘飞机回哥伦比亚。胡利奥、卡洛斯和路易斯等里尔喷气式走后负责善后,即把留下来的汽车开到其他地方遗弃。 米格尔为如何处理哈肯萨克据点煞费苦心。他曾想把整个地方连同汽车一起放火烧掉。这儿的建筑都很老,浇上汽油烧起来会像只火炉一样。 但是烧房子会引起人们注意。如果调查起来,可以在灰烬中找到线索。因为到时大家都远走高飞了,这倒也无关紧要。不过他不愿让美国的警察有轻松日子过。因此,烧房子的想法不行。 米格尔对拉斐尔说道:“我们今晚7点40分离开这里。” 体格健壮的拉斐尔正在外屋的油漆房里。他咕哝了一声,点点头。他似乎对gmc卡车更感兴趣。昨天他把卡车重新油漆了一遍,使原来那辆印有“超级面包”字样的白色卡车变成了写有“宁静殡仪馆”金字的黑色卡车。 油漆卡车是米格尔的命令。他十分满意地对拉斐尔说:“好极了!可惜它只能用一次。” 拉斐尔转过身来,一丝微笑浮现在他那带有伤疤的凶脸上。显然他很高兴。拉斐尔以折磨人或杀人为乐,非常残暴,但有时也会像小孩子一样需要别人的称赞。米格尔对此觉得有些奇怪。 米格尔指着卡车的新奥尔良州牌照。“是新牌照吗?” 拉斐尔点点头。 “是我手上最后一批中挑出来的,从没用过。其他车子的牌照我全换成新的了。” 这意味着五辆汽车都换上了在拉奇蒙特监视期间没有看到过的牌照。 米格尔走出油漆房,来到树丛中。胡利奥和路易斯正在那儿挖坑。昨天下了场雨,地面是湿的,活很重。胡利奥正在用铁锹砍树根,看见米格尔,便停了下来,一边用衣袖擦了擦汗水汵汵的黑脸,一边骂道“他妈的,这哪是人干的话!” 米格尔想训斥他一顿,但克制住了自己。胡利奥脸上的刀疤泛出红色,表明他心情很坏,要想打架。 “休息一下吧。”米格尔简略地说道。“我们晚上7点40分出发,有的是时间。” 在最后几个小时吵架太不值得了。此外,米格尔现在需要人手挖坑,把无线电话机和包迪略留下来的医疗器械埋起来。 把电话机埋起来并不是理想的安排。米格尔想把它们扔到河里去。在新奥尔良—纽约地区河很多,但要往河里扔东西而不被人发觉是很难的,特别是现在时间很紧。 胡利奥和路易斯把坑重新填满后,将在上面铺上一层树叶,使人看不到下面埋有东西的任何痕迹。 米格尔随后去见卡洛斯。他正在外屋的另一间房间里烧文件。卡洛斯很年轻,受过良好教育。在长达一月之久的监视期间,他对所有进出斯隆家的人员进行了记录并拍了照。现在这些材料都在铁炉子里化为灰烬。 米格尔把晚上出发的消息通知他后,卡洛斯似乎是如释重负。他薄薄的嘴唇抽动了一卜,说道:“很好!”随后他的双眼又恢复了平时的严峻。 米格尔注意到过去48个小时内每个人都非常紧张。也许是因为年轻,卡洛斯特别紧张。但他自我控制能力很强。米格尔预见卡洛斯要不了多久就可担任恐怖组织的领导角色。 铁炉子旁边有一堆看上去像是拉斐尔的衣服。米格尔、拉斐尔和包迪略晚上动身坐飞机时将穿黑色西服,扮作哀悼者。他们精心编织了一个故事,以防备美国政府可能进行的检查。 米格尔指着那堆衣服说:“不要烧衣服,烟太大了。摸一下口袋,把所有东西都掏出来,把标签都扯下来。然后把衣服埋掉。”他朝挖坑的方向指了指。“把我的话传给其他人。” “是。”卡洛斯继续烧材料,说道:“我们应该搞点鲜花。”“鲜花?” “灵车里的棺材盖上要放花,其他棺材盖上可能也要。这是风俗习惯。” 米格尔犹豫起来。他知道卡洛斯是对的。而自己在制定离开美国的计划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根据这个计划,他们将在蒂特婆罗机场登上里尔喷气式前往佛罗里达州的奥帕洛卡机场,再从那儿直飞秘鲁。 起初,米格尔只准备劫持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质。因为灵车一次只能装一个棺材,让灵车从哈肯萨克据点到蒂特婆罗机场跑两次,每次送一个棺材。但是三个棺材三次风险就太大了。因此米格尔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让灵车只运送一只棺材到蒂特婆罗。至于是哪只棺材由包迪略决定。写有“宁静殡仪馆”的gmc卡车将运送另外两只棺材。 米格尔知道里尔55lr飞机的货舱门很大,可以运进两只棺材。再放一只可能有困难,但他相信可以做到。 他权衡着卡洛斯的建议,想道:有了鲜花可使他们的故事更令人信服。在蒂特婆罗机场他们要通过安全检查。因为绑架事件,那儿也许会增派警察,肯定有人要盘问棺材里的死者是谁。米格尔认为那时气氛一定非常紧张,而蒂特婆罗是他们平安出走的关键。他们将从奥帕洛卡真正地飞离美国。 他觉得那儿不会有什么问题。 米格尔决定用现在的小风险来抵销以后的大风险。他点点头,“好,要鲜花。” 卡洛斯说:“我去开一辆小轿车。我知道在哈肯萨克附近上哪儿去搞花。我会小心的。” “开普利茅斯车。”这辆车已被重新漆上深蓝色,并且如拉斐尔所说已换上了新牌照。 米格尔离开卡洛斯便去找包迪略。在主楼二楼的一个大房间里他找到了他和索科罗。这个大房间现在很像医院的病房。 平时,包迪略给人的印象就是神情憔悴,面色苍白,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今天这种印象更为强烈。他的脸色惨白,行动很费力,但他仍在继续着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卡洛斯告诉他晚上7点40分动身的消息后,包迪略答道:“我们到时会一切就绪的。” 包迪略以前当过医生。在米格尔的敦促下,他进一步确证了一天半的试验结果,即为了使三个人质在特定的时间内处于深度昏迷各自所需的普鲁波弗尔剂量。睡在棺材里的每个“病人”会有无人照管和监护的时候,因此掌握这项技术是十分必要的。 此外,出发时间长达50小时的停止进食也是令人满意的。他们不会有呕吐,吸气时肺部也不会发出声响。为防止噎气和窒息,包迪略补充道,将在每个人的咽喉处插入一根气管。在盖棺之前,他们都侧身睡。同时,静脉注射避免了脱水。三个人正在昏睡。身边架子上挂了透明的葡萄糖水袋,滴液流向插在他们胳膊上的导管。 米格尔站住,俯视着三个失去知觉的人质。他们似乎很安宁,脸色显得很平静。他觉得那个女的颇具姿色。以后如果有机会,他也许可以利用她的美色。那个男的据报纸报导曾在部队服役过,他神色庄严,真像是一位安睡的老战士。那个男孩似乎较单薄,脸色清瘦。也许是停止进食使他变得虚弱,但这没有关系,只要他能活着到达秘鲁,而这他是向森德罗的人保证做到的。三个人面色都很白,只在脸颊之处微微泛出一点红色,他们呼吸均匀。米格尔感到满意,转过身子。 在撤离这儿前往蒂特婆罗机场之前,安格斯、杰西卡和尼基要睡到棺材里。三个棺材横放在支架上。米格尔亲眼看过拉斐尔在包迪略指导下工作,因此知道棺材板上都钻有许多小孔。这些小孔肉眼几乎看不出来,主要是让新鲜空气能进到里面。 他问索科罗:“如果需要,你会哭吗?” 按照这个计划,她将扮演悲悲戚戚的哀悼者。 “会。” 包迪略带着平时偶尔流露出来的职业自豪感,补充了一句,“我将在她下眼睑里各放一点胡椒。我的眼里也放,这样就会泪流不止。”他注视着米格尔,“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给你放。”“到时再说吧。” “最后,三个棺材里都将放上一只小型ekg监测仪,记录他们的呼吸和昏睡状况。我有一个装置可在外面阅读数据,普鲁波弗尔剂量也可在外面调控。”包迪略结束了他的汇报。通过刚才的谈话,起初的一些疑虑消失了,米格尔感到满意的是包迪略明白自己的工作,索科罗也是如此。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等到天黑了。未来的几个小时似乎是没有尽头。 第10节 在cba新闻部,特别工作小组星期六上午10点钟的会议才开就被打断了。 坐在会议桌首的哈里·帕特里奇正要让大家进行议论,扬声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帕特里奇停下来和其他六个与会者静听新闻编辑室的通知。 值班经理理查森讲话。下面是刚从upt收到的新闻简报…… “纽约怀特普莱恩斯消息:一辆据信星期四绑架克劳福德·斯隆家人时用过的客车几分钟前爆炸,至少有三人丧生,20人受伤。爆炸是当警察在靠近城中市场的停车库检查该车时突然发生的。此刻正值许多周末购物者驱车到达市场。车库遭到很大破坏。消防队员、救护人员和救护车已经到达现场。一位目击者形容该场面为“像是发生在贝普特的一场恶梦。” 会议室里的特别工作小组成员没等这条新闻讲完,就都匆忙站立起来,把椅子推开。扬声器电话声音一停,帕特里奇第一个奔了出去,来到楼下的新闻编辑室。丽塔·艾布拉姆斯尾随在后。在新闻室,帕特里奇浏览了upt的新闻简报后,决定马上播出。 cba收到upt新闻简报才四分钟就广播了。从监控室监视仪得知其他各家联播网几乎在同时都中断了正常节目,也开始播送这条消息。 哈里·帕特里奇一贯沉着冷静,善于表达,是一流的专门人才。已经没有时间写讲稿或使用讲词提示器,帕特里奇只是凭对新闻简报内容的记忆进行即兴直播。 等播音室里摄像机的红灯一灭帕特里奇就给控制室的丽塔打电话。他对她说:“我马上到怀特普莱恩斯,你准备一下,好吗?” “我已经准备就绪,艾丽斯、明也和我去。艾丽斯要为晚上的节目制作一条消息。你可以到那儿去做现场采访,我们以后再剪辑声带。汽车和驾驶员已在等我们了。” 人们后来看清楚了,这起爆炸事件有其不可避免性。 昨天晚上一位安全员巡逻时记下了在车库里过夜的所有汽车的车名及其牌照。这是例行公事,以便防止某些驾驶员欺骗撤谎,说是把停车卡丢了,他们的车在车库只于当日存放了一天。 前天晚上值班的安全员就发现一辆挂着纽约牌照的尼桑车停在车库里了。这种事情是司空见惯的。有时,一些汽车因为各种原因可在车库里停上一个星期,甚至更长的时间。但是第二天晚上值班的安全员警惕性较高。他听说人们正在寻找一辆与斯隆家人绑架案有关的汽车。他怀疑这辆尼桑车就是那辆车子。 他将自己的想法写了个报告。第二天上午维修车间主任读了报告后马上打电话给怀特普莱恩斯警察局。警察局派了一辆巡逻车来进行调查。根据警方记录,时间是9点50分。 但是维修车间主任没有来得及等警察。他拿了一串自己多年来收集到的汽车钥匙,就去看那辆尼桑车。他经常引以自豪的是凭借这些钥匙,他有办法把几乎所有的汽车门都打开。 这一切正好发生在周末购物者的车群开始涌进车库的时候。 维修车间主任不费气力,很快就找到了开尼桑车的钥匙,他将驾驶门打开。这是他临终前几秒钟内的最后行动。 随着后来将形容为“像是50个惊雷”般的轰隆一声巨响,尼桑车在一个势吞一切的大火球中崩裂瓦解。车库也受到严重破坏,周围停靠的小汽车都给炸毁了。幸好车里都没有人,只剩下小汽车在熊熊燃烧。尼桑车停靠的地方上下墙壁都被炸了个大窟窿,燃烧着的小汽车就从窟窿里往楼下掉。 爆炸的影响并不局限在车库以内,城中市场本身遭到了结构性破坏,许多玻璃窗和玻璃门给震得粉碎,炸上天的碎片落到了附近的街上、车上和人的身上,爆炸的影响到处可见。起初的巨响消失后,紧接着是短时间的寂静,只有大火熊熊燃烧声和物体倒塌声。随后人们开始尖叫、呼喊、咒骂,“救命”的狂喊声、莫名其妙的命令声此起彼伏。接着四面八方传来了救护车和警车的警笛声。 非同寻常的是伤亡人数最后加起来没有超过开始报的数字。除了维修车间主任以外,有两人因伤势过重而死去。有四个人伤势严重,正在阴阳界徘徊。22人,其中一半是孩童,被炸伤,已送往医院治疗。 总的说来,upt新闻简报把这比作贝鲁特并非不恰当。 对于一个记者来说,不管他对一个正在发生的新闻事件的背景如何熟悉,直接与该事件接触在心理上是至关重要的。帕特里奇过去42小时一直在搞斯隆家人绑架案,但只是到现在才与该案有直接接触。他不时感觉到自己像是笼中之鸟,只有一张办公桌、一架电话和一台计算机监测仪来与外部世界联系。怀特普莱思斯的爆炸固然是个悲剧,但到这里来能满足自己的需要。他知道丽塔也有同感。 赶到现场后,帕特里奇问丽塔:“有没有跟克劳福德联系过?” “我刚给他打过电话。”她说,“他正要动身到这里来,但我央求他不要来。他来这里,第一,要受到围观,第二,看到这些混蛋的所作所为会使他十分难受。” “但他将看录相片。” “他想看。他说他在新闻部见我们,莱斯也去。我们已经有拍好的带子了。”丽塔手上拿了几盒录相带。她又说道:“我认为你我应该走了,艾丽斯和明可以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帕特里奇点点头。“好,但等我一分钟时间。” 他们现在是在车库的三楼。离开丽塔,他走到一个未遭损害、没有人干扰的角落,从那里可以看到生活照常进行的怀特普莱恩斯地区。远处是去新英格兰的高速公路,再往前是韦斯特切斯特青山。这些和平正常的景象与身旁的灾难场面形成鲜明的反差。 他从忙乱中有时脱出身来,为的是想冷静地想一想,提出并回答一个苦恼的问题。他曾允诺要找到杰西卡,她的儿子和克劳福德的父亲,或许还要解救他们,现在还有没有成功的希望……哪怕是一点点的希望?帕特里奇这时觉得回答是否定的。尽管当初在cba新闻部十分乐观,现在要使人相信一个手无寸铁的新闻报导部门负责人能在警察、政府、情报部门和军方经常受挫的领域获得成功,是否有点太狂妄?但是把个人感情放到一边,为了切合实际,他是否应该建议cba放弃积极参与的立场,而鼓励记者重新担任新闻观察的准标角色,或者如果这点也做不到那至少就让其他人来接替自己的工作?他觉察到背后有人走过来,便转过身,原来是丽塔。她问道:“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他告诉她:“我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事态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取决于我们如何报导,而是取决于我们如何行动。”她说:“这我知道,你是否在考虑想交班,不挑担子了?”丽塔敏锐的观察力使他屡屡吃惊。他点点头:“是的,我想不干了。” “哈里,这不行。”她敦促道。“不要屈服!如果你不干,我们找不到能力及得上你一半的人。” 第11节 帕特里奇、丽塔和特迪·库珀同坐一辆车回曼哈顿中区,车速比去时慢多了。帕特里奇和cba的司机坐在前座,特迪和丽塔坐在后座。 库珀去怀特普莱恩斯的决定是在最后时刻作出的。到那里后他一直在不惹人注目的地方观察。他不时显出一副出神的样子,似乎是在思索一个问题。帕特里奇和丽塔起先也不想说话。两人都觉得,今天上午的事件是个不样之兆。他们在国外多次目睹过恐怖行动造成的恶果,现在亲眼看到恐怖行动侵吞了美国都市的郊区,令人痛心,难以忘怀。好像是残暴的疯狂终于到来,开始毒化一个迄今为止一直是平静的、以理性为基础的环境。他们担心今天开始的对这个基础的侵蚀将扩大范围,也许还不可逆转。 过了一会,帕特里奇在前面座位上转过身来,对后面的人说道,“英国人曾经相信外国恐怖行动不会在英国发生,但结果发生了。我们这里有不少人也曾这样相信过。” 丽塔说:“这些人一开始就错了。这是不可避免的。问题不在于会不会,而在于什么时候。” 两人都相当肯定地认为斯隆家人绑架案是外国恐怖分子干的。这一点己为怀特普莱恩斯警察局局长所承认。 “那他们到底是谁呢?”帕特里奇边说边用拳头击自己的掌心。“我们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问题上来,是谁?” 丽塔清楚地看出帕特里奇已经把不再担任cba特别工作小组领导的想法抛到脑后去了。她答道,“自然先是想到中东、伊朗、黎巴嫩、利比亚……宗教组织,你报吧:真主党、逊尼派、什叶派、伊斯兰圣战组织、黎巴嫩武装革命派、巴勒斯坦解放组织。” 帕特里奇承认道,“我也这么想。随后我问自己,为什么会是他们?为什么他们丢下家门口的易击目标,而把黑手伸这么远,冒这样大的风险到美国来活动?” 库珀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哈里,也许我们应该往南方去找。” “拉丁美洲,”丽塔说,“这有道理。尼加拉瓜最有可能。洪都拉斯,或者墨西哥,甚至哥伦比亚,都可以考虑。” 他们继续探讨,但未能得出任何结论。帕特里奇对特迪说:“我知道你一直在动脑筋思索一个问题,能说给我们听听吗?”库珀考虑了一下,说:“可以。我估计他们己经出境了。” “你指绑架者?” 库珀点点头,“并且带了斯隆先生的家人。”他把头朝怀特普莱思斯方向转过去,“今天早上的事件像是一个署名。让我们知道他们是些什么样的人,其手段是怎样地狠毒,这是对以后要跟他们打交道的人的一个警告。” 帕特里奇问:“你看我说得对不对?你认为他们是在估算了尼桑车被人发现和爆炸所需要的时间后再制定行动计划的,因此在爆炸事件发生之前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了。” “是这个意思。” 帕特里奇不以为然,“你只是在猜想,你会猜错的。” 库珀摇摇头,“不仅仅是猜想,应该说是合理判断,这个判断或许是百分之百正确。” 丽塔问道。“假定你的判断正确,我们应该怎么办?” 库珀说:“我们要决定是否花费大量人力财力去寻找他们曾经使用过的藏身之地。那地方到时也许已经空无一人。” “如果像你说的鸟已飞了,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寻找那个地方?” “理由哈里昨天说过了:每个人都会留下痕迹。不管那些家伙如何小心谨滇,他们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帕特里奇提醒库珀,“昨天晚上你声称要琢磨一个确定绑架者据点方位的办法,你刚才所说的‘花费大量人力材力’是否就是指这个办法?” “是的。它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帕特里奇和丽塔静听库珀描述他的计划。 “我们首先考虑这一点;绑架者不管是来自何方,到了这里后必须在靠近拉奇蒙特的地区建立据点,但我们知道,也不会靠拉奇蒙特太近。那么,他们找房子最有可能采取什么方法呢?首先,大体确定一个地区。随后,特别是他们的时间紧迫,就得和一般人一样阅读报纸上的房地产广告。而他们所要的房子一般会刊登在分类广告上。当然,我们不能肯定,但很有可能他们就是这样找到房子的。” 帕特里奇说:“这当然是一个可能性。但另一个可能性是他们会让当地人帮忙,在他们抵达之前就把据点建立起来。” 库珀叹了口气。“完全正确!但是当你只能同各种可能性打交道时,你当然是选择最有把握的可能性。” “特迪,我是在跟你过不去了。请继续说下去。” “好,我接着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查阅过去三个月中出版的各种报纸,包括区域的和本地的报纸所登载的有关以拉奇蒙特为中心,半径25英里范围以内的房地产广告。查阅这些报纸时,我们要寻找一种广告,即我们刚才提到过的那种房子的广告,特别是那些只出现几天就突然消失的广告。” 丽塔张大了嘴巴。“你知不知道这要有多少报纸、多少日报和周报,要用多少人?” 帕特里奇对她说:“我也这样想,让他说完。” 库珀耸耸肩。“我知道有多少种报纸吗?不,我只知道数量很多。但是我们可以雇人——可以叫聪明的孩子——去查阅。我听说有一本书……”库珀停下来查看他的笔记。“《编辑和出版商国际年鉴》大报小报一律收录。我们将从这里开始,然后再到图书馆。那儿收藏各种报纸的原版,或是报纸的微缩胶卷。另外一部分人可以直接到报社去查阅过期的报纸。要有很多人参加,而且行动要快,要不然,就追赶不上了。” 帕特里奇说:“你认为三个月的广告足够……” “你看,我们知道这些家伙盯梢了斯隆家人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当他们开始盯梢时,可以肯定他们已经建立起据点了。因此查阅三个月的报纸是有道理的。” “我们找到符合我们想要寻找的房子的广告后该怎么办呢?” 库珀说:“那就有许多‘可能’了。我们将按重要性排个名单,在那些我们雇来查阅报纸的人中选一些人去搞追查。首先,可以与广告商联系,问些奇特的问题。随后,根据问答,找们再决定去看哪些地方。”库珀耸耸肩。“大部分查着不会有任何结果,但也有一些不是这样。我想到时亲自去查看一些地方。”帕特里奇和丽塔权衡着库珀的计划,车上一片沉默。丽塔说:“说实话吧,我认为你的计划是不能付诸实现的。首先,涉及到大量的报纸,多得不计其数!第二,你雇那么多人帮忙,要花费好多钱。” 库珀问:“但如能把斯隆先生家人救出来,是否值得呢?”“当然值得。但是你的建议不能把他们救出来,至多可以提供一些信息,甚至这一点也不太可能。” 帕特里奇最后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不能作决定,因为涉及到钱,要莱斯利·奇平翰拍板。特迪,我们今天等一会见到他时,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再详细地说一下。” 艾丽斯·埃弗利为星期六晚间新闻制作的二分半钟的报导反响很大,令人震惊,用电视业的行话来说,影像丰富。在怀特普莱恩斯,明一如既往创造性地运用他的摄像机。回到cba新闻总部,艾丽斯与声像编辑鲍勃·沃森再一次合作制作出一件新闻报导的精品。 整个制作过程是在艾丽斯和帕特里奇来到沃森的编辑室以后开始的。三个人观看录相片时,艾丽斯将每盒带子的内容作了初步记录。有一个带子内容很新,到时一定会用,拍的是联邦调查局人员抵达爆炸现场时的情景。当问到绑架者是否传递过任何信息时,联邦检查局的高级官员指了指四周围,面色严峻地说:“就这个信息。” 看完片子后,艾丽斯说:“我认为我们应该先放熊熊燃烧的小汽车的画面,接着放车库里断裂塌陷的楼层,然后跳到运送死者伤者的地方。”帕特里奇表示同意。经过讨论,他们制定出了总的计划。 接下来,帕特里奇在编辑室里录制了声带。他们先录记者的评论,再配图像。看着匆匆忙忙打出来的讲词,他念道:“今天,对于老练的外国恐怖分子绑架了克劳福德·斯隆家人这一点的任何疑云都被无情地驱散了……。” 第12节 特迪·库珀错了。绑架人员和人质都没有离开美国。但是根据现在的计划,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要离去。 躲在哈肯萨克据点的梅德林人员星期六下午极度紧张,神经绷得紧紧的。使他们感到不安的最直接原因是收音机和电视机里关于上午怀特普莱恩斯事件的报导。 米格尔焦躁不安,很不耐烦地回答别人提出的问题,有几次还咒骂提问题的人。卡洛斯在5个哥伦比亚人中性格最为温和。当他怒气冲冲地说引爆尼桑车“做法很蠢”时,米格尔抓起了一把刀子。但他控制住自己,又把它放了下来。 米格尔事实上也意识到在怀特普莱恩斯引爆尼桑车是一着臭棋。当初的动机是等他们走后,警告人们绑架者不是闹着玩的。 米格尔曾以为,他们在绑架事件之后卸走了车上的黑色玻璃,纽约的牌照换成了新泽西的牌照,客车因为外表起了变化,在怀特普莱恩斯的停车库里可以停上五六天,甚至更长的时间而不被发现。 很明显,他判断错了。更糟的是,正当他们想悄悄地溜出国境时,上午的爆炸及其人员死伤使得全国的注意力重又集中到斯隆家人的绑架人员身上,警察与公众又处于高度警惕状态。 米格尔及其同伙对在怀特普莱恩斯造成的死伤破坏一点也不在意,换一个场合他们还会觉得开心。他们感到不安的只是自己现在处境很危险,而这是不应该发生的。 哈肯萨克的阴谋者争论的问题是:根据新闻报导,警察自星期四以来已经撤去部分路障,现在还会不会重设路障?如果会,从据点到蒂特婆罗机场之间有没有路障?机场情况如何?安全检查是否会因为爆炸事件变得很严?如果四个绑架人员再加上人质能从蒂特婆罗安全离去,在佛罗里达的奥帕洛卡机场停留时会发生什么情况?那里危险大不大?对这些问题没有人——包括米格尔——能提供答案。他们明确知道的便是一定要走。转移这架机器已经开动,他们必须碰运气。 气氛紧张的另一个原因是阴谋者相互之间日益不和。 索科罗是产生矛盾的一个根源。尽管她起初对男人们的殷勤一概拒绝,昨天晚上她上了卡洛斯的床。他们作爱的声响使其他男人羡慕不已,拉斐尔更是十分嫉妒,因为他自己想占有索科罗。 使情况更为复杂的是米格尔对索科罗也有强烈欲望。但是作为他们的头目,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能卷入对她的竞争。他感觉到,他的领导地位产生了其他方面的影响。最近,他照着刮胡子的镜子,意识到自己身上平常的“普通人”外貌正在消失。他越发不像和气的小职员或小经理了,而过去他曾以此作为掩护。年龄和职责赋予他真正的形象——一位老练、强硬的指挥员。 今天他想,所有指挥员都会犯错误,怀特普莱恩斯很明显是他的失着。 因此,当7点40分到来时,每个人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如释重负。撤离行动开始了。 胡利奥驾驶灵车,路易斯驾驶“宁静殡仪馆”卡车。两辆车子已经装上货准备出发。 灵车上只有一只棺材,里面是昏睡的杰西卡。安格斯和尼古拉斯也处于昏睡状态,他们的两个棺材放在卡车上。每个棺材盖上卡洛斯各放一只用白色菊花和粉红色石竹扎的花环。这些鲜花是他上午翻搞来的。 很奇怪,看到棺材和鲜花后,绑架者的情绪变得阴沉起来,似乎他们在心里排练多次准备到时表演的各个角色变得容易了。 只有包迪略一直集中精力做手上的事情。他在三个棺材周围忙碌着,用他的外接监测仪检查读数。在随后几个小时里,他要检查多次。这次行动的成败将完全取决于他的预先测算。在路途中,特别是受到盘问时,如果有一个人质恢复知觉后挣扎或叫喊,那一切都完了。 甚至棺材在什么地方有点异样,引起人们怀疑后要开棺检查,也可能使整个计划成为泡影。 快要出发前往蒂特婆罗时,索科罗出现了,她身穿一件极富性感的黑色亚麻布连衣裙,外披一件镶边短衫。头戴一顶无边小黑帽,耳上饰有金耳坠子,还带了一根细细的金项链。因为包迪略在她下眼睑放了胡椒末,她眼里噙着泪水。她在拉斐尔眼睑里也放上胡椒末,开始他拚命反对。但在米格尔的坚持下只得让步。拉斐尔很快就习惯了轻度不适,两眼开始淌眼泪。拉斐尔、米格尔和包迪略各人身穿黑西装,戴黑色领带,扮得很像哀悼者。如果有人盘问,拉斐尔和索科罗将成为一位死去的哥伦比亚妇女的哥哥和妹妹。这位妇女访问美国期间在一次汽车翻车失火事件中丧生,现在她的遗体正运往家乡安葬。根据他们编造的故事,因为这位妇女的儿子死于同一事故,拉斐尔和索科罗将成为尼基的伤心欲碎的舅舅和阿姨。第三位“死者”安格斯则是随同母子两人前来美国的一位远房亲戚。 包迪略是负责料理后事的死者家庭成员,米格尔是他们家的好朋友。 他们编造的故事备有文件证书佐证:他们伪造了出事地方宾夕法尼亚签发的死亡证明,高速公路上交通事故的照片,甚至还有从《费城日报》上剪下来的新闻报导。这报导实际上是由私人印刷所印制的。文件证书还包括米格尔、拉斐尔、索科罗和包迪略的新护照和两张备用死亡证明,其中一张已用于安格斯。这“一套’文件证书是通过米格尔另一位哥伦比亚联络人搞到的,共花费两万多美元。 在这编造的故事和伪造的新闻报导中都提到关键的一点:三具尸首己被烧得血肉模糊,扭曲变形,难以辨认。在撤离美国途中,米格尔将以此来防止开棺检查。 灵车和卡车的引擎已经发动,后面跟着的是普利茅斯车,卡洛斯坐在驾驶员位置上。他将与其他车子保持一定距离,但一有情况随时就可前来帮忙。除了包迪略外,所有人都带了枪。现在的计划是直接开往机场,路上只需10分钟时间,最多15分钟。 米格尔在哈肯萨克的院子里看了一下他的手表:7点35分。他对其他人下了命令:“上车。” 他独自一人把据点的房子和辅助建筑最后检查了一遍,使他满意的是没有什么他们住过的明显痕迹留下来。但有一处使他不安。他们挖坑埋网络电话和其他设备的地方同周围相比显得不平整。胡利奥和路易斯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平整地面,铺了一层树叶,但被人翻动过的迹象还在。米格尔估计这无关紧要,而且在这个时刻也无能为力了。 他回到灵车旁,爬上前座,对胡利奥说:“走!” 他们前往蒂特婆罗时,已是黄昏。夕阳在他们后方只留下最后一缕晚霞。 路易斯第一个看见了前面警车上闪烁着的警灯。他轻声咒骂了起来,将车刹住。米格尔从灵车的乘客座位上也看见了警灯,他把头伸出去看了一下自己的车子在公路上的位置。索科罗坐在两个男人中间。 他们现在在往南去的州17号高速公路上,后面一英里外是帕塞伊克高架快车道。州17号高速公路上来往车辆很多。从这里到警灯处没有向右去的岔道。马路中间的分隔栏使得u形转弯也不可能。米格尔开始冒汗了。他尽力控制自己,命令路易斯:“继续往前走。”他往后看了一眼,确保“宁静殡仪馆”卡车紧随在后。 卡洛斯的普利茅斯车跟在后面更远处,尽管见不到它。 现在他们看到几名警察在前面将车辆分为两路,中间是像收税岗亭一样可移动的结构。另外几个警察好像是在和停车的司机交谈。右边不远处还停了几辆警车,警灯一闪一闪地亮着。米格尔对其他两人说;“冷静点。由我来说话。” 他们缓缓向前移动了10分钟才看到车队长龙的头。即使这时他仍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色己经暗黑下来,许多车灯照得人眼花缭乱。从远处看去,警察与司机交谈后,有时把一些小汽车和卡车带到旁边去作进一步检查,有时则挥手放行。 米格尔看了看手表。快8点钟了,没法和里尔喷气式准时碰头了。 米格尔尽管叫别人冷静,自己却紧张起来。他们迄今一直是连连得手成功,难道就到此为止,要以被捕或在和警察的枪战中丧生而告终?在被抓获与被打死之间米格尔选择后者。要从目前的危险境地中蒙混过关似乎不大可能。他考虑:是现在就逃跑,或至少拚打一下,还是继续坐在这里,怀着侥幸通过的唯一希望,让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路易斯轻声低语:“这些混蛋来检查我们了!”他将手伸进大衣下面,拿上一支瓦尔瑟p38手枪,放在身边座位上。 米格尔吼道;“把它藏起来!” 路易斯用报纸将枪盖上。 米格尔感到身旁的索科罗在颤抖。他将一只手搁在地胳膊上,颤抖停止了。他看见她两眼盯着前方,目光停在向前走来的警察身上。 这个身穿制服的人影是独自行动的,没有和车队前面的警察在一起。他边走边朝身边停靠的小汽车内张望,偶尔停下来,显然是回答旁人的问题。当这位警官离他们还有几码远时,米格尔决定采取主动。他按了按自动开关,把身旁的车窗玻璃放下。 米格尔问道:“警官先生,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警察走上前来。他看上去十分年轻,胸口别的名片上写着“吉尔斯”。 “先生,为了公众安全起见,检查驾驶员是否酗酒开车,”他答道,脸上的笑意似乎是强装出来的。 米格尔不相信他的话。 警察查看灵车时,又冒了一句:“我希望你不会是刚从酒席上痛饮后归来的吧。” 警察说这话是想诙谐,但表演得很笨拙。米格尔看准了机会,便抓住不放。他盯着吉尔斯,严厉地说道:“警官先生,如果你这是开玩笑的话,这玩笑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 年轻的警官的面色顿时变了。他不安地说道:“对不起……”米格尔好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坐在我身边的这位夫人和她姐姐来美国旅游。她亲爱的姐姐就睡在后面的棺材里。她和另外两个家人一起不幸死于一起交通事故。那两个人的灵车就跟在我们后面。他们的遗体要从这里运回他们的国家安葬。飞机正在蒂特婆罗等我们。我们既不欣赏你的诙谐,也不喜欢在这儿耽搁。” 索科罗心领神会,把脸转过来让警察看到她泪流满面。 吉尔斯内疚地说:“先生、夫人,我已说过对不起,刚才的话是无意说的。我向你们道歉。” “警官先生,我们接受你的道歉,”米格尔神情庄严地说。“现在,我想你是否能帮帮忙让我们快点走。” “请等一等。”警察快步走到车队前面,去和他的班长商量。班长听他说话,又朝这边看了看,随后点点头。年轻的警官又跑了回来。 他告诉米格尔:“先生,我想我们都有点儿紧张。”他压低声音很信任地说:“事实上,这儿的检查是一个掩护。我们是在搜捕绑架者。有没有听说他们今天在怀特普莱恩斯干什么?” 米格尔面色严肃地答道:“听说了,非常可怕。” “先生,你们两个驾驶员可以向左绕道。跟着我到栅栏处,到了那儿就可以和其他车子一起走了。我再次向你表示歉意。”警察打手势让灵车和gmc卡车从车队长龙中开出来,同时又示意叫跟在后面的小汽车继续往前开。米格尔向后瞟了一眼,仍未看见普利茅斯车。他想,好吧,卡洛斯得自己照看自己了。 警察在前面步行带路,一直走到他们刚才在远处看见的可移动的岗亭前,然后挥手放行。前面马路上车子不多。 当灵车经过他时,警察“啪”地举手敬礼,一直到看不见车影才把手放下。 米格尔觉得,他们编的故事首次测试还很管用。他想,到了蒂特婆罗,是否还管用?在绑架者隐蔽在哈肯萨克的那几个星期期间,米格尔曾两次到蒂特婆罗查看地形。 这是一个专供私人飞机使用的繁忙的机场。平均24个小时有400多个航班在此降落和起飞,其中有许多是在夜间起落。约有100架飞机以蒂特婆罗为基地,它们停靠在机场东北部。六家公司为途径此地或本基地的飞机提供服务。他们的办公大楼在机场的西北部。每家公司都有自己进机场的入口,并负责安全检查。 六家公司当中又数布伦瑞克航空公司规模最大。根据米格尔的建议,从哥伦比亚飞来的里尔喷气式55lr将使用这家公司。 米格尔在他的一次造访中,曾以一架私人飞机主人的身份见了布伦瑞克总经理和其他两家公司的经理。通过交谈,米格尔了解到由于装卸货物的原因,机场有些地段要比另外一些地段更为隐蔽和僻静。最不隐蔽,飞机降落和停靠最多的地方叫做泰布尔,位于机场中部,离指挥塔不远。 利用率最低的停机坪是在南边,大家认为那里不方便。因为能减轻对泰布尔的压力,机场乐意让人使用南部停机坪。停机坪附近还有一个平时上锁的边门,但蒂特婆罗各航空公司可以随叫随开。 获得这个情报后,米格尔通过哥伦比亚驻纽约领事馆的联络渠道,向波哥大发信,建议飞来的里尔喷气式要求在靠近南门的停机坪停靠。今天,他最后一次使用无线电话机便是给布伦瑞克航空公司挂电话,要求他们从晚上7点45分到8点15分将南边门打开。 米格尔从他早些时候在蒂特婆罗的几次交谈中了解到这样的要求并非异常。私人飞机的主人们经常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业务,而机场的工作人员也有不给人找麻烦的美名。 现在,当灵车和卡车驶近蒂特婆罗时,米格尔指挥路易斯将车开到南边门。尽管他不准备能完全避开安全人员的注意,但他指望那儿要比正门松动得多。 自从碰到那个警察以后,灵车内一直很紧张,没有人讲话。但是随着紧张气氛的逐渐缓和,索科罗开口对米格尔说:“你刚才的表演真棒!” 路易斯也说:“是的。” 米格尔耸耸肩。“别放松警惕,这还只是个开始。” 当他们靠近机场的栅栏时,他看了一下手表:8点25分。他们已迟到了半个小时,比南边门预约开启时间晚了10分钟。当灵车的车灯打在大门上,他们发现门是关上的,并上了锁。周围一片黑暗,没有一个人影。米格尔受到挫败,一拳头击在汽车挡泥板上,骂道;“他娘的!” 路易斯从灵车上跳下来,查看门上的锁。拉斐尔从后面的卡车下来,也上前去看锁,然后回到灵车旁,对米格尔说:“我用一粒子弹就可以把那锁打开。” 米格尔摇了摇头,心里纳闷:里尔喷气式的飞行员怎么没来跟他们见面。黑暗中他能辨认出栅栏内停靠的几架飞机,但那儿没有灯光也没有任何动静。航班会不会晚点了?不管怎么说,他知道他们必须使用布伦瑞克航空公司的正门了。他对路易斯和拉斐尔说。“上车。” 他们把车头调过来离开南边门时,普利茅斯车跟上来了。显然,卡洛斯安全通过了警察的路障。米格尔命令他跟到机场入口,然后就在那儿等待灵车和卡车从里边出来。 驶近灯火通明的布伦瑞克大楼时,他们看见又有一个边门关闭了。大门旁边,一个身穿制服的安全检查人员站在门口的哨位上。他旁边的一个秃顶高个子身穿便衣,两眼死盯着驶来的灵车。是警察局的侦探?米格尔又感到一阵紧张。 那个人走上前来。他看上去在50岁开外,举止很有威严。路易斯将窗玻璃放下,那人问道:“你们是不是给皮扎尔多先生送一批特殊的货物?” 米格尔顿时感到松了一口气。这是用预先约定的暗语问话。他也用熟记的暗语回答:“运送货物一切就绪,所有单证都已齐备。” 那人点点头,“我是你们的正驾驶员。我名叫昂德希尔。”他的美国口音很重。“真该死,你们迟到了!” “我们遇到了麻烦。” “不要啰嗦了。我已经把飞行计划交上去了,我们快走。”他绕过灵车爬上乘客座位时向门卫打了个手势,大门就开了。 很显然,这里不会有安全检查,不会有警察来。他们绞尽脑汁精心编织的故事用不上了。但米格尔对此一点不介意。 灵车前排座位上坐四个人很挤,但他们还是将门关上了。飞行员给路易斯指点着方向,灵车来到两边亮着蓝色电灯的跑道上,然后向机场南部开去。gmc卡车紧跟在后。 几架飞机隐隐出现在前面。正驾驶员指着其中一架最大的,那就是里尔喷气式55lr。从飞机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来。 昂德希尔简洁地说:“副驾驶员福克纳。” 里尔喷气式左边舱门已经打开,从里面放下扶梯到地面。副驾驶员上了飞机,机上电灯开始亮起来。 路易斯倒车将灵车后部调到里尔喷气式扶梯口准备卸货。卡车停在不远处,胡利奥、拉斐尔和包迪略跳了下来。 大家在机舱门口聚集时,昂德希尔问道:“有几个活人跟飞机走?” “四个。”米格尔答道。 “把名字给我,我要填运单,”正驾驶员说,“死者的名字也要。除此之外,福克纳和我两人不想知道关于你们或你们业务的任何情况。我们只是根据合同提供包机服务,仅此而已。”米格尔点点头。他心里清楚两个驾驶员今晚飞行的报酬非常优厚。在拉丁美洲——美国的空中走道上,有许多飞行人员为了赚大钱,不惜冒风险,玩弄法律,其中也不乏美国人。对于这两个驾驶员想保持距离,不沾边的声明,米格尔全不在意。他怀疑如果真正遇到麻烦,这样的声明是否有任何意义。到时驾驶人员也是逃脱不掉的。 在副驾驶员的指导下,拉斐尔、胡利奥、路易斯和米格尔将杰西卡睡的那口棺材从灵车卸装到飞机上。棺材在机舱门口掉头很难,因为只有不到一英寸的空隙。机舱内,右边一排座椅全部拆除。用来固定货物即棺材的皮带系在地板轨道上和头顶上方的各种架子上。 第一口棺材装上飞机后,灵车就开走了,卡车倒了过来。两口棺材很快送上飞机。米格尔、包迪略、索科罗和拉斐尔随后登上飞机,把机舱门关了起来。没有人说“再见”。米格尔坐在座位上,从舷窗里往外望,两辆汽车的车灯已在渐渐远去。 副驾驶员还在给棺材系皮带时,正驾驶员在驾驶舱里按动开关,引擎顿时轰鸣起来。副驾驶员走到前面,无线电声音响了起来,请求起飞。指挥塔同意起飞。一会儿飞机就滑行了。 包迪略在座位上开始将外部监测仪连接到棺材上。他忙碌的时候,里尔喷气式飞离地面,在黑暗中很快爬高,然后向南往佛罗里达飞去。 地面上,工作还未完全结束。 当灵车和通用卡车从机场出来时,外面坐在普利茅斯车上等候的卡洛斯推档跟上。他尾随灵车而行,一直到十英里以外的彼得森镇。路易斯将灵车开到预先随意选定的一家殡仪馆,然后把灵车停在其停车场上。他将钥匙留在车上,快步走上普利茅斯车,与卡洛斯一起离开了。 卡洛斯和路易斯从彼得森朝北行驶了六英里,来到里奇伍德镇。胡利奥这时已将通用卡车开到那儿,把车停在一家经营废旧卡车商店的停车场上。这家旧车店晚上不营业。很有可能这辆无人认领、几乎全新的卡车将最后消失,没有人再能见到它。 两人在附近预先约定的地方接上胡利奥,然后三人最后一次回到哈肯萨克。在那儿,胡利奥和路易斯两人分别换开雪佛莱和福特轿车。没有丝毫耽搁,他们和卡洛斯分了手。他们将把轿车停到不同的地点,车门打开,钥匙留在车上,以便让人把车子偷走。这样就不可能把这些汽车同斯隆家人绑架案联系起来了。 第13节 特别工作小组的会议上午被怀特普莱恩斯不幸事件打断后,直到星期六全国晚间新闻播出后才在cba总部开起来。时间是晚上7点10分,小组成员都自觉放弃了任何度周末的计划。 哈里·帕特里奇还是坐在会议桌首,他扫视了与会人员一眼,向卡尔·欧文斯间道:“卡尔,我知道你在往南调查,有什么结果吗?” “还没有真正肯定的结果。”这位年轻的节目制作人无须翻开今天的电话记录。他的特点是做事有条不紊,他把每次电话要点写在一张4x6英寸的卡片上,字迹工整,各张卡片分类归放。 “我和大家一样,和相同的熟人交谈,问相同的问题。他们分布在马那瓜、圣萨尔瓦多、哈瓦那、拉巴斯、布宜诺斯艾利斯、特古西加尔巴、利马、圣地亚哥、波哥大、巴西利亚、墨西哥城。这些地方一直有恐怖活动,关于恐怖分子在国外流窜,像换乘火车一样出境入境的消息也不少。但是情报机关提供的消息没有一条是符合我们所要寻找的那一伙人的。不过我有一个偶尔的发现,我现在正在作进一步调查……” 帕特里奇说:“说给人家听听,不成熟也没关系。” “国家是哥伦比亚。有一个名叫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的家伙。” “他是一个名声特坏的恐怖分子,”丽塔说。 “一点不错,”欧文斯表示赞同,“据信他曾在哥伦比亚参与过好几起绑架事件。我们这里报导不太多,但那儿一直有绑架。三个月前,罗德里格兹据说是在波哥大,后来就不见了。凡了解他的人都确信他是在其它地方活动。有谣传说他去了伦敦。但不管他去了哪儿,自6月以来他一直就没露面。” 欧文斯停顿了一下,查看一张卡片。“还有,出于一种直觉,我给华盛顿移民局的熟人打了电话,把罗德里格兹的名字报了给他。随后,我的内线打来电话说三个月前,即罗德里格兹突然消失的时候,移民局接到中央情报局的警告,说他可能取道迈阿密来美国。联邦法院已签发了缉捕证,迈阿密移民局和海关戒备森严,但他没有露面。” “也许已经入境,但未被发现。”艾丽斯·埃弗利补了一句。 “这很有可能。他可以从其它入口进来。如果我刚才提到的谣传是对的话,他可能取道伦敦来美国。有关他的线索还有。罗德里格兹曾在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学过英语。他的英语纯正,或者说是带美国口音。我的意见是他可以让你听不出他是外国人。” “这很有意思,”丽塔说,“还有其它情况吗?” 欧文斯点点头。“有一点点。” 坐在桌边的其他人都专心致志地听他讲述。帕特里奇想:只有搞新闻的人才知道通过熟人和电话联系能搞到许多许多信息。 “这一点点是有关罗德里格兹的档案记录,”欧文斯说道,“其中包括我刚才说的情况,还有,他是和72级一起从伯克利加利福尼亚大学毕业的。” 帕特里奇问,“有没有他的照片?"欧文斯摇摇头。“我曾向移民局要过,但没要到。他们说没有照片。中央情报局也没有。罗德里格兹非常小心。但是我们在这一点上也许很幸运。” “我的天,卡尔,”丽塔抱怨起来,“如果你一定要像写小说那样,就请继续讲故事。” 欧文斯笑了。不慌不忙、稳扎稳打是他的个人作风。这种工作作风很管用,因此他不想为了艾布拉姆斯或其他人而有所改变。 “打听过罗德里格兹有关情况后,我给我们的旧金山分局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派一个人到伯克利去调查。”他朝奇平翰看了一眼。“莱斯,我以你的名义,说是你授权急办的。”新闻部主任点了点头。欧文斯继续往下说。 “他们派了菲奥纳·戈韦恩也。她恰好是加利福尼亚大学的毕业生,对伯克利熟门熟路。菲奥纳十分幸运,特别是在星期六,她在英语系找到了一位还记得72级罗德里格兹的教师,你们相信吗?” 丽塔叹了口气。“我们相信。”她的语调在说:快往下讲! “罗德里格兹似乎不合群,没有什么好朋友。那位教师还记起罗德里格兹不喜欢照相,从来不肯让人给他拍照。学生办的《加州日报》想让他与其他外国学生合个影,但他拒绝了。后来大家都以此来开他的玩笑。班上有一位同学绘画很好,趁罗德里格兹不注意,画了一张炭笔素描。当这位同学把素描拿给别人看时,罗德里格兹大发雷霆。随后他出了高价把画买了下来。但是那位画家已将素描复制了十几份,送给了他的朋友。罗德里格兹不知道此事。” “这些复印品……”帕特里奇问道。 “哈里,我还没完呢。”欧文斯笑着,仍然不肯快说。“菲奥纳回到旧金山,打了一个下午电话。这工作可不轻松,因为加利福尼亚大学英语系72级有388个毕业生。不管怎么说,她设法找到了一些人的名字,以及一些校友家里的电话号码,然后再顺藤摸瓜。我们会议开始之前,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已发现了一幅炭笔画复制品,明天就能拿到。只要画一到手,旧金山分局将马上转交给我们。” 会议室响起一阵赞许的低语声。“干得很好,”奇平翰说道,“代我向菲奥纳致谢。” 欧文斯指出:“但我们也不能作过高估计。眼下所发现的都只是巧合。罗德里格兹可能卷入到这次绑架事件中,这也只是一个猜测。此外,那幅炭笔素描是在20年前画的。” “即使是20年,人的相貌变化也不会大的,”帕特里奇说,“我们可以把这张画像拿到拉奇蒙特,去问有没有人曾经看见过他。还有什么情况?” “华盛顿分局的报告来了,”丽塔说道,“说联邦调查局没有新的发现。他们的法医正在对怀特普莱恩斯那辆尼桑车的残骸进行调查,但希望不是很大。” 帕特里奇朝桌子那边的斯隆望了一眼,说:“实在抱歉,克劳福德,我们掌握的似乎就这些情况。” 丽塔提醒他:“除去特迪的想法。” 斯隆急问:“什么想法?我没听说。” “最好让特迪自己来讲解。”帕特里奇说道。他朝坐在桌边的年轻的英国人点点头。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库珀身上,他顿时活跃起来。 “斯隆先生,我的办法也许能够找到绑架者的藏身处。尽管我相信现在他们已经跑掉了。” 奇平翰问:“如果他们人都跑了,找到这个藏身之处又有什么意义?” 斯隆不耐烦地做了个手势。“不管这些,我要听他的想法。”库珀不顾斯隆的干预,首先回答奇平翰的问题:“痕迹,奇平翰先生。人们总是会留下痕迹,披露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甚至上哪里去了。” 库珀随后将那天早些时候向帕特里奇和丽塔提出过的建议重复了一遍……他想象中绑架者会用作据点的房子及其方位……他关于绑架者可能通过报纸上的广告找到据点的信念……查阅在拉奇蒙特周围25英里范围以内过去三个月出版的各种报纸上登载的分类广告的计划……排查的目的,寻找与假设的据点相吻合的房子……专门雇佣一批聪明的年轻人到图书馆及报社做具体查阅工作……随后,指导这一批人察看排查出来的房子……库珀最后说:“我承认,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看还称不上是个办法。”奇平翰说道。库珀讲述他的想法时,奇平翰就一直双眉紧皱。听到要雇人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要雇多少人?” 丽塔说:“我作过一点调查。在他所说的那个地区有日报、周报共160多种报刊。过期报刊图书馆一般都不收藏,这就意味着大部分报刊我们要到报社去找,要查看档案。查阅过去三个月的广告并且做笔记,工作量非常大。但是如果这工作要有价值,就要赶快进行。” 奇平翰打断了她的话。 “谁能回答我的问题:需要多少人?” “我估计要60人,”丽塔告诉他,“此外,还要加上指导人员。” 奇平翰转向帕特里奇。“哈里,你真的赞成这样搞了”他的语调表明:你不可能那么糊涂吧! 帕特里奇犹豫起来。他和奇平翰一样有疑虑。今天上午从怀特普莱恩斯开车回来的路上,他心里就觉得特迪的想法很不牢靠,一直到现在他还是这么想。但是他又推论:采取一种办法,即使这种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未必不好。他说:“是的,莱斯,我赞成。我认为我们应该各种办法都试试。目前,我们的线索或新的想法都还不多。” 奇平翰对他的回答很不高兴。雇用60个人,加上他们的交通费及其它费用,很可能要干上几个星期,奇平翰对此感到害怕,更不用说还有丽塔提到过的指导人员。这种请人帮忙意味着大笔开支。当然,在过去电视新闻业花钱不要预算的日子里,他根本不会在乎,也没有人在乎。但是现在,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关于绑架案特别工作小组的指令在他耳边回响起米:“我不准任何人……大手大脚花钱……未经我的批准,任何预算外的工作不得进行。” 奇平翰想,他和大家心情一样,想急切找到杰西卡、斯隆的儿子和老人的下落。如果有必要,他会到马戈特那儿为钱的事争一下。但是总得是要为他自己相信的东西去争,而不是这个傲慢的英国人的狗屁计划。 “哈里,至少在目前,我要否决这个办法。”奇平翰说道,“我认为可能性不大,不值得一试。”他料想,甚至现在,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他心里是怎么考虑马戈特的,他们将骂他是个胆小鬼。唉,不要管它了。他有许多问题——包括能否继续留在现在的工作岗位上——但他们不知道。 耶格开口道:“莱斯,我原以为……” 他没说完,就被克劳福德·斯隆打断了。“诺曼,我来讲。”耶格就此停住。新闻节目主持人的口气很尖锐:“莱斯,你说不值得尝试,是不是就是不愿花钱?” “这是一个因素,你知道钱一直是个间题。但最主要的是理智的判断。这个建议不是一个好办法。” “也许你有更好的办法?” “现在还没有。” 斯隆冷冷地说道:“我有一个问题,请你回答。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对经费是否有限制?” 奇平翰很不自在地说:“我们讨论过预算。仅此而己。”他又补了一句:“我们私下谈这个问题好吗?” “不!”斯隆咆哮道,他跳起来,盯着奇平翰,“对那个冷血婊子,没有秘密可言!你回答我的问题,对经费确有限制?”“这并不重要,只要值得干,我可以给斯通亨奇挂个电话要求……” 斯隆怒气冲冲,“我要求的是在这里开记者招待会,就在今天晚上!我要让整个世界都知道:当我的家人正在地狱的某个地方受煎熬时,这个富有的联播网却召集了一帮财会人员讨论预算,为几分钱讨价还价……” 奇平翰争辩道:“没有人在讨价还价!克劳福德,没有这个必要。真对不起。” “你们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坐在桌边的其他人员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首先,对他们的活动经费曾经秘密地作了限制,第二,在目前这种危急情况下,竟然不去尝试各种可能的办法,这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令人难以置信的还有:cba竟然触怒了其最有名望的资深节日主持人,马戈特·劳埃德—梅森给骂了,由此的结论是她代表了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挥舞刀斧乱砍的那只黑手。 诺曼·耶格也站了起来,以最简单的方式表示杭议。他平静地说:“哈里认为我们应该给特迪的想法一个机会试试。我同意。” 卡尔·欧文斯说:“我也同意。” “把我也放到名单上。”艾丽斯·埃弗利说。 丽塔因为顾及奇平翰,流露出一丝不情愿。她说:“我想你们最好把我也算在内。” “好吧,好吧,我们不要再吵闹了。”奇平翰说道。他意识到自己先前判断有误。他知道,不管怎么说,他是输了。因此,他暗暗地咒骂马戈特。“我改变初衷。也许我错了。克劳福德,我们同意了。” 但是奇平翰决定不去找马戈特批钱。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女人的态度,她对此会有什么反应,他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将自行授权开支,碰碰运气。 丽塔一贯讲求实际,为了缓和气氛,她说道:“如果我们要干,就不能耽搁了。星期一之前就要让研究人员开始工作。我们从哪里着手?” 奇平翰说:“给阿瑟大伯打电话。今天晚上我来跟他讲,让他明天到这里来开始征募人员”。 克劳福德·斯隆脸色明快起来。“这是个好主意。” 特迪·库珀坐在耶格旁边,低声问:“这个阿瑟大伯是谁?”耶格抿着嘴轻声笑道:“你还没有见过阿瑟叔叔?我的年轻朋友,明天你将获得一种独特的感受。” “我来付酒水帐,”奇平翰说道。他在心里面又加了一句: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是想包扎我造成的任何损伤。 他和其他人休会来到位于林肯中心附近的斯富齐餐馆酒吧。以古罗马格调新装饰的斯富齐是电视新闻制作人员经常光顾的地方。星期六晚上餐馆里尽管人很多,他们还是设法找到了一张桌子,加了几把椅子。 奇平翰请了所有与会人员,包括斯隆在内。但是节目主持人谢绝了。他决定和他的联邦调查局保镖奥蒂斯·哈夫洛克一起回家到拉奇蒙特。他们将再在那儿通宵等待,期望绑架者会打电话传递一些信息。 每个人喝过酒后,紧张心态大为缓和。帕特里奇说;“莱斯,我有句话要跟你说。即使是在最顺利的时候,我也不会于你那份工作。但特别是现在,你必须确定轻重缓急,进行人员安排。我相信我们这里没有人有这个能力——至少,没有人会比你干得更好。” 奇平翰感激地望了望帕特里奇,点点头。这是奇平翰对敬重他的人理解他所作的表示。帕特里奇同时也是在提醒别人:不要以为问题都是非常简单,决定都是非常容易作的。 “哈里,”新闻部主任说,“我了解你的工作方法,你一直是很快就能‘感觉’到事件的眉目。这次怎么样?” “我想跟以前一样,已有所感觉。”帕特里奇朝特迪·库珀望了一眼。“特迪相信他们已经离开美国了。我的看法也是如此。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正在接近一个突破口。这个突破口或者是我们努力的结果,或者是事件本身的自然发展。那时我们将要知道绑架者是谁,以及他们是来自何方。” “我们知道了以后呢?” 帕特里奇说:“到时我立即出发。不管突破口指向何方,我将以最快速度第一个到达那里。” 奇平翰说:“你会做到的。我保证:你会得你需要的一切支持。” 帕特里奇笑了起来,环顾餐桌,他说:“大家记住,你们都听见了。” 耶格说:“我们当然听见了。莱斯,如果必要的话,到时我们会提醒你不要忘了今天的保证。” 奇平翰摇摇头:“不需要这样的。” 第14节 里尔喷气式55lr如海鸥般在黑夜中平稳降落。强大引擎的轰鸣顿时减弱。飞机对准了前方指明奥帕洛卡机场1—8跑道的两排灯光。机场远处大迈阿密的万家灯火在夜空中映出一个光环。 米格尔坐在客舱的座位上,朝舷窗外望去,他盼望能把美国的灯光及它们代表的一切赶快抛到身后,他看了一下手表:11点18分。飞机从蒂特婆罗起飞,已飞了两小时一刻钟多一点。 拉斐尔坐在前面座位上,两眼望着越来越近的灯光。索科罗坐在他身边,似乎在打瞌睡。 米格尔把头转向离自己只有几英尺远的包迪略。他正用外部监测仪继续监测三只棺材。包迪略向他点点头,表示一切正常。随后,米格尔开始考虑一个刚刚发现的潜在的问题。 几分钟前,他到前面驾驶舱问:“在奥帕洛卡,你们办完事后起飞,要多长时间?” “不会超过半小时,”正驾驶员昂德希尔说,“我们只是加个油,交一份飞行计划。”他迟疑了一会又说道:“但如果海关决定检查,时间就要长了。” 米格尔立即说:“我们在这里用不着办理出关手续。” 正驾驶员点点头。“一般情况是这样;他们不检查出境的飞机。但是近来我听说他们时常进行抽查,有时晚上也查。”他尽管想显得若无其事,但他语调仍流露出一丝担忧。 米格尔听到这话感到震惊。正是根据他自己和梅德林团伙收集的有关美国海关规定与习惯的情报,他们才选择奥帕洛卡作为出境机场。 佛罗里达的奥帕洛卡与蒂特婆罗一样也是专供私人飞机使用的机场。因为有国外飞机入境,机场现在有一个海关办公室。这个临时的小办公室设在一辆拖车上,工作人员很少。和迈阿密、纽约、洛杉矶或旧金山等重要国际机场上的海关相比,奥帕洛卡海关是小得可怜,检查程序也不能像其他地方那样严格。通常只有两名海关官员上班,而且也只是在星期一至星期五上午11点到晚上七点及星期天上午10点到晚上6点这段时间有人。当初计划这次飞行就是设想在这么晚的时候海关已经不办公,工作人员都下班了。 昂德希尔补充道:“如果海关有人值班,一开机场无线电。他们就会听到我们与机场指挥塔的联络。他们也许会对我们感兴趣,也许不会。” 米格尔意识到他现在是无能为力,只得回到自己座位上等待。他坐在那儿考虑各种可能性。 如果今晚碰到海关人员,看来这似乎不大可能,他们有编造好的故事可以利用。索科罗、拉斐尔和包迪略将扮演他们各自的角色,米格尔扮演自己的角色。包迪略可以很快地切断联接在棺材上的控制仪。不,问题不在那个编造的故事及其佐证的文件证书,而在于美国海关检查人员在处理尸体出境时应遵循的规定。 米格尔曾研究过这些官方规定,把它们熟记在心。每一具尸体需要详细文件,包括死亡证明书,县级卫生部门开具的转移许可证,以及目的国入境许可证。死者的护照不需要,但最关键的是棺材必须打开,由海关检查人员看过,然后再盖上。 米格尔深谋远虑,准备了所有必需文件。文件都是伪造的,但伪造得相当好。 因此,如果奥帕洛卡值班的海关人员来检查,文件齐全。但他是否会坚持一定要开棺检查?另一个问题是他读了这些材料后是否还想看棺材里的尸体?里尔喷气式平稳地降落到地面,向一号停机库滑行时,米格尔又一次感到紧张起来。 海关检查员沃利·阿姆斯勒心想出外行动计划一定是华盛顿一个喜欢计划游戏的官僚凭空想出来的。不管计划者是谁,现在他,也许是她可能已经进入梦乡了。沃利也想上床睡觉,而不愿在这荒凉的奥帕洛卡机场上溜达。这机场白天就不在主要航线上,晚上更是孤独冷清。现在离午夜还有半个小时。他和另外两个值班的海关检查员要等到凌晨两点才能把出外行动计划抛在身后,回家休息。 出外行动计划是对从美国出发飞往国外的飞机进行的抽查行动。检查所有飞机是不可能的,海关没有足够的工作人员。因此采取了突然袭击的方式:检查小组未经宣布抵一某一个机场,登上即将飞往国外的飞机,搜查几个小时。被查的大都是私人飞机。抽查经常在晚间进行。 海关官方的目的是搜查非法出口高技术设备。非官方的目的是搜查超过规定的美元外流,特别是毒品交易的巨额美元出境。第二个目的属非官方性质,因为根据美国宪法第四修正案,如果没有“可能的原因”,就不可以搜查金钱。不过,在其他名义下搜查出大批金钱,海关就有权处置。 出外行动计划有时产生一些结果,偶尔也有耸人听闻的发现。但是这种事情发生时,阿姆斯勒从不在场。因此,他对这个行动计划不甚热心。然而,正是因为出外行动计划,他才和其他两位检查员被派到奥帕洛卡,尽管今晚出境飞机要比往常少,而且看来随后也不会多多少。 为数不多的飞机中有一架马上就要起飞。这是一架贝尔喷气式飞机,从蒂特婆罗飞来,刚刚抵达这里,几分钟前交了一份前往哥伦比亚波哥大的飞行计划。阿姆斯勒现在出发前往一号停机库去看那架飞机。 阿姆勒斯找到里尔喷气式正驾驶员昂德希尔时,他正在看一张气象图。 “晚上好,机长。我想你是计划飞往波哥大的吧?” 昂德希尔抬起头,看见穿制服的检查员并不感到十分吃惊。“对。” 事实上,他的回答与飞行计划都是谎话。里尔喷气式的目的地是在靠近秘鲁锡永的安第斯山脉中一个土机场,中途不停。昂德希尔这次飞行报酬很高。他得到的严格指示是在飞行表上填波哥大。填什么其实都无所谓。一只要飞机一上天,摆脱了美国空中交通控制,他要往哪飞就往哪飞,没有人可以阻拦。 阿姆斯勒客气地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看一下你飞机及乘客。” 昂德希尔当然介意,但知道说了也没用。他只是希望那四名古怪的乘客能使该位海关检查员满意,检查通过后让飞上天。不过,他不是为乘客担忧,而是为自己有可能被牵连进去而感到不安。 丹尼斯·昂德希尔觉察到这几口棺材有不同平常、或许是非法的迹象。他的最好的猜测是棺材里装的不是尸体,而是走私出境的物品。如果是尸体的话,他们就是哥伦比亚与秘鲁黑帮相互争斗的受害者,趁美国有关当局还没有发现,现在偷运出境。在波哥大安排包机时,人们向他介绍了有关交通事故受害者及其悲伤的家人的情况,但他根本不相信。如果确是如此,为什么要那样阴谋策划高度保密?此外,昂德希尔确信里尔喷气式机上乘客中至少有两个人是带枪的。还有,他们为什么要尽力避免与美国海关打交道?昂德希尔并不拥有里尔喷气式,飞机属于哥伦比亚一位富有的投资者,在哥伦比亚注册。但是由昂德希尔管理这架飞机。他除了工资和其他补贴外,还有相当好的利润分成。他确信他的雇主知道非法或半非法的包机是赚钱的捷径,但老板让昂德希尔自行处理这种情况,并信任他能使自己的投资及一飞机免遭危害。 考虑到这种信任及自身所在利益,昂德希尔现在决定采用交通事故受害者的说法。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希望能以此为托辞,使里尔喷气式免遭牵连。 “他们很惨。”他对海关检查员说,随后把在波哥大听到的故事说了一遍。昂德希尔不知道米格尔手上还有文件佐证这个故事。 阿姆斯勒不动声色地听他讲述,然后说:“我们走吧,机长。”他以前遇到过像昂德希尔这样的人,因此不为其所动。阿姆斯勒对这位驾驶员的评价是:他是个兵痞,为了金钱,他什么地方都愿意飞,什么货物都愿意运。如果出了麻烦,他又会把自己说成是受雇主欺骗的无辜受害者。阿姆斯勒认为这些人都是逍遥法外的罪犯。 两人一起从停机库大楼走到停在棚盖下面的里尔55lr。里尔飞机的舱门开着,昂德希尔走在检查员阿姆斯勒前面,他爬上扶梯来到客舱,宣布道:“女士们,先生们,美国海关派专人对我们进行友好访问来了。” 飞机降落滑行到位,已经停了15分钟。梅德林团伙四名成员听从米格尔的吩咐都留在里尔喷气式飞机上。随后,引擎关闭,两名驾驶员离开了飞机,昂德希尔去交飞行计划,福克纳去照管加油。米格尔开始同其他三人进行严肃的谈话。 他警告大家海关可能会来人检查,他们必须准备表演各自排练过的角色。机上顿时紧张不安起来,但一切表明大家都准备好了。索科罗照着化妆盒里的镜子,将胡椒末放入下眼睑里。立即她的两眼就充满泪水。拉斐尔这次不一肯放胡椒末,米格尔没有和他争论。包迪略确证棺材里面的人质仍在昏睡之中,如果无人照管,一两个小时内也不会有什么动静。随后,他切断了三口棺材上的外部监测仪。 米格尔明确告诉大家由他出面讲话,其他人看他眼色行事,因此当昂德希尔上来通知海关检查员驾到时,大家并不感到很吃惊。 “晚上好。”阿姆斯勒像刚才同昂德希尔说话时一样客气也打招呼。说话之间,他朝四周环顾,看见机舱一边是三口棺材,另一边是乘客,三个人坐着,米格尔站着。 米格尔答道:“晚上好,关员先生。”他手里拿了一卷文件及四份护照。他将护照先递交过去。 阿姆斯勒接过护照,但没有低头看。他问:“你们上哪去?飞行目的是什么?” 阿姆斯勒看过飞行计划,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昂德希尔也介绍过他们这次旅行的动机。但是海关及移民局的一种检查方法是让人开口讲话。有的时候,说话者说话方式及其紧张的迹象能比实际的回答揭示更多的东西。 “关员先生,这是一次悲伤的旅行。曾经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现在陷于极度悲痛之中。” “哦,你,先生,叫什么名字?” “我叫佩得罗·帕拉西奥斯,我不是死者家属,但是他们家的好朋友。我到美国来是给他们帮忙的。” 米格尔现在使用了一个新的化名。他的哥伦比亚护照也用这个名字。护照是真的,照片也是他自己的,但名字及其他内容,包括几天前美国入境签证,都是巧妙地伪造的。他补充道;“我的朋友请我代表他们讲话,因为他们的英语不好。” 阿姆斯勒看了看手中的护照,找到米格尔的一份,抬起头,瞧了一眼,把相片与站在眼前的人面孔相对照。 “帕拉西奥斯先生,你的英语讲得很好。” 米格尔很快转了一下脑筋,然后自信地说:“我曾在伯克利读过书,我非常热爱美国。如果是为了其他原因而不是目前的事件到美国来,我将十分高兴。” 阿姆斯勒翻开其他护照,把上面的相片与其他三人相对照。随后,他对索科罗说:“夫人,你能听懂我们的谈话吗?” 索科罗抬起头,泪流满面。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放弃了平时流利的英语,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是……,一点点……” 阿姆斯勒点点头,转向米格尔:“请把情况说一下。”他示意三只棺材。 “我有一切所需的文件。” “我过一会再看。你先说。” 米格尔让自己的声音哽咽起来。“前几天发生了一场可怕的事故。这位夫人的妹妹,她妹妹的儿子,还有他们家一位老先生来美国度假。他们到达费城,驾车行驶时……一辆卡车,失去控制,高速冲过收税栅……迎面压到他们的小车,车上的人全被压死。当时车辆很多……另有八辆汽车又冲撞上来,造成其他伤亡……在一场大火中,尸体……唉,我的天,这些尸体!”听米格尔说到尸体,索科罗失声痛哭,抽泣起来。拉斐尔用双手抱头,他的双肩在颤动;米格尔心里想:这比眼泪更令人信服。包迪略脸色苍白,十分悲伤。 米格尔说话时,细心地观察海关检查员。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站在那儿等待、聆听。他的面部表情叫人难以捉摸。米格尔将手上的文件送上前去:“材料全在这里。关员先生,我请你——自己看吧。” 这次阿姆斯勒接过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着。死亡证明书看不出什么问题,尸体转移许可证和哥伦比亚入境许可证也没有问题。他随后阅读剪报,看到“尸体被烧……残缺不可辨认”的字样时,他感到一阵恶心。接下来是照片。扫一眼就足够了。他立即把它们合起来。他想起自己本来准备请病假的。为什么不请?此时此刻,他觉得要呕吐。想到下一步的检查,他更是难受。 米格尔面对海关检查员,不知道这位先生为了不同的原因也在忧虑。 沃利·阿姆斯勒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文件没有问题,其他材料都能佐证,他刚才看到的那种悲伤是没有人能装出来的。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阿姆斯勒非常同情这些人,希望马上就把他们送走。但是他不能。根据法律。必须开棺检查,而这是他苦恼的原因。 沃利有个怪癖:不能看死人。他刚才听帕拉西奥斯说过,自己也读了剪报,这些死人都已残缺不全。一想到要亲眼看尸体,他心里就充满恐惧。 沃利怕看尸体始于孩提时代。他八岁时曾被迫去和躺在棺材里的祖母吻别。在他拼命挣扎、尖叫反抗之际,他的双唇贴在蜡一样的死人脸上。每当想起这个情景,他就不寒而栗。因此,沃利这辈子再也不想看死人一眼。成人以后,他了解到精神病学者有一个专门词来描述他的心理:“恐尸症”。沃利不在乎用什么词来形容,他只要能不跟尸体打交道就行。 但是比记忆和恐惧更为强烈的是他不可动摇的责任心。他对米格尔说:“很抱歉,根据规定必须开棺检查。” 这是米格尔最害怕的。他最后一次求助于理性来说服对方,“唉,关员先生。我求求你!已经够伤心悲痛的了。我们是美国的朋友。出于同情,就免了吧。” 他用西班牙语对索科罗说:“这位先生要把棺材打开。” 她浑身战栗,尖叫起来:“不!圣母啊,不!” 包迪略脸色惨白,喃喃低语:“先生,请不要开!不要开!”阿姆斯勒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大致知道他们的意思。他对米格尔说:“请告诉你的明友,我无权改变规定。有时我执行规定并不感到乐趣,但这是我的工作,我的职责。” 米格尔不再罗嗦。这样闹下去是没有意义的。决定性时刻已经到来。 海关的傻瓜还在喋喋不休:“我建议将棺材从飞机上搬移到一个隐蔽的地方。你们的驾驶员可以安排一下,我可以从一号停车库找人来帮忙。” 米格尔知道他不能同意这么干。棺材不得离开飞机。因此,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武力。他们历尽艰辛,来到这里,决不是耍败在一个海关的混蛋手里。他或者把这个家伙就地在飞机上干掉,或者把他抓起来送到秘鲁以后再处决。下来几秒钟就可决定。两名驾驶员也要置于枪口威胁之下。要不然,他们会担心后果不堪设想而不肯起飞。米格尔将手伸进内衣,摸到随身携带的马卡罗夫九毫米手枪,打开保险机。他朝拉斐尔递去一个眼色,看见这位巨人点了点头。索科罗将手伸进了她的提包。 米格尔说:“不,棺材不能移动。”他稍稍变换位置,置身于海关检查员、二名驾驶员和舱门之间。他的手指握紧了手枪。时间已到。现在动手!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新的声音响了起来,“回波172。我是分局。”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有沃利·阿姆斯勒除外。他听惯了挂在自己皮带上的步话机。没有察觉到周围任何变化,他拿起了话机:“分局,我是回波172。” “回波172,”步话机里那个男人刺耳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尔法268要求你停止目前任务,立即打电话四六七二四二四与他联系。不要,重复一遍,不要使用无线电。” “分局。十四,我是回波172完毕。”接到命令回话时,阿姆斯勒觉得很难再掩饰自己的愉悦。在搬移棺材之前的最后一刻他收到了体面的缓期执行令——指令明确,不能违抗。 阿尔法268是迈阿密分局第一把手的代码,“立即”,用他上司的说法就是“开路”!阿姆斯勒也认出所给的电话号码,这是迈阿密国际机场货运部的号码。 刚才的信息很大可能意味着海关收到了情报人员关于某架飞机载有禁运品的密报——海关大多数重大侦破都是走这条路子的——阿姆斯勒需要去帮忙。使用电话而不是无线电是出于保密的需要。他必须马上去打电话。 “帕拉西奥斯先生,我奉命调离此地。因此,我现在给你们办出关手续。你们可以走了。” 阿姆斯勒快速填写有关报表时,没有察觉到周围紧张气氛突然缓和下来,不仅乘客,两位驾驶员也如释重负。昂德希尔与米格尔互换眼色。正驾驶员刚才就看出他们要拔枪,他现在考虑是否应该要求他们在起飞之前把枪交给他。随后,打量了米格尔及其冷酷的双眼,他决定不去惹麻烦。已经误了点,有过混乱了。他们将马上结关起飞。 不一会儿,当阿姆斯勒快步走向一号停机库楼里的电话机时,他听见里尔喷气式关上舱门,引擎开始发动。位为能把那小小插曲抛在身后感到高兴,开始想象迈阿密国际机场会有什么事。是否会是他等待已久的重大机会?里尔喷气式55lr离开美国领空,朝秘鲁锡永方向爬高……向上,向上……穿过黑夜。 第1节 现在被人们作为阿瑟大伯的阿瑟·纳莱斯沃恩,是个彬彬有礼而又不失威严的人,他年轻时在cba也曾是个风云人物。他曾出任过联播公司的一系列高职,就任过国际新闻部的副主任,国内晚间新闻的执行制作人,和新闻总部的常务副主任。56岁那年,他步前人的后尘,退居二线。 阿瑟大伯喜欢引用丁尼生《尤利西斯》中的一句话,“死亡是一切的终结,但在此刻来临之前还有一番大有可为的事业。”如今阿瑟大伯纵横驰骋的年代已经过去,可是,事情的发展出乎网台的意料,连阿瑟本人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在新的岗位上找到了“大有可为的事业”。 他的“事业”与那些前来申请工作的年轻人有关。每个申请人都能有机会面试。面试就在阿瑟自己那间狭小、无窗的办公室里进行,时间至少一个小时。面试之多,耗时之长,在cba都是前所未有的。阿瑟面试时什么都谈,有问有答,推心置腹。结果,虽然他们中被录用的人只是凤毛麟角,面试者几乎无一例外带着对cba的美好印象离开了。通过面试,阿瑟了解了这些申请人的性格和潜力。 刚开始,面试人数之多和耗时之长常是新闻部里逗趣的笑料,有人说阿瑟是混时间的一把好手,也有人戏谑地称他是在为电视台树立广告形象。而且,阿瑟对每个申请人,不管他有无希望,都表示出同情,并热心地加以鼓励。阿瑟大伯的雅号便不胫而走。 人们对他又嫉妒又羡慕。经阿瑟竭力推荐的年轻人,迅速得到提升,成功地跻身于新闻部的中坚,人们对阿瑟更加钦佩了。能得到阿瑟的推荐就如获得某种毕业证书一般,成了一种殊荣。 阿瑟已经65岁了,还有五个月就到正常退休的年龄。新闻部里传出了要他留任的说法,忽然之间,大家惊奇地发现,阿瑟又成为要人了。 九月中旬那个星期天的早晨,阿瑟大伯来到了cba总部,参与找寻杰西卡、尼古拉斯和安格斯·斯隆一家的工作。阿瑟按莱斯利·奇平翰前一天晚上的电话指示,来到了特别行动小组的会议室,早已在那里等候的帕特里奇、丽塔和特迪·库珀一齐向他打了招呼。 阿瑟与帕特里奇、丽塔握了握手,然后被介绍给库珀。阿瑟说:“你需要我召集60名最出色的年轻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难以办到。你得先告诉我你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特迪,你就说了吧。”帕特里奇向库珀示意。 阿瑟仔细倾听着这个英籍研究人员的介绍。 帕特里奇补充说:“我们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徒劳无益,但目前只有这么干。” “据我自己的经验,要是没有其他办法,也就只好这么碰运气了。”阿瑟说道。 “你也这么想,我很高兴,”库珀说。 阿瑟点了点头,“干这种事有一点要注意,虽然很难找到你要的东西,但可能会有意外的发现。小伙子——”他盯着库珀,“你还会发现,我找来的这些年轻人个个精力充沛,就像你一样。” 库珀陪阿瑟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老人就把档案和索引卡铺满办公桌,开始打电话。每个电话都是一个调子,但听上去像是和朋友在谈私事。“……好吧,伊思,你说不管什么工作,只要有机会进入新闻界就行,现在机会来了。”“不,伯纳德,我不敢保证两个星期的工作就能让你捧到这个饭碗,不过,试一试总可以吧?”“帕梅拉,你说得不错,干这个临时工作是有点委屈了你这个新闻专业的高材生。不过,你别忘了,新闻界的大人物有些就是从打杂开始的。” 一小时后,阿瑟已经打了12个电话,有7个人表示明天一早就来报到,还有一个说可能来。他照着名单继续耐心地拨电话。 他还特地给他的至交肯尼恩·k·戈德斯坦教授去了个电话。此人是哥伦比亚新闻学院的副院长。阿瑟把cba联播公司的这件事一说,这位教授立刻表示同情,并愿帮忙。 这时,特迪·库珀带着两名助手回到了会议室,为明天来报到的临时工作人员制定工作计划,他们一起翻阅了《编辑和出版商国际年鉴》、当地地图和电话薄,筛选出要拜访的图书馆和报社,选好了路线,并制定了日程。 第2节 星期天凌晨,里尔55lr型飞机到达了秘鲁,飞在圣马丁省人口稀少的从林地带塞尔瓦的上空。杰西卡、尼古拉斯和安格斯仍在飞机上的棺材中昏迷不醒。 飞机从佛罗里达的奥帕洛卡机场起飞,到现在已经飞行了5小时45分,正接近目的地安第斯山脚下的锡永简易机场。此时,当地时间为凌晨4点15分。 驾驶舱内仪表盘上灯光暗淡,两名飞行员伸长脖子在黑暗中搜寻着。飞机的海拔高度为3,500英尺,而丛林就在1000英尺下面。前方不远处高山连绵。 他们18分钟前偏离正常航线,依靠定向无线电寻找机场。不过,接近或到达机场上空时,还得依靠地面信标。 飞行速度已降到每小时300哩。 副驾驶福克纳先看到了地面闪烁的定向标灯光,他掉转机头,把罗盘仪对准地面的灯光,灯光闪了三次便熄灭了。 机长昂德希尔也看到了定向标的白光,他开始忙碌起来,把无线电调到特殊的频率上,用西班牙文发了份密码电文:注意!瓦亚加的朋友,这是“多拉达”号飞机,我们带来了皮扎尔多的箱子。 昂德希尔使用的呼叫信号是租这趟飞机的人事先准备好的。呼叫成功了,对方回答:“地面上是你的朋友,我们在等候。‘多拉达’可以降落。无风。” 可以着陆真是太好了,可大地像是不太欢迎笨重的里尔飞机,没有风,滑行减速成了问题真是太糟了。昂德希尔还是发电表示感谢,地面定向标重复了前次的信号,随后不停地闪烁起来。几分钟后,跑道上亮起三道强光。昂德希尔到这儿来过两次,他肯定这种强光是用手提式定向灯发出的,这种灯还可以放在卡车上作移动探照灯使用。昂德希尔对这么先进的设备不以为然,贩毒团伙常来这个机场,他们对购置先进设备从不吝啬。 “我来吧,”昂德希尔说着,接过驾驶杆操作起来。 他把飞机稳在1000英尺上空,飞过了机场,在黑暗中观察着四周,测算降落的距离。每一寸跑道都得利用起来,还要注意跑道两边的树林和灌木,因此,着陆点必须精确无误。确信没有问题后,他开始进入着陆飞行,顺着风流,与跑道保持平行,操纵着飞机徐徐下降。 他很想等天亮后再着陆,可又担心飞机上的油不够盘旋到6点钟。接近跑道时,昂德希尔发现飞机偏高,便减小油门,跑道就在50英尺以外。节流阀已经扭到了底,油门也完全关闭了,机头昂起。成功了!飞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震荡着,他吃力地保持方向,尾舵变得沉重了,灯光中的树林呼啸而过。刹车!……机身一阵颤动。飞机已冲过机场中间的探照灯。渐渐减速,速度降下来了吗?跑道终点无情地接近了。机速几近于无。他们终于成功了!此时飞机已经滑到了跑道的尽头。 “棒极了!”福克纳说。他不太喜欢昂德希尔,这个人很自私,不顾人,态度冷漠,不过,他确实是个出色的飞行员。 昂德希尔驾着飞机掉了头,朝跑道的另一头滑去。他们看见了一辆卡车,还有几个人影在晃动。卡车后面有一座简陋的小屋,屋外堆放着十来只铁桶。 昂德希尔指着桶说:“那是我们的油,他们会帮你加油,而且动作还挺快的。天一亮我们就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下一站是哥伦比亚的波哥大,也是包机飞机的终点站。只要一起飞,就又快又便当了。 昂德希尔还知道这一地区丛林密布、荒无人烟,森德罗的部队,秘鲁政府军,还有政府反恐怖警察部队常在这一带交火。这三股武装都十分残忍,因此此地不可久留。但机上有乘客要下飞机,他示意福克纳打开通向机舱的门。 飞机在黑暗中降落后,米格尔、索科罗、拉斐尔和包迪略都舒了口气,但随之意识到新的冒险在等待着他们。包迪略一直忙碌着,用棺材外的装置给里面的人注射镇静剂,现在他开始减少剂量,他知道很快就要开棺把病人——他心里一直这么叫这三个被绑架的人——移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飞机停了下来,引擎熄了火。福克纳离开驾驶舱,打开那蛤壳似的机舱门。外面令人窒息的热浪夹着湿气,忽地涌入恒温的舱内。 乘客们鱼贯而出。显然,地面上等候的人群恭敬的目光都集中在米格尔和索科罗身上。米格尔是他们的头,而索科罗与森德罗组织过往甚密,因而受到如此礼遇。 前来迎接的有8人。即使在黑暗中,凭借反光也可以看清他们淡棕色的脸,个个饱经风霜,身材矮壮,一副庄稼汉模样。最年轻的一个快步上前,报了自己的姓名——古斯塔沃,然后对米格尔说:“先生,我们是奉命来帮忙的。” 古斯塔沃表示愿意听从调遣后,又侧身对索科罗鞠了一躬说:“夫人,你们的人质要押到新埃斯佩兰萨,大约90公里的路程,一大段要乘船,速度很慢。” 昂德希尔出来时,恰好听到了最后几句话,他厉声问道:“哪儿来的人质要乘船走90公里?” 米格尔本来就怕他知道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新埃斯佩兰萨,而且,他已经受够了这位飞行员的傲慢,便轻蔑地说道:“这事你管不着。” 昂德希尔怒气冲冲,毫不相让,“这架飞机上的任何事我都要管!”他朝棺材望了一眼。本来,他坚持认为少管闲事为妙。可现在凭直觉他认为这事有点蹊跷,为了今后免受牵连,他还是得搞搞清楚。他问道:“棺材里装的是什么?” 米格尔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对古斯塔沃说:“告诉他们,搬棺材时得小心点,不要碰坏了,搬到那个小屋里面去。” “不行!”又是昂德希尔,他堵住了舱门通道。“你们不告诉我里面装的是什么,就不准卸货!”此刻,由于外面的高温,汗水顺着他的秃脑袋和脸颊往下淌。 米格尔看到了古斯塔沃的眼神,便冲他点点头。刹那间,一阵骚动,伴随着金属的撞击声,昂德希尔看见地面上的六个人端起了步枪,枪口对着他,打开了保险,手指扣在扳机上。 昂德希尔顿时大惊,叫道:“看在上帝的份上,你们搬吧!”他的目光从枪口移到米格尔的脸上,又说道:“你赢了,让我们赶紧给飞机加油,马上离开这儿。” 米格尔根本不理他的请求,对他咆哮道:“混蛋!给我滚开,让出舱门!”看到昂德希尔让开后,米格尔又点了点头,地面上的人放下了枪,其中四人上了飞机,朝棺材走去。副驾驶陪着他们,开了货舱。他们把棺材一一抬进了那间小屋。包迪略和索科罗也跟了进去。 飞机降落后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几分钟后太阳就要升起,机场和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可辨。在此期间,飞机已经加满了油,油是从那些油桶里用便携式油泵抽上飞机的。昂德希尔上了飞机,飞机马上就要飞往波哥大了。对留在地面上的人来说,潮湿灼热的一天来到了。 第3节 过了整整三天,cba新闻部的特别工作小组的调查有了重要进展。 在纽约的拉奇蒙特,有人认出了一个绑架斯隆家人的恐怖分子名叫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哥伦比亚人,是个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可能还是这次绑架行动的主谋。 星期天一早,一幅20年前由罗德里格兹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同学所作的素描画像送到了cba总部。制作人卡尔·欧文斯通过在波哥大和美国移民局的熟人打听到了罗德里格兹的名字,并弄到了这张肖像画,拿到了拉奇蒙特,还带来一个摄像班子和匆忙召集来的cba驻纽约的记者。 欧文斯用摄像机录下了全部采访过程,他先让记者们出示了六幅照片,给那位叫普里西拉·雷亚的退休中学教师辨认,她在格兰德尤尼恩停车场目击了整个绑架过程。六张照片中,有一张是罗德里格兹肖像画的翻拍照,其他五张是从档案中取出来的五个长得相似的人的照片。雷亚小姐第一眼就认出了罗德里格兹。 “就是他!这个人当时在喊叫说是拍电影。照片上年轻了些,但确实是同一个人。我怎么都不会搞错的。”她顿了顿又说:“我看到他的时候,好像是他在指挥。” 迄今为止,这一情况仍是cba独家掌握。 当然,人们并不知道罗德里格兹在绑架中用了化名米格尔,也不知道他再飞往秘鲁的途中用了别名佩德罗·帕拉西奥斯。但是恐怖分子惯常用很多名字,因而罗德里格兹用什么名字都无关紧要。 这天晚上,开了一次非正式的会议,讨论这一最新情况。 与会者是新闻部特别工作小组的四名成员,欧文斯对自己这一发现感到满意,提出要在星期一的晚间新闻播出。 看到帕特里奇有些犹豫,欧文斯据理力争。 他说:“哈里,还没人得到这一消息,我们已经捷足先登了。明天一播出,人家都会收看的。所有的人都会对我们刮目相看的。依《红约时报》、《华盛顿邮报》这样的大户即使不情愿,也不得不另眼看待我们。如果我们引而不发,时间一长,罗德里格兹的事很快会传开,那就再也不是我们的独家新闻了。我想你们对这一点也很清楚。总有人会走漏风声的。比如说,那个拉奇蒙特的雷亚,她就会把这事张扬出去。即使是我们台里的人,也难免会露口风,这样一来,其他新闻单位就有可能探到这件事。” 帕特里奇说:“我知道。我一直在考虑是否有必要报导这消息,有理由再等一等,我看,还是明天再作决定吧。” 听了这话,其他人只好作罢。 帕特里奇决定把这个发现告诉斯隆。可以推想,克劳夫正经受着极度的精神痛苦,调查工作的点滴进展,即使是无足轻重的情况,都能减轻他的痛苦。虽然已近10点钟了,帕特里奇还是决定亲自去拜访斯隆。他不能打电话通知克劳福德,联邦调查局已经在克劳福德的住处装上了监听器,帕特里奇还不准备给联邦调查局提供这一新情况。 他用临时私人办公室的电话要了一辆cba的车,让司机在新闻大楼的大门口等他。 “哈里,你能来我非常感激,”克劳福德·斯隆等帕特里奇讲述完毕后说道,“明天上电视吗?” “我还没有决定,”帕特里奇把两种可能一一说明,又补充道:“我想等到明天再说。” 他们俩在起居室里喝着酒。斯隆痛苦地回忆着四天前他下班后在这儿和杰西卡、尼古拉斯闲谈的情景。 帕特里奇刚才进门的时候,联邦调查局的官员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这位官员接替回去与家人团聚的奥蒂斯·哈夫洛克值班。通向外面过道的门被斯隆紧紧关上了,他和帕特里奇在室内轻声地交谈。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是不是打算去哥伦比亚了。”斯隆说。 帕特里奇摇了摇头,“还没到这一步。罗德里格兹是受人雇佣的,他在拉美干过,也在欧洲干过。所以还要再作些调查,尤其是要了解这次绑架行动的指挥基地设在何处。明天我继续打电话了解情况,其他人也一样。” 帕特里奇的当务之急是给那位处理团伙犯罪事务的律师打电话。上周五他们通过话,但他至今没得到律师的回音。直觉告诉他以罗德格里兹的名义在美国活动的,不管是准都会与某个犯罪团伙有联系。 帕特里奇临走时,斯隆拍拍他的肩膀,充满感情地说:“哈里,我的朋友,我相信唯有通过你的帮助,杰西卡、尼基和我父亲才有可能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过去我们俩并不是最亲密的朋友,甚至算不上是伙伴,对此,我有一责任,我很抱歉。此外,我只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所拥有和挚爱的人全靠你解救了。” 帕特里奇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他只是连连点头,也拍了拍斯隆的肩膀,道了声“晚安”便告辞了。 在洲际旅馆的电梯里,他才发觉午夜已过,是星期一了,可能是至关重要的一天已经开始。 第4节 杰西卡绝望地挣扎着,想保持头脑清醒,去思考周围发生的一切,但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处于昏迷状态。清醒的片刻中,她能看见人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疼痛、不适、恶心而且干渴难忍。尽管如此,她却一直在为另一件事惊恐不安:尼基!他在哪儿?出了什么事?随即,这一切便又很快地消失,脑子变得纷乱不堪、缥缈不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在一次次的昏厥中,她像是被某种液体浸没,逐渐变得愚钝、呆滞。 她虽然反反复复地失去知觉,但仍然没法记住了清醒的瞬间里见到的一切。她感觉到手臂上接着的什么东西已经取走了,一阵阵抽搐般地疼痛起来。她记得被人从躺着的地方扶起来,然后半抱半搀地走到了另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此时,正好是她清醒的一刻,她觉得坐处很光滑,但说不准是什么硬梆梆的东西顶着她的后背。 她断断续续地思考着,一旦恐惧和不安袭来,便竭力告诫自己不要失去控制,她知道这一点至关重要。 此刻,她又渐渐恢复了知觉。面前一个男人,正向她靠过来……不对!她好像见过这个人,她认出了那张死灰色的脸……是的!好像就在几分钟前,她自己手里攥着一把刀,绝望地挣扎着,划破了这个人的脸,鲜血从他脸上迸溅出来……可他怎么不流血了?脸上还缠上了绷带?杰西卡并不知道她失去知觉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她推想:这个人是敌人。她记起他曾摆弄过尼基。多么可恨!……狂怒使她无法自持,她的四肢又动弹起来。她伸手抓住了那人脸上粘着的绷带,使劲扯下。紧接着,她用指甲抓破了他的皮肉和已结痴的伤口。 包迪略惊嚎起来,往后踉跄了一步。他用手捂着脸、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这个该死的泼妇!他的脸又被她抓得不成样子了。出于医生的本能,他一直把她当病人待,但现在不行了!他恨恨地握紧了拳头,屈身往前,向杰西卡猛砸下去。 根据他的临床麻醉经验,他清楚地知道这三个人质无疑会因为镇静剂的副作用感到不适。先是神志不清、思维混乱,然后是沮丧压抑、麻木不仁,还会感到头疼欲裂、恶心难忍。总的来说,药力作用就像是酒鬼宿醉。他们很快该喝点水,他会办到的。但食物至少得到下一站才会有。 米格尔进门时,目睹了发生的一切,也听到包迪略吩咐索科罗去找水。他对索科罗说:“再找点绳子什么的把这些贱骨头的手捆住,要反绑起来。” 米格尔又转身对包迪略命令道:“让人质们准备动身。先乘卡车,然后,大家都得步行。” 杰西卡这会儿只是假装昏迷,她听到了这一切。 包迪略揍了她一拳,实际上帮了她的忙。这一击使她原先恍惚的神志顿时清醒了许多。她现在知道自己是谁,记忆也逐步恢复了。但是本能告诫她,暂时不能让其他人觉察到她已清醒。 几分钟前她惊恐不安,但她现在得使自己有条理地思考。首先,自己现在何处?又是怎么到这儿来的?答案接踵而至……忘记的一切都渐渐回到记忆中:在格兰德尤尼恩超级商场,有人传话给她,说克劳福德出了事故——显然是个骗局。然后,在停车场,他们残忍地抓住了她、尼基和…… 尼基!他受伤了吗?他现在在哪儿? 她努力保持镇静,想起了曾瞥见尼基被绑在什么床上……安格斯也是这样被绑。唉,可怜的安格斯!她挣扎着用刀划破那男人的脸时见过他们俩……她还在原来的地方吗?她觉得不像。更重要的是,尼基和她在一起吗?杰西卡半睁着眼睛,低下头,设法找到尼基。啊!感谢上帝!尼基就在身旁!她看到尼基的眼睛欲睁不能,嘴里打着哈欠。 安格斯在哪儿?噢,他在尼基后面,眼睛闭着,但可以看出他还在呼吸。 杰西卡不禁想问:他们三个为什么被绑架?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暂时不去想它。 更要紧的问题是:他们在哪儿?杰西卡目光朝四周一扫,发现他们在一个昏暗的小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油灯照明。怎么没有电?她和另两个人好像是坐在泥地上,屋里还有虫子,她尽量不去想虫子。这儿,天气湿热得难以忍受。 她觉得奇怪,今年九月份以来,天气异常凉爽,也没有天气要变的预报。 那么……这不是尼基和安格斯被绑到的地方,他们怎么到了这儿的呢?她被施用了麻醉剂吗?这倒使她想起另外一些事。在格兰德尤尼恩停车场,被推进一辆货车后,她的鼻子和嘴巴被塞住了。 后来在货车上发生的一切她都记不起来了,因此,她准是被施用了麻醉剂,另外两个人也是一样。有多长时问呢?她估计半小时,最多一小时。她对停车场发生的一切记忆犹新,不可能超过一个小时。 因而很可能他们仍离拉奇蒙特不远,大概在纽约州、新泽西州或康涅狄克州的什么地方。杰西卡想到过马塞诸塞州和宾夕法尼亚州,但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两个地方毕竟太远了……她的思绪被说话声打断…… “这个婊子在骗人。”是米格尔的声音。 “我知道,她已完全恢复了知觉,她以为能骗过我们,她一直在偷听我们的谈话。”包迪略回答说。 米格尔伸出右脚,猛地踢了一下杰西卡的肋部,“婊子,站起来!我们还要去别处。” 杰西卡疼得蜷缩起来。看来,再装下去没什么好处了,她便抬起头,睁开眼睛。她认出了面前两个盯着她的男人——她划破过其中一人的脸,另一个,好像在货车上见过。她口干舌燥,声音嘶哑,竭力挤出几句话,“你们会为此感到后悔的,你们终将被抓住,受到惩罚。” “住口”米格尔又抬起了脚,这次,踢在杰西卡的腹部,“从现在起,问你问题时,才准说话。” 杰西卡听到身旁的尼基在动弹,尼基间:“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在哪儿?”杰西卡从尼基的声音里听出了她感受过的惊恐不安,安格斯轻声答道:“好孩了,我看,我们好像被一些可恶的家伙绑架了。不过,要保持镇静!坚强些!你爸爸会找到我们的!” 杰西卡忍受着那凶狠的一脚带来的剧痛,她感觉到有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听到尼基柔声说:“妈妈,你没事吧?”想到自己居然要尼基关心,杰西卡顿时热泪盈眶。她转过头来,竭力装着没事的样子对尼基点点头,却看到尼基也被凶狠地踢过。她一时惊呆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他?” 米格尔吼道,“你这个白痴,记着,你也不准说话!” “他会记着的,”是安格斯干哑的声音,他的语气充满蔑视,“谁能忘记人类渣滓如此勇敢的行为呢?居然脚踢手无寸铁的妇女和儿童!”老人挣扎着想站起来。 杰西卡低声说:“安格斯,别这样!”她知道此刻干什么都无济于事,话说重了只会使情形更糟。 安格斯左右摇晃,很难站起来。此刻,米格尔四周一望,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向安格斯走来,他朝着安格斯的脸上和臂膀凶狠地抽打,老人被打倒在地,枝条抽着了他的一只眼睛,他闭上眼,痛苦地呻吟着。 “你们都给我记住这个教训!不许开口!”米格尔嚎叫着,又转身对包迪略说:“让他们准备上路。” 米格尔沉着脸走出小屋。屋外太阳已经升起,空气变得更为湿热。 杰西卡对他们身在何处越发困惑不解。 几分钟前,她和尼基及安格斯被人从屋里赶出来,上了一辆乱糟糟地堆满水箱、盒子和口袋的卡车,她这才发现那间小屋建造得极为简陋。他们刚才被反绑着手押出小屋,有几个人推推搡搡,粗鲁地把他们从卡车后部弄上车。然后,六个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男人也上了车,这些人看上去像农民,只是都拿着枪。最后上车的两个人一个是杰西卡称为“疤脸”的,另一个是杰西卡隐隐约约觉得在哪儿见过的。他们上车后就把车尾板插上了。 喝了点水后,杰西卡感觉体力恢复了些,离开小屋前,尼基和安格斯也喝了水。喂水的女人一脸凶相,杰西卡记得自己和疤脸动手时见过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刚才用破铅杯给她喝水时,杰西卡尽量想打动她,轻柔地小声说,“谢谢你给我们喝水。求你告诉我,我们在哪儿?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儿来?” 那女人的反应意外的凶狠。她放下水杯,左右开弓,掴了杰西卡两记耳光,把杰西卡打得连连摇晃。那女人厉声骂道,“住嘴!你没听见命令吗?再开口说话,就会一天没水喝的。”从那时起,杰西卡没有再说话,尼基和安格斯也没开过口。外面比屋里热多了。天家都汗流浃背。他们到底在哪儿-杰西卡越来越觉得她原先的想法不对,他们不可能在纽约州的某个地方,她实在想不起来什么地方在这个时节会如此炎热,除非……杰西卡在想,他们三人是否可能被施用了麻醉剂,失去知觉的时间远比她原先想象的长。如果真是如此,他们会不会被带到了很远的地方,比如南方的乔治亚州或阿肯色斯州?她越想越觉得这个地方很像那两个州的边远地区,那些地方也很炎热。这种猜测使她心凉了半截,如果这是真的,他们就不可能很快得救。 她开始注意听那些持枪者的对话,以找到线索。她听出他们讲的是西班牙文,她自己虽不会讲,但能听懂片言只语。 杰西卡想到,昨晚——如果确是昨晚的话。她失去时间概念了——克劳夫还谈起过他自己可能会被人绑架……。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看到尼基,她的思绪被打断了。卡车一开动,尼基就无法使身体直立,双手又被反绑着,现在已倒在车上了,脑袋随着车子的移动不住地撞着车板。 杰西卡急得发疯,可又帮不上忙,刚想打破沉默向“疤脸”求救,这时,她看到有个持枪的人,注意到尼基摔倒,开始向尼基移动。他把尼基半扶起来,让他背靠一只口袋,脚抵一只盒子,这样,尼基就不会再摔倒了。杰西卡用眼神向那人致谢,并微微笑了笑,那人轻轻点点头。杰西卡稍稍放了心,在这帮残忍的家伙里总还有人通人性。 那人坐在尼基身边不走,和尼基咕哝者。尼基在学校刚开始学西班牙文,似乎能听懂。卡车继续前行,那人又和尼基讲过两次话。 大约20分钟后,卡车行驶的车道消失了,周围全是树,车停了下来。杰西卡、尼基和安格斯又被半推半搡地弄下车。他们刚站稳,米格尔从车头走过来,三言两语地说:“下面开始步行。” 行走时,杰西卡他们三人时而靠得很近。尼基有一次低声说:“妈妈,这条路通向一条河,我们在那儿乘船。” 杰西卡小声问:“是那人告诉你的吗?” “是的。” 不一会儿,杰西卡听到安格斯轻声说:“尼基,我为你感到骄傲,你一直很勇敢。” 离开小屋后,杰西卡还是第一次听到安格斯说活。老人还能对付,杰西卡总算放了心,但她为老人所受的可怕遭遇而难过,也为尼基难过。杰西卡依然在想着他们能否得救。他们有什么机会?什么时候会有人相救?怎样相救?等到下一次靠近的机会,杰西卡说:“我一直在猜测我们的所在,是乔治亚?阿肯色斯?到底是哪儿?” 尼基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们已经把我们弄出了美国。妈妈,我们到了秘鲁,是那个人告诉我的。” 第5节 面对着一张张凝神倾听的脸,特迪·库珀说,“今天一早,我原打算在这儿编造个故事,隐瞒雇用你们的真正意图,也不想让你们知道到底要干什么。我以为我编出来的那一套一定会管用,真有点自作聪明。刚才和你们一些人谈过话后,我发现你们都很聪明,不吃那一套。现在,我觉得只有让你们了解事实真相,你们才会有热情,不乱说,关心这件事。因此,小伙子、姑娘们,请大家坐好。你们得到了我完全的信任,你们会知道一切真相的。” 他的开场白赢得了大家的欢心,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此刻是星期一上午9点半,由于阿瑟大伯星期天晚上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了使60名男女青年全部来到cba新闻部报到,男女各半。大伙儿聚集在离cba新闻中心一条街不远的配楼里。 新招来的年轻人多数在22岁左右,他们刚以优异成绩从大学毕业。他们有口才,富于竞争性,急不可耐地想进入新闻界。60名年轻人中约有1/3是黑人,其中一位名叫乔纳森·莫尼,阿瑟大伯特地提到这个人,要库珀注意。“你可以把乔纳森当主管人用,”老人建议说,“他是哥伦比亚新闻系的研究生,因为缺钱花,他在餐馆当招待。如果你和我一样对他印象不错,这次调查任务结束后,我们俩也许可以提携他进cba。” 莫尼是今早第一批来报到的年轻人中的一个,他具有职业棒球运动员般的体格和灵活性。他而容清癯,一双眼睛富有魅力,充满自信,男中音的嗓子,口齿清楚,说话简洁明了,不带方言土音。库珀一下子就对莫尼有了好感。 那是10分钟前的事了。现在库珀告诉台下的人,他会信任他们,让他们了解真相,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看看大家的反应,便继续介绍情况。 “要你们来的真正原因是由于一起绑架案——这个,你们当然已经知道——被绑架的是克劳福德·斯隆夫人、尼古拉斯·斯隆和安格斯·斯隆先生。你们的工作是帮助这些被绑架的受害者,因而极为重要。你们离开这里时,要去详细了解有关情况,到各地报社及一些图书馆查阅三个月来出版的每一份报纸。不是一般地查阅,而要像夏洛克·福尔摩斯那样去侦查线索,那些能使我们找到绑匪的线索,我将就此对你们简要地说说。” 现在,大家脸上透出了比原先更浓厚的兴趣,库珀打断了台下嗡嗡的议论声,继续说道:“我一介绍完毕,就把你们分成几个小组,告诉你们各小组去何处,干什么等细节。今天上午,我们已经和一些报社联系过了,他们很合作,正等着你们去。至于其他报社,你们得去自我介绍,说你们代表了cba。离开这儿之前,每人领一张cba的身份证。保存好——将来给你们的孙辈作纪念。” 特迪·库珀解释着他的推测和计划,把真相告诉了大家,他心里反而感到轻松了些。透露多少真相给这帮年轻人是由他自己决定的,现在不用再编造故事,闪烁其词了,一切变得非常简单。当然,这样做有点冒险。来自其他电视台的竞争对手有可能从这些人身上了解cba的内幕,因而披露事实真相,或者进行类似的调查。库珀打算警告这些年轻人,不要暴露cba幕后真相的任何细节。他希望他们能不辜负自己对他们的信任。他扫了听众一眼,看见他们仍然聚精会神,大部分人在速记,于是,他相信他们会让他放心。 那天一早,上班时间刚到,哈里·帕特里奇就给他的联络人,那位团伙犯罪事务律师挂了电话。得到的回答很是生硬,“噢,是你,上周五,我已跟你说过,我会小心地替你查查,我查了两次,可毫无结果。你别总是逼我好不好?” “我很饱歉,如果我……”帕特里奇刚一开口,就被对方打断。律师说道:“你们这些记者从不了解别人的处境,搞不好,我会掉脑袋的。我的当事人对我很信任,我不想跟他们搞僵。而且,我很清楚,他们根本不把别人的困难放在眼里,无论是你的还是克劳福德·斯隆的,他们一概不当回事,随你认为他们有多混。” “这我能理解,但是,”帕特里奇强调说,“这是一桩绑架案,而且……。” “闭上你的嘴,听我说!我不是已经对你讲了吗?我的当事人没有参与绑架,他跟这事不沾边,我现在还是这么说。我确实欠你的情,我会尽力帮你的忙。但是,我现在得谨慎从事,免遭不测。我还得去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把所知道的情况或听来的传闻告诉我,对他们自己有好处。” 帕特里奇插言说,“你瞧,我说了我很抱歉,如果……” 律师不予理睬,继续说,“这事恐吓是不顶用的,着急也无济于事,你明白吗?” 帕特里奇叹了口气,说道,“我明白了。” 律师的语气缓了下来,“再给我几天时间,别给我打电话,等我的通知。” 帕特里奇挂上电话,心想,这些关系虽然有用,但他们有时候很令人头疼。 早晨,帕特里奇来cba新闻部之前,就一直在盘算是否要在国内晚间新闻播出恐怖分子尤里西斯·罗德里格兹与斯隆一家被绑案有牵连。 他决定暂不播出。 他找到了特别工作小组成员,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们。卡尔·欧文斯和艾丽斯·埃弗利都在会议室里,帕特里奇对他们说明了自己的理由。 “我们这样来看这个问题:目前,罗德里格兹是我们唯一的线索,而他本人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一情况。如果我们一播出这条新闻,罗德里格兹极可能听到,我们的意图就暴露了。” 欧文斯疑惑地问:“这有什么关系呢?” “我认为有关系。目前看米,罗德里格兹一直潜伏着,我们一播,只会使他更加深藏不露。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这样一来,我们找到他的机会就会大大减少。当然,找不到他,也就意味着找不到斯隆家人。” “这些我全明白,”艾丽斯说,“但是,哈里,你真认为我们不报导就能保证不泄露消息吗?这可是个热点新闻,至少有一打人知道了。而且,各电视台、各家报纸和电台都已派出最好的记者收集有关情况,我担保,不出20小时,这个消息就会家喻户晓的。” 丽塔·艾布拉姆斯和诺曼·耶格走了过来,在一旁听着。 “你的想法也许是对的,”帕特里奇对艾丽斯说,“但是,我觉得我们必须冒这个险。”他又补充说,“我不想老生常谈,但我认为我们应该记住,新闻这东西常常不是什么神圣的梦想。当报导危及生命和人身自由时,新闻就成了第二位的东西了。”“我也不想让你们觉得我自以为是,”耶格插话说,“但在这一点上,我赞同哈里的看法。” “还有一点,”欧文斯说,“联邦调查局那头不好办。这情况瞒着他们,会惹麻烦的。” “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帕特里奇说,“我决定冒一次险。如果你们有什么顾虑,我想提醒你们,我负全部责任。我们若是把消息报告联邦调查局,就等于告诉了其他新闻记者,这样做,只会使我们丧失独家新闻的权利。” 然而,由于事关重大,帕特里奇决定再去征求一下莱斯利·奇平翰和查克·英森的意见。 新闻部主任莱斯利·奇平翰在办公室里接待了帕特里奇,等帕特里奇说完,他就耸耸肩说,“哈里,特别小组的事由你作主。要是我们不信任你的话,就不会让你领导这个小组。不过,还是感谢你来告诉我。” 国内晚间新闻执行制作人英森坐在马蹄形办公室的工作台后倾听帕特里奇的汇报。英森的眼睛在闪亮,他听完后点点头说,“哈里,很有意思,调查工作很出色。等你把这新闻给我们,我们一定作为头条新闻报道。当然得等你首肯。” 这样一来,帕特里奇又有充足的时间继续打电话了解情况了,他在自己的临时办公室坐了下来。 他又拿出那本蓝色封面的人名及电话号码记事薄。上个星期,他主要打美国国内的电话,现在得和哥伦比亚及其毗邻国家——委内瑞拉、巴西、厄瓜多尔、巴拿马和秘鲁,另加尼加拉瓜——的关系联系上。他常在那几个国家为cba新闻部报道新闻,结识了一些人,和他们常来常往,相互帮助。 另一点不同的是,帕特里奇今天有了罗德里格兹这条确切线索。这一线索可以转化为如下问题:你知道一个叫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的恐怖分子吗?如果知道,是否了解他在哪儿、他以干什么著称?虽然上星期五卡尔·欧文斯与拉丁美洲的一些熟人联系过,但帕特里奇觉得,再打电话问问并不是没有必要。事实上,这并不奇怪,制作人和驻外记者都是各自建立新闻来源,网络一旦建立,他们就会视为己有,互不通气。 今天,帕特里奇所联系的人对他的前一个问题的回答几乎全是肯定的,而对后一个问题却全给了否定回答。这就进一步证实了欧文斯的报告,罗德里格兹似乎三个月前就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帕特里奇在电话里跟哥伦比亚波哥大一家电台记者交谈时,听到了这位老朋友很有趣的说法。 对方说:“不管罗德里格兹现在何处,我敢肯定他不在哥伦比亚境内,他毕竟是哥伦比亚人,太出名了,即使他能不断地逃脱法律的制裁,在自己的国家呆久了也难免走漏风声。我敢打赌,他准在其他地方。”这结论有道理。 帕特里奇怀疑他在尼加拉瓜。他给尼加拉瓜首都马拉瓜打了五六个电话,得到的消息一致证实罗德里格兹不在尼加拉瓜,也没到那儿去过。 剩下的可能是秘鲁。他往秘鲁拨了几个电话,其中一次对话令他沉思良久。 他是和老朋友曼纽尔·利昂·塞米纳里奥通的话,此人是利马一家周刊《情景》的所有人兼编辑。 帕特里奇自报姓名后,塞米纳里奥马上接电话。帕特里奇把自己在调查斯隆家人被绑一案中所负的使命说了一遍。“我的老天,我应该想到你肯定会参与调查此案的。这可是桩‘棘手的买卖’。我们一直在密切注意事态的发展,本周,我们打算辟出一页,整版报道这一绑架事件。你是否有新情况提供我们登载?” “确实有新情况,给你打电话正是因为这个。不过,眼下我们还不想和盘托出,请你别登载我们的谈话内容,好吗?” “嗯,……只要不是我们己经掌握的情况。”对方的反应非常谨慎。 “曼纽尔,我们能够相互信任,按你刚才说的办吧。” “好,一言为定。” “我们己掌握了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参与绑架的证据。”沉寂片刻,曼纽尔才轻声说,“哈里,你们在和一个可怕的对手打交道。在我们这儿,罗德里格兹的名字令人头皮发麻,恐惧无比。” “为什么害怕?” “人们怀疑他策划了许多起绑架亨件。他被我们当地的某些人从哥伦比亚雇来,偷偷在秘鲁频繁出没。你知道,如今在秘鲁,绑架风日盛,成了谋生手段。富有的商人或他们的家人常常成为最佳日标。为逃避此难,许多人只好雇佣保镖,乘坐带防护装置的汽车。” “这个我知道,”帕特里奇说,“但我一直没能想到这事。”塞米纳里奥叹了口气。“不只你一人如此,说得客气点,西方的新闻机构对秘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你们电视台来说,有关我们秘鲁的报导本就无一席之地。” 帕特里奇知道这番话道出了点实情。他永远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美国人对秘鲁不像对其他一些国家那样怀有持续的兴趣。他大声说:“你是否听说过罗德里格兹最近在秘鲁受雇活动等情况?” “这个嘛……没听说。” “你好像有什么事瞒我。” “不是有关罗德里格兹。哈里,我什么也没听说。如果我听说了什么,我一定告诉你。”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这几个星期秘鲁异常平静,几乎没有任何活动。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呢?” “这种情形我以前也遇到过,我相信这是秘鲁的特点。如果一切异常安静,随之而来的常常是爆炸性的事件,而且是可怕的,令人意外的大事件。” 塞米纳里奥的语气变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亲爱的哈里,和你交谈真是快事,你能来电话我很高兴,我们周刊不会增加新内容的,我得走了。早点来利马看我,记着:在意大利馅饼餐馆吃午饭,任何时候都行。” 这一天中,帕特里奇一直在想那句话,“如果一切异常平静,随之而来的常常是爆炸性的事件。” 第6节 过了好几分钟杰西卡才敢相信,尼基对她讲的话也许是真的,他们的确己到了秘鲁。 但这不可能!肯定没有那么多时间! 然而,回想起整个过程,原先的设想便一点点地被排除了,他们已在秘鲁的可能性越来越大。杰西卡在推想,是不是在她认为他们三人可能在美国南部某个州之前,她、尼基和安格斯就已失去知觉,时间远比她料想的长呢?显然,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如果他们确实在秘鲁,那么是怎么被弄来的呢?偷渡三个失去知觉的人绝非易事……。 记忆猛地一闪,一个清晰、深刻的形象顿时出现在脑海里。在她挣扎着伤了“疤脸”那短暂而绝望的时刻,她曾看见两具空棺材,一大一小。看到那令人恐惧的景象,她当时以为她和尼基会被杀死。 杰西卡一阵冷颤,终于明白,他们是被装在棺材里,像死人一样弄过来的。这太可怕了,她不愿意也不敢再去多想。她迫使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面对这冷酷无情、令人痛苦的一切。杰西卡为另两个人焦虑不安。她自己感到剧烈地头疼、恶心,一群嗡嗡乱叫的虫子飞来飞去,怎么也赶不走,还要走多久?尼基说他们在向一条河走去。他们应该快到了。 杰西卡判定尼基的消息是对的。这儿的确是秘鲁,想到已是距家千里,被营救的希望渺茫,她真想哭。 脚下的路变得泥泞不堪,越发难走。突然杰西卡听到身后有尖叫声,一阵混乱中,有人“砰”地摔倒在地。她回头一看,是安格斯摔倒了,满脸泥污。 老人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他的手被绑着,没法爬起来,他身后拿着枪的人大笑,其中一个挺枪向前,枪管快要戳在老人背上。 杰西卡尖叫起来,“不!不!不!” 听到叫声,那人愣了一下,没等他反应过来,杰西卡就向安格斯跑去,跪在他身边。她的手也被绑着,但她还是尽量挺直身体,可是仍然无法帮安格斯站起来。拿枪的那个人怒气冲冲地向她走去,听到米格尔的吼叫声才停住了脚。米格尔从队伍前面赶过来,身后跟着索科罗和包迪略。 杰西卡趁他们没来得及开口就提高声音,非常激动地说:“我们是你们的囚徒,我们不明白为什么,但有一点很清楚,我们逃脱不了,你们对此也很清楚。那么,为什么绑住我们的手?我们所要的只是自助,以免摔倒。瞧瞧,我们帮助不了自己时,结果如何。我求你们发点慈悲,松开我们的手。” 米格尔第一次出现出犹豫不决的神色。而索科罗在一旁轻声对他说:“如果他们中有人摔坏了胳膊或腿,哪怕弄个伤口都会感染。在新埃斯佩兰萨,我们对付不了感染。” 包迪略也在旁边说:“她说得对。” 米格尔颇不耐烦,怒气冲冲用西班牙语发了令。那个帮尼基的人走上前来,从腰带上的刀鞘里拨出一把刀,来到杰西卡身后。杰西卡腕上的绳子松开,掉到了地上。然后,那人又给尼基松了绑。安格斯被拉了起来,手上的绳子也被解了,杰西卡和尼基赶紧扶着他。 在大喊大叫的命令声中,他们又继续前行。 几分钟前,杰西卡虽然情绪激动,但还是弄明白了几件事。首先,他们的目的地是新埃斯佩兰萨,她对这个地名非常陌生。其次对尼基挺友善的那个人叫维森特,他给他们松绑时,杰西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再就是那个曾为他们向米格尔求情,也就是在小屋里打过她的女人有点医学知识。疤脸也是这样。他们两人或者其中一人可能是医生。 她把点滴的情况一一记在脑子里,直觉告诉她,她现在了解到的一切,以后都可能有用。 过了一会儿,这一队人沿小路拐了弯,一条宽阔的河流出现在眼前。 此刻,米格尔在等待着可能是来自阿亚库乔的处理人质的命令。阿亚库乔是安第斯山脚下的一个历史名城,完全受森德罗·卢米诺索控制。谁发命令无所谓,米格尔只盼望尽快接到行动命令。 现在,瓦利亚加河就在前面,茂密的从林豁然开朗。 走近河边,米格尔看到两条木制工作船,每条约135英尺长,装有两台艇外推进机,停泊在岸边。在简易机场迎接他的古斯塔沃是这支武装小队的头,他在下令把他带来的东西装上船,并分配了船只,让人质上第一条船。米格尔满意地注意到,装货时,古斯塔沃还派两个带枪的人担任警戒,以防政府军突然出现。 看到一切在顺利进行,米格尔觉得无需再插手了。到新埃斯佩兰萨后,一切都得听他的。 对杰西卡来说,这条河更使她感到孤立无援,就像是脱离了身后的世界,进入另一个荒凉陌生的世界。杰西卡、尼基和安格斯被枪顶着,趟过过膝的河水,上了船,坐在潮湿的舱底。舱底是由横贯船身的木板铺成的平面。如果愿意,他们也可以倚靠着横隔的木板坐。但这两种坐势都不舒服,不一会儿就受不了。 杰西卡注意到尼基脸色苍白,突然呕吐起来,可只吐出一点粘液,他的胸部剧烈地起伏着。杰西卡移过身去,扶着尼基,同时绝望地寻求着帮助。 她马上看到“疤脸”从岸边趟水过来,站在船旁。杰西卡刚要开口说话,她曾见过几次的索科罗也出现了,“疤脸”命令道,“再给他们一点水喝,那男孩先喝。” 索科罗装了一杯水,递给尼古拉斯。孩子贪婪地喝着。喝了水,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停止了。然后,他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 “这儿没吃的,你得坚持一会儿,”包迪略对尼基说。 杰西卡抗议道,“准能给他弄点吃的。” “疤脸”没吭声,但他叫人给水喝的举动己经点明了他的身份。杰西卡指责说,“你还是个医生呢。” “这与你毫不相干。” 安格斯附和说,“听他的口音,他还是个美国人呢。”喝了水,安格斯似乎恢复了许多。他转向包迪略,“我说的不错吧?你这个令人作呕的恶棍!你就不感到羞耻吗?” 包迪略只是转身爬上了另一条船。 “求求你,我饿了。妈妈,我害怕。”尼基又说了一次,扑向了杰西卡。 杰西卡又抱了一下尼基,坦白地说,“亲爱的,我也害怕。”索科罗听了这些活,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大块巧克力。她一声不响地打开包装,把巧克力分成六块,给每人两块。最后轮到安格斯,他摇摇头说;“把我的这份给孩子吧。” 索科罗不耐烦地咂咂嘴,用力把整块巧克力扔在船舱里,巧克力掉在杰西卡脚边。索科罗转身上了第二条船。 那几个一同乘车,又一同穿过丛林的持枪者爬上了人质乘的这条船,两条船开动了。杰西卡发现管船的人也带武器。连那两个坐在艇外推进机上的舵手也把步枪架在膝盖上,随时准备开火。即使有地方可去,要想逃走也是不可能的。 两条船逆流而上。此刻,索科罗正为自己刚才的所为生气。她希望别人没看见,因为把在秘鲁买不到的巧克力给人质简直是示弱,这种同情是愚蠢的。 今天早上,在简易机场的小屋里米格尔下令不准开口后,斯隆夫人问了个问题,索科罗便故意使劲打她,打得她踉踉跄跄。这是因为索科罗以为米格尔在场,想做给他看,以示对他的支持。然而,不一会儿,她就为此感到羞愧。羞愧?不,她不应该有这种感觉。 索科罗告诫自己,必须坚决,彻底地忘却那些美好的东西——不,应该这样想:忘掉在美国的三年中被骗而认为美好的东西。她必须恨,恨美国,恨这些人质。 包迪略看见前面的船领路驶向瓦利亚加河的一个河谷,他知道旅行快要结束了,感到非常高兴。他为这次行动效力的时间也快完了,他希望很快能去利马。他已得到允诺,人质健康送到后就让他去利马。 好了,即使在这样的湿热气候下,人质们仍然健康。 想到湿热,头顶上顿时乌云密布、顷刻间大雨如注,浸湿了一切。这时,他们看到了凸出的码头,有几条船停靠在那儿。还要几分钟才能到岸边,谁也没办法,只好坐着挨雨淋。 包迪略对倾盆大雨熟视无睹,他现在对很多事都无动于衷,比如,那老人和叫斯隆的女人对他辱骂,他漠然置之。他早已对这些失去了感觉,对自己病人曾经有过的人道的感情也早已泯灭,荡然无存。 此刻,他真正渴求的是能喝上一口——不,要多喝几杯。实际上,他想尽快地一醉方休,他觉得这一刻很快就会来临。 他关心的另一件事就是他在利马的女人。他知道这女人是个荡妇,以前做过妓女,而且和他自己一样是个酒鬼。但是这个女人是他破碎不堪的落魄生活中唯一拥有的东西,他想念她。他耐不住寂寞和空虚,一周前曾违反命令,在哈肯萨克在网络电话里给她打过电话。自从那次不顾米格尔禁令打电话后,包迪略一直很担心,怕米格尔发觉。但是,到目前为止,一切安然,没被察觉,他终于放了心。 哦,他多想喝上一杯! 那巧克力虽不能止住饥饿,毕竟使人好受多了。 杰西卡没有费神去想那个一脸愠色的女人为什么急躁地把巧克力摔给他们,只注意到她情绪反复无常。杰西卡把巧克力藏在衣服口袋里,不让船上持枪的人看见。 小船逆水而行时,杰西卡把一大半巧克力给了尼基,自己吃了一点,并坚持要安格斯也吃。她压低声音说他们应该保持体力,这一点很重要。他们在敞蓬卡车上颠了一阵,又精疲力竭地穿过丛林,上船也已经有几个小时了,这样一来,他们的体力几乎衰竭了。 至于他们三个人失去知觉的时间究竟有多长,杰西卡觉得可以从安格斯的胡须上找到答案,她一直没注意这一点。老人的白胡子已经长得惊人了。安格斯听她一说,自己摸摸脸颊,估计他上次刮胡子是四五天前。 时间这个问题也许并不重要了,但杰西卡仍在尽力记住所有的情况,所以在船上,她也设法使自己保持警觉。 快到新埃斯佩兰萨时,杰西卡、尼基和安格斯也像其他人一样淋成了落汤鸡。但在他们的船急急向简陋的码头靠去时,大雨如下的时候一样,陡然停息了。他们三个人的心也同时往下一沉,发现他们来到了一个可怕而险恶的地方。 在泥泞、崎岖的小路那边有一排破烂不堪的房屋,共有二十几间,有些只是个破棚子,用旧包装箱和满是铁锈的波纹铁搭成,再辅以竹棍。房子大多没有窗子,其中两间像是个小店。茅草屋顶已年久失修,还有难以遮蔽的大洞。房子周围满是罐头瓶和其他垃圾。儿只精瘦的鸡四处乱跑。屋子的一边,一些鹌鹳在啄食着一条死狗。 前面会有好些的地方吗?从村庄里延伸出一条崎岖、泥泞的小路出现在眼前,前面的问题有了个令人沮丧的答案。小路沿山而上,在几所房屋的后面,树林犹如两堵墙,小路在山顶上消失了。 以后,杰西卡和其他人会知道,新埃斯佩兰萨只是个小渔村,森德罗组织不时把这一带当作藏身之地,干一些不愿为人知的事。 古斯塔沃对人质们叫道;“往前走!走!快点!”同时指示他们往前走。杰西卡和老人、孩子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沮丧极了,但他们还是服从了命令。 几分钟后发生的事比他们担心的要糟糕得多。 古斯塔沃和另外四个持枪的人押着他们走在泥泞的小路上,然后,他们被赶进了离河最远的一间破棚子里。过了几分钟,他们三人才适应里面的昏暗。杰西卡刚能看见点东西,便痛苦地尖叫起来。 “不,你们不能把我们关在里面!像牲口一样关在笼子里,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别这样做!” 她看到对而墙下有三个八英尺见方的小牢房,用细小但很结实的竹杆紧紧栓着,作为栅栏。此外,小牢房之间用钉在墙上的电线网隔开,这样,牢房里的人相互碰不到,也不能传递任何东西。在每个小牢房的前面有装上滑动铁栏的门,门外挂着把大锁。 小牢房里有一张低矮的木床、一条肮脏不堪的薄褥垫,床边还放了一只马口铁制的桶,似乎是当便桶用的。整个房间里恶臭难忍。 杰西卡恳求和抗议时,古斯塔沃抓住了她。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挣脱不了他那双钢铁般的手。他把杰西卡往前一推,命令道,“快进去!”又用生硬的英语说:“你到里面去。” 所谓“里面”就是离棚屋门最远的围栏里,古斯塔沃站在门口把杰西卡用力一推,杰西卡一下子撞倒在小牢房的墙下,紧接着牢房的门关上了,她听到了铁锁的“咔嗒”声响。她还听到安格斯在棚屋的尽头挣扎、争辩,但安格斯很快也被制服、扔进牢房,锁了起来。从紧靠着她自己的隔壁牢房里传来了尼基的哭泣声。 愤怒、绝望的泪水顺着杰西卡的双颊泉涌而下。 第7节 cba新招募的60人被派到当地各报社,寻找绑架斯隆家人的绑匪据点的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周半,却一直投有进展,而且,其它情况也是一无所获。 联邦调查局虽然还没有直截了当地宣布此案已成死案,却一直没有公布任何新的发现。传说亦已介入调查的中央情报局缄口不言。 看来大家都在等待着绑匪会传过什么话来,通常是各种要求。但是,绑匪至今没有任何动静。 有关绑架的报导仍然不断,但已不是电视的头条新闻,也不是报纸的头版消息。 虽然公众对此案的兴趣已明显下降,但各种猜测仍是层出不穷。新闻界的看法越来越偏向于被绑架者已经被神秘地拐出了美国的说法,对他们的去向,大家的着眼点基本上集中在中东。 只有cba持不同意见。由于特别工作小组认出了绑架集团的参与者并有可能是头目的一名哥伦比亚恐怖分子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拉丁美洲成了cba注意的焦点。不幸的是,还不能确定指挥绑匪的大本营设在哪个国家。 罗德里格兹与此案有关的消息仍然为cba独家享有,令有关人员十分惊讶。原先以为,这一情况可能会被其他新闻单位迅速获得并公诸于世,而且现在也随时有这种可能,但他们的担心一直未成为事实。倒是cba内部对新闻部继续对联邦调查局封锁罗德里格兹的消息已经产生了不安情绪。 每天的国内晚间新闻都要提到斯隆家人被绑一案,即使只是说一句“今天没有新情况”。经莱斯利·奇平翰的批准,并征得制作人查克·英森的同意,这已成了一条规定。 但是,星期三早上,即开始查阅报纸的第10天,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cba又全速运转起米,特别工作小组的成员精神为之一振,一扫因毫无进展带来的沮丧之情。 当时,帕特里奇正在办公室。他抬头看到库珀从门口走来,后面跟着来cba报到时就已给他很深印象的新手黑人莫尼。 “我们可能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哈里。”库帕开口说道。帕特里奇招手让他俩进了办公室。 “让乔纳森告诉你吧,”库帕示意莫尼说,“你说吧。,"“帕特里奇先生,昨天我到阿斯托维亚一个报社去了。”莫尼自信地说着,“那是在昆斯区,靠近杰克逊高坡。按你说的查了,没发现什么。从报社出来时看到西班牙文周刊《周报》报的办公楼。这家报社不在名单上,不过我还是去查了。” “你会说西班牙文?” 莫尼点点头。“还可以。反正,我提出要看我们一直在查的那段时间内的报纸,他们同意了。也没发现什么。我离开之前,他们给了我一份刚出版的周刊,我带回家晚上看了一遍。” “早上就拿给我了。”库珀说着,拿出一份纯属花边新闻一类的小报,摊在帕特里奇的办公桌上。“这里有一栏我们认为你会感兴趣的,这是乔纳森的译文。” 帕特里奇扫了报纸一眼,然后读起了用打字机打好的足有一页纸的译文:嗨,想不到吧,有人买起棺材来就像你我到杂货铺买奶酪一样随便。确有其事,不信问问戈多伊殡仪馆的戈多伊。 那人一进殡仪馆,随手买了两具馆材,一具标准尺寸的,一具小尺寸的。说是给他年迈的父母用——小的是给母亲的。嗨!他的父母会怎么想?“该滚蛋了!爸!妈!聚会到此结束!别急,还有呢。上个星期,就是买了棺材之后的第六个星期,那家伙又来了,又买了一个棺材,标准尺寸的。跟上次一样,付的走现金。没说这一具棺材是给谁准备的。不知道是不是该轮到他老婆受骗上当了。 知道谁对这不关心吗?就是艾伯特·戈多伊,说是他随时随刻都愿意再做这样的买卖。 “还有呢,哈里,”库帕说道,“刚才,我们给《周报》报社打过电话。乔纳森说了话,我们真够运气的,写这篇文章的家伙正好在。” “他跟我说,”莫尼接道,“这篇文章是他上星期五写的。他碰巧在酒吧见到戈多伊。那天戈多伊刚卖了第三具棺材。” “这一天,”库帕补充道,“正好是绑架发生的第二天。” “等等,”帕特里一奇说道,“别说话,让我想一想。” 两人打住了话头,而帕特里奇开始思考。 别急。他告诫自己。别太激动了,但是,这个可能确实很大。前两具棺材是绑架前六个星期买的,原先推测绑匪们可能会提前一个月就来观察斯隆一家的行动,因而只是早了几天。而特别工作小组估计绑架的准备行动最长三个月期限。因此买棺材的时间仍在估计的期限内。那两具棺材尺寸不同,一个是标准的,一个是小一号的。说是小号的给一个老年妇女,但未尝不可能是给11岁的小孩。 后来的第三个棺材,根据报纸上说的,是标准尺寸的。既成事实是:克劳福德的父亲,老人安格斯来斯隆家完全是个意外,他只在前一天通过电话。因此,他的家人没有料到他会来,绑匪也就更不会想到。他们把老人、杰西卡和小男孩一起抓住了。要抓的人由两个变成了三个。 整个事件是否只是一个非常意外的巧合呢?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帕特里奇抬起眼皮,看到面前两人神情专注地盯着他。 库帕说:“这给我们提出了几个疑点,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也许已经找到了斯隆夫人和另两个人是怎么被弄出美国的。” “用棺材装吗?你认为他们已经死了吗?” 库珀摇了摇头,“用麻醉剂,以前有人干过。”他的话和帕特里奇的想法不谋而合。 “下一步干什么,帕特里奇先生?”是莫尼在问话。 “尽快采访殡仪馆的人,”帕特里奇扫了一眼打好的译稿和加上去的戈多伊的地址,说道:“戈多伊。我自己处理吧。” “我想跟你去。” “我觉得他该得到这个机会,哈里。”库珀在为莫尼求情。“我也这么想。”帕特里奇笑着对莫尼说,“干得不错,乔纳森。” 年轻的调查员微笑起来。 帕特里奇决定带上摄影师马上就出发。他指示库珀道:“我想明肯定在会议室里,叫他带上摄影器材跟我们走。” 穿过新闻总部门厅时,他和莫尼碰到了cba的商业专题记者唐·凯特林。 凯特林问道:“哈里,有新情况吗?”他总是穿着棕色的订制西服,小胡子理得煞是整洁。像往常一样,他穿戴得像是个赚了大钱的商人。 帕特里奇想搪塞过去,一走了之。但他欲言又止。他尊重凯特林,不仅因为凯特林是个专家,而且他还是个一流的记者。凯特林的经历,使得他也许比帕特里奇更能娴熟地处理好他们将要对付的事务。 “有新情况了,唐。你现在在干什么?” “没什么事。华尔街今天安静得很。要帮忙吗?” “可能吧。跟我们走吧。路上再给你解释。” 帕特里奇、莫尼和明刚出现在楼外街面上,一辆cba吉普车就来到了新闻中心出口处。莫尼帮摄影师提着设备上了车后座,帕特里奇坐到了司机旁边,“呼”地一声关上了前门。唐·凯特林也过来上了车,挤到了车后面。 “我们妥去昆斯。”帕特里奇对司机说着,并念出了随身带来的《周报》报纸和莫尼译文上的戈多伊殡仪馆的地址。司机飞快地做了个180度的转弯,驾车朝东昆斯博罗桥疾驶而去。 20分钟后,哈里·帕特里奇,唐·凯特林、乔纳森·莫尼三人已经在戈多伊嘈杂喧闹、烟雾腾腾的办公室里,隔着办公桌,面对肥胖、谢顶的殡葬商站着。刚才,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女秘书的盘间,径直闯进了这间办公室。 根据帕特里奇的指示,明留在了外面的吉普车里,需要时再进来摄像。此刻,他正躲在车里小心翼翼地摄下了戈多伊的办公楼。 殡葬商像往常一样叼着一支点燃的烟,带着怀疑的神色注视着来人。 “戈多伊先生,”帕特里奇说道,“我已经跟外面的女士说了,我们是cba新闻部的。” 戈多伊一拍膝盖,“绑架的事都是你报导的。” “对,而且这也是我们登门拜访的原因之一。我们可以坐下谈吗?” 戈多伊手指了指椅子,帕特里奇等三人在对面坐了下来。 帕特里奇取出《周报》报纸,问道:“我可以问一问你是否看过这份报纸?” 戈多伊一腔不快,“那个下流的探子,婊子养的!他没权利把听来的东西印出来,又没跟他说。” “那么你已经读过报纸,知道写的是什么。” “我当然知道。那又怎么样?” “如果你能回答几个间题,我们将感激不尽。戈多伊先生,第一,买棺材的人叫什么名字?他长得什么样?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他的长相?” 殡葬商晃了晃脑袋,“这些是我的私事。” “但这很重要...。”帕特里奇压低声音,竭力做出友好的样子。“可能与你刚才提到的——斯隆家人被绑有联系。” “我看不出有何联系,”戈多伊语气十分强硬。“不管怎么说,这是私事,与你无关。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事要干。” 唐·凯特林第一次开了腔:“戈多伊,哪几口棺材你要了多少钱?不想告诉我们吗?” 殡葬商的脸一红,“我得对你们说多少次?我只是做我的生意,你们还是去干你们的正事吧。” “我们当然会的,”凯特林说,“事实上,我们正打算离开这儿。,直接去纽约市营业税务办公室,这份报导”——他碰了碰那份报纸——“说你卖棺材收的全是现金。我相信你收了钱,并已缴过税了。这样便会记录在案,有购买人的名字。”凯特林转身对帕特里奇说,“哈里,我们为什么不离开这个不合作的家伙,去找营业税务人员谈谈?” 戈多伊早已脸色发白,连忙气急败坏地说:“嗨,别急,等一等!” 凯特林转过身来,佯装不知地问,“引么事?"“也许我……” “也许你根木没有交税,也没上报,但我敢打赌你收了钱。”凯特林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一改先前套近乎的做法。他倚靠在殡葬商的办公桌上。帕特里奇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庆幸自己把这位商业专题记者带来了。 “戈多伊,你仔细听着,”凯特林继续说,“我们电视网台的人个个神通广大,必要的时候,我们就会用上这些有影响的人物,特别是现在,我们在为自己人奋战,与一桩卑鄙龌龊的绑架犯罪较量,救出他的家人。我们需要你尽快回答我们的问题,如果你能帮我们的忙,我们也尽力不透露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的东西,比如说那个什么营业税、所得税……” 戈多伊舔舔嘴唇,“伙计,我愿意回答你们的问题。”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凯特林点点头说,“哈里,你来吧。” “戈多伊先生,”帕特里奇说,“是谁买了那些棺材?” “他自称诺瓦克,我没相信。” “也许你是对的,还知道他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 帕特里奇把手伸进口袋。“我给你看张照片,你看着是不是那个人。”他拿出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20年前的素描肖像翻拍照。 戈多伊毫不犹豫地说:“是他,是诺瓦克,只是他人比照片上老……” “对,我们知道这个。你能绝对肯定是他吗?” “毫无疑问。我见过他两次,他当时就坐在你那个位置。”今天这一调查开始后,直到现在,帕特里奇才感到满足。特别工作小组的调查又有了新的突破。棺材和绑架事件之间的联系已经确定。帕特里奇扫了凯特林和莫尼一眼,知道他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让我们听听诺瓦克对你说了些什么,从头讲起。”帕特里奇对戈多伊说。 在下面的答问中,帕特里奇竭力想搜寻有用的东西,但是到最后,也没发现什么。很清楚,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非常谨慎,未留下什么痕迹。 帕特里奇问凯特林,“唐,你还有什么想法?” “有一点。” 凯特林对戈多伊说,“关于诺瓦克支付给你的现金。你说两笔钱加起来近一万美元,大都分是百元钞票,对不对?” “对。”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戈多伊摇摇头,“钱就是钱,有什么特别的?” “是新钞票吗?” 殡葬商想了想说,“有几张可能是新的,大部分不是。” “那这些现金在哪儿?” “没有了,我用了、花了,还付了儿笔帐,”戈多伊耸耸肩,“这年头,钱不经花。” 凯特林缓了缓语气,站起身来,一付准备离开的架势,对戈多伊说,“你还记得别的什么对我们有用的吗?”话音刚落,便转了身。 戈多伊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自信心又上来了,显然想让这一切早点结束,赶紧答道:“什么也没有了。” 凯特林跳了起来,他的脸因愤怒变得异样,涨得通红。他大步走到桌子跟前,身体往前一倾,抓住了戈多伊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拖,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凯特林从牙缝里吐出了几句话,“戈多伊,你真是他妈的骗子。你还有现金在手,那笔钱根本没用掉。你不想让我们看,我们瞧瞧国内收入署是否能看。我说过,只要你帮我们的忙,就不给他们打电话。现在,我只好打了。” 凯特林把戈多伊推回到椅子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通讯录,把桌上的电话机拉到自己面前。 戈多伊叫了起来,“不,别打电话!”他一把抢过电话机,喘着粗气咆哮道,“你这个杂种!行了,我给你看。” “你要明白,”凯特林说,“我们没有时问再跟你兜圈子了。下一次……” 戈多伊站在那儿,把办公桌后墙上挂着的涂有防腐剂的证书镜框取了下来。墙上露出个保险箱。他开始转动字码锁。 几分钟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凯特林仔细检查戈多伊从保险箱里取出的现金——近4000美元。他细心地验看钞票的两面,把钱分成三堆——两堆少些,一堆多些。检查完毕,他把多的那一大堆推给戈多伊,指着少的两堆说,“我们想借用这些钱。给你一张cba的正式收据。如果愿意,你尽管写上编号,帕特里奇先生和我一起在收据上签名。我以个人的名义担保,48小时内把钱如数归还,不再问任何问题。” 戈多伊很不情愿地说:“我想这没关系。” 凯特林示意帕特里奇和莫尼靠近一点,看看那两小堆钞票。全是100元面额的。 凯特林说:“许多生意人都提防百元钞票,唯恐假造。他们常在钞票上记下来历。比如说,你租车,如果用100元一张的票面付帐的话,车主就会在钞票上记下租据号码。以后,若是发观钞票有假,就能找到你。同样,银行出纳员把储户的姓名或帐号记在百元票面的钞票上。” “我在百元钞票上看到过记号,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帕特里奇说。 “我没见过,”莫尼插嘴说,“我可挣不到这样的大票子。”凯特林笑了,“小伙子,在电视台干下去,你会有的。” 凯特林继续说,“当然,在钞票上做记号是不合法的,损坏票面可以算作刑事犯罪,只是还没有这样执行过。不管怎么样,我们手头的这两堆钞票中,一堆写有数字,一堆写有名字。哈里,如果你同意,我可以把这些数字给我银行的朋友看看,他们也许能辨别出使用者,然后用电脑查查。至于那些名字,我得查电话号码簿,找到那些拥有和使用过那些钞票的人。” “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干了,”帕特里奇说,“唐,还是你把想法倒出来吧,我们该查些什么?” “我们要找的是银行。我们找到的线索会帮我们查清那些收过这些钱的银行,也许银行的某个职员在妙票上写了那些数字或名字。如果我们运气特佳,也许能追出经手和支付这些钞票的某家银行。” “我明白了,”莫尼说,“某家银行把钱付给绑匪,绑匪用这笔钱从戈多伊那儿买棺材。” 凯特林点点头说:“一点不错。当然,这是碰运气的事儿。但万一成功,找们就能查出绑匪使用的银行,他们或许还在这家银行有户头,”他耸了耸肩又说,“哈里,我们一旦了解到这些情况,你的调查就能进行下去了。” “那可太好了,唐,”帕特里奇说,“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运气甚佳。” 瞥见那份把他们带到这儿的小报,帕特里奇想起了刚开始查阅当地报纸时阿瑟大伯说的话:“碰运气的事往往是找不到你想要的线索,却可能无意碰上能以另一种方式给你帮助的其他线索。” 第8节 艾伯特·戈多伊的办公室里,紧张的气氛在缓和。帕特里奇让明进来拍摄由凯特林采访戈多伊的录像带。 从昆斯回来的路上,唐·凯特林宣布说,“一到曼哈顿我就下车。我想着手追查那些有记号的钱,列克斯那儿有办公室,我可以打电话。” “我跟你一起去,行吗?”乔纳森·莫尼问,他看了看帕特里奇又说,“我特别想看看我们今天的另一半调查结果如何。”凯特林对他说,“我没意见,如果哈里同意,……” 帕特里奇同意了。过了昆斯博罗桥后他们分头行动,吉普车继续开往cba新闻总部,凯特林和莫尼乘出租车来到列克星顿大街不远的一家经纪人事务所。这家事务所就在萨米特饭店附近。 在房间的尽头,接待员看到两位记者进来,认出是凯特林便笑了笑,拿起电话,她身后有几扇门,有的开着,通向里面的办公室。 接待员身后的一扇门开了,一个眉头紧锁的壮汉走上前来,与凯特林热情地打招呼,“唐,见到你太高兴了。你最近没来,但在新闻方而,我们是你忠实的追随者。我们能为你干点什么吗?” “谢谢,凯文,”凯特林说,“你能给我张桌子和电话用半小时吗?” “桌子、电话没问题,进去用我的,那儿僻静一点。” 凯特林和莫尼被领进一间舒适的小办公室;里面有一张红木桌、两把皮椅,还有必不可少的计算机和电话。门上有名字:凯文·费恩。 “不用客气,”费恩说,“我待会儿送咖啡和三明治来。” 他们单独在办公室里时,凯特林告诉莫尼,“凯文和我是大学同学,暑假时,我们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当外勤员。自那时起,我们一直相互来往。” 凯特林边说话,边从内衣口袋里摸出从戈多伊那儿借来的百元面额钞票,把钱摊放在桌上。他打开一只抽屉,找出张纸做记录。 “我们先在写有名字的钞票上碰碰运气。然后,如果需要,就继续看那些只写帐号的钞票。”他拿起一张钞票念道,“詹姆斯·w·莫塔尔,”接着对莫尼说,“这张钞票经过他手,看看能否在曼哈顿电话号码本上找到他的名字。” 不一会儿,莫尼叫起来,“找到了。”他大声报出电话号码,凯特林拨电话。两声铃响过后,传来一位女士悦耳的声音,“莫塔尔水泵厂。” “早上好,请问莫塔尔先生在吗?” “他外出办事去了,我是他妻子,能为你做点什么吗?”凯特林觉得这声音听起来年轻、富有魅力,让人愉快。 “谢谢你,莫塔尔夫人,我是唐·凯特林,cba新闻部商业专题记者。” 停了一会儿,然后是一种犹豫不决的反应,“你在开玩笑吧了” “不是开玩笑,夫人,”凯特林的声音轻松、和蔼,“cba在进行一些调查,我们认为莫塔尔先生也许能帮助我们,他不在,你也行。” “你的确是唐·凯特林,我听出你的声有了。我们能帮你什么呢?除非你那儿有个地方漏水了,”对方温柔地笑了。 “我没听说这儿有地方漏水,如果听说了,准会想到你们的。事实上,这儿有一张写有你丈夫名字的百元钞票。” “希望我们没做什么错事。” “绝对没有,莫塔尔夫人,只是看来这张钞票经过你丈夫的手,我在查这钱后来到什么地方去了。” 莫塔尔夫人在电话里若有所思地说,“嗯,有顾客给我们付现金,付的钱里有100美元的钞票,但我们从来不问任何问题。”“对,没理由要问什么。” “然后,我们把大面领钞票存入银行时,出纳员有时会在钞票上写我们的名字。我想他们不应该这样做,但确实有人这样做。”她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曾问过为什么写上名字,出纳员说假冒的百元钞票太多了,这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措施。” “啊,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也许我在看的这张钞票上的记号就是这样做上的。”凯特林边说边对莫尼翘起大拇指,“莫塔尔夫人,能把你们的开户银行告诉我们吗?” “我看没什么不可以。是西泰银行,”她讲的是一家离闹市区较远的分行。 “谢谢,我要了解的就是这些。” “请等一下,凯特林先生,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这些事会上新闻吗?如果上了新闻,我怎么才能不错过呢?” “很容易,莫塔尔夫人,你帮了我们的忙,上新闻时,我一定亲自给你打电话。” 凯特林挂上电话时,莫尼说,“我觉得我又学到了点东西。”“学到什么了?” “如何交朋友。” 凯特林笑笑。他感到莫塔尔夫人听起来很迷人,言语之中又有邀请他的暗示,他真可以去拜访拜访,不用打电话。他记下了地址,她的住处不远。当然他也可能会失望。声音往往会蒙骗人,听声音年轻,人没准很老,长得像个啤酒桶。 凯特林又挑了张百元票子,对莫尼指指电话簿说,“名字是尼克利尼兄弟。” 这是第兰大街上的一家面包糕点铺。接电话的人起初有点疑虑,问了一两个问题后似乎想挂掉电话。但凯特林礼貌地坚持劝他别挂。终于得到了该店平时存钱——包括大面额钞票的那家银行的名字。是位于德加·哈马斯克乔尔德广场的阿美利加—亚马逊银行。 凯特林接着选看的两张钞票上的名字在电话号码薄里没查到。 再下一张是一家男装店经理的名字,该店的开户银行是洛密银行,位于第三和第六十七大街交汇处。 另一张钞票上的名字查不到,再下一个是一位不信任人、出言不逊的妇女,凯特林对她毫无办法,只好作罢。 第五个电话,与一个86岁的老人联系上了。他位在东端大街的一所公寓里,身体很弱,只好让他的护理员代他回话,老人的脑子倒是清清楚楚,没什么毛病。只听到他愉快地轻声说他儿子开了几家夜总会,时常看望他,给他百元面额的钞票。这些钱随后就存入银行帐户,留着防老,老人说着轻声笑了。噢,对了,是位于德加·哈马斯克乔尔德广场的阿美利加—亚马逊银行。 再下一个电话是打给中心地铁站附近的一家海味餐馆的。凯特林与几个人详细讲了好久,可谁也不肯承担责任,向他提供任何有用的情况。最后,餐馆老板来了,他颇不耐烦地说,“到底搞什么名堂。可以告诉你我们在哪家银行开户,但作为回报,你得在电视上提一提我们餐馆。那家银行在一个什么广场附近,那名字实在难拼,对,是德加·哈马斯克乔尔德广场,银行名字是阿美利加—亚马逊。” 挂掉电话,凯特林抓起那些百元钞票对莫尼说,“我们大获全胜了,没必要再打电话了,我们已找到答案。” 看到莫尼疑惑的月光,凯特林说,“这样来看,五个人中有三个人提到同一家银行,这绝非巧合。存入西泰银行和密勒银行的钞票上的名字,准是早就有了,这些钞票已在阿美利加—亚马逊银行流通过。” “那么,诺瓦克付给戈多伊的棺材钱就是从那儿来的。” “一点不错。我还敢打赌,那些该死的绑匪也是从同一家银行提取现金的,他们曾经也许仍旧在这家银行有户头,”凯特林的声音沉了下来。 莫尼赶紧说,“下一步,去德加·哈马斯克乔尔德广场。” 凯特林起身把椅子往后推说,“还能去哪儿?我们走。” 第9节 唐·凯特林一进阿美利加—亚马逊银行就被认了出来,他早有直觉,知道他的出现不会令他们意外。 他要求见银行经理,一位年长的女秘书告诉他说,“凯特林先生,经理在和人谈话。我进去告诉他你来了。”她扫了乔纳森·莫尼一眼又说,“我敢肯定,他不会让诸位先生久等的。 凯特林一边等,一边环视银行。正当凯特林正细看着一幅壁画时,秘书对他说,“阿曼都先生这会儿有空,请进吧。” 凯特林和莫尼进了一间墙上镶着玻璃的办公室,通过玻璃可见外面的工作情况。经理走上前来,伸出他的手。从办公桌的饰板上可知他叫小埃米利亚诺·w·阿曼都。 “凯特林先生,见到你很荣幸。我在电视上经常看到你,对你的报导特别钦佩。不过,这种话你一定听得太多了。” 凯特林打量着这位身材矮小的经理,只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白发稀疏、眉毛浓重。阿曼都紧张地动着,有些焦虑不安。他的样子令凯特林想到了上了年纪的士兵,对周围日益变化的世界很不自在。但他发现他喜欢这个人,和遇到戈多伊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银行家靠在转椅上,叹了口气说,“我已经猜到你们或像你们这样的记者很快会来的。这一段时间我们这儿谁也不开心,大家都困惑、不安。我相信你们能理解。” 凯特林俯身向前,经理以为凯特林了解一些他自己并不知道的情况,便小心翼翼地说,“是的,那些事通常是真的。出于好奇,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了解到这些情况的。” 凯特林反问道,“听说什么?”随即笑了笑又说,“我们电视台有消息来源,即使常常不能公开。”他注意到莫尼对他们的交谈饶有兴趣,却又不动声色。这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肯定在新闻采访方面受益非浅。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关《邮报》报导的事,难以解答的问题很多,”阿曼都说。 凯特林皱起眉头,“我也许看过那篇报导,你有那份报纸吗?” “当然有。”阿曼都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装在塑料袋里的剪报。标题是:火中烧,杀死情人再自杀外交官妒愤交加凯特林飞快地看了一下报导,发观是一份十天前出版的旧报纸,时间为上个星期天。死去的两个人,一个是阿美利加—亚马逊银行的黑尔加·埃弗伦,另一个是秘鲁驻联合国代表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银行经理的苦恼就是由这个引起的。但凯特林不清楚这事与cba所要调查的情况有无联系。 凯特林把报纸递给莫尼,注视着阿曼都问,“你刚才提到有很多难以解答的问题,是吗。” 阿曼都点点头。“报纸上报导的和警察说的没什么两样。就我个人而言,我不相信。” 凯特林依然想找到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便说,“你能说说原因吗?” “整个事情的经过远比那上而的解释复杂。” “不用说,你是熟悉你们银行的那位女雇员的,那个叫萨拉韦里的人你认识吗?” “遗憾的是,我确实认识他。” “你能谈谈吗?” 阿曼都犹豫了一阵才答道,“我很愿意对你坦诚相见,凯特林先生,主要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在过去10天中所了解的有关该银行的内幕终究会公布于众。我也知道你的报导一向很公正。但是,我要对银行负责。本行是拉丁美洲一家庞大而且信誉卓著的老牌银行。这个分行和在美国的其它分行刚刚立足。你能否再等一两天,给我点时间,让我和国外的高级经理人员商量一下?” 有联系!凯特林的直觉使他坚决地摇摇头说,“不能再等了。已经到人命关天的紧要关头了。”他觉得自己该给阿曼都透露点情况了。 “阿曼都先生,我们cba有理由认为贵行在某方面与两星期前的斯隆家人被绑案有关。我相信你已听说了。因而,有个问题:这一事件,也就是埃弗伦和萨拉韦里的死亡是否与绑架案有联系。” 如果说阿曼都已被搅得心烦意乱,凯特林的话对他来说简直如五雷击顶,他把双肘支在写字台上,双手抱着脑袋,显然不知如何是好了。过了几秒钟才抬起眼睛。 “是的,有可能。”他低声说,“现在我明白了,这个可能性极大。”他继续疲倦地说,“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很自私,但我几个月后就该退休了,我在想:这一切为什么不等我退休后再发生呢?” “我理解你的心情,”凯特林尽量不让自己流露出不耐烦,“但事实上,你我都在这儿,与这一切有关系。显而易见,我们俩的消息各不相同,但如果相互交流一下,彼此都会大有进展的。” “我同意,”阿曼都答应了,“从哪儿谈起呢?” “我先说吧。有一大笔钱,至少一万现钞甚至更多,从你们银行流通,援助了绑匪。” 阿曼都严肃地点点头说,“把你我的情况综合起来看,毫无疑问是一笔数目更可观的钱,”他停了一下又说,“如果我补充点细节,你有必要直接引用我的原话吗?” 凯特林考虑了一下说。“也许不。有一种被称为不披露背景的采访,如果你希望这样,我们就按这种方式来谈。” “我愿意这样,”阿曼都理理思绪接着说,“我们银行里,驻联合国的好几个代表团立有户头。我不想多谈这个,只想告诉你,本银行与一些国家联系紧密,这也是银行靠近联合国大厦的原因。联合国代表团的各种人都有权使用那些户头,其中一个由萨拉韦里先生专控。” “属于秘鲁代表团的那个户头,是吗?” “对,与秘鲁代表团有联系。不过,除了萨拉韦里先生有权签字与使用外,我不清楚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户头。你应该知道,任何一个联合国代表团都可能有好几个户头,作特殊之用。” “不错,我们先就重要的谈。” “好,在过去几个月里,大笔款项出入帐户——都是合法的,没有任何不正常的银行手续,只有一点特别。” “哪一点?” “埃弗伦小姐在这儿担任经理助理,她有一定的职责范渊。她煞费苦心,不怕麻烦亲自去处理这件事,同时不让我和其他人直接知道这个户头,也不让我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就足说,钱的来源以及向谁支付都是保密的。” 阿曼都点点头说,“是这样。” “到底是向谁支付呢?” “每次都是付给萨拉韦里,由他签宇,帐目上没有别人的签名,而且付出的全是现钞。” “我们再回过来看看,”凯特林说,“你告诉我们说你不同意警方关于埃弗伦和萨拉韦里死因的结论,为什么?” “上周及本周,我开始了解点情况。我原以为,假设萨拉韦里只是个中间人,那么谁把钱转入帐内,就是谁杀了人,然后故意安排自杀现场。但现在你告诉我,绑架斯隆家人的绑匪与此有关,那就可能是他们杀的。” 凯特林觉得这位形容枯瘦的小个子经理虽然承受着极大的压力,并已临近退休年龄,但他的推理能力还很强。凯特林注意到莫尼在坐立不安,便说,“乔纳森,有什么问题尽管问。” 莫尼把记录本放在一边,坐在椅子边上说,“阿曼都先生,你能猜一下那两个人为什么被杀害吗?” 经理耸耸肩说,“依我看,也许是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比如说绑匪的名宇,是吗?” “从凯特林先生刚才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似乎有可能。” “萨拉韦里控制的那些钱的来源呢?你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吗?” 阿曼都第一次显得犹像不定,“星期一以来,我与驻联合国秘鲁代表团成员谈过,他们也在调查。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调查结果以及我们之间的交谈都是绝密的……” 凯特林插言道,“我们不直接引用你的原话,这一点我们已事先商定。说吧,让我们知道这情况!钱从哪儿来的呢?” 阿曼都叹了一口气说,“凯特林先生,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听说过一个叫森德罗·卢米诺索的组织吗?” 凯特林的脸绷紧了,他厌恶地回答说,“我听说过。” 阿曼都说,“我们还不能肯定,但可能是他们把大量款项汇入那个帐户的。” 帕特里奇回到cba时,丽塔·艾布拉姆斯在特别工作小组会议室里向他招手,“有个人一直在打电话找你,上午已来了三次电话。他不肯留下姓名,只说今天非得与你通话,我对他说你迟早会回来的。” “谢谢,想跟你谈点事,我打算去波哥大……” 听到走近会议室的匆匆脚步声,帕特里奇打住话头。他和丽塔抬头看去,唐·凯特林走了进来,身后紧跟乔纳森·莫尼。“哈里、丽塔,我们大有突破了!”凯特林急喘吁吁地说。丽塔四下一望,见会议室有其他人,便说,“我们到办公室谈吧,”她领着几个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凯特林用了20分钟才把他们了解的情况叙述了一遍,莫尼不时加以补充。凯特林拿出那份报导萨拉韦里、埃弗伦自杀案的《邮报》。 丽塔看了剪报后问凯特林,“你认为我们应该对这两个人的死亡一案进行调查吗?” “也许该作些调查,但这不是主要的,关键要弄清与秘鲁的联系。” “我同意,在前面就想到过秘鲁。”帕特里奇想起了两天前他与那位杂志编辑曼纽尔·利昂·塞米纳里奥的通话。虽然没什么特别的事,但曼纽尔说过,“在秘鲁,绑架成了家常便饭。”丽塔说,“即使秘鲁与此有牵连,我们也不能忘记我们至今还不确切地知道被绑架的人是否已被弄出美国。” “我没忘记,唐,你还有什么情况?”帕特里奇说。 凯特林点点头,“有,我离开银行前,那位经理答应我们进行一次拍摄采访。也许今天迟些时候去。他知道他这样做会有麻烦,但他是个有责任心的老好人,他说他只好听天由命了。哈里,如果你不反对,还是我去采访他吧。” “我没意见,不管怎么说,这是你找到的线索。”帕特里奇转向丽塔,“取消我去波哥大的计划。现在我要去利马,明天一早就到那儿。” “我们该报导多少消息?何时报导?” “尽快报导我们掌握的所有情况。具体时间待我们与莱斯和查克商量了再定。不过,如果有可能,我想在秘鲁呆上一整天后,再出现大批记者蜂涌而至的局面。我们一旦报导了已掌握的情况,这种局面很快就会出现的。” 就在这时,丽塔桌上的电话响了,她去接电话,然后捂着话筒对帕特里奇说:“就是那个人,他找了你一整天了。” 帕特里奇接过电话说,“我是哈里·帕特里奇。” “通话时千万别提我的名字,明白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大概是有意这样做。但帕特里奇一下子就听出是他的熟人,那位团伙犯罪律师的声音。 “我明白。” “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 “我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电话,这样就没法查了。还有,如果你说出是我提供的消息,我发誓你是个骗子,并且坚决否认你说的话。这一点也清楚吗?” “是的。” “我冒了极大的风险才得到一些情况。如果有人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我就性命难保了。所以通话完毕,我欠你的情也就该一笔勾销了,听明白了吗了” “完全明白,” 办公室里的另外三个人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帕特里奇,只有帕特里奇能听到的沉闷声音继续说着。 “我的一些当事人与拉美有联系,”帕特里奇心想准是与贩卖可卡因有联系,但他没讲出来。 “我对你说过,他们不愿谈及你一直追问的那件事,但他们总是想听听别的什么事的。” “我明白怎么回事,”帕特里奇说。 “好吧,我敢保证消息可靠。你们在找的人上星期六已被弄出美国,囚禁在秘鲁。听清了吗?” “听清楚了,”帕特里奇说,“我可以提个问题吗了” “不行!” “我只需要知道名宇,”帕特里奇恳求道,“谁负责此事?他们在谁的手里?” “再见!,“等一下,请你等一下,好,我不再求你告诉我名字。我说个名字,如果错了,求你给我点暗示,让我知道;如果对了,什么也别说,你能做到吗?” 停了一会儿,对方说,“抓紧时间。” 帕特里奇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说:“森德罗·卢米诺索。” 电话的另一端,没什么声音,然后“咔嗒”一声,对方挂断了。 第10节 人质和看守们到达新埃斯佩兰萨6天后,米格尔得到了森德罗从阿亚库乔发来的命令。命令是由信使乘一辆卡车花了两天的时间跋山涉水,历经艰险,跑了500多英里路程才送到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些专门设备。 最重要的命令是给这个女人质录像,让她按送来的台词念,不得有任何变动。整个录制过程得由米格尔亲自监督。 另一条指令说明包迪略的职责已经尽到,他必须和信使一道乘卡车回阿亚库乔,再飞往利马。卡车过几天再运一些物品到新埃斯佩兰萨来,并取回录像。 包迪略要回利马去的消息虽然是意料之中,可米格尔还是不快。一方面,这位前医生知道得太多了。另一方面,他肯定又要重新开始酗酒,酒精必然使他口无遮掩。那样,放走他不仅对这个看守小分队是个威胁,在米格尔看来,更重要的是对米格尔自身的安全构成了威胁。 换个情形,他就会逼着包迪略和他一起去丛林中散步,随后,就会只剩他一人回来。但是,森德罗固然残酷,却不能容忍外人以任何理由杀害他们自己的手下。 因此,米格尔让信使传回一个密信。里面措词强烈,列陈把包迪略继续留在组织内工作的危险。森德罗很快会作出决定的。对其决定的内容,米格尔心里清楚得很。 另有一事使他有些高兴。指示中提到“在没有新的命令之前要保证三名人质的身体健康”。指示中提到的是“三名人质’,说明森德罗的高级指挥官们从新闻中已经了解到了有关情况,也说明米格尔作出的把老人也一起绑架来的决定,虽然是原先计划中没有的,却已得到了上面的认可。 他把注意力转向从阿亚库乔运来的特殊录像设备。设备包括一架配有录像带的索尼摄像机,一个三角架,以及高压灯具和一台便携式110伏汽油发电机。米格尔在以往几次绑架活动中曾搞过一些录像,摆弄这些设备可算是熟门熟路了。 但是,他意识到是否能迫使那个女人就范尚是个未知数。需要助手,也需要采取严厉的措施。他挑选了古斯塔沃和拉蒙作帮手。他通过观察已经发现这两个人对犯人非常凶狠,他们绝不会心慈手软的。 米格尔决定第二天早晨进行录像。 天一亮,杰西卡就看见米格尔、古斯塔沃和拉蒙出现了。他们三人抬着一些设备,杰西卡一眼就看出来了。“噢,不!”她对米格尔叫道;“不要浪费时间准备了,我们绝不会给你录像的。” 米格尔置之不理,慢条斯理地把摄像机装上三角架,又架起了聚光灯,把电线插到接线板上,接线板一直通到门外。外面传来了发电机发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牢房前的地方照得十分明亮,灯光聚集在一把椅子上。椅子正对面是摄像机。 米格尔仍是慢悠悠的,他走到杰西卡的牢房前,声音冰冷生硬。“你得按我说的去做,婊子。叫你开始的时候再开始。”他拿出了三张纸片,说道:“按这上面写的念,一个字不准多说,也不准改动。” 杰西卡拿过纸,飞快地浏览了一遍,随即撕成碎片从竹子栅栏中扔了出去,说道:“我说过我不想干,我不会干的。” 米格尔不动声色,只是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古斯塔沃,点头说道:“把小孩拉出来。” 杰西卡刚才还是态度坚决,此时,恐惧像电流一样传遍她的全身。 她盯着古斯塔沃,看着他打开了尼基牢房的锁,走进去,一手抓着尼基的肩,一手拽住尼基的手臂,扭着尼基出了牢房,来到杰西卡的面前。尼基脸上现出极度的恐俱,说不出话来。 杰西卡急得直淌汗,问面前的几个男人:“你们要干什么?” 没人理她。 拉蒙从屋子另一头把平时看守坐的椅子端过来。古斯塔沃把尼基推到椅子上,两个人用绳子把尼基捆了起来。古斯塔沃还不放手,拉开了尼基的衬衫,露了细小的胸膛。拉蒙在一旁点起烟来。 杰西卡隐约意识将要发生的事,她冲着米格尔喊叫道:“等一等!我刚才可能太性急了,请你们等一等!我们可以谈谈!”米格尔不吭声,弯腰捡起了杰西卡扔掉的纸片。“这是整整三页纸,”他说道,“幸运的是我料到你会干蠢事,所以只给了你一个副本。你撕一下,就意味着烫三次,下面也一样。” 他伸出三根指头对拉蒙说,“好好烫……烫三下……” 拉蒙猛吸一口,烟头变得通红。然后,他有意飞快地挟起香烟,把烧红的一头猛地顶到尼基的胸口。在这短暂的一刻,这孩子吓呆了,顿了一下,接着,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灼烧,尖叫起来。 杰西卡也叫了起来。她流着泪,发疯似地求他们住手。她说话语无伦次,一再向米格尔保证她会照他说的做。“随便什么!随便!我不管!只要你告诉我该做什么!住手吧!噢,别烫了!”第三间牢房里,安格斯捶打着墙壁,也叫了起来,叫声缠杂不清。“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懦夫!畜牲!不是人!” 拉蒙注视着,听着叫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把烟放在嘴上,死命吸了几口,直到烟头重新烧得通红,又往尼基胸膛猛地一戮。尼基的尖叫声更高了。拉蒙第三次烧红了烟头,重复了前面的动作。这一次,被烧灼的皮肉发出了焦臭味。尼基痛得泣声呼号。 米格尔依然没有表情,摆出一付无动于衷的样子。 等到尖叫声减弱后,他才对杰西卡说道:“你坐在摄像机前,等我叫你再说话。你要说的话我已经全写在卡片上,内容和你读过的一样。我们把卡片举着,你就照着上面念,听明白了吗?” “是的,”她木然答道,“明白了。” 米格尔听出她声音哽咽,口干舌燥,便对古斯塔沃说:“给她喝点水。” 杰西卡反对说:“我不……尼基需要有人照料一下烧伤。索科罗知道……” “闭嘴!”米格尔噑叫着,“你要再惹麻烦,小孩还要受罪。他不能走,就待在达儿。你只有服从命令,”他瞪着还在呜咽的尼基。“你也给我住嘴!”米格尔掉头对拉蒙说:“拉蒙,把香烟准备好!” 拉蒙点了点头,“是,头儿。”他吸着烟,只见到烟头又一次通红。 杰西卡闭上眼睛。她想到,正是由于她自己太固执,他们才想出这个办法,也许有一天尼基会原谅她的。为了保护尼基,她只好全力以赴,不再犯错。但是,她此刻突然有了个主意。 在拉奇蒙特家中,被绑架的前一天,她和克劳福德闲聊时,克劳福德讲过人质被迫录像时如何偷偷地打暗号。家里的人知道这些暗号,就能认出来。克劳福德预感到有一天他会被人绑架并被迫录像。但是。他们俩谁也投想到,现在却是杰西卡遭绑架了。杰西卡竭力回忆那些暗号。克劳福德肯定会看到这盘录像的……暗号是怎么打的? 她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那些谈话……她的记忆力一向不错……克劳福德说过,“我用舌头舔嘴唇表示我干的这一切是违背我意志的,不要相信我说的任何东西。”……抓右边耳垂或者摸右边耳垂意为“抓我的人组织严密,武装精良”。……左边耳垂是“这里守卫有时比较松弛,从外部进攻可能奏效”。……克劳福德还说过其他一些暗号,但是他没有具体说是代表什么意思。所以,这三个暗号,其实只是两个暗号,因为两个摸耳垂的暗号只能用一个,但是,这已经够了。 古斯塔沃打开了杰西卡的牢门,并示意她出来。 杰西片出来时一阵冲动,几乎要跑到尼基的跟前去,但米格尔对她怒目而视,拉蒙也盯着她,重新点燃了一支烟。杰西卡停下脚步,与尼基四目相对。她看得出尼基能理解她。她由古斯塔沃领着面对聚光灯和摄像机坐到了椅子上。她顺从地喝了一口古斯塔沃递来的水。 古斯塔沃举起了两块大卡片,上面用很大的字体写着要杰西卡说的话。米格尔走到摄像机后面,眯着眼从摄像机里看了一眼,命令道:“我一挥手就开始。” 米格尔挥了挥手,杰西卡开始说话,她竭力使语调平稳。 “我们受到了良好,公正的待遇,既然他们向我们解释了带走我们的原因。我们理解这样做为什么是必要的。他们还告诉我们说,对于我们的美国朋友来说,要保证我们平安回家并不困难。为了让我们获释……” “停!” 米格尔涨红的脸,因愤怒而剧烈变化着。 “婊子,你像是在念洗衣清单,没有半点感情,你是想耍弄小聪明啊,存心要让人不相信你说的话,倒像是被迫的……”“我是被迫的!”说这话只是一时冲动,瞬息间,杰西卡后悔了。 米格尔给拉蒙打了个手势。拉蒙手上的香烟又戳到了尼基的胸膛上。尼基惨叫起来。 杰西卡站了起来,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求道:“不!不要再烫了!我一定好好说!……按你说的做!……我保证!” 这一次没有再烫下去,她稍稍宽慰。米格尔往摄像机里装入一盘新带子,挥手让杰西卡坐下。古斯塔沃又给她喝了点水。稍顷,录像又开始了。 她硬起心肠,尽力把开头几句说得富有感染力。然后续道:“为使我们获释,你们必须尽快按照这盘带子上的指示准确无误地去做……” 在说到“这盘带子”时,她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她清楚自己是在冒险,还把尼基也搭了进去。但她相信自己做得很自然,不会引起注意。果然,大家都没有反应,这说明她是对的。她已经能让克劳福德和其他人知道她说的这些话不是真心话。因此,虽然刚才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她却为自己的行动感到一阵惬意。她继续念着古斯塔沃举着的卡片。 “……但要务必明白这一点:如果你们不服从这些指示,你们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了。我们恳求你们,千万不要让这样的事发生……” 什么指示?绑匪为释放他们开的价码吗?她只能乱猜一气。现在她已学乖了,还是不开口问他们为妙。此时,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另一个暗号怎么办?一定要作出选择……左耳还是右……到底那一边?这儿的人有武器,是事实,而且还可能是组织很严密。但是看守有时不太紧。夜里他们常常睡着,有时候还能听到有人打呼噜……她下了决心,提起手,不经意地抓了抓左耳垂。行了!没人注意!她继续说着最后几句话。 “我们等着,只有指望你们了,急切地盼望你们能够作出正确的决定,并且……” 几秒钟后,全部念完了。杰西卡宽慰地闭上了眼睛,米格尔关掉聚光灯,退后几步,脸上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过了一个小时,索科罗才来。这一个小时尼基受尽了痛苦的煎熬,而杰西卡和安格斯也跟着痛心疾首。他们能听到尼基在床上的呻吟,却没办法帮他。杰西卡求过当班的看守,连说带比划地求看守让她到尼基那边去。那人虽不会说英文,却肯定懂她的意思。可是,他摇了摇头,坚持说:“不允许。” 一种深深的罪恶感攫住了杰西卡的心。她隔着竹墙对尼基说:“噢,亲爱的,我非常非常抱歉。我要是知道他们会那么做,我就会马上录像的。我怎么也没想到……” “别担心,妈妈。”尼基不顾疼痛,尽量安慰她。“这不是你的错。” “谁也想不到那些恶棍会这么干的,杰西,”安格斯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还很疼吗,老明友?” “疼得厉害。”尼基颤声说着。 杰西卡又去求看守:“叫索科罗来!叫那个护士!你听明白了吗?索科罗!” 这一次那人没有听到她的话。他坐在那儿,正埋头读一本笑话集。 终于索科罗来了。看得出是她自愿来的。 “请你救救尼基吧,”杰西卡求道,“你的朋友把他烫伤了。”“他这是活该。”索科罗挥手示意看守打开了尼基的牢门,走了进去。她一看见那四处烧伤,不禁咂了咂舌头,转身出了牢房。身后,看守又把门锁上了。 杰西卡喊着:“你会回来吗?” 索科罗好像又想狠狠地冲她一句,但她没有开口只是草草点了个头,离开了。几分钟后,她带着一只碗,一罐水和一包布条及纱布回来了。 杰西卡透过竹墙,看着索科罗轻柔地用水擦洗着伤口,尼基疼得只往后缩,但没有哭。索科罗用一块布擦于了伤口,再用胶带把纱布粘在四处伤口上。 杰西卡小心地说。“谢谢你,你干得真好。我能不能问……”“这是二度烧伤。会痊愈的。过几天我来拆纱布。” “能不能帮他止痛?” “这儿不是医院。他只好忍着了。”索科罗转身面对尼基,脸上没有笑容,急急地说;“孩子,今天躺着别动,明天就没这么疼了。” 杰西卡决定再次提出请求,“行行好,我可以和他呆在一起吗?他才11岁,而我是他的母亲,难道我们不能在一起吗?只要呆几个小时。” “我问过米格尔了,他说不行。”过了一会,索科罗走了。屋子里沉默了一阵。安格斯开口轻轻说道:“但愿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尼基。生活太不公平了。你不该受这些罪。” 又是短暂的沉默。尼基说道:“爷爷。” “孩子,什么事?” “有,一件事。” “我能做的?告诉我。” “谈谈那些旧时的歌曲,有可能就唱一首。” 安格斯的眼窝湿润了。这个要求无须解释。 有关歌曲和音乐的事总是令尼基着迷。夏夜,在纽约州约翰镇克劳福德的那所湖边别墅里,祖孙二人时常谈到歌曲,听听二次大战期间的歌曲。那是个艰苦的年代,整整两代人,包括安格斯和其他许多人,靠着这些歌曲度过了艰难的岁月。尼基对那些故事从不厌倦。安格斯此时正全力回忆着以前的谈话。“爷爷,唱一个吧。” “我的老天,不知道还能不能唱得起来,我的嗓子不行了。”“试试看,安格斯!”杰西卡求道:“要是我会的歌,我也跟你唱。” 他在记忆中搜寻着。从前唱的时候,有没有哪一支尼基特别喜欢的歌子?他想起来了。是啊,有。他吸了口气,瞄了看守一眼,开始唱了起来。不知道看守会不会又要他们严格遵守不准说话的命令。但是,那人好像不管他们说话,还在翻那本笑话集。 安格斯从前有一副好嗓子。现在,他人老了,嗓子也老了,颤颤微微的。但是,他没有忘记歌词,记忆犹新…… 我会见到你 在所有熟悉的地方 我的心整日拥抱着这里的一切……杰西卡也跟着唱了起米,她也记起在什么地方听过这支曲子。过了一阵,尼基的男高音也加了进来。 在狭小的咖啡店 马路对面的公园 孩子们的嬉笑声 还有那栗树下的良好祝愿 我会见到你 在夏日温暖的阳光里 在欢乐和幸福时节 我总是这么想念着你 在东升的朝霞里有你 夜幕降临的时候 我会把月亮注视 我还会见到你! 安格斯唱着,像是回到了旧时。杰西卡的情绪也好多了。而尼基,一时间伤口的疼痛也似乎轻了许多。 第11节 从星期三下午哈里·帕特里奇宣布他决定第二天一早动身去秘鲁的那一刻起,cba新闻部的特别工作小组就高速运转起来。 帕特里奇的另一个决定是。待他离开36小时后便像泄洪般地播放有关情况。这一决定使cba开了好几次会议进行磋商,制订并批准了其后三天优先播出的节目内容。 紧接着就是连夜赶写和录制一个新闻报导,由帕特里奇主持,将在星期五的国内晚间新闻中占主导地社。这次报导将包括所有己经了解到的有关斯隆家人被绑架的情况。包括秘鲁和森德罗组织最新消息,还有对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化名为米格尔的恐怖分子的指认,棺材及殡葬商戈多伊的情况;阿美利加—亚马逊银行及被指称为凶杀案的自杀案,现在已经怀疑是对乔塞·安东尼奥·萨拉韦里和黑尔加·埃弗伦的双重谋杀案。 然而,在着手这些工作之前,帕特里奇先去四楼的主持人办公室见克劳福德·斯隆。他仍然认为克劳福德应该是第一批知道新进展或新计划的人。 绑架案发生后的13天来,斯隆继续工作,但常常像是应付差使,打发时光,他的身心都不在工作上。今天,他看上去更憔悴了,眼睛失神,脸上的皱纹也比前几天更深了。他正跟一位女作家和二位男制作人在交换意见,看到帕特里奇来了,便抬起头来问:“哈里,你要见我吗?” 帕特里奇点点头,斯隆向另两个人,“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以后再谈。” 斯隆招手让帕特里奇坐下,“你看上去很严肃,是不是有坏消息?” “恐怕是的。我们已经证实,你的家人已被绑架出美国。他们被囚在秘鲁。” 斯隆颓然倒在桌上,他用一只手抹了一下脸,然后说,“我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或者说我害怕发生这样的事。你知道他们在谁的手里?” “我们认为是森德罗组织。” “天哪!可不能是这帮疯子!” “我明早就去利马,克劳福德。” “我和你一起去!” 帕特里奇摇摇头,“我们俩都清楚你不能去,再说,cba不会同意的。” 斯隆叹了口气,但没有坚持,他问,“是否知道森德罗的这帮狗崽们想要干什么?” “还不知道,但我相信我们会知道的。”沉默了一会儿,帕特里奇又说,“5点钟特别工作小组开会,我想你也许愿意去听听。会后,我们得干个通宵。”他然后叙述了白天发生的一切以及星期五打算播出所有情况的计划。 “我去参加会议,”斯隆感激地说,“非常感谢。”帕特里奇起身准备离开。斯隆又问,“你现在就得去吗?” 帕特里奇犹豫了下。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而时间又那样紧张,但他感觉到斯隆很想跟他谈谈,于是他耸耸肩说,“我想耽搁几分钟也没什么。” 斯隆顿了一下,然后尴尬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也不知该不该说。但是,在这种时候,人总是想得很多。”帕特里奇不知他想讲什么,好奇地等待着。“哈里,我一直在想你对杰西卡的感情如何。多年前,你们俩毕竟很亲近。” 原来是这个:一个包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总算讲出来了。帕特里奇斟词酌句、小心翼翼,知道这是个关键时刻,“是的,我的确关心杰西卡,因为,如你所说,多年前我们很亲近。但是,我关心她更重要的是因为她是你的妻子,而你是我的朋友。至于我和杰西卡之间曾有的感情纠葛,从她嫁给你的那天起就结束了。” “我想,我现在讲这些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严重事件,而且我以前确实也想到过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会想的,克劳福德。有时候,我自己也很想告诉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还想让你知道我从没怨恨过,无论是对你娶了杰西卡,还是你在主持人位置上出了名。我没有理由去怨恨。但我总觉得,即便我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的。” “你也许是对的,”斯隆略略考虑了一下说,“不过,哈里,现在我完全相信你的话,不知说这个有没有意义。” 帕特里奇点点头。该说的都说了,他该走了。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对斯隆说,“到利马后,我会尽最大努力,克劳福德,我一定会的。” 5点钟,特别工作小组会议室里的与会者已经很多。莱斯利·奇平翰和斯隆·克劳福德也在场。查克·英森只呆了一刻钟就离开了,因为第一遍全国晚间新闻播出时间已经迫在眉睫,另一位制作人代他参加会议。帕特里奇坐在长条会议桌的顶端,丽塔·艾布拉姆斯坐在他旁边。艾丽斯·埃弗利来晚了几分钟,她为当天的晚间新闻制作了一段有关绑架的新闻,但没把当天了解的新情况包括进去。特迪·库珀也在,他跑了一整天,和那些临时招来的年轻人一起去查阅当地报纸上的有关广告,但至今无甚收获。明进了会议室,诺曼·耶格和卡尔·欧文斯也进来了。出席会议的唯一新面孔是唐·凯特林。乔纳森·莫尼留了下来,正被介绍给其他人。出席会议的还有一些其他助理部门的工作人员。 帕特里奇首先介绍了当天发生的情况,还有他打算明天一早去秘鲁的意图以及星期五晚间新闻播出所有调查结果的决定。 莱斯利·奇平翰插言道,“我同意你的想法,哈里,但我们应该再进一步,制作一个小时的特别新闻,在星期五晚上播出,详细报导绑架事件,再把新的材料加进去。” 会议桌边的人们议论纷纷,对莱斯利的建议表示赞同。莱斯利继续说,“我想提醒你,我们9点钟的黄金时间的新闻节目早已安排好,不能拖得太长,听起来你们的内容很多,足够一个小时。” “是很多,”丽塔对他说。她刚审查了给戈多伊录像时的问话,并看了刚拿到的唐·凯特林对阿美利加—亚马逊银行经理阿曼都的采访片。她对这两部片子十分热心。 与会的所有人都知道要增加一个小时的特别新闻节目比较容易,因为这一段黄金时间属于新闻部,因此也就用不着先向cba的节目安排高级官员请示了。原先计划的周五9点钟节目是“大标题背后”。这是专题节月,通常由诺曼·耶格制作,他完成制作后肯定会回来。奇平翰自己认为他无需把节目更改的决定即刻通知马戈特·劳埃德—梅森,不过,晚些时候,他会告诉她星期五晚上的节目内容。 讨论开始变得热烈起来。 帕特里奇宣布明和音响师肯·奥哈拉将随他去秘鲁。 丽塔向会议桌那头的奇平翰扫了一眼,补充说,“莱斯,新闻派驻部已经租了一架里尔包机,送哈里和其他人。明早6点从蒂特婆罗出发,我必须征得你的同意。” “你肯定……”奇平翰知道开支已经很大,刚想说,“没有商业航班吗?”他看到了克劳福德·斯隆双眼死盯着他,便改变了主意,扼要地说了声“我同意”。 会议决定丽塔留在纽约监督周五的新闻报导和一小时的特别新闻节目,艾丽斯制作前面的报导,诺曼·耶格和卡尔·欧文斯制作后面的特别新闻报导。然后,星期五夜里,丽塔再去利马加入帕特里奇和另外两个人的工作,由耶格替代她担任纽约的高级制片人工作。 帕特里奇宣布了他事先与奇平翰商量好了的计划。在他离开后,唐·凯特林领导纽约的特别工作小组。凯特林的商业专题记者工作暂由一名助手接替。 但是,帕特里奇指出,由他主持的周五的全国晚间新闻和一小时的特别节目都不能有任何地方透露出他已去了秘鲁。实际上,如果能适当地把节目搞得像直播——只要不是在欺骗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其他电视网或报社可能被这种手法所蒙骗,只要能打消他们急于派记者团去秘鲁的念头,任何做法都是有利的。除了有相互之间的竞争外,一个非常现实的观点就是,帕特里奇就不会遇上大群的记者,可以先行一步,独自进行调查。 这就带来了一个安全问题。 莱斯利·奇平翰宣称,那一晚及其后的两天之内发生的一切都不可以谈沦,甚至不可与新闻都里其他未参与此事的人交谈。当然更不能与外人,包括家属谈及此事。谈论的范围只限于应该知道此事的人员之间。“这不是请求,这可是个命令。” 其它安全措施也一一作了安排。 明后两天,使用一间制作室和一间监控室制作一小时特别新闻节目时,门外将有警卫站岗,只允许由丽塔开出的名单上的人员出入。而且,制作室的所有常规输出导线必须全部切断,以保证外面的人无法用监视器观察到里面进行的工作。 然而,大家同意星期五上午开始起,安全措施可以略略松动一些,以便于白天就能开始做提高收视率的广告。这可以使观众了解到晚间新闻和一小时特别新网节目将播出有关绑架案的重要新闻和最新消息。而且,白天时,出于职业上的礼节,也必须提前通知其他电视网台、新闻通讯社及各家报社,但不可透露任何细节。 最后,帕特里奇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还是我们马上开始工作?” “还有一件小事。”是丽塔,说话近乎恶作剧。“莱斯,我必须得到你的批准,再租一架包机,星期五晚上该轮到我去秘鲁了。我要带一个编辑——鲍勃·沃森——和一套编辑设备。我还需要一笔资金。” 会议桌上,知道内情的人不禁轻声笑了起来,连斯隆也忍俊不禁。 奇平翰内心叹道,太不顾人了。他和丽塔正打得火热,丽塔居然把他推向了令人难堪的境地。 “干吧,”他对丽塔说,“可以租包机。” 会议结束后几分钟,帕特里奇就坐到计算机终端前为星期五的全国晚间新闻写下他自己作为联合主持人的新闻介绍。他写道:有关15天前cba新闻主持人克劳福德·斯隆的妻子、儿子和父亲被绑架一案,经调查已有了令人震惊的发现。cba的调查报告使我们确信,三位受害者已被送到秘鲁由森德罗组织扣留着。这个组织的恐怖活动已经充斥了秘鲁的大部分地区。 绑架的动机尚不清楚。 已经知道的是一名驻联合国的外交官使用了纽约某家银行的帐户,为这次绑架行动和其他一些恐怖活动提供了资金。 我们的全面调查和许多犯罪活动一样,是从金钱开始的。cba的商业专题记者唐·凯特林将给你们作出解释。 他开始修改起这一段文字,同时想到,这才是第一篇,明晨五点离开曼哈顿去蒂特婆罗机场之前,还有许多篇类似的介绍性文章等着他去写。 第1节 帕特里奇,明和肯·奥哈拉乘坐里尔36a型喷气机,在下午1点40分到达利马的乔治·查维斯机场。一下飞机,费尔南德斯·帕波就迎上前来,帕波是cba在秘鲁的正式通讯员——一旦需要时,如目前这种时候——就成为cba的临时雇员。 帕波带着他们穿过正在等待的人群,很快就通过了移民局和海关的检查——看来这些官员早已被买通了——然后,再把他们带到一辆福特牌小型客车旁边,司机正在车内等候他们,接他们去凯撒饭店。 帕特里奇先在旅馆洗了澡,再换上干净的衬衫,这时费尔南德斯已根据他的要求,打电话安排好他的第一次采访。这是采访一位老相识,安第斯广播公司的新闻编辑和播音员塞乔·赫达多。 一小时以后,这位播音员就和帕特里奇一道坐在一间小播音室兼办公室里了。 “哈里,我的朋友,我只有坏消息相告。”塞乔回答帕特里奇的一个提问时说:“在我们国家,法治已经消失。连装饰门面的一点点民主也没有了,民主根本不存在。在任何一种意义上来说,我们都已破产。由政治原因造成的屠杀已是家常便饭。总统的私人暗杀团已经建立,很多人不明不白地失踪了。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现在比秘鲁历史上任何时刻都更接近一个真正的大屠杀时期。我真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哎呀,但这些都是真的!” 尽管这深沉而甜美的讲话声来自一个胖得出奇的身躯,但听起来却像以往一样有说服力,使人非信不可,这一点帕特里奇已经注意到了。难怪塞乔拥有秘鲁全国人数最多的听众,因为无线电仍然是秘鲁国内最重要的新闻传播媒介,比电视更重要,更有影响。电视观众仅限于大城市里的一些富人聚居区。 他俩一致同意他们的谈话内容在第二天晚上之前不得发表或引用。然后,帕特里奇叙述了斯隆绑架案的前后经过,接着他问道,“你能给我一点忠告吗?塞乔?关这件事你听说了一些什么?” 播音员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听说。但这并不奇怪。森德罗做事诡秘,这主要因为他们的人谁讲话不小心,谁就送命,不乱讲话的人才能活命。但我可以帮你,我可以试探一下别人的反应。我的信息来源很多。” “谢谢你。” “至于你明晚的新闻报导,我去搞一盘卫星转播录像带来进行改编,以适合我自己的需要。而且,我们这里并不缺乏报导灾难的题材。这个国家的政治,财政,各个方面都每况愈下。”“我们听到的有关森德罗的报导十分混乱。他们的势力真的越来越强大了吗?” “回答是肯定的——他们不但日益强大,而且控制的地区也越来越大。难怪你为自己规定的任务是那么困难,有些人可能会说简直无法完成。假设你们被绑架的人就在此地,但是这儿有成千上万个偏僻的角落可以把这些人隐藏起来。不过,我很高兴你首先就来找我,因为我可以给你一点忠告。” “什么忠告?” “别去找政府帮忙——这就是说,别找秘鲁武装部队和警察。实际上,你得避开他们,别把他们当盟友,因为他们已经不可信赖,如果他们过去还可信赖的话。” 帕特里奇已经开始构思他将要为全国晚间新闻节目发回去的报导。他原先的安排是,等到星期六丽塔·艾布拉姆斯和编辑鲍勃·沃森到达之后,他们联合制作一段新闻,以便下星期一播出。他希望这一电视新闻能把塞乔·赫达多和其他一些人的讲话声音录进去。 接下来的问题当然更大,那就是怎样去救出被绑架者。但那是到时机成熟时才需要解决的问题。 帕特里奇认为除非他们走运,出现重大突破,否则整个过程将会十分困难、缓慢而且冗长乏味。 他继续按照电视记者的常规行动,接着便去拜访秘鲁恩特尔公司——全国电讯公司。晚上他又约见《情景》杂志老板兼编辑曼纽尔·利昂·塞米纳里奥。 帕特里奇已经向他讲述了自己秘鲁此行的目的。然后他又补充说:“我听说这个国家的情况很糟,森德罗组织在利马越来越活跃了。” “特别活跃。他们的人到处自由活动。有件事你必须意识到,那就是森德罗的人,可能已经知道你到了这儿,到处都有他们的密探。即使他们目前还不知道,那也很快就会知道的,可能明天你在cba电视台一播音他们就会知道。cba的节目在这里广为转播、重播。所以你必须马上就找一个保镖跟着你,尤其是你夜间外出的时候。” 帕特里奇笑了笑说:“保镖好像已经找到了。”费尔南德斯·帕波坚持要把帕特里奇从旅馆护送到饭店。陪他们坐在福特小型客车里的还有一个沉默寡言、粗壮结实的汉子,此人的外表很像一位重量级拳击选手。根据他甲克衫里那件凸出的东西可以断定,他携带了武器。 “好极了,”塞米纳里奥十分高兴地说。“你的随员知道自己的职责。可是你自己带枪了吗?” 帕特里奇摇了摇头。 “你一定要带枪,还有一件事,别去阿亚库乔,那是森德罗的据点。你去那儿就让森德罗知道你来了,那等于自杀。” “但到一定的时候,我可能非去不可。” “你看这样好吗?我,或者别的愿意帮助你的人,先打听好你的朋友在哪里。然后你闪电式地赶到那里,救出朋友就走,一次把事办成。那样的话,你别无他法,只有租用一架飞机。如果你肯给飞行员一笔可观的冒险费的话,还是有人愿意干的。” 在返回凯撒饭店的路上,帕特里奇在车上向费尔南德斯提出,“你能给我搞一支枪吗?” “当然可以。你喜欢什么样的枪?” 帕特里奇考虑了一下。他的工作性质早已使他熟悉各种枪支,并学会怎样使用这些枪支。“我要一支口径9毫米的白朗宁手枪,还要一个消音器。” “明天就替你办好。说起明天——你有什么打算,可以让我知道妈?” “跟今天一样,我还要会见更多的人。”帕特里奇心里盘算着:明天以后的日子也还是如此——直到出现突破。 第2节 星期五是cba电视网纽约总部采取重大行动的一天。其中有些行动是预先安排的,也有很多则是临时决定的。 cba电视网和往常一样,电视节日以早上6点钟的“日出新闻”开始。这一节日播出时,新闻节目预告和商业广告穿插其间,就像全天的电视节目中穿插这些预告和广告一样。而今天的新闻预告是播放哈里·帕特里奇预先录制好的一篇电视讲话。 “今晚……cba全国晚间新闻……要报导关于克劳福德·斯隆家属绑架案的惊人的新发展,这是一篇独家新闻报导。“今晚美国东部时间9点,中部时间7点,将播出一小时的专题新闻节目——电视台陷入险境:斯隆绑架案。 “请注意到时收看全国晚间新闻节目和一小时的专题新闻。” 选择帕特里奇担任这一预告节目的播音员是非常适宜的,因为晚间节目中有关绑架的新闻通常都由他主持,还因为他在电视上露面意味者他仍然留在美国,尽管到早晨6点钟的时候,他已经在秘鲁呆了18个小时。 莱斯利·奇平翰收看节目预告时,正在他纽约第八十二街的公寓套间用早餐,这是一顿快餐。这位新闻都的负责人今天早上略显匆忙,他知道这一天中将要发生很多事情。透过厨房的窗户,他看到cba电视台接他的轿车和司机已在外面等候。这轿车使他想起马戈特·劳埃德—梅森第一次见面时给他的指令,即,他应当乘出租车上班,对此他未予理睬。但他必须把部里的情况及时向马戈特报告,所以他准备一到办公室就给她打电话,因为她很可能也已看到了节目预告。 他的这一决定看来完全是多余的。他一上车,司机就把电话递给他,他立即就听到马戈特在电话里对他怒气冲冲地喊叫:“这惊人的新发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这事发生得很突然。我本想一到办公室就给你打电话。”“电视观众都知道了。干吗要我等你到办公室才能知道?”“马戈特,电视观众并不知道,他们要到今天晚上才能知道。而你呢,我一到办公室就告诉你。我不能通过这部电话讲,我们不知道有没有人窃听。” 对方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讲话,但他听得见她的喘气声。“你一到那儿就来电话。” “好的。” 大约15分钟以后,奇平翰接通了和电视网总裁以及最高行政长官办公室的电话便开始讲话,“有很多情况需要汇报。” “那就快讲吧。” “首先,从你的角度来看,前景很好。我们台几个最能干的工作人员已有几处重大突破,掌握了独家新闻,这可能使得收看今晚cba新闻节目的观众人数创造历史最高记录,节目受欢迎的程度也会创纪录。不幸的是,对于克劳夫来说,有关斯隆家属的消息并不太好。” “他们现在在哪儿?” “在秘鲁,被森德罗组织扣押起来了。” “秘鲁?你能绝对肯定吗?” “我刚才说了,我们最有经验的人在负责这项工作,尤其是哈里·帕特里奇,他们已经发现的情况很有说服力。我没有任何怀疑,我相信你也不会有什么怀疑。”马戈特一听到秘鲁这个词作出惊愕的反应,使得奇平翰大为惊讶,他怀疑其中必有缘故。 她尖锐地说;“我要和帕特里奇通话。” “我想这恐怕不可能。他已经去了秘鲁,昨天就去了。我们在等他的最新消息,准备星期一播送。” “你们的动作为什么这么敏捷?"“这是新闻业,马戈特。我们一贯如此。”她的问题使他感到惊异。她的声音里流露出来的疑虑,甚至有点紧张的情绪,也使他感到惊异。这使他忍不住问她:“你像是对秘鲁十分关心,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对方一下子沉默了,显然对于如何回答这一问题显得犹豫不决。“目前,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正在秘鲁做一笔大生意。关系重大,我们必须和秘鲁政府保持良好的关系。” “我能否指出,cba电视网与秘鲁政府没有关系——无论是好的关系还是坏的关系——也不和别的任何政府发生关系。”马戈特十分不耐烦地说:“cba是格洛班尼克公司的。格洛班尼克公司与秘鲁政府有关系。所以cba也与秘鲁政府有关系。你什么时候才能理解这一简单的事实?” 奇平翰很想回答说,永远不能理解!但他知道他不能那样回答,因此他只是说,“我们首先是一家新闻机构,必须客观地报导新闻。另外,我还得指出一点,我们并没有把秘鲁政府卷进来;看来是森德罗绑架了我们节目主持人的家属。不管怎样,只要我们今晚的新闻一播出,所有别的人——电视台,报刊杂志,等等——都会争先恐后地来报导秘鲁的事态。” 可是,在奇平翰的内心深处,他在问自己:难道这次谈话是真的吗?我应当为此笑逐颜开还是痛哭流涕?“有情况随时告诉我,”马戈特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尤其有关秘鲁的变化,我要立刻知道,而不能等到第二天。” 奇平翰听到电话里卡嗒一声,线路已经断了。 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在她斯通亨奇的优雅的办公室里沉思默想。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这可不像平日里的她?她是否应当打电话给格洛班尼克公司总裁西奥多·埃利奥特。最后,她决定必须向西奥汇报。她把消息告诉他,这要比他从电视新闻中听到强得多。 当她和埃利奥特通话时,他的反应平静得令人吃惊。“喔,如果是森德罗的乌合之众搞的绑架,我想没有法子不让人家报导。但我们不要忘记秘鲁政府根本没有卷进去,因为他们和森德罗是不共戴天的仇敌。这一点请你们的新闻工作者务必弄明白。” “我一定让他们弄明白。” “他们还可以再进一步。”西奥多·埃利奥特接着说,“现在发生的事提供了一个机会,给秘鲁政府树立一个好的形象,cba应当利用这一机会。” 这种说法使她迷惑不解,“怎么利用?” “嗯,很明显,秘鲁政府会尽一切可能设法找到被绑架的美国人,把他们释放——使用秘鲁的军队和警察。所以,当政府这样做时,我们一定要通过我们电视新闻上的乐观的照片,使他得到应有的颂扬。然后,我会打电话给秘鲁总统卡斯特纳多,我和他有私交,我会说,‘嘿,我们在为你和你的政府树立一个好的形象!’这将有助于格洛班尼克财团和秘鲁政府进行地产抵偿债务交易中最后阶段的顺利进行。” 对此,连马戈特也显得犹豫不决,“我不敢肯定能不能走得那么远,西奥。” “那就赶紧肯定下来吧!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我们在干预新闻业。喔,在这么一件对我们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我们可以干预一下!”这位格洛班尼克公司的总裁提高了嗓音说, “我的老天,我们拥有这家该死的电视网,对不对?所以,让我们偶尔也利用一下这种所有权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同时,也请你提醒你们的新闻工作者,这是一个竞争性极强、以利润为目标的商业机构,这个机构支付他们可观的薪金,因而他们是该机构的一部分,不管他们喜欢不喜欢这一点,如果他们不喜欢,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开路!” “我听到了,西奥,”马戈特说。她边听边做笔记,同时拟定了一个分三步走的临时折衷方案。 首先,她要给奇平翰打电话,完全按照西奥所要求的那样,坚决做到在cba新闻节目中明确表示秘鲁政府没有卷入这次绑架事件。第二,她自己作为cba电视网的总裁,与美国国务院取得联系,要求国务院立即对秘鲁政府施加压力,要求秘鲁政府尽一切可能——包括使用军队和警察——救出斯隆家的三个成员。第三,cba电视网总部,将以普通新闻稿的方式报道秘鲁政府的合作态度。同时,cba新闻节目将积极地报导秘鲁政府作出的实际努力。 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样做一定会遇到困难,引起争论,但马戈特坚信一件事:她和西奥多·埃利奥特的关系以及她对格洛班尼克公司的忠诚是至高无上的,是压倒一切的。 莱斯利·奇平翰对马戈特办事的不可预测性已逐渐适应了;因此,他在和她通话后不久又接到她的电话时,并不感到吃惊。然而,他对于谈话的内容却深为不安,因为这是公司直接干预新闻报导的内容,这种情况在任何一家电视台都偶有发生,但对重大新闻却几乎没有先例。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件事上他有可能使上级消除疑虑。 “我们大家都知道秘鲁政府没有卷入这一绑架案。”新闻部主任说,“我们坚信这在我们今晚的新闻中会得到暗示。” “我要的不仅是暗示,而是直接的肯定。” “这我得看看新闻稿再说。”10分钟后,奇平翰来电话了。“我想这下你会高兴的。我们今晚播出:秘鲁政府和森德罗多年来一直势不两立。秘鲁总统曾称:‘森德罗的存在危害了秘鲁’。我想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我满意了。你再读一遍,我想记下来。” 通话结束后,马戈特吩咐秘书,由她口授一份备忘录给西奥多·埃利奥特。 星期五这一天,直到六点半全国晚间新闻节目开始前,cba总部加强了安全措施,而外单位的人则不停地在总部四周转来转去,千方百计地打听cba独家新闻的消息,因为电视观众和cba的竞争对手整天都为此兴奋不已。其他的电视台、电台、通讯社不停地给他们在cba的朋友和熟人打电话,设法——有时以直截了当的方式,但多数用各自的计谋——获悉独家新闻的摘要。但在cba内部,由于他们小心翼翼地只让少数人知道这一情况,又临时封闭了电子计算机的内核,因而守住了防线,没有泄漏机密。 因此。这条新闻播出时,立即被世界各地的电视台转播、重播。同时,所有的大通讯社和其他新闻媒介要他们在秘鲁的固定的联络员注意收集有关信息,并紧急增派各自的记者、通讯员、录像和录音工作人员乘飞机赶去秘鲁。 这时,绑架案又有一新的重大进展。斯通亨奇收到了绑架者的要求,还有杰西卡·斯隆的一盘录像带。 第8节 唐·凯特林转来的利马电话号码的主人,直到星期三下午3点多钟才弄清楚。秘鲁恩特尔电讯公司国际部经理对这一延误表示歉意。“当然,这是保密资料,”维克多·维拉斯科对帕特里奇和丽塔解释说。他们俩在cba租用恩特尔公司的一个编辑室,与编辑鲍勃·沃森一道为纽约总都编写一篇新闻稿。 “我在说服我的同事们提供信息时遇到了麻烦。”维拉斯特接着说,“可是最后我成功了。” “花了钱吧?”丽塔问道。维拉斯科点点头,丽塔说:“我们给你报销。” 他从便笺本上撕下的一张纸上写着:g·考尔德伦—万卡韦利卡街547号10f。 “我们需要费尔南德斯帮忙。”帕特里奇说。 “他就来,”丽塔告诉他。 费尔南德斯·帕波得知万卡韦利卡街的地址以及此事的重要性,敏捷地点点头说:“我知道这地方,在和阿韦尼达—塔克纳大街交界的十字路口附近的一幢老公寓大楼,不是那种你们称之为……”他搜索枯肠,想找到一个恰当的英文单词——“宫殿式的大楼。” “不管它是什么,”帕特里奇告诉他说,“我现在就想去那儿。”他对丽塔说:“我要你、明和肯一道去,但先得让我单独进去,看看能发现些什么。” “不能单独进去,”费尔南德斯反对说,“你会受到攻击、抢劫,甚至比这更糟。我跟你进去,还有托马斯。” 他们已经发现,托马斯就是那个强壮结实、沉默寡言的保镖的名字。 费尔南德斯租用的小型客车已成为他们经常使用的交通工具。这辆车正停在恩特尔公司大楼外面等着。包括司机在内总共7个人上了车,车内拥挤不堪,好在路程很短,只有10分钟。“就在这儿,”费尔南德斯指着车窗外的房子说。 阿韦尼达—塔克纳大街是一条宽敞、繁忙的大道,万卡韦利卡街与其直角相交。这一地区尽管还不像贫民窟那么可怕,但显然是很不景气。万卡韦利卡街547号是一栋没有生气的大楼,油漆剥落,砖石破损。帕特里奇、费尔南德斯和托马斯走下小型客车,留下了丽塔、明和搞录音的肯·奥哈拉以及司机在车上等候。 他们一进楼,一股尿臭和霉烂的气味就向他们袭来,进入眼帘的则是满地垃圾。不出他们所料,电梯果然坏了,只好去爬九层肮脏不堪的水泥楼梯。 f套间在一个没铺地毯、阴暗的过道的尽头。在一扇普通的木板门前,帕特里奇停下来敲门。他听见里面有声响,但没有人开门,于是再敲门。这次门开了,但只开了两、三英寸宽,里边被链条栓牢了。同时,一位妇女用西班牙语尖声尖气地讲了一大通——她的语速太快。帕特里奇听不懂,只听懂了几个单词:“畜牲!……畜牲……刽子手!……魔鬼!” 他觉得有人用手碰了一下他的手肘,原来是费尔南德斯短胖的身躯在向前移动。费尔南德斯嘴巴靠近门缝说了些什么,尽管他的语速也很快,但语调温和,以理服人。他讲了一会儿以后,房里那位妇女结结巴巴,后来索性不讲了,放下链条,把门打开。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妇女大约60来岁。很久以前,她也许有过美丽的容貌,可是时间的流逝,艰苦的生活,使她容貌变得粗糙,褐斑增多,头发蓬乱花白。在她修剪得很整齐、用笔画过的眉毛下面,一双眼哭得又红又胀,泪水把脸上的浓妆弄得一团糟。费尔有德斯从她身旁走过,进了房间,其余人跟着进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关上门,显然已经放心。 帕特里奇的目光很快将室内扫了一遍。这间房子不大,室内陈设简朴,只有几张木椅,一张套着旧布套的沙发,一张普通的桌子,桌上的东西十分零乱,一个用砖和木板制成的、十分粗糙的书架。但令人惊奇的是,在书架上堆满了书,大部分还是厚厚的精装书。 费尔南德斯对帕特里奇说,“事情好像是这样:几个钟头以前,和她一道住在这里的那位男子被杀了——被谋杀了。当时她外出了,回来就发现那男的死了,警察已把尸体运走。她刚才认为我们是杀死那男子的人。现在来杀她了。我让她相信我们是朋友。”他又和那妇女说了些什么,那妇女便把目光投向帕特里奇。 帕特里奇宽慰她说,“我们听说你的朋友死了,心里非常难过。你知不知道是谁杀死他的?” 那妇女摇摇头,又喃喃地说了些什么。费尔南德斯说:“她只能说很少一点英语。”接着他把这个问题替她翻译成西班牙语。 那位妇女用力点了点头,嘴里说出一长串的话,最后以森德罗结束。 这证实了帕特里奇所一直担忧的事。他们希望能见到的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与森德罗有联系,如今此人已经魂归西天。但现在的问题仍然是,这位妇女是否知道被绑架的人质?看来她不可能知道。 她又说西班牙语了,但这次语速慢多了,帕特里奇听懂了。“不错,”他对费尔南德斯说,“我们想坐下来,告诉她如果她能回答一些问题,我会十分感激她的。” 费尔南德斯重复了这一要求,那位妇女作了回答,他把她的话翻译成英语。“她说只要她知道的都说。我告诉地你是什么人,顺便说一句,她的名字叫多洛丝。她还问你是否想喝点什么。” “不,谢谢。”帕特里奇说。多洛丝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便朝一个书架走去,显然是给她自己倒饮料。可她拿起一只杜松子酒瓶子,发现瓶子空了,她似乎就要哭出来了,然后喃喃自语地说了些什么便坐了下来。 费尔南德斯翻译说,“她说她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样过。她身无分文。” 帕特里奇用西班牙语直接对多洛丝说,“如果你能提供我们需要的信息,你会得到一笔钱。”一提到钱,多洛丝和费尔南德斯很快又交谈了两句,后者报告说:“她说你就提问吧。” 帕特里奇决定不去依赖自己有限的西班牙语知识,而继续让费尔南德斯担任翻译。双方的一问一答便开始了。 “你抢位被杀的朋友生前做什么工作?” “他当医生,一位特别的医生。” “你是说他是位专科医生?” “他让人睡觉。” “一位麻醉医生?” 多洛丝摇摇头,她不懂这个名词。然后她走到一个拒子那儿,从里而摸出一只又小又旧的手提箱。她打开手提箱,拿出一个文件夹,很快地把文件夹里的东西翻了一遍,挑出其中的两份文件递给帕特里奇。他一看便知道这两份是医学方面的证书。 第一份证书宣称哈特利·哈罗德·戈萨基——波士顿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生,有权行医。第二份证书证明这同一个哈特利·哈罗德·戈萨基是“一位合格的麻醉科专家”。 帕特里奇做了一个手势,问他能否看一看别的文件。多洛丝点头表示同意。 有好几份文件是关于日常医务方面的事,没有多大价值。但他发现有一份文件是用“马萨诸塞州医生注册委员会”的信笺写的一封信。这封信是写给h·h·戈萨基医生的,内容如下:“你的行医执照已被终身吊销,特此通知……” 帕特里奇放下这封信。情况似乎交得越来越清楚了。曾经住在这儿的这位男子刚刚被谋杀了,此人可能就是戈萨基,一位蒙受耻辱的、取消了资格的美国麻醉医师,但他与森德罗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至于那种联系嘛,帕特里奇推想到,被绑架的人质能够迅速而神秘地带出美国,很可能在当时被迫服用了麻醉药或者镇静剂。事实上,一想到这一点,唐·凯特林在电话中告诉他昨天在哈肯萨克所发现的东西就得到了证实。因此,很可能是这位从前的医生戈萨基给人质服用了镇静剂。这时,帕特里奇的面孔绷紧了。他多么希望当戈萨基还活在人世的时候能够与他对质。 别的人都在望着他。他在费尔南德斯的帮助下,继续向多洛丝提问。 “你说是森德罗的人谋杀了你这位当医生的朋友。你怎么相信是那些人杀的了” “因为他曾为那些混蛋工作过。”她停顿了一下,然后回忆说:“森德罗给他起了个名字——包迪略。” “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我的。”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为森德罗干了些什么?” “讲过一些。”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惨淡的笑容,但这笑容转瞬即逝。“有时候我们一道喝酒喝醉了,他就讲一些。” “你知不知道有关绑架的事?很多报纸都登了。” 多洛丝摇摇头。“我不看报。报上登的全是谎言。” “最近包迪略有没有离开过利马?” 多洛丝用力点了点头说:“他离开利马很长时间,我当时很想念他。”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他曾从美国给我打过长途电话。’“是的,我们知道。”一切都对上路了,帕特里奇思忖着。包迪略一定到过绑架现场。他通过费尔南德斯问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到利马的?” 多洛丝考虑了一下才回答说:“一个星期以前。他回来了很高兴,他害怕自己会被杀死。” “他有没有说起为什么害怕?” 多洛丝想了下说:“我想他无意中听到了什么。他知道的情况太多。”她又哭了起来。“我们在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今后我该怎么办?” 只剩下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还没有问。帕特里奇故意留着不问,甚至有点害怕提出这问题。“包迪略从美国回到秘鲁但没有回到这里之前,他去过什么地方没有?” 多洛丝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去过哪儿?” “他讲了,他说他去过新埃斯佩兰萨。” 帕特里奇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竟会在如此突然、如此意外的情况下获得这一珍贵的信息。也双手颤抖着翻开笔记本,他在寻找采访塞扎·阿塞凡多的笔记,上面记着森德罗命令天主教组织的医疗队离开的哪些地方的名字。一个地名突然跃现在他眼前:新埃斯佩兰萨。 他找到了!他终于知道了杰西卡、尼基和安格斯被关押的地方。 帕特里奇和丽塔,明,奥哈拉一道讨论他们所需要的电视摄像镜头——多洛丝,她的套间以及公寓大楼的外观,这时他不断提醒自己,他首先仍然是一名电视新闻记者。他们全都呆在10层楼上的公寓套间里,托马斯已被派下楼去把小型客车上的其他三人带上楼来。 帕特里奇要他们对着医学证书和马萨诸塞州医生注册委员会宣判取消戈萨基即包迪略的医生职业的那封信拍特写镜头。这位从前的美国医生可能已经进了坟墓,但帕特里奇一定要把他对斯隆家属所犯下的可耻罪行永远记录在案。 然而,帕特里奇知道,尽管包迪略在这一绑架案中的明显作用对整个新闻报导至关重要,但现在播放出去,让别人都知道他的cba小组独家占有的信息,将会铸成大错。他想把包迪略这部分电视摄像预先准备好,一旦到了适当的时机,便可随时拿出来使用。 帕特里奇现在的思想可以自由地转移到关键问题上去了——尽快地筹划派出救援小组前往新埃斯佩兰萨。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禁激动起来。他渴望冒险、喜欢舞刀弄枪的旧癖使他心潮翻腾。 第7节 对于哈里·帕特里奇来说,这一天特别令人沮丧。上午他采访了反恐怖主义警察部司令劳尔·奥劳兹将军。他并不认为这次采访有什么收获。 令人满意的采访是当天下午与塞扎·阿塞凡多的会见。此人是帕特里奇多年的至交,又是天主教教会里一位世俗的领袖。这次会见是在利马市中心的阿马斯广场的大主教邸宅后部的一个隐秘的办公室里进行的。 阿塞凡多是“天主教社会行动委员会”的执行书记,经常协助实施各种计划,给秘鲁国内缺医少药的边远地区送去医疗援助。 “我相信,”帕特里奇在会见刚开始时曾经说过,“你常常不得不与森德罗组织打交道。” 阿塞凡多笑了。“‘不得不打交道’,你讲对了。教会当然不赞成森德罗——不赞同他们的目标和方法。但在具体事务上,我们发生关系,尽管是一种特殊的关系。” 这位世俗的教会领袖接着解释道,森德罗出于自身的原因,不想与教会为敌,因而很少把教会作为一种机构来进行攻击。但是叛乱小组不信任某教会工作人员,一旦叛乱分子准备组织反政府的战斗或其他形式的暴动,便将牧师和其他教会工作人员赶出该地区,使这些人无法知道他们的活动情况。 “他们往往会对牧师和教会工作人员说,‘快从这儿滚开!我们不要你们呆在这儿里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我们会通知的。’”“那你们的牧师服从这样的命令?” 阿塞凡多叹了一口气说:“这听起来并不令人钦佩,对吧?但通常牧师们都服从,因为别无选择。如果不服从,森德罗的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一个活着的牧师最终还能回去工作,一个死的牧师就不行了。” 帕特里奇突然灵机一动。 “目前有没有要你手下的工作人员离开的地方,因为森德罗不想让外界了解情况?” “有一个这样的地区,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困难。到这儿来!我在地图上指给你看。”他们走到墙边,上面挂着一幅巨大的秘鲁地图,地图上盖着一张薄薄的塑料纸,纸上有蜡笔画的记号。“就是这一地区。”阿塞凡多指着圣马丁省画了一个红圈的那一地区说。 “大约三星期前,我们在这里有一支很强的医疗队,执行我们每年例行的援助计划。他们所做工作的很大一部分是替儿童注射牛痘苗和其他预防针。这一工作十分重要,因为这地区属于塞尔凡,而塞尔凡一带常发生丛林病,而且往往是致命的。不管怎样,大约三四个星期前,森德罗坚持要我们的人撤离,尽管我们提出抗议,但最后还得走,他们控制着这一地区。现在我们想把医务人员弄回去,他们说不行。” 帕特里奇仔细研究画了红圈的地区,他曾希望这一地区小一些,但却大得令人头痛。他看了看相距遥远的地名:托坎切,乌切萨,锡永,新埃斯佩兰萨,帕切萨。他十分失望地把这些地名记下来。即使人质被关押在其中一个地方,在没有摸清他们关押在哪一个乡镇的情况下,贸然进入这一地区也是徒劳的。不作调查就向一个地方派出救援小组将是十分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是搞突然袭击。 “我想我知道你在考虑什么,”阿塞凡多说。“你在想你的那些被绑架的朋友是否可能会在圈里的某个地方。” 帕特里奇点点头,但没有吱声。 “我认为这不可能。如果出现那种情况,我想早就会有一些流言传播开来。可我什么也没听说。我们教会有一个联络网。我可以送个口信出去,如果发现什么情况就向你汇报。” 帕特里奇知道这是再好不过的了。但他也知道,时间不多了,他现在对于关押斯隆家属的地点掌握的情况并不比他刚到秘鲁时多多少。 这种想法使他在主教宅邸逗留期间心情抑郁。现在回到旅馆的房间,想起这件事和当天经历的其他事情,不禁对调查毫无进展产生了一种失意感,失败感。 突然,他床边的电话铃响了。 “哈里,是你吗了”帕特里奇听出是唐·凯特林的声音。他俩互致问候,然后凯特林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想应当让你知道。” 也在凯撤饭店下榻的丽塔,在电话铃响过两遍之后接了电话。 “我刚接到纽约打来的电话,”帕特里奇对她说。然后他复述了唐·凯特林告诉他的关于他们在哈肯萨克发现的那栋房子和那些电话机,他补充说:“唐给了我绑架分子打到利马的电话号码。我想弄清这是谁的电话以及此人在什么地方。” “把电话号码给我吧,”丽塔说。 帕特里奇重复了这个号码:28—9427。 “我设法去找那个恩特尔电讯公司的人,他叫维克托·维拉斯科。我要他弄清这个电话号码是谁的。有什么消息随时给你打电话。” 15分钟以后,丽塔的电话来了,“我总算和维拉斯科通了电话,他在家里。他说这不是他管辖的范围,要弄清情况也许会有点麻烦,但他认为明天上午可以办成。” “多谢了。”帕特里奇说。不久,他便安然入睡了。 第6节 在cba的新闻编辑部,系统地搜索过去三个月里地方报纸刊登的分类广告的工作快要中止了。 两个多星期以前,当这一搜索工作刚开始的时候,确定绑架分子在美国的据点似乎显得十分重要。当时他们希望即使找不到被绑架的人质,至少能发现一些线索,以便了解人质被带到哪儿去了。 可是,既然己经知道斯隆的家属关押在秘鲁,尽管还只有森德罗知道确切的关押地点,早些时候的搜寻工作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特别工作小组会议最后决定第二天就中止对分类广告的搜索行动。 可是,三个小时以后,就像命运在捉弄人似的,搜索广告有重大突破——那种最初就希望实现的重大突破。 当天下午两点,特迪·库珀在特别工作小组的会议室里接到了乔纳森·莫尼打来的电话。他在通话时气喘吁吁,激动非凡。 “我认为我们找到了。你,还有凯特林先生,能不能出来一下?” “找到了什么?你在哪里?” “找到了绑架分子使用过的地方,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在新泽西州的哈肯萨克镇。《记事报》——这是当地的报纸——刊登了一则广告,我们就跟踪追击。” “别挂电话!”库珀说。唐·凯特林和诺曼·耶格刚好一同进来。库珀把电话听筒从耳边拿开,用它向那两人挥动。“是乔纳森打来的电话。他认为已经找到了绑架分子住过的地方。”附近的一张桌子上就有一台扬声器电话。耶格按了一个键钮,扬声器就打开了。 “好吧。乔纳森,”凯特林说。“给我们讲讲你找到了什么。”莫尼的声音被放大了。他回答说:“《记事报》上有一条分类广告,很像我们要找的。要不要我读给你们听听?” “读吧。” 莫尼继续汇报时,会议室里的这三个人听到了一阵翻纸的沙沙声。 他们获悉这一则广告刊登于8月10日,即斯隆家属被绑架前的一个月零四天,正好适合他们估计的绑架前监视阶段的时间范围。 哈肯萨克—出售或出租传统风格的大房子,占地三英亩,三个卧室,外加佣人的卧室,适合于多家居住,也可改为小型私人医院等。有壁炉,燃油暖气装置,空调。宽敞的外屋可供车辆停放,或用作工作间、马厩。房屋地处僻静,不受外界干扰。出售或出租价格优惠。契约中可考虑减价。以便对房屋进行必要的维修。 普兰多斯和佩奇经纪人/开发人一位年轻的女研究人员发现了埋藏在许多广告中的这条广告——《记事报》是当地刊登房地产最多的报纸之一。她看到这条广告,立即和乔纳森·莫尼联系,当时莫尼就在那一地区,随身携带了cba呼唤装置。他很快赶到女研究员所在报纸的营业所,并从那儿给房地产经纪人和开发人普兰多斯和佩奇打了电话。 起初,他并不怎么乐观。在前两周中,这一类警报够多的了。但在短暂的激动和追究——包括走访“可能”的房屋——之后,证明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这一次调查与以往不同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 这次调查与以往多次调查一样,经纪人一听说是cba来调查,马上给予合作,立即提供地址。但这次不同的是,经纪人还补充了新的情况:第一,广告刚刚登出,马上有人来签订了一年的租赁合同,房租全部预付。第二,最近来查看房子时,发现那儿已是人去楼空。 经纪人事务所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莫尼说:“房客在那座房子里只住了一个多月就走了,后来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我们无法知道他们是否还会回来。目前,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你们能和他们联系上,我们将非常乐意听到他们的消息。”莫尼的兴趣顿时增大了,他答应有情况会随时告知房地产事务所。随后,他和那女研究员一道去查看那栋房子。 一个小时以后,cba的一辆运输车开到哈肯萨克的那座空房子前面,随车到达的有唐·凯打林,诺丝·耶格、特迪·库珀以及摄制组的两名成员。 凯特林下车以后,察看了这栋破落的旧屋,然后评论说,“我能理解为什么广告里提到需要迸行‘必要的维修’。”库珀把他正在研究的一张地图折叠起来。“此地距离拉奇蒙特25英里。与我们估计的距离差不多。” “是你估计的。”耶格说道。 莫尼把年轻的女研究员、娇小的红发姑娘科基·维尔介绍给大家。 “你们应当看的第一件东西,”乔纳森,莫尼说,“是在这栋房子的二楼。” 莫尼带路,大家随后跟上走进了这座年久失修的主楼,走上了宽阔的弧形楼梯。在楼梯顶端附近,他打开一扇门,站在一边,让大家鱼贯而入。 他们进去的那个房问,与他们看到的房子的其余部分形成强烈的对照。房间干净,漆成白色,地上铺着崭新的浅绿色塑料地板。莫尼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打开,这灯显然也是新的。灯亮以后,只见房里有两张医用病床,床的两端有铁栏杆,床的两边有皮带。此外,尚有一张窄小的旧铁床,也有皮带可横向拴住病人。 凯特林指着那张金属床说,“看来这张床是后来增添的。整个房间倒像一个急救站。” 耶格点头表示赞同。“或者说是用来处理三个服了麻醉药的人,共中一人是临时增加的。” 莫尼打开一个食品橱的门。“不管谁住过这房问,临走都顾不上清理橱里的东西。” 他们面对的是各式各样的医药用品——皮下注射针头,绷带,棉花球,纱布块,两个尚未开过的药罐。 耶格随手拿起一只药罐,看了看上面的标签说:“还是拉丁语——像是生物学上的属名。”他又仔细瞧了瞧商标上的小字。“说是用来静脉麻醉的。”他和凯特林交换一个眼色,“这全对上路了。像是没什么疑问。” “我能带你到楼下去看看吗?”莫尼提议说。 “走吧,”凯特林对他说。“刚才只有你有时间把这里都看了一遍。” 莫尼带他们走进一个很小的外屋,指着一个塞满灰烬的铁炉子说:“有人在这儿烧毁了很多东西,可没有全烧完。”他捡起一本烧了一半的杂志,杂志名字《假面具》仍然看得清清楚楚。 “那一是本秘鲁杂志,”耶格说。“我很清楚。” 他们又来到一个较大的外屋。一进屋就发现这显然是一个油漆车间。他们临走时根本没有想要清理屋子。到处是一罐罐的油漆——有的用过,也有的尚未开启。大部分漆罐上写明是汽车漆。 特迪·库珀看了看油漆的颜色。“还记得我们和斯隆邻居的谈话吗?他们曾发现有人监视斯隆家,并说见过一辆绿色的汽车。可是这种颜色的汽车从未生产过。呐,绿瓷漆就在这儿吧——还有黄瓷漆。” “就是这个地方,”耶格说。“肯定是的。” 凯特林点点头说:“我同意。那我们就开始工作吧。今晚新闻节目就把它用上。” “还有一样东西,’莫尼说。“是科基在外面发现的。”这次轮到美貌的红发姑娘成为注意的中心。她带着这些人离开房子和外屋,来到几棵树旁解释说:“有人在这儿挖过——还是不久以前的事。后来他们想把地面弄平,但没有弄好。草也没有长好。” 库珀说:“看上去像是把土给挖了出来,埋了些东西,所以土是松的,没有压实。” 在场的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库珀现在反倒显得拿不定主意,耶格则看看别处,不朝他看。如若埋了东西——什么东西?一具尸体还是几具尸体?每个人都知道这都是可能的。 耶格犹豫不决地说,“关于这儿的情况,我们必须打电话告诉联邦调查局。也许我们应当等一等,让他们来……” 这话的意思是,星期五全国晚间新闻播出后,在华盛顿的联邦调直局主任打电话给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强烈抗议cba没有把案情的新发展及时告诉他们。使cba的一些人感到惊奇的是,电视台总裁没有把它当问事,也许她认为她的机构能抵挡政府的任何压力,也不可能受到法庭的指控。她只是把电话的内容通知了奇平翰,而这位新闻部的主任又转告特别工作小组,提醒他们要把情况随时告知执法机构,除非出现紧急情况而无法做到。 十分明显的是,由于哈肯萨克的这栋房子有物证,必须向联邦调查局报告这一发现——而且要在今晚电视节目播出之前。 “我们当然要通知联邦调查局,”凯特林说。“但是假如地下埋了东西的话,我想先弄清埋了些什么。” “炉房里有几把铁锹。”莫尼说。 “去把铁锹拿来,”凯特林告诉他说。“我们几个人身体都很结实,就开挖吧。” 稍过片刻,一切都清楚了,他们挖开的并不是一座坟墓,而是埋藏弃物的地方。这些弃物显然是新近房客最近遗弃的,他们想把东西埋起来不被发砚。有些东西是无关紧要的——食品,衣物,厕所用具,报纸。还有些东西是有意义的——更多的医药用品,地图,一些平装的西班牙语书籍以及修理汽车的工具。 “我们知道他们的卡车和小汽车可以组成一个车队,”耶格说道。“也许联邦调查局会查出他们用汽车干了些什么——如果这在目前很重要的话。” “我认为这些东西现在无关紧要,”凯特林裁决说。“我们走吧!” 在挖掘过程中,同时也已开始摄像。 莫尼拍完室内的电视录像,回到院内的树丛旁,跳进挖开的土坑,继续向下挖,尽管凯特林已经决定停止挖掘。他止要爬出坑时,感到脚下碰到一块很坚实的东西,便用铁锹去戳。过了一会儿,他挖出一样东西,喊道。“嗨!瞧这玩意儿!” 原来是一部用帆布包着的网络电话机。 莫尼将电话递给库珀,同时还说;“我想下面还有一部。”下面不止一部,而是6部。很快,这6部电话机全挖了出来,一字排开。 “这种无线电话机可在汽车上使用,也可手持使用。显然,住这房子的人可不缺钱哪。”科基说。 耶格问道:“使用这些电话机打的电话是否都有记录可查?” “当然有记录可查。”凯特林信心十足地回答说。他作为一个商业记者,最近刚对在市场上走俏的网络电话搞了一个专题新闻。“此外,还有许多别的记录和档案,包括固定用户的名字和邮寄电话费帐单的地址。为此,这帮人需要一个当地的同谋和他们合作。”他对库珀说:“特迪,每部电话机上都应有地区号和固定的电话号码,就像家用电话和办公室使用的电话一样。” “我在听着,”库珀说。“你是要我搞个单子,对吧?” “那就麻烦你了!” 他们离开之前,与当地的警察局通了电话,请他们把情况通知联邦调查局。 在全国晚间新闻节目播出之前,凯特林已经给一位在纽约—新英格兰电话公司任要职的朋友打了电话,该公司负责纽约州和新泽西州的电讯系统。凯特林手持一张特迪·库珀搞好的电话号码单,向他的朋友解释他所需要的信息——这6部电话机是在谁的名义下登记的,这些人的地址以及过去两个月中通过这6部电话打出的电话。 “你肯定知道,”他的朋友——一位报行副总裁——告诉他说,“给你提供那种信息不仅侵犯了隐私权,而且是在犯法,很可能会丢掉我的职位。假如你是调查机构的人,又有搜查证——” “我不是,也不会成为那种人。”凯特林回答说,“可是,我敢打赌、联邦调查局明天就会来索取同样的信息,他们有搜查证。我所需要的是抢先得到这些信息。” “噢,我的天那!我怎么跟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了呢?” “你问得好啊。我到想起来,你有一两次要cba帮忙,我就帮了你忙。得啦!我们俩是商学院的同窗,一直互相信任,从未为此懊悔过。” 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一声叹息。“把那些该死的电话号码给我吧。” 凯特林读完单子上的所有电话号码以后,他的朋友又说:“你说联邦调查局明天来。我想你是要今晚就搞到这些情况。”“是的,但要今晚上半夜。你可以打电话到我家里。你有我家里电话号码,对吧?” “不幸的是,我有。” 晚上10点45分,唐·凯特林刚从cba回来,一个电话就打到他纽约东七十七街的公寓套间。他的妻子艾梅接了电话,随后把电话递给他。 “我看了你们的晚间新闻,”他在电话公司的朋友说。“我猜想你给我的那些电话号码就是绑架分子使用的电话号码。” “有点像。”凯特林承认说。 “如果是那样,我倒希望为你多提供一些情况,可惜我无法做到。第一,所有的电话都是以黑尔加·埃弗伦的名义登记的。我有此人的地址。” “我怀疑这地址还有什么用处。这位女士已经死了,被谋杀的。我倒希望她不欠你们公司的钱。” “天哪!你们这些新闻工作者真是些冷血动物。”稍停片刻后,他的朋友接着说,“谈到钱,情况正相反。我们给那六部电话发出号码以后,有人给每部电话付了500美元的保证金——总共有3000美元。我们并没要那笔钱,但那钱就存在帐上了。”凯特林说:“我猜想使用电话的那些人,不希望在他们平安离开美国之前,有人送帐单来,或者提一些尴尬的问题。” “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大部分的钱还存在我们的帐单上,只花了大约三分之一的钱。这是因为大部分的电活都是在那6部电话机之间进行的,没有给这六个号码以外的人打过电话,只有一次例外。虽然本地电话也得付钱,但收费不多。” “一切都说明这是一个绑架组织,他们有严密的纪律。”凯特林断言说。“但你说有一次例外。” “是的——9月13日,一次国际直拨长途打到秘鲁。” “那是在绑架发生前的一天。你有他们的电话号码吗?” “当然有了。号码是011——那是国际长途号——51,这是秘鲁的国别号,然后是14—28—9427。我的部下告诉我说‘14’是利马。具体的地方只有你们自己去找了。” “我相信这能找到。多谢了!” “希望这些情况对你有点用处。祝你运气好。” 稍过片刻,凯特林查了一下他的笔记本,打了一个电话011—51—14—44—1212。 对方回答说:“晚上好,这是凯撒饭店。”凯特林接着说,“请哈里·帕特里奇接电话。” 第5节 斯隆家属绑架案的最新消息就像其他重大消息在秘鲁传播那样,通过无线电很快翻山越岭,传到了秘鲁最遥远的地方。 绑架案与秘鲁和森德罗有关联的消息,最初是在星期六报导的,即cba全国晚间新闻节目将该电视网特别工作小组收集的材料整理出来的独家新闻公布以后的第二天。秘鲁的新闻媒介早些时候曾把这一绑架案作为次要新闻报导过,而秘鲁卷入了这一绑架案立即使它上升为主要新闻。电台是秘鲁传播消息最广的媒介。 与此相似的是,在从《巴尔的摩明星报》星期一报导了惊人的新闻之后,秘鲁电台在星期二上午,把有关西奥多·埃利奥特拒绝绑架者的要求以及他对森德罗的蔑视的最初报导传送到安第斯山上的城市阿亚库乔和塞尔凡的乡村新埃斯佩兰萨。 森德罗的头头们在阿亚库乔听到了电台的报导,而在新埃斯佩兰萨,化名米格尔的恐怖主义分子尤利西斯·罗德里格兹也听到了这一消息。 不久以后,米格尔和在阿亚库乔的森德罗一个领导人通了电话,尽管两人通话时都不暴露真实姓名。他俩知道,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那儿电话杂音很大,而且电话线路经过其他地方时,任何人都可以偷听,包括军方和警察。所以,他们的谈话极为一般,实际上是使用了暗语,这些暗语许多秘鲁人都会使用。因此,两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就是,必须立即采取行功,以向美国电视网cba证明他们的对手既不是傻瓜,也不是低能儿。杀死其中的一个人质,然后暴尸利马,这不失为一种可行的方法。米格尔一方面同意那样做很有效,同时建议暂时不妨不杀人质,保存他们就像保存资本一样。为此,他提出另一种行动方案——想起他在哈肯萨克学会的方法——他相信那样做对于处在方程式另一端的那些纽约人具有更大的心理破坏作用。 这一方案很快就得到同意。至于运输工具,不管是小汽车,还是卡车,有什么就用什么,很快准备就绪,离开阿亚库乔,开往新埃斯佩兰萨。 而米格尔在新埃斯佩兰萨也着手进行准备,他派人去找索科罗。 当一小队人鱼贯进入杰西卡、尼基和安格斯他们单人牢房外面的地方时,他们三人都抬起头来看。这队人中有米格尔、索科罗、古斯塔沃、拉蒙和一个但任警卫的人。从这批人进来时的势头来看,显然马上要发生什么事了,杰西卡和其他两位人质都忧心忡忡地等待着,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有一件事杰西卡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他们要她干什么,她都会合作,她决心不让他们再伤害尼基。 随后,恐怖主义分子打开了尼基的牢门,蜂拥而入。他们对杰西卡和安格斯不予理会,杰西卡十分焦急地喊道:“你们在干什么?我求求你们别伤害他了。他受的苦已经够多的了。你们要干什么就让我来承受吧!” 索科罗调转头来,隔着两个牢房之问的挡板对杰西卡喊:“闭嘴,你怎么也阻挡不了我们要做的事。” 杰西卡发疯似地尖叫;“你们在干么啦?”她看见米格尔把一张小木桌带进了尼基的牢房,同时,古斯塔沃和另一个人紧紧抓住尼基,使他无法动弹。杰西卡又喊道:“噢,这不公平!看在上帝的份上,放了他吧!” 索科罗不理睬杰西卡,他对尼基说:“你的两个手指要被切掉。” 已经激动得发狂的尼基,一听说“手指”这个词,不禁尖声叫喊起来,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索科罗接着说:“这些人要把这件事办成,这你是不能改变的。但是,如果你挣扎得厉害,只会痛得更凶,还是别动最好!”尼基不理会索科罗的瞥告,他讲话语无伦次,两只眼珠子乱转。他拼命挣礼,想挣脱出来,想抽回他的两只手,但没有成功。 杰西卡尖声恸哭。“噢,别这样!不能割手指!你们难道不懂吗?他是弹钢琴的!手指就是他的生命……” “这我知道,”这一次是米格尔转过身来对她讲话,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听你丈夫在电视上说起过,当时他在回答一个问题。等他收到这两个手指头时,他一定会希望自己没有收到。” 在尼基牢房的另一边,安格斯在用力敲打他牢房的隔板,并大声喊叫。他举起双手说:“割我的手指吧!那样有什么区别呢?干吗要毁了这孩子的一生呢?” 古斯塔沃带来的小桌子被安放在尼基的前面,尼基还在不停地扭动、挣扎、哀求、哭喊,声音凄楚,古斯塔沃刚强行把孩子右手的食指单独按在桌面上,其他四个指头卷缩在桌子的边缘。拉蒙抽出一把带鞘的利刀。他露出牙齿狞笑,为了试试刀锋,便用大拇指摸了摸明晃晃的刀刃。 拉蒙对刀的锋利程度感到满意后,便走上前来,把刀刃架在尼基食指的第二节指关节上,然后他竖起肥厚的左手手掌,十分敏捷地猛击刀背。只听见“铮”的一声,一股鲜血喷射出来,尼基尖叫一声,手指几乎已经切掉,但还没有割干净。拉蒙拿起刀,将少量连着的皮肉和组织割断,使手指完全切下。尼基由于剧痛而绝望地喊叫,声音极其刺耳。 鲜血染红了桌面,也染红了按住尼基的那两个人的双手。他们顾不得这些,又把男孩右手的小手指从桌边移到桌面上。这次动作爽快多了。拉蒙的刀一下子就把小手指割了下来,同时更多的血喷射出来。 索科罗拾起割下的第一个手指,把它放进一只塑料袋,又把第二只手指放了进去,再把塑料袋递给了米格尔。索科罗面色苍白,嘴唇紧闭。她很快瞥了杰西卡一眼。杰西卡的双手捂住了面孔,她抽噎得全身颤动。 这时,尼基几乎失去了知觉,脸色灰白——倒在那张窄床上,他的尖叫声已变成痛苦的呻吟。米格尔、拉蒙和另一个人走出了尼基的牢房,带走了那张血淋淋的小桌子。 索科罗示意古斯塔沃在牢房里等着,并对他说:“抓住这孩子,别让他跑了!” 古斯塔沃于是将尼基扶起来坐着,而索科罗却走了出去,不久就带着一碗含有肥皂的温水进来。这时,其它人也都回来了。索科罗拿起尼基的右手,把它举得笔直,小心翼翼地洗涤着断指露出肉的两根指桩,以免伤口感染。她洗涤时,碗里的水变红了。接着,她用几块纱布盖在伤口上,并用纱布把整个右手包扎起来。可是,即使透过这些纱布和绷带,血迹仍然依稀可见,尽管出血的速度正在减慢。 在这一过程中,显然处于休克状态的尼基,整个身子不停地颤抖,他既没配合、也没阻碍索科罗所做的一切。米格尔还站在牢房外面,杰西卡已经走到自己牢房的门口,眼泪汪汪地对米格尔喊道:“请你让我到儿子那儿去!求求你了,求求你!”米格尔摇摇头,以蔑视的口吻说,“不许母亲接近一个胆小鬼!让这个小鬼努力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他比你更像一个男子汉,你永远也成不了一个男子汉。”这是安格斯的声音,话音里充满愤慨和厌恶,他也走到牢房门前,面对着米格尔。安格斯正在搜索尼基一周前教他的西班牙语骂人话。“你……马尔蒂托—海居—德—布他!” 安格斯记起来了,这话的意思是:可恶的婊子儿!尼基当时把跟他一道玩耍的古巴朋友告诉他的骂人话教给安格斯。在西班牙语里,骂一个人的母亲是对一个人莫大的侮辱。 米格尔故意慢慢地转过头来。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安格斯,目光冷漠、凶狠、无情。 古斯塔沃刚好从尼基的牢房出来,听见安格斯的话,也看见了米格尔的反应。他摇了摇头,用生硬的英语对安格斯说:“老人,你犯了大错,他不会忘记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杰西卡越来越为尼基的精神状态着急。她曾试图和他讲话,通过语言找到安慰他的某种方法,但没有成功,甚至得不到尼基的任何反应。有时候尼基一动不动地躺着,偶尔发出几声呻吟。然后,他的身体会痉挛几次,他会尖叫起来,接着是一阵颤抖。杰西卡相信这些动作和疼痛是被切断的神经造成的。根据她的判断,尼基大都分时间是眼睁着,脸上只有茫然若失的表情。 杰西卡甚至乞求尼基答话。“只要一个字,尼基,我亲爱的!只要一个字!求求你说点什么,随便说什么。”但是仍然没有回答。杰西卡甚至怀疑她自己是否也发疯了。她不能伸出手去抚摸、拥抱儿子,不能给他带来身体上的安慰,她的渴望被彻底拒绝,使她感到灰心丧气。 杰西卡自己曾一度接近于歇斯底里,她设法使自己脑子清静一会儿。于是她躺下了,默默地流下了辛酸的眼泪。 后来,她在思想上责备自己……坚持住!振作起来!不要屈服!……她又重新努力,设法和尼基谈话。 安格斯与杰西卡一道,设法与尼基交淡,但和以前一样没有效果。 饭送来了,并且放到各自的牢房里。尼基根本没有理睬,这并不奇怪。杰西卡知道她应当保存体力,尽量迫使自己吃点东西,但她发现自己根木没有食欲,只好把食物推开。她不知安格斯的情况怎样。 天黑了,夜深了,卫兵来换岗了。维森特来当班了。外面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了,后来只能听见昆虫的嗡嗡声。这时,索科罗来了。她带着先前用过的盛水碗,几块纱布,绷带和一盏煤油灯,来到尼基的牢房。她轻轻地扶起尼基,让他坐直,开始更换他手上的绷带和纱布。 尼基感觉好了一点,痛得不那么厉害了,但他身体的痉挛却更为频繁。 过了一会儿,杰西卡轻声喊道:“索科罗,求求你……” 索科罗随即转过身来。她用一个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杰西卡别出声。杰西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加上精神紧张和极度的苦恼弄得她晕头转向,她顺从了。 索科罗换好绷带,走出了尼基的牢房,但没有锁门。她走到杰西卡门前,把锁开开。她又示意杰西卡别出声。然后,她挥挥手,叫杰西卡从自己的牢房里出来,又指指尼基牢房那儿开着的牢门。 杰西卡心里受到了鼓舞。 “你必须在天亮前回来,”索科罗低声地说。她朝维森特的方向点点头。“他会告诉你什么时候回来。” 杰西卡刚要朝尼基的牢房走去时,突然停住了,并转过身来。她一下子感情冲动,失去了理性,走到索科罗跟前,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稍过片刻,杰西卡已经抱起了尼基,小心翼翼地不去碰他缠着绷带的手。 “噢,妈妈!”他说。 母子俩尽量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久,尼基便入睡了。 第4节 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世界总部由宫殿式的办公楼建筑组成,楼群的四周是私人花园。总部位于曼哈顿以北30英里、纽约州的普莱曾维尔镇。把总部设在这样一个地方,目的在于让高层人士能够摆脱格洛班尼克公司下属的工业企业和财政机构的日常紧张气氛,便于他们进行思考和决策。例如,正在把秘鲁的债务转成地产的格洛班尼克财团,就在纽约市华尔街世界贸易中心的一座楼里占了三层。 然而,影响到格洛班尼克公司前哨基地的许多次要的事务,实际上已经渗透到普莱曾维尔的公司总部。这就是星期天上午10点钟的时候,《巴尔的摩明星报》的青年记者,富家子弟格伦·道森在公司总部等候的原因。他是采访格洛班尼克公司总审计员,讨论有关钯的生产问题。当时,钯这一贵重金属成为报上的新闻之一,而格洛班尼克公司在巴西的米纳斯吉纳斯拥有钯矿和铂矿,那里的工潮正威胁着钯和铂的生产和供应。 道森在总审计员办公室外面的一个高雅的圆形休息室等候,这一休息室还连着格洛班尼克公司两位高级行政人员的办公套间,其中一套就是属于格洛班尼克公司首脑和高级行政官员的。 记者坐在休息室不引人注目的角落里静静地等着,突然一个办公室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人,道森从他见过的照片上立即认出是西奥多·埃利奥特。另一个人似乎而熟,但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两人正在继续谈话,第二个人说:“……听到有关cba的事。秘鲁叛乱分子的威胁使你们处境困难。” 格洛班尼克公司的首脑点点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这样……往前走啊,我送你到电样那儿……我们已经作出决定,尽管尚未宣布。我们决不听任一小撮疯狂的分子的摆布。” “这样看来,cba不会取消晚间新闻节目了?” “绝对不会!至于播放‘森德罗’的录像带,根本没有希望……” 两人的讲话声音渐渐地消失了。 格伦·道森利用他刚才翻阅的杂志遮住了拍纸簿,很快涂上几笔,把刚才听见的话准确无误地记录下来。他的脉搏跳动很快。他明白自己得到了无数新闻记者从星期六晚上以来千方百计梦想搞到而没有搞到的独家新闻资料。 这条新闻成为《巴尔的摩明星报》下午版的主要新闻,并加上了横贯全页的大字标题:cba拒绝斯隆案件绑架者 署名格伦·道森的新闻报导如下: 对于扣押斯隆家属的绑架分子所提出的要求,即取消cba一周的晚间电视新闻节目,播放由秘鲁叛乱组织森德罗提供的宣传录像带,cba将坚决地说“不行”。 森旋罗·卢米诺索承认被绑架的人质被关押在秘鲁的一个秘密地点。 西奥多·埃利奥特,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cba的母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长官今天宣称:“我们决不听任一小撮疯狂分子的摆布。” 他在纽约的普莱曾维尔格洛班尼克公司的总部说:“至于播放那些森德罗的录像带,根本没有希望。” 埃利奥特讲这番话时,明星报的一位记者在场。 这篇报导还有更多的内容——主要是这一绑架案的背景和经过。 甚至在人们看到《巴尔的摩明星报》之前,各电台已纷纷播送明星报的这一新闻。当晚,各电视台的新闻节目中也纷纷引用明星报的消息,包括cba的新闻节日。在cba那儿,人们几乎是怀着绝望的心情聆听着这一过早泄漏的重大新闻。 第二天早晨,在秘鲁国内,绑架事件已在新闻报导中占据突出地位的各大报纸、电台和电视台都报导了这一消息,并特别强调西奥多·埃利奥特称森德罗的人为“一小撮疯狂分子。” 第3节 他们先放杰西卡的录像带。 这是星期五晚上10点钟。在cba新闻部的一个通常只供高级行政人员使用的秘密放像室里,聚集了10个人。莱斯利·奇平翰和克劳福德·斯隆;特别工作小组成员唐·凯特林,诺曼·耶格,卡尔·欧文斯以及艾丽斯·埃弗利,设在斯通亨奇大厦的cba总部的人员马戈特·劳埃德—梅森,执行副总裁汤姆·诺顿德雷,cba播放组组长欧文·布雷斯布里奇,还有联邦调查局特工人员奥蒂斯·哈夫洛克。 这10人小组能聚在一起,还要部分地归功于机遇。当天晚上早些时候,大约7点半左右,有人把一个普通的小包裹送到斯通亨奇大厦的大门的门厅,包裹上写着cba电视网总裁。经过例行的安全检查之后,包裹被送到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办公的那层楼。通常这一包裹要等到星期一上午才被拆开。可是,诺顿德雷与马戈特的办公室紧挨着,诺顿德雷恰巧那天下班很晚,他的两个秘书也在加班。其中一个秘书收到包裹后便把它打开了。当她意识到包裹的重要性时,便立即向诺顿德雷汇报,后者又给马戈特打了电话。当时,马戈特正在沃尔多夫饭店参加为法国总统举行的招待会和晚宴。 马戈特中途退出了招待会,赶回斯通亨奇大厦。她在那里和诺顿德雷以及刚被叫来的布雷斯布里奇一同收看了录像,阅读了附在录像带上的文件。他们立刻意识到必须通知新闻部,并安排在cba新闻部开会。 会议开始前几分钟,前新闻部主任布雷斯布里奇把克劳福德·斯隆拉到一边说:“我知道这事对你打击很大,克劳夫,我得预先告诉你,录像带上有些声音我可不爱听。所以,如果你想独自一人先看一遍录像,我们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这样做是可以理解的。” 克劳福德·斯隆是和联邦调查局的特工哈夫洛克一道从拉奇蒙特驱车赶来的。当斯隆接到电话,得知cba收到了一盘杰西卡的录像带时,哈夫洛克恰巧在斯隆家里。斯隆现在摇摇头说:“多谢了,欧文,我和你们大家一道看吧。” 放像室的灯光暗了下来。又高又大的电视屏幕几乎立刻变成漆黑一团,上面只有零散的一点点光线,就像通常播放没有录像的空白带子一样。可是带子上有录音,而这录音突然播放出来——一连串的尖叫声。观众听了都呆住了。克劳福德·斯隆坐得笔直,他用不连贯的声音说:“噢,天哪!这是尼基的声音!” 接着,这些尖叫声就像开始时一样突然中止了。稍过片刻,图像出现了——杰西卡头和肩的图像,背景是普通的棕色,显然是墙壁。杰西卡的面孔显得呆板、严肃,对于这10人当中那些认识她的人来说(多数人都认识她),她看上去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可她开始讲话时,语气坚定,感情得到控制,不过始终给人这样一种印象,即:杰西卡是在运用意志的力量使自己像平时一样地讲话。 她是这样开始讲话的:“我们都受到了良好、公正的待遇。既然他们向我们解释了带走我们的原因,我们理解这样做为什么是必要的。他们还告诉我们,对于我们的美国的朋友来说,要保证我们平安回家并不困难。为了让我们获释,你们必须尽快按照这盘带子上的指示准确无误地去做,但要务必明白……”在听到“务必明白”这几个字时,克劳福德·斯隆猛地吸了一口气,低低地喊了一声。录像带接着播放。 “……如果你们不服从这些指示,你们就再也见不着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我们恳求你们,千万不要让这样的事发生……” 克劳福德·斯隆又突然发出了声音——他低声地喊道:“瞧!” “我们等待着,我们依靠你们,迫切希望你们能作出正确的决定,把我们平平安安地接回家去。” 接着大约有一秒钟的寂静,杰西卡的脸仍然显现在电视屏幕上,然而她面无表情,两只眼睛显然没有任何注视的目标,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然后,图像和声音全部消失。放像室里的灯光也亮了。 “我们事先放过了整盘录像带,”欧文·布雷斯布里奇说。“其余部分什么东西也没有。而带子开头的尖叫,我们认为是从别的带子上剪接的,如果用慢速播放,你仔细观看,就会发现在两盘带子接头的地方,图像出现了短暂的断裂。” 有人提问说:“他们干嘛要这样?” 布雷斯布里奇耸耸肩说;“也许是为了让我们惊醒,吓唬吓唬我们。如果是那样的话,倒挺成功的,不是吗?” 不少人叽叽喳喳地表示同意这一看法。 莱斯利·奇平翰语气温和地问道:“你能肯定最初的声音是尼基的声音,克劳夫?” 斯隆凄切地说:“我能肯定。”接着他又补充说:“杰西卡传递了两个信号。” “什么信号?”奇平翰迷惑不解地问道。 “第一个信号是她舔了舔嘴唇,这等于在说,‘这样做是违反自己的意愿的。别信我说的话。’” “真聪明!”布雷斯布里奇说。“杰西卡干得真棒!” “真了不起!”另外一位补充说。其他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斯隆接着说;“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我们曾谈论起信号的事,我当时认为,或许有一天我自己需要这些信号……生活中充满了巧合。我想杰西卡记住了那些信号。” “她还告诉了你别的什么?”奇平翰问道。 “不能说了,先生!”联邦调查局的哈夫洛克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斯隆先生,不管你还知道别的什么,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别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们过一会儿再谈。” “我也想知道,”诺亚·耶格说。“特别工作小组到现在为止,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按着他又尖锐地指出,“发现秘密的工作也做得很好。” 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把眼睛一瞪说:“跟据我的理解,你将听到我们主任会说些什么——为什么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艾丽斯·埃弗利不耐烦地说:“这简直是浪费时间。斯隆夫人在录像带上说还有指示,我们弄到了吗?” 马戈特还穿着拜见法国总统时的衣服——定做的浅紫色雪纺绸晚礼服。她回答说:“指示在这儿呢。”她朝诺顿德雷点点头。“我想你最好大声地朗读。” 这位执行副总裁从马戈特手中接过六七张剪辑过的纸片,戴上一副半圆形老花眼镜,把座位移到一盏电灯下,灯光使他一头的银发和忧郁的脸庞更加引人注目。他在cba任职前,曾经担任过社团的律师,他由于多年出庭辩论,讲话声音显得十分自信而威严。 “这份文件——也许应当说这份通篇谩骂的不寻常的文稿的标题是:‘光明时刻已经到来’。我现在照本宣读,不加任何评论,也不发表感想。 “对‘森德罗·卢米诺索’来说,沉默、忍耐和受苦的时刻己经结束。光明时刻已经到来了。我们随时准备前进。 “在整个世界,自称的超级大国,互相耍弄手段,假装寻求和平。而实际上两者都在寻求世界霸权,积极准备灾难性的对抗。所有这一切,只能给受奴役、受凌辱的多数民众带来痛苦。如果让少数渴望权力的财阀来进一步剥削世界,他们就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控制整个人类。 “但是革命就像随时准备像发的火山一样,无处不在酝酿革命,‘森德罗’将领导这场革命。它有知识,有经验。它不断成长的影响正在向全世界扩展。 “让更多的人更好地了解我们的时代已经到来。 “惯于撒谎的资本主义—帝国主义传播媒介,多年来只会刊登和传播出利欲熏心的主子们要他们刊登和播出的东西,他们忽视了或歪曲报道了‘森德罗’的成员们所从事的英勇斗争。“这一切现在必须改变。这就是要把资本家抓来做人质的原因所在。 “特此命令美国cba电视网做到以下几点: “一、自收到本要求起的第二个星期一开始,每晚播送两次的cba全国晚间新闻节目停播一周(星期六和星期天除外)。“二、取有新闻节目以后,将播放另一套共有五盒录像带的节目,录像带会送到cba。该节目的题目为:‘世界革命:森德罗指出道路’。 “三、在播放森德罗的节目时,不准插播商业广告。 “四、无论是cba还是其他机构,不得企图追查所收到的录像带的来源。第一盒录像带将于下周四送到cba。其余的录像带将逐日送到。谁首先企图追查录像带的来源,就会导致立即处死关押在秘鲁的三个人质中的一个。如果还有人企图追查,结局将是第二个人质被杀。 “五、上述命令必须绝对服从,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如果cba和其他机构能不折不扣地执行本丈件所规定的各项命令,三位人质将于森德罗提供的第五盒录像带播出后的第四天获释。但是,如果违反命令,谁也休想见到三位人质,也休想找到他们的尸体。” “后面还有一段文字,”诺顿德雷说。“是在另外一张纸上。”“‘光明时刻己经到来’和女囚犯的录像带的复制品已被送到其他电视网和新闻机构。” “就这些了,”诺顿德雷最后说。“两份文稿都没有署名,但我想文稿和录像带一起送来,足以证明文稿的真实性。” 读完文稿,室内一片寂寞。似乎没人愿意第一个讲话。好几个人望望克劳福德,他倒在椅子里,脸色阴沉,其他人和他一样,感到绝望。 最后,莱斯利·奇平翰说话了,“嗯,现在我们全弄清楚了。我们一直在想这些家伙想要什么。我们以为他们可能要钱。结果是比钱还重要的东西。” “比钱重要得多,”布雷斯布里奇接着说。“当然,从金钱的角度来看,损失也是无法估计的,但显然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耶格望望他们头顶上的挂钟,已经10点55分了。他对奇平翰说。“莱斯,我们要不要插进去播放这新消息?如果我我们动作快一点的话,可以在11点播放,可以使用录像带上斯隆夫人的一些图像。如果别的电视台真的也收到了录像带的话,他们可能随时播放这一内容。” “那就让他们去干吧,”新闻部主任语气坚定地说。“这是新的情况,球掌握在我们手中,不需要匆忙。我们午夜时播放一个新闻简报,这样就赢得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来考虑如何处理这条新闻,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考虑怎样答复——如果有什么答复的话。” “关于答复,不能有任和疑问,”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宣布说。“十分明显,我们绝不可能接受那些荒谬的条件。我们肯定不让我们的晚间新闻停播一周。” “可是,我们不必那样说出来,至少在开始的时候不必那样说,”诺顿德雷指出。“我们可以说,我们正在仔细考虑这些条件,我们过些时候会发表声明的。” “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耶格对他说,“我怀疑这样做恐怕骗不了什么人,更骗不了‘森德罗’的人。我花了很多时问研究过这些人,他们可能是别的什么,但绝不是傻瓜,他们精明得很呢。而且,他们也了解我们的业务情况——例如,全国晚间新闻每晚播放两次,星期六和星期天收看新闻节目的观众人数减少,因此他们表示不需要这两天的晚间新闻节目时间。”“那你建议该怎么办呢?” “让新闻部处理有关答复的一切事务。这需要策略,而不需要像提到‘荒谬的条件’这样莽撞出错的方法。cba新闻部的设备更好,办事更仔细,对情况也更了解……”看到奇平翰一个暗示,耶格便停住不讲了。 “我基本上同意诺曼的意见,”新闻部主任说,“既然这是我的责任,我想说是的,新闻部应该处理如何答复的事,因为我们的信息更灵通,我们了解来龙去脉,我们已经建立了联系,而且我们的一个出色记者哈里·帕特里奇已在秘鲁,必须和他协商。” “协商,策略,这就是我们所需要的一切。”马戈特厉声反驳说;当她听到耶格提到她所说的“荒谬的条件”时,脸都红了。“但这里的问题是关系到整个公司的事,需要行政领导作出决断。” “不对!完全不对!”这几个字是喊出来的。人们调转头来,看见讲话人是克劳福德·斯隆。他不再是坐在椅子上,而是站着,不再是垂头丧气的样子,而是眼睛睁大,满脸通红。他讲话时,情绪激动,有时甚至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不要公司插手!关于莽撞出错的方法,诺曼讲得很对,我们大家都亲眼目睹了,这是因为公司头头对新闻的判断既缺乏知识,又没有经验。此外,公司的决定已经作出,我们也听见了:不能接受这些条件,不能让新闻节目停播一个星期。我们真的要你来告诉我们这些吗?我们干新闻的这些人难道不是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呢?是的,我们早知道了,包括我在内。你要把这些话记录在案,劳埃德—梅森夫人。好吧,就这样吧:我知道我们不能停掉cba一周的新闻节目,不能把cba奉送给森德罗控制一周。愿上帝保佑我!——我接受这一切。你有证人在场。” 斯隆停了下来,咽了口唾液,再接着说,“我们所能做的,就是运用我们的技巧,我们的实际知识,来争取时间,目前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有了时间,再通过哈里·帕特里奇,他是我们从大的希望——也是我把家属弄回来的最大希望。” 斯隆仍然站着,但已经讲完,默不做声了。 没等其他人作出反应,布雷斯布里奇这个很久以前的新闻记者,如今电视网的头面人物,以调解人的语气说:“现在这样的时刻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为难的时刻,容易动感情,情堵紧张,脾气急躁。今晚有的话可以说得更加客气一点,也许应当说得客气一点。”他对电视网总裁说。“结论是一致的,马戈特,我想这里提出的一种观点也是值得考虑的。记住——正如克劳夫所明确表示的那样——你的最终决断已被理解和接受。关于这一点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马戈特已经保住了面子,得到了下台阶的梯子,她犹豫了一下便表示赞同。“很好。”她告诉奇平翰说,“在这一基础仁,你可以作出一个临时的、策略性的答复。” “谢谢你,”新闻部主任说。“我们能否澄清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一致同意的最终决定得暂时保密。” “我想可以。但你最好请在场的每一个人认可一下。不管怎么说,有情况及时告诉我。” 其他人都在专心倾听他们的谈话。奇平翰面对大家问道:“我能否请大家认可一下?”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保密。与此同时,马戈特已经离开放像室走了。 奇平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已是夜里11点25分了。11点半,他收到了路透社发自秘鲁首都利马的电讯稿,内容是有关森德罗对cba电视网的要求。稍过片刻,美联社发自华盛顿的电讯稿也到了,内容更详尽,全文报道了“光明时刻已经到来”这一文件。 在随后的15分钟里,abc,nbc和cbs全都播送了简要新闻,其中还有杰西卡录像带上的部分内容。这些电视网还保证在第二天的新闻节目中进行更详细的报导,有必要时播送更多的简要新闻。n电视台恰好在播送新闻节目,他们就把这一内容插进去播送,比所有的电视合都抢先一步。 奇平翰根据他原来的决定,按兵不动,不打乱正在播送的节目,但准备在午夜时播出一份经过精心准备的新闻简报,现在正在草拟这份简报。 11点45分,他离开办公室前往马蹄形办公室。 “我们只是照本宣读,”耶格告诉奇平翰说,“根本不附cba的反应。我们估计将会有很多时间去考虑如何作出反应——不管你作出什么样的反应。顺便说一句,包括《时代》杂志和《邮报》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停地打电话来询问我们的反应。我们都告诉他们说,我们目前没有反应,只是在考虑这一问题。”奇平翰点头表示赞同。‘好。’耶格朝着坐在马蹄形控制台对面的卡尔·欧文斯的方向做了个手势说,“他倒有个主意,关于可能如何作出的反应的间题。” “我倒想听听。” “森德罗的文件告诉我们,用来代替我台全国晚间新闻节目的五盘录像带将被送到cba——第一盘将于下周四送到,其余的逐日送到。这些带子和我们今晚看的斯隆夫人的带子不同,他们显然只会送给cba电视网。” “这些我知道。”奇平翰说。 当欧文斯按照自己的语速,泰然自若地继续往下讲时,耶格不禁微微一笑。欧文斯说,“我要提的建议是,我们继续推迟公开cba的反应,一直推迟到下星期二,除了在星期一宣布我们第二天将发表一个通告以保持大家的兴趣。然后,到了星期二,我们的通告是:在我们星期四收到答应送来的录像带之前,无可奉告,等到我们收到录像带以后,再公开我们的决定。”“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这样,我们可以拖到星期四,离现在有6天时间。到那时,假设森德罗的带子送来了。” “好厂,带子送来了,下面怎么办?” “我们把带子放进保险箱,谁也看不到,然后马上播送消息——打断正在播送的节目,这样常常会引起大的轰动——就说我们已经收到了录像带,但带子有毛病。这一定是在路上损坏的:带子上的大部分内容都给抹掉了。我们曾设法播放录像带,然后想修复它,但无法修复。除了在电视上播放这一通告外,还要把这一信息送给报刊和电台,以确保这一消息能在秘鲁反复播送,使森德罗得到这一反馈的信息。” “我懂了,”奇平翰说。“但是还请你讲下去。” “森德罗一伙人无法断定我们是否在撒谎。他们只知道——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类事是可能发生的。所以,他们可能将信将疑,但还会再送一盘录像带来,这又要拖延好几天……” 奇平翰接下去替他把话说完。“——这将意味着我们不可能在他们规定的日期开始播放他们的录像带。” “完全正确。” 耶格接着说,“莱斯,我想卡尔最后也是这样考虑的。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的话,而且很可能行得通。你认为怎么样?” 奇平翰说:“我认为这个主意妙极了。我感到高兴的是,我们又能继续播送新闻节目了。” 在cba内部,那些向奇平翰保证保守秘密的人似乎都信守诺言,他们没有泄漏拒绝接受森德罗提出的条件这一最终决定。事实上,唯一违反自己诺言的是马戈特·劳埃德—梅森。她在星期天晚上通过电话,把前一天夜里的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西奥多·埃利奥特。 毫无疑阿,马戈特可以争辩说,她把情况告诉格洛班尼克公司的头头是正确的。但不幸的是,不管她这样做是否正确,她的行动为带来严重后果的泄密事件铺平了道路。 第9节 克劳福德·斯隆在日复一日的等待期间的本能反应,是给派往秘鲁工作的哈里·帕特里奇打电话,向他询问:“有什么新情况吗?”可是他克制自己没有这样做,他明白不去打扰帕特里奇、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去工作是至关重要的。斯隆对帕特里奇的信心,超过他对可能被派往秘鲁的任何一个别的工作人员。 斯隆克制自己的另一个原因是,哈里·帕特里奇一直对他十分体贴、关心,常常在夜晚和清晨打电话到拉奇蒙特的斯隆家里,告诉他最新的进展及有关的背景。 可是,自从他上次从秘鲁打来电话到现在已有好几天了。 克劳福德·斯隆一方面因为没有接到电话感到失望,另一方面只能设想那里没有新情况可以通报他。 他想错了。 斯隆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的是,帕特里奇已经断定利马和纽约之间的一切通讯联系——电话、卫星转播、邮件——不再是安全可靠的了。他在采访奥劳兹将军的过程中,这位反恐怖分子警察部队司令明确表示帕特里奇的行动受到监视。从此以后,看来电话会被窃听,邮件会受检查,而卫星转播,只要有一定的设备,则可能被任何人收看,使用不同的电话线路也不能保证不泄漏秘密。 需要谨慎从事的另一个原因是,利马如今到外都是新闻记者,包括其它电视网派来的电视台工作人员。这些人竞相报导斯隆绑架案,寻找案情的新突破口。为此,帕特里奇尽力做到避开这批新闻工作者,但是由于cba已对绑架案作了出色的报导,他明自自己的行踪、自己的所见所闻,同行们会很感兴趣的。 鉴于上述原因,帕特里奇决定不和别人谈论——尤其不用电话谈论——他去万卡韦利卡街的所见所闻。他命令cba工作小组的其他人遵守同样的规定,并告诫他们有关筹划救援小组前往新埃斯佩兰萨的事,必须严守机密。甚至对cba的纽约总部也得暂时保密。 因此,纽约时间星期四的上午,克劳福德·斯隆对于利马前一天的重大突破一无所知,照常去上班。他10点55分到达cba的总部,只比平日稍微晚到一会儿。 联邦调查局的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伊凡·昂加尔,前一天晚上睡在拉奇蒙特的斯隆家里过夜,现在他陪伴斯隆上班。联邦调查局仍然派出警卫人员,以防止有人企图绑架斯隆。还有谣传说,其他电视网的节目主持人也受到警卫人员的保护。可是,既然原先的绑架分子的下落已经查明,所以对斯隆家里和办公室电话的24小时昼夜监听也就撤消了。 联邦检查局的特工人员奥蒂斯·哈夫洛克仍然给绑架案缠住,不能脱身。星期二在哈肯萨克发现了绑架分子的据点以后,他又带领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在那儿进行搜索。斯隆还知道,联邦调查局的另一个监视目标是蒂特婆罗机场,因为这一机场离哈肯萨克很近。他们对飞离这一机场的所有航班和飞行记录仔细审查,时间是从绑架案发生之时起到获悉人质到了秘鲁之日为止。但这一工作进展缓慢,因为在这13天之中,飞离该机场的飞机数量很大。 在cba的新闻部,当斯隆进入一楼的大厅时,身穿制服的警卫轻松随便地向他致意,但大厅里见不到纽约市警察的踪影,尽管在绑架案发生以来的一个多星期里,他们一直在这里协助警卫工作。今天,川流不息的人群像往常一样在大楼里进进出出。尽管进入大楼的每一个人都要受到接待人员的检查,斯隆以为cba的保卫工作已经回到先前那种宽松的老样子,斯隆在昂加尔的陪同下,由大厅乘电梯到四楼,然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与马蹄形办公室毗邻,他一进去,在那儿工作的几个人都对他抬起头来向他问好。斯隆把他办公室的门开着。昂加尔则拿了一张椅子坐在外面。 斯隆脱下雨衣,挂在衣帽钩上。这时他发现办公桌上有一个白纸包,看上去很像那种送饭上门餐馆的泡沫塑料食品盘。他们大楼附近有好几家这样的餐馆,在cba工作人员中做了不少生意,只要打个电话给他们,马上就会把快餐和午餐送来。既然斯隆没有订购任何东西,因为他通常是在餐厅用餐,他认为这盒食品一定是送错了。 但是,使他感到惊讶的是,用白绳子包扎得很整齐的这一盒子上,竟写着“c·斯隆”的字样。他漫不经心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把绳子剪断,然后把盒子打开。他剥开了好几层白纸,才看到包在最里面的东西。 他目瞪口呆地望了好儿秒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后他尖叫了一声,这是一个人受到折磨时发出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附近的几个工作人员立即抬起头来。联邦调查局的工作人员昂加尔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进办公室,并随即掏出了手枪。但里面只有斯隆一个人,他一声又一声地尖叫,他脸色灰白,睁大着眼睛,发疯似地瞪着纸包里的东西。 其他人也跳起来,涌向斯隆的办公室。有的进了办公室,但有十几个人堵在门口。一位负责制作节目的妇女凑近斯隆的办公桌,看见纸盒里的东西,不禁喊道:“我的天哪!”她感到恶心,赶紧走了出来。 昂加尔仔细看了看,只见盒子里有两个手指,上面血迹斑斑。他抑制住自己的感情,立即采取行动。他对办公室内外的人群喊道:“请大家走开!”他一边喊,一边拿起电话,按了按接线员的键钮说:“我要警卫——快!”他听到电话里的回答,立即厉声说:“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昂加尔。我命令你:从现在起,不准门卫放走大楼里的任何一个人。这条命令没有例外,如果有人不服从,可以使用武力。你下完命令,立即给市警察局打电话,请求援助。我马上去一楼大厅。我要一个警卫人员在那儿等我。” 昂加尔在下达命令时,斯隆已经瘫倒在椅子里。正如有人后来所说的那样:“他看起来就像死过去一样。” 节目制作的主要负责人查克·英森从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中挤了进来问道:“这儿出了什么事?” 昂加尔认出英森,招手叫他来看这白盒子,接着又对他说,“这儿的一切都要维持现状。我认为你最好把斯隆弄到别处去休息,然后把门锁上,等我回来再开。” 英森点点头,他已经看见了盒子里的东西,他和别人一样,注意到了这两个手指很小,显然是孩子的手指。他转过身来面对斯隆,用眼睛向他提出那个无可回避的问题。斯隆好不容易才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声:“是的。” “噢,天哪!”英森低声说道。 斯隆似乎要瘫了下来。英森双手扶着他,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门口的人群很快让出一条路来。 英森把斯隆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一路上迅速发出命令。他告诉一位秘书说:“把斯隆办公室的门锁上,除了那个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谁也不让进。然后对总机讲,叫值班医生到这儿来,就说斯隆先生休克了,可能要服用镇静剂。”接着他对一位节目制作人说,“把这儿发生的事告诉唐·凯特林,叫他到这儿来;我们需要为今晚的新闻节目作些准备。”他对其他人说,“大家回去工作吧。” 英森的办公室有一扇可以眺望马蹄形办公室的大玻璃窗,需要时可放下软百叶帘。英森扶着斯隆坐在椅子上,便放下软百叶帘。 斯隆渐渐恢复了自制力,虽然他身体前倾,双手捧着脸。此时,极度痛苦的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英森说:“那些人知道尼基和钢琴。他们是怎么知道的呢?是我说出来的!就是我说的!是在绑架发生后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 英森语气温和地说,“我想起来了,克劳夫。但当时你在回答一个问题,不是你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不管怎么说,准能预见到……”他停住不讲了,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这样评说毫无用处。 后来,英森曾对别人说过:“我可服了克劳夫,他真了不起了!多数人遇到那种情况,一定会请求完全满足绑架分子的要求。可是克劳夫自始至终都明白我们不应当、也不能那样做,并且从未动摇过。” 有人轻声敲门,进来的是一位秘书。她说:“医生马上就来。”当大楼里和正要离开大楼的每个人的身份得到证实并讲清他们呆在里面的事由以后,不准人们离开大楼的禁令便解除了。这包藏有手指的纸包很可能早就进了大楼。鉴于餐馆的服务员常在大楼进进出出,没人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联邦调查局开始对附近的几家餐馆进行调查,企图弄清是谁把这包东西带进楼来的,但一无所获。尽管cba的警卫应当检查所有投递和送货人员的身份证,但事实证明警卫的检查既不能长期坚持,又往往敷衍塞责。 在拉奇蒙特斯隆家的房子里,联邦调查局检查了尼基的卧室以后,对这两个手指是否是尼基的任何怀疑都烟消云散。尼基卧室里留下的大量指纹,与放在克劳福德·斯隆办公桌上那纸包里的两只断指的指纹完全吻合。 正当cba新闻部的工作人员普遍感到忧郁的时候,又送来了一样重要东西,这一次东西是送到斯通亨奇的。星期四中午过后不久,一只小包裹被送到马戈特·劳埃德—梅森的办公室。包裹里是森德罗送来的一盒录像带。 由于送录像带是预料之中的事——他们六天前收到的“光明时刻已经到来”的文件讲过星期四要送录像带来——马戈特和莱斯利·奇平翰早已安排妥当,立即派人将带子送给新闻部主任。奇平翰得知带子已到,便召集唐·凯特林和诺曼·耶格。他们三人在奇平翰的办公室里秘密地观看录像。 他们三人很快都发现无论从技术上还是从表现手法上,带子质量很好。录像的标题《世界革命:森德罗指引道路》显现在以秘鲁最吸引人的景色为背景的图像之上。这些景色是:雄伟的安第斯山高耸入云,银白色的冰川静卧其间,壮观的马丘比丘要塞令人望而生畏,一望无际的绿色丛林,干旱的沿海沙漠带以及波涛汹涌的太平洋。是耶格听出带子开始部分使用的气势雄壮的伴奏音乐。贝多芬第三交响乐——英雄交响乐。 “他们也有一些懂行的制作人,”凯特林喃喃自语说。“我预料中的带子要比这粗糙多了。” “这并不奇怪,真的,”奇平翰说。“秘鲁不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地方,他们有不少有才能的人,还有最好的设备。” “森德罗有的是钱,买得起好设备。”耶格补充说。“加上他们手段高明,无孔不入,到处渗透。” 甚至在后面的许多偏激的解说过程中,大部分图像也是一些活动的情景——利马的骚乱,工人罢工,警察和游行示威者之间的冲突,政府军袭击安第斯山村后的惨状。“我们代表世界,”录像带上的画外音评论说,“世界爆发革命的条件己经成熟。” 半小时的录像以另一段贝多芬音乐结束,图像是更多的自然美景。 “好吧,”奇平翰最后说,“就按我们以前说定的办,我把这盘带子放进我的保险箱。只有我们三人看过录像。我提议我们不跟任何人谈论我们看过的内容。” 耶格问道:“你还是按照卡尔·欧文斯的主意办——谎称我们收到带子时带子已经损坏了,对吧?” “我的上帝!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我们当然不能用这盘录像带来代替星期一的晚间新闻。” “我想我们也别无选择。”耶格也承认说。 “只是我们必须懂得,”凯特林说,“他们相信我们的可能性现在不大了——尤其是在西奥多·埃利特奥和《巴尔的摩明星报》搞得一团糟以后。” “该死的,这我知道,”新闻部主任的声音充分反映出过去几天中他所承受的精神压力。他看看钟:3点53分。“唐,4点钟的时候打断正常的电视节目,抽播一条新闻简报,就说我们已经收到了绑架分子的一盘录像带,但带子有毛病,我们无法修夏。现在由森德罗决定是否再送一盘替换的录像带给我们。” “好极了!” “同时,”奇平翰接着说,“我去找一下负责与电台联系的公关人员,向各电台发一份声明,催促他们反复向秘鲁广播。现在我们开始行动吧!” cba新闻部发布的假消息及时、广泛地传播了出去。鉴于秘鲁的时间比纽约晚一个小时——美国仍在用夏时制。而秘鲁不用——cba的声明在利马的电台、电视台的晚间新闻中播出,并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刊登。 此外,在当天早些时候的新闻节目中,也报导了尼古拉斯·斯隆的父亲发现了儿子被切断的两只手指。 在阿亚库乔,森德罗的领导人注意到了这两条报导。至于第二条新闻,即录像带受到损坏一事,他们根本不信。他们想到需要立即做的事情,就是采取比切断尼基的两只手指更强硬的行动。 第10节 杰西卡那天清早天蒙蒙亮时醒来以来,就有一种预感。对此,她至今记忆犹新。天己大亮。她听见外面人们活动的声音以及有人走近牢房的脚步声。第一个进来的是警卫队队长古斯塔沃,他径直走向安格斯的牢房,并把牢门打开。米格尔紧随其后,他走近安格斯的时候满脸怒容。他手里拿着一样杰西卡从未看他拿过的东西——一支自动步枪。 这一不祥的暗示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杰西卡看到这种威力很大的、丑陋的武器,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噢,不!不会是安格斯! 古斯塔沃走进安格斯的牢房,粗暴地拉老人起来站着,并将他的双手捆在身后。 杰西卡喊到:“听我说!你们在干什么?这是为什么?” 安格斯调转头来对她说:“杰西卡,亲爱的。别难过。不要白费力气,这些家伙是野蛮人,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体面、荣誉……” 杰西卡看见米格尔紧紧抓住枪,连指节都发白了。他不耐烦地命令古斯塔沃说:“快,别磨磨蹭蹭地浪费时间!” 尼基也站起来了。他也明白了这自动步枪的含义。他问道,“妈妈,他们要把爷爷怎么样?” 杰西卡回答时竟然不敢相信自己讲的话:“我不知道。” 安格斯的双手被捆在背后,他直了直身了,挺起胸膛,看看他们母子俩说:“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俩——保重身体,不要灰心!记着,克劳福德正在外面尽力解救你们。救援的人就会来的!” 杰西卡泪如泉涌。她的喉咙给堵住了,但她终于喊出声来,“安格斯,最亲爱的安格斯!我们深深地爱着你!” “我也爱你们,杰西卡……尼基!”古斯塔沃推着安格斯向前走,将他推出牢房。现在大家都清楚他们要处死安格斯。 安格斯步履蹒跚,边走边喊,“尼基,唱个歌好吗?我们试试看。”安格斯提高嗓音唱到:“在所有熟悉的老地方,我将会见到你……” 杰西卡看到尼基张开了嘴巴,但喉咙里全是眼泪,发不出声音。尼基和杰西卡都无法和安格斯同唱这最后一支歌。 安格斯已经走出棚屋远去,母子俩看不见他了,但仍能听见他的歌声,尽管歌声也渐渐变弱了。 几秒钟过去了。他们觉得等了很长时间,接着,枪声——连续四响枪声打破了寂静。此后,又是一个短暂的宁静,接着枪声再次大作,速度之快使人无法记数。 在棚屋外面,丛林的边缘,米格尔站立在安格斯·斯隆的尸体旁边。 他起初打出的四颗子弹当即置老人于死地。然后,他想起星期二老人对他的污辱——“你——可恶的婊子儿”——以及刚才老人鄙视地称他们为“野蛮人”。于是,米格尔怒火中烧,走上一步,端起苏制ak—47自动步枪,对着老人的尸体快速射击。 就这样,米格尔执行了昨夜从阿亚库乔发来的指示。古斯塔沃被告知要执行一项不合意的任务,现在就轮到他了。于是,他在别人的帮助下开始工作。 一架为森德罗服务的轻型飞机,现在正飞往附近的一个简易机场。从新埃斯佩兰萨乘小船可以抵达这一机场。一条小船很快就要向简易机场出发,然后,飞机就会把古斯塔沃工作的结果运往利马。 同一天上午晚些时候,一辆汽车停在利马的美国大使馆的外面。一位男子抱着一只大纸盒跳下汽车。此人把大纸盒放在大使馆正门附近的保护铁栅栏外面,便钻进汽车,飞快地开车离去。 美国大使馆一位穿便衣的警卫人员看见了所发生的一切,便拉响了警报,于是,建造得像要塞似的大使馆的各个出口便暂时关闭了。同时,召来了秘鲁军队的一个工兵班协助排除炸弹。 测试表明纸盒里装的不是炸药,于是,盒子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显露出一个血迹斑斑的老人的头颅,老人大约有七十几岁。头颅旁边还放着一个钱包,里面有一张美国的社会保险卡,一张佛罗里达的汽车驾驶执照,上面还有一张照片,以及一些别的证件,这一切都证明这是安格斯·麦克米伦·斯隆的部分遗体。 此事发生时,《芝加哥论坛报》的一位记者恰好在大使馆里。他密切地注视着随后发生的这一切,并抢先发了一篇新闻稿,稿中还提到死者的名字。《芝加哥论坛报》的报导很快被美国、接着被世界各国的无线电台、电视台和报纸转播和转载。 第11节 派遣救援小组到新埃斯佩兰萨的计划已经完成。 星期五下午,计划的最后细节都已落实,最后的一批设备安装完毕。星期六一早,帕特里奇和他的救援小组将从利马起飞,飞往圣马丁省瓦亚加河附近的丛林地带。 自从星期三晚些时候得知人质的关押地点以后,帕特里奇一直心情烦躁。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巴不得立即出发去营救人质,但费尔南德斯·帕波所提出的理由以及他自己的经验,都使他说服自己推迟出发。 “丛林可以成为你的朋友,但也可以成为你的敌人,”费尔南德斯给他指出。“你不能像走访城市的另一个区域那样贸然进入丛林。我们在丛林里至少要过一夜,也许要过上两夜。有些东西我们非带走不可,否则在丛林里就无法生存。还有,我挑选我们的空运人员必须十分小心——挑选我们可以信赖的人。用飞机送我们进丛林,然后再用飞机接我们出来,这需要很好的协调和掌握时间。我们需要两天时间进行准备;即使这样,时问也并不宽裕。” “我们”和“我们的”这类问语,从一开始就清楚地表明这位足智多谋的固定的通讯员,很想成为这支远征小分队的一员。“你们会需要我的,”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曾多次去过塞尔凡。我熟悉那儿的道路。”帕特里奇感到他不得不指出,去那儿是有危险的,帕波只是耸耸肩说:“生活始终是在冒险。如今在我们的国家,每天早晨起床就是一种冒险。” 空运是他们关心的主要问题。费尔南德斯星期四上午出去了好一会儿。他回来以后,把帕特里奇和丽塔带到利马附近的一栋砖墙平房。这平房里有好几个办公室,他们走进了其中的一间,办公室的门上写着“阿尔萨南美自由航空公司”。费尔南德斯先走了进去,他把两位同伴介绍给飞机出租公司的老板兼主要飞行员奥斯瓦尔多·齐勒里。 齐勒里年近40,长得十分英俊,身材很像一个田径运动员。他态度谨慎,但办事很有条理,不兜圈子。他对帕特里奇说,“我知道你们想突然访问新埃斯佩兰萨,我只需要、也只希望知道这么多。” “那太好了,”帕特里奇说,“只是我们希望回来的时候比我们去的时候多带三个乘客。” “你们租用的飞机是切恩—2型飞机。机上有两名驾驶员,可乘坐7个旅客。安排什么样的旅客是你们的事。现在,我们能不能谈谈价钱?” “跟我谈吧,”丽塔说。“你要什么价?” “你能用美元支付?”齐勒里问道。 丽塔点点头。 “往返一次的正常价格是1400美元。如果在目的地上空因为要兜圈子飞行而延长飞行时间,另外加费。还有,每次在新埃斯佩兰萨附近降落,要加收5000美元的冒险费,因为那一带是森德罗控制的贩毒区。我们星期六出发前,我要6000美元的现款作为押金。” “那没有问题。”丽塔回答说,“如果你把刚才的费用都写下来,一式两份,我会签字的,并保留一份。” “这在出发前可以搞好。你们是否想了解我公司航空服务方面的一些细节?” “我想我们应当了解这些细节。”帕特里奇彬彬有礼地说。齐勒里颇为自豪地开始流利地讲出显然是招徕生意的套话来:“切恩—2型飞机——我们共有3架——是一种双引擎螺旋桨飞机。这种飞机非常可靠,能在很短的跑道上降落——这对丛林地带尤为重要。我们对秘鲁的大多数地区了如指掌,并且熟悉各地的飞行管理人员,不管是民用人员还是军事人员,他们也很了解我们。顺便提一下,这次飞行,我结你们开飞机。”“这一切都很好,”帕特里奇说。“但我们还需要你给我们指点指点。” “费尔南德斯告诉我说,”齐勒里走到一张放地图的大桌子旁边,桌上放着一张圣马丁省南部地区的大比例地图。别人也都跟他来到地图桌旁。 “我猜想你们想找一个距离新埃斯佩兰萨比较远的地方着落,这样,你们的到达就不会被人发觉。” 帕特里奇点点头说,“猜得不错。” “这样的话,从利马出发的时候,我建议在这里着落。”齐勒里用铅笔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说。 “这不是一条公路吗?” “是的,是一条丛林地带的主要公路,但是这儿的车辆很少,常常没有一辆车。这条公路上有几个这样的路段已被毒品贩子加宽,路面也重新做过,以便飞机可以降落。我曾经驾驶飞饥在那儿着陆过。” 帕特里奇思忖着他驾机着落的目的,是运送毒品还是运送毒品贩子?他曾听说过,在秘鲁的飞行员中很少有人不卷入贩毒活动,尽管有些人只是参与其外围的活动。 “我们着陆之前,”齐勒里接着说,“必须确定公路上没有车辆,地面上没有人。着落以后,那儿有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往新埃斯佩兰萨附近。” 费尔南德斯突然插话说,“我有一张很好的地图,上面画着这条小路。” “现在谈谈你们带三个乘客回程的计划,”齐勒里说。“费尔南德斯和我讨论过这个计划,我们有个设想。” “请快讲吧,”帕特里奇对他说。 讨论继续进行,决定和重要事实渐渐显露出来。 回程接人有三个可供选择的地点。第一,进入该地区降落时准备使用的公路路段。第二,锡永简易机场,该机场从新埃斯佩兰萨经内河水路、再上岸步行三英里即可抵达。第三,毒品贩子使用的、只有少数人知道的一个很小的简易机场,该机场处在前两个降落地点的中间,主要通过水路抵达。 正如费尔南德斯所解释的,提供多种选择的原因是,“因为我们无法知道到了新埃斯佩兰萨以后会出现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哪个地点可以降落或者最适宜我们降落。” 接人的飞机可以非常方便地飞过这三个降落地点,随时可以对地面发出的信号作出反应。帕特里奇小组要带一支可以发射红、绿信号弹的信号枪。绿色信号弹表示:正常降落,平安无事,红色信号弹表示:赶快降落,我们遇到了危险!如果从空中观察到步枪和机枪近距离交火,双方一致同意飞机不降落,而是返回利马! 既然无法确定回程飞机的确切时间,因此,首先在星期天上午8点派一架飞机飞越该地区的上空,如果地面与空中没能取得任何联系,星期一上午同一时间再派飞机飞越这一地区。此后,任何行动将由丽塔决定。小组远征期间,她将留在利马,并与纽约保持联系,帕特里奇认为这一安排至关重要。 行动计划讨论结束时,由代表cba的丽塔和奥斯瓦尔多·齐勒里签署合同。双方签字以后,齐勒里和他们三人郑重其事地握手。齐勒里望着帕特里奇说:“我们将完成合同中我方的职责,尽最大努力为你们服务。” 帕特里奇本能地感到齐勒里会说到做到。 空运部署完成以后,帕特里奇同到凯撒饭店,在他们的套房里召集全体cba小组成员会议,决定哪些人去新埃斯佩兰萨参加救援行动。己经确定了三个人:帕特里奇,明(因为必须要拍摄录像资料)和费尔南德斯。考虑到回程的飞机上要多带三位乘客,只能再去一个人。 这只能在三个人中间选择:电视录像编辑鲍勃·沃森,负责录音的肯·奥哈拉和默默无言的保镖托马斯。 费尔南德斯倾向于让托马斯去,他早就说过,“他身强力壮,能打善斗。”鲍勃·沃森一边抽着呛人的雪茄烟,一边催促道,“带我去,哈里!出了事,我能照顾自己。这在迈阿密骚乱中已经得到证实。”而奥哈拉只是说,“我很想去。” 帕特里奇最后选择了奥哈拉,因为他了解他,过去的经历证明他在紧张的情况下头脑冷静,足智多谋。此外,他们不准备携带录音设备——明将使用能同时录音的贝达型摄像设备——肯·奥哈拉天性会摆弄任何机械,这种才能将来很有用。 帕特里奇让费尔南德斯去操办各种设备。很快,这些设备便在饭店里堆积起来:轻便吊床,蚊帐和驱虫药,够吃两天的干粮,灌得满满的水壶,对水进行消毒的药片,大砍刀,小指南针,双筒望远镜,还有一些塑料布。鉴于每个人都要用背包背自己的必需品,因此在重量和需要之间找出一个适当的结合点。 费尔南德斯竭力主张人人带枪,帕特里奇同意了。电视记者和其它工作人员在海外工作时有时要带枪,这已成为电视界的一个事实,尽管他们把武器隐藏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对此,电视网总部既不表示赞同,也不反对,而是让在场工作的人员自己决断。这次行动中携带武器的必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况且参加这次行动的四个人都有使用武器的经历。 帕特里奇决定还是携带他那支带消音器的九毫米白朗宁手枪。他还带上一把突击队员使用的砍刀,这刀是英国军队中的一位少校赠送给他的。 明既要带摄像设备,又要带武器,因此他想带一种火力大但重量轻的武器;费尔南德斯说他可以搞到一支以色列制造的冲锋枪。奥哈拉说他随便,有什么武器就带什么武器;结果他带一支美国造的m—16型自动步枪。很显然,在利马只要有钱就什么武器都能买到,根本不会向购买武器的顾客提出任何问题。 自从星期三帕特里奇获悉救援的目标是新埃斯佩兰萨以来,他曾问过自己:要不要通知秘鲁当局,尤其是反恐怖分子的警察部队?星期四那天,他甚至又跑到电台播音员塞乔·赫达多那儿去征求意见,塞乔曾告诫他不要求助于政府军和警方。在同意互相保密的前提下,帕特里奇向塞乔透露案情的最新发展情况,并问塞乔有什么忠告?塞乔说,“我必须指出,像你们计划的那样去救援,你们要冒很大的危险。” “我知道,”帕特里奇承认说。“但别无他法。” 这时正是刚过中午。塞乔烦躁不安地翻阅着他桌上的一份电传打字电报。过了几分钟,他问道,“哈里,你来这儿之前,有没有收到什么坏消息?我是说今天的消息。” 帕特里奇摇摇头。 “那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塞乔拿起电传打字电报递了过去。“这是你到这里之前刚送来的。” 这是路透社发的电讯稿,传递了纽约的cba总部收到了尼古拉斯·斯隆的两只断指以及他父亲悲痛欲绝的消息。 “噢,我的上帝!”帕特里奇内心突然充满了极度的痛苦和自责,使他感到悲痛的是:为什么他的行动计划不能早一点实施呢?“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些什么?”塞乔说。“可是你无法阻止这类事情的发生,因为你的时间有限,信息不灵。” 帕特里奇思想上承认这话是对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在绑架案的调查过程中进展缓慢的问题,将会使他的心绪长久不得安宁。 “既然你在这儿,哈里,”塞乔说,“还有一件事。你们的cba公司是不是归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所有?” “是的。” 这位电台播音员打开了一格抽屉,拿出一叠夹在一起的纸片。“我从各种来源搞到的信息,其中一个来源就是森德罗。你可能会感到惊奇。他们虽然恨我,但又想利用我。他们在很多地方拥有同情者和告密者,这些人当中有人最近给我送来这份材料,希望我能广播出去。” 帕特里奇接过纸片,开始看起来。 “你一看就明白,”塞乔说,“这份材料的要点是格洛班尼克金融公司——工业公司的一个子公司——和秘鲁政府之间的一个协议。协议就是金融界里所说的债务与财产的交换。” 帕特里奇摇摇头说:“恐怕这不是我的专长。” “但这并不太复杂。作为协议的一部分,格洛班尼克金融公司将得到一大块地产,其中包括两个主要旅游胜地,而价钱则是半卖半送。作为回报,由格洛班尼克公司担保的秘鲁外债将会得到减免。” “这样做是否正当、合法?” 塞乔耸耸肩说:“这就很难确定了,可能还算合法。更重要的是,这个协议肥了格洛班尼克公司,苦了秘鲁人民。” “你如果有这种感觉,”帕特里奇问道,“那为什么还不广播呢?” “到目前为止,有两个原因。我从来不轻信森德罗的材料,我需要核实材料的准确性。这我已经核实了,材料是真实的。还有一件事:格洛班尼克公司能做成这么一笔好交易,秘鲁政府中肯定有人已经或将会得到巨额贿赂。我现在正在寻找此人,准备下周广播。” 帕特里奇摸了摸手中的纸片说:“能给我一份材料吗?“那份就给你。我还有一份。” 第二天是星期五,帕特里奇决定在星期六出发前还需要核实另一件事。除了cba小组以外,有没有别人知道万卡韦利卡街公寓套间的电话号码?有没有别人知道从前行医的包迪略住过、如今多洛丝居住的那套公寓?如果有人知道,那就意味着他们也明白新埃斯佩兰萨的含义。 正如唐·凯特林星期三晚上在电话里所解释的那样,联邦调查局在cba新闻部的人发现了哈肯萨克的电话号码以后,也获得了这一信息。因此,联邦调查局也可能根据这些电话号码去调查绑架分子打过的电话,这样就可能搞到凯特林给帕特里奇的那个电话号码。根据这一点来判断,联邦调查局也可能与中央情报局互通信息——尽管这还不能肯定,因为这两个情报机构之间的勾心斗角早已臭名远扬。或者,联邦调查局很可能要求秘鲁的政府部门去核实这一个电话号码。 根据帕特里奇的要求,费尔南德斯在星期五下午再次拜访多洛丝。他发现多洛丝喝醉了酒,但尚能清楚地告诉他后来没人再去找过她。因此可以断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除了cba以外,没有任何人对电话号码进行过跟踪调查。 最后,在同一天下午,他们同过秘鲁电台获悉安格斯·斯隆已被杀害以及在利马的美国大使馆门外发现安格斯头颅的悲惨消息。 这消息一传开,帕特里奇和明立即赶到现场,通过卫星转发了新闻报导,供cba当晚在全国晚间新闻节目中播出。这时,其他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和报刊记者也已赶到现场,但帕特里奇没法避免和他们进行交淡,事实上,克劳夫父亲的惨死和尼基被割掉两个手指,都使他的良心深感不安。帕特里奇告诉自己说,从他到秘鲁来设法救出三个人质这一点来说,他已经失败了。 后来,他做了那些需要做的事之后,便回到了凯撤饭店,整个晚上躺在床上,独自一人感到沮丧,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清晨,他在黎明前一小时就起床了。准备做两件事。一件是手写一份简单的遗嘱,另一件是草拟一份电报。不久以后,在去机场的路上,他坐在小型客车里让丽塔作遗嘱的联署人,并把遗嘱留给她保管。他还要丽塔把那份电报发往加利福利亚州的奥克兰。 他们还讨论了帕特里奇从塞乔·赫达多那儿获悉的格洛班尼克公司和秘鲁政府之间达成的地产抵销债务的协议。他告诉丽塔说:“你看完这份材料,我想我们应当让菜斯利·奇平翰也看一看。但这份材料和我们来这儿的宗旨无关。即使塞乔下周广播,我也不想用这材料作新闻。”他笑了笑说,“我想既然格洛班尼克公司给我们的面包抹了黄油,这是我们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 切恩—2型飞机在黎听前的宁静中,从利马顺利起飞。70分钟以后,飞机到达了帕特里奇、明、奥哈拉和费尔南德斯将要着落的丛林公路路段的上空。 这时,天已大亮,可以看清下面的地面。公路上空空荡荡;没有小汽车,没有卡车,没有人类活动的任何迹象。公路两侧无边无际的丛林,像一条巨大无比的绿被覆盖着大地。 飞行员奥斯瓦尔多·齐勒里把目光从飞机操纵器上暂时移开,调头对身后的乘客说:“我们马上降落。请作好下机准备,动作要快。我不想在地上多呆一秒钟。” 接着,飞机来了个急转弯,并快速下降,与公路成一条直线飞行,然后,在一宽阔的路段上降落。令人吃惊的是,飞机只在公路上滑行了很短一段距离便停住了。四位乘客拿着背包和装备,尽可能快地下了飞机。片刻之后,切恩—2型飞机滑行进入起飞位置,然后即刻飞走了。 “我们得赶快隐藏起来!”帕特里奇催促其他三人说,他们就向丛林中的小路走去。 第12节 哈里·帕特里奇星期五一天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并不知道纽约正为他爆发了一场危机。 马戈特·劳埃德—梅森星期五吃早饭时,接到了一个电话通知,说西奥多·埃利奥特在格洛班尼克工业公司的普莱曾维尔总部要“立即”见她。经过询问,“立即”应解释为上午10点的约会。普莱曾维尔的一位秘书告诉马戈特说,她是总裁当天约见的第一个人。 马戈特从家里打电话给她的两位秘书中的一位,指示她把整个上午的时间表重新安排或者取消。 西奥多·埃利奥特要找她谈什么,她心中无数。 马戈特一进总裁的办公室,埃利奥特没有浪费时间,而是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提出:“你在搞什么名堂,怎么连你在秘鲁的那些该死的记者都控制不好?” 马戈特大吃一惊,问道,“什么样的控制?人们一直表扬我们从那儿发来的报导。而且收视率……” “我是说那些忧郁、沮丧、悲观的报导。”埃利奥特用手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昨天晚上,我接到了卡斯特纳多总统本人从利马打来的电话。他声明cba所作的有关秘鲁的报导都是消极的,破坏性的。他对你们电视网非常恼火,我也很恼火!” 马戈特通情达理地说:“其他电视网和《纽约时报》的态度和我们也差不多,西奥。” “不要谈别人的事!我只谈我们的事!还有,卡斯特纳多总统好像认为,现在的情况是cba作出个样子,别人就跟着干。他对我这样说的。” 他们两人仍然站着。埃利奥特由于大发雷霆而没请马戈特坐下。她问道:“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例了?” “你讲对了,该死的!”总裁指着他桌上的六盘录像带说。“昨晚接了总统的电话,我派人去找你们台这星期晚间新闻的336录像带。现在我全看过了,我能理解卡斯特纳多的意思,这些节目全是讲秘鲁的厄运和黑暗——秘鲁的情况多么糟糕。没有一点积极的东西!不讲讲秘鲁有伟大的前途,也不说那是度假的好地方,更不说那讨伏的森德罗叛乱分子很快就会被击败!”“舆论普遍认为他们不会很快被击败,西奥。” 埃利奥特就像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继续大发雷霆:“我能理解为什么卡斯特纳多总统感到恼火——这是格洛班尼克公司所担当不起的,你知道其中的原因。我可要警告你,但你显然不在听我讲。还有一件事——福西埃·赞诺斯也发火了。他甚至还认为你在故意破坏他那笔地产抵销债务的文易。” “这是胡扯,我相信你是了解情况的。但是,也许我们可以做点什么来改善目前的状况,”马戈特的脑筋转得很快,因为她意识到情况要比她最初估计的严重得多。她担心自己在格洛班尼克公司的前途极易受到伤害。 “我来告诉你应当做些什么。”埃利奥特的声音变得坚硬而冷酷。“我要你把那个爱管闲事的记者——他的名字叫帕特里奇——弄回来,要他乘下一班飞机回来,然后把他解雇。” “我们当然可以把他弄回。但是解雇的事,我没有把握。”“解雇,我说过了,马戈特,你今天上午耳朵有点毛病,是不是?我要那个混蛋滚出cba,这是你星期一要做的第一件事。然后我就能给秘鲁总统打电话说,‘瞧里我们把那个捣蛋鬼踢出去了。我们非常遗憾派了他去你们国家工作。这是一个大错,但这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马戈特预见到自己这样做会在cba内部遇到的种种困难,于是她说,“西奥,我得指出帕特里奇已在电视网工作了很长时间,快有25年了,而且一直干得很出色。” 埃利奥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那就给这个讨厌的家伙一只金表。这我不在乎。只要能把他开除掉就行了,好让我星期一打电话给秘鲁总统。我还得警告你另外一件事,马戈特。” “什么事,西奥?” 埃利奥特退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他招手叫马戈特也坐下。他说:“把作家和记者当作特殊人才的想法很危险。他们并不特殊,尽管他们自己有时候这样想,还夸大自己的重要性。事实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作家短缺的现象。除掉一个,冒出来两个,就像野草一样。” 埃利奥特对这一话题兴致勃勃,他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我这样的人才真正重要,马戈特。我们是实干家!我们每天都办成好多事,这就是为什么一旦需要,我们就可以收买作家——千万别忘了这一点!正如英国人说得好,作家是一个便士买两个。所以,当你抛弃了像帕特里奇那种榨干了油的雇佣文人,再挑一个新的——刚从大学毕业的孩子——就像你挑选新鲜白菜一样。” 马戈特笑了,显然,她上司狂怒的高xdx潮已经过去了。“这种观点倒是挺有意思的。” “那你就拿去应用吧。还有一件事。” “我洗耳恭听。” “别以为格洛班尼克公司包括我在内的上层人士,不知道你和利昂·艾恩伍德以及福西埃·赞诺斯之间的明争暗斗,你们三人个个都希望有朝一日能坐在我的位置上。好吧,马戈特,我告诉你吧,在你和福西埃之间——今天上午福西埃比你领先一步。” 总裁挥挥手,以示谈话结束。“就这些。今天晚些时候,关于秘鲁的事办完了就给我打个电话。” 当天上午晚些时候,马戈特回到自己在斯通亨奇的办公室,传口信给莱斯利·奇平翰,要求这位新闻都的主任“立即”去见她。 她并不喜欢今天上午被总裁召见,而是喜欢自己召见别人。现在她换了个位置,不禁有点沾沾自喜。 马戈特不喜欢的另一件事,是埃利奥特提到福西埃·赞诺斯比她“领先一步”。如若此话当真,她认为自己必须及时纠正过来。马戈特无意让那种在她看来自己可以迅速、果断解决的次要组织问题,来破坏她事业的前程。 因此,当奇平翰刚过中午就来到她办公室的时候,她也像埃利奥特对待她那样开门见山地对待奇平翰。 “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马戈特说。“我是在给你下命令。” 她接着说;“立即终止对哈里·帕特里奇的雇佣。我要你明天就把他赶出cba。我知道他跟我们订有合同,你可以根据合同放手去办。还有,最好是明天就把他从秘鲁弄回来,最迟不超过星期天。如果需要租用飞机,那就去租一架飞机。” 奇平翰张大嘴巴,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最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话说,“你这话并不当真!” 马戈特语气坚定地说,“当真,而且我说过这事不容讨论。”“见鬼!”奇平翰情绪激动,嗓音也提高了。“看着我们最好的一位记者出色地为cba工作了二十几年之后,就这样无缘无故地被解雇了,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解雇原因不用你管。” “我是新闻部主任,对不对?马戈特,我请你看在上帝的面上,哈里到底干了什么?是不是干了坏事?如果是干了坏事,我要求知道。”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就是他所写的那种报导。” “他的报道再好没有!真实。有见解。没有偏见。这问谁一样!"“不必问了。不管怎样,并不人人都同意你的看法。” 奇平翰满腹疑团地望着她说:“这又是格洛班尼克公司的杰作,对吧?”直觉驱使他说。“一定是你的朋友,那位冷血动物、暴君西奥多·埃利奥特!” “讲话注意一点,”她警告他说,并且认为这次谈话己经够长的了。 “我不想多解释,”马戈特冷冰冰地说,“但我要告诉你,如果我的命令在今天下班前还没有得到贯彻执行的话,你自己就被解雇了,明大我任命别人担任新闻部代主任,让他来执行我的命令。” “你说得出,做得到,对吧?”他以一种既惊讶又憎恨的感情望着她。 “一点不错。如果你想留在这儿工作,今天下班前向我汇报你已经办了我要你办的事。现在你走吧!” 奇平翰走后,马戈特感到十分满意:自己在必要时,也能像西奥多·埃利奥特一样强硬。 莱斯利·奇平翰回到cba新闻部办公室以后,处理了几件日常事务,意识到自己是在拖延时间,便在下午快到3点钟的时候指示秘书:在得到新的通知之前,不得打扰他,他也不接电话。他需要时间来进行思考。 他从里面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在远离自己办公桌、经常开会的地方坐下,面对自己最心爱的一幅油画——安德鲁·韦斯的一幅荒芜凄凉的风景画。可是今天,奇平翰几乎没有看见这幅画;他所意识到的事,他正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 他知道自己面临一生中的危机时刻。 如若他遵照马戈特的命令,无缘无故地解雇哈里·帕特里奇,就要丧失自尊。他也就要对一个为人正派、有才华、受尊敬的人,对一位朋友和同事,做出不体面、不公正的事来,而这样做仅仅是为了顺从另一个人一时的冲动。奇平翰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一时的冲动是什么,尽管他确信他和别人始终会弄清楚的。同时,他能肯定西奥多·埃利奥特以某种方式卷入了此事——这次打击可是找到了目标,根据马戈特的反应就可以断定。 奇平翰执行命令以后还能照常生活下去吗?如果应用他自己一生做人的准则来衡量,他是无法照常生活的。 另一方面——确实还有另外一面——如果他,莱斯利·奇平翰,不执行命令,别人也会执行命令。这一点,马戈特讲得明明白白,而且,她要找一个替代他的人不会遇到什么困难。在周围的世界里,包括cba的新闻部在内,野心勃勃的人太多了,总会有人去执行命令。 因此,不管怎样,哈里·帕特里奇总得被遗弃——至少要被cba遗弃。 这一点非常重要,被cba遗弃。 只要消息一传开,通常这种消息传起来很快,哈里·帕特里奇离开了cba,可以另谋职业,他失业的时间不会超过15分钟。其他的电视网、电台会争先恐后地来聘用他。哈里是个明星,一个大明星——还有一个好人的声誉,解雇对他有益无害。 没有什么会使哈里·帕特里奇一撅不振,绝对没有。实际上,他去一个新的电视网签订一个新的合同,很可能比他现在更阔气。 可是,一个被解雇、一个倒下去的新闻部主任又会怎么样呢?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如果马戈特说话算数——他知道她会说到做到——假如他不按她的希望去办,他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作为新闻部主任,奇平翰也有合同。根据这一合同,他大约可以得到将近100万美元的解雇费。这数目听起来很大,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其中很大一部分要去交税。剩下的那些钱,因为他债台高筑,他的债权人会拿走其中的一大部分。不管还剩下多少钱,负责处理斯塔西亚离婚案的律师将会贪婪地盯住不放。所以,最终他的钱如果还够两个人去“四季餐馆”吃一顿饭,他肯定会感到吃惊的。 然后,还有重新找工作的问题。他不像帕特里奇,没有别的电视网会争相聘用,原因之一是每个电视网只需一个新闻部主任,而他没听说什么地方这些职位有空缺。此外,电视网需要成功的新闻部主任,而不需要在可疑的情况下被解雇的人;最后,周围还有不少活着的前新闻部主任。 所有这一切都意味着他将不得不屈尊去找一个较差的工作,收入肯定会减少很多,而斯塔西亚还安分享其中的一部分。前景使人气馁。 除非——除非他按马戈特的旨意去做。 如果奇平翰用戏剧语言来表达他正在做的事情,他认为他正在一层、一层地剥去披在自己灵魂上的外衣,然后朝里而看去,结果是他确实不喜欢自己看到的东西。 但是,不可逃避的结论是:生活中就有这样的时刻,即自我保存上升为第一重要。 哈里,我不愿对你这样,他默默地说,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10分钟以后,奇平翰正在审阅自己用一台老式的安德伍德牌手动打字机打的一封信。这台打字机是他为了纪念以往的岁月而存放在办公室的一张桌子上的。 信的内容如下:亲爱的哈里:我怀着极大的遗憾不得不通知你,你在cba新闻部的聘用已告终止的决定立即生效。 根据你和cba签订的合同的条款……由于奇平翰最近有机会复审cba的聘用合同,因此他知道帕特里奇的合同里有一条有关支付雇员费用的条款。这就意味着,cba可以终止聘用雇员,但必须支付雇员的全部津贴和福利费,直到合同期满为止。拿帕里奇的合同来说,还有一年才期满。 这条合同还有一条“不准竞争”的条款,即帕特里奇如果接收了有关支付的条款,必须同意至少在6个月内不得为别的电视网工作。 奇平翰在信中放弃了“不准竞争”条款,使帕特里奇的经济利益不受损害,而同时又可随时、自由地接受其它电视网的聘用。奇平翰认为在国前情况下,这是他能为帕特里奇所做的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想用传真机将信传递到利马。他办公室的外而就有一台传真机,他想自己动干。他早就认定自己没有勇气去打电话。奇平翰正准备在信签字,听到有人敲门,随即就开了。他本能地将信翻过来放在桌上。 克劳福德·斯隆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电讯稿。他讲话时声音呜咽,眼泪簌簌地往下淌。 “莱斯,”斯隆说,“我必须见你。这是刚收到的电讯稿。”他递过电讯稿给奇平翰看。奇平翰看到这是转引《芝加哥论坛报》发自利马的报导,内容是记述安格斯·斯隆的头颅的发现。 “噢,天哪!克芳夫,我……”奇平翰无法讲完这句话,只得用摇头表示他的意思。然后,他伸出双手,两人自动地拥抱对方。 拥抱以后,斯隆说,“你不用多说。我不知道能否控制自己的感情。今晚我不能为新闻节目播音了。我已经告诉在外间办公的人去找特里萨·托伊……” “别考虑这些了,克劳夫,”奇平翰告诉他说。“我们会处理好的。” “不!”斯隆摇摇头说。“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做的一件事。我要一架里尔飞机去利马。只要杰西卡和尼基……还有一线希望……我就必须到那里去。”斯隆停顿了一下,努力控制自己,然后补充说,“我先去拉奇蒙特,再去蒂特婆罗。” 奇平翰疑虑重重地说:“你真要这样,克劳夫?这样做明智吗?” “我真要去,莱斯,”斯隆说。“不要阻止我。如果cba不能出钱为我包飞机,我自己出。” “这没有必要。我来订飞机,”奇平翰说。 后来,奇平翰订好了飞机。飞机当晚从蒂特婆罗起飞,第二天早上到达秘鲁。 由于安格斯·斯隆突然遇难的消息,奇平翰写给帕特里奇的信到当天下午很晚的时候才有空签名,并用传真机发往利马。奇平翰在秘书下班以后,找到了秘鲁恩特尔公司的传真号,用传真机把信发了出去。恩特尔公司会把信送到该楼内cba的办公室。他还附了一张便条,要求把信装入信封,并在信封上写上“哈里·帕特里奇先生收”,还要打上“私函”的记号。 奇平翰也曾想过让克劳福特·斯隆知道这封信的内容,但考虑到这一星期斯隆所经受的种种打击。他知道这封信肯定会使斯隆和帕特里奇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地打电话来质问解雇的原因。但那是一天以后的事,奇平翰到时候将会尽力去应付。 最后,到下午6点15分的时候,奇平翰给马戈特·劳埃德—梅森打电话。她还呆在办公室里。他先告诉她:“我已经照你的指示办了,”然后再告诉她克劳福德·斯隆的父亲遇难的消息。 “我也听说了,”她说,“我很难过。关于那件事,你再时间上扣得真紧呀,我还以为你不会打电话来了。那就谢谢你了。” 第13节 离开了切恩—2型刚刚着陆过的公路,帕特里奇和其他三人开始了艰难而缓慢的从林旅行。 小路——倘若还能称其为小路的话——时常被草木遮盖得不露一点痕迹。面对大片浓密的草木,他们只得挥动大砍刀劈开通路,以期前面有块较稀疏的空间。高高的树木在头上形成巨大的天篷,而天篷外的天空阴云密布,像是要下雨。许多树木古怪地扭曲着,树皮又粗又厚,枝叶坚韧。帕特里奇似曾从某本书上读到过,秘鲁有8000多种知名的树木。林间低层,到处是相互盘绕的毛竹、羊齿草、葛藤和各种寄生植物——其情景真可谓“绿色地狱”。 “绿色地狱”一词用于今天正合适,因为蒸气般的闷热已使这四人都苦不堪言。人人都遍身汗水,成群的昆虫则使情势更惨。起初,他们几乎全身都抹上了驱蚊剂,一路上还不断涂抹,可正像肯·奥哈拉说的,“那小小的魔鬼好像偏爱这玩意儿。” 还算幸运,打开的通路连上了依稀可辨的小径。这一带树高林密,但低层草木却因树冠形成的浓荫而略显稀疏,所以行进已较前容易。显然,若是没有这条小径真会让人寸步难行。 “这条路很少有人走,”费尔南德斯指出,“这对我们有利。”他们的目的是接近新埃斯佩兰萨,但要在离它不远的适当距离的高地上找一个位置停下来。他们要隐伏在那儿的密林里,尽量利用白天窥视那座小村庄。然后,根据窥视结果订出一个计划。 这一带是波状平原,约有100多平方英里。整个地区除了瓦亚加河以外,到处是密林。但费尔南德斯搞到的那份大比例等高线图标明在他们的目的地附近有几座小山,其中有一座可能作他们的观察点。他们现在到达的位置离新埃斯佩兰萨大约有9英里——在这样的环境里,这9英里路可就是一段可怕的距离。 帕特里奇始终记着一件事,是杰西卡在录像中暗示的第二条信息。克劳福德·斯隆通过由丽塔亲自带到秘鲁的一封密信向他报告了这一信息。杰西卡一边录像一边用手抓了一下耳垂,那意思是:防范有时松懈,偷袭可能成功。 不久就可以来验证那条信息。 此时,他们在丛林里艰苦地行进。 这时早已过了晌午,大家也都几乎筋疲力尽,费尔南德斯告诫大家:新埃斯佩兰萨可能已在附近。“我想我们已走了大约7英里,”他说道,接着又警告说:“我们不能被发现。一旦听到有人走来,我们得迅速散开,躲进密林。” 明·范·坎望了望小径两旁密集的灌木和荆棘说:“有道理。不过,但愿我们不要非躲进去不可。” 就在费尔南德斯告诫大家以后不久,路开始好走了,几条小径交叉而过。费尔南德斯解释说,这片丘陵山坡地镶饰着一片片古柯地;要是在其它的月份里,这里将会一派繁忙景象。古柯树在五至六个月的生长期内无需精心管理,所以大多数种植者在别处居住,只在收获季节回到这里来,住在小山顶上的一些小棚子里。 费尔南德斯依靠他的指南针和等高线图继续为其余三人带路。行进较前费力,这说明已在逐渐爬坡。一小时后,他们进入了一块空地,朝前可望见树丛中有个小棚。 费尔南德斯察看了一下他们刚刚到达的空地,包括那个简陋的棚屋,见无他人,方才满意。然后他又进入丛林,向东走去,但只走了一小段。其他人则由于费尔南德斯的示意而留在原地。不一会,费尔南德斯分开一簇羊齿草、打个手势让大家观察。他们一个接一个从这儿望去,发现一群还未完全倾坍的建筑物;那地方离此处约半英里远,比此处低200英尺。一条河岸上坐落着十来个小木棚。由棚屋通向河边是条泥路,河上架着一座粗陋的木结构栈桥。河上停泊着各式各样的小船。 帕特里奇轻声说:“大家谨慎前进!”他不无欣慰地加了一句:“我想我们总算找到新埃斯佩兰萨了。” 先前一直由费尔南德斯带路,现在哈里·帕特里奇接替了他。 “我们白天能用的时间不多了,”他告诉大家,路上行进的时间远比预计的要多,太阳已接近地平线了。“我要赶在天黑前尽量多观察一些。明,带上另一架望远镜随我到前面来。费尔南德斯和肯快选个哨位,一人担任警戒,以防有人抄我们的后路。你俩就分担这一任务。如果有人从后面过来,马上叫我。”走近那片挡住山下人视线的密林时,帕特里奇爬在地上,手持自带的双筒望远镜,匍匐前进。明在他的旁边,以同样的方式向前。在一个视线清楚而周围的树叶足以掩身的地方,两人都停了下来。 帕特里奇缓缓移动望远镜,仔细观察山下。 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栈桥旁,两个人正在船上工作,拆卸船尾的引擎。有位妇女从一个木棚内走出来,将一桶污物倒在外面,又转身回棚。树林了里出现了一个男人,走进了另一所房屋。两只骨瘦如柴的狗在一个露天垃圾堆里奋力爬行。整个地区布满垃圾。一眼望去,新埃斯佩兰萨像个丛林中的贫民窟。帕特里奇开始逐个地观察小棚屋,使望远镜对准每座房子,并停留几分钟。估计被绑架的人质就被关在其中的一幢房子里,但看不出究竟是哪幢房子。很明显,至少一整天的观察是必需的。任何当夜就营救,明晨即乘飞机撤离的念头都只是一种幻想。他干脆静下心来,边等待边观察。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热带地区总是这样,太阳一落,夜幕就迅速降临。山下的棚屋里现出了几处微弱的灯光。而这时,最后一线天光也差不多全消失了。帕特里奇放下望远镜,揉了揉因一个多小时连续观察而酸疼难受的眼睛。他确信今天已不可能了解到更多的情况了。 就在这时,明碰了一下他的手臂,同时指了指山下的小棚屋。帕特里奇又抬起望远镜凝神望去。突然,他发现在微弱的灯光里有动静,一个人影在两组房屋间的小径上移动。与他们已窥视到的其他人的行动相比,此人的行动似乎是有意图的。还有异乎寻常的地方,帕特里奇凝神细看……看清了!此人带着步枪,挎在肩上。帕特里奇和明都移动着双筒望远镜,紧紧跟踪此人的移动。 离开建筑群的地方立着一个孤零零的小木屋。帕特里奇已见到它,但一直未发现有值得注意的动静。现在此人来到这小屋前,又消失在屋内。屋子的前墙有个入口漏出微弱的光。 他们继续监视,少顷并无任何动静。接着又一个身影从这一木屋内钻出来了。即便是在暗淡的灯光里,也可隐约辨清两个身影:这是另一个人,而他也背着一支枪。 帕特里奇兴奋地寻思:会不会是看守在换岗?这需要进一步证实:他们行继续监视下去。但极有可能那幢孤立的小屋就是杰西卡和尼基·斯隆的牢房。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想这是否也是一两天前安格斯·斯隆被关押的地方。 数小时过去了。 帕特里奇关照大家:“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夜间的新埃斯佩兰萨在大多数灯都熄灭以后有多少活动,活动持续多久,以及什么时候一切都平静下来。我要有个记录。注明所有这些情况的具体时间。” 根据帕特里奇的要求,明单独在观察点又守了一个小时,以后,肯·奥哈拉接替了他。 “每个人尽可能多休息,”帕特里奇命令道。“但我们必须一直守住观察点和哨位,这就意味着一次只能有两个人可以睡觉。”经过讨论,他们决定轮流值班和休息,两个小时换一次岗。到达空地时一发现小棚,费尔南德斯就在棚内挂起了吊床,并张好了蚊帐。吊床远远谈不上舒服,但奔走了一天的人疲惫不堪,躺在上面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拂晓,帕特里奇所要了解的新埃斯佩兰萨的夜间情况有了答案:除了由某户内传出的吉他声和偶尔一些沙哑的说话声,酗酒的笑声以外,几乎没有其它动静。这情形持续了约三个半小时。至凌晨1点30分,整个村庄已是一片沉寂黑暗。 他们还要知道的是——如果帕特里奇关于人质关押地点和看守的猜测是正确的话——就是看守们间隔多久以及何时换岗。到了清晨,村庄里依然景物模糊。倘若夜间又换过岗,那就未被他们发觉。 观察在白天继续进行。 哨位和观察点仍有人在坚守,不值岗的人还躺在吊床上休息。他们充分利用这些吊床,深知以后的任务需要他们现在保存体力。 下午轮到哈里·帕特里奇躺在吊床上的时候,他为自己和自己的伙伴们正在做的事陷入了沉思……他自问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们这样一支小小的非官方力量应该试图去完成一项危险的营救任务吗?几个小时后,也就仅仅几个小时吧,他们将可能不得不去杀人,要么自己被人杀掉。这是何等的疯狂?就像《麦克白》中所说的:“……生活是一阵阵的狂热……”。 他是位职业新闻工作者,不是吗?一位电视记者,一位战争和冲突的观察者,而不是参加者。然而,如此突然地出于他自己的决定,他成了一个冒险者、一个雇佣兵、一个极想成为战士的人。这一变化究竟有什么意义呢?不管答案是什么,他还有另一个问题:如果他,哈里·帕特里奇,不能完成眼前的任务,又有谁会来完成呢?他在轮到他去观察点值班还有15分钟时醒来。他跳下吊床,赶紧出去检查总体情况。 哨位上一直未发警报,也无任何行动。但观察点却提交了笔头记录的具体情况及观察人员对这些情况的判断意见。 在与昨天白天发现的相同位置上有一携带武器的人,估计是看守。固定时间换岗。这说明被绑架的人质确实被关在远离建筑物的孤立小屋里。像是每四个钟头换一次岗,但并不准时,有时迟到20分钟之久。帕特里奇相信,换岗不准时说明看守懒散,这证实了杰西卡透露的“防范有时松懈”这一信息。 上午有妇女两次将看来盛有食物的容器送进那座估计是关押人质的小屋。那个送饭的妇女两次拎着桶从小屋走出来,将桶内污物倒在树丛里。 在整个小村内,唯有那座可疑的小屋有人看守或站岗。 看守们虽有自动步枪,但看上去既不像正规士兵,也不像训练有素的部队。 白天,进出新埃斯佩兰萨的人都乘小船。末见陆上交通工具。船上引擎的发动似乎不需钥匙,所以由水路撤离搞一条船估计没有什么困难。然而也有足够的小船可以用来追击被盗的船只。谙熟船具的肯·奥哈拉已认准最好的几只小船。 监视者一致认为,被监视者戒备全然松懈,这说明他们没有预料会有外部侵袭。当然这仅是一种猜测。费尔南德斯指出,“如果他们预料有外部侵袭,肯定会派巡逻队上山,包括到我们潜伏的这座小山上来,搜捕像我们这样的人。” 黄昏,帕特里奇把其佘三人叫到一起,通知他们:“我们已作了足够的侦察,今晚就下山。” 他又告诉费尔南德斯:“你从这儿就开始为我们带路。我要在凌晨两点到达那幢小屋。大家在路上得保持肃静。如果要互相联系,压低声音。” 明问:“有战斗序列吗,哈里?” “有,”帕特里奇答道。“我接近小屋,尽量看清屋内情形,然后先进屋。你跟在我后而掩护,明,费尔南德斯在外面监视,以防有人从其它房屋里出来,并在我们需要援助时与我们会合。” 费尔南德斯点点头。 帕特里奇转向奥哈拉:“肯,你直接去栈桥。我己决定乘船离开。我还不知道杰西卡与尼基的身体状况,也许经不住我们来时的那种行军。” “明白!”奥哈拉说。“我猜着你会要我搞船的。” “是的。还有,如果可能的话,搞坏它儿条船。但记住——别弄出声音。” “发动马达总会有声音嘛。” “不,”帕特里奇说。“我们得先划船离岸,到中游时随水漂流。幸运的是正好是顺水。只有到了村里人听不到我们的声音时才发动引擎。” 就在讲这番话时,帕特里奇也清楚自己仅仅是在设想一切顺利,而一旦有意外,他们将沉着应变,采取刀兵相见的方案。想起计划过上午8点与切恩—2型会合,费尔南德斯问道:“你已决定我们使用什么机场了吗——锡永还是另外一个?” “我想要在船上决定,要看行动进展如何,还要看我们有多少时间。” 帕特里奇最后说,现在必须检查武器,抛弃不再需要的装备,保证轻装上阵,快速前进。 一种亢奋而紧张的心情攫住了他们每个人。 第14节 利马星期六早晨。 丽塔·艾布拉姆斯送走了切恩—2型飞机,回来后却由于两件事大为吃惊。 第一件事是未曾料到克劳福德·斯隆会即刻出现,cba在恩特尔的办公室给她留了便条说,斯隆将在清晨到达利马。事实上他可能己经到了。丽塔当即打电话到凯撒饭店,因为那便条说他会来这家饭店投宿。可斯隆还没有来,她便在那儿留下自己的地址,要克劳夫到达后与她通电话。 其次,前天晚上由莱斯利·奇平翰发来的一封传真信使她更为诧异。信是寄给哈里·帕特里奇的,其上注明要装进印有“私函”字样的信封。显然忙碌的传真打印员忽视了这点,所以让信笺敞开着同其他邮件一起到达了此地,结果每个人都可能阅读。丽塔也看过了,却不敢相信其内容。 哈里被cba解雇,辞退了!此决定“立即生效”,那封信说,而他“最好”在星期六——今天!——离开秘鲁,“不得”迟于星期天。若班机票一时难搞,他可以乘包机。妙极了! 丽塔越想越觉得这事荒唐而令人难忍,尤其是现在。她猜想克劳夫的利马之行与此有关?她确信是的,并急切等待着斯隆的回音,同时内心由哈里所受的粗暴待遇而激起的愤激却越加强烈。 可此刻她又无法与帕特里奇联系,告诉他信的内容,因为他现在已经身在丛林,踏上了通往新埃斯佩兰萨的小径。 斯隆没打电话。到饭店收到丽塔的地址后,他立即乘出租车来到恩特尔的办公室。他过去曾来利马执行过采访任务,所以熟悉周围的道路。 他问丽塔的第一句话是:“哈里在哪?” “在丛林里,”她简短地说,“冒死去营救您的儿子和夫人。”然后她把那封传真信塞到他前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克劳福德·斯隆接过信读起来;她注视着他的脸。阅读两遍后,他摇摇头。“这儿有差错,肯定出了差错。” 她依然语气尖刻地问道:“您是说您对此事一无所知吗?”“当然。”斯隆急不可耐地摇摇头。“哈里是我的朋友。而现在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需要他。请告诉我他正在丛林里,干什么——您刚才说过这吗?”斯隆显然已把这封信当作一件荒唐而不屑一顾之物丢开。 丽塔强压感情,满眼噙泪。她在为自己而生气——为自己错误的判断,为自己对斯隆的不公平。“哦,天哪,克劳夫!我真对不住您。”她第一次注意到这位节目主持人的脸上由于过度劳累而增加的皱纹,注意到他的痛苦的眼神。他看起来比上次,也就是8天以前她见到时憔悴多了。 “我原想您不知怎么地……唉,请别介意!” 丽塔镇静下来。“我来告诉你发生的事情,还有哈里和其他人都在努力做些什么。”她开始描述进入新埃斯佩兰萨的冒险计划,描述帕特里奇希望获得的结果,她还叙述事件背景,解释帕特里奇对电话保密性的怀疑——这就是他至今还未向纽约报告其行动计划的原因。 最后斯隆说:“我要同那飞行员谈一谈,了解一下他离开哈里和其他人时的情况。他叫什么?” “齐勒里。”丽塔看看表。“他可能还没回来,不过我很快给他那儿打个电话,然后我们就去。你吃早饭了吗?” 斯隆摇摇头。 “这楼里有个自助餐厅。我们下去吧。” 早饭有咖啡、面包。丽塔一边吃着一边缓缓地说:“克劳夫,我们在听到有关你父亲的消息时感到非常震惊和悲伤,哈里尤其这样。我知道他在责备自己没有快点行动,可当时我们也没有得到消息……”,斯隆们打个手势止住她说话。“我永远不会为任何事而责备哈里——不管发生了什么,甚至是现在。谁也无能为力。” “我同意,”丽塔说:“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这事太令人难以置信。”她又拿出莱斯利·奇平翰签过字的那封传真信函。“这不是差错,克劳夫。这完全是有意的。没有人会出这样的差错。” 他又读了一遍。“上楼以后我给纽约的莱斯打个电话。” “打电话前我们得先考虑到事情的背后有情况,有你、我都不知道的情况。纽约昨天——发生过任何不寻常的事吗?” “你指在cba?” “对。” 斯隆思忖着。“我想没发生什么……噢,我倒是听到马戈特·劳埃德—梅森派人来叫莱斯——很明显火急火燎的。他就去了斯通亨奇。可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一个想法突然跳上丽塔的心头。“有没有可能与格洛班尼克公司有关?也许问题就在这。她打开自己的手提包,由里面取出哈里·帕特里奇今天早晨交给她的那几页有回形针夹住的纸。斯隆接过纸看了一遍。“有意思!一笔巨大的债务—地产交易。真是一笔巨款。你从哪搞来这个的?” “从哈里那儿。”她重复了一遍在去机场的路上帕特里奇告诉她的那番话——他如何从打算在下一周播出这一消息的秘鲁电台评论员塞乔·赫达多那儿搞到这份文件的。丽塔补充说:“哈里告诉我他不准备用这条消息。他说既然格洛班尼克公司给我们的面包抹了黄油,这是我们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 “这事极可能与哈里的被解雇有关。”斯隆若有所思地说。“我看出了一种可能性,我现在就上楼给莱斯打电话。” “上楼后我要先做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派人去叫维克托·维拉斯科。 当恩特尔电讯公司的国际部经理几分钟后出现时,丽塔告诉他:“我要一条与纽约通话的安全线路,不得有人窃听。”维拉斯科面现难色。“您是否一定要……” “是的。” “请到我办公室来。您可以用那儿的电话。” 丽塔和克劳福德随经理来到同一层楼一个铺着地毯的舒适的办公室。“请用我的办公桌。”他指了指一架红色电话机。“我保证那条线十分安全。您可以直接拨号码。” “谢谢。”当帕特里奇还在通往新埃斯佩兰萨的途中时,丽塔不想将他的行动泄漏给秘鲁当局,而这在谈话中稍有不慎便是有可能的。 维拉斯科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顺手带上了办公室门。 斯隆坐在办公桌前,试着先拨莱斯利·奇平翰的cba新闻直线。没有回音——这在星期六早晨并不异常,异常的是那位新闻部主任竟没有给cba电话台留一个电话号码,以便有人找他。斯隆翻着一本袖珍记事手册,试着打其中记载的第三个号码——奇平翰在曼哈顿住宅区租下的一套公寓。又无回音。还有一个地方的号码,奇平翰有时在那儿度周末。他也不在那儿。 “看来,”斯隆说,“他今天上午是故意不让人找着了。”他坐在桌前沉思,权衡一个方案。 “你在想什么?”丽塔间。 “打电话给马戈特·劳埃德—梅森。”他抓起红色的电话筒,“一定要打。” 这回他拨了两次号吗,终于听到了回声。那像是个男管家的声音。斯隆自报了姓名要劳埃德—梅森夫人接电话。 片刻间话筒里又响起一个声音,不错,是马戈特:“谁呀?”“克劳夫。我在利马与您说话。” “有人告诉过我了,斯隆先生。我很奇怪您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尤其是打到我家里来。不过首先我还是要对您父亲的身亡深表同情。” “谢谢您。” 异乎寻常的是,作为她这样地位的人,这位cba总裁还从未直呼其名地同他交往过。她显然是故意如此。从她冷漠的语气他预感到向她直截了当地提问将会一无所获。他决定试用记者们惯用的即使对于老于世故的人物来说也常常奏效的伎俩。 “劳埃德—梅森夫人,我想知道,昨天您决定从cba解雇哈里·帕特里奇时,是否意识到他在整个寻找和营救我妻儿和父亲的努力中取得了多大的进展。” 她勃然反问:“谁告诉你那是我的决定?” 他真想回答:正是您自己告诉的!但他克制住自己说:“在组织严密的电视新闻业内部,几乎没什么是秘密的。这就是我打电话给您的原因。” 马戈特厉声道:“我不希望现在讨论这个。” “真遗憾,”斯隆说。他应答迅疾,抢在她挂断电话以前:“因为我以为您可能要谈谈哈里的解雇与格洛班尼克公司和秘鲁正在筹划的那宗债务—地产交易之间的联系。哈里诚实的汇报冒犯了任何与那宗交易利害攸关的人吗?” 线路的另一端是长时间的沉默。斯隆可以听到马戈特呼吸的声音。然后她压低声音问:“你都是从哪里听到这些的?” 到底这中间有联系! “喔,”斯隆说,“事实是,哈里·帕特里奇听说了那个债务—地产交换计划。您知道他是位一流记者,是我们这一行中最为优秀的人物之一。现在他正在冒着生命危险在外面为cba奋斗。不管怎样,哈里决定不用这则消息。我知道他的话是,‘既然格洛班尼克公司给我们的面包抹了黄油,这是我们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 又是沉默。接着马戈特问:“所以那事不会被他公开?” “那是另外回事。”如果在其它场合,斯隆想,他有可能对此幸灾乐祸,可此时此刻他觉得沮丧到了极点。“利马一位透露了消息的电台记者手中正有一份这笔交易的协议副本,打算下一周在电台播出。我想这一消息将会传出秘鲁国境。您说呢?”马戈特没有回答。他怀疑她是否已经挂断电话,问道。“您还听着吗?” “是的。” “您是否因为我这意外的电话而后悔起您对哈里·帕特里奇所作的决定呢?” “不,”说话人好像心不在焉,遐思悠远。“不,”她重复道,“我想起了其它一些事情。” “劳埃德—梅森夫人,”——克劳福德的话带着他偶尔播送令人厌恶的新闻时使用的那种尖刻语气——“最近是否有人告诉过您,说您是个心肠冷酷的贱女人?” 他立即挂断了电话。 马戈特在受话器沉默后也将话筒放回了电话机。很快就有一天,她打定主意,她会用她自己的方法去对付那位妄自尊大的斯隆先生。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还有其它更为重要的事。刚才听到的有关格洛班尼克公司和秘鲁的消息使她方寸大乱。她过去也曾慌乱过,但却很少一乱到底。马戈特在商界爬得如此之高之快并非一帆风顺、毫无挫折,但每次挫折后她都能神机妙算,转危为安。这次她又得设法扭转局面了,她凝思着,权衡着各种可能主动采取的措施。 毫无疑问,她必须今天就打电话给西奥多·埃利奥特;他无论何时都不会介意被重要事情打扰,周末也是如此。 她将告诉他秘鲁已有了关于格洛班尼克公司那宗生意的传闻,告诉他一位秘鲁记者已设法搞到了一份那宗生意的协议附件,并打算公开。消息的走漏与cba无关,也与美国任何一家报刊或广播电视网无关,仅仅是由于秘鲁地方的漏洞,然而那却是一个十分糟糕的漏洞。 整个情况令人遗憾,她将告诉西奥,她不愿作任何判断,不过也难免感到奇怪:不至于福西埃·费诺斯与人交谈中守口不严,尤其是在秘鲁?似乎确有可能。因为她曾听说福西埃为人熟知的热情也常使他鲁莽有余而谨慎不足。 她还将告诉西奥,由于秘鲁新闻界的举动,cba已开始注意事件的动态。但她已严令cba不作任何有关的报导。 要是运气不坏,她想,至下周的上半周,任何冲她而来的不利猜度将向转向福西坎。太好了! 就在马戈特的沉思默想中,她确实有一闪念想起过哈里·帕特里奇。应该让他恢复原职吗?她决定不。那样会坏事,帕特里奇并不重要,维持原决定吧。一旦西奥还将在下周一打电话给秘鲁总统卡斯特鲁多,说那个捣乱分子——用西奥的话说——已经被解雇,并被驱逐出秘鲁。 她笑了,对自己的策略的成功充满信心。一边又抓起电访筒,拨动了西奥多·埃利奥特家那个没列入电话簿的号码。 自由航空公司的老板兼飞行员奥斯瓦尔多·齐勒里听说过克劳福德·斯隆,对其颇为尊敬。 “您的朋友们来租机时,斯隆先生,我说我并不希望知道他们的目的。现在既然您来了,我就猜出他们是在干什么啦。但愿您与您的朋友们一切顺利。” “谢谢您。”斯隆说。他与丽塔正在齐勒里靠近利马机场的简易办公室里。“当您今天早晨离开帕特里奇先生和其他人时,情况怎么样?” 齐勒里耸耸肩。“从林怎样就怎样嘛——葱绿、浓密而无边无际。除了您朋友的行动外,没其它任何动静。” 丽塔告诉齐勒里:“我们谈到回来时要多带乘客,将有三个人。可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我已听说斯隆父亲的不幸消息。”飞行员摇着头。“我们生活在野蛮的时代。” 斯隆开始试探:“我在想现在是否……” 齐勒里替他说完:“是否机内有位置让您和艾布拉姆斯小姐一起参加以后的营救飞行——一次、两次成更多的次数——直到把人都救回来。” “对。” “那可以。预计有个乘客是个小男孩,而且又没货物和行李,重量没问题。你们必须明天天亮前到这儿——后天也这样,如果我们去的话。” “会去的,”丽塔说,她转向斯隆。“哈里对是否进丛林后第一天就能返回并不乐观,所以第一天的飞行只是以防万一。他一直认为第二天的可能性大。” 丽塔觉得她还必须做另外一件事。她没告诉克劳夫,只是自己发了份传真便函给莱斯利·奇平翰,希望他能在下周一早晨收到它。她故意不将便函向那位新闻部主任办公室里的传真机投送,却将其送到马蹄形办公桌。那儿的函件都不是私函,他人亦可阅读——就像奇平翰解雇哈里·帕特里奇的信到达秘鲁的恩特尔公司时的遭遇一样。 丽塔写下了收函人的地址:l·w·奇平翰cba新闻部主任转抄:所有布告栏她并不幻想自己写的这份便函真会在任何布告栏上出现,不会出现的。但那是个信号,将使马蹄形办公桌前的节目编制同仁们明白:她要这便函到处流传。有人会抄上一份或几份,在周围人中传递、阅读,并可能被一遍又一遍地转抄。 电函如下:你这贱货的儿子,卑鄙、自私而怯懦! 你玩弄伎俩解雇了哈里·帕特里奇——无缘无故,无事先警告,甚至无任何解释——只为了讨好能给你带来欢乐的老友,那位冷酷无情的女人劳埃德—梅森,却背弃了cba原本是公正,高雅的一切。 哈里将脱离这肮脏的地方,而你却已像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全身都散发出恶臭。 我不理解当初我到底是怎样能让自己与你同床共枕的,但那将永远成为过去! 至于继续再为你工作——呸! 为昔日那个早就死亡了的你致哀。 你昔日的朋友、昔日的仰慕者、昔日的情侣、昔日的节目制作人丽塔·艾布拉姆斯显而易见,丽塔想,待这便函被对方收到并细细咀嚼以后,哈里就不将是唯一的需要重新寻找工作的人。但她不在乎。她注视着传真函件离开了恩特尔,知道它片刻后便会到达纽约,觉得舒心多了。 第15节 新埃斯佩兰萨,凌晨2点10分。 杰西卡已有数小时心绪不宁,她睡睡醒醒,不时做着恶梦。一会以后,她确信自己完全醒了,由那正对着单人牢房的粗陋的窗子朝外观望。在那由墙内反射出去的暗淡灯光里她觉得好像发现了哈里·帕特里奇的脸。那张脸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她真的醒着吗了要么还是在做梦了或许是幻觉?杰西卡摇摇头,努力清醒自己。突然那脸又出现了,慢慢地由窗洞下沿上升,这次停住不动了。一只手打了个手势,但她并不明白其含义。她仔细注视那张脸,能是他吗?她作出判断,心儿狂跳不已。是的,是他,正是哈里·帕特里奇! 那脸上的嘴不出声地说什么,双唇做着过大的动作,想尽量清楚地表达信息。她专注地观察着,终于看明白了“看守”二字。显然那意思是:“看守在哪?” 这时的看守是维森特。他一小时以前来接的岗,明显地过迟,并跟前一班的看守拉蒙狠吵了一架。拉蒙愤怒地吼叫。维森特的声音带着醉意,话语含混不清。杰西卡并不在意他们在吵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高兴地目送拉蒙离开。此人性情凶恶,言行乖戾;其他看守已不再要求被囚禁者保持安静,唯有他还坚持这条规定。 杰西卡转过头来就能看见维森特。他坐在小牢房外其他看守都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看不见那个窗口。他的双眼似乎是闭着,但她不能确定。他的自动步枪靠在身边的墙上。附近有盏煤油灯,挂在桁条上,她正是借这油灯反射的火光看见了窗洞外面的那张脸。 为了谨慎,以免维森特突然注意她,杰西卡答话时只安静地朝他坐着的地方够了够头。 窗口那张脸上的嘴——杰西卡还未完全肯定那就是哈里·帕特里奇的——又开始打起哑谜。她重新集中注意力。那人做了三下嘴唇动作,使她领会到这一信息:“喊他!” 杰西卡微微点头,表示已经明白。她望着哈里心里咚咚直跳。她想,这完全意味着他们久久盼望的营救工作终于开始了。同时,她也知道要完成己经开始的一切决非易事。 “维森特!”她将声音提高到自己认为合适的程度,但却没能惊动他的瞌睡。她又略提嗓门试了一次。“维森待!” 这次他动了一下,睁开眼正好与杰西卡的视线相遇。她乘机向他招了招手。 维森特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杰西卡注视着他,好像觉得他正在强打精神,尽量使自己清醒过来。他站起身向她走了几步,然后迅速转身拿起步枪。她注意到他认认真真地操着枪,显然已准备一但需要便立即使用。 杰西卡觉得最好有个唤维森特的借日,便决定打手势询问是否可以去尼基的牢房。这一要求肯定会遭到拒绝,但此时那倒无关紧要。 她对哈里在想什么一无所知。在不断加剧的焦虑和紧张中,她只意识到眼下正是她日夜梦想而又害怕水远不会到来的时刻。 帕特里奇蹲伏在窗口,紧握着九毫米口径的白朗宁手枪,枪管前装着消音器。今夜至此刻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但他知道这次行动中最关键、最困难的一步即将开始。 下而的几秒钟将使他无暇多想,他得当机立断。照现在情况来看,他可以先用白朗宁枪吓住看守,把他紧紧捆住,塞住他的口,然后将他丢弃此地或当作俘虏带走。第二条选择不太可取。还有第三条选择——杀死看守。但那更是他不愿干的。 有一个情况对他有利:杰西卡机智而反应敏捷——完全还是记忆中的她。 他听她唤了两次,又听见从某一看不见处传来细微的声音,然后就是看守走动的脚步声。帕特里奇屏住呼吸,准备一旦士兵望这个方向就赶紧倒下身体,使全身低于窗口下沿。 那人没望这边。他背朝帕特里奇,面向杰西卡,这给帕特里奇多了一瞬间来判断情景。 他首先看清的是看守携带一支自动步枪。帕特里奇对这种武器十分熟悉。那看守持枪的架势显示了他会使用这武器。与看守的枪相比,帕特里奇的白朗宁是把玩具枪。 看来帕特里奇得先开枪打死看守——给他来个突然袭击。 但有一个不便:杰西卡现在正与看守和帕特里奇位于同一条直线。得依靠杰西卡灵敏的反应来冒险了。 帕特里奇叹一口气,大声而清楚地喊道:“杰西卡,趴下来——注意!” 看守迅速转身,抬枪打开保险。但帕特里奇已经举起白朗宁手枪作好了瞄准。片刻前他回想起射击教练对他的忠告:“如果你要打死一个人,别瞄准他的头。不管你怎样轻地扣扳机,还是会抬起枪身,子弹射出去将会偏高,甚至完全从那人的头顶上飞过。所以要瞄准心脏部位或略低一点。这样即使子弹击中的位置高于心脏,还会造成重伤,并可能致死。如果没有击中,你还有时间打第二枪。” 帕特里奇扣动了扳机,那白朗宁手枪带着一种近乎无声的“啪”的一声开了火。尽管他有过使用消音器的体验,其寂静每次都使他惊讶。他朝下凝视目标,准备打第二枪,但已无必要。第一枪已击中了看守的胸部,恰好在心脏附近,血由那儿涌出。那人蓦然间神情惊愕,然后就倒在地上,只有步枪掉地时发出响声。 还在发生这一切前,帕特里奇就已看清了杰西卡随着他的一声指令倒卧于地。他紧张的脑海里掠过一丝欣慰。现在杰西卡正由地上匆匆爬起。 帕特里奇转向通入小屋的门道,一个飞快的身影出现在他前面。那是明·范·坎。他一直按照命令跟在帕特里奇身后,可现在已改变了位置,向前冲去。明迅速接近那看守,手里准备好了他那支手枪。他在入门时朝帕特里奇点点头,证实那人已死亡,然后走进杰西卡的单身牢房。他检查着牢门上的挂锁,问道:“钥匙在哪?” 杰西卡告诉他:“在那边看守坐的地方。尼基的也是在那儿。” 邻室里,尼基蠕动着醒来。突然,他将身坐起。“妈,出什么事了吗?” 杰西卡宽慰他,“很好,尼基。一切都很好。” 尼基注意到了刚来的人——帕特里奇一边走近一边手里还拿着他刚刚缴获的那支步枪,明正在取挂在一颗钉上的钥匙。 “他们是谁,妈妈?” “朋友,亲爱的。都是好朋友。” 尼基依然睡意未尽,但却活跃起来。接着他看见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一汪正在扩大的血泊中的那个身影,大叫起来:“那是维森特!他们打死了维森特!为什么?” “别作声,尼基!”杰西卡告诫说。帕特里奇压低嗓音回答说,“我不想这样做,尼古拉斯。但他想打死我。要是真让他那样,我就不能带你和你妈妈离开这儿了。可我就是来这儿救你们的。” 尼基有点认出了他是谁,问道:“你是帕特里奇先生,是吗?” “是的,我就是。” 杰西卡动情地说:“哦,真感谢您,哈里!亲爱的哈里!”帕特里奇依然语调柔和,告诫说:“我们还没脱险,还有路要走。我们将赶快行动。” 明已经拿来一串钥匙,正在一把把地试开杰西卡牢房上的挂锁。突然那锁跳开了。片刻后,牢门大开,杰西卡走了出来。明又走向尼基的牢房,试开那门上的锁。几秒钟内尼基也获得自由。他同杰西卡在囚室与外门之间的空地上拥抱在一起。 “来帮忙!”帕特里奇叫唤明。他已把看守的尸体拖进了尼基的囚牢。明与他把尸体抬起,放在低矮的木床上。这样做,帕特里奇认为,固然不能完全掩盖人质逃走的迹象,但至少可以推迟情况被发现的时间。出于同样的动机,他拧低了煤油灯内的火焰,使其变成一星点微光。牢房的内部淹没在黑暗里。 哈里命令道:“我们走吧。” 他空着的那只手抓起步枪。那枪不错,有可能用得上。他从看守身上发现了另外两个弹夹,顺手拿起塞在自己的口袋内。先行的明站在门口。他已从外面取回自己的摄像机,这时正举着它拍摄他们离开牢房的情景。帕特里奇相信,即使在如此暗淡的光线里,他也能得到很好的图像,因为他注意到明正在使用一种夜间摄影的特殊镜头。 昨天以来,明一直在不时地摄像,当然是有选择地拍摄。由于各种条件限制,他只带了有限的录像带。 就在这时,一直在监视其它建筑物的费尔南德斯闯了进来。他气喘叮叮地报告帕特里奇说:“向这走来——一个女人!就她一个人。我想她有武器。”说完时就已听到有人走近的脚步声,很近很近。 没时间下达命令或布置任务。每个人都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杰西卡已靠近出口,但站在墙边。明正面对那门道。其他人远在后面的阴暗处。帕特里奇举起了步枪。虽然他知道开枪会惊醒小村庄,但要用那支有消音器的白朗宁,他得放下步枪,腾出双手。没时间了。 索科罗轻快地走进。她身着长裙,手握一支左轮手枪,枪口朝前,撞针竖起。杰西卡曾见过索科罗带手枪,但总装在枪套里,从未抓在手中。 尽管如此,索科罗似乎并未预感到出了事。在这几乎不存在的煤油灯光里,竟然把近在咫尺的明错当成看守。她用西班牙语说:“我得用耳朵听……”接着她意识到这不是看守,朝左瞥了一眼,看见了杰西卡,不觉大吃一惊,高声呼叫道:“你干什么?”然后止住了声音。 接着发生的事情是那样迅捷,以至于那以后几乎谁也说不清前后经过。 索科罗举起左轮手枪,手指轻按枪机,疾速逼近杰西卡:看样子她是想用手枪抵住杰西卡的头部而抓住她做人质。 杰西卡看出她的意图,同样迅疾地想起她学过的徒手格斗技巧,自被绑架以来从未用过它。她正想出招,突然想到这些动作一多用就不顶用,所以决定暂时不使招术,以寻最好的战机。 “当对手向你进逼时,”教员在上课演示的时候强调,“你的本质和直觉使你向后退缩。你的对手也正希望这样。别后退!要出其不意地向他逼近!” 杰西卡闪电般地跳向索科罗,绷紧左臂由对方右臂内下侧向上猛扫。只听得双臂碰击时“啪”的一声,索科罗的手臂不由自主地向上反弹,把手送到后面,手指一松,枪便落地。整个进攻才用了一秒钟,索科罗几乎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杰西卡一刻未停,两根手指直插索科罗颏下软组织,压迫其咽喉,窒息呼吸。同时一条腿横向索科罗身后,将她向后猛推,令其失去平衡。接着反扭她的躯体,紧扼喉颈,使其再难动弹。如果这真是一场你死我活之战——徒手格斗之宗旨正在于此——下一步就得折断索科罗的脖颈,致其于死地。 杰西卡犹豫不决,她从未杀死过也从未想到会杀死任何人。她感觉到索科罗在挣扎着想说话,便略松手指。 索科罗气喘叶吁,低声哀求:“让我走……我愿帮你……随你逃……我认识路。” 帕特里奇已靠上来听到。他问:“能信她吗?” 杰西卡又在犹豫。她心里掠过一丝怜悯。索科罗不算邪恶至极,她在尼基被烧伤后照料过他,又在后来他手指致残后给他以照顾。他们三人饥饿时,她曾向他们的小船扔过巧克力块。她也曾让人在墙上打了洞,改善了牢房内的生活条件。她还不顾米格尔的命令,允许杰西卡到尼基的牢房去与他做伴……但也就是这个索科罗从一开始就参加了绑架,也就是她在尼基的手指被砍时袖手旁观。 杰西卡回答了帕特里奇的问题。她摇摇头:“不!” 他们四目相遇。哈里对杰西卡在徒手搏斗中表现的技巧十分惊奇。他感到纳闷,不知她是在哪里学到这一手的,也不知她为什么要学。当然这时候是否了解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主意已定,那眼光是在向他询问意见。他微微点头。 然后,由于不愿目睹即将发生的情形,他转身离去。杰西卡全身战栗,双臂紧收,扼断了索科罗的脖颈,接着猛拧她的头,扭碎了她的脊锥。只听得一声断裂,响声十分微弱。随之杰西卡臂中的尸体颓然倒下。她松手任其倒地。 杰西卡、尼基,明和费尔南德斯一行随着帕特里奇穿过昏暗的村庄,一路无阻。 在栈桥边,肯·奥哈拉说:“我以为你们再也来不了这儿了呢。” “我们碰上点麻烦,”帕特里奇告诉他。“让我们快点行动!哪只船?” “这只。”那是条木制的敞篷工作船,约30英尺长,装有两只船尾马达。两根绳子将其系于栈桥。“我从其它两只船上多搞了些汽油。”奥哈拉指着靠近船尾的几个油桶。 “大家上船了”帕特里奇命令道。 原先,大半轮月儿遮掩在云里,但就在刚才的几分钟内,云块已经移动。现在景物都比先前明亮,尤其是在水上。费尔南德斯扶杰西卡和尼基上了船。杰西卡由于几分钟前才杀死过索科罗,仍在颤栗难止,不时感到恶心。明从栈桥上摄完像,最后跳上了船。这时奥哈拉解开船缆,挥桨撑船离岸。费尔南德斯抓起另一把桨,同奥哈拉一起划向中游。 打量四周,帕特里奇知道奥哈拉有效地利用了他等待的时间:一些船在近岸处的水面下沉,其它的船已顺流漂去。 “我拔掉了几根木栓。”奥哈拉指着正在下沉的那几只船。“它们能被再浮起来,但那要拖延时间。一对好好的马达让我扔河里了。” “干得好,肯!”帕特里奇觉得事实已数次证明他将奥哈拉带来的决定是对的。 这船上没有像样的座位,龙骨上的船板前后滚动。大家都低着身子使自己坐稳,就像杰西卡、尼基和安格斯先前乘船被带到此处一样。两位划船的人对坐于船身两侧,正在朝瓦利亚加河中心奋力划桨。当新埃斯佩兰萨的景物渐渐消失在月光中的时候,一道强劲的水流已在将他们向下游冲去。 帕特里奇在离开栈桥时看过表:凌晨2点35分。2点50分时,船正大体沿着朝西北向的河道顺利行驶,他让肯·奥哈拉将引擎发动起来。 奥哈拉打开左舷引擎上的油箱通气口,调整阻气阀,抽动橡皮球,猛拉一根系在飞轮上的绳子。引擎立即起动。他让引擎快速空转,又用同样的方式发动另外一只引擎。当他将两只引擎一起启动时,船猛地吼叫着向前驶去。 夜空碧净。水面反射着明亮的月光,使这弯曲河道上的航行颇为便利。 费尔南德斯问,“你决定在哪儿靠岸了吗?” 帕特里奇沉吟不语,回想着他已差不多记熟了的费尔南德斯那张地图。 首先,由水路撤离已取消了他们先前抵达的那个公路着陆点使用的可能性。他知道,现在可以在一个半小时内赶到毒品贩飞机用的中转机场,要么就赶赴更远的锡永,而那意味着三个小时的水路加上3英里的丛林徒步行军——两个方案对他们都是严峻挑战。 想在8点钟赶到锡永机场与切恩—2型飞机会合,时间已很紧迫。而如果去那个中途着陆点,他们可以早到达数小时。但如果有人来追捕他们,那将会有一场众寡悬殊的战斗,而他们几乎肯定会输掉那一仗。 看来最好、最为明智的策略是远离新埃斯佩兰萨。 “我们的目标是锡永,”帕特里奇告诉船上其他人,“我们行完水路登陆后,就得全速行军,尽快穿越丛林。所以现在尽可能多休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杰西卡逐渐平静下来,不再颤栗和恶心了。然而她怀疑在经历了这一切以后是否心理上还能恢复完全的平静,毫无疑问,索科罗临死前那绝望而低声的哀求会在将来长久地萦绕于她的记忆中。 但尼基安然无恙——至少在目前是如此——那是最重要的。 她一直在留心尼基,知道自离开牢房以来,他就一直和哈里·帕特里奇紧挨在一起,偶尔还真有点妨碍哈里的手脚。哈里就好像是尼基寻求依附的磁石,甚至在现在的船上,他还坐在哈里旁边,显然露出对身体接触的渴望,佝着身子紧紧依偎着哈里。哈里好像并不介意。事实上,哈里先前已伸手搂过尼基的肩,此时两人看起来犹如一体。 杰西卡喜欢那样。尼基部分地感到——她认为尼基这感觉不可避免——哈里的行动体现于他代表与那邪恶之徒作对的所有力量。正是那帮恶徒策划了刚刚过去的恐怖,他们中有米格尔、包迪略、古斯塔沃、拉蒙以及许多其他知名和不知名的人……对了,维森特和索科罗也在其中。 不仅如此,尼基一直有种善意度人的天性。杰西卡曾爱过哈里——在某种程度上后来仍还爱他,尤其是现在,那爱中还交织着感激之情。所以理所当然她的儿子应该在本能上也有那份情感。 尼基好像睡着了。帕特里奇轻轻脱开身,机灵地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费尔南德斯看在眼里,也调换位置,以保持船的平衡。 帕特里奇同样以直在回味过去——那段杰西卡与他共同拥有的时光。即便是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也看出来她基本上没变——她敏捷的思路、坚强的意志、她的热情、聪慧和机智——这一切都还在。帕特里奇相信,如果一直呆在她身边,一定会为她而旧情复苏。多么诱人的念头——然而他不准备让那一切再发生。 她转身望着他,或许是在窥测他的内心;他记得在以往的日子里,她经常能够这样。 他问她:“你在那边放弃过希望吗?” “有几次差不多失望过,不过从没有完全那样。”杰西卡说。她笑了。 “当然啦,如果我知道是你在组织营救,那就会不一样。”“我们有一组人,”他告诉她。“克劳夫也在里面。他精神上受了很大折磨,你也一样。回去后你们会相互需要的。” 他感觉到她明白他在说什么。虽然他刚刚回到她的生活中去,却很快就要消失。 “那真是美妙的想法,哈里,那么你将怎么办呢?” 他耸耸肩。“继续写新闻。某一个地方会有另一场战争。总是有战争。” “战争间隙你干什么?” 有些问题无法回答。他改变话题。“你的尼基很可爱——我原来也想有个这样的孩了。” 那原本是可能的,杰西卡想。我俩的孩子,在许多年前,我们俩的孩子。 他听到杰西卡在身旁叹息。“唉,哈里!” 沉默。只听见船尾马达单调的突突声和河水被搅动起来的哗哗声。然后,她将一只手伸出,放在了他的手上。 “谢谢您,哈里,”她说。“为我俩的一切……为过去、现在……我最亲爱的。” 第16节 米格尔向空中发了三枪,打破了寂静。 他知道这是最快的告急方法。 仅仅一分钟前,他发现了索科罗和维森特的尸体,意识到人质已经逃走。 那是凌晨3点50分,正好是载着帕特里奇、杰西卡、尼基、明、奥哈拉和费尔南德斯的船离开新埃斯佩兰萨栈桥后40分钟。但米格尔不知此情。 米格尔勃然狂怒,暴跳如雷,刚刚在牢房内将看守的坐椅朝墙上摔得粉碎,现在又声言要棒责对人质逃走负有责任的人,再把他们的四肢一条条地撕断。 不幸的是其中两人已经死亡。而米格尔也沉痛地意识到,他自己也该受部分责罚。 毫无疑间,他对纪律要求不严。现在他才看清这点,但已为时过晚。来此处后,他不时在需要警惕时而未警惕,夜间他让其他人监督本应是他自己监督的防范措施。 原因在于他自己的一个弱点——他对索科罗的迷恋。 他恨从林。他记得到达这里第一天的情绪。进入丛林后,一直没什么事可做。他从未想到可能会有人来营救人质。新埃斯佩兰萨深入森德罗腹地,显得那样遥远而安全。他只觉得白昼缓缓、黑夜悠悠——直至索科罗在他一次次的乞求下向他打开了一个通向性欲天堂的大门。 那以后,他们一起过上了颠鸾倒凤的生活,有时在白天,大多数在黑夜,而她则证明是他结识过的最成功,最能给他以满足的情妇。最后他成了她的忠实臣仆,像一个不问世事而一直在等待着下一次注射的瘾君子。 他现在正在为他的瘾而付出代价。 当夜的早些时候,在经历了一场格外令他满足的疯狂以后,他沉沉睡去。大约20分钟前,他醒来时发现她已不睡在身边。等了一会儿她还没回来,便拿起随身携带的手枪去找她。 他发现的情形似猛烈,无情的一击,把他推回到严峻的现实世界。 米格尔痛苦地视:当森德罗获悉这一变故,尤其早获悉人质没能抓回时,他将搭上自己的命来抵偿已经发生的一切,所以当务之急是重新逮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一听到他的枪声,先有古斯塔沃,然后是其他看守从各自屋子里钻出来,向他匆匆跑去。 他用西班牙语狠狠地诅咒,待他们走到跟前,抓住古斯塔沃就破口大骂:“你这该死无用的笨蛋!叫一只赖皮狗看家也比你管用!来了生人你不闻不问,照睡你的懒觉。你是在帮人家的忙!我要你搞清他们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样离开的。肯定会有点痕迹!” 古斯塔沃少顷返回,报告说:“他们是由水路走的。一些船不知去向,其余的船沉入水中!” 米格尔怒冲冲奔向栈桥。眼前一片劫后的混乱足以使他大发雷霆。然而他也知道,如果他不冷静下来控制局面,必将无补于事。他强压怒火,开始客现地思考这一切。 他继续用西班牙语命令古斯塔沃:“我要那留下的船中最好的两只,每船要一对马达。不是过10分钟,而是现在就要。每人都参加准备!要快点于,快点,快!然后我要你们都到码头集合,带上武器弹药,准备出发。” 权衡了各种可能性,他确信不管策划了这次营救的人是谁,几乎可以肯定是乘飞机闯入这一地区的。那是最快、最合适的运输工具。所以他们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撤离,虽然现在可能还未来得及搭上飞机。 拉蒙刚刚汇报说维森特是凌晨一点后不久来接岗的。当时情况正常,所以即便杀换岗后马上就出了事,来人的最初行动距现在顶多不超过两小时。而米格尔的直觉以及索科罗和维森特的尸体被发现时尚有余温这一事实告诉他,时间可能还不长。他继续推理:如果由水路撤离新埃斯佩兰萨,能供飞机使用的去处只有两个丛林机场可供选择。近的是一个无名的简易机场,平时只有贩运毒品的飞机在那儿起落。另一个是锡永——差不多双倍远,也正是三周多以前里尔式飞机载着米格尔和其他只个同谋以及被绑架的人质降落的那个机场。 用其中任何一个机场都有道理,正因为如此,米格尔才决定派一船人带着武器去那较近的简易机场。另一只船去锡永。他决定自己随该船行动。 就在他思考时,栈桥附近的工作正在加速进行,两只部分沉没的船己被拖向岸边,正在被清水。 尽管行色匆忙,准备的时间还是比米格尔预期的长。不过在四点还差几分时两只船已经出发,顺着水流向西北行驶。 每船一对马达都在高速运转。米格尔那条驶往锡永的船快得多,一离开新埃斯佩兰萨的栈桥就远远地行在前面。在掌舵的是古斯塔沃。 第17节 当切恩—2号在拂晓的第一道灰色的曙光里由利马机场起飞时,克劳福德·斯隆回想起他早年学会的一首歌:如果我驾上早晨的翅膀,飞向那海角天涯……昨天,也就是星期天,他们驾着早晨的翅膀,没有去大海,却在内陆飞行,不过一无所获。今天他们又飞回内陆——内陆莽莽的丛林。 丽塔和斯隆坐在机舱内的第二排位置上,前面是飞行员奥斯瓦尔多·齐勒里和一个年轻的副驾驶员菲力浦。 昨天飞行了三小时,三个预定地点都已飞过。在各观察点上空盘旋时,机上四人都细察这一地区,以期发现任何信号或行动迹象,但都未见动静。 斯隆渴望着今天会不一样。 天色大亮时,切恩—2号飞越科迪耶拉中心山脉的安第斯峰。然后,在远远的山峰那边,他们开始缓慢下降,向塞尔瓦和瓦利亚加河谷上游飞去。 第18节 帕特里奇知道自己这次估计失误了。他们已经太迟。 在选择锡永而放弃近处的简易机场时,他忽视了他们的船。情况是在他们离开新埃斯佩兰萨两小时后发生的。当时还要一小时的行程方能弃舟登岸并向机场行进。 两只船尾马达一直喧嚣而正常地运转着,可左舷马达的一个内部警报器突然刺耳地尖叫起来。肯·奥哈拉立即关闭节气阀,拉开启动齿轮,熄灭引擎。随之警报器和引擎便悄无声息了。右舷马达还在工作,船却明显地在减速。 帕特里奇问船后的奥哈拉:“不管什么毛病,能修好吗?”“恐怕不行。”奥哈拉已打开引擎盖在里面检查。“引擎太热,所以警报器响了。汲水口很干净,很可能冷却器被人卸走了。即使有工具将引擎拆开修理,可能还需要新零件。可工具、零件一样也没有,所以……”他的话越说越低。 “所以肯定不能修理?” 奥哈拉摇摇头。“真遗憾,哈里。” “继续用会怎么样了” “能转动一小会儿,不过机体将越来越热,直到烧融活塞和汽缸排。那以后引擎就变成一堆废铁啦!” “发动吧,”帕特里奇说。“如果别无它法,我们让它尽量多转一会儿。” “你是船长,”奥哈拉承认说,虽然在其它情况下他极不愿意毁坏一只本可以修好的引擎。 果不出奥哈拉所料,那只引擎只转了几分钟。随着警报器嘟嘟吼叫,机体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味儿,引擎便停下来,再也不能转动。船再次越来越慢,帕特里奇忧心如焚地看了看表。 船速似乎只及原来的一半,余下的一小时路程得两小时才能行完。 事实上后来行了两个半小时。现在是6点50分。登陆点正渐渐进入他们的视线。帕特里奇和费尔南德斯已从那幅大比例地形图上认出了它,也看出了登陆点原先被使用过的迹象——满地的空汽水瓶和各种残物碎屑。他们就要踏进丛林,在一小时内走完三英里长的通往锡永机场的艰难小径。时间比原来计划的要紧得多。能准时赶到吗?“我们必须准时到达,”帕特里奇向杰西卡和尼基解释说。“可能很疲劳,路上没时间休息。如果实在难支持,我们就互相帮助。费尔南德斯带路,我在后面掩护。” 几分钟后,船身驶上了沙质的岸滩。他们涉过浅水向岸边走去,很快发现了前面那本来是密不透风的墙上有个入口。 如果时间充裕,帕特里奇会尽可能将船隐藏起来,或将其推到中游任其漂走。可情况如此紧急,只得把它留在了河滩上。正要进从林时,费尔南德斯停住了,示意叫大家保持安静。他头侧一边,在清晨寂静的空气里凝神细听。他比其他人更熟悉丛林,他的耳朵能更灵敏地接受各种丛林的声音。 他轻声问帕特里奇:“你听见了吗?” 帕特里奇听着,觉得有一种遥远而低沉的声音从他们刚来的方向传来。但他没把握,问道:“什么声音?” “又一只船,”费尔南德斯回答:“离这还很远,但很快。”他们再也没耽搁,进入了丛林。 这条小径并不像帕特里奇他们三天前离开了公路着陆点后来新埃斯佩兰萨的那条路那样难走。很明显,这条路行人来往较为频繁,因为路上草木稀疏,没有无法穿越的地段,而那条小径却不是如此。 尽管如此,脚下仍有不测,坎坷的路面、突出的树根和可能使行人陷进泥淖和水坑的松软地块不时给行人带来危险。 “留心脚下,”费尔南德斯从前面告诫大家。他自己却在迈着轻快而坚实的步子。 帕特里奇附和着,故意显得语气轻快、情绪高涨。“我们不想背任何人。我已流够汗啦。” 帕特里奇最担忧的问题是:这极度乏人的行军杰西卡和尼基能坚持多久?过了一会儿,他确信杰西卡能挺住;她有决心,也很明显地精力充沛。可尼基却显得情绪低落、精力不济。 起初,尼基一直踌躇不前,显然想紧跟帕特里奇,就像先前在船上一样。但帕特里奇坚持要杰西卡和尼基紧跟费尔南德斯前行。“我们以后会在一起的,尼基。”他说。“现在我要你同你妈妈在一起。”尼基听从了吩咐,却带着明显的不愿。 帕特里奇知道,如果传来响声的那只船载的是追捕者,那么后而一仗就不可避免。一旦那样,他将全力阻击追捕者的攻击,让其他人继续向前。他已检查过步枪,将其扛在肩上,而那两个备用弹夹正放在一个伸手就能够着的衣袋里。 帕特里奇看了看表:7点35分。他们已走了差不多40分钟。想到8点钟与切恩—2号会合,他希望现在已赶完三分之一的行程。 不一会儿他们被迫停止了前进。 以后回想起来会叫人啼笑皆非。费尔南德斯曾警告其他人要脚下留神,自己却抬脚踩错了地方,重重地摔倒在地,那只脚卡在淹没于一团泥淖的几个树根间。帕特里奇走近时,明已扶起费尔南德斯,奥哈拉正拚命地拔他的脚。而费尔南德斯则痛得扭歪了脸。 “我好像不行了,”他告诉帕特里奇。“我真抱歉,拖累了你们。” 脚被拔出来了,费尔南德斯觉得走一步就一阵剧痛。显然脚踝已断裂或严重损伤。 “那不对,你从来未拖累过我们,”帕特里奇说,“你一直是我们的向导,我们的好伙伴。我们将背你走。我们得做个担架。” 费尔南德斯摇摇头。“即使能做也没时间了。哈里,我一直没说,可我听到了后面的声音。他们在紧追,离我们不远了。你们必须继续前进,别管我。” 杰西卡也跟了上来。她对帕特里奇说:“我们决不能把他丢在这儿。” “我们只需一个人就能把你背走啦,”奥哈拉说。“我来试试。” “这么热的天?”费尔南德斯不耐烦了。“背不到100码你就会走不动了。” 帕特里奇正要为奥哈拉争辩。顿时又觉得那徒劳无益。费尔南德斯是对的,除了把他留下别无选择。但他还是补上一句。“如果在机场有人帮助我们,并且情况许可,我们一定回来接你。” “别再浪费时间了,哈里。我要赶紧说几件事。”费尔南德斯坐在小路边,背靠着一棵树。灌木太密,无法将他朝远处送。帕特里奇跪在他身旁,杰西卡也在跟前。 “我有个妻子和四个孩子,”费尔南德斯说。“我希望有人照顾他们。” “你为cba工作,”帕特里奇说,“cba将负责这些,我向你正式保证。包括孩子的教育。” 费尔南德斯点点头,然后用手指着身边一支他一直携带的m—16式步枪。“你最好带上它,兴许用得着。但我不想被活捉。我要支手枪。” 帕特里奇把自己的白朗宁手枪给了他,但先取掉了消音器。“呵,费尔南德斯!”杰西卡嗓音阻塞,满含热泪,“尼基和我真感谢您!”她倾身吻了吻他的额。 “那么走吧!”费尔南德斯催促她。“别耽误时间,前功尽弃。” 杰西卡起身后,帕特里奇又倾身把费尔南德斯紧紧搂住,亲吻着他的双颊。身后是明和奥哈拉在等着与费尔南德斯拥抱告别。 帕特里奇站起身来向前走去,再也没回望一眼。 米格尔看见一只船搁在从林小路口的浅滩,接着又认出那船来自新埃斯佩兰萨,顿时满心欣喜:幸亏决定了随奔袭锡永机场的船行动。 当他们船轻轻靠近河岸时,拉蒙飞快跳下来直奔那只他们刚发现的船,接着大声报告说:“一只马达还在发烫,另一只马达是冷的,已经烧坏。” 发烫的引擎意味着猎物刚进丛林不久,而另一只已经烧坏并变冷的引擎则告诉他们那只船曾减速,耽误过行程。 森德罗小分队全副武装的8个人迅速钻入了丛林。 “我们还早到了几分钟,”丽塔·艾布拉姆斯告诉切恩—2型机的飞行员齐勒里。这时他们正接近锡永机场——预定的飞行路线中第一个营救点。 “我们边飞行边观察,”他说,“不管怎样,这地方您朋友来的可能性最小。” 跟昨天一样,机上的四个人——丽塔、克劳福德·斯隆、齐勒里和副驾驶员菲力浦——凝视飞机下方那巨大的绿色植被,寻找着任何活动迹象,尤其注意那绿林夹缝中跑道极短的简易机场。这个机场到他们飞至正对其上空时方才看得清。又跟昨天一样,没发现一点动静。 在丛林小径上,尼基觉得越来越难迈动沉重的脚步。杰西卡和明在帮助他向前,一人抓住他的一只手臂,半拖半架地带他越过一段段难行的路面。迟早得背着他走,但暂时大家还都节省着剩余的体力。 丢下费尔南德斯大约10分钟了。现在肯·奥哈拉在前端引路,帕特里奇·依然殿后,不时回头望一眼。还未见任何动静。 头顶的树冠看起来开始变薄,由枝叶的缝隙透进来更多的阳光。小径也变宽了。帕特里奇希望这是在接近机场的迹象。有一瞬间他听到远处有架飞机在轰鸣。他对了一下表:将近7点55分。 就在这时,后面某处传来“啪”的一声,短促而刺耳——准是一声枪声。一定是费尔南德斯,帕特里奇判断。这位热诚的固定通讯员甚至在使用已被帕特里奇故意卸掉了消音器的那支白朗宁手枪时还向帕特里奇一行提供了最后的帮助——警告他们追捕者已近在咫尺!似乎是为了证实这情况,接着又响了几枪。 也许是追捕者先看见了费尔南德斯——其时他大概已经身亡——接着又觉得前面还会有其他人,于是盲目开枪。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射击停止了。 帕特里奇也快要精疲力尽。过去的50小时内他几乎一刻未眠,紧张到极点。此刻已感到难于集中注意力。倏忽间他陷入了遐思。他觉得最需要的是休息……这次历险一结束,他将继续去度那刚刚才开始的假期。他要从自己平日的生活圈子中消失,不留任何踪迹……无论去哪,他或许应该带上维维安——这唯一还能给他以情爱的女人……杰西卡已成为过去,维维安却可能意味着将来。也许迄今为止他一直未公平地对待过她,也许无论如何都该考虑与她成婚……时间未晚……他知道维维安将会喜欢…… 他尽力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世界。 突然他们走出了丛林。机场出现在眼前!头顶有架飞机在盘旋——那是切恩—2型!帕特里奇觉得肯始终办事牢靠,——他此刻正在向由他自己一路背来的那支曳光枪里装带有绿色条纹的信号弹。绿色含义为一切顺利,要求正常着陆。 也是那样地突然,由后面又传来两响枪声。这次距离更近。“打红色曳光弹,别打绿色的!”帕特里奇大喊。“动作要快!” 红色传达的信息是:赶快着陆,我们处境危险! 8点刚过几分。锡永上空的切恩—2型机身内,齐勒里把头转向丽塔和斯隆。他告诉他们:“这儿没情况,我们去其它两个点吧。” 飞机调头飞开。就在这时,克劳福德·斯隆大声叫道:“停住!我觉得有情况!” 齐勒里又将飞机调转回来。他问:“在哪?” “在那边。“斯降指着说:“我说不出确切在哪一点。只闪动了一会儿……我觉得……”他的声音显得踌躇不定。 齐勒里让飞机盘旋一圈。大家又尽可能详细地观察了一下地面。一圈飞完,飞行员说:“我什么也没发现。我看还是走吧。”就在这时,一颗红色曳光弹由那空地划向天空。 奥哈拉打了第二颗曳光弹。 “行了。他们已发现我们,”帕特里奇说。飞机已向他们飞来。他现在要知道的是飞机将在哪条道上着陆。然后他将选择一个位置阻击追捕的人,让其他的人先上飞机。 飞机的意图己趋清晰,只见它急转直下,旋即飞临他们的头顶。之后,它将面临那条传来枪声的密林小径着陆。 帕特里奇朝后望去,尽管枪声不断,却未见一个人影。他猜测也许又是什么人一边行进一边盲目放枪,希望幸运地击中一个追捕日标。 他命令奥哈拉:“快带杰西卡和尼基到着陆点去,陪他们呆在那儿!飞机到跑道顶端后将转身向回滑行。你们就迎面与飞机会后,全都上机。听到了吗,明?” “听到了。”明这时正在把眼睛贴在照相机上不停地拍照。行军中每逢紧要关头他都是这样。帕特里奇不再为明费心。他会照顾自己。 杰西卡忧心忡忡地问:“你怎么办,哈里?” 他告诉她:“我将用火力封住小道掩护你们。你们一上飞机我就来与你们会合。现在走吧!” 奥哈拉单臂搂住手挽尼基的杰西卡,带着他们向前冲去。 就在他们离开时,帕特里奇回望丛林,发现几个人影正端着枪向机场逼近。 帕特里奇在附近的一座小丘后埋伏下来。他俯卧在地,将自动步枪置于身前,准星对准了移动的人影,接着扣动扳机。枪声响处,一个人影倒地,其他人迅速屈身隐蔽,与此同时他也听到切恩—2型飞机的轰鸣。虽然没回头张望,可他判断飞机应该已在着陆。 “他们在那儿,”克劳福德·斯隆大喊大叫,欣喜若狂。 “我看见他们了!那是杰西卡和尼基!”飞机还在作着陆滑行,疾速掠过高低不平的泥土路面。 着陆道很短,眼见末端越来越近。齐勒里使劲制动。就在跑道末端,他利用制动器和一只引擎飞转机头,令其面临刚来的方向。接着两只引擎一起加速,飞机又快速朝对面一端滑行。切恩—2型停在杰西卡、尼基和奥哈拉等待的地点。副驾驶已离开座位来到机尾。他从机身内部放下一个登机梯。 尼基、杰西卡和奥哈拉依次登上飞机。斯隆和其他人伸手把他们拉进机舱。明也到了,仓促地爬进去。 正当斯隆、杰西卡和尼基激动地拥抱在一起时,奥哈拉气喘吁吁地大声呼叫:“哈里还在前面,我们得接他。他还在阻击恐怖分子。” “我知道了,”齐勒里说。“别说啦!”他又打开节气阀,机身飞也似地向前滑去。 在跑道的最远端他再次转动机身。现在飞机正面临跑道准备起飞,但客舱门依然打开着,通过他们可以听到枪声。 “你的朋友得快跑。”齐勒里话音紧迫。“我要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他会跑的,”明说。“他已发现了我们,他会来的。” 帕特里奇听到了飞机声。他回头一望,发现飞机离他大约100码。他将屈身快跑,接近飞机,然而得先朝小径猛烈扫射,震住追捕者,使其不敢向前。在刚才的儿分钟内他又发现了几个人影,并开枪撩倒其中一个,其他的人都紧依树木,以作掩护。一阵枪击可以把他们压在树后,而他将乘敌人无法张望时迅速冲向飞机。 枪里刚压满一盘子弹。他紧扣扳机,向从林小径的两侧射去一阵狂风暴雨似的子弹。扫射一开始,他就觉得内心有种原始而粗野的战斗激情在颤动……那是妙不可言的感官颤动;那颤动使肾上腺素沸腾,使全身热血奔涌……那是一种对于战争的景象和声音的醉心沉溺,疯狂而不合逻辑。 当那盘子弹打完时,他摔掉步枪、跳起来飞奔,压低身子,迂回着向前。飞机就在前面。他知道他将成功! 帕特里奇刚跑完他与飞机距离的三分之一,猛然被一颗子弹击中腿部。他当即倒地。这一切是如此之快,他数秒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子弹击中了他右膝后部,打碎了膝关节。他一步也不能向前,只觉得一阵剧痛,那是从未想象过的巨大疼痛。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到达飞机,也知道没时间再等了。飞机必须起飞。而他必须走费尔南德斯仅仅半个小时前所走的路。 他鼓足最后一点力量抬起身,摆手示意让切恩—2型离去。现在唯一重要的是让机上人明白自己的意图。 明站在机舱门口摄像。他已将帕特里奇摄进镜头里——一个特写——捉住了他被子弹打中的那瞬间。副驾驶员菲力浦在明旁边。 菲力浦朝机舱内喊:“他中弹了!情况不妙,他在摆手让我们离开。” 斯隆由飞机里面向机舱门冲来。“我们得带上他!” 杰西卡大叫:“对!唉呀,带上他。” 尼基应声说:“请别扔下哈里!” 还是善于审时度势的明说道:“你们不能救他,没时间了。”明已在镜头里看到了森德罗小分队正在步步逼进,其中有几个人已到达机场边缘,并一边射击一边向前冲击。就在这时,几颗子弹击中了飞机。 “我离开啦,”齐勒里说。他已经放低了起飞折翼,正向前推动气流阀。明带着摄像机急忙进舱。菲力浦收回登机梯,关紧机门。 飞机加速时,齐勒里缓了口气,重新握住操纵杆。切恩—2型离开了机场地面,爬向高空。 杰西卡和尼基抱在一起,嘤嘤啜泣。 斯隆微合双目、轻轻摇头,似乎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明将摄像机紧贴机窗,拍下地面情形的最后几个画面。 地面上,帕特里奇看见了切恩—2型离去。 还望见了别的什么?在一阵令人晕眩的剧痛中,在离去飞机的舱门里…… 帕特里奇忍了很久的泪水开始落下,然后又饮数弹,终于身亡。 第19节 在切恩—2型飞机上,大家都过了好几分钟才觉得能够说话。克劳福德·斯隆把杰西卡和尼基紧紧搂向自己,三人都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 最后斯隆终于抬起头来问明: “关于哈里……你看到了更多的情况吗?” 明悲痛地点点头。“我镜头正对着他,他又被打中了,先后好几发子弹。我看得十分真切。” 斯隆叹了口气。“他是位最好的……” 明纠正他,语气格外激烈,“应该说唯一最好的。他是位真正的记者,一个真正的人。我这些年见了许多人,可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能赶上他。”这些话说出来真像是一种挑战。明认识斯隆和认识帕特里奇的时间一样长。 如果那确是一种挑战的话,斯隆也没有反驳。他只简单地回答:“你说得对。” 杰西卡和尼基在倾听,两人都思绪纷飞。 还是负有职责的记者丽塔问明: “我可以看你拍的一些照片吗了”她知道尽管哈里刚遭不幸,个把小时后她还得在利马编制一套新闻节目。 她也知道他们有一条世界级的独家新闻。 明拉开一点胶带,将摄像机递给了丽塔。丽塔眯眼透过取景器,注视着录像带上的图像。跟平时一样,明一丝不苟拍下了许多重要的镜头。图像效果很好。最后几个镜头——哈里受伤,然后被几颗致命的子弹击中倒下——清晰而动人。将摄像机递还给明时,丽塔眼噙热泪,但她用手背将泪水擦去,她知道现在没时间为哈里悲哀,也没时间哭泣。这都得等一等,也许是在今晚她独自一人的时候。 “我想我们会永远感激哈里的。”克劳福德·斯隆说。 “还有费尔南德斯。”杰西卡提醒他。 费尔南德斯说起他的妻子和四个子女,问是否有人照顾他们。而哈里说过:“你为cba工作,cba将对你负责。我向你正式保证。包括孩子的教育——一切都由cba负担。” “如果哈里这样说过,”斯隆说道:“那的确是在代表cba说话。那话也将有法律条文一样的约束力。回去后我要负责处理此事。” “有一个麻烦,”丽塔指出,“那是在哈里被解雇以后发生的事,虽然他还不知道。” 明无意中听到这些,大为吃惊。不错,很少有人知道奇平翰的那封解雇信。 “那没关系,”斯隆说。“哈里的承诺必须兑现。” “但确实有些事我们得先作决断。今天的报导中要提哈里已被解雇吗?” “不,”斯隆断然说。“那是我们的隐私,不要向外张扬。”可早晚会张扬出去,丽塔想。纸总是包不住火的。 克劳夫还不知道她向莱斯利·奇平翰发的那份传真便函。很可能在一周以内那便函内容就会在《时代周刊》或《华盛顿邮报》上出现,要么就会稍迟点见之于《哥伦比亚新闻评述》、《华盛顿新闻评述》。好啊,让这一切都发生吧! 丽塔也想到,她可能会由于那便函而丢掉工作。除其它内容外,她签名时还加上了“昔日的节目制作人”这一称呼。好啊,不管有什么结局,她都要将现在的工作做到底。 她觉得有必要同克劳夫一起为今天下一步的工作制定一个周密可靠的计划。虽然她没能参加既发事件的全过程,却也参加了大一半,在其中她已做了些前期工作。 在此刻,关于营救人质的戏剧性报导仍为cba独有。所以到纽约第一次播音时间,即秘鲁时间上午5点30分以前,杰西卡和尼基必须一直被留在某一秘密的地方,以免被其他记者发现。她确信克劳夫也会想到这点。 同时,丽塔将与鲍勃·沃森,即那位电视录音编辑配合,为当晚的全国晚间新闻制作一个报导。报导将很长,会用到明拍摄的大部分出色的图像——关于营救、关于哈里·帕特里奇的身亡以及关于费尔南德斯掉队在密林小道旁的悲伤时刻。 她甚至不会向纽约请示节目延续的时间。她知道现在正是她可以自由支配时间的重要时刻。 至于晚间新闻的其他内容及其以后的有关节目,克劳夫将作解说。那对他来说可能很困难,他得讲述哈里·帕特里奇、费尔南德斯及他自己父亲的死,讲述尼基的手指致残。 克劳夫多愁善感,可能会悲痛失声。这不要紧,丽塔想。报导会因此而增强可信性。而克劳夫也会很快恢复过来,继续解说。他是位职业新闻记者,像丽塔和其余的人一样。 丽塔意识到有一条新闻不能也不该全天都被封锁,那就是营救已经成功,尼基和杰西卡正安然无恙。 一定要发份新闻简报。当cba在纽约收到简报后,他们会即刻在整个电视网中播出有关新闻。cba会再次捷足先登。需要拟份草稿,既为简报也可留待后用。丽塔匆匆写了几行,又决定其余的让克劳夫写。他能找到合适的词语。他总是这样。兴许他将部分地即兴播讲。他也擅长于此。 在下面的飞行中,她必须同克劳夫一道工作。不幸的是这将意味着必须把他从杰西卡和尼基的臂膀中拉出来。他会理解这一需要,他们也会如此。像每一个从事这一工作的人一样,他们都明白“新闻永远是当务之急”。 “克劳夫,”丽塔轻轻地说:“你、我有事要做。我们该开始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