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爷》 001 欺凌的源头 89年,我爸跟一个破鞋在草垛里发生了关系,被村里人抓着游街打得头破血流。那年冬天下了一场雪之后,那个女人投河自杀,尸体被冻在河底,好几个壮劳力拿铁锹砸了一夜才把她拖上岸。 90年夏天,我在那条河上被人发现抱回了家。那个人就是我爸,那个死去女人的情夫。 我们村是个二十分钟就能走遍整个村子的小地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在短时间内就能闹得沸沸扬扬。听人说那女人死了之后,我爸也跟掉了魂一样,成天不说话,赖在家里一点农活也不干。可那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得去那条河上看看,回来的时候怀里就抱了我。 迷信的老人都说这是那个女人的冤魂不散,回来报仇了,还说当初她死的时候我爸没有救她,心里一定怨他,要是把我留下来,会成为他的灾星,我左手生的六指就是灾祸的象征。 四岁那年,我克死了奶奶,爷爷瘫痪在床,落实了这个说法。 只是我爸谁也没有理,不仅把我养大,还给我取名叫梁善,从小便不断的让我做个善人。只可惜,在我长大以后,我却成了一个截然相反的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 我爸是个“杀猪佬”,在村子里靠帮人杀猪换一点廉价的筹劳和几两肉。尽管村里的大人都说村西的老梁头手艺好,一刀下去,猪和人都不用受罪。但因为那些谣言,来找我爸杀猪的人不多,我们的生活依旧很窘迫。这就导致我们自己家养的猪连最普通的饲料都吃不起,平时只能喂点番薯苗,或者去河沟里捞点水草,这样的猪到过年也长不到一百斤,吃不饱的时候饿得发狂一样的叫。 从小我就听着这种声音长大,家庭的贫穷造就了我懦弱的性格,再加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让我变得更加自卑,恐惧跟人接触。 上了小学之后,我成了班上所有人欺凌的对象,连老师都对我用一种排挤的眼光看待,因为我们俩太穷,没钱给他送礼,也报不起他办的补习班。 我的成绩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有几次数学考了满分,兴冲冲的拿到试卷的时候,却听到数学老师满脸鄙夷的说:“平时也不见你学得多好,抄来的成绩你还有脸笑。” 年幼的我觉得不可思议,在他面前委屈的大哭,却被理解为谎言被拆穿的心虚和羞愧。 平日里有题目不会,周围的同学告诉我的永远是错误的解法和答案,被老师戳着脑袋骂:“你是猪吗?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让你爸给你一刀算了,看看你脑子里是不是浆糊!” 作业忘记带,被揪着耳朵说撒谎,拿细细的教杆打手心,两只手全都是一道道的印子,咬着嘴巴不敢出声,因为老师说哭就打的更狠。曾经有一次,数学老师让我和另一个错题目的人面对面站着,互相抽对方耳光,谁打得狠就不用受罚。 我害怕不敢下手,那个女生对着我的脸使劲儿抽了好几个巴掌,一直大到我鼻子流血,还被嫌弃太娇弱。平时周围的同学没有一个愿意跟我接触,更不要说帮我,冷漠的哈哈大笑,然后在我回座位的时候,抽掉我身后的凳子,看我跌坐在地上露出满脸的得意。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镇上的学校都开始增加多媒体教学的设备,当时的老师很多都不会用,省里就派了一位城里的新老师,人长得很漂亮,皮肤白得像雪一样,头发长长的,喜欢穿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噔噔的声音。 我努力的学习,想给新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可同学们的几句话,就让她把高跟鞋踩在了我的身上,骂我没有教养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可我真的什么都没有说过。 新老师也给班里带来了太多的新奇,还提出在最后一年大家一块儿穿一年班服,我不敢找我爸要钱,被催了很久才羞赧的回去开口,那些夹着毛票的费用交上去的时候,班长就像碰到什么病菌一样,拿纸巾包着嫌弃的扔在一边。后来班服发下来,我打开就发现衣服很脏,裙子被人剪了一个洞,尽管这样,我还是很高兴地把它拿回家补好,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穿裙子。 第二天穿着班服到学校里,刚进门就被一群值日的男生用湿漉漉的拖把甩了一身脏水,还有人掀我的裙子,骗人说我没穿东西。我恐惧的跑到女厕所里躲着,他们就让几个女同学把我拖出来。 那是我最不堪回首的一件事。我被人一直拖到角落里,几个家庭富裕的男生,拿着刚买的手机给我拍照。我被人捂着嘴巴流眼泪,不停的踢打却敌不过那么多人。等上课铃响了,他们都跑开之后,有个男生推了我一把,我跌坐在地上,感觉屁股下面一阵暖流,低头看到有血。那是我第一次来那个,就是在那种情况下,毫无征兆的让我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那天之后我偷偷把事情告诉老师,得到的回答却是:“自己不检点还好意思来打报告,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多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很多人都觉得,群众一定就是正确的,一个人欺负你是他的错,两个人是他们的错,如果大家都欺负你,空穴来风必有其因,那就是你的错了。 可是有时事实并不是这样,群众不是正确的,群众都是盲目的。就算他们其中有人本来没有想欺负你,但如果有人那么做了,就算为了合群,他们也会加入其中。因为他们害怕成为异类,就像我被嘲笑的六指一样,他们害怕与别人不同。 后来回到班里我才知道,大家的班服根本不是裙子,是一样的短裤,我的衣服被人换了。 从被欺负开始,我不是没有反抗过,可自从出了一次意外之后,我就越来越害怕,而这件事成了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从那之后,我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挨打的时候想的不是逃跑,而是快点让他们打完好去复习昨天的习题。我想考出那个地方,只要离开,就不会有人认识我,那时候我一心认为,变成更好的人就是唯一的解脱。可是我忘了,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会毫无理由的不让你好过。 中考那天,我背着包一路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往学校走,害怕出什么意外,到了校门口,松一口气的时候,书包忽然被人抢了过去!我看着那个带头的男生打开拉链,恐惧的伸手去抢,用祈求的语气对他吼:“魏卓!你把书包还给我!” 魏卓是我们镇上有名的痞子,就住我们家隔壁,从小学到高中,他是欺负我最狠的一个人,还煽动大家都管我叫灾星,可以说,他就是我被欺凌的源头。 “哈哈,让我看看小灾星的书包里都装了什么,有没有害人的东西。”他说着开始把我的文具往外扔。 我蹲在地上拣,求他把准考证给我,马上就要考试了,这是我能摆脱现状唯一的机会啊。 魏卓竖起眉毛看着我,在我下巴上捏了一把,说:“你想要的话,就跟我过来。” 我愣了愣,他已经把准考证从我书包里拿出来,头也不回的朝另一边走,我咬了咬牙,怯怯的跟了上去。 那时的路边会有一些独栋的毛坯房,隔得很远才遇到一个,魏卓就把我带到了那里面。里面背对着路有半面墙是塌的,下面是条水沟,野草疯长,足足有半人高。 我害怕的浑身发抖,对魏卓说:“我求你了,把书包还给我,马上就要考试了,再不回去,你也会进不了考场。” 我话刚说完,魏卓抬手抽了我一个巴掌,骂道:“老子的事用得着你管?” 我喉头发紧,不敢吭声,魏卓把我抱过去,嘴里说一些奇怪的话,恶狠狠地对我说:“老实点!快点完事儿你还能赶去考试,再晚一点,老子让你进不了考场!” 我一直哭,看到被放在一边的书包,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踢开他,连滚带爬的跑过去,却被魏卓更快的用脚勾过带子扯到了手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他抓着书包,借着惯性甩了出去。 我心里暗道完了,却不想下一秒就听到砰地一声,随即就传来一个男人暴躁的声音,低低的骂了声:“操!” 002 这就是规矩 “谁在哪儿!给老子出来!”魏卓就像踩了炸药一样,唰的站起来。 断墙后面慢慢冒出个脑袋来,我脸上全是泪,只看到有个模糊的影子站在那里,手里拎着我的包,往断墙上一搭,矫健的从那边翻过来,抬腿一脚就踹在了魏卓的肚子上,阴鹜的骂道:“你他妈是谁老子!” 看得出这一脚不轻,魏卓疼得缩在地上捂着肚子,五官皱成一团,我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才看清那个男人的模样,个子高高瘦瘦,穿了一件t恤,肩膀上搭的竟然是我们学校的校服。可是,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他。 这个人我不认识,魏卓却知道,一看到他的脸竟然吓得跪在地上直打哆嗦,结结巴巴的说:“成……成哥,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要早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儿我也不敢拿东西砸您啊。” 魏卓的样子就像要哭出来,那个被叫做成哥的男人对着他的脸又是一脚,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不耐烦的说:“你他妈活腻歪了趁早说!妈的,一大早不让人睡觉,来这儿偷吃,你他娘的找死是不是?” 魏卓连连摇头,被成哥踹上好几脚说了声滚,屁滚尿流的跑了。 等他出去了,成哥才揉了揉自己的头,显然我的书包是砸在他脑袋上了。 “什么东西这么硬?”他嘀咕一句,扯过断墙上的书包看了一眼,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盒子,是我带的午饭。 我连魏卓都怕的跟孙子一样,更不敢在这位爷爷面前出声,敛着肩膀蜷缩在一旁,就希望他别看到我。 成哥打开饭盒的盖子,那张暴戾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个笑容,跳上去坐在断墙上说:“正好还没吃饭,孙子给送上门来了。那边的,有筷子么?” 我不知道这个孙子是说我还是说魏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开始不满,抄起手边的一块土砖扔到了我屁股底下,“说你呢!” 我连忙开口:“书包里有个塑料袋。” 他又翻我的书包,把我爸早上给我装的那个鸡蛋也摸出来吃了。 我蹲在那干巴巴的看着,等他把蛋咽下去了,才怯生生地说:“成哥,你能不能把书包还给我,我今天考试,马上就要迟到了。” “考试还到处乱跑,挺能耐啊。” “我不是自己要来的……”我越说声音越小,眼泪往外冒,不由的抽噎起来。 “收声!把眼泪憋回去!”他瞪了我一眼,从那上面跳下来,只留下饭盒,把包扔给我,“你们这些娘们就知道哭,有个屁用!像你这种怂b,活该被欺负!孬种!” 他一连骂了我好几个词儿,让我的头越来越低,看着被撕烂的衣服,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老子他妈最烦别人哭!”他说完,我头上就被一件衣服蒙住了,听到他说:“穿上快滚,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 他语气特别凶,可我又不是分不清好赖,感激的说了声谢谢,把那件校服套在了身上。男生衣服夸夸大大的,他个子又高,校服我穿在身上袖子长了一截,拉链拉到顶还是很宽松,一直盖到了大腿。 “那个……你不去考试么?”我小心翼翼的问。 成哥瞥我一眼,说:“老子不用去。” 我不知道这什么意思,想着反正他都这么说了,就不再管他,在包里检查了一遍,却怎么也没找到,急得想热锅上的蚂蚁趴在地上找。成哥站在一边塞了一口的饭,从后面踹了一脚我的屁股,差点把我踹倒在地上,说:“你能别像个屎壳郎似的在我眼前爬么,老子饭都吃不下去,你在找粪球?” 我慌张的说:“我的准考证不见了。” 他怔了怔,然后想起点什么似的,狠扒了几口饭,把空饭盒还给我又翻到了墙那边,我都快急死了,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往那边悄悄地露了个头,结果头刚伸出去,他就从底下站起来,正好撞到了我的下巴,让我一下咬破了舌头。 “妈的,你脑残啊!”他捂着头,被书包砸了又撞到我下巴,肯定气死了。 我捂着嘴,看他不耐烦的把一张纸团成一团砸到我脸上,挥手骂道:“滚滚滚!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我急忙把准考证展开检查,用手一点点珍惜的捋平。他坐在墙上也看了一眼,本来的暴躁消去了一半,喉咙里发出一个很感兴趣的音节,一把抓住我的手,“梁善?你就是那个灾星?” 我心里一突,在心里苦笑,没想到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被欺负成我这样,是不是也没几个了。 “你这手还真是六指,怎么长的?这么丑,跟个怪物一样。”他说着,还把自己的手跟我的对在一起比划着差距。我猛地把手抽出来,脑子里就像蒙了一床被子一样鼓鼓囊囊,没听到他又说了什么。我原以为他是个好人,可他也只是会把别人的缺陷当成笑话来羞辱而已,长这么大,这种话我听得还不够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那场考试我最后还是去晚了,缺考了一科,剩下的根本就是在别人的异样的目光里把题目做完。中午没吃东西,下午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响,不断引来嫌恶和嘲笑的眼神。我趴在桌上把脸埋起来,掩耳盗铃的觉得这样他们就不会看到我。 最后一场考完,我知道自己的成绩不会好,失魂落魄的往回走,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爸交代衣服的事,没出校门就看到魏卓带着几个兄弟站在门口,扭头向往一边走的时候,被魏卓几步追过来抓住了头发。 “臭表子!别以为早上有成哥在让你跑了一次,你就能跑第二次,我告诉你,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惹了我,我让你上不了学!”魏卓掐着我的脖子,我一阵窒息,想求救可周围的同学都看热闹一样说说笑笑的避开。 我憋得说不出话来,魏卓拉开了我身上的校服外套,抓着我的手喊大家快来看六指。 周围的人大笑起来,我咬着牙,拉着我的人忽然跑开,我以为他们放过我的时候,忽然被当头泼了一身的水,我头发上全湿了个透,眼泪又流出来。 我越哭越凶,抬头的时候,居然看到那个叫成哥的就在不远处靠墙斜站着,嘴里叼着根烟,路过的老师竟然没有一个人管。 他没有跟着别人笑,从口袋里翻出火机来把烟点上,吐出一口薄雾,没出声用口型对我说:“老子最烦别人哭。” 我浑身一僵,魏卓见我往那边看,也顺着回头看了一眼,正赶上他转身往校外走。一边一个女的也看到了,劈头给了我一脚,朝我吐了口唾沫说:“就你这种灾星还敢惦记我们成哥,少不要脸了,你他妈高攀不起!” 我收回视线,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低头紧紧握着拳头,忍受着他们的推搡,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在心里乱窜。我想咬碎他们的头,把他们全都杀了我就有好日子过了,可我不敢,人穷志短,我什么都不敢。 我被人踢开,抱着头缩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听到魏卓说:“算了,今天先不弄她,反正她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以后有的是机会整她,一回玩腻了以后可就没意思了。” 他说完其他人纷纷赞同,我又挨了几脚,他们才勾肩搭背的离开。 我浑身疼得快爬不起来,挪到洗手池那冲了把脸,低头洗着头发,鼻子也流血了,缓了好一会儿差不多把自己弄干净才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路过那个毛坯房,莫名的想看一看那个人在不在,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没敢进去,刚要走的时候,听到里面说:“你还要站多久,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人是吗?快点滚进来!” 我赶紧缩进去,看到他坐在地上,面前有一个挺高的窗户,可能就是从那里看到我的。 “找老子干什么?”他抽了一口烟,“别以为早上我吃了你的饭,你就能把老子当靠山,这世上没那么便宜的事儿。” “我知道,我没那么想。”我说。以前还真有人说过要罩我,不过那都是要钱的,一天几十,我哪里付得起。 他往我身上瞄一眼,嘴角冷冰冰的笑了下,“你果然是灾星,连一件衣服跟着你也他妈受罪。” 我低头扯了扯衣角,尴尬地说:“我明天洗好了再还给你。” “怂包穿过的,老子就当扔了。”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烟捻在墙上熄了,问我说:“知道你为什么被欺负么?” 我沉默,摇头又点头。他没什么表情,平淡的接着说:“因为弱肉强食,这就是规矩,你不一定有心犯错,但你弱就是对自己最大的错。” 成哥眯起眼睛,又接着问:“知道怎么才能不被欺负么?” 他说完,在我懦弱的低头中,冷笑着说:“你这种我见多了,被人欺负成包子也不敢反抗,自卑的等着别人怜悯,要是有一天有个人对你好点,你恐怕就会上赶着感激涕零。说白了,你其实就一烂货,你就这么下去,今天不被魏卓欺负,明天也会被赵卓王卓欺负个遍。你要觉得忍不了,有能耐就去弄死他,在这拿眼睛瞪我,屁用都没有!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你给他跪下让他骑在你头上撒尿,要么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灾星,让他给你跪下来磕头认错,踩着他的头告诉他,老子他妈现在就是有本事,就是混得比你好!” 003 为什么是他们 我狠狠一震,不是因为他这些话,而是仿佛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细微的颤动,掩在那分狠戾下的,好像还有另外更多与之不同的东西。 他高高在上,只能供我仰望,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很多想说出口的疑惑,都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吞了回去,转过身说:“对不起,打扰你了,我回去了。” 我刚迈了一步,听到他在后面说:“怂逼,等着吧,过几天你就知道我说的是对的。” 我停住脚步,一下子扭过头去看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说:“但我没必要告诉你。” 我没吭声,直觉一定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跟过去都不同,甚至比那些都要严重,我需要知道答案。可是,我该怎么做? 成哥看透了我的心思一样,我以为他要提条件,结果他只是说:“你要不想当个怂包,就他妈先把你这名儿给改了,梁善,良善?听着就是个受气包的料。我告诉你,这年头最不流行的就是这个。你自己是坨屎,就别怪围着你转的都是苍蝇。” 还有蛆。我脑子里莫名的冒出这么句话来,自然是不敢说出口,嘴角抽了一下。我的表情被他从一侧看在眼里,竟然也笑了一下,说:“还他妈笑得出来,我看你也没那么怕他们,怎么就不敢还手?” 我说:“谁都有点难言之隐。” 成哥挥了挥手,“滚吧,这事儿你要是躲过去了,算你欠老子一个人情,躲不过去,也跟老子没关系。反正到时候,你连想被魏卓欺负的机会都没了。” 我还没听出他有告诉我什么,见他重新叼上支烟,不打算再说下去的样子,只好出了门,一阵云里雾里。 幸好回去时我爸不在,我跑到里屋里把衣服换下来,烧热水洗了个澡,又把校服洗了晾上,才舒服的松一口气。 考完试出成绩之前都不用急着上学,我担心成哥说的那些话,躲着魏卓他们在家里待了很多天没有出门,我爸让我去捞猪草也被我用要复习的借口推掉。最多的时候,也就是在院子里给爷爷熬点汤药。 这天我把药盛好给爷爷送去,他看我的眼神很怪异。我们村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我又是被捡来的,所以他一直都看不上我,可是今天,他对我却是一种很温和的表情,喝了药之后拍拍身边的床,让我坐过去。 我如履薄冰,只沾到一点点床沿,爷爷伸手在我头上摸了摸,叹了口气。 后来我爸从外面回来,手里拿了一个纸袋,躲着我塞到了床底下的箱子里,坐在地上抽了会儿旱烟,跟我说:“下午你魏叔要进趟城,你跟着一起去看看,到药店里帮你爷买点药。” 魏叔就是魏卓他爸,是城里工厂的工人,以前我也经常跟他一起去城里买东西。跟魏卓不一样,魏叔对我很好,有时回来还会给我带吃的。 也是因为这样,才刺激了魏卓的嫉妒心,在学校里变本加厉的欺负我。大人之间的世界对当时的我来说太复杂,我怕如果我把魏卓的事说出来,我们家和魏叔的关系会变味,所以当着魏叔的面一直都说哥哥对我很好。 下午魏叔到我们家来,给了我一包糖让我到外面吃。我开心的剥了一颗放在嘴里,把糖纸用水洗干净,捋平了放在眼前,透过那张纸看到的太阳光都是彩色的。我舍不得扔,把它收在口袋里,剩下的糖珍惜的放在了书包的铅笔盒里。 魏叔跟我爸聊了很久,我在外面逗小猫,隐约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城里的好人家,一万块钱什么的,旁的没有听清。 下午进了城之后,魏叔接了个电话,说厂子里出事了,要立马赶过去。我忙说自己可以坐公车回去,魏叔拍了一下大腿,说那可不行,我对这里不熟不安全。 我当时心里一暖,魏叔想了好一会儿,说:“这样吧,我有个以前的工友就住在这附近,我跟他说一声,你先在他家待一会,我很快回来接你。” 我实在不擅长跟陌生人打交道,犹豫了一下,看魏叔急得满头大汗,还是点了点头。 那个工友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喝得醉醺醺的,头发有点秃,屋子里全是空酒瓶,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臭味,胃里直犯恶心。 我叫了声叔叔,他不冷不热的嗯了声,把魏叔送到门外关上了门。 我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无所适从的呆站着,听到他们在外面说话,好奇之下凑过去趴到门板上偷听。 男人在抽烟,魏叔问他:“你确定真的没事?” 男人不耐烦的说:“放心,这儿跟你们那小破村儿隔得远着呢,就算真有什么,也传不到她家去。” 魏叔没说话,男人很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说:“兄弟你就把心放肚子里,等我把这丫头送到穆老板那儿,你那点债就抵了,要是老板高兴,说不定你还能有更多的甜头拿,上次的钱都收到了吧,哥还能骗你不成?” “话是这么说,我就怕万一老梁头要是知道了,要我以后怎么见他?我之前跟他说的时候,可是说是把善儿送到那户人家享福的,人还愿意出一万块钱当补偿。唉,你说老梁头这半辈子了,守着这么个闺女,要不是真穷得没办法,怎么舍得这么做?这骗了他,我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放呐。” “得了吧,你以为你把这丫头弄出来,他们心里就没数?要是自己好好的女儿,家里再难,他能舍得卖给别人家当丫头?更别说是给一个得了痨病的老男人了。”男人压低了声音,阴森的怪笑几声,“到底是捡来的,怎么说都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时心软还行,他还能软一辈子?这么多年,长这么大正是烧钱的时候,再善的人也早腻了。” 我愕然愣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只剩了一个干瘪的驱壳,连眼泪也流不出来。 成哥的话我终于明白了,是我的视角太狭隘,只顾躲着魏卓,忽略了身边其他人。 可是,就算我想到一切,再怎么防范,又怎么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会是他们? 一个唯一待我好的叔叔,一个把我捡回家不顾别人反对把我养大的恩人。 那是我爸啊! 我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两步,踩到了一个啤酒瓶,瓶子咕噜噜撞到桌腿上,发出砰地一声声响。门外的交谈声停了,外面的光照进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魏叔瞪大眼睛看着我,秘密被我发现露出的满是震惊和恐慌。我挣脱那间房子往外跑,被男人一脚踹了回来,后背磕在茶几的角上,上面的易拉罐也滚下来砸在了我身上。 “妈的还敢跑!”男人张口骂了一句,跟魏叔说让他回去等消息,我像个傻逼一样还抱有希望,求救的看着魏叔,他却头也不回的从我面前离开了。 那个男人折返回来,拉起我的领子说要带我去见老板。 我紧紧攥着拳头摇头,一狠心,抓起被我踢过来的酒瓶朝他的头上砸了过去! 如果所有人都抛弃我,所有人都负我,我又需要有什么顾忌,为谁着想? 成哥说得对,如果我现在还不反抗,就活该被人当成孬种欺负,谁也不会怜悯我,他们只会更变本加厉的毁掉我。我若是不甘心,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的把失去的尊严都讨回来! 我用了全部的力气把酒瓶砸下去,他早有防备,还是没有完全躲开,瓶子在他肩膀上哗得炸开,划破了他的脖子。我咬牙把手里断掉的瓶子朝他的动脉刺过去,这次他反应灵敏的避开,抄起身旁的凳子扔在了我身上。 他嘴里骂着脏话,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找了根绳子把我绑了起来,封上嘴巴,用一个袋子蒙住头扛出去扔进一辆车里。 周围漆黑一片,我完全辨不清方向,一直到车停下来,又被人抓了出去,在一个地方停下来,有人从背后踹了我一脚,把我按着猛地扯掉了我头上的袋子。 忽然亮起的光线让我很不适应,眯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这个地方的样子。面前是摆满酒水和果盘的茶几,沙发上坐了几个男人,有的怀里抱着几个漂亮的女人,一块儿说说笑笑。 “穆老板,姓魏的找的女孩儿带来了,才16,以前特别老实,绝对是雏儿!”带我来的人到一个坐着的男人面前弯着腰谄媚的笑着,满脸都是讨好。 我看向那个穆老板,他一身西装板板正正,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了上去,修长的双腿叠在一起,手里拿着一杯酒,抬眼审视的看向我,冷峻的问那个男人,“都办好了?确定没问题?” 男人点头哈腰的说:“错不了错不了!这丫头还上着学呢,不会有岔。” “带过来。” 004 还想干什么 穆老板话音刚落,就有人把我拖到了他脚下。我被人按着跪在那里,身上还有那个男人的血,看起来狼狈至极。穆老板身旁的男人开了一瓶酒,捏起我的脸对着浇了下来。 酒水顺着流进我的眼睛和耳朵,辣的眼睛生疼,脸上很快被盖上一条毛巾,柔软的触感对我而言却丝毫不是享受,被几下擦干之后,还是无法睁开眼睛。头发被人拨开,嘴上的胶带也被用力的扯下,刺痛传来,好像整个嘴巴都不是我的一样。 我又一次不争气的哭了,眼泪冲淡了酒精的刺激。穆老板捏着酒杯,在我脸上轻轻摩挲着,俯下身来淡声说道:“长得还不错,身材差了点。听说你家境不好,给你个赚钱的机会,做不做?” 我想也没想,忙不迭的摇头,被他抓住头发使劲儿往上一扯,让我看着他,面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好像在检查一个新买的玩具那样,喉间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嗯?哑巴?” 我吞了吞嘴巴里的干涩,在这个晦暗的环境中,连舌头都不会打弯,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做……我是来买药的,你们让我走吧……” 我眼里不断地流出水来,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软弱,连保护好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哪怕我力气再大一点,再有勇气一点,都能在还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把那个跟魏叔交易的男人打倒,从他手里跑出去。 “买药?”他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手臂搭在腿上,离得我更近,手指在我嘴唇上抹过去,用无害的语气对我说:“要论卖药,不会有人比我更在行。”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他直起身子,捏着酒杯饮一口,靠在沙发背上惬意的躺着,对人说:“把她带下去挫挫锐气,过几天洗干净好好打扮打扮,给张老板送去。” “我说了我不做!你们放开我!”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吼了一声,使上吃奶的劲儿挣扎。背后压着我的人在我背上狠狠地踹了一脚,把我踹得往前一趴,头磕在穆老板的膝盖上,又一次被他抓着头发拉起来。 我恨透这些人了,抬起头不顾头皮的疼痛,张嘴朝他的手上咬了下去。周围的人吃了炸药一样冲过来拉我。我死死地咬着他的手不放,下巴被人掰得生疼,半边脸都要被撕开。我一边流眼泪,一边狠狠地撕咬他手臂上的一块肉,嘴巴里已经有了血腥,牙齿下面甚至能感受到快要被咬断的细小血管。 等我受不了被人拉开的时候,看到穆老板手上已经有了很深的一个牙印,伤口流着血。有人拿了毛巾和冰块放在他面前,他只把毛巾接过去,垂眼看了看手上的痕迹,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微笑着说:“牙倒是挺齐,力道也还够,你嘴上本领是不错。” 说罢用皮鞋的尖在我腿上踢了踢,说:“这么快就要往我腿上撞,你很急?不过你搞错对象了,你要服务的人可不是我。” “混蛋!流氓!”我骂道,朝他啐了一口,被人抓过去抽了好几个巴掌,这会儿我的头绳早就不知道掉在哪儿,干枯的头发散乱着,被人扇的两边脸都肿了起来,两腮火辣一片,活像个疯婆子。 穆老板有条不紊的擦着手上的血,冷漠的说:“你叔叔赌博欠了我的债,又收了我的钱,答应把你卖给我,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说话前最好先看清楚局势,能让你少吃一点苦头。” “把她带下去。” 我看着周围早已变得严肃的人,脑袋里嗡嗡作响,慌张的吐出一句:“我不是处!穆老板,是我叔叔骗了你,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话音落,在一片静谧里,穆老板看也没有看我,垂目从桌上拿过一支烟顾自点上,在薄薄的烟雾中沉沉的唤了一声:“阿清。” 在一旁角落里站着的一个年轻男人立刻上前,在我肚子上用力踢了一脚,一只手就把我从束缚中抓出去,扫掉了茶几上的酒,猛地把我按在上面。我惊叫一声,手被人抓着叠在一起拉到了头顶。他力气大得很,我整条手臂就像被钉在那里一样,丝毫动弹不了半分。 惶恐中听到穆老板说:“既然不是处子,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你们谁若是有兴趣,都可以陪她玩玩儿。” 我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没想到居然弄巧成拙,此时改口已经为时已晚,有几个男人都推开了身边的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流着眼泪,被逼急了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对他说:“我没本事我认,你们羞辱我,算我这辈子倒霉,有种你们就别让我有机会翻身,你们要是整不死我,我将来一定要你们拿命来还债!” 他们愣了一下,转瞬大笑起来。 我没有再反抗,直直的看着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有一个对我的眼神不爽,又甩了我一个耳光,我咬牙瞪着他,就在他又要动手的时候,那个穆老板喊了停。叫阿清的男人立即把我的手放了下来,我条件反射一般,推开那些男人从茶几上下来,腿一软直接瘫在地上,强忍着手臂的颤抖把衣服整理好。 穆老板起身走到我面前,垂目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沉沉的说:“我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一个学生,没资本跟人斗,我要是愿意,随时都能玩儿死你。你可以不服,那就记住了,我叫穆言,十年之后来找我报仇,我等着。到时候,如果你比我强,我保证没有二话,立刻给你下跪磕头,端茶认错。” 那时他把话说的像一句平常的戏言,可没用十年,当他真的在我面前跪下来的时候,我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 我心里砰砰直跳,这些话成哥也说过,上一次听到我是懦弱的,这一次,我心里某些失去的东西好像又重新捡了回来。撑着茶几站起来,抬头直视着他的视线说:“我会做到的,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后悔。” “自然。”穆言侧了侧头,让阿清打开了包厢的门,我下意识的看向外面,看着那些属于自由的光芒,不由得迈出了脚步,却被拦了下来,听到穆言说:“我可没说过就这么容易放过你。” “你还想干什么?”我冷冰冰的看他,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你家里拿了我的钱,却坏了我的生意,你就打算这么让我吃这个亏?” “我回去……会还你。”我说着,可心里却在想,我还回得去么? 穆言扬起嘴角,“当我是傻子?” 我缄口不言,僵持到我快撑不住的时候,穆言开口说道:“两个月内,给我送三个女孩儿过来,要求你知道,做不到----” 我惊愕的看向他,听到他一字一顿缓缓的说道:“我帮你报仇,取你全家性命,如何?” 魏叔和我父亲,他们卖了我,可他们曾经真的对我好过,纵然他们有天大的不是,我也不可能要他们死。但答应穆言的要求,我又怎么会做得到,那是人啊,又不是可以随随便便交易的物品,我要到哪儿给他找三个女孩儿带来。 我进退不得,穆言在我背后推了一把,示意我可以离开。我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在出门之后,阿清便慢慢把门关起来,透过还未关严的门缝,我听到有人在问:“穆总,就这么把她放走了,可不是您的风格。” “放不放,她对我都没有任何价值,不如趁早利用一下收回本钱,我若是把她带出去,怕会砸了我穆安馆的招牌,吓坏了客人。” 我余光看到穆言挑了挑手指,平淡的对他们说:“那丫头,是个六指儿。” 我凛然一震,踉跄的扭头离开。 从我们村子到这里坐车需要好几个小时,我身无分文,又没有办法跟人求助,身边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交错复杂的立交桥,我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有勇气跟陌生人开口问路,疯子一样顶着满身的伤走了整整一夜,在路上遇到一个好心的阿姨,说要载我一程。 经历了那样的事,我的防备心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点,连连拒绝,快步的往前跑,结果阿姨跟上来拉住我,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妹妹,你这样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你放心,我没有坏心,你告诉我你家在哪儿,我给你拦辆车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言语间流露出的善意让我红了眼眶,说了声谢谢之后,她找了一个包车的电话,一直看着我离开才走,还把自己买的面包也给了我。 我坐在车上泪流满面,我不奢求这种善心会更多的施加在我身上,只求这世界对我少一点恶意,让我能够平平静静的度过余生。可是现实却总是为人所愿,像来自地狱的恶魔一样,一次次做出让你恶心的事。 我重新回到那个薄凉的村子,还没有站稳,就看到了蹲在村口玩儿牌的魏卓。 我快走几步,希望他不要看到我,但下一秒就看到他站了起来,指着我说:“哎,你们快看,那个六指灾星又回来了啊!” 005 梁善,你有种 他身旁一群男生烧了屁股一样跳起来,瞪着眼睛看我,“卧槽,这妞儿不是被你爸带出去卖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魏卓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很快闪过,眼神里的光芒又亮起了起来,说:“管他的!哥几个正愁无聊呢,回来了正好,今儿没人护着他,咱们就跟小灾星玩点刺激的,看她那个样,说不定正想着哥们儿呢!” 几个人哄笑,朝我走了过来,互相说着反正我以后也会被卖出去,就算他们弄死我,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大概就是那天,为什么魏卓会对我下手的原因。 魏卓第一个走到我面前,摸着我的脸说:“梁善,你现在真是越长越像个妖精了,看这小脸滑的,哥哥都不舍得打你了。” 他做出沉思状,说:“我记得,那时候我们给你拍艺术照的时候,你还没这么漂亮,皱巴巴的,跟个猴子一样。” 他口中的艺术照,就是当年换班服时,那些男生在我身上拍的那些。 他用力的捏起我的脸,在肿起的地方用力的揉捏,对其他人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你们说是吧?” “是啊,真是丑死了,你看她的眼和鼻子,都皱成一团了,真恶心!” “卓哥你真是太幽默了,这哪儿是像猴子啊,猴子可比她漂亮多了!” “哎呦呦你们看她那样儿,你们说她现在长这么白,是不是让谁的那玩意儿给滋润的?”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我小时候的确不好看,因为营养不足,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个子长得又矮,睡不好熬夜熬得眼皮耷拉着。这些年村里给我们家拿了补助,尽管只是杯水车薪,至少人能吃饱饭,我努力调整自己,不受外界那些事物的影响,到今天才看起来精神些,但比起同龄的女孩儿,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而且我的肤色是一种长时间不见光的病态白,内心的自卑和被人欺凌的恐惧,让我没办法像正常人那样子阳光下生活。我就像一个吸血鬼,他们是猎人,可他们抓我,确确实实是为了作恶。 魏卓伸手抱我,搂着我的腰,用恶心的语气说:“来,让哥哥看看你的小手~” 说着就把我的左手攥住,哈哈笑个不停。 “最后一次了。”我低着头,语气里带着难掩的颤意。凌乱的发丝垂在眼前,挡住了我的视线,目光所及之处,相隔的一根根发丝,都像一根根钢筋,把每一个地方都铸成了一座座牢笼。 最后一次了,被人拿着身体的缺陷羞辱,一言不发的沉默面对恶意…… “你说什么?”魏卓没有听清我的话,把耳朵附过来笑着要我重复。 我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挣脱,站在原地紧紧攥了起来,眼睛盯紧了他的头。下一秒,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挥拳砸了过去,紧接着便奋力踹他的身体,用力之大连我自己都差点摔出去。 魏卓没有防备,被我打得一个踉跄,瞪大眼睛诧异的看着我,指着我吼道:“哥几个给我弄死这个表子!” 我抓起离我最近的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在他们涌上来的时候,抓着离我最近的一个人的肩膀狠狠地砸。我的力气当然比不过他们这些男生,可再怎么样,一个人的话,也不可能扛得住这么多次的打击,没几下他就捂着头倒下了,弯着腰哎呦哎呦的叫。 最后我被魏卓一脚踹飞出去,直接栽倒墙脚爬不起来。魏卓兜圆了胳膊抽了我一个嘴巴,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操你妈的杂种,你还敢还手!看来那件事你还是没长教训,小心老子让你赔到倾家荡产!” “你现在没有威胁我的资本,魏卓,我不是那个几岁的孩子了,我不怕你整我。”我咬着牙,声音嘶哑,手指扣着砖缝,磨破了层皮才站起来,眼眶热了起来,眼泪不断地流出,却是笑着对他说:“因为我一无所有。” 魏卓愣住了,我忍着疼痛,对他说:“你可以再去恶人先告状,但你不会再拿到一分钱!我现在什么都没了,你再怎么整我,就算我得不到更多,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我什么都没了!”我又一次的重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魏卓。 他们几个人全都傻了,我抬手摸一把脸上的泪,抬起了左手,把那根多出的手指暴露在他们眼前,说:“你们针对我,不就是觉得我跟人不一样,因为这根手指就把我当成灾星!这是让你们看到这样的我,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但是我不是因为你们才这么做,这么多年,我受够了。就算没了这根六指,我也迟早会让你们知道,我就是跟你们这群垃圾不同!” 我用右手握住了左手上多出来的肢体,握紧这十几年的屈辱,说完就往那个家的方向跑,一路上摔倒了好几次,没有回头去看他们有没有跟过来。 我要斩断这一切,跟那个懦弱无能的过去彻底告别! 家还是那个家,什么都没有改变,可迈进院门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地方再也不属于我了,它在我的心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冲进厨房,从墙上取下了那把我爸用来杀猪的砍刀,拎着它出了厨房的门。 这时我看到魏卓他们都聚集到了门口,一个个张望着我,见我拿刀出来,都吓得往后推了一大步。这一退,我才看到成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也站在那里,倚着门框嘴里叼了支烟,眼神冷冰冰的望着我,一动没有动。 我浑身一颤,看到我爸和魏叔从里屋一块儿走了出来,一见我眼睛发直,激动的叫着我的名字:“小善……小善你回来了……” “别过来!”我拿刀指着他,不让他上前,魏叔就站在他身后,也许是怕我说出他把我卖给穆言的真正目的,腿抖得厉害,满头都是冷汗。 “小善你把刀放下!”我爸在哭,干瘪的脸上,深陷的眼眶通红发肿,哑着嗓子说:“是爸爸对不起你。” 我看着他那张苍老的面孔,心里顿时软了下来,可他的下一句话,又重新把我打回地狱。 他说:“你爷病得重了,我需要钱才能给他吃得起好药,小善,你也理解理解我,我就那么一个爹啊!我养了你十几年,供你读书,没亏着你吃喝,你也该为我想想了。你回去吧,穆老板是个好人,他会给你找户好人家,你在哪儿不比在我们两个老头子手里强?就算是你受点委屈,跟了那个得了痨的老板,他活不了多久的,我养你这么多年,还不值得你委屈那么几天吗?” 我愣住了,原来那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他根本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相反的,他清清楚楚。 不光是我,连魏叔也愣了,门外那些孩子早就被家长驱赶着散了,围着的都是懂得世故大人,此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安静的只能听到风的声音,像要带走一些东西一样。 如果穆言没有放我,那我现在会在什么地方?跟一个得了传染病的男人在一起,连明天的生死都不知道? 我终于把手放在了那张充满牲口血液的案板上,木头腐烂的味道就像我丢掉了一半的灵魂,恶心到让人作呕。我举起手里的刀,一言不发的砍了下去! 疼痛传来,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我看着滚在地上沾满泥土的那节残肢,却觉得恍若重生,紧紧攥着左手的手腕,忍住牙齿的颤栗,走出几步,眼前一阵阵发晕,对我爸说:“我今天回来,不是为了要继续做你的累赘,你放心,我不会留下。” 我爸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我流着眼泪,凄厉的对他说道:“但是我也不会去穆老板那里。在这个家里我从小就帮你照顾爷爷,什么苦活累活都没有抱怨过,这么多年我不欠你的!而你手里握着最锋利的武器,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用它来保护我!你现在根本没有资格来要求我为你付出!” 我恨他的懦弱,他让我变成一个不管被怎么欺负都不敢还手的废物。 “可是我也应该感谢你,当年在那条河边把我抱回来,让我能活到现在。”我哭着在他面前跪了下来,说:“我今天谢过你的养育之恩,就再也不会回来,只要我有出头的一天,我一定会把你给过我的,通通报答给你!” 我不顾别人的目光,在他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走到自己睡的地方,把仅有的几件衣服和成哥的校服塞进书包,背在身上,推开门口的人跑了出去。 再见了,这个给过我最疼,也最幸福回忆的家。 我失魂的走到村碑那里,靠着那块石碑瘫坐了下来,手一直在流血,疼痛却已经麻木,整只手失去知觉一般,只偶尔看到它不受控制的抽动。 我抱着书包,把脸埋在里面,没一会儿闻到一股烟味,抬头看到成哥正站在我眼前,烟头夹在指尖,燃了一半。 我把他的校服拿出来,看到上面的血迹,低下头去掩饰着夺眶的泪水,哽咽地说:“对不起,衣服又弄脏了。” 成哥没有说话,把烟扔在地上,用脚捻灭强行把我拉了起来,扯断了我书包的背带紧紧地绑在我手腕上。那件校服一抖,盖住了我满身伤痕的躯体,一把把我搂在怀里往村子的外面走,目视着前方对我说:“梁善,老子没看错你,你他妈有种!” 006 我也是只虫子 他语气有些痛快,我仰头看着视线里的半张侧脸,冷静,刚毅,在阳光下一笔笔勾勒的轮廓分明,透着一股不属于同龄人的别样的气息。 我头脑昏涨,逆光下只能看到一个嘴角微勾的剪影,好像村里人家过年剪的窗花,任凭外面风吹雪打,隔着那一层玻璃,永远火热猖狂。 他揽着我的手臂收得很紧,代表着力量的肌肉隆起,紧实的贴着我的肩膀和后背,怀里的温度穿过我们两个之间的布料,依旧把我的身体烧的滚烫。 我就这么跟着他,受了蛊惑一般,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明天在哪儿。 成哥把我带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见到医生的那一刻,我就没了力气,整个人摊在了成哥怀里,之后再发生什么事,一件都记不清了。 我在梦里大哭了一场,醒来的时候,满脸都是泪水,成哥坐在我身边,手里拿了纸巾,似乎是想要为我擦干,见我睁开眼睛,手便收了回去,从口袋里掏出烟来,拿着手里轻轻捻着,那些纸巾全扔在了我身上。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上散了驾似的,一动就疼出一身冷汗。 “你想干什么,可以跟我说。”成哥把烟塞进嘴里,又把纸巾捡在手里,叼着烟卷给我擦着脸,那双大手覆在我脸上,动作却异常的轻柔,嘴上一边嫌弃的说:“哭得像个鬼一样,真难看!刚说了你有种,就他妈给老子丢人,都昏过去了也不安生。” 我嗓子里干疼,张开嘴发出一个音节就疼的要命,被用胶水黏在一起似的。 我眼睛又红了,试了好几次才说:“我想喝水。” 成哥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没找到有水壶,骂了一句,又瞪我,“事儿还挺多,让你喝老子的口水!” 我听着冲他笑了一下,他把烟拿下来,自己出了门。 我这才打量着这个房间,是医院输液的地方,这么小的屋子,紧挨着放了四张床,只不过现在其他的都是空的,所以看起来很宽裕。我的手大概缝过针了,用纱布包了起来,或许也打过麻药,因为现在还不太疼,而我的头却沉得不像话。 成哥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大杯子,另一只手还有一个很大的橘子。 “成哥,你哪儿来的杯子?”我艰难的出声。 他瞥我一眼,“外面垃圾堆里捡的,喝不喝?” 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抿了抿嘴点头,“喝。” 他眉眼一挑,不屑的嗤了一声,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小刀,打开插在了那个橘子上,在里面胡乱插了几下,把果肉都捣碎了,倒过来放在杯子上面,用力的把果汁往外挤,冷冰冰的对我说:“隔壁大娘给的,说什么病人刚醒过来喝白开水没味儿,加个橙好喝点,真他妈穷讲究。” 我又看眼他手里被捏扁的那个水果,原来不是橘子啊…… “能起来么?”成哥把橙子的汁挤干了,拿着杯子到我面前。 我左手不能用力,尽可能的把身体往右偏,背后撞在茶几上那一下开始发作了,呈现一种肌肉的酸痛,我咬着下唇,再动的时候,一条手臂从我颈后探了过去,就像他搂着我把我带出村子那样,稍稍一用力,就把我扶了起来。 他在我身后的空处坐下,让我靠在他怀里,另一只手把杯子递到我嘴边,“喝吧,不烫。” 我小口的吞咽着杯子里的橙子水,味道有一点酸酸的。 喝完了又重新躺下之后,成哥坐在旁边抽烟,我望着天花板发呆,忽然想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好几次偷偷看他一眼,开口又不知该怎么问,在腹中组织着措辞,想好了,再看过去时,被他抓了个正着,挑起唇来问我:“老子长得有这么好看?” 我额头的筋突突跳了跳,不知该说好看还是不好看。 他个子很高,比魏卓还要高出半个头去,身材细长,可是肌肉又很结实,睫毛下面的眼睛黑的发沉,不管是笑是怒,总是带着一身的痞气。 “成哥。”我摇了摇脸颊的内侧,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抽一口烟,言简意赅的说:“蒋天成,天地的天,成败的成。” 蒋天成。 我默默在心里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儿,在他抽完那只烟的时候,我记起来了,我知道这个名字。 以前魏卓他们身边那群小姑娘就老是提起,说七班的蒋天成打架动手特别狠,刚上初一就单枪匹马端了他们年纪的老大,之后又拉了一帮人把二三年级的头头也干掉了,轻轻松松混了个老大。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学校,消失的无影无踪,后来升二年级一直升不上去,连留了两年的级。不过这些那些女生都不在意,他们说的最多的是蒋天成长得很帅,扛了我们学校的旗,连一个女朋友都没找,特别孤傲。 我们学校总共就七个班,七班是最乱成绩也最差的一个班,我就算被人欺负学的费力,成绩也处于中上游,是在三班,跟他们不是一个楼层,蒋天成在他们口中又神出鬼没的,我没见过想不起来,也算是件正常的事。 “跟你爸掰了,以后什么打算?”蒋天成开口问我,“高中还上么?”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离开那个家,连户口都没有,而且这次考试成绩也不会好,其实我是一时脑热才做出那些事来,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而且,我还欠着穆言的债。 “你这脑热还真成,连手指头都能剁得下去。”他略带嘲讽的笑了下,冲我竖了下大拇指,“牛逼!” 我说不出话来,蒋天成再度吸了一口烟,说:“但是我最欣赏你的不是这,而是你最后那三个响头。” “我喜欢恩怨分明的人。”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称赞,还是很不习惯,没有回应。 我在医院住了几天,费用全都是蒋天成垫付的,出院那天拿到单子,看着上面的数字我呆了,这么几天居然花了快三千块钱,光检查费就一千多。 “看你这穷酸样儿,人家交朋友请吃饭,你就当老子请你吃了顿药,不用惦记着还,以后请回来就成了。”蒋天成看我一眼,把单子抢过去塞进盛药的袋子里。 我听着他荒唐的理由,完全笑不出来,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出院之后我们俩沿着路边的林荫慢慢散着步往一个方向走,走到一个施工工地附近的时候,身上穿的还是他的校服。 蒋天成问我是怎么逃回来的,我不敢骗他,只好把穆言嫌弃我是六指的事说了。 “哦,穆言我知道,以前就一孤儿,后来不知道怎么发达了,建了个穆安馆,做夜场生意。早些时候捡了两个孩子,一个叫穆生,年纪比你还小,还有个叫穆清,是他的助手,听说干架是一把好手。” 蒋天成视线轻飘飘的从我眼前扫过,若有意味的问我:“是他的话,应该不会因为你是六指儿,就这么把你放了吧?你答应给他做事了,还是他又威胁你别的?” “他让我给他找三个正常的女孩儿……”我整张脸憋得通红,不好意思说出穆言所要求的条件。 蒋天成冷淡的笑笑,问我:“你给他找不找?” 我摇头,他抿嘴沉吟片刻,把手里的烟盒扔给我,说:“给爷们儿点根烟,往后就跟老子混,信得过,这事儿我帮你想办法。” “你也是个学生而已,能有什么办法。”我跟他接触的多了,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坏,说话就随便了很多。 蒋天成不悦,揪着我肩膀处的衣服,“而已?梁善,你敢怀疑老子,小心老子弄你!” 我知道他不会对我做什么的,也不怕,只是摇了摇头。 蒋天成问我:“你觉得,人和蝗虫哪个更厉害?” “当然是人。” “对,人抬抬脚就能把他们踩死。”他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说:“但你见过蝗灾么?” 我愣住,脑海里浮现出漫天蝗虫熙熙攘攘,如同一只恶魔之手,披盔戴甲,所过之处,皆是一片狼藉。 “人在没有力量的时候,找个能依靠的帮手,这不丢人。” “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也是只虫子,也需要同伴,你这性子,合老子胃口。”蒋天成自然地揽过我,用下巴指指我手里抱着的烟盒,“来,点上。” 007 反正也不是真的 他的动作或许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顺手那么做了,可我长这么大,都没跟谁这么亲密过,还不止一次。 我半低着头,鬼使神差的捏出一支烟来,另一只手用火机打了两下。 “这样不好点,放嘴里吸一口。” 我心里咯噔一跳,还没有痊愈的手被他轻轻握住,捏着的那根烟放在了唇边,在我嘴唇上碰了碰。 我摒了呼吸,试探的张开嘴巴,把烟嘴含住,右手的火机按下去,金色的火苗立刻在眼前蹿起来,活跃的跳动着,燃烧着面前的烟卷,留下一部分在指尖,阳光下一点点不起眼的光亮。 那一口烟吸完,没有觉得很呛,只是口腔里被侵蚀的发麻。我皱起眉,连忙把烟拿下来,笨拙的把烟吐出来之后,嘴巴里还残留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并不好受。 蒋天成笑了,从我手里把烟接过去,毫无忌讳的深深地吸了一口,一下子就下去半支,烟灰挂在上面,手指灵活的一弹,零零散散的落在了地上。 他的手还搭在我肩上,我心跳加快,刻意的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看着工地外面围起来的蓝色铁皮,脑子里什么都空了。外面的风吹在脸上,带去了几分清凉,而贴着蒋天成的那一侧,还有着独属于少年的温度。这些亲昵的动作,就像那些从侧面吹来的风,一直钻进了我的胸口,温柔又残忍的在心窝里扎下了根,不断的扩散。 蒋天成说他有一帮兄弟,我们要跟他们汇合得去祁宁市市里。 提到那个地方我怵了,想到有可能会遇到穆言,更多的是难堪。 “不用担心,一切有老子罩你,到那儿,哥几个保你什么事儿都出不了。” 蒋天成读懂了我的心思,用一种保护的姿态把我圈在怀里,就像一束炙热的阳光,融化了我身上的冰点。 我跟着他去了祁宁市,在路上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 他不是我们镇子的人,在那里上学纯粹是因为小地方管的没那么严,耍点手段贿赂贿赂校长不去读书也能毕业,他主要活动的地方,还是祁宁市。蒋天成那几个兄弟也是祁宁本地或者外地过去读书的学生,他高中会回去上,到时候跟这些人一块儿,把高中混完,在祁宁打出一片天来,还要做老大。 我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做老大,他抽着烟,说:“为了自由,为了正义,也为了活得更好。” “人只有手里掌握了权利,才有为自己选择生活的机会,老子不愿意做别人的傀儡,就算要死,也得自己站在顶峰往下跳。” 我不懂,觉得怪怪的,他揽着我,临上车前最后问我:“这一趟出去,要么出人头地,要么客死他乡,想好了吗?” 我坚定的点头,心里清楚,这一走,不管是好是坏,对我的人生来说都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起点。 几个小时的车程,到了祁宁之后,蒋天成在车站附近,熟门熟路的把我带进一家网吧,跟老板打过招呼,到角落的一台机器前坐下,顺手把电脑打开,让我自己玩儿。 我点了点头,看他起身去柜台那里拿饮料。 在一些叛逆的行为上,我始终是乖乖女,在这之前从来没有进过网吧,碰电脑只有在学校上微机课的时候才会有,自己本身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所以操作很生疏。蒋天成回来的时候,我握着鼠标,完全不知道该玩儿什么。 蒋天成拿了几瓶外形像啤酒似的饮料,用牙咬开盖子,给了我一瓶绿色的。 他熟练操作着面前的电脑打开一个游戏,屏幕里的人浑身金光闪闪,挥着大剑砍怪,顺着一条小道一路杀过去,各种华丽的光效看得我眼花缭乱。 蒋天成嘴里叼着烟,熏得眼睛眯着,游戏里的小人杀到最后的大boss时,我听到身后传来砰地一声,紧接着就有一双手啪的拍到了蒋天成肩膀上。 “我靠我靠我靠!成哥你终于回来了,哥几个都想死你。哎哎哎,这女的谁啊,成哥不会吧,你他妈终于开窍了,这是嫂嫂吧?是不是是不是?你出去这么久不会就是为了把嫂嫂带回来给我们看吧,哈哈哈……” 聒噪的声音一连串的在我耳边响起,话说的很大声,引得半个网吧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蒋天成被他这一拍,不少烟灰掉在键盘上,手掌整个按在了上面,屏幕上的小人被毫不留情的砍了一刀,瞬间倒在了boss脚下。 我看着蒋天成的嘴角抽了抽,嘴里的烟吐在地上狠狠一踩,抓住肩膀上那只手反方向掰了过去,一拳砸在来人的头上,怒道:“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别他妈在我打boss的时候碰我,这一死掉多少经验,你他妈今天晚上全给老子刷回来!” “哎哟成哥,疼!手快断了,我错了,我刷,我现在就刷,你快放开啊!嫂嫂救我!”染了一头红毛的男生咋咋呼呼的冲我伸出手。 我被他一声嫂嫂叫红了脸,蒋天成毫不留情的把他另一只手也掰了过去,网吧里顿时传出一声震天响的惨叫和其他人幸灾乐祸爆发出的笑声。 “赵羿,能不能行了你?昨晚刚通宵今儿再一宿能熬么?你说你手贱个什么劲儿,老大都被你害死多少次了,还数的清吗?”一个胖胖的男生冲他挑衅。 “去你妈的肥霖,再多嘴弄你!不服出来单练!” “咳,羿哥,哪能不服啊,玩笑玩笑,快坐,今天的任务还没刷呢。” 赵羿抬脚把椅子踹开,一屁股坐下,大剌剌的跷着腿翻他一记白眼。 转眼间,刚才还闹腾的几个人全都坐到了各自的位子上,默契的打开游戏啪嗒啪嗒的敲起键盘来。 我僵直的坐着,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打招呼,可赵羿对我的称呼实在是太羞人了,我整张脸滚烫,绞着手指刚要开口,蒋天成就转头看了过来。对上他的视线,我像是偷窥被人发现的孩子,第一反应就是低下头去,不自然的握着鼠标在主页上翻来翻去。 “干什么?害羞了?”他语气满不在意,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 我没吭声,他说:“没事儿,这都是我们自家兄弟,大家伙儿在一起块没事就扯扯皮开个玩笑,你让他们叫去。” 我心头的羞怯还未消去,话到这里更添了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可他下一句就让我知道,我根本是在自作多情。他说:“反正也不是真的。” 打完游戏,到中午的时候,一个个子又高又壮,长得黑黑的大块头从前面站起来,看起来呆呆的,走到我们这边来问要吃什么。这一排的人立马咋咋呼呼起来,我戴着耳机,听不清他们说话,不太好意思这么跟着他们蹭吃蹭喝,索性没吭声,装没听到。 “嫂嫂,你要什么?”赵羿几乎在我刚下了决定的时候就大声的喊了我一声,特别活跃的跑过来抢走了我的耳机,咧嘴笑着问:“红烧牛肉,香菇炖鸡,还是海鲜和辣子,随便选!” 我被他报的菜名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用这么破费的,还是你们去吃吧,我不饿。” 赵羿哈哈大笑,被蒋天成砸了一个爆栗,合上了张大的嘴巴。 我太害怕了,我从小穷惯了,真受不了他们这种程度的挥霍。好在有蒋天成在,帮我解了围,跟大个子说:“她跟我一样,其他照老规矩来,给她拿杯奶茶。” 说完看我一眼,跟我介绍道:“他叫韩杰伟,我们吃饭都是让他带的,个头大跑得快。” 我抿抿嘴角,对韩杰伟笑笑,说:“伟哥,麻烦你了。” “噗----”赵羿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看着蒋天成的脸色,硬生生往回憋,脸憋得发紫,最后还是没忍住,喷了肥霖一腿,拍着韩杰伟说:“丧伟,千躲万躲还是没躲过新人啊,咱新嫂嫂都这么喊你了,你得给力啊。” 我那时候还不懂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自己说错话了,抱歉的看向蒋天成。 他也笑,爽朗的声音跟我说:“你不用跟我们这些人客气,韩杰伟----这小子惹急了没人性,丧心病狂的,所以叫他丧伟,你要愿意,喊他杰哥也成。” 我点点头,他也正儿八经的介绍了一下我,说出名字的时候,他们都没什么反应,让我松了口气,小村镇里的那些过去是不会传到这里的。 介绍完,一开始肥霖他们叫我善妹,蒋天成说拗口,念了几遍,我的名字就被所有人叫成了扇贝。赵羿不叫我嫂嫂了,就改口说让我当他三媳妇儿,还要介绍老大和老二给我认识。我抽抽嘴角,知道这是他们的玩笑话,看着蒋天成毫无表情的脸,莫名有一点失落。 当我看到韩杰伟抱着一塑料袋的泡面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无语的打开一盒往里加热水,好吃是好吃,但泡面加奶茶,味道也是蛮销魂。 正吃着,赵羿敛了笑脸,抱着泡面盒喝口汤,跟蒋天成说:“成哥,你不在这段时间,老鬼又来找我们好几次麻烦,你不在我们都忍了,现在怎么着也得给他们点教训了吧,兄弟几个拳头都痒了。” 008 决不让你出事 “你们跟他动过手了?”蒋天成吃完把碗一推,擦擦嘴巴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赵羿笑,重复道:“没啊,你不在我们哪儿敢动,忍着呢。” 蒋天成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手臂一伸,啪的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吃饭的人全停下了,面带困惑的把目光投了过来,赵羿也怔怔,我更是被这气氛吓得一口面放在嘴边,张着嘴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在这种注视下,蒋天成突兀的笑了,看着赵羿说:“我之前是不是让你看好家?” 赵羿忙不迭的点头,蒋天成又在他头上拍一巴掌,“那老子他妈让你忍了么?闹老表场子的,我临走怎么说来着?” 老表就是网吧的老板,是赵羿的老乡,是他们那边的叫法,喊多了,大家就都跟着这么叫,时间长了,连老板叫什么都忘了。 蒋天成话音刚落,周围呼的松了口气,赵羿噗的笑了出来,拍着桌子说:“小爷现在特么就去弄他!” “不急。”蒋天成说:“现在过去他们扎堆,吃亏的是我们,等晚上,带你们去抓老鬼。” “老大牛气!我咋就没有想到!”大个子韩杰伟拍着脑袋,还是呆呆的,咧开嘴崇拜的看着蒋天成呲牙笑。 蒋天成对他有点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话,反倒是赵羿口直嘴快的说:“哎呀就你那猪脑子,你能想到什么啊,来帮哥捶捶肩,说不哥还能帮你开发开发智商。” 韩杰伟哦了声,走到赵羿侧后面,脚从椅子下面伸过去,勾住横梁往后一拽,砰地一声,惨叫和骂声一块儿响彻天际。 “要打架吗?”饭后趁着他们都去打游戏的功夫,我悄悄问蒋天成。 他的号这会儿被赵羿拿去练级了,挺悠闲的拿小号在刷喇叭收材料,惜字如金的回复了我一个:“打。” 过了很久,他收到材料转到大号上之后,才把游戏退了,问我说:“你去不去?” “我会拖累你们。”我很有自知之明,他们一帮大男人打架,我跟着能凑什么热闹。 蒋天成嗯了声,扯过后面椅子上一件外套往脸上一盖,半躺着话锋一转,说:“但是你要是不想以后也一直拖累我们,就跟着去看看,给你练练胆儿,到时候跟紧了老子,别被人抓了就成。” “要是抓了呢?”我不知死活的问一句。 “让人干死你吧,老子不会去救你的,别做狗血梦。” 他把脸遮个严严实实,一点缝隙也不留,就那么睡着了。 我趴在电脑前的桌子上,一直偷偷看着他,网吧里全都是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和骂对方小学生、挂逼之类的话,还弥漫着一股泡面和烟酒的味道。但我看着蒋天成的时候,想到的就只有在村子里,他搂着我把我从那里带出来的情形。我把头埋在臂弯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校服上洗衣粉的味道之外,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我看着自己那根被砍掉的六指的疤痕处,还贴着一块大创口贴,不碰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疼了。如果不是蒋天成的话,我现在左手已经烂了也说不定,他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如果,他需要我做什么的话,我一定会赴汤蹈火,全力以赴。 蒋天成睡醒之后,把人集合在一块儿,说自己的计划。 我听得一知半解,才知道这个老鬼的身份。祁宁作为一个半大不大的地级市,在那时候很乱,特别是早几年的时候,几乎每块地皮都被各种流氓混子给划分了地盘,这块儿是网吧一条街,收保护费的就是这个老鬼。以前也没什么事儿,老表刚来的时候,蒋天成他们是第一批捧场的客人,结果就撞上老鬼的人来收钱,老表是个血性汉子,打死不肯给他们交钱,被打了一顿让人砸坏了主机。 当时蒋天成的账号是那个服务器的全服第二,差一点就能把第一给挤下来,主机一坏,全网吧电脑瘫痪,他的角色一个延迟下线,被人砍死哗啦啦掉了上万的经验,把他心疼的差点杀人。 两拨人的矛盾就从那时候种下,一直到现在,老表的网吧都是蒋天成他们在罩,不收钱,但是上机免费店里吃喝免费,老表也爽快,同意了,之后蒋天成和老鬼的人互相都被揍了好几回,谁也不服输。 抓老鬼的计划开始是在晚上快九点的时候,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人也吃完饭该回家睡觉的回家睡觉。派去打探消息的肥霖,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时冲我们比了我ok的手势,说老鬼游戏厅一个人刚出来,喝了不少,正在那儿晃呢。 我们一行人换了一身黑衣服,偷摸出了网吧。他们几个男人袖子里都藏了钢管,胳膊挺僵硬的垂着,嘴里叼着烟晃晃悠悠的往街尾走,跟几个喝醉的醉汉一样,在这条街上也不引人注意。 走出去一段儿,赵羿和韩杰伟就跟我们分开去了一个黑漆漆的巷子,说那是老鬼回家的必经之路,他要跑肯定会从那儿经过。到时候韩杰伟把他截下来,赵羿拿麻袋套头,人过去立马甩棍子抡起来,回头他连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吃个哑巴亏。 蒋天成打头阵,后面带着肥霖,把我夹在中间跟着。 我和韩杰伟什么武器都没拿,据蒋天成的说法,我这次就是来打酱油的,不用动手,看看学习怎么把人往半死不活里揍就成。至于韩杰伟,蒋天成说是怕他没数打死人。 走到一个闪光的广告牌附近时,蒋天成扣上了帽子,步伐快了起来,一边走手臂一抖,袖子里的钢管就握到了手上。我站在后面,看到那根钢管上反射出一道旖旎的光线,高高一扬,唰的带着风朝蹲在墙角呕吐的一个男人砸了下去。 肥霖紧随而上,这两下砸下去,男人立马趴在了地上,脸正好栽进了自己的呕吐物里,被熏得又吐了一堆。 “艹你妈!”老鬼带着一脸秽物转过头来的时候,看起来真的跟鬼没什么两样,耳朵上还挂着一根面条,我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蒋天成和肥霖笑得更厉害,手上的钢管更狠的砸过去,那根面条被惯性一甩飞了出去,老鬼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嘴里还在骂。 蒋天成回头想跟我说什么来着,老鬼趁这个时机,冲着肥霖吐了一口,撒丫子就往巷子里跑。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狼狈的背影,听蒋天成不急不慢的吐出一句:“鬼东西走位还挺风骚,走着,干他!” “嘿嘿,瞧好吧您嘞!”肥霖说罢扭着身子追上去,蒋天成挥两下手里的钢管,说:“扇贝,走,一会儿让你也过过瘾。” 巷子里,老鬼被麻袋套住了头,韩杰伟的拳头抡了上去,蒋天成把我推过去,抬抬下巴示意我动手。 我有点紧张,小心翼翼的踹了老鬼一脚,被韩杰伟说:“你力气太小了,这样他不会疼的,要不你踹他大腿,往里面踹,那儿疼。” 我满头黑线,怪不得他叫丧伟。 攥攥拳头,朝着老鬼用力一脚踹出去,那种实打实的感觉,让人心里有点舒坦,而且第一次的狠手下去之后,就会越来越容易。蒋天成在一边看着,我照他的指示踹老鬼,刚酝酿好第三脚的时候,听到巷子口那边传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声,一下子没收住,踹出去的时候脚下一崴,整个人朝着地上栽了过去。 我紧紧闭上眼,却感觉有一双手捞住了我的腰,随后听到肥霖在喊:“老鬼的人来了,快跑!” 他们是从巷子口进来的,我们只能往里跑,可是我们都忘了,老鬼的家就是在这巷子里的,刚跑出去几步,里面也出来一群人,手里拿着各种棍子,把我们两头堵了起来。 “给我弄死他们,往死里打!”老鬼的麻袋被人揭下来,脑袋破了在流血,混着那些脏兮兮的呕吐物,狰狞的指着我们大吼。 两边的人一块儿涌了上来,他们四个立刻散开成前后两队防御反击,我呆滞的站在中间,脑子里嗡嗡直响,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就有个棍子唰的飞了过去。 “护扇贝!” “护老大!” 蒋天成和赵羿一块儿喊了出来,几乎在同时,一记钢管打过来,蒋天成猛地一扭头,搂住我的脖子把我按下去挡在了怀里,钢管砰地砸在了他背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护着我踹开了那个人,紧接着又被新涌上来的人一棍子砸在了手背上。 钢管脱手滚落,他吸了口气,在肥霖被人打趴下,防不住的的时候,直接把我按在墙角手臂一撑紧紧地抱住了我。击打声不绝,我眼圈红了,让他走,挣了两下,被他扣紧了肩膀,声音有些喑哑的说:“别他妈乱动,老子答应过你,绝不会让你出事。” 009 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原本以为能把老鬼堵死的计划,现在成了自掘坟墓,前后都被人挡住了退路,耗在这里被用人海战术打压。肥霖第一个倒下之后,丧伟的大块头立即成为群攻的目标,落后没几秒也被人弄到了一边去,四个人全被分散,一瞬间就落了下风拉开了胜负。 蒋天成被缓过来的老鬼从背后抓着领子使劲儿踹他的头,到这时还不忘死死地抱住我,头撞在我身后的墙上,砰砰的声音就像一根根钢钉砸进我耳朵里。 我缩在他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咬着下唇浑身颤抖的忍耐着内心的愧疚,在他的一声闷哼里,哇的哭出了声,开口想求饶,被蒋天成先一步捂住了嘴巴,眼睛透过血色死死地瞪着我。 老鬼打累了,指着蒋天成骂道:“几个小比崽子,毛都没长齐呢就敢来跟老子抢地盘,真当他妈老子好欺负呢,操!” 他骂完打够了,警告蒋天成说:“你他妈以后在这条街上给我老实点,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不怕死的你就继续翘着尾巴,老子迟早弄死你!” “成哥。”老鬼带人往巷子里走了,蒋天成抱着我的手才松了一点,身体软了下来,顺着往下倒在了地上,我连忙扶住他,哭得满脸都是泪,用袖子胡乱的擦一擦,不想惹他生气。 蒋天成摆摆手示意我别动他,之后靠着墙坐下来,四肢摊开靠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磕破了,模糊的血迹里沾了粗糙的沙砾。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气都喘不匀,开口的声音也是哑的,含着一口沙过滤出来一样,问他们:“哥几个,跪了没?” “怎么可能?”赵羿第一个回话,躺在地上手一抬竖了个中指,“那群弱逼,让他们打都打不死爷。” 肥霖和丧伟也附和一声,随即又安静下来。 这几个伤兵一块儿沉默了下来。我看着蒋天成的脸色,坐在他身边不敢说话,连一句安慰都不说不出来,明明他在我们那里的时候,是那么高傲的人,现在被人打破了脑袋,连自己的兄弟也受了伤,一定很难过吧。 我正这样想着,从他们嘴里发出的笑声却打破了巷子里的寂静,仿佛一大簇烟花在漆黑的夜晚砰地炸开。 刚才还躺着趴着的人这会儿也慢慢站了起来,特别是丧伟,憨厚的笑容背后,连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看得出来。赵羿朝地上啐一口血沫,抹了一把脸,朝蒋天成伸出手,一把把他拉了起来,笑得最为张狂,“老大,跪了没?” “老子又不是许智博,哪儿那么脆!”蒋天成也哈哈笑着,揽过我跟他们说:“走走走,吃饭去,今儿晚上吃顿好的补补血,明儿接着弄他!爷们儿请客!” “老大我背你。”丧伟跑过来在蒋天成面前蹲下,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大马趴。 赵羿带头把我们领到了一个摊上撸串,他们点菜的时候,我跟赵羿借了点钱,跑去药房买了很多处理外伤用的药水和纱布,回来的时候,蒋天成正在和肥霖站在椅子上对瓶吹啤酒比谁喝得多,赵羿在底下咋咋呼呼的喊加油。 我赶紧过去把他拉下来,被他用力的从后面勒住脖子,眼神带点调笑的看着我问:“你他妈管老子这么多,是不是看上老子了,嗯?” 他又使劲儿勒我一下,让我喘不过气来,低着头说:“你喝多了。” “放屁!”他放开我,他没有半点醉态,坐下来塞给我一串鸡翅,又给我一串羊肉,看一看,抓了一把放到我旁边盛海螺的盘子里,说:“瘦得跟弱鸡似的,多吃点,长点肉老子说不定还能看上你。” “来来来,老大来串腰子,今天晚上加个套。” “滚!” 我咬了一口肉串,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又笑又闹,一点也不像刚挨过打的人一样。那是我认识蒋天成之后,看到他最高兴的一次,嘴巴扬起笑得露出牙齿,带着满身的伤痕,依旧肆意张扬,好像谁也打不垮他,谁也整不死他,这个地方的老大,就应该属于他。 “真佩服你们。”回去的路上,他们嘴的歪歪扭扭,丧伟连路都走不好,被赵羿拿外套拴了根绳托着,样子滑稽,我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蒋天成还算清醒,手捏着我的脸扯了扯我的嘴角,“干什么?不高兴?” “被人打有什么好高兴的。” “不一样,这里边有的事儿你不懂,回头再找人跟你说了。”他笑着问我:“怎么?刚才踹老鬼没踹爽?” 我手里拎着那些药水,担忧的看一眼他的额头,“你受伤比他重,你们根本没有占到便宜,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亏你还这么乐观。” “别给老子整那文绉绉的词儿,听不惯。” 他脸上用矿泉水洗过,这会儿还有血污,看眼网吧的方向,说:“我他妈现在就知道,谁让老子不爽,老子就干谁,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能让他好过。梁善,睚眦必报不是错,等着看吧,这条街,迟早是我的。” 他身后的兄弟一一应和,我抱着他的胳膊怕他摔倒,看着那一片的霓虹灯,轻轻地嗯了声。 网吧后面有一排住宿的民居,蒋天成他们就住在那里,几个人睡一个小房间,跟宿舍一样,蒋天成做大哥的有优待,自己单独一间,里面乱的简直无从下脚。 我从受伤最轻的肥霖开始,一个个帮他们处理了伤口,虽然很不熟练,他们还是乐呵呵的夸我,赵羿还咋咋呼呼的咂着嘴说:“看看,三媳妇儿多贤惠,就是比老大老二强!” 蒋天成一脚踹过去,把他们都赶回去睡觉,我这才到床边拿着棉球一点点擦他脑袋上破皮的地方,撩起头发把边上的碎沙粒擦出来。他坐在床上直直的看着我,整个过程都没喊疼,偶尔挑一挑眉角,我都会放缓动作,下意识的帮他吹一吹。 每当这时,他都会勾起嘴角笑,让我脸烧得滚烫,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不疼么?”帮他裹好纱布之后我才问。 “不疼。”他语气比起白天温柔很多,在床上躺下来,枕着手臂温和的笑,然后指指自己的肚子,“老子挨过更狠的,想看么?” 我没有回答,他把衣服撩起来,我倒吸了口凉气,惊得捂住了嘴巴。 他身上有很多错综交叠的疤痕,最长的足有几寸,斜跨了整个身体,腹部还有一个几厘米的手术痕迹。 蒋天成在那上面指了指,笑着说:“那次,我差点死在那儿,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不过,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对那个人的吗?” 他自顾自的碰了碰眼角,说:“我弄瞎了他一只眼。他到现在还用头发遮着不敢让右眼见人,我只是一个疤而已,所以还是我赢了。” 蒋天成的笑容没有让我觉得恐怖,反而特别的酸楚,缓缓地对我说:“梁善,我也被人欺负过,但打过我的人,都已经付出代价了,所以我比你幸运,但这份幸运,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明白吗?” 我猜不出他曾经经历过什么,他眼里蕴含的深沉,已经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点了点头,他的手覆在我的头上,张了张嘴有什么话要说的时候,门被人推开,长相秀气的男生从外面走进来,声音温和的说:“听说你们跟老鬼发生冲突了?” “操,还知道回来。”蒋天成刚躺下又坐了起来,抄起手边的碘酒瓶扔了过去,“许智博,哥几个挨揍你泡妞儿,你特么有脸见我?” 许智博被砸中皱起眉,耸了耸肩,无奈的说:“就算当时我在,无非就是多个人挨揍,我人那么脆,一棍子我就跪了,你们可知道的。” 我想起之前也听到过这个名字,是蒋天成说他脆,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承认的这么大方,不过配上他这副长相,脆一点也情有可原。 “妞儿泡到了?” “没。”许智博说:“你当她是方便面啊,说泡就泡。” 蒋天成朝下比了个拇指,“垃圾许老驼!” 这个称呼让我当场笑了出来,蒋天成后来才告诉我说,许智博喜欢一个女孩儿喜欢了三年,从初中就看上了,怂的不敢表白,干些自欺欺人的事儿,让赵羿给他取一外号叫鸵鸟,从那开始,许老驼就成了他们在许智博泡妞儿失败时损他的称呼。 “新人?”许智博看我。 蒋天成嗯了声,踢踢我的脚说:“去,有跟你解释我们今晚作为的人了,让许老驼给你找地方睡,甭跟他客气。” 我嗯了声,跟着许智博出去,在旁边打开了一间没人住的小屋。他给了我一把钥匙,让我以后就在这儿住,杯子床铺都是现成的,买点洗漱用品就成。 “妹妹到现在拉着脸,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挨了打还那么高兴?”许智博在椅子上坐下,开始说正事,像个邻家大哥哥一样,一点没有架子。 “老表网吧的事儿你肯定知道,但他们跟老鬼的梁子没这么简单。网吧街是老鬼的地盘,但老鬼不是最大的头儿,他顶上还有一个人,叫邱瑞。老鬼在这收的保护费,有百分之八十都进了邱瑞的口袋,但这条线到这里还不算完,邱瑞能这么嚣张的在这里收钱,背后也有他自己的依靠。” “天成到这儿的时候就把他们这些事摸透了,找老鬼麻烦只是表面,网吧是导火索,他真正的目的,是把邱瑞拉下来,在当下也为自己找个靠山,等进了职院,才能放开手干,坐稳老大的位置。” 010 我喜欢你 “成哥要读职院?” “嗯,他那人心思不在读书上,全想着怎么混出头来,狂得不行,也许职院能教他做人。”许智博玩笑道。 “职院跟普通学校不一样,出过不少混子,打架比吃饭还频繁,动刀动棍是常事,几年前还发生过人命。现在势力是相对稳定,校内校外的打压,倒是太平了不少,不过能在那里能熬出来的,像是三年级的谭浩和薛德海,背后各有各的靠山,都是社会上叫得上号的,等毕业了,一帮人直接加入他们的组织。天成以前在初中玩玩也就算了,到那儿还想混,首先就该拉起相对的资本,顶上平等了,谁也不会先动,下面才能放开了去斗。听说邱瑞上头,有个叫孙万军的,也许能罩得住。” “可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招惹老鬼?”不是该跟他们搞好关系吗? “因为我们暂时能招惹的起,又跟孙万军有关系的,就只有老鬼。” 许智博喟然,说:“孙万军这个人是全靠自己混出来的,手下这些人都跟着他马路牙子上砍过人,到现在关系也挺好,他们隔一段时间肯定会一块儿聚聚吃个饭,上一次我没记错是两周前,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他们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了。你看今天晚上天成他们去找老鬼的麻烦,把他打成个猪头,到时候指定消不了肿,那孙万军看见还不得问一句,老鬼肯定在他面前把天成他们这帮小崽子骂一顿,起码让孙万军现在就知道他们的存在。” “老鬼要是不说呢?” “他会说的。”许智博笃定,“要不然天成他们今晚就不会挨打。” “你想,他们劫老鬼,之前又不是不知道那巷子里是他的人,把人困在那里,又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而且很简单,找个人在胡同口看着游戏厅的动静就行了,一有人出来就跑,也不至于被人堵在里边打成这个样儿。” “但是,人都是要面子的。老鬼如果平白挨一顿没名的打,就算他心里明知道是天成干的,到时候在孙万军和邱瑞面前,也肯定不会说实话。现在不一样,这场架是他占了上风,就他那个爱嘚瑟的性子,指定会在他们两个面前耀武扬威的夸耀自己,贬低天成,我们该担心他说的不要太多才对。” “另外,你可能也会想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搞好关系,妹妹,你现在首先要弄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我们并不是跟孙万军做朋友,等天成站稳了脚跟,这种关系不会持续太久。而且自己上赶着求庇护,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在贬低自己的身价,只会越让人瞧不起。更何况,我们没有跟孙万军接触的渠道,巴结老鬼不行,他和邱瑞,对天成都是对手,他们早晚会被取代。这种隐患我们明白,老鬼和邱瑞更明白,所以不会轻易把一个毛头小子介绍给孙万军认识。这些综合起来,像这样靠武力是最简单直接,也最节省成本的方式。” 我听完他的话,鼻头泛酸,在我眼里蒋天成放下身段策划这样一场打斗,伤成那样就为了让老鬼在孙万军面前提一提他们的名字,这样不值。 许智博深看了我一眼,手插在口袋里站起来,“妹妹,我不知道天成是为什么让你加入我们的,既然是伙伴,以后我们肯定会把你当自家兄弟对待,但兄弟就是兄弟,你别动别的心思,也别做谁的拖累,否则,你在这里待不长久,知道吗?” 我那些羞于口的心思,还没等浮出水面,就被许智博看了个透,仔细想一想,他能喜欢一个女孩儿三年,怎么会看不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呢,我这是自己撞在了枪口上,本来就什么都不该想的。 “我知道。” 小声的说完,在许智博出门的时候拉住他的衣角,懦懦的问:“能不能别告诉其他人。” 许智博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拍拍我的背,“别多想,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天成是要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的事不适合他。你比我们小,我是怕害了你。行了,我不是大嘴巴的人,今晚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我站在门口,在他走掉之后,悄悄看一眼蒋天成的房门,胸口有些疼。 我回到屋子里把门锁好,躺在床上又翻出那件校服,上面有些血迹洗不掉了,留下一小块暗淡的虾红色。我把衣服抱在怀里,脸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口气。 成哥,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那天晚上我整晚的梦里,都是蒋天成把我带出来在医院里悉心照顾我的样子,跟他每一次肢体的接触,都还盘旋在脑海里记忆犹新,一遍遍不断地重温,以至于我早上睁开眼看到同样狭小但已经不再拥挤的房间的时候,会被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感淹没。 我跟着蒋天成的这段日子,穿衣洗澡都特别的不方便,我出来的时候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这几天都差不多弄脏了,别的还好说,内衣裤却不行。 我起床的时候,露头看一眼,其他人的房门都还紧闭着,昨晚喝了不少,今天都还没起。 我房里有个脸盆,洗完脸刷了牙,把小衣服丢进去到外面水龙头那里接了水,又溜回来拿肥皂用没伤的那只手搓,跑了好几趟才洗干净,又发现一个新的问题,洗是洗干净了,我该往哪儿晾? 外面没有晾衣绳,就算有,当这一帮大老爷们,我也不好意思往那搭,正抱着盆犹豫的时候,蒋天成的房门开了。 他头发睡成了鸡窝头,眼神呆滞的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我看着他有点傻乎乎的样子,抱着盆笑了。他朝我这边看一眼,也了一下,拉了拉筋把手放下来,说:“你怎么这么早?洗衣服了?” 我嗯了声,顺嘴的说:“成哥你有什么需要洗的,我也帮你洗了吧。” “这么好?”蒋天成二话没说进了门,再出来时怀里抱了一堆,扔在了水龙头边上,自己拍了下后脑勺,说:“我的可有点多。” 我摇摇头,“不多,以前在家里爸爸和爷爷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农忙的时候一天汗透好几身,爷爷身体不方便,被褥也……” 说到这里,我喉咙里像扎了一根刺,把衣服捡开按进水里,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蒋天成也没吭声,见我放在盆里洗好的衣服,从他那个乱成一团的屋子里翻出来一条很长的麻绳,拴在了两棵树的间隔间,帮我把衣服搭了上去。我硬着脸皮没回头看,只听到蒋天成笑了一下,说了声小东西,脑仁都在突突直跳,回过神来,发现他居然也把那种衣服也丢给我洗,还有一点撑起来的轮廓。 “扇贝。” 我咬着牙使劲儿搓,装没听见。 “喂,老子叫你呢。”他站在我身边,叼着一根烟踢我的屁股,“嘿,老子就不信你聋了。” 他接了一捧水作势要泼我,我吓了一跳,立刻跳到了一边,“你干什么呀,我就这么一件衣服了,湿了都没法换了。” “我看你还装不装聋子!”他把水放了,用手上沾的朝我脸上甩,我被他追得满院子跑,拉开衣服一下子兜在怀里用宽大的外套紧紧裹了起来,仗着身高的优势,把我禁锢的一动不能动,咬了一口我的耳朵,恶狠狠地在我耳边说:“以后我叫你,还敢不敢不答应?不说话就把你舌头割了喂狗!” 那种温热的气息打在我耳边,让我背后一阵鸡皮疙瘩,机灵灵的一个寒颤,小声的说:“我以后不敢了,你快放开我,赵羿他们该起床了。” “他们起不起关老子屁事。”他笑着扳过我的脸,“你怕他们说闲话?” 我红着脸不吭声,蒋天成说:“他们不是那种人,赵羿那张嘴欠撕,说什么别理他,大家都是开玩笑的。” 我嗯了声,见他松了力道,连忙从他怀里挣出来,蹲到水龙头那儿接着洗衣服,蒋天成就站在一边抽烟,抽完了就着冷水冲把脸刷牙,差点弄湿了头上的纱布。 赵羿起来之后东倒西歪的出来,看到我们又开始咋呼,围着我转了一圈说:“不行不行,这么贤惠的姑娘给我当三媳妇儿可惜了,还是当嫂嫂吧,哎呀,成哥快把人娶回家,人家连内裤都给你洗了。” 蒋天成对他招招手,赵羿蹦跶过去之后,被抓住脖子按进了水池里,成了个落汤鸡。 那天老鬼带着人来砸网吧,蒋天成带着一帮一块儿玩游戏的哥们儿有跟人打了一架,这次人数相差无几,谁也没占着便宜,后来老鬼闹了几天,忽然就没动静了。许智博说到时候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知道老鬼跟孙万军和邱瑞那儿发泄完,估计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开始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不再守着网吧过日子。 中考出成绩那天,蒋天成说让我也查查,怎么说也知道下自己的分数,考不上普高就跟着他们混职院。 我原本也做好了这个打算,那时候查成绩是打电话,我拿蒋天成的手机拨了号之后,他们一群人都好奇的围在我身边,弄得我特别紧张,结果出来,成绩意料之中的差。 我沮丧的看向蒋天成,结果看到他们都是一脸怪异的表情,僵了几秒,蒋天成把嘴里的烟拿掉,挺无奈的笑了下,“你缺考了一科是吧?” 我点头,他问许智博:“他这分儿再加上一科,往好了算能上二中吧?” 许智博嗯了声,吐出一句,“小丫头跟你们混糟蹋了。” 011 太高看她了 我茫然望向赵羿他们,没得到回应。←百度搜索→ 蒋天成搓了搓鼻子,样子有点吃瘪,折回去开电脑打游戏,背对着我说:“扇贝,没想到你成绩还不错啊,以为你被欺负成那样没心思学习呢,看走眼了。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话最多的赵羿这次也没开口,我坐回我的位置上,扭头把手机还给蒋天成,看他脸色有点冷,悄悄地问:“成哥,你怎么了?” 他沉了口气,把键盘推进去,烟想点又放下,站起来拉了我一把,“走,带你出去逛逛。” 以前来都是帮爷爷买完药很快就回去了,我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祁宁市的每一个地方,坐在出租车里的时候,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新奇的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浮华景象。 蒋天成帮我把窗摇下来,风吹进来更舒服了点,但城里的空气,的的确确不如农村里更让人舒服。 下床的时候我连车门都不会开,跟着蒋天成学着从车上下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那些光鲜亮丽的人群,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丢掉了羽翼的丑小鸭,自卑感又升了起来。 蒋天成大概觉察到我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揽过我的肩膀,把我带进了一家文具店。这时候成绩都出来了,正是大家都开始准备新学年需要的东西的时候,几家店里人都很多,蒋天成在拥挤的学生堆里用手护着不让别人挤到我,特别专心的挑选着各种卡通印花的水笔,很有耐心的问我喜欢哪一种样式的。 他买的太多,我在心里算着价钱,加上上次的医药费,不管怎么算,得出的结论都是三个字,还不起。 我只好不停的跟他说够用了,他被我念翻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搂着我的脖子贴得特别紧的说:“再跟唐僧似的念叨,我可就在这吃你了。” 他说着磨了磨牙,我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为了躲避别人的目光,还是闭上了嘴巴。 拎着一塑袋文具准备走的时候,蒋天成看着侧墙上的书包,眼前一亮,拉着我过去让店主把一个乳白色印花的书包拿了下来,上面还挂了一个穿着天蓝色纱裙的小熊,里面有好多层,可以双肩背也可以调整带子斜着背。 我头一次见这种书包,但看到价格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就连碰都不敢碰一下,蒋天成让我过去也躲的远远的,跟他说我有书包。 “你那个包用了几年了,又脏又破的早该换了。” “我喜欢那个。” “你喜欢个屁!”他低声吐了句脏,没理我,让老板拿了个新的,付了钱把刚才买的东西都装在了里面,往肩膀上一搭过来使劲儿往我头上弹了一下,疼得我差点哭出来。 出门的时候,我听到有个女孩在问旁边的人:“你看那个帅哥个子好高啊,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吗?也没有很好看啊,干巴巴的,胸那么平,怎么看上她的啊?” “现在都流行这套,美女与野兽,帅哥配恐龙,找个丑的还显得自己好看呢。” 我快走几步,想逃开这个地方,被蒋天成拽住领子,勾着脖子硬扯到了两个女生面前,正面对上的时候,吓得她们脸色发白。 “怎么?知道闭嘴了?”蒋天成伸手拦住她们的去路,脸上笑着,却不怒自威。 “我们什么都没说,你一个大男人还要欺负我们小姑娘啊,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 “别跟我装,我还真没想到你们现在的小姑娘也这么下流,进门先看别人胸的,看你们也前后空荡荡,想找找平衡?” 两个女孩儿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蒋天成一副无赖相,叼上根烟说:“别墨迹,刚才不是挺吊的么?敢作敢当,自己说出来的话自己负责,麻溜儿道歉,不然我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回家晚了路上可不安全,自己看着办。” “成哥----” 我出声就被他瞪了一眼,两个小姑娘都吓得一哆嗦,小声说了声对不起,蒋天成还让她们补上一句“我错了”,才放她们出店门。 “软弱惯了,不知道保护自己了,是么?”出了门蒋天成板着脸,把手里的包砸在了我身上,“还是你觉得言语侮辱一点都不值得在意?” “我没想那么多。”我支支吾吾的抓着新买的书包,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蒋天成脸色铁青,用力的钳住我的手腕,把我拖进了一家商场,转了一圈选了几件当季的衣服,逼着我到试衣间里去换。我的衣服都是从集市上十几二十几块钱买的,在这里被店员的目光审视着,每个眼神都像是煎熬,而蒋天成今天出手的阔绰,才让我明白我们俩之间的差距不只是实力与声望上,连家庭条件我也比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在试衣间里我抱着膝盖抹了两滴眼泪,把蒋天成选的衣服换上,松松垮垮的,有点大。 我攥着手指露了个头,看到蒋天成皱了皱眉,又让店员给我换小号。 折腾过几次,试了好几身,其中有一件是裙子,我死活都不肯穿,把气氛弄得更僵。 等他终于满意的时候,我心里压抑的自卑早已快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过来看看,别怕,很漂亮。”蒋天成见我唯唯诺诺的样子,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把我揽到镜子前,从背后环抱着我,捏起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说:“扇贝,看到了吗?你没那么差,自信一点,你配得上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他声音带着蛊惑,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身一件白色的t恤,没有多余的图案花纹,露出了一点点锁骨,简单的牛仔短裤和帆布鞋,在当时很流行的打扮,穿在我身上学生气更浓,看起来很是青春活力。 “这样清清爽爽的多好,以后走路的时候把背挺直,看前面别看地,天天缩着小心以后长不高了,看你在我面前才这么小一只,老子一只手就能把你抱起来。”说着还真的把右手从我的腰上环了过去,用力一勒,我整个人顿时失重,惊呼了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 “怂样儿。”他笑着把我放下来,让我把其他的衣服拿好,我说有这一身就够了,蒋天成腿长走在前面,自顾自的说:“多买几件才好,你们这些女孩儿不是都喜欢新衣服?对了,还特别爱攀比。小时候比文具比书包,长大了比衣服比男人,不喜欢的也要个面子。我知道你跟她们不一样,但是人到了这里,跟着我怎么也不能屈着你,等你住宿舍以后,也免了再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被人瞧不起,钻老子被窝里哭。” “我不会。”我反驳他,“到了职院我不会给你们惹事的,我不用买新衣服,我不怕被人笑。” 蒋天成笑着的嘴角渐渐平了下来,“没人让你去职院,你那成绩离最低分数线就差了几分儿,许智博家有亲戚在教育局,我回头让他想想办法,你去十一中,离二中不远,遇到什么事儿就去那儿找许智博。” 我有点懵,“可是我想……” “你什么都别想。”蒋天成说:“我们几个跟你和许智博不一样,我们读书不行,所以才靠自己的拳头,这条路走得难,路上得流血得牺牲。我一开始带你过来动机不纯,现在才发现,咱们俩,不是一路人。” “成哥,我不去十一中,我只想待在你……你们身边。”我急了,害怕又一次被抛弃,以后都见不到他。 蒋天成揉了揉我的头,说:“别怕,我们还是一起的,小扇贝,你记住了,我说过的话,永远都不会反悔。” 我呆呆木木的仰视着他,半响,黯然的点了点头。 “梁善,去了十一中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别再让我看到狼狈的你了,那样子真的很难看。”蒋天成认真的看着我,说:“我希望我身边每一个人都不会差,我有更大的理想会去做,你要帮我,就扛了十一中,做那里的老大,让所有人都会对你刮目相看。” 我心里咯噔一跳,被他捏住了鼻子,“还有,好好学习,要是考不到第一名,就别跟人说认识我,记住没?” 他轻松的语气让我怀疑刚才听到的是不是错觉,除了点头,再也没有别的。 回去之后我给他们一帮人换了一次药,第二次弄熟练很多,很快就换好了,然后我在蒋天成屋子里帮他收拾东西,整理出来一堆垃圾,准备出去倒的时候,看到蒋天成和许智博站在水池旁边,正在说话。 许智博开口就说:“你这次的投资看起来并不高明,天成,你最近也不富裕,从你爸那儿拿的钱都砸那姑娘身上了吧,结果看来跟你想的不太一样,穆言对她根本就没上心,不然也不会不派人来找。虽然定的时间是两个月,但怎么也不该二十多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看你就是太高看她了。” 012 冤家路窄又相逢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没抱太大希望,穆安馆的水太深,我们连穆言的底细都摸不清,跟他们交涉的话,弯弯绕子比老鬼他们多多了。仔细想想,无论是咱们目前的规模,还是做事的风格,跟他们都不合适,所以这事就当我没提过。” “那小姑娘呢?” “人是我带来的,我会负责,穆言那边真有消息的话,职院里找几个女生介绍过去就行了,那种地方总会有人自愿去做。既然是投资,眼光就放长远点,扇贝没你看到的这么软弱,兔子急了也咬人,能对自己下狠手的,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以后我这边,迟早用得到她。” “所以你还打算供她读书?”许智博无奈,“你到底是捡了个伙伴,还是捡了个女儿。” 蒋天成笑笑说:“智博,你不懂。我这一注赌的就是他身上那股劲儿,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但凡她能意识到,就不会让我输得一败涂地。我有信心,她不会让我失望,不然只当我瞎了眼,看错了人。” “好,是我不懂,你自己别做的太过就好,省得搭上太多,最后什么都不剩。” 许智博一副无药可救的眼神看过去,被蒋天成一巴掌拍了头,“泡你的妞儿去吧,管我这么多,老子又不搞基,别瞎几把看我,瘆得慌。” 许智博走了之后,蒋天成掏根烟,说:“都听到了还装什么,别躲着了。” 我拎着两大袋垃圾出去,头也没回的拖到外面,一个个丢进垃圾箱,又折回来拧开水洗手。 “生气了?”蒋天成吊儿郎当的揪我衣服后面的领子,我低着头,被他抓起来,“我看看哭了没?” “成哥。”我看着他:“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不是。”蒋天成又一次打断我的话,敛了笑说:“但起码我坏的坦荡,我一开始想利用你接近穆言我承认,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做的决定一定是对我最有利的,你没必要把我想的有多好,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帮你不是为了做慈善,该还的免不了会让你还,你记着就行了。” 我什么也没说,但在心里早就有了决定,职院也好十一中也好,只要蒋天成还愿意让我跟着他,我这辈子,就算刀山火海,也一定会还他的恩情。 许智博让他的亲戚托人给我弄了一个体育特长生的加分,我体能差的要死,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被蒋天成每天早上一大早拎出去跑步,到后来演变成了一群人翻墙跑到人家小学的操场上赛跑。标准跑道一圈四百米,每天上下午各跑五圈,每一次跪的都是我,中午吃路边摊,赵羿点菜都会多加一个烤扇贝,然后递到被晒黑的我面前,说是我的缩小版。 职院开学晚,我和许智博开学走的时候,赵羿和肥霖他们一块儿帮我收拾了东西,叽叽喳喳的帮我盘算着该带什么,吵得许智博头疼,把他们塞进箱子的一些没用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还因为要不要带根钢管防身起了争执。 我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吵闹,阴暗十几年的心房,霎时被温暖的阳光照亮,才感受到原来有朋友是这么的快乐。 “扇贝。”蒋天成推开一条门缝,看眼兄弟们,悄悄地对我招了招手。 我打着上厕所的名义躲出来,刚关好门怀里就被塞过来一个软软的东西,隔着透明的包装袋,我低头看到里面竟然是一个半人大的泰迪熊玩偶,惊喜的看向蒋天成。 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后脑,又不自然的叼上支烟咬着,故作淡然的说:“那天看你挺喜欢书包上那只熊的,反正你们女孩儿就爱抱这些玩意儿,我在街上抽奖抓的,你拿着玩儿吧。我们以后不在一个学校,见面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两星期才能见一次,你抱着他就当兄弟几个陪着你了。不过你也不用勉强,就是个玩具,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没什么。” 夏天的炎热晒得怀里的熊仔烫烫的,熏红了我的脸,笑着对他点了点头,“成哥,谢谢你,我很喜欢,我会好好保护他的。” 蒋天成也笑,使劲揉我的头,“你能保护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记住了啊,到了新学校,别再像以前一样不敢反抗了,谁敢欺负你,一定要自己打回去,打不动的,来找我,记住没?” 我拨着头发,笑着点了点头。 开学那天蒋天成本来要来送我,却因为老鬼找麻烦,让升高三返校的许智博顺路把我送了过去。 我一路上都担心着蒋天成会不会有事,到了学校老师讲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分了班看了宿舍,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跑去电话亭给他打电话,得知他们都没事才放心下来,被蒋天成叮嘱了好多遍要好好学习,尽管明知道他对我不是男女之情,还是沉浸在这份自欺欺人的甜蜜中,跟他聊了好久。 宿舍是六个人,其他几个女孩儿也很友善,新书发下来,她们都约着出去逛逛的时候,我自己留下来把简单的课程大致的翻了一遍,对要学的东西心中有了个数,撕了一张纸条,写下了这个学期的目标,压在了枕头下面。 我一定要好好学,不辜负成哥,也不辜负他们为我提供的这个更好的环境。 那时我这样想着,结果还没正式开始上课,就被体育老师拎了去,跟其他的体育生一块儿说训练的事项。 到操场上我还没站稳脚跟,看到其他的同学,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脚下的步子虚浮,走到队列中的时候,老师讲着话,我看到那个男生对我笑了一下,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眼前一片黑暗。 那个人,竟然是魏卓! 大家都是刚入学的新生,第一次老师只测试了一下每个人体能就说了解散,因为马上还有为期一周的军训。 哨子一吹,我立马就往宿舍的方向走,魏卓没追上来,我在转弯处回头看的时候,他正在跟体育老师有说有笑的聊着什么。我想起初中那个新老师,生怕那样的生活又会再次重复,怕魏叔会找我。 慌张的跑回宿舍,正在编头发的郑莹见我一脸见鬼的表情,嘴里咬着头绳转过来问我:“你怎么了?刚开学受什么刺激了呀?” 我从宿舍的窗户往操场上看一眼,摇了摇头,在床上坐下来,尽量笑着对她说:“没什么,生理期不太舒服。” 郑莹噢了声,接着绑自己的头发。我靠在床头松了口气,扭头看到那只泰迪熊,紧张的心绪顿时安定了下来,把它抱在怀里,下巴软软的垫上去,那些与蒋天成他们度过的日子才真实起来,慢慢压过了对魏卓的恐惧。 我慢慢放松的时候,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睁开眼看到是一包没开封的红糖,疑惑的抬眼,问郑莹:“是你给我的吗?” 郑莹抬了抬眼皮,下巴往对面上铺抬了抬,“喏,她给你的。” 我往那边看过去,心里一暖,对她说了声谢谢。她背对着我耳朵里塞着耳机在躺着听歌,一句话也没说,我看到床铺上贴的名字,才知道她叫齐悦。 下午的时候我和郑莹一起到班里,她挽着我的手臂,说她从教务处路过的时候,已经见过我们的班主任了,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实习的,是个帅哥,放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鲜肉。 从宿舍到教学楼的路上,我越来越觉得,郑莹的性格跟赵羿有点像,很开朗又自来熟,才刚开学,就跟好多人都变成了好朋友,我说我好羡慕她,她甩着小辫子说:“这有什么呀,我们也是好朋友嘛,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都是一个班的嘛。” 正说着,到楼梯口的时候,居然又看到魏卓,跟几个男生凑在一起,看到我故意提高了音量,大声的说:“你们是不知道啊,她以前是个六指儿,张牙舞爪的可吓人了。” 男生们都笑,“六指琴魔吗?她会不会弹琴啊?” “什么啊,他们家就是个杀猪的,穷的叮当响,棉花都没她弹得份儿,还说弹琴呢。哦,对了,我们现在可不能说人家是六指儿了,你们是没见到她有多任性,她爷爷有病,他爸爸一把年纪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家庭,她考的又不好,还非得缠着他爸要钱,打着学习的名号又要买这又要买那。他爸爸没钱啊,不同意,结果人家一生气,抄起砍刀就把手指头给剁了,把我们都给吓坏了!” “魏卓!”我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对话,对魏卓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你爸爸干的那些事,你是要逼我现在就说给大家听吗!” 013 年轻的老师 魏卓装作才刚看到我的样子,故作吃惊地说:“梁善?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上学了,你中考不是没过分数线?” 他说完,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好像不小心说出了什么秘密一样。 包括与我一起同行的郑莹在内,周围的人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就像在小学和初中刚开学时,那些人看我的手指一样。我攥紧了拳头,在他这话说完没几秒,就听到其中一个男生说:“原来是没过分数线啊,那就是特招生呗,有什么稀奇的。” 体育和艺术类特招原本是正常的,可从他语气酸溜溜的语气里,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不是一句好话。 我佩服魏卓的本事,他现在一定已经知道我不会再是那个被任人欺凌的梁善,所以在新学校里,他依旧没有放过我,却已经学聪明,换了另外一种方式不肯放过我。可我偏偏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话,因为我本来就是靠许智博家的关系才进来的,可我没考好的原因,我又不可能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而且虽然我提了魏叔的事,但我怎么可能告诉大家魏卓的爸爸是个赌棍,欠了债就骗我把我卖给别人做那个,这种事怎么算最后吃亏的那个都是我。因为魏叔做的事并没有成功,所以在这个基础上,他再做出什么,大家都会说那是他爸爸做的,跟魏卓没有关系。这样子最后剩下的直接当事人,就只有我一个,被他们知道,还指不定会在背后说我什么。这种事情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魏卓断定了我会吃这个哑巴亏,咧开嘴笑起来,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说:“我们两个是老乡,既然现在在一个学校里,高中三年可要搞好关系,互相帮助。你小时候还光着屁股跟在我后面叫哥呢,要是班里有人欺负你,尽管来找我。咱们可要团结一致,说不定以后还能考一个大学,缘分这东西,真是说不准啊。” 他语气意味深长,我听着直想吐,推开他的手转身往楼上的班级跑了上去,连被他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跑过拐角的时候,往下一瞥看到魏卓在跟郑莹说话,在路上悄悄敞开的心门,想要交到好朋友的愿望,石沉大海一般,没有了希望。 我独自一个人先找到了班级,还没有排位子,习惯性的坐在了最后靠墙的地方,把书包小心翼翼的放进桌洞里,拿出书来看上面的文章,越看越难过,那些字就像一个个浮雕方块,渐渐地在浮在书面上,我正望着失神,铃声把思绪拉了回来。 班里的同学零零散散的跑进来拉帮结派的问找位置坐,我看了一圈,没有认识的人,幸好魏卓不是一班的。等人差不多都坐下来,我坐的太靠后,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以前习惯了一个人坐,现在也没有太大的失落,反而觉得还不错,至少不会有人打扰我学习。 结果刚想到这里,就有一个女生在那个位子上坐了下来,书包挂在桌子的一边,从里面摸出厚厚的眼睛来带上,坐得笔直,一言不发,看起来不可亲近的样子。 我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没有跟她搭话,刚转过头去,新班主任就从外面推门进来,微笑着走到了讲台上,把书和备课资料放下,拿了一支粉笔,转过身去在黑板上飞快的留下白色的痕迹,字迹飞扬却并不潦草,隽秀有力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讲台下的女生议论纷纷,我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他这会儿把粉笔丢回盒子里,白色的衬衫袖子微微弯起,两手撑在了讲台的两侧,因为年轻,打扮的很干净,额前细碎的刘海打理得整洁,腕表下的手指骨节分明,笑起来的样子不像印象中呆板老师,只像一个温暖的邻家大哥哥。 “同学们好,我叫江淮钏,从今天开始担任你们的班主任兼历史老师。”他笑着在我们中间扫了一眼,眼神就像看一群养肥待宰的猪,满含友好和热切。 “你们在座的各位都不是第一次做学生了,但很不幸,这是我第一次做老师,所以有很多缺乏经验的地方,还希望同学们能够多多包含,在未来的一年里,希望我们能够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老师你高二带文科还带我们班吗?”有人喊了一声。 江老师长长的嗯了声,说:“这个问题,前提是我能安全的度过实习期,还要仰仗各位配合,帮我拿个平稳的成绩了。”他说着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同学中发出一阵笑声,又有女孩儿问他:“老师你今年多大了啊?有没有女朋友呀?” 这次江老师轻咳了一声,装作没听到没有回答,开始一本正经的跟我们讲起新开学的注意事项来,顺便说了一下军训的事情,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我们传递了一些经验,一说起来话题老是不知不觉就走偏了,给我们讲起他在大学军训时的趣事,班级里不断地爆发出笑声,就像那个拥挤的小网吧一样,满是温馨的氛围。 我往郑莹的座位上看一眼,她也跟着大家开心的笑着,好像完全没有被在楼下发生的事情影响。 这天本来就是用来认识新同学和准备大扫除的,不需要上课,江老师跟我们聊了整整一节课,在同学们抱怨军训太累的呼声中,笑着说:“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你们啊,刚好趁这次机会,好好磨练一下,不过如果以后身体不适的同学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这七天里我会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所以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老师就是你们的后盾。” “一起加油!” 他话语间很有感染力,相差无几的年龄更拉近了距离,大扫除开始之后,很多人都问东问西的围着他转,问他要qq号,说要给班级建一个群,江老师这会儿才想起什么似的,抱歉的一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和qq都写在了黑板上,方便同学有事找他。 我也记了,直接写在了历史课本上,倒没想过要给他打电话寻求什么帮助,有初中的前车之鉴,我对新来的老师,甚至比那些古板的老教师更没有好印象,因为他们比那些老油条要更容易听信别人的谣言。 清扫完教室下午上自习,一直到回宿舍熄灯的时候,郑莹也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等我。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以至于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我斜上铺那个女孩儿,就是昨天坐在我旁边的人,叫齐悦。 我起床穿校服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好准备走了,看我拿着牙刷往外跑,声音挺冷淡的叫了声我的名字。我茫然看向她,看到她抿了抿唇角,问:“要一起走吗?我可以等你。” 又补充一句:“操场太大了,我不知道在哪里集合。” 我愣了愣,随即满心欢喜的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洗脸刷牙,把头发在后面随便绑一绑就跑到了她身边,就怕她会等不及先走。 我跟齐悦一块儿到操场,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班,因为我们班主任实在是太引人注目,顺着女孩子的目光都能找到他的位置。齐悦似乎对群体生活有些不适应,从我认识开始,自始至终都没有笑过。 大家都对军训怨声载道,我被蒋天成带着人折磨了一个月,竟然没觉得有什么,动作一板一眼的完成,还得到了教官的表扬,成了练习的小组长。 我满心欢喜,在休息的时候被江老师叫过去,跟我说:“看你瘦瘦小小的,还挺厉害。来,帮老师把水给同学们发发,天热,别中暑了。” 我点了点头,拎着水跟江老师挨个发过去,还每人给了块巧克力,别的班都只有羡慕的份儿。 我那块没舍得吃,放在口袋里想要留给蒋天成,因为没觉得累,只喝了几口水。 别的班老师都是去树荫下面坐着,连教官有时候都是布置了任务就赶紧去乘凉,只有江老师整个过程中都陪我们在太阳底下站着,满头大汗,嘴角却永远都是笑着的。站军姿的时候,我暗自揣度他的家庭一定很幸福,不然性格不会这么好,然后又不可抑制的想起蒋天成,不知道他的家庭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连他出来混了这么久,都没有来找他。 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的记起,我们在网吧待了那么长时间,正常人家的父母哪怕小孩再叛逆早该出来找孩子了,可是蒋天成的父母呢? 解散回宿舍换了衣服之后,我又在电话亭里给蒋天成打电话,好几遍他都没接,回去的时候撞上了在等我的魏卓。 他一个人,嘴里咬着一片树叶,看到我上来就抽了我一巴掌,抽的我一个趔趄,跟上几步一脚把我踹倒,说:“不要脸的贱货!招惹了一个老板就跑,把烂摊子都推在我爸身上,你他妈也好意思!装模作样的砍个手指吓唬谁啊?这次算老天有眼,又让你栽在我手上,三年呢,你等着吧,要是能让你好过,我他妈就不姓魏!” 014 都给我住手 “你爸自己赌博欠了穆老板的债,是他想用我来填自己的烂摊子,而不是我推给他,他本来就应该自己还债,你没理由来找我,如果你觉得我还跟以前一样好欺负,随便你说什么都不会反驳的话,那你就错了!” 魏卓听了我的话,骂了一句就扑上来踹我的肚子,我忍着疼,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脚,使劲儿往旁边一滚,把他把拖在了地上,使上了全部的力气对他又打又踢。 我必须要为自己争取,在别人第一次动手的时候就狠狠的打回去,才不会在新的三年里还是被人看扁。 魏卓一开始骂得很凶,把我的头往树上碰,磨破了我的脸,我用身体撞他,第一次骂脏话,在他怔愣的间当里,疯了似的把拳头往他脸上砸,他却死人一样的不动了。我气头上根本没有察觉出异样,还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结果没两下,就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随即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上前,一把从背后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拎了起来。 我以为是魏卓的帮手,使劲儿挣扎了一下,还要去打魏卓,结果黑暗里看到那张脸愣住了。 “你干什么!”江老师怒火冲冲的冲我吼:“谁让帮你在这里跟同学打架的?你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了?” 我对老师很反感,这会儿他又是什么话都没问就朝我大吼大叫,让我觉得他除了一副好皮囊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不同。 我狠狠地瞪一眼魏卓,他分明没有伤得很重,还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喊疼,装起不来。 江老师去扶魏卓,问他有没有事,冷着脸让我也跟着他去医务室。 校医帮我擦了脸上磨破的地方,魏卓根本没有明显的外伤,不用处理,只是他一直喊疼,校医才给他拿了点药酒让他揉揉淤青。 江老师一直坐在一边看着,皱着眉,等校医弄完到外面去,开口先问魏卓是哪个班的,然后就给他们班主任打了电话来领人。等的时候,江老师语气缓和了点,看了一眼腕表,还是很凶的问我们:“说说,这么晚不回去睡觉,为什么打架?” “我们闹着玩的。”魏卓在江老师给他班主任打完电话的时候就少了底气,很敷衍的说:“老师你又不教我们班,我是受害者,我都不追究了,你就让我回去吧,明天还得军训呢。” 江老师依旧紧皱着眉,看我一眼,跟魏卓说:“没确定原因之前,你还不算是受害者,这件事既然有一个是我的学生,我就有责任弄清楚缘由。魏卓是吧,来,你既然急着回去,就先跟我说说,这个点你在女生宿舍楼下干什么?” 我被他的话惊到了,魏卓也瞪了瞪眼,看着他没说话。 “梁善,你说。” 我捏着手指,咽下一口气,对江老师说:“我们两个以前是邻居,开学的时候他见我跟他在一个学校,今天就来找我叙旧,叫我在宿舍楼下等他,结果他一来就管我借钱。他以前借钱从来都不还的,我就跟他说我没带钱,结果他就上来抢,还抓着我往树上撞,我是真的疼狠了才还手打他的。老师,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我眼睛有点红,因为那些难以启齿的真实。 魏卓不可思议的看着我,诧异于我的谎言,气鼓鼓的咬着牙,说:“她放屁!我什么时候跟她要过钱?” “魏卓!你怎么说话的!” “不是,我没跟她要钱,我就是路过,根本就没碰她,谁知道她发什么疯,扑上来就打我,整个一神经病。老师,她就是在骗你,以前她在我们学校……” “你敢说你上初中的时候没抢过我的书本费吗?”我赶在他继续诽谤我之前冲他吼,没忍住哭了出来。 初一第一次交书本费的时候,是我爷爷在家里糊火柴盒,得做几百个才能换来的那点钱,我还没来得及交给老师,就被魏卓抢去买了一瓶饮料,全倒在了我的头上。回家之后,他还跟我爸说是我太馋才买饮料喝的,让我爸别怪我。那天我挨了打,在爷爷床边上跪着哭了一晚上,不是因为被魏卓冤枉,是心疼爷爷那双种地的大手捏着小火柴盒眯着眼睛一点点粘起来的样子,那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魏卓也想起了那件事,咽了下唾沫,“你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以前是以前,我们说的是现在的事。梁善你少在老师面前装可怜,小学你就喜欢装,初中还勾搭我们学校男同学,还给他们拍过那种照片呢,我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上了高中也改不了,你不就是看江老师年轻么,什么玩意儿啊,你装什么啊!哦,对了,你这个高中分儿都不够怎么上的?你自己心里不明白?”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老师面前说这些话来刺激我,跟蒋天成混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直来直爽的性格和做事风格已经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在他说完话的时候,我连多想都没有,直接抄起一旁放着的药箱朝他砸了过去。 耳边传来砰地一声,魏卓一下子跳开了,药箱只碰到他一点点,他对着我破口大骂,条件反射的抽了我一巴掌。 “都给我住手!”江老师猛地一拍桌子,唰的站起来把我们两个扯开,怒道:“你看看你们两个像什么样子?这里是学校!学校就是来学习的,想打架都给我回家去打,什么时候打够了什么时候再回来!我这里容不下这种学生!” 我霎时安静下来,去抓魏卓的手也收了回来,魏卓恶狠狠地咬着牙,趁江老师不备,抬脚在我小腿上踢了一脚。 魏卓的班主任很快来把人领走,在江老师面前面色很尴尬,一下子就把魏卓给退了出去,说要他找家长,门关上好的时候,我听到魏卓在跟他求饶,说怎么都行,就是别找他爸,还说他爸身体不好,在家要照顾爷爷。 我周身发寒,他在那里照搬我们家的情况,江老师也听到了,我若是再那样说,他肯定会觉得是我在撒谎。 “你说说你怎么办。”江老师冷着脸坐下来,“你们开学还不到一周,我上午刚表扬了你,你晚上就跟同学惹事,你跟说说你怎么想的,故意想打我脸?”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老师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 江老师看着我,半响,有些疲累的软下声音来问我:“梁善,你告诉老师,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么?” 我愣了愣,心虚的点头。 “那我问你,魏卓刚才说你高中分儿不够,是他在撒谎?” 我沉默,身上紧张的发冷,揪着衣角说:“不是,我中考第一门缺考了,总分不够分数线,是……是我哥哥帮我弄到的体育生名额,加了分才进来的。” 江老师又皱眉,“为什么缺考?” “老师你别问了行么?”我祈求的看着他,满是示弱。 他叹了口气,像成哥那样把手放在我头上揉了一下,温柔得多,对我说:“梁善,老师没有别的意思,你是女孩子,不管在哪里,都得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弄清楚该用什么样的办法保护自己。你是个好孩子,有些话既然你不肯说,老师不会强迫你,但你要记住一件事。人活着谁都有不光彩的时候,真正强大的不是那天每天活在阳光下的人,而是那些敢于面对阴影的人。” 我低头沉默不言,胸口闷疼。 他是在指什么呢? 我托关系上学的事?还是我被人拍照片的事?又或是我对他撒谎? 江老师把地上的药水和棉签捡起来,我连忙也蹲下去捡,收拾好了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江老师没说旁的,把我送回到宿舍门口,跟舍管打了招呼给我开门,在门口的时候才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妥当,但没有让学生信任,连缘由都没有弄清就匆匆了事,这是我的失职,我记下了。梁善,我希望你也能从中学到点什么,以后的日子里,别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老师相信你不会没有理由的去欺负同学,但如果有人欺负你,也别再用这种方式解决,你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老师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我相信你,你也尝试着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含着眼泪点头,江老师松了口气,微微笑笑,抬了下下巴,“回去睡觉吧,不早了,你脸上也破了,明天就在宿舍休息一下,不用来军训了,我跟你们教官说。” 我逃似的从他的目光注视下溜走,回了宿舍之后偷偷看一眼,见他还在下面等着,到我关了灯才走。 我躺在床上,一整晚睡得都不好。 这样的老师,我真的能信任他,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吗? 015 你们打我吧 第二天我团在被窝里天亮时睡得迷迷糊糊,有位室友叫了叫我才醒过来,郑莹依旧没跟我说话,倒是齐悦问我今天还要不要一起去,我不想她们看到我的脸,而且懒得动弹,就说自己感冒已经请过假了。 她嗯了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感冒灵给我冲了一包,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她离开的时候总觉得她脸上有一丝失落和忐忑的神情。 我下床去把宿舍门插好,回来又睡了一会儿,起来照着音标背了书上的英语单词,果然一个人看书才是学习效率最高的,背完之后连跟魏卓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也释怀了,脑袋里清空,填充进有用的东西,人就觉得神清气爽。 齐悦给我泡的那包感冒灵我没喝,我怕她回来会多想,一边骂自己浪费一边把它们冲进了洗手池,从小知道药的重要性,还有一点心疼。 中午舍友怨声载道的回来的时候,我脸上已经消肿很多,还有人帮我带了饭,我感动的对她说了好几遍谢谢,然后发现齐悦没回来,问舍友:“齐悦呢?” “不知道啊,她那么孤僻,我们也没注意她,可能在食堂吃了吧。哎,梁善,你脸上怎么了?” “上午睡迷糊的,掉下来擦了一下。” “哦,你小心点啊,宿舍这么小很危险。” 我点点头,往门口看一眼,知道午休结束,也没有看到齐悦的影子。 下午我跟着大家一块儿去操场,远远的就看到魏卓坐在主席台那边跟人聊天,我们俩对视了一眼,他冷笑了下,对我竖起中指。我装作没看见,赶紧回到自己班的位置。 我从之前魏卓的话中,感觉他对穆言的事情好像知道一些,村子里在我离开之后一定发生过什么,很大的可能就与穆言有关,暗自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好好跟他聊一聊,问问我爸和爷爷好不好。 我学东西不满,四肢还算平衡,很快就能跟着做出标准的动作,教官就总是让我在前面做示范,带着大家练踢腿走正步。我沉浸在这种被欣赏和平等对待的感觉里,看到依旧是白衬衫的江老师时,也能自信的对他笑一笑,见他悄悄地在胸前对我竖了个大拇指。 集合清点人数的时候,我们班还是少了一个人,齐悦不在。 江老师有点着急,问我们有没有人见过她,我们都说没有,他安排了几个人分开去找,我也主动请缨说回宿舍看看。 齐悦早上的那个神情又浮现在我眼里,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大步跑回去,宿舍里却空空如也。我又往班级的方向跑,结果班里锁着门,从窗户里看根本就没人。 下了楼打算去看看她有没有回操场时,绕路路过厕所,听到里面有动静,停下脚步听到一个女的在说:“臭婊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长眼,小薇姐也是你能撞得人吗?浑身脏得要死,以后脑袋顶上多长只眼,别脏了我们的衣服。” “这么贱都不知道那个姓万的是怎么看上你的,他亲你的时候下的了嘴么?跟你睡也不怕得艾滋。” “哎,罗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那姓万的狗东西,成天拽什么啊,听说在他们班里当猪仔呢,他们俩一公一母,在一起不是正合适么,要咱们瞎操的什么心,人家两个人乐在其中呢。” “你们打我吧,别动万冬……你们打我吧……” 最后一个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脑中嗡的一声,这是----齐悦! 她不断地重复着让那些女生打她,别去找别人的麻烦,说自己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我站在厕所门口,对这种场面的熟悉感淹没了呼吸,怪不得齐悦会那么自闭,怪不得今天早上我说不去军训的时候她会忐忑。原来,我们都是同一类人。 击打声传入耳中的时候,我深吸了口气,大声的喊道:“老师,你也来上厕所啊。” 喊完就躲到了另一边贴墙站着,果然,没几秒厕所的门就被打开,一群女生从里面哗啦啦跑了出来,往这边看也没看就跑向了操场的方向。 我忽的松一口气,放轻了脚步走到里面去,诧异的看到齐悦跪在地上,手被人用胶带绑了起来,浑身都湿透了,连衣服也被人用刀子割开全是破洞,很多地方还有血。 她也以为是老师进来,想躲开的,一看到是我,忽然摊在那里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眶里含满了泪水,埋下头去抽噎起来。 我连忙把她手上的胶带弄断,搓着她变得冰凉发紫的手,用校服护着把她带回了宿舍,打了一盆热水让她擦擦身上换件干净的衣服。我太恐惧,以至于坐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齐悦的经历发生在我眼前,活生生让我看到了另一个当年的我,那种记忆,到现在刻骨铭心。 “她们,为什么打你?”我问,手下紧紧地掐着大腿。 齐悦坐在床上,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腿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只是在哭,哽咽了许久,说:“我从食堂打饭回来,不小心撞到了小薇姐。” 我倒吸了口冷气,“就因为这点事,她们就这样对你?” 齐悦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在说谎,她跟我一样,有自己的秘密藏在心里,我没有问她万冬是谁,只是拧了一条毛巾让她擦脸,说:“现在没事了,以后你要是害怕,我们两个可以一起上课吃饭,我们不惹她们就是了。” “梁善,我……你还是别管我了,我会连累你。”齐悦声音喑哑,我遏制住身体的颤抖,握住她的手说:“没事的,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江老师他们在找你,我回去报个平安,顺便帮你跟老师请个假。” “不要!”齐悦突然说:“你不用帮我请假,我愿意去跟大家待在一起。” 我怔怔,看着她哭红的眼眶,片刻,点了点头,“那我们一起回去。” 当我和齐悦一起回到操场时,江老师都快急疯了,看到我们眼前一亮,急急的跑过来说:“怎么回事?齐悦,你下午去哪儿了,怎么也没跟老师说一声?” 齐悦说自己不舒服,在宿舍里睡着了,忘记请假。 我也说是在宿舍找到她的,两个人统一口径,不管江老师再问什么,都回答的含含糊糊。 江老师没办法,只好叮嘱她下次记得让同学帮忙请假,齐悦嗯了声,跟着去站队,被江老师拉了回来,带到阴凉处去坐着。 我看着江老师头疼的皱着眉打电话的样子,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骗他感到歉疚,却也无可奈何。学生的很多事情,就算再年轻的老师,也不一定能处理得好,甚至他们根本就不会相信在很多人眼中天使一样的孩子,会做出什么恶毒的事情,他们更多时候,只把校园暴力当做孩子之间的玩笑,不会意识到那些行为对人的心理造成的巨大阴影。 之后的两天我也跟齐悦形影不离,军训开始觉得累,每个人一回到宿舍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倒下呼呼大睡,压根就没有精力做别的。 离结束的最后一天,我给成哥打电话,他接起来的声音不太清晰,听到是我之后乐了出来,说:“小扇贝,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呢,这几天怎么都没有消息啊,在十一中过得怎么样,军训累不累?” 他身边的赵羿听到是我,也咋呼了一声,随即网吧里的人都七七八八的叫着我扇贝。 我听着熟悉的声音和亲昵的称呼,笑着跟他们说我过得很好,问老鬼有没有找他们的麻烦。 蒋天成说他们前几天刚干了老鬼一顿,最近安生着呢,还说正好没事可以来看我。 我激动的答应着,问他怎么进来,他不说,跟我约好了时间。 一想到要见到成哥,我一整天都笑的合不拢嘴,把那颗巧克力揣在口袋里,等着晚上的到来。 结果就是这一天出事了,我和齐悦打了水回宿舍的路上,在水房不远处遇到了那天的几个女孩儿,跟她们一起的,竟然还有魏卓和另一个我们村的男生刘阳。 “呦呵,一个害虫一个灾星凑到一起了,咱们这届可比我想象中热闹,这三年可有的玩儿了。” 魏卓笑着,慢慢的朝我们走了过来。我和齐悦扭头往里面跑,刘阳抄了一根棍子,横在身前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016 就是要整死你 “是我的错,你们让梁善走吧,小薇姐,求你了。”齐悦看到这幅场面,看向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孩儿,差一点在地上跪下来,被我一把拉住,冲她吼道:“你干什么?” 齐悦不哭不怒,眼睛下面隐藏的全是空洞和麻木,比过去的我还要不争气,嘴里对她们说着求饶的话。 在一旁看着的女孩叫程微,穿着全是铆钉的短裤,上身的t恤上是各种花花绿绿的涂鸦,披散下来的头发在左边挑染了几缕酒红,手抱在一起,嘴里嚼着口香糖索然无味的看着齐悦,好像对她这些话早已经厌烦。 “上次让你们好好教训她,你们是怎么做事的?知不知道听到害虫的叫声很烦啊!”程微皱着眉头出声,不满的对旁边的人说。 那些就是上次在厕所打齐悦的人,听了立刻过来把齐悦抓过去扯着头发用力的扇了好几个巴掌,一直到齐悦紧紧地抿着嘴巴连呼吸也不敢用力。 我在后面被刘阳抓住,笑嘻嘻的扯着我的左手手腕,对那几个女孩儿说:“你们看吧,这个疤就是她以前的六指,人家在我们那儿的时候可狂了,六指琴魔啊,眼睛一瞪,我们大气都不敢喘的,临砍手指头之前还骂我们都是垃圾呢,现在也不知道谁落在谁手里。” 他用那根棍子的一头拍着我的脸,“梁善,你不是很会放狠话吗?我好怕呀,怎么办?” 我知道,我还手他们顶多打我一顿,而这么干站着,得到的会是更多的羞辱。于是我趁他不备,抓住那根棍子的一头,使劲儿打在了他的下巴上。几个女生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有魏卓猛地蹿了过来,被我用棍子抽到胳膊,收紧了下巴。我拿着棍子乱挥,魏卓一时竟然没有再上来。 “齐悦,快起来,走!”我一会儿没看到的功夫,齐悦就被人踢到在了地上,我话说完,她犹豫了一下。 我真是快急疯了,这是什么情况她还没看明白吗,现在不跑我们就没机会了,两个人都要挨打,我简直弄不明白,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弯腰抓住她的手使劲儿一拉,没拽动他不说,还被魏卓从背后偷袭把我也给踹倒砸在了齐悦身上,棍子也摔了出去,伸手要捡时程微用脚踩了手腕,阴沉沉的对魏卓说:“两个杂碎,管好你们的玩具,再妨碍我们,小心我去告诉浩哥,把你们从我们的团队中踢出去。” “小娘们你他妈说什么!”刘阳脸色一变,顿时把矛头指向了程微。 魏卓伸手一拦,没有动,淡然道:“去把梁善拉过来,我们各算各的账。” 刘阳吃瘪,压抑的看魏卓一眼,难堪的点了点头。 程微踩着我的手腕从我的头上迈了过去,下一秒对着齐悦的脸就开始踹,齐悦还咬着牙不出声。 我震惊了,没等刘阳碰到我,看着齐悦疼得皱成一团的脸,咬牙站起来扑开了程微,紧紧地扯住了她的领子阻止她起身,让齐悦快跑。 齐悦还傻在那里,铺天盖地的拳头落下来,打的我眼冒金星。程微的小姐妹想要把她从我手里解救出来,我就想落水的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她们扯得越厉害我就抓得越紧。刘阳那个王八蛋这时候居然还趁机过来在程微的胸口前摸了一把,假意帮忙占她的便宜。 我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放开了手。 程微脸色难看,对着刘阳的下面狠狠地踢了一脚,“你他妈给我滚!” 刘阳冷嗤,满不在意的哼着调子站在一边,让程微把自己被占便宜的帐又算在了我身上。这下子只剩我躺在地上,齐悦也终于急了,没趁机偷袭,傻乎乎的挤进来趴在了我身上,跟我说对不起。 我对她什么话都不想再说,我怂我承认,但至少我在有人帮的时候还知道为自己争取一下,可她倒好,这种表现多来几次简直能害死我。 “你们几个干吗呢!”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听到动静,几个女孩儿也渐渐停了下来。 我翻翻眼皮看过去,见是一位老师走过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程微她们见状都往水房那边的路上跑,老师追了几步,没追上骂了句兔崽子,又回来问我们怎么回事。 魏卓和刘阳熟悉我的性格,都没有跟着跑,在一边沉默的看着我。 如果这个老师是江淮钏我有可能就一五一十的把它们做的事说了,但现在我连他是谁都不认识,留了分心,说我们在这闹着玩的,闹恼了,争执了几下。 老师也懒得管,白了我们一眼离开了,就在这时,我看到墙脚那边有一个嘴角青肿的男孩儿正在往这里看,见我看过去,立马别过头一瘸一拐的离开。 我压根儿没心思想他是谁,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见魏卓要开口,赶在他之前说:“让外人都走,我们好好聊聊,关于你爸的事,怎么样?” 魏卓一愣,我先甩开了齐悦往水房里面走,到里面烧水的屋子里之后,魏卓果然一个人跟了进来,手插在口袋里站着。 我说:“穆言是不是派人到村子里去找过我?” “呵,你还知道你自己惹下的祸呢,我们家不说,可怜你那个养父和爷爷,现在估计已经被人打的天王老子都不认识了。” 我心里一突,听到他问我:“怎么?你打算自己回去将功补过了?” “你少妄想了。”我说:“你爸爸赌博欠的是你们自己家的债,他做出那种事是违法的,我说了我不可能替他承担过错,这跟我本来就没关系,是他害了我们家,不是我害了他。” “所以你现在把我叫过来就是单纯的讨打了。” “我----嘶----”我刚开口,魏卓就把我的水杯抢了过去,抄起来砸在我身上,瓶身裂了一道口子,滚烫的热水流出来,烫的我整个肩膀火烧火燎,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就算是我爸的错,可如果不是你爸同意把你卖给穆言,我爸也不会跟他留下这么大的怨气,是你们家收了钱违约在先,我他妈不管别的,就是要整死你!” “你这是强盗逻辑!” “我管他妈什么逻辑,反正梁善你要是不想被欺负三年,欺负一辈子,最好现在就退学滚去你该去的地方,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我就是他妈看你不爽!不光是你,我还要弄死你爸,弄死你爷爷,让你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不信你就等着吧!” 魏卓说完就出了水房,剩下我绝望又恐惧的抱着抽搐手臂,缓了好久才从里面出来,看到齐悦还在等我,连她也没理,随便用冷水冲了冲被烫的地方就往回走。 她在后面跟上来,沉沉的说:“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跟你没关系。”我烦躁的说。 齐悦又说一遍对不起,我没有理她,回到宿舍把衣服和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看到自己又变成一个猪头,懊恼的皱起了眉。齐悦从书包里递给我一瓶红花油,我接了随便揉了两把,到晚上时伤也没消下去多少。 我跟蒋天成约好了在操场见面,我团在树下抱着膝盖等着,狼狈的自己从镜像一直深刻在我心里,我恨自己没有像成哥那么强大的能力,又不断的想起我爸。他也打过我很多次,还拿酒瓶子砸过我的头,可我一想起他的时候,第一印象里还是他的好。我们非亲非故,他能养我十几年,但这一句话,就值得我拼尽全力去报答,但出卖自己,真的是我应该做的吗?从穆言那里逃出来的我,现在是不是已经在村子里被扣上了忘恩负义的帽子,再也翻不了身? “扇贝。”蒋天成在墙头露了个脑袋,衣服往上面的碎玻璃山一搭,撑着跳了下来,一把就把我兜到了怀里,用力按着我的头发揉了揉,说:“想老子没?” 我红着眼点了点头,“想了。” 蒋天成一看到我这幅鬼样子,嘴角的笑容差点变成抽搐,大手一抓捏起我的脸,“操,怎么又被打了,你是人肉靶子?他妈哪个王八犊子干的?” “我也打回去了。”我故意没说魏卓的事,把语气说得很坚定。 “真的?”他满脸质疑。 “真的!” 蒋天成嗯了声,没吭声,显然不高兴了。我想起那块巧克力,说有东西给他,然后就去掏口袋。 蒋天成好奇的看过来,嘴角弯弯的说:“不错,还知道给哥带礼物了?” 我刚要点头,手摸到那块巧克力,却发现它已经被压碎了,而且天热,好像有点化了,捏起来有点软。 我不好意思的看着皱皱巴巴的包装纸,外面还有挤破出来的一点,全糊在一起,样子特别难看。 蒋天成挑了挑眉,看着我手里的东西说:“这什么?茅坑里捡的?” “巧克力……老师给的……” “成哥我还是下次再送你礼物吧,这个不要了。” 我声音就像蚊子哼哼似的,丢人的把手收回来,却被他攥住了手腕,把那块巧克力拿了过去明明很嫌弃还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揭了包装纸,把里面黑乎乎一团的东西塞进了嘴里,“老子今天豁出去了,茅坑里捡的也吃。” 017 我以前谈过一个 他连嚼都没嚼就往下咽,表情跟吃了耗子药一样,用手指在嘴上抹了一下。 “好吃么?” 我期待的看着他,蒋天成说:“还行。我不爱吃糖。” “你想不想尝尝?”他忽然靠近我一步,拦腰把我拽了过去,长臂一收,紧紧地把我束在他的身前。我开口,却被他低下头来堵住了嘴巴,柔软的唇瓣附了上来,舌尖探开了牙关,巧克力的香醇与苦涩混在一起打开了味蕾,还带着一丝让人不舒服的酒精的味道,一点点侵蚀渗透到我的心里。 我睁着眼睛看着他的眉眼,在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都不存在了,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可又不懂,这个吻,到底算什么。 “你有时候,挺让人心疼的。”蒋天成吻完还没有放开我,带着一点硬茧的指腹碰着我脸上被人打肿的地方,那么大的男人,动作轻得不像话,语气里微微有些叹息。 “成哥----” “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咱俩说说话。” 我嗯了声,主席台那里平时有个放桌子道具,让升旗手换衣服的小房子,锁就挂在上面没锁,我们俩进去,跳到桌上靠墙坐着,一起沉默。 我和他之间离的很近,可我偷偷看到墙上出现的一条裂痕,就像隔在我们俩之间的一道三八线,划开了鲜明的界限,提醒着我跟他不是一路人。 “刚才我亲你,你有什么感觉?”蒋天成把我往他身边揽一揽,越过了那条线。 我心里一跳,身体紧锁着不知该怎么回答,还妄想的猜测着,他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可又想起我当时的样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懦弱又自卑,又拼命说服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可它就像泡在水里的木塞,拼命想要按下去,却在撤力之后,更强烈的浮上来。 蒋天成轻促的笑了一声,我却觉得今天的他很不对劲,而且这笑容让人觉得有些冷漠。 “我以前谈过一个。” “什么?” “女朋友。”他叼上一支烟,三个字说得平静又淡然。 “但是后来,我害了她。”蒋天成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一样,停顿了很久,才继续道:“我最近很乱,刚才吻你,是想确认一些东西,没考虑你的感受,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成哥,你今晚喝酒了。”我忍着夺眶的眼泪,比刀割还难受,抿着嘴角,手指掐着大腿对他说:“你喝醉了。” “没有。”他把烟掐了扔在一边,“我今天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能不能适应新环境。” 他调整过状态,笑一下说:“结果又看到你被人揍成个猪头,样子还真是难看。” 我揉了揉脸,没吭声,蒋天成说:“对了,那三个女孩儿给你找好了,没问题,都是自愿的,以前干过援交,想符合要求补个膜就行,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要是穆言的人来找你,你就给我打电话,或者让他来找我,你放心,除了帮你解决麻烦,我什么都不会做。” 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词都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那晚蒋天成的一个吻,把我拉过那条界限,却又狠狠地推开,拉远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单恋他的情绪,变得十分可笑。他心里想着另一个人,却吻了我,我连感情都好似卑贱的被人摔在地上捡也捡不起来。 宿舍这个时候早就锁门了,我没有回去,跟蒋天成在小屋里待了一宿,跟他说我已经交到朋友了,这个学校的老师也很好,跟初中一点都不一样。蒋天成嗯了声,还是让我好好学习,还让我考完试把成绩单拿给他看,说周末放假就去找许智博,去网吧跟他们玩儿也行,跟着许智博补习也行。 我说起家里,蒋天成说改天回去看看,回来给我打电话。 熬了一夜没睡,白天一天都没有精神,遇到过魏卓一次,但因为是被江老师叫去说话,走在一块儿他就没敢动,只瞪了我一眼。江老师让我帮忙发了一下作业本,通知同学们下午一块儿去量尺寸做新校服。 我点头应着,看着江老师摊开放在一边写的密密麻麻的备课本发呆,听到江老师问我:“对历史有兴趣?” 我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比别的科拿分简单,书上记的历史也不一定都是对的,我们都是学生无从考证,我更喜欢严谨的数学。” 江老师无奈的笑,“你这孩子说话太实了。历史不一定是对的,但你总能学到点什么,而且你知道它有一个比数学更神秘的特性是什么吗?” 我还是摇头,好奇心也冒了出来。 “与心灵相通的可能性。”江老师说:“数学是严谨的公式定理搭建,他可以有很多的变化,但只要用心揣摩,你就会发现文字比数字更加具有探索性,特别是我们的中文。数理发展到现在,基础类的东西很小的可能会发生变动,学数学,是你拿着所有的东西去构建自己的宫殿,而历史不然,在这里你成了被动方,几句话几个瓷片,勾勒出的就可能是一个辉煌的王国,是它们引导你去推导揭开秘密,这过程中任何一个线索都有可能将你之前的推测全盘推翻。而且正是因为人类的主观无法将客观的过去百分之百的复刻,所以它才显得更加神秘。我们现在说过的话会成为历史,写的字会成为历史,生活过的痕迹,在百年千年之后也会成为历史,每一个人又都有可能改变历史,很多东西永远都无法被完全证实。历代遗留下最珍贵的东西,不是鲜衣华服,绫罗金冠,而是每代人走过的智慧和思想,思想没有边界,这就造成了它对每个人无限的可能性。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读到什么样的史,这是数字没办法做到的,像你说的,它很严谨,计算中1就是1。这样具有探索性的学科,你不觉得很有趣?” 我脑子有点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种没有过去了就没有答案的理解,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离开办公室,我跟魏卓又见了一次面,是我主动去找得他,当然不敢单独跟他相处,是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偷偷地递给了他一张写好的纸条。上面写的是关于我得罪了穆言的事我会解决,不信等他下次回家看到穆言的人就让他到这里来找我,但是其他的,魏叔赌博欠的债跟我没关系,让他不要把这些算在我头上。 魏卓没有回复,正式开始上课后,却真的没有来找过我的麻烦。 第一天江老师就让大家选了班委的成员,郑莹在班里的人缘最好,成绩也不错,就自然地当上了班长,副班长是一个男生,江老师说那就是干苦力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因为我是体育特招进来的,就让我做体育委员,还说什么跟我谈过一些对历史的见解,觉得很有意思,把自己的课代表也给了我做,同学们对此都没有意见。 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当班干部,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心情却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第一堂历史课上的格外认真。江老师板书写得很漂亮,一言一语之间讲得轻松又不失逻辑,课堂里安安静静,只有他温润的声音和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痕迹。 第一堂课结束,我们都把“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句话写在了书上,江老师说,把史读透了,这些就都明白了,它包含了一切。 我在心里默默记着他的话,把所有的感悟与不明,全都写在了周记上。 在十一中的第一个假期,蒋天成回了我的家乡,许智博带我去书店买了很多套题,周末在他家里帮我巩固学过的知识点。 周一开学返校的时候,我担心着蒋天成的答复,没想进校门先被魏卓抓住了手臂,捂着我的嘴让我别吵,把我拉进了器材室,一进去我愣了,因为面前站着的正是那天跟穆言一伙的那个男人。 018 因为她是我的女人 “清哥,人我给您带来了,我能走了吗?”魏卓一副奴颜媚骨的模样,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男人挥挥手,他就立刻见到鬼一样的跑了出去,临出门还特意把我往那边推了一把,生怕我跑了一样。 “我来要人。”他来门见山的说明来意,递给我一张名片,干干净净的只写了穆安馆和穆清这五个字,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反面凸印了一个烫金的logo。 “我能打个电话吗?” 他没说话,摸出手机来看了我一眼,我报了号码,听到蒋天成带着睡意烦躁的吼了一声谁,然后在穆清报出名字之后,沉默下来,过几秒说要跟我说话。我接过穆清的手机,叫了声成哥,蒋天成大概还在网吧,那头乱糟糟的,问我:“在哪儿?他动你没?” “没有,我刚到学校,我们现在在器材室。” “行,我现在去找人,你带他去二中,跟许智博一块儿,等我消息。” 我带穆清先去找了许智博,之后又接到蒋天成的电话,约了在一个小旅馆前碰面,又倒车过去,一直到见到蒋天成之后,穆清都没有一句闲话,可当他看过那三个女孩儿之后,问了那个问题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却给了我一个崩溃的回答,说:“风尘气太重,这种歪瓜裂枣老板不会收,我会再来找你,下一次还是一样的要求,一直到符合为止。” 话毕,带人转身就要走,那三个女孩儿中领头的一个不满的说道:“你说谁歪瓜裂枣呢,不就是条看门狗,你拽什么啊拽!” 话音刚落,穆清转身一抬手,三个女孩儿忽然大叫了起来,我一看,骂人的那个脸上破了很深的一道,后面的门框上颤巍巍的扎了一把刀! “啊----我的脸----”女孩儿慌张的捂着自己流血的地方,嘴里还骂着脏话,张着手要去打穆清的时候,被蒋天成狠狠一脚踹在肚子上,直飞了出去栽在那把刀下面,痛苦的抽搐。 另外两个还想开口,蒋天成沉沉的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立刻让人不服气的闭了嘴。 “借一步说话。” 蒋天成在嘴里叼了支烟,路过穆清身边,走到了旅馆里边儿,穆清似乎有些不愿,稍一犹豫,跟了上去,路过门口轻飘飘的瞥了一眼缩着身体不敢满脸血的女孩儿。 或许是蒋天成刚才的眼神太吓人,我一阵不安,许智博也跟进去,把门关上不让我进。我帮忙把那个女孩儿扶起来,拿纸巾让她按着脸上的伤,在门口急的火上房,扒着门缝偷听他们说话。 蒋天成好像已经说过什么,穆清问了句:“那你为什么要帮她?以你们家现在的实力,还没到能对穆安馆随便指手画脚的地步。” “给几分面子总可以,你们穆总是怎么发家的,我还不清楚么?都别闹得太难看,那样对谁也不好。梁善是我的人,你们的目的我明白,不就是抓着别人的小辫子让她给你们做一辈子事么,一群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就不觉得害臊?咱们都退一步,她们家收了你们多少钱,你给我个账号,我翻倍返还,行不行?” “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只是这么简单,我们当然愿意给你面子,但现在问题不止涉及钱财,我们需要这样一个人。梁善的性格和家庭条件,都很符合需求,我们对她不是欺负,穆总要的,是能够打败fgt最好的妈妈桑,她现在阅历尚浅,倘若加以训练,成年之后能熬得出头,她前途无量。” “放你娘的狗屁!”蒋天成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对他吼道:“你们他妈让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去做这种事,就不怕遭报应!现在话说得好听,选出来的人恐怕不止她一个吧,让她们竞争上位,只有你们这群人渣才能干的出来!” “成少,请注意你的言辞。”穆清的声音也冷下来,说:“我们穆总的底细你清楚,你的底细也不难查。这个时代笑贫不笑娼,既然你看不起这一行,那么你母亲是什么身份,你自己不清楚吗?” 蒋天成脸色一变,握紧了拳头,冷硬地说:“所以你的意思是没得商量了?” “很抱歉,没得商量。” 一句话,点燃了导火索,蒋天成唰的抄起手边的凳子,狠戾的朝着穆清砸了过去。穆清没还手,抬起手臂挡在头上,任由那些烂木头因为人用力过猛,敲在骨头上砸散了架。 被打的人是穆清,可愤怒的却是蒋天成,他黑漆漆的眼珠看起来有些浑浊,在里面淬了血色,紧握着拳对穆清说:“你们穆安馆不差这一个两个的小姐,回去告诉你们老板,梁善你们碰不得,因为她是我的女人!如果以后我看到你们的人再敢欺辱她半分,老子拼上这条命,也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穆清眉头皱了起来,确认性的问道:“成少这是下定了决心要跟我们作对了?” “搞清楚,这件事是你们先挑衅,我退让过,是你不愿意和平解决,那我只能用我的方法解决,因为梁善是我马子,她是我的女人,跟我手里要人,让你们穆总亲自来职院找我,听明白了就滚!” 穆清隐有怒意,听了他的话一声不吭,半响,竟果真转过身朝门口走了出来。 我慌忙躲开,他从我身边走过,就像没有看到我一样,径直路过钻进了一辆车,一路扬长而去。 我木偶般僵直的站在原地,旅馆里面许智博在劝蒋天成,他身边的桌椅都被泄愤的砸了个稀巴烂。 我听不到那些杂音,只记得蒋天成说的那句“她是我女人”,一次次接触,还有他在学校操场吻我,让我乱得更加厉害,他们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做兄弟,可我是个女孩儿,我们怎么做兄弟? 许智博出来说送我回学校,我不动,他说:“让天成自己待一会儿,我们都回吧,都挤在这儿也没用,我们都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等穆言那边有信再说。” 我还是不走,许智博无奈,又不能硬拉我,只能由着我走到里面。 蒋天成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幸存的椅子上,周遭全是阴鸷的气息,我悄悄看着,并不上前。 受伤的姐姐坐在那边,另一个拿着药水简单替她处理着伤口,手忙脚乱弄得他疼得大哭,眼泪蛰得更厉害。我怕她会惹蒋天成发飙,忙上去帮忙,小心的擦掉她脸上的血迹,之前有过经验,坐起来就比别人都熟悉了很多。 我刚给她清理完血污,余光瞥见蒋天成一直在直勾勾的看着我,视线一对上,蒋天成开口说:“别弄了,带她去医院,割得太深,得缝针。” “行,别擦了。”姐姐疼得眯着眼睛,站起来说:“你们回吧,我自己去就成了。” 我不想走,脱口而出:“姐你脸上还在流血,自己不方便,我陪你。” 她没反对,出去之后蒋天成也打发了许智博跟了上来,缝完针医生叮嘱她别沾水常换药,她没让我们送回家,出了医院就叼上了烟,蒋天成顺手帮她点了,说:“文娅,刚才对不住了。” “你跟我还用得着说这个?”文娅姐嘴角散了口烟,含糊的说:“我知道,要不是你那一脚,我现在早没命了,哪儿是脸上受点伤这么简单。就这样吧,我回家了,我也不跟你讲究了,挺疼的,回去睡觉。” 蒋天成嗯了声,跟文娅分开后说送我回学校,我有句话想问,一直到了学校门口,蒋天成手揣在口袋里,抬抬下巴故作潇洒的说:“进去吧,没你事儿了。” “成哥。”我拉住了他手臂的袖子,他就那么站定了看着我,眉眼深邃,每一个眼神都让我心跳,我小心翼翼,卑微的抬头望着他,强忍着不敢直视的怯弱,千言万语想诉说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表白,到最后,开口失去了自信,只小声的问他一句:“你喜欢我吗?” 019 是他给了我一切 蒋天成不动声色,“你觉得呢?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有什么意义?关键是,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我不懂。” “执着一个答案对你没好处,有人愿意帮你你就受着,哪有那么多的理由,说了做兄弟,就一辈子都是兄弟。你回去吧,去上课。” “可我不想这个情分欠的不明不白。”我抓紧了他的袖子,他想要走,我怎么都不肯放手,急急的说:“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天为什么要吻我?你到底想确认什么?又是什么结果?” “放手!”他提高了音量,使劲儿甩了一下手臂,我被他甩开,又紧跟几步张开手拦在了他面前。 我害怕,怕他这样一走,我们以后就再也不能见面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早就应该有自知之明的看清自己的位置,可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克制自己只跟你做朋友,从你救了我开始,我就喜欢你,是你给了我勇气,给了我重生的机会,你本来可以不这样做的,特别是跟穆清翻脸说那些话,我想知道理由!” 他推开我要走,我死皮赖脸的抱住了他,几乎要哭出来,“就算拒绝,你也给我一个干脆,不要让我再妄想啊。” 我只希望他拒绝的更狠更干脆一点,把我的那点念头全部扯破,再也不要有这个想法。 可我等到的不是斥责和吼声,一只手覆在了我的头上,安慰一般,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 “不是你配不上我,恰恰相反,你是个好姑娘,而我是个迟早要下地狱的人,是我不配得到任何的幸福,你跟了我,不会有未来。所以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我身边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肩膀被扣住,按在了身后的墙上,“我知道你对我有感情,但你不爱我,你对我的火候还没到那个份儿上。在我没对你动心之前,你最好先想清楚,如果只是因为我救了你,帮了你,你就跑来说这些话,那么你对我到底是感激,还是感情?” 蒋天成眼里含着一团火,像要把我整个人燃烧起来,“没想清楚之前,别再来招惹我,否则我把持不住自己,你会后悔一辈子,明白吗?” 感激。感情。 未经历过太多不同的情谊,我在蒋天成的话里陷入了一个头脑昏涨的迷宫,同样的起点,走到中间,找不出最后的结局。 蒋天成最后笑了笑,笑得特别苦,他放开我,冷淡地说:“梁善,别让我讨厌你。” 他大步从台阶跳下去,长长的风吹得衣服鼓鼓,随着波浪翻滚,可下面的脊梁是硬的,每一步站得笔直,最后留在我眼睛里的背影和侧脸,一如往常的刚毅,他就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就在那一刻,在我生命里烙下一个永不磨灭的印记。 离开的最后,我知道了自己的答案。 两个人的世界荒草贫瘠,容不下第三双眼睛,以至于我进学校们的时候,才看到江老师就站在门口跟门卫说话,看了我一眼,从我身边路过没有说话。我开始紧张,担心他是不是看到了我抱住蒋天成的样子,会不会把我当成一个只知道谈恋爱的坏学生。 曾经被人疏远孤立的记忆,让我在开学第一天就心神不宁,我收了班里的历史作业,抱去办公室。当时江老师正低着头批别的班的作业本,我打报告进去之后,把作业放在他桌上,他只是嗯了声,没说别的。 人在敢了亏心事之后,最怕被人知道,但更怕的你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没被揭穿前,一颗心就这样悬在火上烤,不仅要为随时有可能掉下去担心,还要时时忍受着煎熬。 周一没有历史课,英语老师讲的句式许智博都已经给我讲过了,我整堂课都听的心不在焉,在想穆清跟蒋天成说的那些话。 蒋天成说过,穆清是穆言捡来的孩子,是穆言的助手,可这样一个人,在蒋天成面前却管他叫一声成少,还提到了他的家庭,由此可见,蒋天成家里一定不是我们这种没名没姓的小户人家。只是,他之前说不知道穆言是怎么发的家,所以跟穆清的话有可能只是诈他,但穆清说到蒋天成的母亲时,那意思听起来却不是滋味。 难道,他妈妈以前做过小姐? 我想到这里时,英语老师让我起来翻译了一个句子,再坐下脑子里就空了,见别人都记笔记,趴在桌上拿着笔,翻开本子一边又一遍的写蒋天成的名字,在最下面写了一句话:为什么你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呢? 也许是我不知道蒋天成口中下地狱,没有好下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幅场景,所以并不觉得畏惧。很久以后,当我明白他的这些话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桀骜,无所不能的蒋天成,也不过是只蝼蚁般被人控制的生命,但他生来不驯,抓住的必定是最光辉的未来。在很多年之后,我都庆幸自己这一刻的决定。 下课铃一响,英语老师还没出门,江老师就从后门进来把我手下的本子拿了过去,我一急,几乎就要去抢,抓着一头,对上他的眼睛,胆怯的放开了手,听到他冷冰冰的对我说:“跟我到办公室来。” 大课间大家都去跑步了,办公室没有别的老师,江老师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沉着脸看了我在本子上写的字,看起来很生气,皱着眉说:“我这节就在隔壁上课,从后门看了你好几回都在走神,你想什么呢?你看看你写的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着直接把本子扔在了我身上,吓得我一个激灵,那本子就砸在我肩膀上,掉在地上我也不敢捡,扯着衣角挨训。 江老师扔完本子平静了一点,还是很严肃的看着我,说:“你才多大就天天想着谈恋爱?校门口跟人抱在一起当我没看见?梁善,我也是从你这个年龄过来的,男女之间的情愫我能理解,但你不能因为这就耽误你的学习,一个女孩子不管在学校还是社会,时刻得分得清好赖。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你还让谁给你机会?等你以后读完大学找个好工作,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你还非得上赶着跟校外那个痞子流氓在一起?” 我不服,抬头看了他一眼,反驳道:“他不是痞子。” 江老师瞪我一眼,“你还有脸护他,梁善我告诉你,你就这么混下去,一点出息都没有!你对得起谁?对得起你爸妈吗?” “我没爸妈!”我下意识的吼了出来,我讨厌我的亲生父母,不管是抛弃还是遗失,我都恨他们把我生下来却给了我这样任人宰割的生活,我恨他们,可我连他们是谁,在哪儿都不知道,连恨意都无处发泄。 我咬着下唇看着江老师,有些恨,也有些委屈,眼泪不停的往外流。 江老师愣了下,摸不清我说的是真是假,把自己的手机扔在了桌上,缓了一口气,软了来说:“跟你监护人打电话,让他来学校谈谈你这几天的事。” 他一说完,我就知道他指的不光是早恋,还有我跟魏卓打架的事,而且到现在我脸上跟程微那帮小姐妹打架的痕迹还没散,江老师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他就是闷着没说。 来学校之前蒋天成就提过监护人这件事,说如果要开家长会或者老师找家长,就让我给老表打电话,他会帮我圆过去。 我凭着记忆输入号码,通了之后管老表叫叔叔,说了我们老师找他。 江老师把手机接过去,站起来到窗户那边跟他聊,问了一下我家里的情况,然后就一直听着那边在说。我们之前没有串通过,但在网吧住的那些日子,他们都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我看着江老师的神情慢慢缓和,猜想老表应该是说了实话。 他最后也没提我的恶习,电话打完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回到我面前,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看着我还紧紧攥着的拳头,直接帮我在脸上擦了擦,拭掉那些泪水,道歉说:“对不起,老师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刚才话说重了,你别哭。” 他不开口还好,一道歉我哭得更厉害。人受伤的时候最怕有人疼,脆弱的时候最怕有人哄,一旦有了这个人,过去不管不问能挺得过去的小伤,也能成为打垮你的重击。 江老师在我背上拍了拍,我哽咽着,倔强的跟他说:“老师你可以说我没出息,但成哥他不是流氓,你不了解他,就没有资格评价他。我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是他给了我一切。” 020 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 “要是没有成哥,我的手在受伤的时候不会有人管,现在早就烂了。我也不会有机会坐在这里读书,不会交到朋友,可能连命都没了。我们两个非亲非故,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他又给我垫医药费,又给我买衣服买文具,还在别人面前维护我,帮我解决麻烦。在老师眼里,他是个痞子,可在我眼里,他就是我的救世主。” 还有魏卓欺负我那次,那个书包没有砸中蒋天成的话,我早就失了清白,那一次,也是蒋天成间接的保全了我。 江老师听完眼神多少有些荒谬和不理解,我也不指望他理解,就对他说:“我就是不希望有人诋毁成哥,老师你不应该那样说他。” 江老师皱着眉,偶尔用纸巾在我脸上摸一下,擦掉我的眼泪,酝酿了许久,问我:“你一口一个成哥的叫,他多大?工作了?” 我摇头,说:“他比我大两岁,现在在职院读书。” “好,那你有没有想过,他给你付医药费,给你买这些东西,一个十八岁的学生,他是从哪儿拿的钱?” 我不吭声,江老师说:“他读职院自己也要付学费,他在外面这么挥霍,最后买单的人是谁?” “你们现在年纪都还小,可能连爱情是什么都没弄清楚,两个人在一起要承受的压力,面临的责任和负担,你能确定你们能担得起吗?能不连累别人,把所有的结果和消耗都自己扛?” 江老师苦口婆心的劝导,“我知道你记着他的恩情,但是梁善你要明白,爱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他可能的确是个好人,但他绝不是那种本分听话的孩子。你们正处于叛逆期,我不想太用力的去打压你们,我知道那样没用。学校是学习的地方,别的老师怎么样我不管,但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前提是,你必须对自己负责。作为你的老师,不让你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你是女生,老师怕你被人欺负。” “成哥他没有欺负我。”我不想认输,抿着嘴角抓着每一个地方想要反驳他,也没有细想他口中说的是哪一种欺负。 江老师无奈了,“总之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读书,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排在学习后面,专心读完这三年考个好的大学,也让老师省点心,能安安稳稳的度过实习期,行不行?” 他说到最后,语气也没那么严肃了,不像个老师,让我记起,他也就是个大学毕业的毛头小子,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我点了点头,江老师就笑了下,样子看起来挺腼腆,跟刚才训我的时候成了很大的反差。 他弯腰把地上的本子捡起来,还给我的时候问了句:“刚才吓着了吧,你觉得我做老师怎么样?” “啊?” “我刚来的时候,校长让我对你们严厉点,说不让学生怕,学生就不听话。”他从饮水机那里接了杯水喝一口,笑吟吟的看着我说:“不过我看咱们学校都是好孩子,入职两个多星期了,进这办公室挨我训的,你拔头筹。” 我抽了抽嘴角,“老师你刚才都是演的啊。” “不是。”他说:“我是真生气,没见过你这样的学生。” 顿了下,又补充说:“当然我阅历不深,也可能是我见识浅薄了。” “老师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打架,也好好上课不走神,不会给您丢人,您月考看我成绩,行么?” 我喏喏的,听到他笑了声,跟我说:“我虽然是你老师,但你成绩好不好,跟我丢不丢人没有多大的关系,你考一百,我也是拿那些工资,你考十分,对我也没影响,那都是你自己的人生。” 那时候我觉得人生是个特别久远又厚重的词儿,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是轻飘飘的,很随性,没有我爸在说的时候那么沉重。 江老师知道我刚来的时候在班里的排名,接着对我说:“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成绩,说句实话,你现在学的这些东西,在你工作之后,能派上用场的寥寥。做老师比教书更重要的是育人,老师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成绩可以不太好,但一定要有一个良好的品质,那些才是让你受用终身的东西。” 他说着往我手上卷起来攥紧的本子看了一眼,视线上移落在我脸上,手里还捏着一次性的水杯,一下一下的摇晃,之后忽然顿住了,一字字跟我说:“梁善,你是个好女孩儿,好好读书,你现在学过的每一样东西,沉淀下来,都会成为你未来的涵养和基石。你现在喜欢这个男孩儿,觉得他是全部,但等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到时候----你配得上更好的。” 我不知如何作答,来到这里之前,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只会叫我灾星,说我不详。可在这个城市里,蒋天成和江淮钏,却都说我是个好女孩儿。 我的视角正在慢慢放大,看到过去那个狭小的村子里所没有的东西,跟江老师的对话,让我又对过去的理想重拾了信心。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找一份薪资足够养活自己的工作,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我脑子里一时被这些思想占据,江老师给了我一管膏药,让我拿回去抹脸上的伤,我不好意思的接过来,听到他说:“以后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老师,跟同学们好好相处,多交几个朋友,大家互相帮助才能进步。” 我嗯了声,出了办公室回去的路上,风一吹,才慢慢的记起魏卓刘阳,记起穆安馆,这都是拦在我的渴望前的障碍,特别是穆言的事,如果不解决,我怎么可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紧接着,又惦记起蒋天成。要是我真的考上大学过想过的生活,那我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吧,毕竟,我的理想跟他的理想,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路。 我使劲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太多,蒋天成或许压根就不喜欢我,是我在自作多情,没有答案,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我接下来的两周都没有跟蒋天成见过面,体育训练的时候跟魏卓碰面的次数倒是很多,他跟那些人说了很多我的坏话,我在队伍里没交到朋友,换衣服的时候,还会在衣柜里看到蟑螂的尸体,衣服被人泼上墨水,塞满一堆垃圾,在背面用红笔画一个六指的手掌。 这些我都忍着,魏卓每次一想堵我,我立刻就去找江老师,打着问问题的名义,跟他一块儿出教学楼。 这天我回宿舍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儿,一推门就看到程微正坐在床上抽烟,宿舍里其他人都不在,只有齐悦捂着鼻子在堵鼻血。 我一露面,程微就瞪起了眼,站起来噔噔几步走到我面前,对着我就是一巴掌,“那天打我的就是你吧,贱货!” 我被这一巴掌抽得脑袋一偏,下一秒就抬手还了回去,啪的一声脆响,对她说道:“是你们先找茬!我只是正当防卫,而且我根本就没打你,反倒是你踩了我的手,这次正好还回来。” 我从小干了不少农活,要论打架,一般女生里我不会输给太多人。 程微没想到我还会对她动手,反应过来立刻扑上来扯我的头发。女生打架无非就是扯头发踹肚子和用指甲掐人拧人。程微把这一套全用了上来,我的还击手段更单调,就只会拿拳头往她身上打,连脚都不知道该怎么踹,落了下风连头发都被他拽下来不少,还被她咬破了手上断指的地方。我一阵抽搐,用头撞她,被她抓住脖子往地上一磕,鼻梁一痛,眼泪激了出来。 程微把膝盖压在我脖子上放狠话,用床边室友的拖鞋抽我的头,还往我嘴里塞,我使劲儿翻着眼睛看向齐悦,她满眼泪花,嘴唇不住的颤抖,就在我以为对她求救没用的时候,她忽然啊的叫了声,撑着身体站起来,抓起桌上的一个保温杯,砰地砸向了程微的后脑! 021 为他受尽欺辱 程微当即一声惨叫,捂着后脑发疯一样朝齐悦扑过去,我从地上爬起来,使劲踹了程微两脚,把她从齐悦身上踹了下去。齐悦这女孩儿也挺疯,抓狂的把程微往外拖,程微到这时候有点高跟的鞋子踹到齐悦胸口,用一种狼狈的姿势从后面抱住我的腰,啊啊乱叫着用膝盖一顶,我就撞到了宿舍的铁床架子上,整个额头的骨头都碎了一样,脸扭成了一团,蜷起身子使劲儿用手肘打她的肋骨。 程微一个人对付我们两个,很快吃力起来,我让齐悦打开了宿舍门,两个人一块儿拖着她的腿和胳膊,用力一悠,干干脆脆的把她从宿舍里扔了出去。 门一关,我和程微靠在门板上,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我觉得痛快,这跟在蒋天成的庇护下踹老鬼不同,是我真正靠自己的拳头保护了自己和我的朋友。 齐悦笑着笑着,在我身边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鼻头通红,手紧紧抱着膝盖,在我抱住她的时候,声音嘶哑的对我说:“梁善,我忍了她们三年,这下什么都完了,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万冬----” 我看着这个傻姑娘,到这时候想的还是那个男人,要有多喜欢,才会抛开自己的全部,只为那一个人受尽欺辱。 高中的学习很枯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八卦,一定会在短时间内烈火燎原般的传遍整个校园。 我和齐悦把程微扔出宿舍的事,在一个午休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校园,宿舍里的人都避讳我们两个似的,纷纷跑去找舍管,连撒泼打滚都用上了,非得要换一个宿舍。舍管拿她们没办法,把人安排进了其他几个没满人的宿舍,人很快就搬走了,只剩下郑莹的床铺没动,人也没有回来过。 下午上课,周围的同学原本在叽叽喳喳的讨论,我们一进去,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齐悦有些害怕,在门口站住了,我拉了她一把,手牵手到座位上坐下,拿书拿出来复习上节课的内容。 体育课热身的时候,我从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女生那里悄悄听到消息,说程微请假了,她肯定不会放过我,说不定就是找人去对付我们了。 我初听到这个消息还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天没事,我们也有半天可以想办法的时间。 我问齐悦:“你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那个叫万冬的,你们是情侣的话,为什么程微那么欺负你他都不管不顾?” “他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齐悦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红了眼眶,说:“他过得也不好。” “为什么?” 齐悦趴在桌上,用书挡着,看不见她的脸,闷闷地说:“程微喜欢万冬。” 我愣了,因为嫉妒欺负齐悦还说得过去,可是为什么她连万冬也不放过,由爱生恨吗? 我跟齐悦说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特别讽刺,声音里带着颤意,对我说:“因为她也害怕。” “万冬家里的条件不好,初中的时候他就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餐厅里打工,我们班的同学有一次在那里办生日宴,给他们上菜的服务生就是万冬。过生日的是一个富二代,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万冬,万冬为了不丢掉工作,没有反抗,可就是从那之后,在学校里他们就经常散播关于万冬的谣言,找机会堵他。那时候万冬经常跟他们打架,每天都被叫去谈话,后来程微看上了他,让万冬跟在她一起,就不让那些男生欺负他。可是当时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万冬就当着程微那些姐妹的面拒绝了她,让她很没面子。” “后来她那些姐妹就把事情说出去了,程微认得那个干哥刘浩听到之后不愿意,来找她质问,程微不想得罪她干哥,也害怕承认了喜欢万冬之后在班里会被排挤,就说只是开个玩笑,她才不会喜欢一个端盘子的穷鬼,是万冬想吃天鹅肉想追她,被她拒绝了才在外面胡说八道。她干哥就说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就跟他一块儿去找万冬算账。” “那次我也被带去了,在操场上刘浩让万冬跪在地上,抽了他十几个巴掌,说要是他敢还手,就让人上了我。” “程微也在刘浩面前动了手,他们还让我们两个……让我们在他们面前接吻,做那种事,我哭着求他们放过万冬,刘浩就说,以后我们两个要做他们的奴隶,他们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必须要做什么,不能反抗,要想让另一个人好过,就要努力的帮他们做事。” “我全都答应了,万冬不愿意,刘浩就让万冬做他们班的猪仔,就是谁都可以欺负,只要万冬还手,程微就会翻倍还在我身上。” 齐悦声音里的哽咽越来越重,说到最后几乎听不出她在说些什么。 这种被人抓着尾巴控制,任人随便欺凌的事,我也曾经历过,所以我明白他们的感受。 在很多眼里,小孩是单纯的天使,可实际上,他们比谁都明白谁能欺负,谁惹不起。要不然去看一看,班里那些被针对的同学,是不是家境都没有那么的好?如果一个孩子的父母有权有势,他会成为欺凌的对象吗? 不会的,因为欺负他们需要付出成本和代价,而欺负弱者只会获得快乐。 “这次我打了程微,刘浩他们不会放过万冬。”齐悦自责的抓住头发,撑着的脸上已经糊满了泪水。 “还是先想想自己吧,程微也不会放过我们。”我苦笑了一下,揽着安慰齐悦的时候,看到江老师从走廊上过去,也从窗户往教室里看了一眼,见我和齐悦关系亲昵的样子,对我笑了一下。 我看着江老师的身影,轻轻碰了碰齐悦的手臂,小声说:“要不,我们告诉班主任吧。” “没用的,老师不会管,就算帮我们一次,也不会一直帮下去。”齐悦摇了摇头,显然过去也没有过老师为她撑腰。 不过她说的也对,就算江老师愿意帮我们,他能做什么呢,顶多就是把刘浩和程微叫过来训一顿,让他们以后别欺负同学,就像我跟魏卓打架一样。那样的话,我们还不如不说,因为我们都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黏着江老师,只要让程微找到机会,肯定会因为我们的告状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我们。 而且在学生的眼里,有什么事就跟老师打小报告的人是最惹人讨厌的,我还不想因为这就被班里其他人看作是叛徒孤立。 我不想挨打,又找不到解决办法,晚上回宿舍之前,跑到电话亭给成哥打电话,他没接,我有点难过,觉得他可能是故意在躲我。只好打给许智博,说我明天可能会挨打,他问我怎么回事,我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许智博在那头有些头疼,说:“这件事我怎么听都好像跟你没有关系,你招惹他们做什么,天成是让你去读书的,可不是让你去惹祸打架的。” “可她是我的朋友,我想帮她。” 我瞒不过,把魏卓的事情告诉他,许智博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们明白早上早点去教室,跟同学或者老师在一起,别单独待着,中午我安排个人过去,你在那边凡事都听她的,让她给你解决这件事。” 我说了声谢谢,好奇的问了句是谁。 “她叫刘欣雨。”许智博说着笑了一下,“赵羿的二媳妇儿,你可以管她叫声姐。” 我满头的黑线,让他不要开玩笑,等了会儿才试探的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可他们人很多,刘欣雨一个女生,能解决这件事吗?” “放心,我自由安排。” 稍一沉吟,说:“何况,刘欣雨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 022 往后这里的老大就是我 尽管许智博这样说,我一晚上翻来覆去的还是没睡好,宿舍里没人了,我和齐悦互相给对方擦了点药,预备着第二天实在不行也就是挨顿揍,反正他们又不能整死我,我来学校又不是找架打的,把这事翻过去,以后我就安安分分,先度过这三年再说。 第二天我订了一个很早的闹钟,响完了躺在床上不想动,听到门口有动静,以为是齐悦,连眼都没睁,又眯了一小会儿,起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放着两个驴肉火烧,旁边还是两大杯豆浆。 我愣了愣,看向上铺的齐悦,也眯着眼睛刚起来,刚换好睡衣下来。 “早餐是你买的?”我含糊不清的叼着牙刷,齐悦还没睡醒,眼神呆滞的往桌上看几眼,摇了摇头。 刷完牙我们俩对着那两个火烧研究了一分钟,怀疑是不是程微收了屈辱打算偷偷给我们下毒,一分钟之后,我肚子咕咕响,本着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理念,抱着火烧和豆浆一边啃,齐悦见我吃了,也没了别的顾忌。我们俩面对面吃的很快,甚至有点比赛的意思,都怕自己比对方吃完的慢要人等会尴尬,大眼瞪小眼的被这来历不明的早餐噎的不行,偏偏豆浆还烫。总之,这一顿早餐吃的太诡异! 早上除了课间我们俩就没出过教室门,跑步的时候我在别的班级队伍里看到了程微,但因为有老师带队,谁都没轻举妄动,跑完步一看到程微有要过来的意思,两个人手一牵,撒丫子就往跟校长说完话要上楼的江老师身边跑。 躲过了第一次,我就开始期待着刘欣雨能快点来,结果越想时间过得越慢,就越煎熬。 刘欣雨到中午也没个消息,我正打算给许智博打电话问呢,身边的齐悦忽然站住不走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浑身一个激灵。 程微身边带了几个男的,魏卓也在其中,搂着程微肩膀个儿最高的那个,估计就是刘浩。 齐悦的目光落在后面被人反剪双手压着的男生身上,他头发有点长,头一低下来,遮住了小半边脸,腿受了伤一直在抖。 “万冬----万冬!”齐悦忽的朝他们跑了过去,我没来得及怪她的鲁莽,她就已经跑到对面的人里,意料之中的被刘浩一脚踢翻,当着有其他学生的面,刘浩没有其他的动作,让人把我们拖到了器材室。 魏卓来抓我的时候我没有反抗,他还是接机踢了我几脚,吼道:“老实点!” “狐假虎威。”我在心里想,咬紧牙关走的很慢,想办法尽量的拖延时间,对齐悦使眼色不反抗,省的激化矛盾,在刘欣雨来之前就吃大亏。 器材室这种地方平时很少有人来,很多学生瞒着老师约架就会在这里,特别是进出都有理由的体育生。 刘浩一进去就抄起了一个最小的哑铃,拎着站到我们面前,伸手拍着我的脸,痞里痞气的说:“你他妈外地来的是吧?高一新生,看在你刚到这儿不熟的份儿上,我还可以好心提醒你一句。” 他指一指程微,“这个,我妹妹,在这所学校里有我刘浩在,就没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你明白么你!还敢打我妹妹,跟这个害虫交朋友,故意的?你不想混了是不是?” 他用手指头戳我,我站在那里看着他手里的哑铃一动不动,被这个小东西施加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刘浩见我不说话,也不理,看齐悦的时候使足了劲儿啪的抽了她一个嘴巴。 他身后被人抓着的万冬突的急了,猛地睁开了人的束缚,像一头猎豹,几步跑到了刘浩的眼前,一把把齐悦扯了过去紧紧地护在身后,压抑着低吼道:“刘浩,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动她!” 他这会儿一抬头,眼睛里折射出利剑一样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刘浩。 我看一眼,觉得这个男生有点眼熟,忽然想起来,那时候程微和魏卓刘阳在水房附近堵我们的时候,我看到的那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生就是他。他的腿那天就受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原来他就是万冬,那么那天的老师,也有可能是他通风报信找来的了。 刘浩见万冬挡过来,好像奸计得逞一样,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举起手里的哑铃就砸向了万冬。 哑铃本身有重量,这一下落在万冬脸上,他左脸立刻蔓延般的变红肿了起来,嘴角有血滴出来。 “哥!”程微叫了一声,“你干什么啊,都说了要给我报仇,你怎么还有空跟这只猪仔玩儿,快打那两个女的啊,今天一定不能让她们好好地出去,你都不知道昨天她们有多猖狂,是怎么对我的。” 程微控诉着我们的罪行,但知道了她的心思之后,这些话就理所当然的被我理解成她是在心疼万冬。 “嘿嘿,不急,我的好妹妹,你的仇我肯定会帮你报。”刘浩用手摸着哑铃的一头说:“但是我之前说过,他们两个人当中有任何一个敢还手,就要另一个人付出代价,说过的话,就一定要作数,不然我还怎么在十一中混,你说是不是?” 刘浩对着万冬的手臂又是一下,比第一下更狠。 万冬一个踉跄,捂住了要开口的齐悦的嘴,喘着粗气说:“随你的便,只要不动她,我随你怎么打都可以。” “呵,你们倒是挺恩爱。”刘浩把哑铃扔在一边,说:“不动她也可以,不过你必须要做一件事。” 说着手指一转,指向了我,“就在这儿,上了她,你敢么?” 我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往门口退,魏卓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我,在我动的时候,第一时间抓住了我。 万冬喉结滚了滚,在刘浩的注视下,放开了齐悦,竟然真的朝我走了过来。 齐悦哭着大吼,被刘浩的人按在了地上,程微也不满的皱着眉,紧抓着自己的手指强忍着不开口。 “你个混蛋你别碰我!齐悦那么喜欢你,你对得起她吗!”我挣扎着,在万冬的手附到我肩膀上的时候,听到他声音极低的对我说:“带齐悦走,谢谢你。” 我愣了一瞬,下一秒所有人都抱着一股看戏的心态放松的时候,万冬猛地推开了我,抓过我身后的武术棍,一转身砸在了刘浩的背上。 刘浩一声怒骂,身边的小弟蜂拥而上,几秒就把万冬围了起来。我跑过去拉过齐悦,却被魏卓拦住了后路,一脚也踹进了包围圈里。 我抱歉的看一眼万冬,他自顾不暇,根本帮不了我们,我护着齐悦,齐悦也护着我,我们两个蜷缩在一起,还是没办法阻挡落在身上的拳头。 就在这时,器材室的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还没有看到人影,就看到一个铅球咚的砸在了打我打得最狠的魏卓背上,魏卓嗷的叫了一声,在这叫声里,又是铅球砸在骨头上咚的一声,刘浩也叫了起来,一个泼辣的声音传入了耳朵,“干吗你们!躲这种鸟地方欺负人,让老娘一通好找!刘浩你他妈不想活了是不是,嫌寿命太长让我帮你跟阎王爷说一声,怎么样?” “操!你他妈谁!”刘浩捂着后背转身,看到来人愣了愣,“小辣椒?你到我们学校来干什么?” 铅球骨碌碌滚到我身边,我透过逆着的光线眯起眼睛,终于看清来人的样子。 刘欣雨打扮得比程微还要不像个学生,染了一头的酒红,裙子短得不像话,v领的t恤包裹着里面发育完全的身体,脚下还蹬了一双五六厘米的高跟鞋,脸上化了妆,明明是稚嫩的面孔,却比我们都要成熟得多。 刘欣雨也拎了一根棍子,进门之后手一抬,棍子的一头指向了刘浩,扬着眉毛说:“乖孙子,亏你还认得老娘是谁,我还以为你眼睛长屁股上了,连我的人都不认识。” “你的人?”刘浩满脸的不可思议,往我这个外地生身上看了一眼。 “对。”刘欣雨狠狠一棍子,干脆利落的打在了刘浩头上,往地上一戳,说:“从今天开始,我就转学到十一中了,梁善就是我提前派来熟悉环境的,往后这里的老大就是我了,你们有谁不服,出来我们用拳头说话!还有哪个有意见,来,站出来!” 023 万冬你够了 一秒,两秒,没有人敢动。 刘浩一脸牙疼的样子,上前了两步说:“你们职院欺人太甚了吧,你一个转学生说当老大就当老大,当十一中的人都是死的?” 刘欣雨呛声:“你们十一中的人平白无故的欺负我姐妹就不算欺人太甚了?只许你帮你那个垃圾妹妹,就不许我帮我姐妹了?你当我和成哥都是死的?” “你少拿蒋天成来压我,他再牛逼也就是在职院,到这儿就是我的地盘,别说是你,就算蒋天成亲自到这儿,这个面子我他妈也不一定给!” “是吗?”刘欣雨阴森森的一笑,对着外面喊:“成哥,这里有人跟你叫嚣了,你可以进来了。” 我心里一喜,下意识的往门口张望。 “等----等等!”刘浩忽然慌了神,丢了手里的家伙骂道:“小辣椒!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至于为了这么一个小角色跟我翻脸?” 刘欣雨哈哈大笑起来,手掐着腰说:“我骗你的!你这种怂货,还用得着成哥亲自出马?” 刘浩大骂了一声,被刘欣雨敲了一棍子,硬是没还手,捂着痛处咬牙切齿的说:“臭娘们儿,你他妈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儿!” “滚吧你!”刘欣雨看着他带人狼狈的跑出去之后,还伸长了脖子对他大喊:“我等你回来报仇,怕了可别躲你妈怀里哭鼻子!” “没事吧你们?”刘欣雨扭过头来冲我们吼了一嗓子。 我点了点头,被她那个玩笑骗的有点失落。 齐悦去拉万冬,两个人靠在一起时,齐悦忽然问:“我们还能走得下去吗?” 万冬身体一颤,没有回应。 刘欣雨坐在一边看热闹,表情像是期待着什么好戏,可万冬一直没有开口,一直到最后,他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站起来,哑着嗓子说:“如果我死了,你还爱我吗?” 齐悦瞪大眼睛盯着他,“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能……” “没什么。”万冬收回视线,“以后不会有人再欺负你,我发誓。” 他说的很平淡,齐悦怔怔的,没有开口,没有挽留,天阴下来,阳光被云遮住,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我们无从预知。 刘欣雨转到了我们班,一下课就被江老师拎到办公室训了一顿,说她穿着打扮不像个学生,让她把头发染回来。我在外面听着刘欣雨不服气的对他说:“老师你怎么这样啊,我头发天生就是这么个颜色,你怎么还让我染发呢,你怎么当老师的啊,我要去跟校长打你的小报告。” 江老师脸色很难看,不上她的套,说下周刘欣雨如果不把头发染黑,就立刻把她从学校里开除。刘欣雨很委屈的答应了,又被说穿着,勒令她明天必须换校服,奇装异服一概不能再穿。 刘欣雨也搬到了我们宿舍,我和齐悦都叫他一声欣雨姐,结果一块儿收拾床铺的时候,我们三个聊天,才发现她比我们俩都小了几个月,让她吃惊的说:“那你们叫我姐姐我太吃亏了呀!都把我叫老了,不行不行,你们以后不能这么叫了,人家还一朵花呢,被你们叫的好像七老八十一样。” 我和齐悦无语,被她奇怪的脑回路打败了。 刘欣雨说她本来打算跟着成哥读职院的,虽然晚了几天,但手续都办好了,结果许智博说让她来这里帮我,临时给她转了校,说完躺在床上补充了句:“迟早我还会再转回去的。” 她大概并不喜欢这里,像这种姑娘,的确更适合跟赵羿他们在一起。 我有点不好意思让她过来帮忙,刘欣雨倒是满不在乎,说:“客气啥呀,都是赵羿的媳妇儿,互帮互助呗。” 我汗,“你喜欢赵羿?” “不啊。”她说:“就觉得他挺好玩儿的呗,又不是真的,大家就那么一叫,这年头谁还谈感情啊,幼稚。” 我无言以对,在心里默默佩服。 刘浩吃了亏,闷着几天没吭声,只有程微还不遗余力的找我们的麻烦,刘欣雨每天都在骂她,但受许智博的嘱托,没主动惹事。 事情一直闷着慢慢发酵,齐悦去找过万冬,一连好几天他都请假没有来上学。 终于,在放假前的最后一天,这场压抑的风暴彻底爆发,万冬在回到班里,那天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拿刀捅了刘浩。 当时我们正在开班会,江老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准备要放学的时候,楼道里传来了一阵骚乱,女老师被吓得惊叫起来。江老师第一时间跑出去查看,就见刘浩满手是血,扶着墙捂着肚子慢慢地往外挪,万冬就站在他身后,手里的水果刀上满是血迹。 刘浩伸着手求救,平日里跟他玩的好的兄弟,现在都离得他远远的,连老师也被吓跑,慌忙的拿着手机报警。 我们班的人也跑出去看,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万冬,突然放了狂一样,冲到刘浩身边对着他的肚子又是一刀狠狠地捅了进去,让刘浩彻底失去了活动能力,摊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万冬还不算完,猛地抬头目光一扫,落在了另一个跟刘浩关系好的同学身上,直朝他扑了过去。 就在这时江老师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的双手按下来使劲儿的箍在身体的两侧抱住,拼命的让他冷静下来。 那个学生也被万冬划了一刀,流着血连滚带爬的往教学楼下跑,那些欺负过万冬的人,此时都是一样的反应,恐惧写在了脸上,不敢再看热闹,争先恐后的逃离他的身边。 万冬一直在挣扎,还划破了江老师的手,力气大的吓人。 齐悦看着这一幕,用力的拨开面前挡着的人,哭着冲他喊:“够了!万冬你够了!” 万冬听到她的声音,挣扎的动作戛然停下。 “万冬,他会死的!他会没命的!你冷静一点,够了啊!”齐悦哭得很凶,万冬手里的刀啪嗒掉在地上,却抬起头看着她凄惨的笑了,平静的说:“至少……我们解脱了。” 齐悦顿时崩溃,不住的摇头,楼下的警笛声传进了耳朵。 警察赶过来把万冬拷了起来,救护车也到了,刘浩被担架抬了出去。 齐悦和江老师,还有几个学生都被叫去配合调查,学校放学,无关的人都被赶出了教学楼。走出校门的那一刻,刘欣雨淡淡的吸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说:“刚才那小子还挺厉害,一把刀,上去就扎刘浩肚子上了!” 我没跟她说话,第一次见到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被捅了两刀,内心复杂的说不出任何东西来。 我在一瞬间特别想见成哥,跟刘欣雨说这个假期去网吧,她爽快的答应了,说一会儿跟许智博说一声。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我看到有一辆车从十一中门口驶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刚上车的人,好像是穆言。 他怎么会在这里? 穆安馆的老板,就算想要一个小姐,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亲自上门,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大步走进网吧,跑到蒋天成常坐的位置上,却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只有肥霖一个人控制着好几台机器,全都开着游戏居然还组了个队在打物资战抢东西。 “哟,牛逼啊你。来来来,给姐让一台机器,看看老娘的技术。”刘欣雨一看到游戏两眼冒绿光,踢开椅子随便坐在了赵羿的位子上,很快的接手帮忙虐那边的对手。 “肥霖哥,成哥他们呢?” 我把书包放下,肥霖有了帮手,松了一口气,啪嗒啪嗒按着键盘,瞅个空档扭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后面小屋呢,下午刚挨一顿揍,这会儿正憋屈着开会呢。” 024 不能让他坐牢 “是老鬼他们吗?” 肥霖没吭声,专心的玩着自己的游戏,屏幕里的一个刀客差点死了,急了眼加快手速,好险的保住了一条命。 我自己一个人绕到后面的民居,出网吧门的时候听到刘欣雨问肥霖:“赵羿也伤了?成猪样没?” 肥霖说:“岂止是猪样,脑袋都被人爆了,丫医院缝了好几针刚回来,现在头顶姨妈巾,丑毙了。” 刘欣雨哈哈笑了两声,说一会儿去看看他。 我边往蒋天成的房间走,边想这个刘欣雨可能是真的有点喜欢赵羿的,可她那副态度,怎么就是看着不靠谱呢。 走到门口,还没见到人,就听到赵羿在里面拍着桌子破口大骂:“穆言那个鳖孙!妈的今天也就是他没露面,要让老子见着他,非得干得他妈都不认识!这么大个人了玩儿偷袭,还躲着,以为不出来我们就不知道是他干的了?也不知道要点脸,打手制服都没换,孙子!” “行了,你骂他们也没用,现在当务之急只想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总不能真把老三交出去吧,我们这帮老爷们儿窝里好不容易出了个贤惠的,她走了以后谁给咱裹伤洗衣服?” “滚。”蒋天成说:“衣服自己洗,别整天想着占人便宜。” “不是,凭什么你衣服让老三给你洗?她还是我媳妇儿呢,你欺负弟妹!”赵羿又是一拍桌子。 蒋天成似乎是打了他一拳,中气十足的说:“因为我他妈是你老大!” 赵羿呜呜装哭,我站在门外,确定今天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那个人一定就是穆言了,他居然派人打了将天成,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就因为蒋天成护了我,他就要亲自出手?蒋天成的家里不是有点势力吗,穆言怎么会下手这么容易。 我满脑子的问号,见他们不再说正事,敲了敲门,推门走了进去。 赵羿头上贴着纱布,还趴在像个铁块一样的丧伟身上“哭”,眼角一瞥,看到我立马蹦了起来,“三媳妇儿你回来了!” 我无奈的对他笑了笑,听到蒋天成轻咳了一声,抬眼看过去,他在抽烟,嘴角破了,胳膊打了石膏,眉峰微挑,直直的望着我。 “成哥。”我拘谨的跟他打招呼,他没有回应,在学校门口说的那些话,我还记忆犹新,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讨厌我了,因为我给他带来了太多的麻烦,还纠缠着他不放。 蒋天成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尴尬了,其他人也不开口,赵羿在我们两个之间用眼神扫来扫去,嘴巴一动一动好像有话要说,但是没敢。 “老公啊,我听说你让人给揍了,是不是真的呀?”刘欣雨推门而入,打破了僵持,一进来奔着赵羿就跳了过去。 赵羿手一张牢牢的抱住了她,嘿嘿的笑着,对着她的脸就亲了一下,指着自己的头说:“你看,没事儿,就挨了个闷棍,一点都不重,蹭破点皮儿。” 刘欣雨问他痛不痛,赵羿只顾着笑,两个人腻歪在一起,说着酸溜溜的话。 蒋天成看着看着烦了,抬脚往桌子上一踹,沉声说:“你们几个都出去,我有话跟扇贝说。” 丧伟第一个点头走了出去,赵羿拍拍背,刘欣雨笑着蹦到他背上,让他背了出去,走出去老远还能听到他们俩腻歪的声音。 蒋天成表情看起来有点凶,冷着脸看着我,“过来。” 我往前蹭一小步,他更凶,“我让你过来!” 我索性不怕死的往前迈了几大步,走到了他面前,因为他坐着,就只能低头看他。 蒋天成眉头拧起来,视角有点奇怪,又来了一句:“谁让你挨这么近的?” 我无奈了,又往后退,“成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是吗?你比皇帝老子架子还大,我说不动你了?” “我没这么说。”我小声嘟囔,心想我不是都照做了么,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火。 “你他妈刚才对赵羿笑得那么欢,怎么在老子面前脸就臭的跟坨屎似的,什么毛病?”蒋天成把嘴里的烟拿下来,丢出一个弧度扔进了垃圾桶。 我对他的话有点膈应,说:“成哥你就不能文明点么,那种话多难听。” 蒋天成一下笑了,“怎么的,现在还开始嫌弃上我了,得,就你文明,我就一俗人,老子就这样,看不看得上随便你怎么说。我说,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我不就这样么,那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多事儿呢,不是喜欢老子喜欢的要死,这会儿在外面上了几天学,灵魂升华成天仙儿了是么?” 我被他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傻站着不吭声。 蒋天成又点支烟,跟我说:“以后赵羿找你三媳妇儿别答应,也别胡乱对人笑。” 我一愣,他这是什么意思,吃醋? “你听见没?”蒋天成使劲儿踹了一脚面前的桌子,吓得我一个激灵,忙不迭的点头,看着他的脸笑了。 他挑了挑眉,抽一口烟,闷闷地,“瞧你这傻样儿,笑个屁。” 他正了正色,片刻,说:“我们几个今天下午从职院出来的时候被穆安馆的人围了,挨了几个闷棍,倒没什么大事,那帮人也挺阴,这次可能就是试探,给我个下马威。我们几个男人抗揍,倒是你这几天在学校没事儿吧?又遇到什么麻烦没,许老驼怎么把小辣椒给弄十一中去了?” 我在他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跟他说齐悦和万冬的事情,连带着今天万冬捅了刘浩两刀也说完了。蒋天成听着抽闷烟,最后扯了扯嘴角,说:“这个叫万冬的小子有点意思,可惜是个愣头青,冲上去捅人也不找个没人的时候,拉操场上捅,捅完了消灭证据,谁知道是你干的。” 我打了个寒颤,蒋天成说:“要不是那么多人看着,小子进去难办,我就想办法把他捞出来让他给我们入伙了,是个好苗子,有股子劲。” “万冬会坐牢吗?” “废话,他当着学校的面动刀子,故意伤害,看刘浩那家伙伤的怎么样,且得判几年呢,耗着吧,这小子这辈子完了。” “怎么还耷拉上脸了?”蒋天成看我一眼,“跟他们关系有那么好?” 我也不知道,说:“齐悦是我在那个学校里唯一交到的朋友,他们俩挺可怜的,总是被欺负,这次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不也总是被欺负,想什么呢。”蒋天成手臂一叠,枕在了脑后,顿了会儿说:“不过刘浩受了伤,你们学校那群怂包就没点反应,他十一中这老大当得这么没用?” 我想了想,要说有反应,那就是他们一见刘浩受伤,全都跑了。 “这事儿不对。”蒋天成坐直了,“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他那么多兄弟,还拉不住一个平时被他们欺负的万冬?看着他拔刀子不管,由着他去捅人?一人一脚也踹死他了。” 我不解,“可能他们吓住了吧,我们都是学生,谁也没见过那种场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 蒋天成依旧皱着眉,淡淡的嗯了声,“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我揪着衣角玩儿,忽然想到有件事还没跟他说,开口说道:“今天放学的时候我跟刘欣雨从学校出来,看到穆言了,不过他没进我们学校,好像也不是来找我的,没进校门,就在那看了看就上车走了。” 蒋天成一阵困惑,呼的吸了口冷气,摸出手机来拨号码,说:“不行,这事儿肯定有蹊跷,我们得想想办法,把那小子弄出来,不能让他坐牢。” 025 就爱看你撒野 蒋天成说完就给许智博打了电话,让他晚上过来有话说,许智博好像有事,蒋天成对着桌子又是一脚,对着电话里吼道:“你他妈一天到晚就知道泡妞儿,重色轻友的家伙,老子这儿都火上房了,你要是兄弟今儿就给我过来,不然明儿咱俩就绝交!妈的,那女的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痴情?” 我竖着耳朵,听到那头许智博说:“她好不好不说,你也知道我喜欢了她这么多年,她今天晚上好不容易约我出去一次,我就是重色轻友,今天天大的事儿你都别找我,没戏。你这一天到晚的给我打电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行了,不跟你说了,今儿你的小扇贝应该回去了,你有她陪着够了,也用不着我去当电灯泡,挂了啊。” “喂!许老驼!” 电话里传来忙音,蒋天成对着桌子又踹了两脚,直踹出去老远,“操,没义气的……” 许智博在我眼里属于翩翩公子的类型,学习好家世好,我有点好奇,能让他喜欢这么久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儿。 蒋天成烦躁的抽着烟吞云吐雾,我禁不住疑惑,问他为什么要救万冬。他皱着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就是直觉,觉得这里边儿有问题。” 他看向我:“你说穆言没事儿为什么要去你们学校,人到了,又不进去,他搞什么名堂?” “会不会是因为当时有警察在,他不想惹事就先走了?” “穆言那孙子阴得很,他才不怕警察,我就怕那个叫什么冬,可能跟他有关系。” “怎么会?”十一中虽然不是重点高中,但怎么说也是一正儿八经的学校,怎么可能会与这些社会上的人有那么多的牵扯。 蒋天成想了想,“怎么跟你说解释呢,我们这边也打听到了点消息,穆言着几个月一直在到处暗搓搓的找干净女孩儿,不知道憋的什么坏主意,职院里三年级的那帮最近就在忙活着给他找雏儿。二中是重点,这种事应该不会有,但你们学校就不一定了,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地儿,多少能捞几个。我怀疑穆言可能也要对那儿下手。” “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万冬有什么关系。” “十一中是刘浩扛的,他那人我跟他打过交道,好色点儿,没事儿爱装个逼,本质上也不是那么没底线的坏,这种事估计他干不出来。棋子不好掌握,换一颗就行了,等开学之后,看看你们新老大是谁就知道了。” “你的意思是,借刀杀人?” “难说。” 我更晕了,“这样跟救万冬有关吗?新老大总不会是他,他现在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抓起来还好,就怕他会被某些人抢先救出来。” “算了,不说这。”蒋天成挥一挥眼前的烟,捞过旁边剩了半瓶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喝了个光。 我看着满地的烟头,拿扫帚收拾垃圾,听到蒋天成的咳嗽时说:“成哥你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还管上老子了,谁给你的权利,嗯?”他笑着看我,我把头低的很深,闷头扫地,没一会儿听到他来了一句:“别拿屁股对着老子。” 我红了脸,连忙又转回来,把垃圾清理掉,收拾好了桌上的扑克牌和啤酒瓶。 “吃饭没?” “我吃过了。”我话音刚落,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蒋天成笑出了声,我顿时无地自容,恨不得抛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将天成满不在意,站起来兜住我的脖子把我拉了过去,坚实的肌肉让我的心怦怦直跳。 “走,老子请你吃火锅,最近雨水多,去去湿。” 我嗯了声,走到门口问:“不叫上赵羿哥他们吗?” “还真把自己当他媳妇儿了?”蒋天成挑起眉毛,眉眼间颇有几分不悦的神色,“叫他们干什么,让他们吃泡面,咱们自个儿开小灶去。” 我看着他笑了下,点头,“好。” 天气不好,头顶没有太阳,看起来就像快要下雨一样,我穿着短袖,风吹在胳膊上有些凉。 蒋天成还是老样子,浑身火热,就像一座永远不会熄灭的活火山,每时每刻都不知疲倦的燃烧着,在身体里酝酿着一场爆发的热情。 我一侧身子与他相依,总是用余光偷瞄他胳膊上的肌肉,不像电视里健美先生那样夸张,可却是实打实的练出来的,用力的时候微微喷张。 我想起看过的动物世界,想起人类历史上的过去。 在没有金钱,没有名誉地位的世界,雄性展示自己的力量,在挥霍的荷尔蒙里向雌性示意,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吸引雌性成为他的配偶。 在不谙世事的年纪,我还没有见识过名利,最原始的力量,成了对我最大的吸引。 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喝酒,味道不太好,而且啤酒也没有白酒的味道那么香,我低头吃菜,蒋天成把涮好的肉一筷子全捞出来放在了我的碗里,嫌弃我像根竹竿,见我涮菜就说我是羊只知道吃草。 火锅吃到肚里,又辣又热,没一会儿就出了汗,我拿纸巾擦脸,蒋天成扯了扯自己的黑色t恤,仰头往胃里灌了一整杯扎啤,喝完长出了一口气。 我在一旁看着,也端起杯子大口的咽了一口,味道很怪,说不上来,就只记得很凉,把嘴里的热辣冲下去不少,滋味也没有那么糟糕。 蒋天成见我喝了酒,笑得更深了,勾着嘴角对我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他妈就是一怂包,跟你聊上几句,当你说谁都有难言之隐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多看你一眼,觉得你这妞儿挺有意思。一直到后来看你砍断六指,才发现你内心其实根本没看起来这么乖顺,你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就算我不带你,以后也迟早会有人发现你的野性,还他妈不如让老子捡个便宜。” 我没有看他,“是不是狼我不知道,反正,我本来就是野孩子。” “别是白眼狼就成。”蒋天成端起杯子,“来来来,走一个,我干杯你随意。” 我跟他碰一下,还是只喝一口,吃着菜把酒的味道压下去。 蒋天成见我挺放得开的,就问:“扇贝,你以前到底为什么不跟魏卓他们还手?” “因为穷。”我戳着碗里的鱼丸,垂着眼皮说:“小学的时候我成绩不太好,早晨会比别人早一个小时到学校,多上会儿晨读背背知识点,在家吃饭的时间不够,每天都带两份饭盒。那时候魏卓是我们那儿的小霸王,班里的人都听他的指挥,他看我不顺眼,就把我的饭盒都扔进垃圾桶里,在水杯上用小刀戳个洞,塞进我的书包。那时我们两个几乎天天打架,他们人多,我每次都被围殴,后来周一升旗仪式,大家都去操场了,我慢了一步,结果出教室的时候看到他也没走,我被他整怕了,想躲开就算了,结果他硬上来抢我的东西。他当时个子还没有我高,我打了他一拳,他一直追我到楼梯口,拿凳子砸我,我抓着书包往他身上扔,结果不小心就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然后魏卓受了伤,让你们家赔了一大笔医药费是么?”蒋天成一筷子伸过来,戳走了我晚上的鱼丸。 我吸了口气,嗯了声,“他舅舅是医生,给他开了一份很严重的证明,说不给钱就告我去坐牢。那一次,我爸赔光了所有的家底,把我带到他舅舅面前用皮带抽了一顿,他舅舅才答应私了不追究。那之后我就答应过我爸,不管怎么样,再也不跟人打架了,魏卓也一直拿这件事来威胁我,我是真的很害怕那种事会再发生。” “真傻。”蒋天成用力的揉了揉我的头,轻轻蹙了眉,说:“以后在我这里,不用再担心这种事了,如果有人欺负你,就用你的拳头狠狠地打回去!打出事来,我帮你解决,有人要讹你,爷们儿带人弄死他!就算真出了意外,那老子倾家荡产也给你赔!” “为什么?”我看着他,等待一个答案。 他把熟了的鱿鱼扔进我碗里,眉梢一挑,说:“因为老子就爱看你撒野。” 026 从今以后我生死随你 我的筷子啪嗒掉在了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蒋天成也做出了跟我一样的动作,两个人的头差一点撞在一起,我的手碰到他的手背,浑身一紧,连忙缩了回来。 筷子捡起来,看着桌上的木桶,我们俩都笑了。 “一次性的我们俩都跟傻子似的捡个屁。”蒋天成一伸手,从木桶里重新抽出一双来,拆了塑料袋,手指轻轻一掰,两根筷子分离,递到了我面前。那双一次性筷子在他手里,简直就像两根随便扯的小木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剩下的时间里我始终心不在焉,蒋天成吃完饭就回网吧跟那帮兄弟打游戏,让我先回去睡,我摇摇头说不困,找了个位置坐下,戴着耳机听歌,实际却是偷偷地看他。 耳机里唱的是老情歌,那时还不知道谁是原唱谁是翻唱,又有什么区别,只记得那是一个很甜美的女声,叫童丽。我趴在桌上,面对着蒋天成的面孔,中间有太多的烟,可什么都阻挡不了,我知道,我喜欢他。 不是感激,是感情。 他屏幕上的角色一路杀敌,浴血抢下城池,插上自己的旗帜,像个所向披靡的英雄。 蒋天成觉察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冲我笑一笑,又投入战斗。 时间越久,我的眼皮渐渐发沉,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有人在说话,“行了,你们先玩儿着,我先把她送回去,几步路,都别管了。” 我刚想睁开眼睛,感觉身体一空,手脚失重被人抱了起来。 从网吧到民居房只有短短的几步路的距离,可我被他抱着,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该怎么呼吸都忘了,身体发紧,心里想的却是要放松,不能被他发现我醒着。 可是蒋天成把我放到床上之后,却并没有走,反而是拉开凳子坐了下来,语气带着调笑的说:“醒了还装,老子让你很紧张?” 我还是不敢睁开眼睛,心里尴尬的要死,就像小时候偷吃做好的饭菜被抓到一样,就算无关紧要,也会觉得羞愧,无颜面对。 只是我太低估蒋天成了,他见我不睁眼,竟然伸手过来粗暴的硬扒开了我的眼皮,嘴里叼着烟,厚脸皮的痞痞的笑着说:“怎么?老子帅得让你睁不开眼了?躺在一大男人怀里装睡,让他抱上床,扇贝,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嗯?” “你----你说什么呢!”我羞愤的推开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整张脸红的像时候屁股一样,简直在树上挂起来就能上路当红灯用。 蒋天成还是笑,我拘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攥着手下的床单咬嘴上的死皮,暗自思忖他这样一次次的对我说这种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对所有的女孩儿都这样,还是只是对我。赵羿的三个媳妇儿都是开玩笑的,那蒋天成呢?人家都说他没有女朋友,他自己也只说谈过一个,是不是,我真的有机会做他的第二个? 或者……最后一个。 我想到这里,竟也觉得自己不害臊,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想这些,还是这种半夜三更的时间,和只有两个人的房间…… “你睡吧,我回了。”他站起来,大步迈过那个小小的凳子。 我咬着嘴唇犹豫了一秒,心一横,再一次拉住了他,“成哥,我有话跟你说。” 安静的环境,只有我们,表白情意的话,也是最合适的时机。 我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个干脆,他还是拒绝的话,我就不再想了。 蒋天成饶有趣味的看我一眼,定几秒,折回来坐下,“说。” 真的面对他了,我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为自己打了打气,开口说:“上一次在学校门口,你说让我想清楚自己对你到底是感激还是感情。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可是当我见到你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心跳。说出来你一定会鄙视我,你每一次把我揽在身边,我都会胡思乱想,觉得你身上的温度让人很有安全感,想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成哥,我知道感激是什么样子的,那会让我想要拼尽全力去报恩,觉得亏欠。可我对你不是,你也一直在帮我,但我对你……我对你不只有感激。你不知道,在你跟穆清说我是你的女人的时候,我心跳得有多快,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有多希望那是你的真心话。” 我苦笑了下,说:“我很怕你会讨厌我,可还是想把这些话说出口,不然一直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会发疯。” “成哥你说你身边的女人都不会有好下场,可我不怕,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抬头看着他,缓缓的说:“我喜欢你,如果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情,那么从今以后,不管是天堂还是地狱,生死由你。” 我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未来也是他给的,我什么都没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赌上自己。 从今以后,我生死都随你。 蒋天成沉默的看着我,四目交汇,他眉眼低垂,身上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戾气,动作却是温柔的,手掌放在了我的脸上,拇指在下唇的摩挲,让我浑身发麻。 他问我:“你想好了?” 我点头,“我想好了。” “不管是生是死,你都跟着我?” “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跟着你。” 我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一字字跟着他,说出宣誓一样的话语。 蒋天成笑了,笑容很淡,轻轻地说:“我是真心的。” 我也是。 我刚要开口,觉得有一些奇怪,话出口变成了疑问:“什么?” “跟穆清的话,我是真心的。”他忽然压上来,手撑着床板把我按在了上面,黑暗中,那双眼睛发亮,倒映出我的样子。 我的心怦怦加速,听到他说:“我之前喜欢过一个女人,那时候太小,不懂事,也没有本事去保护她,所以我害了她,害了她的命。” 我浑身一颤,紧张地发冷汗,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梁善,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跟着我,不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我给过你机会,但你自己没有珍惜,现在,你想反悔,再也没有机会了。”他往右边偏了偏头,说:“老子这只手沾过血,如果有一天你背叛了我,或者我死了,我就用这只手,亲手杀了你跟我一起。但如果我保护不好你,让你死在我前头,你也别怕,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然后立刻去找你。” 他眼底写满狠戾,双眸沁透了血气,每一个字都想咬碎了牙才挤出来。我听到耳朵里,却并不觉得怕,反而是喜悦,为他终于肯接受我,并且把我们两个的后半生都绑在了一起。在处处异乡的世界,能有一个同生共死的人,还不够吗。 我大着胆子,抱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蒋天成俯下身来吻我,带着一点茧子的手包裹了我,动作并不温柔,却是独属于他的节奏。他没有要我,因为他说,最珍贵的,要留在最重要的时刻。 他说:“等你二十岁那一天,我向你保证,一定拿一个配得起的身份来给你下聘,风风光光的把你娶进门,让整个祁宁市的人,都叫你一声大嫂,再也没人敢欺负你半分。” 我抱着他,躲在他怀里满脸幸福的笑,我信他,我知道他可以。 后来整个祁宁市的人的确都叫我一声大嫂,没有人敢欺负我,可是,那个大哥却不是他。 年少的我们空有一身胆气,把未来想的光辉美好,从没有想过,年轻的期待,到最后总是事与愿违。 027 一帮单身汉 我们相拥睡了一夜,天还没亮的时候有人砸门,我睡得头疼睁不开眼,感觉蒋天成在我额头吻了一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我手在空气里抓了两下,听到他轻轻笑了笑,又俯下身来,把我的头发掖到耳后,淡淡的说:“多睡会儿,不急着起,我出去跟他们说点事儿,你一会儿起来过来网吧找我们,咱们一块儿吃早餐。” 我眯着眼嗯了声,只看清他的轮廓,被他把手往眼睛上一盖,又看不到了。 小屋没有窗户,不开门黑得永远都是晚上。我起来的时候整排民居都很安静,到水龙头那儿洗了把脸,摸着睡得发烫的脸颊,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梦一样,忍不住笑容又挂上嘴角。 进网吧时他们还在玩儿,整个网吧都被烟熏的乌烟瘴气,再浓一点快看不到人在哪儿。 我找到蒋天成的位子,见他旁边是空的,就坐了过去,迷迷糊糊的说了声:“成哥,早。” “嗯。”他一个音刚落,以赵羿他们带头的十来个人忽的齐刷刷站了起来,面对着我这边一个鞠躬,“嫂子好!” 我吓得一个激灵,蒋天成一声骂,长腿一伸,踹了赵羿屁股一脚,“妈的你带头闹个屁,没跟你说低调点?把扇贝吓着了没看见?” 赵羿嘿嘿的笑,抓了抓后脑,跟其他人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坐下吧,嫂嫂都给你们吓着了,真是的,闹什么啊闹。” 其他人发出一阵嘘声,引得整个网吧的人大笑,被赵羿吼了一声,都闭上了嘴。 我刚接过丧伟给的煎饼果子咬了一口,赵羿就凑了过来,笑得一脸欠揍,悄悄问我:“哎,三媳妇儿,昨儿晚上老大在你房里过的夜,你们俩有没有----嘿嘿嘿----” 蒋天成在旁边幽幽的吐出一句:“再叫声三媳妇儿小心我废了你二弟,别总乱说话,你那张欠嘴迟早有一天得出事。” “哇,老大你可别诅咒我,我胆子小害怕。”赵羿缩缩脖子,夸张的做出恐惧的表情来,又挨了蒋天成一记无影脚,哼哼两声蔫了。 我饭还没吃完,网吧的玻璃门忽然哗得被人砸了个稀巴烂,我脑子里一懵,蒋天成他们条件反射似的,纷纷从凳子底下抄起了钢管,在我反映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人打成了一团。 “赵羿堵死后门,把人拦住了,丧伟看准了,老鬼一露面,他妈干死他!”蒋天成拦在最前面,明明只有一只手能动了,可一棍子砸下去,立刻把一个成年人手里的砍刀给砸了出去,第二下就劈在了他的头上。 “蒋天成,老子他妈要你的命!”混乱中忽然传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我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过去,正看到丧伟仗着身高体壮的优势,一棍子敲倒一个,一路直杀了出去,嗷嗷叫着举高了手里的钢管,砰地一声砸向了老鬼的脑袋。 “嫂子,别在这儿站着,快过来。”一个人把我从座位上拉出去,塞到了老表的收银台旁边,让我躲在那里别动。 老表这时候嘴里还叼着根烟,嘴里碎碎念念的说着一些祈祷,手下摸过电话来打了110报警。 我趴在柜台的边上看着蒋天成越来越费力的抵挡别人的攻击,那些人有的拿的是棍子,有的拿的是砍刀,挥起来刀片都闪着光。蒋天成手上的石膏成了障碍,也成了对面所有人攻击的目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挨了好几下棍子,满头都是冷汗。 肥霖打倒了一个男人,砍刀掉在地上,就在离我几步之外。 我不安的看着那把刀,昨晚的誓言在脑海重现,也许我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久,我们的话能坚持多久,可我知道,我们许下的生死相依,至少在那一刻,彼此都是真心的。 蒋天成手上此时挨了一刀,石膏裂了,我再也不想躲下去,弯腰抓过地上的砍刀,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咬紧牙关对着那个人劈了过去。 我根本不懂用刀,打不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人,但那个男人还是避讳的躲开了刀锋,退出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怒目圆睁,死死地望着我。 我喉头一紧,被蒋天成伸手抓了过去往背后一挡,夺下了我手里的砍刀,浑身戾气的朝人劈了过去。血溅在他的脸上,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额头青筋暴露,一刀又一刀砍在人身上,浑身的血污护在我的身前。 警察赶过来的时候,老鬼的人全跑了,蒋天成把手里的砍刀一扔,拉过我也从后门往外跑,一直跑到一座桥下面,没有人追了,一群人才松了口气,靠着桥墩大口的喘着粗气。 我看着蒋天成微微发颤的手臂,心疼的说:“成哥,我们去医院吧,你的胳膊还没好,这又伤了。” 我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的肩膀,傻兮兮的在受伤的小臂吹了吹,说:“很疼吧。” “皮外伤,不疼。”他还是笑,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你他妈真让老子刮目相看。” “哈哈,嫂嫂你厉害,第一次在这种场面上打人吧?不害怕不说,还拿上砍刀了,牛逼!我看以后成哥都要给你让位了,我们都跟着嫂嫂混吧,让成哥当小白脸儿,胳膊都残了,退居幕后三线!”赵羿起哄,引来一阵回应。 蒋天成这次不仅不气不恼,居然还笑出声来,搂着我对他说:“怎么的,老子的女人就是牛逼,老子他妈愿意,你们谁不服?出来单练!” 赵羿啧啧两声:“服!怎么不服?谁敢不服?哎呀成哥你啊,泡个妞儿都快跟许老鸵一样成媳妇儿迷了,哈哈哈哈。” “老子愿意。”蒋天成不理会他,抓住我的脸亲了下来,舌尖探进了我的嘴巴里。 我被他亲的缺氧,又不敢使劲儿挣扎,每一秒都能感觉到他的力量和胸口的起伏,随即觉得自己那沉寂了十几年的生命,也重新活了过来,即使知道这样不对,可还是禁不住诱惑,尝试着往前一点点,痛痛快快的过。 蒋天成放开我的时候,他们都在笑,我没用力,轻轻地在他胸口锤了一下,羞红了脸说:“你干嘛呀,那么多人看着呢。” “让他们看!”蒋天成张扬跋扈的笑着,“让他们嫉妒去吧,一帮单身汉。” “哎哎哎,我还有两个媳妇儿呢”赵羿表示不服,给蒋天成一脚踹了回去。 经过老鬼这件事之后,我跟蒋天成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一步,赵羿每天都在不知疲倦的起哄,网吧里闹闹嚷嚷,喧哗一整天都停不下来。 我在游戏里建了一个账号,跟着他们打野怪,没什么瘾,只为了多了解一点他们的生活。 周末晚上,我们在外面吃了饭回来,进网吧却看到老鬼坐在一台机子前,阴沉着脸敲键盘。 众人立马就好抄家伙,连椅子也举了起来就要干他,老鬼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朝我们喊:“干什么?小比崽子还没挨够揍是么!来跟老子单挑,爷爷今天一刀弄死你们这群混账玩意儿!” 丧伟手里的凳子差点扔出去,被蒋天成拦了下来,略带意味的笑着,朝自己的位子那边抬了抬下巴。我们顺着看过去,一个男人坐在那里,腿叠在一起翘着,一口口抽着烟。 见我们把视线落在他身上,把烟从嘴里取下来,伸手弹了弹烟灰,眯着眼睛站起来,扯一扯衣服,迈开步子走到蒋天成面前,问:“你就是蒋天成?” 028 你们输得太难看 “邱瑞是吧。”蒋天成开口,声音听不出起伏,也没有丝毫的疑问。 “久仰了。”两个人同时开口,伸出手握在了一起,用力的那一刻,突然脸色一变,同时朝对方的身上撞了过去。 邱瑞手里冒出一把刀来,在手里一转,朝着蒋天成刺了过来。与此同时,蒋天成往侧边一躲,手里扯过一个键盘,朝邱瑞的头上抡了过去,键盘啪的摔在地上,被邱瑞一脚踩成了几个零件,刀又对着蒋天成的脖子抹。 “老大!”身后的兄弟大喊了一声,刚要上前帮忙,就听到蒋天成吼了一句:“都别动!” 赵羿脸上流露出不解,丧伟最着急,不顾蒋天成的阻拦就要冲上去,我一下挡在了前面,身上拦住他说:“听成哥的,我们都不许过去!丧伟你别轻举妄动,成哥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丧伟嘴里骂着脏话,不敢推我,只说要弄死那个王八蛋,跟我玩儿游击,跳到桌子上想绕过去,我那点力气哪够拉得住他,情急之下,一巴掌抽在丧伟脸上,吼了一句:“你到底听不听成哥的话!你要是拿我当嫂子,现在就给我下来!” 不光是丧伟,其他人见我第一次这么发火,也都像见鬼一样看了过来,只有蒋天成在这时笑了一声,攥紧了手,踹开一个凳子朝邱瑞直扑了过去,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下颚。邱瑞身子一晃,撑着后面的桌子堪堪稳住,就被蒋天成更早一步的补上了下一拳,砰地打向了太阳穴。 我看着蒋天成的狠戾,好像这一场架打得跟往常都不同,从一开始就拼上了全部的力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赢。而邱瑞也是一样,眼里的神情一点都不像在面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而是堵上了全部,也要打败他,似乎是为了证明什么,为此而拼尽全力。 不光我们这边,那边老鬼看着邱瑞挨打,也急的团团转,就是不敢上前去耍阴招。 这又是奇怪的地方,以他们那些人的人品来算,这个时候就应该仗着人多欺负对方,一块儿上刷些手段。或者说,他们今天晚上一个兄弟都不带,单独两个人到网吧来找蒋天成单挑,这件事本身就很怪异。 蒋天成还是那个弱点,他的伤没好,这么压着对方打,体力消耗得很快。 邱瑞再怎么样也比他多混了很多年,摸清了他的命门,动作放慢了下来,试图跟他拉开距离,打消耗战。 就在这时,蒋天成半垂了头,冷哼一声,手一伸抓过收银台上的瓷杯,利用邱瑞自己拉开的距离,用了全力往前一冲,手一抬,啪的把杯子拍在了邱瑞的头上。 “老大!”众人都喊了出声,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 那么厚的瓷杯砸下去,一下子碎成了几片,刺破了邱瑞的头,而邱瑞在蒋天成扑上去的同一时间,手往后一收,在他上前时,把刀对着蒋天成刺了进去! 我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浑身一麻,腿发软的撑住了电脑桌,整个胸腔就像被人灌进了一桶海水,冰凉里带着一股又苦又涩的滋味,难受的紧紧揪着。 蒋天成整个脊背起伏收缩着,像一头觅食的狼,呈现出嗜血的弧度,双目赤红的盯着邱瑞。 “我输了。”邱瑞平静的把手垂了下来,语气淡然。 我看着他反握的匕首,一口气松下来,如果不是赵羿扶了我一把,差一点就瘫软的跪了下去。 “如果是真打,恐怕现在我已经没命了。”蒋天成抬手用小臂抹了一把脸,勾起嘴角看着他,“算你还守规矩,等老子伤好了,赤手空拳就能弄死你。” “年轻人别狂,风头太劲,小心第一个被除掉的就是你。”邱瑞用老鬼递过去的毛巾擦了擦血,捂住了额头的伤处,在收银台前坐下来。 蒋天成直接跳在了收银台上,从里面摸了支烟,给自己点上,开口道:“说说吧,这大晚上,来找我干什么?只是找我打架,你应该没这么无聊,兄弟一起上,你的尸体明天就能飘到黄浦江。” “明人不说暗话,我来这也没别的意思,你跟老鬼的矛盾,我今天想做个中间人,好好说道说道,把这事儿给解决了。蒋天成,你也是条汉子,为兄弟挺讲义气,我想你应该不会无脑到让他们跟着再继续担惊受怕下去,这网吧每天这么个砸法,损失也不少。我们想个办法,和平解决,你觉得怎么样?”邱瑞话说的挑不出理,轻飘飘的看一眼蒋天成,目光里的寒意让人发冷。 “我要是不同意呢?”蒋天成吐出口烟,“哥几个想混出点名堂,正愁没人练手呢,你们这天天上赶着当陪练,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压根儿谈不上什么怕不怕的,砸坏东西拿点钱,哥几个凑凑,就当交学费了,比武馆里练着强。” “兔崽子!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老鬼嚷了两句,被邱瑞瞪上一眼,不服气的闭嘴,眼神恨不得要杀了蒋天成一样。 “哥们儿,所以你觉得这事儿谈不拢了是么?” “别哥们儿,咱没到那份儿上。” 邱瑞脸色更难看,说:“行,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没别的,让老鬼从这网吧滚出去,以后这儿归我罩着,保护费绕着点儿收,我就这么点要求,能不能谈,你自己掂量。”蒋天成吊儿郎当,嗤笑一声,说:“好像你们这隔几天来我这儿打一回,回回都输的跟狗熊一样回去,在这条街上丢脸都传开了吧,反正这对我来说没损失。” “小子,事别做绝了,你别以为我们真的没办法治你,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谈,不代表事事都要顺着你。以前看在你是个孩子的份儿上,我们不愿意跟你多计较,你这一次次骑在我们脖子上,任谁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邱瑞的脸色更差,说:“你让我把网吧让给你,我如果真这样做,给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让路,屈服妥协,那我们以后也用在这里混了,你倒不如直接说让我们把整条网吧街全给你接手算了。” “好啊。”蒋天成把烟按在桌面上,撑着身子对他说:“我没别的好说的,就这么一个条件,你答应了,我们两个皆大欢喜,不答应,以后谁都不服谁,那就接着干,老子陪得起。当然了,你愿意把网吧街给我,我肯定给你个面子收着,这不用说。” 邱瑞握紧了拳头,看着蒋天成从收银台上跳下来,手指在上面轻轻敲了敲,淡声说:“你今天既然来这里跟我谈,就说明你已经在让路屈服了,这是我的场子,我占优势,凭你们两个人,在我们兄弟面前,还没有那么多谈话的资格。说我是毛头小子也好,愣头青也罢,在外面怎么骂我我不知道,我就知道现在的情况是,你们整不过我,也干不掉我,还拉着脸来我跟我谈判,占了下风。你说今天这些传出去,往后那些人该怎么看你们?说不定明儿早上我这门前就得大排长龙,求着我来罩他们,因为你们啊,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太难看。” 赵羿他们适时地发出了一阵笑声,我看着邱瑞,他一动不动,只静静地坐着,眼里发出仇视的光。 蒋天成话音刚落,老表睡觉的楼上发出动静,有人在鼓掌。 我们扭头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一个寸头的中年男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脸上一道长长的疤,劈断了眉毛,凶恶的面孔,嘴里却哈哈笑着,走下楼之后,一巴掌拍在了蒋天成肩上,笑道:“哈哈,好小子!早就听说你硬气,浑身是胆,今天见到,果然是条不怕死的汉子!” 蒋天成见到他,皱起了眉,一下闪开了他的手,站到了一旁,冷声说:“你们为了这一间小破网吧,还真是拿出了大阵仗。孙哥,我们之间的事,你参与进来帮衬他们,这么欺负人,可不厚道。” 029 入伙做我的兄弟 断眉男人一出现,我身后人人剑拔弩张,老鬼和邱瑞也安安静静的闭嘴站在了一边,拉开了老表的椅子让他坐,他却笑着摆手,点一支烟说:“我还当你小子眼里谁都瞧不起看不上呢,没想到还知道管我叫一声哥,不错,不错!” 蒋天成敛了戾气,没有开口。 孙万军说:“今天不是我欺负人,我也欺负不着你,网吧街我们看了好几年,你一上来就坏规矩抢地盘,野心外露,小心哪天一不留神,不得好死。” 蒋天成依旧不说话,孙万军让邱瑞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淡声说:“这网吧呢,我们不能给你,但是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谈。老鬼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他的利益我得帮忙护着,你呢,既然也怪我叫声哥,我也不会偏袒谁让你吃亏。来,你们两个都过来,咱们正儿八经的说说,到底能不能好好解决做兄弟。” “孙哥,就这小子我他妈还跟他做兄弟,让他做梦去吧王八蛋!”老鬼挥拳霍霍,磨牙看着蒋天成。 蒋天成瞥他一眼,淡然说道:“孙哥,我知道,这事儿我干的也不地道,但这儿的网吧老板是我一叔,开业那天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干,老鬼带着弟兄上来就把机器给砸了,就算收保护费,也没这规矩吧。” “你他妈胡扯!” “我是不是胡扯,孙哥你心里也清楚。”蒋天成平淡的说着,老鬼的暴怒正中了他的圈套,接着说:“我叔叔一向与人为善,在哪儿混守哪儿的规矩,这个道理我们都懂,但我们不惹事,不代表我们就怕事,人家欺负到脖子上,我们再不反抗,难道还等着任人宰割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网吧街是我说气话,但这里,不可能在老鬼手下出一分钱,这是我的底线,如果孙哥你不能接受,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大不了兄弟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不可能让我叔为这事儿受一点委屈。” “哎,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孙万军出声道:“哥几个都不会不讲道理的人,哪能把人往绝路上逼。” 孙万军看一眼周围的人,对蒋天成说:“你也有一帮兄弟得养活,让我给你留条路子也不是不行,不过钱你们不出,总得有点别的意思。我知道,你小子最近在职院混得不错,刚进校门第一天就带人挑了前高一的老大,现在坐的是他的位子。” 他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蒋天成:“不过,虽然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明白规矩,但你还真是走到哪儿都不守规矩呢。” 蒋天成伸手把邱瑞拿的那瓶啤酒拿了过去,在桌角启开,仰头灌了一口,笑着对他说:“我们都知道,弱肉强食,谁赢了,谁就是规矩。” 就像现在。 在这条街,将天成理应只是一个小角色,可他赢了老鬼,一步步算计在孙万军面前崭露头脚,到现在他们能面对面谈判喝酒,已经破了既定的规矩。 孙万军呵呵笑了笑,也开瓶啤酒,说:“既然在职院混,敢跟他们做对,那么你一定也清楚,无论是谭浩还是薛德海,凭你自己单独一个人,你谁都惹不起。” “是吗?”蒋天成故作茫然,大口灌酒,“我没想这么多,反正他们要来找,干他就是了,谁也不怕他们。” 孙万军阴险的摇了摇头,“你小子还是太嫩,祁宁的职院,可跟其他学校不一样,看你这个样子,以前在初中肯定也扛过旗,但是到了这里,踏入职院就等于进了半个社会。你在社会上混,单靠一身的蛮力和身边的义气就想成事,这还远远不够。在那里,你想要是想改变他们的格局,可没有那么简单,那两个小子,如果没有背景,你以为他们整天斗来斗去,三天两头被警察抓去问话,到现在还能像这样一点事都没有?” 蒋天成在此时配合的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稍一迟疑,问道:“孙哥的意思是?” “祁宁市到现在没有一个能一手掌权的大哥,道上乱得很,有脑子能上位的人不多,但需要的打手小弟倒是不少。职院是个好地方,能从那儿扛出来顺利毕业的,到了社会上也差不了,一准是个狠角色。第一个在职院里挖人的,是新义社的叶宗胜,现在你们那儿的格局,就是他一手扶植薛德海一步步走出来的,只不过中途遇到个fgt的李郁文,也想插一杠子,拉起了谭浩为他做事。这都是高三的,能抗,至于下面那些高一高二的小崽子,全都是他们的炮灰而已。前一段时间我还听说,穆安馆那个鸡窝也盯上了这块肥肉,打算跟fgt斗上一斗,只是现在还没下手。” 孙万军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对他说:“你单数一数这些势力,还觉得自己在职院能只手遮天?” 蒋天成足足顿了十几秒,说:“那孙哥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两个人的意思都昭然若揭,不必再说下去也清清楚楚,孙万军笑笑,手里的啤酒瓶跟蒋天成的碰在了一起,爽快的仰头干了,长舒一口气,说:“这间网吧的费用,我们可以不收,只要你答应入伙做我的兄弟,从今往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不管你在哪儿,做什么事,报我的名号,我罩着你,在职院,你大可以放开了手去干,怎么样?” 我心里突突直跳,蒋天成的目的,就在这一刻,达成了。 只是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欣喜,也没有马上开口答应,人握着酒瓶,沉沉的低着头,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久到老鬼失去耐心,开口要骂他的时候,被邱瑞伸手一拦,满腔的怒火压了回去。 网吧里没有其他人,此时也没人敢进来,老表不在,除了我们,到处空荡荡的,谁也没有开口,空气里只听得到人的喘气声。 蒋天成手里的酒瓶一晃一晃,良久,长舒一口气,嘴角缓缓地笑了起来,举起酒瓶,对孙万军敬了敬,说:“好。” 话音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将天成那一瓶酒喝完的时候,我也注意到,邱瑞的手指一直在抖,眉头因为克制自己的怒意和不满,微微跳动着。 蒋天成叫了一声大哥,随即看向我,我头皮一紧,假装淡定的对孙万军笑笑,也跟着叫大哥,赵羿他们也纷纷开口,一样的称呼,没人叫的不情愿,但也没人是发自真心。 有些事,我们都知道。 孙万军搂着蒋天成的肩膀哈哈大笑,让他跟老鬼互相给对方赔了个不是,一瓶酒下肚,男人的恩怨和友谊,全都在酒里了。 那一晚孙万军还带我们去了游戏厅,全部免单随便玩儿,蒋天成被孙万军带着介绍自己在这一片的势力,我在一楼心不在焉的抓了几只娃娃,刘欣雨喜欢,就送给了她。 一群人闹闹哄哄,没有看出什么异常,十一点多的时候,许智博也来了,是赵羿通知的他情况。他看起来并不开心,后半场一起去唱歌的时候,他也坐在一边看着蒋天成不说话。 我坐到他旁边,手里拿了一杯果汁递给了他,“智博哥,你怎么了?” 许智博轻蹙着眉,接了放回了桌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收回视线说:“没什么,天成迈出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我只是有点担心。” 我看着跟孙万军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蒋天成,说:“我相信成哥。” “你少自以为是了。”许智博忽然说:“你和天成的事我知道了,你们你情我愿的在一起,我决定不了任何事,也改变不了什么,但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天成,他这样做有多危险,你根本就不懂。” 我怔怔,许智博扫了我一眼,说:“看来天成的品位还是没有变,你跟那个女人很像,一样的没有脑子。” 030 他们两个差了十四岁 “那个女人?”我下意识的问道,直觉他说的就是蒋天成曾经说过的,他曾经交往,也伤害过的那个女朋友。 “别说天成连他谈过一次恋爱的事也没告诉你。”许智博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 我点了点头,“他是说过一点,我只知道有过那样一个人,其他的,他没有提过,我也没有问。” “你等着他主动跟你说,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了,那个女人对他来说很重要,天成之所以会走上这条路,她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原因。”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对蒋天成的过往,毫无来由的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内心,没办法克制,也没办法找出理由。可是恐惧之余,我又渴望得到更多一点关于他的信息,尽管那些有可能会毁掉我们现在这种生活。 我才蒋天成才在一起短短两天,他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而我对他一无所知,连他那个被穆清忌讳的家庭,他的身份也不知道。 这些许智博毫无疑问清清楚楚。 “没有为什么,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许智博说:“天成以后的势力会越来越大,这样下去,你会拖死他。” “我不会。” 许智博的担心我明白,这时他们男人的世界,而我是个女人,一个还没有接触过太多阴暗面的小女人,但我不懂得我都可以学,我以后可以保护好自己,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成为成哥的累赘和负担。 许智博拿起一杯鸡尾酒,没看我,喝了一口,说:“你知道天成为什么会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吗?” 我愣了愣,想要点头,可心里又不明确,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感觉的,于是摇了摇头。 许智博说:“天成嘴上一直说不喜欢人哭,但如果一个女人真的在他面前流泪,他还是会心软,这是他的性格所向,他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当那个女人开始在她面前收敛起自己的廉价的眼泪,他就会开始动心。” 我不明白,怔怔的望着他。 “你帮他包扎过伤口。”许智博身体往后仰了仰,靠在沙发上抱起手臂,肯定的语气,说:“不流泪是一个女人的钢骨,比起楚楚可怜,默默隐忍更让人心疼。但一个刀口舔血的男人,有时也需要一个温顺听话,能为自己疗伤的女人,那是她的柔情。软硬兼具,懂得在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知恩图报,不吝啬也不隐藏自己的感情。明明柔弱,却在某些时候展现出自己的脾性,又大胆的接触他的世界,毫无理由的信任他,支持他。” 许智博一顿,缓缓的说:“这样的女人,天成第一次没有逃过,现在也一样逃不过。我说过,你跟她很像,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第二个初恋。” 他说完,放下酒杯要起身,我拉住他,说:“你把话说清楚。” 同样,也没有哪个女人会喜欢听到这种,自己跟喜欢的男人的前任很像,所以才会跟她在一起的话。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许智博看着我,“那我就更明白一点的告诉你。” 我紧张起来,手心全是冷汗。 “蒋天成讨厌别人哭,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儿很少他面前流泪,因为她比天成大了十四岁,在那个年纪,她已经懂得什么是人情世故,不会像小女孩儿一样,靠里用眼泪来博别人的同情。只有一次,她跟天成确定关系,背弃了所有人跟他走,她哭过一次,也是那一次,天成发誓这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 “天成救你,你跟着他一心报答有无力可施,跟当年天成帮了那个女人,被她一点点爱上的时候一模一样。你们都同样对天成的过去不闻不问,对未来充满期待,对他充满信心,嘴上说着喜欢,实际上对他一无所知,都是两个陷在童话爱情里的傻瓜。” “你帮天成包扎,他一定不会反抗,也许还会一直看着你,变得温柔下来,跟你讲一点关于他的事。” 我回忆着,每一个细节都被许智博说中,让我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怕。 他看着说,问:“你知道这时为什么吗?” 我僵硬的摇头,许智博冷冷的笑笑,说:“因为那个女人,就是当年他重伤时照顾他的护士。” “他们两个差了十四岁,当年天成还是个孩子,可她喜欢上了天成,被所有的人唾弃。天成带她走的时候,在她面前发过毒誓,这辈子如果爱上另外的女人,负了她,那他一定横死街头,不留全尸,永生永世都受尽折磨,不得超生。” “后来那个女人死了,就死在天成的怀里,眼睛一直望着他,到最后都没闭上。直到现在天成还会记得那个女人的每一个细节,记得她死之前的样子。他会做这一行,也是为了给那个女人报仇,让她瞑目。” 许智博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轻声对我说:“我跟他从小玩儿到大的兄弟,他那时候差点跟那个女人一块儿去死,整个人颓废到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他的烟瘾就是在当时染上,因为他会抽烟,也是那个女人教的。他亲口跟我说过,每一次只要一闻到那个味道,就会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她给天成的生命刻下了太深的痕迹,这辈子,没人能把她抹了去,也没人能够替代她在天成心里的位置。” “梁善,你的存在对他来说,只会是一种折磨,他不会爱你,就算他现在跟你在一起。我告诉你这些,只是不希望悲剧会重演。” 我如遭雷击,坐在原地放开了抓着他的手。 许智博在我面前站起身来,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欠身出了门。 我一整晚缩在角落里,听着他们吵吵笑笑,听着他们插科打诨的吹牛唱歌,在一片欢乐中,一片湿润浮上了眼眶。 如果真的如许智博所说,那么我对蒋天成又算什么,初恋的一个影子吗? 我无法想象,蒋天成这样的男人,曾经居然爱过一个比他大了十四岁的女人,还是在十字出头懵懂的年纪。 过了凌晨,蒋天成过来问过我要不要回去休息,我回过神来,问他们什么时候结束。他看了眼时间,没有任何异样的冲我笑着,说今晚大概要通宵。 我看着他的面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都不带着对谁的怀念。 我摇了摇头,没有离开,在刘欣雨要走的时候让她上学帮我请假,说我身体不舒服。 我跟着他们返回了民居房时,天气阴沉,头顶大片的云层,还未泛起鱼肚。我回到自己房间里躺下,其他人也都喝多了酒,回去睡了。 躺在床上回忆着跟蒋天成认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特别是我帮他裹伤时他的样子,胸口一阵阵绞痛。 我躺不住,起身想出去冲把脸,推开门,看到蒋天成坐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安安静静的抽着烟。红色的火光噙在他的指缝间,明明灭灭,烟雾流连于唇齿,更增添了几分朦胧。 我犹犹豫豫,还是给自己披了一件外套,出了门走到他身边,视线顺着他看的方向望过去,轻轻地问:“成哥,你不去睡吗?” 蒋天成没有回答,我神经质的怀疑,他现在会在想那个他曾经爱过的姑娘。 烟草的味道我并不讨厌,也不喜欢,可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些苦,涩的人想哭。 “梁善。”他开口叫我的名字,我应了,却没有听到他的下文,过了很久,微微叹息的对我说:“回去睡吧。” 那一晚我发现,他身上全部都是故事,而我却读不懂其中的一字一句。 031 跟着成哥有肉吃 学校里警察陆陆续续的找人询问万冬捅人时的情况,刘浩的家长在校长室里哭,说刘浩现在躺在医院里还没醒,要学校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们班的人离得近,当时的情况都看到了,警察也跟我们做了调查。刘欣雨说这种事情要说实话,但也要避嫌,所以千万避讳的就是别说太多。 我按照她教的回答,有些担心齐悦,他是和江老师一块儿被警察带走配合调查的,江老师最后跟她一块儿回来的时候,齐悦的家人也到了学校。他父亲看起来已过五十,家境也不好,从穿着上就能看得出来。她见到齐悦,抬起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抽到了地上,湿着眼眶说:“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齐悦没有说话,江老师安慰着齐悦的哭成泪人的母亲,把他们都带去了办公室。 我想齐悦应该是说了实话,现在大家都知道,他和万冬是一对情侣,万冬捅人的事,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要保护她。 刘欣雨一天跟我念念叨叨,说万冬那小子挺有种,不想看起来那么怂,说这是爱情的力量。 我还没来得及经历过太刻骨铭心的爱情,只喜欢上了一个蒋天成,在那个时候的年纪里,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家不会去考虑法律,不会考虑道德,仿佛爱情就是世界的全部。他们把这看作是一种浪漫的付出,只有蒋天成告诉我,这种行为愚蠢至极,一时的痛快,毁了三个家庭的一生。 在电话里,蒋天成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静,他正经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超于同龄人的成熟,让人觉得满是沧桑。 我问他在职院里情况怎么样了,他说有了孙万军的帮忙,他们很快就能放开手大干一场,现在就等着孙万军跟李郁文还有叶宗胜那边打过招呼,以后就是靠实力说话,至少表面上,谁也不干涉谁。 我还有一个担心的事,就是穆安馆是不是真的有意要往职院插手,毕竟李郁文就是fgt的人,而这个地方穆清提过,说要打败他们,所以它们两方是竞争关系,是有可能在职院里继续争夺人才的。 只是蒋天成却说:“穆言不会往这边安排人,他的目标不在这。” 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他盯上的,是十一中。所以你在那里万事要小心,我怀疑他想让万冬替代刘浩,为他做事。他找处女的事我们都知道,职院太乱了,而且狼多肉少,没几个女孩儿,有也不一定是处,十一中不一样,女孩儿既没有二中那么保守,也没有职院那么开放,中间位置,符合条件又可拉拢,会有不少。” “我现在想抢先把万冬从警局里捞出来,就怕时间来不及,操作起来很麻烦,我这边有消息之前,你多注意周围有没有什么异样,别跟小辣椒分开,她这人还靠得住。” 我应声,直觉有一场风暴正在悄悄拉开序幕。 晚上躺在宿舍里,齐悦被她的父母带回了家,这下只剩了我和刘欣雨两个人。 我换了睡衣裹着被子,盯着眼前的床板发呆,刘欣雨睡到了齐悦的下铺,就在我隔壁,抱着小镜子大晚上还在化妆。 我眼睛也不眨一下,盯到眼球发疼,开口说:“欣雨,你跟成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刘欣雨涂着唇膏,漫不经心的回答:“也不久,我跟赵羿是一个地方的,我跟他比较熟,初中一块儿到这边来上学,跟赵羿混了几年,一直听他说起成哥,差不多一年前才见过面吧,然后就一起打架喝酒,混到今天啊,成哥很讲义气的。” 刘欣雨打架的彪悍让我无言以对,而且一身狂气,这姑娘是真厉害,怪不得许智博说她不一般。 我扭过头去看着她,悄悄地说:“你知道成哥之前的女朋友的事情吗?” “你是说他的初恋?” 我点头,刘欣雨想了想,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多啊,就好像听说那个女的比成哥年纪大不少,是某个医院的护士,爱成哥爱的挺惨的,工作也丢了家人也决裂了,不过后来怎么样就没听说过了。我以前也好奇问过赵羿一回,结果他说那时他们那帮人的禁忌,平时当着成哥的面谁也不敢提,大家都不是爱八卦的人,也挺怕被成哥知道的,都没说过他们俩的事,可能赵羿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许老驼肯定清楚,他是跟成哥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成哥的事,自己问他不就好了嘛,反正你跟我们都不一样,你是她马子,现任吃吃醋查查前任,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刘欣雨把镜子收起来,神秘兮兮的凑过来对我说:“而且啊,女人要会撒娇吃醋才性感哦,你多跟成哥腻歪着,才能把他抓得死死的嘛,他条件那么好,你可一定要小心别被人抢走了。” 我嗯了声,瓮声问她:“你们都说成哥条件好,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我还不知道呢。” “好像是做传媒的,有自己的公司,他爸爸也很厉害的,虽然他还有个哥哥,不过像成哥这种,等以后毕业了,回到家怎么也得是个总经理。他爸的摊子,两个儿子分足够了,扇贝你就放心跟着成哥,以后准有肉吃。” 我半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其实我并不希望蒋天成有太好的身家,现在我们在一起混,爽快也没有束缚,可以后他真的回家了,我该怎么办?就算他不嫌弃我,肯带着我一起,我也怕自己享不了那份福,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从刘浩的事情一出之后,学校加大了治安力度,还检查了学生的宿舍和书包等地方,严禁一切管制刀具和危险物品的出现,很多宿舍里连一把削水果的小刀都没留,更严重,美术生差一点铅笔都没法儿削,江老师跟校长说了很久,才留下了他们的美工刀。 我越来越发现江老师比其他很多老师都更人性化,就像他说的,做老师,更重要的是育人,他一直都很努力的在做到这一点。 听说刘浩的伤势不重,没有伤到内脏,消息出来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万冬被警察带走之后还没有消息,学校里就又起了其他的风波,说刘浩仗势欺人,活该被捅,没死才是上天不开眼。 这句话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传出,到后来越传越凶。刘浩这个人本来就在学校里张扬跋扈,树敌无数,只是很多人碍着他是学校老大,又有一帮兄弟在身边,所以不敢说话,还上赶着去巴结他。现在墙倒众人推,一时间学校里最大的话题就变成了刘浩的批判大会,连他组织女学生做援交这样的话也说了出来,还有人在学校的公示栏,贴了他欺负女同学的照片,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流氓。 前几天还跟着他耀武扬威的程微,此刻也成了众人攻击的对象,程微恐惧之下,居然说是刘浩强迫她跟着他混的,说不愿意就强了她,她也没有办法才那样做,还低声下气的给所有被她欺负过的人道歉,连我也得到了她的对不起。只是这没有重量的三个字,并没有被太多人所接受,他们不肯原谅刘浩的人,打着制裁的名义,掀起了另一场暴力的开端。 这一次,我原以为魏卓也会成为制裁的对象,可没想到的是,魏卓竟然带着刘阳,成了带领他们实施暴行的头目。 032 为你庆功 就在不久前,魏卓和刘阳还跟着刘浩一起,在器材室里欺负万冬。现在他就成了万冬的支持者,跟程微一样,高呼自己是被逼迫的受害者。不同的是,他比程微更聪明的多。他不仅声称自己跟着刘浩做小弟,是为了打进他们的内部,得到刘浩欺负同学们的证据,以便向校方反映。而且更高明的是,我们学校最开始关于刘浩仗势欺人侮辱同学的言行,就是从他开始散播的。 一时间,魏卓成了我们学校的核心人物,多少被欺负的喘不过气的人,此时也在他假惺惺的关心下翻了身,大胆的控诉起刘浩。魏卓还组织了一批学生在校长室门前拉横幅抗议,说万冬是为他们惩奸除恶,不该受到不公的待遇,应该受到惩罚的,是大恶人刘浩。 一个人闹事,可以抓,可以罚,可以把人开除。 两个人闹事,可以记过处分,检讨道歉。 但一群人闹事,里面还包括了一群优等生,学校是绝对不可能把他们全都记过开除的,法不责众,众人起义,掌权者也成了弱势的一方。 每个班的老师都忙得焦头烂额,跟自己班里的学生家长打电话,用了很久才让人散开,各回了各的教室。 事情闹成这样,每个学生的心里都不安定,有很多人想好好学习都没办法静下心来,老师的课也没法上,只能让我们不停的上自习。可没人看着,课程也没有人讲,自习又能学到什么? 下午第一节课,原本是英语,来的却是一脸疲惫的江老师,手里拿的不是自己的备案和课本,而是我们的英语书。 “最近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事,不用我再多说了,你们都知道。”江老师把书放在讲桌上,一贯的姿势撑着讲桌的边缘,看着我们说:“我知道,你们这帮年轻人精力旺盛,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嫌事大。我今天很累了,不想再跟你们说教,你们也不爱听,但是我想提醒你们一句,这世上无论好人坏人,每一条生命的价值都是平等的,我没有审判谁的权利,你们也没有。人活在时就会犯错,错误的审判与惩治,是否构成罪恶,标准自有警察来审视,你们都是一群学生,还没有这个资格。” 没人说话,江老师继续说道:“或许刘浩对你们其中的一些人做过不好的事,那他有错,学校会处理,警察也会处理,但万冬的行为威胁到了他的性命,这种私人的矛盾解决方式,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被提倡,他也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不管你们都在想些什么,我只告诉你们一句话,你们当中,谁都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现在把心都收一收,少跟着外面胡闹!你们是学生不是土匪!” “十几岁的孩子,一身火气没出撒是么?还拿着横幅到校长面前示威,看热闹的时候你们想过当事人的感受吗?” 江老师紧紧蹙着眉,一阵沉寂,底下有女生小声的说:“老师你别生气,我们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情了,就是一时兴起,我们都知道错了。” 其他人零零星星的也有几个人道歉,江老师似乎有些心软,微微叹了口气,把手放在课本上,翻开几页看了看,说:“这节不是我的课,我现在讲什么你们也听不进去,自习了好几节了,行了,都把英语课本拿出来,先看看单词,一会儿我给你们读一读前面的课文,熟悉了你们先背着,考试的时候写作文,实在不会的背上几句也能多拿几分儿。” “老师你还能教英语呢?”有个女孩儿讶异的问了句。 “我也是文科生,这才刚毕业多久,哪儿忘得那么快,多少有印象,教你们足够了,好好看书。” 同学中有人在笑,那个女生吐了吐舌头,翻开了英语课本。 班里的气氛好像被几句交流调和的松弛了很多,可我看着江老师,丝毫没有从他脸色看到有任何放松的神色,看我们的眼神,反而流露出一种可悲和失望。 蒋天成那边还没有消息,周五早上,刘欣雨急急忙忙的跑过来对我说:“扇贝你快来看,万冬回来了!” 我心里一跳,跟着她跑出去,一下楼就看到万冬刚从校长室里出来,还是那副样子,过长的头发,阴沉发白的脸,从围观的人群中路过,谁都没有理。不同的是,过去他这样旁若无人的从人身边走过,换来的会是一顿辱骂,说他不长眼见了人也不会打招呼。 而现在……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英雄,突然炸开了锅,都欢呼起来。 万冬的清冷,变成了英勇之后的低调,所有的行为都成了被人赞美的理由。 老师和保安疏散着同学,平日里用来恐吓的言语已经吓不住他们,只顾大声的叫着闹着,大声吼道:“我们冬哥就是牛逼,捅了人还能这么快就从警局里出来,以后在学校里,谁他妈吹牛我都不信,我就服冬哥!” “就是就是,那个刘浩之前还那么欺负我们冬哥,现在怎么样,还不是被冬哥一刀捅破了胆子,听说现在还在医院里打吊瓶不能下地呢!” 学生七嘴八舌的说着,万冬沉默不言,一直到魏卓他们也赶到,站在人群外远远地大声喊了声万冬的名字,随后就像个跟他认识很多年的老友一样,大步走到了万冬身边,一把抱住了他,拍着他的背说:“好兄弟,哥就知道你没事,那个刘浩事前欺辱你在先,你捅他一刀就是正当防卫,咱们有理,进了局子咱们也不怕!” 万冬没说话,其他人都安静了。 魏卓还在说:“之前哥跟你说的不错吧,像刘浩这样的人,掀了他那层皮他就是个软蛋,你这一刀捅得好,没给哥哥丢脸。万冬,这几天在里面没受委屈吧,我让人塞了几条烟进去,他们说不会亏待你,怎么样,他们没人动你吧?” 万冬摇了摇头,魏卓搂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着说:“好!那就好!你今天刚出来,晚上咱们兄弟一块儿去吃顿酒,给你好好地压压惊,为你除掉刘浩那个王八蛋庆功!” “卓哥,你跟冬哥……” “哈哈,我们卓哥和冬哥可是好兄弟!冬哥这次能这么从里面快出来,可多亏了我们卓哥,他可没少在背后使力气!”刘阳谄媚的补充了一句。 其他的学生都笑起来,说:“怪不得,前几天卓哥还带着我们跟校长抗议呢,原来不光是有胆量有本事,还这么讲义气,以后,哥几个就跟两个哥哥混了!” “对对对,我们就跟哥混了,哥以后可得多罩着我们。” 我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连蒋天成都没能把万冬从里面捞出来,魏卓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万冬又怎么会跟他混在一起。 只是看着学校里这股架势,好像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魏卓和万冬身上,甚至魏卓的风头要更盛过的万冬。在他们心里,万冬捅人是英雄,但这份英勇里,多少还带了那么几分莽撞。信了魏卓话的人,肯定会以为魏卓是有什么背景的人,才能这么轻轻松松的就把万冬从警局里毫发无损的放出来。 我跟魏卓从小在一个村子里长大,他是个什么货色我清清楚楚,更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后台,魏叔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赚钱不多,还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也不会有钱让魏卓为一个陌生人挥霍。这次事情蹊跷,万冬被放出来,肯定不会跟他有太大的关系。 想到这里,我记起了蒋天成的话,一个人也浮出了脑海,难道……是穆言? 033 跟老师说实话 就在我想到这些的时候,万冬在他们的询问下也开了口,沉沉的说:“我跟卓哥很早就认识,是好朋友,捅刘浩的事卓哥本来制定了一套完美的计划要做,给我们学校除害,只不过刘浩欺人太甚,我那天实在忍不住,就先下了手,差一点破坏了卓哥的计划。现在卓哥不仅不计较,还想办法把我从警局里捞出来,这份大恩,我永远都会记得。” 魏卓揽着他,说:“好兄弟,咱们之间别说这种话,别说只是捅个人而已,就是你杀了天王老子,我他妈劫狱也得把你弄出来,不能让你在里面吃苦。” 学生们叽叽喳喳,说魏卓原来是个这么讲义气的人,更大声的喊着要跟他混。 那时的我们,很多人并不是想做什么混子,也不一定是真的佩服某个人,更多的只是享受那种站在所谓大哥身旁的虚荣感,做什么都是为了面子。 人群叫嚷的时候,万冬抬头看到了我,短短的对视,我没有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任何的愉悦,瞳孔里只有更加深不见底的绝望和悲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不管怎样,他的这番话,都让魏卓在学校里站住了脚跟,成为刘浩之后的大哥,这个学校学生们当中的权威。 如果这事情的背后,真的是穆言在撑腰,那他的下一步,又要做些什么? 我开始为魏卓这个人赶到可怕和恐惧,尽管刘欣雨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我还是没办法忘掉过去的经历。这个曾经一次次让我陷入绝境的人,现在又换了另一个更高的地位,出现在了我的眼前,犹如一个黑色的梦魇,时时刻刻围绕在我眼前。 我跟刘欣雨商量,等回宿舍就把这件事告诉成哥。 放学前,郑莹忽然找到我,塞给我一张纸条,扭过脸不看我,含含糊糊的跟我说:“这是冬哥让我给你的,我可没有打开看啊。” 说完,躲避着什么似的急匆匆的跑开了。 我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放学在教室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想干吗呀?”刘欣雨叼着一根冰棍坐在桌子上,吊儿郎当的看着纸条上的字,在我摇头之后,笑着说:“别皱眉啊,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也不能把你怎么着,你现在是我嫂嫂了,就在这学校,谁敢碰你,老娘弄死他。” 我真不适应他们管我叫嫂嫂,感觉我年纪好大一样,明明大家都差不多。 我托着下巴想事情的时候,感觉背后一凉,刘欣雨竟然直接把一根没拆包装的冰棍贴在了我的脖子上。我惊呼一声,唰的站了起来,被刘欣雨笑话了一顿,冰棍递到我眼前,说:“吃根散散火,别这么多愁善感的,该来的总会来,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的,笑着去面对呗,想想成哥,不管是成是败,都能哈哈大笑准备下一次出击,多酷!” 我点点头,放学后一直在收拾书包,等班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我和刘欣雨两个人时,万冬总算出现,从后面进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问我:“齐悦她怎么样?” 他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悲,我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刘欣雨已经告诉了他:“你把事情闹这么大,警察肯定找她啦,她爸爸妈妈都知道了,现在人已经被带回去了,肯定回家挨揍了。” 我嘴角抽了抽,轻轻碰了碰刘欣雨,让她说话别这么直。 万冬还是那样,似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淡淡的嗯了声,没由来的说了句:“她回家了也好。” 我没懂,只当他是担心齐悦在这里会因为现在乌烟瘴气的权力更替受到影响。 “我还有句话要提醒你们。”万冬阴着脸,在我们中间扫了一眼,说:“小心点魏卓,如果能转学,快点离开这儿,这所学校已经跟过去不同了,你们留下来,会是他们的第一刀。” “什么意思啊你,说明白点儿。”刘欣雨拎着包,好奇的看着他,“不是我说你啊,你这人什么毛病,真他妈以为干了一个刘浩你就成英雄了?魏卓那什么东西呀,你帮他说的什么话,脑子秀逗了?” 万冬毫不在意她话里的刺儿,冷静地说:“我跟魏卓怎么样,不管你们的事,能做的我已经做了,我只能告诉你们,有人要整你们,对你们下手,其他的我不能多说,我跟你们说这话,也请你们保密,离开之后,你们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们各走各的路。” 他要走,被刘欣雨正面被拦住,吊儿郎当的说:“你觉得你现在挺牛逼呗?” 万冬没吭声,刘欣雨说:“就问你一句话。” “你说。” “咱们现在是敌人,还是朋友?” 万冬稍微停顿了几秒,说:“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你们离开,我们是陌生人,继续留下,我们就是敌人。” “操!”刘欣雨骂一句,一脚踹倒了万冬旁边的桌子,说:“捅个人看把你给能耐的,了不起了是么,老娘当初救了你,你他妈连声谢谢都不说,现在还来示威叫嚣,你是不是欠干?” 万冬不悦的皱起眉,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我抬眼看过去,看到了江老师。 “放学了,怎么还不走?”他语气挺冷,万冬趁机绕开了刘欣雨,从后门里出去了。 刘欣雨骂了一声,让江老师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我把被他踢到的桌子扶起来搬回原位,一块儿出了门,江老师单独叫住了我到办公室里,疲倦的问:“梁善,万冬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我怔怔,摇了摇头。 “你跟老师说实话,那他刚才找你们干什么?” “他说……让我和刘欣雨转学。”我踌躇着,说了实话,“他说有人要整我们,但是具体是怎么回事,他没往深处说,我们也不知道。” 江老师看向我,“你得罪过谁?” “跟魏卓有一点恩怨。” 他蹙眉在思考,大抵是不明白两个学生之间能有什么天大的恩怨,他的下一句话,也让我确定,他是真的不明白。 他叹了口气,说:“这里没别人,我也不怕笑话,其实我从小到大没怎么学点儿好,家里条件不错,上大学之前,就一纨绔子弟,学校里打架我干过,但像你们这种程度的矛盾,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我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只想把书教好,跟你们这些小孩儿搞好关系,顺顺利利的把实习期过了,有个扎实的工作。但现在出这些事,都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不懂他说这些的含义,然后江老师说:“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孩子看着挺乖的,不明白怎么好像什么坏事儿都能跟你扯上点关系。” 静了静,我说:“老师,我不像你有那么好的家庭和条件,我能上这个学已经很满足了,我没有想过要惹事,我只想平平稳稳的读完这三年书。” 江老师审视了我几秒,嗯了声,伸手在我头顶揉了揉,轻声细语的说:“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话老师相信。万冬这次的事情校方很重视,但一直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压着,所以他才能这么安然的出警局。我知道你跟齐悦关系不错,但这其中的东西,你们这些孩子都别去深究,你也不用转学,魏卓最近风头也挺盛,我明天跟他的班主任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但你答应老师一件事,不管怎么样,如果他找你麻烦,别自己用像万冬那样的方法解决,来找我,我帮你,行吗?” 034 我们晚了一步 同样的话,他在我和魏卓打架的时候也说过,那次我答应了,里面有多少真心,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或许江老师他也清楚,所以才会又一次的跟我确认。我大可以再骗他一次,满不在意敷衍的应承下来,可他眼底的真诚,让我不忍心骗他。 这个老师在我们这帮学生面前,展现出了最真实的自己,我知道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的,在成人的世界里,他就像一个纯洁的琥珀,里面有什么,透着光,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相反的,反而是我们这些被说为一张白纸的学生们,一直在对他耍着心眼儿,说着谎话。 “我以前被魏卓他们欺负的时候,也曾经把希望放在学校的老师身上,但他们没有给我任何的公道,有时候,反而会把我推进更深暗的地狱,在同学面前说我的名字,让大家都知道我是一个只会跟老师告密的叛徒,更加的孤立我排斥我。” “梁善,你相信老师,我不会……” “我知道您不会做那样的事,您跟他们都不一样,这些在这段日子的相处中,我们都看得出来,但是请您听我把话说完。” 我打断了江老师的话,在江老师深深地目光里,长长地吸了口气,说:“我是个弃婴,是我养父把我捡回家养大,我一直都把他当做恩人。他以前跟一个女人有过一段,后来那个女人死了,他捡到我之后,大家就都说我是那个女人转世回来报仇,说我是灾星,没人愿意跟我接触,小孩子也不愿意跟我一起玩儿。尽管我爸也打过我骂过我,但在那个地方,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抬了抬手,让他看到了我手上的疤,很大的一块,狰狞的像一个张开的恶口,吞噬着我过去所有的苦难。 “我以前是个六指,这根手指是我自己亲手砍掉的。因为当时,我最信任的人出卖了我,他为了给爷爷治病,把我卖给了一个得了痨病的老板,在我逃回去之后,还劝我为他着想,牺牲自己成全那个家。那时候我才知道,其实我在他心里,可能一直都不是他的家庭的一份子,只是他心善,又或者是因为捡我的地方跟那个女人有关,才让他救济了我那么多年。” 江老师脸色震惊,诧异的看着我。 我是平静的,明明才过去不久,可说起这些过去,心里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波澜,缓缓地继续说道:“人如果有舒服的路可走,谁也不会选择最糟糕的那一条,倘若不是被逼到份儿上,谁都想平平稳稳的好好活儿。那时候我失去了自己所依赖的,断一根手指才从跪着的地上站起来,现在我不会主动去招惹谁,但要是别人来惹我,我也不会再懦弱的任人宰割。老师您不可能每分每秒都跟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魏卓那样的人,过去没有那么大的势力,都会抓到机会就欺辱我,更不要提他现在是学校的卓哥,一句话,所有人都会听他的派遣。他要对我们下手,我们不可能乖乖就范,由着他欺凌。” 江老师沉默,似乎有话要说,但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我说:“我知道江老师您希望我们都能和和睦睦的,同学一场,我也不想跟谁结仇,但是我和魏卓之间的恩怨太深,有些事情也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他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江老师我现在只能答应你,在这所学校里,我永远都不会主动去惹事,但要是有人找上门,我和刘欣雨,我们都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 校园里静悄悄的,办公室里更是死寂,只有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在走着。 过了很久,江老师捏了捏额头,很无力的对我说:“以前觉得做老师不是件难事,学校比社会更干净纯粹,现在看来,天真的人是我。我不理解你们这些东西,也很抱歉,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保护好你们。梁善,你回去吧,先让我自己静一静,我会好好想一想,关于校园暴力……我会跟校长谈。” 我嗯了声,说了声江老师再见,转身出去,带上门的时候,看到江老师头疼的撑着桌子,眼神有些落寞,样子让人心都揪了起来。 刘欣雨一直在等我,这会儿我下楼,她捏碎了一包干脆面在吃,问我江淮钏说了什么,我跟她说了,她毫不在意的说了一句:“这老师还挺有意思,不过就是太弱了,而且不懂事儿,我估摸着,他肯定过不了实习期。” “理由呢?”我从她袋子里抓了一把,有些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嚼着听声儿。 “你想啊,咱们学校那校长多油啊,万冬这事怎么回事儿,他作为学校的大boss能不知道么?人到现在还没信儿呢,这里边要是没猫腻,我刘欣雨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还有校园暴力这块儿,他在拿奖的时候,否认过多少次?他江淮钏一个新来的外地实习老师,能有多少话语权,还敢跑老头面前提,那不是啪啪打他的脸么?” 我心想有道理,问刘欣雨该怎么办,她说:“要我说咱们就跟这新老师保持距离,他们这种大学刚毕业的小年轻,家庭条件好点的,从小没受过委屈,就是一肚子乌托邦,以为这世界真有那么美妙,天天心存幻想,迟早被人踩下去,别理他就是,让他受几回打击,自己慢慢也就明白了。” 我又一次觉得,小辣椒跟蒋天成一样,都是这么早熟,明白这么多关于社会的潜规则。 给成哥打电话,他接起来没别的话就让我去操场找他,我愣了愣,问刘欣雨去不去,她说不愿意当电灯泡,把我自己撂在电话亭哼着歌回了宿舍。 我一个人去操场,还是那件小屋,蒋天成自己在里面抽烟,面色肃穆,满腹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成哥,万冬他返校了。”我坐过去,说:“我今天下午见过他,他现在竟然跟魏卓混在了一起。” 魏卓在我们学校的事,许智博早就告诉了蒋天成,将天成始终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大概在他眼里,魏卓这种人只是一个看到他就直不起身子,点头哈腰管他叫成哥的不起眼的小角色。 蒋天成嗯了声表示知道,说:“意料之中,我们晚了一步,连那小子的面都没见上,穆言亲自去警局捞的人,说是正当防卫,刘浩先拿刀捅的万冬,万冬敌不过,情急之下才抢了他的刀反抗,不小心扎到了身上。刘浩的家人那边他也做通了工作,刘浩今天上午醒过来,认了。” “真的是穆安馆?”我还是有些吃惊。 “穆言这家伙真是打算把手往学生当中伸了,之前我和智博一直都把目标放在了捅了人的万冬身上,以为穆言选定的那个人是他,可现在,看来情况跟我们预想的不一样。” 蒋天成狠狠地抽了口烟,说:“你应该也看到了,你们学校下一步,最有声望能扛旗的老大,是那个孙子魏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蒋天成抽完了一支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看着我说:“之前我们得罪过穆安馆,你是穆言盯上的人之一,还有你们班里那个齐悦,她也是。等魏卓坐稳了自己的位置,首先要下手的人,就是你们两个。” “齐悦?” “嗯,我估计万冬肯这么配合的帮穆言做事,回来捧魏卓,有可能是为了齐悦跟穆言做了什么交易。” 这样的事,以他们之前的感情来说,万冬真的做得出来。 我努力回想着万冬对我们的提示,对蒋天成说:“下午万冬来找过我,说有人要对我和刘欣雨开刀,刘欣雨会不会也是他的目标之一?” 035 你敢承认吗 “不好说。”蒋天成顿顿,“刘欣雨挺漂亮,性格也豪爽,穆言有可能会打她的主意,那种地方毕竟是去放松找乐子的,男人都喜欢放得开的。” 他这么说刘欣雨,让我感觉怪怪的,是夸也不是夸,别扭的很。 “对了成哥,你现在跟孙万军的关系怎么样了?在职院没事吧?” 我话刚问出口,蒋天成就笑了,勒住我的脖子说:“扇贝,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老子再怎么着,也不会混的比你差。” 我木讷的哦了声,也是,我都自顾不暇了,他本事可比我大多了,就算有什么事情,也能应付得过来,反而是我该小心不要做他的包袱才好。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魏卓现在怎么说都是个新生,三年级还有林雪祥压着呢,暂时折腾不起什么大风浪,等放假老子校门口堵他一回,把他弄进医院躺几个星期,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学校里装腔作势。” 蒋天成闷着抽烟,我坐在他身边安静的想着这些事,最后下定了决心,跟他说“成哥,这次魏卓还有穆安馆的事情,我想自己解决。” “哦?想到什么鬼主意了?”他叼着烟斜着脸看我,满脸的笑意,神情就像在逗一个孩子。 我别过脸不跟他对视,说:“目前来说,要应付穆安馆,只要破坏穆言的计划就可以了吧。” “嗯。” “既然穆言想让魏卓当老大,或者说,他是想在十一中找一个领头的学生,跟他合作给她提供符合条件的女孩儿,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组织有人在十一中上位。” “继续说。” “只要我在魏卓之前坐上这个位置,穆言就没办法了,对吗?” 蒋天成轻愣了下,他之前明明说过,要我扛了十一中,以后才能帮他,那时候我觉得那是件天方夜谭的事,只是现在我却觉得,也许只要肯试一试的话,也不是一件太难的事。因为至今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已经让我明白,我再不争,就再也没有后路可退了,不仅穆言要整我,魏卓也会那么做,他心里对我有恨,只要我们两个相见,这份怨意就不会疏散。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为了以后能安稳的生活,我现在什么都能做。成哥,我明白,如果我只靠你的保护,就算你打断魏卓的手脚,毁掉他的一生,他也不会真心实意的屈服,只会觉得我只是个靠站在别人背后虚张声势的女人,我不想那样,我想靠我自己,在这所学校,在这个城市立足,只有那样,我才能配得上你。”而不是在某一天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狼狈的替身。 不管蒋天成之前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我就是我,不会跟任何人相像。 “这种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一只脚迈进门,可能这辈子就再也出不去了。”他淡薄的笑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你这个好学生不会没听过。事实上就是这样,有些东西只要沾了,以后甩也甩不掉,别以为学校就是个干净地儿,不放在眼里,你要是这么想,迟早会吃亏。” “我知道,可我没有别的办法了,不这样做,魏卓一旦坐稳了位置,马上就会对我和刘欣雨下手,到时候单凭我们两个,不可能都得过他。。” “扇贝。”蒋天成打断我,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用手指指了指自己,说道:“你先搞清楚,你面前这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并且现在,我是你爷们儿,懂?” 我点头,被他揉了一把头发,弄乱了发型,呆的像个傻瓜。 “你现在最要明白的就是,就算这世界上你什么都没有了,至少,你还有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我来扛着,你要做的,就是乖乖躲在我怀里,给老子点念想和牵绊,这样就够了。以前我跟你说那些话,是把你当伙伴,才让你帮我。” “现在呢?”我迫不及待的问,被他笑着刮了一下鼻子,说:“现在你是我的女朋友,情况就不一样了,明白么?” 我抿着嘴巴咬头,“我还是这样啊,你也没有变,能有什么不一样?” “傻不傻啊你。”他说:“兄弟可以共患难拼天下,起起落落流着血打过来,相互之间的感情很纯粹,你要不是喜欢我,我当然可以让你去冒险,因为我们是平等的友谊关系,你这次帮我,我下次也会拿命帮你。可你是我马子,那我就要不计任何后果的保护你,这是我的责任,你跟了我,我就不能让你吃亏受罪。看你真的手就这么点儿,小身板怎么跟魏卓抢位子,你还是退居二线,力气活让你爷们儿上就成。你要真想帮我啊,在我为你流血的时候,帮我裹个伤就够了。” 我原本心里甜滋滋的,可听到他说到裹伤这句话,醋意翻涌了上来,许智博那些话,用在我耳边阴魂不散的重复着。 我有些固执,想也许那个女人就是因为一直被蒋天成保护着,没有自己自保的能力,最后才会死。我不想跟她一样,执着的说:“成哥,我都想好了,我跟魏卓从小就认识,积怨到现在,只有我们自己才能解决。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总要成长的不是吗?我不想一直做个寄生虫,在身后累赘的拖着你,我也做一点,能对你的以后有利的事。如果我真的能当上这个老大,这个学校的势力就是你的,就算我失败了,你也不会有损失。成哥,让我试试吧。” 蒋天成嘴角的笑意抹平,看了我一会儿,缓缓的说:“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做个学生,可你这女人,明明看起来乖顺的很,有时说出话做起事来,又总能让我吃惊,我现在有点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大概,跟你理想的不太一样,但我就是这样。”我语调沉缓,补充一句,“不是谁的影子。” “什么意思?”蒋天成皱起眉,“好好说话,拐弯抹角的我听不懂。” “你有没有……”我话说出口,不由得提高了音量,看到他眼神里的犀利,咬咬下唇,又软弱了下来,自带了几分委屈地说:“你有没有……把我当成过谁?蒋天成,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是不是拿我做那个女人的替身?我给你包扎的时候,你的温柔,是不是都是因为,她曾经是一个护士,也为你做过这样的事?” “谁跟你说的!”他忽的站起来,手里的烟扔在了地上,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的问我:“是不是许智博?” 我低头不语,被他掐住了下颌,生硬的被迫抬头看着他,艰难的说:“是又怎么样?我现在敢问你,你敢承认吗?” 蒋天成眼里的焦虑根本无法掩饰,他手扣在我肩上,捏着我的手下意识收紧,紧的我发疼,咬紧牙关阻拦眼泪的泪流出。 到这个时候,我还是不想在他面前哭。 蒋天成脸上的怒气渐渐平息,面目依旧冰冷,好像我们过去的甜蜜与温暖都不复存在,变成了两个仇人。 他放开我,眼神阴骘,一字一顿的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她,你还没这个资格!” 我顿时仿佛挨了一记重锤,眼泪顿时滚了下来,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而前一秒还宠着我帮我想办法的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冷的旁观者。 蒋天成没有理我,踹开身旁的障碍,大步走出了门,一次都没有回头,踩着墙体一跃,从那边翻了出去,留给我的只有一个不安宁的夜。 036 初中的照片 我没跟刘欣雨说跟蒋天成后来发生的事,只跟她说了我的想法,她一脸不在意,说:“那就干魏卓呗,怕啥,放心嫂嫂,你干什么,我肯定全力配合。十一中的老大又不是职院老大,你出脑子我出力,咱们一准儿拿下!” 我没她那么好的心态,心里很慌,跟蒋天成的矛盾也让那声嫂嫂特别的刺耳。 刘欣雨平时都叫我扇贝,她肯定是以为今晚我跟蒋天成见了面,听到这样的称呼会觉得很开心,有几分调笑的意味在里面,跟赵羿一样,她正经的时候很少。 一晚没睡好,早上我盯着一双国宝眼进教室,班里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气氛诡异的让我背后发冷。 “怎么了这是?”刘欣雨把包扔在桌上,瞪了那些人一眼,吼道:“看什么看?不想活了自己挖坑埋起来,别他妈在这恶心人!” 其他人有的立刻转回头去,有的发出不屑地声音,嚷了一句:“我们看某个不要脸的骚货,关你什么事啊,你算哪根葱?跟爷叫嚣,小心爷干的你爬不起床!” 班里哄堂大笑,刘欣雨的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忍,冲上去一脚踢翻了那个笑的得意忘形的男生,一边骂一边挥拳头打他。 我没有动,只是在有人要上去帮忙打刘欣雨的时候,压抑着内心的紧张,抄起旁边空着的凳子,朝那个方向砸了过去,冷着声音说:“嘴巴不干净,该怎么解决怎么解决,你们其他人谁都不许动!” 也不知道是我跟平时唯唯诺诺的样子差异太大,还是这一刻的我真的让我觉得恐惧,那些男生真的没有人再上前,只是站在周围看着刘欣雨跟人打架,一个泼辣的女生,在面对同龄男生的时候,没有一点落了下风,反而把人打的叫了出来。 我从窗户里盯着,看到江老师出办公室,往教师走过来的时候,立马拉了一把刘欣雨,回到座位上拿出课本,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坐着。 “操,真不爽!这群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刘欣雨翻开书挡在眼前,低声骂着对我说:“我他妈以后也要找一个成哥那样的,那才叫真男人,这帮犊子就知道色迷迷的看人,老娘迟早废他一条腿,让他以后再也滚不了床。” “行了,别说了,江老师来了。”我说着,其实是不想再听她说蒋天成,胸口闷闷堵堵的,难受得要命。 江淮钏一进门就看到了教室里的乱七八糟,视线从那个被打的男生身上,慢慢地转向了我。 我们对视,我没有任何的逃避,在之前我就把话说清楚了,我不会主动惹事,但别人挑衅,我会还击。 我们都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说话,打铃了,课堂时间,他也只是翻开书,写了这节课的题目,细细的给我分类讲着重点考点,中间让我起来读了一次改革的意义和影响,其他的没有任何交流,课下他也没有叫我,我明白了他的态度,那种拘束感,也消失了很多。 “昨晚成哥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啊?”中午食堂打了饭,刘欣雨边吃边问我。 我浑身一紧,以为她察觉了什么,故作淡定的问:“没有啊,怎么了?” “你今天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在教室里还挺霸道。”刘欣雨笑起来,露出小虎牙,顺便夸夸自己,说:“都快赶上我一半的风采了!” 我被她逗笑出来,刚要说话,抬头看到刘阳带了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悄悄往身边瞄了几眼,寻找趁手的武器,没有找到,用眼神示意刘欣雨小心。 她当然懂,只是不懂得该怎么低调隐晦,在刘阳刚靠近我们的时候,就站了起来,仰着脸问:“想干什么?跟了魏卓当狗,现在开始狗仗人势了是么?” 一句话就把刘阳招惹的脸发青,碎碎的念了一句,说:“少他妈废话,现在学校是卓哥在罩,你们识相的就乖乖听话。我们哥几个今天不打算对你们下狠手,一人拿二百块钱,就放你们走,怎么样?” “行啊。”刘欣雨绕开桌子,在刘阳呵呵的笑容中,走到他面前,二话不说手肘便朝他的脸抡了过去。 我看这架势,不上不行,硬着头皮上去帮忙。 我是真的还没有学会打架,最多的就是拳头砸腿踹,看刘欣雨的样子,现学了一招用膝盖顶他们的那地方,虽然不一定中,但是真中了,力气大点,人肯定跪。 这时候人都在食堂里吃饭,见这边打起来全都挤过来凑热闹。 我力气不够,只能打一个刘阳还很费劲,挨揍的时候多,刘欣雨对付那两个还行,结果刘阳一喊,又有人加入了进来,连刘欣雨都吃力起来。刘阳从我身边撤出去,摸过了我的餐盘,让人闪开,抬手对着我的头把餐盘砸了下来。 米饭和菜全浇在了我的头上,铁盘还不断的往我身上砸,砸够了,按着我的脖子让我趴在了地上,脚踩着我的脸,笑着说:“怎么样?现在谁是狗?以为你们两个每天跟连体婴儿一样混在一起,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是么?我告诉你梁善,别以为你有蒋天成给你撑腰,你就牛逼了,我们卓哥现在背后的人,可比一个蒋天成厉害多了,你要是心里有数,就不该跟我们作对。来,乖狗狗,把这些饭舔干净,别浪费。” 他硬把我的脸往那些汤饭里按,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听着周围的人在对我指指点点,却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这时候,刘阳的一个手下,也学着刘阳,把餐盘端到了刘欣雨的面前,要往她的身上倒。我半眯着眼睛,被这幅画面刺激,不能想象那么骄傲的刘欣雨也被这样踩在地上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大吼了一声,撞开了刘阳,一脚踹在那人的肚子上,自已也往后退了几步,胸口满是怒火。 刘欣雨还被几个人抓着,疯了一样的使劲儿挣扎要来帮我,我一个踉跄,有人朝这边扔了个乘着水的保温杯,正砸在我头上,骂道:“援交女滚出我们学校!给人拍了那种照片,你还有脸来上学,我要是你,我早就没脸活着了,快去死吧你!” 我眼角一疼,被瓶子上的铁环勾了一下,好像有血流出来,可当时根本顾不上别的,听到他话里的内容,背后冷汗直冒。 难道说,魏卓还保留着我那时候被拍下来的照片,现在还公开让人看到了? 这样的事情,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真不要脸,这种照片也不知道是谁放在我抽屉里的,真恶心!” 一个女生的声音说完,手里的照片撕碎了扔在了我眼前,扭头跑开了。 我怔怔的看着地上的照片,果然---- “小妞儿,知道你朋友是个什么人了么?一个小姐啊,你还打算跟她做朋友吗?”刘阳笑嘻嘻的问刘欣雨,还说:“你看看这照片,她在我们初中可就是这个样子了啊,现在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我心里一颤,下一秒就听到刘欣雨说:“扇贝!别在乎这些,清者自清,我信你!快让他这头猪从我面前滚开!” 我望向刘欣雨,握紧了拳头。她跟郑莹不一样,根本不会相信别人的流言蜚语。 餐桌上银光闪闪的叉子还在那里放着,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看着他们打刘欣雨,怒火之下毫无理智,抓起叉子用尖的一头朝着刘阳的脖子刺了过去! 037 忘不了是人之常情 “梁善!”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停顿的片刻,被人抓住了手腕,愕然回头正好对上了江淮钏充满差异的目光。 同学们见老师来了,纷纷避险的散开,逃开了事件的中心。 江淮钏夺下了我手里的叉子,怒气冲冲的让刘阳他们去办公室,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说,也没有管我和刘欣雨两个人。 “这帮孙子,老娘迟早让他们付出代价!”刘欣雨揉着自己的手臂,走到我身边,“你没事吧?” 我看着江淮钏带着刘阳他们走出食堂,决绝的背影让我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坏孩子,让他不愿意再管我了一样,可我做错了什么呢? 刘欣雨帮我打了水洗掉身上的污秽油腻,头发缠在一起都快打结了,有一股难闻的有腥味,我低着头无声的哭着洗了很多遍,梳不开的地方用剪刀剪了下来。刘欣雨在隔壁宿舍借了吹风机,吹干之后我在脑后把它们紧紧地团成了一个丸子,看着镜子干瘪的自己,眼圈红肿着,像个金鱼泡,怎么看都不招人喜欢。 我有点想把碍事的头发减掉,省的每一次都被抓来抓去,想想又有点舍不得,骨子里的传统让我觉得,长发飘飘才更有女人的味道,剪得太短,总有点像假小子。 下午我索性就没去上课,刘欣雨没去,从学校后面,搭了根绳扔下去,把钱扔给买东西的摊主,让他系了一包烟和一个火机上来,靠在床上拿着齐悦的mp3听歌。 我问他:“你真的不相信他们说的那些话?” 刘欣雨抽着烟转打火机玩儿,说:“肯定不信啊,你不可能是那种人。” “为什么?” “成哥的眼光,不会错的。而且我有眼,交到什么样的朋友我自己会看,不需要别人来跟我说什么。一张照片而已,能说明什么,反正我相信,照片上真的是你,但他们嘴里的故事是假的。魏卓这么能编,不去写小说可惜了。” “事情总要想个办法解决。”我也在床上靠坐下来,说:“现在除了我们,学校里的人大概都看到照片了听到他们的故事了,我在学校里变成了一个放荡女,他们要把我踢出去给穆安馆,简直再简单不过。” “其实啊,我有点个办法,就是不太好意思说。” 刘欣雨坐起来,一点都不像不好意思的样子,开口就说:“他穆言不就是想要处么,只要你跟成哥那啥了,不就对他没价值了,事情圆满解决,多简单!” “……” “你害羞了呀?”刘欣雨跑过来看我的表情,咂了下嘴,“怎么感觉你怪怪的,不会跟成哥吵架了吧?” “也许他爱的不是我。”我垂头丧气,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蔫的耷拉着。 “哎呦我的好姐姐哎~”刘欣雨搬着小板凳蹦跶着坐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额头说:“这不是没烧着呢么,想什么呢你?” 我抬头茫然的看着她,听着她说:“咱们才多大啊,你就谈爱了,谈得上么?像成哥那样的人,不可能每天都把心思放在感情上的,你们俩在一块儿,不就是图个愉快,两个人各取所需,搭伙过日子而已,你要非说爱情,那可就没劲儿了。” 我脸色古怪,不接受这种言论。 刘欣雨说:“再说了,成哥他肯定是喜欢你的,你想啊,他那样的人,身边缺伴儿么?只要一招呼,多少人上赶着想做他女朋友,可他那么长时间都没交女朋友,这回你一出现,就跟你在一起了,你能说他心里一点都没你?” “你不知道,他之前有过一个女友。”我说:“他很爱她。” “那有什么?谁还没个初恋,忘不了也很正常啊,你干嘛想这非得替代谁,反正留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刘欣雨从小凳子上站起来,把打火机和烟盒扔在桌上上了床,躺好了枕着胳膊说:“扇贝你要是真纠结这,没办法释怀,那也只能说明你和成哥不合适。他是个不太会回忆过去的人,他很冷静,也很理智,你太过感性,这么优柔寡断下去,迟早会让成哥讨厌你,到时候,你们俩就真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忘不了是人之常情,过不去才是自己的坎儿,怎么选,都是你的事。” 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但是被当做替身的话,谁都会觉得别扭吧。 不过魏卓的事看来刘欣雨在出主意上是靠不住了,这种时候,还是只能靠我自己。 以魏卓现在的风头,加上万冬这个捅了人的英雄在身旁,他的话大多数人都深信不疑,我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在此时只是难上加难。 我一夜辗转难眠,体育训练的时候又遇到魏卓几次,那时刘欣雨不在身边,跑步的时候魏卓的人就故意找我的茬,我什么都没说,在魏卓靠近我身边要跟我说话的时候,从沙坑里抓了一把沙子朝他扬了过去。体育老师过来问怎么回事,我就说没看见他,不是故意的。 魏卓气得牙根痒痒,愤恨的看着我,最后我被老师罚跑了几圈,把事情了结。 “给老子等着,我现在跟穆老板站在一边,你得罪了他,下一次就要你好看!”解散的时候,魏卓骂了我一句,还要把被我扬的那一下还回来时,被万冬叫过去说事情。 他阴沉着脸,只有他和万冬两个人时,神情明显跟在其他人面前不同,连作秀不肯,没好气的问他干什么。 万冬说什么我没有听清,只大概听到他有提到穆安馆需要的女孩儿,猜测他是在帮我,许是跟魏卓说我是穆言要的人,劝他不要每天让人对我动手这一类的话。魏卓听了当然不高兴,啐了口唾沫跟他说:“管好你那个贱人吧,穆老板肯放过她已经给你天大的面子了,别他妈不知好歹,老子愿意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一个给人当枪的傀儡,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至少现在,我对你们还有用。”万冬说:“你还离不开我。” 魏卓暴怒,攥起了拳头。 万冬还是冷冷淡淡的,绕开他回了走廊那边,没往教室走,不知道要去哪儿。 这之后安静了几天,魏卓让刘阳又一次找到我,没有正面跟我说话,而是在门口让一个同学给我传了张纸条,上面写着:“想让我们不找你麻烦也行,不过你们家收了穆老板的钱,其他的先不提,你爸要的那一万,你得先还上,就给你三天,三天一到你不给钱,我们就只好把你的更多照片发给同学们,顺便给大家讲讲你是怎么勾搭男人的,让你在这个学校,再也混不下去。别想逃跑,以穆老板的实力,你不可能跑的掉的,你就做好去当鸡的准备吧,骚货!” 纸条刘欣雨也看到了,她现在坐的是齐悦的位置,我有什么事,她第一时间就能清楚。 刘欣雨要去找魏卓算账,被我压了下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爸的确收了一万块钱,这事情我知道,我也不是不愿意还,不过对于现在身无分文的我来说,三天赚到一万块,完全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事。 魏卓开始在学校里放出话来,说某个班一个女生,在学校里传播不良风气,严重影响了大家的学习,要对她进行讨伐和惩治。 一次又一次的折腾,让我有些疲倦,明知道他的目标,也不动声色,想着车到山前必有路,他总不能把我逼到去死,但只要我活着,总会有翻身的那一天。 038 把他妈给骗了 在学校忐忐忑忑的度过了两个星期,又到了放假的时候。 我去问历史作业的时候,江老师脸色不太好看,明显的现出病容,捂着嘴巴一直在咳嗽,跟我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哑。 我担忧的看着他,问他是不是病了。 他摇摇头说没事,不管自己,还挺抱歉的看着我笑了笑,说:“快回去吧,这几天可能老师有点累了,小风寒而已,不碍事,反倒是你,别被我传染了,假期好好玩儿。” 我回到班里把作业写在黑板上,还剩下两节课,上的都不怎么专心。 江老师是第一次当老师,也是我们学校里年龄最小的老师,一来就做了班主任,还摊上这么多事,这些日子一定很费神,操心太多休息不好,才会染了病。 最后一节老师一说放学,我就急匆匆的赶回了宿舍,想起齐悦那里有感冒灵,直接从她那里拿了,又急急忙忙的跑回教学楼,刚好赶上江老师锁门要走,这会儿已经戴上了口罩,看到我眼神有些讶异。 “梁善?你怎么还不走?不会又是……” “没有,老师我没惹祸。”我跑的气喘吁吁,心跳得太快,有些说不出话来,摆着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江老师眼睛弯了弯,大概是笑了下,说:“你别急,先把气喘匀了,慢点说。” 我扶着膝盖深呼吸了几口,才站直身子把手里的药递到他手上,说:“老师,这个是给你的,每天吃三次,一次用温水冲一包,这个……不苦。” 那次齐悦给我冲的我虽然没喝,耐不住好奇,倒掉之前也偷偷尝过一下,就是一股红糖味儿。 江老师有点愣了,看着我手里的药盒,“你跑成这样,就是为了给我送药?” 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给老师添麻烦了,这个是从我舍友的,我周一会再买一盒还给她的,今天只能借花献佛,老师你别嫌弃,这是常备药,应该会管用的。我只是希望老师你能快点好起来,健健康康的给我讲课。” 江老师又笑了,接了过去,说声谢谢,又说:“你现在不讨厌历史了?” “不是讨厌,我……我喜欢江老师讲的课。”我说不出旁的,只有这最幼稚的言语,说出口自己都觉得害臊。 江淮钏的风格很稳重,把每一个事件用有些感性的语气讲出来,又做出客观的评价,每一次都不失偏颇,还能把课上的有趣,不只是我,有同学评选过最受欢迎老师,排名第一的就是江淮钏。虽然其中有少数女生选他,是因为他长的帅,不过这也掩饰不了他的课讲的好的事实,是他改变了我对一门课程的看法。 “好了,药老师收下了,看你跑的满头大汗,先擦一擦,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老师都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江淮钏递给我一包纸巾,我也笑了,说:“我怕你走了,赶不上给你,老师下次不要生病就好了。” 他淡淡的望着我,眼神很温柔,轻轻嗯了声。 我们一块儿下楼出校门,回家的路不是同一个方向,在校门口摆了摆手告别。 刘欣雨这会儿刚好跟许智博一块儿到这来,我都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去找的二中。 她跑过来,问我要不要去看电影。 我看眼许智博,他表情冷淡,轻蹙眉抿着嘴角,靠在墙上看着马路对面的商店放空。 我注意到他眼角有伤,衣服也穿了长袖,好像跟谁打过架,就悄悄问了刘欣雨一句:“他怎么了?” 刘欣雨瞥一眼,“谁知道,好像是跟成哥闹矛盾了,让成哥给揍了。不过放心,没什么伤,身上青了点而已,毕竟他是许老驼啊,一棍子就跪的人,成哥有数。” 我心里一跳,怀疑蒋天成打他是不是因为他跟我那个女人的事情,心情有点复杂。 “扇贝你到底去不去看电影啊,男主角有肌肉,帅爆了!不行不行,我一定要买一张他的海报,就贴我上铺的床板上,天天起床就能看到我老公,啊啊啊,我们现在就去吧!” “你老公?”我被吓到了,瞪大眼睛。 刘欣雨哎呀一声,说:“就是那么个叫法儿嘛,我得不到还不能yy一下么,走走走,我们一块儿去,说不定看完他的电影,你就被纳入后宫了,走吧。” “许智博呢?” “哦,他等妞儿,他跟人约好在这见面的,要去那个书店买书,我就是跟他说了点事儿,然后我们一块儿过来,不用管他,他不跟我一块儿。” “是那个他追了三年的女孩儿?” “对啊,许老驼痴心的很。” 刘欣雨不怀好意的嘿嘿笑,问我:“你想不想见见那女的长什么样儿?” 我抓抓脸,也嘿嘿笑,“不好吧。” “我就知道你想见。”她一脸懂我的八卦心的样子,“我们俩躲这儿看他们约会,看完你陪我去看我老公的电影,怎么样?” 我点头,“好。” 刘欣雨招手跟许智博说了拜拜之后,我们俩做贼一样躲在了花墙后面的一角,等了几分钟,就有一个女孩儿出现在视线里,年纪跟许智博差不多,也是二中的校服,长发垂肩,为了方便,松松的在脑后束了起来,皮肤白皙,跟我不同,是那种像瓷娃娃一样的透亮,那身被几代人嫌弃的校服,穿在她身上一点都不觉得土,反而青春的不像话。 她见到许智博,也只是微微加快了几分步伐,远远地跟他打了声招呼。 许智博回过神来,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温柔,轻和的跟她说着什么话,那女孩儿也笑起来,笑容很淡,仿若出水芙蓉,让人觉得舒适,垂目低头,把散下的碎发掖到耳后时,含蓄地笑更让人移不开视线。很古典,也很安静的美。 “她叫乐寒,也是二中的,不过跟许老驼不是一个班,学艺术的,乐器样样精通,还会跳舞,绝对是二中的校花,宅男的女神。漂亮吧?不怪许老驼喜欢她这么多年,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也追她。”刘欣雨在一旁说着,不住的咂嘴。 我也附和的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她是真的很漂亮,跟许智博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好像天生的一对。 只是,许智博为什么不敢对她表白,她不喜欢许智博吗?看起来也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我问刘欣雨,她摇摇头,说:“怂呗,还能怎么着。” “不能吧。”我说。毕竟许智博也是跟蒋天成从小长到大的兄弟,熏陶熏陶也够了,怎么可能喜欢一个人三年都不敢表白。 “他一直都没跟乐寒说过喜欢她吗?”到了电影院,买票的时候,我问刘欣雨。 我去领爆米花,买了两瓶饮料,递给刘欣雨,听到她说:“也不是没表白过,怎么说呢,这个乐寒家庭有点复杂。” 刘欣雨一脸纠结,五官都扭曲了,按捺不住八卦心,一咬牙跟我说:“没可靠依据,我就是听说啊,乐寒他家是单亲家庭,条件一般,他爸爸是个小白脸儿,当初为了让乐寒上一个好中学,把许智博他妈给骗了。” “骗了?” “哎呀,就是他们俩可能有不正当关系,骗财又骗色,许智博他爸知道之后,差点杀了他妈妈,他妈妈还傻乎乎的护住那个男人。具体什么细节我不知道,反正啊,许智博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乐寒,我记得有一次他喝醉了,质问他妈,还说过什么,要是他爸死了,是不是她就会嫁给那个男人,让乐寒变成他妹妹。” 刘欣雨扁扁嘴,“这种大户人家的事儿,咱们小屁民搞不懂。” 039 贫贱夫妻百事哀 “许智博知道这些事,还是想追乐寒?那这些乐寒知道吗?”我禁不住问道,总归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如果他们的父母真的走到一起去,这两个人不就变成兄妹了吗,那要怎么在一起?就算没有血缘之情,却也是有违伦理。 “多少有点数吧,难说,感觉他爸天天往外跑去找许智博他妈,乐寒再怎么不走心,也能觉出他爸的异样。不过反正乐寒是没有提起过,许智博也装傻,说不定这俩人是真互相喜欢。” “你不是说许智博表白过,互相喜欢怎么没有同意?” “说什么想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人家俩人学霸嘛,哪儿能跟咱们比。” 我们在座位上坐下,抱着爆米花喝可乐,电影片头刚开始,刘欣雨跟我说:“不过其实想一想,你说他们俩嘴上不说在一起,又天天一块儿逛书店泡书吧,放假就一起吃饭喝茶,没担着情侣的名儿,干尽了情侣的事儿,还这么磨磨唧唧,也挺膈应人的。” “各人的想法不同吧。”我说。 刘欣雨不认为,“话不能这么说,你看许智博都知道他妈妈那点事儿了,还特淡定的在那儿不急不慢的跟乐寒耗,这要是有一天许智博他妈一下子脑子搭错了筋,跟着乐寒他爸跑了,俩人把证一领,婚一结,剩下他们俩就哭去吧。要是许智博现在就跟乐寒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那俩家长再怎么饥渴,看到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好歹都得收敛收敛,不往远了扯,就算分不开,起码也不会在一起吧。那样的话,对两个家庭都好。” “可万一许智博的母亲和乐寒父亲是真心相爱的?” “乐寒他爸就一小白脸,能有多少爱供他挥霍啊,你想多了,那种男人,一辈子不会有出息。许智博也就是他爸爸还有那头的几个亲戚有点权势,才能供得起他妈在小白脸身上挥霍,这要是没了那个家庭的支持,她一准儿被人甩,不被人甩,许智博他爸也不会放过他们俩。当然了,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俩真相爱了,也没人来干涉,乐寒他爸也浪子回头改邪归正,但你想啊,这俩人都是过惯了好日子的,能一块儿享福,怎么一起吃苦?” “贫贱夫妻百事哀,光有感情又不能当饭吃,对一些人来说,爱情就是个享受生活的附属品而已,有挺好,没有也就那样。俩人在一起,过苦日子也得有个限度,不是什么苦都能一起吃一辈子的,那样谁都不会幸福。” 她嚼着爆米花,兴奋的指着画面里出现的男主角,拉着我的手臂说:“快看!我老公!” 我再一次无语,咬着吸管没吭声。 刘欣雨现在好像把感情看得透彻,跟赵羿之间也好像无拘无束的打闹,可很久之后,这个傻姑娘却抛弃了现在就明白的所有定论,为了爱情,付出了自己全部的一切,跟着他尝遍了世间所有的苦,飞蛾扑火也不在所不惜。 那场电影演了什么我早已记不得了,只知道刘欣雨全程都在对着男主角花痴的笑,离开之后还跟我讲了很久,说他在电影里的动作有多么的帅。 我心不在焉,问她假期去哪儿? 刘欣雨是不住那排民居房的,我也不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好像是有一个亲戚在这边,是叔叔还是什么,跟他一块儿住。不过平时白天的时候,她也会在网吧泡一天打游戏,除了蒋天成玩儿的那一款之外,就是什么飞车炫舞之类的,在那时候非常火,很多女孩子都爱玩儿。 刘欣雨说最近过得太憋屈,去网吧通宵上游戏虐菜,找找心理平衡。 想到蒋天成也会在网吧里,我犹豫了。不管我们之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我现在都还没有做好该怎么面对他的准备,连见了面,要用什么样的话语做开场白,这些都毫无头绪,像极了一个幼稚的傻瓜。 那天到最后,我拉着刘欣雨一直在外面逛到九点多,随便吃了点东西,最后还是因为除了民居房没有地方可去,又跟着回去了。 网吧还是那个样儿,乌烟瘴气。 只是当我一进门的时候,还是发现了跟过去不同的地方。 以前这里总是有打斗的痕迹,门前的玻璃永远都有裂痕,而现在却是光滑的,门口也打扫的干净,不见血迹和钢管砖块。以前网吧里几乎全都是未成年人和高中大学的学生,现在也坐了成年人在玩儿。总是满脸愁容的老表,现在也有了更多笑容,见到我们招呼了一声,喊赵羿和蒋天成,说他们俩媳妇儿来了。 赵羿一听就跳了起来,还戴着耳机就往这边张望,嘴里喊着:“哪儿呢哪儿呢?” “这儿这儿!”刘欣雨小鸟一样一下子从我眼前飞似的小跑过去,俩人抱在一起啾的亲了一下,紧跟着刘欣雨就坐在了赵羿的腿上,叽叽喳喳的跟他说话。 我常坐的位置在蒋天成旁边,脚下不受控制的往那边走了几步,瞥见蒋天成也抬头看着我,黑暗里静静的抽烟,样子带着霜寒,让人浑身发冷。 脚步几乎就走到他身边了,停住了往一边另一排去,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个位子不好,是背对着他,从暗着的电脑屏幕里,我看到蒋天成的目光一直望着我,好像一根根利剑射在我身上,如芒刺在背,不敢回头。 老表见我没有坐在蒋天成旁边的空位,发出一个疑惑的声音,开了机器之后居然还拿了瓶水放在我手边,问道:“跟天成吵架了?” 我摇头,老表说:“天成这孩子有时候脾气爆点,性子急了点,犟得很,你可别跟他一般见识,多包容着点,他对你也挺不错的。我在这儿开了这么久的网吧,这帮小子看着混账,其实都是一群好孩子,天成这么久天天跟那个捞什子老鬼打架,也没见身边有个伴儿,你这女娃是第一个,能过可要好好过。你别看我没啥子文化,我可没有那些人那么老古董,说你们早恋不好,要我看,错过了以后后悔才可怕哩!” 我抿着唇角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老表满意的拍拍我的肩膀,回到服务器那边给人开机器上机。 电脑屏幕亮起来之后,我就不能再看到蒋天成了,不好意思回头,只微微朝一侧挪一挪视线,从别的屏幕上看他一眼。肥霖在跟他说话,他靠在座位上闭着眼听他讲,没再看我。 那边很热闹,一群人吵闹着,期间赵羿和刘欣雨都说过要来叫我过去,全都被蒋天成给喝止了,说:“她爱在哪儿坐就在哪儿坐,你去叫人,好像我们强迫她一样,干这没脸的事儿,你还不如想想我们下一步的发展,比人家不记你的情强。” 赵羿和刘欣雨都一脸茫然,我坐不下去,起身出了网吧到后面的房间里,把自己锁在了里面,上了床躺下,强迫自己入睡。没有多久,听到隔壁有动静,好像是蒋天成也回来休息了,只不过,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我浑身一凛,竖起了耳朵,确定那声音绝对不是刘欣雨,心脏砰砰跳了起来。 隔壁的门打开又关上,没多久居然传来了女人愉悦的叫声,我抱着被子,不可抑制的哭了,五脏六腑全搅在一起,刺破心脾的疼痛。 蒋天成,这样就算放弃我了吗?那么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早一点离开? 我这样想着,刚擦干眼泪坐起来,面前的门却忽然被人踹开。 040 我不可能忘记她 “老子如果不来找你,你这辈子就打算这么躲着老子了是么?”蒋天成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拳头用力的攥着,连手臂都鼓了起来,阴沉着一张脸,高高的个子差点跟门框一般高。他站在那儿,我插门的插销,在他健壮的身体面前,就好像一根小棍儿,轻轻一踢就断。 隔壁的女人还在尽职尽责的叫着,蒋天成脸色更差,一脚踢在墙上,对那边吼了一句:“人都不上当,还他妈叫个屁!” 他吼完,那边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我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傻乎乎的坐在床边看着他,眼睛还是红红的。 蒋天成好像很生气,往里走了几步,我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你是不是很嫌弃老子?”他站在我眼前,就像一堵钢铁铸成的墙,门外的月光打在他背上,影子落在我身上,无形之中给了我巨大的压迫感。 我不懂他的意思,他更靠近,俯下身来,手撑在我床头边的墙上,作为桎梏,把我锁在了怀里,声音有些嘶哑,质问般的说道:“我他妈年轻的时候是爱过一个比我大十四岁的女人,我这辈子不可能忘掉她,因为我所能付出的爱不再完整,所以你嫌弃我了,是吗?” 这一年我十六岁,蒋天成不过是十八岁。 十八岁,刚刚成人的年纪,他却已经谈起自己的年轻时候,这番言论,在十年之后我再想起,或许未免觉得滑稽,可在当时,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拼命的摇头,蒋天成喝了太多的酒,思维跟我根本就不在一条线上,不顾我想要说什么,直起身子,嘴角讽刺的笑笑,说:“还是说,你也跟那些人一样,觉得老子就一变态,恋母癖?” 三个字让我更生了一层寒意,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为自己辩解说:“不是的,成哥,我从来都没有那样想过。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又经历过什么,可是成哥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对你有过那样的想法,我爱你!” 情急之下,我把这三个对当时的我而言,最大胆的字眼说了出来,眼里泛着泪光看着蒋天成。 他像是醉了,在听到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又恢复了冷漠,说:“你他妈少骗老子了!你们一个个……一个个当着老子的面一口一个哥的叫着,其实背地里没少嚼老子的舌根,真当他妈老子不知道!” 蒋天成忽的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用力攥得我很痛,目光死死的盯着我,没有说话。 我使劲儿挣扎了两下,跟他说:“放手,你弄疼我了。” “你也会疼?”蒋天成冷笑,用力推了我一把,指着自己的胸口说:“老子这里比你更疼!” 我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有些怔忪,蒋天成却没有给我半点解释的机会,转身大步走出了门。 我呆滞的坐在地上,良久,不甘心放弃,抓过外套跑出了门。 网吧里人还没散,我问丧伟有没有见到成哥,他摇摇头,赵羿说:“喝酒去了吧,嫂嫂你最近忙什么呢也不理我们成哥,成哥最近成天背着哥几个喝闷酒消愁,人都快抑郁了,太可怜了,嫂嫂今晚可一定得把我们的好哥哥给安全的带回来。” 我敷衍的嗯了声,没跟他们告别就跑了出去。 网吧附近的餐厅不少,平日里他们总是喜欢吃点火锅烧烤,也没什么固定的地儿,走到哪儿就在哪儿扎营。 我跑遍了整条街,腿都快跑断了也没有见到蒋天成,清冷的夜晚,我裹紧了自己的衣服,时间越长,恐惧之情越深。就在这时候,抬头看到不远处游戏厅的牌子,愣了愣,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悄悄走了进去。 我问前台的姐姐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蒋天成的人,她一脸好奇,问我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咬咬牙,说我是他女朋友。 姐姐笑了起来,跟我说到二楼往里走到头,有个小包间,号码801,到那就能找到他。 我顺着上楼找门牌号,没想到蒋天成居然真的会在这里,没有记错,这里应该是老鬼的地盘,看来他们现在关系真的缓和了,网吧也没有再抢来抢去的打架,孙万军的话,当真起了作用,他们现在都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找到801,敲了敲门,没人应。 正好服务员送酒过来,我接了在手里,推门帮忙拿进去。 包厢里只有蒋天成一个人,面前是一个点唱机,现在开着也没人唱,蒋天成只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瓶酒,地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扔了不少瓶子。 他抬眼看到是我,眼神里流露出闪躲的厌烦,把瓶子扔过来让我滚。 “成哥,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蒋天成不悦,凛然说道:“我爱干什么干什么,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他妈管不着!” 我有些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这么作践自己,他心里有事儿,也不该这么借酒消愁,这只能让自己愁上加愁。 我也攥了拳头,对他吼了一句:“我们现在还没有分手,你说过我们生死都要在一起,那我就有资格管我自己的男人,你现在必须跟我回去!” 吼完,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绝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有勇气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蒋天成嗤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说:“梁善,涨本事了是吧,现在也敢命令我了。我是你男人?算老子瞎了眼,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成哥----”我软了下来,拉住他的手臂。 蒋天成也不理我,自顾自地说:“亏得老子对你掏心掏肺,你见找个小白脸就想把老子给甩了是么?” “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想要甩掉你了?”我不明白。 “你们学校那个姓江的,你干什么跑那么远给他送药?老子还给你买了花,打算找你道歉,你他妈倒好,眼里只有那个姓江的,几步路的距离都没看到老子,把我晾在那儿跟个傻子一样站着,看你们俩恩爱----” 他带着一点醋意的样子,让我不合时宜的笑了出来,在他的怒始中,连忙解释。在大醋坛子面前,我不敢说江老师的好,只说他为我们班操了很多心,我只是作为他的课代表,借花献佛,拿别人的药关心了他一下而已。 蒋天成渐渐安静下来,看我的眼神还是很不高兴,抓起桌上的酒又是一大口,砸在桌上,说:“别以为你随便说几句话老子就会相信你,你就是个脑残,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随随便便相信别人的话,把关心你的人付出的全都当成驴肝肺。” 我知道他是在说我听了许智博的话来质问他的事情,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那些话,到现在在我心里还是有所芥蒂。 顿了顿,我说:“赵羿他们也很担心你,你别喝这么多酒,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在你面前提那个女人,我以后再也……” 我话刚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自己又触犯了他的禁忌,立即噤了声,张皇无措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狂风暴雨。 可是这一次,或许是因为醉了,蒋天成没有发怒,只是透漏出深深的疲倦,手垂下去,靠坐着对我说:“梁善,其实许智博说的没错,我不可能忘记她,是她改变了我,没有当年的她,就没有现在的蒋天成。我也的确曾经在她面前发过毒誓,这辈子只爱她一个。她死了之后,我没想过跟谁在一起,但我也知道,我迟早要有新的开始,没人会永远的怀念一个人,谁都得往前走,我也一样。” 我沉默了片刻,缓缓地开口问他:“你忘不了她我可以理解,我只想问你,你跟我在一起,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 041 她早已经结婚了 蒋天成往嘴里塞根烟,抬手护着火点上,淡淡地说:“老子没那么无聊。既然选择了开始新的生活,找个相似的天天在我面前晃悠,算什么?我又不是脑残,也就你这种怂蛋才会相信许老驼的话。他自己泡不着妞儿,就嫉妒老子比他牛逼,一天不招出点事儿来,浑身痒痒,欠抽。” 许智博不是他说的这种人,虽然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就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现在的话也全都是玩笑,可我脑子愚钝,暂时还想不出为什么许智博要对我说那样的话。 “你们女人对男人的初恋就那么感兴趣?”蒋天成沉默了一会儿,转眼看着我,看样子已经冷静下来。 我还是不敢乱说话,没有开口能劝好他的把握,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又是好一阵静谧的尴尬,我叫了一声成哥,他没有动,让我过去坐。 我觉得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在他身边坐下,见他喝酒,就拿一个杯子,陪他一块儿喝。 还是那股怪怪的味道,吞到肚里也没有太多的感觉,皱着眉琢磨滋味的时候,听到蒋天成声音沉郁的说:“她叫吴绮。” 我心潮波动,按捺不住的想要问之后呢,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可心知那样那样只会惹得蒋天成讨厌,而且一个男人在下定决定跟你讲起过去的时候,不是为了你的评价和逼问,或许你能做的,就只是多给他一点耐心。 于是我没有说话,抿着杯口陪他喝酒,轻声嗯了声,对别的决口不严,怕打断他的思路。 蒋天成在回忆什么一样,烟不离口,瞳孔的聚焦显得有些茫然,迷蒙的看不真切。 许久,他问我:“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那个差点要了我性命的疤吗?” 我轻轻点头,“记得。” 他把烟蒂捻灭,在我递过烟盒之后,再一次点上了一支,接着说:“那年我十三,因为一些矛盾,跟人发生冲突,我弄瞎了他一只眼,也被他捅了一刀,那次的手术就是在当时吴绮工作的医院做的。她当时是照顾我的护士,我住院的时候大出血了好几次,在那儿待了挺长时间,时间久了也跟她混熟了。那时候我挺不是东西的,在病房里待的太无聊,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整整那些医生护士,她被我弄哭了好几次,我每次以为她干不下去会离职的时候,隔天她就擦干净眼泪又回来了,明明怂的要命,还装什么硬气,一回来就跟我放狠话,说我在那样对她,就让我付出代价。我觉得烦,就变本加厉的找她的茬,让她被护士长训。那一阵儿,我以为她也挺烦我的,结果有一次换药的时候,她跟我说,她知道其实我耍他们根本得不到快乐,我做的一切都是小孩儿的幼稚游戏,她不跟我吵闹,是因为孩子犯的错不一定是出于坏心。她说如果我有话想说,需要一个人倾诉的话,可以随时去找她。” 蒋天成情绪低落,前所未有的深沉,话说到这里,安静了下来。 我知道我该说些什么了,又喝一口酒壮胆,才几不可闻的问他:“那之后,你们关系就缓和了,你去找她倾诉了,是吗?” 他摇了摇头,顿了顿,无可奈何的苦笑,“那女人浑身是毒,我也不知道怎么,慢慢地跟她说了很多话,那些苦恼都在她那里得到了纾解。为了跟她多待几天,我故意扯破自己的伤口,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她。后来出院之后,我跑去买了好几本追女孩儿的书,翻遍了那些套路,学着人家的样子买礼物追她,每次打完架都希望受点伤,好有借口去找她给我包扎。” 我在沙发的靠背上靠了下来,悄悄舒一口气,看着蒋天成的侧脸,想不到他也会有那样的岁月,曾经为了一个女孩儿做尽蠢事,也那么傻过。 “我缠了她很久,她一开始以为我在开玩笑,嬉嬉闹闹的敷衍我,后来知道我是认真的,就开始躲着我,一下班不是提前跑就是躲在医院的病房里,看着我走了才出来。偶尔被我堵到,就慌慌张张的拒绝我。” “我一直觉得她是矜持,因为我们之间的年龄差异,她也说我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是因为对母爱的缺失,喜欢那种有人疼的感觉,才把感情放在了她身上,说我的表白让她感觉荒谬。” “我没放弃,说一定要证明我对她的爱是真的。年纪轻,什么都不懂,做事伤人伤己,也从没考虑过她的感受。但我是真的喜欢她,就算十几岁跟二十七岁差异不像二十岁跟三十岁,可我明白,我不是因为什么母爱才找她,那对我来说才是一种侮辱,让我在她面前抬不起头,好像全世界只有我一个异类。” 我有点心疼,说:“这不是你的错,我明白。” 感情是不受控制的,而且在其他很多国家,十几岁,已经可以恋爱甚至是成家了。每个人的心理发育成熟度不同,虽然我不会做,可像蒋天成这样的孩子,在那时也许真的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能肩负自己的责任,为爱情负责。 蒋天成一支又一支的抽烟,把所有的忧愁全藏在烟雾里,语气没有起伏,接着平淡地说:“后来我很长时间没有去找吴绮,她以为那话伤到了我的自尊心,犹豫了一段时间,主动来找我道歉。那一次,我吻了她。” 我垂下眼睑,再怎么劝自己,也不会没有一点点的羡慕和嫉妒,觉得那时,如果第一个遇到他的人是我就好了。 “我当时心跳很快,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一辈子永远那么抱着她。我问她对我的稳有什么感觉,抛开年龄,忘掉外界的一切,她到底对我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爱。” 他那时候吻我,想确认的,就是这种感觉吧。他对我有好感,但不确定是不是爱,所以才用一个吻,来试探他自己的心。 我想,结果一定不如我所愿,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等到我主动表白,更不会在那时把我推开。他的世界,爱就是爱,会牢牢抓紧,不爱,剩下的,多少带了一点将就。 蒋天成接着说:“吴绮没有回答,我问她对我有没有厌恶,她也没有否认,只是说,就算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大的时间障碍,没有这条道德的鸿沟,她也不可能跟我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道,她早就已经结婚了,跟他的丈夫相亲认识,二十五岁就嫁给了他,没有爱,是为了在她妈临死前,满足她的心愿,让他妈知道她以后有人可以依靠,能走得安心。” 我默然,蒋天成把烟掐掉,深深地吸了口气,“我们俩最后一次在医院里见面,我跟她吵了一架,骂她是个骗子,说了很多恶毒的话,她一句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滴眼泪也没掉过,让我没有一点办法。从那里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一直到半年后,她拿着离婚证狼狈的跑到我面前抱着我哭,说她这辈子不配做人,因为她没办法忘记我,她爱上了一个比他小十四岁的孩子,在与她的丈夫接触的时候,想到的全是我给她的那个吻,这是她的罪恶,让她没办法继续忍耐,她不想跟我在一起让我也被唾弃,但她说,她想让我知道,她从来都没有讨厌过我。” 042 真喜欢了,就不怕了 “我当时年纪太小,面对她完全慌了,我也想了她半年,但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在那样面对面的见到她,所以在听了她那些话之后,就决心要保护她,对她发誓,一辈子只爱她这么一个女人。” “其实吴绮她长得不漂亮,头发挺短,脸上有几个小雀斑,但人特别好,性格很温柔,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明事理,遇到事情不吵不闹,等你自己冷静了,再慢条斯理的跟你讲道理。她教会了我很多,也是在她死后,我才明白要怎么做一个男人,担当也不是指一时的头脑发热,就让一个女人跟你一辈子受苦。” 蒋天成看我一眼,说:“所以你应该庆幸,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得到什么,但你比吴绮幸运,因为你遇到的,是比起那时更好的蒋天成,而这个人,是吴绮一手成就的。” 所以我吃这个醋,没有任何的意义。 爱情也讲究先来后到,一个人的新房里倘若过早地住进了另一个人,那么不管后来者有多费进心思,也始终是个后来人,不可能把他新房里的那个人赶出去。 而且……也没有必要,因为吴绮已经死了。 人走茶凉,人一死,什么都不会留下,蒋天成的记忆和缅怀,或许是她活过这一生,在这世上唯一的留下的东西。 “我能问她是怎么死的吗?”我小心试探,观察着他的脸色。 蒋天成依旧不动声色,说:“被人盯上,来找我的路上出了车祸,凶手是我这辈子最大仇家。” 他提到仇家两个字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一丝微颤,有几分狠厉的咬牙,对那个人恨之入骨。 我莫名对这样的他有些恐惧,发觉这个男人心里隐藏了太多的东西,让人看不透,也读不懂。 片刻,我说:“蒋天成说,你现在混这条路,也是为了要给吴绮报仇,是真的吗?” 我原以为他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在我问出口的时候,会很轻易的承认,可蒋天成却迟疑了很久,好像在心里有不同的答案在博弈,最终得出结论时,对我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一杯白酒,一口气灌了下去,被酒水刺激的皱了皱眉,缓和过来说:“是也不是。我在认识吴绮之前就是个小混子,不学无术,每天跑街头跟人打架斗殴,把派出所当自己家,没少惹是生非。” “然后呢?” “吴绮拯救了我,告诉我生活的意义不在于那些耀武扬威获得的满足,也不是因为跟家人怄气而产生的叛逆,赌气毁掉自己的人生。她让我回校学习,等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就把用来打架的劲头,全放在我喜欢的那件事上。” “那你现在找到了吗?”我明知故问,在他面前装傻。 蒋天成识破我也不说破,只是接着往下说:“她对我说了这些话之后,我回了学校,听过几堂课,幻想着给她一个好的未来,我也有很认真的想过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她死了之后我才发现,不管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喜欢什么东西,又想要去爱谁,这些的视线,都有一个前提?” “什么?” “我是自由的。” “我必须是自由的,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和生活,保护自己所能拥有的全部。”他再一次重复,自由两个人在他口中,被赋予了一些让人迷茫的意义。 他现在跟一帮兄弟在一起打拼,谁也不怕,什么都敢做,连孙万军那样社会上的大混子都敢惹,到他的地头上谈判,没有落下半点多余的好处。他想喝酒有人陪,想抽烟伸手即来,连游戏里也闻名一方,身边不缺伴儿,也有那么多女孩儿崇拜,除了我之外,只要他想,也不缺人爱。 这样的蒋天成,还不够自由吗? 我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蒋天成静默的听完,面色波澜不起,低低地说:“我的生活没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我现在能在外面随意挥霍惹祸,任意妄为,是因为我对一些人还没有起到有威胁的地步,所以才被人放过一马。但只要我背后那张网还在,不管到什么时候,他想把我拉回地狱,只是一句话的事。你现在在我身上看到的自由,是在他的监控下有所局限的自由,这不是我想要的。要想真正的逃脱,我必须变得更强,才能有能力把身后那张巨网扯破,狠狠地踩在脚下,去过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你明白吗?” 我怔怔的摇头,“他----是谁?” 蒋天成这一次没有回答,而是告诉我:“我们不分开的话,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诚恳,认真的问我:“扇贝,如果有一天你看到真正的我,那个肮脏卑贱的我,你会不会嫌弃我,立刻转身离开?” 我不知所指,在我眼里,蒋天成从来跟肮脏和卑贱扯不上关系,唯一让我能想到的,让他没有那么光鲜的事,就是她的母亲,可能是一个小姐,可这跟他压根就没有关系。 他一直等待着我的回答,让我没办法逃避,只好说了实话,“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指些什么,可是如果是跟你的身世有关,我并不觉得那对我们来说是什么障碍,因为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好的身家,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只是一个弃婴而已,这些都是上一辈的事情,跟我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没有多大的关系。成哥你担心的是这些的话,我可以很确定的说,我不会离开你,能让我决然的离开的,就只有一件事,就是你爱上了别人,或者你爱的从来都不是我,那样的话,我不会做你的累赘,而且我也不是那种纠缠不放的人,我不愿意做任何人的替身。” 我话说完,蒋天成笑了,“说来说去,老子跟你讲了这么多,你他妈还是小肚鸡肠的又绕了回来。” “听好了。”他把我扯到身边,揪着我的耳朵,特别大声的说:“我跟你在一起,跟吴绮根本没有半点关系,我现在对你的感情虽然还没有上升到爱的地步,但我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只是你,不是谁的影子,更没有拿你当作任何人的替身过哪怕一秒。我跟你说过所有的话都是真的,我想跟你一起过日子,不管别的,就这么简单。以后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直接来问我,没必要听许老驼跟你灌迷魂汤,那小子是怕我重复之前的老路,故意激你测你的性子,别跟他一般见识,知道没?” 我心里一暖,像点头,可耳朵被他扯得疼,攥着拳头轻轻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不好意思的说:“你快放开我,都快红了,力气这么大。” 蒋天成松开我,攥着我的拳头笑道:“就你这点小手,再大的力气老子也不会疼。” 我嘟囔一句,最后忍不住说:“成哥,你跟我在一起,就不怕跟吴绮说过的那些话会应誓?” 这些许智博应该没有骗我,他发的誓太毒了,让我一想起来都发怵,想不出他当时是怎么把这些话跟吴绮说出口的。 蒋天成笑意稍减,没有太大的反应,说:“真喜欢了,就不怕了,这也是吴绮说过的,让我过自己的人生,找到自己喜欢的度过一生,不管是人还是事情,我想,大概她在那时候就已经清楚我们之间的结局。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应誓,我也做好了准备,到时候我死,我也带着你一块儿,你这辈子栽在我手里,逃不脱了。” 043 大度一点会更棒 我没有说话,他一挑眉,“怕了?还是说,你又在想那个姓江的?” “你说什么呢!”我鼓着脸气愤的看着他,“江淮钏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他生病了我给他送个药而已,还说我小肚鸡肠,你这个做男人的才小气,这点小事都揪着不放。” 蒋天成惹恼了我,反而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哦了声,说:“感情的事,我承认我小气,我的女人,别人就是碰不得,也不能跟其他男人搅在一起。你要觉得我变态,我的缺点我知道,我有控制欲,又独裁,你在心里随便骂我,别出声就成,反正我也不会改的。” “……” 他别过头来,居然还笑了。 我避开他的目光,说:“我没有骂你,也没想江老师,我只是……我想你幸福,成哥,你不是变态,你比你想象中的更好。” 他嗯一声,把我拽过去抱住,喝得多了,身子斜斜的半躺在沙发上,铁钳一样的身体,抱着我就像抱着一个小小的布偶,“也不知道为什么,抱着你的时候,总觉得很舒服,你这姑娘傻,好骗得很,在这么下去,就怕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别的男人用不同的手段骗走。” “不会的。”我说:“成哥,我就跟着你,我不会喜欢别人,也不跟别人在一起。” “嗯。” 沉默一会儿,我说:“成哥,只是你能不能,也尝试着把对吴绮的爱,分给我一点,我不贪心,只要有一点,不管我跟你之后发生什么事,我都甘心。” 我想要的不是仅仅的喜欢,那可以给予很多人,我只想要一份唯一的真心,让自己在他心里,会跟别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一样。 蒋天成慢悠悠的抬起头,看了我几秒,说:“我不知道要怎么去分割自己的爱,吴绮她曾经是我的全部。但我现在喜欢上了你,就会把试着去把一些该放下的放下,至于爱不爱,那不是我能掌握的。而且你们两个不同,任何方面都不同,所以我给了她的,不可能再给你,我只能给你别的,因为对我来说,你们都很重要。” 他的回答虽然好像没有任何的不妥,可在我心里,这种答案里带着一丝含糊其辞,我真是讨厌这样的自己,猜忌自己喜欢的人,只为满足自己一点薄弱的安全感。 我知道蒋天成是个干脆的人,他交朋友或者是谈恋爱,不屑去隐藏和欺骗你什么,心里想什么,直言告诉你,让他不爽了,连他跟许智博那样关系,也能挥拳头上去打一架,但事后绝对不会影响他们的友谊。所以此刻他说的这些,我相信都是真的,他还只是喜欢我,能给我一生的承诺,却不能给我爱的承诺,因为那是个不受控的变数。 “那你也不许跟别人在一起。”我抱怨地看他一眼,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你别对不起老子,老子就不会负你。” 我们俩抱在一起,亲了一阵儿,我气喘吁吁,被他弄得头脑昏涨,明明说好了,也知道自己年纪还小,可有一瞬间,竟然真的在期待下一步的动作,想把自己给他,把一切都给他。 我无意间看到蒋天成也有了反应,眼睛里满是欲火,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醉了,最后只是在沙发上躺下来,头枕在了我的腿上,像一头安静的小豹子那样,刚毅的轮廓描摹出几分倦色,睫毛下的瞳孔黑沉沉的,望向头顶的某一处。 半响,他开口问我说:“那个姓江的,你真的对他没有感觉?” “你还说。”我无奈,“真的没有。你再问下去,我就要收回说你很好的那句话了。” “威胁我?” “你大度一点会更棒。” “老子偏不。”他固执的像个孩子。 我不想总是提到江淮钏,只想在这个二人世界里沉迷,而且他是我老师,这样的话总让人觉得太不尊重,于是我转移话题说:“你不是给我买花了吗?在哪儿?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花呢。” 蒋天成一脸的嫌恶,“谁让你无视老子了,早扔了,你们这些女人就是喜欢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我也没说我喜欢啊。”我口是心非,看着怀里的脑袋,笑了笑,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成哥,别不高兴了,我们回去吧,他们该着急了。” 蒋天成愣了一下,随即眯起了眼睛,对我的动作说不上是不是讨厌,隔了几秒说:“他们巴不得我今晚不回去,就在外面,跟你干点什么。” 他说着,一下翻身坐起来,磨牙霍霍的盯着猎物一样看我。 我扬起嘴角冲他笑,被他砸了一个暴栗,说我引诱他。 我们两个的关系,在我追出来的那一刻就重归于好,在蒋天成在我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把过往暴露在我眼前时,艰险的往前迈出了一大步。 那晚蒋天成喝醉了,跟他清醒时不同,醉了的他反而格外的安静。 我把他带回民居房睡觉,赵羿他们正好也回去,看到我们俩一阵嘘声。平日里,蒋天成一定会一脚踹过去让他们闭嘴,但现在他也只是把我抱得近了一点,没有别的反应。 我把他安置到床上,要起身被他拉住,扯到了自己身上,轻轻一挣,被他抱的死死的,带着醉意说:“别走了,陪我。” 我哑然,没来得及拒绝,蒋天成就已经睡着,本就不讨厌这种感觉,便也躺在他的怀里睡了。我们都起得太晚,直到日上三竿,老鬼过来了一趟,一下子就踹开了门,吓得我整个人蜷缩在了蒋天成身后,他也迷迷糊糊,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的把脱下来放在一边的外套盖在了我身上,随后才看清楚来人,不满的说:“你这一大清早的干什么?进门也不知道说一声。” 老鬼对他的态度也一般,没好气的说:“真当他妈老子愿意进你这扇门,要不是孙哥让我带你,我早一刀砍死你个鳖孙,还让你有机会在这儿泡妞儿,少不知足了。” 蒋天成抓抓脑袋,“直说什么事儿。” “街尾新来个刺儿头,我们要去教训他,带你一起,让你见识见识,怎么样,跟不跟?” 蒋天成冷笑一下,把昨晚胡乱扯下来的衣服穿上,说:“就你们那点儿本事,有什么好见识的。不过,你说那是个新人?” “是新人,昨天刚到,开了家小破酒吧,怎么?” “刚来就遇到你们,他还真是倒霉。老鬼,你他妈现在马上给老子滚出去,没看到这还有人?”蒋天成赶了老鬼,理一理衣服,看我一眼,说:“再睡会儿,我出去一趟。” “你自己?”我遮着身体,跪坐起来担忧的望着他,想做什么都写在眼里。 他被我的眼神看的无可奈何,只好捂着额头说:“行了行了,别这么可怜巴巴的看着我,跟小狗一样,你快点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就等两分钟,来晚了我可就走了。” 我忙不迭的点头,在他出门之后立刻起来穿衣服,出去的时候,他跟老鬼互相叼着烟在斗嘴。我跑到蒋天成身边,老鬼瞥了我一眼,不骂了,色迷迷的搓了搓手,说:“你小子小小年纪,艳福倒是不浅,妞儿长的还挺好看,就是前后平了点,没什么货,估计摸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儿。” 我听着红了脸,又不能骂他,手扯着蒋天成的衣角,站在他身后满是窘迫。 蒋天成手里的烟还剩了半截,淡淡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来,在老鬼还在笑的时候,忽然抓住了他的衣领,兜圆了手臂一下子把他扯到了身旁,把他的头砰的撞到了洗手池上,那截烟头取下来,毫不犹豫的按灭在了老鬼的肩膀上,在他叫出声时,捂住他的嘴,冷声说:“下流话也要分清楚对象,这次是个教训,下次再让我听到你对她不敬,我不管你是不是孙哥的人,一样要你的命!” 044 给硬汉个面子 烟头在他肩膀上露出的地方烧出一个圆圆的痕迹,就像烧焦的脂肪。 老鬼被放开之后捂着肩膀五官抽搐的骂了声操你妈,然后就朝着蒋天成扑过去,结果正撞上邱瑞过来,组织了两个人的矛盾,在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什么话也没说,只让老鬼别再胡闹,把事情掀了过去。 这一个早晨,蒋天成用这样的方式给我提了神,我以为已经够刺激了,没想到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大餐在等着我。 老鬼的人已经够了,邱瑞只是去震个场子,防止再出现一个像蒋天成这样的人。 有他们在,蒋天成没多带人,到前面路过网吧喊了声赵羿。 从上了职院之后,蒋天成他们用的家伙已经从钢棍变成了杀伤力更大的宽背砍刀,跟老鬼的人用的是一样的,拿着它走到街上,立刻自动与他人划开距离,没有人敢靠近。 赵羿应该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不同于我的恐惧和胆怯,他更多的是兴奋,体内热血熊熊燃烧,眼神里满是对这场架的期待,随时准备大干一场,然后崭露头角。 到街尾那家店的时候,老鬼的手下已经跟人先打了起来,之后又加入进去一批,门口有很多血迹。 “都住手!”邱瑞出声,里面挥着砍刀大吼的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立即停了下来,转头看到是他,纷纷收起武器,出来站到他身旁,一个个的叫着老大。 从酒吧里传出一阵爆裂的笑声,我诧异的望过去,蒋天成则好像嗅到什么危险的气息,抬手将我往他身旁使劲一揽,挡在了身后。 就在他刚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里面唰的飞出来一个酒瓶,就砸在我刚才站的地方附近,碎在了老鬼一个手下的身边,惹怒了他,攥紧拳头满脸愤怒。 我暗道好险,之后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拎着一把刀从酒吧里走出来,浑身都是血,连头都被人砍了一道口子,汩汩的流着血。那个人却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一样,哈哈大笑着,瞪眼怒视着外面的人,粗声吼道:“还有谁敢来!我在外面混的时候,你们这帮小崽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撒尿呢,今天既然欺负到我的头上,好啊,爷爷我奉陪到底!”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邱瑞和蒋天成的神色都变得有些肃穆,往蒋天成这边看一眼,听到邱瑞不急不忙的说:“看来最近,我们这条街还真是龙虎辈出,天成,以你开头,还真是来了一群了不起的人物。” 蒋天成闻言,回视过去,狂妄的冷笑着说:“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夸赞我收下了,不过不好意思,我可没看到我身边还有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他一个身边,不只是说了那个新来的老板,把邱瑞老鬼他们也算在了内。 邱瑞似乎是习惯了他这副态度,也不气不恼,老鬼愤愤,但刚经历过那样的事,肩膀上的伤还在痛,惧怕了一样,一眼不吭。他们两个都没有反驳,手下的小弟更没有资格开口驳斥蒋天成,因为现在,他比这些人的地位都高。 “范元武,老子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既然来到这儿了,你他妈就得守这儿的规矩。少废话,要么交钱,要么拿命,你自己掂量着来!”老鬼对那边的人吼了一句。 叫范元武的男人抹了一把脸,嗜血的咧开嘴,似乎在考虑,说:“如果我选第二条呢?” 老鬼脸色难看,下一秒就听到范元武说:“不过,拿命,也是我拿你的命!” 话毕,在老鬼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举起刀怒吼着朝着老鬼劈了过来。 我紧闭上双眼,侧头想躲开那个血腥的画面,却觉得身旁空了一空,随即就听到刀遇到撞在一起,砰的一声脆响。 “成哥----”我反应过来,睁眼看到蒋天成此刻拿了赵羿的刀,就挡在老鬼身前,帮他拦下了那一刀。 “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乖乖回家读书,别出来掺和这趟混水,这刀可不长眼!”范元武说着,换个方向又朝蒋天成劈下来,只差一点就砍在他身上。赵羿也冲上去帮忙,有他开头,其他人积怒已久,也纷纷举着刀砍上去。 范元武的力气出奇的大,就像个巨人一样,看起来笨重的身体,却能灵活的躲避朝他攻过去的攻击。 蒋天成没被范元武伤到,反而被老鬼的人无意间在手背上拉了一道口子,一声咒骂从混乱里撤了出来。赵羿杀不过瘾,根本就放不开,跟着乱一乱,也被蒋天成喊到一边。 我心惊的看着这场乱战,想到蒋天成差点被砍到那一下,现在还心有余悸。 “没事吧?”邱瑞出声,蒋天成嗯了声,靠在一边看着他们的热闹,说:“让他们把刀放下,这么多人,用不着。” 邱瑞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他的说法,但并没有下命令。 反而是老鬼在听到之后,隔了一会儿把这话传达了出去。 那时候范元武已经被人砍得看不出人样,躺在地上活像一摊烂肉,遍地都是血。 老鬼上去踩住他的手,掏了掏耳朵,说:“说说吧,你到底打算怎么着,在这里开店就要收我们的庇护,你去打听打听,有哪家免过这份钱,我他妈敬你是条汉子,今天就这样,现在松口道歉,以后老老实实的在这条街上混,我们也会给你带生意,都是兄弟,有钱大家一起赚,之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怎么样?” 范元武被砍成那个样子,还能笑得出来,咳嗽几声,呸的一口血沫子朝老鬼吐了过去。 老鬼脸色阴了下来,对着他的头狠踢几脚,抓着他说:“嘴硬是吧?啊?你行,你他妈真心。老子服你了。不如这样,你不是挺硬气吗?那就从现在开始,我数三个数,你不道歉不服软儿,老子就让这帮兄弟,一人砍你一个手指头,老子就是要看看,你他妈到底能挺到什么时候!” 他说完,范元武没有回答,咬紧牙关瞪着老鬼,像要吃了他一样,嘴里全是撕碎的血肉。 “嘿嘿,别这么兴奋,这第一根手指,老子给你个硬汉面子,我亲自动手,你觉得怎么样?”老鬼用砍刀的刀片拍了拍范元武的脸,果然开始数数。 我惊恐的把脸埋进蒋天成怀里,在他把数字数到三的时候,果真从那里听到了骇人的声音。范元武嘴里的喊声有些不成调,破口对老鬼大骂,喉咙里仿佛都在咳血,听的人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蒋天成一只手搂紧了我,说别怕,可我还是吓得浑身发抖。 偷偷用余光瞥一眼,只见能看到的地方满是血迹,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家店附近的几家店面也关了门,都在避嫌,没有人敢报警,范元武自己亲自上阵,店里看起来还没有其他的店员,他没有帮手,其他人谁都害怕他们会查出来事后报复,所以事情发生这么久,都没有警察来。 范元武还是没有改口,老鬼又说:“行,来,再给硬汉个面子,第二根手指头,让我们也是新来的兄弟动手。老家伙可不要小看了他,这小子可是下手狠得紧,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来!蒋天成,这个机会,老子让给你了!”老鬼把手里的砍刀扔出来,站在一边看着蒋天成。 “成哥,别----”我害怕他也会做那种事,我们都是学生啊,到底为什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出乎我的意料,蒋天成在这时候出奇的冷静,淡淡的往哪边瞥了一眼,安慰的拍拍我的背,随即就放开了我。 他没有拿老鬼的刀,从赵羿手里重新结果一把,一步步走到范元武眼前,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刀刃对准他的手,眼睛一眯,手起刀落,一根沾着血的手指滚到了我的脚下。 045 天使还是魔鬼 我僵直的站立在原地,听到啪嚓一声,蒋天成已经把手里的刀扔在了地上,往老鬼身旁踢了踢,从衣服口袋里摸出烟来叼在嘴里,边点便边他说:“别磨蹭,速战速决,你这样迟早会招来警察,带去调查,免不了我们的麻烦。” 我听着他的话,低头看着地上的那截手指,就像受到了强烈的电击,把神经都麻木了,张着嘴巴半痴半傻的说不出话来,一点细微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我认识的蒋天成吗? 他的决断狠戾,以及在砍完人之后的淡薄,都让我浑身发冷,脊背上冒出一丝冷汗,心噗咚噗咚的跳着,看着他朝我走过来,竟然下意识的挪动脚步往后退了一点。 他脸色不变,伸手抓住我,让我小心,继而像刚才那样亲昵的把我揽在怀里,跟过去一样的动作抽着烟。可我此刻贴在他身旁,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直打颤。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赵羿都没有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连老鬼都被他干脆的态度和利落动作给惊到了,愣了好几秒,才把人交给自己的手下。范元武右手的五根手指,被他们砍掉了四根时,邱瑞叫了停。 红脸唱完,白脸登场。 邱瑞有些惋惜的走到范元武面前,蹲下来说:“你又何必呢?你也懂我们这行的不易,大家和和气气,不比现在闹成这样强?为了那一点分成,弄得谁都不愉快,兄弟,不值当的。” 范元武眯着眼睛,透过血雾看着他,这下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行,好好养伤,你仔细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谁也不能替你下决定。但是今天我放你一马,明天你若还是要跟我们对着干,那也别怪兄弟不仁义了,你这把年纪,也该是有妻儿老小的人,不至于还辨不清是非,明不了道理。” 邱瑞起身,“话我说到这里,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有些东西不能只看眼前那点蝇头小利,眼光放长远些,若是归附了我们,对你而言利大于弊,这生意该做还是要做,别想不开,我们对聪明的人,没有半点恶意。你若是不相信,可以问问那边那位兄弟。” 邱瑞说着,把目光放到了蒋天成身上。 他也是一样,从一个刺儿头,慢慢争执已久,在孙万军的出面和解瞎,才归顺了他们。 只是蒋天成背后的那些算计,邱瑞现在还不得而知,在他眼里,蒋天成对他们的归顺,始终还是件好事。 范元武费力的往这边瞥了一眼,那双鲜血淋漓的眼睛望过来,只让人刺痛的肝肠寸断。 邱瑞说一生走,没别的,自己扭头第一个离开混乱的事发现场。 老鬼紧随其后,步调却是慢了许多,落在了很多手下的后面,走到蒋天成身旁,问了一声:“哎,游戏厅玩儿一把?” 蒋天成冷冷的撇他一眼,寡淡的笑,揽紧我半开玩笑似的说:“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妞儿泡?找你的右手玩儿蛋去吧。” 老鬼的脸一下子耷拉的老长,想说句荤话来驳他,挽回一点面子,蒋天成听也不听,把他推开带着我从另一边走。 我像具行尸走肉一般被他带着往前走,脚下的路让我觉得眩晕,低着头忽然一阵恶心,在一个拐角处,推开蒋天成跑到墙根蹲下吐了。 蒋天成没跟我说话,任由我吐完了,把情绪调整过来,能站起来的时候,拦腰把我抱了起来,就那么用一个羞人的姿势把我带回网吧。许是刚才看到的太恐怖,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他抱我的时候,我没有再觉得羞赧,只想紧紧抓住手下的那片薄薄的布料,不敢相信这就是刚才那个狠戾的人。 网吧里蒋天成难得的没有上游戏,电脑一排开着,其他人都在玩儿,赵羿却没回来。 网吧的事情解决之后,老表就在里面装了空调,吸烟区的排气扇开着,呼呼地转动着。 我觉得有些冷,身体发寒,蒋天成一直处于一种失神的状态,这会儿却看了看我,捞出见自己的外套来,丢在了我身上,“披着吧,实在不行,就回去睡一会儿,明天就好了。” “成哥。”我垂着眼睛,胆怯的说:“我真的很怕。” “一根手指头而已,我是第一次做,扇贝,你可不是。”他抽一口烟,淡漠的看着我,“你能对自己恨的下手,现在只是看着别人受一点苦,就接受不了了?” 我摇了摇头,“这不一样,我跟他,这两件事的本质和意义都不同。” “没什么不同的,在社会上混,这只是个开始,要站稳脚跟,就一定要狠。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才不会一直被人压着抬不了头。” 蒋天成轻轻地揉一揉我的头,说:“你现在不懂,等你长大明白了,你也会像我这样做的。” “你只比我大两岁而已。” “我比你多走两年的路。”他闲适的继续揉我的头,“扇贝,谦虚点儿,过来人的经验,该听的就要记着。” 我对他的不正经简直无可奈何,闷头说:“你今天让我很害怕,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可以第一个陌生人善良的伸出援手,又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都搭的进去。现在明明说是第一次这样砍人,却做得那么娴熟老练,连一点恐惧和怜悯之情都没有。蒋天成,你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没人是那么纯粹的。”他抽一口烟,神色朦胧,“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有一点善意,也有不少的恶意,这个世界怎么对我,我自然会用同样的法则生活偿还。你臆想中的那么善良的蒋天成是假的,因为你的主观,你现在以为的那个恶魔蒋天成也是假的,因为你从没有经历过我的过去,那些塑造了我的经历,我只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懂。” “那我该怎么对你?” “就这样。不用太好,也不用太坏,记得我的好,也别忘记我的恶。就这样,或许等你看清我全部的真面目的时候,我们之间,还能留一点余地。” 他扣住我的额头,探身吻了一吻,微笑着说:“扇贝,虽然我们两个做着不同的事,但其实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一样的。” 我脑子里空了一瞬,听到他声音带着蛊惑,缓缓地在问我:“我们都想过最平凡安定的日子,不是吗?” 我搞不懂。 我真的搞不懂他。 那是我最想要的,可他身不由己才会格外期盼,他呢?他身后那张网,指的,到底是什么? 赵羿在半夜回来,换了件衣服,好像也洗过澡,只是在坐下的时候,我瞥见他的指甲缝里还有干涸的血迹,显然洗的太匆促,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都办妥了?”蒋天成靠在座位上,假寐着问。 赵羿点了点头,正经的样子跟他平时很不相符,顿了顿说:“我确认过,街尾没监控,他那个店又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平时没人会去那儿,也没人报警。我是等老鬼他们都走远了,进了游戏厅才帮他捡了手指送医院,医药费全是我们出的。我回来的时候,他人刚醒,该说的话,我都已经告诉他了。” “他什么态度?” “不知道,暂时没有开口,我看时间不早,就先回来了,再待下去怕会出事。” 蒋天成嗯了声,“做得好,这种时候我们也该有点架子,先晾着他,等他出院再看看情况,如果他还敢回来,就说明我们这一注压得不错。” 046 我的定位 不过老大,那人到底什么底细?我们这么做值么?不就是个新来的,能有什么本事,今天也看到了,没折腾出什么风浪,就让人砍成了独爪鸡,拉拢他还不如拉拢老鬼那王八犊子,至少那家伙没心机,容易挑拨。 赵羿说完,蒋天成意味深长的笑笑,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老鬼那是真没心机,但这样的人反而不能要,这种半路收来的无脑鸟最难驯养,想让他背叛孙万军,比要他的命还难。他那个人认死理,三秒钟的记性,只能利用,要收入麾下,恐怕他第二天就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捅出去,带人杀我们个片甲不留。我今天伤了他,又在他面前砍了范元武,等他回去当着孙万军帮忙宣扬一下,他这个位子也就不保了,没人会一直保护着一个废物,谁都怕被人超越,这道理邱瑞懂,孙万军懂,只有他老鬼意识不到,一次次帮敌人的忙,最后肯定是第一个被干掉的人。 赵羿在思量,点了点头,说有道理。 蒋天成接着说:我已经让许智博查了,关于范元武这个人没有什么资料可循,背景干干净净,连一次打架斗殴的经历都没有。但他今天在老鬼那些人面前的表现你也看到了,气势完全不输给那帮人,如果不是老鬼这边人多,十个人以内,群殴不一定治得了他。人也硬气,能抗,都被整成那样了还不服软儿,他之前应该有过混社会的底子。查不到,有两种可能。 一是完全没有名气的小人物,完全是个莽夫,现在被人抛弃了跑这儿混日子,身上有可能背着案子,但没有被抓过。赵羿接口说。 蒋天成点头,二就是跟过什么我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帮派,更名换姓,让他老大给他做了假身份,洗清了底子。 我对他的佩服又找了回来,没想到他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布置了这么多。怪不得他回来之后就没有玩儿游戏,一直发呆的看着电脑等着什么,原来是在跟许智博和赵羿发信息,谋划招揽新的人进来。 这时候,赵羿问了句:不过老大,你都说半路的鸟难驯养,要是这范元武也不愿意跟我们,把事情捅出去,那怎么办? 蒋天成微微皱眉,他不会,跟老鬼是不一样的人,他应该会很重这些情分,就算不愿意跟我们混,也不会落井下石,找我们的茬。 万一为了保全自己呢?肥霖在后面也听到了他们的交谈,插了一句说:老鬼和邱瑞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找个机会补过,讨好他们为自己求个安稳,这应该干得出来。 去你的,成哥都说了那人重情分,放心,咱们成哥看人,不会错!赵羿一巴掌把他拍回去,放心的大大咧咧的坐在座位上,打开游戏玩了起来。 蒋天成枕着手臂想了一会儿,大抵是又在组织什么想法和计划,又可能只是在确认自己对范元武的结论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没多久,心里有了答案,笑笑也开游戏去砍怪。 我缩在一旁没吭声,听了这些之后,忽然想,这些套路在更加乌烟瘴气的网吧街都行得通,那么用在学校里,是不是也会取得同样的效果。 我的对手是魏卓,他身边有一个刘阳,一个万冬。 万冬对我们没有敌意,而且又是齐悦的男朋友,现在在学校里,更是大家崇拜的对象,如果能拉拢过来,绝对是一个决定性的优势。 至于刘阳,他这个人挺势力,谁厉害就跟谁,跟魏卓臭味相投,两个人都是墙头草。 他的话,拉拢就算了,等我能得势的时候,他肯定就会乖顺下来,说不定会主动倒戈,来帮我做事。这个人能不能利用的上,很难说。 想什么呢?半天了没见你眨眨眼。蒋天成手飞快的敲着键盘,眼睛都没往我这边瞥一眼。 我揉揉脸,说: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没眨眼? 老子有感觉,第三只眼,行不行?他杀死最后一波怪,点了退出拉开椅子转过来盯着我,十来秒,笑出来开口说:怎么?你现在想现学现卖,拿我的法子去争你们学校的权利? 我吓了一跳,大惊失色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猜的。他不以为然,深看我一眼,不过我现在确认了。 我满头黑线,被蒋天成在头上弹一下,说:在学校小心点,你这个笨脑子小心利用别人不成,反倒先被人给利用了,特别是穆安馆那帮家伙,穆言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抓蝉什么在后?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还有那个什么得利?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无奈,静静的看着他。 蒋天成皱起眉,小声念叨着重复了一遍,说:反正就那么个意思,你注意这点儿穆安馆的动作就成了。扇贝你记住,你的敌人不是万冬,也不是魏卓,他们都是些渣宰,给人做事的小喽啰,穆言才是幕后的大boss,明白么? 我点头,他说:穆安馆我们现在还扳不倒,所以制订计划做事之前,先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定位。 我的定位?我有点头疼,没想到会这么麻烦,以为只要打败魏卓就可以了的。 蒋天成一脸不成器的看着我,提醒说:你啊,现在就是一只小家雀儿,穆言身边是一群老鹰,你想吞掉他,能斗得过他么?还没靠近就被其他人给灭了。 我想了想,说:所以我应该做事是防住他,而不是干掉他,野心小一点才能成功,是吗? 不是防住他。蒋天成纠正,是要制约。 你可以不比他强,但你首先要让他不敢动你,或者说,在要干掉你之前,先顾虑到你身边的某些条件,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和危险。 那就是抓他的把柄了。我苦恼的说:这很难。 也不一定是把柄,给自己添点实力,让他看到你的爆发性和潜力,也许会产生点别的什么想法,至少短时间内,会给他造成一些困扰,到时候你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想办法。 丧伟买了一袋零食回来,蒋天成伸手摸出包薯片和牛奶扔给我,说:反正你要是真的能在你们学校做老大,有人肯真心实意的服你敬你的话,肯定是有些帮助的。不过前提,最重要的一点,我再强调一遍,是一定要有人从心底里愿意为你做事,而不是那些墙头草一样的角色,那种在你没有拉起自己的心腹之前,没有半点用处。别让他们怕你,要让他们服你,记住了啊。 我咬着吸管点头,我知道了,就是像赵羿他们这样的兄弟。 对。蒋天成笑,别担心,我会帮你的,不管在哪儿,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是你,随时找我。 我重重的点头,开学之后把跟成哥交流的这些话,全盘交托给了刘欣雨,他是成哥的人,信得过。在孤立无援的十一中里,我没有别的朋友,她就是我的第一个心腹。 至于第二个,就是今天会返校的齐悦。 我们一起打过架,反抗过程微的暴力,用赵羿的话来说,我们是有革命友谊在里面的,要一起联盟对抗魏卓,难度应该不大。只要她肯松口答应,万冬也不是问题。 我美滋滋的想着,上课都格外认真,中午放学准备走的时候,在走廊里见到了一个见过一面的熟人,文娅。 047 瞒不住心里的事儿 文娅趴在走廊上叼着烟,低头玩着手机在发信息,脸上还贴着一块大创可贴,遮住上一次被穆清划伤的地方。 文娅姐!刘欣雨见到她就像兔子见到胡萝卜,蹭的窜了过去,抱着她乐呵呵的问:你怎么来了呀? 受你们成哥之托,听说你们两个小妹妹在这里遇到点儿麻烦?我过来帮帮忙。文娅画着精致的妆,穿着不算暴露,却处处透着一股性感和妩媚,香烟从口中拿出来,烟嘴上沾了她的口红,脸上的那道伤并没有让她就此失色,反而衬托出一种缺失,颓败的美感。 我跟文娅不熟,打声招呼之后就没说话,刘欣雨反而跟她认识了很久,一路上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把魏卓和万冬哪些人都介绍了一遍,说着学校里现在的情况和我们要做的目标,说要捧我做老大。 在别人面前说这个,让我有点不好意思,文娅笑着,说要带我们去见一个人。 学校也就那么大,跟着文娅,越走我越觉得不对劲儿,到了地儿我懵了。 她竟然把我们两个带到了男生宿舍,那些窗户的外墙上还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整体看起来很乱。 十一中宿舍管得不严,这个点社管大爷去吃饭了,学生们也还没回来,根本没人看着,文娅面不改色,大大方方的进去了。我想拉刘欣雨来着,结果她特别好奇的往里深了个头,屁颠颠也跟了上去,没有半分的羞赧。 我一阵头大,可走到这里,只有我自己忸怩的不肯进也不是个事儿,咬咬牙也进去了。 我来之前去医院看过刘浩,那小子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上午能下床走了,正咬牙切齿的惦记着要回来找捅他的那小子报仇呢。文娅点一支烟,烟雾袅袅,说:莽撞愚蠢的家伙,活该被人捅,能留一条命很幸运了。 我和刘欣雨没说话,她自接自话,问我们:你们知道为什么刘浩一个二年级的能做学校的老大,那么横行霸道吗? 这种事当然是看实力了,跟几年级哪儿有关系,看成哥刚去职院不是也挺厉害,马上就要干掉谭浩和薛德海,多牛。 刘欣雨说完,我和文娅都是一脸无语的表情。 文娅吐一口烟,说:天成那儿只是个开始,小丫头不要盲目崇拜,他在那边也不好混,谁都不容易,谭浩的人正准备整他呢,难说结果会怎么样,他们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估计这几天,找个机会就能干一架。 成哥想到办法应对了吗?我迫不及待的问。 跟蒋天成在一起时,他根本不跟我说这些,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我经常忘了其实他也有烦恼。 这个你就要自己问天成了,你是他马子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全部都知道。有些事情,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留个心眼瞒着点人的。文娅说着停顿一下,笑了,不是跟你们说刘浩的事么,怎么扯到天成身上去了,真是,跑题了,都怪你这个小丫头,把话往天成那边拉。 刘欣雨吐了吐舌头,文娅姐你快说,刘浩到底为什么能当老大? 这个啊,是因为高三的崽子们犯了事儿,怂怕了,不愿意往下干涉,才让刘浩捡了个漏。其实他当大哥的时候,十一中正好没人管,他带了一帮人在学校里一通乱搅和,让人觉得,这小子好像有点本事,才各自都对他忍让几分。 那我们现在这是去 我话没说完,文娅就扔掉了手里的烟头,打断我在一间宿舍门前停下来,对里面偏了偏头,带你们见见前任大哥和那帮缩头缩尾的怂包蛋! 话毕,一脚踹开了宿舍门,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传来砰的一声响,随即就是一个男人的吸气和骂声。 哟,小王八羔子还睡着呢,太阳都晒屁股了吧,小心把那玩意儿给你点着了上天。文娅笑着,抱起胳膊在里面的一张床上坐了下来,招呼我们进去。 宿舍是个四人间,连床都跟我们那里不一样,是那种小旅馆似的单人弹簧床,中间一条桌子上空空的,什么都没放。此时一个男人看起来是被文娅那一踹门惊到,从床上滚了下来,身上盖着被子,屁股底下直接贴了地面,脑袋撞到了桌子上,一双大手在上面揉着,拧紧眉毛站起来,看文娅的表情有点惊喜又有点怀疑,你特么怎么来了?想我了?还是说你又打算给我添什么麻烦?先说好了,你找干的话我行,找活儿我可不干。 文娅上下瞧他一眼,腿叠在一起,呵呵的笑,你先把衣服穿起来,我这儿还有两个妹妹,别没羞没臊的,臭不要脸。 男人听了叹了口气,转身从床上捞出一件大裤衩穿上,总算不是只有一条内裤的尴尬模样。一屁股在小板凳上坐下,腿大敞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摸烟,抽着提神,说吧,什么事儿? 上衣。文娅伸手一捞,把一个黑色的背心扔到了他身上,穿好。 你现在事儿怎么这么多?我特么身上哪儿你没看过?男人不耐烦的抓起来,往头上一套,揪吧揪吧又把烟叼上,有事儿说事儿,觉还没睡够呢,一天八小时,昨儿看片儿看晚了,早上刚睡下。文娅,你说都多长时间没来找过我了,一下子过来还挺不适应。 叙旧的话待会儿再说,我来肯定是有事情求你帮忙。文娅说:你知道前段时间高一有个叫万冬的小子,把刘浩给捅了这事儿吧? 得得得,别说求,受不起!我叫你奶奶了,慢走不送成么,这件事儿啊,跟我没半点关系,你要是为这,带着你这俩妹妹,赶紧从这儿给我出去。 林雪祥,不就是蹲了两天号子,留了一级,你至于怕成这样?文娅敛了笑容。 你他妈管那叫两天?文娅,你别在这儿说风凉话,有种你他妈进去蹲两天试试。男人看她一眼,刘浩那个小崽子愿意当老大就让他当,现在让人给捅了,不是还有个叫魏卓的,还有他身边儿那个万冬,十一中不差能抗旗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他妈缠着我干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我看着那个男人,原来他就是成哥说过的那个林雪祥,可是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厉害。头发睡得炸炸的,手臂肌肉是鼓起来了,身材也是经常锻炼的样子,跟成哥不分上下,不过跟成哥相反的是,他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懒懒的散漫,脸有些暗白,一脸的颓废,特别是在抽烟的时候,好像下一秒就会想不开跳楼自杀。 文娅听着他说完,沉默了一会儿,让他自己安静下来,才开口说:还摆出一副对学校里的事不闻不问的态度,怎么样,开口就暴露了一切。林雪祥,你问问你自己,你要不是不甘心,还想再混,你会把这些事情打听得这么清楚? 林雪祥一愣,没吭声,闷着吐出一句,我打听我乐意,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这么多。 文娅又笑了,你看,又是不打自招。其实这种事情闹得这么大,只要在学校里,不想听也能听得到。一句话,有暴露了你是真的在关注那帮小崽子,林雪祥,你这张嘴啊,真是个叛徒,瞒不住心里的事儿。 你他妈——林雪祥似乎要骂他,但一琢磨,嘿的笑了,又弯下腰去,啧啧两声,我他妈就服你,你是真成,两句话让你给我打回原形,过了这么久,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个妖精。 048 监狱会教你们做人 文娅不是我说你,你一个校外的,都二十多的人了,你老管学校里这些破事儿干什么?刘浩被人捅,就算是死了,那跟你有关系么?他又不是你亲戚又不是你姘头的,干什么这么上心,还特意跑来找我,你这是故意给我找难看是吧? 你少说几句,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文娅好像不爱听他念叨,嗔怒的瞥了他一眼。 林雪祥点头,行,我听你说。 这次我过来,主要是给你介绍一下我妹妹。 哦,这两个我知道。赵羿二媳妇儿刘欣雨,三媳妇儿什么善。林雪祥说到我的时候,视线往我的手上瞥了一眼。我握紧了六指的地方,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是从那里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是因为魏卓散播的那些照片,还是什么别的,这种感觉让我恐慌。 祥哥,她叫梁善,我们都叫她扇贝,不过她现在不是赵羿的媳妇儿了,那个只知道咋咋呼呼的家伙哪里配得上。 刘欣雨说的我有点不舒服,不着痕迹的碰了碰她,让她别乱说话。 林雪祥倒是挺感兴趣,问:那她是谁媳妇儿? 成哥啊!她是我们嫂嫂!刘欣雨这个嘴真是跟赵羿一个样儿。 不会吧?林雪祥张大嘴巴,我还以为他是个基佬,这小子不是不找女人的么,聚个餐连小姐都不抱,这会儿忽然就谈上了?不行,我得好好看看,真的假的? 必须真的。我们嫂嫂可贤惠了,打扫清理一把手,还会包扎伤口呢,超棒! 我羞愧的捂了脸,只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动物园,是什么珍奇动物一样,被关在笼子里卖票参观,就连文娅都笑着看着我,由着林雪祥凑近了来瞧也没有制止。 在他快把脸贴到我身上时,我忍不住了,一把推开了他的脑袋,够了啊,我们不是来说这些的,你别看了,一个鼻子两只眼,我又不是怪物,成哥是男人谈恋爱很正常,你快坐回去,说正事。 林雪祥揉一把脸,啧一声,小姑娘还挺有力气,除了你文娅姐,还他妈没人摸过我脸呢,丫头片子是不是想勾引我?嗯?。 谁摸你了?我抽了抽嘴角,你小时候你妈妈肯定还捏过你呢,你敢对她说这种话吗? 林雪祥皱起了眉,欠揍的样儿跟蒋天成挺像。说吧,什么正事儿? 文娅姐总算出来解围,对我努努下巴,问林雪祥: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上过她。 文娅盯着他,直到他败下阵来,正经的说:我不了解她,不过看着胆儿挺肥,听说过她的一些事,那手指头自己弄掉的吧,还把程微从宿舍里给扔了出来,还行,挺厉害一姑娘,能配蒋天成。 最后一句话让我心里隐隐有些躁动,对我来说,再多的夸奖,也不如那五个字来的让人兴奋。 那你看他能不能配你?文娅向他投去一个暧昧的目光,语气意有所指。 我浑身一颤,不明白她的意思。 林雪祥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啊,文娅,你不是给我下套吧?我可配不起她,丫蒋天成的女人,我要是把她睡了,那孙子非得弄死我。 是吗?那恭喜你啊。 恭喜我什么? 又上套了。文娅探手,收回目光靠在床头,半倚着墙缓缓的说:你自己说的,你配不起她,这是不是代表,她足以能够担得起比你更高的地位? 我们三个都一脸的怔愣,随即明白了文娅的意思。 林雪祥还没开口,文娅就接着问道:如果我让你帮她在这个学校插旗立足,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你让她一个丫头片子在这里做老大?十一中还没到这个地步吧?魏卓万冬,哪个不比她强,疯了吧你。文娅你少在这里给我下套,真当我好耍? 万冬那个人成不了气候,你不用跟我装,林雪祥,你对这个学校这么了解,跟各个学校里的头儿都有点交情,这校里校外那点儿事儿,我就不信你真的不清楚。文娅抢他一支烟含着,淡淡地说:你以为我真把你当怂包看,所以才不来找你,那么损你? 林雪祥身体轻颤了一下,抿嘴看着地面,没有说话,又皱起眉。 文娅把烟灰弹在他的视线里,说:你错了,祥子,我跟你玩儿的时间不短了,你上高中姐就认识你了,到现在四个年头,姐了解你,你心里想什么,我心里门儿清。 你不是我姐,少套近乎,占便宜要不要脸?林雪祥沉闷的说着,语气里已经没有了那股轻松。 你当时进局子里,有人跟你说什么了吧,所以你出来之后才会低调让位,成天在宿舍里耗着,变得这么安分。其实穆安馆要往这边插手,你不是不知道,刘浩为什么被捅?你敢说不清楚? 林雪祥沉默一会儿,叹口气说:娅娅我是真不想淌这趟浑水,穆安馆我们惹不起,他们想干什么,我们这些学生根本阻挡不了,当初要不是我主动退出,现在躺在医院里千夫所指的人就是我。刘浩比魏卓有良心,他至少还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输就输在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又没脑子还敢学人家逞英雄,第一刀不捅他捅谁?这家伙现在还不开窍,还以为是跟万冬之间的私人恩怨,算计着伤好了回来报仇。就他妈不想想,穆言的人让他跟穆安馆合作,帮他骗女学生,他拒绝的那么干脆,还摆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在穆言的人面前大放厥词,早把他们得罪干净了,能放过他吗? 我心下诧异,也没有想到这一层,刘浩他在这种大事上,也没有魏卓那么坏。 万冬那小子就是给人当枪使,他自己也明白,现在低调得很,除非必要,出来帮帮忙造势,其他时候躲得严实着呢,他就掂得清自己的分量,人也还行,倒也不坏,为穆安馆做事应该是为了他那个小女友,以后就是炮灰的料。 嗯,所以他们下一步要捧的人就只剩了魏卓。文娅抽一口烟,魏卓这个人梁善最了解,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跟穆言是一丘之貉,两个人现在应该已经达成协议了,只等着他干一票大的,彻底拉住那帮学生的视线,稳固自己的位置。哦,对了,他们现在不是打着制裁的名义到处找一些学生的麻烦吗,我看这也是穆言出的主意,连以后的路也铺好了。 我沉吟片刻,说:姐你的意思是,魏卓上位之后,会打着制裁的名义,把他们选中的女生赶出校园,送进穆安馆?这样在学校里不会引起人的怀疑,也不会影响他的形象,不妨碍人拥护他? 说不定穆安馆到时候还能搞出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来,在一个个女生被排挤的时候,主动伸手拉她们一把,让她们对自己感激涕零,做个好人。林雪祥不忿的补充了一句。 所以说了这么多,祥子你到底帮不帮这个忙?文娅又回到正题,问林雪祥。 林雪祥看样子很不愿意,说: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就该明白我不可能跟穆安馆扯上关系,我在这个学校是最后一年了,我就想安安稳稳的混到毕业,你别找我惹事,我不干。小姑娘爱打架就去啊,反正没别的下场,到最后,监狱会教你们做人。 049 我们已经分手了 多大仇?至于这么咒我们么?刘欣雨不服气,瞪了他一眼。 林雪祥瞪回来,说: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这外面比你们强的有的是,太猖狂小心下一个挨刀子就是你,跟我面前瞪眼珠子,老子在外面砍人的时候,你他妈还叼着奶子哇哇哭呢。 刘欣雨这小钢炮脾气顿时炸了,蹭的站了起来,撸袖子就要揍他。 我眼疾手快的绊了她一下,硬搂住她的腰把她给扑在了床上,费了好大的力才按住她,说:刘欣雨你冷静点,你别乱来,我们不是来打架的,你要想动手,也等我们的事情解决了以后再说,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林雪祥冷嗤了一声,让刘欣雨差点又朝他扑过去。 我自己觉得力气还算不小的,可在刘欣雨面前,硬像是小猫别大象,她一推差点把我给扔出去,文娅姐开口斥了一句,才让她老实下来。 林雪祥挺有意思的瞧着我,平淡的跟文娅姐说:就这妞儿跟弱鸡似的这样儿,你们想捧她上位,是快下雨了,脑子里水位上升了吧? 文娅姐不回答,由着林雪祥念念叨叨的冷嘲热讽,连半个字都没有回应,从头到尾都在默默地抽烟。 文娅姐抽烟不快,不像蒋天成那么急,好像发泄一般,她更多的是一股属于女人的不急不缓,到林雪祥彻底沉默安静下来的时候,一根烟刚好抽完。 捻灭了,对林雪祥说:我为什么捧她?祥子,我谁都不捧,我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但她是天成喜欢的人,当年若不是有天成在,我现在早就该进戒毒所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有未来,至少现在,我还能对自己的以后有一点期待,对你这个懦夫有期待。我文娅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帮过我的,我就算把命搭上,爬着跪着,也不会辜负那份恩情。 我心头一颤,文娅姐她,曾经跟毒品有过关系吗? 她跟林雪祥之间的关系也有些微妙,字里行间都暗示着这两个人曾经不,是现在还依旧有一种暧昧不清的情愫,而他们彼此之间都毫不掩饰。 可蒋天成他就是个无底洞!林雪祥带倒了凳子,他野心有多大娅娅你还不清楚吗?谁跟他一伙儿谁倒霉,他敢在市里这么狂,还不是仗着他有个有权有势的爹,捅了多少篓子都是那个人帮他解决的。就算是许智博那家伙,背后也有一帮子人撑腰。他们两个不管犯了天大的事儿,都有人护着有人捞,我们这种小屁民谁管啊?你要报恩可以,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吧? 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话说的多了,文娅姐脸上显示出疲态。我有些不忍,拉拉文娅姐的手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祥哥不愿意参与进来,我们还会有自己的方法,没有必要这么强迫他,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文娅姐你累了,先回去休息,我已经跟成哥说过的,我跟魏卓,跟穆安馆之间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你个小丫头片子解决个屁。林雪祥莫名其妙的吼了我一句,让我有点懵。 文娅姐说:梁善你不懂,祥子这儿要是插手,也不光是为了你,对他也有好处,他自己清楚,你不用管,知道我不是蛮不讲理的在强迫他就行了。 我更茫然了,为什么周围的人一个个都这么复杂,这还是一个单纯的高中生活吗?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经历,怕是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经历其中的一件,可是为什么它们都好像商量好了一样,成群结队的闯入我的生活,连一点最简单的安定都不肯给我。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有着可以集结成书的秘密和过去,我夹杂在其中,感觉沉重又压抑。 林雪祥又是一阵沉默,隔了一会儿,问文娅姐:如果我帮她坐上这个位子,重新回到以前的样子,你愿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句话,更确定了他们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文娅姐笑了,手指有些暧昧的在小腹画了一个圈,声音黏腻的说:这要看你的表现,等你真的让我满意了,你过去所做的一切,我都会原谅。 林雪祥喉结上下一滚,也露出一个笑容,好,这算是我们约定好的承诺,为了你,我就算赴汤蹈火,也甘之如饴。 他牵过文娅姐的手,低头笑着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 文娅姐站起身,勾上他的脖子,淡淡地说:我等你。 林雪祥看着她,好,我很快就会去找你,到时候,你原谅我。 文娅姐没再跟他说话,跟我们挥了挥手,对我们说:两个妹妹从今天开始遇到什么麻烦,搞不定尽管来找他,高二七班林雪祥,报他的名字,在这里,没人敢动你们。千万别跟他客气,那些所谓的磨难,这小子,喜欢得很。 林雪祥忽然大笑,站在原地看着文娅姐离开。 刘欣雨有些纳闷,看着文娅姐的背影,回头对林雪祥低估一句说:你不会是姐夫吧? 林雪祥似乎对这话很受用,眉毛一杨,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而是爽朗笑着,反问:怎么样?觉得老子配不上? 刘欣雨扫他一眼,戚一声,一般般吧,不够爷们儿,追我们文娅姐的男人都能排好几条街了,比你好的有的是。 林雪祥也不生气,回他一句:娅娅就是喜欢我这一口,不服怎么的?让那些男人来找老子单挑啊? 这件事情到此结束,文娅姐走了之后,林雪祥说要补个觉,把我们都赶了出去。 刘欣雨问我之后该怎么办,我想了想,其实一开始我的计划里就没有林雪祥这样一个帮手,有没有他,我都会按照自己的步调来走,而且我现在也还没有看出,林雪祥到底能帮我们做什么,顶多就是增加一点武力值。 我们下午还是在教室等齐悦回来,到最后一节课,我们都以为今天可能不会回来了,都快放学的时候,齐悦才进校门。 她返校时大家都在上课,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没像万冬那样掀起风波。 齐悦进教室时,江老师正在给我们上班会,说最近学校里不太太平,要增强班级凝聚力,每个同学都要有自己的判断力,不能盲目跟风做错事。 他正说着,被齐悦的一声报告打断。 班里的人见她回来,嘘声一片,叽叽喳喳的说这是万冬的女朋友,万冬捅刘浩,究其原因也有她的份儿。 江老师皱了皱眉,让齐悦进来坐下,敲了敲桌子让大家安静下来,接着说下面的话。 江淮钏的严厉形象塑造的并不算成功,至少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他,但偶尔板起脸,还是能镇住一些学生。 没事吧?我问齐悦。 她把头沉得很低,发出个鼻音嗯了声,我又问:你放学回去找万冬吗? 齐悦摇头,我说:那放学和我和刘欣雨我们三个一起走吧。 她嗯一声,我想起拿她的那盒药,跟她说了把新买的还给了她。齐悦默了一会儿,小声的跟我说:梁善你不用这么生分,我们都是一个宿舍的,你帮了我,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只是一盒药,不用还。 我对她笑笑,好,那下次我有需要的,还跟你拿,小心我把你拿穷了。 齐悦噗嗤露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 晚上回宿舍,刘欣雨在下面跟赵羿煲了一会儿电话粥,回来之后我们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说服刘欣雨跟我们一起,她听说我们要对付魏卓,一脸的失色,说:就凭我们三个,怎么可能打败魏卓他们? 刘欣雨说:别怕,你不是还有万冬吗?他现在可是英雄啊。 齐悦一愣,垂下头去,半响,声音带了哽咽,我和万冬,已经分手了。 050 我受够了你 我和刘欣雨怔住,随即都问:为什么啊? 齐悦和万冬,过去被人那样欺负着,明知道只要分开,程微就不会再针对他们,可是就在那种环境下,他们都没有放手,怎么现在万冬分明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软弱没有反抗能力的人,成了大家所拥护的英雄,齐悦也该熬出头了,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两个人说分手就分手,这不合理。 齐悦说出分手两个字之后就开始哭,被我们两个安慰了好久,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那天去找他,亲眼看到他进了穆安馆,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在街口跟她接吻。我在那里等他,让他给我一个解释,他却说他喜欢上了别人。我不信,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他说是穆老板把他从警局里救出来,又答应给他一份差事,等学校里的事情解决了,魏卓当上老大,他就会退学去穆安馆做事。 我和刘欣雨对视一眼,心里有数,看来万冬是真的有把柄握在穆言手里,齐悦和万冬两个人,即使到现在,还是摆脱不了这个魔咒,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本被人相互威胁生存的地步。 我甚至怀疑,穆言下一步就会找到齐悦,利用万冬来控制她,达成自己的目的。 看来要从齐悦这里攻破万冬是不可能了,我正要说话,听到外面一阵女生的尖叫,心里一惊,正要出门去看,听到外面一个男声吼了一句:不该看的别看,都他们回宿舍里待着,老子没让你们出来之前,谁要是敢露头通风报信,老子特么弄死你!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我刚要往外跑,宿舍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有两个人直接被扔了进来,要不是我躲得及时,两个人直接会把我撞在地上。 呀,成哥!刘欣雨兴冲冲的站起来,昨天才刚开学,才分开一天就想嫂嫂了呀?哎,这不是魏卓和万冬么,成哥你怎么把他们两个弄来了,这可是女生宿舍。 我顺着看过去,果然是他们两个,都被揍得跟猪头一样,特别是魏卓,眼都肿的睁不开了,两个人被蒋天成推在地上,万冬还能动,狼狈的站起来,魏卓几乎是爬的刚动动就被蒋天成一脚踹翻,抬抬下巴指指桌子的一角,命令说:去,爬过去蹲着。 魏卓脸色差到了极致,没动,蒋天成二话没说,抄起邓莹放在那里没收走的大化妆镜,砰的砸在了魏卓的头上,玻璃碎了一地,每一片都映出一张痛苦的脸。魏卓捂着头惨叫,这会儿不敢再反抗,屈辱的拖着身体往桌角挪了几步,难看的蹲在那里,抱着头的样子就像犯了错进劳教所的犯人。 万冬咬着牙站在一边,蒋天成连看也没看他,把门关好靠在门板上抱起手臂,笑眯眯的看我,说:怎么样扇贝,两个人给你抓过来了,想怎么处理,由你。 我内心一万只羊驼奔腾而过,卷起一阵沙尘迷了眼,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下,说:成哥,你这这让我能怎么做? 蒋天成抓他们两个,打一顿都是小意思,但关键是,他是职院的啊,过来帮忙打人行,那之后呢?现在蒋天成怎么对魏卓,等他走了魏卓就得加倍带人在我身上还回来,到时候吃亏的不还是我么?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也是没谁了。 蒋天成看出我的担心,说:我知道你想什么,放心,文娅不是带你们去见过林雪祥了么,等我走了,这两个家伙要是敢报仇,林雪祥不会撒手不管。 我更无语,不是说好了让我自己来么,你把事情都做了,我还能干什么啊? 照他的说法,那魏卓不就不敢欺负我了么,我也没必要当什么老大了,抱住林雪祥这根大腿就够了啊。 蒋天成到我伸手搂住我的肩膀坐下,不老实的把头蹭过来在我伸手闻,嘴巴在我脖子上蹭,弄得我不好意思,轻轻地在扯开他的手臂,你别乱动,我朋友还在。 怕什么?刘欣雨不算外人。蒋天成勾唇笑着。 我哀怨的看他一眼,被他勾起手指蹭了下鼻子,笑着说:放心,有的是你要做的。林雪祥今年都高三了,他只能护你一年,而且范围仅限于那边蹲着那位,可别忘了你的目标,穆言这块骨头可不好啃。 我又不是小狗。我嘟囔,看一眼低头蹲着的魏卓,心里那个感慨。 没有金钱和权势之前,我们之间的阶级划分靠的就是谁的拳头更硬,他在我面前耀武扬威,那么凶狠,可到了蒋天成面前,却听话的像一只蚂蚁,都这样了,连句话也不敢说。我还记得在那件小屋里,我第一次见到蒋天成的时候,魏卓在他面前奴颜媚骨的样子。 齐悦的目光一直看着万冬,万冬却不看他,我注意到他们两个之间的异样,没吭声,知道在魏卓面前,还是不要表现出对万冬的招揽比较好。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怎么对付,我们对万冬态度好的话,会更加剧魏卓对他的恶意。而且我怕魏卓的阴险,会在利用完万冬之后,也用个什么样的方法,陷害他一次,让他重新受人针对。 成哥,我能揍他么?这时刘欣雨站到了魏卓面前,手指着他,对上次刘阳做的事表现出的怒气都写在脸上,要在刘阳的老大身上还回来。 蒋天成搂着我点头,当然,不然你们以为我把他们两个抓来干什么?随便打,给留条命就成,省的老子还得费力埋他。 收到!刘欣雨嘿嘿笑了两声,拽起魏卓就是一顿连踢带打。 魏卓当着蒋天成的面,不敢还手,呲牙咧嘴的抱头小范围逃窜。 等刘欣雨打够了,回来坐下,说了一声:爽! 那边那小子,还打不打?蒋天成故意问刘欣雨,把齐悦吓了一跳,连忙求情说:万冬他不是跟魏卓一伙儿的,他没做过坏事,你们别这样对他,成哥,求你了。 蒋天成看眼齐悦,像是对她不太满意。眼看着齐悦要哭出来了,我正要拉她,万冬却先一步把齐悦拽到了一边,阴沉着脸说:我跟谁一起都跟你没关系,你别管。 万冬,我们不是说好了永远都不分开吗?你到底要干什么?穆言他拿什么威胁你?你一定要把我逼到绝路才满意吗?齐悦忽然情绪崩溃,两行眼泪流了出来,抓住万冬的手臂说:穆言想要我去做小姐,这件事情你以为你真的能瞒得住吗?你为什么要答应为他们做事?你这样的牺牲,我承受不起。难道我们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们在一起,怎么就这么难?万冬,你用自己为我换来的未来我不要,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啊。 万冬眼里一疼,随即流露出阴骘,甩开她说:我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你,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好心吗?少自作多情了!我之所以去捅刘浩,是因为我受够了你,受够了这种生活,你身上只有懦弱,我们根本不可能有未来,我对你早就厌倦了,我保护了你这么久,你能给我什么? 齐悦僵硬的站着,听着万冬接着说:你什么都帮不了我,我被抓走的时候,你也是像现在这样,只有这些廉价的眼泪,我跟你在一起,你只会变成我的负担,你这个包袱,我现在不想背了。就是这样,我不跟任何人一伙,但是我做什么,你管不了。 051 我有两个条件 好啊,我不管你的事,那我去找穆言你也不要管!齐悦声嘶力竭的冲他吼道。 万冬身体一颤,被逼到尴尬的位置上,既不能开口阻拦,又没办法坐视不管。 我看眼蒋天成,站起来说怒视着他们说:成哥还在这里,你们吵什么?齐悦!回来!万冬他现在已经不要你了,他是穆安馆的人,是我们的敌人,你还跟他纠缠什么,他已经把你给甩了! 我故意把话说的很重,齐悦的眼睛立马通红一片,可是 回来!我丝毫不给她开口为万冬辩解的机会,又吼了一句,齐悦眼里的泪扑的落下,咬着嘴角回到了我们身边。 我松了一口气,见蒋天成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背后一阵鸡皮疙瘩。 蒋天成把他们两个抓到这里来,除了让我们打两下泄愤之外,没有多少作用,我正想把他们放了的时候,蒋天成提醒了我一句说:扇贝,你那些照片的事,不打算跟他们算算账?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淡至极,但语气不管怎么掩饰,都带着一股透骨的冰冷。 魏卓闻言腿都在颤,这几天在学校里当惯了大哥,又不会在蒋天成面前求饶,只瞪眼低着头,害怕的等待着蒋天成对他的宣判。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笑了下,其实心里也很怕,可当看到蒋天成眯起眼睛一副文盲样儿听不懂时,笑容变成了真心,说:他怎么对我,我就会怎么还回去,不过那种照片,对一个男人来说,意义不大吧。 而且以魏卓现在的地位,就算真的拍了传播出去,别人说不定也会说我是合成的,不会相信他们的卓哥会是这样的人。 所以,要折辱魏卓,倒不如换一种方式,从精神上折磨他。 欣雨,借几件衣服。我笑着看向刘欣雨,她茫然的望着我,随即在蒋天成了然的笑声中懂了。 这丫头真够狠,居然拿出了没穿过的女生内衣。 我红着脸把衣服交给蒋天成,说:成哥,这个就拜托你了,我们三个,现在要想想该怎么对付万冬了。 蒋天成把胸罩握在手里,在那两片上面捏了捏,还特意往我胸口瞄了一眼,勾起嘴角说:当然,你放心,保证把他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回宿舍。 我对他竖个大拇指,假装狠毒的踹了一脚万冬,把他给弄了出去,刘欣雨厕所清人,我硬是厚着脸皮把这个大男生拖进了女洗手间,在里面躲着才觉得周围没有了耳目。真奇怪,我能找到安全感的,居然是这种污秽的地方。 好了,在这里,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齐悦和万冬都没吭声,我无奈,说:你们两个再这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齐悦你也该试着理解一下万冬的处境,要帮他也不是这么棒的,只会哭是没用的,威胁也不是劝他退出的办法,如果有机会,他想过安生日子的愿望不必你浅。至于万冬你,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进穆安馆,但我知道,穆言想做什么,不会受制于你这一个小喽啰的限制,你要是一直这么下去,被人当做傀儡过日子,不管到什么时候,你都不可能真正的去保护好齐悦,因为你本身就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这样的人,手里没有权利,就没有提条件的资格,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价值,穆言他只是现在用得到你。等你离了学校,捅刘浩的事情过去,你就会成为一颗弃子,而齐悦,才会是他真正想要的目标。 你觉得到那时候,你还有能力来保护她吗? 万冬不言,齐悦这个傻丫头,居然问我说:那如果是我呢?如果进穆安馆的人是我,万冬他是不是就会没事了? 齐悦!万冬打断她的话,攥着拳头怒目圆睁。 我无奈的拍拍齐悦的肩膀,说:不会的,穆言那个人虽然我也不了解,但我知道,建立在不平等地位上签署的条约,永远都不会是公平的,所以交换式的东西,你想都不要去想,没有用,这改变不了什么,只是悲剧来临的早晚而已。 可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们只是想拥有一份简单的爱情,凭什么就活该遭受这种事情? 你冷静点。刘欣雨说:也不是没办法啊,只要你们两个肯跟我们结盟的话。 齐悦在宿舍就已经答应过我们了,此时她转头看向万冬,眼里满是泪花,拉拉他的衣角,试图从他口中也同样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万冬沉默了好一阵儿,问我说: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了一下,现阶段最重要的,就是改变我在同学们眼中的形象,就像选举那样,把不会的恶名掩埋,翻出好的那一面放在人前,让大家对我的印象做一个翻转,若是万冬肯配合,那么这种办法实施起来肯定会事半功倍。 再过几天,马上就到了秋季运动会,我的计划,就在那个时候实施。 我把想法跟他们说出来,万冬犹豫了很久,我说:你不用担心你和魏卓之间的关系会翻脸,你只要帮我做到一开始的部分,后来全部都由我们自己来操作,你只要借故回家去休息几天,不会惹人怀疑的。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魏卓跟穆言串通一气算计大家的证据,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保证,我一定会在这个学校里立足。只要能达成目的,剩下的只是势均力敌,要赢他们,不是件难事。 你保证不会让齐悦受伤?万冬问我。 至少不会比你投靠穆言寻求庇护来给她留下的伤更疼。我说。 万冬抿抿嘴角,点了点头,我可以帮你们,但是我有两个条件。一是不管事情结果怎么样,你们都不能把我跟你们合作的消息透漏出去,在事后找个理由,把事圆的完满,特别是不能让穆安馆的人知道。 好,第二呢? 第二,我们的合作关系仅限于对彼此都有利的条件下,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你们有任何的异样,我都会无条件退出联盟,像穆言告发你们的行为。并且在事情结束后,我们的合作也同时终止,之后我想做什么,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齐悦,都不得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我点头同意,这对我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刘欣雨也同意,只是到齐悦时,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用眼神在我和刘欣雨中间瞄来瞄去,最后也定下心来,说同意。 我们和万冬还有齐悦的联盟,在单独的一件事情上,开始生效。 我们回去的完了,到宿舍的时候,里面只剩了蒋天成一个人躺在我的床上,看着他送我的那只熊仔抽烟发呆。 万冬身上没伤不会回去,刘欣雨抄起棍子给了他一下,专门往他脸上挠,抓了两道印子,也把人放了回去。刘欣雨这姑娘,成天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说什么让我和蒋天成共享二人世界,丢下我拉着齐悦就跑向了楼下小卖店。 我看着蒋天成盯着我的熊,过去把它抓过来抱在了怀里,嘟着嘴巴说:看什么呀,这可是你送我的,不要说你反悔了,反悔了也不还给你。 蒋天成对着我的脸喷了一口烟,说:去你的,老子没那么小气。就是觉得,这东西陪你,还真挺有点意思。 他捏一把我的脸,他跟你一样,长了欠干的脸。 我抽抽嘴角,现在对这种话已经免疫了,而且回击一句,说:成哥你口味真重,一只毛绒熊都下得去手。 蒋天成不屑,嗤一声,在口袋里掏来掏去,掏出一张卡来,递给我说:拿着,姓孙的送的,商场的购物卡,五千的面值,你有空去逛逛买点东西用了吧,反正我们这一帮大老爷们也不讲究这个,用不着,就给你了。 052 万冬受伤 有时候我觉得我现在变化挺大的,这张卡放在过去,我肯定不会收,还要前推万谢,就算拿着也不敢用。 但现在或许是因为跟他们相处的久了,真的会让人变得更自信一点,对过去的观念有所改变。蒋天成把卡给我,我也没矫情,大大方方的接了,笑着说:谢谢成哥。 他在我头上揉一把,傻姑娘,跟我说什么谢。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他笑的更深。 其实这就是他们这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些东西互相用来用去,那不是欠,只是钱财和物对现在的他们而言,全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而且大家相互之间谁都不会有吃亏这一说,因为他们都是一帮重感情的人,该记得的事情,谁都不会忘记。 蒋天成带我翻墙出去吃了顿饭,又把我送回来,亲眼看着我回了宿舍,跟他从窗口打了声招呼才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我抱着怀里的熊仔,胸口被一股满满的幸福感填充,笑容不自觉的挂在了脸上。 只要有他在,我就有用不完的力量,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靠自己撑起一片天,不依赖他,做能捧他到巅峰的那一双手。这些我都相信。 第二天一大早,校园里炸开了锅,说魏卓昨天晚上被人看到从女生宿舍出来,身上光溜溜的,居然穿着女生的内衣和裙子,头发上还带了一个小兔子发箍,纷纷猜测他是不是有女装癖,所有的女生都表现出了一股厌恶的表情,说要躲得他远一点。 我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跟刘欣雨趴在桌上差点笑出眼泪,连齐悦都在笑他。 真是没想到,成哥比我想象中的还有创意,居然还给他戴了发箍,还是我曾经在刘欣雨床上发现的那个造型奇怪的小兔子,真难想象魏卓当时是什么样子。 不过很快,魏卓同宿舍的人就出来辟谣,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魏卓回去的时候他们都看到了,绝对不是谣言中的样子。他们说的含糊,没有具体明说,看来昨晚魏卓回寝,是真的很狼狈,不过他们的含糊其辞,也给了我们更大的发展空间。我顺着他们的话,找了林雪祥,让他的几个兄弟在外面也跟着辟谣,说魏卓在水房洗澡,不知道哪个孙子把他的衣服拿走了,他只能拿一条毛巾遮着回去,根本就没有什么女装和发箍。之后的情况意料之中,大家开始悄悄地说魏卓是个裸露狂。而且说他有澡堂不去,偏偏要在相对离女生宿舍比较近的水房洗澡,这其中是怎么回事儿,原因不言而喻,而且就算在水房丢了衣服,也可以找烧水的大爷借一件,他居然就那么光着回来,肯定是心理有问题。 当然,这些话,林雪祥的人也有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也是我要做的计划之一,在捧自己之前,先把魏卓的名声搞臭,相比那些可以p图的照片,一个个活生生的目击者,和一个滑稽的真人,在传播中,会更具感染力。而且就算老师知道是谁在传播这些话,或者魏卓的衣服是谁换掉的,也抓不到证据,拿我们没有办法。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让蒋天成帮我做这么一出好戏的缘由。 我们三个跟林雪祥走的近了,刘阳那种角色就算看到我们也不敢动手,因为林雪祥是学校前一任的老大,并且现在跟魏卓相比,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把这个位置抢回来。 只是,林雪祥跟我在一起,大多数时间都在谈论文娅姐,一说起她,话半天都滔滔不绝,把文娅姐夸破了天,还跟我们询问现在文娅姐的爱好是什么,比起以前有没有变之类的,俨然一副要追求她的样子。 这些我都不知道,刘欣雨跟文娅姐关系更好,就成了专门负责跟林雪祥交流的外交官。 一天回宿舍之后,刘欣雨跟我们说:你们知道么?林雪祥是文娅姐前凯子,还是文娅姐追的他呢。 我和齐悦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刘欣雨说:是真的,我亲耳听到林雪祥说的,说他当年上一年级就抗了十一中的时候,十一中一点都不像现在这么窝囊,跟职院关系还不错呢。那时候文娅姐还不干这行,在酒吧卖酒,是职院一哥们儿的姐姐,他们带人就喝酒,俩人都醉了就勾搭在一块儿,后来文娅姐就经常去找他,他们俩就那个啥,然后有一天文娅姐问他,他们俩这么着算在一起么,林雪祥说早就算了,这俩人就在一块儿了。不过后来怎么分开的,他没说。 我琢磨着刘欣雨说的这些,还挺符合这俩人的性格的,不过,文娅姐有弟弟在职院? 文娅姐的弟弟是谁啊?我问。 刘欣雨抓抓脑袋,不知道呀,现在职院里好像没有姓文的小头目,大头就那俩,加上成哥。 我点了点头,觉得文娅姐背后的故事,好像比我们每一个都不寻常。 这件事翻过去,我让她们谁都别问,两个人都答应了,之后的几天,林雪祥也跟往常一样,跟着我们到处晃悠,不知道真的是为了保护我们,顺便跟刘欣雨问文娅姐的事,还是主要为了从刘欣雨口中打探消息,顺便保护我们。 运动会一天天近了,江老师让郑莹发了报名表,还特意问了我一句要报什么。 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体育生,看一眼项目,说跳远和铁饼,江老师笑了笑,说声加油,还说到时候他们这些教师也要报项目。我好奇的问他会参加什么,他挺神秘的扬眉,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真想不出来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老师会报什么,但看外面,明明是属于那种坐在办公室里不能跑也不能跳的啊。 齐悦和刘欣雨都没报,因为我怕那天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三个人里,不能每一个都去消耗体力。让我出乎意料的是,林雪祥那么大个个子,居然也什么都没报,说什么班级荣誉是狗屁,不如睡个大觉来的畅快。 我虽然心里有小算计,好歹还想好好跑拿个名次呢,他倒好算了,不说他了。 运动会开始的那天,方阵走过,开幕式一过,运动员都检查好各自的号码牌,分了队去比赛。 我铁饼扔的一般般,八百米居然能跑第一,最后的成绩让我也没有想到,在没来这个学校之前我还是个干巴巴的小弱鸡,现在,身体的变化让我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好像都在改变。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 万冬那天也参加了,扔铅球,重量我们做过手脚,不轻。 我故意站在周围围观,看着万冬做好动作,铅球出手的那一刻,手腕忽然一扭,把铅球推了回来,砰的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那种声音很沉闷,但还是显得很刺耳,我没想到他会真的这么重的往自己身上砸,连忙跑过去帮忙。 万冬痛苦的抱着膝盖,裁判和老师都上前检查,十一中的师资力量一般,即使是体育老师,也很少会遇到这种情况,应对的方法很少。谁也不希望学生在自己的地盘出事,体育老师还用着老一套询问他的情况,准备背他去医务室时,我拿出提前查过的急救知识,一同连哄带骗,把老师说的不敢动他,而自己装模作样的摸着万冬膝盖附近的几个地方,关切的问他疼痛的感受。万冬对我很排斥,推开我好几次,我都装得像圣母玛利亚那样,仁爱的关心着他,心里在吐槽,我这样好像个绿茶婊。 最后我还对他吼了一句:我知道你是魏卓的人,你看不上我,可我又没有惹过你们,难道就因为魏卓随便从杂志上剪下几张照片说是我,我就要承认,活该自己倒霉被欺负吗?我反抗保护自己有错吗?万冬你受伤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现在不配合,你的腿会出问题的,可能会影响你的一辈子,就算你烦我,也让我先知道你的伤势,等校医过来不行吗? 053 救这个学校 围观的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人在说我假惺惺,但被一个更大的声音压了下去,说:魏卓给我们看的照片是假的啊,我说我们学校的学生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而且那照片跟梁善长得也不像,原来是从杂志上剪下来的。我们还管他叫卓哥呢,呸,真是脏了我的嘴!我看啊,说不定魏卓就是照着那上面打扮自己的呢,是他自己也不一定! 这话一出,引起了一阵笑声。 我以为是谁的嘴这么损,偷眼往那边一瞧,得,林雪祥找的托。 齐悦跑去叫校医了,赶过来的时候,我帮着老师把人抬上了担架,到这里就够了,再跟下去就显得做作,叮嘱齐悦刘欣雨过去看看,免得万冬真的伤重了出事,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你要问我为什么不让齐悦去,坦白说,这姑娘有时软弱的让我无法相信,她好像不懂该怎么克制自己,也不太聪明懂局势。让她去,我怕她会忍不住关切万冬,给大家惹麻烦,不如让小辣椒过去盯着来的爽快。 出了事,江老师自然也要过来看,等校医把人带走了,把人疏散了维持秩序,继续比赛。 过了很久,学生们都比完的时候听到消息,说万冬没事,没伤到骨头,我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江老师要跟我说什么的时候,有人在喊他,原本要说的话没说出口,笑着看了看我,说:到我了,要来吗? 咦?老师你是什么项目?我茫然的问着,跟着他一块儿过去,起点处早就挤满了人。 江淮钏神秘兮兮的没说,伸手在我头上揉了一把,把外套脱下来丢给了我,看着。 我愣了愣,怀里他的衣服温热,带着一股洗衣液好闻的味道。 江淮钏参加的是男子五千米,跟那些大腹扁扁的中年教师相比,他站在中间,就像一股清流,显得格外异类。 老师之间的比赛只是助兴,不算正式,裁判开枪之前,有的女生喊了一句:江老师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跑呀? 江淮钏挑了挑眉,有男生也起哄,说他年轻欺负老人家,把校长他们气得脸都黑了。 江淮钏跟校长耳语了几句,笑着对他们说:好啊,想跑的都过来,年轻人输了可别哭鼻子。 除了一开始起头的女生,还有十来个不服输的男生也跟了上去。 林雪祥站在我身边,没趣的嗤了一声,这老师你们班主任?有毛病。 我扭头看他一眼,不服气你也去比一比啊。 我们俩有什么好比的,你看他弱的那样儿,妹妹,看见哥这肌肉了么,这可不是激素打出来的,实打实的,摸摸?他把胳膊伸给我,被我推了回去,说:说不定江老师能赢呢,这可是长跑,考的是耐力,你上说不定连全程都跑不下来。 逗我呢?他笑,打个赌? 我仰头看他,好啊。我赌江老师第一名。 林雪祥嘿嘿笑笑,指指他的脑袋,我赌我自己,赢了你请我吃饭,记得把娅娅叫出来。 你输了呢? 我他妈请你吃一年。林雪祥说完,也加入到了跑道内。 这样跑道不够宽,容不下这么多人,分了两排站,老师都在后面。 枪声一响,我踮脚看着他们同时起跑,在一瞬间就分出了等级。 江淮钏和林雪祥同时跑在了最前面,一场耐力战,这两个人却毫无节制的挥霍着自己的体力,一圈又一圈,拉开的距离总是能很快被另一个人追上。我买了水,心情竟随着距离的拉长而紧张了起来。 剩最后一圈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拉了后面的人多少,却好像还有使不完的力气。 两个女生拉起了最后的终点线,林雪祥吸了口气,在匀速中慢慢加速,江淮钏却不是,好像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就像一头猎豹,早就盯上了自己的目标,一直潜伏着,在找到想要的最佳时期,猛地窜出,冲上去撕破它的喉咙。 最终江淮钏拉开了林雪祥三四米,率先冲过了终点线,笑着展开了双臂,朝我所处的方向看了一眼,笑意更深。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手里的衣服变得很重,还给他的时候,顺便把水也给他一瓶,淡淡的笑笑,没等他喘匀气开口,就跑到一边把另一瓶扔给了林雪祥,跟着他坐下,说:你输了,记得请客。 林雪祥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了瓶子,骂一声操把空瓶子丢了出去,说:这他妈哪来的臭小子,爆发力还挺强。 他可是老师。 老师了不起? 话音刚落,一个砖头朝着我们扔了过来,林雪祥兜住我一躲,腿软差点跪下,带着怒气蹭的站起来,回头看到了魏卓和刘阳他们。 魏卓脸色整个儿泛着青色,身后带了很多人,手里拿着各种比赛用的器材,纷纷怒视着对方。 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而是刘浩?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们对话站着的人,果真就是一直在住院的刘浩,被捅之后的首次亮相,他成了孤家寡人,手里拿着我们增重过的那枚铅球,咧着嘴歪头独自跟魏卓他们对峙着。 他的出现在操场上很快引起来一阵风波,谩骂声四起,连过去受他庇护一口一个哥叫着的程微,现在也为了讨好魏卓,对刘浩大吼着:你这个混蛋出卖了我们学校的兄弟姐妹,还好意思回来,你还要不要脸?冬哥那时候就该下手重一点,把他捅死才让我们痛快! 就是!现在学校是魏卓老大的,你回来也没有用,我们都不会再受你的欺负了! 把自己的同学卖给那些脏人,亏你想得出来! 我们被你欺负了那么久,现在也到了翻身的时候了,兄弟们,我们都不怕他,有卓哥在,一定要把这个恶棍赶出去,还我们一个清白的校园! 刘浩滚出学校! 刘浩滚出学校! 人群中大喊起来,刘浩站在那里,一个人面对众人的谩骂,眼里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是讽刺的大笑起来,对魏卓说:你小子行,有本事,到我这儿来当卧底是吧?把自己跟穆言的交易推在我头上,想自己当老大是吧?哈哈,我告诉你,你他妈也就是一个棋子,你以为你牛逼了? 刘浩一顿,咬牙说:我他妈还真以为我跟万冬之间的事只是因为一个娘们儿那么简单,今天到了这里才发现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魏卓,我告诉你,只要老子还在这儿,你他妈就别想达成目的!这帮鬼崽子不知道内情,真把你们两个渣宰当英雄,当老大,老子他妈不认!老子是坏,但特么老子也分得清轻重内外,你他妈想篡位夺权,先问问老子的拳头同不同意,我今天回来,死也要拉着你的命一块儿! 话音刚落,手里的铅球砸了出去,握紧拳头单枪匹马的冲了进去,发出一声怒吼。 一个人,与一群人的较量,结果又能有什么悬念。 林雪祥站在我身旁,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我问他:能救吗? 你要救他?林雪祥重点强调了这个他字。 我摇了摇头,刘浩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欺负同学的事情都是真的,只是没有坏到那种程度而已,这不代表他就能被轻易原谅。 但是 我说:救这个学校,它不应该是这么乌烟瘴气。 林雪祥闻言咧开嘴笑了,喊了一声自己兄弟的名字,二十几个人也集合了起来,站在他面前,林雪祥舔了舔嘴角,嘿嘿笑笑说:兄弟们,知道你们的拳头都痒了,今天我们就开开荤。 054 全能男神 小心点。我叮嘱了一句。 林雪祥拧了拧脖子,对我一挥手,放心,回头记得把我的雄伟事迹告诉娅娅。 我: 魏卓身边帮腔的人多,可实际参战的,就他身边那些,林雪祥的人一加入,有他之前的威名在,有些人直接扔了棍子就跑,局势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完成了逆转。老师也带了保安过来,人散开的时候,只有魏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雪祥捞起被人打得趴在地上的刘浩,扔出了好几米远让他走,刘浩也机灵,撒丫子就跑。就是那一瞬间,我看到魏卓转过头来,朝我身上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愤恨。 最后这场短暂的战斗,以人多和找不到斗殴者结束,只口头批评了魏卓几句。 我被魏卓那个眼神看的浑身发毛,之后的时间里,有些浑浑噩噩。 我们刚搭上万冬的伤才让局势有一点点扭转,却因为刘浩回来这短短几分钟的闹剧,让他们都凝聚了起来,有了共同的敌人,在一瞬间就把矛头对准刘浩,而投向了魏卓。 这样一来,我们设计这一出,得到的结果,又有几分的效果。 这意料之外的事情让我有些沮丧,反倒是其他人都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真的失败了,当初做决策的人在心里上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因为有人受了伤,是因为你的一句话,可失败了,就觉得这代价付出的不值得,会埋怨自己。 林雪祥那间宿舍是他一个人在住,现在刘浩不比从前,就像只亡命的耗子,没地方去,我索性跟林雪祥商量,把刘浩放到他的宿舍里。 林雪祥一开始不同意,被刘欣雨以三张文娅姐的照片为代价交换,乐呵呵的跑去找刘浩。 时候江老师找了我一次,我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怂了吧唧的去了。他跑完步大概挺热,回办公室里时身上换了一件挺凉快的t恤,我才发现这个老师其实也挺结实的,只是看起来文弱而已。 我以为他知道了我算计的那点小心思,要说我跟魏卓之间的矛盾,欠我们俩和好啊之类的。 可是江淮钏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他坐下来,喝了口水问我:梁善,开学这么久了,你在这里感觉还适应吗?跟同学相处,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我知道他其实是想问,有没有人欺负我吧。 我摇了摇头,感觉他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皱了皱眉,说:我不跟你绕弯子了,直说了。我观察过你,从开学之后到现在,你身边的朋友就只有齐悦和转校来的刘欣雨,跟其他人之间好像不太和谐,或者说,是他们都在排斥你,我想问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我开始装傻,老师你说什么呢,没有人排斥我啊? 他挑眉笑,那你们宿舍的人呢?都去哪儿了? 我一阵脸红,我我不知道啊,这不都是舍管安排的吗? 装吧你,这点事儿我还看不出来?江淮钏又喝口水说:魏卓现在闹得沸沸扬扬,你被排斥孤立,是因为他吧。 知道您还问。我无奈的苦笑,反正我们俩之间有仇,他恨我我也恨他,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调解,老师您还是别费心思了,而且现在的学校,也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平静,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私人恩怨了,我们都没有办法,谁退缩都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 江淮钏也不执着,手一摊,说:我也没打算插手你们之间的事,都是孩子,能弄出什么大动静,小打小闹也就算了,但是你们俩可千万别弄出万冬那样的事来。哦,对了,万冬现在跟魏卓看起来关系还不错,我看操场上你不是挺大度的么?对他那么关系,还真看不出来,你还懂点护理? 我说:因为万冬跟我们关系也没有那么水火不容,至少现在来说,我们是可以做朋友的,他跟魏卓毕竟不一样。 你跟魏卓真有那么大的仇恨? 老师你不懂。我不想解释,说:在你眼里我们这些都是小孩儿,没什么心眼儿,可实际上事实根本不是这样,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还会把自己的过错归加在别人身上,他们作恶是没有理由的,还会仗着未成年人的身份逃脱责任。年轻的人不懂什么是法律,他们只会靠各种龌龊的手段来满足自己的一点虚荣心,就像学校里一个个老大,这些连校长都管不了吧,他们欺负学生的时候,老师们在哪儿,难道不反抗,就要活该忍着疼吗? 江淮钏看我的眼神有些深邃,垂目思量许久,才打破这份由他而起的沉默,说:人的视角有限,我们都有很多看不到的地方,我承认,你这些话,真的让我觉得我们这些做老师的人很失职。人只有在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时,才能保护自己,这些我也知道,靠谁都没用,因为谁都不可能寸步不离的跟你一辈子。魏卓这个学生,我也让老师盯过他,平日里根本没什么越界的行为,我们就算知道他的恶劣,没有确切的证据,也没办法开除他,而且他和校长那边 江淮钏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校长一直在袒护他和万冬,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反映,他都用一句要有证据来打发我们。 魏卓家条件只比我们好一点点而已,能罩他的,就只有穆言。 我说:说不定他有什么校外的大哥,贿赂或者威胁了校长,才一直让他横行霸道,对他的行为坐视不理。 江淮钏瞥了我一眼,叹了口气,我们俩怎么都这么阴暗。 我觉得他挺接地气一人,没架子,对他说话就放肆的狠,说:说不定是老师你刚入社会太天真,还不懂这些灰暗呢。 嗯,不如你。他半开玩笑,下一步我就要考虑辞职认你做老师了。 好啊,不收你学费。我笑笑,不放心的问:老师,咱们说的这些话,你能保密吗?不管是谁,连校长他们,也不要说。 江淮钏指指自己,你看我像大嘴巴吗? 我摇摇头,很奇怪的相信了他的话,觉得他真的什么都不会说。 末了,他跟我说:梁善,如果事情是你说的那样,那么在我有能力保护你们之前,就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好自己吧,只要你占道理,不管发生什么,老师都会帮你扛。 被理解的感觉总是让人心潮涌动,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第一次与一位老师做朋友,我很庆幸,自己当初可以来到这个学校。 之后我照旧每天收发作业送到他办公室,有一次我还看到他帮外号懒蛋的数学老师批改作业,被他捂着嘴巴说不许说出去。我偷笑他,还说什么历史与数学的差别,一副历史最好的样子,被他反驳说文理一家亲,要综合发展。 那次之后,我就经常在发下来的作业本上寻找他的笔迹,最后发现,他不光是帮忙改数学,有时候英语政治也插一杠子,在上面打一个大大的勾,写上abc。 我把这当成了一种游戏,乐此不疲的玩儿着,学着那些小姑娘暗地里管他叫全能男神。 魏卓经常派刘阳在各个地方打架,把那些对他有怀疑的人都打怕了,威信又提了上来,并且一口咬定刘浩被我藏了起来,让我交出刘浩。 我装作听不到,依旧是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只是我忽然发现学校里的转学生一天天好像多了起来,让江老师也觉得奇怪。 这天我回宿舍,齐悦姨妈期肚子疼,躺在床上睡觉。 我轻手轻脚的进去,发现郑莹一直叠起来的床铺,现在铺开了,桌上又放了一面化妆镜,就在过去他总坐着打扮的地方。 我没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见郑莹和刘欣雨一块儿打了饭回来,一路上还有说有笑。郑莹看到我,挥挥手跟我打了个招呼,上来就给了我一个拥抱,笑着说:梁善我真是太崇拜你了,听说在操场,是你让人去打的魏卓,你太厉害了,我以前还以为你就是个柔弱的小姑娘呢,太佩服你了! 055 郑莹的回归 我没弄清楚这是什么个情况,看刘欣雨她也一样,耸耸肩什么都不说。 郑莹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梁善,其实,其实我也不想疏远你们的,可是魏卓说我要是和你走得太近,他就要找人对付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那样的事,魏卓那个人看起来就凶,我又不敢惹她。后来我想跟你说的,可是看到你和齐悦关系那么好,觉得羞愧,就没有开口。魏卓还挑拨大家都搬了宿舍,我不想跟她们一样,东西一直没有搬走,就想着总有一天要回来住。运动会的时候,在操场你让人打魏卓,真是太厉害了,梁善你居然跟林雪祥是一起的,真想象不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郑莹拉住了我的手,亲昵的姿态,对我说:梁善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啊? 我摇摇头,她说:你们打程微的那次,我还偷偷给你们送了早餐呢,你忘了吗? 我回忆了一下,记了起来,当时我们桌上莫名其妙的放了两杯豆浆和驴肉火烧,那时候我们还以为是程微要给我们下毒呢,没想到居然是郑莹回来过。 哈哈,你们这段时间做的事实在是太解气了,魏卓那个混蛋东西,我就知道他说你的那些坏话都是假的,看到照片的时候真的吓了我一跳呢,不过幸好弄明白了,原来是从杂志上捡的,我就说梁善你不可能拍下那样的照片。郑莹笑嘻嘻的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了下来,抱着自己的枕头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搬回来住了,反正被褥床铺都在这里,我只要人过来就好了,总是麻烦别人挤一张床,也不是个事儿。 唔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怪我。她说着说着,眼皮耷拉了下来,样子有些可怜,示弱的看着我。 我说:当然不会了,你肯回来的话,我们都很欢迎。 我看眼刘欣雨,她很给面子的点头,郑莹笑的开怀,把给我晚餐递到我面前,说食堂的师傅多给了他菜之类的琐事,好像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刚开学时的那两个短暂的好朋友。 郑莹的存在,让我们宿舍里的气氛变得奇怪了起来。 我并不是一定要怀疑她,只是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信任她,虽然关于魏卓的事情,她一句都没有问过,但我们三个在宿舍里变得有些束缚,很多话都没有办法像过去那样直说。 郑莹在某一天晚上,漫不经心的问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魏卓,因为她听说魏卓拉了一帮人,要对我们下手,说是能压得住林雪祥的人。 我摇头说暂时还没有办法,郑莹哦了声,吃着薯片说如果我们有用的到她的地方,她也可以帮忙。我表面上答应下来,但实际上并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跟自己站在同一阵营,我想了很久,最后想到了老鬼。 他们的情况,貌似有一些像。老鬼是孙万军的人,对他忠心耿耿,而人又讲究一个义气,在蒋天成救了他的时候,也给了蒋天成一个好脸。他具有两面性,但又有一方不可改变,所以成了蒋天成口中只能利用的对象。 同样的,郑莹也具有两面性,不管她的心在哪儿,说得再多,她当时也的确是跟随大家从这个宿舍里离开了,当然也不排除她是真的害怕,没有别的恶意。那就暂时把她定义为一个墙头草的话,她也不可能成为我们这些人里的核心。因为她也有一份懦弱和盲从在心里,虽然齐悦也是,我也是,但我现在有所改变,而齐悦很单纯,对我们而言又有价值,跟她交朋友很安全。郑莹不同,一个能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把人际关系掌握的那么好的人,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心眼儿。 我终于被自己说服,找到了那个可以利用的人。 这样如果郑莹是跟我们一起的,那我会及时收手保护她,如果不是,我们也有自己的退路,不影响自己的发展。 我开始跟郑莹走得很近,一块儿上下学,一块儿吃食堂,体育课也抛弃了刘欣雨跟她一组做活动。为此,刘欣雨还对我好一通数落,说的我头皮发麻。 我跟刘欣雨说她要是参加什么活动的话,记得要叫上我一起,打着怕魏卓盯上她,所以保护她的名号,混进了她的朋友圈。 全校的女生几乎都跟郑莹玩儿的很好,我靠这一点憨厚老实,和从赵羿那里学来的花言巧语,很快就跟她们玩儿在了一起,连刘欣雨都说:看不出来呀扇贝,你还挺适合做个交际名媛的。 那时的我,还不懂名媛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很久之后,有一个我所憎恨的男人,却用实际行动,把我塑造成了一个秀色优雅的名媛,让我成为了整个城市万众瞩目的焦点。 隔天我让刘欣雨出去在校外的小商店买了一些小挂饰和糖果之类的小东西,送给我我盯上的几个女孩儿,跟她们搞好关系。年轻的女孩儿还很容易被人收买,几块钱的礼物就能让人变成最好的朋友。 郑莹也很开心,每天跟着我跑来跑去。 林雪祥天天跟我抱怨,说刘浩脑残非得找魏卓报仇,找穆言报仇。我说让他拉拢拉拢刘浩,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个帮手,林雪祥一脸吃屎的表情,说:拉倒吧,就那种愣头青,你要是用他,咱们抓紧玩儿完,给我再多娅娅的照片都不行,他能把我们都害死。 我纠结了,打电话跟成哥求助,他在那头哈哈大笑,说:扇贝,你傻啊,让林雪祥管刘浩,他能服么?他坐的那个老大的位子,可就是从林雪祥手里抢过来的,位子做的不光彩不称职,当然害怕被人抢走,被人说出去贬低。那小子不可能帮林雪祥,没趁半夜偷偷捅死他不错了,你还让祥子劝他。 我一阵发窘,对啊,这么明显的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那我该怎么办?我像个米虫一样依赖着他,抱着电话低头捻着脚下的灰尘。 蒋天成想了想,说:刘浩这人吧,性子挺倔,他不甘于委身于谁,所以首先让他给做小弟这个念头就免了吧。 嗯,我知道,我之前被他欺负过,要是现在放过来让他给我做小弟,他肯定受不了落差。 你要是觉得他真的对你有用的话,我劝你什么鬼主意都别想,那小子肠子是直的,脑子一根筋,一点弯儿也不会拐。你就把你的事情和计划跟他直说,放心,就算他不同意,也不会给你泄露什么。反正对他的态度,就是越坦诚越真诚越好,最好是稍微软一点,让他觉得你是真的需要他,但也不能太过了,别让他觉得你是必须得有他才能成事,没了他地球就不转了。所以这里的度一定要把握好,不能太热情,也不能太冷淡。 就是给他一种,这个办法没他也可以,但有他会更好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蒋天成说:然后等他答应你了,先别急着给他安排什么活儿干,等他自己憋不住来来找你,你再敷敷衍衍的给他安排一个差事,这时候他为了证明自己,一定会拼上命的给你干。 我笑了下,成哥你怎么这么阴呢。 他语气无奈,还想不想学了? 我连忙答应,想,当然想了,你继续说。 蒋天成嗯一声,顿了顿,其实到这时候就差不多了,你注意在他卖力的时候,自己也加把劲儿,在进度和能力上压着他点儿,别让他越了界,那样的话你就没办法掌控他了。其实刘浩挺单纯的,就一傻逼,好好吊着,这事儿之后你要是能让他服你,以后他有很大的可能会跟着你干。 056 不受宠的小少爷 我半懂非懂,思索着应了一声,问他:成哥,你们跟范元武那儿怎么样了?他答应加入你们了吗? 蒋天成语气里有点不高兴,扇贝,我现在必须纠正你一点。 我愣了愣,什么?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错啊。 不是加入你们,是我们。扇贝,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是我女人,咱们都是一伙儿的人,懂?蒋天成的不高兴语气更加深了,带了点怨念似的,说:你他妈总把老子当外人,真让老子不舒服,小心我迟早有一天干得你跪在地上喊爸爸求饶。 我噗嗤笑出来,什么啊,我才不会喊爸爸呢,我也是有骨气的好吗,你不要总是说这种话,感觉怪怪的。 他哼一声,你现在有骨气是因为你没见过老子的宝贝儿长什么样儿,等哪天,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嘿,听到了么,他已经在向我表达对你的渴望了。 我脸上的热涨了起来,明明没有别的声音,可你要是去细听,就好像上了他的套,竖着耳朵要贴近他的宝贝儿一样,羞耻的不像话。 又脸红了?蒋天成在电话里暧昧的笑,干什么不说话,你害羞了? 我才没害羞,也没脸红,成哥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正经一点,我们在说范元武的事情呢。我虽然嘴硬,可却受不了他这么调戏,明明他根本什么都不会做啊,还一直跟我打嘴炮,弄得我浑身发热,脸烧得厉害。 好在话题还是被及时的拉了回来,蒋天成干咳几声,说:范元武啊,他还没出院呢,伤得挺重,被人打断了几根骨头,伤筋动骨一百天,怎么也得医院里多养一阵儿。我这一周也没去网吧街那边儿,在职院待着呢,周六没事儿再过去看看他吧,上回许智博说他有个媳妇儿,说不定还能多找到一个突破口。 你有信心能让他加入我们吗?我长了教训,特意加重了语气在我们上。 蒋天成淡淡的笑笑,任何事情的几率都不会是百分之百,我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预知未来,能做的就是在能力范围内尽最大的努力,剩下的,交给老天爷来评判,再好的计划也得靠几分运气不是,所以现在还说不好,不过我有信心,到时候,应该能说服他。 他真的有那么值得拉拢?我看不出这个人的价值,所以想跟蒋天成学一学,到底什么样的人,才值得打上投资去招募。 蒋天成想了会儿,说:你一下子让我跟你说,这问题还挺大,我也不好一时半会儿的组织清楚说明白。但是扇贝你可以试着开始感受一下你身边的人,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种气场,你不可能对每个人的感觉都相同,有些人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时候,心里就会觉得愿意跟他做朋友,或者这个人很可靠。但是有些人你只要一看到他,心里就会很烦闷,没有理由的厌恶。其他的包括崇敬,恐惧,依赖,全都在这个感受的范围内。就像我当初看上你,看中的是你不卑不亢的态度和淡然,你有潜力,很稳定,而在被人逼到绝路上时,又能靠自己的爆发力才断掉后路,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些都是一种原因,但让我喜欢上你的,是你眼神里的渴望,那让我彻底定论,我们都是一类人。其实这种东西说起来很悬,没有什么具象的理论,一切都靠你自己的心,而且需要一定的阅历才能看准人不走眼,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适用。 范元武这个人,怎么说呢,具象来看,他手上有茧子,位置跟他握砍刀的方式一致,所以就拿过刀砍过人,而且持续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有可能拿过枪。能自己一个人以一敌多,面对强敌还能临危不惧,被砍断手指也坚持自己的立场不妥协,有骨气,有血性,单凭这些,他就值得我们去拉拢。 蒋天成说:而且我有一种感觉,这范元武背后,一定有什么让人震撼的故事,他过去一定混过社会,但许智博却没有查到他的资料,我们说过的两种可能,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一个普通的市井小混混,鲜少会有他这样的勇气和坚韧。如果我想的没错,那我们能把他挖过来的话,绝对是赚了。 我点了点头,想起他看不到,说:那周末我可以跟你们一块儿去医院看他吗? 蒋天成干脆的答应:好啊,正好让你看看,你成哥是怎么靠一张嘴拿下他的,让你学学拿去对付刘浩。 我有些兴奋,小时候做梦总幻想自己处于一个武侠世界里,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师傅,教我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现在成哥就好像那个世外高人,就这么一点点的引导着我向前,让我学会更多的手段和方法。 跟成哥的一通电话打完,我半宿都没有睡着。这里面的弯弯绕子这么多,每一个细节都好像我们都明白,可要想的那么细致,不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点,却没有那么容易。假如说成哥不了解刘浩这个人,那么他现在也没有办法跟我说这些话出主意,虽然不是具体的计划,却给了我一个完整的思路,把框架摆在了那里,剩下的我只需要像一个方法把它们填充起来就够了。 我开始想,当时蒋天成说让我抗十一中才能帮他,是不是认真的。也许他真的需要这个学校的力量,不然他一个职院的学生,又怎么会费心思摸清刘浩的性格的为人。 我只是到现在就有些累了,不知道成哥是用了多久才能做到这么细致的去琢磨一个人,到底为的是什么呢,林雪祥为什么说他是个无底洞,他最后的敌人,又到底是谁。 周末我跟刘欣雨一起去逛了逛商场,用那张卡给大家都买了一些东西,还有给伤员的营养品,一个小盒子的补品都要几百,我拿着那张卡刷的时候,简直心都在滴血,虽然那不是我的钱。 给成哥挑礼物的时候我犯了愁,不知道太喜欢什么,刘欣雨也是一头雾水。 不可能送领带,我们还没有到要穿西装的时候,而且送皮带也感觉怪怪的,成哥又不擦香水,送衣服的话,又拿不准款式,而且他也不爱吃甜,手工巧克力也不行,上一次他的表情我可还记忆犹新。 最后我给他选定了一个皮夹,仿牛皮的,买完卡也差不多用完,五千块钱,就在短短上的一上午被挥霍干净。 我看着手里的东西,发呆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声音说:看来你离开之后,攀上蒋天成这个不受宠的小少爷,现在过得还不错,都有钱到这里来消费了。 听到这个声音,我浑身的肌肉都好像被打了一针塑化剂,全都变得僵硬了,冷汗和电流值在身体里乱窜。我不敢转头看那张脸,从玻璃橱柜的反光里,还是看到了嘴角含笑的穆言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我和刘欣雨都握紧手里的东西,一瞬间提起了精神,防备的看着他,随时都做好了要逃跑的准备,因为,我们或许在这个地方,真的逃不出他的手心。 穆言抱着手臂站在我面前不远处,淡淡轻笑的样子看起来像个绅士,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看起来纯良无比,丝毫不知道自己主人做的勾当一样。 他朝我看一眼,又看看我身旁的刘欣雨,朝另一个方向偏了偏头,说:找个地方坐坐,我们好好聊聊怎么样? 057 我的亲生父母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我拉着刘欣雨要走,听到穆言在后面笑了,淡淡地说:走当然可以,不过既然你要当缩头乌龟的话,那某位小少爷可就要倒霉了。 穆言说完就走,我咬了咬牙,让刘欣雨拿着东西在这里等我,在她阻拦之前跟了上去。 穆言也没故意把我往没人的地方带,反而是大大方方的在某一处休息区坐了下来。我坐的离他远远的,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是嫌弃我是六指吗,怎么现在又不怕砸了你们穆安馆的招牌了?一次次让魏卓找我的麻烦有意思吗? 穆言笑着,小妹妹,说话要讲证据,我让谁找你麻烦,大路开着,没人拦你,你大可以去告我,警察总不会有所偏倚。 不会的话,万冬现在就不会这么大摇大摆的出来了,因为他,学校里都炸开了锅了,这个主使者,竟然还在这里笑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不过有件事情我倒是挺感兴趣。他笑眯眯的往我手上瞥一眼,你现在,好像不是六指了啊。 我立马自欺欺人的把手藏在身后,那又怎么样,我手上留了那么大一个疤,怕是更会吓到你们的客人吧,到时候更会让你们穆安馆蒙羞。穆老板您家大业大,根本就不在意多我一个少我一个的小姐吧,您又何必这么揪着我不放,有这时间,您在外面贴张招聘启事,肯定会找我更多比我好的多得多的女孩儿,我又蠢又丑,只会脏了您的店。 穆言还是在笑,样子挺儒雅,轻声道:你大可不必急着贬低自己,我若是看中谁,她必然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今天,绝对不会碰你一根手指头,因为我对现在的你,还没有兴趣。 他微微附身,见过野兽捕食猎物吗? 你如果没事,那我就走了。 野兽在发现猎物之后,会一直潜伏在他身边,压低躯体,死死的盯着它,一直等到它落单,身边的同伴都拉开距离,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一口咬断它的喉咙。 穆言!我蹭的站起来,攥着拳头愤愤的看着他,难道他要把我们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逼走,让我独身无援的落进他的手心?我一直到现在才交到那几个交心的朋友,他凭什么那么做! 梁善,你不用怕,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是安全的。 他勾起嘴角,有蒋天成护着你,你怕什么呢? 说起蒋天成我又不了解他家到底有多大的势力,是做什么的,怎么可能不怕,而且就算他家真的很厉害,我也不可能一直心安理得的接受帮助。 你还不知道他的家庭吧,你们在交往,他都没有跟你说起过?穆言看透了我一样,一句话就戳破了我的心思,接下来又故意想激我发火一样,补了一句:看来他还是忘不了吴绮,她的初恋。梁善,连他的家资都不知道,看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 我忍无可忍,却还要接着忍,攥着拳头对他说:吴绮的事情成哥都告诉我了,她曾经喜欢过一个人又怎么样,谁还没有过几段情史,只要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就够了,我根本就不在乎他过去爱过谁。成哥的家庭怎么样,那都是他父辈长辈的事情,我是跟成哥谈恋爱,又不是跟他的家资谈联系,这种事情,我现在也不想知道,等以后到了必要的时候,成哥会告诉我的,穆老板你说这种话来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真的很没品。 穆言挑了挑眉,不顾我的话,自顾自地说:父亲姓何,有名的地产商,手下情人无数,官商连手,敛财数亿。有一个哥哥,母亲是当年祁宁市夜场的头牌花旦。 我浑身僵硬,直愣愣的站在那里,穆言笑着缓缓起身,面对着我说:这些,你真的不想知道? 蒋天成身上有太多的疑问我不知道,如果穆言说的是真的,他姓蒋,为什么他的父亲姓何,而且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他还有一个哥哥。更让我吃惊的,是他的母亲,竟然真的做过那种事情。 想知道的话,跟我走,我会把事情一点一点,全都告诉你。穆言的脸色满是阴险,让我恨不得立刻就把拳头砸上去。 我咬咬牙,说:不必麻烦穆老板了,这是男朋友的事,我想知道的话,自然会去问他。 他可不一定会告诉你。穆言说:谁会在喜欢的人面前提起不光彩的父母?梁善,你想想清楚,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不跟我走,下一次,就算你跪在我面前求我,我也不会再对你说半个字。 穆老板费心了,我绝对不会去找你。 话不要说绝,你别忘了你还欠我钱,这么对自己的债主,可不明智。他又搬出这件事来抓着我。 我当时想,我要是有花不完的钱就好了,一定要现金,摆在身边高高的一堵墙,我一定抓起来痛快的朝他砸过去,砸死他! 一万是吗?穆老板,你们拐卖人口,好像我没有去报警已经不错了,你也没有证据证明我欠你钱吧。 我说出这话之后,穆言还是淡定得让人心里发虚,撩起眼皮来看我一眼,说:我看你是弄错了,你的身价,可不只是一万。 我看着他,他也回视着我,气场压人的说:因为你,我免了你叔叔欠下的赌资,不多,一百四十万而已。而且你家那间房子好像不太牢固,几天前一场雨冲塌了房梁,你父亲和爷爷都进了医院,不用担心,他们现在没事。不过,返修房子和住院手术医药费都是我垫付的。对此你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回去问问他们,就是小心他们会立刻把你绑了给我送来,毕竟,你们村子的人,现在对我可是归顺的很。 一百四十万这个数字差地吓倒了我,接下来穆言的一句话,让我更加绝望。 他说:这些钱每一分都是走的正规生意欠条,所以你不必想着赖账,因为我不怕跟你对簿公堂,有理的,是我不是你。你也可以躲起来,或者继续跟我作对,只是这样不听话的孩子,总归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靠近我身边,笑笑说:我现在心情好,所以愿意放你一马,陪你玩玩这场游戏,但你千万别惹我,不然我真的生气,你们每一个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玩儿可以,我赢得起,也输得起,可要是动真的,我睚眦必报。记得永远都别让我找不到你,不然的话,梁善,我说过杀你家人,就一个都不会留,包括你的亲生父母。 你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猛地抓住了他,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胸口喘不过气来。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 我的父母,他们长什么样子,当年到底为什么要抛弃我,这么多年,他们找过我吗? 我脸色苍白,紧紧地抓着穆言的手腕。 他眼底冷漠,只有嘴角还是不变的笑容,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甩开我的手直直的从我面前离开。 我双腿一软,蹲在了地上,心里沉沉的深海,浪花四起,一刻都不能安定。 他说的会是真的吗?我的父母我的父母 我眼眶泛起潮湿,刘欣雨拿着东西走到我面前,看一眼穆言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说:走吧,我们去找成哥。 我点点头,我们见过穆言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刘欣雨嗯了声,拉我一把,安慰的对我笑了。 058 能做龙,谁愿意缩头 我发短信跟蒋天成直接约好了在医院见面,他把病房号告诉了我,我跟刘欣雨过去的时候,门虚掩着,听到蒋天成在说:老哥,我知道你不服,我也不服,可有什么办法?我们没人有能耐啊,可不就得委身在人手底下憋屈着。你看就我这样的毛头小子,打也打不过,拼也拼不过,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老表在那开网吧,生意也就那么回事儿,我们哪儿拿得出那么多钱,可不就得硬着头皮跟人打,那好好的店,不能让人都给砸了吧,都是外地来做生意的,谁不想安安生生的,有别的法子,谁愿意跟人闹?大家都是图赚两个钱而已。 你看我现在虽然跟了孙万军,但我没帮他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儿,就老哥你这儿,我是头一回,当时的情形你知道,我要是不动手,老鬼和邱瑞能放过我?他们那是拿你给我下套试我呢,我又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我听着蒋天成跟他卖惨的样子,有一点好笑,站在门口跟刘欣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打断他们,悄悄的听着。 范元武这会儿恢复了,声音中气十足,冷笑了下,说:你小子少在这里给他们当说客,老子不给任何人当狗,你说破大天也没用,有本事就让他们弄死我,弱肉强食,老子干不过他们,丢了这条性命也不会给人伏低做小,我他妈认! 蒋天成摇头,哎,老哥,这些日子兄弟对你怎么样?你这手指头,是不是兄弟帮你捡回来的?我到这来真跟孙万军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谁都不知道,我这是冒着险来看看你,你要这么想,那可就没意思了。 打感情牌,你以为我会吃你这一套? 行,我什么都不说了,成吧。蒋天成语气听起来有了脾气,站起来踢了一脚凳子,你有骨气,你有能耐,就你他妈牛逼!你当老子愿意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 蒋天成火了,怒视着范元武说:以为老子没尊严是吧?我就不想跟他们翻脸?自己单干称王称霸?反正我看你也没那意思,我也不怕你去给我告状,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搭人搭钱这么帮你,就是看你是条汉子,打算拉拢你过来帮忙,咱们一块儿翻了他们,占了这酒吧街,往后咱们的生意愿意怎么做怎么做,还不受其它人的租金,也干回好事儿当回英雄,不比这么憋屈着强? 范元武哈哈大笑,老子当年在道上混的时候,你他妈还在你妈怀里吃奶呢,想当英雄,小心被人整成狗熊!小子,这条路上的水深着呢,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想上位,指不定哪一秒人就先上西天! 你他妈就吹,都被人给揍成这个熊样了,装什么老子。蒋天成长腿一迈,又大剌剌的坐下来,不忿的样子。 病房里安静了几秒,我正拿不准他们是真在闹,还是蒋天成在演戏,犹豫着没有动。 过一会儿,蒋天成抽了支烟,吐出一口来惆怅般的说:其实我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孙万军手下又不只是这条街而已,赚钱的大头也不在这儿。我们俩比,就好像蚂蚁拌大象,只要他想,随时都能让我死得连渣都不剩。 看来你还不傻,那些话也就是说说,这层层链条上面站着的是谁,就你这种小人物,把眼珠子抠出来都看不清。想取代一个人,有时候啊,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轻松,真成功了,你扳倒的,可能就是一整条关系线。范元武张张手,烟给我来一根。 蒋天成连火机一块儿扔给他,看着一边,说:不管怎么样,这事儿,我一定得做。 怎么?范元武点上烟舒服的抽了一口,高大的身体靠在那张小床上,看起来只是坐着就已经快要够到床尾的边儿了似的,不知道是怎么睡的。 我有兄弟,有女朋友。蒋天成说:我爸妈不是个东西,我不可能回那个家,所以我要在外面混,肩上就有一帮人的责任扛着,特别是我女朋友,她是个好女孩儿,只是摊上了一些操蛋的事儿。我就这么跟你说,想动她的那个男人,比孙万军势力还大,可她既然跟了老子,老子这辈子再怎么着,也不能对不起她,不能看着她被人抓走欺负吧?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必须得出头,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窝囊,才能保护她,给她一个依靠,给她一个家。 他的话尽数被我收入耳底,刘欣雨碰碰我,我低下头,笑出了眼泪。 我这一生何德何能,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堵上全部来用心待我,我又还有什么所求,有什么好不满足呢。 范元武沉默了,蒋天成说:老哥,你也有家人,你真当老鬼那些人不会对他们下手?你要防,防得住么?你就不怕?你就没有想守护的人? 范元武神情有所动容,蒋天成抽一口烟,说:反正话我就只能说到这儿了,怎么选择是你自己的事儿。我知道你年纪大了,有自己的顾虑,也想过安定的生活,但是我也跟你说句明白话,你别看我年纪不如你,但经历的事儿,也不比你少。有些东西我比谁都明白,这世界不是说你退缩了,你妥协了,它就会放过你。你丢了青春,可别丢了血性,抽了骨气。像你这么硬扛,有什么用?等你回去,他们还是会拿你开刀杀鸡儆猴。就算你搬到别的街上去,也不一定就能保证不会再有另一批人,重复一次现在发生过的事。而且老哥你掏心窝子的说一句,你甘心吗? 范元武手里的烟也忘了抽,那只没受伤的手,微微颤抖着。 蒋天成接着说:我知道你混过,长了眼的人都看得出来,你不差,老哥,真的,兄弟这真是把心肺都挖出来放在你面前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做兄弟,以后有钱咱们一起赚,有难一起担,有福一起享,靠自己的双手去闯出一片天来,那种日子,你就不怀念?凤凰不会落在鸡群里,能做龙,谁愿意缩头?我真心实意对你抛出这张邀请函,愿不愿意,老哥,你给句痛快话。 范元武手里的烟掉在被子上,烧出了一个窟窿。他回过神来,连忙把烟头拍掉,眼睛有些失神,看见蒋天成还在等他的答复,长叹了一口气,说:老弟,那些刀山火海的事儿,哥哥都闯过来了,我付出了多少代价才从那条道上脱身,现在好不容易开个店,我没那么贪心,没想过要发达,就想跟家人好好过日子。以前他们埋怨我,我没好好陪过他们,亏欠他们的,哥哥得还,我有妻儿老小,过去能保全他们,保全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要把我往那条道上拉,我就怕我没有那么多的幸运,到最后还能全身而退。 不,我从来没想过要退。蒋天成打断他,目光坚毅,说:我们既然要坐,就要往最大了做,我们的结局不一定是要脱身,只要站在所有人的顶端,那就够了吧,到时候,什么自由没有?老哥,你想要的那种生活,是要靠自己去赢来的,可不是像这样畏首畏尾的躲来的。你的孩子,也不希望他的父亲是个懦夫吧,你就不想给他们一份更好的生活?在生命到达尽头之前,痛痛快快的赌一把,怎么样? 公告 最近事情很多,身体原因,上一章我也说过。 文只能写到这里了,应该不会再有后续,很感谢看到这里的人,也跟你们说声抱歉。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