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忆三国》 第一章 白龙将临 花香氤氲,伴着缕缕炊烟,弥散在五月的天气。 “大哥。”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叫到。 其实,那大哥也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套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布短衫,却异常的干净,衬得他笔挺的身躯更显消瘦。缓缓走到两兄弟面前,他的眉皱得更加紧促,倒是凭空生出一丝沉稳成熟之气。 只一声呼唤,便相对无言。沉默,是无奈,还是悲痛? “娘亲她…”终究是受不住这压抑了吧,那最小的孩子几经张口,却也只是挤出了三个字,便再说不出什么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半年多来的变故,足以使五岁的他早早长大。 “怕是要生了。”大哥一字一顿,故作冷静。但是,额角跳动的青筋,沉重的呼吸,上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到底出卖了他。他恨,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想要撕天碎地。 他忘不了,忘不了慈爱的父亲兴致勃勃离家时的背影。他用有力的双臂抱起自己,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好像要飞起来一样。爹说,“风儿,你是老大,爹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你娘和两个弟弟。爹这次是去做大生意,等你娘生下小弟弟,爹就该回来了,到时候,你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们兄弟也都有新衣服穿了。”他忘不了,忘不了再见时,高大的父亲就那样直直的躺在血泊里,一双眼睛瞪得好大好大,身体僵硬冰冷,任自己怎么推,怎么喊,都不应声。娘说,爹死了。然后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紧紧的抱着自己和两个弟弟,泣不成声。他不懂什么是死,只知道,娘还要辛苦,他和弟弟也没有新衣服穿,同时,他们,再也没有爹了。 然而,福无双至,祸从不单行。伤心过度的娘亲终于一病不起。三个娃娃,不得已,花光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贩卖了所有值钱的玩意,终于凑够了药费,将娘亲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然而生活还要继续,他和二弟整日想方设法的赚钱,只留小电儿照顾榻上的娘亲。两个小娃儿,一点微薄的收入,糊口已是勉强,如今,娘亲即将生产,他们,真的连稳婆都请不起。娘亲生这一胎,本身年纪就已不小,又遭大变,情绪不稳,怕是…想到这,小小的男子汉眼中已噙满了泪水。 更新最i''快q上☆y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情深处。 一双拳紧紧握住,指甲刺入肉中,殷红的血流出而不自知。他心中,只剩一个执念,屠尽天下草匪,为父报仇,为全家雪恨。 第二章 风电雷云 “大哥,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看着娘亲…”赵雷担忧,欲言又止。 “电儿去村东头,请老赵婶儿帮忙吧。她平日里最是热心,对咱们一家也多有照顾,何况叔还是咱爹的本家兄弟,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赵风说得有些迟疑。 最小的那孩子却翻了翻白眼,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大哥,我看不成,老赵婶儿对咱是好的没话说,咱也得承认,她绣花是个好手,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个能和她比肩的,但咱娘可不是料子。” “所谓久病成医,老赵婶儿生了八个娃,接生这事儿耳濡目染的,怕也差不离了,再说娘也也不是头一次没经验,应该没啥事吧?”赵风反驳道,但明显的,说话时底气不那么足了。 “大哥,出了事儿就大事,我们也知道,咱俩现在请不起稳婆,但总的想办法,哪怕找大伙借点,等过了这茬,咱哥俩再想法挣些还上。要是娘跟小四儿真有个好歹,要怕是要后悔一辈子的。”赵雷神色严肃,焦急的劝着,却不忘措辞。赵家是书香世家,规矩自比寻常村民加多些,赵爹亡故前对他这个不上不下的次子也要求颇严,所以在他小小的思想里,长幼尊卑还是根深蒂固的。 “哎。”赵风长叹一口气,不知为了什么。其实,弟弟们懂的,他又何尝不知道?只是知道和做到,到底是存在着差异的。父亲走后,他一直努力着,就是想证明给所有人看,他赵家的长子不是孬种,而是有着铮铮铁骨的汉子,能够支撑起他们的家。是以他执着,从不肯开口借钱。 “怎么,小风儿,拿你崔婶儿当外人不是?就你们孤儿寡母的,接个遗腹子该收你这娃儿的钱,这是叫咱全真定的人戳我的脊梁骨啊。婶儿知道,你这娃儿要强好面儿,但跟婶儿有啥抹不开脸儿的?你们哥仨,那个不是婶儿给接出来的?套近乎的话,也算得上你们半个娘了。咱没别的本事,就会接个娃,要这点事都不帮衬你们,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赵家三兄弟正说话间,一道爽朗又略显尖锐的女声闯了进来,忽高忽底的语调昭示着主人的热情,隐隐约约还流露出一丝对赵风的不满与关心。 走上前来,崔婶儿便一股脑儿的指责起来,“你这娃儿,懂事时跟个大人似的,不晓事时也忒惹人生气。且不说你娘的年纪,但是你爹的事便惹得她情绪不稳,这般情形下临盆,本就不是好耍子的,搞不好一尸两命都不算稀奇,哪容得你这般胡闹!” 最w1新q章节-上#! 一席话,却是惊得赵风冷汗直流,连忙躬身认错,不住道谢,念叨着“几乎铸成大错”“幸得婶子提点”“来日必将相报”云云。见他终于想通,崔婶儿便不再理会他,直往里屋去了。赵雷赵电两个也纷纷道谢,许是头一次见大哥这般姿态,想要大笑,又觉氛围不对,忍得煞是辛苦。一时间,兄弟三人,各自尽显窘态。 正别扭间,忽听半空惊雷,晴天霹雳,不多时,乌云卷天,飞时走沙,只见一条八丈白龙,腾云驾雾而来,速度飞快,有如乘奔御风,眨眼间,已到面前。还不待三兄弟惊恐,便一头扎入产房,消失不见。 第三章 生死别离 到底小孩子胆小,见徒生此异象,赵电变了脸色,嘴唇也失去了原有的红润,微微颤抖着。两排皓齿打战,声声脆响融入震耳雷鸣;赵雷也惊得慌了神,但好歹是哥哥,搂着瑟瑟发抖的弟弟,却是一步也不敢靠近。就连赵风,也紧紧咬住下唇,握紧的手心已蒙上一层细汗。 ij更\b新!4最快)*上¤√ “这…这…”短暂的惊恐错愕,赵风已清醒过来,却不理会面前的两个弟弟,拔腿就向母亲的产房奔去。看那禁闭的房门,感到里面安静得可闻落针,他不由得又慌了心神,再顾不得什么礼仪,只一脚,便踢断了门闩,夺门而入。 然而… 瘦骨如柴的娘亲一脸永亘不变的慈祥,母性的光辉笼罩在那小小的婴儿身上,轻轻摇曳中,娃娃舒适地倚在娘亲的怀里,睡得格外香甜,哪里还见得张牙舞爪的白龙? 见他闯了进来,母亲微微促了眉,埋怨道:“风儿,你是赵家长子,如今你爹去了,更是长兄为父,给弟弟们做榜样的,怎么还毛毛躁躁的?若是惊了么儿,该如何是好?”岁月的蹉跎似乎只给她的墨发留下了痕迹,年逾半百的她嗓音还一如年轻时甜美亮丽,哪怕是在说教,仍给人以如沐春风般的享受。 “对不起,娘亲,是风儿鲁莽了,请娘亲原谅。”抿了抿嘴,赵风躬身道歉。顿了顿,似乎在平复不安的心情,问道:“娘亲,您方才可有看到…嗯…什么奇怪的东西?”说完,试探的眼光落在母亲依旧貌美的脸庞。 看着自家儿子可爱的模样,赵氏不由得轻笑出声,“哪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净是胡思乱想!若定然要说看到什么奇怪的,自是你这长不大的小鬼。”说罢,又是满眼的疼爱。 总算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安,赵风勉强的笑了笑,几步上前道:“待风儿瞧瞧小四儿。”然而,待看到那婴孩的一瞬间,饶是此刻故作沉稳,他也不由得惊呆了。 人都说,刚出世的孩子难看。他自是不晓得自己出生时的模样,却也清楚自不会太俊。但二弟三弟出生时他都不曾错过,均是目睹了的。那样子,纵使说不上难看,却也皱皱巴巴的,实在谈不上喜人,哪里及得上眼前这娃娃分毫? 只见他粉嫩嫩的脸蛋中挤出一指甲大的滴血薄唇,不算稠密却油光黑亮的剑眉懒洋洋的趴在眼眶上,安静而俏皮,小人儿虽已熟睡,长而弯的睫毛却依旧扑扇扑扇的,肉嘟嘟的小手握成拳头,似是掌心藏了糖,稍稍松开便会叫人抢了去似的,好一个天赐的仙童! 第四章 生死别离(下) 赵氏看着赵风的模样,不由得怜惜一叹—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孩子呢?偏偏…冥冥天数难料,夫君命夙早绝,撒手人寰,一朝成仙,却是苦了这个长子。 赵氏的叹息引起了母子二人短暂的沉寂。有些话,心里明白,却不必说出口,也说不清楚。唯有缄默,才能体会到彼此所想。但思绪越是清晰,便越说不出来。“你爹他…走的突然,还没来得及给么儿留下个名字,你思量思量,给他取个吧。咱这孤儿寡母的,总希望这遗腹子将来能有出息,为娘也多个盼头。”不算细腻的手轻划过婴儿的脸颊,她说道,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温柔的看着熟睡的稚嫩,却似乎透过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某位熟悉而难舍的故人。 赵风的笑有些牵强,没有一口应承,也没立即回绝,敷衍道:“娘亲,给小弟起名可是件大事,不能随便了了。雷儿电儿也是做哥哥的,自然也有权利给小弟物色个好名号。且待风儿与他们商量一番,再做决定,如何?” 默默颔首,她有些虚弱,倚靠在榻上,颇显无力的向他摆了摆手,道:“便由着你们兄弟决定吧。照顾好么儿,也照料好你们自己。为娘累了,怕是要睡一觉。” 那时平淡,谁曾料到,这颇具遗言意味的短语,竟成了母子今生最后的交谈;谁能预估,她轻松至极的睡上一觉,竟成了永恒。 赵风自然不能。所以他小心地抱着那精致的小孩,仿佛护着个珍惜易碎的娃娃,缓缓退了出去。 土瓦院里,垂柳树下,赵雷与赵电面面厮觑,惊恐之色未减,幼稚的脸上写满了错愕。赵风缓步踱到他们面前,一手稳稳地托住襁褓,另一手掖了掖布角,叫他们兄弟两个能清楚的看到小人儿的面孔。“瞧瞧吧,咱们的小宝贝,是个带把的。咱们给想个名字吧,总不能寒酸了他。” 赵电点了点头,宝石般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咧嘴一笑,道:“大哥,小弟既然是我们的宝贝,不若就叫他赵宝好了。”说完,笑嘻嘻的看着自家大哥,仿佛在耐心的等待夸奖。 赏了他一记大大的白眼,赵风突然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不禁抚额,赵电,你小子还敢再靠谱点吗? 见大哥再不理会自己,小家伙自知讨了个没趣,心中不悦,便瘪了嘴,暗了眼光,不知自己一人絮絮叨叨些什么,惹得赵风不禁腹诽,这小子把嘴撅那么长,是打算挂油瓶耶? }☆永2久bj免@费~看小75说 赵雷看在眼里,心中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故作认真的说到:“大哥,小弟出生时伴有天地异象,乃有白龙腾云驾雾而来,将来必定贵不可言,不如取名龙。自有生而为龙之意。” 赵风微微颔首,道:“却是好意。但是龙字太过嚣张,若小弟一生待在这穷乡僻壤还好,可一旦他出人头地,这龙字为名只会给他无端招惹事非。既然是白龙腾云驾雾而来,何不取名为云,却补一字子龙,也能使异变莫要忘了本,倒也是吉瑞。” 赵雷眼前闪出光芒,连连称赞:“大哥大才,想必小弟会喜欢。” “你们三个娃,今儿也忒不晓事,不去照顾你娘亲,却在这里闲聊什么?”爽朗的声音,不必说,自是稳婆崔,手里拿着一瓦罐,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 见她误会,赵风赶忙辩解道,“崔婶儿,您误会了。娘亲困了要睡觉,风儿怕打扰到她,才出来的。” “啪”一声脆响,瓦罐是摔碎在地上,崔婶儿却恍若未见,眨眼的功夫,已是到了房门口。赵风自是察觉到崔婶的怪异连忙跟上。 刚进的门,就见崔婶的手指从赵氏鼻前拿下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终化作了一声叹息。 赵风张口,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想要落泪,却发现眼中已干涸,只如被一下抽去了灵魂般,瘫软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