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主母洗白日常》 第1章 穿成恶毒主母 “毒妇,你给我等着!” 顾婉宁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红木雕花床顶,手里捏着一封信。 她不明白自己积德行善多年,为什么刷个美男视频,刷着刷着就穿越了。 ——穿越成了大奸臣之女,还被赐婚给了年纪轻轻就成了亲爹死对头的徐渭北。 坏消息是,徐渭北为了表示反对,新婚当日,就往府里抬了四房小妾。 好消息是,徐渭北当日就领兵去了西北,四房小妾落到了顾婉宁手里,任由她捏圆搓扁。 更坏的消息是,现在三年过去,徐渭北要回来了。 更更坏的消息是,听说四房小妾被顾婉宁害得很惨,徐渭北写信怒斥她毒妇,说回来就找她算账。 不怪顾婉宁刚接受身份,就看到信的时候直接被吓晕过去。 徐渭北是谁? 是立马横刀的大长公主唯一的嫡孙,从小混世魔王,长大屡立军功,暴戾恣睢,连皇帝亲儿子秦王都打过的颍川侯! 这样的徐渭北,回来不剥了她的皮才怪! 现在距离敌方抵达战场,不,抵达后院,还有一日。 顾·背锅侠·社畜·婉宁,就在这时候穿越过来了。 不—— 顾婉宁在心里吼得撕心裂肺。 如果手机刷美男有罪,她是罪大恶极,可是就不能给她个痛快吗? 怎么办?在线等,真的很急。 “夫人,夫人,您好点了吗?”贴身丫鬟二丫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眼圈含泪,忧心忡忡地问道。 ——这是从前在庄子里长大时候的小伙伴,认亲被自己一起带回顾家的二丫。 这是原主的印象和记忆。 “好,好点了。”顾婉宁道,不敢露出穿越的端倪。 “虽然侯爷要回来了,但是您也不至于吓病了啊。”二丫把药放在床头,“晾一会儿奴婢喂您。您和侯爷是皇上赐婚,他是侯爷,可是老爷是首辅,内阁大学士,咱们也没高攀侯府。” 这是高攀的事情吗? 这不是他说我虐待他小妾,要回来找我算账吗? “夫人,您今日怎么了?您从前不是这样的啊。”二丫一脸清澈的愚蠢,“您不是说,您是主母,给几个小妾立规矩,是您分内之事吗?再说,您也没有饿着她们,怎么对她们不好了?干点活怎么了?不干活那叫活着吗?” 也没不给饭吃,白面馒头管饱,鸡鸭鱼肉常有…… 对二丫来说,那就是神仙日子了。 顾婉宁回忆了一下前身的举动,不认为二丫这般轻描淡写就能糊弄过去。 首先,她给府里四个小妾制定了苛刻的规矩。 晨昏定省就算了,每日还得背“妾室守则”,譬如同主母顶嘴,罚跪;对主母不敬,罚跪;衣衫不整,罚跪;偷懒,罚跪…… 总之,四个小妾膝盖估计都跪出了老茧。 其次,她自己虽然年轻貌美,却不希望四个小妾分宠,所以想了一条“毒计”出来。 ——她规定小妾每日寅时二刻就要起床,跟着二丫一起去劳作。 劳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喂鸡喂鸭喂大鹅,如果不是侯府管家痛哭流涕反对,估计猪也养上了;还要播种插秧除草捉虫收获…… 总之,就是不让她们闲着。 反正侯府偌大的园子,种些没用的花草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穿的。 偌大的湖,用来灌溉,都不用和其他家抢水源去,不种地简直要拍大腿。 最重要的原因是,一个个风吹日晒,衰老得极快。 正说话间,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随后小丫鬟便在廊下回禀:“夫人,侯爷回来了!” 顾婉宁闻言如遭雷劈! 卧槽!这人就像天气预报一样不靠谱,说好明日来,怎么还提前了? “快,二丫,那四个呢!都给我喊来!” 她不能让徐渭北先单独见那四个。 如果当着自己的面,四个小妾应该背负着对前身的惧怕,不敢告状。 苟且一时算一时。 “在搭黄瓜架子呢!”二丫道。 “那好,我们也去。”顾婉宁当机立断。 她要证明自己“身先士卒”,也在干活,而且也避免直接对上徐渭北,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考虑。 四个小妾见到主母来,远远的就跪下,低垂着头,可见“家规”森严,妾室守则厉害。 “你们,抬起头来。” 接受她目光的威慑! 然而四个小妾一抬头,顾婉宁差点没崩住。 四个小妾一个比一个黑,明明都是十八岁上下,花一般的年纪,现在却生生被摧残得——炭化了。 徐渭北回来对着这四块黑炭,不知道心中作何感想…… 大姨娘李氏低声试探道:“夫人是要吩咐奴婢种什么吗?” 顾婉宁心说,徐渭北回来,给你们种儿子要不要啊? 吐槽归吐槽,气势还得拿捏住。 “侯爷说,有人跟他告状,说我欺负你们,嗯?我听说,你最近给侯爷带东西去了?” “回夫人,是,奴婢是,不,不是……”大姨娘顿时瑟瑟发抖,语无伦次地道,“奴婢只给侯爷送了一件新衣,没有送信。奴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害您之心。” “是吗?”顾婉宁拉长了声音。 周围再次陷入了沉默,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让人倍感压抑。 李氏的爹,是个六品芝麻官,在京城里排不上。 平时她沉默寡言,闲暇时间还会做针线,做得一手好绣活,所以前身对她还不错。 她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吧。 另外三人…… “你想知道谁告状,可以直接来问我。”园子入口传来一个男人冷厉的声音,打断了顾婉宁的思索。 顾婉宁抬头,就见到门口站着个男人,二十出头模样,剑眉星眸,眼窝很深,鼻梁高挺,身姿挺拔,身披银甲,手中持剑,气势凛然。 不是种马徐渭北,又是哪个! 徐渭北看着顾婉宁,目光锐利凛冽,藏着锋刃一般的凌厉,“青天白日,你如此肆无忌惮!” “侯爷,有话好好说,小心风大闪了舌头。”顾婉宁看见他,战斗力指数级上升,开口时候皮笑肉不笑。 虽然她心里怂得一批,但是她不允许自己输。 是,前身有错,不该磋磨这些同样可怜的女子。 但是问题是,他徐渭北凭什么大吼大叫? 成亲当日抬四房小妾,他算什么好东西! 当真要针尖对麦芒地闹起来,她就告他个宠妾灭妻! 想到这里,顾婉宁冷笑:“我给妾室训话,侯爷有话说?” 虽然她不想惹事,但是事到临头,那就战呗。 你是颍川侯,有个大长公主祖母,可是我爹内阁首辅,我大哥在翰林院,二哥尚主,三哥金吾卫,姐夫是王爷,我怕你? 对上小妾多少心虚,但是对上种马,顾婉宁遇强则强,战斗的血槽瞬间拉满。 “妒、口多言,你犯了七出之罪,我要休了你。”徐渭北厉声道。 第2章 我要和离 顾婉宁也不想和这种马捆绑在一起。 但是被休说明她德行有亏,以后阿猫阿狗都要对她指指点点。 那万万不行。 就算要离开,那也得是和离! “侯爷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善妒?”顾婉宁强撑着道,其实内心慌得一批。 徐渭北都要气笑了,大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四块“黑炭”,“她们不是证据?” “她们算什么证据?” 顾婉宁反驳完后,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大姨娘李锦绣,小官之女,沉默寡言,是个安分的。 二姨娘金容容,出身商户,脑子最灵活,却又滑不溜手,不会做出头鸟。 三姨娘温花楹……也是三脚踹不出一个屁,出身太医之家,是个医女,为大长公主喜欢,所以赏赐给了徐渭北。 这是个有靠山的,也不像惹事的。 四姨娘周芽芽,年纪最小,被纳入府里的时候才十三,今年也才十六。 这是个傻白甜,山上下来的,说是江湖世家的女孩子,身上有功夫,脾气也火爆。 这个最危险。 果然,四姨娘看见徐渭北就像看到了救星,噼里啪啦把顾婉宁的“罪行”一一说了。 “动辄责罚就算了,还克扣我们的月银……”四姨娘越说越气,目光喷火,几乎要和顾婉宁同归于尽的模样。 “你年纪小,有些事情不懂。”顾婉宁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像孩子挨了打,哪里能体谅父母的苦心?傻瓜,我对你要求严格,那是害你吗?那是爱你。” “你,你……”四姨娘气得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来。 顾婉宁笑颜如花,“你是从小习武的,更应该明白,强健体魄的重要性。而且偌大的侯府,花销那么大,也是捉襟见肘,所以我让你们自己垦荒种地,既能强健身体,日后给侯爷开枝散叶,还能自给自足,减少开支……”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动了。 她又有什么错呢? “侯爷说我嫉妒,真是令人心寒,我明明是爱之则为之计久长。侯爷说我多言,那可以问问,我日常有没有和她们多说话?” 晨昏定省都不用,因为懒得见她们。 更别提说话了。 徐渭北的那些指控,都站不住脚。 四姨娘被气得浑身发抖,想拉着另外三个姨娘一起控诉,却发现她们的头都快低到胸前,哪里有要帮她的意思? 好好好,她为众人出头,甚至不想活了,她们却这样对她! “巧言令色!”徐渭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属下高览之前查过顾婉宁的底细,说她小肚鸡肠,心胸狭隘,又蠢又坏。 却没说,她巧舌如簧,舌灿莲花。 徐渭北更讨厌她了。 “多谢侯爷夸奖。”顾婉宁抬手把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慵懒自得,“侯爷刚回来,不如好好歇歇。我今日身体不适,而且我在侯爷面前也不讨喜,就不立在这里膈应您了。您看这几房美妾,你喜欢谁就留谁伺候,一起留下也可以。” 您慢慢享用,告辞! “站住,你去哪里!”徐渭北开口,声音里染了怒意。 他还没说完话,她就想跑? 她拿这四块黑炭磕碜他? 真当他,军营三年,母猪也能赛貂蝉? “我去搭黄瓜架子。”顾婉宁的声音遥遥传来,“不能误了农事。侯爷舍不得妾室辛苦,那我只能亲力亲为了。” 徐渭北:“……” 现在只剩下他和四块黑炭,他心里烦躁得不行。 四姨娘受了“猪队友”的打击,这会儿也凉了心,蔫头耷脑地跪在那里。 其他三个就不用说了,从徐渭北来就没敢看他一眼。 徐渭北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顾婉宁,可是这时候,有丫鬟上前通禀。 “侯爷,大长公主差人喊您过去。”随从在门口毕恭毕敬地道。 “知道了。”徐渭北神情淡漠。 回来面圣之后,他应该去拜见祖母,但是他没去。 祖母这就着急了。 “大长公主说,请您务必带着夫人一起去。” 徐渭北眼中闪过一抹嫌恶。 如果当初不是祖母一力促成,皇上也不会给他和顾婉宁赐婚。 “侯爷,属下派人去请夫人?”高览试探着道。 “不必,带上三姨娘。” 三姨娘起身,低眉顺眼地跟在徐渭北身后。 其他几个姨娘,眼中露出探究、羡慕等各种情绪。 再说顾婉宁,本来只是想装模作样,但是看着后院一片片整整齐齐,生机勃勃,郁郁葱葱的菜地,有一瞬间甚至忘了她穿越的事情。 小葱嫩生生地挺立,一排排赏心悦目;紫色的枝叶紫色的茄子肚子圆滚滚,看着就喜人;黄瓜藤蔓茂盛,但是有些凌乱,不着急,架子搭上很快就整齐了…… 还有小红萝卜,香菜,甚至还有一块西瓜地,雌花下的小小西瓜,让顾婉宁看得挪不开视线。 现在的顾婉宁,有一种耗子掉进米缸的幸福感。 前世她就是在农村跟着爷爷长大的孩子,大学学的也是农学。 虽然毕业就失业,只能改行在钢筋水泥之间做个格子间女工,但是田园梦,一直藏在顾婉宁的心底。 兜兜转转,她的梦想,被前身实现了? 只可惜,这里是侯府,不是她的地盘。 虽然刚刚躲过一劫,但是她不认为徐渭北会放弃找茬。 去他娘的妻妾一家欢,她只想独美! 远离种马,她想和离。 哦,不行,他们是皇上赐婚。 除非徐渭北犯下十恶不赦的大错,自己和他划清界限,否则基本上没有分开的可能性。 如果不能和离,那在一个屋檐下,如何能相安无事? 第3章 克扣 大长公主府。 “你媳妇呢?”大长公主见到徐渭北没带顾婉宁,脸色就拉了下来。 徐渭北淡淡道:“她身体不适。” 三姨娘站在徐渭北身后,低眉顺眼,一言不发。 大长公主瞥了她一眼,似乎深吸一口气,口气略缓了些:“这孩子要强,身体不适,也不说一声。来人,去找章太医,让她去侯府给夫人好好看看。” “祖母,不必了。”徐渭北道。 “你这是什么话?”大长公主怒意翻涌,拍着小几道,“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婉宁是个苦过的孩子,你要好好对她……” “天下间受过苦的人太多,祖母怎么单单怜惜她一个?”徐渭北口气凉薄。 祖母分明是看重顾远石这个首辅,希望他好好辅佐皇上,保她们刘家江山千秋万代。 顾婉宁,是顾远石焦虑的“老大难”。 门当户对的人家,谁愿意娶一个庄子上长大,肤浅粗野的女子为妻? 可是祖母,偏偏替他求了,让他沦为了京城笑柄。 “渭北,你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不喜欢顾婉宁!”徐渭北一字一顿地道,“祖母如果接下来是想劝我开枝散叶,就不必开口了。” “你,你……”大长公主抚住胸口,脸憋得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祖母!”徐渭北见状上前,跪在她身前,连声让人喊太医。 “侯爷,先让奴婢帮公主看看。”三姨娘轻声开口,不疾不徐。 徐渭北这才想起来,她之前能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是因为她是医女。 他今日带三姨娘来,也是因为她是大长公主给他的人。 徐渭北让开,三姨娘上前给大长公主顺气。 “来人,先扶着公主躺下。穗儿,把我的银针拿来。”三姨娘有条不紊地交代下去。 “祖母怎么样?” “奴婢尽力,侯爷请宽心。” 徐渭北不放心,又让高览去请章太医。 “你出去,出去!”大长公主对着徐渭北发难。 徐渭北不敢在这关头招惹她,只能先退了出去,在门外等候。 三姨娘吩咐丫鬟把门窗关上,又让人都退下,说是要凝神聚力帮大长公主施针,不允许人打扰。 徐渭北见状,内心更加焦灼,也懊悔自己为什么在木已成舟的现在,还要去刺激有心疾的祖母。 可是屋里,大长公主已经呼吸平顺,面容安静,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发病的模样? “他回府闹了?”大长公主声音很低。 三姨娘点点头。 大长公主眉头蹙起,“他怎么就不听我的!我会害他吗?” 顿了顿,她继续问,“闹得厉害?” 三姨娘又点点头,“夫人很生气。” “你怎么不帮忙说和?我之前怎么和你说的?你去不要争宠,是要让他们两个好好过日子的!” “是,奴婢知错。” 大长公主骂完三姨娘之后叹了口气:“算了,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才刚回来,是他原本就不满意这门亲事……” 三姨娘垂眸不语。 说实话,别说侯爷,就是她跟在大长公主身边多年,身为一个旁观者,都不明白为什么大长公主偏偏要安排这样一桩婚事。 “不行,我自己去看看。”大长公主不放心地道,“那孩子得有个台阶下,否则两口子之间的结,越来越难解开。” “可是您的身体……” 虽然没事,但是您在装病啊。 大长公主表示,她倔强啊。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徐渭北自然不想让她这时候折腾,但是大长公主却表示,她很久没见到孙媳妇了,尤其孙媳妇现在身体不适,她要去看看,是不是府里有不长眼的欺负了孙媳妇。 她要去给孙媳妇撑腰去。 徐渭北:“……” 祖母无非是想敲打他,告诉他,要善待顾婉宁。 可是顾婉宁蹬鼻子上脸的样子,还有那糟心的爹,让他怎么忍受! “夫人,侯爷这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 此时侯府,二丫听说三姨娘跟着徐渭北去了大长公主府,气得在屋里来回走,义愤填膺。 见公主的荣耀,头一份是侯爷,第二份不该是夫人吗? 顾婉宁这会儿已经回了房间,一边翻着账册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侯爷高兴就好。” 如果徐渭北以后能把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分配给小妾来做,忘了自己,那她做梦都能笑醒。 如果做个更美的梦,就是徐渭北把她打入“冷宫”,把小院让给她。 顾婉宁之所以要求看账册,是因为刚才四姨娘在徐渭北面前告状,说自己克扣她月银。 天地良心,这事她绝对没干过。 她不能背锅,所以她要求管家把账册拿来看看。 她不能给徐渭北攻讦她的借口,所以有窟窿她自己先找出来。 结果顾婉宁越看越皱眉。 因为她发现,四个姨娘确实都被克扣了。 不仅她们的月银,其他银子,比如修缮房屋的,明明应该“专款专用”,但是比如上个月拨了五十两银子,竟然有十二两直接划出来,却没有记录用途,而只是被用朱笔画了圈。 这账册,黑红黑红的。 明明做得很黑,但是黑得又坦坦荡荡,解释不通之处都用红笔勾画出来了。 “你给我个解释!”顾婉宁直接把账册摊开扔到管家脚底下。 管家四十多岁,生得憨厚迂腐模样,没想到这么不老实! 第4章 小丑竟是我自己 管家把账册捡起来,低头道:“这些,是夫人挪用各处的银子,三年下来,一共六百多两。” “我挪用的?”顾婉宁不敢置信,不肯承认。 “正是。”管家不慌不忙地道,“按照您的吩咐,您是侯府女主子,事事先以您花用为先。” 顾婉宁:“……” “这,这事侯爷知道了?”顾婉宁忽而心虚。 这实锤,能把她捶趴下…… “侯爷刚回来,所以还没有时间听小的回禀。” 你回禀什么啊! 告状精没什么好下场的! 乖,咱们不说! “这么小的事情,就不要在侯爷面前提了。”顾婉宁假装漫不经心地道,“区区六百两银子而已。” “这……”管家迟疑。 “账册的事情,我自会和侯爷交代。侯府我当家,规矩是我定了,你听命于我,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顾婉宁微微一笑,眼中却露出几分威胁。 “是。”管家咬牙答应。 知情不报,侯爷不一定知道,知道了也不一定会是“首恶”。 但是如果去告状,那侯夫人现在就不会放过他。 把人打发走之后,顾婉宁形象全无地趴在桌上:“啊啊啊啊啊——” 她去哪里弄六百多两填窟窿! 徐渭北是不能为了六百两银子把她卷出门,但是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罚她。 不行。 她得尽快想办法,把这六百两银子的亏空给堵上。 二丫道:“要不,您回去跟老爷说说,让老爷给您出点?” 娘家? 算了。 前身和娘家不亲。 她十二岁才被接回顾家,和家人能有多深的感情? 而且双胞胎姐姐顾婉清在家里长大,她却是在庄子上长大;姐姐才貌双全,名动京城,她粗俗无礼,沦为笑柄。 就这个差距,谁能平衡? 不患贫而患不均,前身觉得受了委屈,自然要闹。 闹的结果就是关系紧张。 而且顾首辅的家底,是薛定谔的家底——可能有,可能没有。 外界都说,他是大奸臣,疯狂敛财,家底丰厚。 但是前身的记忆里,顾首辅却拿不回银子来,除了那点微薄的俸禄,其他都没有。 别的官员都收的“炭敬”“冰敬”这些灰色收入,不知道他是没收还是收了藏起来了。 总之,顾婉宁没享受过。 她嫁给侯府,全部的嫁妆是二百两银子,包括了压箱底的六十两。 前身每次想起这件事都要发疯,因为姐姐顾婉清嫁给秦王的时候,十里红妆。 秦王,是顾婉宁的白月光。 而顾婉清,是徐渭北的白月光。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徐渭北会为爱上头,怒打秦王。 啧啧,他们夫妻俩,盯上了人家夫妻俩。 皇上给顾婉宁和徐渭北赐婚,就是倒霉的男配女配,被生拉硬凑生了一对怨偶…… 三个兄长,都和顾婉清更亲,所以谁会管她? 简而言之,这个娘家靠不上。 必须得自救。 “二丫,我们还有多少银子?”顾婉宁想到了一个主意。 “昨日刚发了十两月银,一共是四十两三分银子,还有几百个铜钱。” “好,找时间你跟我出去一趟。” 现在是夏天,万物生长。 顾婉宁发现前身的记忆里,关于各种作物,和现代相差很多。 而这时候,明明已经有南北货铺子,贩卖西域和海外来的各种稀罕东西。 她要去试试,发挥所长,能不能找到什么稀罕的种子,种出来东西,高价卖一批。 “那夫人,我们现在做什么?”二丫问。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搞钱!” 先把能变现的东西变现,从府里先动手! 而她不知道的是,大长公主一行,已经浩浩荡荡来到了侯府。 “夫人呢?”徐渭北带着大长公主回府,在门口就口气不善。 偌大的侯府,人都哪里去了? 门房瑟瑟发抖道:“后院,夫人在后院……” “让她出来迎接……” 徐渭北有种被戳穿的心虚。 他说了顾婉宁不舒服,结果她在后院作什么! “不用。”大长公主道,“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多礼数。我之前听说她在后院种菜?是个勤俭持家的。” 徐渭北不想说话。 他心里想的是,如果三姨娘这一块黑炭给您的冲击不够,那就去看看剩下几块! 众人一起往后院走,远远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鸡鸣鸭叫。 走近再看,那家一个热闹。 王府几乎所有人都在这里了,鸡鸭大鹅被撵的到处跑啊飞啊,羽毛满天。 这个“哎呦”一声摔到了排水沟里,啃了一嘴泥;那个被大鹅拧了屁股,嗷嗷乱叫。 再看顾婉宁,身先士卒,拿着杆子捅不知道怎么飞上屋顶的鸡…… 热闹场景,让人脑瓜子嗡嗡的。 “顾!婉!宁!”徐渭北嘴都要气歪了。 他见过千军万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敌人兵临城下依然谈笑风生。 但是! 他现在见到这场景,真的让他忍不了。 大长公主也愣住,随后呵呵笑了两声道:“你喊什么?这孩子,还是个活泼的。” 活泼的…… 她也实在是找不出词语来违心夸赞了。 “抓到了!”二丫全身心投入追着一只鸭子,猛地一扑,抓到了鸭子的翅膀。 可是那只白鸭,踩在一只黑色靴子上。 大概受了惊吓,白鸭屁股一撅,有黄绿色的一坨,落在了另一只靴子上。 那是徐渭北的脚。 徐渭北疯了。 顾婉宁疯了,也把他逼疯了。 大家一起疯。 “都给我住手!” 顾婉宁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大长公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坏了坏了,怎么这尊大神来了。 她也就想卖个鸡鸭鹅,怎么不行吗? 这事还得惊动太婆婆? 她扔了杆子,随便理了理乱蓬蓬的头发,又喊那三个姨娘,“走,随我拜见大长公主去。” 第5章 她不要这个茅坑 在前身的记忆里,大长公主对她和蔼可亲。 事实证明,这段记忆没出偏差。 尽管顾婉宁把侯府闹了个天翻地覆,而且被逮了个正着,可是大长公主根本没生气。 她不仅没生气,还笑着把给她行礼的顾婉宁拉起来,伸手把她头上的鸭绒摘下来,笑嗔道:“你这个猴儿,这大热天,也不怕中暑。” 顾婉宁结结巴巴地道:“我,我闲着也是闲着,您怎么来了?” 这是粗大腿,要抱住! 顾婉宁不去看徐渭北铁青的脸色。 高览已经拿着帕子蹲身替他擦鸭屎,几个姨娘倒是一个都没动,像四根木头般。 “好久没见你,”大长公主给亲孙子面子,没有提生病这档子事,“正好闲来无事,出来走走。” 她话锋一转,脸上带笑,却换成了教育的口吻,“你怎么也是侯夫人,有什么吩咐,让人做就行。府里养了那么多人,都是死人吗?还需要你亲力亲为?脸都晒红了,回头得火辣辣的疼。” “没事。”顾婉宁讪讪地道。 她实在高估自己做狗腿子的能力了。 心里有个小人摇旗呐喊:冲上去,这是你的粗大腿。 但是她情商不够拖后腿啊! 相对于大长公主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生硬的说瞎话能力,她实在笨嘴拙舌。 该说点什么? 在线等,真的挺急的。 “您,您屋里坐吧,这里晒。”她终于找到一句话。 主要是,这里乱糟糟的,实在碍眼。 “嗯。”大长公主点点头,把手递给顾婉宁。 顾婉宁忙在身上蹭了蹭手,然后上前扶着她,心里忍不住想,大佬就是大佬。 她想带你的时候,能让你如沐春风。 可是大长公主又伸出另一只手。 朝着徐渭北。 徐渭北明显不情愿,咬牙咬得额角青筋清晰可见。 大长公主也不说话,就用一双并不算威严,却带着看尽世事的眼睛盯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甚至还在笑。 然后,徐渭北就妥协了,上前扶住她。 顾婉宁小声叮嘱二丫:“你在这里盯着些,别让人浑水摸鱼了。” 主要这些都是钱。 二丫连连点头。 顾婉宁又对四个姨娘道:“你们也跟着来。” “是。” 众人一起去了正院。 顾婉宁去简单梳洗换了衣裳,出来的时候徐渭北也换好了鞋子,正坐在大长公主下首听她说话。 “婉宁,过来坐。” 大长公主招招手,让她坐在另一边。 顾婉宁笑着坐过去。 她不知道大长公主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但是她不会愚蠢的认为,是她长得好看讨喜。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尤其尊贵如大长公主,她的抬举,是要对应代价的。 顾婉宁没空想太多,主要是脑子也不够。 “渭北一去就是三年,委屈你了。”大长公主轻轻拍着顾婉宁的手背,“祖母心里都有数。祖母也不跟你绕圈子了,他今年已经二十二,你也十八,孩子的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顾婉宁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要不,您还是绕个圈子吧。 我的小心脏很脆弱的。 徐渭北冷着脸,一言不发,目光冰冷地看着顾婉宁矫揉造作。 “祖母,不急的,不急的……”她看向站在一旁的四个姨娘,心里盘算着,你们几个倒是快争点气,赶紧把徐渭北拐回自己那里。 什么宠妾灭妻,她一刀两断,自己走花路,小说里不都是这样的吗? 大长公主却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冷声道:“你是侯府嫡母,身份尊贵,侯府没有庶长子!长子必须是主母所出。哪个要是不安分,别怪本宫不客气!” 三个姨娘连忙跪下。 四姨娘自己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就她傻站着,顿时呆立在那里。 顾婉宁:不行,这个夯货不行。 得靠另外三个人了。 这里可不吃霸道总裁迷糊娇娇那一套。 君不见,徐渭北紧皱的眉头,都快能夹死苍蝇了。 这个男人,希望女人循规蹈矩,和这个世上其他女人一样,三从四德,贤良淑惠。 大姨娘拉了四姨娘一把。 四姨娘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结结实实双膝砸地。 那声音,听得顾婉宁肝儿都颤。 指不上的傻玩意儿,比自己还傻,顾婉宁想。 大长公主看向徐渭北:“这就是你自己挑的那个?” 顾婉宁竖起了耳朵。 徐渭北“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大长公主也没有多问,缓缓开口威慑道:“侯爷和夫人,都是你们的主子。倘若谁想越过主子去,本宫第一个就不同意!” “奴婢不敢。”四个人低头道。 “避子汤。”大长公主道,“谁要是敢给本宫做手脚,即使是怀上了,大小本宫都不会要,乱棍打死,可听清楚了?” “是。”四个人这次直接深深叩首。 顾婉宁却觉得自己掉进了坑里。 别人不让生,那不就得她了? “祖母,祖母,”她连忙开口道,“您一直爱护我,待我好,我都知道。只是,侯爷年纪这么大了,别人早就当了爹,我身体又羸弱……” 徐渭北:他年龄大??? 她身体羸弱???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他们老顾家一脉相承。 顾婉宁心想,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情她不干。 徐渭北这个茅坑,谁愿意拉谁拉! “我爹娘从小教育我贤良淑德,我若是自己独占侯爷,也会让他们面上无光。”顾婉宁开始漫天胡扯。 “不管谁诞下子嗣,都是侯爷的骨肉,都是您的孙子和孙女。我绝对会当成自己亲生骨肉看待的,请您放心!”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你善良心软,这样只怕别人爬到你头上。还好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替你撑着些。你也得学会自己立起来……” 徐渭北觉得“睁眼说瞎话”会传染。 祖母现在就被传染了。 顾婉宁善良心软? 别人爬到她头上? 呵呵。 为了笼络顾家,祖母是丝毫不顾及自己感受。 嫡长子? 做梦! 他就是这辈子孤独终老,都不会和顾婉宁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祖母,我说的是真心话。”顾婉宁戏精上身,眼含泪光,“侯爷出征这三年,我日日提心吊胆,唯恐有个万一,侯爷也没有留下子嗣……” “我与侯爷夫妻一体,侯爷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感动不? 四个姨娘不敢动,听着这话各怀心思。 但是总体来说,她们和徐渭北一样,都不相信。 顾婉宁内心疯狂呐喊:我说的是真心话,比真金还金,你们都要相信我啊! 我真的不想陪睡! 第6章 姨娘各显神通 大长公主态度却很坚决,表明她绝对不接受庶长子的出现。 在顾婉宁生出嫡长子之前,其他人都别想生。 “你们还年轻,可以再等,不着急。”大长公主安慰顾婉宁,“身体弱,慢慢养。祖母一会儿让人从库房里找些补品给你送来,要按时吃……” 她像一个再慈祥不过的长辈,“对了,渭北既然回来了,也该陪你回去拜见你爹娘。” 成亲之日就走,没有三日回门,这确实是委屈了顾婉宁。 “不用不用,”顾婉宁连忙摆手,“侯爷刚回来,事务繁忙。” 开玩笑,那个家,前身根本不想回,她跟着掺和什么? 或许对于顾家人来说,她本来就是多余的。 顾婉宁也不想见那么多人,没事找事。 大长公主倒是好心,事事都是为她着想。 但是也都是,好心办坏事。 “礼不可废。”大长公主坚持,“我回头让人把礼品送来。另外渭北这次,也得了不少赏赐。你开库房,按照家里人的喜好,各自挑选礼物,回头你把礼单让人送到公主府给我过目。” 一定要重礼。 顾婉宁脑子嗡嗡的,但是还是答应了。 徐渭北一直都冷着脸,好像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还有就是,”大长公主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回头安排好,哪一日,让渭北去谁的院子里,免得回头争抢起来,乱了侯府,也坏了规矩。” 好家伙,还得让她排个“侍寝表”? 她可真是太惨了。 还有,她安排谁,徐渭北就得去睡谁,这…… 徐渭北愿意吗? 快反对啊,种马! 种马不就该自由自在,喜欢谁就是谁吗? 但是徐渭北没有做声,竟然是默许了这件事? 顾婉宁不胜其烦,但是后来破罐子破摔地想,四个人,一个人七天,剩下一两天,就让徐渭北随意选择。 累死丫的! 让她排不是吗? 她是绝对不会带上自己的! 大长公主又交代了她一些事情之后回府,徐渭北要送她回去。 把这两尊大佛同时送走,顾婉宁总算能缓口气。 她还惦记着自己的鸡鸭鹅,所以就和四个姨娘道:“今日大长公主的话,你们听听就行了,具体以后怎么办,我回头会和侯爷商量出个章程。在此之前,侯爷去谁院里,你们就好好伺候。” 四个人面上都有些惊讶之色。 因为顾婉宁和之前变化实在太大,她们都不敢相信。 是因为侯爷回来,所以她收敛了? “还有,以后不必再去园子里干活。”顾婉宁又道,“你们各自管好自己便是。晨昏定省,到我身边伺候那些,一律不需要。你们就记着,别给我添麻烦,我就让你们有好日子过。” “是!” 顾婉宁看着四个人神色,心说不用干活了,怎么也没见你们多高兴? 走吧走吧,她看着堵得慌。 顾婉宁没管四个人什么反应,去后院忙活去了。 二丫还担心她,“夫人,没事吧。” “没事,大长公主来给我撑腰的。快干活,鸡鸭鹅都抓住了?” “都在这里了。” “那好,你带着人出去,都卖了。” “是。” 四个姨娘倒也没有多交流,除了四姨娘,私下跟大姨娘走得近一些,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来往。 四姨娘纯属因为自己功夫好,大姨娘又性格温婉,让她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师娘,所以才敢偷偷摸摸和大姨娘来往。 四人各自回到自己院里不提。 再说大长公主,劝解徐渭北:“你要往好处看。你看到了鸡飞狗跳,我却看到了,婉宁因为怕你不喜,所以重新收拾后院……” 徐渭北道:“祖母,我们的事情,您就不用操心了。” “我如何能不操心?婉宁是个好孩子,吃了很多不该吃的苦。她在乡下长大,没有被人关心过。你对她好一些,她会一心一意依赖你……” 徐渭北双唇紧闭,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 大长公主便没有再多说,让人挑了东西出来,让徐渭北带回去。 徐渭北派人把补品送给顾婉宁,自己根本后院都不想踏入,直接在外书房歇了。 家禽一共卖了十七两银子,所以顾婉宁现在拥有三十多两银子的巨款。 她盯着大长公主赏赐的血燕窝和虫草,心说这些可以折现就好了。 给她娘家的礼物,直接装在车上没有卸下来。 顾婉宁看了礼单,虽然样数多,但是不算贵重,偏实用,而且每个人都照顾到了。 比如给父兄的多是书籍和文房四宝、汾酒这些,给母亲嫂子的则是布料点心,给侄子侄女则是小金银稞子之类。 这娘家要是不回就好了,东西她也可以昧下。 “夫人,您不是说,大长公主让您安排人晚上伺候侯爷吗?”二丫傻呵呵地问,“您安排好了吗?” “今天太累,明日再说吧。”顾婉宁道。 少不得还得把四个人叫过来,让她们自己选时间段,避开小日子。 顾婉宁对于做这件事情,内心抵触。 她觉得自己像个拉皮条的…… 还好徐渭北看起来对她不屑一顾,应该不至于非要睡她吧。 要是让她也参与他们的妻妾游戏,那顾婉宁就准备掀桌子了。 不活了,重新来过! 她是躺平了,殊不知,徐渭北在外书房,却不得安生。 “是,侯爷,时间不早,您早点休息吧。” “嗯。” 高览连忙去帮徐渭北铺床。 床还没铺好,外面有人回禀:“侯爷,大姨娘求见。” “不见!”徐渭北拂袖道。 三更半夜,求什么见? 肯定是自荐枕席。 他厌恶不安分的女子。 外面的人忙把大姨娘打发走。 高览碎碎念:“大姨娘性情柔顺,平时对四姨娘多有照顾,两人走得很近。她平时是个安分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这么沉不住气。” 身为侯爷身边第一狗腿子,回来之后就得把府里各种情况了如指掌。 过了一会儿,二姨娘又来了。 徐渭北同样没松口,把人撵了回去。 “下一个,该不会是三姨娘吧。她们今日,是商量好了?”高览忍不住嘀咕。 前几日都还挺安静,这才几天,都露出狐狸尾巴了? 啧啧。 侯爷真厉害,刚回来府里的女人们就开始争争抢抢。 高乌鸦嘴说对了一半。 确实又有人来了,来的却是四姨娘。 徐渭北忍无可忍:“滚进来!” 他倒要看看,这些女人,今日憋着什么坏水! 他甚至觉得,顾婉宁对这些东西还是太仁慈,才让她们一个个大晚上,肆无忌惮来外院骚扰自己。 这侯府,还有没有规矩了。 不行就像顾婉宁那样,简单粗暴,让她们直接罚跪去! 第7章 缺心眼 四姨娘进来,身上穿的竟然是黑色劲装,神情是……一脸懵逼。 是的,她就穿着那么奇怪的衣服,用懵懂愚蠢的两只眼珠子看着徐渭北,连人都不喊一声。 高览:四姨娘这是会点什么啊! 她是不是觉得这样别出心裁,能引起侯爷注意? 可是玲珑平时经常这么穿,侯爷已经免疫了。 “怎么,”徐渭北开口,“是要来和我切磋的?” 三更半夜,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疯。 依他看,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妾室也都被顾婉宁带得不正常了。 四姨娘这才回神,结结巴巴,却声音响亮地道:“侯,侯爷好!” 这声音,把没有防备的徐渭北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杯差点扔出去。 这该不是个二愣子吧。 当初他只想纳三房妾室,这周芽芽是被硬塞进来的。 否则,他怎么会对十三岁的小姑娘感兴趣? 他又不是禽兽。 “你半夜穿成这样,来找我做什么?”徐渭北声音冷冽。 四姨娘:这是能说的吗? “说实话!”徐渭北看见她眼珠转,就猜她要撒谎,不由呵斥道。 四姨娘:“我,奴婢去找大姨娘说话,丫鬟说,说她来您这里了;奴婢又去找二姨娘,说也来找您了……奴婢就想着,大家都来,我不来是不是不好?” 徐渭北:“……” 这是个傻的。 她不会以为大姨娘二姨娘半夜来找他吃席,所以她也要来凑份子吧。 “至于这身衣裳,”四姨娘有些委屈,“夫人不许奴婢等私下来往,所以我,不,奴婢只能偷偷摸摸了。” 徐渭北想,有点心眼可能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缺心眼真的致命。 他的厌蠢症又要发作了。 “你现在,滚回去,禁足!”徐渭北一字一顿地道。 那个委托他照看人的人,应该也快回来了。 赶紧把人领走,他受不了。 四姨娘瞬时委屈,嘟囔道:“非得禁足吗?奴婢也不知道不让来,早知道就不来了……要不您让人打我几下,别禁足了。” 不让她出门,那是要她的命。 高览看着徐渭北的脸色,顿时觉得不好,立刻把人往外轰:“军令如山,不能讨价还价。” “我要是侯爷的兵就好了。”四姨娘嘀咕道。 她也想上阵杀敌啊。 高览:祖宗啊,您能不能闭上嘴? 这府里的女人,现在看起来,就三姨娘还聪明点,让人省心点。 徐渭北气不过,第二天让人去后院告诉所有女人,一律不许到外书房找她,违令者直接把腿打断! 顾婉宁也收到了通知。 二丫莫名其妙,“侯爷大清早,这是发什么疯呢!” “没什么。”顾婉宁一边梳头一边了然地道,“定然不会是无的放矢。想来昨晚,有人去找侯爷诉衷肠,他嫌聒噪。” 自己是退出角逐了,但是另外四人争宠,不也是情理之中? 她们或许想着,徐渭北很久没有摸过女人,抢占先机。 可是她们也不想想,徐渭北这三年,怎么可能没有女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徐渭北身边是有“屋里人”吧。 那丫鬟哪里去了? 回来也没见着。 徐渭北和前身,都没有把通房丫鬟当成一个人。 那就是个物件。 就像玉带扣,所有的人都有,你没有,反而奇怪。 但是人,谁会和个物件争风吃醋? 前身之前想拉拢那个丫鬟,但是面都没见上。 顾婉宁现在只是有点好奇,人没有露面,但是一点儿拉拢的心思都没了。 “真不要脸!”二丫怒骂。 “她们只管抢夺她们的,各凭本事,只要不踩到我就不用管。” “可是她们连累您也挨了侯爷的骂。” “没事,以后我也会连累她们的。” 在徐渭北眼里,她们统称为“他的女人”。 有人犯错,其他人也要跟着“无则加勉”。 顾婉宁自己和徐渭北水火不容,所以徐渭北这把火,早晚也会冲着她来,同时殃及池鱼。 “快点,收拾好了没?”顾婉宁催促道。 今天她们要出门。 “快好了,快好了。”二丫看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袱有点犯愁,“夫人,咱们拿这些补品出去,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 顾婉宁想把昨日大长公主赏赐的补品去当了,换银子填窟窿。 她有这个把柄,总觉得在徐渭北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 “没事,你就说,是我赏赐你的旧衣裳,你拿回去给家里人。” “那,大长公主会不会知道了,不好啊……”二丫还有些迟疑。 “放心吧,我都检查过了,盒子上没有任何标记。再说,她老人家手缝里随便就散出来这些,你以为她会盯着我啊!” 堵窟窿最重要。 “是。” 顾婉宁吃过饭,就带着二丫出了门。 顾婉宁出了王府之后发现街上十分热闹。 前身的记忆,到底不如自己眼前所见鲜活。 这个朝代,对女子的禁锢似乎没有那么严格,街上可以见到不少年轻女子。 顾婉宁出了侯府,觉得空气都格外清新。 她今日做寻常妇人打扮,擦了粉让脸色黯淡下来,放在人群里没有那么显眼。 她死死捏住她袖子里装着三十两银子“巨款”的荷包,带着二丫,打听着找到一家当铺。 可是当铺给的价格十分离谱,那么珍贵的血燕窝,当成普通燕窝,只肯给她八十两银子。 要知道,正常买来的话,要二百六十两,她是打听过的。 “不当了,我们走!”顾婉宁气呼呼地道。 她带着二丫又找到了了最大的南北货铺子。 这是一个三层,单层面积有几百平的大铺面,就开在京城寸土寸金最繁华的街道上。 顾婉宁忍不住想,这铺子,是不是日进斗金啊! 羡慕死了。 她要是有这么个铺子吃租金,这辈子都可以舒舒服服躺平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der,这么财大气粗,酸死她。 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一楼有各色宝石,精美的金银器,二楼是一些少见的东西,比如植物和坚果之类,三楼则是各种稀奇动物。 顾婉宁在一楼被闪瞎了眼,到二楼看到那些她前世司空见惯的东西,总算找回来一点自信心。 二丫却眼睛都不够用了,四处打量。 忽然,顾婉宁眼前一亮。 第8章 发现宝贝 她在柜台后面的墙上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一穗玉米,金灿灿的玉米。 而且就那样随意地挂在墙上做装饰品,一看就不被重视的样子。 小玉米,姐姐来了,快到姐姐怀抱里,让你大放异彩。 这铺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盖不过你的风采! 顾婉宁是学农学出身的,所以清楚知道,小麦和水稻的亩产量,在同等情况下,只有玉米的一半。 虽然玉米是粗粮,但是架不住高产,能养活更多人口。 虽然土豆红薯这些更高产的作物没找到,但是能找到玉米,也绝对是上天待她不薄了。 顾婉宁按下心中激动,唯恐自己露出太想要的神色,被人拿捏了漫天要价,便假装漫不经心地上前去。 小二训练有素,笑脸相迎:“夫人,您想看点什么?” “也没什么想看的东西,”顾婉宁傲娇道,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指向玉米,“那个小玩意儿,倒是有点意思。” “夫人有眼光,那是海外来的祥瑞,挂在家里,可以消灾免难。” 顾婉宁:“……” 我是识字少,但是你不能把我当傻子。 她才不信,这些人不知道玉米是用来吃的。 分明就是看她人傻钱多忽悠她。 算了,她毕竟有三十多两,也懒得和他争论太多,大差不差就行。 所以顾婉宁掏出荷包道:“那行吧,多少银子?” “一百两银子。” “夺少?” 顾婉宁的动作一顿,眼珠子瞬时睁大。 “你是不是看我想要就狮子大开口?” 小二赔笑道:“夫人您说笑了,小店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不信您看这里。” 他伸手指着墙上,玉米下面真有个一百两字样。 好家伙,好家伙。 顾婉宁被这癫狂的物价撞飞了。 一百两银子,她不吃不喝攒十个月,就为了买个吉祥物回去挂着消灾? 她配吗? “便宜点。”她实在是太想要,便压低声音道,“给我个实在价格。” 小二到底是专业的,没有露出任何轻蔑之色,但是坚持到底:“这个,小店真的是一口价,不还价的。” 顾婉宁胸口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那你能切开卖吗?” 算算比例,她能买30%的种子,那至少也得有大几十颗吧,够用。 “这个不行的,夫人。要不您再去别家看看?”小二为难道。 “那除了你家,还有别人家卖这个?” 是,物以稀为贵,但是你们东家这定价,真是缺德冒烟的! 简直要她的命! “怕是没有了。” “那,你们就这一个?” 她回去攒攒钱,来得及不? “就这一个,卖的都很快,夫人如果看好了,就早点决定吧。” 顾婉宁气得肝疼,却又无可奈何,她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她想留点定金,但是要是一年后再来买,对方估计不乐意,而且种子时间长了,出芽率更低。 最后她狠狠心,决定回去把燕窝和虫草给当了! 一百两就一百两! 因为惦记着筹钱,闻着外面烤肉的香气,顾婉宁都忍住了。 如今一文钱得掰开两半花,看到玉米之后,她的目标已经从填窟窿,到变成了搞事业! 为了她的事业能顺利开展,她现在得忍住。 女人啊,不能搞事情,要搞就要搞事业! 搞事业的意义不仅仅是赚钱。 就算在择偶上,你没事业,男人可以随便指责你妇人之见,用三从四德,条条框框来压迫你。 但是你有事业,把他卷得要死要活,他最多只能说你不像个女人,但是其他关于女人的一切指责,你就不必承担。 这件事情,顾婉宁前世就看得很清楚。 如果说女人哪里不如男人,那大概就是她们感情冲动,没有男人会算计,没有男人那么现实。 亲人其实也一样,你得有本事,才会被高看一眼。 从当铺得了银子,她匆匆回去买玉米。 结果经过勾栏的时候,却被一个招揽客人的小厮拦住。 “夫人,今日江公子上台,还有最好的位置,您要不要进来听听?” “不听。” 没钱! 超过一个铜板的事情都不要来找她。 小厮愣了下,随后道:“江公子可是很难得上台的……” “我也很难得进勾栏。”顾婉宁面无表情地道,“我花钱看他,他白看我?” 小厮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在那里。 顾婉宁已经带着二丫走了。 二丫小声道:“夫人,您现在连江公子的场也不捧了,从前您可是最喜欢他的。” “从我兜里掏钱的,我都不喜欢。” 谁别挡着我搞钱买玉米。 玉米试验成功,她今年可以卖高价,收割一波有钱人。 不要一百两,不要八十两,她就卖五十两一个! 这东西还高产,回头献出去,推广开来,名利双收,说不定还会被皇上召见…… 皇上如果问她想要什么,说不定她还可以成功和离。 这事情想着顾婉宁都能笑出声来。 “咕咕咕……”她肚子开始叫起来。 二丫也听到了,道:“夫人,要不吃碗面再回去?” “不吃。等着回去吃公中的!” 二丫:“……” 夫人可能真是疯了,花那么多钱买没用的东西,一碗面都舍不得吃。 顾婉宁表示:该省省,该花花,骑着自行车去酒吧。 那不是玉米,那是白花花的银子,那是她的事业! 顾婉宁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宝贝玉米,把装玉米的锦盒紧紧贴在胸前,没出息地眉开眼笑。 宝贝,她的大宝贝! 二丫:真的疯了。 与此同时,高览正低垂着脑袋和徐渭北汇报今日之事。 “夫人把府里的大长公主赏赐的补品去当了,然后买东西……” 太多槽想吐,以至于他都不知道从何吐起。 徐渭北气得直磨牙。 祖母对她那般好,好心却被她当成驴肝肺! “她买了什么?” “玉蜀黍。” 徐渭北:“……” 那就是从西域传来的一种植物而已。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来到中原,那玉蜀黍毫无价值,所以只能被当成辟邪的装饰物,控制数量,忽悠傻子,能忽悠一个算一个。 徐渭北回来之后,南北货铺子的掌柜来报账,他翻了一眼库存记录,清楚记得,还有好几麻袋的玉蜀黍。 要限量卖,估计很多最后还是要便宜了老鼠。 结果,顾婉宁就花重金,把这东西买回来。 坏,徐渭北不能忍; 蠢,他更不能忍。 所以现在他对这又坏又蠢的顾婉宁,极其厌恶,恨不能现在就把她从府里踹出去。 第9章 及时雨 “侯爷,这下好了,”高览兴奋地道,“您不是正愁抓不到夫人把柄吗?她把大长公主赏赐的补品都当了,公主知道了一定很生气,不会再给她撑腰了。” “但愿如此。” 徐渭北没有那么乐观。 对于祖母那样身居高位的人来说,有用之人,不拘小节。 顾婉宁是很作,但是当个东西,最多让祖母心里不喜。 只要顾家不倒,她就可以随意骑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徐渭北的手在桌下握紧。 ——祖母要做什么他不管,但是他不允许那个女人在眼皮底下蹦跶! “去门口守着,等着她回来。” 徐渭北决定把她抓个现形,让她无话可说。 他暂时是不能把她休了,但是他可以让她长点记性! 顾婉宁做着用玉米大放异彩的梦,高高兴兴地回来,结果在门口就被“门神”堵住了。 徐渭北站在门前台阶下,居高临下,目光冷冽。 顾婉宁抱紧怀中锦盒,警惕地道:“侯爷有事?” 好狗不挡道! 这人该不会是知道她买到了稀罕之物,所以来抢她功劳吧。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徐渭北磨牙。 顾婉宁心虚,“我出门买点东西不行吗?” “祖母昨天赏赐你的东西呢?”徐渭北怒不可遏。 原来说的是那些补品啊,她还以为要抢她玉米呢! 顾婉宁心里松了口气,理直气壮地道:“赏赐给我的东西,侯爷还要抢?” 开玩笑,给了她就是她的东西,她可以随意处置。 “那是祖母的心意!你尊重过吗?” “哦,那我嫁给侯爷,也是公主对侯爷的心意,侯爷尊重过吗?”顾婉宁慢条斯理地道。 很明显,大长公主挺她。 “你……”徐渭北被气得变了脸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呵呵,家规不是我定的吗?” 对主母不敬者,掌嘴! 赶紧去跟你的小妾好好学学去。 “来人!”徐渭北发了狠。 顾婉宁心思飞快地动着,准备装晕倒。 她如此柔弱,哪里受得了侯爷大吼大叫? 回头说不定,还能再换一波大长公主的怜惜。 没办法,谁弱谁有理。 “侯爷息怒——”二姨娘拎着包袱,脚步匆匆地从门里出来。 那包袱,赫然就是顾婉宁今日装补品带出去的。 怪不得徐渭北这么快知道,原来是有人盯着自己。 倒是没看出来,二姨娘抢占了讨好徐渭北的“先机”。 “你来做什么!”徐渭北语气不善。 他对不讨喜的妻妾,倒是一视同仁——厌恶之色,从不掩饰。 “回侯爷,”二姨娘跪下,怯怯地看了顾婉宁一眼,“侯爷,奴婢听说您和夫人有些误会,所以特意来澄清。” 顾婉宁嘴角露出玩味的笑意。 有点茶啊! 做完“坏事”,又来当和事佬? 这个二姨娘,有点意思。 可是等她听到二姨娘的话,就觉得更有意思了。 虽然,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侯爷容禀,”二姨娘乖乖巧巧地道,“昨日大长公主赏赐了补品,夫人让奴婢保管……今日不知道侯爷怎么误会了,奴婢听说后赶紧出来……侯爷夫人千万不要因为误会生出嫌隙……” 哎呦,来了个帮手? 可是前身和二姨娘,没有任何交情。 顾婉宁没有做声,静静看她表演。 徐渭北眉头紧锁,“有你什么事?” 莫名其妙刷存在感的蠢东西,令人厌恶。 二姨娘看似紧张,实则不慌不忙地把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顾婉宁一个时辰之前当掉的东西。 反正顾婉宁是没有看出来差别,就一模一样。 二姨娘怎么会提前有所准备? 不是顾婉宁多疑,她真的觉得这像是贼喊捉贼。 “你和她沆瀣一气!”徐渭北毫不留情地指责,“你们把我当成傻子?高览,去当铺把人给我喊来对质!” 顾婉宁还是不说话。 她就是当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大的罪过不过是不知好歹,不领长辈好意。 但是其他事情,掺和进去,她解决不了。 出乎预料的是,二姨娘也不慌。 事情好像越来越好玩了。 过了一会儿,高览自己回来了,耷拉着脑袋,像被霜打的茄子,畏畏缩缩。 完了,他有罪。 他也不知道手下是怎么干活的,回来禀告说,见了夫人进当铺当东西,怎么再去查,对不上了? 他刚才在当铺里都急得脸红脖子粗,报出侯府的名头吓唬人了,可是小二还是坚持说,今日没有女子进当铺。 他娘的怎么这么邪门! 夫人该不会是会点什么邪术吧。 “怎么回事?”徐渭北问道。 “回侯爷,可能,可能……”高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都是属下办事不利,听信了谣言,误会了夫人。” 徐渭北:??? 这中间还能有什么误会? 竟然没查出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顾婉宁心情别提多愉悦了。 她当即小人得志,痛打落水狗:“哎哟,侯爷如此迫不及待把我扫地出门,竟然还来栽赃陷害那一套!” 徐渭北面色铁青。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她故意欺骗自己,又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故意让自己出糗。 好,很好。 这一局,他输了,他认! “回书房!”徐渭北拂袖而去。 高览又给顾婉宁磕了个头,“夫人,小的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埋怨侯爷。” “起来吧。”顾婉宁抬手扶鬓,笑出了华妃的气势,“当下人的,伺候主子,还要替主子背黑锅,我能体谅你。不怨你,你能怎么办?” “不是,属下,侯爷没有……” “知道了,侯爷没有小人之心,是你自己胆大包天要针对我。”顾婉宁似笑非笑地道。 高览解释不清,气得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都什么事儿啊! 然后他起身急匆匆地去追徐渭北了。 二姨娘还跪在地上,抬头看着顾婉宁笑。 有趣,真是有趣。 顾婉宁挑眉扫了她一眼,提步往里走。 二姨娘拿着包袱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 第10章 把男人卖个好价格 顾婉宁把锦盒放在小几上触手可及的位置,自己则在榻上坐下。 二丫站在她身后,警惕地看着二姨娘,好像怕她扑上来打顾婉宁一般。 “说吧。”顾婉宁看了一眼窗外,“挑重点说。” 白花花的阳光晒得院子里的花草都无精打采,蝉扯着嗓子尖叫,已经是午时了。 她肚子饿了,不想拐弯抹角。 “回夫人,”二姨娘低眉顺眼地道,“您去的那家当铺,是金家的。” “金家?和你一个金?” “是,是奴婢家的。” 顾婉宁:“……” 她突然想采访一下二姨娘,是怀着什么样的仰慕,能让她不做大小姐,跑来给侯府夫妻俩当牛做马? 她要是家里有那么大的产业,才不会来给人做妾。 虽然说这里确实重农轻商,徐渭北是侯爷,但是…… 好吧,徐渭北就是挺牛的。 不是因为他是大长公主之孙——这种家世,京城里还是不少的,而是因为他是徐渭北。 徐渭北年少成名,战功赫赫。 就说这一次打仗,他中间失踪了两个月。 所有人都以为他挂了,结果他直捣瓦剌老巢。 大概就类似于,把国、旗挂到了对方首都。 带着五百轻骑,越过对方十万大军,谁敢信! 反正她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夸张的梦。 很多小姑娘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想吧。 自己这个首辅女儿做正妻,那二姨娘这个商家女,好像确实只能做个小妾。 “因为这个盒子上有大长公主府的标识,所以当铺的人在您第一次去的时候,就派人给奴婢传信……然后奴婢自作主张,叮嘱他们如果您再去,把东西收下送来,万不能流出去。” “标识?我检查过了,没有标识。” “有的。”二姨娘把包袱放到旁边桌上,打开,取出盒子上前给顾婉宁看,“在这铜锁上,夫人您仔细看,这一行小字,大长公主府……” 顾婉宁睁大眼睛看了又看,才终于看到了那些笔画像头发丝一样细的字。 太小了!真不怨她眼神不好用。 这些人都进过太上老君丹炉,有火眼金睛吗? “那今日多谢你帮我解围了。”顾婉宁指着下首的位置道,“坐吧。” 有什么想要的,现在就说,免得她日后还得总惦记着。 人情最好能当时还。 二姨娘谢座,虚虚坐在绣墩上,轻声道:“奴婢孝敬夫人,都是应该的。” “真的?”顾婉宁笑得意味深长,“你要这么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二姨娘:“……” 不,还是请您客气点吧。 “夫人,奴婢自小被父亲当儿子养,学过一些算术,也偶尔帮忙管账……” “嗯?” 如果是投诚,想走技术路线,那顾婉宁表示,她用不起。 她也没什么银子,需要这么厉害的人才吧。 她剩下那十几两银子配吗? “奴婢斗胆猜测,公账上应该有一些不太好和侯爷交代之处……” 哎呦喂,果然是专业技术人才啊! 这都猜出来了。 “然后呢?”顾婉宁不动声色。 “奴婢愿意帮夫人排忧解难。” 说话间,二姨娘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起身毕恭毕敬地放在顾婉宁面前的小几上。 顾婉宁低头看了一眼,八百两银子! 好家伙!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加上当铺给的八十两,二姨娘岂不是给她上供八百八十两? 这银票,有点烫手。 顾婉宁没动,瞥了她一眼,眼神玩味,等着她开口。 “夫人,奴婢唯一的请求就是——” 顾婉宁心说,果然还是做生意的人,爽快开条件。 “希望侯爷能到奴婢院里坐坐。”二姨娘脸色微红。 顾婉宁:“就是坐坐?” 就是坐坐的话,不睡一觉,这银子我收的有点不安心。 再加点的话,可以包生孩子。 再加亿点点,到生出儿子,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哦,徐渭北不听她的。 但是就坐坐的话,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果然,二姨娘拿捏的这个尺度,恰好是她努努力能够上的,对她的认知,比她自我认知都清醒。 好好好。 “就是坐坐。”二姨娘低垂着头,不知道是卖惨还是真的惨,“自父母相继离世之后,族人觊觎家业,虎视眈眈。奴婢和小三岁的弟弟相依为命,为了镇住族人,奴婢才费尽心机,得以入府伺候侯爷和夫人……” 狐假虎威是不是? “这套好用吗?”顾婉宁问。 二姨娘点点头:“之前是好用的。除了,除了传说侯爷出事那段时间,他们蠢蠢欲动……奴婢现在就担心,侯爷回来之后,看不上奴婢,他们知晓之后,又起了歪心思,打家产主意。”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我和侯爷的关系,你也看到了,我怕是没办法承诺你什么……” “夫人,奴婢只是想,只是想您安排……的时候,把奴婢排在前面一些。” 顾婉宁秒懂。 原来她掌管的“值班表”,还能变现? 就这点权利都可以变现,那她原本没想排自己,现在有点动摇了。 她要是排上自己,然后价高者得呢? 她可真是个小天才。 “可以。”顾婉宁一口答应,“先给你排五日,但是这五日里,侯爷都不去,那就不怪我了。” 银子一概不退。 “谢夫人,谢夫人。”二姨娘千恩万谢地走了。 顾婉宁看着桌上的银票,这会儿还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也行? 那她还种什么玉米啊! 她拍卖徐渭北的过夜权不就好了吗? 除了府里的有限资源,她还可以往外拓展业务,谁家想把女儿送进来,谁自己有钱想睡徐渭北,只要价码足够高,看她努力不努力! 第11章 香饽饽 “侯爷,属下已经让人去查,到底怎么回事了。” 高览简直都不敢看自家侯爷的脸色。 不过他心里有所猜测,只是不敢说。 徐渭北这会儿却不似在外面那般生气,手指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嘴角噙着玩味的冷笑:“她故意的。” 他觉得,这是顾婉宁给他的下马威。 “那不能吧。”高览道,“您就是夫人的天。属下倒是觉得,夫人可能真是手头紧,所以真去当了那些补品,只是二姨娘……想要讨好夫人,所以帮了她一把。” 虽然还没想清楚到底怎么操作的,但是高览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 二姨娘就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否则侯爷这会儿已经顺利拿捏夫人了。 “是吗?”徐渭北不信,“如果说讨好,她不该来讨好我,去讨好顾婉宁做什么?” “这个,这个侯爷您想的可能有一点点偏差……” 高览心想,侯爷虽然年少时候就失去了父母,但是他见过父母恩爱,而且府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其他女人。 关于女人之间的斗争,侯爷不如自己了解。 毕竟他那个渣爹,一事无成,都养了好多女人,败光了家产。 “姨娘和夫人相处的时间更长……得夫人欢心,她们才有好日子过。” “得我欢心不重要?” “重要。”高览忙给徐渭北“补课”,“能得您欢心最好,但是这件事,她们哪里敢想?如果得不到您欢心,退而求其次,想在府里舒舒服服的过,都得看夫人脸色的。” 高览心说,几位姨娘之前吃了那么多苦,不都是夫人造成的吗? 谁天天被打压,还不学乖乖? 二姨娘这显然是个乖觉的。 徐渭北想,女人就是事儿多! 他这会儿没工夫想那些,大军预计今晚就回朝——他昨日是提前先回来的,他还得去。 这也是他今日拖着不肯去顾家的借口。 他实在不愿意和顾家打交道。 之后都要上朝,拖一日算一日。 想起那闹心的岳父,徐渭北心烦意乱。 他在前方打仗,需要粮草辎重,需要银饷鼓舞士气,结果呢? 这个岳父在后面哔哔哔哔削减军费。 虽然大砍刀没有砍到他头上,但是也引起了不少议论,影响了军心。 所以,见面之后他不给老家伙一拳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还要他给他行礼? 想想就憋屈。 “你让人继续查这件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徐渭北就不相信了,府里这几个女人,他还弄不明白了! 再说顾婉宁,吃完饭,舒舒服服地在榻上躺着,旁边雕花冰鉴里装着冒尖的冰块慢慢融化,让整个房间温度宜人。 “夫人,奴婢把银票给管家送过去了,这是找回来的银票和碎银子。”二丫从外面进来,脸上都是汗。 “行。你快坐着歇歇,吃块西瓜。” “好嘞,谢谢夫人。”二丫高高兴兴地从冰鉴里挑了一小块冰镇西瓜。 这冰冰凉凉的西瓜,大热天咬上一口,别提多凉爽了。 “侯爷回来也是有好处的,”二丫一边啃西瓜一边含混不清地道,“侯爷回来,府里冰也用上了,西瓜也吃上了……” 这些都是金贵的东西,寻常除了大长公主赏赐,府里肯定是不会买的。 现在侯爷回来,各种都置办上了。 她也算跟着沾光了。 “对了夫人,”二丫把瓜瓤都吃完了还慢慢啃着瓜皮,恨不能把瓜皮都吃了,“侯爷这次回来,带了好多好多东西……” “嗯?” “奴婢刚去找管家的时候,看见管家正带着人造册入库呢!奴婢偷偷看了两眼,都是好东西啊!” 顾婉宁略想一下就明白了。 出去打仗,出了国门,他们不就是土匪吗? 随便抢……往自己兜里揣点,这不是常规操作? 都是提着脑袋为国拼命,谁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苛责。 徐渭北是一军统帅,什么好东西,不由着他先挑? “也不知道,回头能不能分给您一些,奴婢跟着您开开眼界。” “那你就别想了。”顾婉宁懒洋洋地道,“只要他得了机会,会立刻把我休了,我还能想着他给我送东西?” 想桃子呢。 “那会不会给几个姨娘?如果您没有,她们有,那您的面子往哪里搁?”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这话二丫听不懂。 她看顾婉宁手边还放着装玉米的锦盒,不由问道:“账上的窟窿都堵上了,您还要种这个东西吗?” “当然要种。” 这是她的事业,也是她日后离开侯府的希望。 就算,就算折腾一半天,也没能和离成——毕竟是赐婚,对于和离难度,顾婉宁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那她也要成为一个有钱人。 她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就让她在冰冷的金屋里黯然垂泪吧。 “那行,等傍晚太阳下山了,咱们去种上?” “嗯。” 顾婉宁看着那黄灿灿的玉米,心里升腾起了无数美好幻想。 把公账上的窟窿堵上,又怀揣对美好未来的想象,顾婉宁这午休一直睡到了傍晚。 然后她就带着二丫去后院种玉米。 没想到,大姨娘也会主动来帮忙。 顾婉宁看她往自己身前凑,就忍不住想起了二姨娘送银票的事情。 她想大姨娘的目的,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嘿嘿,来,都来,带着银票来。 她笑脸相迎,保证安排得让她们都满意! 只是这大姨娘也是个能憋得住话的,种玉米时候她不说,顾婉宁吃饭,她在旁边站着伺候,还不开口。 顾婉宁被她伺候得都要消化不良了,忍不住开口道:“你今日找我,是有事吗?” 没事赶紧掏银子,咱们做买卖,不用铺垫那么久。 大姨娘估计没多少钱,价高者得,她排在二姨娘后面,应该也算公道吧。 “夫人英明,奴婢有事求夫人。”大姨娘在顾婉宁身前跪下 顾婉宁叹了口气,放下筷子。 这都不是让她消化不良了,这是直接不让她吃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 徐渭北可真是个香菜饽饽…… 第12章 只有她一个穷人 “奴婢有事要禀告夫人。” 顾婉宁:没事你能这样吗? “夫人,奴婢,奴婢不想伺候侯爷……”大姨娘咬着嘴唇,艰难开口。 顾婉宁:“……” 大姨娘竟然是一股清流? 还是她以退为进? 和这些女人说话,她得多长几个心眼。 “不想伺候侯爷,你早干什么了?”顾婉宁不客气地道。 她是皇上赐婚,赶鸭子上架。 几个妾室,总不能是徐渭北强取豪夺吧。 不可能。 徐渭北的白月光是顾婉清,其他人都是将就。 这四个姨娘,只是他表达对赐婚不满的发泄工具而已。 除非是被家族所迫,否则她们应该没有什么不情愿。 “莫非当初你进侯府是被逼的?” “不是,奴婢是自愿的。”大姨娘低垂着头,乌发如云,露出半截白皙滑腻的脖颈,和她晒黑的肤色泾渭分明。 她好白。 顾婉宁被小小惊艳了一下,这才仔细打量她。 是个清秀佳人,但是最显眼的是,身段玲珑,纤腰绰约,胸前鼓鼓囊囊,即使她有意穿着宽大的衣裳,依然能依稀看见曲线。 好家伙,这身衣裳要是穿在自己身上,那绝对看不出来身材。 但是顾婉宁沐浴时候看过,自己这身材,绝对也算很好很好。 大姨娘应该就是极品了…… 徐渭北未免太有福气。 以及……身为同性,她都无耻地想rua一把…… 顾婉宁已经上了不属于幼儿园的车,那边大姨娘开始讲述自己的苦衷。 “……奴婢的父亲是光禄寺主簿,姨娘原本是绣娘……” 顾婉宁想了想,光禄寺管宫廷祭祀、筵席、节庆那些,其实就是管后勤的。 油水可能有,但是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地方。 主簿在光禄寺,也算不上什么人物。 简而言之,大姨娘出身一般,还是庶出,其实能攀上侯府,算是她们家高攀了。 “嫡母严苛,姨娘的日子很难过。奴婢为了让姨娘好过些,在侯府的人为侯爷找妾室人选的时候,就托了人……” “既然是你主动进来的,又为什么不想伺候侯爷?” 看看人家二姨娘,目标就是很明确。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徐渭北那玩意儿好像洒金粉,能给她们家镀金。 顾婉宁想到这里忍不住乐。 “奴婢其实,其实……奴婢该死。”大姨娘深深叩首。 “说话。”顾婉宁不喜欢这样的欲言又止。 “回夫人,”大姨娘并不敢抬头看她,似用尽了全身力气,“奴婢心有所属,当年迫不及待进侯府,也是为了不想嫁人……” 顾婉宁觉得这理由实在是荒谬。 “你觉得我那么好糊弄吗?”她轻笑一声,“你不愿意嫁人做正妻,然后却愿意给侯爷当小妾,然后你又不想伺候侯爷……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其实是想给侯爷当正室?” “没有,没有,夫人明鉴,奴婢没有那样的心思。”大姨娘慌乱不已,“奴婢只是心有所属……” “你心有所属,然后取侯爷,拒绝其他人?” 这样看来,她心悦的是徐渭北,没毛病吧。 “不是。”大姨娘流着泪解释道,“奴婢心悦之人,是嫡母的侄子,也是奴婢表兄。表兄也愿意娶奴婢,奈何,奈何两家人都不会同意,所以……” “那你怎么不求了你嫡母?” “表兄是家里单传,读书又好,所以家里对他,有更好的安排,所以……” “既然不可能,你还惦记着为他守身?而且三年前被抬进侯府,你就该知道,你有伺候侯爷的义务,总不能是今日才后悔的吧。” “不,”大姨娘摇头,泪水滴落,“奴婢没有后悔过。奴婢没有更好的选择……” 表兄比她大三岁,三年前下场,原本以为能高中,和家里提起与自己的婚事。 没想到名落孙山。 两人都深受打击。 “……我们都知道,婚事是不成了,也没有再拖的余地。表兄,表兄投笔从戎,远走西南……” 西南? 如果是西北,那就是徐渭北的手下了。 这样找人也不好找。 “奴婢知道,他是不想娶妻,也不想见奴婢嫁人,所以才会如此……” “他承诺过你什么?” “承诺?”大姨娘愣住,随后摇头,“没有。夫人,是奴婢自己,存了妄想……倘若奴婢嫁人,不能和离再嫁。但是倘若奴婢为奴为婢,日后表兄出息了,或许,或许还能寻来,侯爷也可能会将奴婢赏赐给他……” 顾婉宁:“……” 你可真敢想啊! 徐渭北有成人之美? 做梦她都不敢做这么美的梦。 别的不说,从他一口气纳四个小妾这件事看,他对女人,就没有什么怜惜的。 他只是把女人当成了物件而已。 而且他这个人霸道,他的物件,能随意送人? 而且就算能,对方也得是个人物吧。 随随便便去军队打拼几年,就能出人头地? 除非她表兄,是另一个徐渭北。 可是如果天才满地都是,徐渭北又凭什么如此嚣张? “奴婢实在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大姨娘掩面而泣,泪湿衣襟。 二丫在旁边陪着流眼泪,这一对苦命鸳鸯,真是太可怜了吧。 她忍不住看向顾婉宁,用眼神帮大姨娘求情。 顾婉宁不看她,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后又放下:“侯府有侯府的规矩,该排你,我也会排上。至于你是不是来了小日子,身体不适,或者其他不方便,你自己解释。” “是,多谢夫人。” “去吧。”顾婉宁摆摆手道。 大姨娘从袖子掏出一张叠好的帕子,双手恭恭敬敬呈给顾婉宁:“夫人,奴婢闲着的时候替您绣了张新帕子,您别嫌弃。” 顾婉宁接过来,一摸就有数了。 里面有东西。 她当着大姨娘的面慢条斯理地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一张银票。 一百两。 虽然不像二姨娘那般出手阔绰,但是也是一笔不菲的银子了。 姨娘一个月二两银子,前身还扣一半,也就是说,三年不花攒三十多两。 所以,还得倒贴钱,拒绝陪睡? 好家伙,为了被徐渭北睡得掏钱,为了不被他睡还得掏钱。 合着徐渭北真是她的摇钱树了。 只是顾婉宁真的很想问,大家的银子都哪里来的啊! 怎么好像就她一个穷人? 发财带带她啊! 第13章 傻白甜 顾婉宁这般想,也就忍不住问出来了。 “回夫人,奴婢别无所长,也就随姨娘做些针线。奴婢算是有些粗浅的天赋,所以每月能赚个几两银子补贴。” 真是几两银子吗? 顾婉宁看着那双面绣帕子,知道她这话有所保留。 不过这银子,顾婉宁没收。 “银票你拿回去,当我帮你个忙。”她说,“你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并不知道这个故事真假,也不知道大姨娘的目的到底什么。 她一个自身难保的人,只能给她一些提醒,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大姨娘一脸忐忑地带着银票走了。 二丫忍不住道:“夫人,大姨娘太可怜了。” “是挺可怜的。” 如果说为了一个承诺守着,那也就算了。 对方什么都没给,她坚守的又是什么? 顾婉宁希望是自己心里阴暗,把人往坏处想。 但是她觉得,这件事真的没太大希望,大姨娘估计最终是……感动自己而已。 “您收了二姨娘的银子,为什么不大姨娘的?” “因为二姨娘有求于我,而且她不缺这银子,我很急需。但是大姨娘……如果她得偿所愿,我不抢她辛苦攒下的嫁妆钱;如果她失望了,那我希望她还能有点钱伴身。” 被辜负固然难过,被辜负之后还穷困潦倒,那就真的不想活了。 “奴婢就怕侯爷兽性大发,到时候非要强迫大姨娘。” “那你还是担心担心他兽性大发,非要强迫我吧。” 二丫:“……夫人,您不一样啊,您是情愿的。” 顾婉宁:“……” 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情愿了? 好了,她决定把大姨娘排在最后。 剩下的三姨娘和四姨娘,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 让她再观察观察。 说曹操曹操就到。 四姨娘风风火火地来了。 她进来行礼不情不愿,咬牙切齿地道:“我,不,奴婢要多占几天。” “你凭什么多占几天?你脸大?”顾婉宁不客气地道。 “我,我是帮大姐姐。她不情愿,我替她!” 顾婉宁心说,难道大姨娘那一百两银子送给了这个愣头青? 这是一百两银子能解决的事情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现在也愿意掏出一百两银子解决掉。 “我看你体力不错……” “是,我从小习武。”四姨娘一脸骄傲。 显然,她并没有明白顾婉宁在暗指什么。 “那能者多劳,要不你把我也给替了?” 这下,四姨娘目瞪口呆。 “我,我说的是真的。” 她是无所谓的,但是大姨娘对她那么好,两人无话不谈,她知道大姨娘心里有人。 所以她愿意帮她心目中的大姐姐。 “我说的也是真的。”顾婉宁道,“回头你就是府里最受宠的,还能生儿子。” “生那玩意做什么?”四姨娘嘀咕道,“夫人您放心,避子汤我肯定好好喝,我喝两碗!” “怎么,避子汤不要钱吗?”顾婉宁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个二愣子,怎么那么有意思? 她对大姨娘、二姨娘说的话,都将信将疑。 但是对于四姨娘,顾婉宁莫名觉得就是真的。 因为真的很傻很天真。 还很冲动。 “反正我愿意替大姐姐!” “这话你去对侯爷说。” “侯爷不听。”四姨娘撅起了嘴,“他让我滚。” “你就滚了?” “那还能怎么办?”四姨娘小声地道,“我又打不过他。” 顾婉宁:“……打得过你就打了?” 那她是不是得谢谢四姨娘手下留情? “那也不能打,我师兄不让。” “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但是没用,我做不了主。” 顾婉宁还是这句话。 四姨娘怏怏地离开。 “现在就剩下三姨娘了。”顾婉宁拿着笔道。 前身字都不认识几个,但是她前世却随着村里种地的爷爷学了一手好毛笔字。 爷爷的爸爸,曾经是大地主,爷爷也受过教育,不过后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一辈子留在村里。 顾婉宁一手簪花小楷,前世经常参加活动。 不过放在这里,她觉得应该不够打,却够用。 只要知道三姨娘的想法,她就可以着手“排班”了。 没办法,民主这件事,还是刻在骨子里的,她下意识地想要征求意见。 “明日你去把三姨娘喊来,我问问。” 山不就她,那她去就山。 因为三姨娘不一样,那是金大腿的人啊!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所以适当尊重三姨娘,那是对大长公主的敬意。 “是。”二丫连忙答应。 她在那里数银子。 “夫人,奴婢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以前得了银子就花出去,从来没有剩下一百多两这么多。 “以后我们会有更多的。”顾婉宁打了个哈欠道。 晚上她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种了一大片玉米出来,供不应求。 金灿灿的玉米,最后变成了金玉米,她高兴得都要疯了…… 然后就醒了。 “什么时辰了?”顾婉宁伸了个懒腰问外面的二丫。 “夫人,刚刚寅时。” 顾婉宁:“……” 不是,刚刚三点,你在我房间里忙碌什么? 我还以为天亮了呢! “夫人,现在不一样了。”二丫解释道,“侯爷回来了,他这时候都起床准备上朝了。” “我还得起床陪着?” “是得这样吧,您出嫁之前,吴嬷嬷是这般教奴婢的。这第一次,奴婢也挺紧张的。” 顾婉宁翻了个身:“……不管他。” 都已经撕破脸了,还装什么贤妻良母? 徐渭北休她之心不死。 她跑路之心也不止。 顾婉宁又睡了一会儿,但是卯时初(五点)也就起来了。 她先去后院看了一圈,却发现四个姨娘也都在。 而且她们这会儿都站在那里,有些无所适从。 “你们都来了?傻站着做什么呢!”二丫道,“哦,我知道了,鸡鸭鹅都处理了,你们没得喂了。但是除草啊,抓虫啊,那么多活儿呢!真是的,来来来……” 顾婉宁:“行了,都回去吧。以后这块都不用来了,我自己照顾。” 别碰坏了她的玉米! 四个人都不敢说话。 第14章 我没长脑子 最后,还是四姨娘忍不住先开口。 “夫人,那奴婢真的走了?你不生气?” 顾婉宁摆摆手,示意她走。 四姨娘就拉着大姨娘走了。 二姨娘看看,也走了。 大概觉得自己银子送了,多少也有了些底气。 “你就别走了。”顾婉宁对迟疑的三姨娘道,“我有话跟我你说。来,帮忙提篮子,我把茄子给摘了。” 三姨娘连忙上前。 二丫则看着空荡荡的笼子,怅然若失道:“别说,夫人,奴婢这会儿心里也空了。要不,咱们再买些小的来养着吧。对了,上次您说养猪的事情,这次一并把猪圈砌起来?” 顾婉宁:“再说吧。” 大夏天养猪,那气味她不敢想。 她第一次进这后院的时候,差点被鸡粪的气味送走。 更别说,就算她能忍,徐渭北也忍不了。 而且既然她都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回头就干脆利落地走。 抽刀断水,干脆利落,昂首阔步,虽千万人,吾往矣! 就得要这个气势啊! 你后面还赶着一群鸡鸭鹅,加上几头大肥猪,那算怎么回事! 二丫却以为顾婉宁真的还能“再说”,兴致勃勃地去规划她的猪圈用地了。 顾婉宁就问起三姨娘想要避开哪次日子陪睡。 三姨娘轻声道:“夫人,奴婢原本想要去找您,却不知如何启齿。” 顾婉宁对她态度温和,“你有什么想法,就来找我说。你总归是大长公主给侯爷的,比其他几个都更体面。偌大的侯府,各种事情都压在我身上,你不能指望我面面俱到,所以你想要什么,让我知道,我好做安排。” 宰相门前七品官。 大长公主给的人,体面要有。 “夫人,奴婢不洁,恐玷污侯爷,所以无法伺候。” 顾婉宁是真的震惊了。 因为三姨娘说出“不洁”三个字的时候,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今天吃饭了没有。 可是这件事,对古代女子来说,那是比命更重要的。 有道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三姨娘却温婉一笑,仿佛从前受过的伤害,早已云淡风轻,“奴婢说的是真的。” 她叫花楹,父丧母改嫁之后,被祖父养大,从小熏陶在药香之中的姑娘。 她跟随从太医院退下来的祖父,给很多贵人看病。 然后她遇到了一位身体孱弱的公子,并且在之后的相处之中,两人渐生情愫。 “奴婢没有经得起他的甜言蜜语,或者说奴婢自己也厚颜无耻,和他做了越界之事,然后有了身孕……” 提起从前,三姨娘眼中只剩下自嘲。 “祖父很生气,但是木已成舟,他也无可奈何,只能去找他家,希望尽快成亲。” 没想到,对方家里要让她做妾,说她的身份,做妾都高攀,而且现在还怀孕了。 “奴婢确实高攀了,但是他答应过奴婢,要娶奴婢为妻的。” 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所以她才会头脑发热,把自己交付出去。 一直到被对方拒绝,她都还相信,那不是他的意思。 她去找他,他却劝她接受现实。 她才知道,原来他早有婚约在身。 “奴婢把五个月已经成型的孩子打了,用盒子送到了他面前。” 提起有缘无分的孩子,三姨娘眼中泛起了泪光。 对不起,孩子,真的对不起。 顾婉宁听得心中一震。 三姨娘竟然如此刚烈。 虽然她同样不敢全然相信,但是三姨娘给了她太深的震撼。 “祖父曾经救过大长公主。他从不求人,但是为了我,他去求了大长公主,然后我就到了公主身边伺候……” 后来,大长公主把她赏给了徐渭北。 “那大长公主知道你从前的事情吗?”顾婉宁轻声问。 “知道的。”三姨娘点头,“公主说,奴婢只是妾室,有很多人家的妾室,从前也都跟过别人……” 大长公主怜惜她,对她很好。 还有一点三姨娘没法说,大长公主深谙用人之道。 别人或许会拈酸吃醋,她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又自知不洁,自己就矮了一头,不会挑事。 而且她感念大长公主的恩情,府里有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 她带着的任务,是让徐渭北和顾婉宁夫妻和美,早日诞下嫡子。 顾婉宁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这个朝代,为什么给她的感觉是,封建又开放? 她好像被电视剧荼毒了,有些事情太过想当然。 “可是大长公主都同意,你觉得不洁这件事重要吗?”顾婉宁问。 徐渭北未必就不知道吧。 这不能成为她不陪睡的理由吧。 “奴婢自打胎之后便落下了病根,身下一直淅淅沥沥,不甚干净。” “那你自己没看看?” “也看了,药也吃了很多,但是没什么效果。” 这是医者不自医,还只是托词? 顾婉宁不知道,也无意于多问。 她只知道,三姨娘不想参与陪睡这件事。 人家都说了有病,她也不能让人带病上岗不是? “我知道了。”顾婉宁道。 今天正好是六月十一,二姨娘中旬,四姨娘下旬,大姨娘上旬,说起来还是按照长幼顺序。 她自己的话……找个什么理由呢? 真让人头疼啊! 茄子摘完了,顾婉宁把三姨娘打发回去,然后自己回去吃早饭的时候,还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倒不是要对徐渭北解释,她是要对大长公主这金大腿解释啊! 二丫不解地道:“夫人,您从前不是这么想的啊!您不是觉得,做侯夫人也行吗?” 虽然比不上秦王妃,但是嫁都嫁了,也得好好过,不能让妖艳贱货踩到她头上。 “我现在觉得不行了。”顾婉宁道,“你赶快帮忙想办法。” “奴婢又没长脑子,可想不出来办法。” 顾婉宁:“你脑子呢?” “我娘说,我没长。” 顾婉宁:“……出去出去,我要一个人静静。” “好嘞,奴婢去量量猪圈去。” 顾婉宁无语问苍天,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不能养猪了! 算了,随她去吧。 没想到,二丫才出去一会儿又急匆匆地回来。 “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顾婉宁:怎么,徐渭北挂了? 第15章 嚣张至极 二丫带来的消息,把顾婉宁弄沉默了。 这是一个坏消息。 徐渭北胆大包天,在朝堂上打人。 而且打的人,是他大舅子,也就是顾婉宁的亲大哥顾安启。 这也是一个好消息。 徐渭北连顾安启都打了,那他们两个,是不是可以和离了? “皇上怎么说的?” “奴婢听说皇上狠狠骂了侯爷,皇上英明啊!”二丫一副得遇明君,感激涕零的模样。 顾婉宁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清明一片。 徐渭北是故意的。 他功高震主,故意卖个破绽给皇上,让皇上能打压他,发落他。 另一方面,他也表明和岳家不和,说不定顺理成章地就能跟自己和离。 毒夫! 不过和离这一次,恐怕不够,他得继续搞事情。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这会儿虽然应该已经散朝了,但是消息这么快就传到侯府,传到她耳边了? 顾婉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阴谋论了,但是她觉得好像消息传递得有点快? “哎,我果然没脑子。”二丫一拍头,“是咱们府里的人来告诉的。” 原来,顾安启被打之后,先行退朝回家。 回家之后他就差人来把这件事情告诉顾婉宁。 “大爷说,让您有点准备。” “我准备什么?”顾婉宁笑了,“这事,咱们参与不了,随他们去吧。” 这时候,装什么关心呢? 明明不管娘家还是徐渭北,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那侯爷回来,要是冲着您来怎么办?”二丫忧心忡忡。 “冲着我来?他先动手,我大哥吃亏,他还有脸回家继续闹?再说,就算他冲着我来,他能打我不成?” “那怎么不能?” 打女人的男人可太多了。 “他不会。”顾婉宁道。 虽然她和徐渭北接触不多,但是看得出来他一身骄傲。 之前她的“挑衅”,也是想看看这个男人的红线到底在哪里。 但是即使被她气到跳脚的时候,徐渭北也没有显露出丝毫暴力倾向。 这个男人,不屑于和女人动手。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慈悲。 相反,他内心坚硬,根本不会考虑女人的感受。 他做事,以达成目的为目标。 他在为和离而努力。 不过他到底为什么,选择对自己兄长动手呢? 按理说,一个身居高位的岳父,对他不是很有帮助吗? 就算为了避嫌,避免皇上猜忌,他也不必做得这么绝吧。 “也不知道大公子现在怎么样了,”二丫在屋里走来走去,“夫人,要不要回去看看?” “府里既没有来接我,侯爷也没准许我回娘家,我怎么回去?”顾婉宁淡淡道。 她总觉得意识之中还残留着前身的怨恨。 ——也是,顾家对双胞胎女儿的区别对待,放在谁身上谁不疯啊! 这个时代,对于双胞胎,是有些忌讳的。 但是仅限同卵双胞胎,仅限两个一模一样,出身高门,有继承权的男人。 她和顾婉清,面容完全不一样,为什么要把她送到庄子上? 难道因为她影响父兄仕途? 顾家的解释是她去世的祖母托梦,让她去庄子上陪着。 呵呵,人要说起鬼话,比鬼说的更像真的。 “哎,侯爷这是失心疯了吗?”二丫忍不住骂人。 她对顾安启的印象极好极好,那是她见过的最周正最温和的公子了。 如果说二丫有什么喜欢的男人模板,那顾安启就是绝对的顶配。 刚才顾府来人送信儿的时候,她就反复问过,听说顾安启是被徐渭北一拳打在脸上被放倒的,二丫恨不能替他打回来。 “闹吧。”顾婉宁站起身来,面容平静,“我去看看给玉米再喷点水去。” 她不欠钱了,但是她也没什么钱。 搞事业,搞钱。 人多会出错,钱多不会。 徐渭北回府的时候,灌了两大杯凉茶,才把心里的燥热压下去些许。 “高览,你把今日之事告诉顾婉宁。” 他等着顾婉宁来找他闹,闹得越大越好。 祖母一味撮合他们两个人,那他就要两个人的关系破裂到无法修补。 他对顾老贼厌恶很久了,今日能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而且一石二鸟,也撼动了这桩婚事。 有一件事情,其实是顾婉宁冤枉了徐渭北。 ——今日本来不是徐渭北主动挑衅的。 他虽然确实想授皇上以柄,却还没想出怎么办。 没想到,顾安启竟然旧事重提,又说变法,洋洋洒洒写了那么长的奏折。 听他念着削减军费那些,徐渭北面前浮现出的是三年前跟着他离开,却没有回来的同袍。 所以徐渭北也没忍,直接把人打了,然后一顿输出。 他态度鲜明地表示,自己反对这狗屁变法。 这还没完,皇上斥责他,让人把顾安启带下去,找太医医治。 顾远石竟然丝毫不担心儿子,直接站出来,建议皇上继续早朝,然后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奏折—— 参奏徐渭北。 是的,即使今日没有徐渭北打人这件事,顾远石也是要参奏他的。 顾远石罗织罪名,从徐渭北滥发粮饷,到他纵容手下扰民,再到他行为不检,带女人入军营,大大小小,凑了十宗罪。 然后徐渭北,也毫不客气,一一驳斥了他的指责。 皇上说了些和稀泥的话,然后让徐渭北就在朝堂上动手这件事,回府反省一个月。 徐渭北就滚回来“反省”了。 高览十分为难:“侯爷,真的要告诉夫人吗?” 他怎么觉得有点心虚呢? 顾家不做人,侯爷嗯,也有点过分,反正没有人考虑夫人夹在其中的为难。 “去告诉她!” 顾婉宁那脾气,知道了肯定要闹。 闹得越大越好,有助于和离,彻底和顾家划清界限。 徐渭北现在不是生气上头,相反,他十分冷静。 他看出来了,顾家父子这次变法,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那他也要坚决反对,不能和他们同流合污,日后遗臭万年。 高览唯唯诺诺地去了,然后很快又回来了。 “她有什么反应?”徐渭北问。 应该大吵大闹了吧。 第16章 妻妾融洽 “夫人说她知道了。”高览惶恐地道。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高览知道这不是徐渭北期待的反应。 事实上,他也很震惊。 但是顾婉宁正蹲在地上,欣喜于刚露出头的小苗,眼皮子都没抬,没有看他一眼。 她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狗咬狗,随他们去就是。 徐渭北眉头紧皱,半晌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凉薄!” 对自己兄长都漠不关心的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侯爷,可能夫人是觉得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无法表态吧。”高览忍不住帮顾婉宁说话。 “怎么,你收了她什么好处?” “没有,没有,属下绝对没有。”高览连忙解释,抬手摸了摸鼻子,“属下就是觉得,觉得夫人也挺不容易的。” 别的不说,谁家夫人大热天的自己下地? 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被侯府苛待了呢。 “侯爷,属下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顾首辅,严于律己,耕读传家,这点还是让人钦佩的。” 夫人撸起袖子下地那架势,一看就是熟手,不是拿腔作势的。 认真干活的人,总是让人高看一眼。 “她不容易?”徐渭北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那被她折磨的人就容易?” “属下去的时候,四位姨娘也在。属下,属下没觉得她们不情愿。” 事实上,花园变得生机勃勃,让人看着心情愉快。 主要是,夫人还给了他一个甜瓜,高览觉得不能白吃。 “沽名钓誉,同她爹如出一辙。”徐渭北不屑一顾。 想到他和顾首辅政治上的分歧,高览就不敢再说话。 “你去告诉她,”徐渭北一心要激怒顾婉宁,以期她闹起来,早日解除婚事,“以后不许她和顾家来往!” “这……”高览觉得过于过分。 “按照我的话去做。”徐渭北眼神凛冽。 不偏执的人,不容易成功。 他就是打定主意,不会回头之人。 这桩亲事,他毁定了! “哎,是……” 他再去的时候,顾婉宁坐在铺着垫子的树下乘凉,几位姨娘在她旁边围着,热热闹闹,不知道在玩什么。 顾婉宁:玩狼人杀呗。 虽然大家可能各怀目的,但是不影响一起消遣。 女人其实很容易打成一片,只要别涉及核心利益。 她们的核心利益原本应该是徐渭北,但是目前看起来,除了二姨娘有心,其他人似乎都无意。 那也就没有什么本质的矛盾了。 顾婉宁对狼人杀,是又菜又爱玩。 她还发现,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四个姨娘玩得都很好。 就连憨憨四姨娘,都比她玩得好。 看见高览来,几位姨娘不约而同的停下,明显紧张了起来。 只有无欲无求,咸鱼摆烂的顾婉宁,漫不经心地问:“他又怎么了?” 徐渭北的幼稚,真是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打人就打呗,你牛什么牛? 打了顾安启,又巴巴让人来告诉她,怎么,还得她鼓掌叫好,否则他不痛快? 真一傻der。 高览也觉得徐渭北这样有点幼稚,所以他说话的时候都结结巴巴。 “让我和顾家断了来往?不让我认我爹,怎么,他想给我当爹?”顾婉宁翻了个白眼。 四个姨娘想笑,又都忍着。 神仙打架,千万别连累无辜。 高览脸色涨得通红,心说侯爷您真会为难人。 夫人的嘴,那不是嘴,那是杀人诛心的刀子。 他一个大男人,进后院就不合规矩。 以后传话这事,爱谁谁,反正他不干。 这让他怎么接话? “回去告诉他,有本事冲我父兄去;实在看我不顺眼,那就和离,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顾婉宁挖了挖耳朵,“退下吧。” 冤有头,债有主,在她面前刷什么存在感? 她脑门上难道写着“傻瓜”两个字吗? “是。”高览铩羽而归。 主要他也不能把这话原封不动地传回去,否则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他只是告诉徐渭北,顾婉宁不愿意。 “侯爷,属下多嘴了,但是这件事,换成谁怕是都不能同意。” 女子嫁人,娘家不是依仗吗? 和娘家断绝关系,岂不是任由婆家拿捏? 徐渭北道:“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和顾家势不两立,让她好自为之。” “夫人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多嘴。” 高览不敢说话了。 另一边,顾婉宁伸了个懒腰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四姨娘心直口快:“夫人,您这会儿是不是后怕了?” 顾婉宁伸手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儿,“就你话多。我是怕大长公主来了,咱们这般懒懒散散,不成样子。” “大长公主要来?”四姨娘紧张了。 她十分怕威严的大长公主。 “应该是要来的。” 她和徐渭北的亲事,最紧张最在乎的人就是大长公主。 公主在乎的肯定不是她,而是顾家。 贵为公主,她却要对自己那般亲热,不就是为了对顾家示好吗? 结果徐渭北这不肖子孙,直接把顾安启给打了。 这事情可不好收场喽。 大长公主,这会儿应该会来装模作样地把徐渭北骂一顿,说不定还会赏赐自己一些东西表示安抚。 她已经张开口袋准备接着了。 “夫人,那明日还玩吗?”四姨娘恋恋不舍,完全忘了之前她在徐渭北面前告状,要和顾婉宁同归于尽的架势。 真是个孩子。 “玩。” 就是希望大长公主来,别出什么幺蛾子了。 果然,正如顾婉宁所料,她刚回去换好衣裳,大长公主就来了。 徐渭北带着府里众人出去迎接。 大长公主把徐渭北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徐渭北跪在地上,腰杆挺直,面无表情,哪里有一丝懊悔之意? 大长公主下不来台,气急道:“你再知错不改,我就要替你爹请家法教训你!” 徐渭北眼神有短暂的闪动,可是转瞬即逝,快到顾婉宁以为自己看错了。 徐渭北挺直了腰背。 “来人,给我传家法!”大长公主怒不可遏地道。 四个姨娘都跪下了。 顾婉宁却低头看着自己腰间玉佩,没有作声。 外面有两个太监,手持厚重的红木板子进来。 顾婉宁:真不错啊! 家风很好。 打吧。 第17章 睡不到的男人 高览看向顾婉宁,不住地给她使眼色,央求她开口求情。 顾婉宁只当自己瞎了。 开玩笑,她没有立场的吗? 虽然娘家不靠谱,但是在大长公主和徐渭北面前,那也是她的面子。 徐渭北打人的时候没有考虑过她,甚至故意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恶心人,那她现在求哪门子的情? 她脸上写着“圣母”两个字吗? “等等。”徐渭北开口。 顾婉宁看到大长公主松了一口气。 显然,她也并不舍得孙子,就是徐渭北不肯给她台阶。 然而徐渭北却道:“我身上穿着官服,既是家法,那自然不该穿官服。” 说完,他起身把官服解开,交给高览,然后仅着单薄的中衣趴在地上,冷声道:“来吧,不许留情。” 时值盛夏,所以徐渭北的裤子还好,是灰色的,可是上衣却是单薄的纱衣,它——透肉。 宽肩窄腰,薄肌线条流畅,半露不露,隐隐还有几道旧伤留下的疤痕。 啧啧,这张力,瞬时拉满,满屋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别人不知道怎么看,反正顾婉宁表示看得心满意足。 到底是二姨娘识货,开出那么高的价格。 徐渭北,确实是有点值。 板子落在身体上,声音闷闷的。 徐渭北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有紧绷的肌肉,才能透露出他在极力忍痛。 大长公主道:“你是立了些功劳,却不该因此骄纵,更不该对自己岳家兄长出手。你置皇上于何地?你让婉宁情何以堪?” 顾婉宁抬起手,用帕子掩面,假装擦拭眼泪,接话道:“只有祖母惦记着我。我知道侯爷心里没有我,私下里冷言冷语便罢了,我为人妻子,无论夫君如何,这都是我该受的。可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侯爷这是把我的脸踩在地上,以后我有什么颜面出门行走?” 所以,就别让我出去应酬了。 只想安心种地搞事业,勿扰。 “祖母,快别打了。”顾婉宁约摸着打了十几板子,这才装模作样地求情,“对我父兄有个交代就算了。疼在侯爷身上,还不是疼在我和姐妹们的心上吗?” 毕竟是金大腿,也不能得罪。 她可以和大长公主表达不满,但是不能表现得对徐渭北全然绝情。 拿捏尺度,可真不容易。 大长公主好像就在等着她这句话,“行了。如果你媳妇今日不替你求情,我真是要打死你。” 顾婉宁心说,您说的要是真的,我可以把话收回来。 现在这侯府,她看几个姨娘都没有那么不顺眼。 唯一多的,就是徐渭北了。 如果徐渭北死了,她可以保证替他守寡,一辈子都不离开侯府。 徐渭北伸手甩开扶他的高览,自己站起身来,披上衣裳,好像刚才挨打的不是他一样。 顾婉宁非常怀疑两个太监放了水。 但是她也没办法,大长公主愿意来演这出戏,都是给足她面子了。 “我原本让你带着你媳妇回娘家,你又打了舅兄,更该上门赔罪。只是皇上让你禁足自省,那就派人先把东西送去赔礼,等皇上解了你的禁足之后,立刻给我负荆请罪去!”大长公主厉声道。 徐渭北没有做声,显然不想答应。 顾婉宁看戏不怕台高,真希望大长公主捶这孙子。 但是被爱的有恃无恐,爱人的却先退缩了。 大长公主拉着顾婉宁的手道:“祖母知道你受了委屈,放心,祖母在,谁也不能越到你前头。” 顾婉宁故作娇羞,“祖母,我和她们几个情同姐妹,尤其二姨娘,最是贴心……” 她不能让二姨娘的银子白花。 这不就开始了吗? “真是个心软的傻孩子。”大长公主笑道,“你和渭北,成亲匆忙,没有圆房。祖母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顾婉宁大吃一惊。 不不不,不能这样啊! 他打了我的脸,还要我的人? 好事怎么都成他的了! 虽然她确实有点馋徐渭北这样的身子,但是她更受不了自大狂。 “祖母——”顾婉宁摇着大长公主的手,“这等事情,就不要当着大家的面说了,顺其自然吧。” 徐渭北一直都面色铁青,这会儿也毫无表示,冷眼看着顾婉宁矫揉造作。 他是绝不肯和顾婉宁同床共枕的。 他不要和顾家有任何联系。 “不行,就今日。祖母帮你主持!”大长公主用警告的眼神看向徐渭北,“祖母年纪大了,就想早日抱上重孙子。” 顾婉宁:“……” 好家伙,听这话,大长公主要留下“监工”他们滚床单? 想到光着屁股的徐渭北,像个机器,后面不时有小皮鞭甩过来…… 那情景太美,顾婉宁不敢继续往下想。 “祖母,真的不用。”顾婉宁连忙道。 她现在就很怕,这祖孙俩较劲,回头徐渭北受了刺激,真把自己睡了,然后睡完一边提裤子一边恶狠狠地对她道:“现在你满意了吗?” 哎呀,那她岂不是乱穿到了虐文里? 不行不行,这个真不行。 顾婉宁浑身每个毛孔都在抗拒。 徐渭北也不同意,斩钉截铁地道:“祖母,我是绝对不会和她圆房的!” 大长公主故技重施,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你,你是非要把我气死才肯罢休是不是会?好,好,好……那我今日就死在这里!” 三姨娘连忙爬起来去照顾她。 顾婉宁眼看着徐渭北要妥协,心里警铃大作。 她也不愿意的! 徐渭北装什么委屈。 “侯爷,”她走到徐渭北身边,踮起脚来在他耳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且暂时答应,我保证绝不碰你,否则让我天打雷劈!” 就,别误会,我在这件事情上,绝对和你统一战线。 咱们和平相处,互不侵犯主权! 徐渭北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她,好像在说,你这个女人,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侯爷也不想公主一直这样吧。”顾婉宁忍无可忍地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 你是位高权重长得好,身材也好,可是,可是我吃不到的葡萄都是酸的。 我睡不到的男人都是软的! 所以,你在我这里不行! 第18章 被逼同房 顾婉宁真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事情的结果是,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大发慈悲,放过她一马,没有亲自围观洞房。 但是! 她留下了身边最信赖的初嬷嬷。 初嬷嬷是看着徐渭北长大的老嬷嬷,十分有体面,而且也很……严厉。 她亲自监督人,把徐渭北放在外书房的铺盖都收了起来,然后在顾婉宁的房间重新换上崭新的大红被褥。 晚上吃过饭,她对顾婉宁道:“夫人,该休息了,您先沐浴更衣,老奴去请侯爷回来。” 顾婉宁欺软怕硬,看见初嬷嬷就像看见她初中时候更年期的班主任,在她面前怂得就像只鹌鹑一样。 等她出去,二丫道:“夫人,这就圆房了?是不是过几个月,您就能生娃娃了?” 顾婉宁:我生个狗! “你别管那些,你去和二姨娘说,这是大长公主要求的,不算我毁约。我记着她的托付呢,以后给她使劲。” 说给人家先安排,结果自己先吃上了。 这有点不厚道。 主要是,她也怕二姨娘觉得吃亏,来找自己索赔。 银子都填窟窿了,赔是赔不起的。 所以顾婉宁觉得有必要给二姨娘一个交代。 二丫领命而去。 而二姨娘听了二丫转达的话,有些哭笑不得。 “你和夫人说,”她给二丫抓了一把钱,“我不敢有和她比的心思,只要以后她能帮我说句好话,我就感激不尽了。” 二丫得了钱,高兴地回去复命。 可是初嬷嬷挡在门口,说是徐渭北已经回房,让她回去歇着,不用进屋伺候了。 二丫不放心,对着屋里喊道:“夫人,您还好吗?” 顾婉宁正和徐渭北大眼瞪小眼,闻言气势就有些绷不住了,“还好,你回去歇着吧。” 初嬷嬷就在廊下坐着,像一尊门神,既不让屋里的人出来,也不让外人进去。 “蚊子可多了,您扇扇。”二丫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个大蒲扇塞到她怀里,“奴婢睡觉去了。” 然后她就走了。 初嬷嬷看着怀里粗糙的蒲扇,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夫人身边的丫鬟,规矩实在不行,但是胜在憨厚。 “我要睡了,”顾婉宁打破了沉默,“你睡床上,我睡榻上。你负责摇床,我负责喊,如何?” 主打一个大家都出力。 徐渭北:“……你安分点!” 顾婉宁心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现在提要求的是他祖母,自己忙活什么? 她干脆不理徐渭北,自己爬到榻上躺下。 徐渭北坐在那里,像一尊大佛,一动不动,等着别人上供一般。 顾婉宁忍不住想,这人真是铁打的,挨的那些板子,好像挨到了狗身上一样。 算了,管他呢! 明日一早,她还得去看她的玉米呢,哪里有心思管他。 顾婉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闭上眼睛,和周公约会了。 白天玩狼人杀有点兴奋了,这会儿做梦都是“狼人请杀人”,然后把徐渭北给嘎嘣了。 徐渭北今日有点抑郁。 挨打不算什么,可是祖母以自己身体要挟自己和顾婉宁圆房,实在令他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十分难受。 可是他对祖母虽然多有埋怨,然而他又是祖母带大的。 他不能置祖母于不顾,但是也不愿意为了江山社稷“献身”。 祖母临走之前和他说,什么时候顾婉宁怀孕,什么时候她才考虑撤回初嬷嬷。 这让徐渭北不胜其烦。 不在一处住,他眼不见心不烦;现在朝夕相对,他的憎恶无处安放。 看到顾婉宁,他就想到了顾老贼。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明日,必须让高览想办法了。 外间的高览狂打喷嚏。 徐渭北在床上和衣躺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隐约听见顾婉宁嘀咕一句,好像是—— 杀了徐渭北。 她倒是敢想。 徐渭北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笑意,只要她有那个本事,尽管放马过来。 他现在巴不得顾婉宁谋杀亲夫,自己能有理由和她分开。 “谋杀亲夫?”高览牙疼,侯爷怎么这么敢想? 你杀妻,好像更现实一点。 “属下实在是没有能力,让夫人做什么。”高览觉得这几天他都要长出白头发了。 “我不管,你想办法,总之务必尽快和她和离,哪怕多花些银子,代价高一些。” “哪怕您颜面扫地也可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您对夫人横眉冷对,但是倘若有人对夫人嘘寒问暖……” 徐渭北明白了。 高览想要让他自己头上带点绿。 真是……好像也不是不行。 “嗯,属下的意思是,反正也不想好了,”高览干脆鼓足勇气一口气说完,“那就来票大的,给夫人找个男人吧,然后捉奸在床,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都不占理。” “你既然这么说,是不是人选都备好了?” “那确实也是。”高览挠挠头,“属下觉得,江秋白就挺合适的。属下听管家说,夫人之前经常去给江秋白捧场。” “就是那个戏子?” 顾婉宁上次被人拦住,请她去听江公子的戏,说的正是江秋白。 江秋白在京城风头正盛,所以徐渭北都听说过。 “夫人之前经常去,也就是您回来了,她才不去了……” 徐渭北冷笑:倒是他耽误她了。 “您被皇上禁足,无所事事,可以请戏班子来家里解闷,您说呢?” 那江秋白虽然是名角,但是颍川侯府的面子,他还不敢驳。 徐渭北大手一挥,“你去办。” “是。” 顾婉宁还是心虚,去找二姨娘说话。 “我一直记着你的事情呢!” 她虽然和徐渭北睡在一个屋檐下,但是她守信用,没有实质性动作。 二姨娘笑道:“夫人记着,奴婢就感激不尽了。等您怀了嫡子,侯爷能来坐坐,奴婢就知足了。” “不,我会想办法尽快的。” 她的屋里,不容男人酣睡。 她要想办法尽快把徐渭北给踢出去。 她其实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不能说。 “不不不,”二姨娘连忙道,“夫人您不必如此。在公主面前,奴婢万万不敢造次。” 上面还有那尊大神压着呢! 要是大长公主觉得她不安分,那她真是好日子到头了。 第19章 失败的勾引 顾婉宁见二姨娘不提要钱的事情,不由松了口气。 “夫人,侯爷让人请了戏班子,请您带着几位姨娘去看戏。” “戏班子?”顾婉宁莫名其妙。 徐渭北脑子进了水吗? 皇上让他反省,他在家里请戏班子唱戏? 哦,还是要往皇上手里送把柄? 不管,不掺和。 顾婉宁对四个姨娘道:“你们谁想去就去吧,我不爱去。” 她并不喜欢咿咿呀呀慢节奏的唱腔,她着急。 现代的快餐文化,把她的品味养没了,她只想看快节奏的爽文短剧。 她不去,四个姨娘也不去。 倒是二丫,听说是江秋白来了,屁颠屁颠地去了。 据她回来说,场面很热闹,徐渭北和几乎府里其他下人都去看戏了。 顾婉宁:种田,勿扰。 她没出现,徐渭北就对高览兴师问罪。 高览心虚道:“或许,或许第一天,夫人不好意思……”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府里唱了七天大戏,顾婉宁一次都没有出现。 最恶心的是,江秋白误会了,以为徐渭北看上了他,要对徐渭北投怀送抱。 这可把徐渭北恶心坏了,让人把戏班子撵了出去。 本来这件事情是很隐秘的,但是二丫看出来点端倪。 “夫人,奴婢觉得江秋白看侯爷那眼神,都快拉丝了。” 顾婉宁一听就来了精神:“怎么看出来的?” “就用眼睛看出来的啊。”二丫理直气壮地道。 顾婉宁:“……那侯爷呢?” “侯爷应该没看上吧,否则怎么不唱了?” “那不好说,说不定是掩人耳目呢!”顾婉宁分析道,“我觉得这才能说得过去。” 虽然她没有过男人,但是她听过很多关于男人的事情啊! 男人不都是泰迪吗? 自己和徐渭北在一起住了十天了,徐渭北都没有找任何女人,据她观察,好像也无欲无求。 她就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是白天被江秋白喂饱了? 怪不得无缘无故要请戏班子回来唱大戏,原来他好这一口! 只可惜,这个时代对于男人的龙阳之好其实特别宽容,所以这不能算作徐渭北的把柄。 据说公子出远门,身边的小厮都得承担起某种特别的义务。 啧啧,高览…… 话说高览办事不力,被徐渭北骂了一顿不说,他还总感觉,好像夫人最近看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徐渭北偷鸡不成,还被恶心了,着实沉默了几日。 他虽然是禁足在府里,但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除了晚上睡觉,基本还是不露面。 他回来倒头就睡,和顾婉宁两人相安无事。 顾婉宁的玉米长势喜人,她看得像眼珠子一样,总觉得自己离发家致富很近了。 几个姨娘都没有见过,对此很好奇。 “你都没有见过吗?”顾婉宁问二姨娘。 二姨娘经商,见多识广,所以顾婉宁高看她一眼。 “奴婢没见过,夫人这是哪里寻到的稀罕物?”二姨娘笑着道,把剥好皮的葡萄送到顾婉宁嘴边。 这会儿顾婉宁正躺在树下的凉席上,大姨娘帮她扇风,二姨娘喂她水果,三姨娘则在帮她捶腿,凉风习习,别提多舒服了。 四姨娘则带着她那条叫豆豆的小黑狗,在大太阳底下玩,一点儿也不嫌晒。 “是在包记南北货铺子。” “那就难怪了。”二姨娘笑着解释道,“奴婢家的生意做得尚可,但是和那家是完全没法比的。” “那是谁家的生意?”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他们能出海,肯定朝中有人。” 寻常人,没有这个资源,根本无法出海。 “那就好。”顾婉宁道,“物以稀为贵。我就怕我种出来之后,发现其他家也冒出来许多,不值钱了。” 既然只有这家卖,而且仅有的一个都被自己买了,那就奇货可居。 二姨娘笑道:“夫人对种地如此上心。” “那自然要上心。” 人活一辈子,其实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不了什么痕迹,最多能让自己子女多记几年。 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 但是她要是能把玉米提前引进中原,推广开来,史书留痕,那她就牛逼大发了! 这倒是其次,主要是成功这一次,最少能躺平几年。 “过几日,我得再去看看,还有没有稀罕东西。” 就是不知道,她那一百多两银子够不够。 那真是一家黑店,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心真黑。 “夫人要是出去的话,能不能带着奴婢一起去?”二姨娘讨好地道。 “你想回家看看?” 二姨娘眼圈微红,点了点头:“奴婢虽然和家里书信往来,但是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弟弟了。” “那行,我带你去,虽然……但是我给你撑面子!” 得当家主母看重,也是体面。 虽然比不过徐渭北,也能凑合应个景吧,顾婉宁想。 但是没想到的事,二姨娘听了她的话,激动得热泪盈眶,握住她的手道:“多谢夫人,奴婢真是做梦也不敢想,您愿意陪奴婢回家。” 顾婉宁:不是,你这激动得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二姨娘却道:“您陪奴婢,比侯爷陪奴婢更体面。” 她若是勾得侯爷欢喜,让侯爷陪她回家,那就是宠妾灭妻,那是为人唾骂的。 可是夫人愿意陪她,说明她守规矩,得夫人重视,受人尊重。 “而且您是出身顾家,那是天大的体面!” “怎么,这和我娘家有什么关系?”顾婉宁不解,“因为我爹是首辅?” “不仅仅是首辅,您不知道吗?顾首辅十分受百姓尊崇。” 顾婉宁:??? 是这样的吗? 为什么前身的记忆里,亲爹名声不好,害得每次她出门都被人侧目,弄得她十分没面子,所以对亲爹耿耿于怀? 到底是记忆认知出了偏差,还是二姨娘拿着好话哄骗她? 只可惜,另外几个,这几年没出门,和外界也少有联系,所以她们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出去打听打听,也就知道了。 顾婉宁笑着对其他几人道:“你们到时候捧着她,让她过把宠妾的瘾,回头让她做东,请我们吃好吃的。” 众人纷纷笑着附和。 虽然大家心里都还各有试探,但是眼下相处也算融洽。 徐渭北在藏书阁的三楼上,远远看着顾婉宁享受几个姨娘的伺候,不由气笑了。 那些到底是谁的小妾? 第20章 路遇挑衅 “夫人,”大姨娘是个谨慎的性子,“侯爷在禁足,我们出去好吗?” 二姨娘闻言忙道:“也是,奴婢欢喜傻了,竟然忘了这出。那就再等等吧……” “不用等了,咱们和他,相互不妨碍。”顾婉宁道。 “那初嬷嬷呢?”三姨娘问。 顾婉宁:“……我就说我出门寻生子的方子。” 说到这个话题,几个人都把目光投向顾婉宁的肚子。 她们定然以为,徐渭北已经在辛勤播种了。 顾婉宁心说,他可没有种地,都拿去浇灌了“小雏菊”。 高览站在徐渭北身边不敢做声,然后就听自己主子发狠道,“早晚一并撵出去,没有一个好东西!” 高览也不敢接话,只当自己聋了。 顾婉宁要出府的消息,还是初嬷嬷告诉徐渭北的。 “夫人为了让公主欣慰,求子心切……” 下半句没说出来的应该是,请侯爷多多配合。 徐渭北想的却是,这个女人眼里是一点儿都没有自己,出府都不跟自己说一声。 他才不信什么求子的鬼话。 求子心切出门去? 出门借种? 天天一个房间里睡,她睡得比猪还香,徐渭北可没感觉到她的心切。 “去打探一下,她到底要出门做什么。”徐渭北冷着脸吩咐高览。 高览苦不堪言,忍不住抱怨道:“侯爷,要不您身边再找个丫鬟伺候吧……这些事情,属下去似乎不太合适吧。” 从前那谁在的时候,是不用他的,只可惜现在,唉。 可是徐渭北锐利的目光扫过来,高览就像受气小媳妇一般乖乖地去了。 他倒是个厉害的,很快把事情打听清楚了。 简而言之,就是几个女人出去闲逛,然后去二姨娘家的铺子里转转。 人畜无害。 徐渭北却阴谋论,怀疑顾婉宁是出去和顾家的人见面,传递消息。 高览讷讷道:“传递什么消息呢?” 总不能是您睡觉打不打呼噜,说不说梦话吧。 因为自从侯爷回府以来,和夫人就没正经说过什么啊! “不好说。我既回来,又和他们正面对上,顾老贼一定会反击。” 那倒是有可能,毕竟您做得确实挺过分。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您把人家的好大儿都给打了,谁不记恨? “你明日暗中跟着她们。” “是……就是属下心里有点没谱,四姨娘,她着实有些厉害。” 高览偷窥,已经被周芽芽抓到三次了。 都三次了。 高览觉得自己这脸都无处安放了。 “那就把她留在府里。” “留在府里?说您要找她吗?” “你看着办。” 于是,对出门最为盼望的四姨娘,在出门之前迎来了晴天霹雳。 ——徐渭北喊她去伺候。 对此四姨娘是无比抗拒的。 “你回去告诉侯爷,等我晚上回来再说。”她对高览道。 高览:“晚上初嬷嬷盯着呢,侯爷得回房。” “初嬷嬷——”四姨娘大喊一声,“侯爷喊我去伺候!” 今日谁拦着她出门,谁就是她不共戴天的敌人,别怪她心狠手辣! 天知道,她在侯府都要憋疯了。 高览:“……” 完了完了。 然后初嬷嬷来了,高览铩羽而归。 大姨娘偷偷说四姨娘:“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就算你不想去,也委婉一些。” 四姨娘委屈地道:“就算今晚回来死路一条,我今天也是要出门的,谁都别想拦着我!” 顾婉宁心里也在猜测,徐渭北找四姨娘做什么? 江秋白不在了,所以想到了府里这些女人? 就是他为什么先看上了一团孩子气的四姨娘? 想老牛吃嫩草呢,老东西! 再说高览,愁眉苦脸地回去复命。 为了避免被骂,他立刻提出了备选方案。 “既然如此,属下就说,奉命去保护四姨娘,如何?” “那岂不是让她成了靶子?你直接说,保护顾婉宁便是。” 徐渭北从来没有对周芽芽有过男女之间的想法。 当初他是被迫把人留下的,也是替人照看,日后要完璧归赵。 所以看在“赵”的面子,他不希望周芽芽成为众矢之的。 “您说保护夫人,夫人就知道是监视的托词了。”高览苦着脸道。 “那你就只管去告诉她,我就是让你去监视她的,看她能奈我何!” 他们顾家,休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事情。 “唉,是。” 于是,顾婉宁喜提跟屁虫一枚。 这一行人出动,浩浩荡荡,倒也热闹。 顾婉宁先带着几人去了南北货铺子,不过这次没有什么令人激动的发现,她就没买。 大姨娘带了些针线出来卖,原本是打算找绣坊,没想到被南北货铺子看上,一幅双面绣插屏,就卖了六十两银子,其他零碎小东西,也卖了二十多两。 四姨娘笑着喊她请客,大姨娘笑着答应。 二姨娘则一直在打听价格,看着人流,偷偷和顾婉宁嘀咕这铺子的利润。 三姨娘和往常一样,安静的,没有什么存在感。 高览离她们几步远,拉开距离,却也不敢离开。 “没有什么要买的,咱们就走吧。”顾婉宁道。 “是,夫人。”几个人连忙答应,簇拥着她一起往外走。 刚出了门,就有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过来讨钱。 看样子,不过五六岁模样,瘦骨嶙峋,显得眼睛格外大,衣不蔽体,赤着脚,十分可怜。 顾婉宁让二丫给他五个钱。 二丫不太乐意,道:“夫人,多半都是骗人的。这些小乞丐,很多背后都有大人驱使……” “给他吧,五个钱,就算真如你所说,那让他今天不挨打,也算我们做善事了。” 萍水相逢,不辨真假,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探究真相。 这五个钱,花了让自己心安,日后不必总惦记。 “夫人说得对。”大姨娘也拿了两个钱出来。 其他人见状也都随了两文钱。 小孩得了钱,对着她们行礼作揖,高高兴兴地跑开了。 “在自家见不得亲姐妹好,出门装什么活菩萨。”忽然一个凉薄的嘲讽声音从前面传来。 第21章 当街怼人 顾婉宁抬头,便看到一个满头珠翠的年轻女子,十四五岁模样,肌肤很白,只是带着些微微的婴儿肥。 乍一看,是挺可爱的模样。 但是她眼神轻蔑,目光嘲讽,分明来者不善。 她叫什么来着? 顾婉宁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她叫陆宝珠,是靖国公的嫡出孙女,极其受宠,也有点中二病在身上。 陆宝珠,和顾婉清交好,是顾婉清的小尾巴。 前身和顾婉清多有冲突,陆宝珠自然向着顾婉清。 所以这会儿见到顾婉宁,她就故意出言刺激。 顾婉宁懒得搭理这样的小屁孩,虽然前身的意识,这会儿已经怒不可遏地想要反击。 “走吧。”顾婉宁淡然道。 她想和前身说,傻姑娘,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都不能强求。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深浅,多少都是注定的,求不得。 他们既不爱你,你好好爱自己便是。 她息事宁人,陆宝珠却觉得被轻视,受到了侮辱,伸手拦住她,跺脚大声喊道:“你给我站住!” 周围不少人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更有甚者,已经围过来看热闹。 “做什么?想打架是不是?”四姨娘撸起袖子,“好狗不挡道,赶紧滚开!” 二姨娘则掩唇笑道:“夫人,这位妹妹是不是也想进侯府伺候侯爷呀,咱们又要添一位姐妹了吗?” 哎呦,这张小嘴啊,真是让人喜欢。 顾婉宁似笑非笑地看向面红耳赤的陆宝珠:“虽说我是侯府主母,但是侯爷喜欢好颜色,你这样的想给侯爷当妾,侯爷却是看不上的。你又何必为难我?倒不如回去找你父兄,多陪送你些嫁妆,请侯爷赏个面子,说不定你能到侯府做个五姨娘。” 一,你长得丑。 二,你是嫉妒我,所以哗众取宠。 既然对方想要当众给她没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前身和顾婉清的恩怨纠葛,孰是孰非,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情。 需要你个丑东西跳出来说三道四刷存在感? 陆宝珠恼羞成怒,伸手指着顾婉宁道:“你当别人都像你厚颜无耻,满脑子惦记自己的姐夫,你……” “我惦记姐夫?”顾婉宁轻笑一声,“我看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像是我惦记你的男人。原来你说的是我姐夫,倒要谢谢你对我姐夫的紧张了呢!回头用不用我差人去和姐姐说一声,让她好好领你的情?” “你……”陆宝珠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顾婉宁唇角勾起,“这么会投胎,要好好珍惜。让你父兄正经给你寻个好人家,做个正头娘子,别天天惦记着别人的姐夫,那不好。我们走!” “是。” “谁惦记秦王了?” “哎呦,我可不止一个姐夫,你倒是先对号入座了。” 顾首辅虽然就两个女儿,但是他还有兄弟,几家孩子一起序齿,所以顾婉宁这话不算撒谎。 陆宝珠气得说不上话来,上手就要推顾婉宁。 “你怎么那么烦人!”四姨娘直接把人推了个趔趄,“都说了好狗不挡道,我们忙着呢!你喜欢姐夫,自己找姐夫去。” 陆宝珠脸色涨得发紫,如果不是旁边丫鬟婆子拉着,都要过来和顾婉宁拼命。 “辱人者必自辱,尤其我这般睚眦必报的,下次离我远点。”顾婉宁冷冽出声,“你甘愿给人当枪使,就要有被人折断的准备。” “这是怎么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 顾婉宁寻声望去,就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熟悉是因为这是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年的大哥。 陌生是因为,徐渭北那一拳着实不轻,这会儿顾安启的半边脸上淤青未散,模样有些可笑。 要知道,当年顾安启是京城最受欢迎的公子。 身材高大,才华横溢,生了一张禁欲脸,古板端方,引得无数女子竞相拜倒。 如果不是顾远石早年就为他定下亲事,这等乘龙快婿,也会是名门望族打破头要抢的。 可惜,顾安启,却是前身最讨厌的人,仅次于顾婉清。 “顾大哥。”陆宝珠像见到亲人一样,过去就要拉顾安启的衣袖。 顾安启不动声色地躲开,温声道:“你也在,快回去吧。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到你二哥,他正在找你。” “我不走,大哥,她欺负我。”陆宝珠指着顾婉宁,委屈的告状道。 顾婉宁嗤笑一声,“我们走。” 她甚至都懒得给顾安启一个眼神。 “等等。”顾安启拦住她,又对陆宝珠道,“这件事可能有误会,晚点我弄清楚了之后,会去找你二哥解释清楚。你先回去,我和……侯夫人有话说。” 陆宝珠还想说什么,但是对上顾安启严肃的面色,只能对着他屈膝行礼,委屈地让开。 顾安启指着不远处的茶楼对顾婉宁道,“我们兄妹许久未见,一起喝杯茶吧。” 顾婉宁成亲三年,一次都没有回过娘家。 顾婉宁思忖片刻后道:“你们先在这里随便逛逛,我去去就来。尤其芽芽,你不许乱走,回头找不到你,我们就不管你了。” “夫人放心。”四姨娘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绝不乱跑。 顾婉宁带着二丫,随顾安启到了茶楼雅间坐下。 “怎么又和她起了冲突?在街上,这般对你不好。” 又是这样的语气。 表面上是为她考虑,实则不分青红皂白。 “狗咬我,我还得反思一下为什么我招狗?”顾婉宁把手中茶杯重重放在桌上,“那大哥是否反思自己,侯爷为什么打你,扰乱朝堂?” 顾安启看向顾婉宁的眼神有几分意外。 他们兄妹关系一向紧张,但是从前顾婉宁都是胡搅蛮缠。 今日她好像变得牙尖嘴利,让人不舒服,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我不知道你和宝珠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我们两家私交很好,她又和婉清走得近……” “顾婉清的狗咬我,我都不能打狗了?” “二妹,你怎么能对姐姐直呼其名?”顾安启满脸不赞同,“宝珠今日或许有些冲动,但是婉清对你,从来都很好。” 第22章 痛诉(一) 顾婉宁闭上眼睛,因为她感受到了前身汹涌澎湃的怒气。 “我知道你对于自己被放到庄子上有怨气,可是那也不是婉清决定的。” “家人都在很努力地弥补你了,为什么你非要把怒气都撒在婉清身上?” “婉清对你百般退让,什么好东西都让给你,你还要她怎么样?” “……” 这些话,如潮水一般涌入回忆,让顾婉宁头疼欲裂。 这是前身不让人触及的伤疤。 虽然顾安启还没说这些,但是顾婉宁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 “她顾婉清是无辜的,”顾婉宁冷冷看向自己的亲大哥,看着这位被无数人夸赞过的端方君子,“是我顾婉宁有错,都是我的错。” “是我自己决定,要离开父母家人,在庄子上被人当成狗一般养大。” “是我自己决定,要被所有人,和占尽好处的顾婉清比较,然后被奚落。” “是我自己决定,要嫁给一眼都不看我的颍川侯,被人嫌弃。” “就连今日,也是我,影响了顾婉清的名声。顾婉清无辜,她什么都没说;我被出言嘲讽,就该生生受着,否则就是给尊贵的王妃娘娘拖后腿。”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近乎嘲讽的凉薄笑意。 今日是陆宝珠挑衅在前,她也只字未提顾婉清。 到头来,还是她的错。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安启道,“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说,之前你们姐妹误会太深,你不要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顾婉宁气笑了,“你们把我放在庄子十年,不管不顾。顾婉清学琴棋书画,我在做饭喂猪;顾婉清和姐妹踏青出游,我在路边蹲着卖野花,做梦都梦见遇到贵人,赏我一把钱。” “你们给了她所有,为什么又把我接回去?只为了告诉我,我不如她,我给她提鞋都不配?” “秦王光风霁月,京城中无数女子喜欢她。就因为我是顾婉清的妹妹,所以我的喜欢就变成了无耻?我甚至都没有敢跟他说过一句话,就成了你们眼里不要脸的女人。” 暗恋可耻吗? 不。 可耻的是那些把别人的暗恋曝光出来,然后肆意踩踏的人。 前身原本并没有那么喜欢秦王,就是小女孩那种朦朦胧胧的暗恋,那还是因为秦王对她温柔笑过。 ——事实上,他是对顾婉清笑。 顾婉宁自作多情了。 可是卑微的,没有人喜欢的小姑娘,喜欢上一个对自己温柔的男人,有错吗? 他们偏偏要三番五次地警告她,把她当成犯人一样看着,恨不能每日教训八次。 到底是谁更无耻,谁更扭曲! “我们先后成亲,她十里红妆,我就二百两嫁妆。” “嫁妆这件事,你和其他姐妹都一样。婉清嫁的是王爷,所以要多一点,但是也只有一千两……剩下的,都是,都是王爷给她补的……而且原本也是想给你多一些的,只是家里当时确实拿不出来更多。” “所以,你们都是好人,就是我小人之心不领情。”顾婉宁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顾大人,端方君子的顾大人,你自己想想这番说辞,不觉得可笑吗?” 准备给…… 我还准备把地球都给你呢! 在这里给谁画大饼呢! 呸! 顾安启沉默良久后艰难地开口:“婉宁,对不起。从前可能有些事情,对你考虑不周。但是你要相信,家里每个人,都希望你过的好。” “你们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就过得很好。” “婉宁……” 顾婉宁闭上眼睛,感受到眼中湿润几乎控制不住。 那是前身化不开的怨。 “你们都有苦衷,你们都很包容,你们居高临下地看着一个明明不该吃苦,却吃尽了苦头的小姑娘,在新环境里四处碰壁。她不能有丝毫怨言,不能有任何比较,否则就是不识趣,不知好歹。” “她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的爹娘,对她像后爹后娘。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原本就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羡慕二丫,被娘打,但是也被娘疼。” “她以为真正的父母之爱,是无条件的,不需要讨价还价。”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只有她乖,才能换来些许怜悯。” 所有人都期待她乖巧懂事,原来家人的爱,也是有条件的,因为她是后来者。 从出生起,她就是被放弃的。 “是,顾婉清是好人,她让着我,怜悯我……可是原本我以为,那些是我该得的,不需要对她摇尾乞怜就能得到,可是你们说,我得对她感恩戴德。” “可是凭什么?我们是孪生姐妹,为什么命运天差地别?” “我想啊想,也想不明白。也没有人愿意为我想,所以我傻呵呵地闹啊闹,希望你们有人注意到我,结果换来的是更深的厌恶。”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什么吗?” “我讨厌你们把我放弃,我更讨厌你们一个个,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一遍遍地踩踏我!” “如果我一直是庄子上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等我熬到十五岁,可能在庄子上嫁人,生儿女儿,一辈子为了生计劳劳碌碌,也踏踏实实。” “你们却把我从庄子里带走,告诉我这是更好的世界,可是我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你们冷眼旁观,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想着我受到的是什么冲击。” “顾大人,”顾婉宁眼角的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我真的很谢谢你们呢!” “婉宁,婉宁……”顾安启一脸惭愧,“是大哥没有想那么多,是大哥没有做好。我们对你都很愧疚,但是不知道如何弥补你。你又……” “你们,我……是,我早该知道,我和你们不是一家人。你们想弥补我,你们想,你们做了吗?是,我又像只刺猬一样,不许你们靠近,所以不怪你们,怪我自己,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不要这样说自己,大哥……无颜以对。你早点告诉大哥你的想法就好了……” “所以,我得跪着乞讨是吗?” 第23章 痛诉(二) “对不起。”顾安启已经只能道歉,不能再多说一个字。 他怕多说多错。 他也第一次明白了,妹妹心中所想,甚至依稀有些明白她的怨恨为什么那么深。 他们每个人都在说着愧疚,却要求妹妹用乖巧来换取家人的爱。 他们不知不觉,都把两个妹妹进行比较。 哪怕他们知道,从前两人境遇云泥之别。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你们虚伪的关心。请你知晓,如果我能选择,我是不会选择成为你的妹妹,成为顾家的女儿的!” 顾婉宁看向窗外。 河边垂柳依依,阳光把河面照得波光粼粼,如同洒落了金子,调皮的孩子在河里游泳,不时从水面上钻出几颗小脑袋。扁舟点点,打着赤膊的船夫,欣喜地拉上一尾活蹦乱跳的鲤鱼。 这盛夏的景色,如此美好,可是她心里却冰凉一片。 她隐隐听到心底的声音——谢谢你,谢谢你帮嘴笨的我说出这些我说不出来的话。 我走了,请你替我活下去,我要去寻一个更好的地方。 顾婉宁泪盈于睫。 这世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吃苦的人,要一直默默吃亏吃苦。 可是凭什么? 姑娘,如果真的那么痛苦,那请你放心地去寻找你的幸福。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是我既然顶替了你,就会替你好好活下去。 前身所谓的最大的恶,就是“磋磨”小妾。 可是怎么磋磨的? 让人下地干活,这就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对待。 那是她吃过的苦。 和真正高门后院吃人不吐骨头的行径相比,她可真是“恶毒”啊。 “婉宁,大哥有错,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 “孩子死了奶来了,”顾婉宁不客气地道,“如果你真想弥补,那想办法让我和徐渭北和离!我要建女户,自己不依附任何人活着。” “婉宁,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那是多难的一条路,侯爷他……”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选择。”顾婉宁冷声道,“这就是我想要的补偿。除此之外,不必再提。” 这件事情里最让人难过的是,没有快意恩仇。 顾家的每个人,都不是真正意义上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们,包括顾婉清,甚至都是世俗意义上广受好评的好人。 为什么喜欢看爽文? 因为活着就没有爽文。 “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挨了徐渭北一拳,不计较不追究,是为了我?不好意思,我不领情。我唯一想要的,是离开他,离开你们,找一处安静的庄子,过自己的日子。” “你能帮我,我谢谢你。” “你做不到,也不要来恶心我。顾大人,我言尽于此,告辞。” 顾婉宁起身往外走。 “这,这,大爷,那奴婢也走了。”二丫有些为难地道。 她其实是觉得顾安启人很好。 可能她脑子笨,感情也简单,如果不是顾婉宁今日掰碎了说,其实她也不太理解顾婉宁对娘家的恨意。 然而无论如何,她看顾安启都是带着滤镜的。 因为当初顾婉宁能把她从庄子里带出来,顾安启是做了主,出了力的。 “去吧。”顾安启摆摆手道,“好好照顾她。” 回头,有机会他再找二丫。 今日他在妹妹的狂轰滥炸之下,羞愧到无地自容,却也醍醐灌顶。 他们确实亏欠妹妹太多太多…… “喂,你干什么呢!” “我,我没干什么。我,我保护夫人呢!” 顾婉宁出门就见到四姨娘扯着高览的领口不松手,不由头大。 “松开,像什么样子!你不怕侯爷剁了你的爪子。” “夫人,他在外面偷听您和大舅爷说话。”四姨娘道。 顾婉宁却意兴阑珊,“走吧,咱们去容容家当铺看看,然后我请你们吃饭去。” 她说那些,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 徐渭北本来就看不上她,增加一些诸如“胡搅蛮缠”“小肚鸡肠”之类的评价,对顾婉宁来说和挠痒痒差不多。 “不是二姐姐请吃饭吗?大姐姐得了银子,请晚上那顿……”四姨娘扒拉着手指道。 她其实是个小甜妹,只要不炸毛,嘴很甜也很讨喜。 “都行。” 可能看出来她情绪不高,别人都没敢说话。 高览觉得自己躲过一劫,不由暗中庆幸,但是他看向顾婉宁的目光,有些怜悯。 他从前只知道,夫人是在庄子上长大的,知道夫人爱闹事,是个搅家精,让人讨厌,却不知道还有那么多隐情。 或许正如夫人所说,其实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谁也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上去思考。 夫人真的可怜。 顾婉宁带着众人去当铺和其他几个金家的铺子都走了一趟,狐假虎威。 “开门做生意,肯定会遇到不长眼的。有什么难处,你就告诉我。小事找我三哥,他在金吾卫认识人多;要是遇到刺头,我就找侯爷帮忙。” 二姨娘点头如捣蒜,心中想,夫人果然卖力,回头还要好好孝敬夫人。 她喊十五岁的弟弟出来给顾婉宁行礼。 顾婉宁给了他一包准备好的金银锞子——从库房里拿的,赏人的话,是可以名正言顺拿公中东西的。 中午二姨娘请众人在她们家的酒楼里吃饭。 四姨娘酒量不行,却人菜瘾大,喝了三杯果酒下肚,就撑不住自己脑袋了,靠在大姨娘肩膀上冲着二姨娘嘟囔。 “二姐姐抠门精,天天哭穷,原来家里金山银山。” “瞎说,都是些唬人的架子罢了。”二姨娘道,“你不看养了多少人,花销如流水。也就是爹娘留下来的祖业,舍不得,否则早就兑出去了,根本不赚钱。” 顾婉宁忍俊不禁。 二姨娘确实是个很抠门的,非常会算计。 但是关键时候,她出钱不含糊。 比如,花钱买徐渭北回府之后的“初夜”,就哐哐砸钱。 当然,都砸到了沟里。 三姨娘坐在窗边的位置,举着茶杯,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看什么呢?”顾婉宁给她倒了一杯酒,“回来,回来喝酒,今日一醉方休!” 身体里的那个她,彻底走了。 姑娘,我敬你呀,以后走花路呀。 第24章 醉酒 顾婉宁自己灌了自己两壶酒,最后还是大姨娘实在看不过去,不让小二再上酒,她这才安分下来,趴在桌上一阵哭一阵笑。 闹了很长时间,四姨娘酒都醒了,揉着眼睛道:“夫人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该不会被大舅爷骂狠了吧。” 大姨娘冲她摇头,不让她再说。 四姨娘就抓了一把油炸花生米堵嘴。 顾婉宁其实没喝醉。 她想把惆怅淹死在酒精里,结果惆怅学会了游泳。 喝得越多越清醒,她心里闷闷的难受。 因为那个被妖魔化的姑娘,不是路人,而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 她们两人之间,因为这件事情而生出不解之缘。 她痛,她也痛。 不过大概,也就这一次最深刻吧。 顾婉宁口干舌燥,灌了自己半杯凉茶。 本来想都喝完,但是三姨娘不让,说伤身。 “二丫,”顾婉宁站起来,抬起袖子闻了闻自己衣裳上的酒气,顿时有些嫌弃,“你去买一些香烛纸钱,我们回府。” 众人听她要回去,都如释重负。 眼看着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去,恐怕大家都得倒霉挨罚。 夫人的罚是罚跪,侯爷的罚,还真没领教过,也不想领教。 回府之后,顾婉宁让各人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二丫去了园子里。 二丫都有些心虚了:“夫人,侯爷在府里呢。是不是该告诉侯爷一声,咱们回来了?” “不用你忙活,高览是做什么的?你去找个火盆和火折子来。” “哎,是。” 顾婉宁自己摘了根小嫩黄瓜,也没有洗,就在帕子上蹭了蹭,然后坐在秋千上,一边啃着鲜嫩的小黄瓜一边荡秋千。 晚风习习,赶走一天的燥热,让人很舒服。 顾婉宁看着那些玉米苗随风摇曳,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果然,还要有事业。 一无所有之时,还有寄托。 二丫取了火盆来,顾婉宁也吃完了黄瓜,从秋千上下来,拍拍手,和二丫一起把纸钱烧了。 她没哭,二丫却哭了。 “夫人,您是今日受了委屈,所以想起了去世的祖母吧。” 二丫说的祖母,是她在庄子上的祖母,是养父的母亲。 养母对她极度苛刻,但是祖母对她却很好。 只可惜,祖母去世太早,没有等到她有能力回报。 那也是前身记忆里,来自亲人唯一的温暖底色。 顾婉宁没有否认。 二丫道:“奴婢其实之前真没想到,您心里那么苦。” 她反应迟钝。 比如当时顾婉宁说的时候,她只觉得震惊,但是这会儿回到府里,像老牛反刍般反复琢磨,又觉得顾婉宁心里真是太苦了。 顾婉宁道:“哭什么?我们又没做错事情。当然,他们觉得他们也没错。只是我们各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为自己的感受发声罢了。” 这件事,甚至评不出个对错。 只是她今日一股脑地倒出来,心里舒畅了很多。 这些话二丫听不懂。 火盆里只剩最后一点火星,顾婉宁用棍子一一碾灭。 “夫人,回房吗?” “不回去,不想看见徐渭北那张冷脸。” 平时可以假装看不见,但是她今日心情不好,怕自己炸了。 顾婉宁又捡了一根小黄瓜。 这次还没送到嘴里,她就看到了那张冷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园子门口。 徐渭北的脸色,充分证明他刚才应该是听到了顾婉宁最后一句话。 顾婉宁却对他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小黄瓜递过去,“侯爷,吃黄瓜吗?” 徐渭北听了高览的回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生出一种想见顾婉宁的冲动。 他大概,是想看看这脸皮刀枪不入的女人,失态时候的模样? 或许吧。 但是他没能如愿以偿。 顾婉宁很淡定。 可是她到底和从前不一样,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般抓不到却又驱逐不了的忧伤。 她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同住一个房间,即使徐渭北再视而不见,也不得不见。 顾婉宁对他爱搭不理,甚至可以说是避而远之。 今日高览说,她对顾安启,也不假辞色。 她甚至,和那个家也格格不入。 原来,她遭遇过那么多。 那——那他以打压顾家为名,寻她错处,想把她扫地出门,就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她真的离开了,能去哪里? 她说想要个庄子,立女户,真是太过天真。 没有依靠,她会被人欺负死。 徐渭北以为顾婉宁会哭,可是她只是看着他,眼神疏离,却偏偏要笑着递给他一根黄瓜。 这情景,实在荒诞。 “不吃也好,没洗。”顾婉宁笑笑,自己咬了一口。 这么鲜嫩的小黄瓜,她只是客气客气,还不舍得给他吃呢! 徐渭北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不管顾婉宁给了他什么触动,让他生出了怜悯之心,都改变不了她是顾老贼女儿的事实。 所以,和离势在必行。 只是,和离以后,看她可怜,他或许能让人照顾她一二。 也可以让高览给她安排一门亲事。 不行,高览不靠谱,可以差别人去…… 顾婉宁这个人很少记仇,因为有仇基本当时就报了。 当时不报的,说明她报不了,那她就老老实实挨打。 没办法,人在社会上混,总会遇到自己碰不得的硬茬子。 比如真和徐渭北对上,该吃亏她就得吃。 不过目前来看,这人还行。 目中无人了一些,但是他有这个实力。 他嘴上很凶,但是实际上也不会那些磋磨女人的手段。 其实她们几个女人,都是他砧板上的肉。 徐渭北真想剁,哪块都跑不了。 可能他好男色,也可能他钻事业,还可能是为了白月光守身如玉。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对待女人,不用卑鄙手段,这点顾婉宁敬他是条汉子。 顾婉宁以为自己对着顾安启疯狂输出了一顿,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顾安启竟然又来了。 他求见徐渭北,徐渭北不给面子,根本不见。 “夫人,那您要见吗?”二丫紧张地问顾婉宁。 当男神和女神出现分歧,她该怎么办? 真的挺纠结的。 第25章 大哥的弥补 见,为什么不见? 心虚的又不是她。 “我昨晚回去,一夜未睡,反复思量,婉宁你说的都对,是我错得离谱。爹不太管家里的事情,但是他对你心里是有很深愧疚的……娘的话,心软,不善言辞,也,确实偏向婉清……” 顾婉宁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安启竟然会当面承认。 确实是,在顾家,最偏心顾婉清的,就是亲娘卫氏。 “虽然我很想说事出有因,但是那也不是我们慢待你的借口。错了就是错了……”顾安启道,“我想过了,你现在的日子确实难过。成亲当日,侯爷没有给你任何面子,抬了四房小妾。而且他在外面还有外室,有孩子,对你不公平……” 顾婉宁:等等,等等,什么外室? 什么孩子? 如果说外室,她第一反应就是江秋白。 但是孩子……江秋白不具有这个功能。 “所以你想和离也是对的。”顾安启像是做了重要决定,“虽然很难,但是这大概也是大哥现下唯一能帮你做的。” “你想怎么帮我?” 顾安启脸色微红,“我,我还没想到,但是我会想办法的。” 顾婉宁:“……” 大概是她无语的表情太过明显,所以顾安启解释道:“我这几日就和父亲说,父亲在皇上面前有几分体面。你们是皇上赐婚,解铃还需系铃人。先让父亲在皇上面前提一提,等徐渭北有错处的时候,再提和离,你觉得这样会不会好点?” “他把你打了,还不算错处?” “那倒是算。不过时过境迁,而且父亲说了不追究,这事已经过去了。” 顿了顿,顾安启又道:“我说了或许你不信,或许你觉得我在狡辩。但是事情真相就是,父亲是故意参奏徐渭北的。他是真的想疼爱你,对你好……” 徐渭北功高震主,没有人比顾首辅,更了解皇上。 如果徐渭北不出错,等皇上寻他错处,他的下场,就不会太好。 “大长公主是不是对你很好?”顾安启又问。 这点顾婉宁无法否认。 她点点头。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她心里也隐约明白,这份喜欢,是因为顾家。 顾婉宁很明白,前身埋怨顾家没有错,可是她也实打实的,吃到了顾家带来的好处。 只是不患贫而患不均。 “因为她心疼唯一的孙子,也担心他功高震主,落个凄惨下场。所以……所以她要善待你,期望你对徐渭北死心塌地,日后徐渭北就算有个好歹,你也会回家求父亲帮忙。” “求父亲帮忙?” 因为顾远石是首辅,是天子宠臣?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别人不行吗? 皇上又不是只宠他一个。 而且到时候,顾远石愿不愿意出头,还是另一回事。 毕竟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 “嗯。因为父亲手里,有皇上赏赐的免死金牌。” 顾婉宁一愣。 还有这等神器! 果然是天子第一宠臣。 无出其右。 “父亲其实,之前得过大长公主提携。”顾安启道,“父亲对公主十分敬重。公主夫妻,对父亲都有恩。两家私下里其实是有来往的……” 顾婉宁:她就说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 “侯爷当年第一次出征的机会,其实是父亲暗中替他周旋的。” 顾婉宁:果然不能深挖,都是八卦。 “大长公主,十分清楚父亲心中对你的愧疚。所以她去皇上面前求了这门亲事,因为只要侯爷能得你的心,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父亲都不会袖手旁观。” 哪怕和原则相悖,顾远石也会一边用律法把女婿送到牢里,一边用免死金牌这种他认为不该存在的东西去竭力救他。 当然,前提是,徐渭北是顾婉宁的不可割舍。 顾婉宁深受震撼。 果然这些人,心眼子比筛子眼都多。 尤其想想大长公主那般尊贵的身份,在自己面前还要装亲热。 真的,顾婉宁很服。 “大哥和你说这些,不是邀功,”顾安启道,“只是想让你对周围的人事有更多的了解。之前大哥误会你,所以不肯对你说很多,怕你张扬出去……” 顾婉宁垂眸。 正如她昨天对二丫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 前身闹,在她看来理所应当;可是在顾安启看来,就是不识大体。 谁也没错。 “我想过了,父亲可以用免死金牌保你幸福,最坏的情况下,可以用免死金牌换你和离!” “怎么换?” “我们会想办法的。”顾安启道,“只要你确定,和离之后不会后悔。” “我不后悔。我不想掺和进任何事情之中,我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老。” “好,那交给我。但是这件事,不会很快,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 “我可以等。” “嗯,委屈你了。”顾安启道。 他这般说,顾婉宁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她就是这般,别人敬她一尺,她要回敬一丈。 受不了挑衅,也受不了别人对她那么好。 今日的顾安启,显然掌握了对她说话的技巧,听起来让人舒服很多。 不愧是少年天才。 如果说徐渭北是朝廷里最亮的那颗将星,那顾安启,就是最亮的文曲星。 一文一武,都是令人仰视的天才,年少成名,二十多岁已是栋梁。 虽然顾安启年长徐渭北几岁,但是文臣原本就要熬,他能成为翰林院的中流砥柱,已是人中龙凤。 他是顾远石当之无愧的继承人。 朝廷中曾有人说过,顾首辅最让人嫉妒的,不是自己深得帝心,身居高位,而是可以预见到,他的身后,儿子出息,能够让顾家绵延不绝,屹立不倒。 这个出息的儿子,自然不是尚主的二哥,也不是毛毛躁躁的三哥,而就是大哥顾安启。 “大哥,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顾婉宁开口。 “你说——”顾安启脸上甚至有惊喜之色。 妹妹能够如此平心静气地和他说话,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还有机会修补亲情? 这让顾安启很激动。 第26章 徐渭北的外室 “我不是质疑,而是真的想不明白,既然大长公主用心良苦,瞒着我就算了,为什么不告诉徐渭北?” “因为他心高气傲,倘若知道这样的真相,更加无法接受。” 比大长公主讨好顾家这个目的,更难让他接受。 “大长公主忍辱负重?” “可以这么说。”顾安启道,“她老人家,这辈子着实不容易。” 年轻时候金戈铁马,巾帼不让须眉。 后来遇到了那个让她倾心的男人,两人甜蜜了短暂时间,上天就收回了她的幸福。 大长公主年纪轻轻就守了寡。 她只有独子,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把儿子培养得也出类拔萃。 结果儿子战死沙场,儿媳殉情,只留下了徐渭北这一点骨血。 她硬是把徐渭北也给培养出来了。 她老了,也怕了,不想让徐渭北上战场,却拗不过孙子,最后还是亲自把他送去了西北,托人照顾。 “那徐渭北,也太不识好歹了。”顾婉宁忍不住道。 自家长辈的善意和恶意,他都分不清吗? 顾安启却叹了口气道:“他对公主,是有心结的。个中内情,我也不甚清楚,父亲含糊其辞,对我亦没有明言。我只隐约猜测,和他父亲的去世有关系。” 顾婉宁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块被扔到水盆里的海绵,吸满了八卦,这会儿不能承载更多。 好复杂,真的好复杂。 “这些你都不用管,你只要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剩下的交给我。还有,”顾安启道,“婉宁,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让大哥知道。你不想告诉别人的,哪怕是父亲,大哥都会为你保守秘密。” 妹妹好好的,家里所有人才会放下心。 顾婉宁没有回答,却又问:“大哥,你刚才说的外室和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听她喊“大哥”,顾安启心中熨帖。 还好,妹妹嘴硬心软。 她把话说开了,也给了自己弥补的机会。 “我猜你也不知道,想着不给你添堵就没说。之前确实他藏得深,都不知道有这个外室和孩子,大长公主也是不认的。” 顾婉宁依稀明白,为什么大长公主那么着急让自己怀孕。 是担心这件事情被自己知道,自己彻底和徐渭北翻脸,让她如意算盘落个空。 “至于那个通房怀着的,既然也没带回府里,那也是不能认的。” 顾婉宁:等等,让她捋一下。 也就是说,现在徐渭北在外面,有一个五岁的崽儿,一个外室。 然后他那个消失不见的屋里人,也揣着崽儿,只是现在养在外面? 她就奇怪,之前说那个屋里人跟着他去西北伺候了,怎么回来就不见了。 敢情是藏在外面偷偷生娃? 好,好,好。 如果他徐渭北光明正大把人带回来,说这就是他的女人他的儿子,那顾婉宁还佩服他是个爷们。 都怀孕了,现在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日后女人孩子都没有名分。 这可真是大丈夫所为。 顾婉宁心目中徐渭北的形象,变得更加渺小猥琐,连英雄滤镜都拯救不了那种。 “婉宁,你不要为这些不值当的人生气。养在外面,那就一辈子别认回来。” 而且这种出身名门贵族的公子哥,身边有几个人伺候,再正常不过。 “大哥,我都要和离了,怎么会在意这些?”顾婉宁淡然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知道得越多,就越容易和徐渭北讨价还价。 “和离这件事,你先不要和旁人说,我会处理。”顾安启神情坚定,“父亲现在为变法所累,实在分身乏术……母亲胆子小,心思重,对你愧疚……罢了,也不说那些……总之,我会放在心上的。” “最后一个问题,”顾婉宁有意筛掉两人对话中的感情部分,冷静自持地道,“大哥,为什么徐渭北要和爹作对,我回家之后,听说的都是别人对爹的非议,说爹是奸臣……” “父亲不是奸臣!”顾安启情绪激动了几分,“父亲一心为国为民,没有私心!旁人不理解他,婉宁你一定不能误会父亲!” “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也只能道听途说。大哥指望一个在庄子里长大的小姑娘,自己有多少辨别能力?” “婉宁,是我忽视了你。” “我现在已经不想再提那些。” 属于前身的喜怒,已经悉数随着她最后意识的离去而随风飘散。 对现在的顾婉宁而言,最多只剩下唏嘘。 她眼下最想弄清楚的,是自己的处境。 如果说她还怀有微末的希望,希望通过和离来和徐渭北划清界限;那想要和顾家划清界限,则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 她身上,流淌着顾家的血。 她不希望有一日,顾远石被清算,她也跟着倒霉。 死其实倒还好,就怕屈辱地活着。 变法失败之人,株连三族九族,不是常态吗? “我就想知道,爹到底想做什么?” “爹想变法,富国强兵,理财整军,移植兼并,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大楚国力强大,无人敢犯。” 顾婉宁:真是画了好大一个饼。 “徐渭北反对爹变法,也是听信了别人谣言,以为爹真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且,从短期看,确实也动摇了他的利益,但是从长远看,于国于民,都有莫大的好处。” “大哥不必激动。”顾婉宁道,“有些想法是很好,但是能不能落地才是关键。变法更不是一蹴而就的,请你们量力而行。毕竟偌大的一家子性命,都系在爹和你身上。” 顾安启明白了她的意思,情绪也有些黯然,却并非退缩。 “如果因为困难危险就止步不前,那这个国家,就不会有希望。倘若真有那日……你和婉清都是出嫁女,应该不会受拖累……当初爹同意这门婚事,也有私心。” “觉得徐渭北战功赫赫,真有万一,也能保全我?” “嗯。” “那就不必了。”顾婉宁道,“我不愿意为了苟且偷生,就要和他在硬绑在一起。” 四个小妾倒还好,虽然大家各有目的和利益,但是总体来说,从目前来看,并没有无法忍受之人。 “一个外室,一个孩子;一个通房,一个要出生的孩子,呵呵。” 她有多想不开,才替他管理后院。 爱谁谁。 “不是……” 第27章 闹脾气 “他那个外室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个五岁多的女儿……” 徐渭北征战西北的时候,外室病死。 回京之后,他就安排怀孕的通房住到了外室那里待产,同时照顾女儿。 顾婉宁冷笑。 那通房也是日了狗。 自己大着肚子,还得给他收拾烂摊子。 古代这些女人,一辈子为了男人当牛做马。 再想想徐渭北,自回来之后,哪里表现出分毫的伤心和关心了? 那个没有被带回府里的孩子,大概因为是女孩,所以才被忽略吧。 要是儿子,大长公主估计也舍不得。 “本来你若是在意,我便想着压住不让她们进府。但是你既然打定主意和离,那也不必生气,随徐渭北去吧。你只保全好自己,知道吗?” 他眼中的关心不似作伪,顾婉宁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闻言点点头:“我知道的,大哥。” “别和徐渭北硬碰硬,遇到难处让二丫回来找大哥。” “好。” “大哥其实有些欣慰,你没有陷于男女之情。”顾安启叹了口气,“世道对女子太过艰难,而付出太多感情,就会伤筋动骨。” 顾婉宁有些意外,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顾安启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道:“这样也好,你等着我的好消息。” 顾婉宁起身送他出去,却发现他身形有些瘦削,衣裳都显得空荡荡的。 虽然今年才二十八岁,但是顾安启鬓角,却已有零星白发。 “大哥保重身体。” 顾婉宁或许对于顾家在前身问题处理上有埋怨,但是无法对一个一心扑在变法上,忠君爱民的栋梁之才冷眼相待。 “嗯,你不用送我了,让二丫送我出去。” 顾婉宁知道他应该是有话要叮嘱二丫,便点点头,没有勉强。 二丫回来之后和顾婉宁说,“大爷中衣袖子露出来,都是补过的。鞋底也磨得很薄了,奴婢闲着要给大爷做两双鞋子。” 用侯府的布料用侯府的针线,哼! 顾婉宁:“你也不怕大嫂误会。” “奴婢又没给他做中衣。再说,大夫人不知道大爷还是不知道奴婢?大爷就是眼睛长在脚底板上,也看不上奴婢啊!”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不喜欢大哥呢。” “大爷那样的人,谁不喜欢?不过奴婢对大公子,就是佩服,可一点儿没肖想。奴婢将来是要找个种田的男人的。” “那你擦亮眼睛好好找。”顾婉宁故意逗她。 二丫还在絮絮叨叨:“老爷一心扑在朝廷的事情上,老夫人又不顶事。三爷混不吝的,二爷呢,奴婢总觉得他的心不在府里……府里大小事情,都落在大爷和大夫人身上。他们两个,都是那么好的人,哥儿姐儿教得也好。奴婢顶顶佩服的就是他们两口子了。” 顾安启的发妻贺氏,出身虽然低,但是也识文断字,性情敦厚,夫妻感情甚笃。 两人膝下原有三子,长子和哥已经十二,出类拔萃。 次子稚奴几个月被人抱走,今年应该也是八岁了,这是顾家人永远的痛。 三子令哥,今年六岁,也已经开始启蒙。 顾婉宁现在想想,稚奴被人抱走的时候,顾远石是钦差,奉命彻查科举舞弊,斩杀一百余人。 稚奴被弄丢,未必不是那些人的报复。 自古做个清官,风险都很大。 日后她不想成为另一个牺牲品…… 无论怎么担心,日子都还得好好过。 晚上徐渭北回来睡觉,觉得顾婉宁有些不对劲。 从前两个人是互相把对方当成空气,但是今天,显然顾婉宁把他当成了—— 臭气? 就像恨不得把他放出去那般。 徐渭北哪里是吃亏的性子? 顾婉宁弯腰要把凉席铺在榻上,忽然就见斜里伸过来一只大手压在凉席上,让她动不得。 “做什么?”顾婉宁怒目而视。 “顾安启来了一趟,你以为有了依仗,就敢给我甩脸子了?” 惯得她蹬鼻子上脸。 徐渭北现在见不得顾婉宁对他这般。 顾婉宁心说,她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但是她就是看不上他那般。 这里的男人,养小妾不是人品问题,但是养外室绝对是。 都有了孩子还不负责,这简直是戳到了顾婉宁肺管子上。 这和她前世经历不无关系,她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忍不住感同身受。 如果说女人没有男人容易成功,绝对和她们天生更容易共情,无法狠下心来有莫大的关系。 “我怎么敢给侯爷甩脸子?”顾婉宁道,“侯爷连我大哥都敢打,我又敢说什么?” “你少阴阳怪气。”徐渭北道,“他一个大男人,来挑拨离间,真是君子。” 他还是打轻了。 “侯爷就不要贼喊捉贼了,谁阴阳怪气?”顾婉宁见他还不松手,干脆直接坐在榻上看着他,“侯爷想让我做什么,直接说便是,何必鸡蛋里挑骨头,说什么甩脸子?我就算甩脸子,侯爷在意吗?” 分明是他容不下顾安启,所以借题发挥。 徐渭北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是他今日,真是因为顾婉宁的明显异常而被惹怒了。 “早点睡吧,我们不躺下,初嬷嬷会一直守在外面的。她那么大年纪了,又是看着侯爷长大的,心疼心疼她。” 徐渭北:“……” 他大概有些恼羞成怒,毕竟他觉得应该是顾婉宁在他面前溃不成军,而不是现在,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 所以他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要和离。” “知道了。”顾婉宁的口气像哄孩子似的,“早点睡吧。” 搞笑呢,说得像她不想似的。 但是问题是,现在大家不都需要努力吗? 徐渭北更加生气了。 他没什么和女人相处的经验,越发觉得自己从前远离女人是正确的。 有个顾婉宁这样的气人精在,他得浪费多少精力。 而顾婉宁则觉得,徐渭北明明被那么多女人围着,孩子都快生两个,怎么还像个拧巴的中二病患者似的。 莫非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围着他转? 幼稚。 上帝给他开了一扇门,让他打仗天赋异禀,又关了他许多扇窗,让他在女人这件事上,情商令人发指。 他得感谢他会投胎,否则就是个打光棍的命。 “夫人,不好了。”二丫在院子外大声嚷嚷。 狗都被她吵到,此起彼伏地吠叫起来。 徐渭北: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除非起火,他才能容忍她鬼叫成这样。 这要是没起火,她嚷嚷成这样,非得把她一顿好打! 顾婉宁:二丫,你让夫人好点吧……别天天都是“夫人,不好了”。 第28章 半夜帮忙 顾婉宁也被二丫喊得心里发毛。 “怎么了?”她直接开门出去。 廊下坐着的初嬷嬷也已经起身。 “夫人,下雨了。”二丫跑进来。 雷声滚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地上。 “夫人,高览说这雨得下大,那可怎么办?今日刚给那玉米浇完水,这下可坏了。” 那可是夫人的命根子,不能出纰漏的。 顾婉宁道:“高览?他说会下大雨?” “嗯,高览跑来找奴婢,没话找话说。” 她刚要把人撵走,就听高览说下雨了,这会是一场大雨。 顾婉宁:“……” 高览三更半夜找二丫做什么? 肯定是为了套话。 “不慌。”顾婉宁道,“已经挖了排水沟,只要不是不停地下一宿,应该问题不大。” “那就好,那就好。”二丫如释重负。 徐渭北在屋里竖起耳朵听着,不由想骂高览蠢——这不是暴露了,自己想知道更多事情吗? 回头顾婉宁别以为自己是关心她,再缠上自己。 “没事您就回去睡吧。” 顾婉宁却道:“嗯,回去睡吧,明天早上雨停了去看看。” 二丫这才打着哈欠顶着雨走了。 初嬷嬷忍不住问:“夫人,那玉米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顾婉宁笑道,并没有多说,“嬷嬷,下雨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我和侯爷都躺下了。” “多谢夫人关心。” 初嬷嬷没动。 顾婉宁:“……” 她直接进了屋。 坐在床边的徐渭北轻嗤一声道:“把破烂东西当成宝贝。” 顾婉宁懒得理他,心说你知道什么! 等日后姐靠玉米扬名立万,闪瞎你这莽夫的狗眼。 睡觉睡觉,话不投机半句多。 顾婉宁躺在榻上,听着外面雷声滚滚,大雨倾盆,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知道王府后院土质如何,之前她还担心不保墒,现在得担心水太多淹坏了根系。 不过好在现在已经过了出芽期,只求别刮大风,把幼苗都给刮到了。 不行,还是睡不着。 尤其当她听到外面起风了,更是辗转反侧,干脆坐起来。 “你做什么?”徐渭北竟然也没睡。 “不行,风大,会把我玉米刮倒刮折了,我得去帮它们挡挡风。” “你疯了!” “我就种了那么一小块地,卸下几块门板都遮挡过来了。” 顾婉宁可不能让她的事业出纰漏。 “不准去!三更半夜,你折腾什么?” “我没辛苦侯爷,我自己去。”顾婉宁找出木屐,本来还想找蓑衣,但是想想太碍事,便作罢。 外面风大,她伞也没打。 好在府里各处廊下屋檐下都有灯笼,不至于完全看不清楚。 顾婉宁冲到了雨里。 徐渭北:“……” 这个女人,真是有大病。 但是他心里莫名 又有些动容是怎么回事? 或许无论男女,只要执着,就让人钦佩。 譬如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人身上有这么一股劲儿,就会让人高看一眼。 徐渭北出门喊高览,这才发现这正院里除了已经去休息的初嬷嬷和被他赶到隔壁的二丫,竟然没什么人伺候。 顾婉宁似乎不喜欢人伺候,她喜欢亲力亲为。 她是庄子上长大的,身上到底留了些朴素的底色,还算能看。 ——徐渭北在军中便是如此,所以他厌恶前簇后拥出行的贵女们。 徐渭北让高览喊侍卫卸门板,也顾不得前院后院,让人把门板抬到园子里。 而顾婉宁和二丫,两个人正在旁边紧挨着的院子门口合力拆门板…… 二丫一身蛮力,倒是把门板撞了下来,只是那门板,倒向了毫无防备的顾婉宁。 徐渭北眼疾手快,猿臂一伸,把顾婉宁从门板下拉了出来,拉到了自己怀中。 夏天原本衣衫就单薄,还都被大雨浇透了粘在身上,徐渭北能感受到顾婉宁的柔软紧紧贴在他胸前。 顾婉宁却被撞得胸疼。 “多谢侯爷,”她甚至都没有害羞,就直接从徐渭北怀里出来,要帮二丫一起抬门板。 搞事业啊! 不搞暧昧。 徐渭北觉得怀里一空,心里似乎也有些空荡荡的。 他之前有过很多关于顾婉宁的揣测,禁足大半个月下来,朝夕相对,却发现事实和自己想象的大相径庭。 她不恶毒,也不攻于心计,也不讨好自己。。 她只爱……种地。 甚至让人生出几分钦佩。 “你们去帮忙!”徐渭北大步上前把顾婉宁拉住,从高览手中接过蓑衣强按在顾婉宁身上,然后吩咐侍卫过去。 顾婉宁挣扎,就听徐渭北咬牙道:“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顾婉宁后知后觉,但是也不是傻子,便道了一句谢,把蓑衣披上,然后过去看着侍卫忙碌。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门板很难固定,顾婉宁看着风雨飘摇的玉米苗,内心焦灼。 徐渭北见状下令道:“来人,搭帐子!” 他们行军打仗,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 玉米地真的小的可怜,一个大点的帐子就能完全盖住。 “你退后。”徐渭北把顾婉宁拉到身后。 顾婉宁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添乱。 她看着侍卫们忙活,心中过意不去,低声吩咐二丫几句。 “行,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 说话间,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也因为这边动静太大被惊醒,过来看看。 顾婉宁见众人被雨淋得狼狈,忙道:“你们都快回去歇着,侯爷找了人来帮忙。” 没有见到大姨娘,她还有些奇怪。 不过因为实在混乱,顾婉宁就没有多想。 忙了大半个时辰,帐子搭好。 雨,也停了。 顾婉宁:“……” 兴师动众一大通,最后给她来这一出? 贼老天! 二丫给众人端来了姜汤,又按照顾婉宁的吩咐,每个人给了一两银子,一共是十五两银子。 虽然这银子花得顾婉宁心疼,但是不亏待帮自己的人,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原则。 侍卫们等到徐渭北首肯,才接过银子,谢过顾婉宁,一人喝了一碗姜汤退下。 徐渭北皱眉道:“还傻站着做什么?” 再不回去换衣裳,折腾病了,浪费银子! 顾婉宁对他展颜一笑,给他盛了碗姜汤:“多谢侯爷施以援手。日后等结出玉米,我先送给侯爷尝尝鲜!” 身边人有困难,不会袖手旁观,这是徐渭北的优秀品德。 这个男人,真是让她的评价系统错乱。 不过这会儿,顾婉宁是真的感谢他主动帮忙。 第29章 悄然改变 顾婉宁回去的时候,二丫往屋里送热水。 “嗯?” “侯爷要泡澡,麻烦。”二丫翻白眼。 顾婉宁:“……行,都是为了帮我,你就别抱怨了。” 二丫送了两桶热水到净房,又送了两桶凉水,偷笑道:“还有点热,没关系,侯爷皮糙肉厚。” 顾婉宁:“……好了,你辛苦了,快回去歇着。” 徐渭北这会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没回来。 或许是把空间留给她,让她收拾自己? 不过这个念头刚起,徐渭北就回来了。 顾婉宁心情很好,主动道:“侯爷不是要了热水沐浴吗?二丫已经送来了。” “不用了,磨磨蹭蹭,我已经在外面洗完了。” 顾婉宁:“……毕竟不如军中雷厉风行,侯爷见谅。” 他不洗,那她洗,不能浪费热水。 就是这水,真烫啊。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顾婉宁整个人被蒸得脸颊红扑扑的。 徐渭北躺在床上,“无意”间看了一眼,然后挪开了视线,耳根微红。 顾婉宁不知道用什么洗头发,香气淡雅,每次靠近的时候都能闻到。 徐渭北或许是习惯了,竟然不讨厌这种从前划归于坚决不能靠近的脂粉味。 顾婉宁洗了澡,换了衣裳,又补了一碗姜汤,拿着大巾子在榻上绞头发。 她没有穿袜子,脚丫子也被蒸腾得泛着粉,修剪得宜的指甲小巧玲珑,莹润饱满。 徐渭北忽而脸热。 他这些天看出来了,这个女人对他无意,不存在勾引一说。 她就是神经大条,好像对在男人面前露脚,根本不在意。 徐渭北感觉到身体发紧,不敢再想下去,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清心咒。 那是他无法静下心时候的法宝。 他发现,他好像有些混乱,总是忘记顾婉宁是顾老贼的女儿,是该划清界限的存在。 而且他从未对女子动过心,为什么会对顾婉宁生出那种不受控制的身体反应? 这不对。 一定是住在一起,太近了造成的。 初嬷嬷到底什么时候走? 这日子再过下去,他怕自己变得越发奇怪。 顾婉宁躺在榻上也没有多少睡意,心里不知道何处,觉得有些不踏实。 仔细想想,雨停了,帐子搭了,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通过数羊,艰难酝酿出了些许睡意。 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和大姨娘在门口说话,似乎是大姨娘来给她送夏衫,淡绿的料子,绣着无数只蝴蝶,金线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大姨娘说,谢谢她照顾,她的良人回来了,她要去嫁给他了,留下这件衣衫,给顾婉宁留念。 顾婉宁婉拒,说这太珍贵了,让她自己留着。 大姨娘说,她比顾婉宁胖,穿不下。 顾婉宁还和她开玩笑,挺了挺胸,说你胸大了不起啊,我也有呢! 正说笑间,门板突然掉落,砸了下来。 顾婉宁被一股大力拉开,却眼睁睁地看着大姨娘被门板砸到…… 然后她大喊一声,就惊醒了。 “怎么了?梦魇了?”顾婉宁听到徐渭北低沉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了个噩梦,已经汗湿中衣。 “嗯,没事。”顾婉宁道,“许是今天差点被门板砸到,吓到了。还要谢谢侯爷救我。” 不能欠人情,要不做噩梦。 “你身边那个二丫,该好好教教了,毛手毛脚。” 顾婉宁笑笑,“她就是那般风风火火的性格,也没有坏心。我不愿意拘着她……对了,我刚才还梦见了大姨娘。” 大姨娘性情稳妥周到,顾婉宁对她印象不错。 就是对她身上那种献祭的调子不喜,总觉得她太傻太痴心。 所以这会儿,她想帮大姨娘试探试探徐渭北的底线。 ——反正他在外面也不缺女人,不是非谁不可吧。 说不定,大姨娘想要的成人之美,也有可能? 以前顾婉宁是不敢这么想的,但是今晚这个风雨飘摇的夜里,她好像看到了徐渭北另一面。 徐渭北道:“因为她今日没出现,所以你梦有所思了?” 顾婉宁:“……” 虽然徐渭北阴阳怪气,但是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她倒不是说小气,因为大姨娘没来问一句而生气,就是觉得奇怪,大姨娘这般周到细心的人,为什么没来呢? 感觉和她一贯为人不太相符啊。 而徐渭北,见自己说完,顾婉宁就不做声了,越发生起了闷气。 “你们妻妾倒是和睦。” “那总比鸡犬不宁好吧。”顾婉宁忍不住道,“侯爷难道希望众人为你打得头破血流?” “大可不必。” “那不就结了?”顾婉宁想起自己的“值班表”,趁机推销,“……上旬大姨娘,中旬二姨娘,下旬四姨娘,你觉得可以吗?” 徐渭北心里堵得厉害。 她需要把嫌弃显露得如此明晃晃吗? “我和三姨娘,身体都不好……也不是说非要去,还是看你自己。就是你来后院的话,就这样安排。” “你身体不好?你哪里不好?” 往雨里冲那架势,堪比他手下最能干的先锋。 顾婉宁语塞,半晌后道:“脑子不好,管不住嘴,容易胡言乱语,引侯爷烦心。” 看在那个帐子的份上,她今天可以智障。 徐渭北:“……” 他现在是挺想打那张叭叭不停的小嘴的。 “不行,我这么梦不好。”顾婉宁看着外面天已经蒙蒙亮,干脆坐起身来,“我要去看看玉米,再去看看大姨娘。对了侯爷,高览会夜观天象吗?那下次变天之前,您让他知会我一声?” “我教他的。” 行军打仗,学点这个,再正常不过。 “厉害啊!那我就更放心了,回头我去问他。” 徐渭北:所以,我是死了吗? 为什么舍近求远,不问我! 第30章 淋雨生病 顾婉宁起床,徐渭北也起来了。 “侯爷您起那么早?” “被你吵得睡不着。” 顾婉宁:“……” 她去园子里看玉米,徐渭北也跟着去了。 徐渭北还不用她招呼,自己摘了根黄瓜吃。 顾婉宁一边扶倒下的黄瓜藤一边暗想,请你吃你不吃,其实早就馋了吧。 傲娇! 大雨过后,园子里一片狼藉,所以她得收拾一会儿。 地上也很黏,一踩就陷进去,不过她穿着木屐还好,就是每次挪步,都觉得从胶水里拔出来。 徐渭北吃完黄瓜,竟然也纡尊降贵,帮她把被吹得东倒西歪的茄子扶正。 地上掉落了很多瓜果,顾婉宁心疼,都捡到了篮子里。 “摔烂了,你要那些做什么?” “桃子和李子,把坏掉的切掉,可以熬果酱,密封好,冬天的时候拿出来吃。葡萄可以用来酿酒……” “西域葡萄酒?” “嗯。” “你会?” “会,并不难。” 顾婉宁干活利索,很快就捡了一大篮子。 很重,跨在胳膊上有些勒。 徐渭北接了过去,拎着像没拎似的。 顾婉宁笑道:“多谢侯爷。侯爷先帮我拎回小厨房,我去大姨娘那里看看。对了,二姨娘擅长做这些,要不侯爷帮我把东西送到二姨娘那里?” 她就灵机这么一动,如果徐渭北答应,这不就把人送过去了,圆了二姨娘一直以来的梦? 虽然自己已经帮她撑腰,但是女人嘛,就得既要又要,尤其那是金主。 徐渭北却翻了脸,“怎么,她又给了你多少银子?你倒是有良心,收钱办事。” 顾婉宁:“……” 卧槽! 她还能不能藏住点秘密了。 徐渭北是怎么知道她和二姨娘私下交易的? 该不会是她说梦话吧。 不能啊……她没这个毛病吧,二丫之前一直和她睡,没提过啊! 徐渭北看她眼珠子乱转,就气得胸口起伏,干脆不理她,提着篮子就走了。 顾婉宁: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她一边想一边往大姨娘屋里走。 府里的下人们,大部分这时候起身,才零零星星地出现,开始忙碌起来。 几个姨娘身边都有丫鬟伺候,在这点上,侯府有侯府的配置,每个姨娘都有一个贴身丫鬟,两个洒扫丫鬟,两个干粗活的婆子。 顾婉宁去的时候,见院门已经开了,就直接走进去。 她以为还很早,结果却发现,大姨娘园子里这几个伺候的人,这会儿都在廊下窃窃私语。 “做什么呢?”顾婉宁忍不住出声。 “夫人来了,夫人来了——” “喊什么?你主子呢?”顾婉宁问大姨娘的贴身丫鬟,“紫苏,你哭什么?” 紫苏眼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很久的模样。 紫苏上前行礼,低声道:“是姨娘生病了,奴婢担心。” “生病了?什么时候?生的什么病?” 昨天早上,大姨娘还去园子里帮她干活了啊。 那时候四姨娘还缠着她,要她做好吃却费事的云片糕。 大姨娘也笑着答应,面色红润,笑意温婉,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病态? 紫苏讷讷不敢回答,似乎有难言之隐。 顾婉宁见状便点洒扫丫鬟:“你们两个说!” 洒扫丫鬟更怕她,跪在地上瑟瑟道:“奴婢不知,或许,或许是因为昨晚淋了雨吧……” “大姨娘为什么会淋雨?是不是你们伺候不周?”顾婉宁现在已经很能拿捏严厉主母的尺度了。 “夫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大姨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只是她身体虚弱得厉害,扶着门还有些站不稳,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色。 “发烧了?”顾婉宁快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厉害。 “把三姨娘请来。”她厉声道,“就说我找她,别说其他的。” 大姨娘这病来得突然,看紫苏反应,应该是有隐情,所以顾婉宁不打算兴师动众。 “是。奴婢去,奴婢去——”紫苏跑了出去。 “夫人,让您担心了,奴婢没事。”大姨娘声音嘶哑,眼神里泛着迷茫,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完全撑不起来的模样。 顾婉宁上前,和丫鬟一起扶着她,把她扶到床上。 大姨娘看着床顶,依然陷于那种奇怪的迷茫之中。 顾婉宁看她嘴唇都干裂,让丫鬟喂了她几口温水。 大姨娘像提线木偶一般,完全失去了精气神,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见她这般,顾婉宁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一直支撑大姨娘的,是她所谓的爱情。 或者说,是她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现在这般,想来是那男人有了消息? 什么消息,能把大姨娘伤成这样? 该不会,是,是壮烈了吧…… 顾婉宁也不敢乱说话,只能试探着道:“我大哥之前来看过我。他认识人多,你要是想打听什么消息,我找他帮帮忙?” 大姨娘现在这样生无可恋,病恹恹的模样是真的很吓人。 大姨娘无力地摇摇头,“夫人,奴婢没事。” 她再也不肯多说别的。 顾婉宁见状就知道她是不愿意多提,便不好再问。 行吧,不管怎么说,人别出事就行。 昨天晚上淋了雨……她淋雨的时候,大姨娘也在淋雨? 三姨娘很快赶来,给大姨娘诊脉,说她只是感染了风寒,要好好休养,并没有大碍。 顾婉宁道:“不用开方子吗?” 三姨娘摇头表示不用,“夫人,是药三分毒,风寒不严重,过几日就痊愈了。” 这还不严重? 顾婉宁想起还有徐渭北那个活爹在,她逗留太久,恐怕引起他疑心,对大姨娘不好。 所以她叮嘱三姨娘帮忙看顾大姨娘。 “奴婢会的。夫人,你回去伺候侯爷吧,奴婢送您出去。” 等出了门,三姨娘悄悄对顾婉宁道:“急火攻心,这是心病,还得心药医。” 顾婉宁脑壳疼,只能说:“你多费心,需要什么让人找管家开库房取,就说是我说的。” 徐渭北连她收了二姨娘的银子都知道,该不会也知道大姨娘心有所属吧。 想到这里,顾婉宁不敢停留,匆匆回去。 第31章 为自己而活 顾婉宁回去之后却发现自己好像想多了。 徐渭北虽然在,而且还留下和她一起吃了饭,关于大姨娘,却没有只言片语。 他却更关心玉米,问顾婉宁,什么时候让人拆了帐子。 “这几日,应该没有雨了。”徐渭北道。 “那就让人拆了吧,又要麻烦侯爷了。”顾婉宁殷勤地给徐渭北盛了一碗粳米粥。 徐渭北本来都吃饱了,见状又喝了这碗粥。 吃过饭,徐渭北去了外书房,四姨娘哭哭啼啼地来了。 “夫人,您看看,用不用找个外面的大夫来。大姐姐这样,奴婢真的很担心她。” “找一个吧,和管家说,让人拿着侯爷的帖子去请个大夫来。” 徐渭北似乎不太在意后院的女人们。 那最好不过。 外面的大夫也请了,和三姨娘说得基本一样,不过他给开了风寒的药。 大姨娘却不肯吃。 四姨娘急得直哭:“大姐姐,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大姨娘一脸生无可恋模样,看着床顶不说话。 “你想想你姨娘啊!”四姨娘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她怎么办?” “我管不了她了,我太累了。”大姨娘喃喃地道,“我努力过了,可是她不听我的。” 她想把姨娘接出去,让姨娘单独过,可是姨娘不肯。 姨娘离不开那个对她凉薄的男人,哪怕那个男人,对自己不好。 对姨娘来说,爹远远比她这个女儿重要。 “我曾经想过,日后我若是做了娘亲,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的女儿。只可惜,我没有这个机会了……” 顾婉宁坐在后面椅子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大姨娘全然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不管众人怎么劝,大姨娘就是水米不进,大有绝食到底的架势。 四姨娘对她感情最深,也最接受不了,往她嘴里硬灌,却险些呛到她,便再也不敢,只在旁边哭着一遍遍问:“大姐姐,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作贱自己。” 顾婉宁心情很沉重。 事情闹到现在,徐渭北都知道了,让高览过来问怎么回事。 可是大姨娘存了死志,不管不顾。 再这样下去不行。 顾婉宁让所有人都退下,自己单独留下。 “是因为他吗?”顾婉宁看着床上仿佛一夜之间就年华老去,被吸走了所有精气神的女人,目光复杂。 大姨娘点了点头。 “他死了,还是变心了?”顾婉宁直截了当。 大姨娘的眼泪夺眶而出,“他,娶妻了。” 原来没死,只是渣了。 哦,甚至不能这么说,因为当初两个人,没有什么约定。 大姨娘前几日卖绣品得了银子,想要去给心目中未来的婆婆送钱,才发现了这件事。 “……他走之后,家里境况一日不如一日。我担心他母亲艰难度日,便经常托人去给她送银子……” “银子是你一针一线赚的?” “嗯。奴婢不好离开侯府,都是托人给她带的。奴婢心怀妄想,想着日后他回来,他母亲能看在我扶持她的份上,不再反对我们……” 但是,对方对银子是来者不拒,却从来没有和儿子提起过她。 甚至,还给儿子定了亲事。 “侯爷回来,夫人准许我们出门,所以奴婢昨日便自己去,想着看看……没想到,他们府上正在办喜事……” 她心心念念的人回来了,骑着高头大马,娶了另外的女人。 可能花的,还是她给的银子。 他比从前黑了些,也壮硕了些,坐在马上,笑容满面地对着道喜的人拱手致意。 “他洞房花烛,你就雨里寻死?”顾婉宁都气笑了,“你为什么不去把自己的银子要回来?” 大姨娘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奴婢知道,奴婢很傻。可是在奴婢心里,他就是奴婢唯一的亮光。” 不管遭遇多少不公,不管生活多么压抑和绝望,只要想到他,就有可以期待的未来。 大姨娘失去的,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对未来的希望。 “奴婢现在不知道,到底为什么活着。奴婢活着,大概就是浪费粮食,苟且偷生……那般又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顾婉宁道,“尤其对于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我们能活个什么惊天动地?活着,你可以和我们一起打理园子,可以一起烤肉唱歌狼人杀……乐呵一天算一天。你当真觉得,现在的生活,毫无乐趣吗?” 大姨娘咬唇不语。 “希望,未来……那些都是骗人的。不管你期许或者不期许,到底迎来什么,都是命。当下过得好,就足够了。说句自欺欺人的话,从前你把他当念想,没有摸到他一片衣角,还活得好好的……” “你现在脑海里想象出一个良人,集你所有喜欢的品质于一身的好男人,而且非你不可。你把银子攒着,等他来迎娶你。” “没有,不会有那样一个人的……”大姨娘喃喃地道。 “你会喜欢上你的表兄,因为你接触不到更多的男人。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比他好的也大有人在。” “夫人,我现在是侯爷的人,而我对侯爷,生不出什么期待。” 她甚至,不敢看徐渭北一眼。 因为徐渭北身上那种杀气,让她退避三舍。 她喜欢的,是温润如玉的男人。 顾婉宁:“……你说得对,我无法代表侯爷承诺你什么。但是你看眼下,侯爷对你我有兴趣吗?” 大姨娘摇摇头,又点点头:“夫人对侯爷来说,是不一样的。” “那是因为我有个好出身,你没有。” 大姨娘不说话了。 “侯爷心里有人,你该知道吧。” 大姨娘迟疑,“夫人的姐姐?” “嗯。”顾婉宁淡淡道,“他不仅心里有人,他外面还有人,还生了孩子。所以侯爷不管心里,还是想要睡的女人,都不是我们。可是我不能说他是一个坏人,所以你是有机会离开的,懂吗?” 大姨娘震惊了,“外面有人,还有了孩子?” 她也是丝毫没听到消息。 还有,夫人为什么能这么平静? “嗯。”顾婉宁道,“应该只是公主压着,所以他没把人带进府里。” “那以后怎么办?大长公主怕是以后总会妥协的。您怎么办?” 顾婉宁笑了笑,“你都不想活了,还关心我以后怎么办。” 大姨娘闭上了嘴。 “你不一定是多么关心我,可以为我活着,但是还是有你想知道的事情,不是吗?我也想知道呢。”顾婉宁道,“侯爷昨晚帮我在风雨里抢救玉米去了。我想,这个男人或许在女人问题上滥情,但是他不是个坏人。” “之前我嘲笑你想让他放了你,是异想天开的想法;但是现在我觉得或许你是对。将来,或许你能等到那一日。只是这次,不用为了别人,你就为了自己好好活着。” 第32章 我罩着你们 顾婉宁从屋里出去。 四姨娘满眼含泪地迎上来,“夫人,大姐姐怎么样了?您把她说服了吗?” 顾婉宁摇头:“我尽力了。” 那么多年的信仰崩塌,她不能说自己三言两语就把人的信念给重新建立起来。 只是,她希望能给大姨娘一些触动,让她不再寻死。 “多陪陪她。” “好,好,我不走,我就在大姐姐这里住下,我陪着她。” 对于四姨娘来说,大姨娘是姐姐,也是母亲一般的存在。 她入府的时候才十三岁,孤立无援,又愣头青,总是闯祸,是大姨娘每次帮她善后,耐心教导她,给她做好吃的,给她做新衣…… 四姨娘是个孤儿,被师傅捡到山上。 虽然她在师门中是团宠,但是她没有得到过母爱。 那是她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可是在大姨娘这里,她依稀看到了母爱存在的痕迹。 原本以为她们在侯府里可以长久在一处,却没想到…… 四姨娘杀了那个狗男人的心都有了。 “不要吵她,多陪陪她。” 顾婉宁回到自己房间,也是心不在焉。 二丫忍不住道:“她可真没出息,为了个男人就寻死觅活的。” “她这辈子出门的机会都少,见过几个人?想好好活着都难,见到一束光,能不抓住吗?我们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就让她这样下去?” “靠她自己想开了。”顾婉宁揉了揉太阳穴,“我尽力了。” 剩下的就是尊重个人命运了。 没想到,徐渭北晚上回来的时候会问她大姨娘的事情。 “她怎么了?” “染了风寒,”顾婉宁道,“生病的时候就有些想家。” “你看着安排。”徐渭北忽然道。 顾婉宁:??? 她怎么安排? 她把人放回家行吗? 哦,不行,大姨娘那个娘家没法回。 “四姨娘不能动,让她安分待着;她不老实,犯了错你只管管教。”徐渭北忽然像打开了话匣子,“大姨娘我记得之前高览说,她和一个表兄走得近?如果她愿意嫁人,就给她一副嫁妆让她走。二姨娘也一样,可以选择去留。三姨娘是祖母给我的人,你问问她自己怎么想的……” 顾婉宁震惊万分,徐渭北突然这样,她怎么有种听他交代遗言的感觉。 呸呸呸! 还有,到底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高览看着浓眉大眼,怎么还做起了锦衣卫的勾当,什么事情都能掘地三尺,查得这么清楚。 “我当年也是一时任性纳了她们,如今她们要是愿意,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其实徐渭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顾婉宁说这些。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了,顾婉宁也是苦过的,对她生出了同情? 说起来,四姨娘他是受人所托,三姨娘是祖母赏赐,所以这俩人他没查过。 大姨娘和二姨娘他都查过,却漏过了顾婉宁这个正妻,大概也是因为赐婚,他无从选择吧。 “大姨娘现在无处可去了。”顾婉宁喟叹。 要是早一年,说不定大姨娘和她表兄还有转机? 不,不会,被父母反对的感情,在这个时代是不会有结果的。 “二姨娘,也不肯走,她的目的,侯爷应该也清楚了。” 看着她心虚的样子,徐渭北竟然觉得有几分好笑,怎么像只小老鼠似的? “所以眼下,应该没有什么可以改变的。” 除非她走。 偏偏徐渭北又做不了主。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顾婉宁就决定开诚布公。 “我知道侯爷心里只有我姐姐,而且侯爷外面也有人。你想和离,我也想……” “你想和离?” “对啊,我们早就说过吧。” 他们俩的心思,对彼此来说,不都是明牌吗? 这会儿装什么震惊啊! “你和我爹政见不合,你想和离主要是这个原因吧;或者说,你想把外面的人接进来,觉得我是祸害?总之,不管什么理由我都接受。因为我也不想被困在侯府……” “你是不是想说,你就想种田?” “是。” “昨晚没有我帮忙,你那些当成宝贝的玉米会怎样?你确定你种田就能种好?” 顾婉宁:“那是意外。我种田其实很行的……” 徐渭北对此嗤之以鼻。 顾婉宁表示,竟然敢怀疑我的专业? 等着,总有一日,把你的狗脸打肿! “我还以为,你迫不及待地想要给秦王做妾。” 顾婉宁掀桌,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她不理徐渭北了。 “你娘家靠不住的。”徐渭北忍不住提醒她。 “谁都靠不住,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所以我现在靠自己种田。” 徐渭北有点心塞。 哪怕这个女人示弱一点,日后自己能不管她吗? 就算和离了,看在她傻呵呵、没心眼的份上,自己也会把她安置妥当的。 顾婉宁哪里能理解他九曲十八弯的心思? 她不放心大姨娘,又去了两趟。 其他几个姨娘,因为知道大姨娘状况不佳,这会儿都在。 顾婉宁便道:“既然大家都在,我把侯爷的意思转告你们……你们以后若是有什么想法,告诉我,我做主安排你们。” 三个人黯然。 她们其实,就像被剪断翅膀的鸟,就算被放出去,也只有被人捕食的命运。 从前还可以说,侯府是牢笼;但是现在牢笼打开,她们才更清醒地认清楚现实,其实是她们自己没有离开的能力。 叽叽喳喳的,自然是四姨娘:“受谁所托?是不是我师兄?都打了胜仗,我师兄为什么还不回来……” “你没问侯爷吗?” “问了,侯爷说他没事,就是先不回来。我看他是一点儿也不惦记我……”周芽芽嘟囔。 顾婉宁目光扫过众人:“行了,既然都走不了,那就既来之,则安之。我在一日,就能让你们舒服一日。咱们就凑合着处吧,别把侯府点着了就行。” 除了病床上的大姨娘,其他人都笑了。 大姨娘这会儿似乎有些疲惫,眼睛半睁半闭。 紫苏端来了熬得软糯的肉末粥,顾婉宁道:“起来喝几口吧。” 大姨娘竟然点点头,强撑着喝了小半碗又躺下,“让夫人和几位妹妹担心了,我没事了。” “行了,吃了就睡,睡完了就好了。”顾婉宁替她掖了掖被角。 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乐观。 第33章 开始惯着她 大姨娘睡过去之后,一直到第二天中午都没醒,而且一直在梦魇。 不管周围人怎么喊她,她都醒不过来。 三姨娘无计可施,找来的大夫也没有办法。 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了? 顾婉宁不理解,也不甘心,便去找徐渭北。 “侯爷,能不能找个太医再来给大姨娘看看?好好的人,不能就这样出事。” 徐渭北道:“着急找太医的话,得找祖母。你派人去吧,我派人去的话,不知道祖母又得想什么。” 比如想他宠妾灭妻,然后又气势汹汹,行为夸张地给顾婉宁撑腰。 徐渭北不想看到祖母那样。 他会觉得自己在祖母心里太卑贱。 “好。”顾婉宁提着裙子就往外跑,“我直接去一趟,把太医带回来,省得公主有别的想法。” 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徐渭北眼神里露出些许困惑。 他问高览:“你不是说,女人都会争风吃醋吗?” 他关于后院女人和她们之间关系的有限认知,都是通过高览。 但是现在看来,一点儿都不靠谱。 “这个,这个……”高览道,“可能,可能因为她们都各有打算,没有想着好好跟侯爷过日子吧。” 徐渭北狠狠地瞪了高览一眼。 他什么时候,混得这么差劲了! 高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瞎说什么大实话啊! 太医请来后,也束手无策。 四姨娘都已经放声大哭了。 顾婉宁嫌她吵,让她出去。 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能见死不救。 这时候,二姨娘道:“夫人,奴婢觉得大姨娘这般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被鬼魂缠住了……” “你别说的那么吓人,我是不信那些的。” “夫人,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都试试吧,免得日后想起来遗憾。”二姨娘小声地补充一句,“反正是花公中的钱,回头大姨娘得记您人情。” 顾婉宁:“……” 这是花钱的事情吗? 算了,也只能试试了。 她让人去连夜去请神婆来,在大姨娘院里烧香烧纸跳大神。 徐渭北许久不见顾婉宁回去,找了来,就看见顾婉宁带着几个女人,一人一把桃木剑,按照神婆的要求一起上蹿下跳,看得他火气腾腾往上升。 怎么这么愚昧! 他是最不信鬼神之人,也最讨厌别人装神弄鬼。 他刚要发作,就见顾婉宁想看到救星一般,过来拉他的袖子,对神婆道:“侯爷来了,侯爷肯定比我们好用!侯爷不是天上的将星下凡吗?等闲鬼魂,加了他是不是也得害怕?” 徐渭北:“……” 廊下的灯笼,把徐渭北脸上的怒气照得清清楚楚。 神婆见状忙恭维道:“是,夫人说得对。侯爷最好用!” 顾婉宁把手中的桃木剑塞到了徐渭北手中,“侯爷快来,舞两下,您舞两下,比我们都好用!” 徐渭北真想劈开她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但是他看到了顾婉宁微红的眼眶,看到了她鼻尖细细密密的汗珠,看到了她因为长时间在外面,脖子上被蚊子叮的好几个红疙瘩,呵斥的话就梗在喉间说不出口。 ——她为了大姨娘,如此真诚努力。 明明,那是和她抢男人的女人。 有些人,骨子里就带着憨傻和质朴,却让人不舍得辜负。 算了,就为了骗傻子吧。 徐渭北随手挽了几个剑花,把身后的高览看得目瞪口呆。 说好的憎恨装神弄鬼之人呢? 说好的武艺是用来上阵杀敌,不是用来展示的呢? 侯爷,您把属下骗得好惨。 徐渭北把剑收起来:“你看……” “没有用”这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见里面传来紫苏惊喜的声音:“醒了,醒了,姨娘醒了!” 然后所有女人一窝蜂地挤进去,留下懵逼的徐渭北和故作高深,满脸褶子的神婆相对。 这晦气的老虔婆! 徐渭北声音冰冷:“高览,送客!” 今日真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 徐渭北是不相信什么将星一说的,但是顾婉宁那把所有希望都放到他身上的眼神,还是让他心里很受用。 然而半晌后,顾婉宁出来的时候,却和他道:“侯爷,你说多巧,你来了就好了,让你捡了个功劳。” 她其实也不信,但是病急乱投医,那时候只能这般。 现在想想,或许就是梦魇时间长,也没什么后遗症。 徐渭北摔,什么叫白捡的功劳? 他难道没有舞剑吗? 而且求他的人是谁,是谁! 徐渭北气不顺,顾婉宁却丝毫没有察觉,还在碎碎念:“大姨娘看着我也不说话,可能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明日我再来看看她……” 徐渭北心累,不想说话。 顾婉宁忙了一大通,回去梳洗之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徐渭北在黑暗中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心中生出了几分安宁的感觉。 他今日回来,觉得屋里空荡荡的,很不适应,这才去找顾婉宁。 他不由反思,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 这习惯,可不好。 他不想纵容自己。 不过转念再想,和离那么难,就先这样吧。 徐渭北甚至学会了自我安慰。 ——顾婉宁和顾家也不亲,甚至和顾家的人之间有隔阂。 四舍五入,就是敌人的敌人,那就是自己人。 大姨娘倒是好彻底了,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都很沉闷。 顾婉宁能理解。 遭遇重大打击,不是一句“我想开了”,就能彻底从情绪泥沼之中爬出来,肯定还需要时间恢复。 转眼间,徐渭北一个月的禁足期到了,他又开始上朝。 而顾婉宁,看着拔节的玉米,每日都充满期待。 她喜欢种田,因为虽然天气不可控,但是大部分时候,能看到实实在在的成果。 七月流火,她却毫不在意,自己亲自用鸡粪喂玉米。 因为她的鸡都被处理,这些鸡粪都是花钱买来的。 几个姨娘都帮忙,虽然脏点累点,但是种田已经成为她们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顾婉宁钟情于玉米,她们则在旁边种其他自己想种的。 三姨娘甚至培育了一块药田,专门种各种药材。 好在徐渭北,也并不关心,没有要求“退田还园”,为此顾婉宁还记了他一个人情。 “你们都别动,我自己来。”顾婉宁拿着准备好的小秤称鸡粪。 其他人都笑她太过仔细。 “这是关键时期,如果用多了肥料,会烧苗。用多少,这都是有数的。” 顾婉宁前世种田,除了上大学时候的试验田,其他都还属于纸上谈兵。 但是她记性还不错,能记住不少关键东西。 比如,农家肥的合理使用范围。 反正就这么一小片玉米地,她自己能行。 顾婉宁给玉米施了肥,结果当天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玉米就全蔫了。 “怎么会这样?”顾婉宁不敢置信。 她明明是按照书本里来的啊! 第34章 送她庄子 可是来不及伤心,顾婉宁连忙补救。 她找人帮忙把鸡粪挖走,然后引水灌溉。 等徐渭北回来,不见顾婉宁,找到园子里的时候,就见她蹲在玉米苗前面,失魂落魄。 “怎么回事?” “我喂多了鸡粪,把苗给烧了。” 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回来。 顾婉宁想了一个下午,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前世书本上说的鸡粪,是腐熟的;她这些却还是新鲜的…… 应该能救回来吧,一定可以的。 徐渭北见惯了她灵动的样子,见不得她这般如同霜打的茄子模样,有些生硬地道:“这种东西,原本也不是中原能种的。你玩玩就算了,不必当真。” “那是你不懂,这个肯定是能种出来的,而且很高产。这是南北货铺子里唯一的种子,被我买来了……这次要是不行,下次不知道什么才有机会。” “这东西,没有那么稀罕。” “你不懂。” 愚蠢的男人! 徐渭北:“回屋去!” “我不去,我在这里再看会儿。好像是不是强点了?是不是抢救过来了点?” 徐渭北见她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干脆自己回去了。 “高览,去把剩下的玉蜀黍都给我带来!” “是!” 所以,顾婉宁半夜被蚊子吃得就剩下半条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地上放着两个麻袋。 “这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 顾婉宁看着徐渭北那张突突冒着冷气的脸,心里就有些发毛。 该不会是藏了两具尸体吧。 她不动,徐渭北自己上前打开,然后“哗啦”一声,倒出来半麻袋—— 玉米。 顾婉宁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的神情,取悦了徐渭北。 “这些都给你,别再为那些破苗,把自己弄得像鬼一样。”徐渭北没好气地道。 “不是,你哪里来的?”顾婉宁上前检查,发现这两大麻袋,满满的都是玉米。 她没有高兴,反而紧张万分。 难道,难道她被人骗了,这玉米根本不稀缺? 不对,前身在庄子上就没有见过。 而且如果真的很常见的话,南北货铺子也不敢明晃晃挂在那里,喊价一百两银子骗人吧。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那徐渭北这么多玉米,又是从何而来的? “无意中得来的,都在库房里放着。你若是这么喜欢,都送你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东西,那么不稀奇吗?” “稀奇,但是对我来说,只是寻常。” 可恶,让他装到了! 但是这些玉米,来得也真是时候啊! “秋玉米的话,这会儿就该种了,再晚就来不及。这些玉米做种子的话,能种很大一片地了!” “你要都种上?”徐渭北觉得顾婉宁是疯了。 “对,全都种上。”顾婉宁道,“我在花园里种这点,其实看不出什么的。但是如果连成片种植,就会看到效果。” “什么效果?” “就是好看嘛!” 顾婉宁没有说实话。 她真正想说的是,产量一下就能验证了。 虽然这些种子的质量和现代杂交玉米质量没法比,但是小麦种子其实也一样。 只要玉米产量能超过小麦产量一大截,她就算成功。 徐渭北道:“那你打算种在哪里?把整个侯府都刨了给你种这东西?” 顾婉宁:“……我没那么想。” 但是她确实也没想,她没有地方种,也没有人帮忙看顾。 侯府园子里,她可以当成眼珠子,一天看八遍;大规模种植的话,她好像没有这个条件。 要不,她把玉米卖给南北货铺子,然后再去买块地? 可是玉米是徐渭北的…… 这么算起来,徐渭北可真是财大气粗。 “你就是想,也做不了主,我还没死。”徐渭北磨牙。 顾婉宁瞥了他一眼,你这是提醒我吗? 你死了我就能做主了? 尽管她没出声,但是徐渭北已经从她脸上把她的想法看得分明。 这个女人,亏他还想帮她。 “你可以求我。”徐渭北一脸傲娇。 “啊?行啊,侯爷,我求你帮个忙呀!”顾婉宁反应了一下,随后毫无压力地开口。 开玩笑,张张嘴就能解决的事情,谁去兜圈子? 徐渭北差点被噎住:“你倒是不客气。” “不是啊,你说让我求你的,我就求你了。”顾婉宁理直气壮地道,“要不,侯爷,算我租你的地,如何?” 租别人的地,麻烦多。 徐渭北这种日天日地,老子天下第一的刺头,一般人真不敢招惹。 他连皇子都打,岳父都骂,谁那么不怕死往他跟前凑? “你拿什么租?再去找二姨娘,这次又想把我卖个好价格?你上次的承诺可还没兑现。” 徐渭北冷笑,表情分明在说,“我就是故意不去,我看你怎么收场。” 顾婉宁看得牙疼,心想男人果然至死都是中二。 战场上杀伐决断,令人闻风丧胆的颍川侯,私下里这么幼稚,亲人们,谁信啊! “那侯爷,要不咱们俩二一添作五,有钱一起赚?反正二姨娘有钱。” “我比她有钱。” 顾婉宁:“……行,就我一个穷人,行了吧。” “顾家不穷,只是不给你。” 顾婉宁:你够了啊! 打人不打脸,戳人不戳心。 “你为什么养在庄子上?”徐渭北又问。 顾婉宁无语,“那你得问他们,可能我长得丑?” “那是有可能。” 顾婉宁:“……” 你是一点儿不知道,什么叫自嘲,什么叫安慰啊! 感谢你的出身吧,你要在村里,绝对是打光棍的那一挂,还三妻四妾养外室呢,呸! 顾婉宁低头想着地的事情。 刚才经过徐渭北提醒,她觉得或许可以找二姨娘合作? 顾安启虽然相对靠谱,但是看他的样子,就不像能有一块闲田的人…… “和离之后,我给你个庄子。”徐渭北口气淡淡地道,“我现在可以先拨给你,算是对你的补偿。” 毕竟,她不受顾家宠爱,嫁给自己也非她所愿。 那日后她的生活,自己多少出一份力,也算对牵连无辜的补偿。 还有这等好事? 顾婉宁眼睛一亮,“那多谢侯爷了。我保证一定不缠着侯爷!” 看着她瞬间被点亮,灿若繁星的水眸,徐渭北觉得别扭极了。 偏偏顾婉宁得了便宜就想表示自己很有性价比,让出钱的冤种也舒服,还在碎碎念:“虽然眼下我还走不成,但是侯爷既然预支了,那我也是爽快人,如果后院侯爷需要安排什么,只管交给我,我保证让侯爷满意!” 比如,你想插个人进来,我完全支持,保证帮你照顾好。 “你能替我安排什么?”徐渭北皮笑肉不笑。 顾婉宁下意识地想说,外室也可以啊! 理论上,没有她的首肯,外室不可能进门的。 但是外室这事,徐渭北没提,她主动戳破窗户纸,好像她拈酸吃醋一般。 而且男人嘛,既然想瞒着,就让他们自以为真的瞒天过海,才是上策。 否则有些幼稚的人被戳穿,是会恼羞成怒的。 “侯爷想让我安排什么,我就安排什么。对了,侯爷,庄子在哪里?地有多大?现在地没有空着吧,种的什么?” 徐渭北:“……” 第35章 我和他是清白的 徐渭北出手很阔绰。 他给顾婉宁的庄子,有良田三十顷,而且就在京郊。 “这是我第一次立下军功,皇上赏赐我的。” 徐渭北休沐的时候,带着顾婉宁去郊区看农庄。 顾婉宁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头的平整土地,有种白日做梦的狂喜。 而她的神情,让徐渭北第一次感觉到这庄子,不是受赏单子上一行字,不是年底收入的一个数字,而被注入了更多的意义。 其实,不过就是个小庄子而已。 也就顾婉宁这般没见识的才会如此欣喜。 “皇上赏你的?那你能送人?” “不能。” 顾婉宁:“……” 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徐渭北明明说,和离之后,他补偿给自己一个庄子。 都不能改名,那也叫“给自己”? 不过这个念头让她感到羞耻,毕竟她之前从来不认为,徐渭北需要补偿她什么。 “你可以一直管着,或者自己雇人耕种或者收租,保你衣食无忧。日后你若是再嫁……”徐渭北似笑非笑,“若是还让我养着,那你嫁了个王八吗?” 顾婉宁:“……我不要。你借我……两年,日后我连本带利还给你租金。” 人穷志短,所以当下她需要徐渭北的帮忙。 但是她相信,以后她总能自食其力。 徐渭北没有再理她,让高览把庄头喊来。 顾婉宁仔细吩咐了庄头该如何种玉米,庄头听得认真,一一答应。 中午,他们在庄子上吃了饭。 顾婉宁不挑食,吃得很好。 她尤其爱庄子上甜糯的无花果,贪吃多吃了几个,结果回去的路上就觉得嘴有点不舒服。 起初是痒痒的,后来就变成有点酸胀,然后就是针扎一样的疼。 “侯爷,能不能让人快点回去?”顾婉宁隔着马车帘子,对着外面骑马的徐渭北喊道。 她要回去让三姨娘给她开点药。 因为嘴肿了的缘故,她说话声音有些变了。 然后下一刻,她就听见徐渭北让人停车。 顾婉宁:“……” 他们俩真是天生不对付,是不是! 她让他快走,他就停车,就说有没有这样啪啪打脸的! 要不是看在他是“债主”的份上,顾婉宁今日高低要输出一顿。 徐渭北下马,让车夫先退下,然后靠在车辕上,低声道:“你要方便?去吧,我在后面给你看着。” 回去的路还很远,别把人给憋坏了。 带着女人出门,就是麻烦。 顾婉宁:“我不方便。” “你怎么不方便?”徐渭北直男地发问,随后想起来,难道她是来了小日子? 是的,徐渭北懂。 虽然他没有过女人,但是他身边之前确实是有丫鬟伺候的。 所以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我没有需求啊! 徐渭北半晌没听到顾婉宁吭声,有些不耐烦地掀开马车帘子:“你快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人有三急,不是再正常不过? “你……”徐渭北看到顾婉宁的嘴,愣住了,“你这是怎么了?让毒虫蛰了?” 顾婉宁:“应该是吃坏了东西,快点回去让三姨娘帮我看看。” “她懂什么?高览,你骑马立刻去找太医,回府里候着!”徐渭北急道。 高览不明就里,但是也不敢耽误,立刻应声骑马飞驰而去。 徐渭北也不骑马了,钻进马车里陪着顾婉宁,一双眼睛几乎锁死在顾婉宁的嘴上。 顾婉宁:大哥,我不就是贪吃吗? 我嘴肿成这样已经很惨了,求求您别看了行吗? 她那么厚的脸皮,都经受不住来自徐渭北的死亡凝视,这会儿脸都开始发烫了。 徐渭北却一直紧张,他怎么觉得,顾婉宁这嘴,好像越来越肿了…… 再说几个姨娘,在园子里烤肉。 本来是顾婉宁张罗的,结果徐渭北今日忽然说要带她出门,便只剩下几个姨娘在了,二丫也没有被带去,和几个姨娘凑在一处。 四姨娘吃够了烤肉,躺在树下的凉席上,摸着自己鼓起来的小肚子嘟囔道:“夫人今日出去玩也不带咱们,我觉得好多天没出去了吧。” 大姨娘笑道:“你现在心野了,总惦记出去。” “谁不想出去玩呢?” 二姨娘在算账:“今日这顿,在外面吃的话得一两银子。” 二丫道:“都是公中的,我们今日又赚了。” 众人都笑了。 二丫在树下吹着风纳鞋底,见到是双男人的鞋,众人也逗她。 二丫道:“是大舅夫人太忙,做不过来,所以喊我帮忙给大舅爷做的。” “你们府上就没有针线丫鬟吗?”二姨娘好奇地问。 “没有,养不起。府里统共就六个下人,老爷还嫌人多。” 众人:“……” 正说话间,高览带着太医回了府,又过来找二丫回去伺候。 二丫听说顾婉宁找太医,吓得差点一针戳到手指头里,扔下手里针线,趿上鞋子就往外跑:“夫人,夫人……” 几个姨娘也坐不住了,都一起匆匆忙忙地跟着出去。 众人一起在二门处等着。 侯府马车很快回来停下,里面传出顾婉宁的声音。 “侯爷,不用抱,我自己下车就行……” 她只是嘴肿了,不是腿肿了。 可能她现在的样子着实有点吓人,所以在徐渭北眼里,她看到了“人都快没了,我得对她好点”的善意。 但是真的不用啊,她还死不了。 二丫迫不及待地上前把马车帘子掀开,然后在看到顾婉宁第一眼的时候就惊恐出声。 “夫人,您的嘴怎么了?” 顾婉宁:“没事,你别嚷嚷了。” 再嚷嚷,大家都知道了。 主要这件事,丢人又容易让人误会,尤其徐渭北还马车上呢。 可是等她从马车中下来,看着外面以四个姨娘为代表,府里几乎一半人都站在那里的时候,顾婉宁觉得这次,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对上众人或尴尬或八卦的眼神,她简直都要对天狂吼:请大家给我个狡辩的机会啊! 没有,我真的没有吃独食! 我和侯爷是清清白白的! “花楹,”顾婉宁喊三姨娘,“我吃坏了东西,快帮我看看。” 可是众人的眼神分明是:你欲盖弥彰! 顾婉宁:累了,毁灭吧。 第36章 赏花宴 三姨娘给顾婉宁检查过后,看着她生无可恋的模样,强忍笑意道:“夫人,别再吃了,明日应该自己就消肿了。” 四姨娘嘟囔道:“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大姨娘连忙拉了她一把,不让她再继续说。 顾婉宁:你知道个屁哦。 我吃的是无花果,无花果,无花果! 不是徐渭北! 不是! 不! 疯了。 徐渭北懒得听一屋子女人叽叽喳喳,听说顾婉宁没事后,就去马厩里给他的爱驹刷洗去了。 高览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夫人到底怎么了?” 太医来了,也说什么事情都没有。 可是侯爷当时的样子,确实很着急。 难道他着急之下,就咬了夫人,把夫人咬好了? “贪吃。” 高览身为一个在军队里听多了无数下流段子的男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少儿不宜的地方,然后不敢再问。 府里关于徐渭北和顾婉宁“马车激烈”的传说,一直持续着。 顾婉宁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终于和自己和解了。 ——女强人事业路上,总要遇到困难和被误解,这不算什么。 她应该更关注她的玉米,不是吗? 嗯,是的! 大长公主似乎都听到了什么风声,让人给顾婉宁送了一堆补品。 顾婉宁看着补品单子里的鹿胎膏,忍不住想,这是什么鬼啊! 初嬷嬷恭恭敬敬地道:“公主还说,七月二十六,要在公主府举办赏花宴。倒也不用您操持什么,就是她老人家,想带您见见人。” 赏花宴? 那不就是相亲宴吗? 这基本上是公主们上了年纪,最喜欢折腾的事情。 大长公主从前是不喜欢这种热闹的,现在为了给她出场机会,竟然也凑这种热闹了? 她的身份,是作为主事者。 大长公主,这是觉得她和徐渭北感情“火热”,趁热打铁,给自己足够多的体面,给徐渭北助力,让自己早日“沦陷”,把免死金牌搞到手? 嗯,肯定是这样的。 行吧,她哪里有回绝的余地? 回头做好提线木偶,负责假笑就算了。 顾婉宁让二丫把三姨娘喊来,对她道:“我也不懂,你看看这些补品,哪些对你身体有好处,你留下,剩下的再给她们分。” 她觉得自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不用补这个那个。 真正身体亏空的,比如打胎时候没有好好休养的三姨娘,才需要。 三姨娘不肯要。 顾婉宁道:“你是不是傻?让你挑你就挑,身体是自己的。” 三姨娘垂眸掩住目光之中的动容:“多谢夫人,然而奴婢,其实并不在意不能生育这件事。” 因为她就没想再找男人。 “你现在这么想,以后不一定这么想。不要给以后的自己断了后路。”顾婉宁道,“女人可以选择不生孩子,但是如果可以,要保有生孩子的能力,日后才有选择的机会。” 不要强迫我生,也不能剥夺我的生育权,这才是女人的自由。 “再说,你到底放下了没有?我也不管你放下没放下,不好好对待自己的身体就是傻,让你挑你就挑。” 三姨娘不好再拒绝,谢过她,含泪挑了鹿胎膏。 顾婉宁又塞给她一盒藏红花,道:“拿着。大长公主给的,都是好东西。” 三姨娘抱着东西出了门。 阳光太盛,刺激得她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听见顾婉宁在身后喊:“对了,二十六那日,公主府要设赏花宴。准备一下,回头穿得鲜亮些,咱们一起过去。” “是,夫人。”三姨娘抬手遮挡太阳,嘴角浮出笑意。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日子也很好很好了…… “夫人,奴婢就不去了吧。”四姨娘听说这件事之后就开始打退堂鼓,“奴婢听说,到时候都得比琴棋书画,奴婢什么都不会。” “那你上去给她们表演一个一口气吃三碗饭。”顾婉宁大笑着逗她。 四姨娘嘟囔道:“您不用嘲笑人,您也不会什么,三碗饭还吃不上。” 顾婉宁:“……谁让你瞎说大实话的?容容,给我拧她的嘴。” 二姨娘笑着和四姨娘闹成一团。 大姨娘似乎还没有从之前的打击中恢复,总是呆呆的。 “锦绣,”顾婉宁唤她名字,“我让你帮我看看,那日穿什么。” “哦,是。”大姨娘回神,连忙答应。 顾婉宁心里叹气,却也无可奈何。 四姨娘还在为表演什么才艺而犯难,大姨娘道:“我们现在都是侯爷的妾室,只要跟在夫人身后就行了。” 她们都是挂件。 没人会让挂件表演的。 她们不配。 四姨娘如释重负,“那就好,那就好。夫人,您怎么办?” 顾婉宁:“凉拌!” 她表演毛线啊,她又不求偶。 表演不就像孔雀开屏,为了择偶吗? 她已经有了徐渭北这“糟糠夫”,算是躲过一劫了。 “而且公主让我待客,我忙着呢。”顾婉宁得意道,“我酒量很好。” “奴婢就是怕遇到刺头。”四姨娘道,“我嘴笨,说不过人家。” “能动手,就别动嘴。回头你看我颜色,一拳一个打出去,多爽。” 众人又都笑了。 等众人都退下的时候,顾婉宁喊大姨娘留下。 “夫人,您是吩咐奴婢帮您做新衣吗?” “不用,我有衣裳穿。” 她也不是为了出风头,不必华服锦衣,只要不是太寒酸,落落大方就行。 “我是想说,如果你心情不好,觉得人多太吵,不去也行。”顾婉宁道,“虽然我知道,这件事只有你自己明白多难受,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想开点吧。有些人,只能陪你一程。你和他没有缘分而已。你比我大两岁,今年二十……你还年轻,以后未必不会遇到更合适的。侯爷也愿意放你走,别太过忧心。” 她们都是普通人,所以没有那么多非谁不可。 余生漫长,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好男人了,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夫人,奴婢明白的。”大姨娘用力握紧她的手,“您……还打算离开侯府吗?” 第37章 女主光环的姐姐 “嗯?”顾婉宁愣住,“为什么不走?” 她和她们说过,日后她是要离开的。 大概是过敏那件事情,让她们误会了自己和徐渭北,所以大姨娘才以为自己会改变主意? “虽然不容易,但是我还是会离开的。” 道阻且长,上下求索。 “奴婢看夫人和侯爷相处融洽,还以为……” “我们相处是挺融洽的。侯爷是个不错的朋友。” 很讲义气,也肯帮忙,但是前提是,不站在妻子的角度。 站在妻子的角度,徐渭北是个怎么糟心的玩意儿啊! 幼稚、冲动,贪色,急躁……总之,他或许是个好人,但是不是个好男人。 “奴婢觉得,侯爷对夫人似乎也在改观……” “可能觉得我没心眼。”顾婉宁笑道,“但是他有让我非走不可的理由——他不想和我父兄一道。” 这些比情啊爱啊,都更重要,这是徐渭北不容践踏的政治底线。 男人,很现实的。 “侯爷日后要是过得不好,夫人会难过吧。” “会有一点儿?”顾婉宁实话实说,“毕竟他帮过我,我不希望他过得不好。但是我不是你,不可能倾其所有帮他,我大概量力而行,雪中送炭还可以。” 说着,顾婉宁就笑了,“锦绣,你今日怎么奇奇怪怪,跟我说这么多?” “没事。”大姨娘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很快低下头,“夫人,奴婢陪您去。” “好。” 那个糟心表兄身份不高,应该没机会出现在赏花宴上,眼不见,心不烦。 哎,府里最让人操心的就是大姨娘和三姨娘,吃过的苦都是爱情的苦。 看二姨娘,天天忙着算账搞钱,哪有这么多烦恼? 四姨娘傻呵呵的,活得比谁都快乐。 珍爱生命,远离男人。 转眼间就到了赏花宴这日,天刚蒙蒙亮,顾婉宁就带着四个姨娘,乘坐马车去了公主府。 大长公主拉着顾婉宁的手笑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懂事?一应事宜都有人操办,你该多睡会儿的。” 顾婉宁笑道:“已经不早了,您总是偏疼我。” 虽然她不是千年的狐狸,但是她有顾安启这个外挂,所以现在对大长公主目的心知肚明,应付起来也就更从容,不用胡乱猜测她的目的。 看清楚对方底牌的感觉可真好啊! 大长公主摸着她的手道:“怎么这么凉?给你的补品按时吃了吗?” “吃了吃了。”顾婉宁糊弄道,看着身后几个低下头的姨娘暗想,真是完蛋玩意,心虚什么? “对了,”大长公主貌似不在意,实则一直盯着顾婉宁看,“今日你姐姐也会来,你们姐妹也是很久没见了吧,好好聚聚。” 顾婉清要来? 哦,秦王得喊大长公主一声姑祖母,沾亲带故,而且秦王现在深得皇上宠爱,大长公主势必要高看他一眼,想要走得更近一些,那请顾婉清也不足为奇。 “好。”顾婉宁笑容温婉。 来就来呗,偌大的公主府,还少一个人的地方? 前身对这个姐姐怨念很深,她虽然没有那么深的爱憎,但是对她来说也并不亲近,顾婉宁打算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公主府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很多人看向顾婉宁的眼神里都有探究,顾婉宁只当看不到。 大长公主把她安排在下首坐着,偶尔来个辈分高的年纪大的夫人,她起身装模作样行了个礼,但是这种很少。 因为她本身也是侯夫人,而且今日赏花宴,一般都是各家夫人带着女儿出来走动,老祖宗们都不来凑热闹。 所以大部分时候,顾婉宁就安静坐着,喝茶吃东西。 “你们尝尝,这个还挺好吃的。”她随手把一盘玉露团递给身后站着的几个姨娘。 就是一种奶酥雕花的点心,奶味很浓,她很喜欢。 四姨娘连忙接过去,小声道:“奴婢盯着好久了,给您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你才看到。” 她馋。 顾婉宁忍俊不禁:“吃吧,你想吃什么自己来取。” “奴婢可不敢。” 几人说说笑笑。 有人想奉承大长公主,就假意夸赞道:“侯夫人真是贤良淑德,再没见过妻妾如此和睦的了。” 大长公主却很受用,不无骄傲地道:“婉宁不仅出身高,性情再好不过,能得这样的孙媳妇,本宫是极满意的。” 言外之意,以后不要有人再对顾婉宁指指点点,说她出身不好,刁蛮之类的话。 众人纷纷附和。 顾婉宁假装娇羞,实际在想,真没什么好吃的。 点心虽然还好,但是甜腻,她早上没吃东西,这会儿真想好好吃饭。 什么时候开席啊! 真挺急的,等谁呢? 哦,她的好姐姐,秦王妃还没来。 怎么回事! 吃饭精神头都没有,怎么成为京城名媛典范的,民以食为天知道吗? 徐渭北在外面陪男宾,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开席…… 正胡思乱想间,就听人通禀,说秦王妃来了。 顾婉宁本来不想动,但是后来想想,亲王妃身份比她高。 嗐,怪不得都想嫁给位高权重的男人呢,被人行礼未必怎么让人期待,但是不用给人行礼,就很让人愉悦了。 顾婉清是和陆宝珠一起进来的,身后带着丫鬟婆子,还有一个做妇人打扮的貌美女子。 应该是秦王的侧妃或者妾室? 顾婉宁对这个姐姐的情况,实在不甚了解。 不过顾婉清一出场,确实就带着女主光环,容貌出众,气质端庄,举止优雅。 尽管她没有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穿得也并非最好的绫罗绸缎,但是自带“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加持,清水出芙蓉,令人挪不开视线。 顾婉宁想,客观来说,在这一群庸脂俗粉,当然也包括她面前,顾婉清成为众星拱月的男人迷,是有原因的。 她确实清新脱俗。 顾婉清上前给大长公主行礼,礼节周到,无可挑剔。 而且她还带着恰到好处的亲近,“姑祖母,多日没来给您老人家请安,您越来越年轻了。” 大长公主则示意她上前,拉着她的手道:“都说我偏疼你,就这模样,这小嘴,哪个不疼?更别说,你是我侄孙媳妇,还是我孙媳妇的姐妹。顾首辅啊,把儿子教成朝廷股肱,把女儿养成贤妻良母……” 顾婉清笑道:“您过奖了。” “安哥呢?” 顾婉清嫁给秦王后很快怀孕,替秦王诞下嫡长子,今年两岁,唤作安哥。 “您老人家还惦记着他,那小子太淘了,今日爬上桌子想去摸皇上赏赐的墨宝,被我罚了,就没带他出来。” “小孩子,淘气点好,你罚他做什么?就是真弄脏了,皇上也是一笑而过。再说,看顾安哥的下人呢?都是死人吗?该好好罚的是他们。” “王妃娘娘宅心仁厚呢!”顾婉清身后做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忽然出声。 只是语气看似恭维,实则阴阳怪气。 顾婉清脸上笑意敛去,把目光投向她。 妇人起初还强撑着笑意,后来在她的注视之下,笑脸渐渐维持不住。 顾婉清没有说话,却能让人感觉到来自她的威压。 妇人终于撑不住,低头讷讷道:“王妃娘娘恕罪,奴婢多嘴了。” 顾婉清并不理她,却对大长公主致歉道:“都是我管教不周,让您见笑了。” “你呀,是太好说话,就被人骑到头顶。下次告诉我,让姑祖母替你整治那些蹬鼻子上脸的小人!” 顾婉清笑道:“姑祖母疼我。” 顾婉宁混在众人里给顾婉清楚行完礼就坐下了,这会儿低头吃瓜,心说公主府的瓜可真甜。 然后她就听大长公主道:“去跟你妹妹坐坐,你们姊妹好好说会儿话。” 顾婉宁:不要啊! 第38章 典范 顾婉清挨着顾婉宁坐下,笑着主动开口:“妹妹近日似乎胖了些。” 顾婉宁:“……还好。” 见面就骂人,你会不会聊天了。 她哪里胖了? 有吗? 说完这话,姐妹俩都沉默了。 陆宝珠看不上顾婉宁,冷哼一声道:“婉清,你不要和她说话。” 顾婉宁心说脑残。 顾婉清严肃地道:“宝珠,这是我妹妹。也就是我同你熟悉,知道你有口无心,换做旁人,听到这样的话,还以为你挑拨姐妹关系,会恼的。” 陆宝珠道:“你就是太好了,所以才会一直被她欺负。” “我们姐妹关系很好,没有欺负一说。你若是再这般说话,我真的要恼了。” “那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反正我不喜欢她。” “彼此彼此。”顾婉宁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 陆宝珠对她怒目而视。 顾婉清站起来道:“我刚才见到几位从前认识的朋友在外面,我先去看看。” 然后她就带走了身后的一串人。 顾婉宁瞬时觉得周围清亮了。 四姨娘带着庆幸小声嘀咕:“幸亏夫人和秦王妃不一样,秦王妃的气势,真的太吓人了。” 在秦王府做个小妾,感觉更难,还不如下地干活呢。 大姨娘却教她道:“是那个妾室不知所谓,这种场合,哪里有她说话的份?” 二姨娘道:“约莫是得了点宠爱就飘上了天,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三姨娘没说话。 她的目光落在顾婉宁身前桌案上,好像要把那桌子看出个窟窿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婉宁却道:“秦王妃厉害有什么用?不一样被小妾当众下面子?” “不算吧,”四姨娘道,“奴婢觉得是那个小妾没脸。” “她真没脸,今天就不敢上蹿下跳了。咱们多久才见一次,能见到她们日常相处的多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小妾都敢插嘴,可想而知,平时在王府,她有多嚣张。” 顾婉宁觉得真是无趣极了。 她宁愿看到一个恋爱脑的王爷,为了所爱之人,自律坚持,一生一世一双人,活成一股清流。 而不愿意看到一段人人称赞的璧人,最后还是世俗的烂俗样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自欺欺人。 不过转念再想,这是她的价值观,不是这个世界的。 或许别人,自得其乐,要她管哪门子的闲事。 这时候公主府的侍女上了一道金银夹花,就是一种面卷,金银是夹了蟹黄和蟹肉。 一盘六个,顾婉宁吃了两个,几个姨娘一人一个,都说好吃。 盘子瞬时空空如也。 再看别人,都在说话或者打量别人,哪里有人这么认真吃东西的? 顾婉宁和四个姨娘都乐了。 一直默默关注这边的大长公主见状,老怀甚慰。 她这把年纪了,什么风雨没经历过,什么人面画皮没见过?她能感觉到,顾婉宁和四个妾室,是真的相处融洽。 孙子有福! 京城里也再难找出这么多女人和谐相处的第二家了。 顾婉宁:我们和谐相处,是因为我们都没男人。 没有男人,女人都是姐妹。 她一直觉得,能够维持现在的相安无事,是因为徐渭北心有所属,没有动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一旦有人受宠,天平失衡,关系就得变化。 人在那个环境之中,大部分人是随波逐流的。 同为妻妾,睡了你,不睡我?睡了她,少了她? 现在说不争不抢都没用,人都是会变的。 顾婉宁很豁达的一点是,她享受当下的所有良性关系。 比如大长公主就是对她好,那她就安然接受,不去想日后什么免死金牌的破事。 比如她和四个姨娘能玩到一起,她也不想以后徐渭北抽风打破关系之后如何? 她连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干嘛去想那么多假设。 大长公主对顾婉宁道:“你也出去走走,见见人。她们都在园子里玩,你年纪轻轻,也别陪着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顾婉宁谢过她,就准备出去。 然后她听到大长公主吩咐人,再多来几份点心给她送出去。 顾吃货欣喜。 大长公主的园子占地面积很大,中间也是湖,因为中间有一段十分狭窄,只有丈余宽,远看像一条闪动的玉带,所以叫做玉带湖。 男女宾客以玉带湖为界,隔湖相望。 顾婉宁觉得很有趣,有种银河迢迢的感觉了。 求偶嘛,就得拿出点本事来展现,不磕碜,所以这会儿玉带湖两边都很热闹。 你琴棋书画,他谈古论今,怎么方便展示怎么来。 顾婉宁看了一会儿也不认识几个人,就让人拿了鱼竿过来,坐在湖边钓鱼。 “夫人,您喜欢钓鱼啊。”四姨娘道,“多没意思。” 顾婉宁晒着太阳懒洋洋地道:“我不是钓鱼,我只是不想有人来打扰我。” 社恐i人而已。 还有什么比钓鱼更能消磨时间,又没什么上车门槛的事情吗? 没有啊! 所以她这个鱼就必须得钓了。 “那是不是侯爷?”二姨娘眼神贼亮,在对面的一群男人之中,很快找到了徐渭北。 徐渭北正在指导别人射箭,言笑晏晏的模样,和平时在家里黑着脸的样子截然不同。 “果然,只有男人才能让男人笑。”顾婉宁道,“行了,你们也不用陪我了,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大长公主府,也和咱们自己家差不多。” 大姨娘似乎有些心魂不定,闻言匆匆离开。 四姨娘去追她,“大姐姐,你等等我啊!” 三姨娘则道:“夫人,奴婢去看看公主。” “去吧,”顾婉宁摆摆手,“今日你就替我在公主身边伺候,回去的时候我喊你。” “是。” 二姨娘拿着团扇给顾婉宁扇风,“奴婢陪您吧。” “行,你也坐。” 二姨娘在她身后的小杌子上坐下,眼睛像x光,扫过身边几乎每一个人。 “那点翠发簪,得几百两银子。” “那料子,一匹就得百金,竟然就直接坐在了石凳上,豪奢。” “今日这宴席,来了这么多人,奴婢刚才估算了一下,得一千两银子打底。” 顾婉宁被她逗得不停笑,“你适合跟着王爷,给他算账,军饷进出,一分一厘也不会错。” “那奴婢肯定可以啊!哎,夫人,那个讨厌的陆宝珠又来了。” 第39章 我就是危墙 “过来找骂了。”顾婉宁漫不经心地道。 陆宝珠这个人,可能有点大病,就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锤。 怎么办? 顾婉宁表示,她人这么好,当然是成全对方了。 陆宝珠是趁着顾婉清和别人说话,故意来挑衅的。 “看到了吗?只要婉清姐姐在的地方,你永远都是跳梁小丑。你给婉清姐姐提鞋都不配!” “是,我不配。”顾婉宁对她嫣然一笑,“你配,所以赶紧去。” “你是嫉妒!” “是,嫉妒你能当舔狗。” “你——” “陆宝珠,你家里人没有教过你吗?不要在一个地方撞两次墙!你怎么就那么不长记性。”顾婉宁把手里的鱼竿递给二姨娘,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来找我,想说什么,想达成什么目的?”顾婉宁又问。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 “我恰好也是。”顾婉宁微笑,“但是——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吗,哦,肯定没有,怪不得我觉得你那么少教,那我现在告诉你,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放肆!你说谁少教。” “说你。”顾婉宁舔了舔后槽牙,笑得一脸痞气,“我就是那一堵危墙。” 说完,她惊呼一声,直直地向后倒去。 “夫人——”二姨娘看呆了,扑过去拉她,却没有拉住。 顾婉宁掉进了湖里。 她是故意的。 泥人还有三分脾性,陆宝珠三番两次挑衅,那她就教教她做人。 她一个声名狼藉的人,光脚不怕穿鞋。 而陆宝珠却云英未嫁,正在择婿。 来啊,谁怂谁是狗。 “不好了,侯夫人落水了!”有人喊道。 对岸一道矫捷的身影,一跃而下,径直朝着顾婉宁游过来。 因为湖面实在是太窄了,顾婉宁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身后有人抓她。 那可不行! 男女授受不亲,她跳下水,是等着丫鬟婆子来救,不是想和男人有所牵扯。 所以顾婉宁身子一矮,直接钻到了水里,踩着水蹬出去。 徐渭北明明就要抓到她,却看见人不见了? 他也潜入水中,就见顾婉宁宛若一条银鱼,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那动作别提多干净流畅。 她是会水的! 徐渭北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生起气来。 刚才那些担忧,都变成了怒意。 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顾婉宁一下就到了岸边,抓住水草才敢往后看。 ——谁这么热心下来救她? 因为这是她临时起意设计的“意外”,所以对方肯定不是别有用心,而就是想帮忙。 虽然差点帮了倒忙。 顾婉宁回首就撞到了一双幽深阴沉的眸子里。 不是徐渭北,又是哪个? 顾婉宁:“……” 热心公民竟然是她男人? 谢谢啊! 但是我会游泳,嘻嘻嘻。 她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对着徐渭北灿然一笑。 徐渭北本来是想骂人的,骂她不小心,骂她笨,但是被她这样明艳的笑容一晃,脑子里那些骂人的话,好像就被这笑容照得蒸发掉了。 这时候,莫名其妙的,本来被顾婉宁这骚操作吓傻了的陆宝珠,忽然抽了风一样,也直直地往湖里跳下来。 顾婉宁:“……” 姐妹,你这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 我跳你跟着跳,你还可以说是为了救我,洗清自己害人的嫌疑。 这会儿我跳完了,徐渭北跳完了,男宾女宾都看过来了,你想起来跳了? 怎么,你给大家表演个跳水啊! 你不觉得那个水花过大了吗? 她实在不理解这个骚操作。 直到—— 直到陆宝珠在水中挣扎着喊着“救命,侯爷救命”的时候,顾婉宁忽然就明白了。 陆宝珠每次都得打着帮顾婉清出气的旗号找自己麻烦,她还以为多么感人的闺蜜情呢! 原来就是个幌子,陆宝珠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徐渭北呢! 她靠在岸边看戏。 徐渭北对上她八卦的眼神,怒气一下冲到了头发梢。 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救了陆宝珠,后果会是什么吗? 然而现在他却没有时间想更多,转头对着岸边道:“陆九,你妹妹落水了。” 但是实际上没有用到陆家的人。 公主府的婆子,原本是赶来救顾婉宁的,这会儿却下去把陆宝珠给捞了上去。 另有丫鬟抱着披风,等顾婉宁上岸之后立刻替她披上。 几个姨娘都围上来。 四姨娘火爆脾气压不住,当即道:“夫人,是不是那个陆宝珠把您推到水里的?要真是她,奴婢怎么也得把她再按下去灌她个半死不活!” 顾婉宁:“嘘——咱们没吃亏,低调点。” 之后不管谁来问,她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而且反复强调,绝对和陆宝珠没有关系,请大家千万别误会,千万别坏了陆宝珠的名声。 但是她越是这般说,众人心里就越猜测和陆宝珠有关系。 借着这个小插曲,顾婉宁就先行回了侯府。 顾婉清似乎想和她说什么,但是最终欲言又止。 四个姨娘围着她嘘寒问暖。 顾婉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连带着自己的猜测也说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人看上咱们侯爷了。”顾婉宁咯咯笑。 因为担心她而回来,站在门口的徐渭北,手在背后握紧,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 看上他怎么了? 她没心没肺,就不许别人有眼光了? “她真是想不开,”二姨娘道,“她是国公府嫡出的姑娘,为什么想要来做妾?” 不划算,这买卖不划算。 “你怎么知道人家想做妾?”顾婉宁道,“说不定,人家想做继室呢!” 说实话,陆宝珠条件挺好的。 如果能和国公府联姻,徐渭北应该更愿意。 “真不要脸。”四姨娘跺脚骂道。 “你急什么?弄得像你吃醋一般。”顾婉宁逗她。 “哪个吃醋了?我就是见不得她眼皮子浅,放着大鱼大肉不吃,偏偏盯上别人碗里的剩饭。” 三姨娘则道:“公主心明眼亮,肯定能看透她的目的。这桩婚事,公主就不会同意。” 陆宝珠这般肤浅愚蠢,不可能入得了大长公主的眼。 只有大姨娘没说话。 “大姐姐,你脸色怎么比夫人脸色还难看?你是不是病了?”四姨娘伸手去摸她额头。 “没事。”大姨娘躲过她的手,“就是有些累了。” 顾婉宁看她脸色苍白,摆摆手道:“行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我也去看看我的玉米……” “侯爷,侯爷,出事了!”高览的大嗓门,让屋里的女人齐刷刷往门口看。 面色铁青站在门口,不知道听了多久的,不是徐渭北,又是哪个? 第40章 外室出事 “侯爷怎么还听墙角?”夯货四姨娘嘟囔道。 众人觉得可怕又好笑,也不知道徐渭北到底听到了多少。 徐渭北狠狠地瞪了“首恶”顾婉宁一眼——等着,回来再和你一桩一件地算账。 “大呼小叫什么?”他皱眉呵斥高览。 “侯爷,十三坊那边出事了。” 徐渭北脸色瞬时就变了,快步走下去,“什么事?” 主仆俩一前一后出去,声音也渐渐听不到。 “十三房是什么?”四姨娘道,“总不能是侯爷在外面养了十三房吧。” 熟悉京城的三姨娘道:“那是个地方,也是京城寸土寸金的所在。” 顿了顿,她看着顾婉宁,斟酌着道:“奴婢今日在公主身边伺候,侯爷来的时候,和公主起了点冲突……” 大长公主让徐渭北把十三坊的人处理了,后者不肯,祖孙俩不欢而散。 “……公主和奴婢说,不许奴婢告诉您。奴婢告诉公主,您已经知道了。所以之后,公主应该会借着夫人落水这件事,给您一些补偿。当然,这是奴婢自己的猜测。” 顾婉宁: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徐渭北做“坏事”,大长公主就“爆金币”。 要是这样的话,她真的建议徐渭北多在外面养几房。 她的暴富不是梦。 “夫人落水了他不管,外面的女人出事了他比谁跑得都快。”四姨娘嘟囔道,“我师兄真是瞎了眼。” 顾婉宁:??? “有你师兄什么事?” “我师兄带着我下山,就是为了投奔侯爷,哼!” “那你师兄人呢?” “还在西北呢。”四姨娘伸手去“蹂躏”花瓶里的芍药,“骗人,他天天骗人。说好了打完仗就回来,侯爷回来,他不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鬼混去了。要真去了,就是被侯爷带坏了,我师兄从前可好了……” 顾婉宁想起徐渭北说,别人托他照顾四姨娘,倒是对上了。 就是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师兄非得让她给徐渭北做妾。 不过价值观不同,或许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她一个外室,能出什么事?”二姨娘道,“我看多半是听说夫人今日跟着侯爷出门,想要闹出点动静来争宠。” “那你出息点,我派你把侯爷抢回来。”顾婉宁笑着逗她。 二姨娘大概看出她好说话,一时没忍住:“奴婢要是真有那个本事,还用求到您跟前去?” 八百两银子呢! 她都心疼死了。 如果自己行,她是无论如何不让别人赚到钱的。 “奴婢想的却是,”三姨娘道,“是不是公主派人去警告那边了?” 这像是大长公主能做出来的事情。 顾婉宁打了个哈欠,“不管了,爱咋咋地吧。散了散了,你们都回去歇着,芽芽,你照顾好大姐姐。” 大姨娘今日状态着实有些不对劲。 她似乎一直没有从打击里走出来。 这点,别人就是想帮,也有心无力。 四个姨娘退下后,二丫拿着她的大蒲扇过来替顾婉宁扇风,“真是的,这会儿估计公主府都开席了吧。咱们都没吃上,幸亏捞了点心垫肚子,要不真是亏到姥姥家。” “啊,还没吃饭呢!我也不饿,吃了一肚子点心。” “其实奴婢也是,公主府的点心比咱们府上的好吃多了。” “那是,公主从小吃的是御膳,比我们讲究得多。而且侯爷一个大男人,不讲究吃食,我们没有地位,没有钱,谁把我们当回事?”顾婉宁道。 这府里的下人,都是看着徐渭北行事的。 不过顾婉宁也没打算在这里死耗,没有必要去整顿什么,差不多就行。 “哎呀!”二丫一拍脑袋,“您看奴婢这个记性!您不提钱,奴婢都忘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这是大姑娘身边的碧荷,非要给奴婢的。奴婢知道您肯定不收,但是碧荷就非得给奴婢,非得给……我们俩拉拉扯扯,您就掉湖里了。奴婢就没顾得上……” 顾婉清给了二百两银票。 顾婉宁发现,身边的人好像都喜欢用钱和她沟通。 大家都知道她穷吗? “收着吧。”顾婉宁对前身这个姐姐,还有些看不透。 说她坏,也没有坏。 怎么说,就是有点茶。 属于人品端方那一挂,但是又偏偏要表现给所有人看,她让着前身。 让是确实让了,但是这种刻意表现,让人心里不太舒服。 不过顾婉宁相信,她给银子,是真心的。 谁和银子过不去呢? “是,奴婢这就收起来,咱们手头宽裕多了。”二丫高兴地道。 她不懂太多大道理,反正她喜欢银子,白给的,不要白不要。 下午的时候,顾安启的妻子,大嫂贺氏带着令哥来看望顾婉宁。 贺氏是小家碧玉,父亲就是个教书先生,屡试不中。 但是她父亲和顾远石是师兄弟,情谊深厚,所以早早为顾安启和贺氏定了亲。 顾家也不是嫌贫爱富的,即使顾安启早早就展现出来令人惊艳的天赋,媒人几乎踏破了顾家门槛,顾家也没有悔婚。 贺氏性格温柔,说话温声细语,“听说妹妹落水,母亲心急如焚。夫君特意叮嘱我来看看妹妹。” “多谢大嫂惦记,我没事。”顾婉宁不太擅长这种对话,把目光投向了令哥。 六岁的令哥,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身穿一身石青色圆领袍,原本是坐不住的年纪,他却双手放在膝上,坐在那里一板一眼。 小孩儿哥。 “二丫,公主让人送来的点心,你挑几样来给令哥吃。” 大长公主的赏赐刚到,除了珠宝布料之外,就是她哐哐炫的点心。 “是。” 看到那些式样精巧的点心,令哥先看向自己母亲。 贺氏笑道:“你小姑母不是外人,她真心疼你,喜欢就吃吧,日后长大记得孝顺小姑母。” 顾婉宁心中说,行行行。 她也没打算成亲生子,以后就攒钱,做个有钱的讨人喜欢的长辈。 老了觉得孤独了,谁来看她,她就撒钱给谁。 比如令哥这样模样生得好看,性格又沉稳讨喜的,她就最喜欢。 第41章 避子药 贺氏有话要和顾婉宁说,就让二丫带着令哥出去玩。 顾婉宁道:“外面大太阳,太晒了,二丫你就带令哥在廊下看鹦鹉。” 鹦鹉是大长公主今日让人送来的,会说“夫人安康”,但是给它一颗松子仁它才肯说一声。 银货两讫,别想赊账那种。 顾婉宁刚逗了一会儿,还开玩笑说应该送给二姨娘,因为像她生的。 令哥看鹦鹉也乖乖巧巧,安安静静。 鹦鹉架子挂得高,他仰着头才能看见。 顾婉宁就喊二丫,“你把架子拿下来放到地上,仰着头多累。” 二丫就把鹦鹉架子取下来放在地上。 顾婉宁又有话说:“你仔细照看着些,别让鸟把令哥啄了。” “哎哎哎,知道了,您快和大舅夫人说话吧。” 贺氏闻言笑道:“二丫还和从前一样,妹妹倒是不太一样了……嫁人了,府里人又多偌大的一家子,各种事情,妹妹受委屈了吧。” 曾经像个刺猬一般的顾婉宁,现在气质温和了很多。 “还好,不算委屈。”顾婉宁道。 真正委屈的那个人,已经选择了新生。 “妹妹的打算,夫君也同我说了。”贺氏道,“妹妹且再忍耐些日子,好好保重身体……另外,既然妹妹都决定了,那最好不要怀上孩子。” 骨肉分离的滋味,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想到那个怀胎十月,出生不久就被抱走的儿子,贺氏眼圈也红了。 顾婉宁心说,一个睡床上,一个睡榻上,这样的都能怀上的话,地球早就被人类撑爆炸了。 不过贺氏说这话显然是好意,所以她点点头:“我晓得的。” “这是避子药。”贺氏从袖中掏了个小瓷瓶,偷偷摸摸塞到顾婉宁手中,脸色微红,“这是夫君找太医寻来的方子,靠谱的,自令哥出生之后我便吃了。” 顾婉宁有些惊讶,“大嫂不生了?” “夫君说不要了。”贺氏脸色更红,有些话说不出口。 她其实想要个女儿的。 但是夫君说,生子催人老;还说希望她不要总为孩子所累,分给他一些时间,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太少。 顾婉宁虽然用不上,但是也没有驳贺氏的好意,把小瓷瓶收下。 “不过妹妹,在这段期间,你若是反悔,千万不要碍于面子不说。” 顾婉宁不解地看向她:“反悔?什么反悔?” “我是听说,你落水之后,侯爷下去救你了?” “嗯。我明白了,嫂子是觉得我会被感动,然后不和离了?”顾婉宁有些好笑地道,“不会的。” 她不是和徐渭北不行,她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她真的害怕自己麻痹自己,以“周围人都这样”,而改变自己的三观,习惯于男人三妻四妾,让自己妥协。 她现在很坚定地不接受,但是她害怕随着时间推移,心生动摇。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从众几乎刻在骨子里。 需要很多冷静,才能保持独立思考。 而浸淫于这个环境中,对于她保持独立思考,没有任何好处。 因为她现在,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权势金钱交织的大网已经在她面前拉开,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呼奴唤婢,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真的会把她惯坏,会温水煮青蛙,让她慢慢失去吃苦的能力。 没有人愿意吃苦。 但是比起妻妾相争,勾心斗角的苦,顾婉宁觉得,她还是愿意吃生活的苦。 滴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清贫却踏实。 “我是说万一……妹妹要让夫君和我知道。” “好。”顾婉宁对贺氏笑笑。 贺氏真是个很好的长嫂,处事妥帖,怪不得顾家上下都喜欢她。 二丫剥了一小把松子仁拿出来准备逗鹦鹉。 令哥小声地道:“能让我喂它吗?” “那有什么不能的?来,二公子,这个给你。”二丫把松子仁放到他手中。 在两人“交接”松子仁的过程中,馋嘴鹦鹉就急了,飞过来直接啄食。 令哥嫩嫩的小手被它的喙啄到,不由痛呼出声。 顾婉宁和贺氏闻讯出来。 令哥可能怕挨骂,把手攥着说“没事”。 顾婉宁却怕孩子出问题——这都是祖国的花朵,这朵花格外可爱,就连声喊二丫:“去请大夫来看看!” 她都看到了血迹,这会儿心里紧张得不行。 伤口这件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她看到都会觉得不行;放在小小的孩子身上,心疼更泛滥。 贺氏也心疼,却道:“没事,不用找大夫。令哥,松手,让娘看看。” 徐渭北从外面回来,就见到这样一幅乱糟糟的场景。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没管舅妻在,该回避这档子事,直接大步上前,沉声道:“怎么了?让我看看!” 贺氏忙给他行礼,道:“不要紧,不要紧,就是小孩子淘气……” 顾婉宁是哄着,徐渭北上来就直接把令哥的手扒开。 等他看到那已经快愈合的伤口时,忍不住嫌弃顾婉宁:“你就为这个大呼小叫?” 那去到战场上,她岂不是要把自己喊成哑巴? 顾婉宁:“……令哥是在侯府被鹦鹉啄了。” 你懂不懂什么是“客气”! 她就发现,后院的人情世故,徐渭北他是一点儿都不懂啊! 贺氏忙打圆场道:“没事,没事,本就是小事,妹妹太紧张令哥了。” 见到徐渭北回来,她就要告辞。 令哥面有纠结之色,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开口。 “小姑母,”他仰头看着顾婉宁,黑曜石一般都眸子里透出恳求,“小姑母,是我不好,您别怪它好吗?” 顾婉宁摸摸他的头:“好。来,咱们先处理一下伤口,天气炎热,伤口容易溃烂。” 贺氏忙说不用。 顾婉宁却坚持让二丫把三姨娘喊来,让她帮忙给令哥简单处理了一下,上了药。 她又让人取了点心给令哥带回去,并且和他道,“喜欢鹦鹉的话,小姑母改天送你一只。这只是长辈赏赐给我的,所以我不好转赠于你……” 令哥却道:“谢谢小姑母,祖父不喜欢我玩物丧志。” 顾婉宁摸摸他的头,把贺氏母子俩送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她就见到徐渭北在摆弄她放在桌上的小瓷瓶。 那里面,是贺氏刚带给她的避子药。 顾婉宁:“……” 不慌不慌,徐渭北知道什么。 第43章 你是我的人 “这是什么?”徐渭北果然问了。 他甚至还打开瓷瓶闻了闻。 顾婉宁面不改色地道:“乌鸡白凤丸。” “做什么用的?” “益气补血的。” “给我的?” 顾婉宁:“……侯爷身体强壮,不需要,我大嫂拿来给我补身体的。” “你需要补?你在水里,我都抓不到你。” 顾婉宁:狗男人,真会阴阳怪气。 “你怎么会水的?在庄子上学的?” “嗯。” 顾婉宁正想着这种说法是否有破绽,就听徐渭北道:“你为什么要跳进玉带湖里?” “我,我……” “你不要告诉我,她把你推下去的。” 顾婉宁看着他锐利的眼神,有些心虚,道:“我脚下一滑,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湖里。” “我看你是自己跳进去的,想要陷害她?” 顾婉宁不吭声。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算什么本事?” “比不得侯爷,以一敌百。”顾婉宁道,“她咄咄逼人,屡次挑衅,偏偏出身靖国公府惹不起,我也只能出此下策。” “靖国公府很厉害吗?”徐渭北不屑一顾,“分明是你软弱。” 顾婉宁:原本以为要因为闯祸被骂,结果被骂的原因是,被嫌弃祸闯得不够大? 真是华夏好领导,想为领导哐哐撞大墙了。 “下次你就直接把她推水里,自己跳下去,丢人现眼。” “那别人问,我怎么说?” “你就说,来找我说理。”徐渭北霸气侧漏,“侯府的人,出门在外,被人欺负,打的是我的脸!” “好嘞!”顾婉宁狗腿地道。 懂了,我弄你,你家大人让你反思,我家侯爷还让你反思。 所以,你就好好反思就行了。 徐渭北大概从顾婉宁的狗腿奉承之中渐渐得意忘形,从那瓷瓶里倒了两粒药塞进了嘴里。 顾婉宁:“!!!” 救命啊!徐渭北把避子药当成了零食来嗑。 她要牢守这个秘密,到死都不会告诉徐渭北真相的! 徐渭北看她的神情,还以为她舍不得,把瓷瓶放回去,冷笑道:“吃你两粒药就舍不得了?” 顾婉宁:舍得舍得,你尽管拿去吃,反正我用不上。 她心虚地岔开话题道:“侯爷,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和陆宝珠结怨?” 因为你啊,都是因为你啊! 不能她一个人心虚,要心虚大家一起心虚。 “女人之间的事情,我有什么好问的?”徐渭北靠在椅背上,姿势难得的放松闲适,“你不是很擅长应付女人吗?” 顾婉宁:误会,你这绝对是对我的误会。 “你和她们相处得都很好,如果……”徐渭北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往下说。 顾婉宁一脸莫名其妙。 她发现徐渭北是个蠢直男。 不知道他对顾婉清的时候,能不能变得温柔些。 徐渭北见他话说半截,顾婉宁也不问,丝毫不感兴趣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生出了一种近似“这个女人为什么能如此无视我”的憋屈感觉。 本来他不想说,但是他忽然就忍不住了——他想看她不一样的神情。 “我在十三坊,置了一个外室,有几年了。她福薄命浅,留下个女儿……” 顾婉宁“哦”了一声表示尊重,并且在心里表示,这段我都知道啦! 说点新奇的。 “……有些人,和我积怨很深,不敢对我来,就冲着那边去了。” “那怎么办?” “我如果把她接回来,让你照看呢?”徐渭北试探着道,“还有玲珑,她怀孕了,也快生了。我想把她们都接回府里来。” 顾婉宁:“……” 怎么,让我又带孩子又伺候月子啊! 你给多少钱啊! 不谈价,先讲服务,这是耍流氓的举动。 “侯爷,这个责任有点大,我怕是不行。” “我看你很喜欢孩子。你大哥的孩子,你都那么细心,更何况我的孩子。” 顾婉宁:疯了吧你。 我大哥的孩子,是我亲侄子,和我血脉相连。 你的孩子,我凭什么管? 我们是要和离的你忘了吗! “就这么定了,我让人把她们接回来,你安排。” “侯爷,你不是想和离吗?” “在和离之前,你还是侯夫人。他们还是你的责任。” 顾婉宁:我@#¥%…… 她想,徐渭北的直男脑袋思路很简单,现在虽然虚情假意,但是有名分。 所以自己在外行走,徐渭北会罩着她。 而相应的,徐渭北认为她应该帮忙照顾他的女人和孩子们。 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怎么两个人相处下来,还生出了合作愉快的心有灵犀? 但是,顾婉宁真的觉得给人照顾孩子,责任太过重大。 孩子吧,是别人家的好。 因为笑的时候自己逗,哭的时候找妈妈。 但是她也明白,不能直白拒绝,得迂回一些,免得破坏了她和徐渭北当下相对和谐的关系。 所以她想啊想啊,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给她找到了一个拒绝的理由。 她说:“侯爷,我觉得你把人接回来,我自然是没什么的。但是我姐姐那边……” 你的白月光怎么看你啊! 你不要形象的吗? 你白月光是行事那般端方之人,看不上你这种养外室的行为啊。 侯爷,你醒醒。 “你姐姐还能管到侯府?”徐渭北皱眉道。 他说完话之后似乎才明白过来顾婉宁的意思,嗤笑一声道:“妇人之见,人云亦云。” 他对顾婉清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当年不过是因为那般对他有利,他顺便利用了一下而已。 顾婉宁竟然还信了。 顾婉宁其实没明白他的意思,“侯爷,还把人接回来吗?” “接,我明日就让人接回来。” 顾婉宁:“……” 你的府邸,你随意吧,爱咋咋地。 但是看孩子她肯定不答应,所以她无耻地决定“祸水东引”。 “侯爷,看孩子我确实不行。要不你看看几位姨娘,谁能帮忙照顾一下?我那些玉米,实在放不下……” 徐渭北想了想后道:“你定吧。” “行。” 顾婉宁愉快地答应了,然后决定先民主,如果没有人站出来,那她就“强行摊派”。 来,姐妹们,开会了,分孩子! 第44章 拖油瓶给谁 顾婉宁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既然大家互帮互助,那该提醒的时候也提醒一下吧,免得某人挨板子。 “侯爷,大长公主那边,你说了这件事吗?” 徐渭北原本神情放松,听了这话之后,眉宇之间闪过一抹无奈。 他没有和祖母说,因为祖母是不会同意的。 他之所以轻松,是觉得既然得到了顾婉宁的同意,那祖母应该没话说了吧。 先斩后奏,他多少在自欺欺人,心里也存了念头——反正人已经接了回来,排场再大一些,弄到人尽皆知,那祖母还能说什么? 没想到,顾婉宁不让他自欺欺人,一下就把这个尖锐的问题给挑明了。 “你去帮我提如何?”徐渭北看着顾婉宁道。 顾婉宁连连摆手:“那可不行。” 那是另外的价格,而且应该是徐渭北给不出的价格。 她可以装贤惠,但是比起这些人,她演技不够。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表露出来对徐渭北丝毫也不在意,到时候就麻烦了。 大长公主那是她的金大腿。 她之所以纵着自己,说一千道一万,是她太爱这个孙子。 如果知道自己对徐渭北的态度是无所谓,甚至有个私生子私生女也都全然接受,反正她没放在心上,那大长公主心里对她,肯定会不满。 谁都可以得罪,靠山不可以得罪。 这关乎她以后能不能过得舒服。 “……我怕公主,在她面前说不出话来。倘若她劝我拒绝,我怕我说不过她,就做不到答应侯爷的事情了。” 徐渭北想了想,面色有些纠结,半晌后道:“好,我现在去找祖母说。” “要不要改日?毕竟我今日才’落水‘,是不是会显得对我不够关心?”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决定了,就别拖了。” 惦记着,总是心事,不如现在立刻解决掉。 “既然如此,那我们分头行动?”顾婉宁试探着道。 她找姨娘,他找大长公主。 徐渭北点头,难得说了一句“辛苦”,然后起身出去。 顾婉宁让二丫把四位姨娘请来,把徐渭北的打算说了。 “……我是这样想的,怀孕那个,是侯爷的屋里人,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如她在侯爷心里有分量。” 四人脸上都露出些惊讶之色。 ——夫人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从前顾婉宁说,她不在乎徐渭北,不会做争风吃醋的事情,众人觉得这话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 谁能想到,她竟然能大度到这种程度。 简直就是……傻。 顾婉宁只当没看到她们的神情,自顾自地道:“所以人进府之后,你们谁也别往前凑,别烂好心,或者存着结交她,借着她接近侯爷,小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是她和众人说的,也是和自己说的。 怀着身孕,尤其不能往前凑,出点事情算谁的? “尤其芽芽,别人我都还放心,就你,心眼不够,还总爱出头。”顾婉宁“重点照顾”四姨娘,“不管她人好还是不好,在孩子出生之前,都要小心谨慎。” 那说不定就是徐渭北的长子。 别看大长公主现在态度坚决,但是这个年纪了,怎么可能不喜欢曾孙? 只要孩子出生了,抱到她面前,她比谁都高兴。 “您也太看不起奴婢了。”四姨娘嘟囔道,“奴婢是冲动,不是傻。” 众人都笑了,大姨娘道:“奴婢会看顾芽芽的。” 顾婉宁点头:“我不是说人家就是坏人,但是这关头,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回头把她安排在染芳阁,让她自己挑人伺候,在她院子里开小厨房,让她自己开火……” 总之,客气疏离,最大程度撇清关系,就是她对和徐渭北合作的最大诚意了。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侯爷在外面那个女儿。”顾婉宁道,“马上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接进来需要人照顾……现在还不知道孩子是听话乖巧,还是个混世魔王,我不会照顾孩子,也没什么耐心,所以问问你们,谁愿意接这个活,帮侯爷照顾她,我……” 肯定要多给些好处。 徐渭北也会经常去,像二姨娘那般想要徐渭北时常去坐坐的人,这不就如愿以偿了吗? 所以顾婉宁虽然是和大家说,但是心里想的是,二姨娘那般精明的人,肯定会主动揽活。 她本身也是最合适的人。 大姨娘最近精神状态不好,自以为是的深爱无疾而终,让她伤筋动骨。 三姨娘不愿意接近徐渭北,所以应该不想趟浑水。 四姨娘就不用说了,自己还一团孩子气,肯定不行。 “夫人,让奴婢来吧。” 大姨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情绪激动地道:“奴婢愿意,奴婢可以。如果侯爷和夫人相信奴婢,奴婢一定对姑娘视如己出。有一口吃的,奴婢先给姑娘;只有一个人能活,奴婢把机会给姑娘……” 别说顾婉宁少见多怪,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完全不理解的模样。 如果想争取“抚养权”,那没什么。 但是大姨娘这种迫切的心情,就好像—— 好像她要抢的不是孩子,而是金子。 二姨娘眼珠转了转,既然这么抢手,那她是不是也该掺和掺和? 三姨娘没说话。 四姨娘去扶大姨娘:“大姐姐,你傻不傻啊!你是不是专门就爱奉献?给渣男奉献完了又给孩子奉献?你跳了一个坑受伤,不能爬出来又跳另一个坑啊!你带我还不够费劲的?我还是太省心了。” 众人哭笑不得。 顾婉宁也道:“锦绣,你先起来,我这是和你们商量。你若是就想抚养她,其他人没什么想法的话,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说实话,你现在这般迫切,看得我心惊肉跳,反而要好好考虑一下。” 这就不正常啊! 大姨娘眼圈含泪,“夫人,奴婢这辈子就想在侯府伺候您,伺候侯爷。奴婢对侯爷不敢觊觎,心想有个孩子,奴婢可以好好守着,一直守着……” 顾婉宁:得了,还是被刺激傻了。 一辈子长着呢! 第45章 神神叨叨大姨娘 可是不管众人怎么说,大姨娘就是想要照顾这个孩子。 顾婉宁最后只能含糊其辞道:“这事我也就是帮忙张罗,最后还得侯爷拿主意。” “那奴婢去求侯爷!” 大姨娘竟然立刻就要去二门处等着徐渭北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虽说之前她确实表现得像受了很大刺激,但是也没有这么夸张。 毕竟她是小妾,在顾婉宁面前还是要稍微掩饰一下自己情绪的。 可是今天,只能说大姨娘非常反常。 她要去等,顾婉宁也拦不住,只能让二丫陪着她去。 等大姨娘出门之后,二姨娘摇着手中扇子道:“莫非小姐是要带着金山银山进门?” 三姨娘没有作声。 四姨娘则跺脚道:“我看大姐姐是中了邪。夫人,您要不要找个神婆给她看看?” 顾婉宁:“……你少跟着乱了。” “真的,夫人,您相信我。”四姨娘急了,“大姐姐自从病了那场之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变得神神叨叨。” 从前除了逢年过节,她可从来没有见到大姨娘烧香拜佛。 但是那次大病一场之后,大姨娘就请了菩萨,每天在菩萨面前跪拜,别提多虔诚了。 “在鬼门关走一趟,谁能不怕呢?”三姨娘轻声开口道。 她想起了之前她给自己打胎的时候,流了很多很多血。 她以为自己那么痛苦,死了更好。 但是当真的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对这个凉薄的世界,依然心存眷恋。 顾婉宁也道:“确实如此,而且人啊,可能都害怕改变。” 侯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舒适区。 毕竟徐渭北虽然大男子主义,但是他的大男子主义是,我的女人我照顾,绝不在钱上亏着。 你们都得听我的,但是我什么要求也没提,甚至不用你们陪睡。 这样的男人,如果能天长地久拥有,那不就是一张稳稳的长期饭票吗? 谁不愿意啊! 顾婉宁不愿意。 虽然她很向往那种日子,但是她受过的教育,见过的人性,都告诉她,指望别人,就没有什么“天长地久”,不过苟且一时算一时。 只有居安思危,在最安逸的时候也不忘给自己留后路,借着别人的势发展自己的事业,才能笑到最后。 但是顾婉宁有一个优点——她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所有人。 对于古代这些女子,虽然她们已经被三从四德洗脑,但是顾婉宁不认为自己出生在这里,能比她们强。 大姨娘——非遗大师;二姨娘,高级财务总监;三姨娘,三甲名医;四姨娘,霸王花。 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她们在各自专业上都熠熠生辉;而三观,总是难逃周围环境影响。 所以如果说大姨娘就想依附于徐渭北,想求个天长地久,那顾婉宁也能理解。 ——徐渭北,总比渣男好无数倍吧。 图个财,图个权,图个安全感,什么不行? 就算图个色,那都能图上! 这么一看,徐渭北简直六边形战士,贼能打,没有短处那种。 四姨娘还在碎碎念:“不对,我就觉得大姐姐不对了。夫人,您相信我的感觉。” 顾婉宁看着她幽幽地道:“芽芽,我没相信过你的感觉吗?” 不,她信了。 前些日子四姨娘说,府里肯定进了浑水摸鱼之人,因为她总觉得有人暗中偷窥她,让顾婉宁配合她把人抓出来。 最好说话的主母顾婉宁:好啊,来吧。 结果呢? 最后这夯货,差点把徐渭北脑袋给开了瓢。 说到这事,四姨娘很心虚,但是强行挽尊:“夫人,那可不好说啊!说不定侯爷就是暗戳戳地盯着咱们呢!” 她不可能感受错的! 顾婉宁翻了个白眼道:“侯爷要看谁,需要偷偷摸摸的?” 她们都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妾。 他对于她们的主宰权,是属于三纲五常范围的。 那是这个社会不可动摇的根基。 “说不定他就喜欢偷偷摸摸呢!”四姨娘不服气地道。 “别没大没小的。”顾婉宁瞪了她一眼,“嘴上得有把门的。有些事情,心里想想就算了,不能说出口。” 其实顾婉宁觉得徐渭北不是那样的人。 他想要什么,是不屑于兜圈子的。 就好比他想要自己给他带孩子,那直接就提了,根本就没想被拒绝。 这个男人战场上有多可怕,后院就有多可笑。 四姨娘一拍脑袋:“怎么又扯远了?夫人啊,您再相信奴婢一次,真的,大姐姐就是不对劲。您找个神婆来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这是我想问你的,你到底觉得你大姐姐哪里不对。” “哪哪儿都不对。自从她大病一场之后,时不时地偷偷落泪,失魂落魄。咱们在公主府的时候,她不知道看见了谁,像受了惊一样。我猜是那个渣男,要带她偷偷去找渣男,她不肯……” 顾婉宁心说,目前来看,对方不算渣男。 不过女人嘛,自己闺蜜的前男友,都是渣男。 ——他不渣,怎么不和自己闺蜜好了? 不是渣就是瞎,总之不是好玩意。 “她那个表兄,地位不高,应该没什么机会出现在公主府。” “奴婢起初也那么想,但是后来琢磨琢磨,说不定是别人带他去的呢!也算青年才俊,说不定他遇到一个好上峰,愿意提携他,带着他开眼界呢……” “这个确实是,不过我当时忙着和陆宝珠较劲,没有注意到。” “别的倒还好,真觉得被辜负了,哭几场就好了。可是她总是一副容易受惊的样子,夫人,您相信奴婢,真的不对。奴婢甚至怀疑,大姐姐是不是被什么上身了?” “好端端的,你别说这么瘆人的话。”顾婉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请神婆的事情再等等看。” 虽然上次看起来是神婆起了作用,但是顾婉宁心里还是觉得,那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对于玄学这些,她信的还是不多。 徐渭北是一点儿不信,他要是提前知道,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神婆上门。 “大姐姐这会儿情绪不对劲,夫人,奴婢觉得这个孩子,还是别交给她了。”四姨娘难得长了脑子,“奴婢不是不相信大姐姐,奴婢是怕这个孩子,被她当成寄托,然后怕这个孩子长大成为了白眼狼,那大姐姐这辈子,就太惨了。” 顾婉宁道:“这事我该说的都说了,最后只能侯爷拿主意,且等等看。” 第46章 侯爷是不是不行啊 吃晚饭的时候,二丫告诉顾婉宁,大姨娘还在二门等徐渭北。 “……都快等成望夫石了。”二丫道,“夫人要不要去喊她回来?奴婢和其他几个姨娘都喊了,她也不听……就她那小体格子,再病倒一次,直接就被阎王收去做姨娘了。” 顾婉宁:“……别瞎说,什么给阎王做姨娘。” “阎王那是多大的官儿啊,不比侯爷厉害多了?” “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做姨娘的。”顾婉宁想了想后道,“我就不去劝了。你搬把椅子出去给她,坐着等。没吃饭的话让人给她炒个饭。” 大姨娘祖籍江南,所以她跟着家里,很少吃面食。 顾婉宁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执意如此,但是猜测她肯定有坚持的原因,所以也就不劝了。 可是徐渭北一直到半夜,都还没回来。 顾婉宁非常怀疑他是故意的。 二丫也嘀咕:“最近侯爷回家都早,今日怎么用他的时候,他偏偏不见人。” 男人大概都是这样没用的东西。 顾婉宁心想,大概是被大长公主骂了,甚至挨了打? 啧啧,祝福爱情。 同情不起来。 就是夜深露重,大姨娘大病初愈,确实容易坚持不住。 顾婉宁只能亲自又去劝她一次,但是也是无功而返,只能给她送了件斗篷。 四姨娘要留下陪着大姨娘。 “大姐姐,你不走,我也不走。” 大姨娘劝她离开,说她自己就可以了。 四姨娘犯倔,表示就要陪到底。 大姨娘一脸为难,小心翼翼地道:“芽芽,听话,你先回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你性子急,我怕一言不合,你把侯爷得罪了……这件事,实在不能出错。” 顾婉宁听了忍俊不禁。 四姨娘闷声道:“我不说话,我是哑巴。大姐姐,我就要陪着你。” 半夜鬼魅很容易作祟的。 顾婉宁劝不动,只能先回去。 二丫要帮她铺床,顾婉宁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便是。” “放心吧,奴婢有数,不会弄错的。” 她从炕桌上取出被褥,在榻上展开,“您和侯爷的事情,能瞒得住别人,还能瞒住奴婢?其实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还是别讲了,我怕我尴尬。”顾婉宁在梳妆台前坐下梳头发。 乌发如云,柔顺丝滑,缎子一般披散在身后。 “那不行,忠言逆耳。”二丫一本正经地道,“奴婢跟您进城之后,大爷就告诉奴婢要读书识字。奴婢一直读书,可不是白读的。” 虽然她笨,但是她听话她努力啊! 大爷那是谁啊! 那是状元郎,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多少人捧着银子要拜他为师,他都不收,却肯来指点自己一个小丫鬟读书。 二丫觉得,她要是不好好读书,真是辜负了大爷的叮嘱。 二丫对顾安启,就是这般的盲目崇拜。 “夫人,奴婢说正经的,”二丫看着顾婉宁,一双大眼睛乌黑油亮,写满了认真,“侯爷是不是不行?” “咳咳咳——”顾婉宁心虚地往门口看。 还好还好,这次徐渭北没有偷听墙角。 要不她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她怎么知道,二丫的“正经”,这么不正经。 “二丫,你胡说什么?”顾婉宁故作严肃,吓唬她道,“这种话要是让侯爷听到,他要打罚你,估计我都拦不住。还可能直接把你撵走……” “这么不让说吗?那肯定是真的不行。”二丫道,“软肋才不让人戳呢!侯爷这是肾虚,心也虚。” 顾婉宁:“……你怎么比我还懂?” “因为奴婢旁观者清啊!”二丫理直气壮,“夫人,您容貌随老爷夫人的优点,是一等一的美人。几位姨娘也差不了多少,大姨娘那身段,奴婢一个女的,看一眼都觉得酥了骨头……就你们这么多,侯爷一个都没看上,这是男人吗?” 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忍得住! 顾婉宁:“……那是因为侯爷在外面有人。” 之前她以为徐渭北是为了顾婉清守身如玉,可是后来才知道,他在外面有人。 “男人对女人,还有吃饱的时候吗?恨不得天下所有女人都睡一遍才好呢!”二丫道,“奴婢想啊想啊,终于想明白了……” 顾婉宁:“你别胡思乱想,我害怕。” 背后说人坏话容易被抓,背后说徐渭北坏话,被抓指数翻倍。 二丫才不管那一套,“奴婢觉得,侯爷这俩孩子,简直就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般,就是欲盖弥彰!” “嗯?” “这么多年了,侯爷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一个孩子都没有,说出去谁相信?那些男人,最懂男人的德性,所以背后,甚至当面都不知道怎么说侯爷呢!” 顾婉宁眨巴眨巴眼睛:“你是说,侯爷觉得没面子,所以找人冒充他的外室和孩子?” “就是这么回事!” “不能……吧。”顾婉宁不知不觉就带偏了。 她觉得徐渭北不至于不行,毕竟这个男人,哪哪儿都写着很可以。 “说不定是有别的原因?”顾婉宁不确定地道。 “别的原因?比如呢?奴婢读书少,奴婢想不出来。” 顾婉宁:“别问我,我读书比你还少。不过侯爷该不会,真的被公主打得爬不起来了吧。” 大长公主,确实能干出来。 她想对徐渭北好,那就不允许徐渭北不接受。 她说一不二,不容反对。 “唉,要是侯爷真是在外面乱来,那确实该打。但是如果他有难言之隐,就有点太可怜了。” 顾婉宁眼看着她纠结上了“难言之隐”,忙道:“你不是要给大哥做两双鞋吗?快回去忙吧,我不用你伺候。” “哎,您说得对,奴婢得赶紧的。”二丫想起她的头等大事,顾不上徐渭北“行不行”,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顾婉宁松了口气,对着镜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发,心思却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徐渭北今日的遭遇,可谓“大起大落”。 他在大长公主那里,确实碰了一鼻子灰。 第47章 祖孙争执 徐渭北和大长公主说了,要把女儿和怀孕的通房玲珑都接回府里。 大长公主也不说话,嘴角闪过一抹冷笑,用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利眼神,定定地看着徐渭北。 徐渭北在祖母这样的眼神中,渐渐败北。 因为这是抚育他成人,一点点支撑起他今日的长辈。 但是他像个顽劣的不讲理的顽童,眼见着要输了,干脆掀桌子耍赖。 “祖母,这次您别管了,我主意已定。我不允许我的骨肉流落在外,成为别人的靶子。” 大长公主直接把手边的茶杯砸了过来。 茶杯几乎是贴着徐渭北的脸颊飞过,碰到了柱子,粉身碎骨。 徐渭北坐不住了,跪下请罪。 说是请罪,但是腰杆挺直,就是不说话,一副“我知错,但是我不改”的样子。 “你真的以为我老糊涂了?”大长公主厉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回来之后,根本没有和你媳妇圆房!” 听她说起这件事,徐渭北可就不怂了。 “祖母,娶她本来也非我所愿,我……” “娶她并非你所愿,给别人的孩子当爹,要把别人的子嗣,当成自己的长子长女,这就是你所愿?” 大长公主用力拍着椅子的扶手,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徐渭北脸色倏然变了,第一反应不是认错,而是道:“祖母,您怎么知道的?您在我身边安插了人?不对,这件事除了我和高览,没人知道。高览……” 守在院子门口,防止别人偷听的高览,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不,高览不可能告诉您。祖母,您告诉我,您到底怎么知道的,这很重要!” 看着徐渭北着急的样子,大长公主胸中怒火翻涌。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蠢事吗?你为了兄弟义气,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大长公主气得脸色煞白。 ——为了徐渭北的这条命,她可谓殚精竭虑,就希望趁着她有生之年,为他做好万无一失的安排。 结果呢? 结果徐渭北自己拿着脑袋,在皇上底线上横跳! 那薛家,犯的是途谋逆大罪! 三年前,薛家就全部被发配西北,众人都以为尘埃落定。 可是没想到,三年后,皇上继续发作,薛家男丁,全部斩首。 徐渭北和薛家的十一公子薛奉先,关系最为要好。 “薛十一生性风流,流连青楼,和那么多妓子牵扯不清;还养了外室,生了女儿……就连我亲自指给你,想着日后给你开蒙的玲珑,也被他灌了迷魂汤,非要跟着他……” 女儿是薛十一的女儿。 玲珑肚子里怀着的,是薛十一的骨肉。 “你以为自己能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吗?你忘了,我是把你养大的人。你的那些小心思,根本瞒不过我!” 徐渭北干脆浑到底:“您也知道,我和奉先要好。我本来是想救他的,可是奉先说,不想苟活,不愿意牵连我,所以在我面前喝下了那杯毒酒。” 他最好的朋友,死在他怀中。 皇上对他有所猜忌,命他去鸩杀薛奉先。 他自然不愿意做那种事情,而且他觉得,大不了就反了,反正他很早就有这个念头。 但是薛奉先不肯,他说“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他说,“此生尽兴,再无遗憾”…… “祖母,他甚至没有要求过我什么,他还跟我说,皇上原本就是没想让他活的。他之所以能多活这些日子,因为皇上早就决定用他来考验我,所以他没有让我为难……” 徐渭北说着,忍不住落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那只是没有到伤心处而已。 所以,他要照顾好薛奉先的骨肉。 “你只想着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皇上本来就对你有所猜忌,倘若知道你私下养着薛家骨肉,又该怎么想!你是真的一天也不让我省心,我是不是闭上眼之前,总要为你操心!” “祖母恕罪。无论后果如何,我愿一力承担。”徐渭北态度坚决,“倘若日后我因此而送了性命,也愿赌服输,无怨无悔。”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他认定的事情,就算要跨越山海,赴汤蹈火,那也在所不辞。 大长公主气得又犯了胸口疼的毛病,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最后,大长公主妥协了……一半。 她说:“祖母年纪大了,你翅膀硬了,祖母不指望你像从前一样,对我言听计从。但是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容你混淆了血脉!那个女孩子,你愿意接进府里,和你媳妇商量,她同意了,我就不管。但是玲珑肚子里那个……在生出来之前,绝对别想进门!” 女孩子长大了,一副嫁妆嫁出去罢了。 薛家的那些女眷,也都没有被处死,所以就算皇上日后知道,也不至于太过愤怒,最多借题发挥一番,却也不至于火烧连天。 但是倘若玲珑生个儿子出来,非但要占徐渭北长子的位置,日后更可能成为徐渭北的索命鬼! 徐渭北见大长公主态度坚决,知道今日大概也争论不出什么了。 先把小姑娘接回府里也好,玲珑和她肚子里那个,再从长计议。 其实他对祖母,也有些发怵。 他这会儿心里想的是,如果顾婉宁能帮他说话,那祖母说不定还有希望答应。 就是顾婉宁,看着傻呵呵,其实比猴子还精。 她估计不肯蹚浑水,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松口帮忙。 “你记着,徐家血脉,绝对不容混淆。”大长公主警告徐渭北。 徐渭北铩羽而归。 祖母对于血脉这件事,存在着近乎执拗的执念。 皇室血脉倒也算了,徐家血脉怎么就那么高贵了? 最多一个庶长子罢了,京城里不多的是? 不懂,实在不懂祖母的心事。 “侯爷,怎么样了?”高览凑上前来问道。 徐渭北看了他一眼。 高览退后两步,挠挠头道:“侯爷,您别这般看着属下啊,属下心里发毛。” “回去给我查,到底谁在祖母面前通风报信!” “……是!”高览还不忘表忠心,“侯爷,您相信属下,属下绝对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提起过。” “我若是怀疑你,就不会让你去查了。”徐渭北看看漫天霞光,“先回府。” 他还是得从顾婉宁身上打主意。 ——让女人和女人沟通。 可能男人和女人沟通,跨越了物种,实在沟通不了。 最多,下次顾婉宁需要帮忙的时候,他还她人情。 徐渭北其实心里还压了一桩事情,那就是…… 第48章 侯爷,我想要你的女人 徐渭北担心玲珑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因为他虽然不了解女人,但是对于祖母的杀伐决断,心狠手辣,还是很有印象的。 他觉得,祖母可能不会允许玲珑把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 尤其,祖母不允许男孩的出生。 根本就不是生男生女,他会不会把人带回家的事情,祖母既然知道了真相,恐怕都不会让那个孩子出生。 大长公主竟然知道真相,还隐忍不发,这让徐渭北心里轻松不起来。 他得好好想想,如何应对。 今日真是,一件好事都没有。 徐渭北带着高览骑马往侯府的方向而去。 远远的,他就看见侯府门口有人在来回踱步,很是着急的模样,还不时四处张望。 天色有点暗,所以看不清来人模样。 但是能看出来的是——好大一块。 那个人身材高大魁梧,远看像个巨人。 徐渭北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由双腿夹紧马腹,加快速度赶过来。 “侯爷回来了?侯爷,秦烈拜见侯爷!” 果然是他! 徐渭北十分高兴,下马把行礼的人扶住,爽快笑道:“今日怎么来寻我了?” 秦烈是西南军的一员悍将。 他出身烈火烹油的秦家,但是是旁支,从小还没有父亲,被寡母艰难拉扯大。 秦母原本希望儿子能够入秦家族学,四处托人,总算如愿以偿,结果秦烈把书院里的秦家子弟几乎都打遍了…… 对于这件事,徐渭北曾经不是很理解——既然是寄人篱下,为什么秦府的人,还能纵容他一次一次地打人呢? 奉命调查秦烈的高览道:“不,侯爷,您误会了。属下并没有说,他是一次一次打人。他就一次,几乎就把秦家所有的子弟都打趴下了……” 一对多,横扫。 然后秦烈就被秦家族学除了名。 如果不是有人保他,恐怕他都得被族里除名。 保他的人,是镇守西南的吕谦。 然后秦烈就一直跟着吕谦。 徐渭北之所以查秦烈,是因为看上了秦烈的勇猛,想要把他收到麾下。 简而言之,要挖吕谦的墙角。 但是之前挖过几次,无论许以什么,秦烈都不肯答应。 还有人说,秦烈是吕谦看上的女婿人选,也是吕谦选中的“接班人”。 没想到,今日秦烈竟然主动上门来找他,徐渭北自然高兴。 “想和侯爷讨点东西。” “讨东西?”徐渭北拍了拍他肩膀,“走,陪我喝几杯,咱们慢慢说。早就想请你喝杯水酒,又怕你为难。” “不为难。”秦烈道,“如今是我有求于侯爷。都这会儿了,我不好再进侯府,还得麻烦侯夫人差人置办酒菜。侯爷若是肯赏光,我在燕云楼让人准备了酒席。” “好,那就燕云楼,不醉不归。” 徐渭北爱才心切,所以不疑有他,当即就跟着秦烈走了。 高览一直给他使眼色,怕有诈,怕鸿门宴,徐渭北就像瞎了一样,根本没看到。 高览实在不放心,只能跟着去。 秦烈和徐渭北推杯换盏,很快就酒过三巡。 “侯爷,我是个粗人,直肠子,就不和你卖关子了。”秦烈放下酒碗进入正题,“吕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我不想挪窝。” 徐渭北心里不舍,面上却道:“你是个重情义的。我懂,没事,在哪里都好,都是为朝廷效力。” 真是太遗憾了。 “但是我这些年,也对得起吕将军了。”秦烈道,“我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挪地方,但是总要有个由头,侯爷说是不是?” 徐渭北立刻明白过来:“是,你想怎么做,我帮你。你若是不好开口,我去和吕将军要人;你若是家里有后顾之忧,或者其他任何困难,也都告诉我。” 这就是一个谈条件的环节,看看大家的底牌都是什么。 “我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缺个媳妇。” 徐渭北:“……你还缺媳妇?只要你想,三妻四妾又有何难?你若是想要女人,说个数,我送你,随你挑,挑十个八个都行!” “侯爷含着金汤匙出生,命格贵重,才压得住三妻四妾。我是个粗人,没想那么多,就想有个称心如意的媳妇,陪着我老娘,等我回家的时候,有个热汤热水热炕头,有个女人搂着睡觉就行。” 徐渭北有些意外,但是他不是蠢人,隐约猜测出了一点:“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贵女,那家又恰好和我熟悉,所以想托我帮你说项?” 他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因为已经在脑海里飞快盘算着自己可能能搭上的适龄女子。 只是—— 似乎—— 没有? 秦烈清了清嗓子,“说出来怕是侯爷会打我。但是侯爷打我也认了,我看上了侯爷的女人,该打。” 徐渭北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随后消失无踪。 秦烈竟然看上了顾婉宁?! 虽然他想要和离,但是这会儿不是还没和离吗? 这就好比,他还没死,院子里已经有人开始叮叮当当钉棺材了? 是不是他表现得太礼贤下士,太过随意,才让秦烈如此蹬鼻子上脸? 徐渭北当即冷了脸,“秦烈,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这个意思。今日我也去大长公主府赏花宴了……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我娘非逼着我去。侯爷,都是男人,我说句粗话,我这个人,看女人,有自己的要求。” 他往自己胸前比划了一下,“这里要大,我喜欢大的,还有要柔顺些,像个女人样,得让我看着顺眼的。” 徐渭北直接一杯酒泼在他脸上,拍案而起。 这人,他不要了。 这条狗命,他要了! 秦烈却不生气,抬起袖子擦了擦脸,言辞恳切:“侯爷,您恼火是对的。我知道我是个禽兽,但是我看上了,就敢认。所以今日来问问侯爷,要是拿我换一个侯爷的女人,侯爷干不干?” 徐渭北这会儿已经怒火冲天了。 今日让姓秦的出了这道门,他都不算个男人! 第49章 送女人 “我本来也是不敢的,但是后来想,侯爷既然有四个小妾,可能也不在乎她一个……” 秦烈这句话,成功地让徐渭北转怒为喜。 “小妾?你看上的,是我的小妾?” “那是自然。我总不能胆大妄为到,偷窥侯夫人吧。”秦烈道,“侯爷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而且就算你那个小妾,我也不是故意看的,我就是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她……” 入了心。 那种感觉,秦烈没办法形容。 甚至他都不明白为什么。 但是惊鸿一瞥,心中就生出一种无比强烈的念头——他要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他的! 徐渭北坐下,面色平静:“你看上了哪个?” “……最大那个。” 徐渭北不明白哪个,就看向高览。 高览:“……” 这是他能说的吗? 他一个属下,去盯着姨娘们的胸,那行吗? 徐渭北有些不耐烦:“到底哪个,问你呢!” 秦烈一脸震惊:“侯爷,您这是要糊弄我吗?” 你的女人,你问别人? 徐渭北既然打定主意送这个人情,自然要送到人心底。 “不瞒你说,那四个小妾,我都没有碰过。” “没碰过?”秦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又喜出望外,“那样就更好了,我是想娶了她做正头娘子的。” 本来他是没想过贞洁这件事的。 毕竟他看上的,就是别人的小妾,要个狗屁贞洁。 “我要是那么想,那不是骂侯爷不行吗?”秦烈挠了挠脑袋,话也多了。 徐渭北:“……你可以闭嘴了。高览,到底哪个?” 高览唯唯诺诺地道:“或许,大概,属下猜测,可能是大姨娘?” 大姨娘? 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 徐渭北想想,甚至都想不出她的面容,因为她一直低着头。 也不管是谁了,反正只要不是顾婉宁,不是周芽芽,其他谁都行。 三个一起给了也行! “会不会是四姨娘?”徐渭北又确认了一下。 高览连连摇头:“绝无可能。” 周芽芽天天束胸习武,上蹿下跳,真不是以胸取人。 “那就可以。”徐渭北一口答应,“只是虽然她是完璧,可是之前名份上毕竟跟过我。而且你现在的身份,娶个这样的正头娘子,实在是亏了……” “不亏,我喜欢就不亏。”秦烈起身,又对着徐渭北拜了下去,“这件事,就有劳侯爷了。” “不必拘礼,我还以为你要求我什么事情。你要是在侯府就说明白了,我晚上就直接让你把人带走。”徐渭北道。 “那可不能这样。”秦烈道,“侯爷先把她打发回家吧,然后我派人去她家里提亲。” 徐渭北也是个聪明灵活的,尤其在拉拢人上,他不遗余力。 “既然人在侯府,出身又差,不如我让祖母认她做干孙女,这样就是我干妹妹。之前我纳她,本就是一时意气。不如就对外说,她不肯做我妾室,因为对你早就心有所属,我成人之美,如何?” 这样大家都体体面面的。 秦烈又拜了下去道:“一切有劳侯爷和夫人了。那我明日让媒人上门提亲!” 徐渭北大笑:“看你那点出息。” 秦烈也不脸红,“侯爷,都是男人,都那点事情,您懂的。” 徐渭北表示,他不懂。 “不就是女人吗?我嫌聒噪。”徐渭北道,“有什么好处?叽叽喳喳。” 秦烈道:“侯爷,您这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了。今日这事情,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说定了。”徐渭北一口应下。 用一个小妾,换一员悍将,他可赚大了。 老天爷果然还不错,知道他今日不顺,最后给了他这样一个大惊喜。 秦烈得偿所愿,自然高兴,和徐渭北推杯换盏,两人一直喝到半夜都要宵禁了才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徐渭北喝的委实不少,饶是他酒量一向很好,这会儿走路的时候也觉得头重脚轻,看东西都觉得带好几层虚影。 结果他刚走进二门处,就见到门口站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身影好几层,简直像女鬼…… 还是高览眼尖,扬声道:“大姨娘,您在这里候着迎接侯爷吗?” 苍天啊大地啊,这府里,总算有个知冷知热的女人了! 侯爷回来这么久了,除了刚开始,几个姨娘去敲书房门,还有些样子,后来都怎么了? 一个比一个夸张。 他都替侯爷心酸。 现在,大姨娘病了一场,总算开窍了吗? 啊,不对! 侯爷已经答应把大姨娘送给秦烈了。 好家伙,唯一开窍的一个,现在就要送出去了? 高览都替徐渭北心累。 徐渭北:哦,大姨娘。 大姨娘? 这不就是秦烈那个色胚看上的大姨娘吗? 行,好,果然是天生一对,在这里等着他这个媒人呢。 “你,”徐渭北不等大姨娘开口,先指着她道,“你的福气来了。” 大姨娘先是愣住,随后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喜。 “侯爷,是夫人让人找您,和您说了吗?奴婢多谢侯爷成全,多谢侯爷成全!” 什么夫人,这事和顾婉宁有什么关系? “不是夫人,”徐渭北道,“我做主了!” 以后不管好赖,有怨有气,都冲着他来,别牵扯无辜之人。 对徐渭北来说,大姨娘的态度不重要,她无论如何都得配合。 他也不怕被埋怨。 收服秦烈这样的悍将,被大姨娘怨恨,是不值一提的代价。 大姨娘得偿所愿,情绪激动:“多谢侯爷,多谢侯爷,奴婢给您磕头了。您只管放心,以后奴婢定然一心一意伺候好大姑娘。” 大姑娘? 徐渭北有些反应不过来。 果然喝酒误事。 “大姑娘?”高览道,“大姨娘,你在说什么?” 很明显,这俩人不在一条道上啊! 大姨娘脸上笑意还在,却很快被满脸的震惊所取代:“侯爷刚才不是答应了我,让我照顾即将从外面接回府里的大姑娘吗?” 徐渭北:“……谁说的?我是要把你送人。” “送人?”大姨娘脸色瞬时惨白,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侯爷,求您不要把奴婢送人。奴婢可以不要月银,奴婢什么都能做,只求侯爷您大发慈悲,让奴婢留在侯府……” 徐渭北皱眉:“我为什么要留你在侯府?” 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算了,他头疼,和这些女人沟通不了。 他要回去找顾婉宁,让顾婉宁去和大姨娘说。 哎,如果顾婉宁不是顾老贼的女儿该多好。 他们俩,太合了。 第50章 夫人救命 大姨娘膝行上前,抱住徐渭北的腿苦苦哀求。 徐渭北最烦这种死缠烂打的人,无论男女。 他习惯了在军中令行禁止,说一不二。 大姨娘这种举动,在军中轻则军棍伺候,重则砍了脑袋以正军纪。 徐渭北的字典里,就没有“怜香惜玉”这四个字,所以他直接一脚把人踹开。 大姨娘跌倒在一旁,像是摔傻了。 徐渭北皱眉斥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能嫁给秦烈做正头娘子,那是你天大的福气!在侯府,我这辈子都不会碰你一下。” “那奴婢也愿意留在侯府。” “我不是让你选。你是我的人,现在我要把你送给秦烈。你如果不知好歹,继续再闹,我就把你送给秦烈做小妾!” 蠢东西! 徐渭北在大长公主那里受了气,被秦烈请喝了一顿酒,心中浊气好容易退去。 结果现在回来遇到大姨娘这般,让他控制不住地怒气翻腾。 ——这些人,一天天的,就不能让他开心一点。 大姨娘满眼含泪。 徐渭北本来不想多理她,但是看在秦烈的份上——毕竟是他送出去的人,如果去了秦烈面前哭哭啼啼,让他情何以堪?所以他琢磨着,还是警告大姨娘一番。 然而和女人说话,对徐渭北来说是比打仗更难的存在。 所以他略酝酿了一下。 结果就在他酝酿的短短时间里,眼见着大姨娘从地上爬起来,拎起裙子就跌跌撞撞地往里跑,好像后面有鬼一样。 徐渭北无语,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心,难道人被他逼疯了? 这可怎么和秦烈交代。 罢了罢了,他不逞强了,这件事还是交给顾婉宁来处理。 虽然他大部分时候也搞不清楚顾婉宁在想什么,但是矬子里拔高个,顾婉宁显然比后院其他女人都更聪明更机敏更好沟通。 想到这里,徐渭北也大步往里走。 高览按理说不该进去,但是他想想,总觉得这件事后续还有幺蛾子,所以犹豫了片刻,还是提步跟上了。 徐渭北没有说话,他就知道自己跟对了。 侯爷还是需要他这个狗头军师的,尤其在对待后院这些女人的事情上。 再说顾婉宁,因为今日去公主府上了妆,回来总觉得洗不干净。 即使在水里泡过,这会儿她还觉得脸上一点儿也不清爽,就又拿了帕子沾了水,对着镜子一点点地擦拭。 就在这时候,大姨娘跌跌撞撞地进来,看见她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是滑跪到她面前。 可怜顾婉宁,举着湿帕子的手还悬在半空,反应了片刻后才放下帕子,伸手扶她:“这是怎么了?” 徐渭北随后也进门,声音冷冽:“你找夫人也没用。我才是侯府的主子,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大姨娘满脸都是泪,头发乱了,衣裳也凌乱,高高的胸脯不断起伏颤抖,看得顾婉宁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 ——大姨娘这身材真是绝了,吃饭的时候胸先上桌那种…… 不过看起来,今日徐渭北想做禽兽,对她霸王硬上弓? 不对不对。 大姨娘是主动在二门等着徐渭北的,要和他说孩子的事情。 难道徐渭北会错了意? 还是说他拒绝了把孩子交给大姨娘抚养? 按理说,拒绝也就拒绝了,没必要弄成这样吧…… “夫人,夫人,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就想留在侯府伺候您。求求您,帮我求求侯爷,让奴婢留下吧……” 顾婉宁愣住,“这是怎么了?谁要你嫁人了?” 不是在说孩子的“抚养权”吗? 怎么还串台了?? “奴婢不想嫁人,奴婢不嫁人……” “不嫁也得嫁!”徐渭北一字一顿地道。 “那奴婢宁愿一死。” 大姨娘说完,直接起身就要往墙上撞。 顾婉宁眼疾手快抱上了她的腰。 身体接触间,她把大姨娘抱了个满怀,觉得被大姨娘的柔软凶猛攻击。 虽然这个场合很不对,顾婉宁自己也很不对劲,但是她还是突然明白了男人对于女人身体的迷恋。 主要是,胸前二两和二斤,确实天差地别。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不能慢慢解决,要寻死觅活的?”顾婉宁忍不住往她后背打了一巴掌,把人按在椅子里圈住,心里一阵后怕。 大姨娘抱住她的腰大哭起来:“夫人,您帮奴婢求求侯爷吧,奴婢不想嫁人,不想嫁人……” 她害怕得厉害,浑身都在发抖。 顾婉宁知道她这般也问不出什么,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徐渭北。 徐渭北在对面坐下,“她不识好歹。我给她找了一个好男人,她竟然不肯。” 还寻死觅活,简直莫名其妙。 “你死,你只管去死,你看看秦烈回头能不能找到比你好的。” “秦烈是谁?”顾婉宁秀眉蹙起,“再说,不管是谁,就算他是玉皇大帝,男女之事,不得你情我愿吗?侯爷为什么非得勉强大姨娘?” 如果对方真是个好人选,实在不行,可以去问问其他几位姨娘啊。 比如二姨娘。 如果对方真是手握权柄,她又能拿捏的人,那不用别人,二姨娘自己就屁颠屁颠地去了。 谁也没有这个小算盘精能算计。 她不行,还有四姨娘,也十六岁了,说不定她师兄也希望她能找个好人家。 总之,为什么非得勉强大姨娘呢? “侯爷,强扭的瓜不甜。再说,初嫁从父,再嫁不也得看自己心意吗?”顾婉宁觉得她很讲道理,“而且大姨娘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你说送走就送走。” “我就是要把她送走又如何?”喝了酒的徐渭北,倔强固执得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顾婉宁心说,我就是打不过你,要不高低给你个耳刮子。 看你那欠抽的样子! “先别哭,有话好好说。”顾婉宁拍了拍还在抽泣的大姨娘的肩膀。 这事实在就是商量不过去了,你想死,我不拦着你。 但是你死之前,能不能把徐渭北这个“首恶”一起给带走了? 你自己死,多窝囊! 第51章 这日子不过了 顾婉宁基本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徐渭北不做人,想要把大姨娘当个物件一样送人。 大姨娘不愿意,所以求救。 这事谁能愿意? 可是徐渭北却强调,秦烈是个很好的选择。 顾婉宁和他说不通,实在忍无可忍:“侯爷,秦烈那么好,为什么还非得勉强大姨娘?好男人,不是有的是女人往上扑吗?” 她甚至想说,秦烈那么好,你自己去嫁啊! 男人和女人口中的好,能一样吗? 此之破缕,彼之锦衣,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秦烈就看上了她,那是她的福气。” 顾婉宁: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是奴婢的福气,但是奴婢无福消受。奴婢就希望在侯府有一隅安身,奴婢绣活好,会做饭……”大姨娘抽噎着道。 顾婉宁想,性情温柔,一手好厨艺,好女红,魔鬼身材,这不妥妥女主吗? 给徐渭北做妾,徐渭北都不珍惜,甚至想把她送人。 如果说,徐渭北得到过,厌弃了,还能说一句狗男人都如此。 但是他都没有碰过大姨娘,甚至没有说过几句话,直接就把她送给别人,为什么? 这样简直都不像个男人,是男人里的异类。 徐渭北说,秦烈只是因为在人群里多看了大姨娘一眼,就沦陷了,非她不可。 看看人家的眼光。 他就不反思一下他自己吗? 再说,把女人当成礼物,虽然很多人这么做,但是他不看看,这么做的男人,有几个好东西? 徐渭北,你可学点好吧! “侯爷倘若非要勉强奴婢,奴婢情愿一死。”大姨娘态度决绝,“夫人拦得住奴婢一时,拦不住奴婢一世。” 顾婉宁:“……” 你又是为点什么? 如果徐渭北就是好,能让女人对他情根深种,那顾婉宁能理解。 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嫁人最多就是从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到另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身边,又有多大区别? 难道秦烈臭名昭着? 眼看着僵持不下,顾婉宁略思索片刻后,对闻讯赶来的二丫道:“二丫,你把大姨娘送回去,今晚你替我陪着她。锦绣,我和侯爷好好说说,这件事还没有最后定下,你不要自己乱了阵脚,更不要寻死觅活,那样我也不帮你了,知道吗?” “知道,奴婢知道,奴婢听夫人的。”大姨娘哀哀哭道,眼睛都哭肿了,我见犹怜。 顾婉宁反正是心里被她哭得很难受。 不仅仅是同情大姨娘,也是兔死狐悲。 她比大姨娘的境遇,又能好到哪里? 只能说,她娘家得力。 虽然说和顾婉清的待遇没法比,但是家里人依然是她的依靠。 徐渭北可以随意把小妾送人,却不能把她送人。 可是,也就强那么一点点。 徐渭北真要磋磨她,也有的是法子。 大姨娘临走之前,还不忘给徐渭北和顾婉宁行礼,嘴唇动了动,却担心被徐渭北厌弃,最后也没有说出口,只满怀期待地看向顾婉宁,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顾婉宁却没有敢和她对视。 等她离开之后,徐渭北便道:“你想办法让她答应,高高兴兴地嫁过去。嫁妆上不会亏了她,秦烈对她而言也是个好选择。” “侯爷,什么是好选择?我以为,她愿意,不一定是好选择;但是她不愿意,那一定不是好选择,侯爷以为呢?” “都是你给她们惯的。”徐渭北道,“你看谁家小妾,这么蹬鼻子上脸。” “可是侯爷之前说,我善妒,我苛待小妾。”顾婉宁冷笑。 徐渭北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后道:“就是个妾室,我送人了又如何?” “侯爷,她是你的妾室不假,可是她也是个人。是,男人有凌驾于女人之上的体力,可是即便如此,打女人的男人,也要被人看不起;侯爷对妾室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但是非要逼迫妾室嫁给她不愿意嫁的男人,又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顿了顿,顾婉宁又冷静地道:“侯爷既然答应秦烈,肯定说明他有用。侯爷能否告知,他到底有什么用,我们看能不能用其他办法来替代。” “他是一员悍将,我喜欢他。” 顾婉宁:你喜欢,就把女人送给他? 拿女人换属下,你真是够可以的。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那说不定他也会喜欢别人。” 她不觉得秦烈那是一见钟情,最多是见色起意。 这种能有什么长久可言? 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姨娘情绪激动地反对。 或许,她之前听说过关于秦烈不好的传言? 也或者说,受了情伤之后,她只想在侯府苟且,安心舔舐伤口,不想再去一个陌生环境搏未知的未来? 也可能,她还无法接受男人的亲近? 总之,不管原因是什么,大姨娘不愿意,而且情绪激烈,就是现实。 那就换个人嫁。 “她都已经以死相逼了,侯爷,你真不怕,回头她直接对秦烈做出什么?比如,洞房她要是捅秦烈一刀,那算谁的?” 徐渭北:“……你想这么教她?” 就大姨娘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性格,会有这样的血性? 这分明是顾婉宁才能干出来的事情。 这个女人自己离经叛道不说,还敢带坏身边的人。 关键是,身边的人也容易被她带偏,就感觉——有一个顾婉宁之后,身边就有无数个她,她有一种让人效仿的力量。 旁人擅长的,都在明面上,她擅女红,她擅理账,她擅医术,她擅功夫…… 顾婉宁好似什么都不擅长,她就像空气,根本察觉不到她的特殊,但是处于这个环境的每个人,都被她“污染”。 她天然就有一种笼络人心的力量。 徐渭北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但是这点,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学。 顾婉宁也撕破脸:“侯爷要是一意孤行,我也只能这般教她了。” 当徐渭北的“屠刀”对着大姨娘砍下的时候,她不出声,那接下来就是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然后就是她自己。 “你还有什么招数?” “我还想着回去找我父兄参奏侯爷,”顾婉宁道,“我知道未必有用,但是我尽力了,才能问心无愧。而且侯爷之前说的,把外面的人接进来,现在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可以不顾我反对,但是我的态度就是如此,我拒绝!” 把人当人看,是她不容突破的底线。 如果底线都是随意可以突破,那苟活其实也没有多大意义。 人活着,就是这口气。 她冲动,她重情,她就是可以为这口气去据理力争,也愿意为此承担代价。 人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够权衡利弊,委曲求全的。 旁人的苦难,她或许可以袖手旁观;但是对于身边已经处成朋友的人,她没办法见死不救。 你有你的自保准则,我有我的处事原则,谁都是第一次做人,我就是我,谁来指手画脚都没用。 她顾婉宁就是要管这件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徐渭北额角青筋直跳。 “我知道。”顾婉宁从容且冷静疏离,“侯爷大可以休了我。甚至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劝侯爷,在这样做之前,先掂量掂量。人你要送走,我拦不住,但是我态度就是如此。” ——你把人送走,我掀桌子,这日子,不过了。 没有什么徐徐图之,今日就是针尖对麦芒,大家都别好过。 第52章 跑路吧 徐渭北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在踏入房间之前,他还觉得顾婉宁和他是一条船上的,所以他要请她帮忙。 结果,她被大姨娘的眼泪蛊惑,非但不肯帮自己,还跟自己唱起了对台戏? 简直岂有此理! “她疯了,你也疯了?”徐渭北忍不住骂道,“我是把她推进火坑里吗?” “别人觉得跟了侯爷才是跳进火坑里,我现在也这般觉得,但是大姨娘可能觉得,你这个火坑,比秦烈那个火坑好一点。” 徐渭北:“……” 他怎么她了,就成了火坑。 顾婉宁小嘴叭叭,哪句扎心挑哪句说,真想让人给她封上。 “这件事情,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你。” “侯爷,如果秦烈真的喜欢大姨娘,那以后会听大姨娘的话和你疏远;如果他不喜欢大姨娘,那又何苦非要巴巴把人送走?”顾婉宁深吸一口气,苦口婆心地道,“而且靠送女人维系关系,这说出去,算什么好名声?” 男人要靠自己啊! “你不要上纲上线。这桩亲事,对谁都好,她蠢,想不开,你就别跟着乱了。” “侯爷是打定主意非要勉强大姨娘了?” “是又如何?” “不如何,我能做的,都已经开诚布公说了。侯爷执意如此,我也只能说到做到。” 说完,顾婉宁不再理徐渭北,自己在榻上躺下,背对着他闭目假寐。 徐渭北:“……” 真是不可理喻。 果然女人都是搅家精,一个好东西没有,他恨恨地想。 只恨他看走眼了,之前还以为顾婉宁是个好的呢。 但是顾婉宁完全不理他,徐渭北心里又说不出的别扭。 该说点什么引起他注意力呢? 对了! 徐渭北忽然想到了顾婉宁最宝贝的玉米,便强行挽尊道:“你这女人,翻脸无情。之前我帮你种你那宝贝玉米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顾婉宁闻言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从榻上坐起来。 徐渭北被她吓了一大跳,总觉得她要立刻跟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结果顾婉宁却道:“对了,我把玉米给忘了。侯爷,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为什么我宝贝那些玉米。因为玉米产量高,种植范围广,能解决很多人饿肚子的问题。” 在古代,吃饱穿暖,就是人间理想。 但是理想就意味着,比实现还要差一大截。 “真的?”徐渭北不相信。 顾婉宁怎么会懂那些呢? “真的。”顾婉宁笃定地道,“再过两个月,园子里这些就熟了,侯爷可以拭目以待。” 再过三个月,大片种植的玉米也可以收获。 顾婉宁对此充满了期待。 不过现在,如果能换徐渭北改变主意,大姨娘安然无恙,她可以把这功劳让给徐渭北。 对她来说,就是少赚了些钱。 但是她相信,以后肯定还会有机会,从其他作物上找回来。 人生那么长,她还有那么多能量,总有爆发那日。 “我把玉米给侯爷,对外就说侯爷发现和种植的。我说句托大的话,皇上日后知道,定然会嘉奖侯爷……” “我稀罕?”徐渭北冷笑,心中郁郁。 她竟然把自己当成了沽名钓誉之徒。 就算她没有骗自己,说的都是真的,那也是她的功劳,自己不会抢。 “比起一个秦烈,我觉得这个更有用,侯爷再好好考虑考虑。” “我不考虑。” “那就算了。”顾婉宁又重新躺回去,双手环胸,闭上眼睛,一副戒备的模样。 锦绣啊锦绣,不是我不尽力,而是我能力就到这里了。 顾婉宁对于找父兄参奏徐渭北这件事,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因为整个朝廷,对武将的私德要求都没有那么高。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甚至真的作奸犯科,只要情节不严重,都可以戴罪立功。 而徐渭北赠妾这件事,都不算作奸犯科,甚至不算道德问题。 就算父兄真的参了徐渭北,皇上也采纳了,最多只是把徐渭北斥责一顿,罚俸几个月,仅此而已。 大姨娘就算摆脱了嫁人命运,却还要活在徐渭北的阴影下。 不行,这样不行。 顾婉宁想,可能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阳奉阴违,先答应下来,让徐渭北放松警惕,然后悄悄把大姨娘送走。 送到哪里去,是个问题。 顾婉宁想得头都疼,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醒来顶着熊猫眼。 好在徐渭北去上朝了,眼不见心不烦。 正好趁着狗东西不在,可以和大姨娘好好商量一下对策。 顾婉宁饭都没吃,就让二丫去请大姨娘。 结果大姨娘来了,眼睛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一看就是也没睡好。 其他几个姨娘也跟着来了,显然都听到了风声。 四姨娘反应最激烈,非要撸起袖子找徐渭北打架。 二姨娘则道:“你怎么光长岁数不长脑子?打架能解决什么问题?等着夫人拿主意,咱们配合就行。” 三姨娘也看向顾婉宁:“夫人,奴婢愚笨,不知道如何帮助大姐。奴婢听夫人的。” 四姨娘道:“不让打架,那我们一起去求侯爷?” 顾婉宁:“你别吵。咱们想办法把锦绣送走吧。” “夫人,逃妾被抓,下场很惨的。”三姨娘轻声提醒道。 “那也比留在这里强。眼下我想不到什么好去处,所以要你们帮我想想这个。” 众人正讨论,大姨娘起身,这种对着她们行礼:“多谢夫人和几位姐妹为我殚精竭虑。我昨晚回去一夜没睡,也仔细思量过这件事情,我自己有办法。” 第53章 预知的梦 “大姐姐,你自己有主意了?快说快说。”四姨娘迫不及待地道。 她今日急得就像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大姨娘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冷静,不再是之前歇斯底里模样。 “夫人,奴婢从前是听过秦将军其人的;他,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而且他要面子,只要他知道,奴婢为了不嫁他,宁愿寻死,想必他不会勉强奴婢。只是,奴婢担心这般会触怒侯爷……” 事到如今,徐渭北怎么看她,她都无所谓了。 可是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连累旁人,尤其是连累这些一心为她想的姐妹,她会愧疚不安。 “你现在自顾不暇,就不要管别的了。”顾婉宁道,“先把当下这个问题解决了,剩下的以后再说。你确定,秦烈知道你不想嫁,就会放弃。” “嗯。”大姨娘肯定地点点头。 二姨娘眼珠子转转:“大姐你从前和他认识?” 大姨娘连忙摇头:“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秦将军呢?” “哦。”二姨娘又道,“可是我听你这般说,就觉得这位秦将军,似乎也不错?他人品过得去,又肯娶你为妻,我说实话,这条件,我都心动了。” 顾婉宁:瞧瞧,她说什么来着? 算盘精总是这么精明。 大姨娘苦笑一声,垂眸不语。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二丫自告奋勇地道:“夫人,交给奴婢。” “你怎么办?” “您还记得上次咱们遇到那个小乞丐吗?奴婢最近出门,又遇到他几次。奴婢想着,给他一把钱,让他找小乞丐们去散布消息。” 一定要让大家知道侯爷随意赠送小妾的可耻! 三姨娘却道:“别提侯爷了。事情只要解决了就好,闹大就大可不必。” 她跟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过,所以对徐渭北的了解也更多一些。 ——侯爷真要较真,大长公主都无计可施,更何况她们? 总之,众人都帮忙出主意,没有人置身事外。 等众人都散去,大姨娘却留下。 她似乎很纠结,坐立不安,虚虚坐在绣墩上,手里拧着帕子。 顾婉宁见状给她倒了一杯茶,“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安。说实话,我昨晚也为你据理力争,但是结果如何,我真的不能跟你保证。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她尽力了。 大姨娘忽然起身要跪下。 顾婉宁伸手扶住她,没让她跪下去。 “我本身也是泥菩萨过江,但是该努力的,我们都得努力。你现在还有什么自救的主意吗?都说出来。” 大姨娘对秦烈竟然有所了解,这是顾婉宁始料未及的。 大姨娘沉默良久之后,似乎终于做了决定。 她声音微微颤抖:“夫人,您信鬼神吗?”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从前是不信的,最多相信财神。但是后来就有些敬畏了。” 毕竟穿越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还有什么玄学是不可能的呢? “奴婢从前也是将信将疑,对于前世今生的说法,不敢肯定,总觉得是糊弄人的成分居多。但是您知道吗?奴婢重病那几日,一直在做梦,梦见了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人……好像梦见了以后发生的事情,可是也不能全然对上……” 顾婉宁心中大骇:“你该不会,该不会是在梦里认识秦烈的吧。” “是,奴婢就是在梦里遇见他的。”大姨娘垂泪。 她梦见了很多奇怪的人和事情。 她不敢对任何人说起,因为很多事情都很不好,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晦气。 而且她的梦,也很让人羞耻,没有办法对别人提起。 直到昨天徐渭北说,要把她嫁给秦烈,大姨娘这些天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才终于绷不住,断了。 在做这个梦之前,她发誓,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秦烈这个名字。 可是在梦里,她却成了秦烈的女人。 而侯爷身死,侯府彻底败落,和她们水火不容的夫人,带着她们,依靠着顾府照顾,艰难求生。 和现实不同的是,梦里夫人是在侯爷身死之后,才像变了个人一般。 可是后来顾府也遇到了大难,分崩离析。 这样的噩梦,大姨娘如何敢提? 可是偏偏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切,真切到她不敢仔细回想。 她想,一切都是假的。 可是秦烈出现了。 和梦里一样,他又想做自己的男人。 大姨娘说着泣不成声。 “夫人为了维护奴婢,不惜和侯爷翻脸。奴婢不敢对您,再有隐瞒。这些事情,压在奴婢心上沉甸甸的。奴婢怕自己胡思乱想,可是更怕那些都是预兆……” 有些事情能对上,有些对不上,就让她心生恍惚,一惊一乍,如惊弓之鸟般。 这样沉重的负担,几乎把她压垮。 而顾婉宁这会儿却隐约明白了。 大姨娘,这算不算是,重生了? 或者说,她在梦里,预见到了另一种可能——自己没有穿越的故事走向? “我相信你,也不会怪你胡思乱想。”顾婉宁沉声道,“你现在把梦里所能记起来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是。” 借了这个机会,大姨娘总算能够说出口。 顾婉宁却越听越心惊肉跳。 大姨娘说,徐渭北之后会因为意图强迫秦王妃,也就是顾婉清而锒铛入狱。 徐渭北说他没有,顾婉清也说他没有。 可是两个当事人的否认,无人在意,有人 就是要把他们钉死在耻辱柱上。 这件事还在调查过程中,大哥顾安启,因为顾婉宁恳求,就去狱中探望,想要帮徐渭北洗清冤屈。 但是他探望完,当天晚上徐渭北就突发急病而死。 大长公主白发人送黑发人,无法承受这个打击,很快也郁郁而终。 没有证据表明顾安启和这件事有关,所以顾安启没有被治罪。 顾婉宁却不肯接受徐渭北是急病而死这种说法,她坚信徐渭北是被害的。 所以她要求调查真相。 可是她的努力,注定白费。 因为即使徐渭北死了,皇上也没有打算放过他。 很多人罗织罪名,构陷徐渭北,让他死后被夺爵。 如果不是看在大长公主份上,说不定他还会被鞭尸。 顾婉宁听到这里,就更加明白大姨娘守口如瓶的原因。 ——这样的事情,谁敢提一句? 第54章 他和侯爷谁厉害 “顾首辅和您几位兄长,都很好很好,对您照顾有加,连带着奴婢等,也没有流落街头。” 大姨娘继续说起顾家。 可是这样的顾家,也没有好报。 顾首辅被人构陷,顾家也同样没有幸免于难。 “我爹被人用什么罪名构陷?” “那时候,奴婢已经嫁给了秦烈,可是因为,因为误会他一些事情,所以对他很冷淡。他回家的时候,也会提外面的事情,所以奴婢就听了只言片语。” 大姨娘说,顾家被人安插了很多罪名,简直罄竹难书。 她依稀记得的,有一件是利用书画索贿。 “这不可能。”顾婉宁有前身记忆,“我爹从来不给任何求字的人提字。他的字,都是送给身边很亲近的人。” 比如家里的子女,比如相交多年的老友。 顾远石是个慎重且不沽名钓誉之人。 他对于别人的追捧,向来保持清醒。 他身居高位,也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这件事因为关系到您,所以奴婢知道得多一些。” “关系到我?” “是,那些流落出去的字画,一些是您当的……” 顾婉宁:“……” 小丑又是她自己,小丑总是她自己。 “当然,不只是您一个人。秦王妃当的更多,因为她有的更多。” “我当就算了,她为什么当?” 她男人不是给了她十里红妆吗? “秦王妃的日子,过得似乎也不太好。不过她真是很厉害很厉害,后来她的儿子做了皇上,她做了太后。” 也就是说,顾婉清笑到了最后。 “还有一桩罪名,”大姨娘意识到她偏题了,连忙回归正题,“顾首辅好像有个得意弟子,每年送他酒,酒坛雕花,十分精美,所以首辅大人就收藏了起来。” 可是后来抄家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酒坛都藏了金子。 那被当成顾远石贪赃受贿的证据。 顾婉宁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即使她回到顾家,也和顾家格格不入,对顾家的很多事情,她都不知情。 “还有就是,后来侯爷的死,也被算到了大舅爷头上。” “人倒霉的时候,落井下石的人 一定不少。”顾婉宁幽幽地道。 “对了,夫人,还有一件事,好像是哪里的百姓,因为顾首辅的变法闹了起来。说是逼得他们家破人亡,卖儿鬻女,闹得很大很大。” “可是等十几年后,所有人又都说,顾首辅变法是极好极好的。奴婢稀里糊涂,并不明白……” 那时候,她也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秦烈,远走边关他埋骨之地陪着他,和京城的人基本断了联系。 关于她和秦烈的事情,大姨娘没有说很多。 但是顾婉宁问了。 “你和秦烈怎么回事?是侯爷死后,他把你抢到了府里?” “侯爷去世的时候,因为罪名还未洗刷,除了顾家的人帮忙操持,少有人敢上门拜祭……” 大姨娘想起当时的凄凉场景,依旧历历在目。 顾婉宁带着四个姨娘跪在旁边给徐渭北烧纸,白色的纸钱被冬天的寒风吹得漫天飞舞。 这时候,身材魁梧的秦烈大步走进来。 他面色严肃,上前给徐渭北上香,然后跪下磕了头。 顾婉宁带着四个姨娘给他行礼。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旁边的丫鬟,多余的话也没说。 只是他目光扫过自己的时候,明显停留了一下。 彼时,大姨娘还没有感觉。 她还和其他人一起感慨,说秦烈重情重义,不一样。 结果侯爷尸骨未寒,秦烈就派人上门提亲,要迎娶自己。 夫人拒绝了,她松了口气。 可是后来兜兜转转,她到底被秦烈得手了。 大姨娘对他多有意见,所以对他十分冷淡,两个人多有争执。 “……甚至,他最后一次出征之前,奴婢还对他冷脸。他马革裹尸之后,奴婢才知道,他早就为奴婢做了妥善的安排……奴婢对不起他,奴婢克夫……这一世,奴婢不想再害他了,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大姨娘双手捂脸,泪水从手指缝里流下。 顾婉宁短时间内接收了太多信息,脑子都要爆炸了。 她觉得大姨娘能憋到现在才说出来,也是很能忍了。 但是有些话,她实在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不相信什么克夫之说,你也不要给自己扣那么大的帽子,你担不起。秦烈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是所有上战场的人,都会有的最坏准备,不是你和他吵架,他就死;你不吵,他就能活着,懂吗?” 女人,你不要给自己加戏,背负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还有,你让我也冷静冷静,好好捋捋,现在我心里也很乱。” 徐渭北死了,她娘家败了,顾婉清最后成了大女主,她苟延残喘地活着,还借了顾婉清的光…… 前身的命,可真“好”啊! 算了,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晚点她自己慢慢琢磨。 “你再记起什么,都来告诉我。以后不必自己担着,我和你一起。”顾婉宁道,“但是我还有句话不吐不快——” “夫人请讲。” 虽然哭得厉害,但是这何尝不是心里放下一些负担后的释放? 大姨娘这会儿就觉得哭完后舒服了很多。 “秦烈对你好,你觉得梦里亏欠了他,那么你要做的,不该是弥补他,这辈子好好和他过吗?” 为什么还要拒绝? 这个脑回路,顾婉宁实在不懂。 她只知道,好男人是极其稀缺的资源。 当有一个好男人放到面前的时候,你不珍惜,那就会有人替你珍惜。 大姨娘脸色竟然红了,低头道:“奴婢怕自己克夫,让秦烈重蹈覆辙。” “你脸红什么?” 大姨娘脸色更红,说不出话来。 顾婉宁:“怎么,他让你有难言之隐?” 大姨娘面色这次简直鲜红欲滴,却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奴婢怕他,因为他,他实在是需索无度,又不肯纳妾。奴婢,奴婢每次都觉得自己要被他弄死。” 顾婉宁:死去活来那种吗? 她懂了,原来是房事不和。 她忍不住八卦:“那他比侯爷还厉害?” 第55章 狸猫换太子 “奴婢无从比较,因为侯爷似乎,从来没有碰过奴婢,也没有碰过您和其他任何姐妹。” 顾婉宁:“他有病啊!” 徐渭北现在回来时间还短,无事发生尚可理解。 但是长时间一起住,他谁都不睡,他没有基本的生理需求吗? 还是说,他热衷于自己解决,或者说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解决办法? 总之,顾婉宁很不理解。 “是,侯爷被人诬陷,说他对秦王妃意图不轨的时候,您,您说,侯爷不,不能人道,还,还举例说,我们五人都是处子之身……然后三姨娘确实不是……而且侯爷还有外室,侯爷自己也不承认,然后就……” 顾婉宁被这瓜炸得一愣一愣的。 信息太多,容易让人懵逼和破防。 也就是说,上辈子到徐渭北死,都没有碰过这些人。 那他是真不行,还是假不行啊! 大姨娘表示,她也不知道。 顾婉宁:行了,知道了,你只知道秦烈很行。 没想到啊没想到,徐渭北上辈子也挺惨的。 虽然这个人,各种小毛病很多,但是总体上来说不是什么十恶不赦,大奸大恶之人。 最后落得那般下场,也让人唏嘘。 秦烈好歹死在战场上,那是将军的荣耀。 徐渭北一代战神,却憋憋屈屈死在牢狱之中。 还伴随着强奸未遂、不能人道等各种复杂的令人难以启齿的名声。 她家里人也很惨…… “总之,你别说克夫了。”顾婉宁想到这里幽幽开口道,“你若是非说自己克夫,那我这算什么?逮着谁克谁?” “不是,奴婢绝无此意。”大姨娘连忙澄清。 “我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事实上,你看,是不是我身边的人都倒了霉?哦,也不,我姐姐还行,可见我也不算天煞孤星。” 大姨娘的脸色变得一言难尽,欲言又止。 顾婉宁睁大眼睛:“怎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说她做了太后了吗?难道之后她也出事了?” 太后能出什么事? 顾婉宁读书少,只能想到养面首和亲儿子闹掰这种戏码。 “不是,其实,在奴婢梦里,秦王妃不是您姐姐。” 顾婉宁大吃一惊:“那她是我妹妹?” 大姨娘:“……也不是。” 顾婉宁:是什么,你倒是赶紧给个准话啊! 急死我了。 “她其实,和您没有血缘关系。你之所以养在庄子上,没有人管您,不是顾家的人冷血,非要把您送出去,而是,而是因为,当年您被人换了。” “什么?” “嗯。您才是顾家真正的千金;而秦王妃,就是您庄子上那位恶毒养母的亲生女儿。当年,老夫人在庄子上生了您,她把孩子调换了,让自己女儿过人上人的日子,却让您在庄子上吃苦。” 顾婉宁被这件事深深、深深地震惊了。 狸猫换太子,这不算稀奇。 她震惊的是,为什么顾家的人要骗她,骗她说顾婉清是她双胞胎姐姐。 不过略想想,顾婉宁也就明白了。 因为顾婉清是在顾家长大的,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眼珠子宠爱。 而顾婉清,确实也很争气。 虽然后来证明,她的亲生母亲是一个道德沦丧,毫无底线之人,可是顾家人对她付出的感情,不是一下就能收回来的。 所以顾家的人,最后编造了这个谎言,大概想的是,只当多了个女儿。 为了不让前身和姐姐生出嫌隙,他们出此下策。 真是下策,呸呸呸。 谁能容忍自己是双胞胎里那个被亏欠的? 即使打着祖母、孝顺这样的旗号,也很难让人心里平衡。 “你还能想起什么事情?” “奴婢其实梦见了特别多,有一些是忘记了,有一些是这会儿想不起来。但是奴婢之后无论想起什么,都会告诉夫人。” 大姨娘不忍看见顾婉宁为了她的缘故,和徐渭北闹僵。 原本她感觉,侯爷对夫人是不一样的,以为这两个人能怨偶变恩爱。 “对了,夫人,您和奴婢梦里不一样了。好像,好像就从侯爷回来那块,您就变了……” 顾婉宁有些心虚,换了芯子,那能不变吗? “很多事情能和梦里对上,但是关于您的部分,奴婢发现基本对不上,所以愈发怀疑就是自己胡思乱想,不敢再说什么。” 顾婉宁: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没事,别怀疑自己,回去慢慢想。说错了也没人怪你,只是锦绣啊,你能不能晃晃脑袋,把你脑袋里的水往外控控啊!一个男人,那么喜欢你,到死都为你打算,你还在纠结什么啊!” 你不冲,我都要冲了。 哦,不好意思,胸不够线,没资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见色起意不算什么错,如果两情相悦,负责到底,那就是一桩喜事。 “夫人,奴婢真的不敢,奴婢不能再害他了。”大姨娘说话的时候,眼泪就没有停下来过,“奴婢也不能看着您,因为奴婢的事情和侯爷生出隔阂。其实侯爷看人眼光很准,秦烈真是很好很好的选择,只是奴婢不能,您明白奴婢的意思吗?” “我不明白。”顾婉宁叹气,“你怎么那么倔强呢?我都替秦烈觉得委屈。” 李锦绣,你清醒清醒! 那个上辈子死了都要爱的男人,现在重新摆在你面前,再给你一个重开的机会,你竟然不要! 你要气死我吗? “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顾婉宁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奴婢不知。” “我现在就想把侯爷喊回来,告诉他,立刻让人把你绑了,送到秦烈身边,把你们两个锁死,锁死你明白吗?” 大姨娘终于笑了。 虽然笑意苍凉而无奈,但是她笑了。 “夫人,奴婢知道您一片苦心,奴婢对您感激不尽。只是,奴婢不敢再冒哪怕一点点风险。秦烈那么好,应该有更好的良配,而不是奴婢这种是非不分的女人……” 顾婉宁:“行了行了,你赶紧走吧。我是不能听你再说一个字,我气得头疼,胃疼,哪哪儿都疼。” 她不能生气,她还得保持清醒的头脑,来看看怎么收拾即将到来的残局。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吃了一半天的瓜,小丑又是她自己。 真的,命运,你太美。 第56章 悲惨世界 大姨娘走之前,还忐忑不安地再三叮嘱顾婉宁,“夫人,您千万别为了奴婢的原因和侯爷硬碰硬,否则奴婢的罪过真的太大了。” 顾婉宁没好气地道:“不吵。我现在要和侯爷商量商量,怎么把你卖个好价格,卖给秦烈。” 大姨娘忧心忡忡,满眼哀求:“夫人——” “行了,快走吧,无论如何,我希望最后是你自己想通。我就算觉得你拎不清,也不会替你拿主意的。” 终身大事,只有自己能为自己负责,好的坏的,都自己承担。 大姨娘又对她行礼,这才出去。 顾婉宁靠在窗前,托腮懒洋洋地看着院子里盛放的娇艳海棠。 知道了秦烈不是坏人,大姨娘和他还有些“牵扯不清”,欲语还休的情意,她心情豁然开朗。 昨天还恨不得化身正义卫士,替天行道,宰了徐渭北;今日她却觉得,好吧,既然对方不算坏人,徐渭北也不算罪无可赦。 如果自以为是,自作主张的行为有罪,那监狱将人满为患,关满了蠢直男。 转念再想,人啊,其实都是结果导向的。 大姨娘对秦烈的态度,影响了她对徐渭北行为的判定。 二丫从外面进来,热得满头大汗,拿起她的宝贝大蒲扇摇了又摇,“夫人,奴婢办好了。” 顾婉宁:“……好。” 她现在不知道这样做,去打击秦烈对不对。 秦烈和大姨娘,因为有了梦里那些遗憾,说不定以后能鹣鲽情深,成为恩爱夫妻。 二丫并不明白顾婉宁的那些纠结,又灌了自己两大杯凉茶,“热死奴婢了。石头他们几个孩子得了钱,高兴得不得了,说一定把消息传播出去。” 石头就是那日顾婉宁心软帮助过的小乞丐。 “石头现在见了奴婢,就像一条小狗似的,高兴得摇尾巴那种。”二丫道,“奴婢和他也算相熟,才知道他们都是被人控制的,每天要不回钱就要挨打。” 顾婉宁叹了口气。 人贱如草芥。 如果亲爹的变法,真的能让百姓生活更好,不必抛弃自己的骨肉,人人吃饱穿暖,那真是功德无量。 “还有更吓人的,”二丫继续道,“石头偷偷告诉我,那些实在要不到钱的孩子,可能被人弄残,这样会有人怜悯。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不会有人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 顾婉宁从前就听过这样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是近距离接触,而且这里的法治,注定了会有更多这种悲剧。 这让她内心沉重。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改变这个操蛋的现实。 “奴婢今日知道了才觉得,夫人给石头钱,真是大功德。奴婢目光太短浅,光想着怕别人骗,没想到,是跟着您积攒功德,下辈子不用投胎到畜生道,阿弥陀佛。” 顾婉宁被她的话逗笑,“放心吧,你古道热肠,下辈子肯定让你投生到富贵人家,做个大小姐。” “您这样的大小姐,奴婢觉得还是算了。奴婢家里虽然穷,但是家里人都疼奴婢,虽然也偏心弟弟,但是我和姐姐妹妹,至少都一样。” 顾婉宁:“打人不打脸啊!” “不过奴婢说句实在话——”二丫从冰鉴里捞了一块冰放在嘴里含着降暑。 顾婉宁瞪她:“告诉你多少次了,那冰不能吃,不干净。” “怎么不干净?奴婢没事。”二丫丝毫不在意,咔嚓咔嚓嚼着冰,“大姑娘其实对您吧,也还行,毕竟她给您掏钱。要真是遇到坏的,那要从您兜里掏钱。” 顾婉宁想起大姨娘说的,顾婉清也典当父亲送的字画,想来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她给自己那二百两银子,确实也算对自己很好。 也不知道,顾婉清现在,有没有开始窘迫。 这件事,她得记着,想办法提醒一下顾安启。 不过其实,还是有点棘手。 事关顾婉清,家里人恐怕觉得她又是在争风吃醋。 唉,真麻烦。 “夫人,您想什么呢?” 顾婉宁回神,“哦,没事。我在想,能不能帮帮石头他们。” 还是和大姨娘的事情一个道理,她管不了普天之下所有被迫害的女性,但是身边人,力所能及范围内,能帮一个是一个。 “奴婢也想过,但是不好帮。”二丫道,“现在把石头他们当摇钱树的那个男人,虽然对他们动辄打骂,但是石头他们都能摸清楚他脾气了……” 如果找官府,不管用顾府还是侯府,确实能把那人抓了,解救他手下控制的那些孩子。 然而解救只是第一步,之后怎么安排呢? 如果没有妥善安排,他们又要落入坏人手中,成为赚钱工具。 眼前的黑暗,他们至少还可以摸索着混日子。 换一种,恐怕他们陷入更坏的境地。 “奴婢听说,是二三十个孩子。什么年纪都有,什么脾性也都有。奴婢说实话,这些孩子,大都被教歪了,不好管,也不想出力。”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庄子上也需要人干活吧。这些半大小子,去帮忙跑跑腿,干点轻松的活计,应该还可以吧。” “就怕有人偷鸡摸狗,不好管教。如果这又是您送去的人,让庄子里的人管不管,怎么管?” 她们自己都是庄子里出来的,二丫的爹还是庄头,所以想到的问题都是实打实的。 顾婉宁道:“那我再考虑一下……” 她昨晚估计把徐渭北惹恼了。 这人被惹急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赐婚又如何? 他一样敢闹。 皇上能拿他怎么办?难道就因为他不满婚姻,坚持休妻或者和离,就治罪于他? 其实不会的。 还是那句话,对于那些能打胜仗的武将,整个朝廷都是宽容的。 皇上若是因为这件事情斤斤计较,反而会落人口实,说他卸磨杀驴。 “要是我回头自己到庄子上,就能把他们招去,先只管饭,不给钱,看看哪些人能留下。留不下的,就随他们去。” 人先自救,别人才能救。 今日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消息,顾婉宁头真的开始疼起来。 她要静静。 第57章 夫人她知错了吗 徐渭北退朝出来,等在宫外的高览忙牵着马上前,殷勤道:“侯爷,咱们回府?” 回府? 徐渭北皱眉,眼神里写满抗拒。 他不想回府,不想听顾婉宁阴阳怪气,也不想看她拉着脸故意不理人的样子。 给谁甩脸子呢! 顾家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教不出好女儿来。 责任全在顾老贼。 生而不养,他还好意思哔哔自己养外室。 呸! 高览察言观色,知道徐渭北气不顺,忙道:“那去看看姣娘?属下也给玲珑买些东西送去。” 姣娘就是薛十一同外室生的女儿。 那个外室,其实是薛十一从青楼里救出来的姑娘。 后来替他生了女儿,薛十一对她也不错,两人算是恩爱。 后来薛家出事,薛十一身死,那外室觉得生无可恋,就殉了情。 至于玲珑,也喜欢薛十一,在西北的时候求了徐渭北,跟了薛十一。 薛十一这个人,就是有让女人为他倾倒的魅力。 高览和玲珑都是从小跟着徐渭北的,所以高览以兄长自居,对玲珑照顾有加。 提起这件事,徐渭北更心烦意乱。 本来都说好了,结果顾婉宁又反悔,跟他较劲,真是…… 拿她怎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时候,正好顾远石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徐渭北“新仇旧恨”,狠狠瞪了自己岳父一眼,翻身上马,“走!” 高览:走?哦,可是往哪里走啊! 他也忙不迭地跨上自己的马,一路追着徐渭北的马屁股而去。 “这个颍川侯,真是越来越嚣张了。”有人为顾远石打抱不平,“怎么说,您也是他的岳丈,这般无礼。” 顾远石没有说话,明显不欲多谈。 他不说,便也没有人再提。 徐渭北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下意识地还是往侯府方向而来。 不过他也是有脾气的。 他今天就在外书房,没有进内院。 他等着顾婉宁来找他认错! 结果顾婉宁没来,甚至没有派人给他送饭,也没有任何服软的表示。 顾婉宁:天地良心,你回来了,又没到我面前晃悠,我怎么知道你回来了? 徐渭北越想越气,看什么都不顺眼,恨不能把桌案上的东西都扫落。 但是他的教养,终究不允许他做出那种歇斯底里的事情。 “你去问问夫人,她知错了吗?”最终,他傲娇地对高览道。 高览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要命,真要命啊! 侯爷那般英明神武的人,怎么遇到夫人,就成了一团浆糊? 您保持沉默就算了,或者说您干脆就承认自己错了,哪里有把脸送上去给人打的道理? 就夫人那个脾气,估计直接回一句“我知道个屁”,直接就把人给崩回来了。 这简直就是上杆子找骂。 “侯爷,您……冷静冷静,”高览不想夹在夫妻之中成为传话的炮灰,“其实侯爷,夫人这般,您应该高兴才对。” 徐渭北:那我要给她笑一个,谢谢她对我横眉冷眼,以后让她蹬鼻子上脸? 他眯起眼睛看向高览,目光不善,好似在问,你什么时候被她收买了? 天气本来就热,这会儿侯爷还给他加压,高览汗湿后背。 他硬着头皮道:“您想,从前您在军中,要正军纪的时候,敢顶着您怒火,帮人出头的将士,您虽然生气,但是私下,是不是还是高看一眼,觉得他们义薄云天?” 徐渭北短暂沉默。 “其实夫人也是。夫人和大姨娘,本来还是竞争关系。所谓的妻妾和睦,都是骗人的,女人哪里有不争风吃醋的?可是夫人却能为了大姨娘出头,哪怕触怒您,都要帮大姨娘,您想,这多重情重义啊!” 徐渭北:“她重情重义,我薄情寡义?” “不是不是,属下的意思是,夫人性情敦厚,只是和您之间有些误会……女人嘛,毕竟不可能和娘家完全割舍,您那般不给她父兄面子,夫人夹在中间也很为难的……” 徐渭北:所以,责任全部在我? “您要往好处想,夫人这般不畏强压,也要为身边人出头的性格;您想想,如果她日后维护的人是您,您会感觉多暖心啊!” 徐渭北:我不觉得!我现在就想问问,什么叫“强压”,谁强压了? 他要真是强压,还能任由顾婉宁给他甩脸子? 不过他这会儿,心里似乎真的舒服了一些。 确实,对于反抗他的人,他虽然生气,但是也会高看一眼。 不过如果顾婉宁听话,他就更高兴了。 “夫人护短,她的人,她自己说可以,不让别人说个‘不''字。”高览颇有感触,“真的,属下觉得,夫人是最适合您的。大长公主果然高瞻远瞩,慧眼识珠……” “闭嘴吧。”徐渭北打断他的话。 高览闭嘴退到旁边,不敢再说话。 徐渭北心里不承认,但是似乎真的被高览这番话说动了。 他开始想,昨晚是不是他没有把话说清楚? 秦烈真的没有那么不堪,这件事,是双赢的事情。 不过他这会儿巴巴地去解释,是不是有点太没脸了? 谁才是侯府的老大? 谁该哄着谁? 她的宝贝玉米,种在谁地里呢! 没数。 不过徐渭北也发现,好像除了玉米,顾婉宁就没有什么软肋了? 娘家她不在乎,自己她不在乎,她就在乎那点破玉米! 下次再惹自己,就全给她拔了! “侯爷,外面下雨了。”高览忽然道,“下雨好,要不这天闷热的,实在难受。” “下雨了?”徐渭北忽而紧张,“你去让人准备准备,如果夫人要用帐子,别像上次三更半夜,毫无准备,闹得鸡犬不宁的。” 说完后,他又觉得自己这态度太舔狗,自我找补道:“我就是见不得糟蹋东西。” “是,属下这就去办。” 高览表示,从前没觉得,侯爷这般口是心非啊。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侯爷身边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可怜的侯爷,还没有被人喜欢过呢。 这点,侯爷甚至还不如自己。 嗐,怎么还有些得意了? 第58章 她不一样 顾婉宁看见下雨,倒没怎么担心玉米。 因为这些日子没浇水,来一场雨正合适。 只要不是大暴雨,就有利无害。 “夫人,高览来求见您。”二丫撑着伞跑到廊下道,“也不知道,侯爷是不是服软了。” 他服软? 那母猪都能上树。 徐渭北根本不知道“软”这个字怎么写。 “让他进来吧。” 高览披着蓑衣,浑身水淋淋的,站在廊下,身上还不停地滴水。 “夫人,属下奉侯爷之命,已经帮您去看过玉米了,都没事,您放心。” 做了好事,必须来刷存在感。 侯爷的幸福,都系在他身上了,高览觉得肩膀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徐渭北帮她? 他知错了? 不过顾婉宁比徐渭北好一点,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口。 “那你帮我谢谢侯爷。” 知错就好。 就是,改不改的,再看看,她始终觉得,这桩婚事,说不定还能抢救抢救。 可是,她该怎么和徐渭北,在不露馅的情况下,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呢? 就是婚事可以,但是徐徐图之,不要秦烈现在这般直接,要温水煮青蛙。 完了完了,顾婉宁发现,她怎么这会儿,都开始帮秦烈着急了。 不好啊,这可不好。 “侯爷有时候就是嘴硬了些,但是心好,夫人您慢慢就知道了。” 顾婉宁没说话。 人好不好,是靠她感受,不是别人说的。 “那秦烈那边,侯爷回绝了吗?” 高览:“这个,这个……” 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也不是非要侯爷回绝,而是既然想好好娶妻,那就拿出娶妻的诚意来,慢慢谈。先要大姨娘同意,然后三书六聘,该有的都要有,这才是正经娶妻。” 好好的事情,让他们办成什么样子? 根本就不怪大姨娘之前误会秦烈,实在是蠢直男办事让人一头雾水。 高览连声答应,忙跑回去告诉徐渭北。 “侯爷,夫人也让步了!” 徐渭北听他说完,心里总算舒服了些。 还好,顾婉宁还知道,谁是侯府的主子。 她既然知道错了,他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别说,这外书房的椅子太硬,坐久了腰都疼。 徐渭北站起身来,准备回去,却又被人喊到了大长公主面前。 然后,又受到了一顿狂风骤雨般的骂。 原来,初嬷嬷把他们两个人冷战的事情告诉了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下意识地认为,两人是因为外室和孩子的事情闹崩了。 所以她这次撂下了狠话,说既然顾婉宁不同意,那除非她死,否则绝对不会让人进侯府的门。 徐渭北回去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看。 ——祖母总是能精准地挑起他的反骨。 大概是从知道父亲死得不明不白那日起,他心里就对祖母生出了芥蒂。 每次祖母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强压着他做什么,不管事情到底好不好,他下意识地就想反对。 很幼稚,但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舒服一点。 顾婉宁还琢磨着找他帮忙,也就没计较。 ——关于前倨后恭这件事,她自己很想得开。 需要用人的时候,低头不磕碜。 办事最要紧。 所以她主动给徐渭北倒了一杯茶。 而徐渭北想,喝了她的茶,再甩脸子,显得他多小肚鸡肠似的。 罢了。 “侯爷,秦烈那件事情,其实也不是不行,就是不能太突兀,慢慢商量。”顾婉宁主动开口道。 徐渭北“嗯”了一声,算是给了她台阶。 “那侯爷去和他说一声,允他追求大姨娘,但是不能直接把人给他,可否?” “怎么那么麻烦?”徐渭北皱眉道。 “好事多磨。” “等我再想想。”徐渭北现在有些后悔,在秦烈面前夸下了海口。 顾婉宁听他这般说,心里略放宽了些。 那是大姨娘说的梦,关于徐渭北和顾家的下场,像两柄悬在她头顶的剑,随时都能落下。 虽然大姨娘说,徐渭北的事情,也是在半年之后才发生的。 可是大姨娘也明确说了,前世的她,不是这样。 她的穿越,谁知道改变了什么,会不会让事情的进程变得不一样? 比如秦烈和大姨娘的相遇,其实就大大提前了。 起因是她穿越来,和几个姨娘关系缓解,然后带着她们出去…… 不知道哪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会给徐渭北带来灭顶之灾。 顾婉宁觉得,徐渭北不该死得那般窝囊。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可是徐渭北有。 为什么? 因为当初,是他在西北力挽狂澜,一改西北颓势,带着手下之人用鲜血甚至生命换来了边关久违的和平。 顾婉宁就算经常被他气个半死,也无法忽略他的英雄光环。 更别提,在雨夜他曾出手相助,日常也并没有苛待于她。 可是这件事,她该如何给徐渭北提个醒? 还有顾家那边…… 徐渭北见她心事重重,还以为她依然纠结大姨娘的事情,便没好气地道:“我都说了,会和秦烈再说,你这般愁眉苦脸做什么?” 他是一点儿也不想看她这样。 顾婉宁回神,大人不记小人过,主动道:“昨日我关心则乱,有些话说得确实过分。侯爷,你若是还想把她们接回来,那就接吧。” 徐渭北让步,她也知好歹。 “祖母知道你生气,把我骂了一顿,不许我把人接回来。”徐渭北郁闷地道,“你去帮我说服祖母?” “先把人接回来吧,然后我带着人去给公主请安,让她放心,你觉得如何?” “好。但是玲珑就先别回来,祖母不愿意。我先把姣娘接回来,既然大姨娘是要嫁人的,你看看给谁抚养合适。” 顾婉宁想想,那三个都不愿意,只能她自己先来了。 “在其位,谋其政,我先来。不过侯爷,我没有当过娘,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可以跟我提,但是如果你让我误会,觉得你在挑刺,那我……” “知道,你会掀桌子。” 顾婉宁: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徐渭北:“我没有怀疑过你,不觉得你会虐待孩子。” 其实高览说得对。 顾婉宁在维护大姨娘这件事上,虽然让徐渭北非常生气,但是也让他看到了她纯善的心。 这样的女人,让人放心。 反倒是那些口蜜腹剑,面善心黑的女人,更让人放心不下。 第59章 姣娘 “说到孩子,我想多管一件闲事,不知道侯爷能否帮忙。” “说来听听。” 徐渭北这会儿心情不错。 但是他并没有发现,他最近的心情,好像和顾婉宁对他的态度,息息相关。 顾婉宁便把小石头等人的事情说了,道:“我本来想着,等我去了庄子上,自己挑选。但是思来想去,又觉得这件事情早点比晚点好,不知道侯爷以为如何?” “这样的小事,你下次交给高览去办便是。” “多谢侯爷。”顾婉宁由衷地道。 虽然后续安排上确实比较难,但是徐渭北肯出面帮忙,她真的已经很感激。 这也让她愈发坚定地认为,徐渭北不该就那般惨死。 她应该帮帮徐渭北。 高览办事倒是个利索的,只隔了一天,就说已经把人都安排好了。 “回夫人,一共二十三个孩子,有六个十几岁的,自谋生路去了,剩下十七个,都安排妥当。” “怎么安排的?” “七个身有残疾的,放到了善堂,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活,也有个地方饿不死。三个十二岁以上的,扔到了军营里,还有七个小的,包括您喜欢那个小石头,一起放到了庄子上,让他们帮忙看顾您的宝贝玉米。” “那就好。”顾婉宁点点头,算是把这件事放下。 “小石头说要来给您磕头,属下替您拒绝了,让他在庄子上听话好好干活,就是报答您。” “嗯,做的很好。” 顾婉宁知道了他们在受苦,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之后,自己良心过得去就足够了,不需要别人对她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不过她打算好好跟徐渭北表达一下感激。 结果徐渭北又喝多了,半夜才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顾婉宁已经在榻上躺下,懒得起身,就假装睡着。 没想到,徐渭北这狗东西,从她的呼吸声之中听出来了她在装睡。 而且他听出来了,还要戳穿。 “做了亏心事,这会儿才觉得害怕?” 狗男人,灌了点猫尿就开始阴阳怪气,顾婉宁继续装死。 “是不是你让人告诉秦烈,大姨娘不愿意嫁给他,还以死相逼?” 徐渭北觉得很没有面子。 顾婉宁保持定力,就是不说话。 徐渭北冷哼一声,只当她是知错了,自己坐在床边脱靴子,换上软底鞋,“好在秦烈也就是一提,并没有放在心上。以后你也不用小人之心了,秦烈说既然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竟然就算了吗? 顾婉宁忍不住想,这到底是不是前世那个痴心不改的秦烈啊! 遇到这么一点儿困难就算了? 但是,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走向,为什么她还从徐渭北的声音里,听出了一点点愉悦? 他高兴什么呢? 喝多了酒的徐渭北,话比平时多,很快就自己说了。 “秦烈说,虽然他确实看上了那个女人,但是他想投奔我,也不全然是因为她。所以即使婚事不成,他也愿意跟随我。” 顾婉宁背对着他,默默翻了个白眼。 徐渭北这会儿一定觉得他个人魅力爆棚,膨胀了。 “我一听他说前因后果,就知道肯定是你在其中搞鬼。” 大姨娘那种人,只会寻死觅活。 其他人,就算有意帮忙,也是明哲保身放在最前面。 只有顾婉宁,无知无畏,总敢阳奉阴违,挑衅自己。 哦不,她不是阳奉阴违,她当面背后,都肆无忌惮。 顾婉宁:别说你没有证据,你就是有证据我都不会承认。 只是秦烈这般就退缩了,让她心中多有遗憾。 第二天,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姨娘。 然后正如她所料,大姨娘松了口气,但是也明显没怎么高兴。 顾婉宁心中叹息。 陷入情爱之中的女人,就是这般拧巴。 大姨娘又问起了姣娘入府的事情,道:“奴婢已经给大姑娘准备好了新的被褥,也给她做了些帕子之类的小东西,不知道她是否喜欢……” 顾婉宁知道她还想着,守着孩子在侯府终老,便道:“侯爷让我照看她,你若是喜欢,可以时常来我这里陪她玩。” 顾婉宁不确定她能否和姣娘相处融洽。 如果能,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她也不内耗,直接把重任交给别人,比如大姨娘就好。 大姨娘眼神有些黯然,却也乖乖称是,没有再争取。 过了几日,高览把姣娘接到了侯府。 五岁多的小姑娘,身量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看起来是随了徐渭北的高大。 只是她怯生生的,眼神如同受惊的小鹿,无辜而惶恐,紧紧抓住她奶娘李氏的手,和她亲爹日天日地的桀骜截然不同。 她大概,把自己当成了恶毒继母那样的存在? 顾婉宁也不是一个热情过度的人,见状就让二丫带着她和奶娘下去安顿。 原本她还担心来一个徐渭北翻版,专门和自己对着干,甚至还可能在自己面前挑衅,转头到徐渭北面前装可怜…… 结果,却是这样一个小可怜。 也是,没有了亲娘,亲爹也不在身边的小姑娘,其实很可怜。 因为周围带她的那些下人,没有了管束,谁会对她尽心尽力? 最大的良心,恐怕就是不虐待她,但是吼她的时候,基本上一定会有。 二丫回来后也和顾婉宁感慨:“夫人,没有娘的孩子,真是可怜。要不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肯跟着要饭的娘,不跟着当官的爹。侯爷真不是个好东西,对这孩子真是没管多少。” “她年纪小,又初来乍到,”顾婉宁道,“总要给她些时间慢慢适应。需要什么,你多照看着些,我就不去嘘寒问暖了,省得她格外紧张,惶惶不安。” “嗯,奴婢知道。奴婢也和她说了,夫人是再好不过的性格,您现在就是她的母亲,有事找您。” 顾婉宁想起姣娘进来给她磕头时,声如蚊蚋喊出来那一声“母亲”,也心生怜悯。 只是她终究是要离开的,所以也不想和这孩子过分亲近,免得生出羁绊。 而徐渭北回来之后,还是顾婉宁主动提起姣娘入府的事情,他才摆摆手道:“知道了,以后你多费心。” “那我明日带着她去给大长公主磕头?” “不用,祖母去了避暑山庄,能待到九月才回来,到时候你再去。” “好。” “今日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不要听听?” 顾婉宁:“要不,就不听了吧。” 第60章 寿辰送礼 可是徐渭北的语气,根本就不是征询顾婉宁的意见。 所以他还是说了。 “你大哥今日找我,说三日后是你爹的生辰,要接你回家贺寿。” 顾婉宁:“哦。” 她真是一点儿没想起来,还有这桩事情。 “你想去吗?”徐渭北问。 “去吧。” 虽然还没有想好怎么提字画这件事,但是她还是要想办法。 而且她也想知道和离这件事的进展。 说实话,现在的侯府她过得很安逸。 但是顾婉宁明白,这份安逸都是暂时的。 徐渭北就是一颗随时能引爆的雷。 而且,他屁事实在太多。 一会儿白月光,一会儿私生女,一会儿屋里人……就没点好事。 就算她把自己定位成秘书,也受不了这老板天天幺蛾子。 她要辞职! 徐渭北却“哼”了一声骂道:“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忘了他们怎么对你的,现在还巴巴地凑上去讨好。” 顾婉宁:“……” 徐渭北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可是她不会上当的。 不靠着娘家,她怎么和离? 河都没过就想着拆桥,她怎么会那么傻? “毕竟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且那是我亲生父亲,不回去总归不好。侯爷若是忙的话,我自己回去就行。”顾婉宁善解人意地道。 她知道,顾家父子现在和徐渭北势不两立。 各有立场,她不辨对错,也没有站队。 “你姐姐也会回去。”徐渭北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顾婉宁的脸。 顾婉宁愣了下,随后试探着道:“侯爷的意思是,您也想去?那就一起去吧。” 徐渭北:“……”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是想提醒她,和她不对付的姐姐也会在,怕她不自在,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过徐渭北很快就反应过来,面黑如铁:“外面都是以讹传讹,我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上顾家的女儿!” “哦。” 顾婉宁懒得和他争辩,心里却想着,那秦王就是生得令人憎恶,所以你才打他的呗。 当初好像他和自己父兄,都没有交恶。 她觉得徐渭北很可能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没关系,她也这样。 说实话,不管是顾安启还是徐渭北,这些人说话,她都不会全信。 徐渭北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想跟她说清楚——他没有染指过任何女人,也没有为任何女人心动过! 可是想到姣娘和玲珑,他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顾婉宁犯了难,既然是贺寿,总不能空着手吧。 她心里想的是,最好不花钱,实在不行,花小钱办大事也行;最差就是要让她割肉。 像二丫一样,薅侯府公中羊毛,给亲爹做衣裳鞋袜? 哦不行,她不会做。 前身和她加起来,都绣不出一条帕子来。 不花钱的路子,堵上了。 花钱的话,什么省钱又显得很壮观? 总不能买一车稻草吧…… “顾婉宁,我在问你话!” 耳畔响起徐渭北不悦的声音,顾婉宁回神:“哦,侯爷说什么?我在想给我爹准备什么礼物贺寿。” 上次大长公主让给顾家的东西,虽然她没有回去,但是也让人送回去了。 那是补三日回门的礼物。 “你想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难不成我还会为这点东西跟你生气?” 顾婉宁一拍脑袋,对啊,人情往来,这是公中出的,她想什么呢! 她立刻笑颜如花:“多谢侯爷。” 大方的男人最有吸引力。 看她那没出息的样子。 徐渭北不会说,顾婉宁笑得眉眼弯弯的时候,他心情莫名地舒畅。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道:“倘若库房里没有好的,就出去采买。” “行,那我出去买。” “怎么,府里就没有你看得上眼的了?”徐渭北有点不高兴。 如果说他库房里挑不出好东西,那只能去皇上的私库里挑选了。 “不是,是太好了。”顾婉宁老实地道,“我家清贫,挑太贵重的东西不好。虽说我爹寿宴,不用还礼,但是总归侯府有点大事小情,大嫂得绞尽脑汁随礼,不好太便宜。” “侯府没什么事情需要他们随礼。” “那可不能这么说,眼下姣娘入府,我多了个女儿,不就得随礼吗?” “你不用担心那些。”徐渭北冷哼一声,“顾家也就对你苛刻。你是个蠢的,竟没有看出你爹敛财有道,家里恐怕已经金山银山。” 顾婉宁不乐意了,“侯爷不是村头的长舌妇,说话不能张口就来。侯爷说我娘家金山银山,是亲眼目睹了?不要人云亦云,以讹传讹……” 徐渭北刚想反驳,就听她继续道,“外面的人还说侯爷性格暴虐,我就不这么觉得。” “你怎么觉得?”徐渭北幽幽地道,黑色的眸子直盯着顾婉宁,想要辨认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觉得侯爷很宽容。”顾婉宁道,“虽然……但是绝对不是暴虐之人。” 比起那些回家就要做大爷,要妻妾围着他转,对妻妾极尽打压的男人,徐渭北算不错。 除了他要把大姨娘送人这件事,其他还算靠谱。 不过就算这件事,顾婉宁坚决反对之后,他不也让步了吗? “虽然什么?”徐渭北一下抓住了关键,目露威胁。 顾婉宁:“虽然我和侯爷有分歧……” “那你得反思一下你自己。”徐渭北瞪了她一眼,“哪家妇人敢和自己男人蹬鼻子上脸?给你脸了。” “侯爷,你听说过‘无欲则刚’吧。侯爷从一回来,我们就在和离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所以我对侯爷无欲无求,不想夫贵妻荣,侯爷也别拿要求妻子的那套要求我,我觉得这挺公平的,你说呢?” 反正你惹我,我就刚。 徐渭北想起和离,心里某处就疙疙瘩瘩,让他不想再说话。 半晌后,他终于咬牙切齿地道:“和离之后,看谁求谁!” “嘿嘿,肯定是我对侯爷恋恋不舍,含泪一步三回头。”顾婉宁笑嘻嘻,“那侯爷,就这么说定了,我带着她们四个出去买东西了。” 姐妹们,又有机会出门耍啦! 第61章 玉米销路的问题 二丫去各处喊人,让姨娘们准备出门。 “四姨娘不去?”顾婉宁惊讶道,“这还是周芽芽吗?” 徐渭北坐在桌前看邸报,闻言眼皮子都没掀。 ——顾婉宁能帮他管理府上这些女人,也算“贤内助”了。 “四姨娘小日子来了,”二丫道,“疼得厉害,起不来床。” “啊?那么严重,怎么不让三姨娘去看看?” “三姨娘去过了,也开了方子,只是四姨娘说,她宁肯疼死也不吃药。” 顾婉宁:“……” 徐渭北冷笑道:“那就让她疼着。” 看看,这都是什么毛病。 还好不是他的女人,不用他操心。 “三姨娘在帮她针灸止痛,说是谢谢夫人,但是她这次就不跟着您出门了。” “行吧。”顾婉宁道,“回头再问问三姨娘,能不能给她做成药丸子,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去库房取,就说我说的。” “你就惯着她。”徐渭北没好气地道。 她对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么好心的时候? 顾婉宁心道,谁还不能有点小情绪了? 小姑娘才十六岁,亲人都不在身边,平时也是个憨傻讨喜的性格,来小日子的时候娇气些又如何? 不过总这样疼也不是办法,如果不肯吃药调养,不知道生个孩子会不会好些。 女人啊,无论多么强悍,都可能被姨妈君折磨得要死要活。 所以,为什么男人不用经历这些! “对了,之前宫里赏赐的黑糖,你取了给她;还有燕窝,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盒,放着也是放着,拿一些给她……也不好厚此薄彼,你看看分成四份……” 顾婉宁觉得她就像个坐拥四个女人的男人,时时想着一碗水端平。 可见做个周到的男人也挺难,所以他们都选择了做渣男? 她怎么处置府里的东西,徐渭北是无所谓的。 不过他听说四姨娘不去,就说了一句:“带侍卫出门。” “哦,好。” 顾婉宁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她亲爹和她亲相公,都是众矢之的。 其实,她不是他们的软肋,而是他们眼中的横木。 但是架不住,外面那些蠢蠢欲动的傻子看不明白。 顾婉宁在二门处见到一身男装的二姨娘,“怎么,穿成这样,是要外面传我养了小白脸?” 二姨娘赔笑道:“夫人放心,奴婢绝对不敢连累您。等出了门,你就摆摆手,把奴婢放了……” 她想趁机去见见弟弟,巡查一下铺子。 “等奴婢回来,给您带金乳酥和水晶龙凤糕,还有顶顶好吃的雪婴儿。” 顾婉宁常说,她七情六欲,只剩下食欲和金钱欲。 让二姨娘再掏钱,那是要她的命。 但是买些吃食回来还是可以的。 “我可不吃青蛙,你给我带点心就行。”顾婉宁道。 雪婴儿是把青蛙去皮剔骨,裹上豆粉油炸,外表雪白粉嫩,所以叫雪婴儿。 这是二姨娘最爱,叨叨了好多次,要大姨娘帮忙做,但是大姨娘不敢碰青蛙,这让二姨娘深感遗憾,念念不忘。 “是,奴婢遵命。”二姨娘高高兴兴地道。 今日能见到弟弟,她心情愉悦。 所以最后,只有大姨娘和二丫陪着顾婉宁出门。 二丫嫌马车里闷,她也不怕人看,就在外面和车夫坐在一处。 大姨娘拿着团扇,帮顾婉宁扇风。 “不用,我自己来。”顾婉宁拿过二丫的大蒲扇,用力扇了两下,“你今日要卖绣品吗?” “不卖了,奴婢月银够花。”大姨娘笑道,“奴婢给夫人做秋天的新衣。” “你可不要再给我做了,浪费,我这种人,不爱惜东西,舍不得穿。” 大姨娘笑容温婉。 顾婉宁看着她,心里忍不住想,秦烈还是有眼光啊。 她要是男人,她都喜欢大姨娘。 按照顾婉宁的要求,一行人先去了南北货铺子。 接待顾婉宁的,还是上次那个伙计。 只是这次,他看见顾婉宁进来,态度十分热情。 顾婉宁有些不适应,“我今日脸上是镀了金吗?你看见我这么高兴。” 小二笑道:“夫人宅心仁厚,把那群小乞丐都安置了。之前我们怎么撵人都撵不走……” “原来说的是这件事,那我今日买东西,你们要不要给我算便宜点?” “这个,这个,”小二讪笑着道,“小店利薄,实在是没办法给您便宜了。” 顾婉宁翻了个白眼。 你一根玉米卖我一百两,合十万块钱了,你跟我说你利薄? 你比抢的厉害多了。 二丫则道:“夫人,您信他鬼话。分明是看着今日咱们带着侍卫来了,知道咱们也是有出身的,这才恭维您呢!” 八个侍卫,分成两列站在门口,腰杆挺直,目光戒备。 就这样的排场,根本不是有钱就能有的。 小二脸红,“夫人,以后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小店可以送上门的,不用您出来奔走。” 顾婉宁心说,还就想找机会出来走走。 她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今日来是有一桩好生意要和你们谈的。之前卖给我的玉米,你们回收吗?你们卖我一百两银子一根,我厚道,十两银子一根卖给你们如何?” “这,这恐怕小店接受不了。”小二解释道,“夫人,本店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 数量要少,定价要高。 制造稀缺性,彰显尊贵。 顾婉宁听懂了,啧啧道:“你们东家是谁?可真够聪明(缺德)的。不过也好,不骗穷人。既然不收,那也就算了。” 她也不是非要卖给他们。 大约一个月后,侯府园子里的玉米先成熟,她想办法让京城中的达官贵人见识到这东西,然后想尝试…… 稀缺一段时间之后,庄子上的玉米大批量成熟,她再收割一波。 卖十两银子是有点扯,但是一两银子一根尝个鲜是可以的。 顾婉宁也没钻到钱眼里,她也就是先赚达官贵人们一笔快钱,剩下绝大部分,还是要留作种子,明年推广开来的。 从这个角度想,她和这店东家,倒是一致。 顾婉宁拿出画的红薯图样递给小二,“让人出海的时候帮忙找一下,我要这个。” “好嘞。”小二一口答应,又神秘兮兮地道,“夫人,楼上有好东西,您要不要去看看?” 第62章 神兽来了 顾婉宁有点好奇,又觉得隐隐不安。 怎么感觉像是有陷阱? “夫人放心,是外面来的稀罕东西,”小二似乎看穿了她的顾忌,爽朗笑道,“我们这么大的铺子,不买卖人口。您刚来,不知道咱们包记,只要您踏进门,出了任何问题,包记全担着。” “好大的口气。” “那是因为咱们上面的主子,在京城里没人敢惹。” 顾婉宁看着小二得意的样子,心说吹牛也要靠点谱。 ——让徐渭北听见你这话,他立刻把店给你砸了信不信? “什么稀罕东西?我看你是故弄玄虚。” “真不是。”小二道,“这东西,奇货可居,小的想在您面前卖个好,让您先看看。您让小的卖给您,小的都不能卖,不知道价格到底定多少……” 听他这般说,顾婉宁也被勾起了兴趣。 别的不说,这家是有真东西的。 不过她行事谨慎,还是喊了侍卫陪她一起上楼。 侍卫们倒是很放松,眼中更多的是好奇,顾婉宁见状也放松了警惕。 当她被小二引进屋里,看到他们小心翼翼藏着的“宝贝”时,瞬时脱口而出:“艹!” 这南北货铺子,当真是京城第一,绝无对手的存在。 草泥马他们都能弄来! 是的,屋里两只略显暴躁,不停踱步的,正是一只神兽——羊驼。 顾婉宁今日穿了一身浅绿色褙子,还是渐变色的,下面渐变成白色,二丫说她穿起来仙气飘飘,夸大姨娘手巧。 顾婉宁也觉得,大姨娘美商在线。 可是那只羊驼大概觉得她像一根加长版的萝卜,看见她就,立刻亲热地过来舔她…… 顾婉宁退后,踩到了二丫的脚,往旁边一歪,差点把大姨娘撞倒…… 侍卫们见状上前驱赶羊驼,然后羊驼被激怒,开始疯狂报复——呸呸呸不停地对着众侍卫吐口水。 那情景太美,顾婉宁简直不能回想。 最后小二好容易把顾婉宁带出来,歉疚万分。 顾婉宁倒不至于计较,摆摆手道:“大概是我和它有缘,不碍事。你们东家打算卖多少银子?大概数你透露一下。” 她觉得按照这家黑店的尿性,可能得一千两银子了。 小二举起两根手指。 顾婉宁:“两千两?好好好,我就说我发不了财,是因我心不够黑。” “夫人,您开玩笑了。是两万两银子起拍……” 顾婉宁:好好好,土鳖果然是我自己。 什么缘分?她嫁妆二百两,羊驼“出嫁”两万两,羊驼是她百倍身价! 疯了是不是! 她忍不住扒拉手指数零,一两银子一千块,两万两银子等于两千万??? 疯了吧! 不过转念再想,前世价值千万的车,也不是没人买,只是不是她能够到的圈层罢了。 京城最顶级的豪门,花两万两银子买个头一份出风头,好像也没什么难以理解的了。 贫穷果然限制了她的想象。 算了,搞自己的银子,不和这些人比。 顾婉宁出门的时候,二丫还拉了她一把,指着楼上道:“夫人您看,它还出来送您呢!” 顾婉宁仰头看去,果然那羊驼恋恋不舍地看着她。 乖,不是我不想带你走,而是“齐大非偶”,我高攀不起,告辞! 大姨娘则道:“万物有灵,它大概也知道,夫人是个极好的主子。” “只可惜,我没有银子它没有福气。”顾婉宁撇撇嘴。 我给你最好的爱是手放开,让别人给你锦衣玉食,跟着我只能啃玉米秸秆。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走吧,去布庄看看。” 她今日打算给家里人买些布料。 这些都是刚需,她买了家里就少买,节省银子再来随礼。 顾婉宁选了两匹缎子,四匹焦布,缎子都是选的鲜亮的颜色,回头给家中女眷做衣裳。 至于便宜的焦布,就留给父兄他们做家常的衣裳。 顾婉宁其实很不认同顾远石的理念。 就是你拒绝奢侈可以,但是不该像信守信条那样相信清贫治家那套。 人活一辈子,就是为了吃苦的? 你位极人臣,造福一方,但是不能让妻小过上相对体面的生活,你高尚,但是对家人来说,公平吗? 都在乡下,都吃糠咽菜也就算了;在城里,周围人都是什么生活,他们又是什么生活? 顾远石是有点大病在身上的,他谢绝皇上封赏,拒绝朝廷除了俸禄之外的补贴,端的是两袖清风。 但是这样,真的对吗? 他们男人在外应酬,那么多大鱼大肉的时候,家里女眷呢? 顾婉宁选完了布匹之后,大姨娘才开始选她的彩线。 那些颜色纷杂,看得顾婉宁眼睛都花了,但是大姨娘却挑选得认真仔细,放在掌心细细比较。 顾婉宁有些无聊,就在旁边喝茶,打量着进出的人。 “给我拿两匹鸦青色的细棉布。”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顾婉宁被她的口音吸引,很明显不是京城口音。 她说的很慢,声音也不高,但是却让人听出了几分干脆。 顾婉宁看过去,就见到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头发随意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身后,面色微黑,相貌也平平,放在人群中很不起眼。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顾婉宁看着她侧颜,看出了一种坚毅,莫名生出亲近之意。 那姑娘似乎心有所感,转头看向她,黑眸明亮水润,对着顾婉宁微微点头,算是友好,然后扭头继续看着那些布匹。 大姨娘从柜台前过来,空手而归。 “怎么不买了?”顾婉宁看她两手空空,不由诧异。 “奴婢没有挑到合适的,下次再说吧。” “好,那我们出去吃饭。” “是,夫人。”大姨娘低眉顺眼地跟着顾婉宁,侍卫们抱着布匹出去。 顾婉宁登上马车,掀开侧面帘子的时候,正好看到刚才那姑娘抱着布从里面出来。 四目相交,她又对顾婉宁笑了笑,笑容真诚坦荡。 然后她解开旁边拴马桩上的缰绳,抱着布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索,英姿飒爽,流畅自然。 顾婉宁被惊艳,嘴唇微张,这么爽利的小姐姐呀! “夫人,”二丫道,“您去吃哪家?” 顾婉宁回神:“就四海楼吧,我要吃烧鸽子。” 她放下车帘,却看到大姨娘紧紧咬着嘴唇,泪染长睫。 第63章 前世姻缘 “怎么了?刚才见到秦烈了?”顾婉宁忙问。 除了秦烈,她还没有见过谁,能让大姨娘如此失态。 “不是。”大姨娘声音轻颤,“奴婢见到了吕姑娘。” “吕姑娘是谁?” “就是刚才夫人一直在看的那位姑娘。” “她和秦烈有关系?”顾婉宁大胆猜测。 大姨娘点点头。 顾婉宁:“那你哭什么?看到情敌,不战而退?” “不是情敌,”大姨娘忙道,“奴婢就是看见她,忍不住想起梦里的事情。” 原来,那位让顾婉宁觉得心生结交之心的姑娘是吕谦的孙女吕拂衣,生于西南,长于西南,最近才随进京述职的祖父吕谦进京。 吕谦有意把吕拂衣许配给秦烈。 秦烈一直不答应,后来吕姑娘另嫁文臣,并且在那个御史夫君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带着身边几个婢女,护着夫君从几十个男人的刺杀包围之中全身而退,被皇上盛赞,成为一段佳话。 “秦烈死后,奴婢无数次想,倘若当初他答应了吕将军,娶了吕姑娘,是不是就可以和她并肩作战,不会死在战场之上……” 原来,大姨娘是想起了秦烈在她梦里的惨死而难过。 “哪有如果?”顾婉宁道,“秦烈看不上吕姑娘,吕姑娘可能也不喜欢他。人和人之间,是要讲投缘的。” 吕拂衣说不定喜欢的就是文臣那一挂的,你要换个武将,人家对相公说不定就淡淡的,才不会为了他以命相搏。 “不过这姑娘,真是让我感觉很舒服。”顾婉宁道。 “她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梦里,秦烈死了之后,吕拂衣来看她,问她有什么困难。 她和吕拂衣说了想去秦烈埋骨之地看看,吕拂衣就派人护送她去了,并且之后也经常让人给她送东西。 正是因为吕拂衣好,所以她才觉得,她是秦烈的良配。 “别傻了,秦烈也是好人,但是他喜欢的,就是你……” 的傲人身材。 男人嘛,都十分浅薄。 始于颜值,这点千篇一律。 忠于什么,才是区分好坏男人的点。 别说男人,她也好色呢! “不过这位吕姑娘,真是让人感觉很舒服。她日后嫁给谁了?谁这么有福气?” 就有一种女人,不用怎么美,但是你看着她,就觉得和她在一起,很踏实很安稳,遇到什么风浪,她都能够稳稳地站在那里,告诉你没事,是毫无后顾之忧的安全感了。 “奴婢不知,只知道是位姓文的大人。秦烈有点不喜欢他,嫌他是菜鸡,还埋怨吕将军挑来挑去,最后挑了这么个玩意儿……” 秦烈和吕拂衣相熟,关系很好,但是他把吕拂衣当兄弟。 让他娶吕拂衣,就像让她娶自己兄弟,那能有什么念头? 他小兄弟不答应。 “秦烈也是个有趣的。你看,他不让你误会,有什么话都跟你说,对你全然信赖。” “夫人,您别说了,奴婢心里都明白。” 顾婉宁摇摇头:“你呀。算了,别哭,我不说你,过些天你自己就想明白了。” 有机会,真想结交一下吕拂衣。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这姑娘真是人如其名,强悍而低调。 顾婉宁打算回去骂四姨娘——周芽芽,你看看人家,静水流深,低调内敛;再看看你,功夫不知道是不是三脚猫,天天上房揭瓦,侯府都要被你炸了。 学学人家! 真喜欢这个小姐姐呀。 顾婉宁又去买了文房四宝,多准备了几份,送给父兄和侄子们。 因为二哥和公主无所出,三哥没成亲,府里现在也就大哥和大嫂的两个儿子。 给两个侄子,她额外买了点心和糖果。 大姨娘温声提醒她:“夫人,还有姣娘。” 顾婉宁这才想起来,家里还多了个女孩子,忙又给姣娘挑了几样。 果然粗心的她,是不适合给人当娘的。 还是大姨娘合适,只可惜大姨娘应该也不会在府里长待。 回到府里,顾婉宁发现徐渭北竟然也在屋里。 “侯爷,你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本来在外书房,结果姣娘发烧了,喊我回来,就没再出去。” “发烧了?”顾婉宁一惊,“怎么就发烧了?” 怎么有种照顾不周的心虚? “说可能是初来乍到,心里紧张,吓到了。”徐渭北不以为意,“没有大碍。你今日出去都买了什么?” 看他的模样不是很紧张,顾婉宁也松了口气,“就买了些布料点心,文房四宝之类的。我先去看看姣娘。” 就算是客人,在自己家病了,都得去嘘寒问暖,更何况,这还是侯府金尊玉贵的小主子。 就是看徐渭北,和现代男人女儿奴的样子截然不同,看似根本不紧张这个女儿。 唉,女孩子,还得会投胎。 顾婉宁去的时候,姣娘已经吃了药睡着了,小脸红扑扑的,让人心疼,奶娘在一旁陪着她。 顾婉宁听说已经退了烧,就叮嘱奶娘好好照顾。 大姨娘主动留下帮忙照看,顾婉宁便道:“那你这几日先辛苦一些,挪过来陪陪她。” 大姨娘连忙答应,一叠声地让丫鬟回去给她收拾东西,自己竟是要寸步不离照顾的模样。 顾婉宁这才回去,和徐渭北说起了今日的见闻。 第64章 回娘家 “那南北货铺子可真是太黑了……” “是吗?”徐渭北淡淡道,“有没有可能,是你没见过世面?” 顾婉宁:好好的男人,偏要长一张嘴! 她穷她知道,不用他提醒。 换个话题! “姣娘那边,你用不用再去看看?” 她虽然答应帮忙照顾,但是关键时候,肯定要亲爹冲在前面。 “我就不去了,三姨娘不是照看着吗?” 给别人养孩子,他尽职尽责,但是没多少感情可以投入。 他不喜欢孩子。 是个男孩,他可以带一带,女孩就平平安安养大,找个靠谱的男人嫁了,给一份厚厚的嫁妆,就算他尽到了对朋友的心意。 顾婉宁心里骂了句“渣男”,诅咒徐渭北以后生不出女儿,然后就去整理东西。 很快就到了亲爹寿辰那日,因为父兄和徐渭北都要上朝,所以二丫一直撺掇顾婉宁先回去。 顾婉宁笑道:“你着急回去做什么?” “奴婢想早点回去帮大夫人干活啊!”二丫道,“府里拢共就那么几个下人,好多事情都得大夫人亲力亲为,要把她累坏了,大爷得多心疼。” 顾婉宁:“……你连大哥心疼大嫂都知道。” “大爷可稀罕大夫人,对她可好了。你不知道,”二丫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大爷看人很严肃端庄,但是实际上,在大夫人面前,蔫坏蔫坏的。大夫人又是个老实人,不得不由着他闹,但是又怕被人看到,嘿嘿……” 顾婉宁:你这样的精神状态,和我磕cp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还有,你看到了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竟然不喊我! 还有,大哥,原来你是这样的大哥。 “再说,奴婢稀罕大爷,不就是因为他对大夫人好吗?他要是不心疼大夫人,那奴婢就不喜欢他了。” 顾婉宁:果然你的喜欢也别出心裁。 “那我们就先去?”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前身家里的所有人。 前身的怨恨已经散去,现在对顾婉宁来说,有几分好奇——这可是位极人臣的首辅和他的一家,日后可能名垂青史,也可能遗臭万年,但是总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同时,她又觉得压力很大。 记忆是前身的,不算客观;现在要面对的是自己,社恐没出门就已经开始踟蹰。 ——啊啊啊,要见那么多人,还要被人嘘寒问暖,好恐惧。 社恐这件事是,虽然见了面我也能体面周全地应对,甚至谈笑风生,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过程。 “走吧走吧。”二丫道,“回头和侯爷一起走,看他冷脸,您今天不得少吃半碗饭?” 顾婉宁忍俊不禁,“那就收拾收拾,让人套马车,我们先回。” 说是先回,结果二丫收拾东西用了很长时间。 倒不是她磨蹭,而是临走的时候她觉得,在侯府这里薅一把羊毛,那里薅一把,都要往顾家划拉。 顾婉宁都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不用占这点小便宜。” “才不是占便宜呢,”二丫道,“是帮侯府减少浪费。就侯爷手指缝里散出去的那些,都能养活十几个顾府了,真是的……” 比如说,那上好的茶具,只打碎了一个茶碗,整套茶具都不用了,直接赏赐下人。 二丫就看不惯这样。 “虽然你是好心,但是不能让家里人觉得不舒服。”顾婉宁叹了口气道,“我父兄都是清高之人。” “清高当饭吃啊!放心放心,奴婢没带茶具这些,都是老爷大爷们看不到的,但是又有用的。” 比如绣房剩下的碎布,那是什么碎布啊——给令哥都能做一身衣裳了! 她划拉了很多,都准备给大夫人带回去。 只有操持家的女人才知道,过日子处处都要花钱的艰难。 “还有这,是您上次做衣裳剩下的缎子,多好的料子,做荷包帕子总是好的。大夫人在外应酬,总是那几身衣裳,让人说寒酸,能添几样时兴的荷包帕子也好,奴婢还给她做了一双新鞋,蹭的是给您做鞋面剩下的碎珠子,一点儿都看不出来,好看着呢!” 顾婉宁从准备出门,到乘坐马车,一直都听着二丫兴奋的碎碎念。 她心中对于即将见面的顾家人,生出了更多的探究之心。 尤其是,她的亲爹顾远石,到底是真的心系江山社稷,虽九死其尤未悔的先驱者,还是沽名钓誉,用剥削来粉饰自己政绩的佞臣? 她希望是前者。 “夫人,到了。”二丫兴奋地道。 顾婉宁掀开帘子,才想起来自家就是全家挤住在一处二进的院子里,什么后院垂花门,所有人都从这丝毫看不出气派的正门进。 别说垂花门了,就是正门都进不了马车。 顾家门口狭窄,甚至只能容下一辆马车进出。 皇上不是没有给顾远石赏赐豪华的府邸,但是顾远石坚辞不受。 顾婉宁看着那恐怕只能两个人同时通过,三个人都嫌挤的大门,默默翻了个白眼。 牌匾上的“顾府”,还是找人写的,看起来很是平庸。 ——没办法,除了三哥的字没眼看,父兄提字的话,怕牌匾连夜被人偷走。 毕竟顾家穷,请不起侍卫。 令哥在门口,看见马车,高兴地喊道:“姑姑回来了,姑姑回来了!” 这孩子,在自己家,显然没有在侯府那般拘谨了,多了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 二丫扶着顾婉宁下了马车,然后就看见家里人迎了出来。 母亲卫氏,长嫂贺氏,还有大侄子和哥都出来了,脸上都有欢喜之色。 只是还有一个“外人”,扶着卫氏的年轻女子,身着簇新的鹅黄齐胸襦裙,嫩生生的,面容姣好,正是十五六岁的好年纪,眉眼之中有些谄媚的热切。 顾婉宁:是她爹纳妾了,还是她哥破戒了? 这个妹子,站在衣着朴素的顾家人之中,看起来挺突兀啊! 第65章 骑马和骑驴的区别 “婉宁回来了,”卫氏激动地上前握住顾婉宁的手,“让娘好好看看,清减了不少,今天娘给你炖冰糖肘子吃。” 社恐顾婉宁控制自己不把手抽回来:“……谢谢娘。” 旁边疯狂给卫氏使眼色,面容尴尬的长嫂,闻言有些怔愣,看向顾婉宁的目光中露出几分意外,随后就是“我小姑子终于长大懂事”的欣慰。 顾婉宁看她这般,一下就想起来原因了。 前身刚回顾家的时候,因为之前吃过太多苦,所以卫氏问她想吃什么,她说吃肉。 然后卫氏每日都单独给她炖个冰糖肘子。 顾家的条件,每天还是能吃上肉的,但是不能像她这般随心所欲地吃。 可即便时时把“勤俭持家”放在嘴边的顾首辅,都默认了这种对亲生女儿的补偿,甚至有时候还会把朝食带回家,给顾婉宁开小灶。 顾婉宁觉得过上了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 但是有一次她跟着顾婉清出去的时候,有人故意跟她炫耀衣裳首饰,顾婉清大概也是有些窘迫的,拉着她走,说“不必和不相干的人说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是前身最忌讳被人嘲讽,就大声说,“我娘每天都给我炖冰糖肘子吃。” 结果显而易见,“冰糖肘子”成为了前身每次出现,都要被人嘲笑的梗。 上次陆宝珠没提,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这般也有打压顾婉清的嫌疑,倒是谢谢她了。 所以顾家人后来也知道,这不能提起。 就是卫氏,看到女儿太激动,脱口而出之后,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忐忑地看向顾婉宁。 见顾婉宁没有翻脸,卫氏心里也很是松了口气,笑道:“走,咱们进屋说话。” 她身边年轻的女子却迅速表演变脸,“我还以为是大姐姐回来了呢,原来是二姐姐。” 眼中谄媚瞬时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鄙夷。 顾婉宁:??? 你是哪一头哦,在我家里讨人嫌。 贺氏轻声道:“二妹妹,这是二叔家的三妹妹小小,才进京。” 堂妹? 顾婉宁不客气地道:“她干嘛住我们家?” 顾小小眼圈一红,就露出委屈之色,“大伯说,这也是我家,让我不必拘谨。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嫁了人,我也想替你们好好孝顺孝顺大伯和大伯母。” 顾婉宁:“怎么,府里请不起下人了?” 她看顾小小,满脸都写着肤浅,惹事精这几个字。 对于同姓,顾婉宁自认为不是个苛刻的人。 但是对上这种看人下菜碟,装都不肯装一下的女人,真是无比嫌弃。 卫氏忙打圆场道:“都是姐妹,亲亲热热的好,走吧,进屋说话。” 顾小小眼珠子一转,故意道:“大伯母说得对,姐妹就该亲亲热热的,以后还得相互提携。” 顾婉宁觉得好笑极了。 是,徐渭北是蠢直男,视女人如物件,但是他是大长公主唯一金孙,是战功赫赫的颍川侯吧。 顾小小这般眼皮子浅,出身乡下的女人,日后要嫁谁,和她说相互提携? 真真可笑。 顾婉宁这会儿大概也想清楚了,顾小小这时候进京,约摸着就是想在京城找个好婆家。 这件事,几年前,那个讨人嫌的二婶就屡次写信提起了。 这次是真的狼来了。 不是每个乡下姑娘,都像二丫一般淳朴的。 “二姐姐,”顾小小一脸天真无邪,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二姐夫怎么没陪着你回来呀!” 她掩唇而笑,“我听说二姐夫名声不好,你受了很多委屈吧。可是再怎么说,今日也是大伯父的寿辰,他装也要装一下,是不是?” “二姐夫名声不好,你高兴什么?”顾婉宁皮笑肉不笑,“他不仅名声不好,脾气还不好。所以恐怕和他做连襟,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三妹妹,苦了你,婚事无靠,啧啧……要不要我求求他,帮你指个他的手下?好歹日后不敢给你脸色看。” “我的手下,没有那么下贱的去配她。”徐渭北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顾婉宁:“……” 她刚才,没说徐渭北坏话吧。 她也就说了他名声不好,脾气不好,这叫实事求是,不是说坏话。 只是徐渭北这话,毫不留情地打人脸,怎么那么爽呢! 顾婉宁看着顾小小瞬时灰败一片的脸,看着她眼眶盈泪,想要反驳却又慑于徐渭北的威严冷厉而不敢的模样,心中真是大为痛快。 二叔一家,真是一如既往地讨厌。 就是徐渭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侯爷散朝了?”顾婉宁对着徐渭北笑颜如花,好像刚才背后说他坏话的人不是她一般,“我父兄怎么还没来?” “我骑马来的,他们骑驴。” 顾婉宁:妈的,被他装到了! 是了,她家确实买不起马。 别以为能上朝的大人们都有钱,大把人骑驴去,但是首辅大人骑驴,只此一家。 “那你怎么不等等他们……”顾婉宁嘀咕道。 平时不讲礼数就算了,今天是顾远石的生辰呢! 想想要给他贺寿的女婿,一骑绝尘,给他个屁股……谁心情能好? 徐渭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果我不是早点来,怎么能听到夫人对我如此‘维护’呢?” 顾婉宁:“……” 真的,如果不是看到母亲和长嫂着急,顾小小得意,她今日高低要把徐渭北怼个半身不遂。 但是回了娘家,是她主场,她得要点面子,所以只能忍下这口气,并且默默地在小黑账上,给徐渭北记下一笔。 “侯爷,您骑马来的,马呢?”二丫发现了盲点。 “你们马车挡着,没有地方乘凉,我让高览把马带回去了。” “那你怎么回侯府?”顾婉宁问。 “我不能和夫人一起乘坐马车吗?”徐渭北咬牙切齿。 顾婉宁:哦,能。 毕竟没有你,按照我娘家的条件,我只能骑驴。 你的马车上,有你的容身之处。 卫氏道:“侯爷里边请,天气热,先进屋喝杯凉茶。” 她的态度热情而卑微。 徐渭北倒也不至于把朝廷的事情带回这里,给女人没脸。 他拱拱手,喊了一声“岳母”。 卫氏立刻就眉开眼笑,“好孩子,好孩子,快进来。” 顾婉宁:做人果然还是要做徐渭北。 一贯的恶人,突然懂了那么一点礼数,就成了最让人得意的乘龙快婿。 第66章 顾家的狗都得让着你 顾小小在顾婉宁面前蹦跶得欢,但是在徐渭北面前,老实得像只鹌鹑,一个屁都不敢放。 顾婉宁就更看不起她了。 ——做个坏女人,倘若你对男女是一视同仁的坏,那她还能高看她一眼。 现在明显挑软柿子捏,在真正的恶势力面前就蔫了,真是让人看不起。 你倒是上啊! 顾家养了一条小黄狗,见了人汪汪叫。 贺氏忙喊人把狗牵出去,怕惹了徐渭北不高兴。 顾婉宁低声对并排走的徐渭北道:“侯爷来了我家,真是狗都得给你让路。” 多大的面子啊! 所以,你能不能也装一装,别在我爹寿辰这日给人添堵? 徐渭北气得想把她嘴封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侯爷嘴里能吐出象牙吗?那倒是比狗厉害多了。” 徐渭北:“顾婉宁!” “好了,不吵了。”顾婉宁声音一直压得很低,脸上带笑,亲密地靠着徐渭北。 不知道的人看过来,肯定以为两人鹣鲽情深,难舍难分。 比如卫氏,用余光看见两人黏黏糊糊,嘴角笑意就没有断过。 “侯爷今日给我多少面子,日后我在大长公主面前,定然加倍还你。” “我需要吗?” “您不需要,我硬给的,求求你了呗。” 顾婉宁想要什么,是拉得下脸,放得下身段的。 徐渭北吃软不吃硬,听她都求自己了,还能怎么样? 自然是大人不记小人过,且放她一马。 更何况,本来男人在外面的事情,也不该迁怒于女人。 顾家格局很简单,正门进来是照壁,绕进来之后是极小的前院和后座房。 后座房住着几个下人,旁边是马厩。 哦不,是驴厩应该,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异味。 进了垂花门,迎面就是五间正房,正中的当心间是花厅,平日待客的。 东次间是顾远石的书房,东稍间是夫妻俩的卧室。 西次间是和哥、令哥两兄弟的卧房兼书房——说起来,两个孙子都是跟着祖父祖母住的,从这个角度讲,贺氏也挺幸福。 西稍间是浴房,也放了些杂物。 大哥两口子住在东厢房三间,西厢房本来是给二哥娶妻的,但是二哥尚主之后,便把房子空了出来,让原本住在抱厦的三哥能够搬出来。 日后三哥娶妻,应该就是这三间房了。 不过顾小小来了之后,西厢房给了她住,三哥回到了抱厦,不过他当值的地方也有“宿舍”,所以不经常回家。 厨房是夹在正房和西厢房之间的很狭小的地方。 不能说居住条件很差,但是委实不算宽敞。 徐渭北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一直在默默打量着。 顾婉宁:看吧看吧,这就是你们这些人口诛笔伐的大奸臣。 要都是这样的“奸臣”,早就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了。 和哥很懂事,主动带着徐渭北去了他的房间说话。 家里没男人,他主动担起了责任。 顾婉宁则随着卫氏去了她房间。 贺氏要出去张罗,二丫撸起袖子道:“大夫人,有活儿您尽管吩咐奴婢。” 贺氏看着她,笑容温和,随后道:“小小也出来帮忙吧。” 顾小小“嗯”了一声,随即扬起笑脸,“我等着接大姐姐和大姐夫。” 说完,她还近乎挑衅地看了一眼顾婉宁。 贺氏见状不悦,不动声色地道:“小小,按照规矩,你见了姐夫是要低头回避的。这里是京城,规矩到底不一样,也怪我,之前没提醒你。” 刚才顾小小虽然害怕,但是还是把徐渭北从头打量到脚。 本来贺氏也不想当面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只想私下提醒她。 但是看她这般对待顾婉宁,心中自然不高兴。 ——那才是他们顾家正经的姑娘,不是她一个打秋风的可以指手画脚的。 顾小小眼圈又红了,看向卫氏:“大伯母——” 顾婉宁心说,就这说来就来的眼泪,不去做演员真是太亏了。 “你大嫂是为了你好,听话,去吧。”卫氏像哄孩子一般,好声好气地哄着顾小小,却并没有说贺氏做的不对。 顾婉宁心里暗爽。 母亲和大嫂,都是拎得清的。 顾小小这才委委屈屈地出去了。 卫氏怕顾婉宁生气,拉着她的手低声解释道:“毕竟是你二叔的亲生女儿,你爹对你二叔,又多有愧疚……” 顾远石在京城为官,不能照顾父母,都是顾婉宁的二叔二婶照顾。 因为这个缘故,顾远石对弟弟很愧疚。 二叔其实也是个好人,安分守己,和妻子生了一儿一女。 二婶这个人,性格泼辣,侍奉公婆也不含糊,就是有点……掐尖要强,眼皮子浅,总觉得顾远石过得好,想占便宜。 她也不想想,她的儿子现在能当县令,不都是顾远石供出来的吗? 不过二婶有一样好处,就是拎得清。 不管谁往她家里送东西,让她给顾远石递话,她都直接把人骂出三条街。 ——皇上给的够多了,拿了不该拿的,皇上都收回去,狗屁没有了。 哪头大哪头小,她分得清。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就算顾远石,对这个弟媳妇也多有包容。 ——不破底线的情况下,讨人嫌就讨人嫌吧。 卫氏以夫为天,所以对妯娌和侄女,也很宽和。 “我知道,就是娘,”顾婉宁道,“我看小小这般性情,给她找婆家怕是不容易。” 搞不好,这就是一颗地雷,随时都能炸。 就算她刚回家,第一次见顾小小,也感觉到了她的野心勃勃和……愚蠢。 当野心匹配的不是能力,而是愚蠢的时候,那对于家人来说,可能就是灾难。 “我也愁白了头。”卫氏道,“可是也没办法,慢慢碰吧,不提这个,婉宁,你受委屈了!你的想法,你大哥都和我说了,只有一桩娘不同意……” 顾婉宁咬唇不语。 她其实意志坚定,并不会因为卫氏的态度就改变想法。 “和离娘同意,但是娘不同意你自己出去住。” 顾婉宁愣住。 “你听娘说,家里不差你一双筷子。你大嫂也不是不容人的,你住在外面,娘牵肠挂肚,一日也不得轻松……” 说着,卫氏落泪。 “娘知道,娘对不起你,是娘糊涂……娘不求你原谅,只希望我儿日后,不用再吃苦。” 热泪滚滚而下,也烫到了顾婉宁的心。 “娘,没事的。”顾婉宁拿起帕子替她擦拭眼泪,“我日后呀,就算不住在娘家,也一定会挨着您住。” 这现成的大腿,不抱白不抱。 她不逞强。 一个女人在外,就是赚下了金山银山,光靠自己也是守不住的。 这个操蛋的现实就是如此,她只能接受。 “好好好,你可不要离娘远了。娘的腿脚不好,连家门都很难走出去了……” 顾婉宁刚才就注意到了,卫氏走路,挪步都很艰难。 第67章 母亲病情 “娘,您的腿脚怎么了?从前没有这样啊!” 前身心里对娘家多有怨恨,所以成亲之后再也没有回过娘家,打定主意一刀两断,所以也不知道卫氏这般状况。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膝盖疼,不能走路。大夫也看了很多,药也吃了很多,银子流水一样花了一百多两,也不见效,就算了,反正离心还远着呢。” 流水一般,就花了一百多两……有钱人家,买只羊驼都得几万两银子。 而明明,首辅位极人臣,也该是京城顶流的人家。 顾婉宁真想对徐渭北喊话,你倒是装到这种程度给我看看! 突然就替家人感到委屈了。 “那娘,有没有找太医来看?” “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没用,也罢了。” 顾婉宁一听就急了,“为什么不找太医来看?是因为缺银子,还是我爹抹不开面子?” “都不是,是我自己不愿意再看了。没事,娘真的没事。” 看到女儿关心自己,卫氏比什么都高兴。 “娘有些不明白的是,”卫氏岔开话题,“之前听说侯爷还在外面养了人,你也和你大哥说要和离,娘以为你们剑拔弩张,闹得不可开交,心里时时惦记着……但是今日看你们俩……娘怎么觉得,侯爷对你似乎,多有维护?你们言笑晏晏,好像……还挺好的?” 完全没到和离那一步吧。 “娘这么说,不是不让你和离,就是想弄清楚,别日后再后悔。” “娘,”顾婉宁幽幽地道,“他就是千好万好,您知道他在外面养女人,生孩子,还肯把我嫁给他吗?” 卫氏忙道:“那自然是不肯的。好,娘知道了,婉宁受委屈了。离,咱们和离!离了好,省得你父兄,还挖空心思为他铺路,以后再不用了。” 顾婉宁一听这话,觉得困惑。 顾家和徐渭北的关系,不是水火不容吗? 什么挖空心思为徐渭北铺路? 在自家家人面前,一定要长嘴,不懂就问。 所以顾婉宁就直接问了。 卫氏叹了口气道:“你爹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做什么事情,他决定了,一意孤行,不屑于解释。” 顾远石觉得徐渭北功高震主,是一定要被警告的。 既然如此,不如他来做这个坏人,也好拿捏尺度,不疼不痒,让女婿顺利度过这关。 顾婉宁:“所以,我爹参奏他,是为了保他?” “嗯。” 顾婉宁幽幽地道:“娘,我不是帮徐渭北说话,而是我爹演技也实在太真实……如果我是徐渭北,也已经生气了。” 如果真当成一家人,您提前通个气啊! “你爹心思重,还是锯嘴的葫芦,也就和我,能说只言片语。”卫氏叹气,“他觉得侯爷年轻气盛,让他装,恐怕他也不肯,更装不像……” 这倒是真的。 徐渭北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不过没有血性的人,不会带着区区几百人,奔袭千里,立下不世之功。 “娘,我爹是爱惜他人才吧。”顾婉宁了然,“就算没有我,我爹怕是,也会护着他,哪怕徐渭北天天骂他变法的事情。” “是。”卫氏点头,“不过加了你这一层,他的爱护之心,总归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 也领情,但是很难评。 罢了,她也改变不了别人,就做好自己也就算了。 卫氏又叮嘱她,一定要沉住气,不要和徐渭北硬碰硬。 “你也不要苛待他的孩子,免得日后结了怨,脱身不容易。你就当成隔壁人家的孩子,知道吗?” “娘,我知道的。”顾婉宁笑道,“侯府有钱有人,我做个顺水人情,有什么不会的?” 徐渭北出钱,还出小妾,她出张嘴就行,还赢得大度的名声和徐渭北的亏欠,何乐而不为? “您不用为我操心,顾好自己身体。”顾婉宁道,“这样,我一会儿让二丫找人去侯府,把三姨娘找来给您看看腿。她虽然不是太医,却是出身太医世家,而且是女子,也不花钱,娘不必太多顾忌。” “那怎么行?回头侯爷不高兴呢?你也欠人情……” “娘,这些您都不用管。我不会勉强自己,您也是。” 我们各自保重,各自量力而行,互相牵挂,就是最舒适的母女关系。 说着,顾婉宁就把二丫喊进来。 二丫正在和面,双手沾满了白面,“夫人,您喊奴婢呀,奴婢忙着呢!” 顾婉宁笑着说了自己的想法。 “行,奴婢这就喊人跑腿去。三姨娘来了正好,给大夫人也瞧瞧。”她压低声音,“令哥之后,大夫人这都多少年没生了,得生个女儿,和她贴心。” 顾婉宁笑骂道:“你少多管闲事。” 人家不是不生,是大哥舍不得让大嫂再受罪。 她也小声解释了。 二丫却道:“大爷这就是见识短了,不听他的,大夫人也喜欢女儿呢!她就是太老实了,大爷喊她吃药,她就吃啊!” “你别闹啊……” “知道,奴婢知道,那也给大夫人看看。哎,来都来了,不如给家里人都看看,又不花钱;奴婢这就去了,别耽搁时间。”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跑出去。 卫氏笑道:“二丫这丫头,是真好。她喜欢你大哥,却没有占有之心,难能可贵。” “娘,您也知道?” “娘也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之前你大嫂还提过,想要把她留在家里,但是你大哥发了好大的火……我也不愿意,二丫是个好孩子,该有个好归宿。她年纪也不小了,你要上心些。婉宁,虽然你身边只有一个得用的,但是也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嗯,娘,我知道的。” 二丫有一颗金子般的心,配得上最好的男人。 顾婉宁想说,她留得起。 日后倘若遇到好的,她贴嫁妆风风光光把二丫嫁出去。 如果遇不到好的,那她们就像亲姐妹一般,抱团养老。 母女俩正说着体己话,外面传来了顾小小的声音:“大姐姐回来了。” 卫氏扶着椅子站起来。 顾婉宁过来扶她,心疼她走路腿脚不便,“娘,您别出去了。大姐姐不会怪您礼数不周的。” “傻孩子,你大姐姐不怪,还有你大姐夫呢!王爷可以客气,但是我们自己得做到,高嫁日子艰难,我们帮不上她什么,也不能给她拖后腿。” 第68章 姐妹 “是,娘说得对。” 卫氏想说让她们姐妹好好相处,但是怕触到顾婉宁的逆鳞,到底把话又咽了下去。 这俩姐妹的关系,大概是她现阶段最大的心事了。 但是她和自己说,不能得陇望蜀。 小女儿好容易和家里关系缓和,不再剑拔弩张,她也要见好就收。 改善姐妹关系的事情,日后徐徐图之。 顾婉宁扶着卫氏出去的时候,就见顾婉清被人扶着走到了门口。 亲王府车驾,甚至无法驶入这狭小的巷子,所以她是被丫鬟扶着走进来的。 顾婉宁往巷子口一看,果然站着很多侍卫。 顾婉清身边四个丫鬟,还有两个很体面的嬷嬷。 她今日穿着一身银红绣金罗襦,梳着高高的发髻,端庄大气,和这陋巷格格不入。 “大姐夫呢?”顾小小伸长脖子往外看,十分让人厌恶。 “王爷今日有事,已经和父亲告罪。”顾婉清淡淡道,并没有理她,而是上前给卫氏行礼。 顾婉宁则规规矩矩给她行礼。 卫氏扶住了顾婉清,顾婉清则拉住了顾婉宁的手。 “一家人,不必如此。”母女俩异口同声地道。 于是,顾婉清也进了贺氏房间。 只是顾小小这个讨厌鬼也跟进来,在顾婉清身边嘘寒问暖。 顾婉清到底涵养好,没有丝毫不耐烦,甚至在顾小小表示要去王府找她的时候,顾婉清都没有翻脸,只是道:“最近府里事情多,等忙过这段时间,我请妹妹们来做客。” “正好大姐姐忙,我可以去帮你啊!我可能干了。”顾小小毛遂自荐。 顾婉宁忍不住翻白眼。 你能干,去帮她干活,还是干……相公? 这顾小小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她的野心,简直都是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清二楚。 顾婉清和善得都快成包子了。 恩爱夫妻,有这样的苍蝇,还不赶紧扇到一边去。 “过些日子再说。”顾婉清笑道,“对了,我带回来一些布匹,你先去挑吧。” “真的?那谢谢大姐姐了!”顾小小高高兴兴地出去。 卫氏拉着顾婉清的手道:“清儿,安哥儿怎么没来?” 顾婉宁站在旁边没说话,人家母女俩更亲近,她已不是前身,不吃醋,也不想比较。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卫氏和顾婉清说话的时候,好像也藏着小心翼翼。 “安哥儿今日被皇后娘娘接进了宫里。”顾婉清笑道。 “能得皇后娘娘宠爱,是他的福气。”卫氏明显高兴了,“只是你别忘了好好教他规矩,别惹了皇后娘娘不喜。” 顾婉宁心里有些感慨,这就是皇家吧。 在自己亲祖母面前都得小心翼翼,她在爷爷面前,从来都是撒欢的。 顾婉清答应,又主动解释起秦王没有一起来的事情,“王爷刚散朝回府,我着急,就先回来了,没等他再更衣收拾。” 卫氏嗔怪道:“你这孩子,下次别这样了。也就是王爷宠你,不和你计较,让人知道了,不得诟病你吗?是,你们少年夫妻,情意深厚,但是你自己得惜福知分寸……” 顾婉宁:救命啊! 这种说教,真是让人头秃。 忽然觉得,卫氏待顾婉清更亲近也好,原身嫉妒,但是她真的觉得挺好。 什么情意深厚,那蹬鼻子上脸的妾室算怎么回事? 就算不用大姨娘预言,说秦王以后会宠妾灭妻,和顾婉清决裂,就单单上次见面时候那嚣张的妾室,就让顾婉宁对这桩婚事十分不看好了。 而亲娘说,要多做好自己,下句话大概就是遇到事情,多反思自己。 呸呸呸! 顾婉清笑道:“娘,我知道的。您的腿怎么样了?我让人给您送来的膏药,您贴了吗?” “贴了,好多了,不用惦记我。”卫氏道。 顾婉宁心说,她从小父母缘浅,也羡慕别的孩子能有父母在身边。 但是,她想要的母爱真的不是这样克制隐忍,让人胡思乱想。 “我对你放心,就是你妹妹……哎,你私下里,帮娘多照顾妹妹。” 顾婉宁忙道:“姐姐对我很好,上次还让人给了我二百两银子。” “你给她那么多银子做什么?你手头也不宽裕……” “娘,我手头宽裕的。王爷待我极好,皇后娘娘也器重我。我看着妹妹一日比一日好,心里也高兴。” 顾婉宁能感受到,她们母女三人,说话其实都小心翼翼的。 这种感觉,真是不太舒服。 整个顾家,都让她觉得别扭。 你不能说他们错,但是真的有点压抑。 她有些坐不住了,便道:“娘,您和姐姐说会儿话,我去看看侯爷和和哥。” “去吧。” 顾婉宁从屋里出来,才觉得松了口气。 累,真的累。 她推开门进入西次间,便见到和哥在桌案前写字,徐渭北兴致勃勃地看着,还伸手指点。 顾婉宁:你懂不懂啊,指手画脚的。 和哥见顾婉宁进来,便放下笔,站起身来,腼腆道:“小姑姑。” “累不累啊,”顾婉宁笑着道,“天天读书,今日好容易你祖父寿辰,你赶紧偷偷懒,松快松快。” 和哥笑道:“我不累。祖父说,读书贵在坚持,一日不可断。” 顾婉宁想起自己前世上课偷偷看小说,自习课偷偷吃东西,大学逃课出去玩……嘴角不由抽抽。 学渣和学霸,果然是有壁的。 “我大姐姐来了。”顾婉宁对徐渭北道。 “怎么,我还得去迎接秦王妃?”徐渭北在椅子上坐下,“还是说,你希望我去?” 顾婉宁知道他这是翻旧账,心说你自己搞出来的绯闻,现在怪我? 不过碍于和哥,她不好意思说什么,毕竟孩子都大了。 “你出嫁之前住在哪里?”徐渭北问。 顾婉宁:“西厢房,我和大姐姐住,那时候二哥和和哥兄弟俩住。” 现在,她和顾婉清在这家里,都是没有房间的。 没办法,家里就这么大,矫情也没用。 顾婉宁想,也就是她始终没有代入前身,否则估计对这个家,也诸多不满。 第69章 幺蛾子 正说话间,令哥用托盘端着切好的西瓜进来。 顾婉宁见状连忙接过来。 令哥大门牙刚掉了,说话漏风,“瓜甜,好吃,小姑丈和小姑姑吃瓜。” 顾婉宁把西瓜放下,抽出帕子替他擦鼻尖上的汗,又挑了块西瓜籽少的递给他。 令哥明显想吃,却又摇摇头,“小姑姑吃,瓜甜。” “这么多,我们一起吃。” 令哥看向和哥。 和哥道:“小姑姑是客,小姑姑先吃。” 顾婉宁没办法,只能先咬了一口,又给兄弟俩吃瓜。 和哥似乎叹了口气,又请徐渭北吃瓜。 顾婉宁明白了,他叹气的言外之意是——小姑姑,可真不懂礼数。 徐渭北不喜欢吃西瓜,嫌弄得手上身上到处都是,便道:“我不爱吃,你们吃吧。” 令哥睁大眼睛,惊讶地看向他,脱口而出道:“小姑丈是客人,瓜贵也没事,小姑丈吃。” 徐渭北:??? 他什么时候说瓜贵了? 再说,这不就是普通的西瓜吗? 难道顾家的西瓜,长得普通,却另有滋味? 他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发现并不算好吃,还不如侯府平时吃的。 所以他不解地看向顾婉宁。 顾婉宁道:“现在京城瓜贵,一个西瓜买下来要两串钱,家里不常买,令哥觉得是好东西,你是客人,所以让你多吃,别客气。” 徐渭北没说话,继续慢慢咬着手里的西瓜,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婉宁也懒得解释什么。 反正从前身记忆来看,她并不觉得顾远石贪污了。 和哥和令哥,这才各自挑了小小的一块瓜。 和哥毕竟年纪大,注重礼仪;而令哥年纪小,西瓜对小朋友的吸引力又无限大,即使哥哥屡次使眼色,他还是飞快地把瓜吃完,瓜皮都啃得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顾婉宁怕他还盯着自己的瓜皮,只能也有样学样。 徐渭北扔了瓜皮,擦了擦手,若有所思。 骑驴的父子几人,姗姗来迟,一起进门的还有二哥顾安微和三哥顾安放。 顾远石两鬓斑白,眉眼深深,额头上纹路很深,目光锐利,腰杆挺直,精神奕奕,他今年是47岁。 二哥顾安微,面若冠玉,是兄弟三人之中相貌最出众的,只是人也最内敛,几乎不说话。 他说公主原本也想来,只是临时有事耽误了。 顾婉宁心说,也不知道真假。 记忆里,这个公主二嫂,存在感极低,好像几乎没怎么出现过。 三哥顾安放,是个中二,见了顾婉宁和徐渭北,都鼻孔朝天。 不过顾安启看了他一眼,他秒怂,低下头哼哼,却不敢再放肆。 徐渭北只对着顾远石拱拱手,然后就一言不发,气氛十分尴尬。 顾婉宁一度想打个圆场,好在这时候秦王也到了。 秦王样貌看起来很敦厚,浓眉大眼,虽然贵为亲王,却没有什么架子,又会活跃气氛,和徐渭北这个有仇的连襟,也是亲亲热热打招呼。 徐渭北一直冷着脸,他也不在意。 顾婉宁尴尬得脚趾抠地,只恨不得立刻开席吃饭,吃完饭滚蛋。 顾远石倒是见过大场面,丝毫没有因为徐渭北的态度而感到难受,带着儿子女婿们进了花厅说话。 顾婉宁就在不大的院子里,一会儿摘葡萄,一会儿给令哥编草蟋蟀,总之没有打算进去蹚任何一滩浑水的打算。 花厅里,基本都是秦王说话的声音。 可能徐渭北也受不了,过了一会儿也从屋里出来,在顾婉宁身旁站定,俯身看着她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一只栩栩如生的蟋蟀眼见着就要成形。 “你还会这个?” “庄子上没什么玩的,就是这些东西。”顾婉宁淡淡道,“还会抓真的蟋蟀去卖给斗蟋蟀的人;还有蝎子,也会有人收,都能换钱买零嘴吃。” “蝎子不是有毒吗?” “小心点就是,而且被蛰了也就是肿几日而已。” 说起这个,顾婉宁想起三姨娘,道:“我娘腿脚不好,我让三姨娘过来给看看……”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那是徐渭北的小妾,应该和他打个招呼。 他为难自己倒是不要紧,千万别迁怒三姨娘。 “这种小事,你做主就行。”徐渭北道,“你想在这里吃饭?” 顾婉宁表示,她不想。 但是来都来了,现在走不好,而且还没给卫氏看腿。 她也知道徐渭北在这里有些煎熬,想了想后便道:“侯爷,你稍等,后面有菜地,我进屋取篮子,带你出去逛逛,正好摘点菜?” 徐渭北:你对种地那么执着,原来是祖传的…… 谁能相信,顾远石家还自己种菜吃! 不过他实在懒得见顾老贼,更懒得听他讲变法——其实今日自己已经很克制了,否则刚才他听得都想掀桌子走人。 也就是看在顾婉宁的面子,怕她在娘家难堪,他才忍住没发作。 “去吧。” 徐渭北看着顾婉宁走进去找篮子。 就在这短暂瞬间,幺蛾子来了。 顾小小似乎早就注意着他们两人的动静,拿着帕子虚虚掩在唇边,扭着腰,低着头从里面出来。 徐渭北的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苍蝇。 这么矫揉造作的女子,真是令人鸡皮疙瘩掉落一地。 而且顾小小身上带着脂粉味儿,很呛人,愈发让徐渭北讨厌。 他不知道,顾小小刚才精心补过妆,就是为了来他面前刷存在感。 是的,顾小小改变主意了。 原本她是想勾搭秦王的,但是听说秦王和顾婉清夫妻感情很好,她还有些踟蹰。 今日被顾婉宁怼了,又被徐渭北下了面子,便想扳回一局。 ——她想要引起徐渭北注意,让徐渭北爱上她。 至于以后要不要嫁给徐渭北,那就再说。 总之,她现在就想钓鱼。 顾小小觉得,顾婉宁那般性情,徐渭北日常过得肯定不开心;只要自己表现得善解人意,那想勾引徐渭北,不是手拿把掐? 所以她就来了。 她走到徐渭北身侧的时候,“哎呦”一声,倒在地上,然后楚楚可怜地看向徐渭北,故意把胸前两团挤在一起。 顾婉宁走到挎着篮子,在门口恰好看到这一幕,然后就把已经伸出去的脚,默默收了回去。 徐渭北眼神余光瞥到她的动作和她看好戏的神情,摸着后槽牙,心里暗想,回家再和她算账! 顾小小觉得自己做的十分到位,把手伸向徐渭北,声音娇滴滴的:“姐夫,我的脚扭伤了,姐夫能不能扶我一下?” 第70章 在娘家发疯 顾婉宁眼睛都不舍得眨,唯恐错过好戏。 她要看看,徐渭北怎么虐小白花。 是的,她就没指望过徐渭北会怜香惜玉。 这个男人,对女人过敏。 果然,徐渭北突突往外放着凉气,“你的脚扭伤了,你的嘴也摔坏了?还是你觉得顾家太大,喊一声其他人都听不见?或者说,顾家人都是聋子?” 顾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果然是天生毒舌的徐渭北,机关枪一样,无差别扫射。 可怜的令哥,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跑过去拉顾小小。 顾小小却恼羞成怒,一把打开他的手,“啪”的一声,声音清脆。 顾婉宁看到令哥的手瞬时就红了。 “顾小小,你疯了!你勾引男人不成,把气撒到孩子身上?”顾婉宁怒骂。 她就是见不得欺负老人孩子的。 有本事,你冲着徐渭北去啊! 徐渭北冷笑。 他被欺负,她装死看热闹;看到令哥被欺负,她就立刻维护,果然是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 他却还时时想着她的面子,真是犯贱! 徐渭北这会儿更想掀桌子了,只可惜院子里没有。 顾家就这么大,顾婉宁大嗓门骂人,所有人都出来了。 顾小小孩坐在那里,委屈诉苦:“我摔了一跤,令哥想扶我,我没抓住,二姐姐就骂我。我知道二姐姐把二姐夫看得紧,可是也不用想着,人人都想攀高枝。” 顾婉宁被气笑了。 徐渭北看她神情,就知道她要开始疯狂输出,心里莫名生出期待来。 等一个神清气爽。 “你不想攀高枝,今天府里统共你大姐夫二姐夫两男人,你把半斤粉都擦脸上?你穿成这样,只恨不能不穿,你说你不想攀高枝?你看青楼里的姐儿,还知道自持身价,要男人捧着。你却一味不要脸地往上贴,这是让男人缺到什么份上了!” “你因为勾引不成,恼羞成怒,殴打子侄,现在又好意思舔着脸撒谎,诬陷别人,你好大的脸!” “住口!”顾远石开口,“婉宁不许口出恶言,这是你三妹妹,不是外人。她有错,你教导她便是,何必恶语伤人!” “教导?爹,你知道什么叫冥顽不灵,什么叫根子烂透了吗?说的就是她。她但凡要一点儿脸,都做不出吃窝边草这么恶心的事情来。您提携亲戚不要紧,别连累我们!” “顾小小,我告诉你,省省吧,顾家做不出把两个女儿往一家送的事情来!你娘没教你,我今日告诉你,什么叫礼义廉耻。还有,你别再让我看见你欺负令哥,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欺负孩子,什么狗东西! 徐渭北:“……” 混账! 她最后一句话,竟然不是警告顾小小不要勾引自己。 她竟然提也不提。 简直要把他活活气死。 “你这种女人,给我提鞋我都嫌脏,非要吃窝边草的话,你下次直接找王爷。”徐渭北冷酷地道。 “误会,都是误会。”秦王笑道,“都是一家人,今日还是岳父大人寿辰,不值得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顾婉清上前把顾小小扶起来,“三妹妹没事吧。” “大姐姐,我没事。”顾小小委屈地直落泪。 “没事就好。三妹妹初来乍到,规矩上有些欠缺,以后多学着就好。你二姐姐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也是盼着你好,盼着我们姐妹都得遇良人,而不是被人指指点点。” “我,我知道的……” “走,我陪你梳洗一下,也快开席了。” “嗯。” 卫氏对着顾婉宁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忽然就发这么大脾气?毕竟是自己妹妹,气性别那么大。令哥还没怎么呢,你看把你气的。” “令哥是不生气吗?他是不敢生气,他得在你们面前隐忍,才能换取你们一句赞扬。本来也和我无关,但是我受过的委屈,不想他再经历。”顾婉宁冷冷地道。 她痛恨顾家人的“顾全大局”。 越是和他们亲近的,就越要受委屈。 “爹,娘,有些话我知道讨人嫌,我也只说这一次。父兄在外面,阅人无数;娘和大嫂,在家里和顾小小朝夕相对,我不信你们这些聪明人,都看不出她是什么货色。” “但是为了面子,你们偏要纵容她,混淆是非黑白,非要等日后不可收拾再后悔。” “你们平心而论,她这样的性情,嫁到谁家,不是祸害人家三代?是,我从前也不靠谱,但是我做不出来勾引有妇之夫,还是自己姐夫的事情。” 缺点可以被包容,但是底线被突破,就说明这个人,不值当帮。 “爹要做的,是教天下改换新颜的大事,我希望,她不会成为爹的污点。” “我已经把丑话说在前面,我不认识顾小小,以后也不会认这个妹妹。无论我在侯府,还是日后自立女户,都不会让她登我门。你们谁宽宏大度,谁愿意做菩萨,尽管去做,别拉着我说什么姐妹情深,我嫌恶心。” “你,你——”顾远石气得脸色通红,伸手指着顾婉宁,半晌说不出话来。 “岳父大人消消气,”徐渭北觉得心里畅快,“她向来都是真性情,也是我惯着。回去我说她,您就别和她生气了。” 言外之意,我的人,你消停点,轮不到你管。 “爹,”顾安启开口,“都是小事,不过都在气头上,不值得为这点小事毁了您寿宴。” “是,就是,全家人难得聚在一起。”秦王也打圆场。 顾远石这才被劝进了屋里。 “突然就炸了。”徐渭北看着顾婉宁道。 “心里说不出哪里不得劲……” 这个家,好像用道德无法指责,但是充满着让人压抑的气氛。 就你知道他们都不是坏人,他们都伟大,仿佛你才是那个斤斤计较的小人。 可是明明,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而且我见不得孩子被欺负。” 贺氏眼圈微红,带着令哥过来,“谢谢小姑姑今日对你的维护,记着。” “不用了。”顾婉宁摸摸令哥的头,坦然看向贺氏,“大嫂,我想现在令哥更需要你的安慰。告诉他,你心疼他;告诉他,以后见了疯狗远点,不管是不是自家的疯狗,先顾好自己。” 贺氏咬唇点头,带着令哥先回了房间。 第71章 真的想和离吗 徐渭北问顾婉宁:“走?” “不走。”顾婉宁在石凳上坐下,“既然是来贺寿的,礼都送了,饭还没吃就走,岂不是亏了?” 她是很生气,但是她不是来掀桌子的。 这个时代,提携子侄才是对的,不管不顾反而会为人诟病。 所以顾远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没做错,他不该忘本。 但是尺度没拿捏好,就成了纵容搅家精。 二哥顾安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前来,“有空可以来公主府,寻你二嫂说说话。” 顾婉宁微微惊讶。 在她印象中,二哥没什么存在感,也不太管家里的事情。 他一直都是淡淡的,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仿佛骨子里就带着疏离。 他竟然,在自己狂喷一顿之后,主动邀请自己上门? 顾安微说完这句话后,就转身进去了,没有再多言。 顾婉宁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徐渭北:“这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他软饭吃得不顺心,受了气,让你去给他出气。” 顾婉宁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想死。” 她哪里敢喷金枝玉叶? 徐渭北道:“少和他们来往,没好事。” 这个顾家他早就看着不爽了。 这次来,虽然见到的事情,有些出乎预料,让他心里之前对顾远石的判断有些动摇。 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他一如既往地讨厌顾远石。 顾婉宁点点头:“嗯。” 非必要不来往。 他们给她多少,她领情,回报多少。 但是在和他们的关系之中,她是不可能主动了。 就算是爱,也带着让人窒息的沉重。 三姨娘赶来,顾婉宁让她给卫氏看看。 卫氏似乎想跟顾婉宁说教,但是顾婉清一直在对她摇头,她就没说话。 “老夫人这应该是经年的旧病,只是现在表现出来。您过去是受过凉吧。”三姨娘了然地道。 “嗯,还没有老大的时候,仗着年轻,下水摸螺蛳,可能那时候落下了毛病。” “是爹还读书,家里穷,您摸螺蛳补贴家用。”顾婉清满眼心疼。 卫氏拍拍她的手,“都过去了,现在都好了。” “有办法吗?”顾婉宁问三姨娘。 三姨娘斟酌着道:“奴婢先给老夫人开个方子,如果奏效的话,应该能有所缓解。” 缓解,而不是治愈。 顾婉宁心中有数,点点头道:“那也行,辛苦花楹了。” “夫人言重了,都是奴婢应该做的。” “留下陪我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 “夫人,奴婢先回去吧。姣娘虽然不烧了,但是大姐姐紧张,奴婢不在,她怕是会六神无主。”三姨娘温婉笑道。 “也是,那你先回去。” “等等,等等,”二丫忙道,“来都来了,给大夫人也请个平安脉看看,还有和哥和令哥,看看,都看看。” 给男人看好像不好,但是女人孩子,都看,反正不花钱。 三姨娘笑道:“只要不嫌弃,奴婢都可以。” 贺氏忙道:“不用不用,不必麻烦,都很好。” 三姨娘也没有勉强,对众人行礼后从容退下。 她离开的时候要从花厅走,对众人施了一礼后悄然离开。 秦王的眼神,在她背影上短暂停留。 顾婉宁不放心三姨娘,所以掀开帘子看她离开,好巧不巧的,正好把秦王这个玩味的眼神捕捉到了。 她心里有些不舒服,放下帘子,看了看给卫氏捏腿的顾婉清,没说话。 有时候,爱情大概也是那一袭华丽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还不如盲婚哑嫁,没有期待,日后也便不会失望。 顾小小一直没有再出现,连饭都是府里的婆子送到她房间的。 顾婉宁并不在意。 只是没想到,吃过饭,顾远石把她单独叫到了书房说话。 顾婉宁也不怕他,做好了迎接暴风骤雨的准备。 可是出乎预料的是,顾远石却没有提刚才她发飙的事情,只是问她:“你真的决定和侯爷和离了吗?我怎么觉得,你们之间,似乎……相处融洽?” 他其实不太确定,刚才又和卫氏说了说,结果卫氏也有相同的感觉。 所以他要再来确认一次。 顾婉宁不吃亏,但是也心软,尤其当别人对她好的时候。 她想了想后道:“爹,您和侯爷政见不合,我夹在中间很为难。”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你们俩能和睦相处?” “大概……也是不能的。”顾婉宁如实地道,“我从小在庄子里长大,不懂规矩,性子野,无法像大姐姐那般权衡利弊,长袖善舞。我的性情父亲也看到了,眼里揉不得沙子,侯爷内外那么多女人,我照顾不过来。” “可是爹看你和那三姨娘,相处融洽宛若姐妹……” “因为我不喜欢侯爷,所以不会争风吃醋。”顾婉宁幽幽地道,“但是我在乎的,我会锱铢必较,就像我刚回来的时候,和大姐姐……”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有些话,点到即止。 “婉宁,是我们对不起你。” “爹,说那些没有意义了。”顾婉宁道,“您愿意帮我和离,我很是感激;但是倘若您想劝我三从四德,从一而终,那就不必了。” 她的态度,就是这般直接了当。 顾远石道:“爹知道了。你放心,爹对你的承诺,依旧有效。就算爹没了,还有你大哥,总要让你活得称心如意。” 顾婉宁心中酸涩难忍,“您今天寿诞,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爹从决定变法那日,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三位兄长,我都不担心,只担心你和婉清。婉清那孩子,有分寸,隐忍大度,自己也能撑得起来。就是你……倘若我有万一,就怕委屈了你。” “爹不必担心我,我也能过得很好。变法这件事,我不懂,不敢随意插嘴。只是凡事徐徐图之,爹不要太过操劳。” 顿了顿,她继续道,“大姐姐是比我好很多,又夫妻恩爱。但是王府的后院,总不似顾家后院这般简单。爹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大姐姐。” 否则大家一块倒霉玩完。 卖字画那件事,她准备提醒一下顾安启。 第72章 不愧是侯爷 父女之间,没有再多说什么。 顾婉宁找了机会,拉顾安启到院子里小声说话。 徐渭北已经不耐烦急着回家,这会儿坐在花厅里,眼神就盯着顾婉宁。 秦王打趣道:“渭北和妹妹,真是夫妻情深,一刻钟也舍不得分开。” 徐渭北根本没搭理他。 顾安放见状,十分看不上徐渭北,不过也不敢造次——来自亲爹和亲大哥的双重威压,谁不怕! 他就和秦王没话找话说:“大姐夫,我昨晚当值,你是不是进宫了?” “嗯,”秦王领这个小舅子的情,“母后染了风寒,我不放心,昨晚去看她。” 顾婉清侧耳听着外面动静,闻言忙对卫氏道:“娘,您可得按时吃药……” 卫氏还不到耳聋的时候,目光严肃:“婉清,安哥儿到底去了哪里?” 如果皇后真的染了风寒,是不会让年幼的孙子靠近的。 所以,顾婉清撒了谎。 顾婉清眸色之中有些黯然,却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便低声道:“皇后娘娘不许我带着安哥儿回来。说,说变法结果不知如何,和外家走太近,对安哥未必是好事。” 其实这件事,顾婉清觉得很委屈。 她觉得皇后婆婆就是欺负人。 皇后知道,无论安哥来不来,顾家都会对安哥好。 但是她却丝毫不体恤顾远石夫妇对于安哥的想念。 卫氏一愣,随即道:“皇后娘娘说得对。” “娘——” “你的心,娘知道。”卫氏道,“只是咱们都是为了安哥好,不要计较那么多。婉清你记着,安哥就是你下辈子的指望。府里有些事,不能尽如人意,你就好好顾着安哥,教导他成才,记住了吗?” 顾婉清眼中隐隐有了水光,但是欲言又止。 她其实想和母亲说,她觉得秦王似乎变了。 她其实想说,婚后很多事情,和她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她也会压抑,也会难受,也想找个人听她倾诉。 可是她知道,无论她说什么,母亲最后都会劝她大度。 母亲没有错,是她的错,是她想要的太多。 她不能再给母亲添心事,她可以的。 顾婉清转而道:“娘,二妹妹刚才说小小的那些话,虽然有些难听,却是实话。” “我也知道,那丫头实在太不安生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存那般明显的心思,真是把我臊得都脸红。” “娘,别拖了,尽快把她婚事解决。最好让她随夫君出京。” “嗯。这件事,我找你大哥商量,你爹是不行的。” “嗯。” 与此同时,顾婉宁正在和顾安启说顾婉清的事情。 她无法说得太明确,只含混道:“我觉得大姐姐过得也并不如看起来那般称心如意。只是我和她素有嫌隙,不好多说。只我艰难之时,想去当了爹给我的字画,被府里姨娘提醒,所以也想到了大姐姐。大哥也提醒她一句,不可让爹的字画流出去,免得日后成为别人攻讦爹的把柄。” 她尽力了。 至于大姨娘说的其他方面,她以后再慢慢看,能不能想办法。 也要看她和顾家的关系如何。 当下,他们是看彼此都不太顺眼,但是都还不能任由自己家人被欺负却不管的关系。 “好,我知道。我会提醒她,难得你能想这么多。小小的事情,你也放心,我会尽快安排她嫁出去,离开京城。” 顾安启的想法,和顾婉清不谋而合。 徐渭北看这兄妹俩悄悄话说得没完没了,显得他像个外人似的,手里的茶也不想喝了,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时间不早,我们该告辞了。” 顾婉宁闻言道:“是该回家了。” 他们要走,秦王和顾婉清也就一起走。 两家的马车,这会儿都停在巷子口,所以众人走过去,顾家的人都出来相送。 没想到,就在众人在巷子口话别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射来一支冷箭,射在了王府马车上。 没有伤着人,但是冷箭深深插入了马车棚顶。 “保护王爷!”秦王的护卫一拥而上,把秦王团团围住。 “保护夫人。”徐渭北一声令下,把顾婉宁往身后一推,推到了侯府侍卫们身旁,自己拔剑在众人面前,警惕戒备。 顾婉清张开手护着卫氏,“娘,您快回家。” 顾婉宁差点被徐渭北推倒,扶着墙才站稳,然后就被一群一米八几起步的侍卫围在中间。 小土豆表示什么都看不见了啊! 她听到了顾婉清的话,心说人家母女情深,自己好像确实也吃不上醋。 毕竟危险来临之时,她做不到顾婉清那般。 不过徐渭北是真的虎。 一般情况下,不都是侍卫冲在前面吗? 怪不得他能打胜仗,因为他真不怕死,以及他可能真的有两把刷子。 “大爷,您往后啊!您又不会功夫,往前凑什么!”二丫焦急的声音传来,“快,你往后护着家里人,侯爷在前面呢,什么都不怕。” 侯爷,您可别堕了战神的威名。 这是二丫第一次觉得徐渭北真有用。 还有,哪个杀千刀的,要放冷箭。 是不是冲着侯爷的? 那别牵连顾家人啊,烦人! 秦王已经被众人护着先退回到了巷子里。 顾婉清看着被侯府侍卫围着找不到的顾婉宁,心里莫名生出了几分羡慕。 不过这种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 这种情况下,先护着王爷,也是她的选择。 侯府的侍卫都是沙场历练出来的,除了保护顾婉宁的人,剩下的人跟着徐渭北,一起去抓人。 其他人,重新退回了顾家等消息。 “爹——”顾安启一直扶着顾远石。 “想必是冲着我来的,变法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但是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只要我一息尚存,就一定要变法落地!”顾远石面不改色,大义凛然,“如果爹不幸死在那些宵小手下,你一定要继承爹的遗志,继续推动变法,知道吗?你不行,还有和哥……” 顾婉宁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她层次低,还是尊重吧。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夕阳西下,霞光洒满庭院的时候,徐渭北才回来。 他袍子下摆上染了血迹,走路带风,背着一身霞光,进来时候简直光芒万丈。 顾婉宁都有些看呆了。 好皮囊,好气势,不愧是他! 第73章 谁不想和离了? “抓到六个,还剩下两个活口,交给五城兵马司的人了。”徐渭北冷冷地道,“走吧,回家。” 他就后悔,今日就不该来。 吃了一肚子气,还差点被顾老贼连累吃冷箭。 他倒不是生顾婉宁的气,毕竟顾婉宁每日都气他,他已经习以为常。 他生气的是顾家的人,气他们对顾婉宁的态度。 他能明显感觉出来,顾家的人不知不觉之中,就带出来对顾婉清的亲近。 其他人倒还好,老三顾安放最可恨。 他一直拉着顾婉清说话,对顾婉宁却爱搭不理,看得徐渭北拳头都硬了。 “侯爷好生厉害!”顾安放可不知道他已经被徐渭北讨厌了。 他还在为刚才见到徐渭北的身手而激动不已。 ——就“嗖”的一声,人不见了。 再回来,干净利落了结。 这可真是太让人崇拜了。 徐渭北皮笑肉不笑:“好说,要不改日切磋切磋?” “那敢情好啊!”顾安放十分激动,“哪日侯爷方便?” 徐渭北刚想说,想挨揍现在就行,就听顾安启呵斥道:“小三,回来!天色不早,王爷和侯爷都该回去了。” 顾安放不情不愿地退下,眼神却一直对着徐渭北“勾搭”,挤眉弄眼。 徐渭北:呵,蠢货,这顿揍早晚要给你安排上。 回去的时候,徐渭北和顾婉宁一起乘坐马车,二丫还是在外面和车夫坐。 她难得夸奖徐渭北:“侯爷,您今日可是太神勇了。” 徐渭北不屑一顾。 他不稀罕她的夸奖。 “王爷怎么回事?”二丫又撇撇嘴,“关键时候,只顾着自己,一点儿不管大姑娘。比起侯爷,真是差远了。” “行了,有你什么事?”顾婉宁道。 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她确实,也看不上那样的男人。 徐渭北不管好还是不好,至少是个爷们。 徐渭北不乐意了,怎么,夸自己,她就听不下去了? 没良心的东西! “你爹和你说什么了?还瞒着我。”他不高兴地问。 顾老贼就是奸诈。 “放心,没说你坏话,就说我们和离的事情。不仅侯爷在努力,我娘家也在努力。” 徐渭北莫名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们对你不冷不热,你还热脸贴冷屁股;我对你,比他们对你好吧,你日日惦记着和离,不识好歹。” 顾婉宁:??? “侯爷,你对我确实不薄,可是你不想和离了?” “谁说我不想的?我做梦都想!”徐渭北的话脱口而出,仿佛说得慢就输了。 “那我这不是让您梦想成真吗?”顾婉宁闻言松了口气。 刚才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徐渭北被脑残霸道总裁附体了呢! 可千万别,她害怕。 “侯爷,我可能是有点毛病。”顾婉宁认真反省自己,“我在娘家觉得不舒心,在侯府也觉得不得劲,可见我可能就是天生孤煞那种,得自己过才舒坦。” 一定是现代社会,她独居太久,让她不适应和人打交道了。 “胡说,什么天生孤煞!侯府怎么让你不得劲了?哪个不捧着你?” 就是自己,还得看她脸色呢! 哪里不得劲,她倒是说出个一二三来。 “是是是,对我都好,是我不好。”顾婉宁笑嘻嘻地道,“侯爷,反正我爹说了,他会出面的。他和皇上关系是不是好?我觉得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徐渭北不说话了,闭眼靠在马车侧壁上,拉着脸。 顾婉宁:真莫名其妙。 徐渭北的心,就像海底针,她摸不透啊摸不透。 难啊难! 马车在侯府二门停下,顾婉宁想着要问问姣娘的情况,便道:“侯爷,我们一起去看看姣娘吧。” 没想到,徐渭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我还要出门一趟。来人,把我的马牵来。” 顾婉宁:??? 他大姨夫来了? 怎么突然觉得,徐渭北这么不好沟通呢! 这人咋回事? 抓了几个刺客,膨胀了? 等侍卫牵了马过来,徐渭北没搭理顾婉宁,骑上马就走了。 二丫还问:“夫人,您怎么气侯爷了?您就不能看在侯爷今日神勇的份上,让他一次呗。” 顾婉宁:“我倒是想让,但是我实在不明白哪句话得罪他了。” 一天天的,阴晴不定,真难伺候。 “不管他,咱们去看看姣娘。” 再说卫氏,累了一天,终于能歪在炕上,和自家相公说话。 “相公,今日我看着侯爷,在遇到刺客时候那般护着婉宁,忍不住又生出踟蹰……你说,该主持她和侯爷和离之事吗?” 没有女人,不被细节打动。 “我也问过婉宁,她心意已决。我想主要是侯府后院女人太多,让她心力憔悴。主要她和婉清不一样,不擅长周旋。我们对不住她,就由着她吧。”顾远石叹了口气,“这孩子,和我们疏远,心里有怨。再不顺着她,恐怕越来越疏远。” 卫氏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我倒是觉得,她这会儿有话肯好好说,已经不错了。小小的事情,你别怨她说实话……” “我当时是生气,但是她也没说错。只是我忍不住想,她那般生气,不是因为吃醋吗?她到底心里有没有侯爷?我现在只怕,由着她,以后她后悔,我们在落埋怨。” 就是怎么做,好像都是错的。 在别的事情上,哪怕是变法这样的大事,顾首辅都从来没有这样犹豫过。 老夫妻俩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卫氏心中一紧,“是不是皇上有急事,连夜召见你?” “可能是。你歇着,我自己起身去看看。”顾远石道。 可是卫氏哪里还能躺得住,起身帮他找官服,预备出门的东西。 结果来的,却不是传旨的太监,而是…… 徐渭北。 对于他的去而复返,所有人都很惊讶。 “首辅大人,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徐渭北面容严峻。 “侯爷请——” 既然要和离,也不用装什么翁婿和谐了。 而且没有女儿在跟前,顾远石也再无顾忌,同样冷脸相对。 “侯爷连夜回来,定然是有事,不如有话直说。” 第74章 侯爷我给你说个媒 “我也没打算跟你绕圈子。”徐渭北甚至没有坐下,直接站着放话,“我就一句话,我和顾婉宁和离的事情,我自己操持,不需要外人插手!” “侯爷这是何意?”顾远石皱眉道,“婉宁是我的女儿,侯爷这句外人,未免偏颇。侯爷若是觉得留恋婉宁,为何不好好待她,现在才后悔,恋恋不舍!” “谁恋恋不舍?”徐渭北不承认,“我和你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不想让你插手我的事情!” 顾远石道:“倘若婉宁不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掺和进去。” 言外之意,他管的只是自己女儿,不是他徐渭北。 徐渭北也没有底气,但是他就是不想让顾婉宁得逞。 “什么时候和离,我说了算!” 他理亏,出尔反尔,但是他声音大,态度强硬。 “侯爷要是这般说话的话,那我们就各凭本事。”顾远石声音沉稳,但是态度坚决,“到时候请皇上定夺!” 不喜欢自己女儿,还拖着不放,是想磋磨人? 顾远石身为首辅,也不是没脾气的。 徐渭北:“……你执意要插手是不是?” “是!我不会让女儿任由人欺凌!” 徐渭北对着自己都大呼小叫,顾远石不敢想,他回去会怎么对顾婉宁。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很不理智的念头,想连夜把女儿接回来。 徐渭北撂狠话,原本想拖着和离这件事,不想弄巧成拙,让顾远石坚定了念头。 徐渭北气结,却又知道不能把这老东西如何。 他首辅的身份倒是其次,主要他还是顾婉宁的亲爹。 他凉薄,顾婉宁却还是顾及着顾家。 所以最终,徐渭北也是铩羽而归。 而卫氏听了两人争吵,有些狐疑地道:“相公,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怎么觉得,侯爷好像是口是心非,舍不得和离?” “不可能。他若是真把婉宁放在心上,就不会对我横眉冷对。他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就是太桀骜,觉得咱们提和离,他被下了面子,要他提才行。” 顾远石喟叹道,“是我想错了,看错了人,害了婉宁。” 原本他觉得,徐渭北是个英雄,不谄媚不奉承,傲骨铮铮,是良配。 谁能想到,他如此桀骜放荡不检点! “我明日就去找皇上,把这件事说开。我相信,皇上是不会苛责的。” “嗯。” 顾婉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徐渭北很快回来,心情很不好。 他心情不好,自己就躲着点呗。 顾婉宁很有眼色,并不往前靠,只主动和他说了姣娘没事,然后梳洗之后,就去榻上躺下。 过了许久,她也没睡着。 她还在想顾小小的事情。 她觉得,这个蠢货,会不会也是日后将顾家拉入深渊的因素之一? 要是平时,她也不算什么,就是个再小不过的人物。 但是如果别人想攻讦顾家,那可能她做的事情就会被无限放大。 好在家里还有大哥这个明事理的,而且他执行力应该很强,问题不大吧。 如果天底下没有极品亲戚的存在,那世界将多么美好啊! 顾婉宁忍不住叹了口气。 “三更半夜,还不睡!”徐渭北呵斥的声音传来。 顾婉宁:“……虽然我没睡,但是我也没出声打扰侯爷吧。” 啧啧,他不高兴的时候,自己呼吸都是错的。 果然是不能要的狗男人。 不过顾婉宁今日对他很有耐心。 因为刺客来临的时候,徐渭北至少没有忘记保护她。 虽然很可能,按照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他就是憎恶刺客在他面前意图作祟,并没有想对她特别好。 但是! 顾婉宁领情啊! “侯爷,”她耐着性子温声道,“我知道你着急和离,但是我们毕竟是皇上赐婚。你想,皇上不要面子的吗?而且我父兄先后跟我承诺,说他们都会努力,侯爷再忍耐忍耐吧。” 我很快就会给你的白月光腾地方了。 哦,徐渭北说他没有白月光。 但是世界是发展的,侯爷是进步的,他肯定能找到。 徐渭北呼吸粗重了几分,似乎真的按照她的话,在极力忍耐。 顾婉宁:真的有点可怜,都立下可以名垂千古的战功,就不要在婚事上为难他了。 徐渭北:我该不是娶了个傻子吧! 谁要和离了? 他偏偏就不要他们父女称心如意。 他就要把顾婉宁留在身边,让顾老贼难受。 “侯爷,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呀?”顾婉宁道,“或者说你有喜欢的人吗?我前几日出门,遇到了一位姑娘,英姿飒爽……” “怎么,你想给我纳妾?”徐渭北声音冰冷。 “不是不适合……” 黑暗中,徐渭北面色微缓,然后就听顾婉宁道,“人家出身很好,是不可能做妾的。你我和离之后,我不算原配了吧。侯爷可以正经娶妻,是不是?” 徐渭北:“闭嘴,睡觉!” 顾婉宁:“……” 这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 是她无法理解的男人了。 顾婉宁很快也不纠结之前的事情——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前面还有父兄挡着,她已经提醒过,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 所以她很快进入了梦乡。 徐渭北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日总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似乎觉得有什么他控制不了的事情要发生。 在战场上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往往接下来就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可是现在,为什么又会有这种感觉? 一定是今日见多了顾老贼,心里不舒坦。 还有,今日和他针锋相对,估计他明日会挟私以报,更加激烈地参奏自己。 随他去吧。 早朝的时候,徐渭北精神抖擞。 来吧,战吧,参奏吧,他今日要是眨一下眼睛,他就不是徐渭北。 但是他等啊等,一直等到皇上说“退朝吧”,也没等来顾远石的参奏。 这老东西欺软怕硬,昨日被他震慑住了? 徐渭北总觉得哪里不对,从起床起就跳的左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第75章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徐渭北看到顾远石跟着皇上走了。 他是首辅,经常跟在皇上左右,商讨国家大事,这也是寻常。 但是他今日,怎么那么……人畜无害呢? 今天顾远石上朝根本没说话,从始至终都在听别人说。 不仅徐渭北,就是满朝文武,都觉得哪里不对。 有想得多的,爱阴谋论的,甚至已经联想到,这是不是意味着,朝廷里要有什么变动? 徐渭北去了一趟兵部,还没办完事情,就被传旨的太监找到了。 “侯爷,奴才总算找到您了!”宫里的太监对这位冷面阎王也客气有加,“皇上传您进宫。” “嗯。”徐渭北给了高览一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拉住太监袖子,不动声色塞了个红封过去。 太监心领神会,丝滑地把红封接过去,捏了捏里面,感觉是张银票,低声开口道:“顾首辅这会儿正在皇上跟前伺候……” 顾老贼去告状了? 还是说,他去找皇上主持和离之事了? 对于前者,徐渭北习以为常,不为所动。 但是后者就让他怒火中烧——他明明警告过顾老贼了! 徐渭北一刻都不能等,快步出去,自己解了缰绳,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直奔皇宫的方向而去。 传旨太监:“……” 高览:“侯爷,侯爷,您慢点,等等属下!” 他追不上啊! 徐渭北是在御书房面圣的。 顾远石坐在下首,面容严肃,正襟危坐。 见他进来,顾远石站起身来,对皇上拱手行礼道:“皇上,侯爷来了,和离之事,还请您为小女主持。” 好好好! 徐渭北的手在袖子里紧握成拳。 昨日他怎么和顾老贼说的,听不懂人话是吧!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他要是混起来,就去顾家把锅给砸了! 都别过了! 但是在皇上面前,徐渭北面上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跪地行礼。 皇上倒是笑呵呵的,“起来,快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呀,把你岳父大人气得不轻。你爹娘去世多年,大姑母对你多有宠溺,不约束你礼数,你看看你,谁家女婿这般?” “微臣也没见过天天参奏女婿的岳父。”徐渭北的脸色就像茅厕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皇上笑容更深,“爱之深,责之切。顾首辅,总归是希望你更好的。” 徐渭北不置可否。 皇上试图和稀泥,对顾远石道:“顾爱卿啊,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朕倒不是觉得两人和离,朕的面子过不去。只是觉得,太过可惜。” 顾远石道:“皇上对小女的爱护之意,微臣感激不尽。然而小女粗鄙,屡次惹侯爷不喜。与其成为怨偶,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内子身体抱恙,小女正好回家伺候。” “怎么,你们顾家现在穷得连个伺候人的丫鬟都买不起了,要来拆散我们夫妻?”徐渭北冷笑连连,“顾首辅难道没听说过‘覆水难收’的道理吗?” “怎么跟你岳父说话呢!”皇上假装不悦,“你再这般不知礼数,朕就要替大姑母和你爹教训你了。” 徐渭北跪下,低头看着地上金砖,“皇上,微臣与内子感情甚笃,还请皇上明鉴。” 都是顾老贼这老不死的,非要来拆散我们! 别说顾远石了,就连皇上闻言,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感情甚笃?” 这孩子该不会只知道打仗,没有好好读过书,滥用词语吧。 就是皇上,也知道他和顾婉宁不对付。 “是。”徐渭北道,“微臣与顾首辅政见不合,相看两生厌。皇上也知道微臣是火爆脾气,不屑于掩饰情绪;倘若不是为了内子,微臣怎么可能去顾家,给顾首辅贺寿?” 不看僧面看佛面而已。 “侯爷!”顾远石声音重了几分,“老夫并未指责侯爷,只是希望侯爷和小女都能得偿所愿,你又何必固执己见?和离之事,对外老夫不会说侯爷一个‘不’字,也会约束家人,不许任何人提起,所以对侯爷的名声,不会有影响的。” 这个徐渭北,真是不能留作女婿了。 昨日在他面前那般恶狠狠的样子,回去估计对女儿也发作了,今日竟然来皇上面前装深情? 没看出来,他竟然是这样的徐渭北。 离,必须和离! 顾远石更加坚定了信念。 “皇上,微臣与内子得皇上赐婚,对皇上感激不尽。虽微臣对顾首辅的变法有异议,但是不愿意影响到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更不愿和离,请皇上明鉴。” 皇上哭笑不得地道:“你们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朕如何主持公道?这样吧,朕回头让皇后,问问首辅爱女,是否愿意和离……” “不!”徐渭北当即提出反对。 说起和离,顾婉宁唱着歌,欢声笑语就答应了。 那女人,一贯会气他。 顾远石见状,默默松了口气,“侯爷,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小女长于乡下,实在委屈了侯爷。” “顾首辅知道什么叫敝帚自珍吗?”徐渭北道,“既然已经是我的妻子,她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还有,顾首辅如何有脸提,她在乡下长大这件事!内子和秦王妃都是首辅嫡亲的女儿,为什么待遇天差地别?” 顾远石:“……实在是事出有因,是我对不起婉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希望这孩子,后半生过得顺遂一些。” “她跟我,很顺遂。”徐渭北不客气地道,“如果顾家不来掺和,我们会白头偕老!” 说出这句假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胸腔之中似乎有什么在震荡,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总之,今日撒谎也就撒了。 这和离,他不同意! 皇上叹了口气道:“朕听明白了,说来说去,一双小儿女是有情的。只是因为变法的缘故,首辅和渭北生出了嫌隙。朕也明白,渭北爱惜手下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将士,所以不忍削减他们的待遇,然而……” 顿了顿,他继续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也没有多少存银了。保家卫国固然重要,但是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朕也义不容辞。战事已经平息,朕这些日子一直在想,把你安排在何处合适……” 徐渭北心中一凛。 没想到,皇上竟然在这里等着他。 古有皇帝“杯酒释兵权”,而皇上这是,连杯酒都省了,嘴皮子上下动动,就开始打起了他兵权的主意。 这一日,来得比徐渭北预料得早一些。 而且,竟然与和离的事情一起说了。 好,好,不愧是皇上。 第76章 高低打一架 果然,皇上笑呵呵地道:“朕是看出来了,你小子嘴硬心软,和你媳妇如胶似漆,只这张嘴啊,让你岳父误会了。来,朕今日做个和事佬,把事情给你们定了。” 他看看两人,明明在笑,说出来的话却一锤定音,不容忤逆。 “渭北去户部,好好感受一下穷日子;顾爱卿原本就管户部,这下你们翁婿俩精诚合作,彼此了解。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希望你们因为家事起嫌隙。” 顾远石和徐渭北都没有做声,低头各有所思。 “至于西北那边,渭北就先不用再操心,朕掂量掂量,派谁过去守着。渭北,大姑母年事已高,你多陪陪她,给他生个孙子……不要再外面乱来……顾爱卿,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且看渭北表现。他若是再犯浑,朕来收拾他。” “是,臣领旨谢恩。”徐渭北先开口。 顾远石不满意这样的结果,这根本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他今日就是想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求皇上帮自己女儿解除婚事而已。 没想到,因为涉及徐渭北,被皇上利用了这件事,直接解了徐渭北的兵权。 帝王心术,向来如此。 皇上盖棺定论的事情,他一时半会无法再提,因为皇上既然“亏对”了徐渭北,那就会在另一些小事上面弥补他——比如,婚事。 顾远石万般无奈,也只能领旨。 今日,是他错了。 婉宁,爹对不起你。 你再等等,爹绝不放弃! 皇上捏了捏眉心道:“你们翁婿俩先退下。渭北,找个酒馆,请你岳父好好喝几杯,日后既是翁婿,也是上下属。朕倒是有心和你们喝两杯,只可惜,今日朕要召见几位总督,你去吧。” 徐渭北刚进来的时候,是看到外面乌泱泱站了一群官员。 皇上召见总督,总督还得带着各路官员——毕竟进京述职,皇上要问个什么,总督不可能面面俱到都知道,不知道的时候,就得出来找人进去详细给皇上解答。 所以这会儿御书房外面很多人。 皇上这也是卖人情——你看朕那么多正事不做,先让你们插队,听家里的鸡零狗碎,是不是皇恩浩荡? 你们是不是该感激涕零,为朕肝脑涂地? 出去的时候,徐渭北无礼地先走,没有给顾远石让路。 皇上看得直摇头。 于是外面众人,便看到翁婿两人,一前一后,相继出来。 认识徐渭北的,最多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但是对顾远石,总督们都拱手行礼,上前想要和他说话。 徐渭北见状心里骂了一句“马屁精”,自己大步往外走。 “侯爷留步!”顾远石当着众人的面喊住他。 徐渭北面若冷霜:“做什么?” 变法折腾他的兵,和离想动他的家,他和老东西势不两立! 没想到,顾远石竟然对他拱手诚恳道:“小女顽劣,是我的失职。我替她向侯爷赔不是,希望侯爷大人大量,多多包容,不要和她计较。” 既然短期之内不能把女儿接回家,那就只能低头。 否则徐渭北在他这里受的气,最终都要发泄到女儿身上。 变法这件事,他矢志不渝,很抱歉不能为女儿退缩。 但是其他的……顾远石觉得没什么放不下身段的。 是的,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现在皇上能听到,如此多的朝廷要员都在面前,这样做,他很没有面子。 可是当年是他没有照看好女儿,才让女儿被人抱走。 女儿之后吃了那么多苦,他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只希望他的女儿,日后能得偿所愿,称心如意。 婉宁,原谅爹没能做到,再给爹一些时间。 徐渭北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本来一肚子怒火,四十米的大刀都拔出来了,准备酣战一场,结果对方丢盔弃甲奉上降书了? 虚伪! 徐渭北想想顾婉宁,立刻就看不起顾远石的作态了——他一直都以为,顾婉宁是被顾家有意抛弃的。 “你我之间,谁没有包容她,你心知肚明。”徐渭北冷哂,“把你装模作样的功夫,哪怕用一点,真放在内子身上也好。” 说完,他拂袖而去,只给众人留下一个挺拔而不驯的背影。 徐渭北:内子,内子,内子……古人在称呼上,还是有大智慧的,喊起来让人舒服。 只是回想起来自己今日在皇上面前坚决不肯和离的模样,徐渭北觉得脸红耳热。 甚至,有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婉宁的感觉,似乎要被她嘲笑了。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最重要的事情摆在面前:皇上要让他去户部。 让他去户部做尚书还是侍郎? 尚书的话,恐怕他太年轻,没有经验,而且难服众。 文官的世界,不是看谁的拳头硬,而是看谁的心眼多。 侍郎的话,受制于人,而且相对于他之前来说,降了不少。 徐渭北需要找他的幕僚,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该如何应对。 他们讨论到很晚,而他即将去户部的消息,也不胫而走,成为今日最热闹的话题。 顾婉宁并不知道徐渭北又“喜提热搜”,她这会儿已经见过了特意来安抚她的亲爹。 把亲爹送走之后,她坐在榻上,呆若木鸡,整个人都石化了一般。 “夫人,夫人?”二丫都难得降低了音量,好像怕声音大了,把她这石像震崩了一般。 “徐渭北!”顾婉宁回神,拍案而起,“徐渭北呢?我要找徐渭北去!” 亲爹说,他都找到圣上面前求和离了,眼看着就有结果,结果徐渭北临阵倒戈? 亲爹还教她忍耐,说在人家屋檐下,忍耐少吃亏,又说韩信胯下之辱之类来激励她。 不用了,这辱是一刻都忍不了。 高低得立刻打一架。 打不赢? 那也虽败犹荣。 徐渭北,滚出来受喷! 顾婉宁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二丫都被她的气势吓了一大跳,“冷静,夫人,冷静,咱们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您等等我……” 顾婉宁还以为她有什么好主意,结果就看她蹬蹬蹬跑出去,又拿了根扁担蹬蹬蹬跑回来,气势汹汹道:“好了,夫人,咱们走!” 第77章 再要大姨娘 顾婉宁扑了个空。 徐渭北不在,而且他是一刻钟之前,刚刚出门。 “夫人,侯爷一定是心虚了。”二丫道,“您先告诉奴婢,侯爷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 在敌人到达战场之前,咱们先捋一捋。 顾婉宁忽而语塞。 这让她怎么说? “侯爷不愿意和离。”她讷讷道。 “不愿意和离?为什么呀?他怎么睡着睡着,发现离不开您了?” “瞎说什么呢?”顾婉宁压低声音,面色微红,“我们俩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昨晚还因为睡不着,呼吸重了一点,就被他凶了。 如果没有这一出,想到他不肯和离,说不定自己真的会自作多情呢! 初嬷嬷这会儿都不管他们了,大概看出来这俩人没戏,放弃治疗了。 毕竟年纪大了,熬夜都是熬命。 “那侯爷为什么不肯和离?” “他是想和离的,我刚和他确认过。只是估计他和我爹不对付,犯了中二病。” 就是那种“你要什么,我偏不要你如愿以偿”的毛病。 “夫人,什么是中二病?” “你看看侯爷,就那股劲儿。” “那奴婢就明白了。现在怎么办?”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顾婉宁咬牙切齿,“等他回来和他算账;他要是不回来,我就霸占了侯府!” 二丫竖起大拇指:“还得是您!” “你去告诉他们几个,今日都老老实实在自己院里待着,免得回头侯爷找人撒气。” 她和徐渭北之间,必有一场“恶战”,不要殃及池鱼。 “好嘞!” 徐渭北出去是喊秦烈喝酒去了。 “侯爷,您真的决定要去户部了?”秦烈也听说了,却没相信,不想徐渭北竟然第一时间,主动来找他。 “嗯。”徐渭北道,“所以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带兵了。你怎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你。” 他给秦烈一个反悔的机会。 秦烈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我既然已经选择了侯爷,那就不会再变。侯爷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好,爽快。来,我敬你一杯。” “当我敬侯爷才是。” 两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都觉得心中畅快。 “我虽然不舍得失去你这样的得力臂膀,但是原本想得,吕将军那边若是可以……” 因为武将和文官不一样,能出战功的时间,那就那么十几年。 徐渭北爱才,不舍得让秦烈浪费时间。 “侯爷为我想,我也和侯爷交个底。”秦烈给徐渭北斟酒,“吕老将军待我是极好的,只是有人酸言酸语。” “不必在意那些。” “我是不在意,但是那是老将军的亲孙子。长此以往,感情就变味了。” 谁家没有几个不肖子孙? 之前吕谦有意把孙女吕拂衣许配给秦烈,被秦烈拒绝。 那是他“兄弟”,可以并肩作战,但是真的生不出男女之情,否则那和搞龙阳有什么区别? 吕拂衣对嫁人无感,本来同意,只是觉得他熟悉,想着嫁给他,以后可能省掉很多麻烦。 他拒绝,吕拂衣也坦然接受,并且希望他不要被这件事情影响。 但是秦烈却已经受到了很多恶意——来自吕拂衣那两个自己不成器,还要扯着别人后腿的堂哥。 “他们故意说,我是为了攀附才答应娶吕拂衣。” “你怎么不把他们揍一顿?一顿不行就多揍几顿。”徐渭北从来不肯委屈自己。 “那样爽快一时,却影响我和吕老将军的关系。加上我觉得,想要立功,还是在北面容易一些。” 西北有瓦剌,有鞑靼,还有数不清的小部落,互相牵制,强大了就觊觎中原,能打的还是这些游牧民族出身的。 南边那些蛮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不过就是在成为中原孝子还是逆子之间横跳,但是不管怎么跳,都跳不出做儿子的命。 北边那些,可是想当爹的。 打他们,才够爽! 而且秦烈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好男儿谁不希望封狼居胥,名垂青史?” “好!”徐渭北重重地拍着他肩膀,惺惺相惜。 秦烈信他,选择追随他,他定不相负! 徐渭北把自己的打算也说了,两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徐渭北想起了大姨娘的事情,便问秦烈:“你找到媳妇了没?” 说起来,这件事是他不好意思。 但是秦烈厚道,自己不提,他就不提。 “还没有。我娘给我相看的,我都不喜欢。”秦烈咬了一口羊腿,往身下一指,“男人那点事,侯爷知道的。您别看我是个粗人,但是女人上,不能将就,要不咱小兄弟不答应。” 得他看顺眼了才行。 徐渭北心说,你还真挑剔,我怎么觉得女人都差不多? 也有点差别。 可能就是和顾婉宁在一起时间长了,习惯了,觉得别人不那么顺眼。 但是他刚开始看顾婉宁,也是恨得牙都痒痒,时间长了就好了。 “你相处一下试试。或者就是喜欢好颜色的,先买个妾试试,我给你出钱。”徐渭北道,“我听说京城现在流行什么扬州瘦马?我差人安排,到时候你选就行。” 他从不亏待死心塌地跟着他干的人。 喜欢钱的给钱,喜欢女人的给女人。 大家都是刀尖舔血的人,活着就要尽兴。 秦烈却摆摆手,“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和别人不同,女人我挑剔,却只想要一个,多了我嫌闹腾。” 所以他娶妻就行,纳妾大可不必。 徐渭北有些不理解,“大丈夫三妻四妾……” “闹腾,真闹腾。”秦烈道,“我娘已经很爱唠叨了,再来几个一起唠叨我,我怕我耳根不得清净。” “这是你想岔了。”徐渭北以过来人的身份自居,“她们不敢在你面前废话的,嗯,甚至都不敢出现,有和没有都差不多。” “有没有都差不多,那就更不要了。” 徐渭北笑了,“也是。只要能照顾好府里,人多了确实也闹。” 他不是说其他人,他就是说周芽芽。 不过转念再想,大姨娘不听话,还暗戳戳和顾婉宁告状嘀咕,挑拨他们关系,顾婉宁最生气的那次就是因为大姨娘,所以不是好东西。 二姨娘总惦记着娘家那点破生意,还打着他的旗号,也不安分,就是他懒得和她算账,所以也不是好东西。 三姨娘,嗯,就是有和没有一样,忽略不计,这样看来,竟然是最好的一个了。 如果不是顾婉宁能管好她们,自己估计也早就把人给撵出去了。 “我也不着急,慢慢挑,总能选到合乎心意的。”秦烈道。 他没说的是,他真没出息,还惦记着那个不喜欢他的女人。 可能主要是也没遇到别的能入眼的人,现在晚上蠢蠢欲动,自我纾解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那个女人。 真的很想把她小袄撕开…… 想着想着,秦烈忽然笑了。 他看到他兄弟又激动了。 他在这方面不想自己委屈,和徐渭北也算惺惺相惜,就决定再努力一次。 “侯爷,您看——”都是男人,他站起身来,毫不遮掩甚至还展示了自己隆起的冲动,“我一想起那女人,就这样了。要不,您再给我个机会,我自己试试?” “可以。”徐渭北道,“就算你不要,以后我也是要把她嫁出去的,我不喜她。” “您这般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徐渭北叹了口气道:“我真心想成全你。我也羡慕你,别看我妻妾众多,但是我也说实话,我就没遇到一个能让我这般的女人。” “啊?怪不得我和侯爷投缘,原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宁缺毋滥。”秦烈笑道,“不过侯爷已经成亲了,那岂不是,平时都委屈自己?” 睡那些不喜欢的女人,会有爽感吗? “委屈自己?那不会。”徐渭北表示,他在府里就是天啊! 怎么会委屈自己? 秦烈笑道:“不是,我说的是那方面。” 徐渭北:哪方面? “侯爷起意的时候,是找妻妾还是自己来?” 男人关系近了,就没有什么不能聊的话题。 徐渭北:“我没有兴趣,就不会起意。” 他自制力超好! 他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他完全不会被欲望驱使。 秦烈:!!! 这不是欲望不欲望,这是男人的本能啊! 事情是他想的那样吗? 不会吧! 但是这个话题,已经不适合继续聊下去了。 因为男人之间,可以因为志趣相投而成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但是也会因为短短的“你不行”三个字,成为不死不休的敌人。 可能大家聊岔劈了吧。 赶紧换个话题! 第78章 你为什么不和离 徐渭北又喝多了。 然后回去又和顾婉宁吵起来了。 因为顾婉宁质问他,为什么不肯和离。 徐渭北见她这样一副恨不得立刻打铺盖卷离开的模样,就恨得牙都痒痒。 他是杀了她爹,还是挖了她家祖坟,要天天被她这般嫌弃?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 “我爹已经说动皇上了,这么好的机会,侯爷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偏偏要发脾气,跟我爹吵起来?” 男人为了置气,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件事,觉得肯定就是徐渭北又犯了中二,非要和顾远石对着干。 两个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徐渭北在遇到自己亲爹的问题上,十分幼稚,是那种“你说东,我非要往西,哪怕哐哐撞大墙”的脑发育不全。 “你和我爹赌气,拿我做筏子?我们明明说好的,和离和离!这么好的机会错过了,以后会多难你知道吗?” 徐渭北深吸一口气,不让自己立刻发作,眼神却变得冰冷。 他生出了一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 他的手紧握住桌沿,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上前掐住她纤细的脖子。 真的很想把她的嘴封上怎么办! “玉米要收了,有了指望,就想把我一脚踹开?”徐渭北虽然没有顾婉宁嘴皮子厉害,但是吵起架来,也是哪句戳人挑哪句。 顾婉宁:“……这和我玉米有什么关系?你别对我玉米下手,否则我跟你拼了!” 徐渭北咬牙切齿:“你倒是提醒了我!” 二丫在外面听得捉急,又不敢说话。 因为顾婉宁叮嘱过她,让她也躲远点,别给徐渭北发作的机会。 可是这会儿她真的很想说,夫人,跑题了!说和离呢!说什么玉米!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 她不能拿着自己的事业开玩笑,因为徐渭北冲动之下,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是这样的,侯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按照我们之前约定好的,努力推进,你却出尔反尔。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吗?” “我……”徐渭北磨牙,“我话反正已经放了出去,不会和离。你想让我出尔反尔,我做不到!” “可是你这般,已经是对我出尔反尔了啊。” “那也就这样了,你想如何?” 顾婉宁感到深深的无力。 是,她没本事,所以只能任由他毁约。 别说他们只是口头约定,就是白纸黑字,徐渭北这样的霸权,想毁约不也是随心所欲吗? 之前是她太天真,觉得徐渭北虽然有些大病,但是是个讲道理的人。 现在看来,徐渭北也一样,他可以厌恶自己,自己却不能提出离开,因为那会伤他的面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在屋檐下,必须要低头。 可是她不会一辈子都在屋檐下。 玉米成熟之后,她决定通过父亲献给皇上——接下来,只有靠她自己努力了。 玉米如果不够,她继续寻找新作物,让皇上意识到她的价值,即使不如开辟疆土的徐渭北,也绝对不容小觑! 她只是需要证明自己的时间更长,并不是她毫无作用。 顾婉宁忽然就安静了,坐在榻上淡淡道:“时间不早,侯爷早点休息。” 徐渭北心里莫名的慌。 顾婉宁气势汹汹和他吵的时候,他不怕,但是她不理他了,他就开始慌了。 “别装,把话说清楚。”徐渭北硬邦邦地道。 “侯爷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顾婉宁道,“是我不识时务,看不清自己位置,是我的错。” 没有能力之前,不要寄希望于别人的良心。 指望一个位高权重,少年得意的天之骄子,把自己当成平等的人,是她异想天开。 “你好好说话。”徐渭北口气和缓了很多。 他隐约感觉到,事情似乎朝着他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你摸着良心,我虐待过你吗?”徐渭北道,“我们现在相处得不是很好吗?” “侯爷很好,都是我不好。” 徐渭北:“好好说话!” 顾婉宁却觉得心累,更加坚定了搞事业的决心。 “侯爷早点休息。” 二丫:怎么不吵了? 就这样偃旗息鼓了? 女人啊,不能有软肋,玉米明显影响了夫人发挥啊! 徐渭北顿了片刻后还是开口了:“和离不和离的,事已至此,你也别纠结了。我和你爹的事情,也与你无关,不会迁怒于你。你在侯府,安心待着,我不会亏待你。” 顾婉宁没有说话。 她可以把徐渭北当成上司伺候,满足他各种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为了生活,谁都得受气。 但是问题是,她得有跳槽的权利。 她不是卖身为奴。 现在她想走了,他说“不会亏待”,可是明明,自己人生规划早就告诉过他。 心很累,不想说话。 徐渭北也没有再说话。 他也觉得委屈。 他不想和离,就罪大恶极? 当初皇上赐婚,没有征求他同意;现在和离,还要罔顾他意愿? 他不是说离不开顾婉宁,就是,就是……不想再去鸡飞狗跳地适应另外一个人。 他对她,还不够好吗? 徐渭北睡不着,而且不想和顾婉宁待在一个房间,就起身去了外书房。 高览困得直打哈欠,恨不能找两根小棍把眼皮子撑起来,却还得强打精神作陪。 “高览。” “哎,属下在!”高览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精神了点。 “你说我对她不好吗?”徐渭北握着茶杯,目光有些失神,是在认真反思自己的。 高览:“呵呵,这个,这个……” “你呵呵什么?说实话!” “确实不怎么好。” 比如,别人逮着你爹天天骂,然后说是对你好,你乐意? 比如,你什么都没干,却占着“养小妾”“养外室”“有私生女”这一系列的“好名声”,哪个消受得起? “侯爷,上次大长公主赏花宴的时候,属下就听到有人嘲笑夫人,说她可怜……” 徐渭北眼中戾气翻腾:“谁说的!” 看他不把她舌头拔了! 都是这些坏东西,挑拨离间,要不他和顾婉宁能这样吗? 第79章 我就是喜欢她了 “是几个女人私下议论的,这么说的人,其实挺多的。” 法不责众,您的怒气,其实也找不到发泄口,因为大家都这么说。 徐渭北:“一群蠢货!” “侯爷,人都要脸。出门在外,夫人的脸面是您给的,您……要不好好考虑一下?” “你觉得夫人如何?”徐渭北忽然问。 高览吓了一大跳,膝盖一软差点就跪下去了。 怎么感觉主子在给他下套呢? 他说好,是别有用心;他说不好,容易被恋爱脑,却又爱得不得章法的侯爷迁怒。 横竖就是个死字,所以还是沉默吧。 毕竟聋了罪不至死。 “问你话!” “侯爷喜欢,夫人就是属下的主子;侯爷不喜欢,夫人就是属下的……敌人。” 说“敌人”,是真的挺违心,因为高览觉得夫人真的是难能可贵的好人。 高览从小就跟着徐渭北,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贵女。 什么精通琴棋书画,才貌双全……都不算什么稀奇的。 有各种环肥燕瘦的女人改良基因,美貌不稀缺;从小砸重金培养,学不会的那是蠢材。 见多了人之后就会发现,其实善良和大气是女人最难得的品性。 善良是对人,大气是做事。 “我怎么会喜欢她?” “可是侯爷就是喜欢了而不自知。”高览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高览决定“忠言逆耳”。 “侯爷,您问问自己,您不想和离的真正原因,是不想顾首辅得意,还是怕自己失去?是不是想到再也见不到夫人,心里就很难过?” 徐渭北没说话。 但是高览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是这样吗? “我留恋她什么?”徐渭北喃喃自语。 顾婉宁专门气他,天天气他。 难不成自己是个受虐狂? 徐渭北长这么大,还没有受过这么多气。 小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咕噜噜顶着壶盖。 高览把沸水取了下来,重新给徐渭北泡了茶。 “女人大概就像水,是用来解渴的。可是夫人对于侯爷来说,大概就像侯爷钟爱的明前龙井,没有也能活,只是少了很多滋味和期待。尤其,侯爷已经习惯了。” 徐渭北半天不拿茶杯,好像想较劲——这茶,他也不是非喝不可! 可是茶可以不喝,想到人要离开,他心里是真的就过不去了。 这就是喜欢吗? 如果是的话,那…… 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他都二十三岁了,喜欢个女人怎么了? 喜欢不起吗? 秦烈提起大姨娘都能有反应,他已经很有自制力了好吗? 喜欢! 去喜欢! 又不是喜欢不起! 管他为什么喜欢,情愫从何而起,反正就是喜欢了! 那就去得到,仅此而已。 “高览,你说我该如何能让她断绝和离的念头?” 正视了自己内心之后,徐渭北就雷厉风行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快得,几乎闪了高览的腰。 随后高览就是激动,对嘛,这才是侯爷! “女人肯定吃软不吃硬,得宠着。而且女人,很看重那些细枝末节。” “你怎么知道?”徐渭北眯起眼睛,那眼神分明是怀疑高览背着他在外面找女人。 高览表示太冤枉了。 他和侯爷几乎十二个时辰都在一起,哦,最近侯爷回正院和夫人睡觉之后,他才能有点自己时间,去哪里找女人! “是我娘。”高览老老实实地道,“她和我爹闹了大半辈子,说起我爹的好,无非就是出门一趟,回来给她带了首饰,在她生辰的时候陪她出去逛了一天……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徐渭北:学习到了,送东西。 “还有就是,男人好面子,女人也一样。男人喜欢比较女人是不是才貌双全,温柔贤淑;女人喜欢比较,男人对她如何。” “我对她,让她觉得没面子吗?” “您说呢?”高览弱弱地反问道,“三妻四妾也就算了,各家都差不多。但是外室,还把私生女领进门,夫人如果要脸的话,那脸都要被您打肿了。” 顾婉宁:谢邀,但是丢的并不是我的脸。 “你没昭告天下说喜欢夫人,却无形之中昭告天下,您根本不在意夫人。” “还有,您可以和顾首辅政见不合,但是,但是面子上是不是还要装一装?” 完全可以学文官那套当面互捧,背后插刀啊! 徐渭北:又学习到了,昭告天下对她好。 至于顾老贼那条,他自发地忽略不计。 高览后面又碎碎念说了很多,但是徐渭北就总结了这两条,并且完美地合二为一。 那就是——给她送东西,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她好! 顾婉宁睡了一觉,就和从前一样平静了。 她去后院看着自己已经抽穗的玉米,心情很好。 几个姨娘昨天被“警示”远离战场,今日一大早就来打听战况。 顾婉宁笑着道:“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败了败了,但是以后总有机会反败为胜的。 旁人都不说话,只有四姨娘傻呵呵地道:“夫人你竟然能打过侯爷,真是真人不露相。” 顾婉宁白了她一眼:“没打过。” “那你吃亏了?我就说,我们都该去,一起啊!” 她就是主力。 顾婉宁被她逗笑,目光从面前的玉米拂过,“如果顺利的话,冬天的时候,我已经在自己的小房子里煮茶了。到时候,不管你们在哪里,欢迎来做客。” 人生嘛,就是要给自己希望。 走过这段泥泞,就会迎来新生。 大姨娘紧张地拧着帕子。 她不敢想象,夫人不在,谁会护着她! 二姨娘也很愁。 换个不容人的主母,怎么可能让她和娘家生意有所牵扯?弟弟怎么办? 三姨娘则想,走吧走吧,夫人该有更好的未来。 她这般没有任何期待的人,就老死在侯府一隅。 四姨娘:“等我晚上偷偷出去找您,别让您家狗咬我啊!” 众人闻言都笑了。 除了四姨娘,其他人心中都明白,顾婉宁这是彻底不想过了。 “夫人,夫人,外面敲锣打鼓的往侯府送东西来了!” 第80章 无福消受 敲锣打鼓送东西? 顾婉宁觉得她脑子可能是被徐渭北气坏了,一时之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还是二姨娘反应快,“难道是侯爷立下战功,皇上派人来封赏了?” 顾婉宁心说,还军功呢,都一脚直接把人踹进了户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转念再想,难道这是皇上对徐渭北的弥补? 别说,还真可能。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帝王权术吧。 “来人,摆放香案,不管是不是圣旨,都先做好接旨的准备,免得回头手忙脚乱。”顾婉宁道。 虽然很生气,但是这可是圣旨,稍有不慎就会获罪,大家一起躺板板。 “奴婢去帮忙。”四姨娘动作快,带着二丫很快就把香案布置好,让人往外抬。 而顾婉宁也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门口赶去。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见白胖的一坨,脖子上系着大红花,哒哒哒哒,欢快地冲着顾婉宁跑过来。 顾婉宁看见羊驼,目瞪口呆。 皇上这封赏,是不是有点别具一格? 皇上应该没见过这神兽吧,否则就以羊驼贱贱的喜欢吐口水的习惯,这会儿会不会已经被烤了? “抓住它,抓住它!”高览跺脚喊道。 娘的,一切原本都很好,谁能想到,在门口被这只四不像给挣脱了? 羊驼上前用脑袋蹭了蹭顾婉宁的肩膀,好像和她打招呼一般,“嗨,又见面了。” 顾婉宁伸手摸了摸它脑袋,抬头往后看去。 传旨的太监呢? 太监没看到,却看见高览气喘吁吁地追过来,“夫,夫人,这四不像,竟然和您投缘。不枉费侯爷花费巨资买下送您。” 什么? 这羊驼,不是皇上赏的,是徐渭北花费重金买下的? 两万两银子起步…… 她还笑谁人傻钱多,没想到,傻瓜竟然就在一个屋檐下。 幸亏没和他睡觉,否则别人是不是得说,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还好还好。 “这个,”顾婉宁到底小农,舍不得银子,咽了一口口水后先问价格,“这个,侯爷花了多少银子?” “五万两。”高览大声骄傲地道。 侯爷可真是个“大聪明”。 东西是自己的东西,卖得价格越高,别人越领情。 就是他其实,不怎么赞成送这份礼物,总觉得是不是还有更好的选择? 但是侯爷一意孤行,他也只能舍命奉陪了。 既然帮侯爷送礼,那他自己一定要足够相信,这礼物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 高览疯狂给自己洗脑,并且初见成效。 女人其实不太在意送什么东西,主要是面子。 顾婉宁:不,我在意,因为我还是有点智商的。 “侯爷买了送给我的?”她不太确定地问。 她配吗? 五万两银子的羊驼! 她宁愿折现!打五折都行! “是,侯爷说这是稀罕物,买回来给您解解闷。”高览满脸堆笑,“您只要笑笑,侯爷说就值得了。” 呵呵,一笑千金呗。 你直接让我给你笑,给我折现啊! 我不笑到你破产,我跟你姓! 顾婉宁内心疯狂吐槽,面上却道:“如此,那就谢谢侯爷了。” 她收不起,等和离之后,把这珍贵的五万两,再留在侯府。 高览:总觉得,夫人好像没那么高兴…… 不管,不能说。 夫人反正没说什么,那就当成很高兴处理。 毕竟虽然这个主意不是他出的,但是侯爷就认为是他的主意。 没地方说理去。 顾婉宁看着外面很多人围观,尴尬得脚趾抠地,不想做别人围观的猴子,就连忙道:“好了好了,都回去,关门。” 她真的害怕,京城里很快有传言,侯爷发癫,五万两银子买了只羊驼。 侯夫人也跟着发癫,烧香出来迎接。 他们俩颠公颠婆,就要成为全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夫人,真花了五万两?”二丫看着那羊驼,一脸呆滞地问。 感觉这些有钱人对银子的计量,是不是和其他人不一样啊。 就这羊驼,十两银子,二丫觉得都得考虑考虑。 十两银子能买六七只羊了。 “我不知道。”顾婉宁也无力吐槽,看向几位姨娘,“你们谁想帮忙照顾它?” 她养孩子不行,养宠物也不行。 “夫人,这是侯爷送给您的心意,您不好再送人的。”大姨娘轻声提醒道。 其他几人也点头附和。 顾婉宁想想确实也是,尤其徐渭北小肚鸡肠,说不定回头又拿这件事不肯和离。 ——反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尽量别惹他,在离开之前,保持相对平稳的关系,对大家都好。 “那二丫,先把它带回正院,让人给他搭个棚子。对了,一定要用绳子拴住了,千万不能祸害我的玉米知道吗?” 她的玉米很珍贵的! 如果羊驼啃了她玉米,她就和徐渭北拼了! 这人这会儿送羊驼,说不定怀的就是这种心思。 “是。”二丫答应,“夫人,就是这么金贵的玩意儿,要喂它吃什么?” 感觉不吃点金银稞子,都对不起这身价。 “吃草,吃菜。”顾婉宁道,“可惜了,就一只。要是一对,说不定能繁殖卖钱。” 人傻钱多的,肯定不是徐渭北一个人。 总之,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看住了羊驼,不让它动玉米。 那不是玉米,那是顾婉宁的命。 四姨娘道:“夫人,奴婢能摸摸它吗?” “摸呗,又摸不坏,不过小心它吐你口水。” 结果四姨娘刚伸手去摸,羊驼就对着她呸呸呸。 可是后来其他人去试,羊驼都很老实。 “坏东西,怎么就单独针对我?”四姨娘气得叉腰骂道。 后来她们发现,这只羊驼只让女人和孩子碰触它,男人不行,以及——四姨娘也不行,都会被呸呸呸。 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徐渭北一回来,就被吐口水。 高览也是。 “我送你的礼物,可喜欢?”徐渭北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怀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激动和期待。 今日他特意叮嘱过了,要大办。 据高览说,那都不是一般的大办,所到之处,鸡犬不宁…… 哦不,是万众瞩目。 侯爷,京城的人全都知道,您给夫人送大礼了! 顾婉宁肯定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意了吧。 第81章 自我感觉良好 顾婉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便道:“侯爷吃饭了吗?” 徐渭北:吃什么饭!问你话呢! “四不像,你喜欢吗?”徐渭北又问。 “……有点昂贵了。” “只要你喜欢就行。” 顾婉宁听了这话,不觉得感动,只觉得惊悚。 徐渭北这是被什么附身了? 为什么有一种恋爱脑的既视感? 可是明明,昨晚他们两个还打得不可开交? 别说因为大吵一架,他就爱上了自己。 那不行啊,这样的爱情有点费精神状态啊。 “你今日在家里忙什么?”徐渭北又装作不经意地问。 “去看看玉米,然后就收到了侯爷的礼物,这一日,来看小花的人就络绎不绝……” 侯府里人也挺多的。 “小花?你给它起的名字?” “不是,是姣娘起的。” 小朋友对小动物都毫无抵挡能力,姣娘也是。 所以尽管她不太敢亲近顾婉宁,但是听说有羊驼看,她还是跟着大姨娘来了正院。 这一看就舍不得走了,在顾婉宁这里吃了晚饭,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被大姨娘抱走。 大姨娘是真的很喜欢孩子,对姣娘十分上心。 徐渭北看昨晚还和自己剑拔弩张,势不两立的顾婉宁,今日收了礼物后就变得平心静气,甚至还关心自己是不是没吃饭,顿时觉得,高览可能说得对。 女人原来喜欢这些套路,他悟了。 那以后多多地给她送东西就是了,看她还想不想和离。 徐渭北努力找话题——这也是高师傅授课内容。 “你那玉米,快要成熟了?庄子上的怎么样了,要不要去看看?” “快了,再有一个月差不多。”顾婉宁说起玉米,眼里就闪闪发光,“庄子上的没去看,但是庄头隔三差五就派人给我写信,侍弄得尽心尽力。” “那就好。你要是想去看的话,告诉我,我告假陪你去。” “那不用。” 人家好好说话,顾婉宁也适当客气。 “侯爷刚入户部,事情还没上手,怕是很忙。” 说起这个,徐渭北就真的有点头疼。 他之前想,皇上不会让他做户部一把手——户部尚书。 但是没想到,皇上就这么定了,果然君心难测。 徐渭北今日看了看户部存银,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怎么偌大的中原,就这么一点点家底? 知道家底薄,没想到薄到了这种程度。 这还怎么过? 他甚至怀疑皇上为了强调推动变法的重要性,故意给他做假账看。 “账我一时半会还理顺不清,已经派人尽快理账了。”徐渭北道,“不说那些。” 顾婉宁翻译了一下:不太顺利,不太顺心。 可是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她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 顾婉宁没有再多说什么。 等到躺下以后,徐渭北开始觉得怅然若失。 虽然顾婉宁不和他吵了,让他觉得高兴。但是今日明显,她待自己淡淡的,好像隔了一层什么,不复从前那般……真实。 差点,还差点。 感觉还能再改善一下? 顾婉宁还有哪里不高兴? 徐渭北很快“榨干”了高览那有限的知识储备,然后开始把目光投向顾婉宁身边的人。 因为顾婉宁总关心大姨娘的缘故,徐渭北觉得大姨娘,应该是最了解顾婉宁内心想法的人。 说不定,顾婉宁有什么烦心事,私下还和大姨娘说。 所以徐渭北想想,决定去找大姨娘旁敲侧击,正好也再问问,她对于秦烈这件事,有没有改变主意。 徐渭北这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大姨娘的丫鬟出来开门,见到他像见到鬼一样,不仅不请他进去坐,还转身撒腿就往里跑:“姨娘姨娘,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徐渭北怎么感觉,好像他成了洪水猛兽? 随后大姨娘脚步匆匆地出来行礼。 她头发已经散下,身上穿着寝衣,显然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侯爷,夫人还在等您。”大姨娘张口便慌乱地道,“姣娘还睡在奴婢屋里。” 徐渭北:“……” 他就是再傻,也明白大姨娘这句话是不欢迎他,把他往外推。 “我知道她在等我,我就来问你一句话。” 大姨娘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道:“侯爷请讲——” “你和夫人走得近,夫人最近可跟你说了她的苦恼?” 大姨娘愣了下,随后道:“夫人并未和奴婢提起过什么。” 她只有一个原则,即使不能给夫人帮忙,那也不能给夫人添乱。 “我看你天天游魂一般,魂不守舍。”徐渭北忍不住发作,“还能知道点什么!” 真是废物! 也不知道秦烈到底喜欢她什么,莫名其妙。 这句话本来就是徐渭北的抱怨而已,但是大姨娘心里有鬼,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侯爷,奴婢没有,奴婢……” “侯爷?”身后传来了二丫的声音,“三更半夜,您来大姨娘这里吓唬她做什么?” 二丫手里拿着彩线,她是奉命来给大姨娘送东西的,却不想意外见到徐渭北在这里欺负人,忍不住仗义执言。 二丫觉得大姨娘一天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惊弓之鸟,但是也挺可怜的。 侯爷欺负人,就不厚道了。 这是在夫人那里,没得到好脸色,跑出来找人撒气了? 徐渭北莫名的有些心虚,甚至还有些急于解释:“我只是来问她几句话,不要和夫人乱嚼舌根子,否则拔了舌头撵出去!” 二丫:“您那么厉害……” 怎么不上天? “姨娘,姨娘……”屋里传来姣娘的哭声。 大姨娘一下就急了。 而徐渭北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是来看姣娘的!夫人还没休息?我回去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二丫忍不住嘀咕:“男人真是,说来看孩子,结果一听孩子哭嫌烦,真是一点儿也指望不上。” 她把彩线交给大姨娘,“你快去哄姣娘,我走了。别回头又吵起来,我不在,夫人吃了亏。” “夫人不会的,她有数,我先看看姣娘去,就不送你了。” “怎么不会?四姨娘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也在,走了走了。” 第82章 花钱好用 “夫人,求求您了。”四姨娘拉住顾婉宁的袖子,死皮赖脸地求道。 顾婉宁甩都是甩不开,瞪她一眼道:“你少蹬鼻子上脸,才几天出去了,这又想出去。你想出去我不管,你自己和侯爷说去。” 四姨娘想出去,来求她。 可是顾婉宁现在不想和徐渭北说话,便没有答应。 四姨娘就缠上了她。 “夫人,一年就过一次生辰呢!您人美心善,就让奴婢出去玩一日吧。” “你去和侯爷说。” “您帮我说呗,您和侯爷好……” 徐渭北走到门口,听见这话,嘴角不由弯起小小的弧度。 这愣子,难得也有有眼力劲的时候。 然后他就听到顾婉宁道,“哪个跟他好了?才闹翻了,你这么快就忘了?你该吃点猪脑了。” “不是,就是闹翻了,侯爷也和您最好。您看看,除了您,侯爷正眼看谁?来,奴婢给您学一个,侯爷看我们时候的样子。” 说话间,四姨娘扬起头,眉头紧皱,作出不可一世的样子,连徐渭北那嫌弃的眼神,都学得惟妙惟肖。 顾婉宁不想笑,但是四姨娘学得实在太传神,她实在忍不住。 “侯爷待其他人还好,就是比较嫌弃你。” 对其他人,大概最多无视。 对周芽芽,真是毫不掩饰地看不上,大概就是那种——我兄弟好好的白菜,怎么被你这头蠢猪拱了的神情。 徐渭北对四姨娘的忍耐,完全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奴婢也嫌弃他呢!相看两生厌,正好。” “你自己去求吧,你师兄在侯爷那里有面子,你就搬他出来说话。” 不是一般的面子,徐渭北不会把人收到府里。 顾婉宁从人之常情角度出发,觉得徐渭北一定和周芽芽的师兄关系匪浅。 “师兄还在西北没回来,鞭长莫及。夫人,您去嘛!” “我才不去呢!我们俩闹掰了!” 徐渭北:“……” “夫人,您说话摸摸良心。”四姨娘嘟囔道,“您说闹掰了,五万两银子答应吗?” 顾婉宁不吭声了。 徐渭北:懂了,果然花钱买东西好用。 “反正我不去,”顾婉宁道,“你让我省点心行吗?我又不是你娘,天天比你娘还操心。” “娘!”四姨娘立刻狗腿子地道,“您就是我亲娘!娘,求求您放我出去一日呗。您不说,我不说,侯爷就不知道,对不对?” “一边去!”顾婉宁被这个赖皮气笑了,“你要是老实也就算了。就你这种不老实的,看见路边的狗都想踢一脚,出去准保惹事。没有人陪着,不许出门。” “那您一起去呗,多好的机会啊!您,不想看看您的宝贝玉米吗?它们被种在外面,日夜呼唤着您,娘,娘,本是同根生,为何你如此偏心?想想后院的玉米,想想它们……” 顾婉宁气得在四姨娘手背上拍了下,“你为了出去,什么都能咧咧。” “夫人,不,娘……” “行了行了,”顾婉宁被她缠得受不了,“我答应你了,快走快走,我让你闹得头疼。” “嘿嘿,谢谢夫人,奴婢告退。”四姨娘得偿所愿,笑成了一朵花。 她蹦蹦跳跳出门,看见徐渭北站在门口,脸上丝毫没有诧异的神情,只喊了声“侯爷”,都没有看徐渭北一眼,就直接走了。 走了…… 徐渭北:“……” 目中无人的混账东西。 明明知道他就在外面,不来求他,非要赖着顾婉宁。 这说明顾婉宁待人好,所有人都喜欢她。 这般想,徐渭北觉得自己眼光顶顶好,不自觉地就愉悦起来。 “你什么时候又收了个女儿?”他掀开珠帘进门,笑着和顾婉宁道。 顾婉宁心说,只允许你有,就不允许我有了? 但是自从徐渭北出尔反尔之后,她再也不能和他像从前那般放松地说话了。 “她闹着玩的,不过确实是她生辰,侯爷要是不反对的话,我回头带她们出去玩一天。” “你看着就行。”徐渭北道,“我上次和你说,让你尽快给她们都找地方放出去,你找得怎么样了?” 顾婉宁:“……我也不认识几个人。” 她说的是实话。 在娘家的时候,两袖清风,迂腐的爹和周围格格不入,社交基本全靠顾婉清这个才女撑着。 嫁了人就更不用说了,路越走越窄,徐渭北哪里有几个朋友? 哦,或许有几个,但是一个比一个不靠谱,成亲的都少,家眷都没有,怎么来往? 她去哪里认识人? “也是。”徐渭北道,“你既不认识,那我就让高览去物色。” “算了,”顾婉宁想起这主仆俩的行事风格就头疼,“回头我还是先问问她们各自的意见,然后再回禀侯爷。” “好。”徐渭北不愿意在那些女人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 她们眼里没他,他也懒得看她们。 “大姨娘怎么回事?”徐渭北道,“看见我就像耗子看见猫。” “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了阴影,她怕侯爷又随手把她送人。” 徐渭北:“……你有空去问问她,秦烈真的不行吗?” 哪怕先见见也行。 “这个……”顾婉宁有些犹豫,斟酌着道,“秦将军那边,还没放弃?” “我和他喝酒的时候,他说还想试试。” “那也行。”顾婉宁想了想后道,“后日是四姨娘生辰,我带她们去……” 去哪里合适呢? 什么地方,男男女女,进进出出,让人不容易生出邪念呢? “……玉鸿寺吧。”顾婉宁道。 聆听梵音,让佛祖保佑有情人终成眷属。 而且求神拜佛,不分男女,人越多,越不容易出绯闻。 “还有,”顾婉宁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侯爷,你提醒一下秦烈,他要表现自己可以,但是不要太明显。若是让大姨娘看出来是故意表现,那以后估计她门都不肯出了。” 她能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就看两个人有没有缘分。 像徐渭北那样,简单粗暴把两人拴一起,顾婉宁做不到。 最终决定,还得大姨娘来。 徐渭北在床边坐下,“秦烈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操心去。你如果还想去别的地方玩,或者有其他想法,都尽管自己安排,我没有意见。” 顾婉宁:我想和离,行吗? 但是她没说。 她决定靠自己。 玉米快成熟了,快了,快了。 她大概需要和爹谈一谈。 没想到的是,顾远石先来找她了。 第83章 翁婿大战 徐渭北新官上任,户部的各种事情让他火气翻涌,每天都像炮仗。 高览则每每用顾婉宁来平息他火气,很有效果。 徐渭北只有一个体验,那就是,穷,真的穷。 虽然说新官不理旧账,但是国库里空空如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怎么办? 偏偏顾远石,还天天把变法挂在嘴边上。 他要推行的是“青苗法”,简而言之,就是朝廷给百姓借贷,让他们能够顺利播种,秋天丰收时候,再连本带利还给朝廷。 因为很多穷人,真的买种子的钱都没有,只能借高利贷,利滚利,很容易陷入更深的贫困,慢慢只能卖掉自己土地,成为佃农甚至还可能卖身为奴。 大量的土地,就集中在了有权有钱的人手中。 这点,徐渭北之前听起来,觉得比起其他变法条款来说,相对还可以接受一些。 当然,那是之前! 现在他掌管户部,明年一旦要推行开,得有银子去支持,朝廷哪有银子? 徐渭北现在看顾远石,觉得他就是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要是从前,他肯定要和顾远石在上朝的时候,当着皇上的面好好掰扯。 现在他也想,但是他想想顾婉宁,就能忍住。 高览说得对,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不赞成顾远石,可以找皇上反对,可以拒不配合,但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顾远石下不来台,让别人看了笑话。 那群傻子,肯定会以为自己不在乎顾婉宁。 不,他在乎。 顾远石不把顾婉宁当亲生女儿,所以他死命弹劾自己。 但是自己把顾婉宁当成妻子,所以自己为了她忍耐。 相比之下,高低立现。 徐渭北觉得自己都要带着爱神的光芒了。 顾远石,可真是太太讨厌了。 比如,今日他上朝的时候,又弹劾徐渭北。 徐渭北:哪日不弹劾,他才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是他今日一听,不对啊! 顾远石在哔哔什么! 他竟然说自己奢侈淫逸,花费重金,只为猎奇,而且招摇过市,影响极其恶劣,如石崇炫富一般,如果不管,那会带坏风气,让更多的人都变得如此。 徐渭北简直要气炸了肺。 这是针对他吗?针对他,他皮糙肉厚都无所谓。 可是不是,这分明是针对顾婉宁啊! 他敲锣打鼓,昭告天下,就是想说,东西是给顾婉宁送的,顾婉宁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吗? 顾远石,这矛头不是直接向着顾婉宁了? 别人说这话可以,他顾远石不可以! 心都偏到咯吱窝里了。 徐渭北替顾婉宁委屈,没忍住,把顾远石怼了一顿,大概意思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家齐了吗? 同样是你女儿,你区别对待,你简直丧尽天良,臭不要脸! 你自己虐待女儿,还见不得我对你女儿好,你女儿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是不是你杀父仇人的女儿! 徐渭北不擅长吵架,但是这一场,他真的是全力输出了。 皇上最后都无语,道:“好了,朝堂之上,勿谈家事。” 顾远石手持笏板行礼道:“皇上,这并非家事,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颍川侯这般行为,实在太过嚣张恣意,皇上应该加以惩戒,以儆效尤。” 徐渭北:老东西,你真穷也好,装穷也罢,你愿意就行;但是我有钱,我祖母,我父母给我留钱,我自己也能赚钱,我就愿意千金哄我娘子一笑,用得了你这种老东西出来指手画脚? 他就差直接动手了。 翁婿俩这一场大战,让所有人吃瓜吃到撑。 主要这瓜,也足够新奇。 ——之前大家听说的都是岳父为了自己女儿出头,怼女婿;谁还听过反过来的事情啊! 女婿竟然觉得岳父偏心,亏待了自己娘子。 皇上:你们真是够了! 上朝呢! 散朝之后,徐渭北还是怒气未消。 他在门口等着顾远石出来,想要继续再战。 但是被秋风一吹,他就渐渐冷静下来。 ——虽然事出有因,但是顾婉宁听说后,恐怕还容易误会。 而且不该把她推到风口浪尖的。 顾远石说,就让他说呗,就当他放屁了。 不该和他呛声,应该私下里怼他的。 他需要冷静冷静。 秦烈走过来,笑道:“侯爷今日真是生了好大的气。” “别提了,晦气。”徐渭北道,“对了,我本来还想找你。” 他把妻妾要出去烧香的事情告诉了秦烈,还准确无误地把顾婉宁的话都转达到了。 “别太冒失,”徐渭北不放心地叮嘱道,“夫人对那四个都很好,很紧张她们。” 相比下来,他对自己都没那么好。 又是酸乎乎的一天。 等到那四个都走了,大概就没人跟他“争宠”了。 秦烈很兴奋,“多谢侯爷,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着什么急?不当差了?” “告假一日。”秦烈道,“我去买两身衣裳,刮刮脸,再好好想想怎么办。” 他要不要带着亲娘一起去? 不带的话,他一个大老爷们去拜哪门子的佛? 带的话,他娘絮絮叨叨,又怕她耽误事。 总之,挺难的,得好好琢磨琢磨。 还当什么差啊! 想媳妇的事情,谁还有心思当差。 这又不是上战场,那些扯皮的破事,耽误一天,说不定自己就解决了。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秦烈兴奋地离开,走路都带风。 徐渭北摇摇头,心说真是被大姨娘迷了心智。 虽然不情愿,但是他还得继续去户部看烂账,看看那一堆白条,能不能讨回来些。 皇恩浩荡,他是真的有些消受不起。 结果他在户部,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高览就来了。 “侯爷,顾首辅上门了。” 顾远石来了? 他是觉得朝堂上,和自己吵得不爽? 好好好,他也这么觉得!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 徐渭北伸手慢条斯理地把袖子往上掀了掀,“让他进来!” “不是,侯爷,他去了侯府。” “他去侯府做什么?”徐渭北很意外。 “会不会,是找夫人告状了?” “他哪儿来的脸!” 不过话虽如此,徐渭北还是不放心,也匆匆回家。 顾老贼,千万别恶人先告状。 第84章 玉米换和离 顾婉宁正在后院侍弄她的宝贝玉米,听说亲爹来了,也很意外。 正常情况下,别说顾远石这样的品级,就是大姨娘他爹那般的六品小官,在家里也是要拿腔作势的。 想女儿,找女儿有事,肯定是派人接女儿回家,而不是自己亲自上门。 顾婉宁顾不得想更多,连忙匆匆出去迎接。 而侯府的管家,已经立刻让人去请徐渭北回来。 “爹,您怎么来了?” 顾远石看到顾婉宁带着二丫,身后还缀着一圈姨娘丫鬟,除了顾婉宁之外,其他人都锦衣华服,不由皱眉。 这个侯府,真是太奢靡了! “爹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好。爹,那咱们去花厅说话。你们都先各自去忙自己的。” 众人称是,对着两人行礼后退下。 大家都低着头,只有四姨娘,一直看着顾远石,被大姨娘拉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他。 嘻嘻,原来那就是天天在朝堂上骂王爷的顾首辅呀。 真是个厉害的好老头,哦,也没那么老,模样儒雅,好看好看。 “爹,怎么了?”顾婉宁带着顾远石去了正院。 顾远石没进屋,就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指着他对面临时搭建棚子下的小花道:“它,他就是五万两?” 顾婉宁几乎要笑出来。 要不,以后小花就改名叫五万? “是五万两。”顾婉宁把茶水放在石桌上,“小心烫。” 顾远石痛心疾首,“这五万两银子,可以帮助多少穷人,可以……” “爹,”顾婉宁打断他的话。态度淡淡道,“侯爷已经为江山社稷戍边数年,立下了赫赫战功;而且也没有贪赃枉法,银子都是清清白白的。您的银子,愿意帮助别人,尽可以去帮助。他的银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您也不该多管。” “婉宁,你不要想得这么简单。他花这五万两银子,就是为了让你感动,让你习惯挥金如土,然后把你逐渐带坏。他想,离间我们父女的感情啊!” 听听,徐渭北在朝廷上说的那些话,都是为顾婉宁鸣不平吗? 那是为了离间他们父女感情,从而打压自己——看,你的女儿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之前徐渭北坚持和离,这会儿却又不肯,还给女儿砸了这么多银子买礼物,又敲锣打鼓,唯恐别人不知道,就是为了满足女儿的好奇心,让女儿觉得他好。 顾婉宁:“……您想多了。” 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徐渭北会疯狂撒钱,但是离间感情这样的手段,徐渭北不屑于做。 ——她不是说徐渭北多么光明磊落,而是说她自己,不值得徐渭北那么费心。 而且,徐渭北很清楚她对顾家人的感情。 那根本都没有离间的必要。 顾远石却不那般认为,他反复和顾婉宁强调,一定不能被徐渭北带坏。 “婉宁,不忘初心,方能和离啊!” 顾婉宁:“……好,我不会忘的。正好您来了,我原本还想回家找您,这下不用了。” “怎么了?”顾远石喝了一口茶。 早上和女婿对喷,这会儿又苦口婆心劝女儿,他是真的渴了。 “我先带您看一样东西。” 顾婉宁带着顾远石去了后面园子里。 “这是什么?”顾远石看着玉米,眼中生出好奇。 他求知若渴,包括但不限于书本上的知识。 他关心民生,所以了解过各地的许多植物,但是眼前的这种,他确定他没有见过。 “这叫玉米,可以当成粮食,虽然比不了麦子水稻那些细粮,但是胜在产量高,可以养活更多的人,也可以用来饲养禽畜……好处很多。” “真的?你是哪里得来的?”顾远石眼睛很亮。 他是有些理想主义的,做梦都是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让百姓吃饱穿暖,进而实现更高的教化。 仓廪实而知礼节,他在走第一步。 理想主义的人,就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因为他们心怀希望。 “在南北货铺子,花一百两银子买来的种子。”顾婉宁道,“虽然很贵,但是值得。” “怎么吃?吃秸秆?还是吃这个?”顾远石指着玉米穗儿道。 顾婉宁便一一为他详细介绍,从种植时节,到产量,到如何食用,尽自己所能,能想起来的都说了。 “如果这玉米,真的如你所说的这般好,”顾远石激动地手都在颤抖,“婉宁,你可知道,你为天下苍生,会造多少福祉!” 顾婉宁垂眸,避开他激动的视线,轻声道:“爹,您心怀天下,我心里却只有自己。” “婉宁,你,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要藏私?”顾远石愣住。 “我没想藏私,只是之前我想,用这个先换点银子,作为我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可是爹,现在我很累,我想先和离……” 提起和离,顾远石一脸愧色,“是爹不好,婉宁,你受苦了。” 就今日徐渭北在朝堂上怼他的那疯劲,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女儿和他朝夕相对,日日夜夜都要忍受? “爹,我没有那么苦,但是我不想依附于其他任何人,看人脸色过活。所以,如果我想用玉米,换一个和离的机会,您觉得,有希望吗?” “这个,我想想……” 徐渭北站在通往园子的拱门后,把父女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明明是秋老虎的天气,他却觉得内心如坠冰窟。 原来,顾婉宁还是想和离。 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和自己针锋相对,他还以为,她打消了和离的念头;他还以为,他们和解了。 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为了离开,顾婉宁甚至连钱都不要了,只求尽快脱身。 可是,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要让她对自己如此深恶痛绝? 他之前是有些事情做得不对,可是他在努力改了,为什么她不肯给自己机会呢? 徐渭北第一次因为女人,因为求而不得而生出了无边无际的挫败和无奈。 ——即使他能开疆辟土,即使他能勇冠三军,可是那些,都换不回她的倾心。 顾婉宁,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你打消和离的念头,好好跟我过日子? 这是他第一次,生出天长地久的念头。 也是自父母相继去世之后,他离家的距离最近的一次。 可是现在,他甚至不敢露面,只怕换来顾婉宁更决绝的对待。 他爱了,爱得卑微,爱得小心翼翼。 他还嘲笑秦烈,没想到回旋镖来得如此之快。 玉米,玉米……都怪玉米,徐渭北现在就想一把火把所有玉米都烧个干净! 第85章 缓刑一年 可是徐渭北不敢。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那不是玉米,那是顾婉宁对未来的希望,是她的命。 现在他除了伤心之外,更多的是害怕。 ——在他没想到该如何挽留她之前,他害怕顾老贼直接把人给带走。 他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如何才能留下顾婉宁。 可是这一次,给他生机的,竟然是他最憎恨的顾远石。 “你跟爹说的是真的吗?”顾远石狂喜之后,实在不敢相信,“你该不会是为了和离,骗爹的吧。” “我是想和离,但是也不至于不择手段。”顾婉宁道,“我不会拿关乎民生的事情开玩笑。” “真能推广开吗?”顾远石不确定。 “能。”顾婉宁斩钉截铁地道,“别人告诉我,玉米适应性很强,很多地方可以种。我今年已经京城外种了很多。那些种得晚,再有一个多月才能成熟,到时候我请爹一起去检验产量。” 如果可以,其实她不介意让皇上亲眼见证。 “爹,您可以请皇上出宫吗?”顾婉宁又问。 “不合适。”顾远石摇摇头。 “婉宁,爹知道你不愿意和侯爷过了,爹也不愿意你活在水深火热中,但是和离这件事,真的需要从长计议。” 皇上已经打回来一次,不能再喋喋不休,总要过些日子,有个由头再提。 “爹,我没有活在水深火热中,只是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开玩笑的时候总说,老公一个月给一百万,我可以给他小三伺候月子。 但是真的等到事情发生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还是有点视金钱如粪土的气节的。 ——她又不是赚不到钱,为什么要受气? 人一辈子,不能为别人的金钱所累。 她现在倒不是争风吃醋,她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她知道在侯府她可以做米虫。 但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不能选择心安理得依附于人。 “独立”是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我不讨厌侯爷,侯爷比很多人都更讲道理。”顾婉宁垂眸,“不讲道理的可能是我,但是我就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她的人生,应该有别的可能。 而不是困于后院。 她现在不吃妻妾相争的苦,不代表以后一直可以安逸。 现在的四个姨娘都不争不抢,以后新人呢? 姣娘是个懂事的,不给她添乱,但是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呢? 简而言之,破事太多。 而且徐渭北说翻脸就翻脸,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足以让她清醒。 “你不用解释,爹明白。”顾远石深深叹气,“爹从前欣赏他,觉得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少年英雄,没想到他这么……” 中二……顾婉宁在心里笑着补充。 但是其实她很能理解。 人家在自己的擅长领域之中,已经做到出类拔萃,惊为天人,怎么还得十项全能? “爹,人无完人,而且侯爷已经很不错了。”顾婉宁真心地道,“侯爷年少失怙失恃,虽然有大长公主抚育,可是终有缺失。而且侯爷从小潜心钻研的是排兵布阵,还要日日坚持习武,于人情世故上有缺,实在不算什么。” 徐渭北是天才,但是不是全才。 徐渭北闻言,心像被狠狠撞了一下。 对他最宽容的人,竟是顾婉宁。 他其实一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好像一下子就对她生出了难舍难分的情意。 但是现在,他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 ——因为放松,因为在她身边,让人太放松了。 她待人其实很宽和,对别人没有过多要求。 别的女人希望夫贵妻荣,她却只想亲力亲为,自己安身立命。 她把人当人看。 比她地位低的,她会体察;比她地位高的,她不会神化。 她心里,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优点缺点,足够尊重,也足够包容。 “侯爷换个贤惠的妻子,可以为他管理后院,相夫教子,日子会过得很好。” 顾婉宁觉得,从做丈夫的角度来说,徐渭北比秦王好。 危险的时候,他会冲在前面;虽然小妾众多,但是他不会允许有女人在他面前放肆,不会宠妾灭妻;他脾气不好,可是自己却能平息,很好糊弄。 而不是像顾婉清嫁给秦王,驴粪蛋子表面光,多少委屈心里扛。 “爹,是我格格不入。” 不怪徐渭北。 徐渭北已经给了她,别的男人给不了的纵容。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巨大的三观差异,那是无法抹平的。 他们之间的分歧,不是她和徐渭北,是她和这个世界的。 所以顾婉宁甚至不会和顾远石说,她容不下自己的相公身边还有旁人,不想以夫为天,不想侍奉公婆…… 每一条,都是大逆不道。 “爹,你不用为了我,刻意维护侯爷,或者针对侯爷。”顾婉宁由衷地道,“我和侯爷之间,没有什么恩怨纠葛,就是不合适。” “终究是把你养在外面,让你变得如此消沉。”顾远石深深叹气,“爹也不能为你做什么,最多只能由着你。但是婉宁,你听爹说,这件事,真的不是你想的那般容易。” “哪里不容易?” “你说你在城外种了一片地,产量尚且不知,就算最后风调雨顺丰收了,也就是给皇上一个希望而已。” 顾婉宁沉默了。 确实如此。 她说丰收了,皇上看得见。 她说可以推广开来,可以造福很多百姓,证据呢? 她这个样本量,其实还是太小了。 “婉宁,再等一年,给爹一年的时间。倘若玉米真的能如你所说,在很多地方推广开来,获得丰收,那你和离之事,皇上一定会答应。” 顾婉宁咬唇。 一年时间太长了。 在这个过程中,她和徐渭北,还不知道要产生多少观念碰撞。 不过顾远石说得对。 她现在献给皇上,皇上高兴,心怀期待,但是这成果不够震撼,毕竟是京城边上最好的庄子,土地肥沃,被人精心培育,产量说服力要打个折扣。 那就等吧,在等待的过程中,继续搞钱。 如果中间有什么意外,那她就——跑吧。 “还有一件事,爹要和你商量……” 第86章 我不放手 “您说。” “虽然你听说的是玉米高产又容易种植,但是实际情况到底如何,不得而知。婉宁,推广开来,这是要冒险的……” “那难道怕风险,就不推广了吗?爹,我今年会证明的,我……” “不是。”顾远石抬起手来打断她的话,目光温和,“爹相信你。如果产量真的如你所说,爹觉得冒险推广,也值得。只是这个风险,不该你来背。” 倘若不成,那就是浪费了一季的收成。 顾婉宁要被很多人唾骂,这辈子都会背上洗刷不掉的骂名。 “让爹来吧。”顾远石道,“爹会告诉皇上,是你的功劳,但是你是女子,怕不被人信服,所以就用爹的名义去推广。日后倘若成功,皇上知道你的功劳,也会封赏你,告诉天下人是你的功劳;若是失败,爹来扛。” 他已万箭穿心,不惧骂名,却不想让自己女儿,承担自己承受过的一切。 “爹……”顾婉宁心情复杂。 倘若别人这般说,她会觉得有抢功劳的嫌疑。 但是顾远石已经位极人臣,不需要再捞什么资本,而且他这个位置,守成便是,根本不需要冒险。 他是真的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在努力,也在认知范围内,想努力弥补女儿一些。 “婉宁,不是爹不相信你,而是事关重大。一旦有意外情况,会牵扯很多。皇上,不是无所不能,什么都懂;而百姓,教化有限,愚昧者居多……” 倘若有个变故,女儿要承担的,就是来自上下同时施加的压力。 “爹,您不用说了,我明白您的苦心。”顾婉宁看着他小心翼翼组织语言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虽然不是君子,但是也没有小人之心,谢谢您。” “好孩子,你再耐心等待些时日。侯爷若是待你不好,你就让二丫回家送信,爹让你大哥来接你回娘家住。” “侯爷待我很好,您不用担心。”顾婉宁道,“只请您,务必不要怀疑我和离的决心。” 徐渭北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心如刀绞。 他对她很好,可是她就是要和离。 这是不是,有些太不讲理了? 看顾远石透露出离开之意,徐渭北悄然隐身。 他心情很不好。 高览在旁边手足无措,想要催他去户部又不敢。 但是侯爷您知道吗? 您现在这样为爱颓废的模样,真的有点……发育迟缓。 谁二十三岁,在当几次爹的年纪,还在为爱痴狂啊! 简直没眼看。 咱们沉稳一点好吗? 别低头,逼格会掉,您是战功赫赫那个战神,不是纯爱战神啊! 男人啊,可能终究都要在女人身上学会成长,只是早晚罢了。 侯爷开始补课了。 但是补课也不要紧,您慢慢悟,千万别为难老师。 但是事与愿违,徐渭北就问了:“你说她到底怎么想的?她也说我对她好,为什么又非走不可?” 女人怎么回事?她们的脑子,和男人的脑子不一样吗? 徐渭北每句话都能听懂,连起来却无法理解。 高览:果然,他说什么来着? “侯爷,有没有可能,夫人和顾首辅,也没说实话?她对顾家人,一直淡淡的吧。” 让顾婉宁对着顾家诉苦,痛哭流涕说她过得多凄惨,那肯定不是她的风格。 徐渭北皱着眉头思考许久,“你的意思是,她有苦不说?” “不是有苦,而是,而是,她对侯爷,可能未必有那么满意……但是真实原因,夫人没说,她可能觉得和您,比和顾家人更好,不想揭您的短。” “我好,为什么她要离开?” “不是您好,是相比较而言……” 高览觉得他今天很容易被徐渭北拔了舌头,但是他不说透彻,恐怕他的好侯爷,是想不通的。 “说人话。” “夫人说您好,就是客气客气。” 徐渭北:“胡说!” 高览低下头,后退半步,不敢再说话。 可是过了一会儿,徐渭北道:“继续说!” 高览:“……您想想,正常情况下,谁好意思自夸啊!” “她不是自夸,是夸我。” “那就说明,夫人没把您当成自己人,所以才可劲夸。否则您想想,谁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夸自己,夸自己相公,夸自己儿子……那不是,还得谦虚谦虚吗?” 把您夸成一朵花,那不是还是礼貌客气,其中也带着疏离吗? 徐渭北瞪他一眼,“什么都是你说的,结果现在呢?” 高览:果然,掺和两口子,天打雷劈。 接下来,您自己想吧,可别再折磨我了。 徐渭北咬牙道:“顾老贼总算做了件好事,还有一年时间……” “但是——”高览在徐渭北面前,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嘴,话说半截又想咽回去。 然后在徐渭北威胁的目光下,他吞吞吐吐:“……夫人未必不想其他的法子。夫人,是有些急智的。” 徐渭北无力反驳。 因为他也这么觉得,只是他不想承认。 “侯爷,您要是真想对夫人好,不如直接去问问她,她想要您做什么。哪里不对,改就是了。” 总好过现在这般,没头苍蝇一般。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她浑身上下,嘴最硬。”徐渭北无奈,“而且我要是说了,她估计一万句拒绝的话等着我。” 他,也没有勇气,在获得她好感之前,捅破这层窗户纸。 “那,您以后就别和夫人吵了。”高览想了想后道,“夫人想做什么您同意就行,也别再往府里抬什么女人,别让她误会您……” “我要不要把姣娘和玲珑的事情告诉他?”徐渭北犹豫。 “不要!”高览立刻激烈反对,“侯爷,这件事,是关乎您性命的。您喜欢夫人,讨夫人欢心,也不能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 陷于感情的男女都是颠公颠婆。 把这样致命的把柄交出去,万一闹掰了,这如何收场? 谈恋爱可以,不要玩命! “她不是那种不知道分寸的人。” “是,夫人知道分寸,可是她是女人,这么大的事情压在心头,随时都担心成为通敌叛国的同谋,您说夫人跑不跑?” 连夜打铺盖卷就跑了。 徐渭北觉得高览这话说的很正确,是那个贪生怕死的顾婉宁了。 “容我再想想,”他伸手摸了摸眉心,“总之,我是不会让她离开的!” 第87章 打她银子的主意 顾婉宁把她攒的银子又拿出来数了一遍。 越数越惆怅。 小有积蓄,但是想躺平是不够的。 外面的世界对于一个独身女子是不友好的,有很多钱的话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肥羊;没有很多钱的话,就容易被人欺负。 所以没有找到靠山,没有攒到足够的银子,她轻易还是不能逃跑。 当然,如果被触及底线,那就顾不得那么多,立刻就得跑。 希望那一刻来临的时候,她能拥有尽可能多的银子。 徐渭北若无其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婉宁对着桌上的银票、碎银子发呆。 他心中一惊,立刻联想到了跑路。 但是他按捺住了,上前不动声色地道:“盘算家当呢!你现在可是富甲一方。” 顾婉宁一边收银子一边道:“比不了侯爷财大气粗。” “你现在有五万两身家了。”徐渭北透过敞开的窗户看向外面悠然啃萝卜的小花。 顾婉宁听到这茬就想“呸呸呸”,她跑路的时候,能骑着羊驼,卷走那五万两啊! 谁会花五万两买那东西! 也就你这个傻子了。 她最生气的是徐渭北这种嘲弄的语气。 行了,知道了,他挥金如土,自己吃土,大家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过顾婉宁可不吃亏,“侯爷,户部的旧账,理清楚了?” 徐渭北:“……今日不想提。你爹不是来了吗?我回来招待,人呢?” “走了。”顾婉宁随口胡扯道,“他来看看玉米,看完就走了。” “怎么,之前还在愁玉米的销路,现在解决了?” 这简直是往顾婉宁心口上捅刀子。 她离财务自由,曾那么近。 “解决了。”顾婉宁面无表情地道。 无偿捐赠,就问你格局大不大? “哦,那就好。”徐渭北道,“本来我还想帮你问问,能不能卖出去,那就不必了。” 顾婉宁不能再听一个字,把装钱的匣子收起来放回到炕柜里,“我爹回去了,侯爷去忙吧。” “既然出来了,就不回去了。”徐渭北喊高览把他外书房的公文送进来。 他以后,要多在顾婉宁身边,以掌握她最新的动向。 两个人光一起睡觉是不够的。 顾婉宁没有管他,她忙着呢。 顾婉宁在整理玉米种植的相关知识,打算回头印成小册子。 ——既然决定要做一件事情,那就力求尽善尽美。 在顾婉宁前世今生的经历中,还没有一次,肩负着这么重大的责任。 因为她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的举动,甚至也可以影响千家万户。 即使没有任何报酬,顾婉宁也觉得意义重大。 她稍微再认真一些,细致一些,可能就能让产量更高一些。 种植时间,如何种植,如何管理,如何应对常见病虫害……这些都很重要。 徐渭北占了大书桌,她就在临窗的琴桌前咬着拧眉苦思,动笔的时候倒是不多。 徐渭北看一会儿公文,就抬头看看光影之下的她,心里有种很妥帖的幸福。 大姨娘来的时候,在院子里就看见顾婉宁在窗前的身影,却没想到徐渭北白天也会在。 “夫人,奴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胸口闷闷的难受……” “侯爷在。”顾婉宁轻声道。 大姨娘立刻没话了。 徐渭北虽然没看到她,但是都可以想象出她受惊的模样。 侯爷在怎么了? 她们还要背着他谋划什么吗? 谋划什么? 要一起谋杀亲夫不成? 还是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还胸口疼……胸口疼你找顾婉宁做什么? 你找秦烈啊! 徐渭北忽然发现,他对府里这些女人,好像耐心越来越差,只恨不得现在就一个个踹出去。 实在是太牵扯顾婉宁的精力了。 女人多,真是太烦人。 “姣娘午睡了?”顾婉宁起身,“侯爷,我要去看看姣娘。” 徐渭北声音很粗地“嗯”了一声。 他在表达不满。 但是顾婉宁显然不在意,放下笔,起身出门,挽住大姨娘的手臂,和她一起出了门。 徐渭北起身看着两人亲密无间的身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秦烈,你最好明天就把人直接给领走。 徐渭北心浮气躁,起身到炕柜前,鬼使神差地打开柜子,盯着顾婉宁装钱的匣子。 如果,他是说如果,顾婉宁的银子被偷了,没有银子寸步难行,是不是她就断了离开的念头。 顾家……不知道是真穷还是装穷的,但是应该不会给她银子。 顾婉宁又是个很有数的人,没有银子应该不会贸然离开。 可是他堂堂颍川侯,怎么可以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徐渭北实在没有脸。 但是他看着这匣子,就像看拐骗顾婉宁离开的“罪魁祸首”,非常想砸了。 府里这么多下人,手脚都那么干净吗? 徐渭北为了避免自己再起心思,关上了炕柜,但是脑子却一直惦记着这笔银子。 偷东西太下作了,但是他或许,可以想个办法,让顾婉宁把银子给花了? 怎么办? 顾婉宁其实挺抠门的,她是个守财奴,等闲人事,都不能让她动钱。 也怪自己之前太过大方,府里公中的银子由着她用。 以后,是不是他自己把王府的公中管起来? 可是那样的话,会不会让顾婉宁心生不满,把她给推开? 要不,他干脆谎称自己没银子了,一方面控制给顾婉宁银子,另一方面又给她的存银找个出处。 徐渭北觉得可以。 他想了又想,让人去请三姨娘。 三姨娘听说徐渭北召见她,心情忐忑,半晌后才来。 她穿着深蓝粗布袄裙,衬得她没有完全养回来的肤色更黑,也没戴什么首饰,好像刚下地回来一般,有种灰头土脸的感觉。 徐渭北等她半天,还以为她在梳妆打扮,结果是在下地? “你之前给顾老夫人看腿,这几日还去复诊了吗?”徐渭北开门见山地道。 三姨娘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迟疑了下点点头。 她刚才迈进门,发现屋里只有徐渭北在,就没有上前,脚后跟几乎就抵在门槛处,好像转身就要跑一般,十分拘谨。 第88章 狡猾的男人 徐渭北也不意她的戒备—— 一个顾婉宁她都琢磨不透了,哪里还有心思管那些不相干女人的心思? “那情况如何?” “还好。” “不需要用名贵的药材吗?”徐渭北问。 “奴婢没有用。”三姨娘道,“夫人说,顾家条件有限,尽量用便宜好用的药材,实在必须用的,再和她说。但是奴婢觉得,也没有必须要用的……” “怎么没有?”徐渭北道,“一分价钱一分货。” “那侯爷您的意思是……”三姨娘小心地道。 她不太明白徐渭北单独召见她的目的,但是她这会儿内心是忐忑抗拒的。 “给首辅夫人,自然是要用好的。那是夫人的亲生母亲,又不是用不起。” “是,侯爷。”三姨娘答应。 “你回去就换方子,缺银子就找夫人要。” 三姨娘下意识地以为徐渭北要出钱,斟酌着道:“其实夫人说,尽量还是不要用公中的药。顾首辅是个清正廉明之人,不喜欢那般……” “夫人说得对!”徐渭北对于这场谈话简直不要太满意,“不能因为些许银子,坏了顾首辅一世清明。夫人有银子,你让夫人给你支便是。回头,我想办法补给夫人,只是这事,你别和夫人提,我怕她心思重,想得多。” 补不补的,日后再说。 反正三姨娘应该不会求证。 主要她应该猜不到自己会舍不得出这个银子。 “是。”三姨娘点头称是,“奴婢遵命。” 只要不是想让她侍寝,其他的都是小事。 三姨娘,也是没穷过的人,对银子其实没有很多概念。 “退下吧。” “是,侯爷。” “等等!”徐渭北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喊住了她。 三姨娘身体一僵,心脏怦怦跳,强装镇定:“侯爷还有什么吩咐?” “你……”徐渭北本来想让她嫁人出府,但是转念再想,她是医女,留在顾婉宁身边,有个头疼脑热的,方便。 但是总是住在内院,也招人烦,最好距离再远一些,但是又方便找她。 徐渭北仔细打量起三姨娘的模样。 虽然相貌平平(蠢直男眼光),也黑咕隆咚的,但是性格柔顺,话少,而且出身也还可以…… 三姨娘感受到徐渭北的打量,身体都控制不住地要颤抖,手扶着门才堪堪站稳。 她抗拒男人。 如果侯爷非要要她,会发现她不是处子之身……即使她能伪装过去,自己心里那关也很难过去。 而且侯爷目前还没有宠幸过府里的女人,大家就维持着某种平衡。 倘若她是第一个受宠的,那其他人对她的态度怕是就会发生变化。 那不是三姨娘想要的。 “那个,”徐渭北道,“你觉得高览如何?” 三姨娘彻底愣住,神情呆滞。 “侯爷为何提起高大人?”她小心地道,“难道您觉得高大人哪里不妥?” 事情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徐渭北想要把她赏给高览吧。 “不是,我想问你,要是让你嫁给高览,你愿意吗?” “奴婢不愿。”三姨娘跪倒在地,“侯爷,奴婢不愿意嫁人。侯爷若是能容下奴婢,奴婢愿意在侯府终老,伺候夫人……如果您容不下奴婢,请您把奴婢放出去,让奴婢自谋生路……” “我是想留下你伺候夫人,”徐渭北道,“但是不想你……” 他忽然语塞。 总不能说,不想你夹在我们中间,和我争宠吧。 那像话吗? “奴婢愿意伺候夫人,奴婢给夫人做丫鬟都可以。”三姨娘道,“不瞒侯爷,奴婢其实已经是……残花败柳之身,不敢玷污侯爷。这件事,大长公主也知道,却因为奴婢有一身医术,所以派奴婢来……” 她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便索性交底。 ——最坏不过一死而已。 “奴婢有栖身之处,能对侯爷和夫人有点用就很满意,不会在府里乱行走,扰了侯爷和夫人。” 不是完璧之身,那就算了。 徐渭北本来是想让高览娶她的,这样不行,高览太吃亏。 “我有数了。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伺候夫人,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亏待你。” “是,多谢侯爷,奴婢明白。” “所以,对顾老夫人的病,要上心,知道了吗?”徐渭北又补充一句。 “是。” 顾婉宁还不知道她要破财,她正在大姨娘屋里的榻上歪着,一边拿她绣的双面绣山水团扇爱不释手,一边劝她。 “你别胡思乱想,侯爷已经答应不勉强你,不至于出尔反尔。明日我们去拜佛,你诚心拜拜……” “不是,奴婢想的不是秦烈的事情,就是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心很慌。” 但是仔细想,又想不起来,她忘记的事情,也实在太多了。 “你也别逼自己,能想起多少就是多少,毕竟你也说,很多事情,和你梦里完全不一样了。回头让花楹给你开点安神补脑的药,你好好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状态不好,还是带孩子太累,大姨娘的气色并不好。 “嗯。”大姨娘点点头,要坐过来给顾婉宁捶腿,被她拒绝。 “太热了,你也不用客气,趁着姣娘睡着也躺躺。”顾婉宁道,“侯爷今日在,我不自在,正好赖在你这里歪一会儿。” 大姨娘笑笑,“侯爷越来越恋着您了。” “可别,我害怕。”顾婉宁转着扇柄,“你这山水颜色层次绣得真是极好,这一柄扇子,是不是也得卖几十两银子?” 这是双面绣,很珍贵。 “这一幅小,奴婢绣三日差不多,也就能得十两银子。”大姨娘笑道。 这个赚钱能力,顾婉宁羡慕了。 可是别说动手,她连那些彩线的颜色都分不清楚,拜师都属于没天赋,师傅不收那种。 这碗饭她是吃不上了。 “夫人,奴婢有件事情求您示下。”大姨娘拧着帕子局促地道。 “怎么跟我还客气上了?”顾婉宁把团扇放到旁边,动作很小心,这可是银子啊,“说吧。” 千万别告诉她,明日她不去了,那有人就得哭了。 第89章 绿猴 “最近有只小猴子,也不知道周围谁家养的,还是哪里山下跑来的,总来咱们府里偷吃的。” 小猴子生得乖巧,姣娘十分喜欢。 “喜欢就养着呗。”顾婉宁道,“不过我和你说,猴子有点贱,一定不能太宠它,也要看好姣娘,别让它伤着姣娘。” 前世去趟峨眉山,她差点被山上的猴子打劫围攻。 这东西,死皮赖脸,关键是还聪明。 “奴婢也是担心有危险,便想着,能不能托人去买只幼崽,从小自己养大,能养熟……” 但是给姣娘养宠物,这是大事,大姨娘也不敢擅作主张。 “行。”顾婉宁道,“来历不明的猴子,还是别养了。等回头我和二丫说,让二丫帮忙出去看着点。” “今日怎么没见二丫陪着您?” “说起来也巧,”顾婉宁笑道,“她爹也是明日生辰,我放了她三天假,让她回家了。” 她还让二丫带了很多东西回去,毕竟二丫常年跟在她身边,很少有尽孝的机会,那就多用物质弥补。 “回头你提醒我,或者你直接和她说买猴子的事情,我怕我忘了。” “是,奴婢回头和她说,让她费费心。” 顾婉宁打了个哈欠。 大姨娘见状忙道,“奴婢给您铺上被褥,你好好躺着睡一会儿吧。” “不用,有没有话本子,给我看看。” “芽芽前几日落在这里两本,奴婢给您找去。” 大姨娘起身去找书的功夫,顾婉宁无聊地看向窗外。 “吱吱,吱吱——”院子里的枣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只猴子。 说猴子猴子就到啊。 顾婉宁兴致勃勃地看过去。 只见那只猴子大约三四十厘米高,身上金黄色的毛在斑驳的阳光下泛着绿色,白色面颊…… 竟然是一只绿猴? 顾婉宁之所以能区分出来一些猴子的种类,完全是因为一起学农学,毕业后大家基本都改行了,她的大冤种闺蜜,就考了动物园的编制,养猴子去了。 只是,绿猴也是热带猴子,不是中原该有的物种啊! 难道这时候已经传到了中原? 还是说,又是南北货铺子那黑店,辗转从海外弄来想要卖高价,结果跑出来的? 猴子看见顾婉宁也不害怕,甚至还对她搔首弄姿,想要逗她开心。 大姨娘取书过来,也看到了猴子,不由笑道:“夫人,就是这只猴子。它特别聪明,看人下菜碟。它看见您是讨好,看见姣娘也是,可是看到奴婢等,就爱答不理。” “那是因为你太和善,猴子都想欺负你。” 大姨娘今日穿着襦裙,弯腰把书恭敬递给她,不经意间就挤出了胸前波澜起伏。 顾婉宁没忍住偷袭了她一把,大姨娘脸色通红,满脸娇羞:“夫人——” 得逞的顾婉宁哈哈大笑。 大姨娘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忙躲开她的“禄山之爪”,岔开话题道:“还是您贵气,镇得住那泼猴。” “什么贵气不贵气的……”顾婉宁喃喃地道,面色忽然变得僵硬,声音也弱了,“可能谁凶它,它就怕谁。” 因为她看见徐渭北,这会儿正站在院里,苦大仇深地盯着她。 那绿猴,一见徐渭北,跑得比风还快,“嗖”的一下就不见踪影了。 果然是欺软怕硬的东西啊! 她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这会儿为什么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徐渭北该不会以为,自己要挖他墙角吧…… 不不不,真没有,她没有性取向,对男女都没有想法。 她的唯一取向就是钱。 徐渭北:你不放人,原来是自己喜欢? “那倒不是。”大姨娘还不知道危险临近,笑着道,“芽芽也吓唬它,它不怕,每每把芽芽气得脸红脖子粗。” “周芽芽它都不怕?” “不怕,还故意挑衅。奴婢看了,它就讨好您和姣娘,倒是乖觉,知道府里谁是主子。” 顾婉宁不以为然,主子额头上难道刻着“主子”两个字? 就算刻着,猴子也不识字。 她起身,先拉住大姨娘的手,然后轻声道:“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先出去一趟。” 大姨娘愣愣地看着她。 “别动就行,别回头。” 我怕你胆小被吓到。 顾婉宁自己趿上鞋出去,笑颜如花,“侯爷,您找我有事?走吧,回去说,别吵着姣娘睡觉。” 大姨娘脸色更红,当真站成了石雕一般,动也不敢动。 侯爷以后怎么看她……这事根本不敢想。 徐渭北狠狠瞪了顾婉宁一眼,“你给我庄重些!” “是。”顾婉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强行转移话题,“侯爷,你刚才看到树上那只猴儿了吗?” 徐渭北生硬地道:“看到了。” 但是没在意。 他满脑子就是顾婉宁调戏大姨娘的场景。 生气! 之前不是说关系紧张,水火不容吗? 他回来之后,还促进她们这些女人感情发展了? “很奇怪啊,”顾婉宁道,“您之前见过这种猴子吗?” 徐渭北道,“猴子不是稀松平常,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这种绿猴,不少见吗?” 徐渭北想了想后道:“就是毛色样子奇怪了些而已。” “我之前在书上看过这种猴子,应该是南边炎热地区逐水而居的。没想到,咱们这里也有。我还以为,是包记那黑店,从南方弄来想糊弄傻子卖高价的呢!” 徐渭北:“……” 顾婉宁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被宰五万两的大傻子在这里站着呢! “不是,侯爷,我不是说您,我是说买猴子的人傻。小花好,小花值,小花……” 顾婉宁绞尽脑汁找话说,努力证明那羊驼值五万两银子。 徐渭北就沉默地听着。 等两人前后进入正院,小花看见徐渭北在前,对他“呸呸呸”吐口水。 顾婉宁:就真的,挺值的。 “我有点事情,”徐渭北忽然像受了刺激一般,停下脚步,面色也严肃起来,“你先回去,我去吩咐高览一点事情。” “啊?哦,好。” 这人不知道抽什么风…… 该不会是让高览把小花宰了吧…… 可千万别,这是活着的五万两啊,死了五两都不值! 第90章 贩马 “你怎么那么不识时务?以后可别惹他了,咱们惹不起,知道吗?” 徐渭北回来的时候,就听到顾婉宁和小花碎碎念。 小花看见他,呸呸呸。 顾婉宁苦口婆心,“花儿啊,我是为了你好。你看那猴子,猴精猴精的,看见侯爷转身就跑。你不聪明不要紧,你得跟紧身边聪明人,聪明猴,要不吃亏。” 徐渭北听得忍俊不禁。 顾婉宁身上的松弛感,是平等地感染身边所有的人和动物。 听见他的笑声,顾婉宁回头惊讶道:“侯爷,你这就回来了?不是有事要忙吗?” “吩咐高览去查了。” 查? 顾婉宁不知为何抓住了这个字眼,但是没纠结,微微点头:“那你去忙吧。我在院子里坐一会儿。四姨娘明日要出门,今日肯定兴奋地像到处乱窜的猴子,一会儿别吵到侯爷,我等着她。” “嗯。” 顾婉宁:花儿,你的小脑袋保住了。 徐渭北进去继续看公文。 外书房,高览对看守的侍卫道,“都盯紧点,侯爷书房的东西,很多密件要件,不能出纰漏,知道吗?” 侍卫们齐齐称是。 高览又道,“尤其侯爷最近可能,在书房的时间短,不要因此就怠慢……侯爷啊,最近都在内院。这不,又喊我来给搬东西……” 他碎碎念着,进去搬了一大箱东西出来。 四姨娘没来找顾婉宁,二姨娘倒是先来了。 “你是不是又想回家?”顾婉宁把手里剩下的萝卜都扔给小花,压低声音问。 二姨娘连连点头。 “这次不行。”顾婉宁往屋里努努嘴,“我怕侯爷也跟着去。” “他去做什么?”二姨娘话说出口,忙捂住自己的嘴。 她这嫌弃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太不加掩饰了? 这样不好,不好。 “我说的是或许……但是还是小心点,如果侯爷不去,我放你早点走,晚点回来,就说我差你买东西去了,但是拜佛你得一起去。” 徐渭北好说话,但是也不能总在他底线上蹦跶。 顾婉宁现在的原则就是和平共处熬时间,管好自己不替别人兜底。 “行行行,”二姨娘连忙道,“奴婢都听夫人的。其实奴婢也不是非回去不可,实在是最近有一桩大生意,怕弟弟自己不行。” “你也不能总不放手,得让他自己学会成长。” “嗯,他不错了。”二姨娘道,“只是这次,您总去的那家南北货铺子,要找人合作,奴婢家生意没那么大,但是想尝试一下。万一抱上大腿,那就能赚一笔……” “找人合作?合作什么?”顾婉宁好奇地道。 “贩马。” “嗯?这个朝廷允许吗?” “朝廷对此没有禁止,因为中原马匹不足,大概也希望大家各展神通,从西域贩马。但是所有马匹,都得报备朝廷的。” 以防有人屯兵养马,意图不轨。 “包记,可真是什么都能吃得下啊!”顾婉宁羡慕嫉妒,“这家到底什么背景,你知道吗?” “奴婢不知道,很神秘,无人敢惹。有人甚至猜,”二姨娘伸出手指,往天上的方向指了指,“是那位的。” “不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谁会嫌银子多?那位也不例外。” “要这么说的话,侯爷五万两银子,是曲线给那位送礼了。” “说不定还真是,要不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不也没事吗?不过这都是闲话说说,实际上到底如何,咱们就不猜了。” “嗯。不过我不理解,包记既然生意做得那么大,为什么还得找人合作?他们自己吃不下这桩生意吗?” “吃不下。”二姨娘道,“夫人,马匹很贵的,而且这次,包记是想要买上万匹。您细想,就算不是最好的马,也得三四百两银子一匹,这是三四百万两银子……” “我怎么觉得包记能拿出来呢?” “拿出来,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二姨娘笑道,“而且奴婢说的,还很保守,可能需要更多的银子。” 整个国库,一年的收入,不过六千万两白银而已。 顾婉宁:一千二百只羊驼……是不怎么够,全天下的人,每个人就分一根毛。 这南北货铺子幕后东家,真是好大的胃口。 在中原就算了,还敢往西北那边复杂的地方行商,也不怕血本无归。 二姨娘说,她家不算巨贾,不见得有机会,但是贵在掺和。 顾婉宁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二天一早,徐渭北上朝刚走,四姨娘就来掀顾婉宁的被窝:“夫人,起床了,快起床!” 顾婉宁起床气大,拿着枕头扔她,“滚!” “嘿嘿,您快点,好容易能出去一日,这时间多宝贵。”她过来帮顾婉宁穿衣服。 顾婉宁:“别别别,我自己来。我受不了你那么大的手劲!” 她低头一看,手腕果然被这家伙抓得有些红。 四姨娘又去其他几个姨娘处,挨个敲门骚扰。 所以天还没亮的时候,侯府的马车就已经驶出来。 顾婉宁带着大姨娘和四姨娘坐前面一辆,二姨娘和三姨娘坐在后面一辆马车上。 顾婉宁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稀少的行人,忍不住瞪四姨娘。 四姨娘不看她,假装没看到,把脑袋探出去往外看,“谁家这是?” 她听到了马蹄声,这会儿看到一个女子骑在马上,几个丫鬟同样骑马,不由拍手称好,“姐姐真是英姿飒爽!” 顾婉宁也看出去,却意外发现,这是熟人啊! 竟然是上次偶遇过的吕拂衣。 吕拂衣也看到了她,对她微微点头,然后就很快从旁边打马而过,马蹄掀起了滚滚烟尘。 顾婉宁把帘子放下,对大姨娘道:“是我们上次见到的吕姑娘。” 大姨娘点点头,没有做声。 一行人很快抵达了玉鸿寺。 “恭迎夫人。” 顾婉宁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大和尚带着几个人来迎接她,不由惊讶。 她也没让人迎接啊。 她来的事情,侯府还提前来打招呼了? 侯府管家,也不容易。 “夫人请随贫僧里面请。” 顾婉宁看着其他排队等着开山门的人,感受到他们的注视,不由有些害羞。 嗐,怎么弄得像充值了一样,真不好意思。 (徐渭北:滴滴,已刷卡) 第91章 懿旨到 顾婉宁一行人在众人的围观下,提前进去了。 “这好吗?”顾婉宁偷偷问三姨娘,她也是唯一一个相对来说,懂各种规矩的人。 三姨娘笑道:“夫人,您安心便是。大长公主每次来的时候,侯爷也会提前让人来打招呼。” “侯爷打招呼?” “嗯。”三姨娘点头,还有些奇怪,“你不知道,玉鸿寺的方丈释清大师,是侯爷的授业恩师吗?” 顾婉宁:“……不知道。” 她去哪里知道。 “侯爷跟着方丈学什么?功夫?” “嗯。释清大师,曾经是大长公主身边的侍卫首领,后来在玉鸿寺出家,但是和大长公主府,一直有来往。” 顾婉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原来这是大长公主的人脉。 只是那侍卫,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家? 不过抱紧大腿可真好,方丈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大长公主身边,鸡犬升天。 “那我还得去拜见释清大师吗?”顾婉宁问。 “释清大师不见香客的,即使是侯爷来,也得提前得到他许可,才能安排见面。” 顾婉宁心说,那再好不过,她最怕的就是麻烦。 拜佛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顾婉宁也没有坚定的信仰,看着别人的样子,照猫画虎,胡乱拜了拜,就先出来了。 从宝殿出来,有求平安符的地方,也有抽签的摊子,顾婉宁都不怎么感兴趣。 大姨娘去给在府里的姣娘求了个平安符,二姨娘本来也想去,结果看到大姨娘求完还给了银子,撇撇嘴就没再去。 三姨娘无欲无求,安静站在顾婉宁身后。 四姨娘则去摇晃签桶抽签。 她抡圆了胳膊晃,签子纷纷从签筒里飞出来。 其中不少,还往顾婉清的方向飞去。 顾婉清往旁边跳着躲开,忍不住骂道:“你就不能慢点!冒冒失失的,欠收拾。” 签子散了一地,众人都低头帮忙收拾,顾婉宁看着其他的签子顶部都刷着黑漆,只有一根刷着红漆,不由好奇地把红漆那根捡起来。 好家伙,下下签。 唯一一根下下签。 不准不准!顾婉宁决定不信。 玉鸿寺怎么回事,签筒里还放下下签,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还想不想要香火旺盛了,连个吉利话都不会给诶。 顾婉宁也没有声张,又捡起几根签子,这会儿都是上上签了,不由高兴,心说就算真的准,那她也是苦尽甘来。 “走吧。”顾婉宁把签子都放回去,对着众人道,“你们谁还想留下吃素斋吗?我是想出去吃饭。咱们分头行动,各自逛一逛,半个时辰后回去,咱们去酒楼吃点好的,去听戏也行。” 反正时间还早,今天四姨娘过生日,就要高高兴兴的。 几人都说要陪她一起。 本来拜佛,就是个幌子。 顾婉宁忍不住想,秦烈这厮哪里去了? 哦忘了,山门还不知道开没开,他估计得晚一会儿。 顾婉宁带着众人去后山转了一圈,看到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但是依然不见秦烈出现。 顾婉宁心里有些恼怒。 今日如果不是为了多给他一次争取的机会,怎么会来这庙里? 结果兴师动众地来了,他还不守时。 她这就不想等了。 “夫人,”守在外面的侍卫急匆匆地跑进来,在顾婉宁面前低头行礼,“皇后娘娘懿旨到了。” 嗯? 皇后? 顾婉宁想了想,前身关于皇后的记忆已经很模糊。 当初她和徐渭北是赐婚,所以要进宫谢恩。 只是徐渭北洞房花烛夜就点兵离开,所以第二日是顾婉宁自己进宫谢恩的。 她对那日的唯一记忆就是那天天气很热,她穿着厚厚的命妇服,在廊下站着等了许久许久。 皇后面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不精神,召见她后只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赏赐了东西,就让她退下。 今日皇后又为什么找她? 皇后现在是顾婉清的婆婆,算起来大家都沾亲带故的,该不会是想要拉近关系,拉拢徐渭北站队? 顾婉宁脑子转得飞快,想了很多。 结果事实证明,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皇后的懿旨,是来呵斥她的。 来传旨的是个有些面熟的小太监,只是他身后跟着两队高大的金吾卫,压迫感十足。 顾婉宁想起来了,这小太监,之前似乎往侯府送过皇上的赏赐。 也算熟人。 怎么,现在又到皇后身边伺候了? 还是宫里传旨的太监,皇上和皇后是混用的? 顾婉宁还特意看了一眼来的金吾卫,嗯,没有看到三哥的身影。 但是他们应该也是三哥的同僚…… “侯夫人接旨——” 太监尖溜溜的嗓音打断了顾婉宁的遐思。 顾婉宁带着几个姨娘跪下接旨,周围原本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人,这会儿也都跟着跪下了。 顾婉宁见状心说,让你们看热闹,这下好了,陪着磕头吧! 皇后的懿旨,丝毫不讲情面,劈头盖脸地把顾婉宁骂了一顿,说她骄奢淫逸。 顾婉宁:??? 她这么朴素的人,哪里骄奢淫逸了? 懿旨说得却很详细,让她“死了个明白”。 花费大量银两购买“奇珍异兽”。 好好好,柿子挑着软的捏是不是? 羊驼分明是徐渭北买的,你有意见,找徐渭北去啊。 而且皇后你怎么回事? 不就是买了一头羊驼吗? 就算确实浪费,也不用这般兴师动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没脸吧。 顾婉宁非常怀疑,皇后是借题发挥,真实意愿不明,但是多半和她亲爹或者徐渭北有关。 “夫人请接旨。”传旨太监见顾婉宁低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忍不住出言提醒,“皇后娘娘请您进宫说话。” 那是请她说话吗? 那是对自己单方面的霸凌,懂吗? 但是没办法,皇后抽风要见她,顾婉宁就得老老实实进宫。 她接过懿旨,对着四个担心她的姨娘笑了笑,“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今日去宫中,然后直接回府。你们多玩一会儿,好容易出来了。” 没事,此时此刻,父亲和徐渭北,就不是两座压迫她的大山,而是变成了不可动摇的靠山。 虽然是兴师问罪,但是也得考虑体面,所以宫里派了马车来接顾婉宁。 四个姨娘忧心忡忡地看着顾婉宁登上马车,在金吾卫的护送,或者说监视下,渐渐远去。 第92章 冒充 马车离开之后,刚才假装乖巧的四姨娘才忍不住嘀咕道:“这些人也真厉害,传旨还能找到寺里来。我原本以为,是去府里传旨,发现夫人不在,让人喊夫人回去呢!怎么弄得这么着急?” 二姨娘道:“你就别聒噪了。来,你们——” 她指着侍卫,“分头行动,一个去宫门外看看,散朝了没有,如果没散朝就等着侯爷;另一个回府里去,如果侯爷已经在府里,那也告诉他这个消息;再来一个去户部衙门……” 总之,要让徐渭北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去救人。 三姨娘则道:“也派个人,去和公主殿下回禀一声。” 侯爷也不能硬闯后宫,而且大长公主最有体面,还是她去合适。 侍卫们分头行动。 四姨娘还在和大姨娘咬耳朵,不过她嗓门大,众人也都能听见她的话。 “大姐姐,传旨还要带那么多金吾卫吗?难道还怕夫人跑了不成?金吾卫出来,是不是有赏银,他们凑人头呢?” 金吾卫? 大姨娘脸色骤然变了,因为激动,脖子上的血管都显出来,眼睛蓦然睁大,“刚才来的,是金吾卫?” 她没什么见识,不认识金吾卫的衣裳,只知道是宫里当值的普通侍卫。 “是金吾卫啊,我偷偷出去和他们打过架……怎么了?金吾卫也不用怕,草包多。” “冒充锦衣卫……血洗宝光寺……”大姨娘喃喃地道,随后整个人像疯了一样大喊道,“来人,来人,去追,去保护夫人!” 其他人都不明所以。 四姨娘道:“大姐姐,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呢?是皇后娘娘召见夫人……” 就算夫人吃了亏,也是白吃亏,她们帮不上什么的。 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她都懂,大姐姐今日怎么懂了呢? 大姨娘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声张出去,因为她也不确定到底这是不是自己梦里有模糊印象的那件事情。 她记得,有个西北边陲的小国,或者是部落的人,因为记恨在西北征战,打败他们的侯爷,就暗暗潜入京城。 他们胆大包天,伪装成了金吾卫,大摇大摆地在京城里招摇撞骗,后来又和侯爷在宝光寺发生了直接的冲突。 那些人,挟持了宝光寺里的无辜香众。 为了逼侯爷妥协,他们当着侯爷的面杀了好多人,好像是要跟侯爷讨要什么东西。 不过最后他们没得逞,都被侯爷给杀了。 宝光寺,和玉鸿寺,根本对不上。 但是金吾卫,寺庙,有些莫名的懿旨,不太正常的高调……这些因素叠加起来,已经让大姨娘心里非常非常不安了。 很多事情和梦里不一样,但是也有很多重叠的部分。 如果这些人,假装金吾卫,挟持夫人,让侯爷妥协呢? 以侯爷刚硬的性格,是不会管夫人死活的! 不,不能那样! 对她 百般怜惜照顾,知道她所有秘密,会一边劝她,一边又心软由着她的夫人,一定不能出事。 “事情不对劲,不对劲,你们快去跟上,找夫人,把夫人找回来!”大姨娘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只是她说得这般不清不楚,众人都还以为她不正常。 ——毕竟谁敢想,光天化日之下,那些人就敢公然冒充金吾卫。 尤其是,负责传旨的太监,还是一副熟悉的面孔。 “快,快去……”大姨娘声嘶力竭,自己先跑了出去。 “大姐姐,你慢点,等等我,你这是怎么了?”四姨娘追了出去。 二姨娘和三姨娘交换了个眼色。 二姨娘咬咬牙对剩下的侍卫道:“你们不用管我们,先去追宫里的马车看看,到底有没有事情。关乎夫人安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侍卫们也没有多犹豫。 徐渭北不把四个小妾放在心上,他手下的人,也就觉得这些人没那么重要。 再说大姨娘,跑得脚上的绣鞋掉了一只都恍若未觉,迈过寺庙高高的门槛时,被绊倒,整个人扑到了前面—— 落到了一个坚硬而熟悉的怀抱中。 秦烈今日出门晚,是因为家里突然来了客人。 他想想,自己已经请了吕拂衣帮忙,就先招待客人喝了一杯茶才匆匆出门。 没想到刚来,在门口就看到心心念念,在梦里已经“蹂躏揉搓”了无数次的女人,那般冒失地跑过来,迫不及待地栽到他怀中。 这…… 比想象中,比梦里梦到的还软…… 只是怀中的女人,仰面满脸是泪看着他,目光里满满都是哀求,也带着希冀,“秦烈,秦烈,去救夫人,你快去救夫人!” 他是她此刻唯一的希望。 正如梦里一样,她坚信他对自己有求必应。 “夫人?谁?怎么了?哭什么!把眼泪擦了好好说话!”秦烈道。 “侯夫人,侯夫人被金吾卫带走了,他们是假的,假的金吾卫。你来的时候遇到了吗?” “我没遇到。” “那不对!从京城来这里,就一条官道,算时间肯定能碰上。不对,不对,他们果然是假的,他们挟持了夫人!” “挟持她做什么?你别慌,好好说话。” “不,来不及了,秦烈,求求你,去救夫人,带我一起去!” 她知道,秦烈一定是骑马来的。 秦烈觉得哪里古怪,她怎么认识自己,能准确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而且言辞之间,还充满了依赖? 她之前应该不认识自己才对,而且她明明那般坚决地拒绝了婚事…… 就很奇怪,但是大姨娘明明哭的梨花带雨,对他来说,却像夏天忽然而至的暴雨,啪啪打在心上,生出疼痛。 “好,我带你去!走!”秦烈当机立断道,又对着寺庙里喊道,“吕拂衣,出来帮忙!” 他嗓门很高,甚至有回声回荡。 吕拂衣—— 吕拂衣很快带着她的四个丫鬟从里面出来,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面色未变,沉声问道:“怎么了?” 不是让她来帮忙,说女人之间容易搭上话吗? 她还没搭上,秦烈自己抱上了? 第93章 婉宁被抓 秦烈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为了今天见大姨娘,他昨日做了几件事情,包括但是不限于以下—— 剃须刮面,置办新装,把宝贝马都拉到河边,仔仔细细地洗刷了一遍,差点给马洗掉一层皮,最后被恼羞成怒的马尥蹶子,差点踹到腰上。 辔头和鞍鞯都换成崭新的,如果不是怕他的宝贝马彻底和他决裂,秦烈甚至想换上锃亮的新马蹄铁。 这些做完之后,他依然觉得不够。 ——他是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了,但是问题是,男女有别,他也没办法贸然出现在大姨娘面前吧。 这时候就恨,自己没有个姐妹了。 他娘是不行的,在给他说亲这件事上,说句不敬的,那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所以他去找吕拂衣帮忙。 两人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互相都救过对方,所以十分熟悉。 吕拂衣听他说明来意之后拒绝了他。 “你换个人,哪怕用你娘身边的丫鬟都比用我强。”吕拂衣道,“咱们俩之间,本来就有人议论纷纷,你让我去算什么?” 她去只能帮倒忙。 虽然吕拂衣其实不太明白姐妹们对男人的执着,大概就像很多狗抢一坨粑粑……但是她见过很多。 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就是因为别人都说我们俩有事,所以我才请你去。正好在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弄清楚,免得以后她误会。” 李锦绣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对自己的判断都是来源于传言。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自己和吕拂衣没有男女之情,更像兄妹。 “你就是我义妹了。”秦烈对吕拂衣道。 吕拂衣白了他一眼:“我祖父要收你做义子,你不肯答应……” 不想做她叔父,这会儿要来做她哥哥了。 “你快点,”秦烈瞪她,“老子十八辈子没求过你一次,你扭扭捏捏,像个娘们似的。” “老娘就是娘们。”吕拂衣甩了他一鞭子,“滚吧。” 虽然她没说去,但是听到“滚吧”两个字,秦烈就知道她答应了。 然后就有了今日吕拂衣带着丫鬟出城来到寺庙的事情。 吕拂衣还在等着秦烈来,配合他接近大姨娘,没想到中间出现了假传圣旨这一桩。 “帮忙找人去!”秦烈见到吕拂衣,也没有多客气。 “不是皇后让人传旨把侯夫人喊到宫里了吗?” 刚才吕拂衣其实也一直在默默关注。 她并没有发现有问题。 让她去找侯夫人,是让她去和皇后抢人? 那爱谁谁。 那都不是兄弟义气的事情,是嫌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太结实了吧。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秦烈低头看着紧紧抓住自己袖子,满脸泪的大姨娘问道。 大姨娘咬唇,“假的,他们是假传圣旨,快去救夫人!” “听到没?帮忙!” “不是,”吕拂衣道,“哪里看出来是假的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救人要紧,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秦烈道。 大姨娘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没办法解释,但是好在秦烈相信她。 为什么他对自己那么好…… 梦里,现实都是如此。 秦烈先把大姨娘托举到马上,然后自己也翻身上马,握紧缰绳的同时也把大姨娘圈在怀中。 大姨娘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坚硬身体,梦里种种浮上心头,脸色控制不住地红了。 秦烈重欲,梦里他对她做过很多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不是大姨娘多想,而是梦里的场景实在太多,现实中稍有接触就会触景生情。 “你往后点,我不吃人!”秦烈感受到身前小女人在努力往前靠,不由骂道,“你掉下去,脸先着地。” 说话间,他伸手掐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怀里重重一带,喊了一声“抓好了”,就双腿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大姨娘没有准备,身形往后,几乎是仰倒在秦烈怀中。 吕拂衣也带着她佩剑的几个丫鬟,一起上马跟了去。 行到岔路处,秦烈下马查看车马留下的痕迹,然后道:“应该走的是这条路。吕拂衣,留下一个人,回头给侯爷指路。” “剑娘留下。”吕拂衣吩咐道。 “是!” 秦烈再次上马,不过这次坐在了前面,让大姨娘搂紧他的腰。 大姨娘害羞,但是也知道不搂紧自己坠马,非但救不了夫人,还添乱,于是便红着脸,紧紧搂住秦烈的腰。 虽然场合不对,但是并不影响秦烈心生荡漾,并且让他下定决心。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无论如何! 不过他很快就有些后悔。 因为他管不住自己兄弟啊! 娘的,不敢再下马了。 再说顾婉宁,坐在马车里,忍不住骂徐渭北。 这肯定就是徐渭北又惹了皇上。 皇上呢,只敢挑软柿子捏,所以自己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你们这些人,有架好好吵,动嘴不过瘾就动手,不要殃及池鱼好吗? 顾婉宁呼出一口浊气,觉得等玉米收了之后,她还是留一点换银子,自己及时跑路吧。 谁都靠不住,到处都是坑,早晚得掉坑里。 她是什么时候感觉到不对的呢? 当她感觉到马车越来越颠簸,树枝划过车顶发出声音,甚至还有树枝从帘子里戳进来的时候,顾婉宁觉得不对劲了。 她虽然是路痴,但是她来的时候,路很宽敞,也很平坦啊! 她掀开帘子,看到两边都是树木,他们似乎在密林中行进? 这不对。 顾婉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敢肯定,这中间有问题。 她此刻还没想到有人敢假冒金吾卫,只觉得,难道是皇上想暗暗把自己给杀了? 皇上啊,杀鸡儆猴那个“杀”,可不带来真的啊! 你装装样子就行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可是我爹唯一的亲生女儿。 再说,徐渭北可不是好脾气。 他的狗出去打架都不能输。 他虽然不喜欢我,但是我是他的人啊! 不行,她必须得自救。 敌我实力悬殊,挣扎的余地几乎没有,但是顾婉宁知道,她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不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第94章 她不是谁的软肋 顾婉宁手腕上戴着琉璃手串,还是徐渭北说,翻腾库房的时候找出来给她的。 顾婉宁本来不感兴趣——上辈子穷哈哈只能买个玻璃手串,穿都穿了,还穿成这般富贵的身份,还要她戴玻璃? 抗拒! 但是转念一想,这东西可贼贵了。 她不能和钱过不去啊! 本想收起来,但是又怕徐渭北觉得她不喜欢再收回去,于是顾婉宁便装出很喜欢的样子,戴在手腕上,决定过几日再摘。 顾婉宁把手串摘下来,用力扯断,然后悄悄往下面一颗一颗地扔珠子。 这种被发现的希望其实不算大,但是如果目标明显的话,前后跟随的这些金吾卫,也不是瞎子。 一串珠子总共十八颗琉璃珠子,顾婉宁还舍不得扔太快,刚开始是数一百个数扔一颗,后来变成五百个数扔一颗…… 结果就是,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她手里还攥着六颗琉璃珠。 亏了亏了,早知道就扔得密集点了。 “侯夫人,请下车。”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 顾婉宁下车,就见到树林中间的一块空地上站着一个身材颀长,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 男子面如冠玉,笑意温和,看起来人畜无害。 可是他的身后,却站着几十个手持弓箭的健壮侍卫,孔武有力,弯弓对着顾婉宁。 顾婉宁在马车旁站定没动。 “有事想要求见侯爷,不得已出此下策,惊扰夫人,还望夫人海涵。”好看的男人对着顾婉宁拱拱手,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顾婉宁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想,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这么好看,你卖脸都行,你卖什么命啊。 你招惹徐渭北,真是不要命。 顾婉宁虽然贪生怕死,但是也要脸,终究做不出抱着对方大腿死乞白赖哀求的事情。 所以她脚下未动,哪怕心里再慌,也神情自若地问道:“阁下哪位?既然是找侯爷,为何要蝇营狗苟,欺负妇孺?” “夫人好气度,不愧是顾首辅的千金。”男人笑了笑,“在下孟和,乃是羌国的宰相。” “羌国?” 顾婉宁想了想,没什么概念,大概就像她在现代,听到什么南美小国那种感觉。 似乎听过这名字,但是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过这男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丞相? 顾婉宁觉得,这个国家,可能不是很大…… “是,羌国。”孟和抬手,对顾婉宁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夫人不妨上前,我们慢慢聊。” 顾婉宁自然不想上前,但是身后的“金吾卫”,粗暴地往前推搡着她。 而看起来像个好人的孟和,一言不发,只含笑看着。 好了,原来是只笑面虎。 顾婉宁不想白吃苦,自己走上前去。 “本来应该准备茶水,好好招待夫人,只可惜条件有限,还请夫人见谅。” “你们冒充金吾卫?”顾婉宁道,“你是怎么让传旨的太监都为你所用的?你们羌国,在中原安排了细作?” “夫人的问题有点多,让孟某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回答。”孟和道,“这样吧,反正侯爷和顾首辅要赶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不如我给夫人讲个故事吧……” 顾婉宁没有说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她没有说不的权利。 眼前的男人,看着儒雅,其实就是“不叫的狗会咬人”,可能骨子里疯得厉害。 不去触怒他,安心等待救援才是正道。 顾婉宁可不觉得,自己能在如此一群彪形大汉的眼皮底下全身而退。 不是她不给力,是穿越大神忘了给她开挂,怨不得她。 “我其实是中原人。”孟和道,“比侯爷虚长一岁。我的祖父,夫人可能听过,名讳是孟晖。” “是他?”顾婉宁惊讶了。 孟晖其人,和高祖皇帝,大长公主同一个时代的人。 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孟晖立下了汗马功劳。 只是在后来高祖兄弟阋墙的时候,孟晖站错了队,被高祖逼死。 孟府所有男丁被斩杀。 女人结局相对来说还好,因为孟夫人貌美,被高祖收入宫中,十分得宠,也替高祖生下了一子,也就是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现在的鲁王。 孟夫人拯救了府里上下的女眷,让她们各自或再嫁人,或回娘家,还有人出家。 那些无人抚养的女孩,孟夫人也出钱请人养大。 只是没想到,孟家还有男丁,去了羌国? “看来夫人是知道的。”孟和道,“我不容于中原,只能在羌国求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是侯爷过于骁勇,把瓦剌人赶到了羌国……” 顾婉宁几乎想笑。 这就是老大和老二打仗,老三没了? 忽然觉得羌国有点可怜。 瓦剌被徐渭北这个变态打到了老家,仓皇而逃的路上,把火气发泄到了羌国身上?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但是,回旋镖现在又回到了徐渭北身上。 哦不,回到了自己身上。 按理说,冤有头债有主,可是现在是,羌国打不过瓦剌,只能过来找徐渭北的软肋。 可是兄弟啊,你错了啊! 我哪里是徐渭北的软骨? 我是他的眼中钉。 你抓了我,算是白费力气。 她可不指望徐渭北为了她而妥协。 不过孟和这小子挺聪明的在于,她是有双重身份的。 她既是徐渭北的妻子,也是顾远石的女儿。 这两方,只要有一方不舍得自己,他就可能达成所愿。 但是…… 和徐渭北比起来,顾远石就更不值得期待了…… 顾婉宁甚至想到了那种场景—— 她被人吊在城楼上,徐渭北和顾远石都在城下看着。 徐渭北放狠话让对方放人,但是顾远石估计就是——射,让我女儿为国捐躯! 所以大哥,你真的抓了一个看似重要,实则轻如鸿毛的人啊! 要不,你去抓大长公主吧。 别看徐渭北天天叛逆得像个中二似的,但是骨子里对大长公主还是很孝顺的,否则自己怎么可能嫁给他? 顾婉宁是真的想献计献策啊! “所以夫人放心,我并不想伤害夫人,只是想和侯爷好好谈谈。” 顾婉宁:“……” 她小命危矣! 第95章 早死早投胎 顾婉宁觉得自己不是悲观,而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顾家人或许在乎她,但是更在乎什么大义。 她和徐渭北相处还算融洽,但是也就是普通朋友。 她也不没办法要求徐渭北为了她罔顾原则。 毕竟孟和开口就是家国大事,这谁能答应? 死了吧。 早死早投生。 “……夫人不用担心,孟某所求并不多。”孟和道。 “不多是多少?” “十万石大米。作为报答,羌国愿意为中原守着瓦剌失地,成为中原和瓦剌之间的缓冲。” 顾婉宁冷笑一声:“孟丞相,我读书少,但是你也别糊弄我。你想要十万石大米,我说不出什么。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说为中原守着瓦剌失地,怎么普天之下,就你一个聪明人,里外里都是你占便宜?” 羌国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弹丸之地,现在想抱中原大腿,说是愿意当缓冲,做马前卒,但是他们那点人,中原看得上? 只要瓦剌有个风吹草动,中原还得冲。 羌国分明是想抱大腿。 “夫人说得倒也是实情。然而小国夹在大国之间,想要求生,实属不易。” “你求生不易,关中原何事?与侯爷何干?与我何干?” 我没抄你家,也没打你,怎么现在绑架我? “而且,”顾婉宁也没给他说话机会,“孟丞相如何判定,我值十万石粮食?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相信夫人是值得的,毕竟侯爷为了夫人一掷千金,买个宠物也要五万两银子。这十万石大米,加上运到西北的费用,也不过就这个数而已。” 顾婉宁有种掐死徐渭北的冲动。 这真是“秀恩爱,死得快”的现实版。 但是问题是,他们不恩爱啊! 再说,秀恩爱的是徐渭北,不是她啊! 她真是好惨。 不过她现在有点恍惚,五万两银子,原来换成粮食是那么多。 奢侈,实在太奢侈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觉得自己也成了为富不仁的人,虽然她其实在这个过程中,什么都没做。 忽然,她灵机一动,要不把小花抵给孟和,换她狗命? 唉,孟和也不傻,不会答应。 做人真的是要低调啊。 “夫人别妄自菲薄,孟某相信,您和侯爷鹣鲽情深,区区十万石粮食而已,侯爷不会犹豫的。” 顾婉宁没有做声,心里却道,你这小白脸,生得人模狗样,心可真坏透了。 她要是真的心里有徐渭北,回头徐渭北又犹豫了,两人之间肯定就生出了嫌隙。 但是,你没算到吧,我们俩不好! “你放了我,”顾婉宁想了想后道,“我可以送你一样珍贵的作物,日后你不必费尽心思,用这种方式来获得粮食,自己种就行。” 为了活命,她可以提高思想境界,从让中原百姓吃饱饭,再博爱一些,到让周围国家也“鸡犬升天”,大家都吃饱饭! “夫人有所不知,瓦剌、鞑靼、羌国……都是游牧为生,不善生产。” 顾婉宁:“……你可以改变啊!” 学学我爹,变法啊! 变法让你倒大霉! 孟和却不上当,“夫人还是好好休息,等侯爷和顾首辅吧。” 顾婉宁安静了。 孟和又道:“夫人不必如此拘谨。我的目的,已经开诚布公告诉了您。我们现在可以换个其他话题。” “其他话题?” “对,除了我的目的,夫人没有其他想问的了?” 这可是你让我问的。 “有。”顾婉宁道,“传旨的太监是你们羌国安插在中原的细作?” “夫人以为呢?” “我觉得不是。你们疲于奔命,没有吃下中原的能力,所以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安插细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抓住了他的软肋要挟他?” 毕竟抓人要挟这种事情,孟和看起来驾轻就熟。 “夫人聪慧无双,侯爷得夫人这样的贤内助,真是让人羡慕。” “侯爷未必这么想,孟丞相就不必揣测侯爷的想法了。我还有个问题,我今日带的侍卫并不多,你为什么不直接让人绑架我,而是要如此大费周章伪装?” “夫人太看轻侯爷手下之人的本事了。”孟和轻笑,“夫人今日出门,带了三十二个侍卫。其实我原本以为会是十几个……夫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侯爷最初一战成名,是带着七百人,让瓦剌人损失了两万人。虽然有战术上的优势,但是侯爷手下无弱兵。这次以更少的人,直插瓦剌人老巢,更是令人闻风丧胆。” 孟和看着明显震惊的顾婉宁,勾唇继续道:“你身边三十二人,足够让我付出几百人伤亡代价了。羌国是小国,勇士珍贵,我不想浪费。而且,我们中原人,不是向来讲究以和为贵吗?” 他没说的是,徐渭北这个人,报复心极强。 如果今日有他的人死伤,那恐怕他会不死不休。 “我无意伤害夫人,不是假话。我只是代表羌国来求和的。” “这般别致的求和方氏,之前倒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顾婉宁嘲讽道。 “说来恐怕会让夫人笑话,但是实话就是,羌国这种国家,想要和侯爷见一面谈一谈,都没有机会,所以逼得孟某,只能出此下策。” “你恐怕要失望了,侯爷不会答应你的。” 这不是单单是出钱的事情。 这些粮食,徐渭北出得起,大概看在大家是朋友的份上,也可以慷慨解囊。 但是问题是,粮食是要送给别的国家,日后可能战场上兵戎相见,成为敌国的国家。 往大了说,这甚至有卖国的嫌疑。 孟和不要银子,直接要粮食。 因为即使他有银子,他都很难买到那么多粮食。 中原对他们,是封锁粮食买卖的。 孟和的条件,别说徐渭北不答应,就是顾婉宁自己,都不想答应。 活着她不能改变别人,只能独善其身。 能力所限,她心安理得。 但是为了活着,要损害国家,损害百姓的利益,那她也没有那么大的脸。 ——我可以默默无闻,不流芳百世,但是也不能遗臭万年。 曾经以为命比脸重要,真的大难临头,却发现自己还有点气节。 该死死呗!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第96章 徐渭北来了 孟和也不反驳顾婉宁的话,而是开始……八卦了? “孟某之前听说,侯爷和夫人关系紧张,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但是为什么短短数月,关系就突飞猛进?” 为什么? 因为你瞎呗。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关系突飞猛进了? “可能因为我长得好看。”顾婉宁面无表情地道。 孟和愣了下,随即笑出声来,“孟某似乎是明白了。” 顾婉宁:你明白个屁。 “……夫人临危不惧,风趣幽默,和夫人在一起,一定很轻松。” 顾婉宁在心里默默地道,不要爱上姐,姐就是传说。 “你现在还恨中原?”她看着孟和,忽然问道。 “恨?谈不上。”孟和微微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长空,“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仅此而已。倘若夫人想问,为什么我帮助羌国,那我可以告诉您——” “因为我在那里长大,我骨子里觉得自己就和羌国其他人一样。” “你不想为你的祖父他们报仇?” “没那个想法,也没那个能力。我自己能活好已经很厉害了,”孟和笑道,“而且夫人想得有些太过……” “什么?” “没事。夫人试想一下,我从懂事开始就在羌国,和其他身边人一样,在马背上成长,对我未曾谋面的那些亲眷,又能有多少感情?” 顾婉宁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倘若家族倾覆的时候,孟和亲眼看到了家族凋敝,亲人惨死,大厦一夜倾倒,心中仇恨自不必说,那是毁天灭地,同归于尽的恨意。 但是他可能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而且大概率他还不是孟家所承认的,顾婉宁大胆猜测,否则怎么会有这条漏网之鱼? 不知道为什么,顾婉宁想到了在外面待产的玲珑。 倘若徐渭北被皇上噶了,株连九族了……哦,不能,他祖母是大长公主,最多就是株连妻儿,那玲珑肚子里的孩子,岂不就是孟和这般? 呸呸呸,顾婉宁连忙在心里啐了两口。 她得盼着徐渭北好,她是那最容易被株连的……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其实是靠相处的。 孟家的苦难对于她这个局外人来说,最多就是感慨和唏嘘。 但是其实,孟和的感受,和她的感受应该多不了什么。 顾婉宁也明白了孟和对自己没说出口的评价,大概就是觉得自己幼稚吧。 没办法,她没有生长于这个环境,对于古代的很多认知都来自于电视剧。 电视剧里,父仇不共戴天,否则剧情没办法推进。 但是仔细想想,上官婉儿不是照旧伺候武则天吗? 还有很多,都是家族倒霉之后,过十几年,出息的子孙又可能有后起之秀。 能怎么办?谋反?那可不现实。 当然是谢主隆恩了。 孟和对中原没有多么深的仇恨,他现在所做一切,其实是因为他更认同他是一个羌国人,那才是他同呼吸共命运的祖国。 “那如果,”顾婉宁道,“中原能给你容身之处呢?你愿意回来吗?” 孟和微微一笑,黑眸之中露出几分了然:“夫人是想招安孟某吗?” 顾婉宁被戳穿也不慌,面不改色地道:“我没有那等权利,只是想,你终究是中原血统,倘若可以,认祖归宗不是更好吗?” “认祖归宗是很好,但是孟某不强求。”孟和嘴角上弯,笑意清浅,“留在中原就算了。羌国,有我爱的人,是我此生不渝的爱人。” 哎哟。 顾婉宁被他突如其来的深情表白撞了一下腰,虽然那不是对她的。 没想到,孟和还是个情种。 而且,他还敢说。 他一点儿都不像个古代人。 古代人谈及感情是含蓄内敛的,不会把爱不爱的挂在嘴边。 可能也是异族人不一样? 顾婉宁反正想象不出来她父兄,还有徐渭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爱挂在嘴边。 但是其实,女人是很需要的。 被孟和放在心上的女人,真幸福。 “因为我心里也装着人,所以愿意为她跋涉千里,九死不悔……我想侯爷对夫人,也是如此。” 顾婉宁:“不是,你在羌国长大,中原文化谁教你的?” 你身为一个蛮子,这么会掉书袋,真的好吗? “我娘。” 顾婉宁“哦”了一声,没好意思再问。 总不能问,你娘是不是个外室,所以才能带你跑路吧。 然后顾婉宁才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嗤笑,他有所爱之人,就以为徐渭北对她也是如此? 纯属臆想。 她真的没有那么重要的。 “我们现在是在等侯爷来?”顾婉宁问。 “是,除了侯爷,我也让人去请顾首辅了。” 顾婉宁:“……” 你真是怕我死得不够快,让我亲爹来补刀。 顾婉宁不说话了,问清楚了想问的,她和孟和,也没有其他可以聊的。 她对自己的处境,已经很清楚了。 等徐渭北来了再说。 徐渭北赶到的时候,顾婉宁站得脚都有点酸了。 不过我的好侯爷,你单枪匹马来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主场作战,你好歹带百八十个人,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啊! 你这个不像来救我,像来送人头的。 那么多弓箭手对着,倘若孟和今日怀着鱼死网破,弄死徐渭北,幸福全西北的想法可怎么办? 顾婉宁觉得那她就成了千古罪人。 “侯爷,小心弓箭手!”顾婉宁看徐渭北一直往这边冲,忍不住大声提醒他,已经进入了敌人包围圈的射程内。 孟和看着她笑。 顾婉宁:你笑个屁哦。 徐渭北可能没听到,骑马风驰电掣地继续向前。 “夫人,得罪了。”孟和似乎轻轻喟叹一声,然后把顾婉宁拉到自己胸前。 顾婉宁正懵逼,然后就觉得脖子一凉,顿时不敢再动。 她听到耳边传来孟和的声音,“还请夫人原谅,实在是侯爷太厉害,孟某不得不防。” 徐渭北来了,孟和怕了。 徐渭北还要继续往前,却被孟和身后的人呵止。 “侯爷请下马。”孟和轻笑。 徐渭北没有犹豫就下了马,立在那里,挺拔而威严,冷冷开口:“孟和,我会让你后悔!” 一字一句,重如千钧。 第97章 父兄也来了 顾婉宁从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地感受到徐渭北身上的魅力。 棱角分明的脸庞,眉如剑,目似星,鼻梁挺直如峰,薄唇紧抿,透出杀伐决断。他身后空无一人,身影孤傲而决绝,却又如此坚实可靠,让人生出信赖和依靠之心。 他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是那个生活中把人气得跳脚的蠢直男,自以为是,可是他也是立马横刀,决胜千里之外,立下不世之功,生前光芒万丈,死后也会名垂青史的战神徐渭北。 徐渭北甚至没有看顾婉宁,目光带着绝对的威压,不怒自威,“孟和,我给你一个机会。放了她,我既往不咎。” 孟和也是条汉子。 因为顾婉宁已经感受到其他人的不安,可是孟和却丝毫未动,平静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顾婉宁看着徐渭北嘴唇要动,唯恐他脑子一热就答应,大喊道:“侯爷,不要答应,不必管我。” 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向我开炮”的自豪感。 妈的,人这辈子可能就活几个瞬间。 这个瞬间,够她下辈子,下下辈子继续吹牛。 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她为什么看到徐渭北眼里,甚至闪过一抹笑意? 狗东西! 她都要死了,她这么悲壮,他竟然嘲笑她? “孟和,”徐渭北缓缓开口,“你演戏演多了,自己都信了?” 顾婉宁:??? 咋,你们在排新戏? 没有告诉老娘! 老娘要炸了,炸死你们这些人渣! 可是脖子上的匕首,是一点儿都没有放松。 “侯爷何意?”孟和不慌不忙地道。 两个男人,一个温和,一个火爆,但是都很沉得住气。 “你以为我是你,为了女人争风吃醋,时不时地就来一出真心告白,非她不可?” 顾婉宁睁大眼睛。 ——徐渭北,你好懂啊! 原来你和孟和这么熟。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你让我为了一个女人,牺牲我那么多兄弟,还觉得这个条件有的谈。我该说你愚蠢呢,还是愚蠢呢!” 说话间,徐渭北手握长剑,一步步上前逼近。 孟和明显有些慌了,虽然他不想表现出来。 他拉着顾婉宁退后,嘴上道:“侯爷不会以为这般说,孟某就相信了吧。侯爷单枪匹马赶来,就已经很能说明真心了。” 话音刚落,似乎为了打他的脸,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视线尽头,烟尘缭绕,数百骑兵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连绵不绝,气势磅礴,铁蹄踏碎草叶,激起阵阵尘土,蹄声如雷,震耳欲聋。 顾婉宁被震撼到了。 徐渭北的亲兵,太帅了。 徐渭北胜券在握,睥睨着孟和,“你可以动手了,然后——我来收拾你!” 顾婉宁闭上眼睛。 行了,临死之前,八百猛男相送,她也值得了。 八百是她胡诌的数,说得多点有排面。 徐渭北看她坦然赴死的样子,却破防了。 混账东西! 他让她看自己眼色行事,她闭上眼睛几个意思! 她真是活腻了? 骑兵推进,孟和这次慌得更明显了,“侯爷三思。难道你逼死夫人,顾家的人不会找你麻烦吗?” “我善待她的时候,也没见到顾远石说我好。”徐渭北冷笑,“更何况我徐渭北做事,何时需要对人交代!” 顾婉宁忽然睁开眼睛:“侯爷,我死以后,你对我爹客气点。” 徐渭北真想冲过来把她按在地上拍一顿。 看见他就不想活了,提起她爹,她就来精神了。 那个爹,对她那样;自己对她那么好! 她可真是明辨是非的大聪明。 “我爹变法也是好心,办成好事还是坏事,回头再看。你也是好人,就是脾气又臭又硬。你们俩闹起来,就让外族有了可乘之机。” “这些你不必管。”徐渭北咬牙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说来听听。” 只要有一句,关于他个人的,他就不和她计较了。 顾婉宁:“二丫!让二丫回家嫁人,把我的嫁妆、积蓄都给她继承!” 虽然不多,但是够二丫风光嫁人了。 就是有点可惜,那羊驼带不走,否则二丫的孙子都可以躺平。 “还有我玉米,都给我爹,让我爹安排!” “还有大姨娘的事,您上心点,实在不行,就直接塞给秦烈。” 她都要死了,实在没办法帮两个人更好地磨合,那就直接先凑到一起,不能求什么完美了。 “二姨娘很聪明,精通算术,如果留在府里,您可以让她帮忙暂时管理后院。” “三姨娘不声不响,但是心思重,让她自己待着,就当府里请了个医女。” “四姨娘……您就当她是个孩子,犯错了该打打该骂骂,但是别上纲上线,别记仇。” 徐渭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还有呢?” 还有什么? 顾婉宁想了想,“姣娘还是让大姨娘带着,大姨娘出府之后,可以给三姨娘……” “还有呢?” 顾婉宁:“庄子上还有几个我收留的孩子,以后您打个招呼,让庄头好好照看。” 这次不用徐渭北再问,她自己就道:“没有了,我牵挂的一共就这些人,拜托侯爷了。” 徐渭北这心啊,堵得是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骑兵已经近前来到他身后,同样拉满了弓,只等他一声令下。 “顾首辅还在来的路上。”高览对徐渭北回禀道,“应该马上就要来了。侯爷,快动手吧,顾大人要是来了,恐怕横生枝节。” 顾婉宁:好好好,不给我爹再伤害我一次的机会。 死了死了。 可是高览这话似乎有点晚了,话音刚落下,马车就出现在视野之中,越来越近。 孟和如临大敌的状态略缓。 来的果然是顾远石。 他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后马车里又跳下一个人,是顾安启。 顾安启下了马车之后,还回头往马车里探身,从里面找东西。 找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生死置之度外,顾婉宁这会儿有种回光返照般的轻松。 然后她就看见亲大哥,从马车里拿出来一根棍子。 一根又长又直的棍子,就像每个男人在路上遇到都会控制不住去捡的那根。 可是大哥,你是来搞笑的吗? 你以为让你来打群架啊! 第98章 动了我的人就没有全身而退 顾安启的气质,实在和这根棍子格格不入。 但是他就是紧紧握着,沉默地跟在亲爹身后。 “婉宁!”顾远石十分激动。 “爹。”顾婉宁喊了他一声,不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我已经决定舍生取义了。” 您就别大义凛然了。 这样我还能替前身好受一些。 就是虽然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但是我依然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你放弃我的话。 “你这个傻孩子,别说傻话,没有人让你舍生取义。家国大事,都是男人的事情,和你无关。”顾远石道。 “孟和,孟晖之孙,羌国丞相,羌国女王的入幕之宾。”徐渭北面无表情,用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绑匪的身份。 顾婉宁钛合金的狗眼又睁得贼亮。 好家伙,好家伙,还有这样的八卦。 哦,原来刚才孟和的深情表白,是对女王。 顾婉宁立刻脑补出来女王和丞相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好像,似乎还有点黄? 没事,她都要死了,黄点怎么了? 顾远石道:“原来是你。你放了我女儿,我去求皇上赦免你。” 顾婉宁有些意外。 亲爹有点不按照剧本走啊,竟然没有劝她舍生取义,不正常。 她看到,顾远石身后的顾安启似乎松了口气。 “多谢顾首辅美意,然而那早已不是孟某所求。” “你想给你祖父翻案?” “也不是。”孟和否认,又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顾远石没答应,但是也没再说刺激他的话,微微低头,似乎在思索。 顾婉宁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可能,把顾远石想得太铁石心肠了。 他对女儿,内心还是柔软的。 其实那也就够了。 人这辈子,不必掐尖要强,只要自己把自己当成最重要的就可以。 在别人心里,能有一席之地就已经知足了。 忽然,她看到徐渭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干啥啊。 别给她使眼色,她猜不明白。 徐渭北似乎有些郁闷,忽然道:“话不必多说,就是顾首辅答应,我也绝不会答应。顾氏,你若死后还想入我徐家祖坟,就自我了断,不要让我受制于人,我日后定然让子孙供奉你。” 呸呸呸! 我死之后,还管什么香火供奉。 你就是把我尸体扔到大街上我都不在乎,还入你家祖坟。 怎么,入你家祖坟能复活啊! 徐渭北,大家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不了解我。 然后她看到徐渭北右脚在地面上,如同时钟的指针一般,慢慢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似乎—— 蓄势待发。 顾婉宁福至心灵,忽然明白。 她大喊一声“我去了”,就做出往前撞的姿态。 孟和果然被唬住,把匕首往后挪开了些。 说时迟那时快,顾婉宁身子一矮,直接蹲下了。 而徐渭北如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跃而起,一脚把孟和踹翻。 高览带着人一拥而上。 孟和倒在地上,忍痛喊道:“不许抵抗!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顾远石父子俩上前,把顾婉宁拉起来,两个人用身体护着顾婉宁往后退出战局。 “婉宁,婉宁,有没有事?脖子出血了,让爹看看。” 相比顾远石的激动,顾安启就沉默了很多。 他默默地把手里的棍子,交给了身后的随从。 顾婉宁伸手抹了一把脖子,看到了些许殷红,知道刚才那种情况下,她被刮伤也是在所难免,可能就是破了一层皮,因为并不很疼,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爹,我没事。” 她又活过来了。 天更蓝了,云更白了,空气都更香甜了。 活着真是嘎嘎好。 徐渭北救她狗命。 徐渭北呢? 顾婉宁回头,就看到孟和和他带来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制服。 孟和被两个侍卫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可是他却还看着徐渭北笑:“侯爷和夫人,真是好生默契,竟把孟某骗了过去。” 顾婉宁心说,估计你和我一样,都觉得徐渭北和我爹的表现完全出乎预料,所以才懵逼了。 徐渭北看着他身后被擒的那些依旧穿着金吾卫服的随从,“如果我没猜错,你定然还有后手。你故意把事情闹这么多大,就是要引起所有人注意。这样即使你算计失败,我也需要对皇上交代,要把你送到皇上面前……” 孟和舌灿莲花,应该是有能说服皇上的东西。 “侯爷果然智勇双全。”孟和没有否认。 “你算计得很好。”徐渭北道。 “侯爷过奖。”孟和依然带笑,云淡风轻,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别说,他这样,挺让人心动的。 羌国女王吃得不错啊,顾婉宁暗暗想。 “只可惜,你不够了解我。” 说完,徐渭北手起剑落,血花四溅。 孟和惨叫一声,疼得昏死过去。 顾婉宁呆呆地看着,惊得说不出话来。 徐渭北,砍掉了孟和的右胳膊。 生生砍断。 “还没有人,能在我这里讨得便宜。”徐渭北轻蔑一笑,拿出帕子若无其事地擦拭着自己的长剑,“给他包扎,然后送到皇上那里去。” 不管皇上最后怎么处置,在他这里,动了他的人,就没有什么全身而退。 顾远石看得摇头,却难得没有评论,而是对顾婉宁道:“让你大哥护送你回去。爹要……去看看。” 徐渭北这番,估计又得被人诟病了。 对方已经缴械投降,他却下了狠手,也算是动用私刑。 “好。”顾婉宁点点头,“我没事,大哥也去忙吧。” 顾安启道:“我送你回府。你想回娘家,还是想回侯府?” “她跟我一起回侯府。”徐渭北冷冷地道。 有他们顾家什么事! 事情因他而起,人是他的,也是他救的,顾家就不要来掺和了。 他烦他们。 顾婉宁忽然想起几个一起来的姨娘,“她们人呢?” 一起出来的,得一起回去啊。 “侯爷,没事了?”秦烈姗姗来迟,马上还有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大姨娘。 秦烈倒是一脸轻松愉悦,像……偷了腥的猫,心满意足。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大姨娘连滚带爬就要下马。 秦烈却按住她,自己跳下来,然后伸手把她抱下来。 两个人巨大的体型差,让这幅场景看起来格外暧昧。 第99章 杀了我给你们助兴 “夫人没事,你别掉金豆子了。”秦烈粗声粗气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夫人没啥事,她眼睛却肿得像桃核一般。 顾婉宁忍不住翻白眼。 你说得那么大声,不就是想让人知道吗? 大姨娘抱住顾婉宁:“夫人,奴婢来迟了,阿弥陀佛,您没事,您没事就好。” 顾婉宁感受到来自她胸前的挤压,心说狭路相逢大者胜啊。 她这直接被压平了…… 活着真好,还能占便宜,她也爱大胸! 顾婉宁也伸手抱住她,轻拍着她后背笑道:“不哭了,锦绣姐姐,不哭了。” 大姨娘泪如泉涌。 其他几位姨娘也紧跟着赶来,见状都松了口气。 只有四姨娘十分遗憾:“错过了,错过了大场面。要是我在……” 高低也得宰几个。 徐渭北让她闭嘴。 事后诸葛亮,没用的东西! “先回家再说。” 徐渭北让人把孟和一行人押走。 顾婉宁带着大姨娘单独坐一辆马车,把四姨娘撵走和二姨娘她们挤。 顾家父子一辆马车,先一起回城。 徐渭北则骑马和秦烈并行。 “你不是早就来了?”徐渭北问秦烈,显然很不满他的姗姗来迟。 “我来得晚,有事耽误了,我喊吕拂衣过来了。她刚才提前到了,只是看侯爷带着人在,就没有上前。” 吕拂衣是很低调沉稳的性子。 见到顾婉宁脱困,就悄无声息地离开,好像没有来过一般。 “她的人帮忙带路了。”徐渭北道,“你呢?是不是带着人故意绕圈子?” 秦烈笑得一脸满足:“我也帮忙找了,不过我走错了路,然后远远听到了侯爷带兵的声音,就想着不用着急,慢慢溜达了一番。” 徐渭北冷哼一声,真是没眼看。 与此同时,顾婉宁也发出了类似的评价。 秦烈可真狗啊! 因为大姨娘没有瞒她,面红耳赤地垂眸道,“他就是故意想占便宜,奴婢都知道,却只能假装不知道。还得催他赶紧找您……他和奴婢梦里,一模一样。夫人,奴婢真的很怕很怕。” 很怕重蹈覆辙,很怕又克了他。 这些复杂纠结的情绪在一起,让她心情有些崩溃,迫切地需要跟顾婉宁倾诉。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顺其自然便是。活着那么美好,不该用来想如果,想不开心的 事情。锦绣,我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我以为我必死无疑的。” 算了,别悲壮了,她好好活着吧。 她今天就回去大吃一顿! 甚至还想掰几穗嫩玉米,好好解解馋。 不过终究是没舍得,那是后话。 但是秦烈狗是真的狗,自己在阎王殿那里转了个圈,只为了成全他,让他抱得美人归? 好家伙,来,把我鲨了,给你们俩助兴! “还有一件事,奴婢要求夫人。”大姨娘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道。 “不着急,你慢慢说。” “就是奴婢想起了梦里的事情,隐隐约约记得是有假传圣旨的事情,还血洗了宝光寺。似乎能对上,但是似乎又对不上……但是奴婢慌了,就和秦烈说,金吾卫是假的,您被绑架了……这事事后他问起来,奴婢无从解释。” 她不能提自己的梦境。 那匪夷所思的事情,谁能相信? 更别说,她还“做贼心虚”,不想让秦烈知道梦境全貌。 这确实是个问题。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没事,不慌。这样,你不是擅长做针线吗?你回头就说,看出来金吾卫的衣服有些不对劲。” “可是奴婢也没见过真的啊。” “你傻啊,你就说你见过。” “奴婢没见过。” 顾婉宁:“……那就说,我想给我三哥做一件,所以你见到了。” “哦,好,是啊,这样好,还是夫人聪明。” 顾婉宁:“……你这么老实,我真怕……” “怕什么?” 顾婉宁没说话,心里却道,怕你被秦烈吃得死死的。 魔鬼身材,性子软和,看着就让人想欺负,这不是所有男人的梦想吗? “没什么,快到家了吧。” 顾婉宁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然后调皮的风,把外面侍卫的窃窃私语传到了她耳边。 “侯爷真是厉害,我就没见过妻妾如此和睦的。” “是啊,夫人出事,那几个真是哭得像死了娘一样,不是假的。” 顾婉宁:“……” 我谢谢你们啊。 但是和你们侯爷,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相互照顾的情意。 还有,徐渭北厉害不厉害,她们可都不知道。 回了府,顾安启就要走。 顾婉宁笑道:“大哥,我送你。” 顾安启点点头。 兄妹两人站在照壁后说话。 “大哥,侯爷不会有事吧。”这才是顾婉宁真正想问的。 “不会,小惩大诫。他也不是今日才这样的。” 徐渭北的嚣张跋扈,桀骜不驯,深入人心。 大家都习惯了……皇上也还是。 他不搞点事情才奇怪。 顾婉宁闻言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还有事?”顾安启淡淡问道。 “没事,就是也……”顾婉宁咬了咬唇,“今日多谢爹和大哥来救我。” 大家始终不能心无芥蒂,但是终究还是亲人。 “身为父兄,这些都是应该做的。你今日也受了惊吓,回去好好歇着。” “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顾婉宁吐吐舌头笑道。 看着妹妹宛若少女的娇俏,顾安启眼里多了些笑意:“你说。” “大哥,你在哪里捡了根那么直的粗棍子?” “前几天在路边捡的,随手就放在了门口。” “前几天捡的?那你今日为什么要带着?难道你学过棍法?”这才是顾婉宁真正想问的。 大哥该不会文武双全,深藏不露吧。 今天是不是没给他表现机会? 没想到,顾安启面无表情地道:“我只是怕父亲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顾婉宁愣了一下,随即不敢置信地道:“大哥,你那棍子,是用来把爹打晕的?” 顾安启:“我没那么说。” 但是他想那么做,倘若亲爹真说出来让妹妹舍生取义的话。 他可以以身许国,但是他的妹妹不可以。 “啊!看来不是我小人之心了,我也觉得爹会那么做。” “不过爹终究,是想护着你的,不是吗?”顾安启看着她,黑眸里是笑意。 “嗯。大哥慢走——” 第100章 女王的生活我的梦 徐渭北本来打算陪顾婉宁。 毕竟一般人经历过这种事情之后,肯定会后怕。 而且他也隐隐有些后悔,后悔不该让顾婉宁见血,怕是她会被吓到。 不过就算之前想到了这一层,可能他也控制不住,因为孟和实在是太可恶。 徐渭北还要找顾婉宁算账。 她那一副坦然赴死的样子,给谁看? 她得有多蠢,才相信自己会牺牲她? 一桩一件,都得算清楚。 但是府里的姨娘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顾婉宁被她们围在中间,嘘寒问暖,徐渭北表示,插不进去,真的完全插不进去。 顾婉宁这会儿不像害怕,却像兴奋过度,眉飞色舞地给众人讲着这段事情。 “就是白瞎了我那串琉璃手串,就剩下这么几颗珠子了。你们看,我一直没舍得松手呢!” 徐渭北觉得被点了。 好,再去给她寻一条压压惊。 “谁捡到了算谁幸运,我也不能再兴师动众去找回来,那么小的珠子,没法找。”顾婉宁说着还心疼。 不是喜欢手串,是心疼银子。 “今日素斋也没有吃上,改天再去。对了,芽芽今日的生辰,也让这桩事情搅和了。”顾婉宁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四姨娘道,“也不怪您,都是侯爷惹来的。” 徐渭北:“……” “就是如果给我个机会,让我动手,就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顾婉宁白了她一眼:“用不用我把脑袋给你当礼物?对了,我给你们说一件好玩的事情,来来来——” 被几个女人排挤得只能在门口站着的徐渭北闻言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你们知道吗?孟和和羌国女王有一腿呢!” 说这话的时候,顾婉宁眼神亮晶晶的,好像捡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徐渭北:“……” 你刚刚在生死边缘徘徊,现在就开始说这个? 可是四个姨娘,明显吃这一套,就连哭哭啼啼的大姨娘,都停下,睁着又大又蠢的眼睛看向顾婉宁。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真的假的?”二姨娘道,“羌国竟然有女王,真厉害。” 她羡慕女人能光明正大出去搞事业。 二姨娘则道:“也是夫人一般,特立独行的女子。” 徐渭北脸拉下来。 你们知道羌国女王什么货色,就在这里胡乱对比! 他不愿意。 “那他是女王的王夫吗?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王是不是可以多几个王夫?”四姨娘兴致勃勃地问,又忍不住抱怨,“都怪师兄,要是之前他肯带我一起去,我说不定还能去羌国开开眼界呢!” “那不知道。但是孟和说,女王就是他心中所爱。你们想啊,他是为了女王才跋涉万里,来京城,策划那么多……你们不觉得有点感动吗?” “不觉得。”四姨娘嘀咕道,“孟和拿着匕首对着您的时候,您敢动吗?” 就是再感天动地的爱情,那也是坏人。 “不说那个,就说这俩人的感情,我觉得真不错。” 顾婉宁其实也怕,她下意识地回避想起当时的场景。 倒也不是吓破了胆,就是想起来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的事情为什么要想它? 想就想点高兴的。 徐渭北听不下去,走了进来。 众人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进来,他只好清了清嗓子。 四个姨娘都起身给他行礼。 徐渭北“嗯”一声,在顾婉宁对面的榻上坐下,“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简直是草包。 顾婉宁笑得开怀,“自然是侯爷了。” 今日的徐渭北,可真是救她狗命的大恩人,所以这会儿顾婉宁怎么看他怎么觉得顺眼。 现在就是徐渭北指鹿为马,她都会拍马屁附和。 徐渭北老脸一红,对着四个姨娘摆摆手道:“都退下。一天天没事不要在这里堵着,烦得慌。” 四个姨娘见了他,早就巴不得走了,闻言立刻作鸟兽散。 ——正好,大家相看两生厌。 “你能不能别犯傻?这么大的人了,换成别人早就做了孩子娘,你自己还像个孩子一样头脑简单。”徐渭北骂顾婉宁。 顾婉宁笑嘻嘻:“侯爷说的是哪一件事?就是得有我这般头脑简单的人,才能衬出侯爷英明神武。” 徐渭北:“你给我有点正形。” 他不傻,自然感觉到顾婉宁是在奉承,甚至打趣他。 顾婉宁立刻正襟危坐,忍笑道:“侯爷请赐教。” “你脖子上药了吗?”徐渭北看见她脖子上的伤就心里堵得慌,“怎么不上药?” 他心里埋怨三姨娘,瞎了吗?一点儿眼色都没有的东西,早就该撵出去。 “上药了。”顾婉宁道,“看不出来。三姨娘说,不严重,包着反而好得慢,所以就没包扎。” 徐渭北仔细看了看,确认应该没问题,才没有继续纠结,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别满脑子都是男女之情。” 你有男女之情,只能对着我!别天天觉得别人都情比金坚,情感动天,自己却不知道如何珍惜眼前人! 顾婉宁却莫名其妙,不知其意,然后就听徐渭北给她指点迷津,“女人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你以为孟和真的是对羌国女王死心塌地?你见过哪个男人,会把喜欢挂在嘴边?” 轻浮!虚伪! 徐渭北才不会承认,他是觉得顾婉宁竟然吃这一套,而他做不到,才加倍生气。 孟和毫无疑问是会哄女人开心的,否则也不可能成为羌国女王的入幕之宾。 “不喜欢吗?可是他做了那么多,很冒险……” “利益比所谓的感情,更容易驱使他那么做。”徐渭北道,“羌国女王比他大十二岁,你觉得他就是喜欢老女人?” “十二岁,也不算老女人吧。”顾婉宁小声嘀咕,感觉有被冒犯到。 前世她穿越的时候,已经二十大几岁,还天天自诩美少女呢。 “羌国虽然是个小国,但是女王还是挺能折腾,尤其是擅长利用身体和感情笼络男人,为她出生入死。当然,他们也是各取所需。” “怎么,女王还有好几个男人?” “嗯。” 顾婉宁眼神充满了崇拜。 徐渭北磨牙:“怎么,你很羡慕?” 顾婉宁:谁不羡慕啊! 谁不想找个小十二岁的弟弟,床上狼狗,床下忠犬? 入则哄她开心,出则为她稳固江山。 女王的生活我的梦。 第101章 直男的维护 “不羡慕。”顾婉宁违心地道,“就是觉得,嗯,她很厉害。” 游牧民族的女人,地位比中原女人更低,她们更像是繁衍工具,是男人争夺的物品。 即使是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的部落,也是男人之间的战争,女人是战利品。 在这种恶劣环境中登顶,脚踩众多男人的女人,是金字塔顶尖的女人。 “是很厉害,能让那么多人为了她争风吃醋。” “孟和的对手是什么情况?不对,侯爷你怎么那么了解孟和?” “西北的事情,我自然了如指掌。” 就算羌国是个小国家,可是有时候决定战争成败的,往往都是这些小细节。 “那女王有几个男人呀!都是什么样的?他们怎么争风吃醋的?” 徐渭北:“……想点正经的!” “那,女王最宠谁?” 徐渭北:“这是正经的?” “女王宠爱谁,影响很大嘛。后宫也会影响前朝,侯爷不知道吗?” 孟和还有一个身份是丞相呢。 哦,他应该是最受宠的? “你就记着一点,他们之间,算计要远远多于感情。” 男女关系,实在是他们错综复杂利益纠葛之中,最不值得提起的。 没有人恋爱脑,全员利益为先。 “侯爷展开说说,比如,孟和算计什么?” “他要维持在羌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而且假以时日,倘若他羽翼丰满,未必不会做出谋逆之事。” 给死去的父辈报仇,他没有这个能力。 但是做个羌国皇帝,却是他努努力就可能够到的富贵。 “孟和看着人畜无害,其实野心勃勃。”徐渭北道,“你今日要记住的,不是他和你和颜悦色地说话,而是他拿着匕首指着你脖子,他要你的命。” “我知道的。”顾婉宁道,“我又不会敌我不分。” 就是磕的cp破灭了,有点心痛。 这世上,就容下甜甜的爱情了吗? 王子和公主都是骗人的。 “今日多谢侯爷。”顾婉宁站起身来,认真地给徐渭北行了一礼。 虽然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是谢谢他,谢谢父兄,都没有放弃她。 徐渭北拉着脸:“不用你感谢,我不会让你出事。” 她为什么就和他这么客气! 想划清界限?休想!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凭运气,被人硬按头拜堂成的亲,为什么要放手? “还是要谢的,以后侯爷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冲上去的时候,我也绝对不会含糊。” 顾婉宁说完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好像,也帮不了他什么,有点画大饼的嫌疑了…… 哦,她忽然想起了玲珑。 上次因为和离的事情闹掰了,她出尔反尔,现在算算,玲珑是不是快生了? 她刚要说话,就听人说大长公主来了。 徐渭北站起身来,“我去迎祖母。你……躺着。” 顾婉宁:“不用吧,我和侯爷一起。” 长辈显然是听说她出事,不放心所以特意来看她的。 长辈善意,就算她有事都得强撑着说没事,更何况她确实没事? “躺着。”徐渭北别过头去,“别相信她。” 顾婉宁:??? “去!” “哦。”顾婉宁乖乖到床上躺下。 一会儿,徐渭北陪着大长公主进来。 顾婉宁假装要起身行礼,却被大长公主快步上前按住。 “好孩子,快躺着。你今日这真是无妄之灾,好在有惊无险。以后出门一定要小心些……” “今日的事情,和她是否小心无关。孟和手段出其不意,谁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假传圣旨。”徐渭北木着脸道。 大长公主点点头,“那也是。就是婉宁受了罪,渭北你这几日多陪陪她。” 徐渭北“嗯”了一声,依旧傲娇脸。 顾婉宁心说,你对长辈能不能客气点啊。 她管不了徐渭北,只能自己找话说,免得冷场。 “……原本该我去给您请安,结果还得您特意来看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场面话嘛,总要说几句。 然后顾婉宁进入正题:“侯爷为了救我,不小心伤了孟和,皇上该不会怪罪侯爷吧。” “我不是不小心,就是故意的。”徐渭北道,“他伤了你,就要付出代价。” “皇上就不会将他治罪吗?”大长公主有几分生气,“你为婉宁好,但是你这般做,实在是冲动。” “我冲动?祖母觉得,以皇上的性子,只要鲁王开口求一求,孟和又没有伤人性命,皇会治罪于他?恐怕孟和舌灿莲花说一通,皇上还可能封赏一番,把人好好送回去。” 孟和都算准了的。 他就是要故意把事情闹大,所以精心挑选了下手的人选。 ——顾婉宁同时是首辅女儿,侯夫人,一人可以撬动朝中文武权臣。 假传圣旨这件事,如果是中原有人做,那么性质恶劣。 但是换成羌国人,又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那更多的是会成为茶余饭后猎奇的话题。 孟和就是要把这件事,让很多人知道。 当初皇上上位,鲁王是出过大力气的。 而当初的孟夫人,亲自抚养鲁王,鲁王对他同母异父的姐姐们,照顾有加。 孟夫人对孟家人割舍不下,鲁王爱屋及乌,也不会让孟家最后的血脉不保,因为现在他有能力了。 而皇上对孟家的态度,并不像先皇那般深恶痛绝。 现在孟家显然不会威胁到江山社稷,孟和还可以说,他愿意成为两国友好的使臣…… 就是徐渭北站在皇上的角度,都犯不着去杀他,最后还是把人打发走。 徐渭北也算准了孟和算准的事情,所以他必须要在孟和见到皇上面前,对他动手,替顾婉宁出气。 “江山为重,就是皇上最终决定那般做,婉宁也是会理解的,是不是?”大长公主语重心长地道。 顾婉宁:“我,我还是有点憋屈的。” 大长公主:“……” 徐渭北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他就知道,她和别人不一样。 “唉,”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你们还是年轻气盛。罢了,做就做了,这件事我来善后。以后婉宁你还是要多劝着他。渭北这孩子,就是这样,至情至性,想要对你好,就不顾一切。” 第102章 我需要你配合我 “祖母不用说那些。”徐渭北生硬别扭地道。 顾婉宁这次却道:“是,我记住了。” 人家都答应去帮忙善后,他们也见好就收。 虽然她有时候确实不太喜欢大长公主的做派,但是大长公主也未必真喜欢她。 大家相互将就一下吧,反正关键时候,还得家人冲上去。 徐渭北把大长公主送出去后又回来“告诫”顾婉宁:“你离祖母远点。” “我离得还不远吗?”顾婉宁幽幽地道,“我甚至没有主动去请安一次,所以刚才说起来我都有点心虚了。” “不用去,不要和她多接触,这是对你好。” 顾婉宁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毕竟她主要和徐渭北相处。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是他家人。 各自管好自己家里人,是婚姻双方的义务。 另一方,就不要试图越俎代庖,去人家家人面前刷什么存在感,更不要以为自己是救世主,试图去调和人家的关系。 因为不了解内情却指指点点,最让人讨厌。 二丫听说顾婉宁出事,连忙从家里回来,等看到顾婉宁安然无恙之后才如释重负,忍不住抱怨:“我娘晒的菜干我都没来得及拿,改天让我大弟给送来。这杀千刀的,怎么就盯上了您?都杀了!” 顾婉宁道:“侯爷砍了他一条胳膊,我不算吃亏。不管之后皇上怎么定,我也都没有什么纠结了。” 有时候,人的大度,可能是因为没吃亏。 “您别说,侯爷这是做的,真的太合我心意了。夫人,您现在是不是觉得,侯爷也挺好?” “是挺好的。” “那您还和离吗?” 这次回家,连二丫娘都问,徐渭北是不是花了五万两银子给顾婉宁买了一只宠物。 二丫表示,买了买了,侯爷给自己买了个爹,天天对他吐口水。 这五万两,过分值得,不忍吐槽。 但是仔细想想,侯爷还真不错。 出手大方,关键时候也冲得上去,最起码是个爷们。 “为什么不?”顾婉宁道。 甚至更坚决了呢! 是,徐渭北救了她,让她很感动也很感谢。 可是问题是,这风雨,不是他带来的吗? 这件事不怪徐渭北。 但是牵扯到徐渭北,事情是真多啊! “但是奴婢觉得,您现在和离,是不是更费劲了?就连我娘,都觉得您嫁侯爷嫁得好……” “和离不成就跑吧。”顾婉宁道,“先攒钱!” 虽然攒好了钱之后也会有其他困难和挑战,但是钱铺路总是第一步。 高览禀告徐渭北:夫人嫌您事儿多,还是想要和离,现在就差钱了。 徐渭北:很好,以后别让夫人手里有一文钱! 事情正如徐渭北所料,皇上最后还是把孟和一行人给放了,也赏赐了东西,让他带给羌国女王。 “侯爷你可真厉害。”顾婉宁对徐渭北竖起了大拇指。 徐渭北冷笑:“他就吃这套,做梦四海来朝,不战而屈人之兵;却不想,那都是我们的好儿郎用命换回来的。” 没有什么德行感化,只有足够的铁血,才会让蛮夷心生敬畏,不敢僭越。 孟和很擅长拿捏人心,和皇上说以后羌国愿意做中原附属国,但是羌国贫困,所以暂时无力纳贡。 就这般,皇上还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顾婉宁心说,皇帝就是再不好,也不能换你来当,苟着吧。 “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侯爷就别放心上了。”顾婉宁只能这般劝他。 改变不了的现实,就只能接受,仅此而已。 “事情没有结束。”徐渭北道,“你看孟和狡猾,但是羌国女王能让孟和为她驱使,也不是简单的角色。” “侯爷的意思是,他们以后还会卷土重来?” “不用以后。” “啊?” “我可能要你帮我。” “行啊!”顾婉宁立刻兴奋地点头。 她欠下的人情还没还呢,赶紧让她还了。 “原本我不想告诉你,但是又怕你这性子,要和我闹起来,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先告诉你,让你配合我。但是这件事,你要绝对保密,就是对二丫,对你那些好姐妹,也绝对不能透露一个字。”徐渭北盯着她,目光严肃。 顾婉宁连连摆手,“既然事关机密,侯爷还是不要告诉我了,我怕我不小心泄露出去。” “你要配合我!” “行吧,侯爷请讲。” 徐渭北说着,顾婉宁嘴巴越张越大。 不是,敌人手段怎么这么多? 简直防不胜防啊! 她对徐渭北的敬佩,如滔滔江水。 她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还好还好,有徐渭北这样的人在殚精竭虑,身体力行地守护着江山,她这样的傻白甜才能没心没肺地活着。 “侯爷,这事,确实不用和姨娘们通个气吗?” 这到时候,不得把人吓个半死? “她们知道了真相,反应还能真实吗?还能骗过人吗?暗处的人,不是傻子。我们给他们看的,不是戏,而就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也是。”顾婉宁埋怨他,“你连我也不应该告诉。”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我怕我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要跟我闹个翻天覆地,让我没办法下台。”徐渭北看着她,一脸了然。 顾婉宁连忙岔开话题:“我听侯爷的!他们什么时候行动了,您告诉我一声,咱们也等着。” “嗯。你不用紧张,万事都还有我在。” 大姨娘最近还是心神不宁,忧思极重。 倒不是因为秦烈,而是因为她梦境里的坏事,似乎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固然好,但是总让人悬着心,担心靴子还会落下。 她也只能和顾婉宁诉说。 “夫人,奴婢清楚地记得,是血洗宝光寺,死了很多人。这次怎么……会不会,那是另外一件事情?您能不能提醒一下侯爷?” “好,我告诉侯爷,侯爷会有所准备的,你放心。” 如果是之前,她或许不明白;但是现在徐渭北告诉她了更多消息,顾婉宁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那日,其实差点,真的发生惨案。 但是阴差阳错之下,侥幸避开了。 现在徐渭北要做的事情,正是收拾残局,彻底了断。 有徐渭北,真是很有安全感啊! 第103章 大长公主的算计 徐渭北说,要继续等待时机。 那就等着吧。 顾婉宁后院的玉米终于成熟了,她带着姨娘们,把玉米全都收了。 因为实在太珍贵——并不是稀少,而是现在的每一粒种子,明年都可能变成一穗玉米,所以需要颗粒归仓,所以顾婉宁让人把玉米放到正院晾晒。 小花总想过来尝尝,顾婉宁找人做个大铁笼子,让人把玉米装进去晾晒,还上了锁。 “夫人,上锁就不用了吧,小花没那么聪明。您关上门,它就打不开了。” “不,得锁上。”顾婉宁坚持。 “也就是刚收获,您新鲜些,京郊种的那一大片,您还能像现在这般管过来?” 顾婉宁表示,她真的能。 徐渭北已经派了上千人,在那里日夜巡逻,严防死守,虽然夸张,但是确实用得到。 因为玉米被谁家调皮孩子偷去尝了,甚至被贪便宜的邻居偷偷掰了带回家,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但是问题是,如果这些玉米,中原还没有推广开来,先被敌人得到,那就让人沮丧了。 是的,他们身边还有敌人。 不过对二丫,顾婉宁也没有多解释。 “再过一个月,庄子上的玉米成熟,我带你们去庄子上玩几天,看他们收玉米。”顾婉宁跟几个姨娘说了,众人都很期待。 三姨娘来找顾婉宁,说要给她请个平安脉。 顾婉宁笑道:“好端端的,请什么平安脉?我像是有病的样子吗?” “夫人,”三姨娘温柔地道,“您有所不知,宫里的娘娘,还有不少大户的夫人们,都会定期让人请平安脉的。” 顾婉宁懂了,就是体检嘛! 她刚伸出手腕,就听三姨娘道:“也是要防止您有孕而不自知,在胎儿不稳的时候没有多注意。” 顾婉宁“嗖”地一声就把手腕收回来了。 “别闹,我自己能怀孕啊!你以为我是伏羲氏的娘,在野外踩个大脚印就能怀孕?那过几日我们去庄子的时候,我得好好找那个大脚印。你们谁想生孩子的一起来。” 三姨娘愣住,“夫人,您和侯爷……” “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可是……是奴婢僭越了,奴婢还以为您和侯爷已经圆房。” “没事,你也是好意,大家都那么觉得。” 三姨娘欲言又止。 “咱们说话,还得支支吾吾吗?”顾婉宁笑道。 “没事。”三姨娘摇摇头,“是奴婢想多了。但是奴婢还是给您请个脉吧。” “行。” 请脉结果自然是什么事没有。 “我就说没事,我吃嘛嘛香,沾枕头就着。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看我是不是怀孕,哈哈哈……”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咦?你是不是对侯爷有意?”顾婉宁对着三姨娘挤眉弄眼,“你如果有意的话,我可以帮你提一提的。” 这么久了,徐渭北好像没有找过女人,一直在她眼皮底下。 他肯定也有需求,正常男人谁没有? “夫人您别开玩笑了。”三姨娘道,“奴婢是担心您。” “我身体没事,现在别担心了。”顾婉宁伸手捏捏她的脸,“花楹,你才多大点年龄,别天天老气横秋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放过自己,你这么好,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找不找男人无所谓,但是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洒满阳光。 “夫人,其实……其实奴婢有件事情想告诉您。” 唯有真心,才可以回报真心。 顾婉宁对她,是真的好,三姨娘无以为报,只希望顾婉宁能平安喜乐。 所以尽管怕顾婉宁冲动之下掀了桌子,三姨娘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正如夫人对她说的那般,将来的日子,选择权在她自己手里。 那她也希望,夫人遇到事情,能够自己决定去如何应对和解决。 “你说。放心,不管多为难的事情,我能帮你的,会帮你;帮不了你的,会帮你保密,只当你没求过我,你也不要有负担。” “奴婢之前伺候大长公主一段时间,有一个姐妹,关系极好。她现在依然在大长公主身边伺候,而且深得公主信任……” “嗯,我听着,你继续说。” “奴婢要和夫人说的事情,正是她告诉奴婢的。这件事如果您去讨说法,请您帮忙把她的嫌疑摘出来。” “讨说法?好,我答应你,你说。”顾婉宁隐隐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三姨娘说,大长公主找人散布消息,说她被人掳走,有损名节。 顾婉宁:“……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此迫不及待地给亲孙子戴上一顶莫须有的绿帽子? 真是慈爱的祖母。 “奴婢也想不明白,但是事情确实就是如此。外面现在,恐怕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只没有人到夫人面前说。” “行,我知道了。”顾婉宁由衷地道,“你放心,之后关于这件事,我有任何行动,都会提前和你通个气,确保不会连累你的好友。还有,花楹,谢谢你。” 谢谢你信赖我,在内心纠经历纠结之后,选择把真相告诉我。 “夫人是有娘家,有依靠的人。您如果想不明白,可以回娘家求助。” “好。” 顾婉宁没用回娘家求助,自己就想明白了。 其实并不难想。 因为一直以来,她对大长公主唯一的意义就是那块免死金牌。 可是她和徐渭北的感情发展,始终不及预期,是大长公主的心病。 这次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大长公主却自己往自家扣屎盆子,目的无非还是要免死金牌。 大长公主应该觉得,如果事情愈演愈烈,压不下去,全京城的人都觉得她配不上徐渭北了,那顾家为了维系她的婚姻,可能愿意出免死金牌,增加她在婚姻中的筹码。 就算顾家不肯出,按照徐渭北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也会一个人对抗全世界,来维护她。 因为没发生过的事情,就是没发生过。 徐渭北的担当,顾婉宁从不怀疑,而且这个男人,有着和全世界撕破脸皮的决绝。 想到这里,顾婉宁忽然笑了。 其实,如果徐渭北真的有两情相悦的白月光,被他爱是很幸福的。 因为他的爱,坚定不移。 只可惜好好一个男人,接受的是三妻四妾的教育,他要负责的女人太多了。 爱这件事,对于现代女性来说,不是唯一,那就一文不值。 可是徐渭北的行为,依然会让顾婉宁感动。 在大长公主的认知里,感动了,她就会动情,会主动为徐渭北讨得金牌。 呵呵,真是好算计。 只可惜,她算计的人,不是她这个时代的对手。 第104章 铁树开花 顾婉宁后知后觉地明白,徐渭北那日不让她和大长公主走近的原因。 倒不是他未卜先知,而是他太清楚,大长公主的算计。 而且顾婉宁也明白了,徐渭北对大长公主的抵触,并不仅仅是因为叛逆。 ——那种我为了你好,所以我可以不择手段,是多么令人窒息的爱。 偏执,自以为是。 所有感情都容不下这两样,包括亲情。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缩影,徐渭北从小到大,还不知道被大长公主以“善意”干涉过多少次。 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 但是自己亲祖母,抚育他长大,是他唯一的亲人,又不是罪大恶极,能划清界限吗? 不能。 生活永远不是非黑即白。 顾婉宁有点同情徐渭北了。 比起来,好像顾家人,也还好。 因为想要家里人的理解,对很多人来说都是奢望。 顾婉宁只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说不定,事情闹大了,还可以帮助她顺利和离呢。 和离才是标本兼治,彻底远离大长公主,远离一切和徐渭北相关的破事。 徐渭北自然也查得到谣言的源头。 他直接就去了大长公主府。 高览怎么拦都拦不住,心里捏着一把汗,真怕徐渭北把天给捅了。 徐渭北没有捅破天。 他第一次,当着大长公主的面,掀了桌子。 桌子上的插屏,盆景,茶杯,都被他掀翻在地,一地狼藉。 大长公主被他气了个倒仰,脸色发紫,伸手拍着榻沿怒道:“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周围的下人瑟瑟发抖,跪了一地。 徐渭北让他们都滚下去,众人都不敢动,直到大长公主开口,众人才起身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祖母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可知道,毁人名节如同杀人!”徐渭北愤怒得眼睛都红了,“别说那根本子虚乌有,就是真的有,您身为长辈,如何能做出那般下作之事!” “你说什么?”大长公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捂住胸口,“你再说一遍!” 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孙子,为他谋划了那么多,殚精竭虑,最后换来一句“下作”? 徐渭北额头青筋暴起,双手在身侧握紧,看着大长公主一字一顿地道:“祖母,我们夫妻的事情,请您不要插手!也请您从今日开始,不要以对我好的名义,为我做任何事情。否则——” “否则什么?你要杀了本宫吗?”大长公主一直都是强势的性格,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说过? 更何况,这还是她的亲孙子。 “我怕我会做个不肖子孙!”徐渭北看着大长公主,目光疲惫、失望却又决绝。 “好好好,徐渭北,你翅膀硬了!你现在是不是还想,跟本宫断绝关系?滚,给本宫滚!” 徐渭北撩起袍子跪下。 大长公主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心里“咯噔”一下,唯恐他被割伤。 “祖母,我和您说过很多次,我长大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可是您从来都没有听进去过。” “我知道您的目的是什么,您觉得日后顾家会是我的退路,对吗?可是顾家连婉宁都不管,又怎么会管我?” “是,你看着顾家人现在惺惺作态,就以为他们心里真的有婉宁吗?您相不相信,稍有利益纷争,他们就会放弃她?” 是,徐渭北不否认顾家人是想弥补顾婉宁的。 但是他们早干什么了? 当触碰到核心利益的时候,他们不会考虑顾婉宁死活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顾婉宁真的很像。 他们都被爱着,但是他们都随时可能被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而放弃。 他们都敌不过“江山社稷”四个字重要。 可是在自家人心里,不该是那样的。 哪怕我对全世界都毫无意义,但是我希望成为家人最重要的存在。 因为我也把你们,放在同样重要的位置上。 “祖母,您贵为公主,不畏惧流言蜚语。但是婉宁不一样,她爱惜名声。虽然她不说,但是她其实很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待人宽和,做事周全,其实不就是在努力讨好全世界吗?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明明她是存了舍生取义的念头,明明她做了所有能做的,比其他任何女人在那种情况下表现得都更令人钦佩,为什么最后换来这样的结果?而且这刀子,是您捅的?” “您让我,如何有脸去面对她!” “这件事,身为相公,我不该给她一个交代吗?” “可是您是我的祖母,您让我怎么办?” 喜欢是赤诚,是坦荡,不该如此蝇营狗苟,阴谋算计。 “祖母,您让我无法面对婉宁。” “你不想和离了?”大长公主看着他,锐利的目光似乎想透视他的内心深处。 徐渭北却有些难以启齿。 他自己面对这段感情,尚需要一些时间;让他开口告诉别人,他做不到。 “那是我的事情。”徐渭北最终咬牙道,“祖母,我求求您,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一次,否则我会比今日还疯。” “那今日的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大长公主终究有着看透世事的清明,“我为什么这般做,你不是很清楚吗?事已至此,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将错就错,顺水推舟吗?” “我没有脸告诉她,这件事情因我而起,”徐渭北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有短暂的无奈和颓然,但是很快就变成了坚决,“这是我虚伪,我卑鄙。但是如果我从这件事情之中,真的得到哪怕一点点好处,那我永远配不上她!” 建立在利用之上的喜欢,是对自己,更是对顾婉宁的侮辱。 他的喜欢,就是单纯的赤诚的喜欢,容不下任何杂质。 “祖母,到此为止!仅此一次!绝对,不要有下次。” 说完,徐渭北给大长公主磕了个头,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大长公主看到他袍子上似有血迹,心疼不已。 等徐渭北走出去后,她才看向地面,果然看到徐渭北刚才跪地之处有碎瓷片。 他是故意的。 他知道怎么让自己心疼。 “公主息怒。”初嬷嬷从外面进来,低声劝解道。 她也是刚从侯府回来。 “我没有生气。”大长公主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嘲笑,而是真正高兴的笑容。 铁树,总算开花了呢。 既然如此,那一切水到渠成,日后不用她这个老家伙操心了。 徐渭北只是不开窍。 只要他开窍了,那在女人的事情上,他一样攻城略地,无所不能。 第105章 意外的坦白 “夫人,侯爷回来了。”二丫像一阵风似的跑进来。 “回来就回来呗,”顾婉宁在院子里喂小花,“怎么,我还得出去迎接?” “不是,您是没看到,侯爷那张脸,拉得比咱们家那驴脸还长。”二丫比划着道。 顾婉宁:“……那我得哄哄他?” “谁让您哄着他啊!男人可不能惯。您看之前您没给侯爷好脸色,他也老老实实的;您可不能开这个先例,不能惯着他。您是得赶紧准备准备,想想怎么说,一怼一跟头。” 顾婉宁忍俊不禁,“哦,没事,这个不用准备,我可以的。” 大长公主在散布谣言,坏她名声,顾婉宁觉得自己是站在被害者这个制高点的。 不行掰扯掰扯呗,怕什么? 徐渭北进来,沉默地走到顾婉宁身旁,站着看她喂小花,没出声。 小花见了他却像见了杀父仇人,“呸呸呸”,连嘴里的菜叶子都吐出来了。 徐渭北的胸前都被沾上了菜叶。 顾婉宁连忙拉住小花,直瞪它——是不是不想活了!差不多得了。 不和你计较,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小花:退退退! 徐渭北伸手把菜叶弹走,对二丫道:“你先退下,我有话和夫人说。” “哦。”二丫看了顾婉宁一眼,慢吞吞地往照壁后走去。 “我让你退下!”徐渭北忽然拔高了声音。 顾婉宁毫无防备,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菜叶子都掉到了地上。 “侯爷有话好好说。”她忍不住道,“我不是故意和你对着干,我是以为,你让二丫退下,不是说我。” 以为她愿意看见他?哼! “我就是说她。” 顾婉宁:??? 然后她听到照壁后往外走的脚步声。 顾婉宁:“……” 二丫也是,光想着偷听,也不想想徐渭北是谁。 再说,有什么话,自己不告诉她? 徐渭北弯腰捡起菜叶递给顾婉宁,“外面关于你的流言蜚语,是祖母让人放出去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已经和祖母说了,不会有下一次。这是她不对,也是我提前没想到……” 顾婉宁听得一愣一愣的。 是不是她想多了? 怎么她听着觉得,徐渭北似乎在和她道歉? “不会有下次,一定不会!”徐渭北保证,“我已经尽快让人平息流言。日后无论什么时候,你只要听到有人提起这件事,那就告诉我,我去解决!” 顾婉宁:你怎么解决? 肯定是提着剑去解决。 那谁敢啊! 不过徐渭北的态度让她意外,且有些小小的感动。 老人家的一些想法,固执偏颇,无法左右。 但是徐渭北在这件事之中,表现得还是让人满意的。 “好,我知道了。”顾婉宁道,“这也不是侯爷愿意看到的,我知道的。” “你……”徐渭北欲言又止。 他想说,你不生气就好,可是说不出口。 “嗯?怎么了?” “你不会一生气,答应我的事情,又出尔反尔了吧。” 顾婉宁:“……我是那样的人吗?之前还不是你太过分,这次不会了……再说,上次那是家事,这次是国事,能一样吗?国事我能开玩笑吗?” 小看谁的觉悟? 在糟心家长这件事情上,大家难兄难弟,相互体谅吧。 要不能怎么办? 真去死啊! “但是——”顾婉宁话锋一转,“侯爷,虽然是演戏,但是我还是希望你答应,不要太过分。姨娘们也都是女子,胆子小……” “我就知道你不行,心太软。” “侯爷,这不是心软心硬的问题……” “我答应你便是。”徐渭北道,“我会把握分寸的。” “那就好。我得酝酿酝酿情绪,什么时候开始?” “你也不用酝酿了,”徐渭北道,“你心思还是容易都写在脸上,而且又冲动,回头按捺不住,会坏了我的计划。事关重大,不容闪失。” “那也是……”顾婉宁对自己也不放心。 她能为国家做的最大贡献就是献上这条狗命了。 真让她做点什么,她怕自己兜不住,坏菜了。 责任太大,担不起。 “要不侯爷实施计划的时候,我找个理由避开?我去庄子上?是不是不太好,我都说了,要带她们一起去,结果我先去?” “那就再随便想个借口避出去。” “行,我想想。” 结果,顾婉宁没有费心想多久,意外收到了预料之外的请帖。 请帖来自公主府。 却不是大长公主,而是清仪公主,顾婉宁的二嫂。 前身对二嫂印象都很淡,顾婉宁穿越来之后更是从来没见过她。 只上次见面的时候,二哥顾安微意外开口,让她有空去公主府玩。 她没有放在心上,然后请帖就来了? 前身印象里,二哥有些阴晴不定,让人害怕。 好在他尚主之后,极少回府,大家见面机会不多。 “侯爷,”顾婉宁想了想,觉得对她来说,徐渭北还是比顾安微更可靠一些,便虚心向他求教,“这个公主府,我能去吗?” 会不会去了被人算计啊! 她穿越来之后,好像还没有经历过内宅的阴私算计,难道这么快就要补课了? “有什么不能去的?”徐渭北拿过帖子扫了一眼,“这不像女人的字。应该是你二哥给你写的。” “是吗?不过这个字确实写得好看。” 银钩铁画,力透纸背。 “能去吗?”顾婉宁又问。 “这不是明日吗?正好你去,我在府里清理。对了,记得把二丫带去,留下太聒噪。” 顾婉宁点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二哥找我做什么?对了,侯爷,你有没有觉得,我二哥好像,和家里也不亲近?他是为什么呢?” 是儿子,亲生的,养在身边,生得好看,看这字就知道也是个肚子里有墨水的…… 这哪点不讨喜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因为你爹的安排,他不满意。” “我爹的什么安排?” “婚事。”徐渭北冷笑一声,眼中全是嘲讽。 “你是说尚主的事情,我二哥不满意?” 难道二嫂是刁蛮公主? 或者说样貌生得不尽如人意? 第106章 给我生两个儿子 “你动脑子想想,他和你大哥比,差什么?” 顾婉宁认真想了想,“没差什么吧。” 这俩人应该都是亲爹手把手教出来的。 “就是没差什么。” 顾婉宁:你逗我玩? 徐渭北却话锋一转道:“但是你想想他们两个现在各自的境遇。” 顾婉宁若有所思。 顾安启已经是后起之秀,脱颖而出,谁见了不得对顾远石羡慕嫉妒恨,不得回家给自己的“狗子”一巴掌——看看人家! 但是顾安微,却泯然众人矣。 “尚主,就意味着退出了官场。虽然他有一个太常寺少卿的头衔,但是就是个闲职,可以说为驸马们专设的。” “你的意思是,是不是我爹觉得一门三父子,倘若都大放异彩,会引人议论?甚至,功高震主?” “嗯。但是他也不想想,凭什么你二哥就得给你大哥让路?” 大家同样投胎做这一世的人,也曾寒窗苦读,也是心怀壮志,为什么牺牲的是他? 任何人,都不想自己被牺牲。 尤其是这种漫长的,一生看不到任何希望的牺牲。 顾婉宁叹了口气,“我爹后来大概也后悔了,想明白了,所以三哥读书上,他就没有很严格,最后让三哥去了金吾卫。侯爷,如果是你,两个儿子同样优秀,你怎么办?” “我做梦都得笑醒,自然是尽我所能去托举他们。” 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 谁不服,来打。 顾老贼就是沽名钓誉,他自私,因为怕被人说,就让自己孩子受委屈。 徐渭北表示,他绝对不是这种糊涂蛋。 只是他还没有儿子。 这件事,好像是他忽略了,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里,徐渭北郑重地和顾婉宁道:“你放心,日后肯定你生下两个儿子之后,我才会让别人再生。” 寻常正经人家,一般会要嫡长子,在正妻生出嫡长子之前,让妾室都用药。 嫡子非长,家里不安稳。 而他对顾婉宁要更好。 他要等她生出两个嫡子之后,再让妾室们生。 顾婉宁:??? 我谢谢你啊! “侯爷,不用,”顾婉宁道,“别耽误了您的子嗣大事。” 她本来想提“和离”这件事,后来又觉得挂在嘴边没意思。 徐渭北反悔,两个人再为同一件事情闹,属实是给自己添堵。 “我不着急,一直到你能生出两个儿子为止。” 哦,那你等着绝后吧。 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哦,二哥对家里有意见。 是,很对,换谁谁心理能平衡? 你有苦衷,要顾全大局,可是作为被牺牲的那个,难道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态度了吗? 顾婉宁现在就理解了顾安微对家里人那种冷淡。 不过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示好? 对于这个二哥,顾婉宁还是缺少了解,所以心里没底。 “……请你去,你就去。去了就知道他想要你做什么了。”徐渭北道,“他还不至于把对家里的怨气,都撒到你身上。” “我自己的二哥,自然不至于。但是我和公主不熟……” 大长公主已经让顾婉宁对公主这个群体产生了抗拒。 “清仪?”徐渭北不以为意,“三脚踹不出一个屁,你放心去就是。” 顾婉宁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别说人家是公主,就是寻常女子,也不好这么评价。 徐渭北:“本来就是,你见了就知道了。” 顾婉宁听他这般说,心就放回了肚子里。 不过去公主府那日,临出门,她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徐渭北,一定不要吓到姨娘们,差不多就行。 徐渭北把她撵走。 顾婉宁的马车一路来到公主府。 没想到的是,清仪公主,竟然在垂花门等她。 妈呀,这可真让人害怕。 因为她知道,公主府的规矩其实很多。 之前有公主,想见驸马都要被身边的那些嬷嬷们阻拦,事事都得按照那些苛刻的规矩来。 这些规矩,还可能被欺主的刁奴无限放大。 徐渭北说,清仪公主是个软弱的性子。 顾婉宁见她第一眼,就知道徐渭北说的并不夸张。 清仪公主模样生得好看,肌肤胜雪,眉如远黛,明眸皓齿,安静柔美,眉眼之间有几分慌张,更惹人怜惜。 嗐,谁能想到,公主是这般柔弱的小白花? “妹妹来了。”清仪公主上前,似乎用了很多勇气,主动伸手挽住顾婉宁的手臂。 顾婉宁却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只要发现对方也在紧张,她的紧张好像一下就转移出去了。 “见过公主二嫂。”顾婉宁笑眯眯,微微屈膝行礼,却被清仪公主扶起来。 “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快随我来,咱们进屋说话。” 顾婉宁笑着点点头,客气寒暄,“二嫂这衣裳真好看,是蜀锦吗?” “是蜀锦。库房里还有几匹,回头你走的时候我让人给你包起来带回去。” 顾婉宁:“不用不用。” 这过度的热情,让她招架不住。 女人们见面,其实最容易拉近距离的,不就是夸夸首饰衣裳吗? 顾婉宁想着,夸首饰好像在跟人讨要一般,所以选择了夸衣服,结果…… 而且蜀锦很贵重的,这个二嫂真是大方。 “我是你二嫂,送你东西是应该的。”清仪公主轻声道。 顾婉宁虽然在和她说这话,但是目光也打量着她身后的丫鬟仆妇们。 所有人都低眉顺眼,看得出来,对清仪公主很是恭敬。 这位二嫂,外表柔弱,内心其实应该还是很有章程的,否则根本压不住这么多下人。 公主府占地很大,而且雕梁画栋,小桥流水,叠石为山,层峦叠嶂,秋风送来桂花馥郁的香气。 等到坐下,丫鬟奉上的点心,也是很有时令色彩的桂花糕,入口香甜不腻。 顾婉宁夸了句好吃,清仪公主立刻就命人给她做一些带回去。 顾婉宁笑道:“二嫂你这般,我就不敢再夸了。要是我夸夸你,你是不是也得跟我走?” 清仪公主被她逗笑,“我就是……没接触过,不知道该如何招呼妹妹,就怕让驸马为难……驸马守规矩,怕麻烦我,但是我其实,很希望和家里人走得近一些……” 第107章 小白花二嫂 顾婉宁心说,他哪里是怕麻烦你? 他是自己不喜欢家里人,所以也不想让你接近。 “二嫂太客气了,我们都是一家人。” “我也是这么觉得。之前妹妹没来我还一直忐忑,不知道该如何和妹妹相处;但是见了妹妹,就心生欢喜,知道妹妹是极好相处的人。” 顾婉宁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二嫂才出乎我预料,一点儿公主的架子都没有。以后我可得常来混吃混喝了,走的时候还得带一车回去。” 清仪公主笑意温柔,又说起了顾安微,“驸马今日去了太常寺,一会儿就会回来。他本是要等着妹妹的,奈何那边有急事催他……” 这算是解释为什么顾安微不在。 顾婉宁心里有些疑惑,不是说闲职吗? 而且太常寺能有什么急事? 太常寺就是管祭祀、礼仪那种事情,比如说皇上祭天祭祖,登基大典,封后大典,诸如此类的事情。 就是,极少发生的事情,而且皇上对祭祀也并不算热衷,所以太常寺就很闲。 而且,就算偶尔有事,还有太常寺卿顶着。 这个驸马少卿,不会真有人指望他做什么,甚至根本不用去。 顾安微却去了…… 如果不是托词,那就是他真的有责任心,不想尸位素餐。 顾婉宁心思百转,嘴上道:“让二哥忙去吧,我就可以多霸占二嫂一会儿。” 吃了点心喝了茶,清仪公主又邀请顾婉宁去赏花,还说原本准备请戏班子进府唱戏,但是却被顾安微拦住了。 “我听说侯府之前经常请人唱戏,想着妹妹喜欢……” “不不不,我不喜欢,是侯爷喜欢。”顾婉宁摆手,“侯爷喜欢那个谁……江秋白。” 说起来,最近好像没动静了呢。 之前她还以为徐渭北喜欢江秋白,那还是不太了解徐渭北时候的猜测。 现在她就知道肯定没喜欢,因为徐渭北要是真喜欢男人,也不会遮遮掩掩。 这个男人,那么骄傲。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有些冷场,清仪公主实在是不擅长和人热络的人。 顾婉宁见状便主动把话题引到了顾安微身上。 她觉得,夫妻俩的感情应该是不错的。 因为她感受下来,觉得清仪公主,实在不像是个有心计有手腕的人。 她太温柔了。 那是装不出来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柔和,与世无争。 这样的人很好,很容易让人亲近,但是偌大的公主府,绝对不是靠温柔就能管理好的。 而现在公主府井井有条,那只能说明,顾安微花了很多心思。 他是府里让人敬畏的那个人。 而肯花费心思,那就是在意。 而且清仪公主每次提起自己的驸马,眼里都有光。 “驸马真是极好的,就是我身子不争气,”清仪公主可能觉得和顾婉宁投缘,就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心事,“我也想给他添个一儿半女,却迟迟没有动静。我让他纳妾,他也不肯……” 顾婉宁心里叹气,就算贵为公主,也要想着给驸马纳妾? 她之前真的以为驸马都是公主的忠犬,来了之后才发现,驸马也基本有妾室,否则就是公主善妒。 而公主其实,也都并不很在意这件事。 她们从小就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周围人都这样,一个男人只睡一个女人,才让人觉得惊讶。 “顾家家风清正,”顾婉宁道,“我父兄都不纳妾。儿女是讲求缘分的,二嫂这么年轻,不用着急。” “我大概是不能生的。” “怎么会呢?” “这么多年也没有动静,”清仪公主黯然,“太医也说不出什么来。其实我知道,肯定是我身体有问题,他们不敢说。” 这事,顾婉宁也不敢瞎说瞎劝了。 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妹妹是不是有好消息了?”清仪公主又问。 顾婉宁:没有没有。 小蝌蚪还没有进化到靠空气传播。 “侯爷刚回来,也不着急,很快就会有的。” 顾婉宁:我没有,可是外面第二个马上都要生了…… “妹妹回头要是有什么求子的秘方,”清仪公主红着脸道,“也告诉我一声。我也不认识几个人,这件事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 “好好好,”顾婉宁连忙答应,“侯府的三姨娘,懂一点医术。之前帮母亲看膝盖,如今好了很多,可以走路如常人了。下次我再来看二嫂,带着她一起来。” “好,妹妹以后要经常来,我自己其实在府里很孤单。” 顾婉宁点点头。 她实在是有些担心徐渭北在府里乱来,也有些坐立不安。 顾安微也没回来,不知道被什么绊住了,顾婉宁就起身告辞。 “我先不等二哥了,改日我再来看二嫂,以后我会常来的。” 清仪公主让人喜欢,而且这是公主,谁有大腿不抱啊! 清仪公主把顾婉宁送到门口,还恋恋不舍,叮嘱她一定要再来。 在回去的马车上,憋了大半天的二丫终于敢说话了。 “夫人,今儿可把奴婢憋死了,奴婢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可不像你。你在侯爷面前都作威作福,在公主面前不敢说什么?”顾婉宁忍不住笑她,“公主多温柔啊。” “再温柔那也是公主,那是皇上亲生的女儿啊。”二丫道,“奴婢真是从来都不敢想,有朝一日,竟然还能和公主走得那么近!奴婢跟着您,真是开了大眼界了。” “怎么,你没见过大长公主?” “不一样,这个不一样。” 总之,就是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公主还让人给她拿点心吃,公主还对她笑。 爹娘啊,我出息了啊! “二爷真是好福气。别人做驸马都受气,他却能得这样一个满眼满心都是他的公主。不过二爷确实人也好,有几个人能比得过咱们大爷二爷?”二丫一脸的与有荣焉。 顾婉宁没说话,她现在似乎隐隐感觉,二哥和公主感情不错。 二哥觉得她对抗家人,可能和他是一路人?所以请她上门陪着明显被保护得很好的公主说话解闷。 应该也就是这个目的了。 这没什么,这种交好对她来说,没什么坏处。 “二丫,让车夫快点。” 她得赶紧回去看看,府里现在不知道闹成什么样子呢。 第108章 三姨娘的异常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顾婉宁还是没想到,会见到那么“惨烈”的景象。 她刚回府,就有丫鬟急匆匆上前回禀:“夫人,您总算回来了!” 小丫鬟说话声音里都带着哭音儿。 “怎么了?”顾婉宁明知故问,但是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侯爷说丢了什么东西,从您走之后就开始发作……”小丫红着眼圈道,“侯爷说东西放在屋里,进出的除了侯爷和您,就是几位姨娘,所以现在让人拿了姨娘审问。” “怎么会这样?”二丫这个急脾气道,“该不会是东西掉进了缝里,没找到吧。或者侯爷记错了?咱们哪里有手脚不干净的人啊,丢的是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侯爷只说丢了东西,就开始……” “走,我们去看看。”顾婉宁沉声道。 徐渭北和她打过招呼了,所以这会儿顾婉宁脑海里设想的情景,可能是他带着人,在院子里吓唬四个姨娘。 她昨天今天都和徐渭北说了,一定要注意分寸,别把人吓坏了,更不能刑罚。 但是徐渭北答应得很敷衍。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尔反尔…… 然后顾婉宁就被小丫鬟带到了后院,眼前的场景让她目瞪口呆。 几个姨娘都在围着湖跑…… 是的,她们在跑步,后面跟着驱使的侍卫。 姨娘们不知道跑了多久,除了四姨娘看起来还算可以,还能拉着大姨娘外,其他人情况都不太好…… 徐渭北就站在湖边的亭子里,冷眼看着姨娘们气喘吁吁地跑。 见到顾婉宁来,他说了一句:“回去,和你没关系。” 顾婉宁:“……” 您真是个小天才。 “侯爷,”她走上前去,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您这是闹哪出?姨娘们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体罚她们?” “夫人,是夫人回来了!”四姨娘激动不已,中气十足地喊道。 顾婉宁:就该让你这个活爹,再绕湖八十圈。 其他人就别跑了,她看着真心疼。 一个个脸色憋得通红,满身大汗,尤其大姨娘,顾婉宁看着她上下颤啊颤啊,真心疼。 本来就身体弱,还额外“负重”——说真的,秦烈要是来看到,都能提刀和徐渭北拼命。 几个姨娘看向顾婉宁的眼神,都透露出哀求和希望。 顾婉宁顿时觉得有种背叛姐妹的负罪感。 姐妹们,她提前知道的……但是她真的不知道徐渭北这么狗啊。 我来了! “放在屋里的东西丢了。”徐渭北道,“事关重大,必须要找出来。” “好好找过了吗?” “东西就是丢了。” “那赶紧再好好找找?我屋里,除了她们进出,也有丫鬟什么的……侯爷先别难为她们,咱们好好想想,从长计议?” “不行,你退下!”徐渭北脸色铁青。 顾婉宁是真着急了,“侯爷,让她们先停下来!这样也会累死人的。” 徐渭北就是不发话。 “要是按侯爷这么说,我是最有嫌疑的。”顾婉宁怒道,“而且就算是姨娘犯了错,也是我没管好。侯爷非要拿人出气,那冲着我来好了。” 说完,她快步跑到姨娘们面前,把她们拦住,“都停下!要查先查我!” 大姨娘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却拉着顾婉宁的手不断摇头,不让她和徐渭北闹。 顾婉宁下令,“二丫,带人去搬几把椅子过来。你们别贸然停下,慢慢走走,一会儿坐下好好歇着。” 徐渭北咬着牙,没有说话,目光却凌厉地看向顾婉宁。 顾婉宁只当没看到。 侍卫们见状,都站在一旁,耳观鼻鼻观心。 ——这会儿大家都看出来了,侯爷是被夫人拿住了。 否则,侯爷那火爆脾气,早就炸了。 果然最近大家都传,侯爷越来越重视夫人了,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过了一会儿,几个姨娘都在阴凉处的椅子上坐下。 三个姨娘话都不想说,身子都软成了面条,需要各自丫鬟扶着才能坐好。 只有四姨娘坐不住,“夫人,您以后出门可得带着奴婢们。再不就把侯爷带走!您一不在,侯爷就闹幺蛾子。什么东西丢了也不说,就说丢了东西,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 侯爷太狗了,他不做人。 他分明就是看她们不顺眼,想收拾她们,又不敢得罪夫人,就趁着夫人不在下狠手。 这个两面三刀的狗男人。 夫人千万要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啊! “行了,你坐着。”顾婉宁没好气地道,“你现在就老老实实闭嘴,我去和侯爷说。” 四姨娘还想说什么,被大姨娘拉住。 大姨娘缓过来了些许,“夫人,您慢慢和侯爷说。奴婢觉得,似乎是很重要的东西,否则侯爷不会无缘无故发这么大的火。奴婢等不要紧,把东西找回来才最重要。” 二姨娘也道:“是,大姐姐说的对。如果真是要紧的东西,那还是先想办法找东西。” 主要看徐渭北那样,好像找不回来,都要抄家一般。 谁不害怕? 只有三姨娘似乎有心事,低头没有说话。 顾婉宁目光从她身上拂过,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对的感觉。 她知道这件事,是徐渭北一手策划的,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小偷。 可是三姨娘这般,让顾婉宁心里开始有些发颤。 ——你可千万别节外生枝啊。 别被徐渭北诈出来别的事情。 比如你曾经有个男人,还失身的事情。 徐渭北大男子主义,虽然说他根本没把三姨娘放在心上,但是倘若三姨娘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说出来,让他没面子,那他不一定要怎么发作。 所以为了防止这种乌龙发生,顾婉宁伸手握了握三姨娘的手,又看了她一眼,无声抚慰。 三姨娘低垂着头,没有回应。 顾婉宁有点慌了。 姐妹啊,你千万别糊涂,没人扯你档子小事,别自己抖落出来。 没事,她在,只要三姨娘开口谈那件事,她就打断,顾婉宁心里暗暗想。 “侯爷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四姨娘嘟囔着道,“话也不说清楚,该不会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想找个由头发作吧。” 顾婉宁:你这是他y中的一环。 但是没有和大家一起,怎么有点心虚? 第109章 意外的波折 顾婉宁装模作样地看向徐渭北,皱眉道:“侯爷,到底丢了什么东西?是不能说的吗?” 徐渭北对着她那张脸,本来想放几句狠话,但是舌头好像不听使唤,最终说出口的也只是,“看你管的家!”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进入状态。 “是我管家不利。那侯爷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东西,还是问罪?” “我已经找了,没有找到。”徐渭北一脸冰冷,“一定是被她们之中的人拿走,甚至是串谋。” “那对她们有什么好处?” 徐渭北负手而立,顿了片刻后道:“只要有人眼皮子浅,吃里扒外,做出勾结外人偷盗之事。” “侯爷,我觉得侯府对她们都不薄,她们也感激,安分守己。今日的事情,可能就是个误会。当务之急,是我们尽快把丢的东西找到。” “你想包庇她们?你知道丢的东西多重要吗?那可是……” 徐渭北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似乎藏了锋刃,要把坐在那里,依旧狼狈的几个人活剐了一般。 “我确实不知道丢的东西有多重要。我也没想包庇谁,但是侯爷,捉贼捉贼,捉奸那双。侯爷说是她们偷了东西,可有证据?” “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丢了?日常进出的人,除了她们还有谁?难道我带人来后院了?” “侯爷,您的妾室生活在后院,这是您自己安排的,和我无关。”顾婉宁冷了脸,“东西丢了,您发脾气是没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东西。” “屋里已经都翻过了,根本没有,定然是被她们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顾婉宁抓住关键词,“也就是说,侯爷现在并没有证据,只是靠自己猜测,就给她们定了罪,而且还是集体定了罪?” “我的事情,你少管。”徐渭北咬牙切齿地道,“今日她们要是不把东西给我交出来,我就,我就……扒了她们的皮。” 四个姨娘闻言都变了脸色,就连一向混不吝的四姨娘都害怕了。 徐渭北的鬼畜名声,真的不是吹的。 “您扒了谁的皮,也得有理有据。”顾婉宁不慌不忙地道,“依我之见,不如在屋里找找,然后去几个姨娘院里翻一翻。如果能找到最好,是误会就解开,是谁偷的就治罪于谁,侯爷以为如何?” 徐渭北却道:“你以为做贼的,还会把东西藏起来等着你去搜?” “可是侯爷总不能无缘无故地责罚无辜之人。倘若侯爷坚持如此,那我……” “你要如何?”徐渭北的怒火冲着顾婉宁就来了。 所有人都噤声,一时之间,只能听到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那我就去告官。”顾婉宁腰背挺直,毫不退缩,“说侯爷在侯府动用私刑!我会让我爹来主持公道!” 四姨娘抹了一把眼睛,低声和大姨娘道:“我以后给侯爷生了儿子,就是夫人的儿子。那以后夫人的爹,能不能也做我爹?” 众人:“……” 这个憨憨。 “你生个屁!”二姨娘忍不住骂她。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做梦呢! 小命都难保,皮都要被扒了。 真不知道侯爷今日抽的什么风。 “你!”徐渭北扬起了手。 “侯爷想打我?”顾婉宁冷笑一声,“徐渭北,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你看我能不能把颍川侯府连同你都一把火烧了!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对我动手,要么把我打死,要么你就最好每天睡觉的时候都睁着眼,否则,我总能弄死你!” 众人:夫人好刚。 顾婉宁:代入好深,可是这就是她对家暴男的态度。 离,一刻都不能等地离。 但是这里不让离,那就一起死。 这口气,她是咽不下去,会憋死她。 徐渭北被她气到,双目死死盯着她,但是巴掌到底没有落下,而是变成握紧的拳头,慢慢放下。 “来人!” 众人听着他磨牙的声音,都暗暗为顾婉宁捏了一把冷汗。 看侯爷这架势,是要把夫人活活拆了。 大姨娘忍不住跪在地上替顾婉宁求情:“侯爷息怒,这件事和夫人无关。” 其他几个姨娘见状也都跪下。 “起来,都给我起来!”顾婉宁喊得嗓子都哑了,“谁也不许跪他求他!” 二丫挡在她面前,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侯爷要杀妻了,侯爷要杀妻了!” 徐渭北脸色被气得涨成猪肝色。 还是高览上前,捂住二丫的嘴,把她给拖到了一旁。 “别咬我啊,你是狗啊!”高览被咬得直抽冷气。 众人都当徐渭北要发作,结果却听他道:“来人,给我去搜!” 去搜? 那就是采用了夫人的建议? 没想到,硬碰硬,最后还是夫人赢了? 以后遇事不决,还是得问夫人啊。 顾婉宁也松了一口气。 不行,她不是一个好演员,刚开始代入不进去;等代入进去,又出不了戏了。 这会儿她还气得心跳加速,真想给徐渭北一个大嘴巴子。 还好,这会儿缓和了。 没想到,三姨娘突然道:“侯爷,夫人,不必搜了,是奴婢偷了东西送出去了。” 顾婉宁蓦然睁大眼睛。 什么? 不是,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明明是徐渭北自导自演,你乱认什么? 徐渭北眯起了眼睛,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她,“你偷的?” “是奴婢。”三姨娘低头道,“请侯爷不要为难夫人和其他姐妹,奴婢认罪。” “东西你给了谁?”徐渭北问她。 “奴婢也不认识他。有人给了奴婢银两,让奴婢去偷您的东西。奴婢偷了,然后把东西交给了外面接应的人。” “银两呢?” “没有银两,奴婢被他们骗了。” 四姨娘气得直在后面推她,“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你怎么比我还傻!” “是不是还有什么内情?”二姨娘也道。 “没有内情。”三姨娘道,“奴婢手头不宽裕,又爱慕虚荣,所以才会被骗。奴婢认罪——” 说完,她忽然站起身来,直接往湖里冲了过去。 第110章 三姨娘乱入 顾婉宁早就看出来三姨娘不对,所以她比谁反应都快,上前抱住三姨娘,不让她投湖。 三姨娘挣扎,顾婉宁在她耳边道:“花楹,你给我冷静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有什么苦衷,你都跟我说,不要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 这件事,她是知道前因后果的。 徐渭北声称丢失的,是他的虎符。 因为他察觉到了,有人要搞事情,所以故意把原本放在外书房的很多东西都拿了回来,包括“虎符”。 当然,那是假的。 虎符也确实被偷走了,但是那个贼是谁,徐渭北心知肚明。 他现在演这一场戏,就是为了吸引对方动手,为的是想让对方知道,让对方以为他真的得逞了。 这一切,都在徐渭北的算计和预料之中。 三姨娘乱入什么! 但是她不会无缘无故地这般认罪,从顾婉宁刚回来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这中间,肯定还有什么误会。 “没有,是奴婢偷的,奴婢愿意以死赎罪。夫人,您放开奴婢,您放开奴婢……” 顾婉宁松开她,抬手狠狠给了三姨娘一记耳光:“花楹,你再闹!芽芽,过来制住她。” 四姨娘过来按住三姨娘,咬了咬嘴唇看向顾婉宁:“夫人,还打吗?” 顾婉宁想让这个憨憨滚。 “你押着她进来,我亲自审问她。” 说完,她又看向徐渭北,“侯爷,这件事情,既然发生在后院之中,那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说完,她也不看徐渭北,直接往屋里走去。 四姨娘对还在挣扎的三姨娘道,“你快老实点,别惹夫人生气了。天塌下来,夫人也能顶着,你别闹。你要是那么做,肯定也有苦衷,等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说。” 见徐渭北没有反对,四姨娘把三姨娘送进了顾婉宁的房间。 然而顾婉宁卸磨杀驴,把四姨娘撵了出去,自己看着跪在地上,却一脸倔强的三姨娘,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 “花楹,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你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要乱认罪?” “是奴婢做的。” “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我,你偷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就不信,三姨娘知道。 果然,三姨娘低头不语。 “说啊,你说话啊!” 三姨娘依然沉默。 “你不想活了,我成全你,你要毒酒还是白绫?我给你找。但是就算死,也要死得清清白白,不能带着个做贼的名声!” 她有点后悔今日出去了,所以没有窥见全貌,不知道在她回来之前,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整件事才会演变成这样。 “奴婢有什么清白可言?”三姨娘自嘲地笑了,给顾婉宁磕了头,“夫人,奴婢愿意以死赎罪。” “以死赎罪?你有什么罪?你最大的罪过,就是你在这里胡说八道,混淆视听,影响侯爷查出真正偷东西的人!” “那也请夫人治罪。” 顾婉宁简直都要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炸了肺。 “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死,我能成全你。但是你死之前,要说个明白,你到底今天管抽什么东西南北风!花楹,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 “夫人,不值得的,奴婢不值得的。” “你被大姐姐附了体?”顾婉宁这火爆脾气,真是一点儿也忍不住,“你好的不学,去学她这一套。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说明白,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个人自己都不珍惜性命,把她给急坏了。 因为顾婉宁敢肯定,三姨娘不是那种人。 她今日一定有原因。 “花楹,侯爷急成那样,丢的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你这般胡乱参与,会影响大局。侯爷的大局,可能就是边境的安稳,是江山社稷的安稳。你死不要紧,你想死后还要被人吐口水,说你愚昧无知吗?” 三姨娘死死咬住嘴唇,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颤抖。 她原本就身材瘦削,这会儿看起来更像大风之中枝头上摇摇欲坠的叶子。 她似乎很纠结,在艰难取舍。 见她这般,顾婉宁心里松动了些。 还好还好,求求了,快进点油烟吧。 她就怕遇到这种神经! 她伸手把三姨娘拉起来,抽出帕子替她擦拭眼泪,“今日我去看我二嫂,还和她吹嘘说,你医术多好,要带你去给她诊脉。你是不是不情愿被我驱使,所以故意要把我气死?” “夫人。”三姨娘苍白的脸上慢慢爬上一抹红意,“奴婢,奴婢是实在没有脸开口。” “你又和之前那个不要你的男人好了?” “没有。奴婢早就和他一刀两断,怎么可能旧情复燃?” “那就好。”顾婉宁道,“我告诉你花楹,如果你那么做,我肯定不会再理你。但是除了这件事,我不认为你我之间,有什么没脸开口的。你说,我和你保证,绝对不告诉第三个人,包括侯爷。” 见三姨娘还在犹豫,顾婉宁又道:“我能替你兜住的,我替你兜住。你如果真犯下了不可弥补的大错,那我……求侯爷不折磨你。” “夫人,奴婢怕,怕搜查……” “怕搜查?你屋里藏了男人?”顾婉宁听说这个理由都气笑了。 没想到,三姨娘竟然没有否认。 顾婉宁懵了。 好家伙,好家伙,花楹你不声不响干大事是吧。 “谁?哪个?是府里的侍卫?”顾婉宁连声问,心里却想着,真是这样最好不过。 之前徐渭北就说过,只要姨娘们愿意,可以把她们打发出去。 徐渭北对这四个,都没什么兴趣。 想到这里,顾婉宁忽然有点想见玲珑。 玲珑是活着的,唯一一个能让徐渭北亲近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 大姨娘哪里不行了? 三姨娘摇头不语。 “你说!我能成全你。”顾婉宁道,“别跟我来沉默那一套,我这脾气你知道的。” “夫人,不是男人,奴婢没有在屋里藏男人。” 顾婉宁:…… 我都走出去了二里地,你才喊我说方向错了? “我也不猜了,你给我个准话行不行,花楹!我求你了行吗?” “是,是……” 第111章 三姨娘的宝贝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夫人,奴婢开不了口。”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好,不用你开口了,你带我去你屋里,我自己看行不行!你要是藏个刺客,直接给我一刀,给我个痛快,也好过我现在被你急死。走,带路!” 顾婉宁拽着三姨娘出去,对徐渭北道:“侯爷,我去三姨娘院子里一趟,马上就回来。” “你去做什么?” “不做什么,女人之间的事情,您别管了。芽芽,你跟着一起来!侯爷,您放心,四姨娘来,不会有危险的。” 徐渭北一点儿都不放心。 周芽芽自己,就是最大的危险。 再说,这件事,他还没查清楚,怎么能不跟着去? 他才不是担心顾婉宁的安危。 所以他坚持要跟着去。 顾婉宁瞪着他:“侯爷是不是连我也怀疑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徐渭北:“……” 他在乎吗? 他就是怕把她惹急了咬人,把他的盘算说出来而已。 所以,他不和她一般见识了。 徐渭北转过身体,背对着她。 众人:“……” 顾婉宁带着四姨娘,跟着三姨娘一起去了她院子里。 三姨娘站在院子里,看了四姨娘一眼。 顾婉宁立刻明白她的顾虑,道:“芽芽,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 四姨娘不乐意了,“夫人,三姐姐,你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得瞒着我?我没把你们当外人,你们把我当外人?” 简直就是气人。 “不是,”三姨娘解释道,“不是防着你,是为你好。好芽芽,我从来没求过你;就算看在我多次偷偷给你送药的份上,你帮我在这里看着好不好?” “送药?送什么药?”顾婉宁一下抓住了重点。 “那可就多了,”四姨娘道,“有时候是去厨房偷吃坏了东西,要的拉肚子药;有时候是爬墙出去,和侍卫打架受伤了,要的外伤药;还有来小日子疼,还有……” 她扒拉着手指都数不过来。 顾婉宁瞪了她一眼,“那就好好看着。” 还说前身严苛呢,幸亏严苛,她天天偷鸡摸狗。 这要是不管,她得去偷太上老君的丹炉? 四姨娘拿人手短,只能在院子里站定,看着两人进去。 三姨娘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她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我好好看着,我自己也不偷看。”四姨娘不高兴地道,“也不知道你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姨娘这才跟在顾婉宁的身后进屋。 进了房间,她先请顾婉宁坐下,然后自己打开妆奁,从里面拿出一把黄铜钥匙,又脱鞋上了炕,把炕柜打开,把里面的被褥都拿出来放到炕上…… 顾婉宁心说,你这东西,藏得倒是深。 到底是藏了什么宝贝? 三姨娘从炕柜的最下面,取出一个红木雕花锦盒。 盒子有一尺见长,上面落了锁,被三姨娘搬到了炕桌上放着。 三姨娘手握钥匙,手微微颤抖,停下动作看着顾婉宁。 顾婉宁脑子里突然生出了怀疑。 难道,难道里面藏的是巫蛊? 这东西,可是要命的。 自从开国之初发生“巫蛊案”,牵连甚广,死了上万人之后,巫蛊就成了最大的禁忌。 如果真是,那……非但三姨娘自己倒霉,甚至整个侯府都要跟着陪葬。 而让三姨娘痛恨的,需要诅咒的人,只有渣男吧。 花楹,你糊涂啊!顾婉宁痛心疾首地想道,为了渣男,你这是要搭上你的命啊! 显然,这和徐渭北那件事情不相干,但是如果真的东窗事发,那后果不堪设想。 怪不得,怪不得三姨娘宁愿死,都不愿让人来搜查。 顾婉宁自以为知道真相,见三姨娘还不动作,上前一把夺过钥匙,斥道:“做都做了,现在知道后悔和后怕了?你真是……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糊涂的人!” “夫人,您,您知道了?”三姨娘脸上还顶着巴掌印,眼眶盈泪,面有愧疚窘迫之色,完全不敢和顾婉宁视线相接。 “我知道了!”顾婉宁咬牙开锁。 她不是很习惯古代的这种锁,所以试了几次,才听到“啪嗒”一声,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把锁和钥匙放到一边,伸手要打开盒子,却被三姨娘按住了手。 “松开!”顾婉宁骂道,“现在才知道后悔,你早做什么了?我能怎么办?我肯定是骂你,然后帮你处理。你是嫌时间太充裕,侯爷还没赶过来?” 徐渭北那脾气,这会儿还没来,都已经算他收敛了。 顾婉宁觉得,也就是因为徐渭北自编自演,所以这会儿并不是真的着急。 否则他根本就不会给三姨娘这样的机会。 三姨娘只好松开手,头低垂着,“奴婢实在……无地自容。” “你等我处理了再和你算账,我不好好把你打一顿,我就跟你……这是什么?” 狠话还没放完,顾婉宁看着锦盒里的东西,愣住了。 这,这…… 她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看三姨娘,又低头看看那些东西。 好家伙,好家伙! 她一个现代人,都没有那么会玩! 锦盒里装的都是少儿不宜的东西! 有一些因为形状的缘故,顾婉宁能认出来;但是有一些,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却能猜测出来用途。 ——放在这里面的,肯定都是最隐私的东西。 “就这?”顾婉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三姨娘脸红到耳根子,原本以为顾婉宁会狠狠骂她不知廉耻,没想到却听到顾婉宁带着笑和她说话。 三姨娘抬头看向顾婉宁,看清楚她脸上的戏谑和轻松时,忽然“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到她怀里,怎么也不肯抬头。 顾婉宁抱住她单薄的身体,轻轻拍着她后背,忍不住道:“你呀你,今日幸亏你没出事。否则就为这点东西,你真的丢了一条命,日后让我想起来,都要难受死。花楹,你是不是傻!” 三姨娘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四姨娘在外面听见三姨娘痛哭的声音,忍不住竖起耳朵,但是听不太真切,把她急得简直要上蹿下跳。 正想偷偷瞧瞧,忽然听到外面熟悉的脚步声。 嗐,侯爷怎么这么烦人! 早不来,晚不来,她抓心挠肝的时候,他来了! 真烦死了。 第112章 再提避子药 四姨娘要开口拦徐渭北,却见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四姨娘只能闭嘴,看着他走进院里,然后停下脚步。 见他没有进屋的意思,四姨娘也就没出声提醒。 ——这个侯爷,又狡诈又小心眼,提醒屋里的话,他肯定会记自己的仇。 四姨娘这会儿也不好奇屋里对话了,只瞪着徐渭北,盯着他动作。 徐渭北感受到两道呆愣愣的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着自己,简直怒火中烧。 如果不是还要她师兄帮忙守西北,这会儿徐渭北早就把人一脚踹出去了。 屋里,顾婉宁抽出帕子给三姨娘擦拭眼泪,轻声细语地道:“别哭了,我没笑你。这有什么呀?男人三妻四妾没人笑,我们取悦自己怎么了?” “夫人,夫人,您不觉得奴婢天生下贱,这般……” “不觉得。”顾婉宁道,“你没有给侯爷戴绿帽子,也没有抢别人的的男人。你只是取悦自己,谁也没有权利取笑你。” “花楹,”顾婉宁把三姨娘从怀里拉出来,和她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这是你的权利。每个人都可能有需求,按照自己的方式满足自己,这不可耻。” “夫人……” “说实话,我看着这些都很好奇。只是好奇,并不觉得如何。回头你教教我,嘿嘿……” “夫人,您不必为了安慰奴婢……” “谁安慰你了?我们都是人,不是神,七情六欲,本来就再正常不过。你怎么知道别人屋里就没有?夫妻俩关上门来,做什么的没有?花样更多。独守空闺寂寞的妇人,一样有自己的排解办法。” 三姨娘咬唇看着她,水洗过的眸子格外明亮,盛满了羞愧和不信任,好像在说,她知道顾婉宁就是安慰她。 “花楹,晚上闺房里的那点事,没有人会傻乎乎地拿出来讨论的,尤其是女人。但是那不意味着,大家都能斩断欲望。好了,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将信将疑,但是你就记着一句话,你没错,你不需要对任何人交代,知道吗?” “夫人,谢谢您。”三姨娘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却被顾婉宁扶住了。 “现在问题来了,”顾婉宁叹气,“我该怎么替你跟侯爷圆这个话……” “夫人,是奴婢的错,不能让您为难。奴婢,奴婢……” “又要去死?你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操办丧事,很累的。我还得跟大长公主交代,你是她的人;我还得背上善妒的名声,我父兄说不定也因此都跟着倒霉,所以你呀,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真的好难啊,怎么跟徐渭北说? “夫人,侯爷来了!”四姨娘的大嗓门在门外响起。 四姨娘一直死死盯着徐渭北,这不,徐渭北一抬脚,她立刻就“示警”了? 徐渭北一记眼刀过去,恶狠狠的。 四姨娘对他翻了个白眼,就差再吐个舌头了——反正她不怕挨罚,而且现在夫人也回来了,她怕什么? 徐渭北气得差点暴走。 这侯府,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了。 小花对他吐口水,他不跟畜生一般见识;他的小妾,还敢跟他翻白眼? 等着,回头他告诉顾婉宁收拾这些狗东西! 三姨娘立刻慌了,顾婉宁却不慌不忙地把锦盒盖上,然后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不慌,我在呢,我撒谎不打草稿! “侯爷,”顾婉宁打了个招呼。 徐渭北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脸拉得比驴脸还长:“东西呢?” 为什么有一种她们俩一起齐心协力对抗恶霸的感觉? 顾婉宁心说,东西在哪里,你不知道吗? “我还当是什么呢,原来就是女人用的东西。”顾婉宁漫不经心地道。 三姨娘闻言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 她还是没有办法面对别人。 “女人用的东西?” “对呀,”顾婉宁把锦盒掀了掀,却没有露出里面的东西,“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日,所以她不想让人看到。” “你当我是傻子?不想让人看到,所以宁愿死?”徐渭北咬牙切齿。 ——你就是糊弄我,也找个好点的理由! 顾婉宁:“唉,本来我想撒个谎,没想到侯爷明察秋毫。那我就实话实说吧——其实,其实是和我有关系的。” “夫人——”三姨娘猛地抬头。 顾婉宁对她笑笑,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你了。但是你不该寻死,我就是吃了避子药,不想给侯爷生儿子又如何?难道侯爷还能杀了我不成?” 说完,她走到徐渭北面前,微微仰头看着他:“侯爷,避子药是我让三姨娘做的。她怕你查到之后为难我,所以咬死不承认。” “避子药?”徐渭北糊涂了。 什么避子药? “说起来,侯爷也吃过。”顾婉宁笑了,“那次我看侯爷吃,也不敢说话。您还记得吗?” 他吃了? 徐渭北忽然记起来了,喉头有些想吐的冲动。 可是那些药,估计早就被他消化了…… “你!”徐渭北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回去说吧。”顾婉宁道,“我没有撒谎,侯爷可以找大夫来验证一下。这件事,就别牵连别人了,咱们慢慢说。” 说着,她给徐渭北使了个眼色。 大哥,配合一下呗。 只要三姨娘相信,徐渭北相信了这个说辞就行。 毕竟只有避子这种事情,才会让男人失去理智,不再纠结这个盒子。 徐渭北其实没明白,但是他看到顾婉宁给他使眼色,心里就想,应该有隐情。 她不是不想给自己生儿子,那……也就算了。 所以徐渭北就拂袖先离去。 三姨娘却开始担心顾婉宁,红着眼圈道:“夫人,夫人,您为了奴婢,这般会得罪侯爷的。” “我得罪他,也是三两次了,不差这次。再说,我们都没圆房,他也不指望我给他生儿子,就是听到我也不想,一时之间有些下不来台。行了,你收拾一下东西,好好休息,一会儿她们都能来看你。侯爷丢了东西,我先回去帮他找东西,然后再和他吵。” 第113章 别和离了 “大姐,来了,来了。”二姨娘偷偷用手肘碰了碰一脸忧心忡忡的大姨娘,挤眉弄眼地道。 大姨娘闻言看过去,就看见徐渭北和顾婉宁一前一后走来。 再往后看,跟着个噘嘴的四姨娘,不知道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 顾婉宁对两人笑笑,轻轻摆摆手表示没事。 ——她搞定了! 二姨娘偷偷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还得是夫人啊! 大姨娘也总算松了口气。 徐渭北根本没有停留,直接就往正院的方向而去。 顾婉宁对几人道:“你们先下去歇着。东西丢了的事情虽然着急,但是咱们不应该病急乱投医,胡乱怀疑自己人。” “夫人,您——”大姨娘很担心。 “我没事。” 二姨娘也拉大姨娘,在她耳边美滋滋地道:“你别瞎操心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夫人厉害着呢!” 上面有个能担事的夫人,真是太好了。 四姨娘则道:“走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三姐。” 她到现在都没弄明白,三姨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可把她好奇坏了。 她们三个人去找三姨娘,二丫则跟着顾婉宁回正院。 “夫人,侯爷究竟丢了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什么布防图吧。” 顾婉宁惊讶地看着她,“你还知道布防图?” “怎么不知道?奴婢总是听过戏的。” “什么戏?”顾婉宁一边走一边问,不时对两边给她行礼的下人微微点头示意。 众人看她的目光,好像都充满了“崇拜”? 她依稀听见有人说,“怎么样,我就说没事吧,侯爷被夫人拿捏得死死的。想想吧,以后听谁的话,别傻呵呵的了。” 顾婉宁闻言侧头,看见一个胖妇人,在和身边的男人说,似乎两人是夫妻模样。 嗐,大姐,这你就看错了。 “就是江秋白唱的那出《边关泪》啊,”二丫道,“您看看您,之前花了那么多钱,带着奴婢去看的戏,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这不白看了吗?” 真是浪费银子。 顾婉宁:“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出。江秋白是不是饰演那个绝色妖姬,偷了布防图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 顾婉宁道:“他那个扮相真的比女人都美。你这么一说,改天我想去看看了。” “您看看您,之前侯爷把人请到府里,让您白看您不看,这会儿非要花钱去看。您不花钱是不是浑身不舒服?”二丫埋怨道。 顾婉宁忍笑道:“嗯,你说得对,我得反省一下,不乱花钱,省得以后出了府,咱们不适应。” “出府?您竟然还想着?”二丫一脸惊讶。 “我为什么不想着?”顾婉宁小声道,“我是一定要出府的,所以你要物色相公,别物色卖身在府里的,我赎不起。” 二丫:“……要那玩意儿干啥?奴婢是觉得,您在府里日子过得美滋滋的。您看,就算侯爷发了那么大的火,您一回来,他不立刻就熄火了吗?” 这安逸日子,让人有点舍不得。 “傻二丫,那是一时的。”顾婉宁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你看现在树木还郁郁葱葱,但是已经有了落叶,秋天要来,也很快的。” 她和徐渭北,注定要走向秋天。 眼下他们相处愉悦,不过是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无所求。 日后做了真夫妻,她首先就会生出无尽的独占之心,而那是徐渭北无法接受的。 就连告白都是“给我生两个嫡子之后,再让别的女人给我生”,她和徐渭北之间,隔着千山万水。 无所谓对错。 但是也终难同行。 顾婉宁对徐渭北的态度,即使是最初,也没有绝对的不好。 因为没有女人,对保家卫国的将士会没有滤镜。 更何况是徐渭北那种百年难得一见,年少成名的天才战神。 如果在现代,徐渭北就是偶像,而她连要个签名都挤不到前面。 她对徐渭北的最大意见,是他对女人的轻视,但是严格来说,那也不是徐渭北的错。 如果你所受的教育之中,就没有过“尊重女性”,如何让他自学成才? 徐渭北是大长公主抚养长大的,可是大长公主的出身和经历,就注定了她教给徐渭北的,不会有尊重女性。 所有人都可以算计,都可以成为筹码…… 而顾婉宁也很清楚,她一直可以保持客观公正的态度去看待徐渭北,是因为她把徐渭北当成了领导和同事。 领导犯傻的时候,她也敢怼,而徐渭北也真听得进去。 但是掺杂了感情,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理智。 所以顾婉宁从始至终都很清醒,她和徐渭北不能更进一步,否则就会面目全非,相看两生厌,成为一对怨偶。 能够坦然说出“分手以后还是朋友”,真的因为她没有真正投入过。 二丫不懂,但是二丫听顾婉宁的。 “您看着折腾吧,反正您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 顾婉宁转头对她笑笑,让她在院里等着,自己进了房间。 徐渭北已经在等她,有些不耐烦。 “三姨娘那里到底弄的什么鬼?” 亏他还以为三姨娘是个好的,结果不叫的狗,蔫儿坏。 尤其这会儿想到她还是大长公主送来的,徐渭北“新仇旧恨”叠加,现在就想直接把人给送回公主府。 顾婉宁道:“不是说了吗?就是避子药。但是避子药其实不是我吃的,我给我大嫂找的,没跟她说清楚,她还以为我吃的,怕会害了我。” 半真半假,最容易让人相信。 “真是我上次吃的那个?” “是。”顾婉宁忍不住乐了,“我拦都拦不住……不过那是给女人吃的,而且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想来是没事的,侯爷不用担心。” 徐渭北:“你们顾家,就没个好人。好端端的,去弄那避子药做什么?” 简直要带坏人。 “我大嫂都生了三个儿子了,大哥不想她身体亏空,也是他们夫妻恩爱。” “生孩子会身体亏空?”徐渭北皱眉,“这不是妖言惑众吗?” 谁家不是十个八个的生? “会。” “那——”徐渭北面上露出些纠结。 第114章 不让你生儿子了 “嗯?” “那你别生了。”徐渭北道,“回头让妾室生,你都抱到膝下养。你要是怕养不熟,就给一笔丰厚的嫁妆,再把人嫁出去。” 他知道,顾婉宁毛病多。 他让让她。 顾婉宁:“……妾室的命也是命,让人家母子分离,侯爷你这么想可不对啊!” 唉,没人教你做人,我就勉为其难教教你。 “她们没有你重要。”徐渭北表情很严肃,一丝一毫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顾婉宁:“……侯爷,不说那些,我们说正事,现在戏也演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避子药真的有用吗?”徐渭北没有接话,却向她抛出了问题。 顾婉宁:“……这个,应该是管用的吧。” “你把药给我,我让太医看看。” “不用不用,我们……” 这不是也没有生孩子的行为吗? “不要和离了。”徐渭北看着顾婉宁,神情认真,“我们好好过。你爹不行,我祖母……有时候也糊涂,就当扯平了。” 顾婉宁没有说话,却摇了摇头。 她不愿意。 徐渭北自然受伤,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道:“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什么都可以,只要我有。” “我只想要自由,不想卷入顾家,卷入侯府的那些事情。侯爷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头脑简单,贪图安逸,是没有那个跟人斗的脑子的。” 更没有那份撕来撕去的心。 人生苦短,为什么非要像只斗鸡似的,为了个男人斗得你死我活? 不是徐渭北不配,是任何男人都不配让她牺牲掉自我。 “没有人能和你斗,侯府你说了算。”徐渭北道,“我对你的这承诺,永久有效,哪怕日后顾家落败。” 顾婉宁撇撇嘴,“你盼着我娘家点好吧。” 按照大姨娘的梦,先倒霉的是你好吗? “侯爷,今日可以了吧。”顾婉宁有些生硬地岔开话题,“外面是不是已经相信,您虎符丢了?” “嗯。” “那就好。”顾婉宁在榻上坐下,“就是我一想起,这可能是帮了孟和,就觉得不舒服,太便宜他了!” “且让他得意些日子。” “那侯爷,”顾婉宁靠在小桌前,用手肘支撑着头,“你怎么单凭一只猴子,就猜出了是勒扎的算计?” 徐渭北告诉顾婉宁,说她看到的那只绿猴的主人,应该是来自羌国的大将军勒扎。 和孟和一样,勒扎也是羌国女王的入幕之宾。 他这次和孟和分头行动,存了竞争的想法,想看谁能解羌国危机。 孟和绑架顾婉宁,而勒扎则用猴子来偷虎符。 徐渭北像未卜先知一般,从猴子身上就猜测到了是勒扎来了。 “你猜猜。”徐渭北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故弄玄虚,等着顾婉宁崇拜他。 “让我猜的话,那就是侯爷在羌国有眼线,所以你对羌国的情况了如指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孟和告诉你的,因为孟和已经被砍断了胳膊,恐怕回去要失宠,干脆借刀杀人,让侯爷帮他排除异己。” “嗯。”徐渭北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不愧是他的女人。 “不是,是哪种?” “两种都是。” 顾婉宁这才明白,原来徐渭北是从两个渠道得到了消息,所以能设下这个局,让勒扎真的以为他得逞了。 之后勒扎回去定然会用虎符做文章,但是既然有了防备,将计就计,那就不足为患。 “你们这些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可真多。”顾婉宁由衷佩服,并且表示自己这种缺心眼,在哪里都不行。 “不过,”她话锋一转,“侯爷,您之前答应过我,不吓唬她们几个的。” “我吓唬她们了吗?不过让她们跑几步而已。” “可是,”顾婉宁道,“这件事情原本和她们无关,是侯爷硬要让她们卷进来,你对她们,是不是有点苛刻了?” 这是无妄之灾啊! “苛刻?军中的细作,用苦肉计的时候,你没看到。” 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不是还没有喊打喊杀吗? 如果不是顾婉宁反复叮嘱,他费那么大劲做什么?直接打板子就行,用这般迂回? “可是她们不是侯爷的手下。”顾婉宁道,“总归是受了无妄之灾。侯爷就允许她们,过几日随我一起出去玩一天吧。” “你想带她们去,难道我还能管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徐渭北不高兴了。 他不喜欢顾婉宁总是向着那群狗东西,和自己对立。 “再说,她们的规矩,你是不是该管管了?你看看一个个,蹬鼻子上脸的……” 大姨娘勾引秦烈——他的爱将是不会出错的,一定是女人狐媚;二姨娘那双贼眼,一天天滴溜溜地转,全是算计,一身铜臭;三姨娘不声不响的,唯一一个顺眼些的,结果也给他捣乱;四姨娘徐渭北简直不想提,想打死她,每天都可以,理由不重样。 “侯爷当初可写信骂我了,”顾婉宁悠哉悠哉地道,“说我对她们不好。我有错就改,现在不好吗?” 徐渭北:“……我那是不了解情况。总之,你得管好她们!” 顾婉宁懒得和他争论,就道:“东西‘丢了’,你不得继续找?” 大戏总是要继续唱下去的。 “嗯。避子药你回头记得找出来给我,我找太医看。”徐渭北对那件事情念念不忘。 顾婉宁:“……” 等徐渭北出去,她还没缓口气,三姨娘就进来了,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坐吧。”顾婉宁有气无力地道,“我这颗心,今日真是让你弄得七上八下,这会儿一点儿力气都没了。” “夫人,奴婢的事情……侯爷……” “你那算什么事情?我遮掩过去了。”顾婉宁道,“你也是沉不住气。你看别人怎么都不吭声?” “别人也没,没像奴婢这般……” “你怎知道别人没有?别人会告诉你?!”顾婉宁气得把她骂了一顿,“我告诉你,这件事,屁都不算,一阵风就吹没了。我忘了,你也忘了,不许再为这等事情寻死觅活!” “是,多谢夫人。”三姨娘眼圈通红。 “行,让你坐你就坐。” 三姨娘虚虚地靠在椅子上坐下。 “我有事要让你帮忙。” “夫人言重了,奴婢……”三姨娘站起身来。 “让你坐,你听不懂是不是?我说的不是人话吗?”顾婉宁故意凶她。 第115章 侯爷有病 她知道三姨娘非常尴尬。 这种事情,即使换成她,她也会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是顾婉宁明白,自己必须足够轻描淡写,才能让三姨娘尽快忘记。 三姨娘这才低头坐下,“奴婢但凭夫人吩咐。” “我今日不是去公主府看我二嫂了吗?她成亲多年没有孩子,这成了她的心病,所以下次我去的时候,你跟我一起,给她看看。” “是,奴婢一定好好替公主看。” “行了,回去吧。今儿侯爷也没少折腾你们……” 呸呸呸,这话怎么这么怪! 这件事情传出去也多引人遐思——颍川侯青天白日,让四个姨娘气喘吁吁,哭喊不已…… “夫人,奴婢还有一件事情想和您说。” “花楹,来,我给你立个规矩。以后在我面前说话,我只想直接听事情,不想听你废话‘奴婢有话要说’,有话你直接说行不行!” 三姨娘嘴角露出笑意,何尝不知道顾婉宁的善意? “夫人,奴婢觉得侯爷身体抱恙。” 顾婉宁睁大眼睛:“侯爷?抱恙?” 徐渭北有病? 徐渭北那生龙活虎,走路带风的人有病,她自己是不是没救了? 真的,顾婉宁每天都觉得自己很累,睡不够;但是徐渭北,换成现代时间,早上三四点起床,晚上有时候十点十一点才睡,从来都是精神饱满,让她羡慕嫉妒恨。 “嗯,奴婢也是猜测,但是……”三姨娘垂眸,“但是夫人,侯爷回来这么久,就算看不上奴婢等庸脂俗粉,对您……侯爷明明眼中已经只有您,其实不圆房,是说不过去的……” 男人这种动物,身心不统一。 他们对不喜欢的女人都有冲动,对喜欢的女人,更是不可能放过。 尤其,是同住一个屋檐下。 初嬷嬷都已经回了大长公主府,无功而返,但是这两个人,还是习惯性地同住。 除了当事人毫无察觉外,旁人早就看出了端倪。 顾婉宁:“……没有,侯爷眼里什么时候有我了?花楹,你不要乱说。” “夫人,您在自欺欺人吗?”三姨娘忽然笑了。 顾婉宁:“你别乱说话啊!” 她没有喜欢徐渭北一点点。 “不管您心里是否有侯爷,侯爷心里是有您的。” “不说有没有这些事,你就说侯爷得了什么病吧。”顾婉宁端起了茶碗,掩盖自己的窘迫。 “不举。” 顾婉宁手一抖,茶碗里的水泼出来不少。 是让你不用绕弯子,但是你别这么言简意赅吓唬我啊! 徐渭北怎么就不举了? “就侯爷那样,你说他,说他不举?”顾婉宁瞠目结舌。 怎么,人类要灭绝了吗? 徐渭北都不行,谁行啊! 这个男人能在马背上,把游牧民族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闻风丧胆,只敢对他家眷下手,这样的男人,你说他不行? “奴婢只是猜测。奴婢也觉得这猜测太过大胆,但是夫人……除了这个原因,否则解释不了的。” 顾婉宁表示,她还是不相信。 “夫人,您可以试试。” 顾婉宁:“……” 怎么试? 虽然她确实也有点好奇心,但是她还不想以身伺虎。 “你是不是受了公主的吩咐,故意来激我呢!”顾婉宁撇撇嘴道,“亏我还帮你呢!” “正是因为受了夫人大恩,奴婢才把心中所想,据实相告。否则……否则奴婢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对吗?”顾婉宁若有所思。 好像是有点不对。 之前她以为徐渭北是被外面的女人喂饱了,可是现在徐渭北好像每日都回家。 而且自从他调入户部之后,每天都在为钱发愁,如果不是年轻,恐怕头发都要白了。 应该没有去外面吧…… 徐渭北这个年纪,需求应该两三日一次? 他也没出去那么频繁,所以还是有点不太对? “奴婢早就觉得不对,可是后来想,侯爷有女儿了,而且外面还有要生的丫鬟……”三姨娘道,“然而越想越不对,便觉得,侯爷是不是最近才伤了根基?” 顾婉宁:我哪里知道啊! 我现在已经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瓜,砸得头晕眼花。 “夫人,您要不要好好查查这件事?毕竟关乎到您以后的幸福……” 顾婉宁“哦”了一声,心里却想,她怎么查? 扯淡。 爱咋咋地,徐渭北举不举,都不影响他在自己心中伟岸的英雄形象和蠢直男的那一面。 不过听三姨娘说过这件事之后,顾婉宁接下来几日,总是忍不住往徐渭北关键部位看。 只可惜,看不出什么。 徐渭北对她态度的转变,顾婉宁经过三姨娘提醒,倒是感受到了一些。 徐渭北会给她带零嘴了,会主动和她说起外面的事情,并不避讳她…… 但是徐渭北不给她银子,甚至连月银都欠着,而且只欠她一个人的。 “侯爷,府里现在这么苦难了吗?”顾婉宁忍不住问。 “确实困难。”徐渭北唉声叹气,“侯府之前是有些家底,但是现在我调职户部,恐怕要自掏腰包去弥补亏空。” “亏空?” “历年的亏空。” “可是那些不是侯爷造成的,新官不理旧账。” “我是不想理,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徐渭北道,“处处都得花钱,天灾人祸,什么都得找户部……” 他不会给顾婉宁一个子。 他虽然不知道怎么让顾婉宁打消和离的念头,但是他知道,顾婉宁行事谨慎,没有银子,她心里不踏实。 现在徐渭北不仅不想给她银子,还想把她手里的银子都给抠出来。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顾婉宁:“哦,可是,就差我那点月银吗?” “我的也没有。” 顾婉宁:“要不,把花花卖了?” 五万两呢! “这会儿折价太多,卖了心疼。” 顾婉宁:“……” 总之,她月银就是没了呗。 好好好。 不给她银子,她就自己想办法搞银子呗。 “对了,你不是要带她们出去玩一日吗?我陪你。”徐渭北又道。 顾婉宁小声嘀咕:“你陪着,那她们谁还去啊!” 你多招人嫌,自己没数吗? 徐渭北:“嗯?你说什么?” “我说好呀,”顾婉宁笑颜如花。 她现在穷困潦倒,不带钱包怎么逛街? 徐渭北就是这钱包。 徐渭北举不举的,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徐渭北他开始抠门了。 第116章 弄巧成拙 不过徐渭北虽然抠门了,但是大长公主给顾婉宁的赏赐却和以前一样大方。 大长公主给她赏了一匣子珍珠,大大小小,圆滚滚的,有特属于珍珠的温润光泽流淌。 顾婉宁抓起一把在手里把玩,大方地表示,可以原谅大长公主在外面造她黄谣的事情。 ——谁赚钱不挨骂? 可以骂得更凶一些,她能承受的。 大长公主的心思,她看穿了之后,就觉得置身事外看热闹一般,丝毫都勾不起她的喜怒。 ——大长公主先自己去造谣,诋毁她名节,然后又以宽容豁达的长辈形象出现,为了表示对自己的关爱和支持,疯狂氪金…… 顾婉宁想说,其实您老真的没必要那么费劲。 您再多给点,让我自己骂自己都行。 大长公主想让这桩婚事更牢固,让自己恋爱脑,只可惜啊,她的盘算注定要落空。 可是这并不影响顾婉宁收礼。 徐渭北听说她得了一匣子珍珠,又不好开口索要,气得咬牙切齿。 祖母总是这样,干什么什么不行,拖后腿第一名;自以为是,每次都帮倒忙。 顾婉宁靠着一匣子珍珠,都能舒舒服服过至少十年了。 顾婉宁:不,我抠门节俭,我觉得一辈子都差不多够了。 徐渭北暗想,总要找机会把珍珠给弄出来。 他还特意叮嘱高览:“吩咐下去,以后公主府送的东西,先给我过目。” 吃的喝的可以给顾婉宁,值钱的不能给。 不行,顾婉宁手里还有些钱,得想办法让她吐出来。 所以在顾婉宁出门的前一日,南北货铺子就开始忙活起来。 库房被打开,伙计们进进出出搬运东西,重新摆放货物。 太累了难免有人抱怨,掌柜就骂人:“哪个不想干了直接说,你们以为这是我折腾你们?这是东家要求的!” 掌柜也有怨言,但是他不敢说。 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放着那么多海外奇珍不摆放,要把压仓底的那些无人问津的奇怪作物都找出来。 第二日徐渭北休沐,带着妻妾一起出了门,同行的还加了一个姣娘。 这是大姨娘特意到顾婉宁面前求的,说是想让姣娘看看外面热闹。 顾婉宁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直接就答应了。 不过徐渭北本来就不耐烦带那么多人,见又多了个小豆丁,更是心里烦闷,又不好说什么。 “要去哪里?”徐渭北陪着顾婉宁坐马车。 顾婉宁日常坐的马车其实挺宽敞的,但是徐渭北身量高,大长腿,坐在那里总觉得有些施展不开,不很舒服的模样。 “去看戏。”顾婉宁道,“侯爷,你坐马车不舒服,还是去骑马吧。” “我没有不舒服,我很舒服。”徐渭北嘴硬。 顾婉宁看着他僵硬的坐姿,心说你是老大,你高兴就好。 “看什么戏?”徐渭北又问,装出漫不经心的模样,“我还以为你要去南北货铺子,你不是很喜欢那里吗?” “去看看江秋白,还唱不唱《边关泪》了。侯爷也喜欢他,正好我们一道去听戏,都不会觉得无聊。” 徐渭北:“……” 谁喜欢那种娘炮了! 那不是之前高览给他出馊主意,让江秋白勾引顾婉宁吗? 都是高览这混账东西! 他出这种主意,还算个人吗? 可怜高览正骑在马上,兢兢业业跟在马车旁边,忽然见到马车侧面帘子被掀开,他连忙看过来,表示自己随时等候主子吩咐。 结果呢? 结果他看到徐渭北露出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放下帘子。 高览吓得腿一软,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他这是做错了什么,让侯爷气成这样? 高览想啊想,也想不明白。 等听到徐渭北咬牙切齿地吩咐他,差人去看看江秋白今日是否在,还指明“夫人想看”的时候,高览顿时明白过来。 他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虽然心里苦逼,但是分毫不敢怠慢,立刻让人去查。 唉,做下人可太难了。 之前夫妻俩剑拔弩张的时候,自己奉命出主意,让两人能够尽快和离。 结果现在两个人好了,他就成了那唯一的坏人。 果然,夫妻间的事情,外人绝不要参与,落不着好。 不过高览还是有志气的,他短暂抱怨之后,迅速决定这次要好好表现,“将功折罪”。 所以很快,他就和徐渭北回禀道:“侯爷,今日没有江秋白的《边关泪》……” 徐渭北心里暗暗高兴,好好好,果然老天都在帮他。 可是他高兴得太早。 顾婉宁道:“没有《边关泪》,那有没有其他的?只要是江秋白的就行。” 剧本固然重要,但是演员也重要。 同样的演员,演技不至于天差地别吧。 徐渭北:“……你倒是不挑。” 顾婉宁听出来他的阴阳怪气,莫名其妙:“我听戏看个乐呵,有什么好挑的?” 徐渭北今日吃错药了? 之前非要陪她出来,她已经婉拒了,是徐渭北死皮赖脸非要来。 结果来了就阴阳她。 “回夫人,江秋白今日不出场。” 高览的话让徐渭北通体舒畅。 还行,算江秋白幸运,不出来给自己上眼药。 “哦,那就算了。”顾婉宁意兴阑珊地道。 高览却一脸骄傲,“但是属下,已经派人安排去了,让江秋白出来,就给夫人唱《边关泪》!” 侯爷,我办事是不是特别靠谱! 可是侯爷为什么看他的目光,像要吃人一般? 高览不明白。 他再也不是侯爷身边最得意的心腹了吗? 可是他真的尽力了啊! 高览认真反省自己,却依然一无所获。 算了,回头他可以问问夫人。 一行人到了之后,因为高览提前派人打过招呼,所以都被安排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徐渭北看着江秋白出场时,妻妾们脸上不加掩饰的兴奋,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 他想弄死高览! 肝火太盛,徐渭北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闷茶”。 看到顾婉宁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秋白,连余光都不肯给自己一点,徐渭北把空了的茶壶重重往桌上一放:“上茶水!” 第117章 买新种子 “侯爷,你小点声。”顾婉宁忍不住抱怨,“您吵到我们听戏了,正精彩呢!” 她就连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多给徐渭北一个眼神。 徐渭北气结。 江秋白在京城太久了,也该出去让京城外的人见识见识他风采了。 茶博士过来换茶水,或许是因为徐渭北的脸色实在难看,被吓得紧张万分,结果越紧张越出错,给茶壶注满热水之后,袖子竟然把茶壶带翻了。 热水洒出来,往顾婉宁身上溅了去。 徐渭北眼疾手快,抬起袖子,挡住了这一波茶水攻击。 顾婉宁没事,徐渭北的整条袖子都湿了。 “侯爷,烫到了没有?”顾婉宁忙站起身来道。 “无事,你呢?”徐渭北上下仔细看着顾婉宁,指着她裙子上的一小块水渍道,“到底是溅到你了。有没有烫着?” “没有。”顾婉宁紧张,上手就要掀开徐渭北的袖子。 徐渭北却不让她动,“别烫着你。” 他自己把袖子整个掀开,精壮的小臂肌肉纹理分明,已经被烫红了。 “快,快去,哪里有水缸?找凉水冲!”顾婉宁大声地道。 她学过基础的急救,热水烫伤后的第一步,一定是长时间冷水降温,能够最大程度地减少伤害。 听着她紧张到喊破了声音,徐渭北心里可耻地愉悦了。 但是这点小伤,甚至算不上伤,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没事,我皮糙肉厚,没有烫伤。” “可是都红了。” “我说没事就没事。高览,让人回去给我取一身衣裳。”徐渭北把袖子拧干,很自然地坐下,也没责怪茶博士,“看戏吧。” 顾婉宁把自己的帕子抽出来,又让几个姨娘都把帕子拿出来,一起给徐渭北。 “侯爷,湿衣裳沾在身上难受,你用帕子隔一下。” “不用,我没事。”徐渭北挑了她的帕子擦了擦手。 顾婉宁垂眸。 坐在下首的四姨娘,起身几乎趴在桌子上,把自己帕子抽回去。 不要拉倒,她正好舍不得,这可是大姐姐给她新绣的帕子,很珍贵的,她自己不出门都舍不得用呢! 众人:“……” 不过见徐渭北没有反应,其他人也默默地把帕子收了回去。 二姨娘看着顾婉宁,笑得一脸戏谑。 顾婉宁只当自己瞎了。 高览派人取回了衣裳之后,戏也唱完了。 徐渭北换了衣裳,带她去南北货铺子。 顾婉宁一进去,就惊讶地道:“你们这是改了陈设?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现在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各种海外的农作物,似乎变成了农产品大型展销会。 原本入目奢华高档,现在似乎变得有些——接地气了。 “看看有没有你想种的。”徐渭北道。 顾婉宁看到了很多她都认不出的奇怪作物,但是最吸引她注意的,是一盆种在花盆里的——番茄? 虽然这会儿因为季节缘故,已经没有果实,但是顾婉宁还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番茄。 小二忙上前解释道:“夫人,这个叫‘喜极三元’,成熟的时候,红通通的,很喜庆。” “喜极三元?”顾婉宁笑道,“这个名字倒是吉利。是不是秋闱春闱的时候,能卖出去不少?” “那倒是没有,因为认这个东西的人不算多。”小二笑着道,“就是取个好彩头。” “不能吃吗?” “吃?不能吃的。”小二连忙摆手道。 顾婉宁:“这盆多少钱?” 事先得到过叮嘱的小二忙道:“二十两银子。” “多少?” 什么时候,你们这黑店也开始做人了? 按照玉米的定价来说,这玩意定价二百两银子,她觉得才是这里的档次。 “二十两银子,”小二道,“您要是觉得太贵,还可以再商量。” 顾婉宁:“……” 她在做梦吗? “我继续看看。这一盆你给我留着。” 是不是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通货紧缩? 徐渭北开始抠门了,物价也回落了? 顾婉宁还看上了两颗大南瓜,这个小二说不值钱,自己种出来的,可以白送。 顾婉宁简直怀疑自己做梦没醒。 事实上却是,徐渭北来之前为定价绞尽脑汁——太便宜了,不能让顾婉宁费荷包;但是太贵的话,顾婉宁就舍不得买了。 “这个多少钱?”顾婉宁又看上了小半袋花生。 这里是没有油炸花生米这道下酒菜的,因为花生都还没有开始种植。 “这些,这些小的也不知道,都是些压在仓库的东西,不值钱,五十两银子您拿走。” 顾婉宁再也忍不住:“你们铺子是不是要黄了?” 怎么感觉连卖带送的? 你们老板带着小姨子跑了? 小二讪笑:“没有没有,就是清理一下货底子,然后上新货。” 顾婉宁找番薯和土豆,却没有找到,对此有些失望。 “您上次来的时候,已经留信让我们帮忙找了。船出去了,没那么快回来,您再等等。”小二客气地道。 “你们的船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也得后年了。” 顾婉宁:“……也行吧。” 古代这交通运输,真是绝对的硬伤。 不过今日已经是收获颇丰,而且基本没怎么花钱,顾婉宁已经十分知足。 “挑完了?”徐渭北问她。 “嗯。” “那付钱走吧。” 顾婉宁:“……” 嗐,本来还想占个便宜,为此心里还有些愧疚。 看起来,是白愧疚了,徐渭北根本就没打算帮她付钱。 顾婉宁又问几位姨娘要不要买点东西,众人都我婉拒,于是顾婉宁便付了银子。 四姨娘嚷着肚子饿,要去吃肚包肉。 顾婉宁只出不进,心疼银子,便道:“回侯府吃,省钱。” “我请。”徐渭北这次大方了。 去酒楼下马车的时候,徐渭北扶着顾婉宁。 上楼梯的时候,徐渭北在身侧护着。 四姨娘见状忍不住偷偷问大姨娘:“夫人这是有了?” 虽然她觉得是“偷偷”,但是声音已经让大家都听到了。 顾婉宁回头瞪了她一眼。 酒楼热闹,他们一行又着实打眼。 其实顾婉宁猜出来了徐渭北的用意——他想告诉别人,他对自己的感情,没有受到孟和那件事情的影响。 这个男人,从不多解释,但是做事足够让人有安全感。 真的很容易让人沦陷呢。 “侯爷,不好了。”高览从外面急匆匆进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楼梯下,仰头看向走到拐角的徐渭北。 第118章 心狠手辣 顾婉宁回头看过来。 高览面色一僵。 顾婉宁心有所感,和她有关系? 徐渭北则冷声呵斥道:“大吵大闹的,惊吓到夫人。” 顾婉宁:“……” 其实她还好的。 虽然知道徐渭北是不想让人看轻了自己,给自己撑腰,但是听着总有些觉得不好意思。 她尴尬。 “侯爷容禀。”高览急得跺脚,示意徐渭北借一步说话。 顾婉宁见状,善解人意地道:“侯爷,可能是重要的事情,你去看看吧。我先去点菜,等着你一起吃饭。” 徐渭北这才下去。 四姨娘本来就走在最后面,这会儿距离高览不远,见主仆两人窃窃私语,贴着墙就往那边探身。 徐渭北听完后脸色变了,指着三姨娘道:“你,跟我走!” 别说三姨娘脸色煞白,就是顾婉宁,都有些“做贼心虚”,忍不住想,难道三姨娘的“秘密”被发现了? 这件事,其实在她看来没什么;但是徐渭北老古板,不好说怎么看。 “侯爷。”顾婉宁喊了徐渭北一声。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忧心忡忡,徐渭北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晚上回家再跟你解释,救人要紧。” 听到“救人”两个字,顾婉宁和三姨娘都活过来了。 顾婉宁甚至催促道:“快去快去。” 徐渭北带着三姨娘走了。 四姨娘目瞪口呆。 顾婉宁没搭理她,带着众人上楼进入房间之后才问她:“你偷听到了什么?” “夫人,奴婢好像听到了说,是那个外室出事了。”四姨娘吐吐舌头,“会不会大小都救不回来啊!” “呸呸呸,乌鸦嘴。”顾婉宁伸手拧了她一把,“别乱说话。” 算算玲珑确实也该生了。 希望她和孩子都没事,说不定她生的,会是徐渭北的长子。 虽然大长公主放狠话的时候厉害,但是到时候真的看到金孙,估计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夫人,您别难过。”大姨娘轻声道,“侯爷心里,您是最重要的,别人都没法比。” 二姨娘附和道:“就是就是,其他人给您提鞋都不配。” 顾婉宁瞪她一眼,“你配。以后你来给我提鞋。” 二姨娘直笑。 “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顾婉宁叹了口气,“你们知道玲珑住在哪里吗?上次大长公主赏我的百年老山参,说不定能用上。” “夫人仁善。”大姨娘忍不住道。 四姨娘道:“夫人是根本没把侯爷放在心上,所以也懒得为难她。” 顾婉宁暗想,傻子也有机敏的时候,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其实她仔细想过了,徐渭北为人,是她仰慕的类型。 他处事,就有点中二,但是也不是绝对的硬伤。 但是为什么,她每次都在深有感触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不被徐渭北打动? 因为每次她稍微有点意动的时候,身边的姨娘们,还有姣娘、玲珑的存在,都会无声提醒她,绝对不可以。 吃过饭,四姨娘还想出去玩,被顾婉宁拦住。 “侯爷心烦,我们装也要装一下,先回府。过几日,我带你们去庄子上玩两日。” “就知道夫人最好了!”四姨娘死皮赖脸,过来搂着顾婉宁的脖子。 顾婉宁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养了个女儿,还是那种天天把人气得半死的假小子。 晚上,三姨娘先回来了。 她回来之后先和顾婉宁禀告,说玲珑不是要生了,而是落了水。 “她不是要生了吗?”顾婉宁大吃一惊。 “是在近日,但是还没发动。”三姨娘道。 “落了水,没事吧。” 天气已经很凉了,一个临盆的女人落水,想想都觉得让人揪心。 “没事,人抢救回来了。” “孩子呢?” “孩子也没事。” “阿弥陀佛。”顾婉宁双手合十念佛道,“太好了。我这一下午,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就怕有个好歹。人没事就好。说了怎么落水的吗?她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吗?” 人啊,还得锻炼。 玲珑原来是徐渭北身边的武婢,身体底子好。 这么大月份折腾这么一通,大人孩子都没事,不全靠身体好吗? 顾婉宁心想,明天就开始跑步跳绳! 明天她一定能做到! “有。所以说她落水有些蹊跷,侯爷留下了要彻查这件事,怕您担心,所以让奴婢先回来回禀。” “是要好好查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要对侯爷的子嗣动手。” 顾婉宁合理怀疑,还是羌国搞事情。 羌国女王,说不定就有第三个面首,也来了中原搞事情呢! 在利用男人这件事情上,这个姐真是我辈楷模。 听着她义愤填膺的话,三姨娘却压低声音道:“夫人,奴婢以为,这件事,可能最后也不了了之。” “那怎么会?”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顾婉宁表示看不起徐渭北。 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被伤害了,他不把凶手揪出来惩治,她就看不起他。 如果说自己和四个姨娘都是摆设的话,那玲珑实打实的,是徐渭北的女人,为他孕育子嗣的。 更别提,玲珑还从小就陪在他身边,情分更不一样。 “夫人,”三姨娘幽幽地道,“外面的人对您议论纷纷,说您被掳走那件事……结果呢?” 结果? 顾婉宁反应了一下,“这还要什么结果?” “也是不了了之了。”三姨娘道,“因为什么,都大不过一个‘孝’字。” 顾婉宁一惊,“你的意思是,这,这其中也有大长公主的手笔?” 三姨娘点点头,“奴婢觉得很像。” “为什么啊!就因为怕我不高兴?可是我也没说不容人吧。” 怎么好端端的,就把她扯进来,而且还成了替她做事? 这好大一口黑锅,她可背不动。 “因为对公主来说,孙子孙女以后都会有的。如果因为玲珑的孩子,彻底得罪了顾家,得罪了您,那不值得。尤其如果她生了儿子出来,更会是您心里拔不掉的一根刺。” 所以,大长公主就让这个孩子,生不出来,一了百了。 顾婉宁错愕的同时,有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玲珑也好,她也好,其实都是大长公主算计的棋子罢了。 上位者的心狠,恐怕是她这辈子都难以理解的。 第119章 诞女 “夫人,您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至于侯爷是否和您提起,您就不用纠结了。”三姨娘道。 “我纠结什么?” “侯爷心里有您,您可能也会等他解释?” “没有。”顾婉宁摆摆手,“我就是在想,我想离开侯爷,或许在侯爷这里还有可能,但是我还要小心翼翼防备大长公主。” 万一大长公主觉得没面子,要杀她灭口怎么办? 顾婉宁在替自己的未来担忧。 “那不至于。”三姨娘道,“公主固然杀伐决断,从不拖泥带水,但是……也是要分人的。您有父兄撑腰,她会很有分寸。” 说起来讽刺,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人人都会看人下菜碟。 对,她还有父兄撑腰。 父兄可千万别出事。 还有,徐渭北是不是快倒霉了? 回头寻到机会,还是要好好和大姨娘,再把这些事情对一对,能提前防备自然是最好的。 父兄不能出事,徐渭北也不要出事,大家都要好好的。 这样以后,就算分开,她遇到事情,也会有人撑腰。 不过转念再想,能不麻烦,还是不麻烦徐渭北了,他的妻子得多膈应。 徐渭北是后半夜才回来的。 顾婉宁迷迷糊糊中听见他动静,想睁开眼睛又困得睁不开。 她天人交战,不知道过去多久,总算睁开了眼睛。 屋里烛昏暗,徐渭北坐在床边一动不动,眉头紧皱,目光失神,像一座雕像似的动也不动。 顾婉宁的睡意消散了些许,想了想后拥着被子坐起来,“侯爷?” 徐渭北把目光投向她,“把你吵醒了。快上朝了,我就不睡了,等一会儿更衣上朝。你睡吧。” 顾婉宁得睡够四个时辰,不然她有起床气。 徐渭北已经习惯了看着她的睡颜,收拾自己去上朝。 他现在很挫败,心绪难平,也不想让顾婉宁都看到自己这一面。 “哦。”顾婉宁道,“都查清楚了?” 如果不是有三姨娘的那番话,她应该不会追问,会担心涉及机密的算计不能说。 但是如果说和大长公主有关……那她可以问问。 “嗯。”徐渭北总算换了个姿势,往后靠在床柱上,两腿微张,深吸一口气,“是祖母做的。她不想要玲珑生我的长子。” “那……用不用我出面,和她说一声,等玲珑生了之后,把她和孩子接回来?” 她反正是暂时住的,不能喧宾夺主。 如果玲珑是徐渭北心头所爱,那侯府早晚都是她的。 徐渭北要是喜欢谁,那一定是不顾一切的。 从他能让玲珑给他诞子,就可以推测,玲珑对他是不一样的。 “不用,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接回来,再有个好歹,全成了你的罪过。”徐渭北很低沉。 顾婉宁理解这种无能为力。 不过照顾孩子,责任确实也太过重大,所以她也没再多劝。 “侯爷,你的手怎么了?”顾婉宁后知后觉地发现徐渭北的手背上似乎有血迹。 “不要紧。”徐渭北道,“我去祖母那里发疯,自己弄伤的。” 顾婉宁:“……是该疯一疯。长辈总以为他们就是对的,而且还要把这份正确强加给我们。” “你也有感触?” “我们的婚事,不就如此吗?” 徐渭北仿佛听到了匕首插入血肉的声音。 “如果他们彻头彻尾地坏,那就好了;可是偏不,他们用爱来绑架,而且是一意孤行,不管你死活的爱。” 他们甚至连回报都不需要。 这样的爱,太过沉重。 “这件事,没办法解决的。”顾婉宁道,“侯爷就多派人看顾玲珑。等到孩子出生说不定见了孩子,公主会心软的。” 徐渭北没有说话。 他接连遭受暴击,只觉得内心冰凉孤单,也无法说出口。 两日后,外面传来消息,玲珑生下了一个女儿。 三姨娘对顾婉宁说,“这是好事,她们母女,总算有条活路。” 徐渭北甚至查出了稳婆有问题。 大长公主告诉稳婆,如果是儿子,就把孩子给掐死。 如果是女儿,那就留一命。 这些事,徐渭北只告诉了顾婉宁。 但是三姨娘太了解大长公主,所以她说的也大差不差。 顾婉宁点点头:“不过侯爷很失望。” 她能明显感觉出来,徐渭北自从知道玲珑生了个女儿之后就郁郁寡欢。 他应该重男轻女,之前还口口声声让自己给他生两个嫡子,也没提女儿的事情。 不过顾婉宁发现,她对徐渭北是越来越宽容了。 以前她高低得骂几句,现在看着徐渭北难受的样子,竟然觉得,怎么就不能让他如愿以偿,添个儿子? 徐渭北保护江山社稷的功德,就该让他生八个儿子,六十四个孙子,把这江山护卫成铁桶一般。 “也不见得,侯爷就是倔强,非要和公主作对。但是内心深处,他肯定也希望,长子出是您生的……” “别,你不是说,侯爷都不举了吗?我可没有那等魅力,让他又行了。” “说起这个,夫人,奴婢这几次和侯爷离得近,有意在观察这件事……” “你怎么观察的?” 你看哪儿呢! 三姨娘脸色微红,“不是您想的那般,望闻问切,总是要看看的。” 哦,原来你看脸。 徐渭北的脸倒是也可圈可点。 “看出什么了?” “好像侯爷,应该是真有些不对劲的。但是奴婢没有给他诊脉,所以说不上来。” “你要说诊脉能发现问题的话,我觉得肯定早就发现了。” 大家住在一个房间里,所以有些时候,她还是能有一些“福利”的。 徐渭北身上有不少旧伤。 军中的大夫,肯定也替他诊治,如果真的有问题,他们不会不说。 “可是如果是最近呢?”三姨娘道。 “那也没有受伤,怎么突然就不行了?我们五个,也没有那么差吧。” 徐渭北看着她们就不行了? “奴婢总觉得有点蹊跷,夫人且再看看。” “哦。” 她看什么啊! 这种隐私的事情,她哪里能去窥探? 朋友也是要有边界的,再说,那玩意又不是归她管,她才不看呢! 第120章 玉米丰收 对于玲珑的事情,顾婉宁的态度就是不主动问。 徐渭北不提,她也就不问。 不过徐渭北有一日喝醉了酒,半夜三更才回来,喝得实在太多,倒在床上和死狗一样一动不动。 顾婉宁本来不想理他,但是又看他蜷缩在床上的样子,实在可怜,就去帮他盖被子。 结果近前她却意外发现,徐渭北身上,沾染了些黑乎乎的东西。 她伸手一摸,好像是香灰? 她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是,该不会是男人们喝多了,来了个结义吧。 感觉是他们的脑回路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徐渭北这场大酒喝的,和玲珑生了个女儿有关系。 重男轻女,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真的劝不了一点儿。 不过徐渭北也没有消沉很久,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 户部这个倒霉的地方,实在是让人头疼,尤其随着天气渐冷,徐渭北简直就没有休息的时候。 早早的,就有北地降雪,而且是百年难遇的雪灾。 赈灾,拿钱。 之前他承诺一定要给西北军将士们换新衣,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二姨娘来找顾婉宁闲聊,郁闷地说之前想和包记搭上关系合作贩马的事情黄了。 “……要真是选不上奴婢家就算了,奴婢就是生气,最后包记不做了,这不是骗人玩吗?” “包记不做了?”说起这个顾婉宁可就来了精神,“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上次去买东西,便宜那么多。我就说,他们家要黄了。现在看起来,还真有可能。你也别生气,总比你把银子都砸进去,颗粒无收来得好吧。现在也就是白忙活一场,好歹没赔钱。” 二姨娘拧着帕子骂道:“就是。奴婢上次陪您去,看里面那些破烂,就知道他们肯定是不行了。” 徐渭北:关于我妻妾背后议论,从“我不行了”到“我的铺子不行了”这件事,去哪里说理去? 徐渭北心比天高,他对银子其实并没有多少执念。 他开这个铺子,是为了赚钱,但是赚钱为了强兵。 但是眼下国库空空如也,受灾的百姓等着,他能怎么办? 银子是有限的,只能先紧着最重要的事情来。 也是到了户部之后,在这个位置上坐着,他渐渐发现了许多弊端,也有些理解顾远石想要变法的初衷了。 ——烂,实在是这个体系烂到了根基,任由发展下去,恐怕会危及江山。 所以这些天,徐渭北也不怎么骂顾老贼了。 顾婉宁种在庄子上的玉米熟了,要去盯着人收玉米。 虽然大家都很忙,但是徐渭北和顾安启,还是都去了。 因为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 玉米的产量,可能会对整个国家造成深刻的影响。 顾婉宁带着几位姨娘和姣娘一起去了庄子上。 虽然她让众人自己行动,但是所有的人都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等待见证“奇迹”。 玉米一眼望不到头,不过因为这是晚玉米,经了霜,玉米杆都已经枯黄,看起来有些萧条,和小麦丰收时候那种整整齐齐的丰收场景截然不同。 这能有多少产量? 众人心里都没有底。 徐渭北让人按亩划分,先划出来五亩地,让人分别把玉米收了,然后另外有人在旁边等着剥玉米,脱粒,称重。 虽然这时候的玉米还有水分,但是众人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产量。 顾婉宁非常激动。 因为她看到,这庄子土地肥沃,庄头尽心尽力,所以玉米比后院那些更饱满,产量应该更高。 她会拥有很多很多种子,明年可以把玉米大批量地推开,会解决很多人的口粮问题。 过几年,如果过剩,那么还可以用来喂牲畜。 玉米不是她发明的,但是是她在中原推广开的,这份成就感,足以让她骄傲。 姐妹,女人还是要搞事业啊! 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丝毫都没有怀疑玉米的产量。 所以,当最终五亩地,平均产一千五百多斤玉米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喜了,除了顾婉宁。 “侯爷,”她已经过了狂喜的阶段,“让人仔细一些,都收了吧,颗粒归仓。” 她已经打算好了,回头把成熟饱满的种子留出来,交给父兄。 那些不够饱满,不适合留作种子的,她就留下自己做些新奇的吃食,也够她大赚一笔。 徐渭北看着她道:“不激动?” 他自己都心潮澎湃,不过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吃,是不是好吃。 “预料之中。”顾婉宁得意,“明年等我给侯爷更大的惊喜。” “拭目以待。” 徐渭北喜欢顾婉宁神采飞扬的模样,眼睛亮亮的,满满都是希望和蓬勃的生机。 顾安启向来情绪不外泄,但是这会儿也有些按捺不住,“婉宁,你说这玉米能做什么吃食?可以做粮食充饥?” “可以,我这就去准备。” 顾婉宁早有准备,在府里带了些玉米粒和玉米面来,又在地里选了一些嫩玉米,带着几位姨娘先去准备饭菜。 中午,顾婉宁做了玉米面煎饼,玉米窝头,玉米面粥,玉米排骨汤,烤玉米,爆米花……也放了一桌子。 顾安启尝了之后更激动,这次甚至都藏不住笑意,没有吃几口,就起身道:“你给我装一些,我现在就去找父亲去,带给父亲尝尝。” 徐渭北冷哼一声,现在知道你妹妹有用了? 从前心偏到咯吱窝的时候怎么不提? 他就看不上顾家这些人。 从前多是因为朝廷里相对的立场,现在则多是因为顾家对顾婉宁的怠慢。 “别人把你卖了,你帮他们数钱。”他忍不住道。 顾安启在,四姨娘在旁边站着伺候不敢造次。 顾安启一走,她立刻上前抓了一把爆米花,一边吃一边道:“侯爷说谁呢?怎么酸溜溜的?” 徐渭北:“你滚出去!” 四姨娘滚了,不过滚之前,她又抓了一大把爆米花。 真是的,以为自己愿意在这里看他那张脸啊! 她去厨房吃更多。 顾婉宁笑得不行,让几位姨娘都下去吃饭。 第121章 爱在哪里钱在哪里 “你还计划把玉米的功劳给你爹?” “嗯。我爹不放心,怕给我惹来是非。” “他敢说,你就敢信。分明是要抢你功劳,你是不是傻?”徐渭北恨铁不成钢地道,“就这样还天天和离挂嘴边,你从侯府出去,还不得被这些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他们对不起我的,我知道;他们对我好的,我也领情,一码归一码。”顾婉宁慢慢啃着玉米。 她从始至终都很清醒,顾家也好,徐渭北也好,不管眼下他们对她多好,都不是一辈子的。 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但是这其实也并不影响,当下他们都在帮她。 对自己事业要求,狠一点没错。 对别人的期待,降低一些,也是为自己好。 这些道理,顾婉宁活了两辈子,早就想明白了。 “侯爷,我在想,”顾婉宁忽然笑了,“我用了你的地,好像最后你什么也没得到……” “我没想过得到什么。”徐渭北道,“但是最后得到了很多。户部这个烂摊子,现在不是我的吗?明年玉米能丰收,是给我分忧解难了。” “要这么说,我就不和侯爷客气了。”顾婉宁开玩笑道,“明年还可以花生玉米套种。花生很好,可以用来榨油,也可以当零嘴吃。” “套种是什么?” “就是一起种。玉米作为高秆作物,可以为花生提供遮荫,保持土地湿润。玉米和花生的生长期和空间利用互补,玉米需要光照多,而花生相对耐阴,套种什么也不耽误,还能增产。” 只可惜,她现在有的花生种子不多。 花生想要大面积的推广,还得等她明年先收获一波,等后年甚至大后年才可能像玉米这样推广。 不过没关系,人生那么长呢。 学农学的,很多作物的培养,甚至都不是以年为单位,而是以“代”为单位,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培育出优良的品种。 她现在完全是站在前人肩膀上,占了无数便宜了。 “你为什么懂那么多?”徐渭北问。 并不是怀疑,就是单纯好奇。 顾婉宁早就想好了对策,“从前在庄子上的时候,我爹,就是我庄子上爹,收留过一个乞丐,供他吃穿,他给庄子上干活……别人都说他是哑巴,但是他不是,他跟我说过很多外面的事情,教过我很多东西……” “还有这样的奇人?”徐渭北顿时来了兴趣。 顾婉宁,就知道,能吸引蠢直男的那些说法,徐渭北肯定也跑不掉。 猎奇是他们最重要的特点之一。 “嗯。” “人呢?” “死了。” 徐渭北:“……” 顾婉宁没撒谎。 那个哑巴在庄子上待了三年,然后因病去世,用破草席卷了草草下葬。 “那倒是该去祭拜祭拜。”徐渭北道。 顾婉宁:“……” “你在庄子上还有个爹?” “嗯。”顾婉宁道,“我一直不知道我是顾家的姑娘,只当我就是庄子上的孩子。”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徐渭北想不明白为什么。 一个女孩,能碍到谁?给口饭吃,长大了给点嫁妆打发出去便是。 之前说她克祖母,可是据徐渭北所知,顾远石这个人,并不信鬼神一说。 而且他还因为太后信佛,太妃信道这些事情弹劾过,直指为她们大修庙宇,是劳民伤财,愚昧无知之举。 顾婉宁想了想,这件事其实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便把真相告诉了他。 徐渭北气得坐不住,在地上来回踱步,“你才是他亲生骨肉!被亏欠的也是你!真相不明就算了,都已经水落石出了,还要考虑那个假货!她得到了多少不该得到的?怎么就不能委屈一点点?” 别人口中的白月光,到了当事人嘴里成了“假货”,顾婉宁觉得十分好笑。 不过想到日后,徐渭北还是可能因为顾婉清而惨死,她又笑不出来。 徐渭北,真的不该英年早逝,死得那般不清不楚,毫无价值。 “其实人之常情吧。”顾婉宁道,“毕竟姐姐在他们身边生活了十几年,我却是初来乍到。愧疚不等同于所有。对身边的人,总是更偏爱的。就像侯爷为我打抱不平,还是因为我们更熟悉。” “你就是傻。” “是不在乎。”顾婉宁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了。现在他们给我多少,我就还他们多少,仅此而已。” “侯爷,”她忍不住提醒徐渭北,“你和我姐姐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虽然你没那么想,但是还是要防备小人。” “我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顾婉宁也不好再说什么。 徐渭北还在为她的事情生气,“他们就这么不靠谱,你还想着跟我和离。和离以后,你靠谁?你老老实实的待在侯府,我不会亏待你。有时候我确实想不来那么周到,但是你要什么,你跟我说——” 顾婉宁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裙子上的手微微蜷起,半晌后才抬头看他,笑着开口道:“不说以后的事情。侯爷,玲珑母女怎么样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怎么想起她们了?”徐渭北目光有些黯然,“养在外面吧,玲珑会好好照顾孩子。” 只可惜,没有生儿子,薛家算是彻底绝了后。 想起在自己怀里含笑而终的至交,徐渭北着实难受。 玲珑也生了个女儿,这下祖母总算放心了。 其实徐渭北也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玲珑生的是儿子,他就偷换成女儿,把孩子抱出去找人教养,用女儿来吸引祖母的注意力。 没想到,祖母和他想到了一起,竟然也买通了稳婆想要做手脚。 只可惜,最后玲珑诞女,他们祖孙俩的盘算都没有用上。 “那回头需要什么,我让人给她送去。”顾婉宁道。 “不用,什么都不缺,我让人每个月给她们送一百两银子。” 顾婉宁:!!! 一百两银子! 你是不是忘了,我的月银都被你扣了。 果然,男人的心在哪里,钱就在哪里。 顾婉宁一点儿不嫉妒徐渭北喜欢玲珑,但是她真的嫉妒玲珑收到的银子啊! 算了算了,本来也没打算做长久夫妻,不收他的钱也就算了。 “其实……”徐渭北面上有纠结之色。 第122章 再遇石头 他对顾婉宁,生出了倾诉的心思。 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顾婉宁:开始解释我被扣月银的事情了? 且听你如何狡辩! 徐渭北:算了,和她说了,这不是让她心里也添负担吗? 她本来就胆小,听完之后怕是更不想和自己过了。 “……我没吃饱。”徐渭北又坐下了。 顾婉宁:“……” 想骂人。 她不想看见这个狗男人,就说自己吃饱了,出去走走。 门口有一棵高大的柿子树,枝繁叶茂,挂满了小灯笼一般的柿子,看着十分喜庆馋人。 顾婉宁很喜欢吃软软的柿子,又甜又多汁,一口下去,是甜蜜的滋味了。 不过柿子虽然好吃,但是柿子树是真的高。 “夫人,您想吃柿子吗?” 顾婉宁回神,低头一看,原来是石头。 “我还说,怎么这次来庄子上没见到你。”顾婉宁喜出望外。 石头比之前长高了一些,也壮实了一些。 “我去帮忙收玉米了,”石头不好意思地道,不像之前在市井时候的油嘴滑舌,有些害羞,“人多,我没好意思往夫人跟前凑。我,我怕侯爷。” “他是挺让人害怕的,不过他就是纸老虎,其实人很好的。”顾婉宁笑道,看着他脸上有细微的划痕,知道是在玉米地里被割伤的,“下午不许去了。你长得矮,容易被划伤。” “没事的夫人,我不疼。我想帮您做点事情。您要吃柿子吗?”石头眼神亮晶晶的,“我给您摘。就是现在可能还有点涩,得过几日才能吃,您带回去。” 顾婉宁拒绝不了这样的期待。 她笑着点头道:“好啊,多亏有你,要不我真想吃还摸不到。” 她环顾四周找竹竿,一转头却看到石头蹭蹭蹭地爬树。 顾婉宁被吓了一大跳,想喊还担心吓到他,只能温和地道:“石头,你慢点。你先下来,我们找竹竿打柿子。” “不用,夫人,我可会爬树了。”石头还低头冲她笑。 顾婉宁看得心惊肉跳,这下话也不敢跟他说,转头就往院子里跑,却撞到徐渭北怀里,撞得她眼冒金星。 “呃——”顾婉宁伸手扶额。 “我看看。多大的人了,冒冒失失。我说过你多少次,离那个周芽芽远点!” 都怪四姨娘把顾婉宁给带坏了。 “松手!”徐渭北的关心总是疾风骤雨,“我看看!” 顾婉宁疼得眼泪都飚出来了,把手松开。 “我还当撞了个包呢,就是红了点,没事。” 顾婉宁:“……” 你不单身,完全得感谢你这个社会好,你会投胎。 蠢直男凭实力单身,凭家世硬上车。 但是她还有求于人,便指着石头道:“侯爷,他爬那么高,很危险。你快喊几个人,拿被子出来……” “拿被子做什么?”徐渭北也仰头看向爬树的石头,眼中难得露出几分欣赏,“这孩子,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顾婉宁:“危险啊!他要是掉下来怎么办?” “他不会掉下来。” “万一呢?” “万一吃饭噎死了,喝水呛死了,就不吃不喝了?”徐渭北就是见不得她对谁都关心,相比之下,好像就自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顾婉宁:你姓杠名精吗? 石头倒是真的很灵活,很快摘了五六个柿子,用衣裳兜住,过来给顾婉宁。 “夫人,我忘了拿篮子,等我再去一趟。”他不好意思地道。 顾婉宁拉住他的手,“你可别去了,我被你吓死了。以后不许爬树知道吗?摔下来怎么办?” 徐渭北哼了一声。 石头脸红,看着她白皙的手,紧张得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就是想帮夫人做点什么。我在庄子上过得可好了,都是夫人给我的……” “怎么可好了?”顾婉宁拉着他一起在门槛上坐下,把柿子交给二丫,又吩咐道,“你去跟大姨娘要几块糖来。” 自从有了姣娘,大姨娘随身肯定带着小孩喜欢的吃食。 “有饭吃,不怕挨打。”石头心满意足。 顾婉宁去看着他粗糙的小手有些心疼,“庄子上的活,累不累?” 即使是孩子,在这里也是闲不住的。 “不累。有时候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你们一同来的人,其他人呢?” “他们都认了爹娘,找了新家。庄头主持的,庄头大伯人很好的。” “那你呢?” 石头这么乖,不会没人要的。 “我不想,我,要是我爹娘将来找我怎么办?”石头低声说。 顾婉宁的心,一下子就酸酸软软。 大姨娘牵着姣娘的手出来,笑道:“夫人,您找奴婢?” “看到了石头。”顾婉宁笑道,“带糖了吗?给石头两块糖甜甜嘴。” 姣娘乖乖地打开自己的小荷包,把里面的糖都倒在手心里。 虽然是全部,但是也可怜巴巴,只有三块。 大姨娘紧张她,不让她多吃糖。 “母亲。”姣娘怯怯地看向顾婉宁。 “石头,拿着吧。” 石头却不要,“我,我手脏。” 顾婉宁直接从姣娘手里捡起一块塞进他嘴里,又往姣娘嘴里塞了一块。 徐渭北道:“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糖,我怎么从前没见过?” 顾婉宁道:“那侯爷尝尝。” 这是她自己琢磨做的糖,自然是这里没有的。 徐渭北不拒绝,但是也没过来拿。 姣娘伸着手,还不敢缩回去,紧张不已。 “去给你爹尝尝。”顾婉宁点她。 徐渭北拉下脸:“我不吃!” 顾婉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怎么抽风这么厉害? 真别扭。 不吃拉倒! 她自己把糖含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故意道:“这可是我自己做的,外面买不到。” 徐渭北:“……” 大姨娘看着两个人,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真好。 和梦里不一样了。 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姣娘看见一只蝴蝶,想去追又不敢。 顾婉宁笑道:“去吧,让石头带着你在庄子里玩去吧。” 石头有些紧张。 姣娘更紧张,两个孩子都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大姨娘把人给带走了。 “侯爷,”顾婉宁对徐渭北道,“我需要跑腿的人,想把石头带回去,行吗?” 如果不行的话,就等她和离之后,再来庄子上接她。 这个孩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第123章 绑架撕票 “你想带就带回去,府里又不差那一个人。”徐渭北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来回给你外出跑腿也方便些。” 石头看起来是个乖巧的,比二丫好不少。 以后他有什么话带给顾婉宁,也不用看二丫脸色了。 这般想着,徐渭北竟然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就好,回头我跟他说一声。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个孩子,就觉得特别心软。” 可能人和人之间,还是要讲一些缘分的。 姣娘也很乖巧,但是顾婉宁对她,好像就无法或者说很少能生出母性。 对石头却不一样。 说来也是奇怪。 徐渭北轻嗤一声,“顾家无论怎么对你,你都能爱屋及乌。” 这话听起来酸溜溜的,而且莫名其妙。 “我说石头呢,和顾家有什么关系?”顾婉宁白了他一眼。 都这么大的人了,除了战斗力,其他方面能不能长一长? “你喜欢他,不就因为他生了一双顾家人的眼睛?”徐渭北冷哼。 “顾家人的眼睛?” “你爹,你大哥,还有石头,不都一模一样?” 他在顾家最讨厌的就是这父子俩。 二哥没什么存在感,三哥可能和周芽芽四良配——来自徐渭北的乱点鸳鸯谱。 “是吗?”顾婉宁想想,“好像还真的是。石头是个孤儿,说不定亲生父母真和我们家有亲戚呢!” “顾家祖籍千里之外,穷困潦倒,乞讨讨不到京城就饿死了。” 顾婉宁:“……” 这人说话总是这么难听。 “你怎么不说,他是你被绑架的侄儿?”徐渭北道。 顾婉宁:“那个不是的,我知道。” 徐渭北也是开玩笑,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而且泄愤绑架,还不得把人卖得远远的?还会留在京城,等着让顾家找? 当年顾远石丢了孙子,顾安启跪求他求皇上帮忙找。 顾远石硬是没去,说不能假公济私。 最后是顾安启,自己去求了皇上。 当然,皇上也是看在顾远石的面子上,全城寻找了十几日。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徐渭北越想越觉得顾远石这个人是真的有点毛病。 他好像在对不起子女这件事情上,有些一视同仁? “不可能是……”顾婉宁喃喃地道,“其实这件事情的真相,也就瞒着家里女眷而已。” “什么真相?” “稚奴当年就已经被撕票了。”顾婉宁垂眸,神色黯然。 即使是置身事外之人,听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被碎尸,也很难不内心悲痛。 “撕票?” 顾婉宁简单说了一下当年的情况,“……人找到的时候,已经被碎尸,我大哥崩溃到一个月瘦了二十斤,没去上朝。我爹也病倒三日,然后他们决定把事情瞒住府里女眷。” “怎么,你算男的?” “我是无意中偷听到我大哥和我爹吵架,说起了这件事。其实你看大哥就像我爹的影子,不管我爹说什么,他都绝对服从。但是私底下,他也有很多苦。” 长兄是一座山,不能倒下。 “你爹真是不是个东西。”徐渭北这般评价。 顾婉宁也没说什么,只是道:“其实如果不是考虑时过境迁,大家都忘了这件事。我倒是希望石头能给他们一个慰藉。” 只是那段剜心之痛,已经被尘封,就没必要再提起。 过了一会儿儿,姣娘回来,小小的手里捏着三只蝴蝶,满脸兴奋。 而石头就跟在她旁边憨笑。 大姨娘轻轻推了姣娘一把:“去给夫人看看,刚才怎么说的来着?是不是要把蝴蝶送给夫人?” 姣娘对顾婉宁还是有几分害羞,点点头上前把蝴蝶给她看。 顾婉宁笑道:“你留着自己玩吧。石头有没有帮你抓蝴蝶?” “都是石头哥哥抓的。”姣娘脱口而出道,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崇拜和欢喜。 顾婉宁笑笑,和石头说了自己的想法,又问他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府?” 她仔细看了,石头的眼睛,也是狭长的,瞳仁黑亮,眼尾微微上挑,是好看的桃花眼。 她不是,她随母亲,是杏眼。 石头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婉宁,整个人呆住了。 半晌后,他却连忙摆手:“不,不,夫人,我,我什么都不会,帮不上您什么。我就在庄子上,给您守着庄稼。” 他觉得自己不配得到顾婉宁那么多青睐,更怕以后入府帮不上忙,心里愧疚难安。 “庄子上有人守庄稼。”顾婉宁见他这般,内心更加怜悯,温和笑道,“跟我回去,给我跑腿。石头是个靠谱的孩子,我身边需要。” 石头眼里盈满眼泪,却不想让顾婉宁看到,低头落泪,跪在地上给顾婉宁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婉宁跟着就红了眼圈。 这孩子,实在是懂事得令人心疼。 他的父母,失去了这样的孩子多难过。 顾婉宁把他拉起来,让二丫带着他一起坐在后边马车里。 他们回侯府的路上,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顾远石。 原来,顾远石接到了儿子汇报的成果,激动地立刻就放下所有的事情来了。 顾婉宁本来要下车,徐渭北不让。 徐渭北让人把马车让到一边,算是给顾远石面子,并没有多寒暄。 ——寒暄什么,他控制自己不打人就不错了。 顾远石为什么要生孩子? 他就该当孤家寡人,谁也不牵连他,让他自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自己死,别拖累别人。 顾远石一心牵挂收成,也没有停留。 石头坐在后面马车里,十分拘谨,小手放在膝盖上,动也不敢动。 二丫让他放松些,他还是这样。 听到外面顾远石父子的车驾来了,二丫把马车帘子掀开,“你看,那是我们家老爷,可厉害了,顾首辅你听说过没呀?” 石头连连点头,却按住二丫的手,低声道:“二丫姐姐,那样不好,别冲撞了顾首辅。” 顾首辅的大名,如雷贯耳,谁没听过? “看看冒犯什么?”二丫不以为然地道,“下次我还带你去顾家看呢。” 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放下了帘子,不想让石头太过紧张。 第124章 和离计划提前 顾远石是个严谨的,他带着人重新亲自验证了玉米的产量之后,不顾天黑,立刻进宫禀告皇上。 “……爹说,原本他担心不稳妥,所以说是他发现的。但是现在丰收之后,估算了收成,预计这些种子也就够在京城一带推广,想来没有什么风险,就直接和皇上说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顾安启是受父亲叮嘱,连夜来给妹妹送信的。 因为徐渭北也在,他就没有把话点透——其实就是,和离有望了。 顾婉宁自然明白,点头笑道:“爹和大哥都辛苦了。这么晚了,大哥还特意跑一趟。” “总想让你早点知道好消息,早点高兴。”顾安启不动声色地道。 他一直在观察妹妹的神情。 其实今日他跟着去庄子,觉得徐渭北和顾婉宁两个人,其实很有默契,相处也和谐,心里还以为顾婉宁会改变主意。 所以晚上,他是想尽快让妹妹知道这个好消息,但是也想来试探妹妹要和离的态度,是否动摇。 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他想多了。 妹妹依然想要和离。 徐渭北看不上顾安启,冷冷地开口逐客,“快宵禁了。你骑着驴,还是快点走吧。” 顾婉宁:“……” 干嘛强调骑着驴? 她哥就不要面子了吗? 顾安启脸上却一片平静。 他年纪虽然只比徐渭北略长几岁,却已经还有顾首辅喜怒不形于色的襟怀和气度。 顾婉宁有时候看着他,就觉得他脑门上仿佛刻了四个字——子承父业。 然而顾安启还没走,高览就在外面喊徐渭北了,“侯爷,阿忆不知道为什么发了高热,玲珑差人来求您,拿帖子给请个太医。” 阿忆就是玲珑生下的女儿。 这么小的孩子,烧起来很严重,徐渭北当即找出自己的帖子交给高览,让人去请太医,又穿上大衣裳对顾婉宁道:“我去看看,今晚不用等我。” 顾安启的眉头皱起。 “等等,”顾婉宁道,“你看看要不要让三姨娘也跟着去看看?” “那就一起去。” “需要什么药,让人回来取,我不睡,等着给拿钥匙开库房。”顾婉宁是真的帮忙着急。 徐渭北“嗯”了一声之后,也没管大舅哥,匆匆忙忙离开。 屋里只剩下兄妹两人时,顾安启缓缓开口:“哀莫大于心死?妹妹对他,是真的毫无眷恋了。” 顾婉宁刚才一点点吃醋的模样都没有。 顾婉宁:“……不眷恋。大哥,有了这个功劳,皇上有没有可能,年前就让我们和离?” 计划不如变化。 谁知道庄子上的玉米那么出息,父亲又能直达天听,所以这会儿就已经有了眉目? “我会和父亲说的。”顾安启眼神里带着安抚,“大哥知道你这日子过得煎熬。放心,交给大哥。” 煎熬? 那没有的。 其实顾婉宁现在过得挺开心的。 但是徐渭北对她的态度,大长公主日后如何对她,都像悬在头上的两把剑。 不,还有一把,是她自己无法控制的感情。 对于一个不讨厌的男人,她某些方面崇拜,某些方面怜悯,朝夕相对,很容易发生感情“升级”的。 顾婉宁防患于未然,不想有那种可能性。 “不算煎熬,但是我想早点过平静的日子。”顾婉宁表明自己的心迹,“大哥,我也不想回府里住。我手里有点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很快会有一笔进项……就算买不起房子,我也可以在家门口租一套。” “回家住,没人会说什么的。而且相互之间有个照应……”顾安启不赞同,他不放心妹妹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 “不用。因为我不是暂时住一段时间,以后我恐怕要一直自己住。大哥,我想立女户的事情,不是和你开玩笑的。” 其实生活对她来说,可以过得简单舒适安逸。 有父兄这样的大腿,没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 她可以靠玉米赚第一桶金,然后之后不断地找新的作物,推广…… 虽然大头都是捐了,造福天下百姓,但是她总是能留点赚第一波钱。 而且皇上应该也会有相应的封赏。 前世的经历,让顾婉宁一点儿都不排斥独居。 而且,她还有二丫陪着,石头能给她跑腿。 以后大姨娘她们几个嫁了人——徐渭北对她们明显都没有兴趣,也说了会让她们出府,那还可以相互来往。 她有钱有闲有朋友,日子可以过得舒服安逸。 一方小院,不缺钱,有朋友,有事做,有期待,闲暇养花种菜,晒晒太阳喝喝茶,人生这样才是美满。 “好,我知道了。”顾安启道,“放心,大哥都给你办好。” 不必讲什么大道理,只希望这个被亏待了十几年的妹妹,余生能够称心如意。 他和父亲不一样。 父亲为了江山社稷,可以牺牲所有,包括他自己,包括家人。 但是对顾安启来说,如果不能照顾好自己家人,那名垂千古又有什么意义? “谢谢大哥,我送大哥。”顾婉宁笑着站起身来道。 时间确实不早了。 顾安启却道:“不用送了,让二丫送我到垂花门,我自己出去。” “那我就不和大哥客气了。” 顾婉宁把人送到院子门口,目送他离开。 二丫举着灯笼给顾安启引路,一边走一边碎碎念:“大夫人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上次夫人让人带回去的燕窝,你得让她记得吃。她什么好吃的都不舍得吃,身体受不了的。” 大夫人不好,大爷就不好。 大爷不好,二丫就难受。 “好。”顾安启笑笑,“谢谢你挂念她。她上次还说,有个堂弟人不错,想要……” “别别别,大爷,您和大夫人说,不用惦记我亲事。我回头得自己挑个可心的。” 对于自己终身大事,二丫丝毫不避讳。 但是她心里想的却是,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大爷。 看不上,那就不嫁了,省得给自己找事。 正走着,忽然听到旁边竹林里有淅沥沥的水声。 “谁在那里弄鬼儿呢!”二丫喊了一嗓门。 第125章 发家致富路 “是,二丫姐姐,是我。”石头的声音带着哭腔,从那一小片竹林里传了出来。 “你三更半夜不睡觉,钻竹林做什么?”二丫骂道。 顾安启听着是个孩子的声音,便问二丫:“怎么回事?” 半夜三更,钻到这般隐秘的地方,就让人感觉是在酝酿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我没有找到茅厕。”石头都要哭出来了。 他住的地方,就在旁边,但是尿急没有找到茅厕,所以只能在竹林里解手。 他这会儿就是很慌,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闯祸。 进了侯府之后,看着偌大的侯府,他眼睛都不够用,那是他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奢华。 他有一种踩在云端的感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二丫把他送进去和其他下人住在一块,他也不敢多说多问,晚上吃饭也不知道在哪里吃,饿着肚子去睡觉。 但是饿能忍,尿急忍不了,然后就只能出来解决,还被抓了个正着。 “二丫姐姐,我下次不敢了,你别把我撵出去。”石头呜呜哭出声来。 二丫哭笑不得,“你说什么呢!你撒个尿就把你撵出去,你当侯爷真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看着小小的人,低垂着头,肩膀哭得一颤一颤的,二丫继续道,“赶紧回去睡,明日我去找毛二,混账东西,让他照顾你,他怎么照顾的!” “别,别,和毛二哥没有关系。毛二哥今晚当值,所以不在……” “行了,知道了,别堵在这里了,我还得送贵客呢!” “哦,是,好。”石头乖乖侧身让开,头始终低垂着,乖巧无比。 二丫一边走一边和顾安启碎碎念:“石头是夫人今日从庄子上带回来了,说起来和他的缘分,那就说来话长了。这小子,遇到夫人,真是太有福气了……” 石头听着她的声音远去,才敢往院子里走。 他想,是的,他很有福气。 顾安启道:“出清楚底细就好。妹妹身边不喜欢用人太多,一定都要挑稳妥的。以后等她搬出来之后,找的人你记着一定要让我过目,我去查清楚底细。” “好嘞。您这个大哥,真是没得挑。” “我们都亏欠婉宁太多。”顾安启叹气。 “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二丫一直把顾安启送出去才折返。 回去就看见顾婉宁在小炉子前忙活什么。 “夫人,您还不睡觉?您又弄什么呢?” “爆米花。”顾婉宁得意道。 “今儿您在庄子上不是刚做过吗?怎么又得浪费这金贵的东西?” “什么浪费?我这是试验,我加了糖,看看口感会不会更好。既然是要卖,而且是要卖高价,那肯定口感卖相都要更好一些。” “您说的对,但是最重要的不是放在哪里卖吗?”二丫道,“您在路口摆摊,怎么也卖不上价格。但是进了大酒楼,那多贵都有傻子想尝尝。” 顾婉宁笑道:“二丫,你挺懂的啊!我想过了,弄成功之后,就去找包记谈谈,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帮我们卖。” 她感觉整个京城,就没有比南北货铺子更敢坑人的了。 虽然目前来看,似乎有点要黄的趋势…… 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她这个成本也不是很高,那就试试吧。 “也行,毕竟那羊都能卖五万两银子,说不定像侯爷这般人傻钱多的人还很多。” 顾婉宁大笑,“侯爷谢谢你的夸奖。” 这时候就觉得,徐渭北真是个优质客户啊。 不过就是太不会过日子,所以现在才过得这般拮据,连自己的月银都扣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月银后来涨到了一百两的缘故? 那其实她可以不要那么多,给她二十两就行啊! 像原来那样就行。 还没为“涨薪”高兴多久,直接欠薪。 行吧,过几天工作都要辞了,不想那么多。 徐渭北是第二天凌晨回来的。 他要回来换衣裳去上朝。 可能因为他从外面进来带进来寒凉之气惊醒了顾婉宁,也可能是顾婉宁做梦发财,本来就没睡安稳,所以她迷迷瞪瞪地喊了一句:“侯爷?” “嗯,你睡吧。”徐渭北道,“我收拾一下去上朝。” “哦。” 随后屋里就只有徐渭北窸窸窣窣换衣裳的声音。 顾婉宁像是又睡了一觉,但是其实就过去了很短暂的时间。 她睁开眼睛道:“侯爷,孩子好点了吗?” “退了又热,反反复复折腾了许久,这会儿也还没好。”徐渭北道,“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那么严重。”顾婉宁坐起身来,披上衣裳,“那太医和三姨娘怎么说?” “都只能等着看,我把她留在那里了,不管能不能好,让她在那里帮忙照顾几日。玲珑也不会弄孩子,手忙脚乱,而且没有人帮忙……” “好。”顾婉宁道,“需要什么东西,我让人送过去。” “嗯。”徐渭北心里觉得十分欣慰。 虽然顾婉宁总是想着和离这点不好,但是她对自己的妾室和名义上的女人,还有女儿,都很关心。 日后如果能让她回心转意,那想必后院她都会料理得井井有条,不会让自己操心。 顾婉宁:你想屁吃。 顾婉宁忙着她的发财大计,去了包记谈合作。 她说得天花乱坠。 “从来没有人吃过吧,你看这爆米花,这黄灿灿的玉米饼,可以起个好听的名字,黄金饼,是不是很好听?” 小二表示,并不好听,很俗气。 顾婉宁也不和他争辩,“我读书少,是俗气,你们起个不俗的名字不就行了?你们什么风险也不用担,卖了银子,还能分走一半,是不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小二最后被她缠得没办法,答应告诉掌柜,让掌柜去和东家商量,但是也告诉她,不要抱太大希望。 因为从包记成立到现在,卖东西从来没有和人合作过,东家很忌讳合作这件事,嫌麻烦。 顾婉宁心说,不合作怎么能发展壮大? 你这东家,格局不行啊! 很快,徐渭北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那边问您,怎么办?要不要答应夫人?”高览为难地道。 不答应吧,夫人上火;答应了吧,夫人这不就有钱了吗? 男人有钱就变坏,夫人有钱就跑路啊! 第126章 施粥 徐渭北却道:“答应她。” “答应?那您不怕夫人有钱了?” “我只答应帮她卖东西,可没说要给她银子。” “啊?”高览愣住了。 侯爷的意思是,他想耍赖?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男人了? 徐渭北却想,他不在乎别人评价他是不是男人,只想做顾婉宁的男人。 于是,顾婉宁很顺利地把爆米花,玉米饼等新奇吃食在包记上架了。 而且包记定价和销量,都很合乎顾婉宁的心意。 她算了,每日单单是爆米花一项的收入,就有一百多两银子。 玉米饼销路不好,但是也能卖五六十两,两样加起来就有二百两。 虽然后面可能大家吃腻了,不新奇了,但是只要让她卖上两个月,分一半出去,那她不就有五六千两银子了? 有这些银子,她可以躺平了。 和离之后的幸福生活,指日可待。 只是包记说了,银子得年底结算。 对此二丫有些不放心:“夫人,他们会不会赖账啊!” “你怕什么?就算包记黄了,你信不信他们也不敢拖欠我的账?”顾婉宁得意道。 不行就放侯爷。 “也是,侯爷那名声,谁听谁不怕?那就等年底吧。” “我名声怎么了?”徐渭北从外面进来,神情就像牙疼一样,目光狠狠地看向二丫。 “您名声好呗,”二丫拿着新得的鸵鸟毛掸子在那里掸尘,“谁也不敢赖账。” 徐渭北知道这和周芽芽是一路货色,也懒得和她计较,径直走到顾婉宁对面的榻上坐下,拿起她的茶水就要喝。 “等等,这是我的,我给侯爷倒一杯。”顾婉宁护住自己杯子,拿起茶壶给徐渭北斟茶。 大家没有那么熟,别玩暧昧。 徐渭北倒也没什么表示,端起茶杯把茶水一饮而尽后道:“阿忆没事了,我让三姨娘明日回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婉宁道。 首先她不希望孩子出事,她是真的心疼;其次这要是死了人,是不是还得操办? 她可不想在临出府之前,再接什么大活了。 “明日开始,我们府里也在外面布设个粥棚。”徐渭北又道。 雪灾蔓延,不少灾民已经到京城来乞讨,形势很严峻。 徐渭北这个户部尚书,实在是无计可施,只能用私房补贴。 但是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出血是不行的,他上书皇上,让满朝文武都要出力。 今年的炭火银子,别发了,赈灾。 各家量力而行,设粥棚给灾民施粥。 既然是徐渭北自己提出来的,那当然要身体力行,做个表率。 这件事,他就交给顾婉宁了。 府里几个女人天天闲的没正事,又爱出门,正好把她们派上用场。 顾婉宁对此没有什么意见。 能够帮上这些灾民,她觉得很高兴,尤其她出力,徐渭北出钱。 她发现徐渭北的银子,真是薛定谔的银子,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好像就针对她贫困—— 行吧,人还没走,钱先停了,这老板实在是格局不够。 不过她格局大,不和他争,这些日子帮他照顾妾室女儿的,就当白送了。 不过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灾民很可怜,但是在饥饿和严寒之下,求生的强烈念头,也可能让他们成为暴民。 “侯爷,施粥的时候,是不是得带着府里的侍卫去维持秩序?” “带着。”徐渭北道,“我另外让秦烈带一队人去帮忙。” 秦烈? 顾婉宁眼神一亮,看向徐渭北。 她不用说话,徐渭北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嗯”了一声道:“是他提的。你明日让大姨娘去,再带着姣娘一起,让她也见见人间疾苦,别日后养来养去,还养成了仇。” 徐渭北想的是,日后倘若有可能,等姣娘长大之后,还是要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 到时候,她可别跟自己亲生儿女比较,觉得被亏待。 徐渭北觉得他尽量一碗水端平,但是架不住有人会多想。 所以有些事情,从小就该教育起来,免得升米恩斗米仇,养个白眼狼出来。 “行。”顾婉宁一口答应。 她本来想在自己离开侯府之前,努力促成大姨娘和秦烈,但是没想到,自己提前就能离开。 看起来,有点来不及。 但是这次总归也是机会,所以她也决定带着大姨娘去。 “祖母若是派人和你商量粥棚要设在一起,你就说让人来找我。”徐渭北道。 “嗯?” “离她越远越好。” 顾婉宁:“……” “听到了没?不用你去装什么孝顺,我不孝,让她冲我来。” 他不想再给祖母第二次伤害顾婉宁的机会,否则他怎么好意思舔着脸说保护顾婉宁一辈子? “哦,好。” 顾婉宁觉得,在处理“婆媳关系”,虽然是太婆婆,但是也和婆婆差不多,徐渭北比起那些愚孝的男人,真的是明辨是非,很有担当了。 顾婉宁却想起别的事情,“侯爷,明日其他人家也会设粥棚吗?” “会。你想问谁?” “我大姐姐。” 顾婉清不知道有没有开始变卖父兄给他的字画。 这件事,一直压在顾婉宁的心头,沉甸甸的。 她不希望父兄出事。 她和大哥说过,但是不知道大哥有没有放在心上。 还有就是顾婉清和徐渭北之间的事情,也始终都让人操心。 希望这俩人,再别有交集,否则徐渭北的悲惨命运,似乎就要拉开序幕。 还有一件,就是酒坛子的事情,她打算等回家的时候再假装发现。 上次回娘家拜寿,其实她特别注意了,并没有发现异常。 唉,娘家和夫家,一个省心的都没有。 第二天一大早,顾婉宁就带着几个姨娘,包括早上才回来的三姨娘一起坐上马车去施粥。 虽然表面上说是她们施粥,其实侯府早就派人去了。 她们到的时候,粥已经熬上了,灾民也开始拿着碗,在侍卫们的呵斥和威吓之下,排起了长长的队,每家的粥棚外面都差不多,队伍长得一眼望不到头,无论男女老幼,脸上都露出了对食物的极度渴求。 “夫人,你们来了。” 顾婉宁微笑,“是呀,秦将军,好久不见。” 第127章 学到了的侯爷 大姨娘都快缩成鹌鹑了。 顾婉宁看得好笑,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 秦烈也聪明,并不故意看大姨娘,只是大姨娘站在那里,他维持秩序之余,时不时地就过来看看。 二姨娘猴精,看出来了不对劲,偷偷问顾婉宁:“夫人,奴婢怎么觉得不对劲?” “不要瞎觉得,什么都对劲。”顾婉宁瞪了她一眼。 二姨娘吃吃地笑,“那奴婢就知道了。” 姣娘看着那些穿着单薄的灾民,尤其是有些孩子甚至还穿着露肉的单裤,穿着磨得看不出模样的草鞋,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姨娘。”她拉拉大姨娘的手,眼里有泪。 心情慌张的大姨娘回神,“哦,怎么了?” “我家里那些小的不能穿的衣裳鞋子,明日带来送给小妹妹妹吧。” 大姨娘苦笑一声,蹲下身子耐心地告诉她:“那不行的。你的衣裳都很贵,给了谁,恐怕都会惹来别人的觊觎,反而是麻烦。但是你有心帮别人很好……” “那怎么办?” “可以把你的衣裳送到当铺里,然后换成旧衣,能换更多,而且不起眼。” “去我家当铺。”二姨娘道,“保证价格公道。” “切,二姐姐你肯定杀熟。”四姨娘预判了一切。 二姨娘气得直瞪她,“谁跟你说话了?” 三姨娘在旁边熬了一大锅预防风寒的药给众人分,不过基本也只能分给老人孩子。 等粥熬好之后,顾婉宁带着几个姨娘和二丫开始给人分。 “你怎么回事?”二姨娘目光如炬,指着一个男人道,“你刚才明明领过了,为什么又来?” 男人讪讪地走了。 二姨娘叉腰,“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耍小心眼,休想瞒住我这双火眼金睛;下次再这样,让人拿了你们打板子。” “慢点,小心点,别烫着。”大姨娘弯着腰给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盛粥,眼里满满都是不忍。 秦烈见状,心里道,果然是他的女人,怎么看怎么顺眼。 就是她这般弯着腰,胸前感觉都兜不住,周围那些男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秦烈脸色顿时难看,挡在了大姨娘身侧,恨不能化出几个丰身,把大姨娘团团围住,连头发梢都不能给人看。 顾婉宁看到了顾婉清。 顾婉清面色不太好,很是苍白,嘴上是鲜红的口脂。 她一向不喜欢用胭脂水粉,这口脂就有些欲盖弥彰,显然是掩饰她气色的不好。 不过两边都很忙,她也没有时间去闲聊。 临近中午的时候,不远处不知谁家粥棚那里起了冲突,不少灾民往前拥挤。 秦烈见状让人护住侯府女眷,然后自己带了一队人过去。 “散开,都给老子散开。”秦烈拨拉着众人。 他有力气,抓人的衣领像抓小鸡似的,把人往两边扔。 大姨娘紧张不已,把姣娘的手都握疼了。 越往前灾民越密集,秦烈开路也变得艰难,而且还有灾民情绪上头,要一起来殴打秦烈。 秦烈身后的侍卫拔刀,被秦烈喝止,然后众人就继续徒手去拉那些灾民。 大姨娘看不时有拳头落在秦烈身上,难受得不行,却又没有立场上去帮忙。 而且她知道,她去也只能成为秦烈的累赘,就像前世一样。 她是个没用的女人。 好在徐渭北恰好带人赶来,一起帮忙,终于化解了这段危机。 “是司马家的粥棚,有个蠢东西,耀武扬威,往粥里吐口水,这才激怒了灾民。”徐渭北过来,言简意赅地对顾婉宁道,“是不是吓到了?” “我还好,就是……”顾婉宁看向了大姨娘。 大姨娘正在奉她的命令照顾秦烈。 秦烈这会儿坐在后面台阶上,不时抽着冷气,好像哪里都很疼的样子。 大姨娘抬他胳膊,他说疼,不让动。 大姨娘触碰他肩膀,他也喊疼。 让他动动膝盖,那是不可能动的,疼。 徐渭北:??? 原来你是这样厚颜无耻的东西。 可是看看大姨娘那关切的眼神,恨不能以身相替的难受,徐渭北好像又有点领悟。 之前大姨娘是一直看不上秦烈的。 今日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原因可能有两个。 一个是亲眼目睹了秦烈的勇猛和心细。 今日如果不是秦烈第一时间冲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秦烈深谙人性,没有动刀,这才没有进一步地激化矛盾。 第二个原因可能是,假装受伤,博取同情? 好像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女人似乎,吃软不吃硬。 徐渭北觉得他真的悟了。 只是他还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实践,且等着看。 接下来几日,侯府女眷每日都来施粥,也每日都带不少旧衣物来给那些衣不蔽体的孩子。 大姨娘为了把大衣裳改成小的,都熬成了兔子眼。 孩子,总是更容易让人揪心。 受到“重伤”的秦烈,每次看着大姨娘照顾那些孩子,就歪头笑得一脸花痴。 他好像看到了他和她将来的生活。 就连四姨娘那个呆子都看不出来了不对劲,和顾婉宁道:“秦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呸!” “有时候可能,天鹅也想换换口味。”顾婉宁幽幽地道。 明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矫情什么? 人生那么短暂,谁知道明天谁还活着呢! 及时行乐才是。 现在她们是最好的时候,以后说不定也会像这些灾民这般…… 侯府的粥棚,要一直持续到过年,所以顾婉宁每天都很忙。 忙完一天回家,就觉得精疲力尽,恨不能倒床上就睡。 所以她就没想起来,去找包记结算银子的事情。 而包记的掌柜,和徐渭北报着一年账目的时候,颇有些为难地道:“侯爷,您看该给夫人的银子……” “不给,就说没钱,拖着。今年都要关门了,不动银子了。”徐渭北道。 银子是不可能给的。 那不是银子,那是让顾婉宁离开的翅膀。 “是。”掌柜硬着头皮答应,心说这个坏人,只能他做了。 也不知道夫人会在心里怎么骂他。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 第128章 生辰礼物 顾婉宁快过生辰了,徐渭北想送她一些礼物。 是的,是一些。 他和高览探讨过这个问题。 自从看见秦烈死皮赖脸,装模作样,令人作呕的样子之后,徐渭北似乎也放得开了。 追求女人嘛,不磕碜。 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方面,是有些“先天不足”的。 不足不要紧,他可以学,他可以青出于蓝胜于蓝,把前浪都拍死在沙滩上,成为最会哄女人的男人。 男人做事嘛,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最好。 徐渭北问高览,要给顾婉宁送什么生辰礼物。 高览提供了一些思路。 他说要么金银珠宝这种值钱的东西,要么就是花费心思的东西。 徐渭北表示,他都给。 钱不可能给她钱,但是好东西是可以给的。 他还有一颗很少拿出来见人的夜明珠,想来顾婉宁会喜欢,而且这种传家宝级别的东西,轻易也不会卖出去。 主要不卖了换银子,那徐渭北什么好东西都可以给他。 还有一些御赐的东西,也不能卖,却很精美,给她,都给她! 花费心思的东西,那也不可少,只是这个实在费心思,所以徐渭北这会儿就开始为难掌柜。 “新奇的东西?”掌柜一听脑袋都大了,连声叫苦,“侯爷,咱们铺子里什么东西夫人没见过?” 夫人对铺子的兴趣,几乎让他怀疑,夫人知道这是谁家的铺子。 否则,谁家女人,对那些东西感兴趣啊! 徐渭北想想也是,顾婉宁几乎每次出门都要去那里,确实没什么没见到的了。 换个心思。 狗头军师高览,又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侯爷,属下有个主意,就是怕,有点太奢侈,在这会儿不太好。” “你说。” “之前薛公子给玲珑送过一屋子的兰花……” “送那玩意儿做什么?又不能吃。”徐渭北非常讨厌兰花,因为大长公主很喜欢。 “不是,女人还是喜欢这些的。”高览道,“就是现在,都是温室里的花,又临近过年,价格奇高无比……” 不管东西多贵,只要足够稀缺,在京城就不缺买账的人。 “不好。”徐渭北道。 “是,属下也觉得有点太奢侈张扬。” “我不觉得奢侈张扬。但是她心地善良柔软,看着那么多灾民吃不饱穿不暖,我却花很多银子买华而不实的东西,她会觉得我很离谱。” 就会更讨厌他。 徐渭北觉得,他好像渐渐能够看清楚顾婉宁的一些心思了。 “侯爷说得对。那……” “你提醒了我。”徐渭北道,“用冰,让人雕冰花!” “可是屋里热,一会热就化了。” “你是不是蠢!别人买一屋子的花,我就不能弄一院子的冰花?” 他放在院子里啊! “去取冰,多多地取,然后招工匠来。”徐渭北道,“这件事要低调。而且一定要瞒住夫人,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 他甚至都开始考虑起来细节,回头要怎么把顾婉宁骗出去,然后让人吧雕好的冰花放进来布置…… 这时间应该很长,不太好控制。 不过那日他肯定在,指挥一切,问题也不大。 徐渭北想到顾婉宁惊喜的样子,就觉得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顾婉宁的反应了。 不过其他礼物,他也得继续挑选。 高览说,生辰就送一件礼物。 他懂个屁。 谁收礼嫌多了? 而且顾婉宁,不管从前在庄子上,在顾家,在侯府,应该都没有好好庆祝过生辰。 这一次,让她好好过,把前面缺失的快乐,这一次都补回来。 徐渭北甚至还让高览去通知每一位姨娘。 ——主母要生辰了,你们好好表示和表现。 怕她们抠门,徐渭北又让人送去一百两银子,让她们一定要花出去。 等顾婉宁生辰的时候,就是府里的狗,见了顾婉宁都得摇尾巴! 顾婉宁根本就没记起来生辰这件事。 因为前身确实没有过生辰的经历,所以也根本没有期待。 庄子上不必说了,她日子过得都艰难,不挨打挨饿都不错了,谁记住她生辰? 回了顾家还好,但是顾家勤俭持家,所有人生辰,就是吃一碗长寿面,没有相互赠礼。 在侯府的前三年,顾婉宁自己都没想起来。 这次她同样也不记得。 顾婉宁收到了顾安启给她送来的信,让她先收拾收拾东西,做好准备,和离的事情有眉目了。 所以顾婉宁,不去施粥的日子,就在和二丫偷偷收拾东西。 二丫一边收拾一边道:“夫人,侯爷这些日子,给您送的东西可真不少……” “怎么,你舍不得还回去了?” 顾婉宁就没打算把侯府的东西带走。 她把自己积攒的银子带着,然后去包记已结算,立刻变成小富婆。 “不是舍不得还东西,是舍不得侯爷。” 顾婉宁:“……你舍不得的话,你留下?” “奴婢有什么舍不得的?奴婢是说您,您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啊!” 二丫觉得,想找个比徐渭北好的,怕是很难。 那找个更差的,为什么要和离? 感觉顾婉宁离开侯府之后,也只有自己过这一条路了。 重新踏入婚姻,一定会把男人和徐渭北比,那不是怎么比较怎么输吗? 日子还怎么过。 “不是跟你说了吗?不找了。我不催你,你也不催我,我们俩凑合着过。”顾婉宁故意逗她。 二丫扁扁嘴,“和您说正经的,您就不正经。” “别想那么多了,等能顺利离开再说。” 顾婉宁其实忧心忡忡。 她觉得徐渭北不会同意的。 即使是皇上同意了,事情怕是也会有波澜。 别忘了,徐渭北的字典里,就没有循规蹈矩这四个字! 顾婉宁真怕到时候和离不成,还闹得人尽皆知,成为笑柄。 很快就到了顾婉宁生辰这日。 没有人和顾婉宁提起这件事。 徐渭北本来想告假一日,又怕告假太明显,被察觉就不利于制造惊喜,就吩咐了二姨娘一番,说他上朝之后,让二姨娘想办法把顾婉宁引出去,给人足够的时间布置院子。 二姨娘满口答应。 徐渭北上朝去了,顾家却派了车来接顾婉宁。 第129章 和离了(一) “家里有事吗?”顾婉宁问前来接她的三哥顾安放。 金吾卫因为有时候晚上要值夜,所以休息时间和其他官员不一样。 顾安放刚值夜回家,正想好好睡一觉,却被亲娘打发来接这个讨人嫌的妹妹,心情自然不愉快。 “我不知道。”顾安放坐在驴车上,口气恶劣,“你回不回?” 不回最好,他直接回去交差。 “回。”顾婉宁想了想后道。 她从早上起来就眼皮子直跳,二丫和她说,因为今日她是寿星。 可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跳得好像是右眼啊。 顾家基本上不来打扰她的生活。 除了顾远石生辰那日她回去了之外,之后也没回去过,最多就是让三姨娘去给卫氏治腿。 今天怎么忽然就要来接自己回去了? 难道是玉米的事情,得到了皇上的肯定? 还是说,顾家要倒霉了? 想想大姨娘之前说的,顾远石背后隐患重重,顾婉宁就忍不住想,难道这是雷提前引爆了? 自古以来,变法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营生,顾婉宁一直为此隐隐不安。 不过之前她还自我安慰,就算顾远石倒霉,也不能祸及出嫁女。 大姨娘梦里,就算顾家下场凄惨,顾婉清不最后还是当上了太后吗? 所以她没事。 不过现在她也不希望顾家出事。 顾婉宁带着二丫上了车,本来还想带三姨娘过去给卫氏再看看身体,却被顾安放拒绝。 “娘说,爹说了,只让你带着二丫回家,别带乱七八糟的人。” 顾婉宁敢肯定,这句“乱七八糟的人”,是顾安放自己说的。 二丫嘀咕一句:“奴婢本来还想带石头去认个门呢!” “谁是石头?今日反正谁也不让带。” 顾婉宁对顾安放还有些不放心——这个二愣子,说不定就把自己带到了沟里。 “三哥,你跟我透露一句,到底是好事还是不好的事情呀?” 顾安放冷笑道,“不好的事。” 顾婉宁:“……真的?” “我说是好事,你信吗?我说是真的,你信吗?” 顾婉宁:确实不太信,主要是你这般愤世嫉俗,天天暴躁的样子,谁能相信你? “快点,你走不走?我还等着回家睡觉呢!” 看着他眼底熬出来的红丝,顾婉宁带着二丫登上了车。 驴车想快也快不了,晃晃悠悠走在热闹喧嚣的街上,往顾府的方向而去。 “夫人,您等着,奴婢给您问。”二丫道,“三公子还挺喜欢奴婢的。” 顾婉宁:“那你出去问问。” 二丫出去和顾安放并排坐着,很快就套了话。 “三公子也不知道,只说今日一回家,老夫人就喊他来接您。” “哦,没事,那等回家就知道了。” 回家之后,贺氏已经带着令哥在门口等着了。 “我们的寿星回来了。”贺氏笑着上前握住顾婉宁的手,“太冷了,手冻得冰凉。走之前娘还特意找了被子出来,让放在车上,结果三弟没带就走了,气得娘在屋里直唠叨。” 顾安放翻了个白眼,“好了,人我接回来了,现在可以回去睡觉了吗?” “去睡吧,睡一会儿我让令哥喊你吃饭。今日是婉宁的生辰,中午你大哥也回家吃饭,咱们好好聚一聚。等晚上爹回来之后,再吃团圆饭。” “晚上?晚上她还不走?”顾安放极其嫌弃顾婉宁。 说起来,兄妹俩的关系,之前确实剑拔弩张。 顾安放是个蠢直男,前身也是个火爆脾气,这俩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所以关系很紧张。 贺氏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催顾安放去休息,“别仗着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等年纪大了……” “大嫂,你说我大哥吗?”顾安放在长嫂面前嬉皮笑脸,“是不是我大哥年纪大了,越来越古怪难伺候了?” 简直是他爹的翻版。 他上面有两个爹,压力可想而知。 “等你大哥回来,我把你的话告诉他。”贺氏笑骂道。 顾安放打着哈欠往里走,“大嫂,我真的要去睡了。” “去吧去吧。” 贺氏带着顾婉宁去卫氏房间。 卫氏坐在炕上绣花,见顾婉宁进来,放下针线道:“快到炕上坐坐,暖和暖和。这几日是一日比一日冷,我已经给你爹加了护膝了。” 顾婉宁看着家里风平浪静,不由暗中偷偷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她之前想多了。 顾家什么坏事都没有发生。 贺氏带着二丫出去,把空间留给母女俩。 “好孩子,你和娘说,和离真是出自你本意吗?”卫氏问道。 顾婉宁一听,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和离的事情有眉目了? 老天爷这次,似乎给她送了一件极好的生日礼物啊! “是啊,娘,怎么了?”顾婉宁不动声色地道。 “你和侯爷不好吗?娘总是觉得可惜……不过这会儿,可惜也没有办法后悔了。” “什么?娘,您在说什么后悔不后悔?” “你不是种了玉米吗?你爹这几日都像疯了一样,天天开口闭口都是玉米,我竟是一点儿都不想再听到这里两个字了。”卫氏叹气道。 顾婉宁忍俊不禁。 “你爹根据你的记录,把玉米的种植和产量上书回禀了皇上。而且你爹还留了心眼,没有让人把所有玉米都收了,而是留了几亩地的,等着皇上派人去验证产量。” 顾婉宁:是哦,这样的话似乎更容易取信于皇上。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也是皇上真的信任你爹,昨日竟然真的微服和你爹去了侯爷那庄子里,亲眼重新见证了一遍收玉米的过程,也把玉米粒过了秤……” 顾婉宁:皇上竟然微服出宫了? “你爹见皇上正高兴,就把你想要和离的事情和皇上提了提……” “皇上态度松动了吗?”顾婉宁关切地道。 “松动了。”卫氏点点头,“昨日皇上就答应了,帮你主持和离这件事。娘说,皇上真是一位明君啊!” 竟然就要和离了? 这惊喜来得太快,梦想终于照进了现实,顾婉宁却有种不敢相信的感觉。 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 “……可是你爹说,”卫氏压低声音,往顾婉宁这边凑了凑,“说你太能干,倘若还留在侯爷身边,皇上可能就不那么高兴了。” 第130章 和离了 “呵呵,他也就那点容人之量了。”顾婉宁冷笑。 她是想和离不假,但是在皇上和徐渭北之间站队的话,她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徐渭北身边。 “你可别乱说。怎么,婉宁,你是不是又后悔,舍不得侯爷了?这有点不好办……” “没有,娘,我没后悔,我很高兴。” 自由,是她想要的自由。 任何东西都没有自由重要。 包括爱情。 更何况,她和徐渭北之间,还没有爱情呢! “没有后悔就好。”卫氏道,“其实皇上昨日就答应了,但是皇上说了,这件事,不好不和侯爷商量。所以今日会召侯爷进宫再议……” “再议?” 顾婉宁怎么觉得,再议好像就是要横生枝节? “你放心,”卫氏知道她心中所想,连忙拍拍她的手背道,“这事我问过你爹了,你爹说,就是给侯爷一个体面,让他提出来。否则像强压着他一般……” 给徐渭北体面? 可是徐渭北那人,不识抬举啊! 他肯定不要体面。 徐渭北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想和离,他想就这般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娘,恐怕这事还得有波澜。”顾婉宁叹了口气道。 徐渭北那无处安放的一身反骨啊,今日又得闹个翻天覆地了。 上次把她大哥打了,这次不会把她爹打了吧。 上次把大长公主的桌子给掀了,这次不会把皇上的桌案也给掀了吧。 别说,没什么不可能。 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徐渭北做不到的。 “你爹也这么说,”卫氏道,“所以今日他上朝之前就叮嘱了我,等你三哥回来,立刻去侯府把你接回来。正好你今日生辰,也有现成的理由。” 顾婉宁脑壳疼,“那娘,爹的意思是,我现在回来,是为了躲侯爷,以后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卫氏态度坚决,“嫁妆咱们也不要了。” 顾婉宁:“……” 行吧,那二百两嫁妆早就花没了,现在攒下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那也是她的小金库啊! 她现在可以说身无分文。 哦不,她还有在包记的“应收债权”。 还好还好。 不过如果和离之后,包记会不会欺负她,不认账啊! 顾婉宁第一担心的是她的钱。 转念在想,自己亲爹是首辅,如果包记想要黑她的银子,那有他们好果子吃。 然后顾婉宁才又想起了徐渭北。 不管徐渭北今日态度如何激烈,恐怕她们两人和离的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 其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能力,在让皇上高兴的同时,也心生戒备。 皇上不想让任何对徐渭北有帮助的人,成为他的助力。 所以徐渭北今日,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让皇上寻到机会打压他。 和离就和离吧,他们两个也没有多么深的感情,甚至都没有做过真夫妻。 虽然她为了侯府的安定团结,确实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但是换个人,说不定侯府后院更好呢! 所以徐渭北啊徐渭北,千万别想不开,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 而且,真的不值得。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男人遍地走。 从数学角度来讲,按照男女比例相同的算法,两条腿的女人也是遍地走…… 从语文角度来讲,那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而且还是她这不开花的铁树。 没想到,顾家现在也开始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了。 亲爹也算“看人下菜碟”,摸准了徐渭北的脾气。 “就是,”卫氏叹了口气,“你最近这几日,是留在家里还是去旁边你大哥替你找的房子住?” 在家里住,还有个顾小小,和顾婉宁针尖对麦芒。 可是在外面住,又得担心徐渭北去骚扰顾婉宁。 “我出去住!”顾婉宁斩钉截铁地道。 刚才她进来的时候,顾小小屋里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显然是在偷窥她。 这种被阴沟里老鼠暗戳戳盯着的感觉,委实让顾婉宁不爽。 而且非但如此,她其实也不想和顾家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摩擦太多,不如留一碗汤的距离,彼此关系还和谐一些。 “那也好,就是侯爷那边……也不杞人忧天了,等你爹回来再说。对了,今日你生辰,娘给你做长寿面。” “好。” “还有,”卫氏偷偷看着顾婉宁的脸色,见她此刻情绪稳定,才敢试探着开口道,“你姐姐还让人给你送了一份生辰礼物……原是怕你不收,就送回家,让我派人给你送去……” 如果顾婉宁不收,送东西的人吃了闭门羹,回去这件事在王府传开,估计顾婉清会被人看笑话。 对于顾婉清来说,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她不能让人说她一个“不”字。 “好。”顾婉宁想起施粥时候遇到三次,面色都不太好,有一次甚至要丫鬟扶着才能站住的顾婉清,忍不住想,何必呢? “娘,姐姐最近是不是身体不适?”顾婉宁到底没忍住,“我们俩倒是见了,但是太忙没说上话,我觉得她脸色不好。” 卫氏听了直叹气。 “你姐姐,刚小产。刚开始施粥那日,她小产才十日。我怎么说,不让她出门,她都偏要出去。你姐姐啊,就是太要强了。” “小产?怎么会小产?” “她说是她不小心,但是娘觉得,是王府……到底不如侯爷你们几个关系好。” 顾婉宁:“……” 那难道不是因为她们都无心争宠吗? 有竞争的地方,无论争夺的是男人还是地位还是金钱,斗争都很激烈的好吗?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夫贵妻荣,男人就是她们最大的出息。 这不打破头,都不合理。 “她向来报喜不报忧,是我觉得不太对,令哥生辰她都没有差人回来送东西……让你大嫂去看她,这才知道她小产的事情。” 顾婉宁:姐姐不给家里送东西,令人担忧;而她,一旦给家里送东西,那家里人才要担忧。 “娘更生气的是,这件事咱们知道之后,小小竟然,竟然……” 顾婉宁竖起了耳朵。 第131章 精心准备的生辰礼 “她,她竟然说,要去帮你姐姐分忧。” 卫氏那般好的脾气,说起这件事情来都气得浑身直哆嗦。 “分忧?”顾婉宁冷笑,“那还得谢谢她?” 秦王估计到时不会反对,反正他的女人多多益善。 但是姐妹俩共侍一夫,而且是顾家的姐妹俩,说出去,父兄的脸要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如果是别人,大哥早就出手了,或者说,出手更狠。 只是没想到,顾小小脸皮那么厚。 ——她为了嫁入高门,可以不顾一切。 之前顾安启用一门京城外的好亲事把她给哄住了,可是就在定下来之前,顾小小反悔。 顾远石又觉得对侄女不好,就是打了弟弟的脸,所以对顾小小多有纵容。 “她依仗的,就是我爹。” 说起顾远石,卫氏立刻就没那么生气了,替自己相公解释道:“你爹人好,而且你叔父婶娘照顾你祖父祖母有功,我们为他们张罗一下儿女亲事,也是应该的。婉宁,不可能事事尽如人意,你不在这里忍耐,那可能就在其他地方吃苦……” 顾婉宁并不赞同,却也不和她争辩。 卫氏也岔开话题,拿出顾婉清给顾婉宁准备的生辰礼物,笑道:“打开看看。娘想看也没看,就等着你回来打开。” 顾婉宁把那巴掌大小的锦盒打开,入目是一块雕工精致的紫翡双鱼佩,流光溢彩。 “她竟然把这玉佩给了你。”卫氏惊讶道。 “这玉佩怎么了?” 感觉玉佩不像顾家能有的东西,因为看起来很贵。 难道是秦王送给顾婉宁的? 不,顾婉宁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这玉佩,是你大哥当年去云南时候,把积攒多年的几十两银子全都拿出来给她买的,所以她十分爱惜。那时候,你还没回来……” 顾婉宁倒是可以想出来,在真假千金这件事情浮出水面之前,一家人相互关爱,顾婉清作为全家最小的妹妹,是团宠。 “几十两银子就买到了吗?大哥这是捡漏了。” “你大哥说,如果有钱,就给她买一块绿色的了。只是钱不多,只能买这块……” 顾婉宁这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翡翠最重色,以绿色为贵。 不过她更看种水,也喜欢紫色,所以觉得眼前这块也是珍宝级别的。 “那我就不要了。”顾婉宁道,“大哥送给姐姐的,姐姐一定很珍惜。” 顾婉清这块玉佩里,是不是也带了讨好之意——我把哥哥的爱还给你? 不管是不是,顾婉宁都不希望留下别人的心头好。 “你收着吧,你姐姐给你,就是诚心要给。”卫氏劝她。 “我知道。上次姐姐给我二百两银子,我就没有拒绝。我拒绝这玉佩,不是和她生分,就是觉得姐姐更适合她。” 卫氏闻言,也就没有再劝,起身亲自去给女儿做长寿面。 她的腿脚,在三姨娘的精心治疗下,已经好了很多,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顾婉宁要去厨房帮忙,却被卫氏撵了出来:“你今日是寿星,坐着就行,什么也不要做。” 卫氏揉面,贺氏做菜,二丫给她打下手,两人有说有笑。 顾婉宁实在无事可做,就陪着令哥下棋。 本来她觉得,她是陪孩子玩,结果下了一局之后却发现,好像,是令哥在陪着她玩? 因为她的棋艺,实在太差了。 好家伙,还能被你个小屁孩欺负了? 顾婉宁打起精神,认真应对,然后—— 还是输了。 好好好,她这次可是要来真的了! 顾婉宁坐直了身体,每一步都冥思苦想,不轻易落子。 结果却一样惨败。 顾婉宁输到怀疑人生。 她的智商,退化成这样了? 连个六岁的孩子,都能把她杀得片甲不留? 正当她怀疑人生的时候,贺氏端着一盘柿子进来,见两人在下棋,不由笑道:“令哥你欺负小姑姑了。” “是小姑姑说要下棋的。”令哥乖乖巧巧地道,跪坐在那里,乖巧又可爱。 贺氏低头看了一眼棋局,安慰顾婉宁道:“你这已经很好了,我根本都不能和他下。” “这么厉害?” “嗯。别的不敢说,但是在下棋这件事情上,令哥却有天赋。别说你,爹和你大哥,现在都不是他的对手。” 好好好,小天才欺负人了! 顾婉宁扔了手里的棋子,“不玩了!” 她洗了手之后捡了个火红的,软软的几乎握不住的大柿子,撕开一点儿小口,吮吸着里面甜甜的汁水,瞬间心满意足。 “还是咱们家里的柿子好吃。上次在庄子里的时候,石头帮我摘的那些,不如家里的大,也不如家里的好吃。” “石头?石头是谁?”贺氏道。 “我之前捡的一个小乞丐……” 正好没有什么话题,顾婉宁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 贺氏垂眸道:“你这是做好事,是功德。倘若稚奴也沦落到这种境地,希望有人也能拉他一把……” 顾婉宁听得心里难受不已,伸手抱住了贺氏,拍了拍她后背轻声道:“会的,大嫂。” 稚奴已经变成了天使,在天上看着你,再也不用忍受人间疾苦。 贺氏黯然落泪。 令哥悄悄握住了母亲的手。 二丫在旁边擦眼泪,难得也沉默下来。 卫氏把面条端进来,“你们姑嫂怎么还搂搂抱抱的,又不是小孩子?来,婉宁,趁热吃,娘给你做的长寿面。”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哎呦,这么多肉,娘今日是下了血本。”顾婉宁笑着岔开话题。 屋里没有人再提起稚奴。 徐渭北散朝之后,一马当先往外走,拉都拉不住那种。 太监总管原本得了皇上的授意,说散朝之后让徐渭北留下。 大太监吩咐小太监,小太监尽职尽责,但是实在没想到,一散朝,徐渭北跑得比兔子都快,追也追不上,喊也不回头。 其实徐渭北是听见了的。 但是他想,肯定是皇上又得和他要银子,烦死了! 今日是顾婉宁生日,他什么烦心事都不想管,就想好好陪顾婉宁过个生日。 其他的人事,都滚! 第132章 翁婿对峙 “侯爷。”高览早就等在宫门口,见徐渭北出来,连忙牵着马上前。 徐渭北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勒紧缰绳,四蹄踏雪的骏马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他得赶紧回去看看那些蠢材干成什么样了,不能在顾婉宁回来之前出纰漏。 不亲眼盯着,徐渭北不放心。 他心里总是觉得,今日会是一条两人感情关系的分水岭。 他好好表现,顾婉宁会被感动,以后待他,应该会多几分亲近,再慢慢发展感情…… 徐渭北都开始想两个嫡子的名字了。 当然,先生女儿的话也行。 只要是顾婉宁所出,那就是他的嫡子嫡女,日后他做爹,肯定比顾远石那个爹强多了。 高览在后面追啊追,却只能看着自家侯爷的马屁股越来越远,然后看不到…… 嗐,侯爷真是烧火棍子一头热。 虽然大批量采购马匹的事情,因为银钱紧张而搁置了,但是侯爷之前自己让包记,从西域买了六匹宝马,年底也该来了。 他不知道能不能有幸得到一匹,把他这老马给换了。 撵不上,真的撵不上侯爷…… 徐渭北回府之后,院子里的冰花已经布置好了。 晶莹剔透的冰花折射着阳光,每一朵冰花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冰层中还巧妙地嵌入了色彩,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美得不真实。树枝上,也挂着一串串由细冰雕刻而成的藤蔓,随微风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四个姨娘都在廊下看着,但是即使是最跳脱的四姨娘,这会儿也不敢随便乱走动,唯恐破坏了这人间仙境。 “侯爷,您这次弄得可真好看。”四姨娘见徐渭北回来,忍不住夸赞道。 徐渭北第一次觉得周芽芽没有那么讨厌了。 他也觉得很好看,比想象的效果还好。 现在就等着顾婉宁回来了。 “侯爷,侯爷——”高览气喘吁吁地在院子外喊道,“宫里来宣旨了,说是皇上召见您。” “不去,就说我病了。”徐渭北满脸不耐烦。 皇上怎么回事? 怎么今日就非要见他不成? “不是,侯爷,这是圣旨,”高览不敢进来,站在照壁后小心翼翼地劝说,“您总不能抗旨不尊。” 生病了不是借口,死了才算。 哦,死了都不一定算,皇上要是真较真,“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太监们估计能直接把您抬进宫里。 徐渭北想起可能错过顾婉宁惊艳感动的神情,就真想去把皇上的桌子给掀了。 “去看看,夫人回来了没有。” “没有,属下刚看过了。您放心,就是夫人回来,也给您拦在外面,等您一起回来看。”高览善解人意地道。 见徐渭北还不去接旨,高览简直都要给他跪下了。 主子,主子,求求了! 徐渭北虽然满心不高兴,但是也知道孰轻孰重,所以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太监进宫去了。 因为心情不好,他不想说话,甚至都没有问太监,到底什么事情。 等到了御书房,看到顾远石也在,徐渭北本来不想搭理他。 但是转念再想,好歹那是顾婉宁的爹。 他要是不打招呼,皇上可能会误会自己不重视顾婉宁。 所以徐渭北挣扎一番,还是勉强对着顾远石拱了拱手。 顾远石面色却没有什么松动,对他置若罔闻。 徐渭北:这老贼蹬鼻子上脸,如果他不是顾婉宁老子,自己才不会主动同他说话呢! 皇上面色微冷,上来就把手边的几份奏折扔了下来。 奏折落在徐渭北脚下。 “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这只是冰山一角,每日弹劾你的帖子,雪花一样多,朕都懒得看了。” 徐渭北弯腰捡起一封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心说这有什么? 无非是老生常谈。 那些闲得蛋疼的御史还能弹劾他什么? 弹劾他军功不够? 只能弹劾他不修私德,养个外室。 皇上本来不管这些事情,今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徐渭北狐疑地看向顾远石,直觉他在这件事情里推波助澜,没起好作用。 后悔,就是后悔。 刚才为什么还向他行礼? “微臣知罪。” 怎么着吧。 大不了把人接回府里,给个名分,玲珑本来就是他身边的丫鬟,那别人还说得出什么? 这些人真是闲大发了。 “顾首辅好好的女儿嫁给你,你却不知道珍惜。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不爱惜,那这桩婚事,也就作罢吧。一别两宽,各自嫁娶。”皇上道。 徐渭北脸色瞬时就变了。 “皇上,”他撩起袍子跪倒在地,语气很急,语速很快,“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虽然微臣从前胡闹,但是现在已经……痛改前非。微臣同内子琴瑟和鸣,和离是万万不可能的。” “顾爱卿,你看……”皇上把烫手山芋交给了顾远石。 顾远石却道:“侯爷何必如此?已经走到这般地步,不必再留恋。小女早已厌倦相看两生厌,也自知性情刚烈,不能小意伺候,全盘接受侯爷的胡闹,所以愿意让贤。愿侯爷日后再结良缘……” “胡说!你懂什么!”徐渭北出奇的愤怒了,“你这老东西,就是见不得婉宁好。从前他在家里,你偏心,不好好待她。现在见我们夫妻感情一日比一日好,你又来挑拨离间,你简直用心险恶!你也配当爹!” 他实在太生气,把心里话都骂了出来。 尤其今日是顾婉宁的生辰,身为亲爹,没有什么表示就算了,还希望女儿和离? 怎么不来个雷,把顾老贼给劈死! 徐渭北胸腔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目眦欲裂。 皇上道:“不得妄言。现在你们各执一词,让朕考虑考虑吧……” “皇上,侯爷说的不是实情。”顾远石显然比徐渭北多了许多历练,现在还口气平静,却又带着不容改变的坚决,“侯爷说琴瑟和鸣,小女却不这般认为。和离也是小女许久的夙愿,还请皇上成全。” 第133章 与君相决绝 “胡说八道!”徐渭北忍不住怒道,“你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夙愿了?” 顾老贼真是一点儿好事不干,搅屎棍! 眼看着这俩人要打起来,皇上叹了口气,伸手捏了捏眉心道:“行了,你们都别吵了。朕一天天忙着各种事情,多亏了有你们这样的股肱之臣辅佐。你们本该为江山社稷齐心协力,万不该为儿女私情反目成仇。” 徐渭北就是再愤怒,也知道这会儿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 且听听皇上怎么说。 但是倘若皇上不讲道理,非要逼他和顾婉宁和离,那桌子,也没什么不能掀的。 皇上却道:“既然你们各执一词,那朕就让人把顾氏给宣进宫里。到时候,无论她选择和离还是不和离,你们不得再质疑和争执,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言外之意,所有的选择权,交给了顾婉宁。 “是,微臣领旨谢恩。”顾远石从容道。 徐渭北咬咬牙,也答应了,“是,微臣遵旨。” 顾婉宁,你可千万别抽风。 在皇上面前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若真说了和离,那事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不,不会的,她不会那么傻的。 她在侯府里过得多开心,带着那几个,天天欢声笑语,幺蛾子不断。 她脑子抽了才会回那个根本不把她当家人的娘家。 然而虽然这般自我安慰,徐渭北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如果顾婉宁被周芽芽带跑偏了,一时冲动,意气用事怎么办? 唉,当初就不该答应,把周芽芽留在府里。 一切责任都在周芽芽。 等待的时候,皇上问起徐渭北灾民的情况,徐渭北这才勉强从忐忑的想法中暂时抽身,集中精力应对。 而顾远石很是平静,还不时给出自己的意见,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 徐渭北气得牙都痒痒。 要拆散别人婚姻的恶人,这会儿装什么没事人? 希望顾婉宁来,在皇上面前揭穿顾老贼伪善的嘴脸。 哦,不会的。 顾婉宁心软,虽然吃了那么多亏,却从来没有真对顾家人如何。 这个世界大概就是如此,心软的人总是吃亏……徐渭北的思绪忍不住又飘远了。 顾婉宁进宫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虽然是第一次面圣,但是她从容不迫,进来便给皇上行礼。 “起来吧。”皇上摆摆手,又对顾远石道,“顾爱卿啊,你跟着朕这么多年,朕不觉得你老,也不觉得自己老了。但是看着你这最小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咱们不服老不行啊。” 顾远石道:“皇上正值盛年,励精图治,变法维新,定能开创盛世。” 徐渭北心里暗暗啐了他两口。 呸,如果没有玉米支持你,你现在还敢提变法? 玉米的丰收,对顾远石最有利。 绝大部分人,其实内心深处都已经把这件事当成变法走出来的第一步,让很多原本反对的人,转变了态度。 即使算不上支持,也变成了观望。 自己婚姻岌岌可危,他还满嘴变法,为自己捞资本,他是一点儿也不在乎顾婉宁。 徐渭北看向顾婉宁,目光复杂。 顾婉宁感受到他的注视,对他笑笑,目光澄澈,不慌不忙。 她的目光似乎带着神奇的安抚作用,一下就让徐渭北焦躁的心静了下来。 她在对自己笑呢! 不管顾老贼怎么蹦跶,他们俩是一条心的。 这种想法,甚至让徐渭北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甜丝丝的。 来,皇上且看我们夫妻恩爱,坏的就是顾远石那个糟老头子。 皇上又对顾婉宁道:“朕这御书房,便是皇后都从未踏足。今日破例召你来,实在是你的婚事,牵动着朕的左膀右臂,让朕左右为难。朕今日估计怎么选,都要做坏人……” 顾远石和徐渭北闻言都跪了下去,“微臣不敢。” 可怜顾婉宁刚刚爬起来,见现在只有她一个站着的了,只能又跟着跪了下去,低眉顺眼,看着地上的金砖。 原来宫里的金砖,不是真的金子做成的…… “朕不想做这个坏人,所以让你自己来选。顾氏,你来告诉朕,你想和渭北继续过下去,还是想要和离?” 皇上没有兜圈子,直接就抛出了问题。 徐渭北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慌,明明不该插嘴,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婉宁,你不要再回去任由人作践!你在侯府,哪个给你气受了?” 他没有勉强过她,以后也不会。 她要什么,他都给她。 今日是她的生辰,他还给她准备了很多礼物,准备了惊喜。 原本今日该是多令人开心的一天,都怪顾老贼。 顾远石没有说话。 皇上皱眉呵斥徐渭北:“你呀你,着什么急?是你的,跑不了。顾氏,朕问你话!” 声音之中,带着久居人上的威严。 顾婉宁想,就是这个人,一手提拔了亲爹,对亲爹近乎异想天开的变法提供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支持。 也是这个人,对徐渭北心存猜疑,狡兔死,走狗烹。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和她说话,让她决断的是一国之君。 “回皇上,”顾婉宁磕了个头后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又带着绝不后悔的坚决,“臣妇蒙圣恩嫁入颍川侯府三年有余,无所出,对不起徐家列祖列宗,不敢再占据侯夫人之位,愿意让贤。愿侯爷日后迎娶新人,再结连理,开枝散叶。” 她来的路上就被小太监提点过了,所以她也想好了理由。 徐渭北,我刚成为我的时候,你要休了我,我不想成为婚姻破裂的过失方,和你唇枪舌剑,剑拔弩张。 如今想来,那竟然也是很有意思的初遇和回忆。 承蒙你照拂,我感激不尽,愿为你尽绵薄之力,给你一个体面的理由。 说完这些,她看向一脸不敢置信和受伤的徐渭北,微微摇头,目光歉疚。 而徐渭北这会儿,大脑空白一片,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很想出言挽留,但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也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已经尘埃落定,不容再改,因为这是皇上想要见到的结果。 只是顾婉宁,您心里,真的一点儿都没有过留恋,一点儿都没有吗? 徐渭北生平第一次为情所困,明白了什么是心如刀割。 第134章 妾室的抚养权 皇上看着徐渭北的模样,似乎也有些不忍心。 “渭北,所谓夫妻,自然要你情我愿。既然已成怨偶,那就算了。朕日后再让皇后为你选一门亲事,不能耽误了你。” “皇上,微臣成亲之日就领兵出发,”徐渭北不再看顾婉宁,却对着皇上垂死挣扎,“回京至今,不足半年。而且回京之后,琐事繁杂,无心子嗣之事,所以这件事,并不怪她。子嗣一事,原本就是命中注定,有便有,没有便没有,微臣不会勉强。” “你不勉强,你也得考虑姑母的心情。她年事已高,急着抱孙子。”皇上道,“而且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再勉强,放手啊。” “祖母那边,微臣自有交代。微臣……” “侯爷,我不愿意。”顾婉宁看着徐渭北,一字一顿地道,“我想和离。或者,侯爷休了我也行。” “为什么?”徐渭北终于问出来。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在被拒绝之后死缠烂打。 但是因为那是顾婉宁,所以他还是问了。 “侯爷应该有更贤惠的妻子。”顾婉宁道,“是我不配。” 当断不断,日后必乱。 顾婉宁不允许自己在这时候流露出任何的脆弱和留恋之色。 从一开始,她的目标就是和离。 如今总算有机会了,不能矫情。 徐渭北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复杂,久久未言。 顾婉宁嘴角带笑,也看着他。 ——如果分开是必然,那希望她离开的样子,不要狼狈。 “既然如此,来人,”皇上道,“让人拟旨——” 顾婉宁后面都没有听清楚,她后面的记忆都是模糊的,只有徐渭北那双黑色的眸子是清晰的。 里面满满的是悲伤、失望、留恋、甚至请求…… 顾婉宁心情同样复杂。 但是从始至终,她都是清醒的。 她和徐渭北,没有什么美好的未来。 在当下,在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没有任何矛盾的时候分开,日后她才能祝福他。 至于他对自己,会不会恨到入骨,其实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她回忆中的徐渭北,是最好的。 顾远石陪着顾婉宁一起回家。 徐渭北从宫中出来,脚步很慢,跟在父女俩背后,一直看着顾婉宁。 他想,只要顾婉宁回头看他一眼,他立刻就会冲回去,用一切去换,求皇上回心转意。 甚至可以用他引以为傲的军功,用任何他有的东西。 可是顾婉宁没有。 她侧头和顾远石说着什么,面色和从前一样平静,好像丝毫都没有受到影响。 徐渭北就在他们背后,沉默地跟了一路,直到看到他们父女俩上车离开,驴车也消失在视线中,才骑上自己的马,在冷冽的寒风中,麻木地朝着侯府的方向而去。 顾婉宁,不会再回来了。 侯府里没有了她,他还有什么回家的期待? 顾婉宁回家之后,把事情和众人说了。 “好,也好,以后就留在娘的身边。”卫氏心事重重地道。 贺氏道:“妹妹总算得偿所愿,我该说声恭喜,以后重梳蝉鬓,另择高门。” 闻讯出来看热闹的顾小小,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谢谢大嫂。”顾婉宁笑着道。 二丫似乎有些舍不得,嘀咕道:“怎么就那么快呢?不得再拉扯拉扯?” 说离就离,一点儿也不给人防备。 虽然顾婉宁说了很多次和离,但是越往后,二丫觉得就是一种习惯,根本不作数。 毕竟她和徐渭北的关系,渐渐改善,有目共睹。 谁不说俩人配一脸啊! “离就离吧,”二丫叹气,“夫人,奴婢回去把您的东西收拾收拾吧。您就不要去了……奴婢怕侯爷打人。” 侯爷这会儿肯定气疯了。 顾婉宁却道:“我同你一起去。总该,好好告个别的。” 徐渭北不一定还肯见她,但是她和离确实突然,得跟四个姨娘好好告别。 而且她的东西,也要自己回去收拾。 哪些带回来,哪些不带,二丫是没数的。 “不好吧。”贺氏迟疑道,“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你和侯爷,暂时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没事,侯爷不会对我如何的。” “我陪你去取东西。”顾安启道。 “对对对,让你大哥陪你去。”贺氏忙道,“我也陪着你。” 相公就是满满的安全感。 “不用,大嫂,你还要张罗饭菜,忙吧。我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让大哥陪我走一趟就行。” 如果有可能,顾婉宁甚至不想要顾安启陪着。 这是她和侯府告别的时候,其实不想有外人在。 顾婉宁回侯府的时候,并没有人阻拦。 只是她刚走到垂花门,四个姨娘都跑了出来,眼圈都是红的。 显然,她们已经得到了消息。 四姨娘心直口快,“夫人,您真的要和侯爷和离了?” “嗯。”顾婉宁点点头。 “夫人,您怎么就不要我们了?您提前倒是和我们通个气啊!奴婢不管别人,反正奴婢和大姐,肯定是要跟着您走的。” 顾婉宁哭笑不得。 别人离婚分财产,分孩子,到她这里,得分小妾? 她和夫君抢小妾的“抚养权”,还是说叫“占有权”? 这话要是传出去,估计京城这些人,茶余饭后又有话题了。 大姨娘哭得最厉害,眼睛都肿了,看着顾婉宁,可怜巴巴的样子,说不出话来。 “行了,我回去收拾东西,咱们慢慢说。对了,侯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正院呢!” “那……”顾婉宁看向顾安启,“大哥你还是在这里等我,有事我让二丫出来喊你。” 侯府后院,外男到底不好进。 她也不觉得,徐渭北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 “好。”顾安启看着妹妹被四个小妾簇拥着进去,眸色复杂。 妹妹在这桩婚姻里,其实过得还可以。 以后再嫁,只怕是找不到这般和谐的妻妾关系了。 不行的话,只能低嫁,找个好拿捏的男人,“仗势欺人”,不许他纳妾。 在其他方面,比如仕途,他会提携对方,作为拉拢和补偿…… 顾婉宁走进院子,绕过照壁,看到一院子的冰花,整个人愣在原地。 第135章 滚吧 “这是什么?”顾婉宁咬唇问。 “侯爷给您准备的生辰礼物。”二姨娘道,“夫人,侯爷对您真的很用心。您真的不用再考虑考虑吗?侯爷舍不得您,奴婢也舍不得……” 三姨娘幽幽地道:“即使舍不得,也不该拦着夫人去过更好的日子。” 二姨娘不说话了。 大姨娘一直在哭。 她舍不得顾婉宁,更担心自己未来的主母。 不会有人,比顾婉宁对她们更包容。 顾婉宁把她们当成人。 “有什么好看的?”四姨娘道,“看着格外冷,忍不住哆嗦。侯爷这是嫌这天气还不够冷吗?” 想出这种主意,脑子可能有点大病。 徐渭北和四姨娘,彼此为对方眼中钉,一辈子都看不上对方。 顾婉宁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所有角落,不想错过任何,哪怕眼睛已经起了一层雾气,视线模糊,她也一直努力看。 这是她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冰雪公主,大概是每个现代女孩子的梦。 而今日,她也算短暂做了公主,站在王子为她准备的惊喜之中。 定格,拍照,离开…… 留下美好的回忆。 “侯爷在屋里。”大姨娘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在西次间。” “你们先跟我回房间,我跟你们说几句话,然后收拾好东西,我再去见侯爷。”顾婉宁道。 “是。” “锦绣,你性格太软弱,想得太多,总是为难自己。我走之后,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写信给我。侯爷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不会不让你们跟我联系……” 大姨娘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是,夫人就是她的主心骨。 今日听到和离的噩耗,没有人比她更难过。 侯爷只是失去了妻子,她失去的却是精神支柱啊! “容容,你是最聪明的,不用我操心。但是,你总得为自己打算打算。弟弟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人这辈子,可以为了爱和责任而活,但是也总得为自己活。” 二姨娘含泪道:“夫人,奴婢晓得的,日后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去当铺找奴婢的弟……” “花楹,以后我还会麻烦你的。我最羡慕的就是你,有一技之长,任何时候都可以安身立命,不必依附于人。日后喜欢一个人,可以在一起;不喜欢的时候,也可以潇洒脱身。你会过得很好很好的……” “多谢夫人。”三姨娘是唯一一个在笑的,“恭喜夫人重获新生,日后定然越来越好。” 侯爷好又如何? 侯爷先是大长公主的孙子,然后是皇上的颍川侯,是将士们的统帅……最后的最后,才是夫人的男人。 各种权衡利弊之后,侯爷有太多身不由己。 这桩婚事,对夫人来说,束缚多于自由,付出多于回报,不如自己独自美丽。 “夫人,您什么也不用交代奴婢。”四姨娘自己抢着道,“奴婢就想跟您走。您去和侯爷说一声,把奴婢和大姐姐要走吧。反正侯府也不差我们两个……” “你们出去跟着我喝西北风吗?”顾婉宁笑骂道,“我自己都还养活不了,如何养活你们?” 她虽然和四个人相处融洽,但是还做不到为了带走她们,在这关头节外生枝,让和离再增加变数。 “这些卖了也够养活我们了。” 四姨娘说的,是炕上打开的十几个锦盒。 各种金银玉石做成的首饰,流光溢彩,显然是徐渭北给顾婉宁准备的生辰礼物。 徐渭北:实在不知道挑什么,那就多挑点,顾婉宁总能找到喜欢的。 顾婉宁沉默了。 大姨娘默默地拉了拉四姨娘的袖子,不让她再说。 如果和离已经注定,那就别再让夫人难受。 徐渭北其实一直听着这边的动静,几乎把所有的对话都听了去。 他心烦意乱地想,滚滚滚,都一起给他滚! 女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的府邸,以后就是母蚊子都别想有,全都打死! “我就在娘家旁边租了个房子,以后你们出府的时候,还可以来找我玩。” 顾婉宁收拾了东西,只把自己攒下的银子和一部分衣裳带走,剩下的都没有带。 “好了,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和侯爷说一声。”她笑着对众人道。 好聚好散,该好好告别的。 顾婉宁站在门口,隔着帘子喊了一声:“侯爷,可以进来吗?” 没有声音。 顾婉宁就自己进去了。 徐渭北坐在桌案后,冷冷地看着她,目光几乎要把人冻伤。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顾婉宁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冷静从容,面对徐渭北时,她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和侯爷告个别。” “滚吧。”徐渭北往后靠了靠,仰面看着房顶不想理她。 顾婉宁第一次没有在被骂之后怼人。 她只是说了一句“侯爷保重”,就提着包袱,从屋里出去。 其实原本,她是想最后提醒他一句,日后不要和顾婉清走得太近,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就像大姨娘梦中那般。 但是后来她改变了主意。 今日,实在不是说这件事情的好时候,好像她吃醋放不下一般。 为了避免误会,顾婉宁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她决定提醒一下顾婉清。 顾婉清既然能笑到最后,那得到自己提醒之后,一定会防微杜渐。 这就是和聪明人交流的好处。 至于那些让徐渭北好好对四个姨娘之类的话,就是废话了,更不必说。 徐渭北对女人并不差,自己的提醒,反而可能让他把怒气撒到四个姨娘身上。 顾婉宁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带着二丫和懵懵懂懂的石头,一起离开。 四个姨娘,把她送出门去。 顾安启看到石头,倒是没说什么。 可是当石头跟着顾婉宁回到顾家的时候,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让顾婉宁都没空为和离感到怅惘。 第136章 是稚奴 卫氏担心顾婉宁,站在门口眺望,心急如焚地等待。 看到女儿从车上下来,她这才松了口气,连声道:“没事吧,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二丫也从车上跳下来,“老夫人,能有什么事情?您还指望侯爷抱着夫人,哦不,姑娘的大腿,哭着闹着不放人啊!” 顾婉宁瞪了她一眼,“就你话多。” 她不想让人拿着徐渭北开玩笑。 和离的这件事,其实是她对不起徐渭北。 ——换成这个时代的女人,根本不会有和离的念头。 甚至,她们会把徐渭北当成良婿。 徐渭北原本不必遭受这些非议,是她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坚持自我,所以才一起把徐渭北推到了风口浪尖。 徐渭北功高震主,也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 只要逮着机会,黑子们就会集体高潮。 很抱歉,又让徐渭北面临着众人的攻讦,但是也就这一次了。 顾婉宁心情是轻松的,但是想到徐渭北,心头总有歉疚。 二丫摸摸鼻子,转头对着车里的人喊道:“石头,下来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咱们府里以后多了个小跑腿的,嘿嘿。” 她手下也管着人了! 从前二丫在府里就是地位最低的,因为她是丫鬟,还是后来才从庄子上来的丫鬟,资历最浅。 现在她终于熬出头了,这会儿终于管人了。 石头有些害羞。 他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还没有熟悉侯府,就又辗转来到了首辅的府邸。 就好像——原本就已经鸡犬升天,他是鸡犬,这会儿更是直达天庭的感觉。 他不能给夫人,哦不,二丫姐姐说了,以后得喊姑娘…… 他不能给姑娘丢脸。 所以石头有些紧张地从车厢里出来,自己跳下车,对着卫氏行礼:“小的见过老夫人。” 卫氏本来没放在心上,女儿买了个小厮而已,以后留着传话确实方便。 但是等她看清楚石头的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在原地,伸手指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几乎要晕倒过去。 石头被她的模样吓到,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害怕被撵走,“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顾婉宁扶着卫氏,紧张地喊道:“娘,娘,您怎么了?您别吓唬我。来人,去请大夫来!” “安启,安启……”卫氏眼中流出泪来,激动地喊着大儿子。 “娘,我在,您怎么了?” “稚奴,稚奴回来了。”卫氏指着石头,“你把稚奴给我带回来了。你早点告诉娘,让娘早点高兴啊!” 她说着就泪如雨下,甩开儿女扶着她的手,过来一把把石头拉起来,抱在怀里放声大哭,“稚奴,祖母的稚奴,你总算回来了。” 顾婉宁愣住,不由看向顾安启——母亲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贺氏闻讯出来,本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卫氏一声“稚奴”一声哭喊,也走上前去,泪水簌簌而下,不敢置信地看着石头。 这是她日夜做梦都惦记的孩子吗? “都在门口做什么?谁惹了你母亲?”顾远石从屋里出来,不悦地道。 “相公,相公,你看稚奴,你看稚奴!”卫氏听见他的声音,激动地喊道,“你快看看稚奴,和安启小时候,是不是一模一样?他们兄弟三人,没想到最像安启小时候的,竟然是稚奴。” 顾婉宁目瞪口呆。 这也可以? 就是长相有相似之处,贺氏就断定了这是她孙子? 这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 而且当年的真相,明明已经大白…… 爹是知道真相的,看他怎么想办法转移娘的注意力吧。 顾婉宁想,她这个生辰,大概是不怎么好。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赶在这一日,各种事情,鸡飞狗跳。” 可是顾远时看着石头,竟然喃喃地道:“像,像,简直一模一样。” 顾婉宁:!!! 贺氏大哭:“稚奴,娘的稚奴,娘的儿啊!” 声声泣血,周围的人听着都跟着难受不已。 顾安启倒是还维持着镇定,只是袖中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 “咱们回家再说,别让人在这里看热闹。” 众人一起簇拥着被吓得半死的石头回了家。 卫氏像受了刺激一般去翻顾远石的书房,翻了不知道多久,找出了一沓已经发黄的纸张。 “看,看,这是你爹多年之前,给你大哥和二哥画的画像,还有我!”卫氏激动地嘴唇哆嗦着,手也哆嗦,给顾婉宁看。 顾婉宁看了一眼,也震惊了。 不能说复制粘贴,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好了,石头就是稚奴! 全家人都沉浸在骨肉重逢的喜悦之中,只有石头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他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了首辅的孙子? 他有了爹娘,有了兄弟,有了亲人有了家……即使是做梦,他都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 快来个人把他打醒。 石头实在受不了这种冲击,下意识地去找他最信任的人。 他死死抓住顾婉宁的袖子,躲在她身后。 顾婉宁只能对众人道:“先给他一些时间,别吓到孩子。” 别说孩子了,就是她现在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且让她再把事情捋一捋。 她脑容量小,让她多思考一会儿。 顾远石让人去把二儿子和三儿子都给找回家。 顾婉宁则把和石头的相遇过程一一说来。 虽然大哥比家里人早点见到了石头,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的模样。 但是父母不一样,他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顾安微先回来了,看了看石头,点点头道:“确实和大哥很像。” 顾婉宁这会儿总算能思考了,“大哥大嫂,当初稚奴身上有没有胎记之类?会不会弄错了?” 弄错了,全家人白高兴一场倒也算了,可是给石头会造成多大的冲击,顾婉宁不敢想。 有些富贵,如果短暂拥有又失去,那不如从来没有过。 石头乖巧聪明,踏实勤快,靠自己也会有很好的命途,不该让他卷入波澜之中。 “没有什么胎记。”贺氏哭道,“生出来的时候我就查过了,我还说,这个孩子白白净净……”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那既然长得这么相象,肯定就是稚奴了。” 不是也是了。 当年真相,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石头是个好孩子,而母亲和嫂子也能放下心结了。 活着的人,总是最重要的。 第137章 夫妻夜话 顾婉宁把自己的意思单独和父兄说了。 顾安启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我还是想去重新查一下当年的案宗。” “好。”顾远石道,“就算是弄错了,也说明这个孩子和我们家有缘,也不差他一口饭吃。你娘和你媳妇,心里也能放下。婉宁考虑得极是。” 时间太久,真相恐怕已经没办法探究,但是总是要尽力去查查。 至于结果如何……也就是他们心里有数就行。 “还有就是,”顾婉宁道,“稚奴一刻也离不开我和二丫。爹,大哥,他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时之间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要不,我先把他带到我那里住下?反正也隔得不远,明日我就把他再带回家。” “你今日就不在家里住了?”顾远石心情复杂。 “嗯。”顾婉宁笑道,“既然房子都找到了,我早晚要搬出去,就不要再麻烦家里了。对了,明日也让人给姐姐送个信儿去,让她也高兴高兴。” 稚奴被弄丢这件事,顾婉清比她这个后来者要难受得多。 自从稚奴丢了之后,顾婉清逢年过节必求神拜佛。 顾婉宁想的是,顾婉清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迫不及待地回来看侄子。 有机会,她提醒顾婉清一声。 “对对对,忙得把这件事都忘了,让婉清也好好高兴高兴。”顾远石道,“你们姐妹感情好,爹由衷欣慰。” 顾婉宁:“……” 顾安启道:“稚奴就有劳妹妹了,我先回去看看。” 他担心妻子现在的状态。 “去吧,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顾婉宁带着稚奴回了自己的“新家”。 “夫人,我真的是……府里走失的小公子吗?” “你不是,你应该是府里走失的二公子。”顾婉宁笑着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今日事发突然,你可能接受不了,不敢相信。但是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夫人,我怕,我怕弄错了……” 他和顾婉宁想得一样。 如果得到了又失去,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 “不会弄错的,那画像你也看了,是不是一模一样?而且你是孤儿,年龄也相仿,这些都对得上,不要慌,凡事还有我们这些大人在……你慢慢来,没有人会怪你。” “好,谢谢夫人。” 顾婉宁也不强求他改口,见他确实害怕,就让二丫把他的铺盖放到了炕上,自己睡在床上。 深夜,稚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夫人,您睡了吗?”他小声的问。 “还没有。”黑暗中,顾婉宁应了一声。 她也睡不着。 她比稚奴想得更多。 她想着想着满院子的冰花,想着侯府正院炕上的那些首饰,想着……徐渭北。 认亲的兵荒马乱之后,她终于能安静的回想今日的事情了。 徐渭北精心准备的这许多惊喜,最后没有用上,换来的是自己的决绝。 他那么骄傲的人,现在一定痛恨自己。 不过那样也好。 顾婉宁不喜欢藕断丝连。 断了就是断了。 不必相见,不必流连,祝他安好足矣。 只是理智归理智,她心绪到底难安。 加上稚奴的事情,顾婉宁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敢肯定,现在家里人,估计也都没睡着。 她陪着稚奴说话:“稚奴,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后回到这个家里的。我回来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大呢!” “是吗?”稚奴惊讶。 “是的,我给你讲讲我刚回来时候的故事呀……”顾婉宁道,“那时候,才叫一个乱。我脾气倔,不能吃亏,不能受委屈,没有你这么乖巧,所以家里人就会把我和姐姐对比,就不喜欢我。” “怎么能不喜欢您呢?夫人您这么好。” 那他怎么办? 他会得到家里人的喜欢吗? “不是呀,关系都是逐步改变的。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很难生出感情。”顾婉宁道,“家里人真心相对,也是需要时间的。稚奴,刚开始的时候,你肯定有诸多不适应,哪怕这是一个你梦里都没想过的家,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是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 在家里或许鸡飞狗跳,但是出了门,他们都姓顾。 无论她从前和家里关系多么紧张,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还是得靠家人。 “你慢慢适应,一切都会变好的。你有哥哥,有弟弟,他们都很喜欢你。” 顾婉宁想,还是孩子之间一起玩,更容易生出感情。 让这么大的孩子,和大人能说什么? 与此同时,贺氏也在和顾安启说话。 两个人在吵架。 这是第一次,而且贺氏的态度非常坚决。 ——贺氏要求设宴请客,让人知道她的儿子回来了。 她说:“……我已经对不起稚奴了,他刚刚回家,什么都不懂,内心不安。我可怜的孩子,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如果不是婉宁心善救了他,我都不敢想象……” 贺氏说着就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乖乖,”顾安启把妻子抱在怀中,轻声安抚,“我知道你心疼稚奴。但是……” “没有但是!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不给他足够的体面和重视,难道你希望婉宁当初的事情重演吗?不,我不要!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你我亲生的儿子,和他的哥哥弟弟都一样,是顾家的正经嫡孙!” 外人不了解情况,会怎么议论她儿子? 是私生子? 是养子? 不,贺氏恨不能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她失而复得的亲生儿子。 “我知道爹会不高兴,”贺氏道,“他不喜欢家里摆宴席。可是为了稚奴,不能破例一次吗?是我们对不起他,我只想弥补他,不想他再受任何委屈。相公,相公,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好,乖乖,别哭,我去安排。” 妹妹的悲剧,确实不能再重复一次。 家里人心里怎么关心,都不如做出来。 而且妻子一哭,顾安启就心乱如麻。 从小和自己青梅竹马的她,人前端庄贤惠识大体,只有在自己面前才是“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的乖乖。 她是他的乖乖,他不能让她哭。 第138章 喜事? 第二天,顾安启就和顾远石提出,要为稚奴回归设宴待客。 顾远石也确实不同意。 不过顾安启坚持,他很快就妥协了。 这个家里,顾安启最给面子的就是这个嫡长子了。 嫡长子日后要继承他的所有,在家里也是半个大家长,所以只要他坚持,顾远石很多时候也会妥协。 然后贺氏就拉着顾婉宁开始写请帖。 姑嫂两人犯了难——实在不知道该请谁,思来想去,可能就只能凑两桌。 贺氏苦笑道:“我花了那么大力气,第一次为难你大哥,也得偿所愿,最后却没想到,其实根本没有几个人能邀请。” 顾婉宁:“咱们家的这个情况,确实有点特殊……不过两桌能凑齐的,自家人也能坐两桌。” 最后实在不行,就自家热闹热闹吧。 没办法,顾远石本就不是喜欢站队拉小团体的人,做了首辅之后,为了避嫌,府里更是一年到头不宴客,也极少参加外面的宴会。 所以这会儿想拟一个请客名单,都显得很艰难。 贺氏却不甘心,“这样,把爹的同僚,你三个兄长的同僚都请一请,我们不收礼,不能让爹难做。” 顾婉宁感受到她的执着,也理解一个母亲弥补儿子的迫切,便点点头道:“大嫂的主意好。” 冷场的时候,不就得同学同事来凑人头吗? 大家平时都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么点忙得帮吧。 而且还是白吃白喝呢! 就是那些同僚,接到帖子的时候会不会惊讶,会不会忐忑不安,怀疑鸿门宴? 毕竟顾家请客,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一样让人惊悚。 “咱们说明白,是喜事,是稚奴回来了。”顾婉宁还周到的建议。 “好。” 姑嫂两人这般商量,也确实这般做了。 可是事情传出去就变了。 传到徐渭北那里的时候就变成了,顾家为了庆祝顾婉宁回家,大摆宴席。 好好好,他们顾家,可真好! 徐渭北这会儿恨不得去把顾家的锅砸了。 他们可真懂什么是往伤口上撒盐。 不过高览很快澄清了真相,说是因为石头变成了稚奴,和顾婉宁没有关系。 然而徐渭北这会儿就觉得,顾家人都在幸灾乐祸。 他们哪怕有一点儿同情心,能不能在他和顾婉宁和离这样的时候去庆祝什么孙子找回来了! 怎么,没有这个孙子,顾家要断子绝孙了?! 还是要扎他的心! 偏偏这时候,四姨娘来找他,说是申请出门,要去看顾婉宁。 徐渭北让她滚回去。 四姨娘还想翻白眼反驳,被高览推了出去。 ——祖宗啊,可不能火上浇油。 这会儿谁惹侯爷,那真是不要命。 侯爷对夫人,那是老房子着火。 “那我什么时候能找夫人吗?”四姨娘和高览嘀咕,“亏夫人走之前,还说侯爷气量大,不会为难我们,不会拘着我们……结果夫人刚走,就不让我去找夫人了……” “以后永远不许去找她!”徐渭北愤怒咆哮。 四姨娘终于如愿以偿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反正她报备过了,敬酒他不喝,那她就把酒倒地上,当告诉他地下的祖宗了。 他祖宗没反对,帮他答应了。 高览觉得周芽芽真是祖宗,看她难得听劝,不由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是和离之后的第三日,整个侯府的气压都变得极低。 没有人敢说话。 嗯,周芽芽不算正常人。 不过侯爷总不上朝,也不是办法啊。 和离之后就没脸见人了? 徐渭北这三天,都没有离开侯府,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高览十分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恨不能找点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 当然,前提是,不要提起顾婉宁。 可是,现实由不得他。 徐渭北听见外面有人喊高览,高览快步出去。 片刻之后,高览回来,就在廊下走来走去,似乎犹豫不决。 主仆相处多年,彼此深深了解,徐渭北见状就冷声道:“滚进来!有事就滚进来回禀!” 他什么事情都没有! 不就是和离吗? 顾婉宁不喜欢他,难道他就非她不可了? 天下女人千千万,这个不行他就换! 高览弓着腰,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道:“侯爷,是大长公主……” “祖母怎么了?” “大长公主今日才听说你和离的事情,很生气,这会儿要进宫去找皇上理论,希望在圣旨下达之前,能够让皇上收回成命。” 圣旨还没有正式下达,但是顾婉宁却已经走了。 “祖母总是异想天开。”徐渭北冷笑。 他并不傻。 皇上为什么愿意促成他和顾婉宁的和离? 显然是因为顾婉宁发现了玉米,以后说不定还会发现更多的作物。 皇上唯恐他身边多了帮忙的人,不管男人女人。 说不定,皇上当年给他和顾婉宁赐婚,就是看上了顾婉宁名声差,没有脑子。 只可惜,他看错了。 他们都错了。 大长公主现在还想着让皇上收回成命,那怎么可能? “大长公主还说,先去宫里,然后就去找顾家理论……说顾家凭什么,先把夫人接回去?皇上圣旨未下,夫人就是侯夫人,没有她的允许,不能离开侯府!” 竟然是要把顾婉宁硬绑回来的架势。 不行,不能让祖母那么做! 徐渭北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如果真要闹成那样,等于和顾家彻底决裂。 那他和顾婉宁,还有什么可能? 虽然是,他们本来也没多大可能了,但是徐渭北不允许他们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 想到这里,徐渭北终于出了门,骑马去了大长公主府。 第139章 颠公颠婆 大长公主确实怒不可遏。 她为孙子苦心经营那么久,孙子可以不领情,那是她的骨肉,她愿打愿挨。 但是别人,想要越过她动手脚,那也不可饶恕。 “你们在磨蹭什么?本宫说,备车,本宫要进宫求见皇上!” 初嬷嬷只能温声劝她:“公主,您直接进宫,怕皇上日理万机,太忙没空见您。可是倘若您吃了闭门羹,那这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 想要面圣,那是要“预约”的,提前写帖子递进宫里,然后等着皇上召见。 “我就是染了风寒病了两日,孙媳妇没有了。我还没死呢!”大长公主用力拍着椅子上的扶手道,“他们把我置于何地!” “祖母息怒,”徐渭北从外面走进来,神情倨傲,一如既往地欠揍,“我早就告诉过您,我对这桩婚事不满意,您非要强按着头要我答应……和离是我所求,是我盘算很久才做成的。” “你,你——”大长公主的怒火立刻转移到亲孙子身上,伸手指着他道,“你是真的要活活把我气死才罢休!我为你殚精竭虑,你却……” “祖母已经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不用再为我殚精竭虑。”徐渭北道,“我知道祖母着急抱孙子,日后我不会一蹶不振,我会再娶的。” “再娶?你说得轻巧!你以为祖母对她百般容忍拉拢,是觉得除了她,你娶不上媳妇了吗?” 不是啊! “是因为她是顾远石的女儿,而顾远石有免死金牌!” 大长公主一气之下,把实话都说了。 “我不需要。”徐渭北一脸倨傲,“我和顾婉宁相看两生厌,早就该和离了。要我为了什么劳什子免死金牌,就放弃男人的尊严,那我宁愿死!” “还有,祖母要是不怕我彻底和顾家决裂,不怕我带人把顾府围了,把顾家父子拖到街上打,把事情闹到不可收场,那就尽管去找皇上收回成命!” 说完,徐渭北深深地看了一眼大长公主,转身离开。 高览看看大长公主,“唉”了一声,也连忙跟上。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他果然老了吗? 他已经落伍了吗? 他已经揣摩不到侯爷心底的想法了吗? 之前他还以为,侯爷是想挽回的。 可是侯爷现在连人家府上的锅都想砸了,是真的不想好了。 “侯爷,真的要去砸锅吗?”高览小心翼翼地问,“要带多少人去?” 徐渭北:“……我把你狗脑子砸出来!” 真是个蠢货! 身边这些人不行,也给他拉分了,所以顾婉宁不喜欢他吧。 要不她不喜欢他什么? 徐渭北觉得他什么都挺好啊! 就是有不好,他不是也努力学了吗? 哦,秦烈对大姨娘好,他也学了。 怎么就学废了? 徐渭北不理解。 高览:“……您说的是假的?那另娶的事情呢?” “祖母眼高于顶,不挑个三年五载是挑选不出来的,让我耳根子暂且清静清静。” 他心里已经很乱了。 如何挽回,他毫无头绪。 也是他之前痴了,学什么秦烈! 秦烈他忙忙活活,不是白忙了吗? 总而言之,徐渭北觉得,都是他周围这些人不行,导致他不行。 他对顾婉宁,是不会放弃的! 但是眼下,首先他束手无策,其次他也很生气。 他要让顾婉宁好好冷静冷静,多回忆回忆他的好处,再想办法重新提亲。 高览不敢再问,他已经糊涂了。 同时他也决定,以后关于顾婉宁的任何事情,他一定不会擅作主张,一定要事事回禀,请侯爷示下。 所以很快,他又忐忑地去问徐渭北。 “侯爷,今日包记来人,这会儿等在外面,说,说夫人去结银子……这该怎么办?” 其实徐渭北之前说过,打算把这笔银子赖着。 也不说不给,就说没银子给,拖着就行。 其实照做就可以了,但是高览觉得现在是非常时期,小心谨慎点没错,所以又来问了。 徐渭北想了想后道:“把银子结给她……” “这……是。”高览告诫自己,不要节外生枝。 今日侯爷就是说一加一等于三,他也只点头就行。 “等等——”徐渭北又发话。 高览都走到门口了又回来,恭恭敬敬地道:“侯爷,您还有什么示下?” 他现在就想发疯——啊啊啊,这俩人闹来闹去,自己在中间多难啊! “多给她一些银子。”徐渭北道。 高览:“多给?多给多少?” 您说个数吧。 我这脑子,被你们感情的水泡的都秀逗了。 不好用,它一点儿也不好用了。 “就把卖东西的所有银子都给她。” 高览到底没忍住,他非常想了解单相思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态,为什么像雾像雨又像风,总之就不让人琢磨透。 “侯爷,您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顾家穷困潦倒,我总不能让她在顾家吃糠咽菜,也不能让她为银钱发愁。”徐渭北没好气地道,“让她先好好过个年。” 他的女人,他养着。 就像自家的孩子,再生气,即使能狠罚一顿,打完了之后也得给孩子送饭,不能让孩子饿着肚子睡。 就让顾婉宁受后悔的苦去吧。 不能让她受穷,徐渭北受不了。 这才是最高级的惩罚,嗯! 高览:果然是颠公颠婆的世界。 多问问,没错,希望他能活到明年吧。 高览把银子的事情安排好,徐渭北又让他去喊四个姨娘。 高览又不明白了,心里暗自揣测,难道侯爷这是要替代品了? 他让人去把四个姨娘喊来。 四姨娘没来,因为人不见了。 徐渭北摆摆手:“不管她,我正好不想见她。你们三个,有什么打算?”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徐渭北心说一群蠢材,不耐烦地都道:“你们想出府的,告诉我,我让人安排。” 他现在真的很烦女人。 一个顾婉宁他都弄不清楚,府里还杵着这么多闹心玩意儿,他更烦躁。 干脆趁着这个机会都撵走,耳根清净。 四姨娘不能撵走,给她另外安排个地方住也行,眼不见心不烦。 大姨娘说她不走。 她无处可去,她不想嫁人,她要守着姣娘。 二姨娘说她也不走,她也无处可去。 ——留在府里占便宜的事情是不能说的,这时候只能装可怜,精明的二姨娘深谙其道。 三姨娘理由也是复制粘贴。 徐渭北看着烦,却也没办法处置,又让众人下去。 这日子,真是一日比一日过得苦闷。 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先走了。 第140章 顾家宴席 顾家开宴这日,来的人并不算多,只凑了六桌人。 但是这已经是顾家那小破房子容量的极致了。 毕竟堂堂首辅宴客,冰天雪地的腊月天,不能让大家在大街上吃流水席吧。 稚奴这个主角,在顾婉宁的带领下,亮相给众人行礼。 他虽然还很紧张,但是因为事先演练过,所以并没有出错。 只是他也一直离不开顾婉宁,几乎成了顾婉宁的小尾巴。 “小姑姑,我今日表现如何?”没人处,稚奴紧张万分地问道。 他穿着新衣,有些不自在。 到目前为止,稚奴都有一种大梦不醒的感觉。 “很好了。”顾婉宁笑着帮他整理衣裳。 “可是,我看她们都在说什么……” “没事,不是说你,是说我呢!”顾婉宁说的也是实话,“我不是和离了吗?这件事总是新鲜的。” “她们为什么要说你?姑姑你别生气,我,我……” “我不生气。”顾婉宁很豁达,“稚奴,你记住,人生在世,没有人不说人,也没有人不被人说。我们做人做事,无愧于心,坦坦荡荡,就不怕被人说。” 不就是被吃瓜吗? 吃吧吃吧,没有狗血,放心吃。 反正她也没少一块肉。 再说,徐渭北“乱搞”了,她没有。 她和离也是坦坦荡荡。 “好,我记住了,姑姑。”稚奴用力点头。 “记住,我是小姑姑。”顾婉宁点点他鼻头,“一会儿还有大姑姑要回家。” 顾婉清让人带信说今日要回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还没来。 卫氏已经问了好几次。 女儿过得不好,没有谁比当娘的更心疼。 “好,小姑姑。” “稚奴,过来,爹带你去见见人。”顾安启走过来。 顾婉宁毕竟只能在女眷这边行走,外面还得靠父兄。 稚奴有些紧张,但是在顾婉宁鼓励的眼神之中,还是壮着胆子出去了,把手交给了顾安启,声如蚊蚋地喊了一声“爹”。 顾安启眼神微动,却又很快古井无波,“嗯”了一声。 顾婉宁看得好笑。 明明激动,却还得装平静,大哥也是有意思。 顾安微来得也晚,来了之后拜见父母之后,就来找顾婉宁说话。 “你二嫂担心你,今日要来,我说人多,别冲撞了她。改日你再去陪她说说话,偌大的公主府,也没有什么人能陪她。我又忙……” 顾婉宁笑着答应,又道:“年底了,太常寺是很忙,二哥注意身体。” 有的岗位很闲,但是有人就能在这样的位置上忙出火星子来。 有的岗位很忙,但是也有人在这样的位置上闲得无所事事。 责任感这东西,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天壤之别。 但是年底本来就是太常寺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过年嘛,祭祀,宴请,各种事情…… “对了,上次还答应二嫂带花楹去看她,也没能成行,等找机会吧。” “她跟我说了,也不着急。子嗣之事,我并不在意。”顾安微道,“我们能过好自己的一生已然不容易,不必非得去为人而活。” 二哥竟然如此开明? 顾婉宁惊讶地睁大眼睛看向他。 她的惊讶,让顾安微露出浅浅笑意。 “从前你是侯夫人,到底不自由。以后多来公主府,我和你二嫂都是极欢迎的。” “哦,好,一定。” 顾婉宁始终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冷淡的二哥,对她会多次主动伸出橄榄枝。 不懂,真的不懂。 说完话,顾安微就走了。 二丫这才走过来,和顾婉宁咬耳朵:“姑娘你可真厉害。奴婢跟着你来府里也是好几年了,就没见过二公子能看上谁,你绝对是唯一一个。” 顾婉宁笑笑,没说话,心里却想着,你要允许一个被亏待的人,表达自己的情绪吧。 顾安微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断绝关系,只是来往少了些,已经仁至义尽了。 毕竟,正如他所说,任何人都只有这一辈子。 人活着,不是为了牺牲而来的。 顾安微明明也该有大好前程,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到头来,只因为父兄锋芒太盛,只因为他不是长子,就要被牺牲,就只能尚主走一条平庸之路,凭什么让他毫无抱怨? 挨了打,还不让人喊疼? 没有这样的道理。 为了家族的牺牲,外人看来做出这些决定的人情有可原。 但是被伤害的人,也有权利抗议。 想到这里,顾婉宁大概就隐隐明白了。 可能因为她也叛逆,不走寻常路,所以二哥觉得找到了知己? “二丫,不说这个,你出去看看,姐姐的车驾来了吗?” “没来,奴婢不用去,外面有人眼巴巴地盼着呢!望穿秋水。” 顾婉宁:“谁?顾小小?” “除了她还有谁?谁那么厚脸皮?说什么盼着姐姐,盼着姐夫还差不多!臭不要脸!” 顾婉宁:“……你小点声。” 过了一会儿,顾安启把稚奴送回来。 顾婉宁又装上了小尾巴。 只是没有一会儿,贺氏又来了,小心翼翼地和儿子商量道:“跟着娘去见过你舅舅舅母,好不好?就一会儿……” 稚奴看向顾婉宁,接受到她鼓励的目光,咬牙点点头:“好,娘。” 贺氏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二丫心疼她,也跟着一起去。 然后,顾婉清姗姗来迟。 她依旧带了很多人,排场很大。 顾婉宁只能帮忙安排那些人到她租的房子那边,打开厢房,让他们休息等待。 顾小小视顾婉宁为空气,但是看见顾婉清就各种谄媚跪舔,把顾婉清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不过顾婉清显然不是很买账,冷淡疏离,偶尔应付几句。 顾婉宁把人安排好回来的时候,就听顾小小在夸张地夸奖顾婉清气色好,衣裳也好看。 顾婉宁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是在行的。 顾婉清脸上敷了厚厚的粉,都快往下掉了,你也能看出来气色好? 气色好,这个年龄需要这么浓的妆? 顾婉宁刚想转身避开,就听顾婉清喊她:“婉宁过来,咱们姐妹俩好好说会儿话。” 第141章 死了都要赚钱 顾婉宁只能进去。 顾婉清看了顾小小一眼,逐客令很明显。 但是顾小小装傻。 她不想走。 她没有多少和顾婉清说话的机会,所以一定得抓住。 不抓住顾婉清,怎么能接近秦王呢? 顾婉清淡淡道:“王爷今日进宫,不能陪我来了。我今日带了些礼物过来,要麻烦小小去帮忙分拣一下,免得那些下人笨手笨脚,张冠李戴。” 听说秦王不来了,顾婉清又有任务给她,那自然表示对她很亲近很信任,顾小小心中激动,高兴地就出去了。 卫氏看着她走路扭腰的样子,无声叹息。 卫氏坐在炕中间,顾婉清挨在她身旁,顾婉宁在她们对面,隔着大炕遥遥坐着,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不说话。 卫氏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开口道:“婉宁,稚奴呢?怎么这会儿不缠着你了?” “大嫂带着他去给舅舅舅母请安去了。一会儿我带他过来拜见姐姐。” “不着急。”顾婉清道,“自知道他回家之后,我这心就彻底放下了。婉宁,你和侯爷的事情,我……” 她听说后很震惊,可是和她最亲近,时常去她那里蹭饭吃的三哥顾安放却说,这是顾婉宁自己的主意。 “她主意大着呢,随她去吧。你可别觉得她是苦哈哈的,她和你不一样,不能受委屈。”顾安放这样说。 因为外面疯传徐渭北和顾婉清的“前情”,所以这件事,顾婉清其实是不好开口的。 但是涉及妹妹,她又不得不开口。 所以顾婉清说话的时候很是小心斟酌,唯恐又把顾婉宁这炮仗点炸了。 “嗯,没事,就是和离了而已,又没有死人。” 天没塌下来,大家都还能好好各奔锦绣前程。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卫氏嗔怪道,又对顾婉清道,“你不用担心她,她是个心大的。虽然之前娘因为这件事,担心难受了些日子,但是看她回家,就住在我眼皮底下,我反而想开了。” 女儿不嫁人,那就养在眼皮子底下。 “……不用侍奉公婆,不用照顾后院,不用为男人担心生气。唯独不好的是,百年之后无人祭祀……” “有人祭祀,也没见谁活过来。”顾婉宁不服气地道,“死都死了,还顾得了那么多?” “你这孩子,口无遮拦。那你到了地下,连个给你烧纸钱的人都没有……” “我自己赚!”顾婉宁道,“我生是能赚钱的人,死是能赚钱的鬼!” 看不起谁呢! 包记可是给她送来了一万多两银子。 虽然账怎么都算不出来,但是对方言辞凿凿,说就是没错。 那就没错吧,谁嫌钱多呢! 可能是带着小姨子跑路的老板浪子回头,又好好营业了。 包记又行了。 顾婉清被逗笑,眼中的疲惫也被驱散了不少,黑亮的眸子里终于有了笑意。 “你别胡说。我说正事呢!”卫氏也摸准了小女儿的脾气——不喜欢说教,不喜欢客套,更不喜欢刻意,只喜欢真诚,“稚奴也粘着你,你大哥大嫂还有和哥,令哥,不如回头把稚奴过继给你……” “娘!”顾婉宁立刻打断她的话。 顾家的人,在家庭关系这件事情上,绝对时时都有“骚操作”。 明明是想“你好我好大家好”,但是最后结果是“你不好我不好大家都不好”。 “我不答应。” “婉宁,你……” “娘,您是觉得,稚奴跟着大哥大嫂,和跟着我都一样。可是对大哥大嫂来说,那能一样吗?他们失去了稚奴那么久,现在满心都想补偿,补偿稚奴,也补偿他们自己失去的时光。” 顾婉清看着顾婉宁,没有说话,若有所思。 “而且娘,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但是倘若大嫂是多心的,会不会想,这到底是您的主意还是我的主意?” “大嫂不愿意,会拒绝,您也不会勉强。但是大家心里,是不是都系上了疙瘩?” 卫氏道:“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你大嫂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娘,这和小肚鸡肠没有关系,谁不护着自己的孩子?就是你抢了狗崽子,母狗都得跟您拼命,是不是?” “可是你怎么办?你将来……” “娘,和离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来承担后果,不该让大嫂帮我填坑。过去现在和将来,我需要你们的扶助,但是不用你们任何人为我牺牲。” “而且,”顾婉宁的态度温和却坚定,“娘,不要用为我好的名义,做任何瞒着我的事情。那样,我不领情。” “婉宁,你……” “我没事,我知道娘想为我好。但是娘,我既回来了,以后还要经常在一起,这些话我早就想和您说了。我需要您帮忙,会和您开口,但是您别帮我拿主意了。” 顾婉清忙道:“娘,妹妹说得对。她都已经能说出这些话,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善堂里没有人要的孩子很多很多,妹妹想要,可以去挑好的。” “嗯,是我想岔了。”卫氏道,“老了老了,糊涂了。” “娘年轻着呢。”顾婉宁笑嘻嘻地道。 母女俩说过话之后,顾婉宁主动邀请顾婉清:“姐姐不去我房子里坐坐?虽然是租的,但是也是我落脚的地方。” “好,我去坐坐。”顾婉清笑道。 卫氏看着姐妹俩和睦,十分欣慰。 和离就和离吧。 看看大女儿,倒是人人称羡的“嫁得好”,可是内里吃了多少苦,谁又知道? 顾婉清比上次回来,又清减了。 卫氏已经开始后悔。 当初就不该把女儿嫁进王府。 婆婆是娘娘,相公是王爷,后院妻妾成群,庶子庶女一堆…… 女儿从小又被教导温良恭俭让,宽和大度,真诚坦荡,可是这些,都不是后院需要的。 顾婉宁带着顾婉清到自己房子里。 小花见到人来,本来想吐口水。 但是可能顾婉清这未来太后光环太盛,也可能单纯就是小花好色,竟然没有吐口水。 “这是……”顾婉清惊讶地看着羊驼。 第142章 姐妹(一) “侯爷之前送我的,羊驼。”顾婉宁道。 其实她没有带小花离开。 小花是高览后来送来的。 顾婉宁不想收,毕竟那是五万两银子,对她来说,压力太大。 但是高览放下小花就走,而小花哒哒哒地跑进来,拿小脑袋蹭顾婉宁的脖子。 这谁能受得了? 顾婉宁就自我安慰,她先帮忙养着,回头徐渭北想要回去,或者徐渭北缺钱想处置了,就随他。 呸呸呸,不要咒徐渭北。 让他赚大钱,别混得那么惨,连当家主母的月银都得克扣。 嗐,这么说起来,他还欠自己不少月银呢。 算了,不要了,让他留着银子娶媳妇。 也不知道三姨娘猜得准不准,他现在可还行? 总之,顾婉宁把小花留了下来。 “这就是五万两?”顾婉清的神情分明在说,这不值啊! 然后,美女也受到了小花无情的口水攻击。 小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讨厌人在它面前提起“五万两”这个梗。 顾婉宁忙帮顾婉清擦脸上的口水,一边抱歉一边骂小花,“给我退下,扣你两根胡萝卜!” 然后,她也被攻击了。 姐妹俩都很狼狈,一起落荒而逃,逃进了房间里。 然后,相视而笑。 “不要紧,”顾婉清笑道,“被人在背地里不知道啐了多少口水,当面这却是第一次。” 这话带着浓浓的自嘲,还有些不易察觉的悲伤。 顾婉宁只当没听出来,请她到榻上坐,指着榻上厚厚的卡通靠枕道:“是不是别处没见过?” 她把房间按照自己喜好布置得很温馨。 一个人的房间,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想粉红就粉红,想幼稚就幼稚。 “没见过。”顾婉清伸手摸了摸,又浅浅靠坐了一下,眼里有探究之色。 “你这样坐。”顾婉宁没形象地半躺,翘起了脚,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姐姐你尝尝这爆米花,没吃过吧。” “吃过,让人去包记买过。”顾婉清笑道,“很好吃,你很能干。” 顾婉宁被她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就是好像人家一直在关注她,她却没有回以同样的关心。 她心大又心粗,竟忘了让人给顾婉清送一份尝尝去。 顾婉清到底没有像顾婉宁那般不顾形象,捡了一颗爆米花慢慢嚼着。 顾婉宁笑道:“你且等着,明年等我种出南瓜,回头炒南瓜子吃,还有花生,嗯,说不定还有瓜子……” 这里物产实在是太不丰富了,嗑瓜子的快乐都不给她。 不过咱们女人,想要什么必须搞到手! 她早晚都会有的。 “这些我都没听过,婉宁你真能干。”顾婉清由衷地道。 “还行吧。”顾婉宁笑,“姐姐,你最近过得如何?我看你气色不好,之前的事情,我也听娘提了只言片语……” 顾婉清沉默片刻后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之后,一直打不起精神来。我知道我还有安哥,我已经有了儿子,可是我心里还是难受,天天胡思乱想……” 也许是今日的顾婉宁太过真诚友好,顾婉清控制不住地打开了话匣子。 她在怀疑人生,怀疑自己。 “我身上有一个月不干净……可能是小产的缘故……我知道王爷是男人,需要女人,可是看他这时候往其他妾室屋里去,我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甚至不怕你笑话,我竟然会生出怨恨。婉宁,我可能是病了,病得很严重……” 她内疚,内耗,却又无法说服自己,也无法自救。 “你没病,你是总算正常了。”顾婉宁道,“姐姐,嫉妒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人之常情。没有女人,真的愿意同别人分享男人,你没错。” 顾婉清震惊得看着顾婉宁。 她被自己心里的“恶念”折磨得夙夜难寐,结果到了顾婉宁这里,就成了一句轻描淡写的“你没错”? “爹娘就是把你教得太好,让你‘吾日三省吾身’,天天都考虑自己做错了什么。其实你高尚,别人不见得高尚。当你遇到卑鄙的人,她用卑鄙对付你,你自己还用高尚要求自己,那不是等着被人暴打吗?” “暴打?” “就是狠狠的欺负。” “可是,我不能和她们一样,我是王妃,我……”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个人吧。是人就没有等着别人打脸,自己不打回去的。”顾婉宁道,“既然你掏心掏肺地跟我说实话,我也跟你说句实话,秦王像其他男人一样,三妻四妾,或许给了你一些尊重,但是并没有额外给什么。那么你,就像别的王妃一样,该装就装,该口蜜腹剑就口蜜腹剑……” 别人跟你玩现实,你在这里梦想爱情,坚持高尚? 蠢死了。 “如果说王爷待你好,给了你最多的尊重,那就不会有妾室蹬鼻子上脸。”顾婉宁直接指出来残酷的真相,“妾室难管,甚至敢谋害你,只能说明,那个男人,根本不够爱你!” 和对的人谈情说爱,和不对的人你谈利益就好了。 “王爷他……”顾婉清下意识地要反驳,想说秦王对她很好,可是她说不出来。 他们之前有过美好,但是现在那些美好的记忆都模糊了。 顾婉清能想起来的,只有婆婆的不满,只有小妾们的算计,只有流掉的孩子…… 原来,温情早已散去。 “这是你之前给我的二百两银子。”顾婉宁把准备好的银票拿出来,放到小几上推回给顾婉清。 “婉宁,你……” “你比我更需要。”顾婉宁道,“我现在不缺银子。姐姐,谢谢你当初雪中送炭,虽然我没用上,但是在最难的时候,你给了我底气。” 所以,她回以坦荡。 顾婉清落泪,摇头道:“银子你收着,我不缺银子……” “我让大哥告诉你了,以后不要变卖父兄的手迹……” 顾婉清面上浮出尴尬之色,“我知道的,我没有,我……” “姐姐,我不是想戳你痛处,而是想说,你的处境很难。父兄得罪了很多人,他们会有人想对家人下手,包括你;王爷就那样吧,还有那么多小妾明争暗抢;对庶子庶女,你想做慈母,可是人家未必领情……这些倒也罢了,我最想提醒你的事情是——” “你说。” 第143章 姐妹(二) “毁掉一个女人最容易的方式是什么?”顾婉宁看着顾婉清问道。 顾婉清思考片刻,摇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毁掉她的清誉!”顾婉宁道,“姐姐,别给别人那样的机会。” “婉宁,你怎么会想到这里?”顾婉清震惊。 “因为要害你的人,不少。”顾婉宁道,“就比如,从前你和侯爷有过那样一段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过往’……” “我,我和侯爷,从前甚至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外面那样的传言会甚嚣尘上。婉宁,你和侯爷和离,是不是因为我?” “侯爷对你也没有任何印象。”顾婉宁道,“我和他和离,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任何人的影响。” 为了让顾婉清放下包袱,她把话说得斩钉截铁。 “我只是想举个例子,侯爷树敌无数,父兄也是,王爷夺嫡这件事又始终悬在头上,想对付你的人太多。比如说,设计你和侯爷……是不是所有我提到的这几方人,都会被重创?” 顾婉清后背生出冷汗。 “姐姐,要小心。” 顾婉宁尽力了。 顾婉清过了很久之后才垂眸道:“好,我记住了。” “姐姐没了腹中孩子难受,可别忘了,安哥同样需要你。你若是有个好歹,最惨的一定是安哥。而且在皇室,多子未必多福。姐姐好好培养安哥吧。” 你命中就一子,但是这一子是真龙天子! 别恋爱脑了,别等着锤子落下来才知道疼,提前支棱起来啊,我的大女主! 你的咸鱼妹妹,在等着抱大腿! 顾婉宁很清楚,她和顾家,和顾婉清,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婉宁,我没想到,你会和我推心置腹说这些话,”顾婉清感动不已,动容地道,“我其实,一直觉得没有脸面对你。有件事,压在我心头很久了,现在我终于能够鼓足勇气告诉你真相,那就是……” “你想说,你不是爹娘亲生的,我才是。他们编造善意的谎言,是为了你,希望我不要记恨他们。我才是他们唯一的亲生骨肉,是不是?” “你,婉宁,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反正我是知道了,而且我也不想戳破这层窗户纸。” “对不起,婉宁,对不起。”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顾婉宁淡淡道,“做坏事的是你生母,不是你。冤有头债有主,我对过去,没有不释怀。但是——” 她看着眼圈含泪的顾婉清,“倘若以后你牵连我,我肯定会很介意。” 顾婉清沉默了。 “顾家同时容得下两个女儿,”顾婉宁道,“我们都是顾家女。日后我的一身荣辱,还要系在父兄和姐姐身上。我其实也不求沾你多少光,但是不想日后为你善后,我怕是,也没这个能力。” 放下过去,放眼未来啊! 恋爱脑醒醒! 别被所谓的爱情pua了。 你那如果是爱情,那遍地狗屎都是香的。 “把眼泪擦擦,”顾婉宁把自己的帕子推过去,“否则回头家里人,又觉得我欺负了你。我还是有点气性在的,我怕我会再也不登门。” 顾婉清却道:“你不会。你嘴硬心软,我一直知道的。从前你怎么嘴里说不公平,说恨我,但是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只是从前,她也不明白。 只有嫁为人妇,经历了真正的刀光剑影,真的受过伤,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切肤之痛。 而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家人。 “婉清,婉清,你在吗?”顾安放在外面喊。 “你看,不放心的就来了吧。” 顾家所有人之中,顾安放是最不掩饰他对顾婉清偏爱的人。 不过他们兄妹感情就是很好。 顾安放想进金吾卫,父兄都不答应,觉得金吾卫是纨绔子弟待的地方。 是顾婉清求了秦王,帮顾安放安排的。 彼时,那是他们最柔情蜜意的时候…… 顾安放觉得后来归家的妹妹,蛮不讲理,处处为难顾婉清。 而家里人和稀泥,不肯为顾婉清主持公道,所以他得对顾婉清更好。 “去吧,”顾婉宁道,“我不喜欢人多,躺躺一会儿再过去。银子你拿着,我不缺银子。回头我让人再送一袋爆米花给安哥尝尝,是我做姨母的心意。” “你的心意,我替安哥领了。但是吃食这种东西,容易节外生枝。”顾婉清站起身来,“我以后会打起精神,争取……不让你失望。” “争取让我鸡犬升天。” 顾婉清哑然失笑。 “小心顾小小,她想给你男人当小妾。”顾婉宁又懒洋洋地提醒道。 “嗯,我心里有数。” 哪个妹妹才是真妹妹,她还没糊涂。 顾婉清走了之后,顾婉宁也没起来,就歪在那里,懒懒地吃着爆米花,心里默默想着,希望顾婉清不要走了弯路。 ——她日后,一定要坐上太后之位啊! “夫人,夫人,你真是让我一顿好找!” 四姨娘钻了进来。 顾婉宁目瞪口呆。 四姨娘也不用顾婉宁招呼,自顾自地在榻上坐下,捡起爆米花就往嘴里送。 顾婉宁:“你怎么来了?” “你家有喜事,我来随礼行不行?”四姨娘晃了晃手里的纸包。 “呵,阔气了?” 周芽芽花钱没有节制,发月银的时候,天下都是她的,胡吃海喝。 两日之后,兜儿比脸都干净,四处打秋风。 “嗐,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哪儿有钱,但是不好空手来,就在府里偷了二斤蒜,自己包了包。嘿嘿,我没写名字,反正回头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顾婉宁:“……我看你就像那大头蒜。” “夫人,您怎么知道,就是大头蒜。” “别叫夫人了,都和离了,我和你们侯府可没什么关系了。”顾婉宁哼哼着道。 “是,没关系了,您自己脱离了苦海,不带我们走,真是不仗义。”周芽芽很哀怨,“那我以后叫你姐姐?” “随便,名字也可以。” “姐姐,姐姐。”四姨娘喊了两声,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你这日子,过得可真舒服啊!” 第144章 狗口夺食 “过得舒服也不带你。” 四姨娘撇撇嘴,“凉薄。” 她不用顾婉宁招呼,就自顾自地喝茶吃零食,歪在榻上像没长骨头一般,“我反正脸皮厚,天天来蹭吃蹭喝。” “侯爷让你出来?” “我就当他答应了。” “什么叫就当?”顾婉宁嘴角抽抽,“周芽芽,别怪我没提醒你,侯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到时候撞到枪口上挨了罚,你可别埋怨我。” “他能把我怎么样?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看在我师兄的份上,他也不能打死我。” “我就问你,你今日是偷偷来的,还是他答应的?” “我自己来的。”周芽芽道,“好了好了,咱们不提那些。姐姐,什么时候开席?” 她是来吃席的。 顾婉宁:“记吃不记打。” “反正来都来了,先吃饱吃好再说。而且爬墙对我来说,驾轻就熟,侯爷不会发现的。他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看看,我在不在府里。您又不是不知道侯爷,他什么时候管过咱们啊!”周芽芽不以为然地道。 “等会儿,我让二丫把菜盛出来,咱们在这里吃。” 回头让外人见到她和徐渭北的小妾在一起,算怎么回事? “那也行。姐姐,您离开这几天啊,侯府真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大姐姐总是走神,二姐姐可能躲在自己屋里数钱不出来,三姐姐也是,不知道自己忙活些什么……唉,好无聊啊。” 怀念大家一起凑局打麻将的日子。 冬天就应该是打个麻将,饿了吃火锅,热热闹闹,一日一日就过去了。 “我以后无聊了就来找您玩,哦不,帮您干活。姐姐,您什么时候能有钱啊?到时候买个大宅子,把我们接出来,咱们和侯府时候一样,热热闹闹,多好。” 顾婉宁翻了个白眼,心说徐渭北养着你们,是因为你们是他的小妾。 我养着你们做什么? 养不起,真的养不起。 “你们是侯爷的人,我怎么能把你们接出来?” “侯爷说了,我们要是有了去处,他就把我们放了。可是我们都没有……” 四姨娘满眼期待地看着顾婉宁。 ——求求姐姐,快暴富,求包养,饿饿,饭饭。 顾婉宁:“……” 四姨娘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徐渭北:“……原本就不正常,现在越发阴沉,好像谁欠他八百两银子似的。” 顾婉宁没有做声。 和离,总是要感觉不舒服几日吧。 尤其徐渭北,这会儿应该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已经把认知范围内对自己好的事情都做了,却还改变不了和离的结果。 四姨娘留在这里吃了饭,而且吃了午饭又吃了晚饭。 如果不是顾婉宁撵人,她还磨磨蹭蹭不想走。 “……没事,我就是在这里睡,侯爷也不会知道的。” “我知道。你别给我惹麻烦,赶紧走。” 顾婉宁可不希望徐渭北直接杀来要人。 倒也不是说,此生不复相见,但是现在,他们再次相见,难免尴尬。 “这饺子太好吃了。”四姨娘打了个饱嗝,却舍不得桌上另一盘没动的饺子。 韭菜虾仁鸡蛋的三鲜馅儿饺子,是顾婉宁最拿手的,也是四姨娘的最爱。 “吃不了给你兜着走,行不行!”顾婉宁没好气地道,“赶紧走。” 她让二丫找来食盒,把饺子和炸鸡都装进去。 “饺子你明日让你大姐姐帮你用油煎一下,炸鸡也重新过一下油……” “好嘞,谢谢姐姐。姐姐,我明儿还来。”四姨娘 “滚。”顾婉宁笑骂道,“你小心点,灯笼,灯笼拿上……回府的时候一定小心点,别被人当成了刺客。” “您放心吧,我轻车熟路的。” 看不起谁呢? 她跳墙可不是三两日了。 四姨娘挎着食盒,提着灯笼,高高兴兴地回侯府。 走到侯府围墙外,她先竖起耳朵听听里面的动静,确定没有巡逻的侍卫,这才纵身跳上墙,然后又悄无声息落下。 她确实艺高人大胆大,夜路走多了也不怕鬼,但是没想到她运气有点不好—— 徐渭北晚上处理公务到半夜,身心疲惫,却没有睡意,就出来吹风。 他其实也知道周芽芽的尿性,就算发现了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免得自己和傻子生气。 但是问题是四姨娘带的炸鸡,实在太香了。 她提着食盒狗狗祟祟的时候,侍卫没发现,侯府里的狗却闻着香气来了。 徐渭北养了几条狗,因为都是小狗,不是悍犬,所以平时都散养。 结果这时候,“抓贼”就立功了。 “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 四姨娘被三条狗缠住了。 按理说,做了坏事的人都心虚,这时候就应该把炸鸡扔出去喂狗,自己脱身。 但是周芽芽这个脑回路,她和正常人就不一样。 她舍命不舍食儿。 “汪汪汪汪汪汪汪!”她和狗对着叫,人狗对峙,僵持不下。 徐渭北厌蠢症都犯了。 你出去跑到三更半夜就算了,回来还学狗叫,扰人清梦,这侯府是没有规矩了吗? “周芽芽!”他咬牙切齿地出声。 别人的名字他记不住,张冠李戴,唯独对周芽芽能记住。 没办法,她师兄总是惦记着。 四姨娘被吓了一跳,“退退退!” 夜路走多了,这是撞到了鬼? “你手里拿的什么!”徐渭北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食盒上。 “我,我去找夫……找顾姐姐吃饭了。”周芽芽道,“她给我装了些吃食。” 一下就成了顾姐姐? 徐渭北气得直磨牙。 “不许要她的东西。她既已经和离出府,就和侯府没有关系了。” “是和侯爷没有关系了,又不是和我们没关系了。” 侯爷你做个人,讲点理吧。 “周芽芽!” “在。” “高览,四姨娘不守规矩,半夜爬墙,拉下去,狠狠地打……十下板子。” 才十下? 徐渭北好像听到四姨娘嘀咕了一句,但是没听真切。 算了,不和傻子置气了。 他夺过食盒就走,听四姨娘在后面急得直嚷嚷:“打我板子我也认了,侯爷您抢我吃食做什么?” “喂狗!” 四姨娘气结:“狗吃得比你都好!” 打她不要紧,但是抢她吃的,真是忍不了。 “高览,让人狠狠打!” 第145章 和离后的打算 高览是徐渭北肚子里的蛔虫。 周芽芽到底是那位心头宠,怎么可能真的狠狠打? 但是见她竟然不知死活,要去抢食盒,高览忙把人给拦住,小声地道:“姑奶奶,您可别仗着侯爷看重你师兄,就恃宠而骄了。你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儿。” “他抢我食盒。他要把我舍不得吃,厚脸皮要的东西喂狗。”四姨娘也很生气。 谁还没点脾气了? 高览心说,那位都没吃上,你先吃上了,他心里能舒服吗? 你还火上浇油…… “就是一口吃食,改天找夫人给你补回来。侯爷正不痛快,你别闹了。” “他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高览惊悚:“姑奶奶,快消停点。走吧,我带你去找侯爷认个错,你就认错,其他什么都别说,这板子就不用挨了。” “我不去!”四姨娘道,“我认打。” 高览:你认打,也得我敢打啊! 你师兄那护短的劲儿,和侯爷不分上下。 日后回来找我算账,不得千百倍地在我身上报复回来? “算我求求你了,姑奶奶,去跟侯爷说句软话吧。不为了侯爷,就当为了我行不行?” “为什么要为了你?我们俩很熟吗?” 狗腿子,和徐渭北一路货色。 “就当为了夫人,夫人在,肯定会这么劝你的。” “行吧。”四姨娘道。 说不定她的吃食还能抢救抢救。 结果四姨娘跟着高览去书房,等在门口,听高览回禀之后,喊她进去。 天地良心,她本意绝对是想看在高览面子上,说句软话,息事宁人的。 但是问题是,她看到了徐渭北泛着油光的唇,那真是一点儿都忍不了。 “侯爷,你吃了我炸鸡!你不是要喂狗的吗?你和狗抢食吃,我……唔唔唔唔……” 四姨娘被高览捂住嘴巴拖了出去。 ——祖宗,我是让你来求情免打的,不是让你来求加罚的。 看破不说破,你懂不懂? 高览一路把四姨娘拖回她自己院里才敢松开手,再三央求她赶紧算了。 “要不,我改日帮你去找夫人,让夫人再给你做这些吃食,行不行?”高览简直都要给她跪了。 “那行吧。”四姨娘勉为其难地答应,“行了,东西也不是你吃的,我也不为难你。不是要打板子吗?打吧,省得你回去没办法交差。” “您就当打过了行不行?” “那行吗?” “行,你别出去张扬,把我卖了就行。” “好吧。” 结果第二天,顾婉宁就从四姨娘嘴里听到了所有的事情。 “我才不怕挨打呢!就是挨打我也得说,侯爷真狗!” “你行了。”大姨娘笑道,“看把你能的,你就欺负侯爷好说话。” 今日她们是四个人一起来的。 因为四姨娘大肆宣扬顾婉宁出来住得有多舒服,二姨娘就去求了徐渭北,过了明路,四个人一起来看顾婉宁。 二姨娘表示,为了抢剩菜,侯爷面子都不要了,那还能拦着她们来见主母? 侯爷心里早就巴不得了。 啧啧,早晚还得在一起。 眼下都是小夫妻闹情绪,不算什么。 “自摸。”顾婉宁把面前的牌一推,懒洋洋地道。 她不想参与到任何关于徐渭北的讨论中。 “给钱给钱。” “我们来了是客,您赢我们的钱,可这是一点儿不手软。”二姨娘笑道。 三姨娘和四姨娘也给了钱。 大姨娘在一边陪着姣娘和稚奴,看一双小儿女一起学字。 ——稚奴现在跟着顾安启开蒙,刚学几个字,好为人师,一本正经地教姣娘。 看起来,也是很有趣。 从前都是姣娘给稚奴吃食,这次稚奴自己有了吃不完的糖,大方地拿出来跟姣娘分享。 大姨娘看着,心里忍不住想,要是姣娘将来能嫁进顾家这样家风清正的人家就好了。 不过顾家,不知道会不会嫌弃姣娘是外室女…… 夫人其实是不介意的,如果夫人到时候能帮忙说话就好了。 不知不觉,大姨娘早已把自己带进了娘亲的身份。 她是真的很喜欢姣娘。 梦里姣娘后来远嫁,婚事不顺,然后和离回到了夫人身边,日子倒也过得去…… 只是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姣娘一生顺遂。 不,嫁进顾家,风雨飘摇,不不不,那还是算了。 别人在玩闹,只有大姨娘心里千回百转。 中午吃饭的时候,顾婉宁让二丫拿了银子出去叫了酒席,花了一两银子。 四姨娘咬着碗里的狮子头,还惦记着晚上。 “姐姐,晚上咱们还包饺子吧。”她说,“多包点,给侯爷带点回去,咱们大大方方的,省得他想吃还得假借狗的名义。” “晚上吃炸酱面。”顾婉宁道。 面不能带,会坨。 “行,炸酱面也好吃。”四姨娘没心没肺的道。 但是其他三个人,都明白了顾婉宁的言外之意。 ——她这是不想和侯爷有任何来往。 “姐姐,以后您有什么打算?”二姨娘问。 “我手头有一笔银子,打算去买一块地,”顾婉宁笑道,“但是你知道,我爹清廉,除了住的房子之外,家无恒产,不擅这些。我正想问你,有没有靠谱的中人,给我介绍一个,我想等开春之后去买地。” “等开春什么?”二姨娘道,“现在年关买地才便宜呢!您等着,奴婢明日就让人去问,看看年前放出来着急卖的地,有没有合适的。” “好。”顾婉宁道,“我就知道,问你就是问对了人。” “您以后就打算种地吗?” “嗯。”顾婉宁点头笑道,“别的我也不懂。总是要做点自己有数的,而且日后就算我自己不想折腾了,把地给别人种,我也有收成不是?” “是这么回事。如果银子宽裕的话,您再买个铺子。您千万别贪便宜,买那偏僻的,要买就买最好位置的,哪怕只能买个小的……”二姨娘尽心尽力传授经验。 “好。”顾婉宁笑着答应。 大姨娘犹豫着道:“我手头银子不多,但是有合适的,我也想买一小块地,或者买个小铺子,日后留给姣娘做嫁妆。” “你先顾好你自己。”顾婉宁道,“她又不是没有爹。” 侯府偌大的家业,还能少了姣娘的嫁妆不成? “夫人,以后您不在府里,谁知道光景究竟如何?”大姨娘叹气道。 她们这些人,包括姣娘,还不是全得看新进门夫人的眼色? 第146章 打赌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三姨娘开口。 “大长公主对于和离这件事情十分生气,这会儿已经在物色人选了。她老人家想的肯定是,要挑一个各方面都超过您的人选,但是……一时半会,估计也没有。” 顾婉宁心说,那可不呗。 别的不说,就她这顶配的清白家世,就她那能干的父兄,就她家那免死金牌,随随便便能被取代,皇上愿意吗? 人都是很现实的。 过去大长公主见了她就“心肝肉”地喊着,别提多亲近。 现在自己已经和徐渭北和离,在她那里,是没有破镜重圆这种期待的。 所以放弃她,也很彻底。 “不过那都是公主自己的想法,侯爷这次,应该不会再任由她摆布了。” 徐渭北的目标,现在只有一个,那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顾婉宁没接话。 徐渭北要做什么,她不能干涉,也不能评价。 晚饭吃得很早,吃完后顾婉宁就让几个人先回去,还叮嘱大姨娘多看顾四姨娘,别让这夯货再挑衅徐渭北。 徐渭北在府里等得心烦意乱。 好容易把人等回来了,结果等了个寂寞。 顾婉宁没有给他带一口吃的。 哪怕周芽芽那个大嘴巴,恐怕已经把昨日的事情都告诉她,她也没有任何表示。 这个女人,心可真硬。 徐渭北气得牙疼。 高览小心翼翼地道:“侯爷,晚上您想用点什么?” 徐渭北表示,气都气饱了,还吃个屁! 高览垂手站在旁边,像受气小媳妇一般不敢做声。 好在有人替他解围。 秦烈来了。 秦烈不仅来了,还没空手来。 他拎着个笼子,笼子里装了一对雪白的长耳兔,刚出生不久的模样,可以放在手掌中把玩,十分可爱。 他的用意,瞎子都能看出来。 这令人作呕的酸臭的爱情! 徐渭北磨牙道:“怎么,要吃红烧兔肉了?够不够塞牙缝的?” “侯爷见笑。”秦烈和他熟悉了,大大咧咧地道,“是给府上姑娘玩的。” 送给姣娘的? 姣娘就是大姨娘的心头肉。 他倒是会曲线救国,投其所好。 徐渭北留了他吃饭,席间问他怎么打算的,什么时候把大姨娘接走。 “我不着急。”秦烈道,“得慢慢来。而且侯爷,你把人都放了,回头还有什么借口再去接近夫人?总归女人之间好说话一些。” “谁要去接近她了?”被拆穿的徐渭北恼羞成怒。 “侯爷,咱们都是男人,这有什么不能承认的?”秦烈道,“夫人只是和您和离了,又不是再嫁了。咱们男人想要什么都要得手,您现在不抓紧点,难道等着以后夫人再嫁的时候去抢亲?” 京城头条常客,热衷于上热搜? “我什么时候说放不下她了?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还用说?侯爷眼里只有夫人一人,我又不瞎,如何看不出来?” 虽然其实秦烈不太明白,为什么放着大姨娘这样的绝品,徐渭北看不上,却偏偏看上了清汤寡水的顾婉宁。 不过得了便宜就不卖乖了,他觉得这样挺好。 徐渭北不说话了,心里恶狠狠地想,果然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有顾婉宁是瞎子。 再不就是装瞎。 “我今日来,是听说夫人要张罗买地的事情,所以特意来告诉您一声。您看用不用安排安排?” “你怎么知道的?” 他知道的,竟然比自己知道得还多,徐渭北不高兴了。 “这有什么?我和府上二姨娘的弟弟混熟了……” 府上这些女人,想在外面办什么事情,基本上都是通过这个渠道。 那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徐渭北觉得,秦烈好像在追求女人这件事情上,确实有过人之处。 看着粗心,其实比谁都会算计,真是好小子。 “我要是您,就把夫人的地安排在您庄子边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吧。”秦烈分析道,“再就是,就算一时半会夫人想不明白,不愿意回来,但是您得让京城的人都知道,这是您的女人,别人不要动。” 宣誓主权是必须的。 “而且,您也不要再去和顾家人为难了。我冷眼看着,顾首辅其实并不是坏人,他就是固执。而且他也一心为了江山社稷,您不也一样吗?” “你让我跟他妥协?” “这不是应该的吗?您现在是没有娶到媳妇的女婿。在村里,是要去给老丈人家收麦子的。这也不用您收麦子,说几句软话不行吗?咱想睡人家姑娘,这算什么?” 徐渭北:“粗鄙!” “男人嘛,就裤裆里那点事情。兄弟熨帖了,什么都好说。” 徐渭北不吭声了。 过了一会儿,他恨声道:“她不愿意。她不愿意嫁给我!” “那您得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哪里不愿意改哪里,这有什么难的?” “你说得一套一套的,好像你得手了一样。”徐渭北强行挽尊。 “那您敢不敢和我打赌,看是您先把夫人劝回来,还是我先把人娶回家?” 徐渭北咬牙:“你赌什么?” “一千两银子吧。”秦烈道,“我手头银子不多,正好赚点银子,风风光光娶媳妇。” “你就不怕把你老婆本也折进来。” “那不会。”秦烈笃定地道。 徐渭北气得牙都痒痒:“那就这么说定了。” 讨好顾远石什么的,他做不到。 但是先搞清楚顾婉宁坚持和离的原因,他或许可以。 腊月二十六这日,顾婉宁接到中人的消息,说有人着急出一块地,一百二十亩地,每亩只要二十两银子。 京郊成片的地,都得三十两一亩,这相当于打了个六七折,力度确实不小。 顾婉宁亲自去看了,地势平坦,连成一片,灌溉也很方便。 她倒是极满意,但是害怕中间有诈,就没有立刻答应。 而且,她对旁边的地也很感兴趣。 “这块,是不是也是一家的?”顾婉宁看着两块地上都有高粱杆子,不由问道。 “是一家的,但是只卖一块。” “哦,那算了。”顾婉宁有些遗憾。 第147章 偷听 其实她可以买两块这样大小的地,花五千两左右银子,日后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她回去让顾安启帮忙查一下这块地的底细。 顾安启第二日就告诉她,“没有什么问题。说起来也巧,是包记东家的地。” “啊?这么巧,包记东家叫什么,我一直不知道。” “包同和。” “哦,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但是能把生意做这么大,肯定是有靠山的。” “他卖地是为了周转?” “嗯。” “那他可真是个大好人。” 感觉包记的经营状况,起伏不定,上上下下,弄得顾婉宁一会儿觉得包记要完,一会儿又觉得好像还能支棱起来。 拿着包记结算的银子去买包记的地,啧啧。 腊月二十八这日,顾婉宁一大早就去把地买了,走了手续。 和离之后,大哥当即就雷厉风行帮她办了女户,所以现在这块地,是完完整整挂在她名下的。 只是她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包同和,只有熟悉的包记掌柜出面办理交接手续。 办完事后已经是下午,顾婉宁带着二丫和稚奴在外面吃了一口饭,回去累得倒头就睡。 半夜时候,她被外面打架的声音吵醒。 没错,是打架的声音。 “谁啊你们!”二丫气呼呼地冲出去,“跑到我家来打架。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我告诉你们……” 然后二丫就像消音了一般,没有动静了。 顾婉宁心里一紧,二丫这是被绑架了? “不是,是我。”四姨娘道,“我刚来,然后觉得有人鬼鬼祟祟的,以为是坏人,没想到……” 真是坏人。 徐渭北。 徐渭北脸色铁青。 小花见到他,倍感亲切,无处安放的口水“呸呸呸”,不要钱地往外吐。 顾婉宁听着这出闹剧,简直无语。 ——你们俩想打架,侯府地方不够,还装不下你们俩吗? 你们来我院里打的什么架啊! 这俩活祖宗。 她起身披上大衣裳,头发也没梳,只简单拢了拢垂在背后,有些无奈地出去:“侯爷,芽芽,你们这是做什么?” 徐渭北闹了个脸红。 他能说,他实在按捺不住,半夜来看人,结果前脚刚来,后脚就被周芽芽抓了个正着吗? 不能,他不能说。 “我是来抓她的。”徐渭北指着四姨娘,“三更半夜,潜逃出府,意欲何为!” 周芽芽气得脸都红了,“侯爷,您是侯爷,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你到得比我还早,说来抓我的,您自己信吗?” “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所以就来这里堵你。”徐渭北福至心灵,忽然开口道。 周芽芽:“您,您这是狡辩。” “你最好想想,回去怎么周全。”徐渭北阴恻恻地道,“别以为,你师兄就是无所不能的。” 周芽芽哑巴了,求救地看向顾婉宁。 顾婉宁头疼,只当没接收到她求救的目光,道:“太晚了,明日都除夕了,两位相爱相杀,也换个日子。” 大过年的,都别闹了好吗? 大家都安安生生过个年好不好? 这是和离之后她第一次见徐渭北,但是没有感觉和从前有什么变化。 “周芽芽,你该知道逃妾是什么下场。”徐渭北不想走,却也没有留下的借口,只能祸水东引,拿捏“人质”。 “什么下场?浸猪笼啊!” “打死!” 顾婉宁脑子嗡嗡地疼。 你们俩别闹了,烦死了! “侯爷,今日是我请芽芽来帮忙的。” “请她帮忙做什么?帮忙吃吗?” “侯爷,您自己又不是没吃过。哪有端起碗来吃我饺子和炸鸡,放下碗就骂娘的?”四姨娘碎碎念。 顾婉宁受不了,把这两个不省心的玩意撵走。 或许因为睡多了,她也没什么睡意了,盯着床顶许久。 她知道,徐渭北是不想放手的。 可是她也不会回头。 只是该说的都说了,徐渭北又没有明确表示要追求她,她再说那些也是矫情。 啊啊啊啊,真的好烦。 为什么要有谈恋爱这个环节啊。 好好搞事业不行吗? 尤其是徐渭北,户部有钱了吗?你是有正事的人啊! 顾婉宁睡不着,徐渭北也睡不着。 他今日终于鼓足勇气去看顾婉宁,看她在灯下纸笔写字,侧颜一如从前…… 只可惜,还没看几眼,就被周芽芽这个蠢货逮了个正着! 徐渭北意犹未尽。 所以第二天除夕晚上,皇上设宴,要众人都进宫赴宴,徐渭北表示,他染了风寒,床都起不来了,就不去放倒大家了。 “病重”的徐渭北,半夜溜达到顾家院子里,却只见到顾家一家人团圆过年,不见顾婉宁。 顾婉宁在自己房子里,带着檀奴和二丫吃锅子。 家里没有外人,说话不用过脑子,吃饱了就可以没形象地歪着,多美啊! 而且出嫁女,风俗上也不想允许她回家过年,说是会给兄弟带来厄运。 那赶紧别了,别回头遇到点事情,都往她身上想,她承担不起。 而且她也不想看见顾小小,那是让人少吃半碗饭那种倒胃口的讨厌。 红红的炭火,滚烫的锅子,琳琅满目的食材,香喷喷的麻酱,热气腾腾吃一顿锅子,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爽? “姑娘,这羊肉真好吃。”二丫被烫得直吸气,嘴里还不忘夸奖。 “西边的羊,是好吃。”顾婉宁道,“不膻。” 这是顾远石的学生送的。 顾远石过年不收礼,最多能收点学生的土特产。 这只羊,已经是最昂贵的了。 贺氏给她分了几乎一半。 “稚奴多吃点。”顾婉宁笑道,“吃完饭,小姑姑陪你下棋,咱们一起守岁。” “对了,还有红封没准备好呢!”二丫道,“一会儿您别忘了。” 顾婉宁也是长辈,要给侄子们都发红包。 而且四个姨娘也说了,明日会来给她拜年,也得准备好。 她们约好了,要一起去逛庙会。 “好。” 屋里吃得热火朝天,屋外的徐渭北顶着风雪,饥肠辘辘,却舍不得走。 哪怕只是听她说些家常,他心里都觉得很高兴。 第148章 偷听心意(一) “二丫,咱们也喝点酒,来,我给你倒上。”顾婉宁笑道。 酒是果子酒,没什么度数,就是过年喝个氛围感。 “别,还是奴婢来。稚奴要不要来点?” “他就别来了,”顾婉宁摸摸稚奴的头,“他是要读书的,喝酒对脑子不好。” “那您也别喝了。” “我不怕,反正本来也不聪明。”顾婉宁大笑着道,“来,酒壶给我。” 徐渭北听她笑得开怀,嘴角不自觉地也露出几分笑意。 这个傻子。 谁肯说自己不聪明呢? 她明明那么聪明,认识那么多别人不认识的作物,不说日后如何,就单单玉米这一样,已经足够让她以后躺在功劳簿上。 “奴婢来,您少喝点,别喝醉了耍酒疯,把实话都说出来了。”二丫嘟囔着,给顾婉宁倒满一杯果酒。 “实话?我什么时候还撒谎了?” “奴婢说真心话。” “什么真心话?”顾婉宁端起酒杯放到鼻下嗅了嗅,随后轻轻舔了一口。 “侯爷呗。” 顾婉宁动作一顿,舌尖的涩意蔓延开来,让她皱眉:“……我和侯爷?我之前说的都是真心话,没了,没了。这酒怎么那么难喝,真失败啊。” 被点名的徐渭北,竖起了耳朵。 感谢二丫。 没想到,伤他“最深”的人,在关键时候,还肯提他一句。 感谢啊! 如果二丫不提,估计海枯石烂,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也想不起自己来。 徐渭北心里酸呼呼的。 她在自己心上划了一刀,没事人一样转身就走,顾婉宁这个坏女人。 “姑娘,您说您到底为什么,非要和侯爷分开呢?要是侯爷刚回来时候,要把您一天八顿的架势,奴婢能明白……” 二丫是真的不解。 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就不能在一起? “可是侯爷您也看到了,侯爷就雷声大,雨点小,天天比小花还能咋呼,可是他从来没有真把您怎么样啊!您和侯爷相处也愉快,谁说侯爷坏话,您也不愿意听,您也维护侯爷……” 然而即便如此,离开的时候,顾婉宁也干脆决绝,没有露出丝毫不舍。 “做不成夫妻,总能做朋友。虽然现在看来,那也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顾婉清喟叹一句,把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徐渭北先动了心。 即使不是动心,他眼睛里也已经有了她。 顾婉宁不知道是不是她自作多情了,但是最好是她想多了。 什么债都可以欠,感情债不可以,她还不起。 “侯爷哪里不好吗?是不是他单单对着您不好,奴婢等都不知道?”二丫诚心实意地请教。 “不,侯爷挺好的。”顾婉宁夹了一块豆腐放在碗里,面容隐在热气腾腾的锅子后面,笑容也模糊了,“是他倒霉,遇到了我。” 这是真心话。 “呸呸呸,大过年的,谁说倒霉不倒霉的。”二丫道,“您赶紧啐两口。再说了,侯爷遇到您,不敢说祖坟冒青烟,那也是老天爷厚爱他。要是换个女人,后院得乱成什么样?哪儿有您这样,就真的一点儿不拈酸吃醋的。” 顾婉宁天天说顾婉清被顾家教育傻了。 可是她自己不是吗? 是个女人都会吃醋的。 她却那般贤良大度,看得二丫都跟着着急。 ——夫人,您清醒清醒啊,别人的贤良淑德都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您倒好,善妒名声满天飞,内里却真的不争不抢,那行吗? “因为拈酸吃醋,是放在心上;而我没有。”顾婉宁轻声道。 这话的杀伤力,对徐渭北来说几乎是万箭穿心了。 顾婉宁终于承认了,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冰天雪地算什么? 徐渭北现在的心更凉,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爬也爬不上来那种绝望。 “所以我说侯爷挺惨的,”顾婉宁苦笑,“他对我真的很好,虽然……” 虽然有时候蠢直男一些,喜欢的方式那么笨拙,表达的方式让人哭笑不得。 但是爱,是能被感知到的。 “虽然什么?”二丫这时候就是徐渭北的嘴替。 徐渭北心说,只要你说出来,我能改就改。 “虽然侯爷在男女之情上有些不开窍,但是他努力对我好,我知道。” “奴婢这样心粗的都看出来了,您怎么可能不知道?您说不知道,那一院子的冰疙瘩算什么?那满炕的金银珠宝又算什么?” “可能侯爷觉得,算我眼瞎。” 无论顾婉宁如何故作轻松,内心深处都无法真的轻松起来。 走,她不后悔。 可是没有以更好的方式,减少给徐渭北带来的伤害,她很抱歉,却也没有更好的方式,不拖泥带水。 如果说从前的爱意都是朦胧了,她生辰那日,徐渭北就是捧了一颗心出来。 “夫人,您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您不告诉侯爷就算了,您别瞒着奴婢啊。奴婢都不知道您心里到底想什么……” “二丫,我想要的,侯爷给不了。” 甚至,也不会理解。 “您和侯爷要了?侯爷拒绝了?”二丫把筷子都放下了,只盯着顾婉宁。 徐渭北听到这里,不知道今晚第几次感慨,二丫配享太庙。 “没有,我没有说。我甚至都没有和你提起,又怎么会跟他说?” 顾婉宁有自知之明,她的要求,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无人能理解,那为什么又要说出来? 说出来让别人不理解,让别人说服她改变主意? 不,她不改。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她之所以成为她,是因为有属于自己的坚持。 “您倒是说啊!”二丫这个火爆脾气急得不行。 徐渭北:附议。 北风凛冽,夹着雪花打在脸上,他却仿佛毫无知觉一般。 “你觉得我不说是矫情吧,但是你明明知道自己要求过分,还会自取其辱吗?比如,你想要跟我借一万两银子,你会开口吗?” “奴婢花不了那么多银子,奴婢不借,您放心。” “如果我说,我想要侯爷身边,现在,以后,都只有我一个女人,没有侍妾,没有通房,没有外室,不接近其他任何女人,你说,这要求过分吗?” 二丫震惊脸:“您怎么会这么想?” 第149章 偷听心意(二) 顾婉宁垂眸,又捞了一块白菜放进碗里,还是没吃。 “所以你看,你都觉得过分,更何况别人?” “不,奴婢不是觉得过分,就是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毕竟您一点儿也不像善妒的人,您和侯府那几位姨娘相处得那么好……夫人,您藏得真深啊。” 徐渭北也这么想的。 也就是二丫帮他问出了实话,否则就算他绞尽脑汁,也绝对想不到顾婉宁介意的点会在这里。 ——她早点说啊! 这算事儿吗? 徐渭北甚至生气了,顾婉宁为什么之前不跟自己提? 他不是一直说,可以把人都给打发出去吗? 难道因为他有两个孩子了? 可是那不是两个女儿吗?顾婉宁不也对她们照顾有加吗? 没想到,她心里是不高兴的。 不高兴她为什么不说? 徐渭北第一次觉得,自己收养这两个孩子,有些考虑不周。 不是事情本身不该这么做,而是在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就应该和顾婉宁交底,不该拖到现在。 这一桩一件,累积起来,可不就是挺让人心烦意乱的? 顾婉宁也是太在意他,才会生出独占的念头吧。 就像他的马,旁人多看两眼,他都会不高兴。 谁敢上手摸,他恨不能把那爪子给剁了。 顾婉宁对他,大概就是那种心理。 是喜欢啊! 是喜欢才会生出独占心的。 想到这里,徐渭北冰窟窿里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热气腾腾。 “我藏得深,是因为知道,自己想法格格不入。”顾婉宁自嘲地道,“我凭什么那般去要求侯爷?” 她扞卫自己对一夫一妻的坚持,但是不能剥夺徐渭北三妻四妾的权利。 这是落后时代赋予徐渭北的权利,是他会投胎,是他足够拼,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 徐渭北:你可以要求的,你绝对可以。 倘若在他回来之前,知道顾婉宁有这种“疯狂”的念头,他内心会只有一个想法——滚! 有多远就滚多远。 但是现在知道了,那可以,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甚至,你早说啊! 你早说出来,自己内心也不用纠结那么久了。 你这要求,不合理,但是我甘之如饴。 “怎么就不能要求了?”二丫道,“你看咱们家老爷,咱们大爷二爷,哪个不是这么做的?姑娘,您想得对,没毛病!咱们顾家家风就是这样!” “那我以后招个赘婿,让他按照顾家规矩来。”顾婉宁开玩笑道。 盲婚哑嫁,谁也没高攀谁,凭什么按照顾家规矩来,按照她心意来? “你别开玩笑,奴婢说真的,奴婢觉得,就是您和侯爷提了,侯爷未必不答应。” 徐渭北今夜简直引二丫为此生知己。 说的都是他心底里的话。 顾婉宁啊顾婉宁,你还不如你的丫鬟看得明白。 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是不会怪她的,一点儿都没有,就是心疼她自己憋了这么久。 “我不提,免得自取其辱。再说,我提了,其他人怎么办?” 如果说她和徐渭北青梅竹马,或许她能自己尝试调教——虽然可能性也很小,但是穿来的时候,人家四个姨娘也好,姣娘也好,玲珑和阿忆也好,都已经存在,都有自己的安稳日子,她为了自己,就要动人家? 如果真是爱到疯狂,或许她也会考虑。 但是现在问题是,那不就是朦朦胧胧的好感,可以掐断在萌芽里吗? 而不必让自己因为嫉妒就变得面目全非,就闹得别人生活不下去。 “您说什么呢!外面那玲珑咱们确实没见上,但是——”二丫道,“四位姨娘,对侯爷什么心,您不知道?” “是,大家留在侯府,都有难言之隐。但是想离开,也无处可去。”顾婉宁道,“我们现在和谐相处,因为我们都不为侯爷所宠爱。倘若日后我成了侯爷独宠,她们……” “只要您罩着她们,她们一样过得好!” “二丫,我有多大的心,能让别的女人在我眼皮底下,和我男人有着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的名分,然后劝自己说他们是清白的,彼此无意的?日子不是那么过的。” “那……也总有办法的。大姨娘不是和秦烈有戏吗?四姨娘不算问题;二姨娘的话,给她找个高枝……三姨娘,您给她开个医馆去!” 徐渭北:准了。 二姨娘要是没人要,就指给高览。 三姨娘的医馆,也让高览照应着,没有人敢砸场子。 高览:侯爷,我谢谢您了,我真忙。 “外面的那个,侯爷也不怎么去,嫁人也好,给笔银子打发了,怎么都行。奴婢看侯爷,根本就不会反对。” “嗯,他不反对。可是大长公主呢?”顾婉宁笑道。 二丫哑了。 那是有点棘手。 “就算排除了这万难,我和侯爷终于只有彼此了,婆媳关系怎么办?” “唉,您忍一忍,等您给她生了曾孙子,她能不高兴?” “我要是生不出来呢?” 忍受丈夫三妻四妾,开枝散叶,这些都是压在古代贵女身上沉甸甸的负担。 顾婉宁表示她懒,这些她都不想要。 “生不出来?怎么可能生不出来呢……除非侯爷不行。” 徐渭北:放屁! 别人都能生出儿子,他怎么就不行了? 再说,他是非要儿子不可吗? 不要……也行吧。 没人要的孩子有的是,他可以随意挑选几个培养,哪个好就让哪个继承侯府。 自己的儿子,就算不成器还得忍着。 养子的话,不成器就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这般想,是不是样子肯定更出席? 徐渭北又和自己和解了。 三妻四妾他不要,儿子他也不要,他行吧。 “何必那么麻烦?”顾婉宁浅笑,眸子里染上几分醉意,“我和侯爷现在各自安好,我对这日子再满意不过。他想必过得也不错……” 徐渭北:我吹着冷风吃着雪花,你说我过得不错? 你真是让我寒心。 “我们分开,各自安好;我们在一起,就要对抗全世界。二丫,我不想活得那么累,不想把自己喜怒哀乐系在另外的人身上。” 前世她都不谈恋爱,回到古代变成恋爱脑? 不。 终究她还是自私,爱自己更多,无法做到把自己完全交给别人。 第150章 偷听心意(三) “而且他是侯爷,我爹是首辅,他们在朝堂上是针尖对麦芒。你真的以为这些事情,和夫妻感情能分开吗?分不开的。” 皇上说,后宫不得干政。 可是前朝后宫,什么时候分开过? 谁父兄前朝受宠,谁子侄前朝出息,那谁在后宫就受宠。 “你想,将来要我在侯爷和父兄之间站队,我怎么选?如果说他们有人是大奸大恶之徒,那我选择正义一方。但是他们都为国为民,只是政见不合,二丫,你说我怎么办?” 她和徐渭北之间的沟壑,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填平的。 原谅她太过理智,知难而退。 毕竟大家还没到“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程度,及早抽身,对彼此都好。 徐渭北眉头皱起,心里苦涩。 好像确实如此。 刚开始他觉得顾婉宁矫情,但是全听下来,却发现她是清醒理智的。 但是这些问题,他依然不觉得无解。 比起追求她的困难,那些困难都不算什么。 祖母?他早已下定决心,不会任由她决定自己的人生。 顾……他的泰山大人,顾婉宁说得也对,都是忠君爱民,那也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大家都做好自己。 有些不是原则性的问题,他让让就是。 谁让他年轻呢! 二丫想了想后问:“那姑娘,您告诉奴婢,您以后是不想嫁人了?” “不想了。我之前就说过,我说的是实话。”顾婉宁斩钉截铁地道。 “那行,那侯爷也就算了。” 徐渭北:!!! 白夸她了。 最关键的时候,她不行了。 “如果非要嫁人,侯爷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比不上不嫁自由。之后咱们就烧香拜佛,求老爷和几位爷出息,咱们跟着沾光就行。”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还有一技之长,会侍弄庄稼,以后未必不能靠自己安身立命。” 她们说了这么多,稚奴一直默默听着。 听到最后,他才道:“小姑姑,我长大了,给你养老!你百年之后,我给你烧纸。” 顾婉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好好好。” 这下娘不用担心了。 虽然她一点儿也不在意百年之后的事情。 说实话,她死之后,就算曝尸大街上,害怕的又不是她。 不过孩子的心意总归是好的。 “还得养孩子啊。”顾婉宁和二丫感慨,“你看养个稚奴这样懂事的孩子,日后就算他娶妻生子,也还会来看看我。” 父母和孩子,她说绝大部分,即使有这样那样的代沟和分歧,也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以后她再收养几个投缘的,带他们一起种地! 徐渭北后半夜回到侯府的时候,几乎都被冻僵了。 高览让人送来好几个火盆,伺候他换衣裳,看着一言不发的徐渭北,小心地问道:“侯爷,您去哪里了?大长公主听说您没进宫,让人来请您好几次了。” 现在听到“大长公主”,徐渭北心里就和“拖后腿”划上了等号。 祖母是极算计的。 顾婉宁是不计较而已,但是她内心其实极其不喜欢。 “你让人告诉祖母,我天亮就去给她磕头拜年。她年纪大了,早点休息,别守岁了。” “是。” 徐渭北摩挲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想着今日偷听到的肺腑之言,思绪万千。 他从来都不知道,顾婉宁是这般想的…… 虽然她不信任自己,让人生气,但是她的顾虑,也不是多余的。 她的想法,确实……离经叛道,特立独行。 可是不怪她。 顾婉宁为他想,觉得他想三妻四妾没错。 可是站在顾婉宁的角度,她的父兄都是只有一个女人,她为什么要忍受那么多女人? 女人多了,是真的很烦。 哭哭啼啼的大姨娘,满脑子生意算计的二姨娘,阴沉难测的三姨娘,跳脱欠揍的四姨娘……还有一个脑子拎不清的玲珑,哪个都很烦。 他都烦,怎么能要求顾婉宁喜欢? 顾婉宁:我还真的挺喜欢她们的。 自己确实天天和她父兄唱对台戏,让她下不来台,是有些左右为难,毕竟她也不可能和娘家断绝关系。 血脉亲情,才是她最大的依仗。 比起相信自己这个“外人”,她确实应该更相信父兄。 因为男人在男女之情这件事上见异思迁是常有之事,可是没听说哪个男人,在女儿,在妹妹这件事上见异思迁,跑去认个女儿,认个妹妹。 祖母规矩多,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人脸上了,谁不退避三舍? 总之徐渭北回来想想,觉得顾婉宁的退缩,是完全有道理的。 不怪她,真的不怪她。 如果非要怪,就该怪自己,没有更早想到她的这些想法,没有去一一化解,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不过没关系,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他和顾婉宁,来日方长。 他该欢欣鼓舞的,因为顾婉宁虽然没看上他,但是也没看上其他任何男人。 这就很好。 而且她对另一半的要求那么苛刻,应该也不会有人满足那些条件的。 所以,是利好,都是利好。 高览看着面色诡异,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的侯爷,垂手站在旁边不敢作声,忍不住想,侯爷这是被什么上身了吗? 怎么有点可怕。 “高览。” “属下在。” “我饿了。”徐渭北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没吃饭,饥肠辘辘。 “哎,好嘞,属下这就让人把席面送来,都热着呢!” “我想吃锅子。” “吃,吃锅子?” 过年吃锅子,这好吗? “嗯,让人准备去。” 他和顾婉宁一起吃锅子。 “哎,好嘞!” 侯爷说好,那就好。 顾婉宁:已经吃饱喝足,只剩下残羹冷炙,恕不奉陪。 徐渭北吃完饭就洗漱躺下了。 高览小心翼翼地道:“侯爷,您一会儿还得进宫给皇上拜年……” “不是说好病了吗?什么病好得那么快?不去!” “是。侯爷您好好休息,属下明早就不喊您起身了。” “喊我。”徐渭北道,“早点去给祖母磕头拜年。” “是,那是应该。” “然后那几个不是要去庙会吗?我陪着去!” 高览闻言,神情顿时变得惊悚起来。 您陪着去?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侯爷这是被夫人气着了,所以想考虑其他女人了? 也行。 总不能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侯爷还在这里痛哭流涕,寻死觅活。 就这样吧。 第151章 出门受阻 初一早上,顾婉宁给稚奴换上新衣,打发他去顾家拜年。 “小姑姑,你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出嫁的女儿,初一不好回门。别怕,二丫陪着你去。你大哥要出去拜年,你跟在他身后就行。” 稚奴不想去,他怕给顾家丢脸,和顾婉宁商量说,只想去顾家给长辈磕头,然后就回来。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那行,你快去快回,我带你出门逛庙会去。” 顾安启对稚奴多有愧疚,应该不会难为他。 “好。”稚奴高高兴兴地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顾安启。 “大哥过年好呀。”顾婉宁笑嘻嘻地道,伸手接过顾安启递给她的荷包。 “你们要去庙会,没有人跟着不安全,我陪你去。” “啊?不用,没事,”顾婉宁连忙拒绝,“人那么多,谁会注意到我们?我们又不惹事……” 带着大哥去,她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没事,我本来也和朋友约了一起去庙会。” “哦。大哥,你不用出去拜年的吗?” “只去了五六家,已经回来了。”顾安启道,“你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 完了,这是一定要跟着去了。 不过去了之后能分开,也行。 与此同时,徐渭北也让高览去催促四个姨娘:“她们磨磨蹭蹭做什么?” 既然和顾婉宁约了,为什么不早点出门? 高览心说,人家不像您这么着急呗。 “四姨娘昨晚喝多了,闹腾得大姑娘也没睡好。大姨娘心疼大姑娘,让她多睡了一会儿。属下催过了,您稍安勿躁。” 徐渭北怎么能不躁? 他从偷听到回来,都过去了整整四个时辰了! 谁能理解一个急于“洗心革面”之人的迫切? 去庙会,是非带孩子不可吗? 如果不是因为提前告诉了秦烈去庙会“偶遇”,这会儿他连大姨娘都不想带了。 好容易大姨娘给姣娘收拾好了,临出门的时候,玲珑又来了。 这是府里四位姨娘第一次见玲珑。 玲珑怀里抱着孩子,身后跟着奶娘和丫鬟,穿着一身月白色半新不旧的衣裳,模样憔悴。 也是听高览说“玲珑,你怎么来了”,她们几个才知道这就是徐渭北的外室。 就是最鲁莽的四姨娘,都没有开口,只看向徐渭北。 徐渭北显然有些不悦,不过却没有发作,沉声道:“天气这么冷,你把阿忆抱出来做什么?” “平时是不敢带她出门的,只今日是过年,想带着她来给侯爷拜年,毕竟您是她的亲生父亲。” 说着,玲珑就抱着阿忆跪了下来。 徐渭北眉头紧锁。 ——到底怎么回事,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是心知肚明? 提什么亲生父亲,不告自来,玲珑到底想做什么! 高览也着急,上前伸手扶玲珑,“阿忆才刚好,快回去吧,别冻着孩子。侯爷有空就去看你们母女了。” 大过年的,堵在门口,弄出这般可怜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上门讨说法来了。 “嗯。侯爷这是要出门吗?”玲珑看着徐渭北身后的四个姨娘,笑了笑道。 “我的行程,还要和你汇报?我们走!”徐渭北一甩披风,无视玲珑,直接走了。 玲珑的目光落在姣娘身上。 姣娘给她行了个礼,怯怯地道:“姨娘好。” 她紧张得用力抓住大姨娘的手。 虽然玲珑之前对她不错,但是这会儿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玲珑的模样有点不一样了,很吓人。 玲珑对她点点头,“去吧。” 四位姨娘同坐一辆马车,姣娘紧紧挨着大姨娘。 马车开动,四姨娘掀开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啧啧道:“还站在门口看着呢,要站成望夫石吗?” 二姨娘则道:“自夫人走后,侯爷心情乱七八糟,估计没去看她,有点着急了。”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侯爷为什么不把她接进府里。”大姨娘轻声道,“毕竟她伺候侯爷那么多年,情分不一样。” “之前是公主不同意,后来大概就是侯爷顾不上了。”三姨娘淡淡道。 男人顾什么旧情? “那侯爷之后,会把她接回来吗?”四姨娘道,“我先声明,我不喜欢她。” “别胡说,你和她从前无怨近日无仇的,有什么不喜欢的?”大姨娘嗔道。 “瘆得慌。”四姨娘道,“她那眼神,让我觉得瘆得慌。” 就好像她藏了刀,一言不合就能掏出刀来,捅自己一刀。 “我觉得不会。”二姨娘道,“我们也就是沾了之前就进府的光,夫人宽和,待我们好。倘若我们也是外面的,现在想进门,侯爷为了讨好夫人,就不会允许。” 她看得最明白了。 前几日侯爷要打发她们走,不就是为了讨好夫人吗? 不过她不走。 她脸皮厚。 她就要赖在侯府里。 一旦出去,就算她说破天,说她和侯夫人关系多好,别人也不如现在这般买账。 现在她就是侯爷的女人,这比什么都好用。 反正她不犯错,夫人在,她讨好夫人;夫人不在,她夹紧尾巴做人,不让侯爷寻到错处。 这夫妻俩,其实都是讲道理的人。 二姨娘觉得自己的日子,高枕无忧,心里也多少有些庆幸自己命好。 大姨娘心软道:“她回不回来倒是没什么,只是她生了女儿,以后顶着个外室之女的名头,能嫁什么好人家?” “那没办法,”四姨娘道,“那是她的选择。她本来可以近水楼台,过个明路,结果非要在侯爷出征时候偷偷摸摸和侯爷好……夫人都已经进门了,她把夫人当成什么了?” 高览策马过来,敲了敲马车侧壁,压低声音道:“姑奶奶,您说话小点声,侯爷都听到了。” 徐渭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得不过来提醒一声。 就属四姨娘嗓门大。 “好了好了,不说了。”二姨娘道,“想点大家都高兴的事情,一会儿就能见到夫人了。” “他跟着,有什么高兴的?说不定夫人见了他就躲远了。”四姨娘嘟嘟囔囔。 高览:我看你这顿板子,早晚还得挨上。 第152章 翩翩探花郎 顾婉宁先到了庙会。 庙会十分热闹,杂耍的,卖吃食的,卖各种小玩意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大哥,你先忙吧。”顾婉宁笑道,“我带着稚奴买糖葫芦去。” 她有点后悔,今日应该提前租个摊位,支起一口大锅,现场炒爆米花卖。 不过转念再想,她那是高端产品,现在还不能这么接地气,自己破坏定价。 “嗯。人多,慢点。” “好。” 顾安启一走,二丫就唠叨:“大爷今儿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一个大男人,来逛什么庙会?” “这街上难道没男人?”顾婉宁道。 “可是大爷又不爱热闹。” “你怎么知道大哥不爱热闹?” 人家说不定是闷骚。 买糖葫芦都得排队,毕竟这是过年,大家舍得花钱。 顾婉宁自然也不差这几文钱,排到了就道:“给我来三根大的,多少钱?” 她低头拿荷包取钱。 “一根二十五文,一共七十五文。”卖糖葫芦的小贩眉开眼笑地道。 “什么?”顾婉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三文钱就可以买一个肉包子,一根糖葫芦等于八个肉包子? 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姑娘您别嫌贵,您看我这糖,不是薄薄一层,这都厚实!”小贩拿起一串糖葫芦给顾婉宁看,表示自己绝对不是漫天要价,“一斤糖年前都得二百文了。” 相当于一斤糖二百块钱? 怎么不去抢啊! 顾婉宁虽然知道古代糖贵,前身在回到顾家之前都没尝过糖,但是她不知道,糖贵得这般丧心病狂。 “小姑姑,我不想吃。”稚奴以为顾婉宁没有钱,懂事地道,“你买一串和二丫分就行了。” 顾婉宁哭笑不得,“来四根。” 正好一串钱。 给懂事的稚奴吃两根! “好嘞!” 顾婉宁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确实好吃。 二丫咬了一口却嫌酸,只吃了一颗山楂,把剩下的给檀奴,然后从檀奴手里要出来一根没吃的,念叨着一会儿要给她的大爷尝尝。 稚奴道:“二丫,你吃吧,我吃一串就行。我要留着肚子吃其他的。” “没事,我不爱吃,你吃吧。你要实在不爱吃,就留着带给你娘。” 这东西,死贵死贵,尝尝就行,谁还当饭吃? 顾婉宁问二丫:“糖一直这么贵吗?” “贵啊,”二丫道,“红糖便宜点,一斤也得一百文。白糖两百文,也是市价了。” 顾婉宁咬了一口糖葫芦,若有所思。 感觉好像,又有发财的机会,在和她招手呢! 正思忖间,就听顾安启喊她。 “哎,大哥。咦?” 顾婉宁回头,就看见顾安启身边带着一个男人,比他略矮一些,但是面若冠玉,模样生得极清秀,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又一身正气。 极品! 顾婉宁有意多看几眼,奈何贼心很大,贼胆没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却看到男子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手腕都很好看。 咦,这位的衣裳是不是短了点? 过年不穿新衣裳啊! “廷秀,这是舍妹。婉宁,这是我的同僚方廷秀,去年皇上钦点的探花郎,现在和我一起在翰林院共事。” 哎呦喂! 原来是探花郎,怪不得有点眼熟。 之前,前身是见过三甲打马过街的,方廷秀因为生得好看,她就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他是顾安启的同僚。 世界真小啊。 哦不,他们家是真的顶流。 “方大人好。”顾婉宁笑道。 二丫:“大爷,大爷,您吃糖葫芦不?还有小方大人,来,尝尝,尝尝——” 顾安启和方廷秀都婉拒了她的热情。 “你那个爆米花,今日若是拿来卖,也是极好的。”顾安启对顾婉宁道。 顾婉宁心说,不愧是兄妹,想到了一起。 方廷秀看顾婉宁的神色,多了几分郑重。 原来玉米是这位姑娘发现的。 “刚看你在发呆,又想什么主意?”顾安启笑着问道。 “没想什么,就是觉得糖有点太贵了。甘蔗倒是不贵,糖却那么贵。” “熬糖不易。”方廷秀道。 “方大人是南方人?” 顾安启清了清嗓子。 顾婉宁:怎么,这话还不让问? 古代这么讲究隐私的吗? “算是半个南方人。”方廷秀自己倒是没在意,“经常见人熬糖,所以略知晓些。” “那我就得好好和方大人请教一下了……”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来了枕头。 “姑娘,姑娘,”二丫拉了拉顾婉宁的袖子,“四,您约的人来了。嗯,没约的也来来了。” 顾婉宁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四位姨娘像鹌鹑一般缩缩着,她们身前赫然站着徐渭北这桩大神。 他来做什么? 顾婉宁刚准备行礼问好,就听顾安启低声道:“你别动。廷秀,你也别过去,他脾气不好。” 然后他自己上前,拱手行礼道:“侯爷安好。” 方廷秀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去。 ——他和颍川侯不熟,而顾安启对他照顾有加,所以还是听顾安启的吧。 徐渭北兴冲冲地来,可是看到顾婉宁在和一个男人说话,他就不太高兴了。 等他看清楚是探花郎方廷秀之后,就更不高兴了。 因为方廷秀,没有成亲,也没有定亲。 想要榜下捉婿的人很多,但是方廷秀都拒绝了。 现在顾安启把方廷秀带来,是几个意思? 所以徐渭北根本没有搭理顾安启,直接绕过他走到顾婉宁面前,抬起手来—— 顾婉宁目瞪口呆。 然后徐渭北替她把披风拢了拢,“来了很久了?今儿有点冷。” 顾婉宁:“???” 她不自然地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带着几分疏离:“侯爷过年好。” 怎么他得了失忆症,忘了他们和离了? 而且就算没和离,他们俩也相敬如冰,保持距离的啊。 徐渭北见她躲开,心有不悦,狠狠瞪了方廷秀一眼。 方廷秀:“……” 徐渭北看着顾婉宁手中没吃完的冰糖葫芦,又厚着脸皮道:“好吃吗?你从前好像不喜欢吃酸的。” “现在喜欢吃了。”顾婉宁面无表情地道。 怀了,不是你的,退吧。 真的很讨厌啊,耽误她赚钱。 她还想好好和方廷秀讨论一下南方现在的熬糖技术呢! 第153章 初遇俏俏 顾安启道:“不敢耽误侯爷时间,婉宁,廷秀,我们走吧。” 二丫看看他,没吭声,心说大爷,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怎么非得把姑娘和方廷秀放在一起说? 侯爷被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顾婉宁没明白大哥的“深意”,但是徐渭北却明白了。 他很想一脚把顾安启踹到爪哇岛,但是又想起追妻路漫漫,便按捺住自己,灵机一动,决定“调虎离山”。 “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遇到顾大人和方大人,我做东,请两位喝个茶?” 他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接近顾婉宁,实在不行他爬墙,但是不能给方廷秀机会。 ——这么大年纪不成亲,说不定就是想钓个好的。 顾婉宁生得好看又能干,家世又好,这不听说她和离,巴巴就来了? 虚伪! 徐渭北心里默默地给方廷秀记下一笔小黑账。 顾婉宁急于摆脱徐渭北,连忙道:“大哥,你们去喝茶说话吧。我和她们几个,也许久未见,我们也一起说说话。” “嗯,秦烈,你也来了。”徐渭北对找过来的秦烈道,“咱们一起去坐坐。” 秦烈有些莫名其妙,但也还是点点头,只是随手把手里的兔毛暖手递给大姨娘:“我娘给大姑娘做的,但是不知道做多大的,就大小各做了一件。” 大姨娘脸色通红,不肯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厮为什么要表现得和自己这么熟悉? 倘若她前世没跟过他也就算了,她跟过,所以知道秦烈就是故意的。 秦烈又道:“知道你针线好,看不上。我娘什么都不懂,就听说我跟着侯爷了,埋怨我不会送礼,非要瞎帮忙,给大姑娘做东西。罢了,扔了就是,反正她也不知道。” 说完,他随手就要扔。 大姨娘忙伸手接过来,“奴婢替大姑娘谢谢老夫人。” 顾婉宁看着直偷笑。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大姨娘就算手握剧本,该沦陷一样还会沦陷。 没办法,重来一次,她也还是她,秦烈也还是秦烈。 而徐渭北看得眼热,羡慕嫉妒恨——秦烈怎么就那么会呢! 不着痕迹,驾轻就熟。 几个男人走了,四姨娘如释重负:“总算走了,啰啰嗦嗦的。姐姐过年好!”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顾婉宁。 月银已空,全指着过年红包回血。 顾婉宁瞪了她一眼,让二丫把准备好的红封分给众人。 二姨娘凑过来偷偷问顾婉宁:“姐姐,那是探花郎吗?可真俊。你这不是相看吧。” 顾婉宁:“……给你相看,你要不要?” “奴婢要啊!”二姨娘道,“还请姐姐多费心。” “呸。”顾婉宁啐了她一口,“你什么都要。” 稚奴给了姣娘一个红封。 姣娘没收。 稚奴说:“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顾婉宁笑道:“姣娘,收着吧,满足一下稚奴发红包的心愿。” 姣娘这才红着脸收了,低声道:“谢谢稚奴哥哥。” “走走走,”四姨娘道,“咱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去。” 到处人都很多,吃东西也要排队。 四姨娘最不耐烦排队,又能走,拉着众人一路往前,几乎都走到庙会的尽头处,才找到一个没什么人的小摊位。 摊主是一位姑娘,十八九岁模样,生得清秀,一头乌发用头巾裹了,清清爽爽,旁边还有个丫鬟帮忙。 小摊子没什么顾客,干干净净。 顾婉宁看着这冷清的生意,有点怀疑这摊位要么贵要么难吃,但是看在摊主很对胃口的份上,还是开口问道:“你们这是卖什么吃食的?多少钱一碗?” “米粉,这是我们老家的特产。”摊主姑娘声音清脆,“十文一碗,几位姑娘要不要来尝尝?” 还行啊! 坑在哪里? 顾婉宁又看向她面前盛放蒜末、酱油、麻油、醋等调料的大碗,“这个要钱吗?” “不要钱,随便加。” “那行。” “姐姐,您吃过这东西吗?”四姨娘迟疑道,“这东西,能好吃吗?” 顾婉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里的人,是不认米粉这种东西的。 “好吃的,来,尝尝。” 她们坐下,基本就把小摊子给占满了。 摊主姑娘一边煮米粉,一边问各人的口味喜好。 顾婉宁和她攀谈,等米粉上桌,她已经知道,摊主叫许俏俏,丫鬟叫喜儿,主仆俩来自遥远的镇安府,进京是来寻亲的,没寻到,打算赚点盘缠,打道回府。 “镇安府,那好远啊!”顾婉宁道。 她盘算了一下,应该是广西了。 “你们那里,有没有一种螺蛳粉?” “螺蛳粉?”许俏俏笑着摇头,“我倒是没听说过。” “哦。”顾婉宁遗憾道,“那可惜了,螺蛳粉很好吃。” 老板,来碗螺蛳粉,加个炸蛋,加两个虎皮鸡爪! 馋死人。 “你们既然是来寻亲的,寻不到怎么就回去了?不再找找?” “其实也是寻到了,不过……就算了。” 顾婉宁顿时明白,亲戚不想接济。 “那你们两个主仆两个,得小心点,别被人盯上了。”大姨娘已经开始替她们担心了。 “嗯,我知道的,多谢姐姐。” 吃过米粉,主仆俩收拾碗筷,顾婉宁让二丫多给了许俏俏一把钱。 许俏俏给她们送上一壶茶,就带着喜儿退到后面不打扰她们。 四姨娘开始大倒苦水。 “侯爷是不是受了刺激,这里有毛病了?”她指着自己的脑袋道,“非要跟着我们来。” 顾婉宁假装没听见。 徐渭北的用意,显然在她。 但是她没办法回应,所以只能装傻。 见到稚奴把之前没吃完的糖葫芦分给姣娘,顾婉宁瞬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对了,你们谁是南方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摇头。 大姨娘的母亲是南方人,但是她不是。 “哦,那算了,不问你们了。俏俏,”顾婉宁笑着对摊主招招手,“不忙的时候,咱们说会儿话,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 许俏俏在围裙上擦擦手,走过来笑道:“姐姐您问。” 第154章 关于亲事的暗示 “你们那里有甘蔗吗?”顾婉宁着实很好奇。 “有的。”许俏俏点头道,“我家就种了一大片甘蔗。” “那你们会用甘蔗熬糖吗?” “会,我家正好就有一个小作坊,熬糖的,每年能出产上千斤红糖。” “那白糖吗?”顾婉宁越发兴致勃勃。 “白糖?那没有。”许俏俏道,“白糖很难得,要浪费很多人力物力,不如做红糖划算。” “那黄泥水淋法呢?” “黄泥?黄泥怎么能制糖呢?”许俏俏一脸不解。 顾婉宁忍住激动道:“你们小糖坊,没有用黄泥提炼白糖吗?” 许俏俏摇头,“我从来没听说过。” 也想象不出来。 顾婉宁心说,稳了,又掌握了一门核心技术。 学农是有用的啊! 黄泥水淋脱色法,《齐民要术》上是有记载的,但是从许俏俏的反应来看,这里应该是没有运用或者说没有推广开。 那就行,能用信息差赚钱也足够了。 “姐姐,黄泥怎么提炼白糖?”许俏俏虚心求教。 顾婉宁摆摆手:“其实我也就是之前听人提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做。” 这话半真半假。 一来她要用这个法子赚钱,二来她确实也不知道如何实践。 但是只要她提出来理论,大哥可以找人去试验。 这世上聪明人太多了,略加点拨,就能做出想要的效果。 考虑到之后还可能有事情要打听,顾婉宁把自己地址留给了许俏俏,“以后若是有事,来找我。” 许俏俏诚心实意地谢过她。 顾婉宁带着众人离开。 喜儿这才敢上前和许俏俏说话,“姑娘,她们不是好人吗?您为什么骗她们呀?奴婢觉得,她们看起来像好人,说不定能帮我们一把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而且我们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许俏俏道,“就算卖米粉不行,我们也可以想其他办法赚钱。” “那,那攒够盘缠,咱们真的就回去吗?” “回去。”这次许俏俏说得斩钉截铁,“他没事就好。” 喜儿面上有些委屈:“姑娘,您这不是傻吗?您当初……” “好了,快收拾吧,一会儿还会有别的客人来。”许俏俏打断她的话。 喜儿只能把话咽下去。 而徐渭北,在茶楼喝着不知道滋味的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营养的话。 总之,就是拖着,不让顾安启和方廷秀离开。 顾安启对他的目的心知肚明,方廷秀虽然不太明白,但是他稳得住,坐在那里,任由徐渭北打量。 顾安启放下茶杯,似不经意地道:“廷秀,你中了探花之后,一直也没有回乡。虽说你父母都不在了,但是毕竟高中,这样的好消息,也该回去祭告一声吧。” 父母双亡? 徐渭北想,他自己也是。 顾家择婿,怎么这一条是硬性条件吗? 有大病。 “家里遥远,往返得四五个月时间,不敢耽误差事,所以只能在京城遥遥祭拜。”方廷秀道。 “那确实有点太远,不过有心就是。你族里还有亲人吗?” “没有了。”方廷秀道,“我爹娘本来也不是那里的人,搬到那里之后,就和亲戚断了来往……后来父母临终之前有命,说葬在镇安府。” “镇安府?”徐渭北总算能插上话了,“那个地方,很贫瘠吧。我记得,都是流放之地。” 穷山恶水出刁民,看看顾家,给顾婉宁安排的什么人! “嗯。”方廷秀垂眸,没有再说什么。 顾安启却道:“你能从那里考出来,更是不容易。廷秀,你父母不在了,没有人替你张罗婚事。我……” 徐渭北闻言几乎要把杯子捏碎。 好你个顾安启! 当我是死人是不是! 我还在呢,你就当着我的面,把我的娘子许配给别人? “虽然没有父母操持婚事,”方廷秀打断了顾安启的话,“但是我这一两年,暂时也不考虑亲事,以后再说吧。” 徐渭北松口气。 还好,他知道进退。 “是不着急,过一两年也行。”顾安启笑道。 徐渭北立刻警觉——这是让顾婉宁等一两年? 混账东西! “虽然你家只剩下你一个,有些单薄,但是总有人疼爱女儿,只看你人品才华,不看其他的。”顾安启若有所指。 徐渭北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这时候,有侍卫在外面对高览招手,面色焦急。 徐渭北第一反应是顾婉宁有事,自己起身,“失陪。” 顾安启:这就受不了了? 呵呵。 第155章 人家没负担 “什么事?”徐渭北冷声问道。 “回侯爷,”侍卫低着头,不敢看徐渭北,“今日谢太傅府的老夫人,带着谢家九姑娘去给大长公主拜年……” 不是顾婉宁的事情,那就好。 偏偏来人这么多的地方,让人提心吊胆。 至于什么谢太傅,谢家几姑娘的,那都不算事。 “大长公主和谢老夫人说,喜欢谢家九姑娘,说,说如果有这样的孙媳妇就好了。” 徐渭北:“……谢老夫人怎么说?” “谢老夫人没接话。” “算她聪明。”徐渭北咬牙切齿地道。 祖母总是拖他后腿。 从前硬要他娶顾婉宁,这才和离几日,她就变了脸,另外找别人,多么凉薄。 “让人继续盯着祖母那边。”徐渭北冷冽出声,“有风吹草动都要来回禀。” “是!” 侍卫心说,谁敢怠慢? 侯爷这副吃人的样子,实在太吓人。 徐渭北暗想,今日大年初一,他就不去和祖母吵架了,等过几日,他一定要和她再次说清楚。 第一次娶妻由着她做主,下一次,一定得是他自己愿意的! 还得是顾婉宁。 徐渭北深吸一口气,略平缓了些情绪之后才重新上楼。 秦烈问他:“侯爷可有急事?” 看侍卫着急的样子,像外敌入侵。 再看徐渭北的脸色,嗯,兵临城下了。 “无事。”徐渭北坐下,“底下人不懂事,大惊小怪。” “侯爷若是有事就先去忙,不敢耽误侯爷时间。”顾安启道。 徐渭北心里对他早已破口大骂——混账东西,就是见不得我和你妹妹好。 顾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除了顾婉宁。 但是他面上却不显,不慌不忙地道:“大过年的,能有什么急事?顾大人那般忙碌的人,这都有时间出来逛庙会了。” “比不上侯爷户部忙碌,还得兼顾西北军情。” “好说。” 能者多劳,他就是能干怎么了? 徐渭北转而看向安静的方廷秀,“刚才听说,方大人双亲已不在人世,你我倒是同病相怜。你应该还有能来往的亲眷吧。” 比如,祖母什么的。 “没有了。”方廷秀垂眸。 “刚才我问过,侯爷许是听漏了,廷秀家再无旁人,孑然一身。虽然没有助力,但是也没有拖累。”顾安启意有所指。 徐渭北:娘的,刺我,你就知道刺我。 你是一点儿也见不得你妹妹和我好啊! 你能不能做个人,不要这么狗! 方廷秀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这命多硬。 你也不怕克着你妹妹。 说白了,还是没把你妹妹当成亲妹妹,呸! “命硬”的方廷秀,见徐渭北一脸痛色,还以为他是同情自己,心中感激。 没想到,名声不好的颍川侯,竟然还有这样的慈悲心。 “我七岁丧父,十岁丧母,如今已经十几年。虽然思念双亲,但是也不似从前那般苦楚。” 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包括记忆,包括悲伤。 “那你后来是怎么读书的?” 方廷秀从容道:“当地有位县丞大人,资助我读书。” “那他倒是个好人。” “嗯。” 徐渭北道:“我还以为,他会把女儿许配给你。功成名就,你娶恩人之女……” 多好啊! 别学坏,来挖人墙角,墙塌了砸死你。 方廷秀默默不语。 顾安启淡淡道:“没想到,侯爷还会写话本子。” 徐渭北的手在桌下握成拳头。 ——你这样的坏东西,如果不是我大舅哥,我一拳一个。 方廷秀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顾安启去送他。 “侯爷,”秦烈在楼上看着两人边走边说话的背影不由笑道,“顾大人这是给自己选妹婿了。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让方廷秀入赘?” 父母双亡,家里也没有指手画脚的亲戚,也没有助力,如果能入赘顾家,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他想得美!”徐渭北磨牙,“我还没死呢!” “我看顾大人,对侯爷很有成见,像是为了故意气侯爷。不过方廷秀,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这么大年纪了都不成亲,拒绝了那么多人,你知道他是不是有病?” 秦烈:“或许就是对女人有要求。” “走吧,去找你的人。”徐渭北不想听他说话。 秦烈大笑,并不着急走,“我今日已经把东西送给她了,就不去她面前讨嫌了。张弛有度,这和打仗是一样的。” 徐渭北觉得自己被指指点点了,但是还是坐下喝了一口茶,慢慢冷静下来。 大敌当前,要临危不乱才行。 不能被顾安启这小人模糊了视线,主要目标是顾婉宁。 而那边,方廷秀正在和顾安启说起今日的事情。 他态度坦率,“顾大人,是不是有意撮合我和令妹?” 被戳穿的顾安启不慌不忙,“正有此意,廷秀觉得如何?顾家不要求你入赘,我妹妹善良大气,你看虽然和离,但是侯爷念念不忘,几个小妾对她也情同姐妹,百般维护。” “原来顾大人也看出来,侯爷对令妹念念不忘,那为什么不撮合他们?” “如果好,那就不和离了?侯爷那些风流韵事,廷秀应该也听说过。” “那倒有所耳闻,侯爷确实……但是今日看侯爷,似乎浪子回头,不知道……” “妹妹刚烈,并不愿意委曲求全。日后嫁人,也是要寻不纳妾的相公。” “原来如此,那顾大人要好好挑挑。至于我……有些话我从未对外人讲,但是一直承蒙您照顾,也感谢您看得起我,我也就跟您交个底。其实,我心里是有人的。” 顾安启吃惊,“是谁家姑娘?你告诉我,我看能不能帮你说媒。” 虽然做不成妹夫很遗憾,但是谁没有爱才之心呢? 羡慕能被方廷秀看上的姑娘……的哥哥,以后不用为妹妹婚事操心了。 “这件事,就说来话长——” 第156章 心有所属 方廷秀不是镇安人。 他的父亲出身贫寒,祖父是个穷秀才。 后来父亲学而优则仕,中了进士之后,谋了个县令,自以为改换了门庭。 只可惜,好景不长,父亲就因为科举舞弊案被牵连。 明明没有做过什么,就是跟着人凑热闹,去拜见了其中一位收受贿赂,参与舞弊的官员,但是空口无凭,无法证明自己没有被泄题,于是就被流放到了镇安府。 知书达理的母亲,原本出身京城官宦之家,榜下捉婿嫁给了父亲。 父亲出事之后,母亲对父亲不离不弃,随他一起去了镇安。 方廷秀那时候已经六岁。 在镇安,一家三口过得贫困却幸福。 只可惜好景不长,父亲被毒蛇咬伤后毒发身亡,母亲三年后也郁郁而终。 “那你是有外家的?”顾安启问。 “其实是有的,但是当年母亲决意跟着父亲离开,拒绝改嫁的时候就已经和娘家决裂,母亲临终之前还跟我说,不许我向外家求助。母亲要强了一辈子,我来不及尽孝,但是这点还能做到。” 顾安启想,方廷秀母亲去世的时候,大概还没有自己现在年龄大。 年轻的时候,心气都盛,可是她有没有想过,没有依靠的儿子,日后怎么过活? “母亲临终之前,担心我日后没有人照顾,”方廷秀道,“就……就答应了县丞,等我长大之后入赘县丞家。” “县丞这不是趁人之危?”顾安启皱眉。 这很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你可以不帮忙,但是不应该趁火打劫。 “算吧。”方廷秀道,“他是个极能算计的人,悭吝,刻薄,但是对女儿极好。他膝下两子一女,女儿算是老来得女,十分疼惜,唯恐女儿出嫁委屈,便想给女儿招赘婿。” 顾安启道:“那他……也不算坏的。” 相比而言,他们顾家,为妹妹做得太少。 “嗯。”方廷秀道,“他确实供养我读书,花了不少银子。” “所以你功成名就之后,拒绝了那么多求亲。但是,你为什么对外说,自己没有定亲呢?你是不是对这桩婚事,还有不满?” “不满的不是我,而是她。”方廷秀苦笑,“她比我小三岁……” 刚到许家的时候,小少年敏感而惊慌。 但是那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过来牵着他的手,歪头看着他笑,“长大以后,你就是我相公了!” 她把自己当相公,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自己,有别人欺负他,嘲笑他,是她挡在自己面前。 只是后来他们长大了。 十四岁那年,她喜欢上了一个会唱山歌的渔家少年。 她天天去河边看他,听他唱歌。 方廷秀很难过,但是他没有对任何说起,只能更努力地读书,希望自己足够优秀,能够把她的心拉回来。 后来,那个少年娶了一个同样会唱山歌的姑娘,她失恋了。 方廷秀去安慰她,结果她恶狠狠地说:“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会要你的。” 后来,方廷秀进京的时候,她把自己积攒多年的五十多两银子都给他了。 “求求你了,无论考得上考不上都不要回来了,我不想嫁给你。” 方廷秀收了银子,看着他喜欢的姑娘说了一句“好”。 “你说她刁蛮无理,她还把那么多积蓄都给了你。”顾安启叹气,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还在等着她回心转意?” “我也不知道。”方廷秀道,“我想,等她成亲了,我再考虑自己的事情吧。” 其实他心里一直在做梦,梦见有一日,她喜欢上了自己,虽然很可能因为自己是探花郎的缘故。 只要不回去,不被拒绝,他就可以一直做梦。 “她知道你中了探花的事情吗?” “应该是知道的。”方廷秀道,“应该会去家里报喜。” “但是我觉得,还是早日问个清楚,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说不定那姑娘,已经成亲了。” “再等等吧。” 等到她在他心里没有那么重要,等到时间冲淡了感情,他终于有勇气去面对最不想面对的结果,那时候再去问。 或许再见的时候,他已经要给她的儿女准备礼物了。 没有痛彻心扉,但是会觉得,深深遗憾。 那是他唯一喜欢过,装在心里那么多年的姑娘。 顾安启拍拍他的肩膀:“以后改了心意,看上谁家姑娘,和我说。” 妹妹是不可能了。 他改变主意了。 他不愿意妹妹嫁给一个心里装过别的女人的男人。 再优秀,也犯不着,明明可以找一心一意的,不用退而求其次。 顾婉宁和几位姨娘玩了大半天,两个孩子都累得有些蔫了,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四姨娘道:“姐姐,正月里您没什么事情吧。改天我们都去你家玩呀!” 她故意大声嚷嚷,其实就是说给徐渭北听的。 徐渭北竟然很上道:“你们想什么时候去,自己去便是,不用来问我。” 去,赶紧去。 你们不去,我怎么能用接人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再不刷存在感,阿猫阿狗都想取代他地位了。 “快走吧。”顾婉宁摆摆手,“下次再见。” 她过两日要去公主府看二嫂,打算带着这几个闹腾的一起去。 反正都闲着没事,凑一桌麻将。 等到开春之后,她可就太忙了。 不过这会儿,她也有事忙碌。 “婉宁,咱们也回去吧。”顾安启道。 “大哥,你去帮我买一车甘蔗,我有用。我找人说会儿话去。” 顾安启:“一车甘蔗?” “对,一车。你去买,这是银子,我去找个人说会儿话,然后自己回家。二丫跟我走,稚奴,你跟着你爹挑甘蔗去,要挑好的。” “好,小姑姑,我挑最好的!我很会挑东西的!” “嗯,就知道你行,去吧去吧。” 顾婉宁又去找许俏俏。 “俏俏,今日生意如何?”她笑着道。 许俏俏摇头:“不怎么好。京城的人,不太认米粉。” “一天能赚一两银子吗?” “有点难。” “那我买你两天时间,二两银子,你来我家找我,如何?”顾婉宁这次直接报出身份,“我姓顾,我爹是首辅,你应该听说过?” 关键时候,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骗子,还得把爹拉出来遛遛。 好名声,好用! 这时候就不能提徐渭北了,容易把人给吓跑。 第157章 他比驴好用 许俏俏惊讶,“姐姐是顾首辅的女儿?那,那你是刚和离的……” “是,是我。”顾婉宁笑道,“果然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俏俏你放心,我和侯爷不一样。哦,其实侯爷也挺好的。我不是说我不好……总之,你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就是想请教你熬糖的办法。” “熬糖?姐姐,这里不产甘蔗,甘蔗卖得那么贵,你熬糖划不来的。”许俏俏认真地道。 “没事,我就是尝试一下,并不是要熬糖卖着赚钱。你来不来?” “姐姐需要,我去帮忙可以的,银子就不要了。” “别,你不收银子,我可不好意思。毕竟这说不定都是你家不外传的呢!是我占了便宜。” “不是的,姐姐,”许俏俏认真道,“这在我们那里,几乎人人都会,不算秘密的。” “反正我们说好了哈,你这几日有空就来找我。我需要准备什么,你告诉我,我今日一起买了。” 许俏俏说了几样东西,顾婉宁一一记下。 回去之后,大过年的,顾婉宁就开始在家里忙活。 先把甘蔗收进厢房里,然后让人帮忙把买的石碾抬进院子里。 石碾实在太重,初二折腾了一整日才抬进去。 大嫂贺氏还道:“回头你不租房了,再把石碾抬去新房?多费劲。” “不,这房子我商量好了,买下来,等过了十五,衙门开门了就去过户。” 这房子不大,但是京城物价在这里,也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 反正顾家也换不起房子了,那她也赖在这里,有事这不是有人搭把手吗? “你就是主意大,回头让你大哥陪你去,别被人骗了。” “您就放过我大哥吧。”顾婉宁哈哈大笑,“大哥天天都快成我的小跟班了。我自己去就行。来,扫帚给我,不用你扫。大哥好容易休息几日,你快回去吧。” 过年才有那么几天假,容易吗? 在这里,没有什么双休,一个月就休三天,拿那点俸禄,简直就是给朝廷当牛做马。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她想在这里,多看看儿子。 初四这日,许俏俏带着喜儿上门,还带了点心。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顾婉宁笑着把她让进屋里喝茶。 “姐姐不用忙,我们干活吧。”许俏俏撸起袖子,也是个干活的爽利妹子。 “别,冷,”顾婉宁把她袖子放下,拉着她的手道,“咱们先到炕上削甘蔗。” 炕上的被褥都收起来了,铺上了刷洗干净的竹席。 炕烧得滚烫,屋里还加了炉子,火盆……房间里暖意融融。 “姐姐,我来了!”四姨娘人还没进院子,大嗓门先喊起来。 她今日是和三姨娘一起来的。 “姐姐啊,我一时没来,你又有新妹妹了。”四姨娘一脸哀怨,“你是不是离不开妹妹?” “滚!”顾婉宁作势要踢她,四姨娘笑着跳开,过来和许俏俏说话,“你是老五啊!” 许俏俏:??? 三姨娘笑骂道:“你别吓着人家了。” “行了,都赶紧进门。今儿我可逮着人干活了,干不完我不放人。” “我可以留下睡觉!” “睡地上!” “地上有点凉,我可以睡在房梁上。” 许俏俏见她们说说笑笑,也放松了许多。 然后,众人一起在炕上,排排坐,削甘蔗。 一车甘蔗,众人埋头苦干,卫氏和贺氏带着和哥来帮忙,家里十分热闹。 削了两大盆甘蔗出来之后,众人就“兵分两路”。 顾婉宁带着二丫,在许俏俏的指挥下,开始出去用石碾榨汁。 家里的驴,虽然经常在父兄上朝的时候被马嘲笑,但是它也是一头“贵驴”,没做过这样的重活,刚开始有些抗拒。 顾婉宁一会儿哄驴,一会儿看榨汁效果,忙出来一头汗。 然后这时候,徐渭北来了。 徐渭北牵着他新得的小马来了。 年前西北弄来的那些马,他挑了四匹好的,其中就有这匹小马驹。 虽然眼下还没长大,放在从前,徐渭北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不一样,它可爱啊,这就弥足珍贵了。 而且以他的眼光来看,日后这小马驹长大了之后,也会是一匹好马。 “这是在做什么?”徐渭北目瞪口呆地看着头上冒汗的顾婉宁。 “这驴不动了。”顾婉宁直喘粗气,“我自己推了两下,不行,推不动。” 许俏俏见到外男,悄然退到了后面。 二丫道:“侯爷,你这马借来用用?” “不行。”徐渭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它还小。” “那您骑的马吗?” “那也不行。”徐渭北舍不得自己的马受此“大辱”。 他走上前来,低头看着顾婉宁发红的虎口,“是不是傻?都弄成这样了,非得自己干?找个人来干不行?” “没事。就是这头倔驴,气死我了。” 徐渭北心说,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驴,不和你爹那德性一模一样? “让开。”徐渭北自己上手开始推。 顾婉宁睁大眼睛。 妈呀,还得是徐渭北! 推起石碾来,比驴快多了。 “媳妇没娶进门,他比驴好用。”二丫咬着顾婉宁的耳朵小声道,“所以您千万别答应嫁给他,吊着他,让他多给您干点活。” 顾婉宁:“……” 许俏俏也有些惊讶。 侯爷,这是顾婉宁和离的那个侯爷吧。 可是看起来,也不像讨人嫌的坏男人吧。 而且进门就干粗活累活,虽然语气不善,但是他明显是在意的,关心的。 过了一会儿,顾婉宁看徐渭北辛苦,就提出再让驴试一试。 徐渭北表示根本不用。 然后,颍川侯就当了大半天的驴,把甘蔗汁都榨了出来,收获好几大桶。 顾婉宁把甘蔗汁用粗布过滤之后,又张罗着熬糖。 熬煮过程中需要不断搅拌,防止粘锅,同时观察糖浆的颜色和粘稠度变化。 越往后,糖汁越粘稠,搅拌越是吃力。 这活,还是徐渭北承包了。 顾婉宁都怀疑,他晚上回去之后,会不会胳膊抬不起来。 顾安启听说徐渭北来了之后,也过来看着。 他倒是有心想帮忙,但是体力活实在不擅长,只能看着徐渭北像驴一样,干啊干啊干,劲头十足,胡萝卜都不用一根。 真也是……傻得可以。 第158章 撞到一起 虽然看着徐渭北干活很有趣,但是顾安启终究是清醒的。 ——这厮如此卖力,是想把他自己的力气卖个好价格的。 他想换妹妹的回心转意。 那不能。 所以,适可而止。 顾安启看了一眼徐渭北,和顾婉宁说自己先回家一趟。 顾婉宁忙道:“大哥,你快去忙吧。我做这点事情,纯属自己心血来潮,别耽误你正事。” 徐渭北心说,总算走了。 他早就该走了,在这里碍眼。 顾安启回去喊三弟顾安放:“去,给婉宁帮忙去。” “去找她做什么?”顾安放坐在床边擦拭他的宝剑,不肯动弹。 “侯爷来了,在帮忙干活。” “来就来呗,关我什么事?” “他对婉宁不怀好意。”顾安启面色严肃。 “顾婉宁对我还不怀好意呢。”顾安放冷哼一声,“你忘了她故意用热水来烫我了?” “那是你故意言语相激,你们两个都有错处。而且那时候,你是觉得婉清受了委屈。现在早已时过境迁,她们两人都已和解,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小肚鸡肠,念念不忘?”顾安启不赞同地道。 “我和她就是不对付。我惹不起,躲远点还不行?” 顾安启知道老三是驴脾气,只能顺毛捋,便缓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向着婉清。可是婉宁在庄子上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们又一直瞒着她,她觉得双胞姐妹,待遇天差地别,心中有些怨恨,也是……该怪我们。” 他们内心中的天平,终究是倾向了顾婉清。 为了不让她受到伤害,再一次伤害了顾婉宁。 只是当时,没有人站在顾婉宁的角度考虑,只觉得她回来,就已经是幸福的全家团圆。 顾安放不说话了,脸上却依然很别扭。 “行了。”顾安启拍拍他肩膀,“起来去帮忙。侯爷来了,在帮忙。我不想让他出力,他出力,是想让婉宁用感情偿还的。” 而顾婉宁,已经表明不会接受,否则又怎么会费尽心力和离? 顾婉宁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很刚,宁折不弯,受不得任何委屈。 也包括亲情。 她现在对家里人,依旧隔着一层。 可是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弥补她。 “行了,我去就是。”顾安放最受不了大哥的“思想教育”,把宝剑放下,站起身来往外走。 “你先过去,我喝口水就去。” 顾安启其实是想回去和父亲说一声,让他也心里有数。 顾安放带着情绪,不情不愿,走路带风。 进了院门,绕过照壁的时候,他撞到了端着一盆水要出去倒的三姨娘。 三姨娘倒地,一盆水都泼到了两个人身上。 尤其三姨娘,身上几乎都被浇透了。 “对不住,对不住。”顾安放虽然脾气暴躁,却讲道理,见自己闯了祸,急得面红耳赤,想要去搀扶,又碍于男女大防,双手无处安放。 “怎么了这是?”二丫走过来。 “二丫!”顾安放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快,快把这位姑娘扶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走路没长眼睛。” 都是他的错。 这大冬天的,把人家浇了个透,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尤其三姨娘瘦瘦弱弱,看着更是让人怜惜。 二丫忙把三姨娘扶起来,“没事吧,有没有伤到骨头?这是我们府上三爷,天天毛毛躁躁被老夫人骂……” “我没事。”三姨娘脸色微红,“二丫,把你衣裳借我一套吧。我出门没带衣裳……” “我的衣裳你穿不了,我找姑娘的给你换。走,赶紧进屋,别染了风寒。三爷,您也别傻站着,您衣裳也湿了,快回去换一身啊!” 顾安放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袍子,从腰部以下,几乎也都湿了。 嗯,像尿了似的。 顾婉宁找了自己衣裳让三姨娘换上,又让她在炕上拢着被子暖和,让二丫去煮姜汤。 “姐姐,我没有那般金贵。”三姨娘见顾婉宁为自己忙碌,不好意思地道。 “没事,你暖和暖和再下来。我三哥是个冒失鬼,回头我去骂他。” “三爷不是故意的,他也被奴婢吓到了。”三姨娘想到顾安放手足无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首辅家的三公子,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他一个大男人,不会被吓到的。你没事就好,快好好歇着,我去看看糖熬得怎么样了。” 这是第一锅,她格外上心。 “嗯。” 顾安放换了衣裳再来的时候,第一锅糖刚熬好盛出来,放在旁边等着变凉和凝固。 听顾婉宁说要熬第二锅,他抢在徐渭北面前抓起木桶,把过滤好的甘蔗汁都倒进锅里。 身手抓了个空的徐渭北:“……” @#¥%…… 想骂娘,但是忍住了。 顾家除了顾婉宁,真是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但是偏偏,顾婉宁听他们的。 想到这里,徐渭北忍住怒气,对根本不鸟他的顾安放道:“三哥来了。” 顾安放斜了他一眼:“谁是你三哥?你那么老了,我比你两岁。” 徐渭北:“……” 众人都低头忍笑,只有顾婉宁觉得尴尬。 “侯爷,你来了是客人,不好意思让你跟着忙碌。让我三哥来吧。你若是有事,先去忙你的吧。” “我没事。” 顾婉宁:当我没说。 她不去看徐渭北,只盯着旁边的糖。 开始熬糖,这次贪玩的四姨娘负责搅拌。 两个大男人杵在旁边没事了。 徐渭北没话找话:“要不要出来看看我的马?我刚得的。” 这个提议,顾安放没办法拒绝。 ——男人谁不爱马呢? 徐渭北:关键时候,还得我的宝马。 “总算出去了。”二丫等两人离开后松了口气。 顾婉宁何尝不是如此? 这俩人,她都别扭。 许俏俏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 糖熬得很成功,顾婉宁算是学会了。 但是她没有尝试黄泥水澄清能不能得到白糖,那个她得自己私下尝试。 ——学会了第一步,之后她先自己摸索,实在不行再让大哥找能人研究。 第159章 小马的诱惑 傍晚的时候,顾婉宁先让二丫出去雇了车,把许俏俏主仆送走。 “没想到一日就学会了。”顾婉宁笑道。 她给许俏俏封了五两银子的红封,硬塞给了她。 “本来就没什么的,主要是有帮手,姐姐有空来找我玩。” “正月里没事,等我过几日就去找你。你那个米粉,我还有点别的想法,回头看看能不能帮你改进一下。” 螺蛳粉,她可太馋了。 不过冬天摸螺蛳,有点太冷了。 最好有清浅的小溪,用笊篱能捞上来,不用手沾水。 回头她闲下来打听着去找找。 “好,我等姐姐来。” 送走许俏俏,回屋再看,徐渭北占据了她的榻,坐在那里老神在在,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 怪不得三姨娘和四姨娘,宁肯在厨房里都不进来,原来是躲着他。 “晚上吃什么?”徐渭北问。 顾婉宁:“……” 还得吃晚饭?她又没留他! 不过徐渭北今日是出了大力的,便是邻里之间帮忙,也该管顿饭。 “我去煮面。” 煮面最快,赶紧吃了走。 顾婉宁出来,就看见自家三哥站在厨房门口,像犯了错的小孩一般,无措又别扭地道:“那个,今日真是对不住,你没事吧。” “有事这会儿都凉了。”二丫道,“三爷,您别在这里,您去陪着侯爷啊!” 别让姑娘和侯爷单独在一处,让侯爷有可乘之机。 三姨娘低垂着头道:“我没事,也是我冒失,让三爷受惊了。” “我一个大男人,受什么惊,你没事就好。对不住了。”顾安放郑重地对她作揖,“我先去和侯爷说会儿话。” 毕竟是徐渭北的妾室,他也不好多说,免得对人家不好。 顾安放虽然讨厌徐渭北,但是今日跟着他学到了不少识马驯马的学问。 虽然他骄傲,拒绝了徐渭北一起出去骑马的邀请,但是跟着学点东西,以后别人谈及的时候,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拥有自己的马,是顾安放藏在心中许久的梦想。 但是家里情况,不是买不起一匹马,而是太过奢侈。 毕竟家里人口多,衣食住行,还要读书,自己还要娶亲,样样都得花钱。 前些日子,娘还在说,家里快住不开了,想要再买一处房子…… 过日子真的是太烦了。 顾安放唯一能自我安慰的是,二哥有马,他有时候能去找二哥过过瘾。 从前他不喜欢徐渭北,但是今日了解下来,觉得这个人,似乎也还可以。 就是有点眼瞎,非要顾婉宁。 ——成亲之前的顾婉宁,真是他见到的最尖酸刻薄的姑娘,没有之一。 不过今日他也是沾了顾婉宁的光,说起来就有些不好意思。 晚上吃面,稚奴端着碗,都忘了吃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徐渭北和顾安放。 ——俩人你一碗,我一碗,盛面的二丫几乎就没停下。 顾婉宁摸摸稚奴的头:“快吃,好好吃饭才能长大个。你看侯爷和三叔,是不是能吃才那么能干?” 稚奴忙点点头,低头往嘴里扒面。 “吃肉。”顾婉宁又给他夹了两块卤肉。 徐渭北和顾安放,吃了两大盘卤肉。 吃过饭,徐渭北还不走,让三姨娘和四姨娘帮忙收拾碗筷,洗了碗才走。 临走时候,他还和顾婉宁道:“明日你是不是要继续熬糖?我来帮忙。” 厢房里还剩下一些甘蔗,他都看在眼里。 顾婉宁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不熬了。我明日出门走亲戚。” “你家还有亲戚走动?” 顾婉宁:“……我去看望二哥二嫂。” “那我后日再来。” “我后日约了俏俏。” 再后日,徐渭北就得上朝了,她算得清楚,就是不想让他再来了。 徐渭北对她的心思看得分明,气得牙疼,一拍马屁股,“驾——” 顾安放盯着马屁股发呆,果然是好马。 “三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顾婉宁知道顾安放不喜她,也没有往前凑。 “哦。那什么……”顾安放道,“我今日撞了那三姨娘,总归觉得不好意思。你回头帮我看看,是不是该给她买点点心什么的。你买你送,我给你银子。” “不用,就是手肘擦伤了一点点……” “还擦伤了?那买点药膏吧。” “她自己是大夫。” “她还是大夫?”顾安放惊讶。 也不知道为什么,三姨娘被撞之后,倒在地上,面上有忍耐之色,但是一言不发的模样,始终在他脑海里回荡。 哪怕她骂自己几句也好。 她情绪怎么就那么稳定呢? 竟然还是个大夫…… “嗯。”顾婉宁道,“她家里之前是太医,她也懂些医术,之前给娘看病的,就是她。” 顾安放总算对应上了人。 这事不怪他,就怪徐渭北姨娘太多。 “还有就是,”顾安放又道,“侯爷送给稚奴的小马,你会养吗?” 顾婉宁想起小马就头疼。 徐渭北不由分说,非要留下,说和她没关系,是给稚奴的。 可是稚奴也说不要了啊。 徐渭北又说,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我不会。”顾婉宁道,“我是要还给侯爷的。” “还回去?也是,你们都和离了。那你什么时候还?” “过几日吧。” “那行,我先帮你养着?我怕你不会养,过几日之后,小马生病了。” 顾婉宁看着他笑。 顾安放别过脸,“我不是想占你便宜,我就是……就是确实挺喜欢的。” “那就麻烦三哥先把它带回去养着吧。” “带回去?我能把它带回去?” “嗯,放在我这里,我还得费心照料。而且花花也不喜欢它,总对它吐口水……我怕把花花气死。” 那是行走的五万两银子啊! 顾安放牵着小马走了,怕稚奴不舍得,还要把稚奴一起带走。 稚奴表示,他舍得。 他对小马,虽然喜欢,但是听徐渭北说了,还不能骑之后,就没了兴趣。 于是顾安放牵着小马走了。 二丫哼了一声道:“看他收了您的好处,以后还说不说您坏话了。” “他也就是一根筋。”顾婉宁道。 从前的疙瘩解不开,但是不是一样来帮忙了吗? 她不想欠人情。 第160章 熬出白糖 “姑娘,白糖是不是咱们自己做?”二丫兴奋地道。 顾婉宁看着同样干了一天活,但是还精力旺盛的她,忍住怀疑自己。 她真是太弱了。 她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了。 “你看我的手。”顾婉宁举起因为握甘蔗和握刀而通红的手,“你觉得我今日还能干活吗?” “您动嘴就行,我干。” “嘴也不想动,我只想睡觉。”顾婉宁道,“你也赶紧歇着去。” “那什么时候试啊。”二丫着急,“明儿不是要去公主府吗?” 她心急如焚,迫切地想要看到白糖被炼制出来。 要知道,那都是钱啊! “我骗侯爷的。明日咱们哪里也不去,在家里熬糖。”顾婉宁打了个哈欠道,“今日你就放过我吧。” “那行。” 第二天,顾婉宁把熬好的糖汁盛出来,加入黄泥水,放到一边,然后进屋去给二嫂写帖子。 虽然今日不去,但是之前答应过二哥要去做客,那早晚得去。 先写个拜帖,约个时间,免得冒昧。 二丫却蹲着一动不动,只盯着糖水和泥水的混合物看,等着见证奇迹的时刻。 顾婉宁把帖子写好,又摘了菜,剁了肉馅,包馄饨。 一直等到中午吃完饭,她才把已经沉淀好的糖水,上面部分倒了出来,重新放进锅里熬煮。 “这能行吗?”二丫一边烧火一边忍不住起身探头看,怀疑地道。 “试试呗,不行也没有什么损失。红糖也不便宜。” “可是甘蔗也贵,您买了甘蔗熬出这点糖,比直接买糖还贵。” “那是自然,”顾婉宁笑道,“甘蔗运输不易。日后真想做这生意,也得在产地直接把糖熬制出来才行。而且石碾……也太费人工了。” “那还能怎么办?” “等能熬出白糖再说。” 顾婉宁现在终于相信,世上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前世遗憾,学农没有出路,毕业就转行。 想到那些因为热爱熬的夜,就会替自己不值。 但是谁能想到,现在都能用上,只恨当时没有学更多。 南方水力资源丰富,可以考虑用水碾的。 “姑娘,是白糖,是白糖!”二丫看着析出的白色结晶,激动地道。 顾婉宁倒是比她平静一些,看着白糖道:“里面还是有点杂质,或许沉淀的时间可以更长一些。不过我们第一次尝试就做到这种程度,还不错。” “这不算杂质了,比外面买的白糖已经好很多了。” 顾婉宁笑道:“咱们本来就要比他们做得更好。” 她熬出了白糖,转而就开始攻克“水碾”。 她对机械这方面,一窍不通,只有前世看《农书》的记忆。 《农书》中有关于水碾的记载。 顾婉宁因为在绘画上有些天赋,同学说配图不清楚,根本不像真的,她就在暑假的时候,把几本古籍上的图都重新临摹放大了。 其中,也有水碾,而且因为相对复杂,她花费了更多的精力。 顾婉宁凭借记忆把水碾画了出来。 不过这水碾,是用来给谷物脱壳的,如果想要用来榨汁,势必要进行一些改良。 这些就不是她能力范围内的了。 “姑娘,”二丫已经开始畅想未来,“咱们是不是得搬去南方,然后开个很大很大的糖坊做生意了?” 她已经看到很多很多金银把她团团围了起来。 “你想多了。”顾婉宁笑道,“这不是我们能吃下的生意。” “啊?” “你想,需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我们没有。而且这东西,你想垄断,最重要的是保密。你觉得我们能驾驭得了那么多人吗?” 既要量产,还要保密? 其实核心技术非常容易泄露。 “好像是的……那,那我们做这个有什么用?”二丫郁闷地道。 “当然也是有用的。”顾婉宁笑道,“糖很贵,因为熬糖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工。如果能够用水碾,能降低一些成本,产量会更高,那糖价就能便宜些。掌握了白糖的熬制办法,白糖价格也能降,更多的人就能吃上糖了。” “利国利民,就是自己没好处?” 怎么感觉,姑娘越来越像顾家人了。 “自己也不会没有好处。”顾婉宁道,“我们可以把这个方子卖出去呀。” 卖方子,是最简单的。 “对。但是卖给谁呢?包记吗?”二丫觉得,有钱的好像只有包记。 “嗯,我也这般想的。”顾婉宁道,“不过包记的人也知道,他们就算买了方子,最多也就是拔得头筹,小赚一笔。但是日后,总归大家都会知道的。” “那这方子,也不会很值钱了。” “嗯。我就打算卖一万两银子。” “什么?夺少?” “一万两银子啊。” “姑娘,您这算不算,狮子大开口?” “不算。”顾婉宁道,“他们得知消息,春天就开始布局,大批量在南方种植甘蔗,收获之后炼糖。就算泄密,别人想效仿,也得第二年了。只要他们胆子足够大,投入足够多,今年一年,让他们赚个十万甚至几十万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主要是包记底子厚,有钱,可以砸本钱。 当然,主要还得看包记东家的魄力了。 而顾婉宁,没本钱,更懒得操心。 她就想赚一笔小钱,给自己傍身,日后衣食无忧。 “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大哥也不行。”顾婉宁叮嘱二丫。 二丫不乐意了:“您觉得大爷会贪您的银子?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我小人行了吧。”顾婉宁伸了个懒腰,“行了,收拾收拾,把山楂找出来,我们自己做冰糖葫芦。” 她今晚请客,让大家都吃上金贵的冰糖葫芦,管够吃! “糖贵着呢……”二丫嘟囔。 “给你的好大爷吃。” 二丫:“……” 傍晚时分,一串串鲜红欲滴糖葫芦做好,糖衣透明而光亮,宛如裹上了一层薄薄的琥珀,让人食指大动。 稚奴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等着糖衣在零下的温度里再冻得结实一点。 花花看着都着急,急着过来舔一口。 这时候,徐渭北来了。 “侯爷这是知道姑娘做好吃的了?”二丫忍不住道。 第161章 祖孙 “你骗人!” 徐渭北不看二丫,看着顾婉宁,竟然有几分委屈巴巴。 顾婉宁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怎么骗他了? 她似乎,也没对他承诺什么吧。 “你不是说,你今日要去公主府吗?” 徐渭北在公主府不远处的茶楼,灌了一肚子茶水,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一个“偶遇”。 最后只能来家里堵人。 顾婉宁:“哦,想起没送拜帖,觉得冒昧,就改日了。侯爷怎么知道?” 徐渭北:“……” 他能说实话吗? 不能。 “我,我见到你二哥,问了一句。” “原来如此,我改日再去。”顾婉宁道,“侯爷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了?”徐渭北拿起一串糖葫芦,狠狠咬了一个山楂道。 顾婉宁:“有点不方便,怕别人说闲话。” “我什么时候怕过?” “我说我自己。” 皇上啊,您的臣子这么闲,您知道吗? 为什么要放假过年啊! 拿朝廷俸禄的,就该多为百姓服务,枕戈待命,看把徐渭北给闲的,天天来前妻这里刷存在感。 “我……来看看小马。”徐渭北道。 “哦,小马我怕养不好,正想送还给侯爷,这会儿被我三哥牵回去了。我正好要去送冰糖葫芦,侯爷和我一起过去吧。” “让他帮我养着,我去看看就行。” “那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情了。”顾婉宁端起冰糖葫芦。 徐渭北像狗皮膏药一样跟着。 二丫看得直翻白眼。 顾家人正在吃饭,饭桌上唯一的荤菜还是顾婉宁年前送来的炸鱼。 顾远石面前多了一小碟秃黄油,也是顾婉宁做的…… 每次看着顾家的饭菜,顾婉宁都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回家住,她会饿死。 见到徐渭北来,众人都起身。 徐渭北客气几句,心里却道,幸亏多给了顾婉宁银子,能让她搬出去吃小灶。 要是顾婉宁天天吃这些,他得心疼死。 “我来看小马,不打扰了。” “等等,我带侯爷去。”顾安放飞快地把饭菜扒到嘴里,又拿了一根糖葫芦,这才带着徐渭北出去。 顾婉宁放下东西,也跟着出去。 她有些好奇,怎么进来的时候没见到小马? 然后,她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因为顾安放,把小马养在了他自己房间。 顾婉宁:“……” “这么冷的天,别给马冻坏了。”顾安放道,“我还给它用热水擦了擦身上,是不是干净多了?” 顾婉宁:要不,等我回头有钱了,送你一匹? 实在是太可怜了。 徐渭北也道:“倒也不用这么费心,容易把它养废了。” 这俩人开始交流起养马的经验,顾婉宁就自己走了。 徐渭北:“……” 他想起秦烈的话,要适可而止,便按捺住,没有追出去。 今日见了她,也吃了她做的糖葫芦,不算白来。 明日她要去见许俏俏,他还有一日假期,还能再偶遇。 顾婉宁回家后关了门,二丫探身出来看,“姑娘,侯爷没跟来?” “怎么,你还想他?”顾婉宁没好气地道。 徐渭北这是想着,离婚不离家? 她走了,他就来? 他如果再来,顾婉宁觉得很有必要和他好好聊一聊。 事情就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她能够忍受,那为什么要和离? 费了那么大劲儿和离,就是不想过了啊! 生活如此美好,我不能这么暴躁,顾婉宁暗暗对自己道,想点好的,比如银子。 “对了,冰糖葫芦还有吗?你送些过去,让侯爷给她们几个带回去尝尝。” “好嘞。” 四个姨娘表示,都没有吃到。 徐渭北表示:原来牙真的能酸倒,第二天只能喝粥,咬豆腐都难受。 本来徐渭北早早就想出门,奈何大长公主召见他。 徐渭北不得不去。 “我打算给你说一桩亲事,但是知道你脾气大,这次先跟你商量一下。”大长公主道。 “不用商量了,我不同意。”徐渭北冷冷地道,“祖母颐养天年,不用为我的婚事操心了。” “我不为你的婚事操心,百年之后,你让我到地下,如何跟你祖父交代?告诉他,徐家的烟火断了?” 提起亡夫,虽然时隔多年,大长公主依然眼含热泪。 徐渭北有心想说几句话刺她——她若是那么在意徐家的香火,为什么要送父亲去死? 但是终究那是抚养他长大的祖母,徐渭北不想把她气死,便只道:“我说了不愿意,祖母就不要自作主张。日后,总有缘分的。” 他不提顾婉宁的名字,因为太了解祖母。 祖母会去找顾婉宁麻烦。 “你是不是,还对顾婉宁念念不忘?”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去顾家!” 徐渭北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迅速地开始怀疑身边每一个人。 到底是谁,给祖母通风报信? 他在祖母身边安插人,祖母也在他身边安插人。 是不是三姨娘? 且等他回去拷问。 “我去顾家,是因为我在户部,顾远石算是我的上峰。开春他就要推行青苗法,朝廷没银子,怎么推?” “你去和顾首辅吵架了?”大长公主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徐渭北默默松了口气,“不是吵架,只是就事论事。” “那就好好说。顾首辅或许倔强了些,但是没有私心,是朝廷栋梁。就算你和顾婉宁有些嫌隙,也不要和顾首辅闹翻。” “知道了。” “既然来了,就陪我吃顿饭吧。” 徐渭北能说什么? 他陪着大长公主吃早饭,一边吃饭,大长公主一边提点他。 徐渭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里想着顾婉宁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去找许俏俏了? 看起来,是不能偶遇了。 想偶遇,只能等她玩够了回家的时候。 倒是也不能着急,怕是祖母的人会盯着他的举动。 他一会儿先回府,把祖母的眼线给找到。 但是似乎也不能拔了,否则祖母不知道会怎么发疯,只能小心避开。 徐渭北想了很多。 他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在大长公主眼中,让后者面色有些难看。 “我听说玲珑去找你了?”大长公主换了个话题。 徐渭北回神,“嗯”了一声。 第162章 玲珑作祟 “她想进门?” “嗯,但是被我拒绝了。” “是不能纵容她。”大长公主道,“我怕你念及旧情,犯了糊涂。若是你主动提起,接她们母女入府就算了;可是现在,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自己要进府,那然后恐怕会起幺蛾子。” “什么幺蛾子?” 徐渭北是觉得,不想再给顾婉宁回来添加障碍了。 府里这些,他都发愁怎么送出去。 天知道,他看见三姨娘和顾安放撞到一处,都立刻想赖上顾安放,让他负责,把人给领走。 走一个少一个啊! 都赶紧的。 大姨娘嫁秦烈,最好把姣娘也带走,他可以多多的给银子。 所有人都走,把安安静静的府邸留给他和顾婉宁。 “她心知肚明,那不是你的女儿,又怎么有脸要求回府?” 大长公主对玲珑是生气的。 她一直对玲珑很好,想让她跟着徐渭北。 结果她不跟就算了,还跟着个反贼,给徐渭北拖后腿。 “我知道了。”徐渭北虽然不答应玲珑,但是也讨厌祖母总是对他指手画脚,便应了一声,不欲多提。 从大长公主府离开,他回侯府立刻找三姨娘。 “你是不是祖母的眼线?还是其他人?”他开门见山地道。 三姨娘跪在地上不说话。 徐渭北真是烦死她这死人样子了。 他一直觉得三姨娘有种阴沉沉的感觉。 但是拷打……他不敢。 ——他没法对顾婉宁交代。 “你要是想让夫人回来,就说实话。”徐渭北又道。 “侯爷,夫人不想回来了。”三姨娘幽幽地道。 徐渭北想暴走。 混账! “我让你说这个了吗?”徐渭北怒道。 三姨娘低眉顺眼地道:“夫人既然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们在?”徐渭北一拍桌子,“只要我身边再没有别的女人,只一心一意对她好,她自然就回来了!” 话说出口,他立刻后悔了。 这么说,岂不是让三姨娘反对顾婉宁回府? 他缓和了口气:“我也和你说实话,这府里,日后不能留你们了。只是看在夫人面子上,无论如何都会妥善安置你们。你也想想自己以后怎么办……只要要求不过分,我都会答应。但是你若是吃里扒外,充当祖母的眼线,那别怪我不客气!” “夫人和您说的?”三姨娘眼中有怀疑。 徐渭北:“……是。” 他凭本事偷听来的。 顾婉宁也没说,不是和他说的,不是吗? “奴婢不是大长公主的眼线。”三姨娘眼里有怀疑,却还是开口道,“是高览。” “高览?”徐渭北不相信。 “有人去套高览的话,然后去告诉大长公主,奴婢也只能言尽于此。” 徐渭北立刻去敲打高览。 高览表示他没有啊! 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嘴怎么可能不严呢? “你再好好给我想!”徐渭北道,“到底和谁提起过?每一个人都给我想好!” 高览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侯爷,属下什么时候是那般碎嘴子的人了?” 他该怎么洗刷自己的冤情啊! “我让你想!” “属下真没和别人说……”忽然,他脸色变了变,随后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谁不可能?” “玲珑。”高览闷声道,“玲珑这几日不是犯轴,总是想让您把阿忆认到名下吗?” 看着徐渭北阴沉的脸色,高览又连忙帮玲珑辩解:“侯爷,她天天关在家里,胡思乱想。自薛公子去了之后,她就有点不正常了。不过她现在就阿忆这么一点儿指望,希望阿忆将来嫁得好,所以才……” 玲珑觉得,既然姣娘都能被认回府里,那她的阿忆为什么不可以? 她伺候侯爷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做了父母之后,总是想给儿女谋求最好的前程,玲珑也不例外。 尤其是快要过年,听着外面热热闹闹,她心里更煎熬。 她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是希望女儿能过得更好。 高览和玲珑一起长大,一起伺候徐渭北,情意自然不一般。 他看玲珑上门那日,徐渭北已经明显不高兴了,所以有空就去劝玲珑。 怎么劝? 自然是说侯爷现在一门心思要把夫人接回来,府里乱七八糟的怎么行? 侯爷现在想的都是如何把府里现有的这些人处置,又怎么可能再把你们母女接回府里,给夫人添堵? 再说,从对侯爷好的角度,你和你女儿,也不该回来。 放在外面,倘若日后真有个万一,东窗事发,侯爷可以不承认那是他的孩子。 那自然就不会连累侯爷。 总之,高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说玲珑放弃。 “……侯爷,您不是说,大长公主她老人家也骂了玲珑,说绝不让她进门吗?倘若真是她去告密的话,那大长公主怎么会连她一起说呢?那岂不是把她给卖了?” 徐渭北心中已然明白,就是玲珑。 玲珑在他这里没有讨到好处,就去找祖母“投诚”。 可悲的是,她跟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看透祖母的凉薄。 祖母是接收了她的消息,但是也继续憎恶她,防备着她。 她在祖母那里,讨不到任何好处。 “就是她。你去告诉她,”徐渭北眼神凛冽,“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有下次,那我就让她永远见不到阿忆!” “是,是。”高览知道他动了气,连忙答应,心里暗暗为玲珑捏了口气。 她怎么就那么傻呢? 她非要跟侯爷对着干。 侯爷现在最戒备的就是大长公主,结果她去做耳报神。 还连累了自己…… 高览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玲珑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她这般没分寸下去,以后谁还会帮她? 不过高览心里还有疑问,就鼓起勇气,弱弱地道:“侯爷,您是怎么知道,是属下这里走漏了消息?属下不是不认错,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徐渭北也在想这个问题。 三姨娘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就算从玲珑能推测到高览,那又是谁告诉她,是玲珑到祖母面前告状的? 不过转念再想,三姨娘在祖母身边伺候那么久,有几个能说上话的人,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她倒是个聪明的,能从玲珑推测到高览。 这些女人,心眼比筛子都多。 今日又是想念顾婉宁,以及厌恶其他女人的一天。 第163章 追妻吃的苦 徐渭北被这件事情一打岔,都险些忘记要去找顾婉宁。 算了,今日他心情不好,就别去了,省得带出了情绪,她以为自己给他甩脸子。 “高览,去看看夫人今日在许俏俏那里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府,事无巨细都要回禀。至于玲珑那里……” “属下再不敢多和她提一个字。”高览忙道,“属下最近都不去找她了。” 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高览是念旧情,可是不是傻子。 玲珑这般做,把他置于何地? 因为要“戴罪立功”,所以高览十分靠谱,一直靠到顾婉宁回家,他才回来和徐渭北禀告。 徐渭北看着户部那些烂账正气闷,把账册往桌子上一扔,“都去送给二姨娘,让她把账给我理一下,我再看。” 这是顾婉宁说的,理账找二姨娘。 回头要不把二姨娘嫁给府里的下人吧,这样以后夫妻两人都还留在府里,徐渭北想。 “是。”高览忙喊了人来,吩咐下去,自己则回来一五一十地回禀今日见闻。 “夫人要吃螺蛳,就带了笊篱和篮子去北郊那边溪流里翻螺蛳……”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吃那东西了?”徐渭北不理解。 螺蛳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吃?一股土腥味。 而且真有的话,年前灾民还不都摸个精光? 冬天本来螺蛳也少,而且都藏在石头里,捞哪门子的螺蛳? “属下也不知道。” “那捞到了吗?” “捞到了……”高览比划着自己的小指甲盖,“这么大一个。” 徐渭北:“……夫人怎么说?” “夫人说,吃不上了。” “她一天天,说风就是雨。” 高览深以为然。 大正月里,不好好走亲戚串门,一起去捞什么螺蛳…… “明日中午,暖和些的时候,你带人去给夫人寻螺蛳去。”徐渭北道。 高览:“……是。” 如果不是他在玲珑的问题上犯了错,他高低也要提提意见的。 第二天下午,顾婉宁就得到了高览送来的一大碗螺蛳。 “侯爷怎么知道我想要螺蛳了?谁盯着我呢?”她瞪着高览道。 高览坚决不说。 他要把这张嘴缝起来! “不管是谁,不许再盯着我,要不我翻脸了!” “是侯爷想吃!”高览灵机一动,“又不知道怎么做,所以要来麻烦您。怎么,您也恰好想吃螺蛳?果然是缘分啊!” 顾婉宁:放羊驼啐他一脸! 不过螺蛳粉的诱惑实在是太大,昨日她去找许俏俏,想一起研制螺蛳粉,结果倒在了没有螺蛳上。 越没有,她就越馋。 没想到,徐渭北竟然搞到了。 那她就勉为其难地做了吧,最多分他一碗,让他也开开眼界。 不过这里的调料不太多,有些只能替代。 尽管如此,傍晚徐渭北来的时候,还是被弥漫在整座院子里的臭味震惊了。 他想着来蹭饭,中午都没有吃多少。 结果来了之后就这? 恰好顾婉宁被酸笋呛到,从厨房里跑出来——带着一身浓郁的味道跑出来,险些撞到徐渭北身上。 徐渭北惊讶万分,闻着她身上的气味,实在没忍住。 “你,你这是闹肚子了?” 顾婉宁都没立刻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 呸! 你才拉裤子了呢! “是螺蛳粉!我煮了螺蛳粉!” “螺蛳是坏的?”徐渭北立刻要找高览算账。 “不是,就是这味儿,你吃不吃吧。” 徐渭北很想舍命陪娘子,但是这个味道,他真的做不到…… “我不吃,你也别吃了,都坏了,不差那点。”徐渭北道。 顾婉宁道:“这可是你说的,你不吃。” 正好螺蛳粉不够多,家里人还分不过来呢! 可是没想到,除了她,其他任何人都抗拒尝试。 哪怕顾婉宁自己大快朵颐,表示真的很好吃,其他人也根本没有尝试的想法,反而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顾婉宁一碗都没有推销出去,哭笑不得地道:“真的好吃。过来,稚奴……” 稚奴连连摆手,“小姑姑,我,我不饿。” 顾婉宁:“二丫?” “姑娘,奴婢山猪吃不来细糠,享受不了。要不,奴婢把隔壁大黄狗抱来试试?” 狼吃肉狗吃屎,说不定正对口味。 顾婉宁:“……” 徐渭北见状咬咬牙在桌前坐下,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拿筷子比拔剑还沉重,“我,尝尝!” 顾婉宁:“别勉强了,我慢慢吃。” 徐渭北:“我试试。” 他挑起一筷子粉送到嘴里。 顾婉宁忍不住看向他,期待他惊艳的神情,“怎么样?怎么样?” 徐渭北:“……还好。” 虽然可能比想象中味道好一些,但是还是怪怪的,绝对谈不上好吃。 可是顾婉宁也尝了,确实是特别好吃的。 她悲伤地意识到,想要靠螺蛳粉这个突发奇想的主意赚钱,没希望了。 不过转念再想,她的白糖能赚到大笔的银子,哪里还在乎这一点儿? 于是她又高高兴兴地吃起来。 自己过过嘴瘾,也是极好的。 还得谢谢徐渭北的螺蛳。 “你是真喜欢吃这东西?”徐渭北虽然不是很喜欢,但是也不浪费粮食,把自己面前那碗都吃了。 高览在旁边看着,心里无比同情。 ——侯爷为了追妻,什么苦都吃了啊! 如果要吃这臭东西才能追上媳妇,那他还是单着吧。 二丫下面条,分了他一碗,高览觉得二丫形象都高大了起来。 “喜欢,但是尝尝就算了。”顾婉宁道,“侯爷别再折腾人来送螺蛳了,这不是吃螺蛳的季节,我也就是心血来潮。” “嗯。你明日去哪里?” “在家待着,侯爷要开始忙起来了。”顾婉宁道。 她现在就盼着时间快点过去,等过了正月十五,外面的铺子就会开门,她就能拿着白糖的方子去换银子。 “嗯。”徐渭北心说,明日要开始上朝了,他也要开始攻略顾家的这些男人们了。 顾远石不能骂了,他一定得忍住。 顾安启,敬而远之。 顾安放,用马继续攻略。 还有一个顾安微……明日上朝的时候,尽量闲聊几句。 第164章 夫人水深火热 上朝的时候,徐渭北告诉自己,今日就算顾远石说太阳打西边出来,只要不是祸国殃民的——毕竟太阳从哪边出来都不碍事,那他就一律附和。 结果呢,顾远石可能太久没上朝,憋着了,一上朝就有开始叭叭叭叭。 徐渭北:想忍……尚且能忍……这怎么忍……忍不住了! 然后他忍不住又怼了顾远石。 你改革可以,但是别冲着我行吗? 我已经开始赞同你的青苗法了,你别喋喋不休,变本加厉了。 路得一步一步走,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啊! 徐渭北现在已经很能理解顾远石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在变法这件事情上,顾远石激进得,让他这个带人奔袭千里,打到敌人老巢的人都害怕。 这样激进,是容易引起反噬的。 你动摇了一切可以动摇的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不是等着让人群起而攻之吗? 就……一点儿也不让顾婉宁省心啊! 别人觉得徐渭北反对顾远石是老生常谈,毫无新意。 但是徐渭北自己知道,他和从前是不一样的。 他在求同存异,努力理解,在自己能理解的范围内,尽量帮助顾远石去推进变法。 他情绪最激动,因为他是最关心这件事情进展的人。 不仅关乎国计民生,更关乎到他的女人。 早朝吵得时间太久,有些年龄大的老臣都站不住了。 皇上脑子也乱哄哄的,摆摆手道:“这些事情,从长计议,没事就散朝吧。” 他都在硬邦邦的龙椅上坐了快两个时辰了。 他们站着不累,他坐着老腰都受不了了。 徐渭北退朝出去,还不忘自己今日的目标——顾安微。 顾安微官职低,所以站在后面。 众人只见颍川侯三步并作两步,像后面有人撵一般匆匆穿过人群往外走。 ——这是要着急做什么? 很多人抬头把目光投向徐渭北。 徐渭北总算在人群里找到独行的顾安微。 顾安微想,回去的时候给公主带水晶包,公主喜欢。 “驸马,这么巧?”徐渭北走到他身旁,若无其事地道。 顾安微:??? 他们不是一起上朝的吗? 这不是皇上规定的时辰,他们必须都要站在这里吗? 有什么巧的? “嗯。”顾安微颔首,继续往前走,心想不知道水晶包还有没有了,今日退朝实在是有点晚。 不过还好,他提前没有和公主说,所以买不到的话明日再买也行。 买不到就买只烤鸭,他和公主都喜欢。 “那……”徐渭北嘴都张开了,却忽然发现自己和顾安微,好像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 也不知道他脑子是不是抽了,竟然脱口而出道:“那什么,我最近新得了几匹马,驸马要是有兴趣的话,休沐的时候来我府上看看。” 顾安微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随后淡淡道:“多谢侯爷美意,然而我对马一窍不通。” 徐渭北:“……那婉宁说,你邀请她去公主府做客,你待她格外不同。” “她是我亲妹妹,我待她好是应该的。” 徐渭北:“……驸马最近忙吗?” “忙,所以侯爷恕罪,告辞了。” 说完,顾安微加快脚步离开。 徐渭北:“……” 他大意了。 之前觉得顾远石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顾安启就是只狐狸,狡猾多端;顾安放是一头只能投其所好顺毛捋的倔驴……顾安微可能是最正常的,现在看来,顾家这些男人,一个好说话的都没有。 早就迎上来的高览见徐渭北面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道:“侯爷,驸马不见得就喜欢马的……” 他都不明白自家主子的脑回路。 提马做什么?就因为驸马也带个马字? “夫人守着这样的父兄,日子水深火热,我得早点把她接回来。”徐渭北喃喃地道。 这多难相处啊! 高览:没救了。 顾婉宁又在家里吃第二顿螺蛳粉。 别人都欣赏不了,她却爱得死去活来,今日继续。 二丫把她的宝贝大蒲扇找出来,把门窗都打开,用力扇风,嘴里嘟囔道:“姑娘,以后能不能不吃这玩意儿了?费事不说,这臭味,简直把整个屋子都给腌入味了。” 顾婉宁哈哈大笑,“你不懂。” “您下次端着饭去茅厕吃,是不是就是那个味儿?” 顾婉宁笑得直不起腰来。 稚奴本来跪坐在炕上写大字,闻言也跟着笑了,手一抖,就写得歪歪扭扭。 他有些懊恼,连忙坐直了身体,认认真真写起来。 风很凉,冻手,他却恍若未觉。 顾婉宁身上搭着被子,歪在榻上看这个时代的农书,看得津津有味。 外面的羊驼忽然吐起了口水,声音透过敞开的门窗传进来。 “估计有人来了。”二丫拿着蒲扇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是不是四姨娘又偷偷跑出来了?” “你这么说,她得反驳你了。”顾婉宁笑道,“她得说她是光明正大出来的,不需要偷偷摸摸。” 过了一会儿,二丫从外面进来,面色有些古怪。 “姑娘,玲珑抱着孩子来了,说是要求见您。” 玲珑? 玲珑来找自己做什么? “让她进来吧。”顾婉宁把书放下,坐起身来,“去花厅说话吧。” “奴婢怎么觉得她上门没好事呢!”二丫嘀咕着出去。 一会儿,玲珑抱着孩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奶娘。 玲珑身量较普通女子高挑很多,因为习武的原因,她腰背挺直,看起来气质很好。 “奴婢见过夫人。”玲珑抱着孩子下跪行礼。 顾婉宁一听她开口,脸上就有些不高兴。 ——玲珑不会不知道她已经和徐渭北和离的事情,可是张口就喊“夫人”,是一点儿也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不敢。”顾婉宁口气淡淡的,“担不起玲珑姑娘大礼,更担不起这一声夫人。来了便是客,请坐吧。二丫上茶。” “是,姑娘。” 玲珑抱着阿忆虚虚地在椅子上坐下,低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缓缓开口:“奴婢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来求……姑娘帮忙。” 第165章 不做圣母 “我能帮上你什么呢?”顾婉宁还是之前那般疏离的口吻,心里却想,玲珑这是要算计自己什么? “姑娘,我也不跟您绕弯子了。府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姣娘和阿忆,都是外面出生的孩子。但是姣娘有福气,现在回了侯府,成了侯爷正经的女儿。阿忆她却……论起来,奴婢伺候侯爷多年,和侯爷之间的情分更重一些……” 顾婉宁并不插话,只静静地听着她说。 “……奴婢不敢奢求名分,但是总希望阿忆能有个身份,日后能够嫁个好人家。若是没有姣娘在前,奴婢也不敢多想……” “嗯,所以呢?”顾婉宁歪头看着她。 玲珑愣了下,随后连忙道:“奴婢想求姑娘帮忙在侯爷面前帮阿忆说两句好话……侯爷心里只有您,没有人比您说话更好用。” “我和侯爷已经和离,你让我用什么身份去开口?”顾婉宁犀利地道,“而且这件事,你最该求的,不是侯爷吗?何必舍近求远?” “奴婢求过侯爷了,侯爷没有答应。所以奴婢才冒着触怒侯爷的风险,来找您求助。” “那你白冒险了,找我没用。”顾婉宁冷冷地道,“你还是早点离开吧,免得待的时间长了,被人发现,回头又觉得是我在侯爷面前告状。” 真是莫名其妙。 她原来做侯夫人的时候,不得不给徐渭北擦屁股。 但是现在? 有多远,就离徐渭北多远。 “姑娘,奴婢求求您了。您看看阿忆,她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就成了人人唾骂的私生女……” “让她成为私生女的,好像是你,不是我。”顾婉宁态度很高冷。 一来她不想管徐渭北的事情,二来玲珑也让她觉得不适。 对于让她感到不舒服的人,顾婉宁的原则一直都是离远远的。 这个世道,谁也不惯着谁。 她惯着自己,她看不惯的人,她真不搭理。 “姑娘,您就当行行好……”玲珑又跪倒在地,眼里流出泪来,模样十分可怜。 顾婉宁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你走吧,我只当你今日没来过。但是你下次再这般冒昧上门,我只能让侯爷来领你回去。” 玲珑一无所获,颓然离开。 二丫拿着大蒲扇扇了几下,把自己冻得一哆嗦,随后扔了蒲扇,凑过来跟顾婉宁说话。 “您说侯爷怎么回事?怎么还厚此薄彼的?玲珑确实是伺候他这么多年的丫鬟了,怎么还赶不上外面的女人呢?您算算,他和外面那女人,也没有多少时间在一起吧。” 顾婉宁面无表情地道:“天天见的人,看得都烦了呗。再说,活人哪里能跟死人争呢?” 啧啧,幸亏她已经和徐渭北和离了。 要不这糟心事,她不管也得管。 “侯爷真不是东西。”二丫啐了一口,“亏我之前还觉得,他对您诚心诚意,原来也是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之人。” “男人都一样。”顾婉宁道,“不提这些,明日给二嫂准备的礼物备好了吗?” 她收到了公主府的回信,邀请她明日去做客。 “准备好了。”二丫道,“只要您别再脑子一热,带什么螺蛳粉去就行。您已经把这家造得不成样子,就别去祸害公主府了。” 顾婉宁乐不可支。 正月里真好啊。 不用干活,天天串门,吃吃喝喝玩玩。 因为明日要带三姨娘去给二嫂把脉,所以顾婉宁干脆喊府里几个姨娘都一起去,还让大姨娘把姣娘给带上,她自己准备带稚奴。 二哥嫌公主府太清净,那她们就去送温暖,让府里好好热闹起来,房顶都给掀翻。 徐渭北很快也知道了玲珑上门去求顾婉宁的事情,眉头皱得像要夹死苍蝇。 ——这玲珑,越来越不知所谓了! 若不是看在她是从前旧人,又伺候过薛奉先,替薛家留了点血脉,徐渭北定然要狠狠惩治她一番。 高览感觉到徐渭北的怒气,低头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迁怒。 他心里也骂玲珑糊涂。 侯爷这般重情重义的人,日后怎么可能不管阿忆? 侯爷身边别的不多,好儿郎不多的是吗? 怎么可能在婚事上委屈了阿忆? 再说,阿忆到底是谁的骨肉,别人不清楚,玲珑自己还不清楚吗? 她怎么好意思提的? 侯爷最初确实是想把她们都慢慢接进府里,但是这不是刚做了一半,刚把姣娘接进去,事情就发生了变化吗? ——侯爷现在自己想正经娶妻,正经生孩子,过日子,而且要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 侯爷总不能牺牲自己的幸福,打一辈子光棍,只为了让你们娘俩入府吧。 这件事,侯爷说还不敢跟夫人说,只能硬扛着。 不可怜吗? 玲珑只知道她自己苦,心疼她的女儿,怎么就不心疼心疼侯爷? 侯爷都和离了! 这么大的事情,她一点儿都不关心。 玲珑变了,再不是从前的玲珑了。 “高览,你派人去保护她们母女,以后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她出门!”徐渭北冷冷地道。 这是对玲珑下了禁足令,其实已经是很轻的惩罚的,高览觉得。 毕竟玲珑到大长公主府告密在前,又私自求见夫人在后。 哪一件,都触到了侯爷的逆鳞。 高览连忙拱手称是,“属下立刻去办。” 徐渭北坐在榻上,伸手捏了捏眉心,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是很努力在给自己刷存在感和好感了。 但是好感没刷上,拖后腿的先来了。 顾婉宁最嫌麻烦,现在估计更不想沾染自己侯府的这些事情了。 罢了,还是他自己开始着手处理,慢慢扫清障碍,风风光光把她给再接回府里。 顾婉宁并不知道徐渭北的打算,她也没有被玲珑的出现影响多少情绪。 对于无关紧要之人,她有一种屏蔽力,不让他们影响她很久。 第二日,她带着二丫和稚奴乘坐租来的马车一起前往公主府。 殊不知,她刚出门,就立刻有人回去把她的动向,回禀给—— 大长公主。 第166章 公主vs驸马 顾婉宁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了公主府。 清仪公主看到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对着给她行礼的众人,有些局促地道:“都免礼,免礼。” 顾婉宁起身笑道:“早就该来给二嫂拜年,又怕打扰二哥和二嫂甜蜜,所以便等着二哥上朝之后再来。” 清仪公主脸红,“你个促狭鬼,外面风大,咱们先进屋说话,别冻着孩子。” 她的目光落在被大姨娘打扮得像个小仙女的姣娘身上,又落到了紧跟着顾婉宁的稚奴身上,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等进了屋,众人落座,清仪公主还特意让丫鬟拿果子给姣娘和稚奴吃,又各自给他们送了见面礼。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顾婉宁和离之后,还和侯府的女眷来这么密切,但是公主府,很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对清仪公主来说,人生分成两部分。 前十五年,生在宫中,母亲位份低,连带着她也不受宠,甚至经常被宫女太监欺负。 十五岁那年,父皇让皇后为她和另外两位适龄的公主择婿。 人选很多,但是男人的质量,也肉眼可见的参差。 而顾安微,明显就是其中翘楚。 姐姐和妹妹为了争顾安微,明里暗里,说用尽心机,头破血流也不为过。 清仪公主不敢争。 因为她知道,她争不过,而且她没有底气去得罪任何人。 她只是默默祈祷,希望自己日后的驸马不要是暴戾恣睢之人。 比如——徐渭北之流。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嫁给顾安微的人,变成了她。 清仪公主一直到进洞房,都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般。 后来……后来她尝到了前十五年从来未曾感受过的幸福和甜蜜。 只是,日子再好,终究还是有意难平。 比如,孩子。 没有孩子,是清仪公主的心病。 她想给顾安微生孩子,想给他生很多很多孩子。 她在宫中太寂寞,所以想有一个热闹的家。 但是她出息,别说许多孩子,就是一个孩子,她都没能给顾安微生出来。 清仪公主一度怀疑她自己不能生。 不仅她这么想,她身边的人也都这么想。 否则,那个想要爬床却被顾安微一脚踹出去的丫鬟,在被杖毙之前怎么会喊着,她是下不出蛋的母鸡呢? 姣娘吃东西的时候小口小口,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就安安静静地陪在大姨娘身边。 清仪公主看得眼热,忍不住想,就算生不出儿子,让她生个女儿也是极好的。 寒暄一番之后,三姨娘便主动提出,要给她请平安脉。 这其实也是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奴婢等先出去转转。”二姨娘最会察言观色,长袖善舞,周到圆滑,“奴婢等今日托了姐姐的福,能来公主府看看,可一定得看仔细看,回头出去了好吹牛。” 大姨娘也是个聪明人,闻言也带着姣娘起身。 只有四姨娘傻呵呵的,还在吃点心,“冰天雪地的,风那么大,有什么好看的?” “出来看看,”二姨娘急中生智,拉着这夯货,在她耳边低声道,“出来看看公主府的侍卫,能不能打。” “我来的时候就看了,不行,不如咱们侯府的侍卫。”四姨娘大大咧咧地道,“不过公主府,也不能和侯府比。侯爷那就是带兵的……” “说不定你看走眼了呢!快出来再看看。”二姨娘不由分说把人也给拉出去。 稚奴自己起身:“婶娘,小姑姑,我想出去跟姣娘玩。” “去吧。”顾婉宁笑着摆摆手。 三姨娘凝神给清仪公主诊脉,半晌后才开口道:“公主幼年身体亏空,于子嗣一事上,确实比其他人艰难些。但是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或许只是缘分未到。” 堂堂公主,身体会亏空? 顾婉宁觉得现实有时候比戏剧还荒诞。 但是事关别人痛处,她也没办法开口。 清仪公主道:“小时候是有些瘦弱……只是比我更瘦的人,我也见过,人家怎么都能生,到了我这里,子嗣就这般艰难?” 他们夫妻很恩爱的。 顾安微虽然不是武将,但是身体康健,两人之间很和谐很和谐。 “那奴婢冒昧问公主一句,”三姨娘道,“您和驸马的房事,一般用什么姿势?” 别说清仪公主,就是顾婉宁听到这里都脸红了。 一边脸红,一边竖起耳朵那种。 据说,越是一本正经的男人,越是闷骚。 顾婉宁觉得,顾安微就很有些闷骚的气质。 清仪公主支支吾吾半天,才声如蚊蚋,“什么都有的……” 顾婉宁:老司机,会玩,展开说说,看看能不能给她“查漏补缺”? “那房事频率呢?” 清仪公主说不出话来,拧着帕子艰难地道:“就,就,总有,也不少的。” 她哪里好意思说,经常一夜好几次,一闹就到后半夜呢。 肯定不是这方面出的问题。 “那不应该。”三姨娘道,“奴婢回头可能需要给驸马也看看。” “那不用了。”清仪公主连忙拒绝,“那不好,驸马会不高兴的。” “二嫂,不能讳疾忌医。也不见得不是二哥的问题。”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清仪公主的头都快埋到胸前,“每次驸马都弄到外面,会不影响子嗣?” 顾婉宁:??? 你说呢? 你成亲这么多年的老司机,竟然问出这种问题? 好家伙,你本来身体亏空就不容易怀孕,然后天天你们俩打得热火朝天,关键时候却“临阵脱逃”,那能怀上才怪呢! 三姨娘也哭笑不得。 “不是,二嫂,这个问题,你就不会问身边的人吗?你身边伺候那些老嬷嬷,都怎么回事?” 是不是奴大欺主?顾婉宁忍不住阴谋论。 “不是,事关我和驸马之间,我从来不和外人提。”清仪公主道,“驸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若是提了,或许别人会误会,我对驸马有什么不满。婉宁你不懂,那些人想的总是很多……” 她在宫里,是被欺负的。 也就是嫁给顾安微之后,有顾安微撑着,身边的人才不敢造次。 她和顾安微才是一路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告诉不信任的人,问一句都不可能。 第167章 来自大长公主的挑衅 顾婉宁:你可真藏得住话啊! 相比之下,她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如果她和老公之间这样,那最起码也会和闺蜜嘀嘀咕咕吧。 突然觉得清仪公主有点可怜,身边竟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二哥真是她唯一的光了。 怪不得二哥总是喊自己来陪她说话,其实二哥心里都是知道的。 清仪公主一个人在府里,太孤单太落寞了。 “不行啊,二嫂,”顾婉宁认真地给清仪公主普及知识,“那样是很难怀孕的……” 清仪公主神情黯然,垂眸道:“我之前其实也猜到过,但是我不敢信。我总觉得,驸马怎么可能不想要自己的骨肉呢?” 顾婉宁心说,自己是不是无意中给二哥挖了坑? 如果她不来说,二哥可以一直“骗”下去。 但是转念再想,是二哥非要邀请自己来的,又没有提前叮嘱自己什么不能说,不怪她。 “……我知道的,驸马是不忍心我承受生育之苦。可是我真的很想给他生个儿子,和他一模一样的……” 这样她好像就参与了他的过去。 他们之间,也有了更强的纽带,再也分不开那种。 顾婉宁:好吧,恋爱脑是不用人劝的。 自己就把自己劝好了。 “我回头和驸马好好说说吧。”清仪公主黯然道,“都怪我身体不好。” 顾婉宁:“二嫂,你好好调养一下,年纪轻轻的,有什么不好的?实在不行,和四愣子商量一下,让她留下来,教你锻炼,强身健体。” “四愣子?” “你还没看出来,哪个是四愣子吗?”顾婉宁大笑。 三姨娘也忍俊不禁。 清仪公主道:“其实,是看出来了点的,就是觉得这般称呼,有点冒昧。” “我们都很熟悉了,所以开玩笑也没有太多顾忌,以后你就知道了。二嫂,我今日带了麻将过来,咱们一起搓麻将!” “麻将?那是什么?”清仪公主脸上露出几分好奇之色,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多东西都不懂,婉宁你别嘲笑我。” “那我可不敢嘲笑你,否则二哥回来之后找我算账怎么办?” 说笑了一会儿,顾婉宁把二姨娘和四姨娘喊进来,一起教清仪公主打麻将。 大姨娘看孩子,三姨娘则在清仪公主身边指点她。 玩了三圈,清仪公主基本上自己就可以熟练运用了,“花楹,这次你别告诉我,让我自己来。” 三姨娘笑着称是。 身份金贵,却没有丝毫架子,反而单纯美好得如同邻家害羞小妹妹的公主,谁不喜欢呢? 清仪公主从中得到了乐趣,恨不能拉着众人决战到天明。 但是好景不长,丫鬟进来回禀,说大长公主来了。 顾婉宁捏着麻将牌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把牌扔到桌上笑道:“二嫂有贵客来,看起来我们只能改日再约了。” “婉宁,你别害怕。”清仪公主自己手都抖了,却还拉顾婉宁的手,“姑祖母她,她……” “我没害怕。”顾婉宁面色坦然,“我和侯爷和离的事情,是皇上主持的。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她可以去找皇上。” 别想挑软柿子捏,她不怕。 她就是捅破了天,她爹不是还有免死金牌救她吗? 免死金牌给女婿用有点亏,给自己女儿用,爹肯定很愿意。 也让大长公主见识见识她盘算觊觎那么久的免死金牌。 “你们几个,先回避回避。”顾婉宁对四个姨娘道,“还有姣娘,二嫂,找个地方让她们先藏一藏。” 大长公主到时候在她这里受了气,h别回头发作到她们身上。 “尤其是你,”顾婉宁指着四姨娘道,“你师兄在侯爷面前有体面,在大长公主面前没有。不像被拔了舌头,就老老实实把嘴闭紧。” “知道了。奴婢这么大的人,也要面子的。” “你要是冲动,大长公主责罚下来,让你面子里子都没了。” “去内室,姑祖母不会进内室的。”清仪公主把几个人先带进去,然后整理仪容出去迎接。 顾婉宁想了想,牵着稚奴的手跟在她后面,轻声叮嘱稚奴:“这是你二叔和二婶的家,你在这里不用怕任何人。” 稚奴点点头,郑重道,“小姑姑,我会保护好你的。” 顾婉宁哑然失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等你长大之后再保护小姑姑。” 大长公主来了。 大长公主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了一位高贵明艳的姑娘来。 她看都不看顾婉宁一眼,只对清仪公主道:“今日闲来无事,就来串个门。人老了,喜欢热闹,你不会嫌弃吧。” “姑祖母言重了,您能来,我这小小府邸,蓬荜生辉。来,我扶着您,您慢点。”清仪公主上前道。 看得出来,她十分紧张。 这种场面,她显然不擅长应对。 那是大概是“嫂子”的身份把她架上去,所以她这会儿勉强自己必须撑起来。 顾婉宁看得好笑又感动。 二哥“嫁”得可真好。 尚主非但不受公主的气,还被公主尊敬崇拜,享受寻常恩爱夫妻的举案齐眉,他可真是好福气。 等大长公主进了花厅在首位坐下后,还是不看顾婉宁,只给清仪公主介绍身边的姑娘。 “这是谢府九姑娘,单字一个愠,你喊她愠妹妹也好,九妹妹也好,日后……都是一家人。” 大长公主说这话的时候,总算肯纡尊降贵看顾婉宁一眼。 而顾婉宁却蹲在地上逗清仪公主的猫——该行礼也行礼了,大长公主装瞎看不到,那就看不到呗。 反正不能挑她的礼节。 大长公主脸色就有些难看,声量不自觉地抬高,“一家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清仪公主道:“想来是表哥好事将近了?恭喜姑祖母了。” 虽然她是个老实的,但是对于顾婉宁和离的事情,肯定有自己的立场——她觉得她算顾婉宁的娘家人。 那大长公主现在这般故意刺激人的样子,就让她不高兴了。 “我是喜欢这个丫头的,知书达理,才貌双全,性情柔顺……” 顾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大长公主拉下脸。 第168章 冲突(一) “没什么,就是想起您老人家好像也曾经夸过我,觉得我很有福气。”顾婉宁睁眼说瞎话。 她其实想的是,大长公主这张嘴,只要对她有用的,都能把人夸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仙女。 稚奴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小姑姑,二婶娘这里来了客人,我们回家吧。” “好。”顾婉宁笑着点点头。 好孩子,真机灵。 大长公主来,大概率就是想出口气,证明自己有眼无珠,离开之后,她帮徐渭北找到了更好的妻子,仅此而已。 就,十分幼稚。 “公主,二嫂,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生命很宝贵,不应该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 “我让你走了吗?”大长公主没有达到目的,哪里肯放顾婉宁走。 顾婉宁感觉到稚奴的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轻笑着开口道:“公主还有什么赐教?” “本宫来了你就走,怎么,是不喜欢本宫吗?”大长公主冷笑。 “公主言重了,我怎么敢?您是那么温柔慈爱的长辈,是我没有福气做您的孙媳妇。如今看到侯爷即将迎娶新人,心里由衷为侯爷高兴,也为您高兴。祝您早日抱上曾孙,四世同堂。” 她不愿意和大长公主因为过去的事情起冲突。 犯不着。 她的情绪价值也很值钱的。 谢愠开口道:“公主息怒,您身体不好,太医说您不宜动怒。” “还是你贴心。”大长公主看着她,欣慰地道。 谢愠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梨涡浅浅,“您过奖了。” 顾婉宁:啧啧,果然是大长公主应该喜欢的类型。 大长公主又看向顾婉宁,“虽然你和渭北和离,但是在你二嫂这边讲起来的话,我们也还是沾亲带故。坐下吧,不用看见本宫就急着逃走,像做了亏心事一般。” 顾婉宁被气笑了。 好家伙,让着你不知道让着你是吧。 那就别怪她叭叭了。 “我确实着急走,却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不想给您添堵。我以为和离是皇上的决定,公主也赞成。没想到您到底意难平,还得带着人找到我二嫂门上来羞辱我,给我难堪……”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是撕破脸了。 “本宫给你难堪?是又如何!”大长公主态度强硬,“你什么身份,敢在这里跟本宫顶嘴!” “公主这般说,是要仗势欺人了。”顾婉宁冷笑,“那我送给公主一句话——别想当然,侯爷也不是您手中的牵线木偶。婚事成不成的,不用跟我这个无关之人耀武扬威,您还是先去问问侯爷的意思再说!” “放肆!”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又养尊处优,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当面怼过? 她拿起手边的茶盏就对着顾婉宁砸过去。 “婉宁小心。”清仪公主伸手挡在顾婉宁身前,热茶几乎全都倒在她身上,沿着袖子往下滴水。 茶水是刚上的,还很烫,清仪公主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痛苦之色。 “二嫂!” “我没事。你怎么样,没被伤着吧。”清仪公主不顾自己,还在关心顾婉宁。 “我没事。来了,取凉水来!快!二丫,去,用木桶装凉水来,再扔两块冰进去。” 等人取来冰水,顾婉宁让清仪公主把被烫得通红的手臂放在木桶上悬空,不断地用瓢舀凉水给她烫伤的部位降温。 “这是怎么回事?”顾安微这时候回来了。 他顾不上给大长公主请安,就过来蹲在地上,查看清仪公主的伤。 清仪公主被烫得疼痛时候没有哭,见了自己的驸马,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婉宁没有受伤。”她抽噎着道。 如果他妹妹受伤,他会很难过的。 “不哭,我看看。”顾安微的心疼溢于言表,抬起袖子给她擦拭眼泪,又细细看着她烫伤之处。 顾婉宁:啧啧,这甜蜜的。 清仪公主的胳膊虽然被烫红,但是显然没有大碍,加上处理妥当,所以很快就没问题了。 “先进去换件衣裳。”顾安微轻声道。 “可是,姑祖母……” “去吧,还有我在。” 清仪公主这才进去,只是一步一回头。 顾安微这才拱手给大长公主行礼,态度淡漠疏离,“不知道公主所犯何错,让您老这般大动肝火?倘若公主错了,也有皇上惩处,您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 开口就干,毫不客气。 顾婉宁几乎都要给自己的二哥鼓掌了。 去他娘的顾全大局,都被人骑脸输出了,还忍什么? “放肆!本宫做事,用你教?本宫今日是教训她,在长辈面前没有规矩,大放厥词!”大长公主指着顾婉宁道。 顾婉宁上前一步要和她理论,就见顾安微抬手阻止她,不让她开口,于是就乖乖闭嘴站在他身后。 “公主,我妹妹就算没有规矩,也有我顾家人教。您这般做,未免有倚老卖老,仗势欺人的嫌疑。我妹妹在我家,做什么都有我管着,有她嫂子惯着,在公主府如何横行,我们夫妻都没有意见。倘若她在外冒犯了您,你可以教训。您上门来自寻冒犯,又动用私刑,这般我就要和侯爷讨个说法了!来人,去把颍川侯请来!” “我去请!”早就按捺不住的四姨娘从内室走出来。 豁上挨一顿打呗,她实在看不惯大长公主带着人来气顾婉宁。 简直缺德冒烟的。 好在驸马爷给力,四姨娘决定以后就做驸马爷的脑残粉了。 顾婉宁见状直皱眉,这个铁憨憨,这会儿出来不是自己讨打吗? 大长公主是可以惩治她的。 她正想着要如何把四姨娘摘出来,却见到屋里其他几个姨娘,就连最会审时度势,圆滑世故的二姨娘,都跟着走出来了。 顾婉宁满头黑线。 一个个的,脑子怎么都不清醒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大长公主果然调转了枪口,“身为侯爷妾室,不安于室,随意走动,该当何罪!” 顾婉宁万万没想到,第一个迎向大长公主枪口的,竟然是二姨娘。 第169章 冲突(二) 二姨娘跪在地上,先给大长公主行礼,随后道:“侯爷不舍夫人,命我等四人,随时伺候夫人身侧,听从夫人差遣。” 顾婉宁:“……” 不是,你不能胡说八道啊。 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胡说!”大长公主看着谢愠变了脸色,拍着桌子道,“她早就不是什么夫人了。来人,给我掌嘴!教训这满口胡言乱语的贱婢!” “她是!只要侯爷说她是,那对奴婢等来说,她就是。”三姨娘也在二姨娘身旁跪下,仰起脸来道。 大姨娘见状也跪下,“奴婢只听侯爷和夫人的。” 四姨娘嘟囔道:“你们都跪什么?这样我去喊侯爷,好像我临阵脱逃,不讲义气似的……算了,不管你们,我去找侯爷了。我要让侯爷来好好评评理!我走了!” 说完,这货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尽管大长公主喊得声嘶力竭,让人拦住她,可是根本拦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四姨娘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要反了是不是?”大长公主捂住胸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谢愠忙给她顺气,安抚她道:“公主息怒,您身体要紧。” “幸亏还有你。你看看,没有个正经主子,侯府都乱成什么样子了!阿愠,你什么时候过门,撑起这个烂摊子,本宫才能放心。你贤良淑德,不是那插上鸡毛冒充凤凰的人能比的!” 顾婉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的心疾,就像薛定谔的猫,时有时无。 想用的时候,就会发作。 别人生病是拖累,她“生病”是武器。 她这会儿不好说话,免得激怒大长公主,让那三个傻子吃亏。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和二哥一起拖延时间,等徐渭北赶来,把他这发癫的祖母赶紧带走。 谢愠脸色微红,“您别这么说,我,我没有想过攀附侯爷。” 顾婉宁:有点意思。 看起来,谢愠是想打退堂鼓了? “侯爷和夫……和顾姑娘,只是有些误会,日后还能破镜重圆的,您放宽心。” 这话说出来,对大长公主来说,不是宽心,而是扎心。 “便是他们想破镜重圆,本宫也是不认的!” “公主不认,顾家也不认。”顾安微是一句话都不肯吃亏,“妹妹名节要紧,还望大长公主慎言。” 清仪公主换了衣裳出来,靠在顾安微身旁,低头默默不语。 谢愠道:“公主息怒。我之前就听说,顾姑娘虽然和侯爷和离,但是和府上众位姨娘,来往依旧密切,想来顾姑娘宅心仁厚,宽宏大度,不做那拈酸吃醋的事情,贤良淑德。您想,这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呀。我由衷盼着,侯爷和顾姑娘能够再续前缘,也是美事一桩。” 顾婉宁:“……呵呵。” 茶言茶语。 本来大长公主都已经把视线从姨娘们身上转移出来,这会儿又盯上了,生气了。 嘴上说着盼望她和徐渭北和好,其实心里巴不得借机把姨娘们都铲除,嫁进去能专宠。 “你这孩子,你这气度,谁人能比?”大长公主道,“侯夫人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的,你这样的,本宫才能放心。” 这是把婚事放到了明面上。 大长公主这般开口表态,日后应该是不会反悔的意思。 谢愠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愠不敢妄论;况且眼下的情形,怕是侯爷也不适合再议亲。” 大长公主道:“本宫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安微冷笑:“大长公主若是想和谢府议亲,自当去谢府提亲。来这里,怕是找错了地方吧。” “本宫来坐坐,你还敢逐客不成?这是皇上赏赐给清仪的公主府,不是你顾家的地盘!” “我是驸马,也是个哥哥,不会任由人踩踏我妹妹!大长公主若是觉得我出言不逊,顶撞于您,咱们大可以去御前好好辩一辩!” “去御前辩一辩?”大长公主目光中露出嘲讽之色,“顾家二小子,你做梦都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吧!你以为,今日本宫会让你借着本宫做筏子?你大哥那么优秀,你爹那般会审时度势的人,害怕锋芒毕露,才会让你尚主,其实就是放弃了你。现在,你在本宫面前,又嚣张什么!” 顾婉宁听到这里气结。 打人不打脸。 这老东西,专门往二哥心口捅刀子。 要是从前,她或许还得犹豫一番是否参与。 但是今日二哥对她竭尽全力的维护,让她毫不犹豫地维护回去。 “我父兄不优秀,公主怎么会打我家免死金牌的主意?我爹未雨绸缪,现在我二哥二嫂鹣鲽情深,有何不好?倒是公主您,好好想想‘功高震主’四个字如何写吧!” 你怼我,我不怼回去,我做梦都得憋一口气。 “放肆!还没有人,敢跟本宫这般说话!来人,来人……” 虽然大长公主喊了这么久,但是没有人真的上前。 原因很简单,大长公主身边的这些人,是见过徐渭北犯浑的。 徐渭北因为顾婉宁的缘故,和大长公主闹成什么样子,众人就算没亲眼见过,也有所耳闻。 装聋作哑或许能被罚,但是得罪了侯爷,那以后……不,根本就没什么以后了。 “祖母身体不好,不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徐渭北赶来。 因为他今日和顾安微说话,没有套上近乎,始终不甘心,就想来请顾安微出去吃饭,结果正好遇到了搬救兵的四姨娘,所以几乎是立刻就赶来了。 “你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一个个的,都要反了!” 徐渭北没有理她的咆哮,也没有看向她身旁的谢愠,而是走到顾婉宁身旁,“没事?” “没事。”顾婉宁默默替四位姨娘松了口气。 徐渭北来了,她们就不会吃亏了。 一个个的,真是傻乎乎,跳出来做什么! 这时候,谢愠对着徐渭北款款行礼,“给侯爷请安。” 徐渭北没搭理她,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 谢愠脸色微红,咬牙开口—— 第170章 救场 “侯爷,我今日陪在公主身边,怕是引起了……顾姑娘的误会。” 顾婉宁:??? 你说我? 这屋里好像就他一个姓顾的姑娘。 她误会什么了? 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徐渭北眉头紧皱,“本侯没有问你话。”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丫鬟,这么不长眼色。 “渭北,你怎么说话呢!”大长公主看见谢愠涨红了脸,不由呵斥徐渭北,“阿愠她温柔体贴,有时间就来陪本宫……” “祖母来这里做什么?”徐渭北脸色没有丝毫缓和。 他并不傻,知道祖母的意图是什么。 但是他早就打定主意,这一次,绝对不会任由祖母摆布。 “你不陪着我,本宫出来走走,串个门,还得征求你同意?” “祖母,有话我们回去说。”徐渭北态度强势。 谁都不傻,祖母分明就是因为和离的事情,对顾婉宁怀恨在心,所以现在故意来寻晦气。 他愤怒又难堪—— 顾婉宁根本就不在乎他,她心里没有他。 是祖母现在却试图用别的女人来刺激她,徐渭北觉得是自取其辱,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他没有指望过祖母会帮自己,但是也没想到,她这般拖后腿。 顾安微缓缓开口,声音冷冽,“舍妹配不上侯爷,但是既然一别两宽,那也各生欢喜。麻烦侯爷约束家人,不要给舍妹添麻烦。” 清仪公主闻言有些紧张,想拉拉他袖子,提醒他别惹怒大长公主,但是最终还是没动。 ——相公护着自己的妹妹,理所应当。 他就是这般有担当的男人。 顾婉宁看着徐渭北,倒是有几分心软。 做不成夫妻,但是他们还可以做朋友,毕竟就没有过爱情,所以不存在不能后退的关系。 今日的事情,徐渭北能怎么办? 有这样一个强势的祖母,也是他倒霉了。 “可能确实有些误会,二哥,”她轻笑道,“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二哥二嫂。侯爷,今日是我请她们几个出来走动的,还请侯爷不要苛责她们,否则我心难安。” 徐渭北点头:“你先回去。放心,她们我都会……保护好。” 为你保护好她们。 她们都是你的心头宝,只有我一个,被你弃若敝履。 说起来,都是辛酸泪。 “祖母,我送您回去。” 谢愠眼圈含泪,却表现得很顾大局,帮徐渭北一起劝大长公主离开。 大长公主得了台阶,这才站起身来道:“渭北,你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人和人的差距有多大!” “入我眼的才算人,入不了我眼的,我看不见。” 大长公主气得伸手指着道:“好,好,你非要气本宫才善罢甘休是不是?” “公主息怒。”谢愠温声劝解,“侯爷也是不想您生气。有事回去再说。” 说完,她还看向徐渭北,态度看起来无比诚恳,“今日之事,都是因我而起。顾姑娘或许误会了我和侯爷的关系,情急之下,才和公主起了冲突……” 徐渭北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但是还是忍不住看向顾婉宁,心里带着某种隐隐的期待。 ——如果她真的误会,那该有多好。 可是顾婉宁像没事人一样,嘴角噙笑,听着谢愠的茶言茶语。 她今日,可算是见识到了白莲花。 “请侯爷放心,”谢愠郑重道,“我绝对不是攀龙附凤之人,也无异于成为侯爷和顾姑娘破镜重圆的障碍。” “阿愠!”大长公主口气心疼,嗔怪道,“你别胡思乱想,没有什么破镜重圆。本宫第一个不答应!” “我也不答应。”顾安微声音冷冽,“所以日后公主也好,侯爷也罢,最好不复相见!” 二丫几乎都要给他鼓掌了。 从前只知道大爷好,现在才知道,二爷也是个厉害的。 府里这三位爷,也就三爷可能串了种,像个二傻子。 “婉宁,我还有话跟你说,你先进去等着我!等我把侯爷送走,就回来跟你说话。” “二哥……” “进去!”顾安微声音拔高。 顾婉宁看了看四位姨娘,然后带着二丫和稚奴进了旁边房间。 “你好大的威风。”大长公主见状怒道,“顾安微,你眼里还有本宫吗?” “大长公主若是为国为民,微臣不得不敬重。但是若为一己之私,上门羞辱舍妹,那顾安微便是血溅三尺,亦不会畏于强权!”顾安微负手而立,声音掷地有声。 清仪公主看向他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缱绻爱意和仰慕。 她的驸马,永远光芒万丈。 大长公主还要说话,却听徐渭北道:“祖母,您既然不舒服,我先送您回去。” “这四个,必狠狠责罚!”大长公主把怒气对上四个妾室。 “侯府的事情,我会管好。祖母,驸马还有事情要忙,我们先走吧。” 徐渭北往内室看了一眼,然后对四个姨娘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把祖母送回去,就回来接你们。” 四姨娘道:“侯爷,不用,奴婢护着各位姐姐回府就行。” “闭嘴!” 四姨娘摸了摸鼻子,在大姨娘的拉扯下,没有再说话。 祖孙加上谢愠一行人,终于离开。 清仪公主和顾安微也出去相送,礼节这方面,不能让人在这种没必要的地方挑出毛病。 “真烦人,晦气!”四姨娘忍不住啐了一口,“好好的局,都让他们给搅和了。” “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顾婉宁已经从内室里出来,忍不住骂道,“我和你说的话,都当成耳边风是不是?如果侯爷今日不及时赶到,你们不都得吃亏吗?” 即使这样,也怕大长公主对她们几个人秋后算账。 别说孙子的小妾了,就算是正经的孙媳妇,她还是能随意揉捏? “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嘴脸。明明是您不要侯爷的,她再带着谢家姑娘来耀武扬威给谁看?” 简直有病。 “那谢姑娘,”二姨娘接口道,“也是个难对付的。” “你还说呢,你跟着乱什么?亏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精明的。” “因为奴婢不想找那样的主母,回头还是奴婢等日子难过。” “就是。”四姨娘也附和道。 正说话间,送人的两口子回来了。 第171章 我要入赘 顾婉宁自然要感谢给力的亲二哥。 顾安微却道:“大长公主性情骄傲倔强,既然已经得罪了她,那就别想着破镜重圆这件事,只会让你自己日后过得艰难。” “我知道的。” 虽然二哥话说得很冷,但是显然是真心为她好的。 而且顾婉宁还不至于好赖不分,她现在甚至觉得,这个二哥是顾家的一股清流。 “我觉得那个谢姑娘,实在心机深,以退为进。”清仪公主道,“是想让侯爷对她另眼相看。” “真让侯爷另眼相看,那是她自己的本事。”顾婉宁笑道,“侯府的事情,咱们不管。” 顾安微也不好对着徐渭北的四个姨娘,就准备去外书房。 但是他说,“一会儿侯爷回来接人,你回避着些。” 妹妹这时候,就不能给徐渭北任何幻想。 很多男人,都很自恋,把礼貌当成爱慕。 “好,二哥有事快去忙吧,我还能陪着二嫂说会儿话呢!” 看着妻子今日确实很高兴,顾安微点点头。 ——他重新认识了这个妹妹之后,就觉得对他胃口。 没有那么多的顾全大局,不会忍气吞声,看不惯就干! 瞻前顾后,就算有必要,也让人心里憋屈。 顾婉宁没心没肺,拉着姨娘们继续和清仪公主玩麻将。 而徐渭北,让人把谢愠送回家,自己陪着大长公主登上了她的马车。 “你甩脸子给本宫看?”大长公主气结,有一种种苦心筹划都喂了狗的失望和愤怒。 “祖母,我早就和您说过,我的婚事,不用您再操心。如果您忘了,那我今日再和您说一次,除了顾婉宁,我谁都不要!” 本来为了保护顾婉宁,他不肯承认感情。 但是没想到,即便如此,祖母也没有放过她。 既然这样,那他干脆就坦坦荡荡明牌了——那就是我想要的唯一一个女人,不要去招惹她。 不要再用亲情绑架他! “你这是执迷不悟!”大长公主怒道,“她心里根本没有你!你看她今日那样子,对你可有丝毫留恋?” 没有,完全没有! 倒是自己这个傻孙子,目光几乎舍不得从顾婉宁身上挪开。 是,从前大长公主是希望他们夫妻恩爱,但是她不希望看到孙子沉溺于温柔乡,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这让大长公主想起从前,想起自己那早逝的儿子,曾经也是这样为了个女人,一身反骨,最后连自己都葬送。 没想到,孙子现在竟然也这般! “她对我不留恋,因为我对她不好。” 徐渭北现在想想,成亲当日直接抬四房妾室,多年不回,一回来就兴师问罪,他的种种行为,确实不讨喜。 “但是我留恋她,因为她足够好。”徐渭北一字一顿地道,“祖母,我非她不可!” “那如果她不答应,你还能终身不娶?” “我能。”徐渭北毫不犹豫,目光坚决。 “你……你是徐家三代单传的独苗,就一点儿不考虑徐家的香火吗?” “考虑不了,日后到了地下,我任由祖宗打骂。”徐渭北道,“祖母,我的孩子,只可能是从顾婉宁肚子里出来,没有其他任何人!您有什么想法,趁早打消念头!” “她分明眼里心里都没有你。” “假以时日,总会有的,我等得起。祖母,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我努力,早日让您抱上重孙子。但是您若是咄咄逼人,乱点鸳鸯谱,那我……” “你怎么样?你要杀了本宫吗?”大长公主额头青筋直跳。 “孙子不敢。但是……我可以入赘顾家!” 徐渭北放出了杀手锏。 大长公主差点被气晕过去。 这次是真的,不是装的。 徐渭北倒也不是真的想入赘,他看着顾家的男人就烦。 但是他若是不下狠药,恐怕祖母还是不死心。 今日是谢愠,明日就是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他吃不消。 徐渭北把大长公主送回公主府之后往清仪公主府赶。 高览道:“侯爷,谢家那边,您是不是去打个招呼?” “不必。谢愠不是说了吗?她日后不掺和了。” 高览:“……属下怎么觉得,她是故意那般说,引起侯爷注意呢?” “是吗?”徐渭北对女人没有那么深刻的研究,但是也不想管,“我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祖母知道该怎么做。” 祖母不会得罪谢家,定然会找个体面的理由。 “是。还有侯爷您,您入赘顾家,是开玩笑的吧。” 你可别吓我啊! 堂堂颍川侯,要去入赘,皇上也不会答应啊。 而且这件事,会让多少人有瓜吃。 “不算。如果她希望我那么做,我也不是做不到。” 入赘怎么了? 顾安微还是驸马呢,可是他和清仪,日子过得不也蜜里调油的? 入赘就是个形式,而他最不在意的,就是别人怎么说。 高览:“……” 疯了,侯爷真是越来越疯了。 徐渭北去公主府的时候,失望地发现,顾婉宁已经先回去了,他扑了个空。 四个小妾他也不想管了,让她们自己回府。 徐渭北骑着马,去找顾婉宁。 “我正好有事情要和侯爷说。”顾婉宁大大方方请他坐下。 看他还没把自己拒之门外,徐渭北心里松了一口气,主动解释道,“我并不知道祖母会那样做……” “没事。”顾婉宁道,“我也没有怪罪侯爷。我只是,想给侯爷一些建议。” “你说。”徐渭北觉得,他都没有过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 “我们已经和离,而且再也不会在一起。这件事,侯爷还是郑重和大长公主,还有您府上的所有人,包括府外的女人,都声明一下,请她们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对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如果侯府的人不来打扰我的话就更好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不想给你擦屁股了! 真的很烦。 徐渭北面色惨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第172章 徐渭北寻短见 二丫都看得有些于心不忍。 “姑娘,您说话是不是能再客气点?” “他一直都没明白,我想和离是真的,不是出于一时意气。” 徐渭北始终还把她当成他的女人。 但是实际上,他们已经分开了,已经再没有关系了。 今日大长公主欺她辱她,她能借着这个由头,和徐渭北把话说清楚,也不见得是坏事。 长痛不如短痛。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顾婉宁道,“侯爷也很忙,实在没有必要浪费在彼此消耗上。” “您说得也对,奴婢就是觉得,侯爷有点可怜。” 原本以为侯爷是悍犬,凶残成性,结果却是一条舔狗,而且还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多么让人心酸。 顾婉宁却岔开话题道:“二哥那般维护我,我是没想到的。” “奴婢也没想到!”二丫说起这个就激动了,“奴婢之前觉得二爷像那天上的谪仙,不食人间烟火,也无法接近。现在看,却不是那么回事,怪不得能当驸马呢!” 她要是公主,有这样一个驸马,也迷糊。 能担得起事情,是男人值得骄傲的品质了。 稚奴拉着顾婉宁的手,“小姑姑,侯爷还会再来找你吗?” 顾婉宁抬头看出去,远山覆雪,青松依旧。 人是没有什么长性的。 尤其是徐渭北这种天之骄子,他面前有无数选择。 今日被拒绝,对他而言是一种打击,但是三五日,最多一个月之后,他就会忘到脑后。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徐渭北果然没有出现。 顾婉宁也没有刻意打听他的消息。 只是本来她还担心大长公主会搞事情——毕竟她不可能觉得自己亲孙子错了,错得肯定是自己这样的祸水,但是大长公主那里也出奇的平静。 几位姨娘没有再上门。 顾婉宁有些不放心,让二丫上门去打听了一下,结果听说那日回去之后,徐渭北就让四人禁足,不许再出侯府。 “……尤其,侯爷说,谁敢来见您,就直接打死。” 顾婉宁“嗯”了一声。 这就很徐渭北,那么骄傲。 “四姨娘还想来看您,被大姨娘紧紧盯着。大姨娘说,侯爷这次是真的动了气,所以不让她蹦跶,免得惹火上身。” “她说得对。”顾婉宁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但是这般处理,就是最好的方式,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搞事业可以分散注意力,还可以赚到很多钱。 “包记开门了吗?”顾婉宁问。 “开了开了,”二丫连连点头,“奴婢特意看了。许多店铺都没开,估计等着正月十五之后,包记却开了。那东家,可真苛刻。” “我一直盼着他们开门,还觉得日子太难熬了。走,咱们现在就去看看。” 她打算把白糖方子卖出去,换银子再去买地,雇人,把她的种地大计发展起来。 顾婉宁带着熬好的白糖样品去了一趟包记,和掌柜谈了。 掌柜明显很感兴趣,却不敢立刻应下,道:“姑娘,您开价五千两,着实不便宜……一年白糖才能卖多少?我们若是买了方子,在方子泄露出去之前,估计都很难把这五千两银子赚回来。” “你们包记的生意做得那么大,甚至做到了海外,怎么可能赚不回来这区区五千两银子?” “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而且您想,除了包记,您这方子,谁还会大价钱收下呢?” 别人没有包记这样的实力和资源,估计这方子能卖个一千两都算不错了。 他说的确实也是实话。 顾婉宁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各让一步。三千两银子,一口价!若是低于这个价格,我就把方子留着。我一时之间或许确实找不到包记这么大的铺子,但是以后打听着找,晋商徽商,总有能吃下这买卖的,您说呢?” “好。姑娘您再等等,事关重大,容我今日去和东家禀告一声,看东家是否答应。” “可以。” 三千两银子可以在京城买一处体面的大宅子了,确实不是小数目。 顾婉宁原本也没打算他就能立刻给回复。 “有消息了,我一定第一时间上门告诉您。”掌柜恭恭敬敬地把人给送走。 “姑娘,三千两银子啊!”二丫道,“这么多银子,花得完吗?” 顾婉宁幽幽地道:“包记赚钱包记花,一文别想带回家。” 回头买新奇的种子,不还得找包记? 包记可比她黑心多了。 想想徐渭北那五万两银子买的羊驼,顾婉宁就能黑包记一辈子。 “夫人,包记的东家是谁呀?”二丫问,“之前您和侯爷还好的时候,没问问侯爷吗?” “问过了,但是他没告诉我。” “为什么不告诉您?侯爷还防着您呢!”二丫啐了一口道,“亏我之前听说他投湖,还觉得他是因为您呢!” 顾婉宁:??? 徐渭北投湖? 不是,是投壶吧。 她没法想象徐渭北寻短见…… 总不能说,是为情所困,因她而起吧。 “侯爷怎么投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就那日,您让我去看四个姨娘的时候嘛!大姨娘说,不让告诉您,怕您心里再难受。” “不是,侯爷投湖做什么?” “听您这话说的,大冬天,投湖凉快啊!那肯定是想不开,不想活了呗。” 顾婉宁:“不可能。” 谣言,肯定是谣言。 她甚至都想,徐渭北是不是遇刺,被刺客打到了湖里啊! 不过徐渭北也倒霉,这么冷的天,湖面应该结冰的。 他难道是被人暗算,扔进了冰窟窿里? “不是,湖面结冰,怎么投湖?”顾婉宁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该不会是被人暗算了吧。你也是,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您都不跟他好了,奴婢总提他做什么?”二丫嘟囔道,“您要是想知道怎么回事,不如问问大爷。大爷那么厉害,肯定知道。” 第173章 多给银子 “侯爷,包记掌柜来了。”高览把药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道。 徐渭北面色有些苍白,咳嗽了几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药,十分嫌弃。 “他来做什么?” “说是,说是……” “你什么时候成结巴了?”徐渭北不耐烦地道。 他最近心情非常糟糕。 被顾婉宁划清界限在前,生病在后。 好像从来没有比现在更艰难的时候,心里难受,发烧烧到骨头缝都要裂开。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崩溃。 “不是,侯爷说,不许属下提夫人……”高览弱弱地道。 他真难啊。 “她怎么了?”徐渭北没好气地道,“她又去了包记?” “嗯。”高览连连点头,“夫人去包记卖白糖方子。” 徐渭北倒是没意外。 他之前就听顾婉宁说,要把这方子卖给包记。 “那又如何?”徐渭北一脸傲娇,但是随后又咳嗽起来。 “侯爷,您先把药喝了吧。”高览要把药端起来。 “不喝了。”徐渭北道,“再吃药就成药罐子了。咳嗽不碍事,本来就不容易好,估计得过些日子才能好。” 他那日回来,实在是心里难受,就提着剑去湖面舞剑发泄。 可是过年这几日,天气暖和,冰面不是很结实,加上他心中戾气翻涌,力量没控制好…… 然后他就掉进了自己给自己挖的冰窟窿里。 然后染了这场病,算起来已经五日没上朝了。 不过该干的活,都没人帮他干,所以这会儿桌案上公文堆积如山。 这两日,除了咳嗽,徐渭北感觉已经好了很多,公文也开始处理起来,只是因为咳嗽太重,没办法上朝和去户部——会被人嫌弃。 “她去卖方子,这等小事还得回禀我?”徐渭北冷声道,“我那日回来就说了,以后再不许在我面前提她。” 谁还没有点脾气呢? 顾婉宁生气,他愿意陪着小心。 但是顾婉宁那般划清界限,他就越想越气——怎么她遇到困难,自己不遗余力的帮忙。现在自己有糟心的祖母和糟心的小妾们,她就不肯帮忙,还迁怒于自己? 他知道事情是因他而起,他也努力了,可是那混账东西,那般凉薄。 “那您的意思是,这生意咱们做不做?” “让他自己决定!”徐渭北道,“在商言商。” “是,侯爷,属下明白。”高览连连点头。 这样就好。 看起来,侯爷是真的放下了夫人。 本来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好马不吃回头草。 高览转身往外走,刚迈出门槛就听徐渭北道:“包记从来都童叟无欺,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恶意压价的事情,我们不做。” 高览:这不就知道了吗? “那侯爷,三千两银子,是不是有点低了?” 三千两? 才三千两? 确实低了。 “给她五千两。”徐渭北冷冷地道,同时自我洗脑,他这是在商言商,并没有掺杂个人感情。 高览默默地替掌柜头大。 掌柜刚才已经告诉他事情的起因经过。 现在他要告诉掌柜,你那辛辛苦苦砍下来的两千两银子,现在又得编造借口,辛辛苦苦地加回去…… 疯不疯? 他这个外人都替掌柜疯了。 掌柜也觉得不合适啊,“不是,高爷,您说有这样的事情吗?我愚钝,实在想不出来如何给人加钱……” 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上面的主子发号施令,张口就来,是一点也不管底下人的死活啊! 高览见他可怜巴巴,心生一计,“这样,你就告诉夫人,为了让她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还卖给包记,这一次东家说了,给她五千两银子。” “好好好,多谢高爷。”掌柜连声道。 “还有,不是告诉过你,不许来府里吗?”高览道,“下次让别人来传话。” 侯爷不想让夫人知道,包记是他的。 主要是,夫人在背后总是骂包记的东家心黑。 徐渭北觉得,不能让顾婉宁讨厌他,所以得瞒着。 “是,是,是。” 顾婉宁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得到这样意外的惊喜。 她还在想徐渭北的“投湖自尽”。 她实在好奇,又不想让顾安启觉得她放心不下,还惦记徐渭北,思来想去,就只能找三哥顾安放。 顾安放和徐渭北因马结缘,两人关系还不错。 虽然顾婉宁和徐渭北和离了,但是顾安放觉得,那不见得就是徐渭北的错。 他对顾婉宁成见极深,甚至因为顾婉宁能闹而生出了心理阴影,看见女人就躲得远远的,不想成亲生子。 所以现在顾安放和徐渭北的关系,并没有受到和离的影响。 顾安放经常牵着他的小马,准确地说,是徐渭北送给顾婉宁的小马,去侯府马厩,和徐渭北一起讨论马的事情。 过年难得清闲几日,他应该也会去找徐渭北。 所以,顾婉宁就让二丫把当值回来休息的顾安放请来。 “找我什么事?”顾安放得了小马之后,对顾婉宁的态度松动了些。 虽然他富贵不能淫,但是他确实爱马,也确实沾了顾婉宁的光。 “侯爷投湖的事情,你听说过吗?” “听说过,怎么了?”顾安放在椅子上坐下,把一条腿抬起来,脚面踩在椅子上,自己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点儿正形都没有。 “侯爷真的投湖了?”顾婉宁不敢置信地道。 “不是投湖,是掉湖里去了,侯爷说他练剑不小心掉进去的。你总不会以为,他是因为跟您和离之后,想不开投湖自尽吧。” 顾婉宁:“……那我,我确实没那么想,但是外面的人是那么传的。” “谣言不可信。” “那侯爷现在情况怎么样?” “染了风寒,在府里慢慢养着。” “哦。” “你问侯爷干什么?该不会,又后悔了和离的事情,想要重新对侯爷投怀送抱,破镜重圆吧。” 顾婉宁翻了个大白眼,“三哥这般伟岸俊秀,都没有女子投怀送抱;侯爷不及你良多,又怎么会有人瞎了眼?” “你没那么想就好。别去霍霍侯爷了,你要是非要霍霍谁,我,我……” “三个怎么了?” “我给你找一个人,放过侯爷。” 这是他的马友。 顾婉宁正想问,你又看上了哪个倒霉蛋,就听外面传来贺氏焦急的声音。 “婉宁在家吗?不好了!” 原本站在旁边听大人说话的稚奴,闻言冲了出去。 第174章 挨打的三哥 “怎么了?”顾婉宁心里也“咯噔”一下,迎出门去问道。 贺氏是很沉稳的性格,等闲不会如此。 “有人来传信,说你大哥出事了。”贺氏一脸惊慌。 “我大哥能出什么事情?”顾安放也迎了出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安放,你快去打听打听。” 贺氏就是来找顾安放的。 “好,我这就去。大嫂,你别慌……” “三哥你快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大嫂。”顾婉宁道。 稚奴看着贺氏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默默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贺氏接过帕子,泪却流得更快。 明明她自己关心则乱,这会儿身体都还抖,却还安慰檀奴道:“没事,你爹不会有事的。谁会那么没有眼色,对你爹动手呢……” 她心里其实生出了很多很多不好的念头。 公爹的变法,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被许多人当成了眼中钉。 虽然顾安启有些方面并不赞成,觉得亲爹这般有些冒进,但是在外定然要父子一体,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贺氏很担心,那些反对的人,不敢直接对上公爹这个首辅,却对自己相公下手,杀鸡儆猴。 从公爹提出变法那一日,自小随着父亲熟读史书的她就知道,这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路。 想到历史上变法失败者十之八九,且变法者下场凄惨,贺氏的心就一直悬着。 她不惧死,但是想到自己的孩子,想到这一世夫妻恩爱,短短十几年,又生出无数留恋之心。 但是贺氏从来没有提过一句。 她知道,说出口只能让她心爱之人为难。 然而现在,听到相公出事,看着儿子担忧的面容,她真的生出了自私的想法——就不能,放弃变法吗? 她不奢求锦衣玉食,不求名垂青史,只想要自己的相公和孩子好好的…… “大嫂,”顾婉宁扶着贺氏到屋里坐下,“你先别担心,事情说不定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 如果出了人命,那来报信的人大概率直接就是“xxx没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喊人去看。 贺氏心急如焚,坐立不安,还不敢回去,怕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婆婆面前露出端倪,再吓唬到婆婆,就只能在顾婉宁这里焦急等待。 “奴婢去打听消息,您就在这里等奴婢。”二丫道。 顾婉宁之前怕她出去闯祸,一直拉着她不肯放,这会儿许久没传来消息,她也按捺不住,着急了。 “你别去。”贺氏也不让二丫出门。 二丫性格冲动,而且对顾安启极其崇拜和维护。 “我陪着二丫一起去。”稚奴道,“娘,小姑姑,你们在家里等着。” 虽然稚奴还是个孩子,但是他陪着二丫去,好像就能让人更安心。 “我也一起去。”顾婉宁道,“走吧。” “我……”贺氏犹豫一番,“我不去了,你们快去快回。” 她不能离开,要是其他人送什么消息回来,婆婆是经不起风雨的。 正准备出门,隔壁传来了动静。 众人忙一起去。 “不是,不是大爷出事了吗?怎么,怎么三爷头破血流的?”二丫忍不住道。 顾婉宁看着面前的场景,也有些懵逼。 顾安启面色微沉,扶着顾安放。 顾安放鼻青脸肿,额头也在流血,走路也有些不自然,衣衫被扯得乱七八糟,模样狼狈。 “我没输,我没输!他们不要脸,以多欺少!”顾安放嚷嚷道。 顾婉宁心说,还好,还能嚷嚷,看起来没有变傻。 “相公!”贺氏没控制住,快步上前,仰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没事。”顾安启对她微微一笑,眼神温柔,带着安抚。 顾婉宁:单身狗有被伤害到。 但是问题是,不是说大哥出事,怎么伤害还转移到了三哥身上? 被伤害到的单身狗不止一个,尤其那个还身心都受到了伤害,平衡了。 “回家再说。”顾安启道。 很快顾婉宁就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事情还是因她而起。 她和徐渭北和离的事情,顾婉宁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 但是实际上,还挺“新”的。 徐渭北那些旧日部下,蠢直男居多。 他们护犊子,哦不,护主子,听说两人是和离,而不是徐渭北休妻,就很不高兴。 他们在等着顾婉宁下场凄惨。 结果可能有人发现,顾婉宁不仅不凄惨,过得还挺舒服的? 那怎么行? 所以有些莽汉,就去找顾安启,让他把顾婉宁送回去。 顾婉宁对于这些莽汉的脑回路,只能给一个大大的白眼。 顾安启自然不会搭理他们。 他们就围着顾安启,不动手,但是也不让人走…… 后来,顾安放去了,一看见大哥被“兵痞子”围住了,那还了得? 撸起袖子,干就完了。 然后就这样了…… 顾婉宁神色复杂地看着顾安放。 顾安放感受到她的凝视,有些不自然地道:“和你没关系,我是见不得大哥被欺负,不用你感谢。” 顾婉宁:我谢你个大头鬼。 明明可以直接找徐渭北,把人给弄走,这会儿打成这样,今晚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瓜,又被她承包了。 天天上热搜,谁扛得住? 她扛得住。 但是她爹在变法的风口浪尖,很小的事情都可能发酵到不可收拾。 头好疼。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顾远石听说消息后回来,又把顾安放给打了一顿。 是的,请了家法。 顾安放旧伤未愈,又被亲爹的藤条抽了一顿,伤痕累累。 顾远石还不让人请大夫,“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他看着一脸不服气的三子,“你这般冲动,只能害了你妹妹!” 和离这件事,本来可以慢慢淡化。 虽然那些人是蓄意挑衅,但是并非不可以解决的。 这个没脑子的,只会用武力。 不记住这个教训,他早晚都得吃亏。 顾安启把亲爹送出去之后又回来,一言不发地盯着床上趴着的亲弟弟。 顾安放装死。 他不怕亲爹责罚,但是真的怕这个大哥讲道理。 他头疼。 顾婉宁见状好笑,但是事情毕竟因她而起,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二丫,你去把三姨娘请来,就说我有些不舒服,让她带着药箱来。” 不让请大夫,那她请个朋友,总没问题吧。 第175章 徐渭北的道歉 三姨娘给力,闻讯很快赶来。 顾婉宁简单和她说了一下事情始末。 三姨娘皱眉道:“那些人怎么想的?” 这哪里是给侯爷帮忙? 这是给侯爷拖后腿。 侯爷本来就在愁怎么挽回夫人的心,现在估计杀人的冲动都有了。 “不管了,”顾婉宁头疼道,“先给我三哥看看。他皮糙肉厚,身上挨的那些藤条倒没事,但是我担心他额头上的伤,不好好处理,以后落下伤疤。” 毕竟顾安放现在还在说亲的关键阶段,这张脸也挺重要的。 毁容的话,她就罪大恶极了。 “好。”三姨娘点头答应,和顾婉宁一起进去。 顾安放看到三姨娘就有几分不自在,日天日地的男人,在三姨娘面前就结结巴巴:“你怎么来了?上次是我对不住,撞了你……” 总不能是把人撞坏了,还有什么后遗症,人家上门来找了吧。 他本来趴在床上,这会儿着急坐起来,一不小心牵动后背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直吸凉气。 “是姑娘请我来,帮三爷看看伤。”三姨娘轻声道,“三爷还是……趴着吧。” “你真多管闲事。”顾安放瞪了顾婉宁一眼,“我什么时候让你帮忙找人了?还得麻烦别人,我这点算什么伤?大惊小怪。你赶紧把人请出去喝茶,再送回去,我没事。” “要是这件事和我没关系,我才懒得理你。”顾婉宁道,“别留下什么后遗症,回头讨不到媳妇,我可承担不起这个罪责。” “什么后遗症?顾婉宁,你是不是指桑骂槐?”顾安放气得脸红脖子粗。 什么后遗症会影响娶妻? 顾婉宁这是人身攻击,而且是男人最不能容忍的那方面攻击。 “就算只有外伤,妥善处置,早日康复,三爷能早日回去当值。”三姨娘开口。 顾安放窝里横,对上外面的女子有些说不出话来,只道:“我没事,我没事。” 顾婉宁:死鸭子嘴硬。 她正要说,没事就真的不管了,就听稚奴在外面喊她,“小姑姑,小姑姑,侯爷来了!” 顾安放一听气结,立刻就要起身出去,嘴里嚷嚷着道:“怎么,还敢打上门来?让我去会会他!混账东西,说得好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结果背后就做这种捅刀子的事情。” 女人的名声多重要。 妹妹和离的事情好容易平静了些许,这会儿又甚嚣尘上。 顾婉宁:“不是,三哥,你别冲动。你和侯爷关系不是很好吗?” 男人之间的友情,这么脆弱吗? “我和他好,也不会踩着自己妹妹。让开!”顾安放怒道。 这件事情,始作俑者就是徐渭北。 他一定得要徐渭北出面道歉,澄清事实,还妹妹一个清白。 “我知道了,但是我和侯爷的事情,还是我去吧。”顾婉宁拦着顾安放。 她这个三哥,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 顾婉宁心里是相信徐渭北的。 他或许有很多缺点,但是他不是一个下作的人。 他现在来,应该也是为了澄清和解释这件事情的。 “不行,你回避!你和他都和离了,还见他做什么?以后你们俩就该老死不相往来!”顾安放叫嚣着。 说话间,一身风尘仆仆的徐渭北跟着稚奴一起进来了。 他袍子下摆沾满了泥泞,也不知道在哪里摸爬滚打了。 看见顾婉宁,他先开口解释:“我这两日有事不在京城,没想到他们能做出这种蠢事来。你放心,那些口无遮拦的人,我已经让人拿下,定然重罚。我和你保证,这件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 顾婉宁点点头:“好。” 徐渭北这般处置,已经算给她一个说法了。 正如三哥会护着她,徐渭北的兵也护着他。 只可怜了三哥,为自己出头被群殴不说,回家还被亲爹又来了一顿藤条炖肉。 见顾婉宁面色平静,徐渭北来的路上那些听说这件事情之后的愤怒,急于解释的紧张和焦虑,都慢慢沉淀了下来。 还好,她没有怪罪他。 他早就该知道,她明事理,不会胡乱怪罪于人。 顾安放却丝毫不念“旧情”,哼了一声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算了。我妹妹的名声怎么办?” 他挨的这顿打又怎么办,哼哼! “那……”徐渭北忽然道,“这件事确实因我而起,而且也确实影响了婉宁的名声。我愿意三媒六聘,重新迎娶婉宁过门。” 顾婉宁:“???” 怎么,我哥挨了打,我还得嫁给你当牛做马? 就你家祖坟冒青烟,好事都被你占了? “不行,我反对!”她当机立断,开口反对,“谣言止于智者。虽然确实现在是很多人茶余饭后的笑话,但是没几日就过去了,不会有人再提起的。我也知道这不是侯爷本意,这件事到此为止,谁也别提了。” 她还想说,如果侯爷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赔偿我一点儿精神损失费吧。 但是她终究脸皮不够厚,没好意思说出口…… 眼看着顾安放又有话要说,顾婉宁忙道:“花楹,你快帮我三哥看看。三哥,你别以为是小事,撞坏了脑子可不得了。侯爷,我们出去吧。” 说完,不给顾安放反对的机会,顾婉宁就拉着徐渭北的袖子往外走。 徐渭北还道:“我身上脏,都是泥,别沾你身上了。” 但是顾婉宁还是肯亲近他的,没有把他当成洪水猛兽,这让徐渭北心里很高兴,连日来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别走,等等,我还得和他理论一番——” “三爷,您别动了,碰到伤口会疼的。” “你别管,我没事,你让开。” “三爷,不行。” 两人似乎在拉扯。 “啪——”有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屋里忽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已经走出去的顾婉宁不放心,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你的事!”顾安放大喊道,竟然冲着她发起了火。 顾婉宁一脸莫名其妙。 这是知道你被人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狗咬了,传染了狂犬病呢。 这脾气,谁受得了? 怪不得娶不到媳妇。 “花楹,不理他,你出来。” 三姨娘却背对着她,轻声道:“没关系,我给三爷上药。您放心吧,您去和侯爷说话去吧。” 第176章 小人打架 这俩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竟然有点合拍? 三姨娘这个人,平时是有点清冷的。 遇到不配合的患者,她肯定没有好脸色。 但是今日三哥发疯,她竟然还愿意留下帮三哥看伤? 肯定是看在自己面子上,不想让自己为难,顾婉宁心里默默记了人情。 “二丫,麻烦帮忙把门关上。”三姨娘沉声道,“我要帮三爷施针,不能见风。” “好嘞!”二丫立刻听话地把门关上。 等门关上之后,三姨娘这才弯腰,要捡起地上那被打开的“诗三百”。 这“诗三百”挂羊头卖狗肉,里面全是男女小人,光着身体打架。 画面没有什么美感,主打一个直接粗俗。 三姨娘不喜欢这画风。 “我来,我来。”顾安放长臂一伸,慌不迭地把书捞起来,重新塞回到褥子下面。 刚才就是挣扎拉扯,不知道怎么把他这快盘出浆的宝贝给拉扯出来了。 这会儿面前倘若有一碗见血封喉的毒药,顾安放肯定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这个人世间,他是没脸待了。 这个三姨娘,以后他再也没脸见了。 三姨娘以后会怎么看他,他不敢想。 但是刚才她非但没有一巴掌拍过来,还帮他掩饰,这恩情,顾安放觉得怎么报答都应该。 只是现在,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他整张脸都烧得通红,不敢看三姨娘的眼睛,更不敢和她再说话,只能一味装死。 三姨娘却很平静,“三爷,有劳趴下,我帮你后背上药。” 顾安放这才感觉到后背被压着,伤处火烧火燎地疼。 他翻过身,趴在枕头上,不断给自己洗脑——不就是丢人这一次吗?以后再不相见了,再也不见了…… 身后很快传来冰凉的感觉,极大地缓解了那种火辣辣的疼痛,想来是三姨娘在给他上药。 “会有点疼,三爷稍作忍耐。”三姨娘声音依旧和来时一样温和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真的好沉得住气啊,顾安放想。 门外,顾婉宁对着徐渭北,也有些尴尬。 好在稚奴也在,她才觉得略轻松些,只不断地替稚奴整理他的头发掩饰自己的紧张,不知不觉之中,竟然给檀奴扎了个丸子头…… 徐渭北本来也有些紧张,但是看着顾婉宁的表现,他忽然就不紧张了,主动开口道:“我管着户部这个烂摊子,天天被各种人追在屁股后面讨钱。虽说该花花,但是总有蛀虫从中牟利,中饱私囊,所以我这两日亲自去看了一下兴修水渠的事情……” 什么水渠要那么多银子?用金子铺底啊! 顾婉宁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狼狈疲倦。 尤其徐渭北眼里还有红血丝,想来这几日也没有好好睡觉。 虽然他有些蠢直男,但是做事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百姓,中间对得起自己良心,这点黑不了。 “不是什么大事,”顾婉宁道,“过去就过去了,侯爷不必放在心上,早日回去休息吧。” 徐渭北的眼神忽然凌厉地看向旁边厢房。 顾婉宁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忽然见到门被关紧。 而原本,门被开了一条缝。 是顾小小。 “不用理她。”顾婉宁轻声道。 她这会儿就把顾小小当成空气。 顾小小来了顾家这么久,婚事一直没有着落。 也不是不给她找,然而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拖到现在。 “还留着她做什么?早晚都是祸害。”徐渭北一脸不赞成。 顾婉宁其实也这么想。 但是顾家的事情,她还没有那么脸大去指手画脚。 她和顾家最密切的联系是,彼此有事的时候,都不会坐视不理。 但是他们彼此之间,也都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定距离,避免在一些事情上发生争执。 比如,顾小小的事情就是这样。 顾婉宁很讨厌她,但是顾远石觉得这是亲侄女,不能不管。 那就……离远远的,以后顾家因为顾小小倒霉,那也是他们的在劫难逃,怨不得人。 “没事,我也不在家里住。”顾婉宁淡淡道,“侯爷,你事情忙,不用为这种小事挂怀。让别人去澄清一下,以后别有这种误会就行了。” “嗯,我还得进宫向皇上复命,晚点再去看你。” 顾婉宁连忙表示不用。 好的前任就像死了一样,您千万别诈尸,我胆子小。 “对了,我看你三哥伤势不轻,就让三姨娘留下照顾他吧。” 顾婉宁:??? 我该说你心大呢,还是说你蠢? 把你的小妾留下来照顾你的前大舅子,这传出去,又能承包三天京城的热搜。 怎么,你徐渭北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就喜欢活在风口浪尖啊! 恕不奉陪! “侯爷,那不方便,而且我三哥,也没伤得那么重。” 尚能自理,不用贴身照顾。 “总得换药,让她住在你那里就行,省得来回折腾,被人看到了,反而对你不好。” 说完,不给顾婉宁反驳的机会,徐渭北直接转身走了。 顾婉宁:“……” 还等着三姨娘离开,让自己尽快平静的顾安放,听到这个消息也是晴天霹雳。 也就是说,明日,后日……接下来的好几日,他每日都得被反复提醒今日发生的事情? 累了,毁灭吧。 好在看着三姨娘是个稳妥靠谱的人,应该不至于把她这件事情给张扬出去…… 但是他想错了。 三姨娘自从被顾婉宁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之后,在这方面,什么都跟顾婉宁说。 两人晚上睡在一张床上,从侯府说到顾家,话题不知道换了多少,最后自然也没忽略今日的“劲爆”。 “三爷正是热血冲动的时候,府里怎么没给他说亲呢?”三姨娘道,“要是在外被人引诱了就不好了。” 哎呦喂,三哥竟然暗戳戳地看小黄书? 看不可耻,搞笑的是竟然被抓个正着? 顾婉宁想到当时的场景就忍不住幸灾乐祸,怎么那么有意思呢! “我也不知道。”顾婉宁道,“不过可能是不好选择合适的人选吧。” 大哥是青梅竹马,不用安排;二哥政治联姻,也不用操心;三哥这里……得好好挑选门第,而且他自己性情不沉稳,没有传承到父亲的精华,恐怕也不容易被认可。 顾婉宁不爱掺和这些事,所以就没问。 卫氏也真不容易,操心儿子,还得操心夫家那个不省心的侄女。 这两件婚事就能让人愁白头。 “说起婚事,大长公主似乎准备为侯爷定下谢愠了。”黑暗中,三姨娘幽幽地道。 第177章 不会回头 “哦。” 顾婉宁想,按照大长公主着急的样子,这会儿还没下定,都已经算她拖拉了。 谢愠…… 罢了,她和徐渭北相配不相配,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顾婉宁和徐渭北不一样,她不对前任的任何事情指手画脚。 不过顾婉宁明白三姨娘说这话,并不是想让自己困扰,而是她更担心她自己的处境。 毕竟未来的主母,直接关系到整个后院所有人的生活质量。 “花楹,”顾婉宁想了想后道,“你如果想出来靠自己的话,我可以帮你的。” 大姨娘有秦烈罩着,二姨娘有娘家,四姨娘有铁杆师兄,只有三姨娘,是真正的形影孤单,背后一个能托她一把的人都没有。 但是她有医术,可以靠自己。 “我也想过,但是出来的话,我一个孤女,最后还是得靠着姑娘,哪里好意思说靠自己?”三姨娘自嘲地道。 医术再好又如何,外面的世界弱肉强食。 走出侯府那道门,外面无数张血盆大口等着将她拆吃入腹。 即使出来,她依靠的,还得是顾婉宁念旧情关照她,才能让她的生意不被人捣乱。 她不想给顾婉宁添麻烦。 眼下她在侯府,还能继续苟且,那就苟且一日算一日。 “那算什么?我们不是相互帮助吗?”顾婉宁道,“你看,我家里有什么事情,喊你帮忙的时候,我什么时候瞻前顾后了?好朋友就该是这样。” 不用为了联系而联系,但是对方有事的时候,她一定第一个冲过去。 “而且说是照顾,能照顾你什么?无非是有宵小闹事的时候,扯着首辅府的大旗吓唬人罢了。不但是你,就是旁人无辜被欺负,我父兄但凡知道,也不会袖手旁观。” 顾家对于三姨娘的最大作用就是镇场子。 “侯爷也说过,只要你们愿意,就放你们走。但是花楹你要知道,男人的心,很善变的。以后谢愠如果得了他的心,后院的事情他可能就不会再插手。而且现在亲事还没有风声传来,你离开就罢了。倘若婚事落定,你再离开,为了维护谢愠的名声,大长公主应该也不会随意放你们离开了。” ——前脚定下未来主母,后脚小妾跑路,这不是影射未来主母不贤良,容不得人吗? “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三姨娘声音很轻,而且有些飘忽,“倘若谢愠真的进府,我是不会留恋侯府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你不要有所顾忌,今日咱们俩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外屋传来了二丫震天响的呼噜声。 顾婉宁忍俊不禁。 二丫今日去帮大嫂把家里的菜园给翻了一遍,也是累着了。 “但是万一将来回府的是您呢?”三姨娘幽幽地道,“那奴婢岂不是后悔?” 顾婉宁:“……你想什么呢?” “您和侯爷,现在也很好。” “我们很好,是因为我从未对他动过心。花楹,你是喜欢过人的,真正的喜欢,一定会排她。你看见他和其他任何女人亲近,心里都会不是滋味,但是你看,我对侯爷有过独占之心吗?” “您现在和之前,确实都没有看上过侯爷。但是以后呢……侯爷对您的用心,我觉得不像是一日之功。他应该,不会放弃的。” 徐渭北若是没有执拗,不会攻城掠地,立下不世之功。 这样的男人,在情场同样无往不利。 从前他在顾婉宁面前种种堪称蠢直男的表现,不过是因为他初入情场,短暂不熟悉而已。 “原来你还惦记着我回去呢!”顾婉宁哭笑不得,“花楹我和你说,那是不可能的。我没和你说过吗?我根本不想嫁人。如果非要我嫁人的话,其实我的要求也很苛刻……” “您想要什么,侯爷都会给您的。”三姨娘从来没有怀疑过徐渭北对顾婉宁的真心。 在他们两个当事人察觉到之前,她就更早地意识到,他们之间会有无法割断的羁绊。 这是一个好人,和另一个好人,令人乐见其成的双向奔赴。 过程或许曲折,但是结局一定美好。 “我不想要难缠的婆婆呢?” 徐渭北能把大长公主怎么办? 这个太婆婆的威力,等于恶婆婆系数指数级上升。 “我不想要任何其他女人,要他只守着我一个人,哪怕我年老色衰,哪怕我生不出儿子,他都不能纳妾呢?” “我想要他把我平等地当成一个人,而不是他的附庸,尊重我,设身处地为我着想,不让我为难。更直白地说,我希望他不要和我父兄站在对立面,让我左右为难,你觉得难不难?” “难,每一条都很难。”三姨娘如实地道。 “我也觉得。我自问和他调换位置,是做不到这些承诺的。我都做不到,为什么要求别人做到?” 顾婉宁现在其实是很喜欢徐渭北的。 那种喜欢,是站在旁观者角度,不去对他私生活妄加评论,而是基于这个人的能力、人品来说的。 “我并不希望日后自己变得面目可憎,在婚姻的消耗之中失去自己,也失去对侯爷的欣赏。” 大家退两步,做朋友,距离刚刚好。 “所以花楹,你如果要考虑自己以后的人生,千万不要有那种‘我会回侯府’的假定,那不会的。” 她出来种地,三姨娘可以出来开医馆。 甚至她们可以住在一起,白天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然后做个咸鱼搭子,日后做养老搭子。 这世上的女人,不是非得有男人的。 “那……我好好考虑一下吧。”三姨娘还是没有立刻松口。 顾婉宁也理解,毕竟涉及到自己未来的人生方向,每个人都应该慎重。 “快睡吧。”顾婉宁打了个哈欠,又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今晚睡不着的应该是我三哥,不是咱们。” 这件事情吧,谁脸皮薄谁就辗转反侧。 顾安放肯定因为在三姨娘面前出糗而难受,却不知道,三姨娘才是真正的老司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如果是同性,说不定还能互通有无呢! 男女之间,就不好提,过于暧昧。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顾婉宁想,徐渭北不会下半夜来接人吧。 别扰她清梦,否则她怕自己会咬人。 第178章 我要娘子 徐渭北没来,他连夜把他旧日手下的将军们都喊来,又把闹事的那几个拎出来,教训了一顿。 “我的私事,不用你们任何人指手画脚。倘若因此让我无法劝夫人回心转意,老子把你们都阉了!” 最后这句,徐渭北说得咬牙切齿。 众人都觉得裤裆里一凉。 这位可是令行禁止,言出必行的主儿。 “侯爷,兄弟们这不是觉得您委屈了吗?”有人壮着胆子讪讪地道。 “不用你们觉得,我高兴就行!”徐渭北怒道,伸手指着众人,“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回去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如果再有下次,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 你们一个个的,老婆孩子热炕头;老子一把年纪,好容易有个入眼入心的女人,你们是唯恐不能给我搅和黄了,一群混账东西! “还有,你们记住,颍川侯府可能日后都没有侯夫人;但是倘若有,那一定是她,不会再有旁人!” 祖母和谢家走的近的事情,徐渭北也有所耳闻。 祖母年纪大了,不听劝,但是徐渭北已经和她,和谢家表明态度了,自己绝对不会再娶。 倘若她们还冥顽不灵,那就让她们自己玩去。 反正谁也别想勉强他。 反正狭路相逢,不要脸的人胜。 他不要面子,就看祖母和谢家敢不敢陪他了。 “侯爷,您这又是何必呢?”又有人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更何况那是顾老贼的女儿。而且,您不要面子吗?和离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您怎么好再吃回头草,让别人怎么看您?别说您,就是底下将士们都觉得面上无光……” 徐渭北心说,我不要面子,我要娘子。 “那是我自己的私事,影响不了谁。你们跟着我是建功立业的,我自问也没有亏欠过谁。若是你们觉得我追求个自己喜欢的女人就让你们面子无光,那你们尽可以离开,我绝不阻拦!”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都不敢再说,心里已经意识到,徐渭北这是要执着到底了。 自家主子想要的女人,那必须帮他搞到手。 九尺男儿,还能让个女人憋死不成? “侯爷您要是这般说,那就是抢,属下等也帮您把人给抢回来!” “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徐渭北更不放心了,“夫人和别人不一样,你们不要帮倒忙。只记着一点,夫人就是我。你们若是对夫人再有任何不敬,别怪我翻脸无情!” “是。”众人齐刷刷地道。 “你们回去,就立刻把我的话吩咐下去。”徐渭北道,“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想,层层传达下去,他对顾婉宁的心思,所有人都应该明白了。 虽然眼下他们还有些矛盾误会,但是结果是写好的,谁也别想改写。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件事情上恶心他,那就等着看他手段! 徐渭北还特意留下几个人,“你们几个如果我没记错,都和谢家沾亲带故的吧。想办法把我今晚说的话,一个字不漏地给我传到谢家去!” 谢家不是清贵吗? 不可能受辱,那就赶紧死了联姻的心。 把人打发走都已经是下半夜了,徐渭北躺在床上,很想顾婉宁。 他今日把三姨娘留在那里了,明日可以借着接人的借口再去见她。 她喜欢吃大姨娘做的点心…… “来人!” 高览在外面刚刚睡着,就被徐渭北这一声惊醒,连忙爬起来,“侯爷,属下在。” 他今儿就觉得睡不踏实,所以没有让别人值夜,自己留了下来。 事实证明,他的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这不,侯爷就半夜鸡叫了。 “去和大姨娘说,让她起来准备些夫人爱吃的点心,退朝之后我去看夫人。” 高览:“……是。” 侯爷啊,您做个人吧。 大姨娘带姣娘已经很辛苦了,这天还没亮,鸡都没叫,您把人喊起来做点心? 周扒皮听了都要流泪。 侯爷啊,您的女人您心疼,秦烈的女人,人家也心疼呢! 心里这般吐槽,但是嘴上高览可一个字都不敢说,提着裤子飞快地出门。 上朝的时候,徐渭北还惦记着给顾婉宁送点心。 他真忙起来的时候,其实不总想起顾婉宁。 但是这种老登们撕逼的垃圾时间,他就觉得毫无意义,还不如让他早点去给顾婉宁送点心。 好容易熬到差不多了,他的好岳丈,又开始讨论起春耕之事。 这个话题冗长无比。 徐渭北心里一边骂一边还得认真听着。 毕竟这是变法走出去的第一步,不容有失。 变法很多内容徐渭北都不赞成,但是青苗法这一条,他仔细考虑过,觉得确实可圈可点。 经是好经,就怕下面的人念歪了。 变法第一步,执行特别重要。 但是岳父显然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他能管好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但是分身乏术,无法监督到很多人。 那这时候,就得自己这个“贤婿”来给他擦屁股了。 皇上听完顾远石的长篇大论后,眼中露出满意之色,摸着胡子道:“朕以为,顾爱卿忧国忧民,这提议非常好。众爱卿怎么看?” 群臣:用眼睛看呗。 明明您和顾首辅都商量好的事情,在这里通知我们一声就行,何必费劲演戏? 反对激烈的那些人,去年冬天都被贬谪得差不多了。 大家能站在这里听您忽悠,还不是因为听话? “臣有话要说。”徐渭北站了出来。 众人:打起来,打起来! 谁不知道,颍川侯刚和顾首辅的女儿和离,这会儿估计针尖对麦芒。 颍川侯又向来是什么都不怕的性子,之前也是他反对变法反对得最激烈。 皇上对他自然是不满的,但是又不想落下过河拆桥的口实,所以才容下他这条反对变法的“漏网之鱼”。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皇上摆摆手道:“今日暂且就说到这里。颍川侯你若是还有话要说,就让人把奏折呈给朕。” 言外之意,大庭广众之下,就收起你的厥词,别惹朕不高兴。 第179章 上门示威 “皇上,臣以为,今日正好说到变法这件事,不如直接说完。臣是担心,有人破坏变法,辜负了顾首辅的一番良苦用心。” 众人:??? 哦,肯定是欲抑先扬,先给皇上和顾首辅一个甜枣吃,然后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皇上也这般想,但是他没有再出口阻拦徐渭北。 这倔驴的性子,他知道。 不让说,徐渭北也得说完,最后没面子的是自己。 且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皇上也是严阵以待。 因为他下定了决心要变法,决意不会因为三言两语就改变主意。 实在不行,这个颍川侯,也没什么不能贬谪的。 变法是皇上年少时候就有过的念头,好容易现在能做主了,也有了充分的条件,那么谁敢阻拦,他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皇上,变法之事,涉及百姓无数,然而地方积重难返,不少人表面上支持,实则内心抗拒反对,执行的时候恐怕就会走样。变法是好的,但是结果恐怕不尽如人意。” “那你的意思是,就不变法了?”皇上非常烦躁。 众人:打起来,打起来。 反正倒霉的不是自己。 “不,青苗法是为了天下贫苦百姓,臣万分赞同。只担心推行不下去,所以恳请皇上考虑一下,把臣带回来那些旧部,分散下去,让他们盯着青苗法的执行。” 还有顾婉宁当成宝贝的玉米种子,必须要落实到实处,不能让人动了手脚。 得让得到种子的人,亲眼见证奇迹的发生,然后记住顾婉宁这个名字。 众人震惊。 颍川侯这是疯了? 分散下去的兵权,还叫兵权吗? 皇上很想,但是不好意思直接收回的兵权,他就这般自己解了? 而且还是为了帮助顾远石? 不,肯定不是这样。 他是想让手下的人,给顾远石捣乱吧。 是,肯定是的。 但是即便如此,即使皇上也知道他的“险恶用心”,为了要他手中的兵权,皇上或许也能答应吧。 顾远石肯定会据理力争,坚决反对。 这出大戏,好像越来越精彩了。 众人心中各种揣测都有。 皇上果然在犹豫。 顾远石也果然站出来了。 不过他说的是:“颍川侯此计,正好化解了微臣心中隐忧,微臣以为,甚好甚好,还望皇上成全。” 众人:“……” 疯了疯了吧。 这是为了帮皇上瓦解徐渭北的影响力,连自己的变法都不管了? 还是说,变法其实只是皇上下的一盘掩人耳目的大棋,最终目的其实是逼颍川侯交出兵权? 怎么还看不懂了? 儿女情长,恩怨纠葛,夹杂着朝廷里这些大事,看不懂,真的看不懂。 皇上最后道:“此事事关重大,还得从长计议,容后再议。” 朝堂上的热闹,顾婉宁并不知道。 她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谢愠。 “谢姑娘找我有事?”顾婉宁刚开始的态度虽然疏离,但是很客气。 虽然她觉得,谢愠来找自己,莫名其妙。 而且谢愠凭什么用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就算她是“新欢”,在自己这“旧爱”面前,不得存些对前辈的尊重? 世风日下,礼崩乐坏啊。 “我今日来,是想劝顾姑娘一句,好自为之。”谢愠高傲地道。 顾婉宁听得满头黑线,皮笑肉不笑地道:“谢家真是百年清贵世家,家学渊源,谢姑娘说的话如此深奥,我竟然听不懂。” 跑到她家里让她好自为之? 真的让人笑掉大牙。 “顾姑娘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今日是好心来劝你,忠言逆耳,但是希望你能够收敛自己,别再将侯爷置于风口浪尖。” 顾婉宁:什么?她把徐渭北置于风口浪尖? 她都要气笑了。 但是顾婉宁明白,和疯子是不能讲道理的,她们有自己那套莫名其妙的逻辑。 “你用什么身份来对我指手画脚?”顾婉宁冷了脸。 “我不是用什么身份来对你指手画脚,只是觉得你行事过于张扬,而且拖累了侯爷的名声。我劝你做人要良善,不要抹黑侯爷。” 顾婉宁托腮歪头懒洋洋地看着她,唇角勾起,笑意嘲讽:“我看你是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侯夫人。但是在我眼里,别说你还没有嫁给徐渭北,就算你如愿以偿地嫁了,也没有权利对我指指点点。别说你了,就是徐渭北都不行!” “二丫,你去趟侯府,找侯爷来把他的疯狗领走。告诉他,来得晚了,我关门打狗,后果概不负责。” “好嘞,奴婢这就去。”二丫看了脸色气得通红的谢愠,转身出去。 “你敢羞辱我,顾婉宁,你……” “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顾婉宁冷言道,“谢家自诩清贵,子女熟读诗书,你不会连这句话都不知道吧。” “还有,你谢家女要自持身份,不要像嫁不出去一般,还没有得到就开始代入侯夫人,你就不怕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成为别人的笑柄?” 谢愠是真的急了。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此前一直目下无尘,家里人又惯着,觉得她不愁嫁。 但是现在,她不出嫁,都已经影响到下面妹妹们的亲事,所以不得不急。 徐渭北,之前的谢愠也看不上。 但是现在没办法,她实在找不到比徐渭北更合适的人选,就想勉为其难嫁了。 结果她已经妥协“牺牲”,结果徐渭北还和前妻纠缠不清? 顾婉宁凭什么和自己比? 尤其是今日一早,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听到了徐渭北让人特意传来的“爱的宣言”,谢愠更是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然后她就杀到顾婉宁这里,想让他知难而退,结果非但没有占到便宜,还被顾婉宁好一顿教训? 这件事,让她如何能忍? “你——”谢愠气得面色通红,“你等着,你不会总这么嚣张的!” “是吧,我等着。”顾婉宁站起身来,笑得云淡风轻,“我等着你把我踩到脚底那日。” 不可救药的蠢货,不过会投胎,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世间无双的才女了。 第180章 上门解释 谢愠铩羽而归。 二丫问顾婉宁:“姑娘,还得去找侯爷吗?” 顾婉宁翻了个白眼,“你说呢?” “我说就别去了,”二丫道,“您又不想和侯爷好。我要是去了,侯爷说不定还以为您为她争风吃醋,好不得意呢!” 不能让男人得意。 “就是这个意思。”顾婉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吓唬吓唬她就是,咱们吃什么饭?” “您还没被气饱啊。” “没有什么感觉。”顾婉宁实话实说,“就是觉得,侯爷有点惨。不过男人嘛,又不是只有婚事这一件事,他过得不高兴,还能纳妾,女人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男女地位天差地别,而且徐渭北那样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受委屈。 谢愠这般目中无人,清高孤傲,以后会受到教训的。 “不过不关我们的事,我又不是谁的娘。” 顾婉宁拿过二姨娘让人送来的账册,简单翻看了两页,然后翻到最后看了看金额,表示满意。 二姨娘就是她的“代理记账”,把她大的进项出项记得清清楚楚。 顾婉宁让二丫去约中人见面,要亲自去看看京郊的一块地。 只要对方不是狮子大开口,各方面又合适,她就打算买下来给自己当“试验田”。 ——还是自己不断置办资产,才能更有安全感。 “可是姑娘,您不等大爷休沐陪您一起去吗?” “不用,我大哥太忙了,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等着他。我喊芽芽陪我去,就不怕有人寻衅滋事了。” “那您得防着她挑衅别人。” 顾婉宁闻言乐不可支。 她想了想后道:“那就把她们几个都喊上吧。” 大姨娘带着姣娘出来放放风,二姨娘可以帮忙讨价还价,三姨娘本来也是要来家里帮三哥看伤的,四姨娘为大家保驾护航。 整整齐齐的,多好。 “对了,低调点,让她们也直接去地里。别咋咋呼呼,又刺激到某些人脆弱的神经。” 毕竟人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徐渭北的妻子,恐怕也以四个姨娘的主母自居。 顾婉宁日后估计和她没什么交集,但是几个姨娘还要看她脸色。 “还是您想得周到。” 没想到,二丫前脚出去,徐渭北后脚就来了。 “谢愠来找你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嗯。”顾婉宁蹲在院子里挥舞着小锄头挖土。 “她来找你做什么?” “让我离你远点。” 徐渭北:“……疯婆子。” 他看见顾婉宁蹲在那里挖土有些吃力,撩起袍子也蹲下,不由分说抢过小锄头,几下就把那一小块还没有完全解冻的土给翻好了。 “我不会娶她,也不会娶其他任何人。” 顾婉宁“哦”了一声,“知道了。” 徐渭北:“……” 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但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到稚奴在廊下站着读书,这会儿已经看过来,他灵机一动,“稚奴,我教你骑马去?” 原本以为骑马对男孩子来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但是檀奴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我要读书,我爹晚上要检查的。” 徐渭北痛心,好好的孩子,又要被顾家教得古板无趣了。 “侯爷你不忙吗?”顾婉宁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我听说你和我爹一起搞事情了?” 徐渭北见她没有提谢愠的事情,基本确定她没有放在心上,默默地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怅然若失。 ——如果顾婉宁表现得有一点点在意,他可能心里更好受些。 “不是搞事情,是给你爹擦屁股。”徐渭北提起这件事还火大,“他天天这变法那变法,也不想想,就算经真的是好经,层层传下去,得歪成什么样?” 有人高屋建瓴,也有人脚踏实地去实践。 “比如呢?” 比起争男人的戏码,顾婉宁对干事业更感兴趣。 如果她能够参与其中,做出微不足道的贡献,就更令她心满意足了。 她被满足的阈值很低,一顿美食就可以;但是另一些时候,她的阈值又很高,热血沸腾地希望自己能“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她讨厌蠢直男,但是对徐渭北是格外宽容的。 因为有一层“家国天下”的英雄滤镜。 当然,徐渭北本性良善,这也是最重要的。 徐渭北见她眼神灼灼,心中大喜。 果然是他看上的女人。 不会囿于小情爱,大气坦荡,谢愠之流,给她提鞋都不配。 “比如你爹提的青苗法,初衷是很好,但是倘若有人不需要借贷,但是被强迫借贷呢?再比如他想方田均税,要全国清丈土地,你觉得那些隐瞒土地的地主豪绅,会什么都不做?” 简而言之,顾远石的那些设想不是不好,但是可以预见的是,到下面一定会跑偏。 “所以你就把你的嫡系分拆,去帮忙实地推动变法?可是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吧。” 人都有私心。 先能自保,然后再提其他。 徐渭北此举,无异于自断羽翼。 皇上自然高兴,但是日后若是有什么变故,徐渭北怎么办? 徐渭北轻描淡写地道:“我也要给他们找新路,不能总提着脑袋过活。自古重文轻武,他们之中若有人因此能换条路,我也为他们高兴。” 他带的人,都是上过沙场,不怕死的。 地方上的人,若是想使绊子,也得掂量掂量。 “我不是为了你爹,我和你爹至今也政见不合。” 徐渭北只赞成顾远石部分变法内容,不是全部。 有很多内容,他强烈反对。 “但是想想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灾民,能帮他们做些什么,也是好的。”徐渭北道,“我只希望你爹这些变法,不是昙花一现,是实实在在能帮到天下百姓。而且——” 他看着顾婉宁,黑亮的眸子里盛满了赞赏。 他说:“我也不希望你的心血被浪费。” 她花费那么多心血的玉米,应该让所有人都见到奇迹,都记住这是她的功劳。 徐渭北从不低估人性的恶劣。 被变法触动利益的人,会想方设法破坏变法,在玉米这上面动手脚的可能性极大。 他不允许。 顾婉宁觉得,徐渭北和她说话的时候,不说让人如沐春风,但是最起码情绪稳定吧。 谁知道这厮出门就发疯呢…… 第181章 拆门砸锅 顾婉宁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她先跟着中人去看地,看了好几圈,都快用脚步把地丈量一遍的时候,四个姨娘才姗姗来迟。 不用她问,四姨娘就叭叭说了。 “哈哈哈……侯爷昨天把谢府大门给拆了。如果不是有人拦着,他还打算带人去把锅砸了。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太晚,去的时候都结束了,嗐,侯爷真是小气,早点说啊。” 顾婉宁脑海里缓缓地画出一个问号。 把谢府的大门拆了? 那场景想起来实在太美。 “侯爷应该是听说了大长公主想要和谢府结亲的事情,”三姨娘脸上也有笑意,“所以干脆直接把事情做绝了,断了公主的念想。” 都拆门砸锅了,那还能成为亲家? 谢家丢不起那脸。 “那侯爷怎么和谢家交代的?”顾婉宁好奇地问。 谢家底蕴深厚,谢家子弟也多有出息。 徐渭北贴脸开大,人家谢家就不要脸了? 这事估计是要闹到皇上面前的。 “侯爷呢?”顾婉宁问。 “被大长公主骂了半夜,”四姨娘道,“公主让他去谢府负荆请罪,侯爷不肯,公主一生气,就把他给打了。” 顾婉宁:“……然后呢?” “打都打了,还要如何?”四姨娘不以为然,“自然就算了。谢家见好就收,差不多就得了,否则回头闹出去,他家的姑娘厚着脸皮贴侯爷,名声好听?” 顾婉宁想想,好像确实也是这样的道理。 还是那句话,这个世道,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吃亏。 不过徐渭北,他可真敢啊。 “我们本来打算早点来,但是大姐姐说,侯爷挨了打,别回头把怒气发到我们身上,想让人和您说,今日我们就不来了。我不甘心啊,好容易有一次出门的机会……” “你做什么了?”顾婉宁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 四愣子什么都能做出来。 “也没什么,我就去看了侯爷两次。侯爷受伤,我去探望,没毛病吧。” “你除了探望,还做什么了?” 她要是没出什么幺蛾子,顾婉宁可以跟她姓。 “没做什么。是侯爷让我滚远点,那我就跟他说,为了不给他添堵,我滚出来找您了。” 顾婉宁:“……” “侯爷让我好好保护您,然后我说我势单力薄,得把她们几个都带来,我们就都来了。”四姨娘说话的时候得意洋洋,眉飞色舞。 顾婉宁又好气又好笑。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那就好好看看地。 三十六亩良田,开价五十两一亩。 “真是漫天要价,”二姨娘讨价还价,“是,这里是京城,但是这里的地,也绝对没有这个价格。去年这时候,我弟弟买的才三十两银子一亩……” 顾婉宁都不知道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但是二姨娘这个铁算盘在,她什么都不用操心。 经过二姨娘的谈判,这块地最终以一千二百两银子拿下。 “夫人,您是赚的,这块地转手就能卖一千五百两。”二姨娘不无得意地道。 “你劳苦功高,咱们去衙门登记,然后我请你们吃饭。” 没想到,秦烈来了。 他是从城外回来的,身后还带着七八个属下,风尘仆仆的模样。 见到他,姣娘很高兴:“是秦大人。” 大姨娘脸色通红,捂住她的嘴。 秦烈看了她一眼—— 他的女人今日穿了一件海棠红春衫,本来是宽松的衣裳,却让她身前两团撑得鼓起来,细腰却不盈一握,腰下又有隆起的曲线,饱满而圆润…… 秦烈这样随便一眼,心里就已经“兽化”。 他脑海中似乎无数次闪现出这样的情景,舟车劳顿之后,回家有个入眼入心的妇人等他,他什么也不说,直接把人按在床上,撕开衣裳…… 秦烈是个糙汉,也曾半夜想过女人,但是仅限于意淫。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现实中的女人,生出现在这般强烈的欲。 ——他疯狂地想要她。 秦烈很快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和顾婉宁打招呼。 顾婉宁笑着和他说了买地的事情。 “你一个女人,去衙门不好,我去帮你办了,回头把地契送给她,让她给你……”秦烈指着大姨娘道。 大姨娘忙道:“别,别,你还是直接给姐姐吧。” 秦烈皱眉,“胡说什么?她和侯爷从前是夫妻,我是侯爷手下;你让我现在去单独见她,侯爷怎么想?” 大姨娘不敢作声了。 想想也是,在别人手下不容易,总得看着上峰眼色行事,不能给上峰上眼药。 四姨娘则见不惯秦烈糊弄老实人,叉腰骂道:“来,你回头给我,我给姐姐送来!我告诉你,你少惦记我大姐姐,否则狗腿给你打断了!” “芽芽,你快别说了。”大姨娘羞臊得满脸通红。 人家秦烈也没说什么,这样好像她自作多情一样。 秦烈看着大姨娘,舔舔后槽牙,咧开嘴笑了,眼神炽热直接,几乎要把大姨娘融化一般。 二姨娘在旁边看好戏,眼珠子骨碌碌地转。 三姨娘挪开视线看着光秃秃的土地,苍凉寂寥。 ——深情时候,谁没有拥有过呢? 只可惜,相信男人,会变得不幸。 她几乎已经预见到了大姨娘的沦陷,但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大概是每个女人都要历的劫,在劫难逃的劫。 以后被漫天大火烧到心底一片漆黑死寂,就再也不用起伏了。 有秦烈帮忙,顾婉宁就带着众人去酒楼。 回去的路上,马车忽然变得很慢,二丫掀开帘子看了看,道:“对面也来了一辆马车,路太窄了,错开车需要慢点。” “嗯,不着急。”顾婉宁带着大姨娘和姣娘坐在一辆车上,正在回答姣娘的问题,“稚奴哥哥今儿去拜师了,你想和他玩,下次来家里。” 姣娘喜欢和稚奴玩,因为稚奴懂事,会让着她,照顾她。 顾安启想要去安排稚奴去国子监读书,和哥也在,会照顾他。 但是之前稚奴没有答应。 他心底还是自卑,觉得过往的经历会被人嘲笑,也觉得自己开蒙太晚,都这么大了,什么都不会,会给顾家丢脸。 然而昨天稚奴忽然来找顾婉宁,说他想开了,要去国子监试试。 第182章 路遇碰撞 “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是不是你爹和你说什么了?” 顾婉宁自然是希望稚奴有出息,但是不希望他承受太多。 这个孩子本来已经很早熟敏感了,他适应顾家这个新环境时间还短,心里恐怕依然兵荒马乱。 这种情况下,再换一个环境,怕是会让他无所适从,生出心理问题来。 “是我自己想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有本事,想做一些事情。”稚奴道,“就像侯爷,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用畏惧别人眼光。” 当实力足够时,耳畔的那些口水,都是天上的浮云。 从前徐渭北和顾远石针尖对麦芒,现在却又鼎力相助,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徐渭北根本不为所动。 稚奴年幼,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但是他隐约觉得,徐渭北这般做,是有讨好姑姑的原因在的。 因为有足够的实力,所以做什么事情,都可以无所畏惧。 顾婉宁想起徐渭北去谢府挑衅这件事,脑袋还是嗡嗡地疼——她自私,只希望这件事到最后别连累了她,让自己成为红颜祸水的狐媚子。 她这张脸就担不起。 她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结果就成了徐渭北和谢愠拉扯中被殃及的池鱼,去哪里说理去? “你可别学他。”顾婉宁道,“姑姑不求你出人头地,但是也不希望你成为众矢之的。” 高处不胜寒。 旁人只看到了徐渭北肆意妄为,谁知道他被皇上猜忌,被大臣排挤的苦处? 不知道多少人都盼着他倒霉,希望踩他两脚,哪怕他和那些人,没有任何交集。 ——看着神跌落凡尘,好像就有人很快乐。 虽然他们从中,得不到一点好处,甚至大众的利益,其实是被损害的。 大长公主也是糊涂,每次给徐渭北议亲,都是猪队友。 皇上怎么可能希望看到徐渭北和谢府联姻? 不过这会儿,徐渭北自断羽翼,分散兵权,说不定皇上会放下些许猜忌,让他娶了谢愠? 哦,不行,这种可能性已经被徐渭北扼杀了。 “姑姑,不出人头地,就会像我从前那般,像狗一样活着,像蝼蚁一般被人随意碾死。出人头地,或许勾心斗角,但是不会任人欺凌。”稚奴坚定地道。 他要有出息,他要像侯爷一样,能够保护姑姑。 所以稚奴昨日去找了顾安启,说他想要进国子监。 那些他曾经因为自卑而想远离的国子监的学子们,日后他终将和他们同场竞技。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再浪费时间,早早入场。 顾婉宁觉得欣慰又心疼。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了对自己未来的清晰规划,难能可贵。 任何苦难都不值得歌颂,但是苦难确实给了稚奴更坚定的信念,更顽强的斗志。 和哥和令哥两兄弟成长过程中,顾家不溺爱,有意培养,但是他们的那些人为制造的“难处”,终究不及现实残酷。 稚奴比他们,更明白什么是人间苦难,所以也就有了更强的动力去改变。 但是稚奴想的其实是,这一次是谢愠,下一次是谁呢? 谁能护住姑姑? 顾家人做事情瞻前顾后,顾全大局,那就是让自家人委屈。 姑姑没有让他受过委屈,他也不想姑姑在任何人面前忍气吞声。 “也不知道国子监那边同不同意接收他……”顾婉宁这会儿提起还有些担心。 其实她觉得结果无所谓,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但是她担心稚奴受到伤害。 “您就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吧。”二丫道,“大大小小,哪个都不用您操心。您就管好您自己,大家都放心了。” 顾婉宁不由反思,她是个很让人操心的吗? “再说,大爷在呢!”提起她的大爷,二丫永远是无底线的信任,“大爷在,您什么都不用操心,肯定办得妥妥的。” “砰——”马车忽然撞了一下。 大姨娘下意识地抱紧姣娘。 顾婉宁拉紧胖丫的手。 “眼瞎了啊!”对方车夫先叫嚣起来,“连我们牛府的马车都敢撞。” “哪家牛马?”二丫扬掀开帘子声道,“报上名来,回头喊我家老爷去你家赔礼道歉。哦,对了,姑娘,这会儿老爷是不是还在宫里和皇上商讨国家大事?但是咱们撞了这么厉害的牛马,是不是派人进宫请老爷?” 顾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二丫真是越发厉害了。 对方果然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就是他低声和顾婉宁车夫交谈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男人道歉的声音:“下人鲁莽无礼,顶撞了顾姑娘,牛某给顾姑娘赔礼了。” 二丫往外看了一眼,低声对顾婉宁道:“人模狗样的,不像好东西。 “他既然低头,我们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对方仗势欺人,她们也已经以牙还牙。 顾婉宁让车夫继续赶路。 顾婉宁回到家之后,徐渭北也收到了消息。 “去查查,对夫人大放厥词的是谁,然后教训一顿。” “是。”高览领命,想想又替徐渭北觉得委屈。 侯爷替夫人做的事情那么多,却什么也不让夫人知道。 这样下去,猴年马月才能把夫人追回来啊。 他看着都发愁。 “侯爷,要不要属下,不经意间把您挨打的事情告诉夫人?” “你还嫌我丢脸不够?” “是是是。” “……她这会儿多半已经知道了。”徐渭北幽幽地道,声音有些哀怨。 就四姨娘那张破嘴,藏得住什么事情? 顾婉宁知道了,也不来看他,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高览只当自己聋了瞎了,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 否则侯爷反应过来,会杀自己灭口,避免他这样的“怨夫”形象传出去吧。 很快,高览就查到了今日和顾婉宁撞车的人。 “是工部侍郎牛进的幼子牛存中,倒是个老实人,平时掌管牛府的庶务。” “老实人会有那般嚣张跋扈的车夫?”徐渭北嗤之以鼻,“只怕也不是个好东西。” “可是牛家已经备礼登门道歉了……” “登门?登谁的门?”徐渭北神情一凛。 第183章 辞官我就嫁给你 “是顾家,不是夫人的住处。”高览感受到徐渭北喷薄而出的怒气,连忙解释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属下才觉得,他也算懂礼之人,没有冒昧上门。” “夫人怎么说的?” “夫人就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东西也没要,说到此为止。” “那就到此为止。” 顾婉宁说什么就是什么。 高览;果然,恋爱脑没救了。 “夫人那边,还得派人好好保护她。尤其我最近忙,不太有时间去看她,你一定让不可掉以轻心。” “是。” “我的意思,你懂吗?” 高览立刻道:“属下懂,不仅要保护夫人的安全,还要盯着夫人身边的狂蜂浪蝶……” 确保您正室的地位不动摇。 徐渭北这才满意。 正说话间,秦烈来了,说是给大姨娘送地契,让她转交给顾婉宁。 秦烈见徐渭北有些犹豫,立刻猜出来他的想法,连忙道:“侯爷,您要是想亲自去送,就等一会儿去找锦绣要。” 可别耽误他见他喜欢的人。 徐渭北一脸嫌弃:“男人做点事情,拖泥带水的。你想要,我能做主,直接把人给你带走不行吗?” “非也,非也,侯爷不懂,攻心之战,徐徐图之。只要侯爷日后别反悔,我自有安排。” 徐渭北心说,我心里有人,哪里看得上那等庸脂俗粉? 他让高览带着秦烈去找大姨娘。 大姨娘穿着家常的衣裳,带着姣娘在喂兔子,听说秦烈来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秦烈却已经大大咧咧走进来,心满意足地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把地契带来了,回头你帮我送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我过去不好。” 大姨娘嘴笨,对上他更多了一层紧张,本来想说——你既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为何还要欺负我,但是她只红着脸,说不出口,局促的不断往后缩。 姣娘都感受到了大姨娘的紧张,对上五大三粗的秦烈,她颤抖着声音,色厉内荏道:“不许欺负姨娘,否则我让我爹打你!” 大姨娘感动欣慰,果然这是她带的孩子,这种时候知道维护她。 “没事,秦大人不是坏人。”大姨娘连声安慰已经吓得快哭出来的姣娘,“姨娘没事。来人,给秦大人沏茶。” 她得撑起来,否则会吓坏姣娘。 而且秦烈,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人。 他这辈子并没有强取豪夺,对自己虽然有追求之举,却没有过界的行为。 所以她不能像惊弓之鸟,她要冷静。 大姨娘不断给自己洗脑,终于镇定了些许,在秦烈对面虚虚坐下,“我替姐姐,谢过秦大人。” “我又不是为她,不用她谢。” 大姨娘好容易鼓足的勇气,被这句话又得打回了原型。 秦烈撸起了袖子,“你这屋里怎么那么热?还烧着地龙?这都什么时候了?” “怕姣娘冷。你,秦大人怎么受伤了?” 大姨娘看到秦烈胳膊上缠着的绷带,不由惊呼出声。 “不算什么伤,都是他们大惊小怪。”秦烈为了表示伤不重,还用手握了握伤处,表示自己没事。 “别动!”大姨娘伸手拦住他动作。 她的手小巧而柔软,白皙而秀气,搭在他黑熊一般的手上,形成了明显的反差。 然而得偿所愿的秦烈,却觉得这是世上最和谐的画面。 “回去让人看看,伤口有没有崩开,重新换药。”大姨娘眼中的担忧几乎藏不住。 “屁大点伤口,不用小题大做。” “可是小伤不管,也会要命的。” 大姨娘清楚地记得,梦中秦烈有个手下,就是在营房里被钉子划了胳膊,伤口略深,没有在意,结果最后竟然高热不退,就那般没了。 参加完葬礼,回来秦烈就紧紧抱住她。 彼时她和他势如水火,想到自己是徐渭北出事之后被他强占的,她就忍不住口出恶言:“葬礼就这么让你兴奋吗?” 她的话说出口,就感觉到抱住她的人身形一僵。 秦烈放开她,“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好好活着,不会让你孤零零地跪在灵堂里,为我送终。” 可是秦烈啊,你说话不算话。 你抛下了我,让我孤苦伶仃,独自煎熬。 想到这里,大姨娘潸然泪下。 秦烈一看就急了,手忙脚乱要替她擦眼泪,想想好像自己现在又没有那样的身份,就要解开伤口给她看。 “没事,真的没事,你别哭。” 她心里也有他。 这种认知,让秦烈心中比吃了蜜还甜,但是她的眼泪,又让秦烈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小题大做。 “要不你辞官吧,”大姨娘忽然道,“你辞官了,我就嫁给你。” 让他远离朝廷,远离战场,这一辈子平安喜乐。 她不要他出人头地,她要他长命百岁。 梦里那种懊悔和思念袭上心头,让大姨娘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大姨娘突然许嫁,让秦烈一愣一愣的。 她这就同意嫁给自己了? 但是辞官是什么鬼? 他拼了这么多年,总算能给老娘,能给未来的妻儿好日子过,他还年轻,前途无量,为什么要辞官? “我辞官了,怎么养活你?”秦烈故意道。 “我可以养活你!”大姨娘道,“我有积蓄,我还会绣活,我一个月可以赚几十两银子,比你的俸禄不少的。” 秦烈笑了。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吃软饭的本钱呢。 若是从前有人说他吃软饭,他定然要和人打一架。 但是现在,他竟然觉得很高兴。 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让女人心甘情愿地养着? “真的,你辞官我就嫁给你。”大姨娘满眼认真,还有……哀求。 秦烈知道,他吓到她了。 他伸手解开伤口,“你看,吓唬你的,就是一道小口子而已。别怕,我能有什么危险?又不去战场,你别自己吓唬自己。你今日可是答应嫁给我,我要让我娘找媒人来提亲的。” “不,你不答应辞官,我就不嫁给你!” 秦烈嘴角抽抽,开始头疼了。 乖乖,要不咱们换个条件行不行? 为了你,为了我,为了我们以后的孩子,辞官是不可能辞官的。 第184章 亲爹的邀请 “然后呢?”顾婉宁托腮眨巴眨巴眼睛,兴冲冲地看向大姨娘,等着她的下文。 “然后我没有说动他,他也没说动我,他,他叹了口气就走了,说以后我会懂的。可是我不懂,我不懂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谓的身后名,万古流芳,都是骗人的。 她没有那么大的格局,她只希望秦烈好好的,不要像梦中那样,英年早逝,马革裹尸。 那是所有人的英雄,却是她一辈子无法释怀的痛。 “我很自私,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 顾婉宁看着痛哭失声的大姨娘,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肩膀,“我懂的。” 但是她不赞同。 人是需要自我实现7的。 无论男人女人,都有自己想要实现的梦想。 两个人的结合,不应该以牺牲对方的事业,折断对方的羽翼为条件,即使是出于好意。 两个人磨合,为了另一方事业而有人妥协牺牲,顾婉宁可以理解。 但是原本不需要做出的妥协,那真的没有必要。 “你觉得是为秦烈好,但是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你不了解吗?他辞官守着你,昔日不如他的人飞黄腾达,他见了人要弯腰行礼,心中又是什么滋味?对他来说,是不是煎熬和消耗?” 大姨娘不说话了。 “你担心他去战场危险,可以慢慢劝他或者多提醒他可能的危险。但是因噎废食,直接让他辞官,着实是你异想天开了。” 大姨娘泪流满面:“姑娘,我只是想要他好好的。” “嗯,我知道。” 但是爱不是绑架。 “我看好你们,但是我不希望你抱着为他牺牲的念头嫁给他。你们应该有更好的方式开始共同生活。锦绣,不要思虑过重,不要尝试替男人大包大揽,放过他,也放过自己。来日方长,你们可以慢慢来的。” 大姨娘被顾婉宁劝解了一番,总算有些释怀。 把她送走,顾婉宁看着到手的地契,心满意足。 这都是她给自己赚到的底气啊! 对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钱更能带来安全感的吗? 她已经开始开始等待春天去耕种了。 大块种玉米,小块种花生……番茄和南瓜要种在家里,她亲自盯着。 三十多亩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找个靠谱的人帮忙盯着些…… 顾婉宁一直盘算到傍晚。 “姑娘,晚上你想吃什么?” “螺蛳粉。”顾婉宁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我早上不是说了吗?” 因为知道她喜欢这一口,二姨娘那个溜须拍马的,特意让她弟弟派人去捞的螺蛳。 二丫嘟囔着道:“又得熏全家了。” 顾婉宁大笑着道:“我就不信我研究不出来好吃的螺蛳粉。” 许俏俏还留在京城摆摊。 顾婉宁还不死心,想用自己买的小铺子开个螺蛳粉店,和许俏俏合伙。 许俏俏做的粉实在好吃。 顾婉宁进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稚奴不嫌弃她,帮她烧火。 顾婉宁一边忙,一边问他在国子监适不适应。 而稚奴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字——好。 夫子好,同窗好,学得好,吃得好,总而言之就没有不好的。 “如果受了委屈,一定得告诉大人,不要自己扛着,知道吗?” “我知道的,小姑姑。” “乖,听话,等着小姑姑给你做好吃的螺蛳粉。” 稚奴脸色顿时一言难尽。 顾婉宁的螺蛳粉刚做好,大嫂贺氏就来喊她回家吃饭。 “爹让我来的,好像是有话要和你说。”贺氏提醒顾婉宁,“你大哥还没回来,我不好问到底什么事情,但是我猜测,是和侯爷到谢府闹事有关系。我听见顾小小去和爹说这件事了……” 顾婉宁垂下眼眸,“侯爷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顾小小就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爆炸。 偏偏亲爹还念及亲情,想着给她解决婚事。 “大嫂,你也知道,这个家,我是后来的。他们对我不亲,我也无话可说,但是也别指望我回以多么深刻的感情。如果父亲说了什么我不爱听的话,那我势必也是要反驳的。” 贺氏忧心忡忡:“婉宁……” “我尽量控制我自己。”顾婉宁对她笑,“除非实在控制不住。我先把饭吃完,吃完了再过去,否则我怕浪费了我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螺蛳粉。” 贺氏苦笑,“好,你先吃,我去和娘说一声,也让和哥去探一探爹的口风。” 稚奴道:“娘,我正好有功课不明白,要去求教大哥,我跟您一起去。” 说话间,他还给了顾婉宁一个安抚的眼神。 顾婉宁笑道:“去吧。” 虽然这只是侄子,但是在她心里,稚奴和她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以后她的东西,也都是要留给稚奴的。 这么贴心懂事的孩子,去哪里找? 顾婉宁不慌不忙地吃完螺蛳粉。 她对今日改良的口味表示满意,虽然还达不到开店的标准,但是已经比之前的好多了。 如果能有辣椒油就更香了,只可惜现在她连辣椒都还没有。 慢慢来,她的路还长着呢。 吃过饭,她又喂了羊驼,和它玩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去打听消息的二丫回来说,顾安启回来了,顾婉宁才去了顾家。 顾家正要摆饭,顾小小也在帮忙。 见了顾婉宁,她竟然破天荒地喊了一声“姐姐”,又要给她加椅子。 “不用了,我刚吃过,你们慢慢吃。”顾婉宁坐在一旁喝着茶水。 除了她很自在,其他人多少都有些尴尬。 顾远石没有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起身道:“婉宁,你跟我到书房来。” 顾小小眼神里有期盼。 顾婉宁见状冷哂,心道想占我便宜?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顾安启也放下筷子,“爹,我也一起来吧。” 和妹妹的关系好容易得到些许修复,不能再出问题了。 爹年纪大了,在家里一些问题的处理上,确实有些简单。 顾安放又夹了一大块东坡肉,埋头苦吃。 都不吃了,他来打扫残局,他能吃。 第185章 顾小小求嫁 顾婉宁注意到顾小小眼珠子乱转,目光之中有兴奋期待,冷笑一声,跟着父兄进了书房。 顾远石让儿女坐,然后说起了徐渭北去谢府拆家的事情。 “虽然我听说,是他不愿意结亲,但是这件事明明可以好好说,他却非要闹得人尽皆知,着实不妥。” 顾婉宁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默默翻了个白眼。 ——人家做事,要你指指点点? 谁缺爹啊。 再说,徐渭北要是不做这么绝,大长公主能放过他? 未经他人苦,装逼遭雷劈。 不过倘若她说出口,恐怕父兄又会浮想联翩,觉得她对徐渭北念念不忘,所以她干脆闭嘴。 说吧,反正不是说她。 然而,顾远石直接点名:“婉宁,你觉得侯爷此举如何?” “我不知道,也和我没关系。”顾婉宁道,“我忙得很,没时间理会外面的事情。” 顾远石似乎如释重负,随后叹了口气。 “爹是担心,妹妹还对侯爷念念不忘?”顾安启道,“那我觉得大可不必。妹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因为稚奴的缘故,兄妹两人经常打照面说话。 顾安启没觉得顾婉宁放不下。 “那就好。”顾远石摸了摸胡子,“现在让我再选,我也是不愿意和侯府联姻的。” “那爹您放心,我不会的。”顾婉宁道,“我若是留恋,就不会选择和离。” 她忍不住想,难道是她和四个姨娘来往太过亲近,让亲爹误会了? 那她可以解释的。 但是不等她解释,顾远石又道:“我是老了,不知道你们这些孩子心里都怎么想的。你好容易挣脱,现在小小竟然也看上了侯爷,和我提了……” 顾婉宁:呵呵,原来在这里。 顾小小之前是看不上徐渭北的。 她的目标明明是那个白胖包子秦王啊。 这会儿怎么见异思迁了? 总不能是,她听说了徐渭北暴力打上门的事情之后,突然意识到了他的魅力吧。 啧啧,不好评价。 “那爹总不能是让我去和侯爷提吧。”顾婉宁似笑非笑地道,口气嘲讽。 “爹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侯爷对我多有支持,两家联姻也未尝不可。主要是小小愿意,我也觉得,若是侯爷愿意,也没什么坏处。只是你……” 顾婉宁这下可听明白了。 顾远石觉得徐渭北最近表现不错,可以结亲,以后翁婿俩在朝堂里齐心协力;另外顾小小也心悦徐渭北,这是多好的事情。 现在就差怕自己这“妖怪”跳出来反对,坏了人家好好的亲事。 顾婉宁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顾安启没有给她机会。 顾安启成了她的嘴替。 “爹,侯爷从前和您立场针锋相对,那时候你们是正经的翁婿。现在和离之后,他对变法多有支持,可见他的态度,和联姻没有关系。” 顾婉宁默默给大哥点了个赞。 虽然这家里的男人,都或多或少让她觉得脑子有病,但是顾安启算病得轻的,快能出院了。 “她顾小小想攀高枝,也得看侯爷愿不愿意接纳。说句难听的话,王爷和侯爷来的时候,顾小小没有少露脸吧。但是侯爷可曾多看她一眼?” 姐夫来家里,适婚的妹妹是要回避的。 谁像顾小小那般愚蠢,野心都快写在脸上了,随时准备挖自家姐妹墙角? “依我之见,侯爷之所以现在和我们关系多有改善,完全是看在婉宁的面子上。爹觉得和离伤了侯爷面子,侯爷自己却未必那般觉得。” 顾婉宁:“那也没有,和离又不是儿戏。” 大哥啊,你别害我啊,你这是非要把我和徐渭北绑在一起吗? “可是婉宁和他,实在过不到一起。小小愿意,而且侯爷的态度,也可以去问问,这总得双方愿意。不愿意,也没有损失什么……” “婉宁,您先出去。”顾安启道,“我有事和爹商量。” “哦。” 顾婉宁表面平静,心里想的却是,大哥,喷他喷他! 男人在家里拎不起,真的是灾难。 她出了门却没有走,而是绕到窗户下蹲着偷听。 “爹,你这件事情办得委实糊涂。”顾安启说话语气很冲,和从前温润君子判若两人,“您先是婉宁的父亲,然后才是顾小小的叔父。就算婉宁完全不在乎侯爷,您也不该掺和到侯爷新的婚事之中。更何况——” “侯爷对您一再忍让配合,看的到底是谁的面子,您现在心里还没数吗?” “你的意思是,侯爷对婉宁念念不忘?” “是。”顾安启道,“您信不信,现在您找人去问他,是否愿意娶顾小小,他下一个要来拆的,就是顾家的门了?” 顾婉宁:“……” 顾远石也沉默了。 “爹,我们和侯爷关系尚可,不要去激怒侯爷,弄巧成拙。而且侯爷本来是有望和婉宁破镜重圆的,您确定要为了顾小小,破坏婉宁的幸福吗?” 顾婉宁:这个真没有啊! 我单纯是觉得徐渭北已经很可怜了,你们不要再给他塞垃圾了。 她和他,不可能破镜重圆。 就一直没圆过…… 做朋友,做战友,她可以帮徐渭北照顾后院,照顾他的孩子。 但是做爱人……不好意思,她有洁癖,她会因为他过去的风流债而内耗,而且厌倦女人之间的斗争,更不想被这个时代同化,渐渐觉得虽然他有其他女人,但是他对自己也很好。 每每想到自己变成善良贤惠的“大婆”,顾婉宁就想给自己两个耳光,提醒自己一定要清醒。 她要对得起自己受过的教育,对得起为了让她站起来,为了男女平权而付出无数努力的前辈们。 没有徐渭北那样的大腿,她或许过得没有那么富贵。 比如,五万两的羊驼她买不起。 但是她靠自己,依然可以吃上饭,内心平静安宁,充盈幸福。 她以为大哥是懂她的。 但是其实父兄都不明白她真正所求是什么。 不过也没关系,人和人之间,原本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 至少大哥的维护之意,她心领了。 亲爹那个糊涂蛋,就让他糊涂着吧,无语。 “爹,谁都不是傻子。我不是不愿意帮助自己亲堂妹,但是顾小小那德行,您确定要她嫁为宗妇,去毁人家三代?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第186章 觉醒的大哥 顾远石皱眉道:“安启,不该说那般刻薄的话,小小也是你妹妹。” “爹,婉清是我妹妹,小小是我妹妹。可是婉宁才是我唯一的亲妹妹。”顾安启道,“说来惭愧,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婉宁原本应该拥有的一切,都被别人分去了,她表现得已经很好了。” “我们也没有不管她,现在也把她接回来了……” “可是爹,她为什么不肯和我们同住?为什么相处之中带着隔阂和疏离?因为她从来没有把我们当成她可以依靠的家人!我们在她眼里,是靠不住的!” 顾婉宁咬住了嘴唇。 “如今好容易关系改善了些,爹您又要把顾小小说给侯爷。倘若这件事能让您得偿所愿,我也咬牙不说什么了。可是那根本不可能,您那般做,换来的侯爷的愤怒,妹妹的疏远,顾小小孩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但是我今日就敢说,她敢破坏婉宁和侯爷的关系,侯爷不会放过她。” “那你的意思是,婉宁和侯爷,还能再续前缘?” “我不知道妹妹是否松口,但是侯爷定然是那般想的,他也是那般做的。” 顾安启闭上眼睛,掩盖住眼底的疲惫。 爹是心怀天下的清官,好官,但是他总是带着一种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 他觉得变法一定能成功,他觉得别人对他的支持,完全都是出于对他个人魅力和能力的认可。 不是的! 徐渭北的支持,一大半是因为顾婉宁。 是通过顾婉宁,他才愿意去平心静气地了解变法,理解变法,进而支持变法。 徐渭北给的巨大支持,是变法迈出第一步的关键所在。 顾安启可以用项上人头保证,这其中一定有顾婉宁的原因在。 奈何亲爹他是完全看不明白。 “而且爹,您当侯府,是什么任您挑选的大白菜?侯爷去拆的谢家,那谢愠才貌双全,求娶之人踏破门槛,这样的侯爷尚不给面子,您说顾小小凭什么?” “我是觉得,婉宁之前也……” “婉宁之前在庄子里,是我们对不起她;但是她现在自我开解,走了出来,待人接物,为人处世,您觉得顾小小哪一点能比得过她?” “爹,侯爷不傻!他看上妹妹,不是因为他眼瞎,而是因为妹妹确实值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比婉宁的!” 顾婉宁:其实也没那么好,有时候吧,可能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仅此而已。 不过她喜欢被人这样维护,也喜欢有人这样人间清醒地怼她那个老糊涂爹。 “我是想着,婉宁也不愿意要,那让小小去……小小的婚事,总是我心病。” “爹这是觉得,侯爷帮您,是高看您一眼,所以在婚事上也会考虑您的提议?如果您是这般想的,那就彻头彻尾地错了。” “爹,您就算想把顾小小送进宫里,我都不说什么。但是不要打侯爷和秦王的主意,我容得下她一口饭,但是我容不得她去破坏我两个妹妹的幸福!” “爹,您在外面的事情很忙了,家里的事情,就别再分心了。” 顾婉宁几乎想给大哥鼓掌了。 支持!早点上位成当家人,把亲爹撵下去。 “还有,爹,您最好别不死心,旁敲侧击问侯爷。因为侯爷那个人,从来不知道转圜两个字怎么写?我怕您会碰一鼻子灰。回头也在妹妹那里落埋怨。虽然妹妹可能想和侯爷划清界限,但是那不代表,她不在意父兄做什么。” 顾婉宁心说,还好,你不糊涂就行了。 “那小小的婚事,我再想想。”顾远石很头疼,“你看要不要给她找个女先生,再教她点东西?” 总觉得这个侄女,哪里好像有点不够用。 “不必了。她已经没救了。我劝爹,给她找个武将,能压住她的嫁出去。若是找个软些的,日后不一定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您想想变法,无数人攻击您,您不该有软肋。但是顾小小,很容易就会成为您的软肋。” “武将怕是粗鲁,她不愿意……而且年轻这些,都没有什么品级。” “那就给她找个鳏夫,续弦的,年龄大,见过的女人多,也能压住她。” “我觉得小小还好……” “这件事,爹别管了,交给我吧。” “安启,我对你叔父是有愧疚的,他也没求过我什么。父母爱子女,不是什么错,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想帮他得偿所愿。” “帮可以帮,”顾安启神色平静,“但是不能搭上妹妹,搭上全家帮她。” 顾婉宁默默给大哥点了个赞。 她坚持立女户,和顾家隔离开,就是觉得顾家实在让人觉得不安全。 变法是最大变量,而顾小小则可能是引爆的炸弹之一。 “小姑姑?”稚奴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声音极低的喊了一声。 顾婉宁偷听得也差不多了,拉着他的手悄悄离开。 她并没有因为稚奴小就瞒着他,把事情始末都和他说了。 稚奴皱眉,那样子和他亲爹简直一模一样。 “小姑姑,我这几日打听着点那边的情况,回来告诉你。” “好!” 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啊! 过了几日,稚奴告诉顾婉宁,顾安启已经给顾小小找好了婆家,并且直接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就这一个,你可以不嫁,但是不嫁你就老老实实回乡下,让你爹娘给你找婆家。 顾安启执行力特别强,还真扒拉出来一个三十岁的鳏夫武将,一儿一女,女儿今年嫁人,儿子也已经十三岁了。 顾安启说,孩子都大了,顾小小也拿捏不了。 她自己安心过日子的话,还可以继续生养自己的孩子。 对方人品没问题,但是不是好糊弄的人。 出乎预料的是,顾小小竟然也答应了,开始绣嫁妆,安心备嫁。 顾婉宁总觉得她是装的,她还有幺蛾子,但是也没说什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耽误她种地。 但是顾小小却恨毒了顾婉宁。 她不对顾安启记仇,却觉得所有事情都是顾婉宁在背后挑拨的。 有一种女人,会把所有的仇恨值宣泄于同性身上,不雌竞好像就活不下去,顾小小就是其中翘楚。 她决定要反击! 但是反击的时候,她的目标却对准了徐渭北。 ——她就要抢徐渭北,让顾婉宁难受。 第187章 饿死鬼上门 二丫听说这件事情后气坏了。 “要我说,这家里就坏在老爷身上,他拎不清。您看大爷多好,是不是还得大爷?您要怪就怪老爷,和大爷是没有关系的。” 顾婉宁闻言直翻白眼。 二丫对她大哥的这份痴心,真是感天动地。 “大爷雷厉风行,这就给那个祸害安排好了人家,看她以后怎么蹦跶!” “她安静得有些过分了。”顾婉宁冷笑,“不叫的狗会咬人,你等着看,她肯定憋着坏招。” “那她不能勾引大爷吧。” 顾婉宁:“……那还是她亲堂哥,她是想攀高枝,不是想被人沉塘。” “那就好,只要不沾大爷就好。” 顾婉宁:“……我猜她病急乱投医,肯定是要找个男人的。我现在就担心,她会找我爹的政敌。” “她去哪里认识人?奴婢倒是觉得,她最可能对秦王下手。”二丫神秘兮兮地道。 “要这么说的话,为什么不是侯爷?她不是想嫁给侯爷吗?” “她不敢算计侯爷,侯爷能弄死她。但是奴婢看着,秦王油腻腻的,来者不拒。柿子挑软的捏……” 顾婉宁想起胖胖的秦王,心说比起徐渭北,他确实应该软。 过了几日,风平浪静,好像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 顾婉宁顺利找到了庄头,她亲自去看着庄头带着人把玉米种上。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段有意思的小插曲。 隔壁竟然也在种玉米。 她听见隔壁庄头骂人,让人仔细着点,说玉米种子如何珍贵,还提到了她。 当然是夸虎父无犬女,夸她厉害,夸她造福天下百姓。 顾婉宁被夸得都有几分飘飘然。 但是她理智尚存,倒也没好意思认领,只偷偷和二丫道:“这家主人,绝对是我爹这一派的。他们都没亲眼看到成果,就把我夸得天花乱坠,肯定是自己人。” 二丫却道:“您别妄自菲薄,之前的产量咱们也没造假。明眼人都知道,老爷那种一丝不苟的人,也不可能撒谎。” 玉米种完后,顾婉宁还隔三差五来查看。 徐渭北不知道在忙什么,能有小半个月没出现,但是让高览送过两次东西来。 第一次是玛瑙碗,做工精致,一看就价格昂贵,被顾婉宁拒收了。 第二次是送吃食,送了一只八宝鸭。 这次顾婉宁倒是收下了。 八宝鸭确实很好吃。 二丫啃着鸭翅道:“姑娘,我以为您会回礼呢。” “一只鸭子,我回什么礼?” “这下侯爷的盘算落空了。他定然是想着你来我往,越来越熟。” “我和他还不够熟?他就是接受不了我主动和离,心里不服气。” 顾婉宁很清醒,她不贤惠也不温柔,和这个时代那些愿意卑微在泥土里开出花的女人比,她简直就是个奇葩。 徐渭北不走寻常路,或许是挑战和征服欲望,或许是不甘心作祟,对自己这奇葩生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越拒绝,他越上头。 再过段时间自己就淡了。 “奴婢觉得侯爷对您是用了心的。侯爷现在多忙啊!春耕时候,他忙着调派人手,忙得脚不沾地,有口吃的,还惦记着您,不容易。”二丫说了句公道话。 “是不容易。没得到的时候都上头,”顾婉宁道,“你信吗?我昨晚做梦还梦见站在咱们地里,入目所及的地都被我买下了。” 二丫:“……您是大家闺秀,别总惦记着泥疙瘩。” “土地不会骗人,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男人行吗?” “您要是想要个孩子,没男人就不行。” “我还是个孩子呢。” 顾婉宁很了解自己,她对孩子没什么耐心。 她喜欢稚奴,是因为稚奴年纪小,但是其实心智成熟,心里装着个温暖善良,知恩图报的大人灵魂。 鸭子吃了,徐渭北晚上来了。 顾婉宁:果然没有白吃的鸭子。 “是府里新来了个厨子,你若是喜欢,我让高览再来给你送。或者直接把厨子给你送来,我也几乎不在府里吃饭。” “你不吃,她们还得吃呢。”顾婉宁道。 她给风尘仆仆的徐渭北倒了一杯茶。 徐渭北胡子拉碴,头发也乱了,看起来像个野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 “有饭吗?”徐渭北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有点烫,吹着茶水问道。 “没吃饭?” “嗯。” “那你不回家?” “没空,我来略坐一会儿就得进宫去见皇上。” “你不换衣服了?” “没空。” 顾婉宁:“……二丫,还有吃的吗?” 二丫说没有了,只剩下一些冷米饭。 “我给侯爷做碗面条,或者炒个菜?”二丫问道。 “都行,先把米饭上了。” “饭是冷的。” “没事。” 二丫把冷饭端来,徐渭北直接把热茶倒进去,搅拌了下,然后埋头干饭。 顾婉宁看得目瞪口呆。 二丫忍不住道:“侯爷,您这是刚被放出来吗?” “一早就去地里,带着人学玉米怎么种,顺便查了水渠,发现堵了……忙了一通下来,今天还没来得及吃饭。” 徐渭北几口下去半碗饭就没了。 “你慢点吃,我看看厨房还有什么,去给你做点。”顾婉宁看得都有些不忍心了。 行军打仗的时候,估计徐渭北都没受过这样的罪吧。 优秀的人,做什么都是极投入的。 “好。我不挑,你随意做,打几个荷包蛋也行。” 顾婉宁怕他饿,先给他打了几个荷包蛋,然后又做了一锅羊肉疙瘩汤。 徐渭北也都一扫而空。 “我看你不是今天没吃饭,是三天没吃饭,来我这里化缘来了。”顾婉宁没好气地道,递给他一颗大山楂丸子。 “不爱吃这个。”徐渭北拒绝,“你自己吃着玩吧。” “你不是要进宫吗?不换衣裳,好歹梳洗一下。” 徐渭北用顾婉宁的盆洗了一把脸,甩了甩水,却没用她的巾子。 顾婉宁找了一条干净的出来递给他:“我还怕你用我的。” “也是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久,还能不知道你那点毛病?”徐渭北冷哼一声。 之前他用了顾婉宁的巾子,发现每次被他用过之后,顾婉宁就给他了,自己换新的。 她对他的嫌弃明目张胆,有恃无恐。 大概也是信任他人品,知道自己不和她计较吧。 换成别人,她就不会那么放松,徐恋爱脑这般想着,自己就愉快了。 顾婉宁本来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结果看到徐渭北自己笑了,不由莫名其妙。 徐渭北还得寸进尺,让顾婉宁帮他梳头。 顾婉宁磨牙:“信不信我把你手打残了,再助人为乐?” 这人死皮赖脸起来这劲儿,真是够了。 第188章 暧昧流淌 徐渭北看着顾婉宁笑。 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喜欢来“自讨苦吃”。 因为即使是吃冷饭剩饭,看见她,都会觉得从内到外地轻松愉悦。 他自己散开头发,梳却没有梳开,反而头皮被拉扯,疼得直吸凉气。 后来干脆不梳了,直接束发。 顾婉宁看不过去,拿起梳子替他梳打结的头发,“你这是几日没洗头了?” “五六天了。”徐渭北看着她放在梳妆台上的小物件,再偷偷在铜镜里看看皱眉嫌弃却小心翼翼帮他解头发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 “就忙成那样?” “忙,忙得倒头就睡。”徐渭北这点没撒谎,“但凡有点时间,也不能这么久都不来你这里讨你嫌。” 顾婉宁:“……” 行吧,人家自己都说了,是讨人嫌的,把她的话抢了,她还能说什么? “你收拾好就进宫?皇上不会怪罪你这样吧。” “不会,我的岳父大人也在宫里,有什么错漏之处,他就替我说话了。” 顾婉宁翻了个白眼,“那谢大人真好。” “你少提那事恶心我。”徐渭北在铜镜里瞪她,“我都已经解决了。” “你怎么不放把火把谢府烧了?” “你当我不会?谢家要是不识好歹,我真能干出来。” “你当你是土匪啊。” 顾婉宁总算把他打结的头发都解开,把梳子塞进他手中,“自己来,快点。再不进宫,宫门都要锁了。” 徐渭北见好就收,自己束发。 “我没来这些日子,你忙什么呢?” “忙着给你做媒。”顾婉宁没好气地道。 “你再说一遍?顾婉宁我告诉你,我是想和你破镜重圆,但是你别乱来,我是有脾气的。” “你有脾气,我还有呢。你小点声,别影响稚奴温习功课。” 徐渭北心说,温习什么功课? 那小子贼精,偷偷掀开门帘看了他八百次了。 幸亏他有眼色,没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别的事情,徐渭北都可以让着顾婉宁。 他先走了心,还想走肾,那就得放低姿态。 但是原则问题,那不能含糊。 比如想把他推给其他女人,那万万不能,这是徐渭北不能碰的雷区。 顾婉宁道:“我提这件事,就是提醒你一句。顾小小想嫁给你,虽然眼下不提了,但是她那个人,有小聪明而没有是非观,我怕她对你下手。” “她要是敢对我下手,那就等着我剁了她的爪子!”徐渭北说话的时候,突突冒冷气,眼神要杀人一般凌厉。 “她应该没那个本事算计到你。真那么厉害,她也不会这么久都没嫁出去。”、 说白了,顾小小就是一个能力配不上野心,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乡下丫头罢了。 虽然她成事不足,但是她败事有余。 顾婉宁担心的是最后顾家给她擦屁股,n败俱伤。 “你就心里大概知道这件事就行,声张出去,我爹也没面子;你被她看上,也只能被人嘲笑。” “知道了。” 徐渭北确实没有时间再待下去,临走时候从怀里掏了一个荷包扔到桌上,走了。 “饭钱。”他硬邦邦地道,然而嘴角压都压不住。 “什么啊?” “你自己看。”徐渭北的声音已经是从院子里传来的了,被风吹得有些不稳,但是依然能从中听出笑意。 顾婉宁打开,发现是一颗硕大的珍珠,足足有龙眼那般大,圆润而有光泽,烛光之下似乎泛着浅浅的黄晕。 类似大小的,顾婉宁之前在包记见过,但是那颗略有瑕疵,要价八千两。 那这颗,还不得一万两。 徐渭北的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东西应该也出自于包记。 包记有没有给徐渭北一个vvvvip的尊享待遇? 实在是人傻钱多。 “姑娘,这也太好看了吧。”二丫看得眼睛都直了,“回头给您做一顶暖帽,镶在中间,那得有多好看。” “头顶一万两,我怕把自己压死。”顾婉宁把玩了一会儿就把珍珠收起来。 “您不会打算给侯爷退回去吧。” “退是要退的,不过不是现在。他那个脾气,上头的时候,我怕他直接把珍珠给砸了。” 虽然不想和他暧昧拉扯,但是这件事本来就得“看人下菜碟”。 徐渭北太骄傲了。 顾婉宁把他给的东西都收到了单独的锦盒里,等着日后还他。 “侯爷的目的达到了。” “你说什么?” “我说侯爷真是煞费苦心。” “不早了,睡觉吧。”顾婉宁道,“明日不用去地里,咱们睡个懒觉。对了,明日我爹是不是休沐,稚奴也不用去国子监?” “嗯,大夫人还喊您回去吃饭,要去吗?” “我看你很想去。” “嘿嘿,去嘛,奴婢帮大夫人做饭去。您要是不喜欢顾小小,就当她不存在。” “行,去。”顾婉宁打哈欠,“赶紧睡觉。也不知道你怎么就那么爱干活,明日别喊我啊,你起得早自己去帮忙,让我睡到自然醒。” “是是是。” “对了,二哥是不是不回来?” “肯定不回来。” “我们也很久没去看二嫂了,改天有时间去看看她。” “好,奴婢帮您记着。您上次还说,要去找俏俏,和她商量开店的事情。” “对对对。” “那也抽空赶紧去,奴婢之前真不喜欢那螺蛳粉。不过吃过一次之后,还怪想再吃的。开个店试试,说不定真能赚钱,反正是自己家的店,花不了多少本钱。” “是吧,”顾婉宁得意,“那我们明日在家里吃过饭,下午去找俏俏。” 许俏俏已经在她店里经营了,利润一人一半。 顾婉宁因为太忙,一直没有去看。 之前她想要投钱给许俏俏,却被她拒绝了。 许俏俏,好像手里有点钱。 “行。”二丫答应道。 第二天,顾婉宁睡到自然醒,精神饱满地起床。 稚奴已经在院子里背了半个时辰的书了。 “走,咱们去买条肉,然后回去。” 回娘家,顾婉宁从来不空着手。 家人可以说不用带,但是她自己礼数要全。 结果等她拎着肉回家的时候,一进门,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人,手里的肉差点掉地上。 第189章 岳父路线 “侯爷,你怎么来了?” 没错,在院里站着的,正是徐渭北。 “有事来找顾首辅,他邀请我留下吃饭。”徐渭北看见顾婉宁震惊的神情,可耻地愉悦了。 他就知道! 本来他是去找顾婉宁的,结果二丫没放他进门。 二丫心想,虽然看好你们俩,但是也不能让侯爷得到得太容易,不珍惜。 徐渭北则“曲线救国”,来到了隔壁,假装要和顾远石探讨昨日没说完的事情,其实想来等顾婉宁。 谈完事情,家里饭菜飘香。 徐渭北厚着脸皮开口夸饭香。 一直陪在旁边没有做声的顾安启,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顾远石客气道:“若是侯爷不嫌弃,就留下吃顿便饭。” “爹,侯爷那么忙……” “不忙,恰好今日有空。顾首辅盛情,我怎么好拒绝?” 然后徐渭北还得意地看了顾安启一眼。 顾安启扑克脸,面无表情,心里却恨——让这厮得逞了! 顾首辅也有些意外。 但是他想的却是,徐渭北这是想改善和自己的关系? 那他倒是乐见其成。 毕竟徐渭北虽然和他有分歧,但是顾远石觉得他是难得的文武双全的人才,起了惜才之心。 顾婉宁就是在这样的前因后果下,进门就见到徐渭北。 徐渭北甚至还上前要接过他手里的肉。 顾婉宁拒绝了,把肉交给婆子,“我爹既然宴客,怎么不正经喊一桌席面?” “家宴而已,不必客气。” 顾婉宁:“……” 家宴你来合适吗? 忽然徐渭北往顾小小住的厢房扫了一眼,目光冷厉而厌恶。 顾婉宁看过去,便看见门帘一动,随后精心打扮一番的顾小小从里面出来,笑意盈盈:“侯爷和二姐姐来了,你们忙,我去帮大嫂做饭。” 顾婉宁心说,你可以装模作样干点别的,引起徐渭北注意。 求求你千万别进厨房,否则我担心你脸上的粉掉菜里,我吃不下。 徐渭北对顾婉宁道:“不带着我到处看看?” “稚奴,带着侯爷到处看看,我去帮忙做饭。” 徐渭北也不生气。 正好顾安放从外面回来,喊徐渭北一起出去研究他的小马。 徐渭北没有拒绝。 他出去之后,顾婉宁才觉得放松下来。 贺氏见顾婉宁进了厨房,故意和她笑道:“侯爷非要留下吃饭,是你又给侯爷吃了闭门羹是不是?” 顾婉宁知道她是说给旁边顾小小听的,但是也懒得秀恩爱。 没有恩爱秀什么? 还不如秀个优越感——你想要的,是我不要的,这对顾小小这种人来说才是要命的打击。 “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 “不能那么说话。”贺氏嗔怪道,“也就是侯爷纵着你。你看我什么时候敢跟你大哥这般说话了?” “啧啧,关起门来,谁知道呢?” 贺氏脸红,笑骂道:“你这张嘴啊。” 顾婉宁撸起袖子洗了手,“来,我看看我来帮忙做什么。” “不用你动手,你等着吃就行了。” 顾婉宁自己找了个摘菜的活,坐在小杌子上也一边摘菜一边问:“大姐姐今日不回来吗?” 顾婉清自正月回了一趟娘家,已经快两个月没回来了。 “她是王妃,不好总回娘家。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别让小人找到诋毁她的机会。她是真的不容易……”贺氏心疼这个懂事的小姑子。 有些话不能在顾婉宁面前提。 顾婉清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想事事周全,不想让人说个“不”字。 所以她这会儿,还面临着原生家庭的拖累。 虽然当初换孩子的始作俑者,顾婉清的亲生母亲已经得到了惩罚,但是还有她父亲以及很多极品亲戚。 而且就算她生母得到了惩罚,也还活着。 这也就算了,毕竟顾婉清和他们没什么太深感情,给点钱打发叫花子。 最让顾婉清难受的,应该还是王府里那压抑的气氛吧。 外面的人都觉得她和秦王恩爱,觉得徐渭北和顾婉宁水火不容。 但是世上女子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愿意要那样的“恩爱”,她们更会选择“水火不容”。 “本来说要回来,结果临时又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顾婉宁没说话。 她和顾婉清的关系有些微妙,点到为止,不能深问,否则引人胡思乱想。 “大嫂,这个汤好了吗?”顾小小故作乖巧,怯生生地问道。 那是贺氏今日特意用鹌鹑熬的汤。 “还得一会儿,慢慢炖着吧。”贺氏态度客气疏离,转过头来和顾婉宁说话却很亲热,“我今早去买菜的时候,这鹌鹑特别便宜,就多买了几只。” “多便宜?” “之前都是十五文一只,大点的要二十文,今日这些大的,只要十文。”贺氏高兴地道,“但是你猜怎么着?这鹌鹑都是没舌头的。” “啊?” “卖鹌鹑的人说了,不知道哪家,只取鹌鹑的舌头做鹌子汤,所以剩下的鹌鹑就便宜处理了。依我看,也是府里的下人,自己拿了出来卖钱,主家可能根本都没想着卖钱。” 顾婉宁对此的评价只有四个字——穷奢极欲。 吃了鹌鹑舌头能上天啊! 这一碗汤,不得上百只鹌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也不知道谁这般猖狂,早晚遭雷劈。 但是贺氏只高兴,她买到了便宜的鹌鹑,当家才知道柴米贵。 “侯爷喜欢吃鹌鹑吗?一会儿单独给他多盛点汤。” “他什么都吃,水泡饭都吃得比猪香。” 贺氏笑着掐顾婉宁,“让你胡说。” 等到吃饭的时候,顾小小亲自捧着一碗鹌鹑汤送到徐渭北面前。 “姐夫,不,侯爷,您尝尝这鹌鹑汤……是二姐姐看着熬了一个时辰的。” 顾婉宁:“?” 她可没干这事啊。 怎么,顾小小改了性子,想要撮合她和徐渭北了?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不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再说徐渭北,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听说说顾婉宁熬的,就没说什么。 顾婉宁坐在隔壁桌,安静吃她的油炸大虾。 虾皮酥脆,虾肉鲜甜,炸得喷香,唇齿留香,真不错。 第190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顾远石见桌上多了鹌鹑汤,就随口问了一句:“鹌鹑最近可落价了?我记得不便宜来着。” 顾婉宁低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怎么,穷得吃不起了? 又不是天天吃。 你不吃,家里还有长身体的孩子呢。 比如她。 这鹌鹑翅膀啃起来可真香。 贺氏忙道:“是便宜的……” 她把事情始末说了。 顾远石却放下筷子,皱眉道:“皇上向来厌恶奢侈,谁竟然敢顶风而上,如此骄奢淫逸。老大,你回去让人查一查是哪家,回头我要参奏一本。” 顾婉宁:好了,下次买不到便宜的鹌鹑了。 不过这是玩笑话,她也觉得实在离谱,是该查查了。 如果是贪官污吏,吃的是民脂民膏,那就该把贪官先割了舌头,再把他给煮了,看看以后谁还敢贪赃枉法。 同时她又忍不住想,做人家儿媳妇,真是不容易。 多买两只鹌鹑,都得被问…… 所以她还是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来得好。 顾安放因为马和徐渭北有了不少共同语言,这会儿很热情地张罗着要喝酒。 这又不是逢年过节,顾远石原本是不允许家中有人纵酒的,但是徐渭北来了是客,不上酒好像确实有点失礼。 于是顾远石便让人取了一坛收藏的好酒来。 顾婉宁忍不住看向那酒坛子。 她发现,酒坛子和上次她过年期间回娘家看到的不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陷害的开始? 大姨娘在梦里说过,顾远石很重要的一条罪名是结党营私,收受贿赂。 问题就出在他收到的酒坛子上。 和离之前,顾婉宁因为这件事,回来偷偷摸摸查看了好几次,都没发现问题。 但是今日,她注意到酒坛子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了,不由心中一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坛酒看。 “我来我来,我来斟酒。”顾安放自告奋勇地道。 他打开酒坛子,先给徐渭北倒了一碗,然后又给父兄依次倒了酒,最后偷偷给自己添满。 “三哥,好酒别偷偷喝,让我们也跟着沾沾光呗。”顾婉宁嬉笑着道。 “尝尝,尝尝,这可是爹的得意门生孝敬的。”顾安放过来给女眷这桌斟酒。 但是其他人都婉拒,除了顾婉宁。 “我自己来。”顾婉宁抱住酒坛子不撒手,“三哥你先回去坐。” “怎么,剩下的你要都喝了?” “不行吗?”顾婉宁表示她酒量可是很好的。 “牛都被你吹得满天飞了。” “府里还有不少好酒,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来。”徐渭北开口道。 顾小小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很快低下了头。 众人也都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暧昧,一时之间都有些尴尬。 就连顾远石那般后知后觉的老古董,都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不由看向顾安启。 顾安启垂眸假装没看到。 ——他真的也看不懂这两个人。 谁又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顾婉宁不动声色地摩挲着酒坛,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弹,都没有发现异常。 只可惜,她没有刀…… 正好这时候上了一道炙羊肉,顾婉宁灵机一动,开口道:“侯爷,把你的匕首借给我用一下。我给令哥切羊肉吃。” 徐渭北有一把几乎不离身的匕首,除了进宫,其他时候都随身带着。 毕竟在一个屋檐下住了那么长时间,对彼此还是有些了解的。 很多对方细微的生活习惯,都不知不觉记住了。 徐渭北自己走过来把匕首递给她,还俯身靠在她耳边道:“汤很好喝。” 他离她那么近,呼吸的热气都喷到了她耳后的肌肤上。 顾婉宁:“……” 狗男人。 关门放父兄,咬死他。 结果她看过去,就见到老父亲脸色尴尬,大哥探究,三哥看热闹…… 真是没救了。 顾小小大概一直关注着徐渭北,忙道:“厨房里还有汤,我去给侯爷盛。” “不用了。”徐渭北站直了身体,冷冷拒绝,和舔着脸往顾婉宁面前凑的模样,分明是两个人。 顾安启看向顾远石:爹,您看到了吗?这俩人有可能吗? 顾远石则用眼神询问他:你妹妹和侯爷,到底怎么回事?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老糊涂,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徐渭北走几步回来的时候,脚步竟然踉跄了一下。 顾婉宁:“……” 顾安放开玩笑道:“侯爷你酒量不行啊!这才喝了一碗,路都走不稳了。” 徐渭北灵机一动,笑道:“不胜酒力,让你们见笑了。” 醉了好啊,醉了就有借口赖着不走了。 他喝多了,不得找个地方躺会儿? 去顾婉宁那里就是最合适的。 顾婉宁却没有管他,偷偷在桌子下用匕首刮酒坛子。 里面刮了,外面也刮了,似乎都没有问题。 再掂量一下酒坛的分量,好像也正常。 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就假装夸这酒好喝,要把剩下的顺回家。 顾远石对她还是慷慨的,叮嘱她回去不要喝多伤身误事之后就答应了。 顾婉宁把酒坛子给二丫,“你现在就给我送回去,免得三哥一会儿偷喝我们的酒。” “这就成了你的酒了?抠门,来来来,再给我倒一碗。” 然后顾远石把顾安放骂了一顿,显然想起了之前他喝酒被人陷害的“前仇旧恨”。 顾安放不敢再闹,像鹌鹑一样老实了。 徐渭北却真的有些不胜酒力的模样,脸色也通红。 顾婉宁觉得不太对劲。 徐渭北的酒量很好啊! 一碗上头,着实不是他的实力。 难道这厮是装的? 可是脸红也能装出来吗? “侯爷是不是喝醉了?要不要去三哥屋里休息一下?”顾小小关心地道。 徐渭北也正觉得奇怪,他现在觉得浑身发热,好像身体里燃烧着一团火,热量无处释放,让身体每个毛孔都要爆炸的感觉。 他今日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吗? 不过听到顾小小的提议,他还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你算哪根葱,在这里指点老子? 谁要去顾安放屋里? 和马共居一室吗? 他要去顾婉宁那香香的房间里! 第191章 药性发作 可是徐渭北发现不太对劲。 他从前也喝醉过,不是这样的反应。 “婉宁,你有没有觉得不舒服?”徐渭北问这话的时候,几乎都已经坐不住了。 众人都觉得不太对劲。 顾安放不由分说把徐渭北背到了他屋里。 顾婉宁也跟着过去,“侯爷,你是不是来之前也喝酒了?” 否则真的没办法解释徐渭北一碗酒就倒了。 关键是大家一起吃饭,如果真是食物或者酒水有问题,那不会只有徐渭北一个人有问题。 “没有,就是这几日没睡好。”徐渭北自己也觉得疑惑,但是这会儿身体不舒服,已经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顾婉宁发现他不但是脸红了,脖子,手,手腕,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红的。 她上前摸了摸徐渭北的额头,滚烫地吓人。 “让人去找大夫来,对了,把侯府三姨娘也请来。” 忽然,顾婉宁发现顾小小的神情有些不对,站在众人后面,偷偷看过来,神色之间有些慌张和懊恼。 电光火石间,顾婉宁想起了顾小小殷勤给徐渭北端汤…… 难道,难道是顾小小做了手脚? 可是她目的是什么? 靠! 顾婉宁忽然想到她可能做的手脚了,然后忍不住往徐渭北的小腹看了一眼。 好像也不是? “婉宁,婉宁……”徐渭北躺在枕头上,头不停地来回摆动,额头上和鼻尖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似乎已经陷入了无意识的呢喃。 “我在。”顾婉宁道,“侯爷,你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贺氏把沾了水的巾子递给她,她接过之后替徐渭北擦汗。 顾远石沉声道:“让人去把大长公主也请来吧,侯爷这般,得让大长公主知道。” 万一这有什么事,也是第一时间通知家属。 “不要,不要……”徐渭北听见了,坚决反对,“不要找祖母来。我没事……”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在顾家出事,那就算最后安然无恙,祖母知道了也会记仇。 那他和顾婉宁以后怎么办? 顾小小偷偷摸摸往外退,眼神仓皇。 顾婉宁一直没忘盯着她,见状道:“稚奴,你去给我看着那桌席面,谁都不许动!我要好好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顾小小脸色更难看了。 “别让我查出来有人动手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顾婉宁发狠道。 顾安启道:“和哥,带着你弟弟去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进。” “是,爹。” 大夫来的倒是快,不过没看出问题来,只说徐渭北可能是染了风寒。 顾婉宁无语。 谁家风寒和羊角风一样发作那么快啊! 不过转念再想,这个庸医就是多年给她娘看病,一直治不好的那个,顾婉宁又觉得不该对他有什么期待。 还是等三姨娘来吧。 三姨娘来的慢一些,不过好歹也是到了。 “姐姐?”她着急地喊顾婉宁,步履匆匆地进来,差点一头撞在顾安放怀里。 顾安放为了躲她,自己蹭到了旁边墙上,手背都蹭破了一层皮。 不过他皮糙肉厚,也没声张。 “你没事吧。”三姨娘上下打量着顾婉宁道。 “不是我,是侯爷。”顾婉宁沉声道,“快进来给侯爷看看。” “好。” 三姨娘明显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坐在床边替徐渭北诊脉。 结果,在顾家上下那么多双紧张焦灼的目光注视下,三姨娘的眉头越皱越紧,神色也越发凝重。 “怎么了?”顾婉宁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情无比忐忑。 徐渭北强撑着道:“有没有性命之忧?” “没有。” “那就好。”徐渭北看着顾婉宁,他想挤出一个笑意,结果因为太难受,这个笑比哭还难看,“死不了就没什么大事,不慌。” 顾婉宁其实也是松了口气。 但是看到徐渭北这般,还不忘安慰自己,她心里不被触动也是不可能的。 “花楹,侯爷怎么样了?”顾婉宁情急之下,喊出了三姨娘的名字。 “姐姐,能不能让其他人先离开?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好。”顾婉宁看向顾安启。 这个家里,最靠谱的人就是大哥了。 顾安启果然心领神会,带着家里所有人都出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顾安放在发呆,被顾安启拽了出去。 他忍不住嘀咕:“这明明是我的房间好不好……” 没人搭理他。 顾安放想的却是上次被三姨娘看到少儿不宜场景的事情,觉得自己的脸也烧了起来。 她又来他的房间了…… 而他的房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干净…… 不过这次应该不至于被发现吧,他都把东西藏到了炕柜里的被褥下压着了…… “我到底怎么了?”徐渭北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在控制自己不打滚。 他这会儿热得只想在地上打滚,甚至想跳到水里。 “侯爷是中了药。”三姨娘道,“不干净的药。” 顾婉宁试探着道:“春?” “是。” 顾婉宁瞪大眼睛,短暂震惊之后有种拉着三姨娘夺路而逃的冲动。 吓死她了。 她还以为要出人命了呢! 哦,确实也容易出人命。 混账东西,都是顾小小! 事到如今,顾婉宁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之前她就想过,但是她又觉得不至于——这么低劣的不过脑子的手段,可能吗? 结果现实就是如此嘲讽。 现在就该把顾小小这个始作俑者抓进来,让她对徐渭北负责。 然后再让徐渭北狠狠把她给甩了! 这个蠢货,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 但是愤怒归愤怒,吐槽归吐槽,徐渭北这样,总得解决问题啊! 问题是,顾婉宁觉得她和三姨娘都解决不了。 要不,回去问问二姨娘愿不愿意? 哦不对,也得徐渭北愿意才行。 娘的,真是太难了。 忽然,顾婉宁想到了什么——徐渭北不能自己解决吗? 应该可以的吧。 她刚要说话,就听三姨娘道:“但是侯爷现在的情况很不对。” “哪里不对?” 其实顾婉宁也觉得不太对劲。 第192章 侯爷真不行 顾婉宁觉得,顾小小下药这件事就很奇怪。 这么多人眼睁睁地看着呢! 徐渭北就是药性发作,难道她打算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扑上去吗? 如果说顾小小下药害徐渭北性命,反而更合理。 下脏药?实在不理解这种情况,对她有什么好处。 其次就是徐渭北的反应也很奇怪。 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中了药是这样的反应吗? 徐渭北这反应更像是发烧,整个人都要烧坏那种。 至于该有的反应,顾婉宁没看出来。 难道,难道高大威猛的徐渭北,顶端优势限制了某处?可以忽略不计? 之前她确实和三姨娘怀疑过这件事,但是毕竟是猜测,无从证实。 “姐姐,我晚点和你说,当务之急是让侯爷解了药性。” “对对对。”顾婉宁忙道,“怎么办?我听你的。” 三姨娘让人准备浴桶,里面要放满凉水。 顾婉宁忙喊人准备。 徐渭北还矫情,喊着他不用别人的,他嫌脏,他只要用顾婉宁的。 顾安放当真去把顾婉宁的浴桶给他扛了来,又按照三姨娘的要求,把徐渭北的衣裳都脱了,然后把人拖进了浴桶里。 顾婉宁和三姨娘都避嫌出去了。 顾安放累得气喘吁吁,忽然想到,为什么三姨娘还得避嫌? 她不是徐渭北的妾室吗? 再说徐渭北,浸泡在凉水中之后,瞬时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他甚至整个人,连头都埋在了浴桶之中。 顾安放被吓了一大跳,抓住徐渭北头发就给他薅出来。 徐渭北脸上水淋淋的,像水鬼一样,对他怒目而视。 “不是,我这不是担心你淹死吗?”顾安放嘿嘿笑,“侯爷,你没事了吧,弄得这么吓人。” “你松开手我就没事了!”徐渭北咬牙切齿地道。 就问为什么顾婉宁不陪着他,要这个蠢货在这里给他添堵。 顾安放松开手,往后退了退,“侯爷你继续,你继续。” 徐渭北用双手捧起水往脸上拍,那种控制不住的热度总算降了一些。 虽然依然觉得焦躁,但是他好像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能力。 “侯爷,你到底是怎么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听到他这么问,徐渭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他还有脸问! 都是顾家这些糊涂蛋,养虎为患,竟然不看好那个蠢货,让她对自己下手。 “把顾小小打死,打死!”徐渭北怒气腾腾。 他也不傻,今日问题出在哪个环节,略想一下就明白过来。 “侯爷息怒,侯爷息怒,有话慢慢说。” 与此同时,顾婉宁正在和三姨娘说话。 “花楹,到底哪里不对?” “姐姐,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怀疑,怀疑侯爷那方面不行吗?” “记得。” 顾婉宁刚才自己也想起来了这件事。 “正常男人,如果用了这种药,不至于那么快反应,而且,而且也不该是这种反应。” 顾婉宁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如果,比方说,今日喝了那汤的是我三哥,可能吃过饭之后才会反应,而且会是想要女人那种?” 三姨娘听了这个举例,不由想起之前的事情,脸色红了红,却还是点头道:“是。” 顾安放身材高大,虽然不是壮硕的那种类型,但是也是脱衣有肉——她真的看过。 三姨娘不敢和任何人提,她晚上做梦时常梦见顾安放。 这件事说出来,她会被打死吧。 “那为什么侯爷不一样?难道因为他不行?” 药性去不了该去的地方,然后就在身体里横冲直撞? 三姨娘表示,就是那么回事。 顾婉宁实在不理解,“侯爷看着也好好的,怎么,怎么就不行呢?” 三姨娘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其实怀疑,有人对侯爷做了手脚。” “怎么说?” “我暂时还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但是我能感觉到,是有什么在压制着侯爷的。” “蛊?诅咒?”顾婉宁阴谋论起来,天马行空。 “那倒不是。”三姨娘哭笑不得,“没有那么玄乎。我觉得好像是药物压制。”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持续不断地给侯爷下药,压制他正常的欲望?” “是。这样也才能解释,为什么侯爷这么久,身边一个女人也没有。” “也没有男人。” 三姨娘:“……” “不是他不贪吃,而是根本就不饿。”顾婉宁喃喃地道。 破案了,她和三姨娘之前私下蛐蛐徐渭北的谜团,现在终于解开了。 徐渭北他是真的不行啊! 怎么会这样? 大长公主一天天把徐渭北当成眼珠子一般,为他煞费苦心,百般筹谋,之前还派初嬷嬷盯着两人同房,希望自己早点诞下子嗣…… 结果就这? 你孙子根本就不具备这个功能好吗? 她和离之后,大长公主又马不停蹄地给徐渭北物色新对象。 这幸亏没成! 如果真成了,洞房花烛夜,徐渭北的脸简直丢到姥姥家。 啧啧,说起来,还幸亏自己无欲无求,才能让徐渭北保全了这么久的面子呢! 但是这事情说出去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谁敢相信,在西北开辟疆土,日天日地,令人闻风丧胆的徐渭北,竟然不行!!! 顾婉宁觉得,她倒是更宁愿相信她自己不行。 虽然好像,对女人的评价标准里,似乎并不包括行不行这一条。 “这到底怎么回事?”顾婉宁实在不理解。 “我暂时也想不明白,从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那……侯爷从前受过伤吧,生过病吧,给他看病的大夫,都没有看出来吗?” 顾婉宁觉得不应该。 “这件事情我倒是知道,侯爷身边有一个大夫姓边,专门负责照顾他。侯爷去打仗的时候,边大夫都随行左右。” “那我怎么都没听说过他?” “这次侯爷凯旋之后,边大夫告假了,说是要回老家一段时间。” “你说会不会这个边大夫有问题?” “那我不知道,但是大长公主非常相信他,侯爷打仗的时候有一次受伤严重,如果不是边大夫在,恐怕……” 懂了,对徐渭北有救命之恩,而且还是跟随多年的老大夫。 如果想害他,有的是机会才对。 第193章 兴师问罪 “那侯爷这样,有救吗?”顾婉宁又问。 她和徐渭北没什么深仇大恨,作为朋友,还是希望他能做个正常的男人。 三姨娘摇头。 顾婉宁大惊失色:“没救了?做不了男人不要紧,性命无忧吧。” 看,人的期待是会一步步降低的。 她本来是希望徐渭北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现在只希望他能活着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顾婉宁:“……” “姐姐紧张了。”三姨娘的眸子黑又亮,仿佛带着看透人心的清明。 顾婉宁:“……要是我哥不行,我也紧张。嗯,我说我三哥。” 说另外两个芝兰玉树并且成亲的兄长,就算拿来打比方,她也于心有愧。 说三哥,就没什么负担了,反正不喜欢也是相互的。 “那以后侯爷是您四哥?府上多了一位四爷。” 顾婉宁眼前浮现出甄嬛传里四大爷的那张脸,表示丑拒。 徐渭北虽然做男人可能不行,但是他的脸很能打的好吗? “还有心思开玩笑,想来侯爷的身体没什么要紧?”顾婉宁问。 “于性命无忧,都不要紧。姐姐,”三姨娘道,“我倒是觉得,现在的侯爷,你可以重新考虑一下。” 男人不行就不存在出轨一说。 至于身体的欢愉……也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之前三姨娘总觉得,徐渭北就算现在对顾婉宁一往情深,非她不可,也不见得日后不变心。 但是现在不是他不想变心,而是能力不允许,好像思路一下就打开了。 身体的不行,让他在好相公这个人选上,似乎行了。 顾婉宁理解不了三姨娘的脑回路,嗔怪道:“不开玩笑了,现在怎么办?” “姐姐,这件事,我不该知道的。”三姨娘如实地道。 顾婉宁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三姨娘想明哲保身,不想蹚浑水。 也是,大长公主那种“我孙子的命是命,尔等都是草芥”的做派,谁不惜命? “好。”顾婉宁道,“侯爷这般,也不是我们造成的。虽然今日确实……没事,今日的事情过去了,剩下的事情……我想办法提醒一下侯爷。” 她到底不能冷血到,眼睁睁看着徐渭北一直被蒙在鼓里。 话说,徐渭北也真的有点迟钝……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吗? 真是一心为国尽忠,痴了? “婉宁,婉宁……”徐渭北在里面喊她,又让顾安放走,“你出去,你出去。” 顾婉宁无奈。 毕竟是自己家的锅,她也只能进去。 三姨娘见状道:“我陪您。” 顾安放嘀嘀咕咕出门,对顾婉宁道:“你等着我去查到底怎么回事。要真是顾小小做了手脚,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顾婉宁道:“你都想明白了,那家里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知道了。” 说完,她就带着三姨娘进去,没有关门。 顾安放反应了一下才气结,“你说谁笨呢!” 顾婉宁没搭理他。 徐渭北已经从浴桶里出来,这会儿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被子,但是他只嚷着热。 从他露在外面的肩膀和小腿看,被子下面应该是光溜溜的。 他还要掀被子。 见到三姨娘也在,他很不高兴地开口撵人。 看着他双目之中不辨真假的迷离,顾婉宁按住他的手,呵斥道:“老实点,喝醉了别耍酒疯,老老实实睡觉。” 徐渭北眼神好像一下就亮了——那是被气的。 他咬牙切齿地道:“我是喝醉了吗?顾婉宁,你真好意思!你看着那女人给我端汤,怎么不长点心!” 顾婉宁:“……果然是装的。” “你今日不给我个交代,我……” “先让三姨娘给你看看,剩下的以后再说。”顾婉宁道,“你放心,这件事是在顾家发生的,顾家会负责到底。” “我要你负责。” 三姨娘清了清嗓子:“侯爷,奴婢替您请脉。” 徐渭北嫌她碍眼,皱眉不悦地把手腕伸出来。 顾婉宁:什么态度!医患关系紧张,都是你这种人作祟。 三姨娘却不生气,给他诊脉后道:“药性已过,侯爷没事了。” “怎么没事了?我觉得很热。” “一会儿就好了。” 徐渭北非说热,又嫌被子厚。 顾婉宁见他存心找茬,但是自家确实气短,便只能忍气吞声道:“你等等,我给你换被子。” 她记得家里被子,都放在炕柜里。 虽然现在明显还不到换薄被的时候,但是徐祖宗要,那就给他换。 “姐姐,我去拿吧。” “在那炕柜里。”顾婉宁没跟三姨娘抢。 于是,三姨娘脱了鞋,到炕上打开炕柜找被子。 顾婉宁则陪着徐渭北说话。 “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吃东西?” “就是觉得热。那蠢货,为什么会盯上我?” 是他表现得太好说话了吗? 顾婉宁心虚道:“狗要吃屎,谁知道为什么?” “顾婉宁!你骂的是谁!” 顾婉宁:“不是不是,我就是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饿不饿?” “气都气饱了。”徐渭北哼道,“也就是我,换个别人,能有这等自制力?” 顾婉宁:“是是是,侯爷最厉害。” 这可怜的瓜娃,到现在都没有怀疑他自己有问题。 她怕自己露馅,不由看向三姨娘,见她开着柜子发呆便起身道:“花楹,没找到吗?我来找。” “不用不用,找到了。”三姨娘慌忙把被子抱出来,然后把柜门合上。 “你怎么了?脸红得这么厉害。”顾婉宁看着面红耳赤的三姨娘道,“该不会是被侯爷传染了吧。” 那药还传染? 那她自己岂不是也危险? “不是,就是刚才被柜门挤了一下手,疼的……” 顾婉宁总觉得哪里奇怪。 但是三姨娘把被子塞给她就出去了。 徐渭北:还算她有眼力劲。 “你家得给我一个交代。” 顾婉宁:“给给给,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我倒要看看,顾小小怎么狡辩,看看我爹还怎么护着她!” 第194章 拉拢 顾婉宁出去,三姨娘也跟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徐渭北一个人。 徐渭北这会儿确实已经舒服多了,虽然确实也还愤怒,但是想到说不定这就是他和顾婉宁之间关系转折的契机,心里又控制不住地兴奋。 他倒是不至于对顾婉宁做出威逼利诱的事情——那不是喜欢,那是迫害,但是他是不是可以装柔弱,说自己留下了后遗症? 在女人面前装可怜是不可耻的。 秦烈反正就是这么教的,而且他自己也是这般做的。 大姨娘的态度分明已经松动了,秦烈都穿上了大姨娘做的鞋袜。 虽然确实是他脸皮厚,但是结果是好的。 徐渭北觉得自己也可以学习。 不过顾小小这个蠢货,徐渭北觉得不可留。 留下她,日后也会是顾家的隐患。 顾家爱死不死,但是顾婉宁得跟着操心,那不行。 所以顾小小的事情,如果顾老糊涂还不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他只能亲自出马了。 “吱嘎——”门被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徐渭北看到了一只小小的脑袋挤了进来,眼神是小心翼翼的探究和关心。 是稚奴。 和徐渭北四目相对,稚奴脸红了,“侯爷,您没事了吧。” 徐渭北对他招招手,“进来说话。” 稚奴紧张地站在床边,控制不住地揉搓自己衣角。 但是他又想起顾安启的教导,任何时候要喜怒不形于色,立刻放下手,站得笔直。 徐渭北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但是他忍住不笑,“稚奴啊——” “侯爷。” “你小姑母最喜欢你了,可见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稚奴从小遭遇凄惨,见过很多人,吃过很多苦,所以“察言观色”这四个字,几乎刻在骨子里。 他敏锐地感受到了,徐渭北别有用心。 ——当一个不爱笑的人,突然对你笑成一朵花,那一定不怀好意。 “侯爷过奖了。” “你小姑母对你好吧,和你亲生爹娘比起来呢?如果非让你选择,你也可以选择,你想跟着她,还是跟着你爹娘?” 稚奴闻言,心里想骂人。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他想挑拨离间! “我们是一家人,我既跟着爹娘,也跟着小姑母。” “可是你小姑母,日后是要嫁出去的。出嫁从夫,将来你还能不能时常见她,取决于她未来的相公,你懂吗?” 徐渭北只想说,他宽宏大度,不会限制姑侄俩来往。 甚至,他还能“喜当爹”,他可以。 但是别的男人就不行了。 只有他行。 “我不懂。”檀奴一脸单纯,“小姑母说,她不会再嫁人的。以后她老了,还有我养她。” “她真的这么说了?” “真的。”檀奴扎了徐渭北一刀,“侯爷尤其不行。小姑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小姑母还说,您她都不要,那些歪瓜裂枣就别来碰瓷了。” 徐渭北听了这话,心里竟然还喜滋滋的。 至少,他在顾婉宁这里,是有别于歪瓜裂枣的。 “那就好。”徐渭北自言自语道。 别人知难而退,他会坚持到底。 早晚还是他的人。 秦烈“导师”的耐心,他也得学习。 “稚奴,你喜欢骑马吗?上次我给你三叔送的小马,你喜欢吗?我还有更好的,下次跟着你三叔一起来找我。” 没有男孩子能抵挡宝马的诱惑。 徐渭北决定把人“收为己用”,铲除顾婉宁身边一切狂蜂浪蝶。 稚奴不答应,但是也没拒绝。 与此同时,顾婉宁正在听顾小小狡辩。 全家人都在,顾小小哭得声嘶力竭,抵死不认。 “……今日做饭的不止我,为什么要怀疑我?而且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去哪里弄那种脏药?” 顾安启和顾婉宁都冷冷地看着她表演。 平时喜欢打圆场的卫氏,这会儿都没有出声。 “大伯父大伯母若觉得我是累赘,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回乡下,不会拖累你们。但是你们何苦,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是定过亲的人,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夫家还肯要我吗?我好好的姑娘,名声就这样被自家人毁了,我还怎么活?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 顾安放道:“要逼死你,早在你来的时候直接弄死你了,还浪费这么久的粮食做什么?” 顾远石怒道:“你闭嘴,不许那样对妹妹说话。” 顾安放冷哂,“爹,她的眼泪对您最好用。她说不止她一个人做饭,怎么,大嫂要给侯爷下药?还是婉宁?侯爷看见婉宁,就像狗见了肉,一直摇尾巴,还用下药?招招手,侯爷比谁都舔狗。” “住口!” “我就是不说,那也是事实。谁想攀高枝,不一目了然吗?”顾安放直翻白眼。 “大伯父,今日我怕是,只能一死以证清白了。” 说着,顾小小就要往墙上撞。 贺氏抱住她的腰苦劝:“事情还没有真相大白,没有人说你就是始作俑者。事情发生了,我们慢慢查。” “不用查了。”高览的声音响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道,“桃红苑,王婆子,二十两银子。” 顾小小瘫软在地上。 “怎么回事?”顾远石问道。 高览一一道来。 其实他们一直也盯着顾小小。 顾小小和青楼的人来往,他们还以为顾小小要学什么狐媚手段,用在男人身上,背后还说笑。 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是找那种脏药的。 而且谁会把主要精力放在这样不值一提的人身上? 所以他们才没有提前识破顾小小的阴谋。 “小小,真的是这么回事吗?”顾远石气得手都在抖,“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大伯父,我没办法,我是被逼的啊!”顾小小哭得声嘶力竭。 “你被逼的?谁逼你了?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爬床?还是你得了什么病,非侯爷不可?”顾婉宁都气笑了。 “我不想嫁给那个糙汉,我不想嫁给那个老头子!”顾小小哭喊着道,“大姐姐嫁给王爷,二姐姐嫁给侯爷,我为什么就要嫁给一个老鳏夫?我就是在乡下,也不会选这样的夫婿!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需要这样作践自己吗?大伯父,您扪心自问,把大姐姐二姐姐嫁给那个老鳏夫,您愿意吗?” 第195章 我要一个交代 “你哪里能跟婉清和婉宁比?”顾安启声音淬了冰一般,“堂堂朝廷命官,正当盛年,深受重用,到了你这里,就成了没人肯嫁的老鳏夫。如果没有爹,没有我,这种门第,都是你做梦都高攀不上的!” 他到底还是太心软了,他低估了顾小小的无耻。 只是他知错就改。 这一次,顾小小没有机会了。 “各位,”高览拱拱手,面色严肃地道,“今日之事,涉及侯爷,已非顾家家事。我奉侯爷之命,捉拿顾小小到案……” “侯爷不是没事了吗?”顾小小不甘心。 她今日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被王婆骗了。 王婆明明说,不会那么快发作,会让人先犯困。 她断定徐渭北会赖在这里,而顾婉宁不会管徐渭北。 她想找个机会溜到徐渭北休息的地方去…… 谁能想到,徐渭北当时就坚持不住了。 “住口!”顾远石呵斥她,然后又道,“我去找侯爷说。” 这件事显然解铃还需系铃人。 顾远石单独去见徐渭北。 徐渭北把稚奴打发出去,没给顾远石好脸色。 “她想算计的,不是什么侯爷,而是她的前姐夫!不仅她,你们顾家从上到下,谁不知道我还想和婉宁重修于好?她这般做,居心何等恶毒!顾首辅,我敬你忠君爱国,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但是在家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你对得起天下,但是你敢说,你对得起婉宁吗?” 顾远石羞愧难当,“是,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不仅对婉宁,对其他孩子也是。” “你最对不起的,就是婉宁。从前种种,也就不说了。你哪怕有一丝弥补她的真心,就不会把顾小小往我身边塞。你别说这件事是顾小小自己所为,如果没有你的纵容,她敢吗?敢吗?哪怕现在东窗事发,她依然死不认错,你觉得这种人,狗改得了吃屎?” 徐渭北不依不饶。 “我今日送她进去,日后你要感谢我。” “侯爷,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乡下姑娘,确实做错了事情,让我来处理。我定然会好好拘束她,早日把她嫁出去,不让她再给侯爷添堵,还请侯爷网开一面。” “我网开一面?我凭什么网开一面?顾首辅觉得,你在我这里,还有什么面子情吗?我之前让着你,大半是看在婉宁份上,小半是因为不管对错,在大是大非面前, 你并没有私心。但是今日的事情,我绝不会放过。” “而且,你凭什么保证,顾小小以后就没有幺蛾子了?狗改不了吃屎!” “侯爷,事发突然,”顾远石什么面子都没了,但是还是恳切地道,“请侯爷给我两日时间,我给侯爷一个交代。侯爷到时候若是不满意,我再把人交给侯爷处置。” 徐渭北却举起一根手指:“一日。我不走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到明日这时候,我随时等着首辅大人的交代。” “好。” 顾小小还在哭闹,但是这次,顾远石没有再纵容她。 他说:“今日我就商量你的婚事,让你婆家早点来接你去,越早越好。” 顾小小不肯,但是没人听她的。 “安启,让人去请秦王妃来。就说,就说我身体不舒服,让她回来看看我。但是也别吓到她……” 家里闹成这样,顾远石觉得心很累。 卫氏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她太善良软弱,不善转圜。 贺氏是个聪明的,但是她出嫁从夫,顾安启的态度就是她的态度。 顾婉宁更不用说了,对家里的事情从来都是淡淡的。 所以顾远石想让长袖善舞,事事周全的大女儿回来帮忙,妥善处置这件事。 顾婉清应该可以说服顾小小,让她安心备嫁,以后别再出幺蛾子了。 顾远石又让顾安启亲自去改婚期,越早越好;顾安放则得了一个看守顾小小的任务,气得他直嘀咕。 顾婉宁一直冷眼旁观。 她心里其实已经开始想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徐渭北的身体为什么会这样……从小到大只用一个大夫,那个大夫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徐渭北的真实情况呢? 这么多年了,徐渭北自己就从来没有觉得异常? 他的“启蒙课”是怎么及格的? 她在侯府做了那么久的主母,确实没有人提起过徐渭北的通房。 她现在该不该告诉徐渭北实情? 如果能治好的话,那最好不过;可是治不好的话,是不是不知道更好? 可是这件事又能瞒多久? 嗐,徐渭北就该生八个儿子,上阵父子兵,立下不世之功。 结果,一个都不能生,这事多不可思议…… 徐渭北又喊顾婉宁。 顾婉宁只能过去。 “好点了?”她问。 “好不好我都不走,今日一定要让你们顾家给我个说法。除非,除非一家人,我可能放过……” “那你还是别放过了。” 看起来人是没事了,又开始死皮赖脸,狗皮膏药一样。 第196章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 徐渭北气结。 不过转念再想,顾家人不把顾婉宁当成自己人,顾婉宁对他们也一样。 还是这样好。 他自私地希望顾婉宁只有一个家——和他共同建立的家。 “你看看,”徐渭北又开始攻击顾家,“你非要跟我和离,你凭良心说,你是在侯府过得舒服,还是回顾家住得舒服?” “那自然是在侯府舒服,但是——”顾婉宁道,“我也没有在顾家住。” 今日的事情,如果不是徐渭北被顾小小盯上,和她有什么关系? 徐渭北以为他为自己遮风挡雨,其实风雨都是他带来的。 虽然顾婉宁没说,但是徐渭北已经明明白白地从她眼中看到了嫌弃。 “你真是没有心。”徐渭北咬牙切齿。 顾婉宁:“……” 侯爷这是怨妇上身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承认。 要是她没有心,这会儿怎么还会纠结,如何和他说起“病情”? 他不行,那就让他不行呗。 她就是太有心了,才会同情前夫。 不对啊! 顾婉宁忽然想起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三姨娘说,徐渭北这情况,是根本没有行过。 但是从来都没行的话,那姣娘怎么来的?阿忆怎么来的? 娘嘞! 徐渭北非但不行,还头顶青青草原? 不能不能,不能随意怀疑别人。 难道三姨娘看错了,徐渭北曾经行过,后来受了伤才不行的? 这事她得跟三姨娘再探讨一下啊! 顾婉宁眨巴眨巴眼睛,“侯爷,你之前上战场的时候,有没有受过伤?” 徐渭北没回答。 他在想,是受伤好还是不受伤好? 不受伤会不会显得更厉害? 但是受伤的话,是不是更悲壮,更容易让人心疼? “侯爷?”顾婉宁诧异,“这事情是秘密吗?那就别说了。” 嗯,这是国宝级的大将,身体状况也是头等机密? 大概吧。 “受过伤。”徐渭北飞快地做了决定,“很多次,不过没有伤及性命的,基本上都是简单处理之后,继续上前线。” “你是一军统帅,还得冲锋陷阵?哦,不对,你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一军统帅的。” 这条路,应该走得不容易。 虽然外面很多不知内情的人,都说是大长公主给徐渭北铺路。 呵呵,完全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军功可以造假,但是军心不会。 铁甲军对徐渭北近乎盲目迷恋的追崇就能证明。 徐渭北走到今日,或许有外力扶持,但是他自己付出得定然很多很多。 “嗯,刚开始就是个小兵。”徐渭北道,“但是我第一场大战之后直接就提了百户长。” “那么厉害?” 这有点作弊了吧。 “斩敌三十即可。” 即可? 好家伙,这是杀了三十个人啊! 而且徐渭北面对的是野蛮凶悍的骑兵啊! 看着顾婉宁眼中的震惊,徐渭北心中不免得意。 原来军功在她这里也有用。 早知道,就该早点和她讲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了。 额,好像也记不起来什么了。 过去的战功赫赫,在徐渭北自己看起来,其实乏善可陈。 而且战功总伴随着鲜血和死亡,无数熟悉的脸,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西北。 一将功成万骨枯。 所以徐渭北,很少提起过去的战功,但是会尽一切努力为将士争取利益,抚恤家眷。 “那侯爷都哪里受过伤?”顾婉宁不动声色地试探。 徐渭北:她在关心我,她在关心我! “小伤很多,不过都没什么。”徐渭北挽起袖子给顾婉宁看,又指了指上身道:“也有不少,你要看吗?” “不用不用。” 万一你不小心露出关键部位,我又一不小心喊出来“这么小”,容易被你杀人灭口。 徐渭北:她害羞了,果然心里是有我的。 “那侯爷,姣娘是不是你去西北之前,担心自己有事,所以才和人生的孩子?” “不是。” 徐渭北很想跟顾婉宁说出真相,但是他不能。 不是不相信,而是太过沉重和危险。 顾婉宁不该被卷入其中。 可是相应的,他自己就得背下这“黑锅”。 从前他只当自己做好事,而且觉得自己三妻四妾,会有很多孩子,不在乎多一个女儿。 现在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女人,就会在意自己的过去,唯恐委屈了她。 “那是意外。”徐渭北含糊其辞,“以后再不会了。” “姣娘的母亲是病死的?当初怎么不找月见给她看看?” 徐渭北心里警铃大作。 他觉得顾婉宁似乎在套他的话。 是在意吗? 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好像就是特别好奇,但是没有代入喜怒。 “都是命。”徐渭北道,“她命数如此。” 这话就有点凉薄了吧,顾婉宁想。 但是她了解的徐渭北,是重情义的。 对府里几个没什么接触的姨娘,他都尚且宽容,也不允许别人欺负,对于给他生下过孩子的女人,又怎么会如此冷淡? 那是一条人命,而且红颜薄命,怎么说起来都该有几分唏嘘。 正是因为了解徐渭北,所以顾婉宁才觉得不对。 徐渭北也过于冷静了。 那是不是,两人之前就关系破裂了? 为什么呢? 是因为怀疑姣娘的身世了? 那,姣娘母亲的死有没有隐情? 顾婉宁脑海中闪过“杀妻泄愤”的念头,但是她不允许自己胡乱猜测,那对谁都不好。 怎么办? 现在她甚至不敢提起徐渭北不行这件事。 如果徐渭北因此厌弃了姣娘怎么办? 正好让大姨娘把姣娘带走? 似乎也行。 那玲珑的阿忆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不说话了?”徐渭北有些慌了。 “不是,就是,”顾婉宁道,“红颜薄命,有些唏嘘。” “你善待了姣娘,她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没有,”顾婉宁道,“是大姨娘有心。” “嗯。我还在发愁,她嫁给秦烈之后,姣娘怎么办……” “让姣娘跟着她?秦烈应该是不介意的。”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偏到了爪哇岛。 “再看吧。”徐渭北道。 姣娘的身份,是隐患。 顾婉宁短暂沉默后,还是问他:“玲珑跟了你那么多年,怎么等到最后才把她收房?” 徐渭北:“……意外。” 顾婉宁:除了意外,你就没有别的新鲜借口了? 你这意外有点多。 “婉宁,其实我——” 第196章 外援至 “姑娘,大姑娘回来了。”二丫在门口喊道,打断了徐渭北的话。 “我大姐回来了,我得出去看看。”顾婉宁站起身来对徐渭北道。 徐渭北有些失落。 他刚才真的已经鼓足勇气,想要跟顾婉宁说,姣娘和阿忆都不是他的孩子。 至于是谁的,他也不会告诉顾婉宁。 这样既不会给她太大负担,又能表明自己是洁身自好的男人。 只可惜,被打断了。 这个顾婉清,真是讨厌。 “去吧,早点过来,我等你。” 顾婉宁:“……侯爷,其实三姨娘说,你已经没事了。要不起来坐坐?总躺着腰疼。” 徐渭北狠狠瞪了她一眼:“她说没事就没事?我有事!” 顾婉宁:“啊,好啊,你有病,你躺着。” 她翻了个白眼出去,吩咐三姨娘道:“你就在廊下坐着,侯爷若是要什么,你听着点。” 徐渭北气得直吸凉气。 等顾婉宁的脚步声远去,他越想越不对。 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点窃喜,觉得顾婉宁在吃醋。 但是他到底不是太笨,很快想到,如果是吃味的话,为什么偏偏是今日? 总不能被顾小小刺激到了吧。 不对,很不对。 徐渭北喊三姨娘:“那个花,你进来。” 三姨娘:“……侯爷。” 以后她可以喊他那个猴儿? “刚才夫人和我说什么,你都听到了?” 三姨娘心说,现在还有什么夫人? “是,奴婢都听到了。” “她到底什么意思?”徐渭北道,“我知道你们俩关系好,背着我肯定说过闲话。” 背后蛐蛐他,那是常态,他也就是懒得计较。 三姨娘明哲保身,低头不语。 徐渭北瞥了她一眼,“夫人跟我提过,你想要出去自己开个医馆……我是支持的。只要夫人愿意,那无论日后如何,侯府都是你的底气。” 三姨娘还是不说话。 “你是个聪明的,别人失了贞洁,早就自我了结。你却还能让祖母把你放到我身边……” 三姨娘跪下。 她没想到,徐渭北会提起这件事。 “你心里恨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吧。”徐渭北道,“你希望有一日把他踩在脚下,是不是?” “是。” “我可以帮你。”徐渭北道。 三姨娘开口道:“奴婢的小事,不值当侯爷费心。” “如果我可以支持你开医馆,也可以让你进太医院呢?” 三姨娘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徐渭北。 进太医院? 那是她心里从来没有敢对人提起的梦想,也是最深的遗憾。 “只要你想,你还可以招赘婿,生孩子,将你家传承百年的基业继续传承下去。” 三姨娘红了眼圈。 祖父常说,她学医极有天赋,如果是男儿就好了。 她不服气,她觉得她会比男人更出色。 所以她很努力很努力,但是她最终,还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被男人毁掉了一切。 她以为,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现在徐渭北却告诉她,她可以弥补过去的遗憾,拥有自己的事业。 “我对你们,并不了解。但是为了夫人,我什么都没有放过。” 徐渭北把在军中的严谨拿来,把顾婉宁身边的人都查了个底朝天。 三姨娘听得心惊肉跳。 原来,侯爷深藏不露。 她天天跟着夫人嘻嘻哈哈,蛐蛐侯爷,心里有些放松,大概觉得侯爷其实没有那么英明神武,难以接近。 现在她才知道,她错了。 侯爷只是把这件事当成夫人和他的“情趣”,才没有计较,并不是他对自己的宽容。 侯爷才是掌管一切的神。 她始终是蝼蚁。 “告诉我,夫人绕来绕去,到底想说什么。”徐渭北眯起眼睛,眼神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凌厉,“我不想用手段对付你,不想让夫人担心。但是——我不是对谁,都有耐心的。” 他管她吃住,供养她,不是为了让她和他对着干的。 三姨娘知道,她藏不住了。 倘若侯爷日后知道,定然会回想起今日的事情。 她不像夫人,有侯爷的喜欢作为护身符,到时候侯爷迁怒的,恐怕只有她自己。 三姨娘声音低低,一一道来。 与此同时,顾婉宁正震惊地看着顾婉清。 好像,她们上次见面也没有过去很久吧。 她,她怎么消瘦成这般模样? 太后之路的前半段,实在是凄凄惨惨戚戚。 顾家的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会儿正在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婉清却笑道:“是我病了一场,把王爷也吓到了。我怕爹娘担心,就没让人来说。” 顾安放情绪最激动:“你说实话,是不是王爷欺负你了?你别怕,我给你撑腰,你说实话就行!” “三哥,没有的。我和王爷感情多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她这会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婉清,你觉得应该怎么办?”顾远石看着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眼神里带着期盼。 他知道,这会儿家里所有人,都已经容不下顾小小了。 他们是没错,顾小小做事确实离谱了? 可是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侄女不理不睬,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是弟弟的女儿,特意送到京城为了谋一门好婚事。 如果他这个都做不到,如何对弟弟交代? 是弟弟帮他尽孝的…… 顾远石想在顾婉清这里得到些支持。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现在他总算懂了。 “爹,这件事实在是小小过分了。”顾婉清叹了口气道,“确实不能让她再留在家里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之前说好的亲事,本来是极好的,但是小小现在反对如此激烈,只怕结亲变成结仇,反倒是不好。” “那总不能,不管她了吧。” 现在顾小小就是烫手山芋。 “那也不能,毕竟是顾家的骨肉,血脉相连。”顾婉清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父兄是否同意。” “快,快说来听听。”顾远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顾婉宁也好奇地看向她。 不愧是楷模姐姐啊,这么棘手的事情,几乎不用考虑就有了对策。 人比人也得扔,她和顾婉清比,就是个小渣渣。 第197章 通房丫鬟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顾婉清淡淡笑道,“既然小小不愿意,那这门亲事也就算了。男方那边,让大哥去解释一下,找个体面理由退亲,可难?” 顾安启接话道:“不难。我去处理。” 最难的,是如何安置顾小小。 “那就好。”顾婉清颔首,笑意温婉。 “可是大姐姐,”顾小小泪眼婆娑,楚楚可怜,“我怎么办?我都已经定亲了,现在又嫁不出去,我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 “那你就去死啊。”二丫忍不住道。 顾远石刚要呵斥,就见顾婉宁对二丫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你会说话。” 然后顾远石就闭嘴了。 虽然侄女重要,但是也不值当为了侄女,和女儿再起冲突。 最重要的事情是把这件事解决,还得寄希望于大女儿。 “我知道,”顾婉清道,“女人实在太不容易。正好我最近身体不好,想要给王爷再寻一个贴心的房里人……这个委屈你了,但是现在你刚退婚,说出去名声不好听,直接给了你名分,恐怕有人背后指指点点。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跟我回去,等回头你生个一儿半女,我做主给你抬个姨娘,你意下如何?” 顾婉宁目瞪口呆。 姐姐觉醒了? 恋爱脑都开始主动给男人安排通房了? 那她似乎就理解,为什么顾婉清会这般骨瘦如柴的憔悴模样了。 心死了。 “那怎么行?”顾家所有人都激烈反对。 顾远石道:“小小是要正经嫁人,做正头娘子的。无论对方家世如何,不必屈人之下。” 他不希望顾家的女孩子去给人做妾,更何况,这还是通房丫鬟。 即使是王爷的通房丫鬟,那也是折辱。 顾安启则道:“这件事,你还是回去和王爷商量一下再说。” 顾安放暴躁地道:“婉清,你说,是不是王爷欺负你了?我就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他之前来提亲的时候,不是花言巧语,说除了府里已经有的女人,以后只有你一个吗?这才几年,他又得添新人?呸,臭不要脸!你别怕,我给你撑腰。” 卫氏也道:“清清,你受了委屈一定和我们说。你不和娘家人说,还能和谁说?” 顾婉清眼眶微红,却还是强装笑颜,“没有,我和王爷很好。只是他终究是王爷,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会被人嘲笑,我也会成为人家口中的妒妇,那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顾安放道,“侯爷都说过,为了婉宁,可以把所有女人都撵走,王爷难道还不如侯爷?” 顾婉清却嗔道:“三哥,你都多大的人了,说话还口无遮拦的。侯爷和王爷都是极好的。我们现在说的不是小小的事情吗?你们别想其他,就想想,让小小跟了我去,可不可以,她自己是不是愿意……” “大姐姐,我愿意,我愿意的。”顾小小跪在膝行几步,过来抱住顾婉清的大腿,“我就知道,大姐姐对我是最好的。大姐姐,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宠,日后我生了儿子,也放在你的名下养,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你说的,不是通房丫鬟的本分吗?”顾婉宁冷笑,“要不你发个誓,以后若是害大姐,或者对大姐生出了不好的心思,就让你天打雷劈?” 顾小小恨恨地看向她,但是很快又仰头可怜兮兮地看向顾婉清。 顾婉清却没有看她,而是对父母道:“小小也是愿意的,我们姐妹在一处,也相互有个照应,爹,您就答应吧。” 顾远石不答应。 但是架不住顾小小闹。 顾小小哭着喊道:“大伯父,您答应我爹娘,会让我选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事,原来都是说说就算的吗?大姐姐都答应了,你们为什么不答应?非要我嫁给老鳏夫,帮您拉拢人,您才满意吗?” 这话杀人诛心。 顾远石十分疲惫。 他为了这个不着调的侄女,已经几乎把全家人都得罪,最后换来一个这样的评价。 罢了罢了,随她去吧。 留来留去留成仇。 “小小,”顾远石看着她,目光严肃,“我最后和你确认一次,你确定落子不悔?” “确定,我确定!”顾小小迫不及待地道,唯恐顾远石反悔,“大伯父,求您成全。” “那……” “小小,还不谢谢我爹?”顾婉清笑道。 “谢谢大伯父,谢谢大伯父。”顾小小仿佛看到了幸福生活在和她招手。 秦王府富裕,再也不用在顾家过这种节衣缩食的日子,日后只要她争得秦王宠爱,就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要做的,就是讨好秦王一个人。 宰相门前七品官,她虽然暂时没有名分,但是身为秦王的女人,多少人想要讨好她? 顾小小在乡下的时候被亲娘管着,进京之后也大失所望,还是过着清贫的日子,很多事情要亲力亲为,还要因为亲事的缘故忧愁。 现在终于好了,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快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洗洗脸,重新梳妆打扮。我一会儿走的时候就带你一起回王府。” “好好好,谢谢大姐姐,我这就回去收拾。”顾小小高兴地出去。 然后顾家人就炸锅了,你一言我一语,问顾婉清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她和秦王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顾婉宁觉得自己是这家里的外人,就带着二丫出去了。 且把地方让给他们说贴心话,免得她在大家都不自在。 可是顾婉清对家里人坚决不承认,出来却找顾婉宁单独说话。 看着她一副要掏心掏肺,促膝长谈的模样,顾婉宁有些头疼。 其实顾婉宁一直感念顾婉清派人给她送二百两银子。 情意可能是假的,但是银子不会假。 她能在并不宽裕的情况下让人给自己带银子,说明她是真的有心。 “大姐。”顾婉宁站在院里树下对她笑笑,“要不去我那里说会儿话?” 徐渭北在厢房里咳嗽了两声。 “你不用去看看侯爷?” “不用。”顾婉宁大大咧咧地道,“他没事。” 徐渭北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想到,为什么顾婉宁一直对他都是淡淡的? 现在想来,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行,所以根本没把自己当男人看,也不想依靠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 第198章 顾婉清黑化 三姨娘看着徐渭北不断变化,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垂手站在一旁,沉默是金。 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侯爷会这般。 按理说,先天不足的男人,应该更阴柔,不会像侯爷这般高大威猛,骁勇善战。 果然,她学艺还是不精,日后还得继续精进。 顾婉宁带着顾婉清去了她的房子里。 顾婉清不是第一次来,但是看着安静温馨的小院,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羡慕之色。 顾婉宁给她倒了一杯茶之后,顾婉清低头的功夫,泪就落到了茶碗里。 “啪嗒——” 泪和茶水融为一体,苦涩难咽。 顾婉宁静静地看着她,默默地把帕子推过去,并不宽慰。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之前,任何的宽慰都显得那般苍白。 “婉宁,我看错人了。”顾婉清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就像内心经历过台风过境,暴风骤雨之后,进入了台风眼的短暂平静。 顾婉宁知道,日后她内心还会有风暴,那是一场漫长的风雨。 顾婉宁还是没说话。 “其实从更早之前,”顾婉清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就意识到,我所嫁非人,但是我可一直自我安慰……” 那是她自己看上的人,追求她的时候柔情蜜意,她以为从此就过上了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幸福生活。 可是后来她发现,她的底线,在一点点被突破。 起初是纳新人,刚开始还打着皇后赏赐的名义,后来就干脆不遮掩,看上谁就收了…… 顾婉清痛苦,但是她告诉自己,秦王是王爷,身边多几个女人,又没有威胁到她的地位,她不能嫉妒,那不对。 她待那些女人都很好,可是换来的却是一次次挑衅。 她甚至在后院的争斗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她以为,那时候她就心如死灰了。 可是后来发现,她还是会在意秦王去了谁的屋里。 她还会用心计,把那些太过嚣张的女人撵出府去。 她觉得,她还有儿子,她得为儿子谋划。 男人如果已经让人失望,那就好好抚养自己的儿子。 虽然经历了失去孩子的极大痛苦,但是她还是想再怀一胎,让安哥以后不至于孤立无援。 太医说,她身体受损,要好好养几年,怀孕急不得。 顾婉清一碗一碗地吃苦药。 她也让其他女人用避子药,好拿捏的就直接赐药,不好拿捏的就暗中用手段。 总之,她得为了安哥拼命。 直到这时候,她对秦王都是爱恨交加的。 可是秦王,趁着她去安哥那里,强要了留在屋里的大丫鬟云儿。 云儿悲愤之下投了井,因为她已经许了亲事,自觉无颜见未婚夫。 她甚至没有给顾婉清留下一句话。 顾婉清大病一场。 “我梦见云儿来找我,说她恨我。我问云儿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她说,就算我回来,只会劝她忍气吞声,顾全大局,而我,竟然无言以对……” 顾婉清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她因为这件事,和秦王大闹了一场,把秦王关在门外。 最初两日,秦王还登门道歉,说自己喝醉了酒。 可是后来,他干脆不出现了。 “如果事情到这一步,也就算了,我自己日日吃斋念佛,希望云儿能投胎个好人家。为了安哥,我闹一阵,自己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顾婉清自嘲地道。 她很确定,她对秦王所有的情意,都被消磨殆尽。 以后,只剩下利益。 顾婉宁听得心里一片冰凉。 这就是男人,曾经山盟海誓的男人,变心也不过是几年的事情。 顾婉清能忍,她绝对忍不了一点。 一个现代女人接受过的教育告诉她,可以接受丈夫有过往,但是绝对接受不了他婚后还有别的女人,太恶心了。 顾婉宁又忍不住想,她和徐渭北,其实也一样。 徐渭北若是日后治好了,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会有很多女人。 这个时代的规则如此,真要计较起来,别人骂的不是徐渭北,而是阻拦徐渭北的人。 所以现在就很好。 不要认真,动了心就输了。 “或许是因为我这次闹的时间有点长,王爷足足半个月没有踏入我的院子……府里就有各种流言蜚语,说我彻底失宠……” 顾婉宁幽幽地道:“传这话的人,忘了你的父兄是谁。” 只要顾远石父子依然是朝廷的中流砥柱,顾婉清就永远不会失宠。 夫妻之间吵几句而已。 “王爷新宠是个买来的瘦马,没什么见识,恃宠而骄,想要爬到我头上。” “她有几条命?”顾婉宁问。 顾婉清笑了,“确实蝼蚁而已。只是我没想到,她会帮我。” “帮你?” “是啊,帮我,”顾婉清笑着笑着就流泪了,“帮我认清楚,我枕边到底是人是鬼!” 如果说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是儿女私情,那瘦马告诉顾婉清的事情,足以让她彻底疯狂。 “……王爷喝醉了酒,和那瘦马说,如果不是父兄的缘故,他早就打我了。” “这话确实是酒后吐真言,我想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这不是最重要的,”顾婉清道,“我对他已经死心,这样的话不能激怒我。激怒我的是——他竟然骂爹是老匹夫,说爹经常参奏他,为难他,总有一日要杀了爹,灭了顾家满门。” 顾婉宁:“……他也配!” “这话听得我心惊肉跳。婉宁,男人没有什么醉酒说胡话,他们有的只是酒后吐真言。因为我的缘故,父兄对秦王高看一眼,对他多有扶持……即使父亲参奏他几次,也是因为他确实言行有失,父亲提前都告诉过他,父亲先参奏,大事化小,还教他如何应对……” 明明是一片苦心,结果换来他要斩草除根。 “他对不起我,是我眼瞎,我认错了人。但是我不会拉我全家陪葬!”顾婉清目光清明坚定,写满了毁天灭地的恨意。 顾婉宁毫不怀疑,她想要秦王的命。 “姐姐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父兄,却来告诉我?” 第199章 不告而别 “因为,因为是我抢了属于你的一切,所以现在落到这个地步,大概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我希望你能够释怀……” “你觉得,你过得不好,我就高兴了?”顾婉宁冷笑,“那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我,我……” “我现在过得很好,对你也没有什么怨言。”顾婉宁道,“我们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以后不用想我会如何,想好你自己的路。” “我还有什么路可以走?我不能和离,他是王爷,他也不惯着我。而且我还有安哥,我他就是我的命,我走了,他就成了没有娘的孩子……” 顾婉宁明白她说的都是真的。 孩子永远都是女人的软肋。 “我之所以不敢和父兄说,因为我现在心里很矛盾。我怕父兄劝我息事宁人,那样我无法释怀。我更怕父兄冲冠一怒,对付王爷的同时,让安哥日后前程也毁了……” “人不能既要,又要,你总得想清楚得失。”顾婉宁淡淡地道。 她暗暗告诫自己,离男人远点。 否则未必不会陷入顾婉清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我大概会告诉大哥……” “可以,大哥很可靠,他会把握分寸。你先想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然后告诉大哥,他会帮你安排。” “嗯,我也这么想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不测,日后你见到安哥的时候,帮我照拂她一二,我感激不尽。” 说着,顾婉清就对着顾婉宁跪下了。 “这可是她自己跪的,和我没关系,你看到了。”顾婉宁摊开手道。 顾婉清震惊,回头看向门口,就看到自家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不知道他听了多久。 “大哥——”顾婉清泪如雨下。 “你们慢慢说,我去看看侯爷。”顾婉宁道。 她很同情顾婉清所嫁非人,也憎恶秦王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但是终究,她是外人。 顾婉宁听见身后顾婉清的哭声变成嚎啕大哭,脚步更快地出了门。 她得去看看徐渭北怎么样了。 如果没事,赶紧把这祖宗打发走。 她怕她脑子一热,就告诉徐渭北真相。 因为她太直了,实在不忍心徐渭北被蒙在鼓里。 结果她去的时候,却发现三哥站在门口,三姨娘在房间里,两人在说话。 “姐姐,侯爷走了。”三姨娘道。 “走,走了?”顾婉宁脑子有一瞬间的震惊。 不是她想那个意思吧。 不至于直接被那点脏药就送走了吧。 徐渭北一世英名,最后变成用了药死在岳父家里…… “回府了,没带她。”顾安放闷声道,“我想送她回去,她要等你回来。婉清怎么样了?你问清楚了吗?肯定是王爷欺负她了,我了解她……” “大哥去陪她了。” “那我也过去看看。” “等等,等等……” 顾安放没等,拔腿就跑,耳后是红红的。 顾婉宁:“他怎么了?” “没事。”三姨娘低头。 顾安放看到床上的被子就破防了…… 他在问三姨娘,是谁翻了他炕柜。 三姨娘还没想好怎么说,顾婉宁就来了。 还好还好。 三姨娘这会儿已经无法正视顾安放了。 原本以为她是阴暗爬行的蛆,结果后来发现,还有个同道中“蛆”? 尴尬。 还好顾安放还没发现她也是一样的,还把她当成一个好人看。 顾婉宁也没太在意顾安放,就继续问:“侯爷他人呢?” “侯爷知道真相了。” “啊?怎么知道的?”顾婉宁大吃一惊。 她还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想着如何保护徐渭北那脆弱的小心灵,结果这就直接,直接告诉他了? “是奴婢说的,侯爷对奴婢威逼利诱……” “他,他吓唬你了?怎么吓唬你了?”顾婉宁紧张地道,“你没事吧。” “没事,是侯爷给的太多了。” 顾婉宁:“……给你什么了?分我一半!” 三姨娘便把事情始末说了。 顾婉宁:卧槽,没想到啊,徐渭北还有这么霸道总裁的一面? 她之前经常有一种不真实感,外面那个杀伐决断,注定名垂千古的战神,和自己面前那个时常让人抓狂的蠢直男,好像两个人。 结果这会儿人设重合了…… “你那么想去太医院吗?” “想去,很想证明自己。不用嫁得好来证明,而是靠自己。”三姨娘道。 “有出息!”顾婉宁拍拍她肩膀,“没事,你也帮我解决了大问题。本来我还得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他,怎么告诉他,现在都不用想了。” 发疯吧! “奴婢回去看看吧,如果有什么最新的消息,让人给您带话。” “好。”顾婉宁叹了口气,“对侯爷来说,现在大概就是除了父母去世之外,他人生至暗时刻了。” 男人很在意这件事。 这种“不行”,用多少丰功伟绩都弥补不了。 虽然顾婉宁觉得,其实并没有什么。 “奴婢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回事,侯爷为什么会这般……” 他的病情,引起了她的兴趣。 三姨娘现在已经疯狂想研究这个病例了。 顾婉宁托腮靠在桌前,“你慢慢想吧。一会儿三哥回来,我先让他送你回府……” “不,不用,不用三爷送。” “没事,让他送,就他一个闲人。” 三姨娘面红耳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好在顾婉宁正在想事情,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三姨娘实在无法想象她和顾安放单独相处的情景。 倘若顾安放问起那件事,她该说见过还是没见过? 三姨娘现在就已经开始提前尴尬了。 “不对!”顾婉宁忽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坏了坏了!我竟然忘了这件大事!” 第200章 遍寻不见 “姐姐,你忘了什么事?” 三姨娘被顾婉宁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说实话,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三姨娘应接不暇,这会儿脑子已经有些混乱。 “侯爷知道真相,那他第一反应是什么?” “是什么?”三姨娘懵懂。 “当然是找玲珑算账啊!还有姣娘,她也危险了。” 徐渭北这会儿势必狂怒,狂怒之下,不得找人发泄? “走走走,咱们先去侯府,和大姨娘通个气……不对,我去,你去找秦烈……” 玲珑那边,因为高览陪着徐渭北,真要有事,高览会拦着。 所以这会儿,保护姣娘成了当务之急。 徐渭北发疯的话拦不住,得让秦烈来帮忙。 秦烈看在大姨娘的面子上,一定会护住姣娘。 就这样,顾婉宁也没再管顾家怎么处理顾小小的事情,急匆匆地去了侯府。 结果,徐渭北并没有回府里。 这厮受了刺激,去哪里了? 大姨娘见到顾婉宁很惊喜,还问她:“您是不是和侯爷和好了?” 顾婉宁:“……没有。” “那不对吧。没和好,您肯进侯府?”二姨娘一脸不相信,目光探究,似乎想看穿顾婉宁心中所想。 四姨娘则道:“您该不会是闯祸了,回来躲着的吧。” “你以为我是你啊,天天闯祸。” “我最近可没闯祸。”四姨娘不服气地道。 顾婉宁看着她,“你能不能打过侯爷?” “那个不知道。但是侯爷,能打吗?”四姨娘跃跃欲试。 顾婉宁:“今天给你个机会,侯爷如果来大姨娘这里,你就给他打出去。” 几个姨娘都露出不解之色。 大姨娘很慌张:“侯爷要来我这里?那可怎么办?我,我不愿意的啊!” 说着,她求救地看向二姨娘。 这些人里,只有二姨娘大概是想和侯爷滚床单的。 不料二姨娘也忘了“初心”,连连摆手道:“我不行,我也不愿意。” “你怎么又不愿意了?”四姨娘问,“你不是想做唯一那个受宠的,回去横行霸道吗?” 顾婉宁心说,都别吵了,你们谁都没有用。 就算是天仙,也架不住徐渭北不行啊! “我现在就是不愿意了。” 二姨娘心说,以为她傻啊! 侯爷现在心里只有夫人,她才不去讨人嫌呢。 再说,侯爷为了讨好夫人,自己掏腰包帮岳父变法,家底都快砸进去了估计。 回头他没钱了,盯上自己这仨瓜俩枣怎么办? 要她的人可以,要她的钱那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她要把隐患切断在萌芽之中,好好看好她的钱袋子。 “别说笑了,”顾婉宁沉声道,倒也不好多解释,“侯爷今日喝醉了,我怕他耍酒疯。你们让人去前院盯着点,侯爷要是回来,就告诉我,我去找他。” 顾婉宁暂时在大姨娘这里待着,姣娘过来给她奉茶。 她摸摸姣娘的头夸赞道:“姣娘越来越大方,像个大姑娘了。” 姣娘被她夸得不好意思,靠在大姨娘身边,脸色红红的,眼睛却亮晶晶的。 顾婉宁想,多好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希望徐渭北不要迁怒孩子。 顾婉宁对徐渭北的道德底线有信心,唯一担心的就是他盛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只要今日,她能给姣娘和阿忆讨个承诺,那日后应该就不会有事了。 过了一刻钟,秦烈赶来了。 “怎么了?”他来得匆忙,发髻都是歪的,紧张地看着大姨娘道。 大姨娘对上他就有几分不自然,面红耳赤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是我让人找你来的。”顾婉宁沉声解释道,“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她出去和秦烈在照壁处单独说话。 顾婉宁没说实话,但是把主要意思表达出来了。 “……有人在侯爷面前进谗言,说姣娘不是侯爷的骨肉。我担心侯爷会伤害姣娘。姣娘是锦绣的心头肉,要是出事,锦绣最受不了。” “侯爷怎么会相信那种谗言?”秦烈觉得莫名其妙,“他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好,疑神疑鬼,还招惹那么多干什么?” 他就是个直性子,有一说一。 顾婉宁道:“反正就是这么个事,你得多费心。我没敢和锦绣说……” “不说是对的,她不经事儿,心思重,爱胡思乱想。” 顾婉宁闻言心里有些感慨。 别看秦烈是个糙汉,但是心疼起人来,心思细腻体贴。 希望大姨娘早日解开心结,和秦烈修成正果。 “这事我知道了,”秦烈道,“我倒是不好在后院待。我去前院守着,侯爷回来我跟着。就是,您回头让锦绣给我送点吃食?” “行,你去吧。” 秦烈对着大姨娘笑,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很有些痞帅的味道。 顾婉宁看着大姨娘红透的脸,心说你栽到这样一个男人手里,真不丢人。 徐渭北失踪了。 他一直到晚上都没回来,也没有去玲珑那里。 秦烈派人四下寻找,连大长公主府都问过了,就是不见人。 顾婉宁开始急了。 这人能去哪里? 该不是想不开,去投河了吧…… 第201章 二嫂有孕 一直到晚上快宵禁的时候,秦烈才终于得到了徐渭北的消息。 “侯爷在别院里。” 徐渭北还有别院? “人有事没?高览陪着他吧。” “人没事,喝多了,这会儿睡着了。”秦烈对顾婉宁有几分怀疑,“事情真是您和我说的那般吗?这中间,没有隐情?” 感觉如果是别人的错,徐渭北不至于那么为难自己。 这是男人对男人的了解。 “隐情不隐情就不说了,他没事就好。”顾婉宁松了口气。 “天色这么晚了,您还回去吗?”大姨娘忧心忡忡地问。 回去有些危险,不回去的话,这件事传出去,对顾婉宁的名声不好。 “回。”顾婉宁道。 “我送您回去。”秦烈说着又看向大姨娘,“我送完顾姑娘之后还回来,就暂时在前院找个地方歇着,你好好睡你的,天塌下来还有我。” 顾婉宁:又开始疯狂撒狗粮。 大姨娘面色通红,却还是别扭的别过脸去不理他。 自上次她提议,让秦烈解甲归田却被拒绝之后,她看见秦烈就想发脾气。 ——为什么不听她的呢? 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度过这一生不好吗? 非要马革裹尸才能证明他的价值? 她心疼啊! 秦烈知道她在别扭什么,也不生气,只是道:“你赶紧带孩子回去睡觉,姣娘熬得不住地揉眼睛。” 大姨娘连忙道:“姑娘,可不能再揉了。等送姑娘走了,奴婢就陪您睡觉去。” 顾婉宁摆摆手道:“你回吧,我走了。你们也都各自散了,回去歇着。” 四姨娘道:“要不我送您吧,我送您之后就不回来了,今晚在您那里睡一觉。” 顾婉宁瞪了她一眼,“你留在府里,回头侯爷回来,来告诉我一声。” 顾婉宁回去之后,这一晚也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梦里都是徐渭北。 第二天早上,二哥顾安微来找她,顾婉宁从他口中才知道了昨天顾家发生的后续。 顾婉清把顾小小带走了。 除了兴高采烈的顾小小,顾家每个人面色都很凝重。 他们都很清楚,顾婉清和秦王之间出了问题。 但是顾婉清不承认,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心里默默担心。 “顾家一直都这样,爹也一直这样和稀泥。”顾安微面上露出嘲讽之色,“你不必理会他们,不正常的是他们,不是你。” 顾婉宁知道这也是顾安微的痛,便岔开话题道:“二哥怎么来了?我还说这几日要去看二嫂。” “我听说了昨日的事情,来看看你。侯爷没有迁怒顾家,是你从中转圜了吧。” 顾婉宁这才知道,他是特意来看自己的,心里有些感动。 “嗯。”顾婉宁叹了口气,“侯爷应该不会再计较了。” 徐渭北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计较顾小小? 估计他痛苦之后,就开始寻医问药了。 一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现在估计会被这件事情折磨得面目全非。 想到这里,顾婉宁心里就闷闷的难受。 其实男人行不行,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没有的,除了对他的女人有影响外,什么都不影响。 所以顾婉宁想安慰徐渭北,真的没什么的。 然而现在即使见面,她应该也不会主动提这个话题了…… 徐渭北真的很惨。 男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对这件事情的偏执程度不可想象。 现在徐渭北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你和侯爷说什么了?你不必为顾家去答应他任何条件。如果侯爷有报复,那也是顾家应该承受的,和你无关。” 听着他话语之中的凉薄和隐隐恨意,顾婉宁垂眸道:“没有。侯爷只觉得顾小小离谱,但是大姐姐已经把她带走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她从内心深处无法和顾家融为幸福的一体,但是要说多憎恨,因为换了灵魂,顾婉宁也没有多么深恶痛绝。 无论爱恨,她都带着置身事外的冷漠疏离。 但是顾安微不行,他确实就是被父亲亲自毁了前程。 虽说如今夫妻恩爱,但是没有走过的那条路,是顾安微心中永远的痛,无法原谅。 哪怕,即使他知道,父亲有苦衷。 他壮志未酬的苦闷,让他无法再分出心情来体谅其他人。 “到此为止最好,你没有必要因此对侯爷生出任何不必要的感情,也没有必要和他再有牵扯。” 顾婉宁意外。 没想到,二哥这般懂她。 但是顾安微说,他不是懂妹妹,而是懂男人的劣根性。 “府里那么多女人,以后还会有更多,加上一个不明是非,挑拨离间的太婆婆,你的日子一定不好过。婉宁,答应二哥,自己好好过,不要再去趟男人这浑水。” 顾婉宁哭笑不得。 “二哥,虽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自己也是男人。” 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吗? “我是男人,所以我知道,绝大部分男人都不值得。你现在就过得很好,没必要给自己添堵。” “好。” 共鸣了! 顾婉宁重重点头。 她真的很喜欢二哥。 “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二嫂,怀孕了。” “啊?!那太好了!”顾婉宁由衷地替他们高兴,“孩子有你们这样的父母,一定很幸福。” “你知道,我是不想要的,因为我做不了一个好父亲。”顾安微道,“但是你二嫂很喜欢孩子。没有孩子这件事,已经成为她的心病……为了要孩子,她吃了很多没必要吃的苦……” 顾婉宁这才知道,清仪公主这么多年来,自己偷偷寻医问药,什么偏方都用过。 顾婉宁能理解。 好容易拥有了幸福,谁不希望更圆满一些? 没有孩子,终究是惊世骇俗的选择,也不是人世间幸福的标准模版。 “还不足三个月,我只告诉了你。”顾安微道,“她很紧张,你有空来陪她说说话。” “好。”顾婉宁一口答应。 她又要做姑姑了。 送走二哥,顾婉宁决定去看看徐渭北。 从前或许要避嫌,现在徐渭北那么难,遭遇了二十几年最大的打击,她身为朋友,还是要去看看的。 而且顾婉宁真的想知道,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他总不能是生下来就这样的吧。 第202章 避而不见 顾婉宁找秦烈带她去了别院。 但是徐渭北避而不见。 “您回去吧。”高览愁得头发都要白了,却还得出来劝顾婉宁,“侯爷现在谁都不见。他,他已经派人去找边大夫回来。” 这件事的始末,别说顾婉宁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 而且越想越觉得中间有问题。 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大夫只有边大夫一个人,甚至出征边大夫都随他一起。 而且边大夫待他很好,像长辈一样呵护他。 边大夫和他父亲关系很好,徐渭北一直觉得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他待边大夫也很尊敬。 结果,边大夫却骗了他…… 三姨娘都能诊断出他有问题,边大夫那般神医,没道理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瞒着自己。 徐渭北困惑愤怒,被深深的无力感包围。 活了二十几年,一直以为自己是顶天立地的男人,结果自己别说顶天立地了,甚至连个男人都算不上? 多么嘲讽。 徐渭北真的希望一切都是一场梦。 如果是真的,那他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那就永远不用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 “那侯爷还好吗?”顾婉宁问完之后,才觉得自己问的原来就是一句废话。 能好吗? “只喝酒,不吃饭,不上朝,不见人……” 高览现在已经知道了原因。 他也非常惊讶。 因为之前,侯爷所处的环境一直是男人堆里,总有不断的荤话。 确实在侯爷面前众人会收敛一些,但是侯爷也不至于完全听不到。 侯爷就从来没有察觉到自己有问题吗? 这实在是令人困惑。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荒诞。 徐渭北其实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不知道,男人正常情况下也会有冲动。 他只认为,身体的反应,是脱了衣裳,抱着女人,自然而然就有的。 那从前他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没反应也正常。 他还真诚的,满怀期待地等着和顾婉宁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后来不是没有机会窥见真相,比如他和秦烈喝酒,说起大姨娘,秦烈都控制不住地支棱起来了。 只是徐渭北真的完全没有多想。 他以为自己是有廉耻,不似秦烈那般的粗人不讲究。 现在想想,原来是他不能,多么嘲讽。 徐渭北现在回想起从前种种,只觉得自己蠢到可笑。 他最不想见的人,就是顾婉宁。 他无地自容。 顾婉宁也不勉强,叹了口气道:“那就给他一点时间缓缓。我先走了,晚上等稚奴读书回家,我让他来给侯爷送些吃食。” 这会儿避嫌,切断关系不是最重要的了。 她的朋友需要她无声的支持。 “好,谢谢您。” 回去的路上,顾婉宁带着二丫去买菜。 二丫还好奇地问顾婉宁,徐渭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能让一个雄鹰一般的男人变颓废? “姑娘,该不会是顾小小那药,把侯爷弄残废了吧。”二丫脑洞大开地问。 顾婉宁瞪了她一眼,“别胡说八道,赶紧去买点小河虾。” 活蹦乱跳的小河虾,用油炸了,下酒最好。 二丫买小河虾之后,还买了田螺,让顾婉宁做她最喜欢吃的螺蛳粉。 “这会儿螺多了,姑娘您和许姑娘说的那什么螺蛳粉店,可以开起来了。” “回头再说吧,我这会儿太忙,也没心思。” 顾婉宁还惦记着她的庄稼。 这会儿又添了徐渭北这处心思,她着实觉得没心情。 晚上稚奴放学回来,提着顾婉宁给他准备的大食盒,也不用别人送,自己就找去了别院。 顾婉宁这才知道,徐渭北的这处别院,是他养马的地方,三哥和稚奴都去过。 别人金屋藏娇,他金屋藏马…… 最难受的时候,有马陪着他,大概他心情会好一点。 晚点时候,稚奴带着空食盒回来了。 “高览说,不让我去打扰侯爷,我也记着小姑姑的话,没有去烦她。可是小姑姑,侯爷怎么了?” “他最近遇到一点点小困难,”顾婉宁眼神落在白瓷茶碗上,有些失神,“可是他自己可以过去,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不要打扰他。” “那我们能帮忙吗?一点儿忙也行,侯爷自己的话,就太可怜了。” 真是个善良的孩子。 顾婉宁摸摸稚奴的头,“侯爷不是自己……” 这件事,大长公主知道吗? 徐渭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会找长辈说吧。 不知道会不会…… 但是顾婉宁知道,徐渭北这会儿应该不想见她。 那会提醒他,身为一个男人,他是多么无能。 虽然顾婉宁觉得,这并不影响他自己心中的高大。 最难过的一关,是徐渭北自己心里这关…… 顾婉宁没有再去找徐渭北。 农事不能耽误,玉米和花生都还等着她忙活。 徐渭北那边,她几乎每日都让稚奴去给徐渭北送吃的,但是也仅此而已。 徐渭北沉沦了三四日之后就和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可是很多人都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似乎重了很多。 顾安放都跑来和顾婉宁抱怨,说徐渭北最近都不理他了,都怪顾小小,又唉声叹气,说顾婉清引狼入室云云。 顾婉宁对此都没有发表评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关要过,咬紧牙关,也都能过去。 高览来了一次,告诉顾婉宁,徐渭北现在正在等边大夫回来。 “我也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侯爷会这般……”高览唉声叹气,“我宁愿有病的是我自己。” “你别诅咒自己了。”顾婉宁道,“谁都别有病。我只是想不明白,大长公主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异常吗?” 给孙子安排通房丫鬟启蒙这件事,大长公主那样的恋孙狂,应该不会忽略才对。 “安排了,那丫鬟不愿意,见到侯爷就跪下求,说她有喜欢的人。侯爷那么骄傲,自然不会勉强她,就把她留在府里一段时间,然后放走了。” “还有玲珑……她伺候侯爷多年,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侯爷的通房。” “以为?玲珑难道不是吗?”顾婉宁吃了一惊。 高览自知失言,低头沉默不语。 顾婉宁:??? 为什么她感觉,这中间还有隐情? 还有姣娘……徐渭北之前总要行过,才会相信姣娘是他的种吧。 他总不能以为,男女盖着棉被纯聊天,就能聊怀孕吧。 不会吧,不会吧…… 但是似乎,这也是最接近真相的猜测了。 第203章 亲哥站台 “侯爷知道那日您去了侯府,也知道您想护着姣娘。侯爷说,他不会伤害任何人,让您放心。” 顾婉宁听了这话,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 谁说徐渭北暴戾恣睢了? 这种时候,他自己那么难受,却也只是把自己关在别院几日,默默舔舐伤口,并没有毁天灭地,伤害任何人。 徐渭北,你真的让我哭死。 只是老天怎么不长眼呢? 给了他所有,却偏偏剥夺了他想做一个普通男人的权利。 真他妈的嘲讽。 顾婉宁这会儿已经倾向于怀疑,徐渭北是先天不足了。 简而言之,没救了。 但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大长公主不知道这件事。 因为大长公主之前一直催徐渭北和她圆房,催生…… 她不知道的话,那边大夫这负责掩盖这件事,又是受谁所托付呢? 顾婉宁这几日下来,觉得自己脑袋都要想炸了。 真的太费脑细胞了,还不如她种地简单。 体力劳动,不动脑子,有时候真的很快乐。 高览回去后,徐渭北正在等他。 “她怎么说的?” 高览垂手站在一旁,恭敬地回道:“夫人让属下好好照顾您。” “然后呢?” “没有了。” 顾婉宁确实没多说什么,因为她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下,徐渭北内心脆弱且敏感,多说多错。 倒不如,假装无事发生,再给徐渭北一些时间消化。 徐渭北沉默许久。 他忍不住想,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顾婉宁和府里其他女人都不待见他。 现在才依稀明白,原来因为他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让她们守活寡…… 他以为必须是两情相悦,或者实在为了传宗接代没办法才去做那种亲密的事情。 但是其实他错了,女人的感情,是和那件事紧密联系的? 因为他没有满足过顾婉宁,所以顾婉宁没把他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人悲观的时候,是真的胡思乱想,不着边际。 许久之后,徐渭北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侍弄庄稼。”高览老老实实地道,“前日她带着三姨娘去了一趟公主府,昨日她带着四位姨娘去了庄子上……” 顾婉宁拿钱让人盖了一处院子,昨日落成,她请四位姨娘和许俏俏一起去庄子上待了一日。 徐渭北想,她过得真好。 有自己和没自己,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 也好,反正自己给不了她幸福了。 他是个废人。 现在他唯一的念想就是等边大夫回来,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这件事,徐渭北的想法和顾婉宁的想法不谋而合。 ——徐渭北也怀疑自己先天不足,没救了。 前所未有的沮丧、绝望、无力感,将徐渭北深深包围。 即使现在他已经和从前一样,忙户部的烂摊子,日理万机,忙到不可开交,也没时间伤心难过,但是徐渭北只要一闲下来,脑海中就会浮出自嘲的念头。 他不是个男人。 正说话间,外面有人轻声喊高览。 高览忙对徐渭北道:“侯爷,属下出去看看。这些兔崽子,一点儿礼数也不知道,喊什么喊。” 徐渭北摆摆手,示意让他出去。 最近徐渭北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勉力支撑,也不想见人,甚至高览都不想见。 但是他心里一直在想顾婉宁。 原来他不知道顾婉宁想要什么,原来顾婉宁坚持和离是对的…… 高览出了院子才压低声音问来人道:“她又来了?” “是啊,高爷,她又来了,这可怎么办?” 高览说的是玲珑。 他已经告诉玲珑了,最近徐渭北不痛快,让她不要来寻不痛快。 他理解,玲珑为了阿忆,想要个名分。 可是阿忆还是襁褓中的孩子,这件事完全可以从长计议,她非要现在来凑热闹。 劝不动,根本劝不动。 高览是真的担心她让徐渭北爆发,所以特意让人盯着。 “我去跟她说。” 高览揉了揉太阳穴,狠狠叹了一口气之后才出去。 “先回去,听我的,侯爷这边真的很忙很忙。” “你总是这样糊弄我,一次又一次。”玲珑精神状态明显不好了,带着满满的哀怨,活脱脱一个怨妇。 说实话,看到她这样,高览都火冒三丈。 他想说,当初谁逼你了吗? 是侯爷让你去给薛奉先生孩子的? 不是你自己一意孤行,根本不听劝吗? 这会儿又赖上了侯爷,非要侯爷把你女儿认在名下,你要点脸好吗? 但是现在情况是,徐渭北脆弱,玲珑也脆弱。 这都不能引爆,都得好好哄着。 “不是我糊弄你,是侯爷真的有事啊。”高览无奈地道,“你先回去,我让人给你再送些银子。名分的事情,再等一年半载。玲珑,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能骗你吗?你听话,快抱着孩子回去。” 越是不让闹,就越要闹,这可如何是好? 高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人暂时哄走了,也是一头汗。 唉,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侯爷能好吗? 求求侯爷快点好起来吧。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半个月,顾婉宁和许俏俏的螺蛳粉店开业了! 因为螺蛳粉本身的特殊性,顾婉宁做好了刚开业没客人的准备。 这种特殊食物的客源,是要从勇于尝试的客人中慢慢筛选的。 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她的三个哥哥,一起来为她站台。 妈呀,三个身材高大,气质各有千秋的美男一起出现在门口,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别说别人了,就是顾婉宁自己都挪不开眼。 据说这也是三兄弟,几年来第一次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以开业第一天,店里流量爆炸,大姑娘小媳妇,坐得满满当当。 就连顾安放那样的二货,对着螺蛳粉这种攻击性极强的食物,都没有口吐芬芳,而是咬牙假装很好吃的模样。 不过后来,他大概就找到了螺蛳粉的精髓所在,吃得比谁都快。 最具反差的应该是大哥和二哥,这两个芝兰玉树一般的公子,本来应该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结果现在不仅吃了,还吃这种重口味的东西,实在是冲击力极大。 不过这两位,即使吃螺蛳粉,都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谪仙气质。 很明显,这两位就是门面担当。 顾婉宁和许俏俏提前准好的食材一中午就卖空了,大获成功。 不过回去之后顾安放一直碎碎念,说他拢共也没有几身能出门的好衣裳,今日熏坏了一套,真是可惜。 顾婉宁大方表示,每个哥哥送两套新衣! 搞事业的快乐,不仅仅是赚钱,这开门红实在鼓舞人心。 “姑娘,奴婢今日好像眼花了。”二丫一边给累得躺在床上的顾婉宁捶腿一边道。 第204章 照顾生意 “看我大哥看的?” “奴婢看大爷做什么?”二丫翻了个白眼道,“奴婢想看直接去隔壁看不就行了?在外面丢人现眼的。” “什么丢人现眼?看美男怎么了?不可耻!今日生意这么好,多亏了大哥二哥,三哥也行。” 如果顾安放今日能找个看对眼的媳妇,那就更值得了。 “奴婢是说,好像看到了侯爷。” 顾婉宁的笑意僵在脸上,“侯爷?是吗?你看清楚了吗?” 徐渭北好像已经好久没出现在她面前了。 不过她隔三差五还让稚奴去送东西,稚奴说,徐渭北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他今日不会碰巧出现的吧。 难道,他是听说自己铺子要开了,所以特意来看一眼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婉宁觉得徐渭北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让她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 “没看清楚,”二丫道,“奴婢就揉了揉眼睛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所以奴婢才怀疑自己眼花了。” “哦。” “奴婢想,应该不是侯爷,侯爷不喜欢螺蛳粉。” “是啊,他不喜欢。”顾婉宁垂眸道,心里想,不知道边大夫有没有回来。 时间这么久了,应该回来了吧。 徐渭北现在的情况又怎么样? 顾婉宁有心打听,只能问三姨娘,可是徐渭北现在住别院,已经很久没有回过侯府了。 现在四姨娘没人管,几乎每日都大摇大摆地出府。 那只能问高览,可是容易被徐渭北发现。 徐渭北对这件事定然十分敏感,到时候恐怕他会胡思乱想,所以顾婉宁也只能自己猜测。 她不知道的是,徐渭北消停了,不出现了,顾家人开始有想法了。 这晚,贺氏去两个儿子房间,给他们盖好被子后回到自己房间。 顾安启还在伏案写着什么,她也不打扰,在床边坐下,拿起针线开始做。 做了一会儿之后又停下,似乎想和顾安启说什么,可是最终什么也没说。 顾安启放下笔,笑道:“你这是心里有事?” “打扰你了?你忙吧,不用管我,我就是闲得胡思乱想。” 顾安启却走过来,伸手替她揉着肩,“说吧,你心里有事,我坐立不安。” 贺氏脸上露出少女般娇羞满足的笑容。 “也没什么。”她拉着自己相公的手,“你快歇歇。” 顾安启挨着她坐下,把她拢到怀中,“抱抱我的乖乖。” 声音喑哑,沾染了欲望和宠爱。 贺氏红了脸,却没有挣扎,把头靠在他肩膀,“我在想婉宁的事情。上次小小闹事,侯爷虽然事后没有计较,却再也没有上门。我问二丫了,他连婉宁那里都不去了……” 贺氏忧心忡忡。 “是不是因为小小的事情,侯爷迁怒婉宁了?” 顾安启面上闪过冷色,“他若不是蠢,就该知道都是顾小小一人所为,迁怒婉宁算什么?婉宁难道还留恋他不成!” “倒也不是说留恋,我就是觉得,侯爷对婉宁有心。婉宁日后也很难再遇到比侯爷更好的人了吧……” 贺氏主要担心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侯爷真是不错的。 他眼里有顾婉宁。 所以贺氏是真的遗憾,而且想让顾安启从中说和。 顾安启却拒绝,“他不愿意,我们还不愿意呢!婉宁只是不想嫁人,倘若想嫁人,大把的好人选排队等着。” “咱们家这样的门第,给她找个婆家自然不难,难的是找个好的。婉宁眼光也高,等闲人她估计也看不上。我依稀记得,之前你想把方廷秀介绍给婉宁?” “那个都过去了,方廷秀不合适。” “哦。” “早点睡吧,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好。” 夫妻俩安睡不提。 这日,顾婉宁从庄子上回来,直接令人驾车去店里。 店里的生意,比她想象的要好不少。 很多人存了猎奇的心思,都想来试试,店里虽然又加了四桌,但是还是满满的人。 顾婉宁也没什么架子,撸起袖子就帮忙干活。 许俏俏笑道:“姐姐你快别动手了,我和小织就够了。” 二丫却道:“你们都别忙了,我和小织来,两位姑娘坐着好好盘算盘算,要不要再把旁边铺子租了,咱们发大财!” 顾婉宁和许俏俏都笑了。 “俏俏,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俏俏进京寻人,一直没有寻到,但是她天性开朗活泼,爱说爱笑,好像寻人不遇这件事,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影响。 但是顾婉宁却知道,她内心一直很着急。 果然,许俏俏眼中闪过黯然,然而这种消沉也只是转瞬即逝。 “总要打听到他消息再说。” “你这样去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要不我让我大哥帮帮忙,看看能不能打听到?” “不用,我慢慢找……其实顾姐姐,认识这么久了,我也和你说句实话,我,我不想回家。” “为什么?” 许俏俏说过,她有个幸福的家庭。 “因为我回去,就要说人家了。我不想成亲。” “心里惦记着人?” “有一点,但是不是全部原因。” “那还有什么原因?” “就是不想嫁人。” 见识过那般惊才绝艳的男人之后,再看其他,都变成了将就。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他变成尘封的记忆,但是在此之前,她不想去将就其他男人。 正是因为父母都爱她,所以她更不想和他们正面起冲突。 顾婉宁叹了口气,“儿行千里母担心。不回去的话,记得经常给父母写信报平安。” “写的,我每个月都要给他们写信,那么厚的信。”许俏俏笑了,“说起来,我还要谢谢顾姐姐。我爹听说我和顾首辅的女儿在一处,本来还不相信,怀疑我被骗了。等我好好解释过之后,他再也不催我回去了,我沾了顾姐姐的光。” 顾婉宁笑道:“你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否则我怕令尊进京找我算账。” 正说笑间,跑堂的小二进来道:“东家,大爷带着一群大人来吃饭了,您看要不要送两道菜。” 大哥带着同僚来照顾生意了? 那必须好好招待啊! 第205章 终于相见了 大哥带人来,自然要给面子。 顾婉宁道:“送一盘虎皮鸡爪,再送一盘香干。” 虎皮鸡爪珍贵在于,这里实在不好找那么多只鸡爪。 虽然最近她们已经和酒楼合作,但是鸡爪这原材料依然紧张。 贵客自然待遇不一样。 二丫出去偷偷看了一眼,回来就催顾婉宁出去,还振振有词道:“家里来了贵客,姑娘您应该出去欢迎一下吧。” 顾婉宁一脸莫名其妙。 大哥的同僚,都是一群男人,她虽然现在是和离之身,不像姑娘家被要求那么多,但是她出去,是不是也不合适啊。 二丫凑到顾婉宁耳边道:“我看着都是年轻的,大爷估计又想给您说亲。” 顾婉宁:“……” “上次那个方廷秀也在。不过气人的是,其他人都没有他好看。” “他好看不好看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总要有个最好看的吧。” “不是,您忘了,之前大爷想撮合他和您,他拒绝了?” “他拒绝了怎么了?” 二丫:“……姑娘,您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奴婢就不行,他凭什么看不上您啊!” “看不上我不正常吗?”顾婉宁哭笑不得,“人家寒窗苦读十几年,想要出人头地,找个美娇娘,何错之有?你眼里我再怎么好,我也是二婚的。” 她反倒是有几分欣赏方廷秀。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拒绝首辅女儿的。 这泼天的富贵,谁能舍得? 父兄给铺路,日后做个三品都算委屈了。 二丫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许俏俏看见主仆俩耳语,识趣地离远一些,默默地低头煮粉。 “啪——”外面忽然有瓷器落地的破碎声传来。 声音清脆,连厨房都听得清楚。 平时都是许俏俏管理这家店,所以听见外面的动静,她第一时间快步出去,“怎么了?” 开门做生意,总会遇到泼皮无赖,无事生非的刁民。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许俏俏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已经习惯了应对这些事。 而且因为顾家的原因,其实生事的人很少。 许俏俏掀开门帘,抬头寻声望去,然后眼睛瞬时睁大,不敢置信,整个人呆愣在原地,目光定定地看向“闯祸”的方廷秀。 “不怪小二,是我不小心,我……”方廷秀站在那里,衣袍染茶,微微弯腰拿着帕子要擦拭,却在看见许俏俏的瞬间也愣住了。 到底他反应比许俏俏更快一些。 他扔了帕子,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许俏俏的手,看着她身上穿的后厨干活的粗布衣裳,声音颤抖,眼眶早已红了,“俏俏,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俏俏,俏俏,你说话!别怕,我在。” 闻讯出来的顾婉宁:“???” 她看向顾安启,后者对她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在这里?”许俏俏冷静下来,不动声色地推开方廷秀,后退了两步,眼帘垂下,手在身体两侧攥紧成拳,眼眶湿润。 她的目光落在方廷秀磨得有些发白的宝蓝袖子上,咬紧了唇。 那是她替他做过的衣裳,让他进京穿的。 “俏俏,我们借一步说话。” 感受到周围围观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和探究,方廷秀用高大的身形挡住了许俏俏。 许俏俏也不愿意做被人围观的猴子,默默点了点头。 顾婉宁这会儿已经有点想明白了。 这俩人,好像来自同一个地方。 一个奔波千里前来找男人,另一个以二十多岁的“高龄”,拒绝了不下十几家名门闺秀,啧啧。 这俩人要是没什么,顾婉宁把名字倒过来写。 “对对对,到后面说话。”顾婉宁忙道。 快,让我吃瓜。 许俏俏带着方廷秀往后院走。 顾婉宁倒不好意思再跟上去。 许俏俏的丫鬟喜儿默默地跟着两人。 那两个人在院子里低声说话,喜儿站在不远处。 顾婉宁隔着窗看过去,发现许俏俏这会儿已经面色如常,只紧攥的手,泄露了她此时内心并不平静。 而以沉稳被大哥夸赞不已的方廷秀,这会儿却像个毛头小子,完全失去了分寸。 “俏俏,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你一个人带着喜儿进京了?” 许俏俏低头,“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我觉得无聊,出来玩玩。” 这话方廷秀一个字都不相信。 许俏俏就是家里父兄掌心里的宝贝,绝对不可能就放她一个人出来。 “你最近怎么样?看我这话问的,”许俏俏努力整理好情绪,做出云淡风轻的模样,“你现在既然能和顾大人在一起,想来已经高中。挺好的,没有辜负你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他很好,她见到了他,她这下再也没有理由留在京城了。 原本和家里人说的就是,来看看他是不是好好的就回去…… 终于见到了。 他很好。 她也该放心了。 原来,他没出事,他只是不想再和她联系而已。 也是,当初把银子给他的时候,是自己说,无论高中与否,都让他不要再回来了。 他只是听自己的话,现在自己又矫情什么? 可是眼泪它不争气,根本止不住。 徐俏俏用力逼退泪意,可是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下。 “俏俏,你别哭。”方廷秀慌了。 刚才帕子被他扔在桌上,这会儿他只能抬起袖子,笨手笨脚地想要替她擦拭眼泪。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逼你成亲了?还是其他什么?俏俏,不哭了,我在呢,我帮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想要怎么做,我都帮你。” 小姑娘虽然变了心,但是是她给了自己新的人生。 如果不是她,十岁那年,自己大概就随父亲死去了。 就算她变了心,也无法更改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事实。 “你,为什么高中了不让人带信来?”许俏俏哽咽难言,艰难地问道。 如果知道他高中了,她不会担心他,不会来找他的,就不会有现在见面的尴尬。 她不是来赖着他的。 她不是知道他高中之后才来找他的。 她只是担心他在进京的路上出事,担心他考不中,那样骄傲的人无法接受,担心他…… 现在看到人没事,她放下了心,由衷地替他高兴,但是又觉得自己难堪到无地自容。 因为当初,放狠话的是她。 她真的不是来吃回头草的。 第206章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听许俏俏条理不清,却反反复复强调她不是要来赖着他,要求他履行婚约的,方廷秀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你不用再说了,我懂。你来京城,不是因为婚约,是怕我有三长两短,因为没有人回去报喜,对吗?”他沉声道。 许俏俏已经说不出话来,只会点头。 她再多说一个字,都怕自己泪崩。 这泪失禁的体质啊,真是让人烦恼。 其实她真的没想那么多的,她看到方廷秀好好的,就已经很高兴了。 她马上就可以回家见到思念的父母兄长,再也没有牵挂,是多好的事情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人去报喜,我以为你们知道了的。”方廷秀道,“我不敢再联系你,怕你家人,会逼你嫁给我。那不是你所愿……” “嗯,那不是我所愿。”许俏俏重复了一句,泣不成声。 方廷秀忽然恼了,“不是你所愿,你来做什么?你进京做什么?你管我是死是活!” 他是咆哮的,声音如此之大,把顾婉宁都吓了一大跳。 好家伙,方廷秀啊方廷秀,看着你挺像个人,怎么忽然这么暴躁! 怎么,你还想家暴不成? 许俏俏抬眼看着他,被泪洗过的眸子格外清亮,带着令人怜悯的惊颤。 方廷秀眼圈通红,声音放低了。 他说,“回去吧,别再来了。” “好。”许俏俏点头,“我回去。” 顾婉宁害怕许俏俏吃亏,这会儿已经进了后院。 听到这两句对话,她也心情复杂。 两个人站在一处,像是从画上下来的一对璧人。 高大儒雅的男人和乖巧聪明的姑娘,互相凝视着对方,眼里有情有泪有不舍。 “——俏俏,别再进京,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方廷秀的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今时今日的方廷秀,已不是从前的方廷秀。” “嗯,你功成名就了。”许俏俏努力挤出笑意,对他行了福礼,“恭喜你,方大人。祝方大人日后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许俏俏,你不许哭,是你先放弃的。 你原本就知道,他非池中物,早晚一天要鱼跃龙门,飞黄腾达。 当初你父兄用权势强迫他屈就,他日后功成名就,不和他们算账就不错了。 你根本配不上方廷秀,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现在又矫情什么? 说好了放手之后再也不见,你不能犯贱。 “怎么不能出现在你面前?这京城是你家的吗?你来的,她就来不得?”二丫忍不住道。 顾婉宁拉她,她还扭身子,“姑娘,您别拉我。方大人那么厉害,当初为什么要接受许家的救济?就算婚事不成,是不是实打实地帮了你?这么多年,供养一个读书人得多少钱?县丞家有金山银山吗?” 方廷秀沉默。 “就算她悔婚,可是这么多年,是不是真金白银,实打实地扶持你出头?婚事不成,仁义不在了吗?你对她悔婚怀恨在心,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什么别来京城,呸,你住海边的,管那么宽!” “我没有怀恨她。”方廷秀道,“我只是怕自己……怕自己仗势欺人,威逼利诱,让她加履行当年亲事。” 他终于,把内心中最卑鄙不堪的一面展露了出来。 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他都想,自己现在虽然在京城里不值一提,但是回到镇安那个地方,权势却足以令人惶恐。 他甚至只要给镇安的县令写一封信,他就会说服县丞把许俏俏送来,哪怕许俏俏已经嫁人。 他用了极大的自控力,不让自己这些阴暗的念头占据上风。 他记着的,也是小姑娘对他的种种好处。 他不能让小姑娘恨他。 现在许俏俏站在他面前,云英未嫁,内心里那种占有她的欲望,又空前的高涨起来。 方廷秀读的是圣人书,断然不允许自己变成那般模样。 可是,他真的怕控制不住自己。 尤其想到,许俏俏特意为他进京,打听他死活…… 除了她,这世上,还有谁在意他的生死?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所以他不想放手,一点儿都不想。 许俏俏震惊。 他说什么? 他还想着那作罢的亲事? 他想娶她? 要折磨她吗? 当局者迷,旁观者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顾婉宁叹了口气,这世上的痴男怨女啊,让人说什么好? “你们俩一对呆子,真是急死我了。”她说,“俏俏,你为什么觉得你配不上方大人?帮他葬父,供养他读书,不离不弃,你对他有再造之恩。” “方大人,你也是傻的。一个喜欢读书人的小姑娘,怎么会突然喜欢一个唱山歌的渔家小子?你们朝夕相对,你真的感受不到她对你的心意吗?” 两个人都在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一个脑子会转弯的偶没有吗? “她嫌弃你,为什么要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你?” 二姨娘说过,要人可以,要钱没有。 对不喜欢的人,哪个女人会砸钱,还是倾尽所有的砸? “退一步说,”二丫也生气了,“她当初能对你强取豪夺,那为什么不对一个打渔的强取豪夺?抢起来不是更容易?方大人,您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还有你,”二丫又骂许俏俏,“看着那么机灵的一个人,怎么会做那种傻事?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只要你相信你值得,别人说什么都是放屁!” 许俏俏脸色瞬时红了,眼中有些心虚。 方廷秀一直看着她的目光,“俏俏,是当初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所以你故意骗我?” 许俏俏摇头不语。 “你说话!”方廷秀拉住她衣袖。 许俏俏崩溃大哭。 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太多年,连父母兄长她都没有提过。 她喜欢方廷秀,不加掩饰,昭告天下那种。 她其实不觉得方廷秀能考上传说中的进士,那离她的生活好远好远。 可是—— 第207章 冰释前嫌 方廷秀是有外家的。 他的母亲出身高门,乃是郑国公府的庶女,虽然临终之前叮嘱过方廷秀,不许他找已经断绝关系的外家。 但是他有个舅舅,因公去镇安附近的时候,惦记妹妹,去寻找妹妹,却意外得知妹妹妹夫都已经不在人世,只留下一个外甥。 舅舅找到了许家。 因为方廷秀当时读书已经很好,所以舅舅想要带他进京。 方廷秀拒绝了。 他没有忘记母亲的遗言。 母亲不喜娘家,从小因为庶女的身份吃了一些苦,后来的婚事也是阴差阳错。 能够嫁给父亲,其实是意外,是国公府对母亲的补偿。 后来父亲出事,国公府置身之外,还想逼母亲和离再嫁当初错过之人。 明明一切都是国公府的算计,母亲拒绝了。 是国公府威胁母亲断绝关系,可是没想到母亲那般刚烈,就真的断绝了关系。 方廷秀牢记母亲的话,没有想过去国公府占便宜,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来往。 而且,他怎么能舍弃他的俏俏? 可是舅舅带了个妾室,那个女人看出来他的不舍,就到许俏俏面前,“推心置腹”地跟她讲了很多话。 她告诉许俏俏,方廷秀尊贵的外家,会帮他安排好一切,包括前程和婚事。 她告诉许俏俏,方廷秀日后定然三妻四妾,她身份太低,做不了正妻。 她告诉许俏俏,京城规矩森严,做了妾就要和家里断绝关系;就算做了妻,估计日后也不能再见家人……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从小生活富足,被家人捧在掌心里长大,见过什么人心险恶? 满脑子情情爱爱,为爱情付出所有,甚至带着一种“牺牲自己成全男人”的中二病,做出了那种中二的事情来。 方廷秀终于撬开了许俏俏的嘴。 而许俏俏提起当年,终于把那些从来不敢对人说的委屈诉说出来,哭得站不稳,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委屈得像个孩子。 方廷秀这才知道,他当年以为小姑娘是长大了,发现自己无趣,所以才变了心意。 原来,竟然还藏着那样的事情。 他明白了母亲的苦心。 国公府的那些人,和他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他们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可以欺负他的小姑娘。 “俏俏,不哭,不哭。”方廷秀想要安慰许俏俏,却手足无措。 顾婉宁:“……” 你倒是抱抱他啊! 二十几岁还单身,你是凭实力的,你果然值得。 “二丫,喜儿,跟我去前面招呼客人。” 她把人带走,多给这俩一点儿时间吧。 误会解除,两人当然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许俏俏再见顾婉宁的时候,简直笑成了一朵花。 “你怎么不害羞了?”顾婉宁笑骂道,“什么时候成亲让我喝喜酒,我得提前准备份子钱。” 许俏俏脸色通红,“方廷秀说,这件事,得让父兄知道……他先找媒人去我家里提亲,三媒六聘,什么都不能少了……” 顾婉宁:“啧啧,你要嫁吗?你看方廷秀那么穷。” “我能赚钱!”许俏俏连忙道,“他本来要做的就是像顾首辅那般为国为民的清官,指望赚钱,就不做官,来卖粉了。” “这就护上了。” 在外面,她没法说亲爹坏话,但是心里却道,你让方廷秀像个好人吧。 我爹,真不行。 为国为民是真的,家里就是个糊涂蛋,到时候把你活活气死。 “顾姐姐,你说我爹,会不会反对啊!” “我要是你爹,肯定反对。”顾婉宁道,“高中了一去无影踪,气人不气人!” “不是的,他以为有人去家里报喜的,也是阴差阳错……” “行了行了,看出来你胳膊肘往外拐,已经上了方廷秀的贼船了。之前我大哥还想帮我和方廷秀撮合,哎呦呦,差点就啃了你的草了。” 许俏俏嗔道:“顾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说来说去,我们还是有缘。” 顾婉宁:恋爱脑,没救了。 两个人久别重逢,又把误会解开,自然和美。 方廷秀就像老房子着火,几乎天天来吃螺蛳粉。 店里人多的时候,他还会来帮忙招呼客人,一点儿架子都没有。 顾婉宁:满满都是恋爱的酸腐气。 但是事情传到了徐渭北那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边大夫什么时候回来?”徐渭北回到别院已经是半夜,喝了一口茶后问高览。 “算算应该还有半个月。” 边大夫实在去得太远了,他去了南疆。 偏偏侯爷这等病症,也不好找其他人看,所以这会儿就僵在这里,把高览急得心急火燎。 他迫切地希望边大夫回来,但是内心深处,又有些害怕。 ——盼望边大夫回来说清楚,但是又怕边大夫都治不好。 那还有什么指望? 只有男人才能共情这种巨大的毁灭性的伤害。 “嗯。”徐渭北表示知道了,捏了捏眉心,靠在了椅背上。 他太累了。 他现在每天用大量的工作麻痹自己,最好累到倒头就睡,不用胡思乱想。 “侯爷,有两件事情,属下需要和你禀告,您看今日还是明日?”高览小心翼翼地道。 “说吧。”徐渭北眼睛半阖。 “第一件事情是关于谢韫的……” “她怎么了?”徐渭北听见这个名字就皱眉。 自从上次他带人拆了谢家的门之后,算是结了怨。 祖母还登门道歉,被谢家客客气气地送出来。 谢家表示,大长公主确实值得尊重,但是谢家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好好的婚事闹成这样,以后不必再来往。 徐渭北表示,这样最好。 他讨厌和蠢材来往,会被拉低智商。 蠢也就算了,蠢还张扬,实在就是愚不可及。 谢愠那种女人,自视清高,实际上绣花枕头,一点儿意思都没有,还会作妖,谁娶谁倒霉。 “她的婚事定下来了……” “谁那么倒霉?”徐渭北嗤笑一声。 他想,多半是有人想要谢家的扶持,所以在事情闹得那么难看之后,才过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定亲了。 第208章 您是爹啊 “回侯爷,她,她要进宫。” “进宫?”徐渭北微微一愣,是他想的意思? “嗯,太后懿旨已经下了,封她为贵人,让她进宫伺候皇上。” 太后? 徐渭北依旧保持之前那慵懒休息的姿势,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太后也姓谢。 谢愠这么大年龄,又出了这件事,偏偏她还眼高于顶,等闲男人看不上,进宫就成了一个好选项。 问题是,皇上比她爹都大了。 伺候老男人,她真不觉得恶心? 果然不是一路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徐渭北一点儿都没放到心上。 “属下和您说,是担心她记恨您之前的行为,在皇上那里吹枕边风,对您不好。” “皇上分得清孰轻孰重。” 江山是皇上的,要为了个女人自己自断羽翼,那也是他这个江山不想要了。 听徐渭北如此淡定,高览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另一件事情呢?”徐渭北淡淡道,“说点重要的,鸡零狗碎的就算了。” 高览抬手擦了擦汗。 这件事是极重要的,但是他有点不敢说。 可是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万一现在不说,以后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办? 他怕侯爷扒了他的皮。 “是,是夫人。” 徐渭北立刻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夫人怎么了?她最近不是在侍弄她的地吗?” “还有那个螺蛳粉店。”高览小声地道。 “那个我也知道。怎么,是有人去闹事了?我不是让你盯着点吗?” “不是。是,是方廷秀方大人,最近好像,每天都去店里,能一直待到店里关门才走……” 又是方廷秀?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之前谁信誓旦旦说不娶,这会儿又变了? “那夫人没有撵他走?” “没有……而且,而且……”高览支支吾吾。 “而且什么!”徐渭北声音拔高,明显急躁了。 “而且夫人每次看到他去,都,都眉开眼笑的,和他说笑;而方大人,还会露出害羞的模样……” 徐渭北几乎把一口银牙咬碎,许久都没有说话。 高览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知道,这件事对侯爷来说,有些残忍。 侯爷正在经历人生之中最痛苦的一个关口,夫人在这时候“另结新欢”,对侯爷来说,实在是双重无法承受的打击。 许久之后,徐渭北又靠在椅背上,然而整个人都是颓然的。 他说:“也好。” 高览惊讶地看向徐渭北。 高览以为自家侯爷会暴跳如雷,会找方廷秀算账,结果他说“也好”? 哪里好了? 侯爷这是破罐子破摔,自暴自弃了? 徐渭北没有再说话,维持着这个颓然的姿势,枯坐了一夜。 他心里虽然还怀着微末的希望,希望自己的病能够治好。 但是他也明白,这种希望,微乎其微。 他没有怀疑过边大夫,因为如果不是边大夫,他都不知道死了几次了。 边大夫隐忍不发,故意隐瞒,那一定是确实救不了了。 和高览的心态一样,徐渭北急切地盼望边大夫回来,可是又害怕他回来,那样自己就要直面惨烈的现实。 他没想到的是,顾婉宁这么快就找到了“第二春”。 若是从前,他定然怒发冲冠——方廷秀算什么东西,竟然来跟他抢女人? 可是现在,他好意思说自己能给顾婉宁幸福吗? 他难道要顾婉宁嫁给自己,然后守一辈子活寡? 那对顾婉宁来说,何其不公? 徐渭北甚至能冷静地剖析方廷秀的优缺点,然后不得不承认,之前顾安微想要撮合他和顾婉宁,确实是用心挑选了。 方廷秀很适合顾婉宁。 徐渭北一夜未睡,高览在外面,也是一夜未睡。 徐渭北没哭,高览却想起来就抹眼泪。 第二天早上他进来伺候徐渭北梳洗上朝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徐渭北没说什么,穿好朝服,只用了一碗粥就去上朝了。 散朝的时候,徐渭北特意寻找方廷秀。 他看到方廷秀和顾安启站在一处,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话,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眼睛里都是笑意。 徐渭北甚至还注意到,方廷秀脚上穿了一双新的朝靴。 那应该是顾婉宁帮他做的? 想到这里,徐渭北觉得自己妒火中烧,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默默地,快步从他们身边离开。 顾安启还和徐渭北打招呼。 徐渭北只当没听到。 方廷秀道:“侯爷近来看着面色不好。” 他知道徐渭北虽然和离,但是对顾婉宁志在必得。 “嗯,是有点。”顾安启淡淡道。 他一直默默关注着妹妹,所以知道徐渭北已经很久没去找顾婉宁了。 但是他让人打听了一下,徐渭北最近好像特别忙,也没有和其他家说亲的消息。 他到底怎么想的? 徐渭北回去之后问高览:“顾婉宁现在还有什么东西在铺子里售卖吗?” 高览摇头:“没了,所有银子也都按照你的吩咐,给夫人结清了。” 顾婉宁现在是个小富婆。 “那你想想办法,多补贴她一些银两。” 高览:“还补贴?” 从前以为会破镜重圆,补贴夫人也就算了。 现在人家都要另嫁了,还要继续补贴,那不是便宜了方廷秀? “嗯,就当给她出一份嫁妆。方廷秀穷得叮当响,顾家没钱,而且有钱也不舍得多给她,总不能让她以后过苦日子。” 高览:“……” 侯爷真是纯爱战神啊! 您这是前夫吗? 您这是爹啊! 亲爹都没有您操心呐! 侯爷真是太可怜了。 只是这个任务,也太棘手了吧。 高览现在开始同情自己了。 他怎么才能不着痕迹地把银子送去,又让顾婉宁不拒绝呢? 难,太难了。 “侯爷,您看给多少合适?” “少给点,多给了怕引人觊觎,反而对她不好。”徐渭北道。 高览点点头。 行,就当随份子了。 虽然给前妻随份子的事情,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的亲侯爷说,“给她十万两就行。” 高览卒。 第209章 嫁衣 什么叫十万两就行! 侯爷您是财大气粗,但是您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十万两对您来说,也不是洒洒水,也是很大一笔银子了。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您的银子,都贴了变法那个烂摊子了。 十万两银子,这是嫁公主啊! 嫁公主都能嫁两个,您这是嫁前妻! 真他娘的感天动地的大冤种。 好脾气如高览,都要骂人了。 但是他不敢,他只能骂自己,然后默默接受任务。 徐渭北又道:“她要成亲的话,估计要准备很多东西。府里那几个,最近要出门帮她,也不必拦着。” “一直都是没拦着的。”高览低声道。 “那就好。” 徐渭北大概心里太难过了,难过的都麻了,所以有种恍惚的感觉。 顾婉宁就要嫁人了,他们俩再无可能了…… 他和从前一样忙碌度日,内心麻木。 大长公主听说他最近很忙,虽然之前生气他和谢家闹僵,但是也担心他的身体,让人送来了补品。 徐渭北让高览都收进库房里。 高览和他回禀道:“侯爷,这几日夫人经常去府里找大姨娘。” 他回去送补品的时候,意外遇到了顾婉宁。 顾婉宁和他打招呼,说说笑笑,好像没事人一样。 可是顾婉宁身后,二丫手里捧着的,却是大红嫁衣,红到刺眼。 高览没理她,落荒而逃。 高览生了顾婉宁的气。 ——你要成亲就算了,毕竟侯爷现在确实给不了你幸福。 但是问题是,做人要厚道啊! 你也不好,就这般大喇喇地给侯爷上眼药,往侯爷伤口上撒盐吧! 你这真是太坏了,坏透了。 高览不想给她绞尽脑汁送嫁妆了。 他回来跟徐渭北是告状的。 侯爷啊,这样的女人,您早点看清楚,别再惦记了。 “她去侯府?也正常,和她们几个关系好。而且以后,大概也不方便了。”徐渭北幽幽地道。 她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 以后再见的机会都不多,也不该再相见。 “她应该是去找大姨娘,请大姨娘帮她修改嫁衣。”高览猜的是对的。 不过他不知道,嫁衣是真嫁衣,主人却不是顾婉宁。 “随她去吧。” 徐渭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控制不住地一直想,以后相见也难了。 所以他几乎每日都回府溜达两趟,想要偶遇。 只可惜,顾婉宁没有再来。 徐渭北去大姨娘那里。 大姨娘放下手中的嫁衣,诚惶诚恐地带着姣娘给他行礼。 “是夫人送来的?”徐渭北伸手摩挲着嫁衣,喃喃地问道。 当初顾婉宁,也是这样一身大红嫁衣被他娶进门的。 只可惜当初他对这桩婚事有逆反之心,甚至没有看清楚她身穿嫁衣的模样…… “是。”大姨娘道。 “那你快点给她做好,很赶时间吧。” “倒也没有那么赶,夫人说今年估计来不及了。三媒六聘,怎么也得明年了。只夫人说,这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力求尽善尽美,不留遗憾。” 不留遗憾吗? 之前他让她留下了太多遗憾。 徐渭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大姨娘院子的。 他听见姣娘在背后问大姨娘,“爹怎么了?爹病了吗?” 然后就没听到其他的了,想来是大姨娘掩住了她的嘴。 是的,他病了。 病得很重很重。 病得生出了厌世之心。 徐渭北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 他得找点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想去热闹的地方,看看人间烟火,免得自己总觉得一个人孤独。 徐渭北出城骑马。 马是他最好的朋友。 耳畔呼呼风声,仿佛吹走了所有烦恼;天地广阔,自由自在。 “侯爷,您喝口水歇歇。”高览把灌满水的水囊递给停下的徐渭北。 徐渭北伸手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大口,然后举起马鞭指着后山露出的塔尖道:“那是哪里?” “那是护国寺。”高览道,“是前朝云夫人病重的时候,文帝派人所建,为云夫人祈福。” 前朝文帝,对臣子之妻的喜欢,传出了很多版本。 但是身为皇帝,他没有过界的举动。 云夫人的相公不介意,皇帝不介意,吃瓜群众很多话要说。 说起来,这护国寺,大概是唯一文帝爱恋云夫人的“证据”了。 高览说着,就觉得这个故事可真不好。 怎么侯爷这么像文帝这个大冤种! 护国寺现在成了很多女子求姻缘的地方。 ——男女其实都一样,都希望自己为人所爱。 “去看看。”徐渭北道。 高览:“侯爷,那是求姻缘的……” 他怕侯爷触景生情啊! 多难受。 可是说话的功夫,徐渭北已经打马直奔护国寺而去。 高览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徐渭北在护国寺门口停下。 这里香火果然很旺盛,除了求姻缘的女子,也有很多年轻男子,成双入对,看得……扎心。 “这种应该就是来还愿的……”高览小声地解释道。 他就说,不该来这个地方吧。 刺眼,实在是刺眼。 别说侯爷,就是他自己这个单身狗,都觉得刺眼。 徐渭北坐在马上没动,看着护国寺的牌匾,不知道在想什么。 “侯爷,要不下去拜一拜?”高览问道。 路过寺庙而不拜,实在是有点诅咒自己姻缘的意思了,这样不好。 徐渭北却摇头。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是就是来了。 他对姻缘,早已没有期盼。 顾婉宁是唯一让他生出期盼的人。 而今……就算他治好了病,大概也不会再想了。 “走吧。”徐渭北看了一会儿之后,握紧缰绳,准备调转马头离开。 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从大门里走出来,映入了他的眼帘。 徐渭北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不由抬手挡住刺目的阳光,眯起眼睛看过去。 第210章 纯爱战神 不等徐渭北说话,高览已经吃惊地开口。 “侯爷,那不是方大人吗?” 从护国寺大门往外走的,不是方廷秀又是那个? 方廷秀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月白袍子,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都精神奕奕。 只是有些违和的是,他手里提着篮子,和他个人气质格格不入。 高览看着徐渭北面无表情,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私下里,不管方廷秀和顾婉宁如何恩爱,自家侯爷见不到,也不会那么难受。 但是现在亲眼见到情敌意气风发,自己却因为婚姻不幸和身体残缺而前途暗淡,心里这滋味,实在苦涩。 “这护国寺也没什么意思,说这里好的都是些愚昧之人,”高览胡乱安慰着徐渭北,“有什么准的,真来了这里就婚姻和美,那谁不来?该婚姻不顺的,来了一样不顺。” 比如,他就卑鄙地希望,方廷秀和顾婉宁过不好。 过不好,和离…… 侯爷就算身体有疾,但是顾婉宁说不定对男人心灰意冷,也可能回来陪侯爷? 和离两次,她应该也没有太好选择了。 虽然高览已经察觉到自己这种想法过于卑劣,但是他不想改。 亲疏远近终不同,他永远向着侯爷。 侯爷是真的可怜。 这世上,除了大长公主,谁又真心实意地对侯爷好? 偏偏大长公主的爱,像狂风暴雨,让人无力承担。 “他们的婚期定了吗?”徐渭北幽幽地道。 想到顾婉宁要穿着大红的嫁衣,带着羞涩的笑意投入别的男人怀抱,做最亲密的事情,嫉妒仿佛已经把他的心撕咬成碎片。 “那个还没听说。”高览有些心虚。 他担心徐渭北问起那十万两银子嫁妆的事情。 他还没送出去,而且他也不想送出去。 而且,他似乎也没有办法送出去。 不能,也不想,就让事情到现在也没有进展。 徐渭北却没问,而是道:“我记得方廷秀在翰林院,是个七品?” “不是侯爷,是八品。翰林院编修,五经博士。” 方廷秀根基浅,而且还不肯联姻。 虽然不至于因此丢了官,但是他拒绝了那么多朝中大员的橄榄枝,短时间内不好晋升。 徐渭北皱眉:“怎么那么低?做个侍读不行吗?” 翰林院编修之中,侍读是正六品。 高览:“……这个怕是不行。” “那不行。”徐渭北似自言自语。 高览:“是不行啊!” 从八品到六品,中间还隔着七品呢。 老天有眼,没有把所有的好处都给方廷秀占去。 “想办法,要让方廷秀提一提,好歹是个六品,否则说出去,别人都会觉得她下嫁,看轻她。” 高览:!!! 疯了吧。 侯爷是彻底疯了。 管天管地,还管前妻出嫁。 之前管嫁妆已经很荒唐了,现在连前妻的现任,都还得帮忙提拔。 外人知道了会怎么议论纷纷? 好家伙,因为娶过同一个妻子,还成了兄弟了? 荒唐不荒唐啊! 侯爷可能不仅身体有问题,身体问题还带着脑子也有问题了。 哪个男人在男女问题上,会如此宽容啊! 之前高览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满脑子想的是,如果侯爷要去抢亲,自己该怎么拦着。 结果现在就这? 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侯爷,那是翰林院,咱们不好插手吧。” 高览就没好意思明说,您一个武将,虽然这会儿被皇上放到了户部当贴钱的大冤种,但是你凯旋还不到一年,大家都还忌惮您在军中的余威。 这时候,您要去插手翰林院,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皇上“我不老实”吗? 再说,那方廷秀,哪里值得您去这么做了! 做男人,身体或许暂时不行,但是气性还是得有的啊。 高览只能假装没听到。 他看到方廷秀在门口站着篮子站定,没有立刻离开,似乎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方廷秀也注意到骑马的主仆两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遥遥地对徐渭北拱拱手。 徐渭北没有回应,却在和高览说,“帮我想想,能找谁给翰林院那边递个话。” “侯爷,这都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不好安排的。”高览道,“再说,真的需要的话,顾首辅会安排的。” 您着什么急? 急着去喝喜酒了? 徐渭北却道:“顾家一个好东西没有,谁为她操心着急?” 还得自己来。 他是愧对顾婉宁道。 他没有给她正常女人该有的,却让好好的她成了二嫁之身。 她还是完璧,方廷秀应该会更好地待她吧。 高览忍不住道:“您已经仁至义尽了。顾姑娘也有自己以后要走的路,您总不能什么都管了。难不成,以后她在方家生儿育女,您也得管?” 生儿育女? 这四个字刺痛了徐渭北。 不过他顿了顿后道:“若是生了儿子不出息,扔到军中,帮她调,教一二倒是可以。” 高览:疯了,没救了,毁灭吧。 情种是会遗传的吧。 徐渭北的父亲和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生死相随。 “我想想,”徐渭北道,“先回去再说。” 他得好好扒拉扒拉能帮忙的人。 无非是利益交换。 别人帮他一个忙,日后他也会投桃报李。 想要家里子弟从军的,求到他面前的人,排队的话从城东门能排到城西门。 徐渭北觉得他想提方廷秀,根本不是问题。 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在帮情敌,他是为了顾婉宁。 第一次婚姻,他亏欠了她,年轻时的逆反冲动,成亲当日同时抬四房妾室进门,让顾婉宁沦为全城笑柄。 徐渭北现在甚至不敢再回想起那时顾婉宁的感受。 她用了多久才能迈过那道坎…… 他是真的对不起她。 希望这一次,她能够得遇良人,什么都称心如意。 这是他对她的亏欠。 “侯爷,您看!”高览声音都变了。 他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从护国寺出来的主仆二人,然后更震惊地看着许俏俏笑颜如花地偷偷拉了拉方廷秀的手。 方廷秀竟然没有拒绝,而且眼睛里带着宠溺的笑容。 这是疯了吧! 他们还在呢! 方挺秀分明已经看到了他们,竟然还公然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第211章 当街暴打 方廷秀真是胆大妄为! 高览都愤怒了。 怎么,方廷秀以为侯爷和顾婉宁和离了,就会乐意见到顾婉宁所嫁非人? 所以方廷秀才如此有恃无恐,公然在侯爷面前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 他想错了。 他完了! “侯爷!侯爷!”高览看着已经愤怒下马,直奔方廷秀而去的徐渭北,连忙高声喊他,也屁滚尿流地去追。 可是他追上的时候,徐渭北已经一拳把人打倒,又一脚把人从台阶上踹了下去。 他动作如此之快,高览拦都没有机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许俏俏发出尖锐的叫声,哭着跑过去看方廷秀的情况。 高览则死死抱住徐渭北的腰:“侯爷息怒,侯爷息怒。” 光天化日之下,可不能出人命啊! 多少人正愁抓不到你的把柄,您可千万别冲动。 当街把人打死,而且对方还是朝廷命官,轻则流放,重则抵命。 您就是气不过,想要收拾他,甚至想要他狗命,那都没问题,我们暗中行事啊! 不过这会儿高览也很愤怒。 方廷秀算什么东西! 能娶顾婉宁那般出身相貌,人品性情都无可挑剔的女人,竟然还在外面勾三搭四。 顾家的那些人,眼睛都瞎了吗? 打着灯笼,给顾婉宁挑出来这样一个渣男! “放开!”徐渭北今日就要弄死方廷秀。 他心里值得最好对待的女人,方廷秀竟然还辜负。 高览死抓着不放手,寺里的和尚也出来帮忙拦着。 而另一边,方廷秀鼻子被打出血,许俏俏一边哭一边帮他止血。 “不哭,俏俏,我没事。”方廷秀还不忘给她擦拭眼泪。 “你凭什么打人啊!”喜儿不认识徐渭北,怒气冲冲地道。 方廷秀却情绪稳定,躺在地上还能心平气和地问:“侯爷今日无故殴打下官,不知道下官哪里得罪侯爷了。” 他不敢动。 他一动身上就疼。 方廷秀怀疑自己伤到了肋骨。 不过他不敢显露出来,怕许俏俏担心。 “侯爷也不能不讲理打人啊!”许俏俏认出了徐渭北,哭着道,“怪不得顾姐姐非要和你和离!我们找皇上告状去!皇上总能管着他!” 奸夫淫妇,还敢提顾婉宁? 徐渭北恨不能提刀来宰了这俩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徐渭北道,“就算我们和离了,她也不是你能欺负的人!” “侯爷在说什么?下官愚钝,还请侯爷明示。”方廷秀隐忍克制。 他这会儿怀疑有人在徐渭北面前挑拨了什么。 但是为什么要针对自己这个八品小官? 难道是有人想要破坏他的婚事,所以借刀杀人? 很多人对徐渭北的滤镜是战神,居功至伟,无所不能。 然而因为顾婉宁婚事的缘故,方廷秀见过徐渭北幼稚的一面,所以在他眼中,徐渭北等于简单粗暴,所以容易被人利用。 方廷秀之前想过,会有人因为他拒婚而怀恨在心。 但是没想到,当街对他施暴的,竟然是徐渭北。 徐渭北骨子里是很疯的。 不疯的人成不了战神。 现在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不能吃眼前亏,因为还有许俏俏在,所以方廷秀很隐忍,不让许俏俏说话。 徐渭北听见这话更愤怒。 都被他抓了个现形,竟然还能言辞凿凿? 顾婉宁啊顾婉宁,负心多是读书人,你那双大眼睛留着喘气吗? “不知廉耻!”徐渭北道。 “侯爷这番指责,下官实在莫名其妙。”方廷秀道,“今日下官休沐,带着未来的娘子一起来护国寺还愿,不知道如何得罪了侯爷,让您对下官大打出手。” 之前许俏俏进京后,来这里许过愿。 那是少女心中羞涩的梦。 如今得偿所愿,她就让方廷秀和她一起来还愿,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 “未来的娘子?” 徐渭北当即环顾四周,找顾婉宁的身影。 “是,我们确实还没有成亲,”许俏俏道,“但是侯爷这般仗势欺人,我是一定要给他讨回公道的!” 徐渭北眉头蹙起,看向高览。 这都什么和什么? 谁和谁成亲? 顾婉宁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方廷秀断了一根肋骨,需要休养些时日,但是没有大碍。 许俏俏心疼,和顾婉宁说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侯爷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以为顾姐姐和廷秀定亲。可是就算真是那样,侯爷就可以随意打人了吗?” 顾婉宁:“……” 她也想知道,哪个爹告诉徐渭北,自己要嫁给方廷秀了? 合着徐渭北今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自己打“奸夫淫妇”? 可是这件事,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啊! 哦不,现在有关系了。 她得帮他道歉。 “这事实在是误会一场,让方大人受罪了。” 顾婉宁包了医药费。 而徐渭北没来,也没让人带话,直到第二天,才有徐渭北身边的人来找方廷秀私下道歉,也表达了愿意帮方廷秀再走一步的想法。 方廷秀大度豁达。 ——春风得意的人,其实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他婉拒了徐渭北帮他提拔,又表示都是误会一场,还说他自己已经心想事成,希望徐渭北也能早日得偿所愿。 不过他和许俏俏说的是,这件乌龙之后,徐渭北是欠了他们一次的。 他这般没有根基的,日后遇到什么难处,可以去找徐渭北。 这样算下来,这一拳一脚,挨得并不亏。 这件事其实闹的很大。 毕竟这护国寺那般香火旺盛的地方,那么多人亲眼目睹。 所以徐渭北被御史参奏了。 不过架不住方廷秀这个苦主,自己站出来说既往不咎,而且说实在是有误会。 所以这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徐渭北一直没出现。 二丫嘀咕道:“侯爷这是做好事不留名?奴婢真没想到,侯爷境界这么高。知道您嫁给别人了,竟然还要帮您打抱不平。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热心肠呢!” 顾婉宁也有些苦恼。 在徐渭北面临巨大冲击的时候,她没帮上忙,反倒让他为自己操心。 虽然是乌龙一场,但是她也很领情。 她有心想去和徐渭北说几句话,但是思来想去,她的安慰很苍白,说不定效果适得其反。 她也只能让稚奴多给他送几次吃的。 现在徐渭北“不行了”,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和徐渭北来往,不用想太多。 毕竟他们之间,不可能了,徐渭北的情况,也不存在暧昧。 不过,徐渭北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第212章 平反 稚奴也说不清楚,但是据他说,徐渭北很忙很忙。 顾婉宁也不好再打听。 许俏俏虽然刚开始有些生气,不过看方廷秀没有大碍,加上徐渭北也派人登门道歉,也就放下了。 她打趣顾婉宁:“顾姐姐,侯爷对你这般好,你不考虑和他破镜重圆吗?” 寻常男人,谁和离之后,对前妻不是咬牙切齿? 谁会像徐渭北这般,还默默地关心,帮她出头? 这种男人,也是可遇不可求了。 “那就不必了,我一直都知道,侯爷是好人。” 许俏俏叹了口气道:“这么好的感情,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 顾婉宁笑笑,并不说话。 她也很忙。 她地里的花生,要经常亲自去盯着指导,毕竟这是明年留着做种子的,不能怠慢。 隔壁的土地,是郑国公府的。 是的,就是方廷秀那个断绝关系的外家。 郑国公府其实现在也是破落户。 当年想要接走方廷秀的,是郑国公的三子,前年染了风寒去世,妻子守寡,把妾室都打发了出去。 所以方廷秀就算有所怨恨,现在也只剩下一声嗟叹。 隔壁的地,是郑国公府的祭田,平时有他们的庄头看着。 庄头看着顾婉宁这里种玉米、花生这些新奇的东西,时常过来看,顾婉宁也不拦着。 两家庄头很投缘。 顾婉宁听自己的庄头说,郑国公府的庄头很兢兢业业,但是觉得郑国公府不靠谱,压榨得有些狠,问顾婉宁需不需要人帮忙,能不能把他这一家子买走。 顾婉宁自然没答应。 她不能没事找事。 她想要庄头,可以自己去买,从别人那里挖,说不定就会给父兄添乱。 身为这个朝代顶级高门的女儿,顾婉宁没有多少政治觉悟,但是趋利避害还是懂的。 对方庄头倒是没再求,只是来蹭水的时候会很窘迫。 顾婉宁对自己的地很上心,特意花钱自己挖了水渠引水。 隔壁没出力,但是想来蹭。 郑国公府对收成要求高,但是又舍不得投钱,压力都在庄头身上。 顾婉宁不惯毛病,和对方庄头说,她就算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最好还是和主家说明情况,想让马儿跑,必须让马儿吃草。 该投入的,必须要投入。 后来,对方庄头就没来了。 又过了几天,顾婉宁收到了来自隔壁的礼物,说是郑国公府的十二公子郑俭所赠。 “他为什么给我送礼?” 二丫道:“大概就是想着邻居好好相处?也不是什么金贵的礼物,就是一篮又大又红的桃子。” 一篮桃子都拒绝的话,倒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顾婉宁想了想后道:“把桃子收下,然后回一些点心。” “是,奴婢知道了。” 可是等二丫洗桃子的时候,却从桃子下面找到了一张纸条。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顾婉宁无语。 大哥,你但凡读点书,也不会用这样烂大街的诗来表达情愫吧。 再说了,你谁呀! 还君子呢!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出这么冒昧的事情! 顾婉宁让二丫把桃子送回去,然后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和隔壁有任何来往! 精神病,离得远点才是正道。 过了几天,朝廷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和徐渭北有关。 徐渭北彻查了薛家的事情,帮薛家平反。 原来,他最近一直在忙的是这件事。 初初提出来的时候,皇上震怒。 因为这件事是皇上盖棺定论的,现在徐渭北这般提出来,无异于在挑战皇上的权威。 皇上甚至直接简单粗暴地骂徐渭北,让他管好户部就行。 但是徐渭北据理力争,陈上了种种确凿的证据,力证薛家是被牵连的,而薛奉先则为国为民,应该予以平反和嘉奖。 总之,徐渭北就是在皇上的脸皮上蹦迪。 ——就算真是错了,死了那么多人,皇上也不想承认啊。 可是徐渭北就要逼皇上改正。 顾婉宁还是从二哥口中知道这件事的。 顾安微告诉她,是让她忘了之前徐渭北帮她出头这件事。 大概意思就是,徐渭北就是爱管闲事,不是对你旧情不忘,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心里就生出波澜,被他感动。 顾婉宁觉得这个二哥真是太有意思了。 他自己明明是男人,但是对所有的男人都有戒心。 顾婉宁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徐渭北再续前缘,但是她还是挺关心这件事进展的。 为朋友仗义执言是好事,但是如果牵连自己,那就不好了。 “二哥,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直接把徐渭北给噶了?” 说着,她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 顾安微便明白了这个“噶了”,摇头道:“那不至于。事发之时,侯爷还在西北打瓦剌,没有参与到那件事情之中。而且这件事被揭发,大长公主还有功,所以侯爷应该没事。不过皇上是否会记恨,那就不知道了。” 给皇上上眼药,皇上能不在心里给徐渭北记小黑账吗? 不过怎么哪哪儿都是大长公主? 感觉就没什么事情,是她不掺合的。 “没事就好。”顾婉宁松了口气道,“如果确实有冤屈,我也觉得应该实事求是。” 徐渭北就是这样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他有赤子之心。 哎,顾婉宁又想感慨了,这样内心赤诚,坦荡磊落的男人,为什么偏偏不能做一个正常的男人? 顾婉宁觉得那点“不行”,真的丝毫不影响徐渭北在自己心目中的伟岸形象。 但是徐渭北自己太在意。 哎,真是太难了。 “他和薛奉先关系很好。” “那皇上,有没有可能知错就改?”顾婉宁问。 “这个不好说。” 顾婉宁叹了口气道:“还是希望侯爷能够达成目标,否则估计他一直不能放弃。大长公主估计快被他气疯了。” 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大长公主当年也有份参与了这件事,现在自己孙子出来打脸,她得多愤怒。 祖孙二人原本就不算融洽的关系,这下更岌岌可危了。 希望徐渭北能顺利度过这一关。 几日之后,这件事就有了最新的进展。 第213章 玲珑不满 徐渭北成功了。 他成功地帮薛家平反了。 顾婉宁觉得顺利得有些离谱。 那么多条人命的事情,当年说办就办,斩草除根,现在徐渭北站出来之后,没有经过认真严谨的调查,事情就反转了? 这反转来的,是不是太随心所欲了? 想要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就只能问亲爹了。 亲爹是皇上的心腹,知道很多别人无法得知的内情。 顾婉宁没有直接去找他,而是问大哥顾安启。 顾安启告诉她,表面上看徐渭北是最近才闹的,但是其实,从他班师回朝开始,他就已经在调查这件事。 他最终闹到皇上面前,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做了万全的调查,取得了很多不容辩驳的证据。 只是为了皇上的面子,所以他没有全部直接在人前揭开,只是默默地呈给了皇上。 “而且现在,只是给薛家平反。薛家在这件事情之中,最多只能算被牵连的蝼蚁。” 真正的大事,还得调查,而且结果未知。 皇上很可能,不愿意推翻之前的结论。 最多他能承认,有人是被无辜牵连了。 这样容易对天下人有所交代。 适当的误伤,其实并不影响他的英明神武,那是为了清除奸佞必要的代价。 没人会想,那“小小代价”,其实也是上百条人命。 只要不杀到自己头上,人命就像大事的耗材,不值一提。 “侯爷应该会消停了。”顾安启道,“他只是想帮薛奉先。” 而且这件事,是皇上对野心勃勃的人动手,谈不上错。 徐渭北在乎的是自己的挚友,而并不愿意去掺和其他。 “薛奉先地下有知,也会庆幸自己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朋友。”顾婉宁由衷地道。 “只可惜,薛家都死光了。”顾安启心有戚戚。 父亲要做的事情,也是行走于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全家获罪。 顾家,又何尝不可能是下一个薛家?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变法已经开始,那就只能赢,不能输。 顾安启想把稚奴过继给顾婉宁。 因为顾婉宁现在单独立了女户,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不算顾家人了。 如果将来有个万一,说不定她还能保全自己,能够保全稚奴。 不过贺氏不同意。 贺氏说,真有那一日,那全家就整整齐齐在一起。 享受过尊贵,那就得承担风险。 她舍不得,到时候独留稚奴一人,面对家人惨死。 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不过稚奴和顾婉宁最亲厚,其他人都比不了。 稚奴机灵,讨人喜欢,徐渭北对他也十分偏爱,送给他许多东西。 “是啊,死光了,平反也只是让活人能看到些希望;死人是否得到慰藉,谁也不知道。”顾婉宁幽幽地道。 迟来的平反,还算正义吗? “侯爷和皇上说,回头要选个人给薛家当儿子,让薛家众人有人祭奠。” 顾婉宁:“……也不是薛家真正的骨血,有意义吗?而且去哪里选?” “我也这般觉得,但是侯爷行事,向来……与众不同,特立独行。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高览也正在和激动的玲珑说是这件事。 “……你看,我之前是不是告诉你别着急,侯爷会解决?”高览道,“侯爷从来没有忘记薛公子。” 玲珑也很高兴,女儿总算能有个身份了。 这是她一直在焦虑的事情。 她还想,自己能不能以薛奉先未亡人的身份,一起回到皇上返还的薛家宅子里。 她愿意抚养女儿,日后招个赘婿,再重振薛家门楣。 因为和高览一起长大,玲珑就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自己心中所想。 高览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玲珑啊,你可不能这么想啊!你这么想,是害了侯爷!” 皇上会允许徐渭北为薛奉先说话,为薛家平反,可是皇上不会允许,在事情没有明了的时候,徐渭北就违抗圣旨,帮薛家留下血脉。 这件事,往严重了说,足以让徐渭北掉脑袋! “你这是什么意思?”玲珑不敢置信地看着高览,“你的意思是,即使平反了,我的阿忆,还无名无份?” “是暂时的。”高览看着她发疯的模样,心里叹气。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玲珑越来越尖酸刻薄,越来越疯癫了。 她从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为母则刚,可是没人说过,为母则癫啊。 “侯爷说,回头安排人继承薛家,然后让姣娘先嫁进去,这样日后生的孩子,依旧是薛家骨血,和招赘婿也没什么区别。” “姣娘,姣娘,又是姣娘!姣娘是薛家骨肉,我的阿忆就不是了吗?”玲珑歇斯底里地道。 “没有,没人说阿忆不是侯爷的骨肉。”高览连忙道。 说实话,玲珑现在的样子,已经让他害怕了。 “姣娘毕竟年长,侯爷先安排她。然后阿忆,侯爷的意思是,回头重新给她安排个身份,就说是之前薛公子在西北的时候和人生的,这样她的身份,更加名正言顺。玲珑,你放心吧,你是侯爷身边的人,侯爷自然会为你打算更多。” “给她另外安排生母?那我呢?”玲珑丝毫没有露出满意的神色,反而质问道。 高览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你?” 他和侯爷真的没有考虑玲珑。 也不是他们不考虑,而是玲珑之前一直信誓旦旦,为了薛奉先,什么都不求,名分不要,前程不管。 而之后她则一再强调,只要阿忆过的好,她怎样都行,甚至寻死觅活。 结果现在终于把薛家的冤屈洗清了,把阿忆的出身也安排好了,她又开始要名分了? 做人真的不能太贪,既要又要。 高览耐着性子认真地和玲珑解释道:“你不能出面的。因为你一直是侯爷身边亲近的人,你怀了薛公子骨肉,别人就会怀疑侯爷早就暗中抗旨帮助薛公子,你明白吗?侯爷也说了,不会让你们母女分开,他会以不放心薛家骨肉的名义,把你安排到阿忆身边,让你陪着她长大。” “然后阿忆长大之后,认别人为母,却只把我当丫鬟?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安排,我还得感恩戴德?”玲珑眼中含泪。 第214章 威胁 高览觉得玲珑越来越陌生。 这是他认识多年,那个飒爽的玲珑吗? 什么让她变成眼前这样不辨是非,不知感恩,尖酸刻薄的怨妇模样? 平心而论,侯爷对她真的很可以了。 高览真的很想和玲珑大吵一架。 但是玲珑的状态让他觉得可怕,所以他还是耐着性子劝玲珑,努力让她相信,徐渭北当下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 “如果你有其他的想法,咱们徐徐图之,一口吃不成胖子。以后薛家,其实也就剩下一个虚名,想要什么,不还得靠侯爷吗?”高览苦口婆心,说得口干舌燥。 玲珑却直直地看着他,目光中的疯狂让高览害怕。 她语气之中带着威胁:“高览,你回去跟侯爷说,让他想办法。薛公子生前最爱的人是我,当初他和我说,如果他还有未来,一定会娶我为妻。” 高览:“……” 他听明白了,玲珑现在觉得她比姣娘的母亲尊贵,她的阿忆比姣娘尊贵。 她是要抢薛家东西了。 侯爷带出来的人,眼皮子怎么会那么浅? 看在往日情份上,高览最后一次劝她:“都是薛公子的骨肉,你又是侯爷身边的人,侯爷怎么可能亏待了阿忆?侯爷现在自己也很难,你且稍安勿躁,我们从长计议。” 高览想,如果玲珑问一句,哪怕就问一句,侯爷最近为什么这么难,那他也觉得此人可救。 但是玲珑没问,她还是沉浸在自己的算计之中,寸步不让:“你只管把我的话带到,侯爷会明白的。” “你是在威胁侯爷?”高览忍不住发火。 因为玲珑一直也是徐渭北身边亲近的人,所以她确实应该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非要那么认为,我也没办法。”玲珑抬手抹了一把泪,“你们都不顾阿忆的死活,那我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好,好,好。” 她竟然敢承认,她就是在威胁。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高览怒道,声音渐冷,“我言尽于此,从此之后,如果不是侯爷有命,我不会再来。你我之间从前情分,一刀两断。玲珑,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拂袖而去,留给玲珑一个愤怒离开的背影。 玲珑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阿忆,泪流满面,低声喃喃道:“阿忆,你爹的东西,都是你的,谁也别想跟你抢。你在你爹心里,就是他的嫡女。” 徐渭北听说后摆摆手,表示不放在心上。 “可是侯爷,我担心她会出去乱说话。”高览狠狠心道。 他见过玲珑的癫狂,觉得不能再把她留在京城。 “送她离开京城,派人严密看守吧。”高览真心建议。 徐渭北却道:“不必,随她去吧。” 他既不谋反,又有什么把柄可以拿捏? 无非是他在背后骂了谁几句而已。 徐渭北不觉得自己坦坦荡荡,没有什么好心虚的。 当下他也实在提不起精神去和玲珑计较,随她去吧。 从她一意孤行不听劝,非要和薛奉先凑到一处开始,徐渭北其实已经不管她了。 徐渭北现在管的,是薛奉先的女人和孩子,仅此而已。 他问心无愧,却不负责让每个人满意。 玲珑倘若自己有更好的去处,那尽管自己去争取。 “对了,方廷秀的事情弄好了吗?”徐渭北又问。 高览点头:“在他成亲之前,应该可以升上去。” 方廷秀可算占了大便宜。 挨了一拳一脚,然后坐着火箭连升几级。 不过高览能看得出来,自家侯爷其实心里有点高兴。 不过“不行”的阴影实在太重,所以这会儿才没有表露出来。 大概侯爷会自嘲地想,就算挡住了一个方廷秀,下一个呢? “她最近在忙什么?”徐渭北问道。 高览不会把这个“她”当成方廷秀,很自然地接话道:“忙着种田,还有……给您做饭。” 顾婉宁基本隔天就会让稚奴送些吃食过来。 虽然没有更多言语交代,但是关心之意却让人——扎心。 徐渭北幽幽地道:“她这是把我当病人了。” “那要不,让她别忙活了?”高览也觉得顾婉宁一向在侯爷面前张牙舞爪,现在却这般小心翼翼,反倒让人觉得心里不太自在。 同情不是不好,但是有时候也伤人。 “那我还剩下什么?” 高览沉默。 他是从没见过侯爷这般脆弱的时候,但是身为男人,他懂。 如果连男人都做不了,顶天立地的男人又从何谈起? 高览想说,边大夫应该快回来了—— 边大夫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村的人得病,怀疑是瘟疫,所以暂时留下。 高览很着急,但是也明白孰轻孰重。 他不敢提边大夫,怕徐渭北着急,也怕他给予厚望,然后失望,所以千言万语,最后只变成无声的喟叹。 顾婉宁这日从地里回家的时候,带回了一篓螃蟹。 螃蟹很小,却是这个季节难得的肥。 “您高兴什么啊!”二丫嘟囔道,“那些孩子用螃蟹跟您换糖吃,您亏大了。” 螃蟹都是壳,谁爱吃啊! “那有什么要紧的?都是庄子上的孩子。”顾婉宁笑道,“平时他们也能帮忙看着点咱们的庄稼。” “那倒是。”二丫道,“姑娘,别做香辣蟹了,大爷最近很上火。” 顾婉宁:“……你一天天就关心大哥。他怎么上火了?”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是猜测多半和大姑奶奶有关系?” 顾婉清? 她怎么了? 顾婉宁还真没打听过她那边的消息。 “王爷的宠妾染风寒没了。”二丫道,“王爷发了疯,说大姑奶奶善妒,是她害死的。” 顾婉宁:“……” 黑化进度这么快吗? 二丫还在碎碎念:“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大姑娘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如果真有宠妾要上位,估计大姑娘直接贤惠地给人让出位置来了。” 顾婉宁:那可不一定…… 现在的顾婉清,不是从前顾婉清了。 她是钮钴禄婉清。 顾安启为她操心,也是正常。 “停车,停车,螃蟹跑了。”二丫忽然大喊道。 顾婉宁一看,篓子盖被顶开,螃蟹只剩下一小半了。 众人手忙脚乱下去一起抓螃蟹。 二丫抓了两只回来,眼尖地看到了不远处抱着孩子的人。 “姑娘,您看,那是不是侯爷养在外面的玲珑?” 第215章 徐渭北中毒 彼时顾婉宁正和地上横着走的螃蟹斗智斗勇,闻言也是扫了一眼。 玲珑步履匆匆,也没有注意到这一伙可笑的抓螃蟹的人是她们。 当然,也可能注意到了,却懒得搭理她们。 顾婉宁也没搭理她,道:“赶紧抓螃蟹,否则今晚没得吃了。” 晚上她还让稚奴去给徐渭北加了一道生腌螃蟹的下酒菜。 二丫很嫌弃这道菜,“怎么能吃生的吗?奴婢不吃,奴婢不吃。” 顾婉宁哈哈大笑。 “也不知道您脑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天天捯饬这些奇奇怪怪的菜。” 顾婉宁道:“你就说,螺蛳粉好不好吃吧!” 二丫:“……那是奴婢习惯了。” “你吃得比谁都香。”顾婉宁拆穿她,“不过这个就算了,很多人消受不了,容易闹肚子。” “那侯爷呢?” “我是分享呢!”顾婉宁道,“他喜欢的话就尝尝,不喜欢的话就赏人。” 这里的人也吃生食,比如鱼脍,其实就是切得薄如蝉翼的生鱼片。 不仅吃,还得为它吟诗作对,是一种很时尚的高端餐饮。 只是临去送的时候,稚奴央求顾婉宁和他一起去。 “是不是太重了?我让二丫帮你拿着食盒。” “不是,”稚奴低着头,声音很低,“侯爷不怎么高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问,他说没有。我想,小姑姑应该能安慰他一下吧。” 顾婉宁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改天吧。” 她也不是华佗在世,对于男科更是一无所知。 这些天她也想,徐渭北这种情况,除了先天不足,很难用其他来解释。 这种如何安慰? 安慰不了一点。 只能靠徐渭北自己想开。 怎么想开? 大概就是除了这种世俗的比较之外,他还有更高层次的追求。 甚至她想了,如果徐渭北就是接受不了现实,那她大概会建议他远走海外,去看看外面更大的世界,更壮阔的风光,忘记身体的残缺。 稚奴倒是听话,还是自己去找徐渭北。 回来之后他告诉顾婉宁,徐渭北很喜欢她做的生腌,把那一小碗螃蟹都吃了。 顾婉宁还得意地跟二丫炫耀——你看,总有人能欣赏我的厨艺,和我吃到一锅里去吧。 但是第二天,她就接到了一个堪称晴天霹雳的消息。 徐渭北中毒了。 这消息是二丫出去买菜的时候带回来的。 消息如此之大,以至于二丫慌得篮子都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跑回来的时候脚上的鞋子都少了一只。 “姑娘,你快跑啊!” 顾婉宁正在院子里研究她的南瓜苗,挥舞着小锄头给南瓜松土,看着她这样子眼珠子都瞪大了。 怎么,来抄家了? 变法失败了? 这剧本又回到原来了? 但是她没动弹。 小事不用跑,大事跑不了。 “……侯爷,侯爷中毒了。” “啊?”顾婉宁大吃一惊,扔了小锄头,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来,“谁下的毒?现在人怎么样了?” “不是您那一碗生腌弄的吗?”二丫急急忙忙地道,“挺重的,太医都去了很多,还在请其他大夫。奴婢看,侯爷这样,八成是不行了。” 顾婉宁:“!”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她那一碗生腌,就算全吃了,也最多让徐渭北多跑几趟茅厕,怎么会出人命呢? “我去看看。”顾婉宁顾不上其他,洗了手,衣裳都没换,就穿着家常五六成新的衣裳,顶着麻花辫就直接出了门。 路上二丫还担心,“姑娘,真的和您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顾婉宁忧心忡忡,口气也不怎么好,“我现在就怀疑是,有人对侯爷下毒。” “那这可不好查,侯爷得罪的人那么多。” 皇上忌惮他,朝臣嫉妒他,被变法触动了利益的人更是想他死。 现在在外人眼里,徐渭北已经是坚定的变法党,和顾远石一样罪该万死。 顾婉宁心里乱七八糟,脑海中涌入了各种念头。 她们很快到了侯府。 到了侯府之后才发现,徐渭北还住在别院。 “问问三姨娘在不在,把她给喊上,一起去看侯爷。”顾婉宁果断道。 来都来了,再带个或许能帮上忙的一起去。 三姨娘很快出来,只是后面还带着条尾巴——唯恐天下不乱的四姨娘。 马车一边行进,顾婉宁一边把徐渭北中毒的事情告诉两人。 她们两个人也都很震惊。 二丫道:“原本还以为你们在府里,消息能更灵通,结果还不如我。” “侯爷已经许久没回府里了。”三姨娘轻声道。 准确地说,自从徐渭北知道他自己“不行”,就再也没有在侯府露过面。 四姨娘则道:“要杀侯爷,明刀明枪地来啊!偷偷下毒算什么!别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得把人揪出来打死不可!” 她们一行人又很快赶到了别院。 但是刚下马车,顾婉宁就发现别院被许多侍卫围了起来。 竟然是金吾卫? 顾婉宁努力找顾安放的影子。 结果还是三姨娘先发现了,指着背对着她们站在墙角和人说话的高大男人道:“在那里。” 顾婉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都还没敢确定。 主要背影有点抽象,尤其金吾卫的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大威猛,从后面看,真的看不出什么来。 也不知道三姨娘怎么确定的…… 三姨娘:臀腰都是不一样……但是这是能说的吗? “三哥?”顾婉宁试探着喊道。 她和顾安放关系一直都不好。 顾安放中二,像个炮仗,见了她就爆。 这次也不例外。 顾安放回头看见她,眉头紧蹙,快步走过来,低声呵斥道:“你来做什么?回家!”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顾婉宁的错觉,她觉得今日顾安放看她的眼神,好像多有怜悯? 卧槽! 该不会是徐渭北出事了吧。 虽然他们已经和离,但是很多老古板依然觉得他们是夫妻;或者说即使不是夫妻,也还有感情。 感情确实有一点,是友情。 顾安放也看到了三姨娘,神情有些不对劲,却也对着她微微颔首。 三姨娘垂眸低头,竟然没有回礼。 顾安放心想,果然,那日翻他炕柜找被子的人,还是她。 他这些天就一直在怀疑这件事情! 现在坐实了,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 一切都还有徐渭北快死了这件事顶着。 “三哥,我就想问你,侯爷是不是真的中毒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第216章 玲珑背刺 “这不是你该问的,也别掺和,和你没关系。你……受委屈了,回家吧。” 顾婉宁:??? “我受了什么委屈?” “回家再说,现在不是说话的地方,也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很忙。你听话,赶紧回家,别让人看到你在这里出现,对你名声不好。你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和前夫纠缠不清,是什么好名声? “不嫁了啊。”顾婉宁道,“三哥你就告诉我,侯爷到底怎么回事。” “中毒了,太医在救人,应该没有大碍。” 听到没有大碍,顾婉宁如释重负。 人没事,比什么都重要。 其他问题,什么凶手,什么原因,都可以往后慢慢查。 “走走走,快回去。”顾安放环顾四周,又不耐烦地撵人走。 几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站在这里,已经很多人把视线投过来了。 顾婉宁便也没有坚持,直接带着几人离开。 但是四姨娘这个爱看热闹的不想走。 等马车转个弯,四姨娘便道:“咱们在这里停下,你们去茶楼喝茶。我混进去看看怎么回事。” 顾婉宁不让她去:“正乱着呢,你别去添乱。” “人没大碍,我能添什么乱?”四姨娘不服气地道,“我就是关心侯爷,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想知道?” 三姨娘沉默。 她在想顾安放。 就好像,她找到了一个同类,显得她也没有那么变态了。 顾婉宁则道:“有一点好奇,但是……喂,回来!” “这不就结了?我去了。”四姨娘已经翻窗出去了。 顾婉宁:“……回头她要是被抓个现形,不会赖我吧。” “您说呢?”二丫凉凉地道。 顾婉宁扶额:“这个愣子。” 四姨娘艺高人胆大,来去自如。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回来了,一脸震惊,嘴张成o字型,好像收不回去一样。 “我的老天爷,我好像活不久了。”四姨娘进来后坐下,瞪着一双大眼睛道。 二丫:“咋,侯爷中的毒还传染?你去给侯爷吸、毒了?” 顾婉宁:“……” “毒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侯爷原来不行啊!” 顾婉宁:“……” 她看看三姨娘,三姨娘看看她,随后都挪开视线,什么都没说。 只有二丫咋咋呼呼:“什么不行?侯爷什么不行?” 四姨娘难得聪明了一次,“不对啊,姐姐,你和三姐姐为什么一点儿不惊讶?你们,你们之前就知道了?是不是就瞒着我一个人?你们,大姐姐,二姐姐,你们都知道了?” 顾婉宁:“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去看了吗?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四姨娘说,徐渭北是服毒了。 不过被抢救回来。 服毒??? 顾婉宁大惊失色:“不可能!” 徐渭北那般意气风发的人,怎么可能服毒? 一定是误会! 就算这件事对他打击确实很大,可是也不至于说熬不过来。 再说,这件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难接受的时候肯定是刚知道的时候。 那么艰难的时刻都熬过来了,徐渭北怎么会在现在突然服毒? 这怎么可能?! “反正他们都是那么议论的……我偷偷看了一眼侯爷,确实躺在那里,面色青黑,像是中毒的模样。虽然人是清醒的,但是精神很不好,盯着床顶一言不发。” “谁说侯爷不行的?”顾婉宁觉得心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是她还是很快抓到了重点。 中毒和不行是两回事。 就算因为请了太医,知道了徐渭北“不行”,那也不至于立刻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不对。 这件事情,很多地方都透露着顾婉宁无法理解的古怪。 四姨娘却给出了解释:“你们记得玲珑吗?就之前跟着侯爷那个丫鬟,后来还给侯爷生了个女儿,又上门求姐姐要名分那个。” “怎么不记得?”二丫抢着道,“我昨天还看见她了呢,抱着孩子和做贼似的。她看见我了,溜得比贼还快。” “她昨日去敲登闻鼓了!” 顾婉宁震惊。 玲珑去敲登闻鼓,她有什么冤情要求见皇上? 徐渭北不是刚替薛家奔走,已经成功平反了吗? 难道她还想替其他人再平反?可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四姨娘把听来的事情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原来,玲珑昨日敲登闻鼓,求见皇上。 这件事根本瞒不住。 皇上听说她自称徐渭北的丫鬟,不知道怀着什么心理,立刻接见了她。 玲珑告诉皇上,阿忆是她给薛奉先生的女儿,阿忆身上流着薛家的血,恳请皇上让阿忆认祖归宗,日后招赘婿,重振薛家门楣。 顾婉宁听到这里都疯了。 玲珑的女儿竟然是薛奉先的。 怪不得,怪不得…… 徐渭北之前肯定是知道真相,并且为了保护朋友的遗孤才对外宣称阿忆是自己的女儿。 只是玲珑这般,不是把徐渭北给卖了吗? 皇上本来对他就多有忌惮,现在知道他这般,就算碍于情面,不会治罪于他,心里也系了疙瘩啊! “说侯爷不行,”二丫嘀咕道,“总不能因为阿忆不是侯爷的女儿,就说侯爷不行了吧。侯爷不是还有姣娘吗?这也太武断了。要我看,是玲珑给侯爷戴了绿帽才对。” 毕竟从世俗普遍想法来看,玲珑就该是徐渭北的女人。 “不是不是,”四姨娘道,“是玲珑说,怀的是薛家骨肉,皇上问她如何证明不是侯爷的。她说侯爷不行……” 顾婉宁:“!” 玲珑一直贴身伺候徐渭北,她能发现也正常。 甚至可能她原本也是被按照姨娘教导过的,只是徐渭北不知道,她也没说。 玲珑是贴身伺候徐渭北多年的人,她这般说,在外人眼里就是坐实了这件事。 被身边的人背刺,不行的事情被昭告天下,被所有人嘲笑…… 那徐渭北服毒,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了。 “我怎么一点儿没听到消息呢?”二丫道,“这不是昨日发生的事情吗?稚奴去送饭,回来也没说……” “皇上昨日想压下这件事,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压得住?今日就满城风雨了。”四姨娘问顾婉宁,“姐姐,这是真的吗?” 第217章 偏方害人 “什么真的假的?”顾婉宁道,“不要以讹传讹!” “那就是假的。”四姨娘道,“她为了证明自己孩子是薛家的,才故意那般说侯爷。不过侯爷也太惨了,这件事他有口难辩啊。他总不能跑到大街上脱了裤子给人看,说,来看,我行,我很行……” 顾婉宁:“……” 四姨娘愣归愣,但是她说的这个有道理。 顾婉宁心想,这大概是她能够安慰徐渭北的点了。 那就是——只要你不承认,只要你说你行,谁又知道你不行? 谁能来扒你裤子不成? 做人啊,脸皮要厚。 虽然徐渭北自己可能有点难摆脱这种心理折磨,但是咱们对外,就是要很行! 不管怎么说,服毒是不对的。 她恨不能立刻去摇着徐渭北的肩膀,把他晃醒——大哥,你清醒一点啊。 你是战功赫赫的战神,不要把注意力只放在世俗的那一点上啊。 三姨娘低声道:“只怕很多人,会用这一点来攻击侯爷。” 无论徐渭北说什么,做什么,别人一句轻飘飘的“你不行”,“你不是个男人”,就可以给他以毁灭性的打击。 徐渭北以后心态都不会好了。 战神恐怕难以为继。 顾婉宁也很担心这点。 她还担心徐渭北继续想不开,做傻事。 “我去看看侯爷。”她咬咬牙站起身来道。 顾婉宁总觉得,她今日若是过他门而不入,日后徐渭北真出了事,她一定会追悔莫及。 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前夫前妻的关系,还应该有其他。 比如,她对英雄的崇拜。 比如,他对她特立独行的宽容。 “三爷在,他不让您去。” “我有办法,避开他就是了。” 四姨娘说,侯府不是被封了,而是金吾卫奉皇上之命保护徐渭北,驱逐看热闹的人。 那她正常拜访,就可以进去。 顾婉宁的办法,就是让三姨娘去引开顾安放。 “花楹,你给我三哥治过伤,他对你最客气。” 三姨娘:“……其实也不熟。” “不用熟,只要他对你客气就行。”顾婉宁道,“他欠你人情呢。这样,你就假装扭伤了脚,拖住他一会儿,我们从后门走。” “这……” “侯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怎么办?”顾婉宁焦急地道。 三姨娘就没再犹豫,点头道:“好,我拖住三爷。您劝住侯爷,不要再有轻生之念。” 她们几个人能不能继续安稳地咸鱼,完全就看徐渭北。 很快,三姨娘就按照计划在顾安放面前出现时候扭了脚。 顾安放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天气已热,衣衫单薄,隔着薄薄的衣裳,三姨娘甚至能感受到顾安放年轻身体传来的热度。 那热度,几乎把她肌肤灼伤。 满满的男子气息,让她瞬时红了脸。 “怎么,怎么又回来了?”顾安放几乎不敢看她,也不敢松手,结结巴巴地道。 “姐姐喊我跟你说一声,给你留饭,我的脚……” “我看看,得罪了……”顾安放搀扶着她,“去那边坐着,我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我进去喊个婆子,背着你去医馆也行。” “我自己就是大夫。” “你看我这脑子,对对对,那我扶着你进去,找个房间你自己检查一下。” 旁边的人并不知道三姨娘身份,只当她是未婚的姑娘,纷纷打趣顾安放。 顾安放面红耳赤,“滚!” 众人哄笑。 三姨娘低着头。 “对不住,对不住,他们这些人,有口无心的,都是粗人,你别和他们一般见识。” 不过顾安放这会儿脑子里控制不住地想,原来徐渭北不行。 他不仅坑害了自己妹妹,也坑了这些无辜的女子,让她们一辈子独守空房。 真不是个东西啊! 不行不要紧,你不能占着人,让人虚耗青春啊。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的时候,顾婉宁已经从后门进了别院。 高览正在廊下抹泪,看见顾婉宁,一时之间不敢相信,不断地揉眼睛。 “侯爷呢?”顾婉宁上前,放低声音问道,“睡没睡?” “婉宁?”里面传来了徐渭北不敢置信的声音。 “是我。”顾婉宁朗声回答,和从前两人在一个屋檐下针尖对麦芒时候一样,没有同情,也没有小心翼翼。 她做了个手势,把二丫和四姨娘留在外面。 这俩人,两张嘴,可以气死四个徐渭北。 徐渭北躺在床上,见到顾婉宁进来就想挣扎着起身。 顾婉宁见状心里一惊。 她从没有见过这般虚弱的徐渭北。 “别动。”顾婉宁快步上前,“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躺着吧。” 徐渭北咬咬牙,脱口而出道:“我没有服毒!” 对他来说,服毒和不行这两件事,都是极大的打击。 但是他真的没有。 他没有懦弱到那种程度。 即使他已经因为这件事痛不欲生,也曾经动过一了百了的心思,但是他身为一个男人,上有祖母,下有妻儿,哦,妾女,而且他一死,西北必乱。 所以再痛苦,即使面对千夫所指,他也得活下去。 “我是昨日,吃了你做的生腌螃蟹,然后晚上又吃了药,这才……” “吃药?吃的什么药?” 徐渭北半晌之后才颓然道:“偏方。” 顾婉宁瞬间就明白了。 徐渭北怎么可能甘心自己好好的就不行了? 他病急乱投医了。 生腌螃蟹,不知道怎么和他的偏方相克,差点把徐渭北给弄没了。 “事情你都听说了吧。”徐渭北又问。 顾婉宁点点头:“玲珑的事情,我听说了。” “现在外面是不是传得满城风雨?”徐渭北自嘲地道。 “那也不至于,我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的。不过,不过估计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顾婉宁不是不想安慰徐渭北,可是她更希望徐渭北能有心理准备。 “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徐渭北头靠在床上,屈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总会过去的。”顾婉宁干巴巴地安慰他,“你首先是战神,然后才是其他身份。” 不管你身体行不行,你打仗就是很行,把那些嫉妒你的人打得屁滚尿流! 徐渭北缄默。 “我不会安慰人,但是在我心里,你若不能称之为男人,那这世上,再无男人!” 第218章 她的安慰 徐渭北知道顾婉宁在安慰他。 他感谢她,尤其看着她急得额头鼻尖都是汗,他心里感动。 但是“不行”的阴影实在太深重,他无法面对外人。 “婉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坚不可摧,我也怕流言蜚语。”徐渭北垂眸,长睫盖住了眼底情绪,然而脸上落寞自嘲的神情,还是展露出他极少为人知的脆弱。 别人攻击他,他可以用实力来打脸。 但是这一次,他是真不行,别人没有说错。 “你也是凡胎肉体,也会受伤。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侯爷,如果实在难以接受,那就换个地方从头来过……你过去二十几年,战功彪炳,对得起所有人了,唯独自己过得太累。” 徐渭北嘴唇动了动,却最终没出声。 其实他很想脱口而出的话是,你愿意跟我一起从头来过吗? 但是他咽了下去。 因为他甚至不是一个男人,给不了哪怕贩夫走卒都能够给女人的快乐,又凭什么要拖累她? “我没事。”徐渭北强打精神,甚至还对顾婉宁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我没有那么脆弱,我不会做傻事的。快回去吧,我现在在风口浪尖,把你卷进来不好。”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大概因为来的匆忙的缘故,她今日这打扮很日常,和从前在侯府时候一样看着让人有种居家过日子的舒服。 顾婉宁想要的,是不被打扰的幸福安静生活。 “我怕什么?”顾婉宁笑着道,“我陪你说会儿话而已,也帮不上你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希望侯爷好好的。你不是我的前夫,而是这天下不可或缺的大英雄。” 徐渭北沉默片刻后点头道:“你放心,我是不好受,但是真的不会寻死。” 马革裹尸,那是他的荣耀。 他就算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不要讳疾忌医,但是也不要病急乱投医。边大夫还没回来吗?咱们慢慢治;治不了,天也没塌下来。人这辈子,不是非得有男欢女爱,非得有后代才能延续香火。你名垂青史,天下人不会忘了你。” 这样说起来,倒是她自己比较惨,死后没人烧纸。 不过顾婉宁不在乎。 她这辈子活得痛快了,管不了下辈子当牛做马。 投一次胎就好好享受一次人生。 “姣娘也不是我的女儿,她是薛奉先和之前的外室所出。”徐渭北忽然道。 顾婉宁愣了下,随即点点头:“你对朋友很好。” 徐渭北是个靠得住,挑不出毛病的朋友。 “玲珑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借着这件事,你认清了她,以后不必再对她心软。只是我 有些担心,她这样毫无底线,日后还会出卖你。侯爷没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了吧。” “我不知道。之前我以为是没有把柄的,结果出了这件事。”徐渭北眼神嘲讽。 他在嘲笑自己是傻子。 玲珑都看出来的事情,他竟然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 他甚至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早点发现,早点治,现在是不是不一样了? “那你再好好想想,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你日后。” “你走吧。”徐渭北道。 顾婉宁:“嗯?” 明明两人刚才说得还挺好,怎么就下逐客令了? “祖母来了。” 顾婉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长公主已经站在了门口。 她和大长公主不对付,便起身行了个礼,礼貌疏离地道:“侯爷保重,我先告辞。” 大长公主看着她,目光深沉。 顾婉宁心说,神经。 好像她来是要占便宜似的。 她不知道离开之后,大长公主和徐渭北说了什么。 她听大哥顾安启说,皇上并没有追究徐渭北包庇一事,还下了封口令,又给了徐渭北很多赏赐来安抚他。 封口令? 顾婉宁觉得好笑。 谁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皇上这般做,不过是要让徐渭北记他的人情——看,朕这般维护你。 但是效果呢,基本等于没有。 徐渭北已经被永远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便是日后他好了,他娶妻生子,也会有人说他是欲盖弥彰…… 顾婉宁很想帮徐渭北,但是她很笨,想不出来什么好主意。 她帮不上。 “玲珑母女呢?皇上怎么说的?” “侯爷替玲珑证明她生的确实是薛奉先的女儿,皇上令玲珑携女儿住进了薛府。” “那姣娘呢?” “姣娘?”顾安启愣了下,随后了然地道,“姣娘也是薛家的女儿?” “嗯……” “那侯爷没提,想来他想自己抚养,或者另有安排。” 顾婉宁若有所思。 玲珑都这般背刺了,徐渭北竟然还让她得偿所愿。 他大概是看在薛奉先的面子上。 但是问题是,玲珑这般的性格,能教好孩子吗? 她骨子里带着的那种得不到就要毁灭一切的偏执,不分敌我,无差别发疯攻击,真的挺让人害怕的。 “你不会想和他重修于好吧。”顾安启面露警惕。 顾婉宁:“……” 大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想和徐渭北好了? “不要因为同情,就生出那种荒谬的念头。”顾安启道,“日后你要嫁给好男人的。” 最起码得是个男人。 男欢女爱,是普通却又不可或缺的追求。 顾婉宁:“……知道了,我不会再管侯爷的事情。” 她不好再管了,徐渭北会觉得她是同情他。 让男人觉得被同情,对男人来说不是什么很好的感受。 顾安启大概不放心,还让贺氏来劝她,千万不要生出再回侯府的念头。 顾婉宁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也不是咱们家势利,若是从前你们做夫妻的时候,不管侯府发生什么事情,咱们都不会置身事外,也不会劝你离开侯爷。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撇清了,侯爷又在风口浪尖,你千万别把自己也卷进去。” 贺氏这般苦口婆心劝她,实在是因为现在外面关于徐渭北的传言太多了。 因为这个话题本身就带着男女关系的暧昧,所以顾婉宁纵使想置身事外,也已经被牵连了。 比如—— 外面很多人就说,为什么顾婉宁坚持和离? 好好的,哪里有女人要和离的? 还不是因为徐渭北不行? 这件事,好像和之前和离的事情,直接就衔接上了…… 第219章 偷窥 贺氏走后,顾婉宁就有些闷闷不乐。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二丫一边吃着贺氏刚带来的甜杏一边不解地问道,“大夫人说的,不都是您心底想的吗?怎么您还不高兴了?” 之前谁和顾婉宁说,要撮合她和徐渭北破镜重圆,她都要拉下脸。 这会儿怎么劝分,还不高兴? 这到底要怎么好嘛! “就是觉得侯爷可怜。”顾婉宁道,“我无意当中,也成了压向他的稻草。” 只希望不是最后一根。 她对徐渭北的嫌弃,真的不是大家认为的那个点啊! 她是那般重欲的人吗? 她多么清新脱俗一美少女。 “稻草?稻草有什么分量?要奴婢说,你现在就是侯爷心里压着的秤砣,沉甸甸的。” 顾婉宁:“……” “不过侯爷不好用了,您确实也不能头脑发热。” “别乱说话。” “姑娘,您心里该不会真还惦记着侯爷吧。”二丫惊讶地看向她。 “我没有。我只是说,人活在世上,不是只有男女之间那档子破事的。”顾婉宁道,“要说对不起,他也只对不起他的女人,别人无非是眼热他是战神,看到了神有软肋,迫不及待去攻击。” 只是他们也不想想,战神是为他们流过血的。 战神倒下,他们会有好处吗? “奴婢其实觉得,您要是真的不在意的话,要不还跟着侯爷吧。” 顾婉宁:“???” “因为他对着您不行,就不会和女人拉拉扯扯,不会有姨娘,庶子庶女,多好啊!您和几个姨娘好得像亲姐妹似的……” 之前顾婉宁一直说,其实这种和谐是不稳定的。 一旦徐渭北和谁睡了,打破了平衡,众人的关系估计就变了味儿。 “……现在侯爷不可能了,大家都放心了。” 不存在争抢,不涉及到利益,大家就能长久做好姐妹。 “侯爷也不拘着您,您想做什么他都宠着,也没有人敢欺负您,您说多好。” “好什么?你忘了大长公主?再说,”顾婉宁的声音渐低,“我自私,不想让自己处于风口浪尖。” 是,她同情徐渭北,但是并不代表她愿意和他共同面对。 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基础。 不过晚上的时候,顾婉宁做梦,梦见自己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洞房里。 有人掀开盖头,她紧张抬眸,对上的是徐渭北褐色的带着笑意的眸子。 然后顾婉宁就被吓醒了,辗转反侧,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 顾婉宁觉得,以后不能再探讨徐渭北了,她怕自己给自己加戏,真的以为自己能拯救徐渭北。 她不能把自己都搭上去啊! 二丫起床早,这会儿已经给水缸里挑满了水,正在喂羊驼。 五万两脾气大,醒得早就要吃的。 “五万两买来的,得把你当个祖宗伺候,你还呸呸呸不满意。怎么,合着还得再给你配个丫鬟伺候你?”二丫在小院里摘了把青菜喂它。 顾婉宁打着哈欠起身,“二丫,卖豆花的来了吗?买两碗豆花去。” 这个点,稚奴都已经去读书了。 他每天是家里起得最早的,然后就去隔壁找亲爹一起吃饭。 顾安启吃完饭上朝,顺路给他送到国子监,让他早去读书。 顾婉宁表示,真不做人啊。 要是凌晨四点让她起来,五点开始读书,她都觉得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不想活了。 虽然这里没有手机,晚上七八点的时间段,稚奴都睡着了。 “买一碗就行,奴婢不喝那玩意。” 二丫进来取了铜钱和碗,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顾婉宁今日给自己梳了个发髻,又挑了件新做的褙子,打算吃完饭去看看怀孕的公主二嫂。 母亲也知道了这件事,托她帮忙带些东西过去。 卫氏心里清楚二儿子心中的疙瘩,但是也无从弥补。 好在她也不往前凑,不讨人嫌。 听说儿媳妇怀孕之后,她心里高兴,又怕去了惹儿子不悦,只能让顾婉宁帮忙带东西。 顾婉宁穿好衣裳,想想又给自己浅浅化了个妆。 她不喜欢这些,但是公主二嫂身边那些宫里出来的嬷嬷宫女,总有人捧高踩低,她不能让人笑话二嫂有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姑子。 顾婉宁也是跌跌撞撞了多年之后才成熟,才明白没有必要太在意别人眼光,但是倘若只用一点点用心,就能避免世俗的麻烦,那她还是愿意顺应规则的。 她都忙完这么一通了,二丫还没回来。 “这是和卖豆花的小哥看对眼了吗?”顾婉宁嘀咕着起身出门。 绕过照壁,她险些和端着豆花气呼呼回来的二丫撞个满怀。 看着她的样子,顾婉宁故意开玩笑道:“买个豆花怎么还生气了?你可不能得罪豆花小哥,他豆花好吃,回头不卖给我们怎么办?” “不是,姑娘,”二丫道,“奴婢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偷窥。” “偷窥?” “嗯。”二丫道,“在巷尾探头探脑,奴婢还以为他买豆花的,结果就是不买。奴婢这火爆脾气能惯着他?” 二丫是个直性子,直接就去问那人为什么鬼鬼祟祟。 “他怎么说的?” “他不承认,非说路过。依奴婢看,肯定不怀好意。” “那我们小心些,回头和大哥说一声。” 顾婉宁怀疑是有人盯上了顾家,毕竟父兄得罪的人是真不少。 “嗯。等大爷回来,奴婢就去告诉他。姑娘,咱们今日出门也小心点。” “好。” 顾婉宁觉得青天白日,不至于当街绑人吧。 吃过饭,二丫出去喊了顶软轿,谈好价格三十个钱,主仆俩就提着东西出了门。 顾婉宁觉得坐轿子闷热,心里想着下次还是直接走去,离得也不远。 这时候,轿子忽然停下了。 顾婉宁一愣,这就到了? 别说,轿子的速度,比自己走得就是快啊! “这么宽的路,你们走你们的,我们走我们的,谁也不碍着谁,你们挡住我们的路做什么?”二丫气鼓鼓的声音传进来。 顾婉宁掀开轿帘。 当她看清楚来人的排场之后不由皱眉。 第220章 大长公主的阴谋 竟然是大长公主出行。 不过她今日更像“微服出行”,虽然带了不少人,排场很大,但是并没有大长公主府的标识,也没有那些“标配”的排场。 恰好大长公主也正掀开轿帘看她。 四目相对,尊卑有别,顾婉宁就是不情愿,也不能再装傻了。 她让人落轿,从轿子里走出来,给大长公主行礼,客气疏离。 “不知是公主出行,挡了您的路,请您宽宥。”顾婉宁侧身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公主您先。” 路是很宽,足够让大家都通过。 但是大长公主应该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来挑衅的。 围观之人很多,顾婉宁心说,这要是在现代,她高低开个微博。 天天上热搜的人,吃点流量费都能发家致富。 只可惜,这里没有这样赚钱的途径,白白给人当猴子一样看猴戏。 大长公主却道:“本宫今日就是在这里等你的!” 顾婉宁闻到了她身上传来的腾腾杀气,心立刻提了起来。 徐渭北,快来把你祖母领回家! 她心里也默默地道,都这个时候了,您老人家还嫌您亲孙子名声“不显”吗? 降热度啊降热度,不是让您火上浇油。 “请问公主有何赐教?”顾婉宁从容道,姿态坦荡。 “我孙儿近日被传许多难听的话,诋毁他名声;更有甚者,说你当日同他和离,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因为他无能。今日我且当街问你,我孙儿是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男人!” 顾婉宁:“!” 大长公主居高临下,目光扫过四周的人,目光之中威严尽显。 “你今日只管说实话,无论你说什么,本宫都不会为难你。” 顾婉宁虽然愚笨,但是此刻,她明白了。 大长公主是在逼她! 她听到了自己昨日和徐渭北的对话。 大长公主知道了,她和徐渭北的关系并非水火不容,甚至她还同情徐渭北,希望徐渭北振作。 所以今日,大长公主就来了。 她赌的是自己不会当街戳破她的谎言,会选择配合她,维护徐渭北。 而且在世人眼中,她和徐渭北撕破了脸皮。 他们是仇人。 她不会向着徐渭北说话。 卑鄙! 顾婉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会算计人心的人。 明明她知道,自己是真心关心徐渭北,对他怀有惜才和仰慕之心。 明明她知道,自己是站在徐渭北这边,希望他走出伤痛的。 可是大长公主还是用了这么激进的手段。 大长公主甚至说,和离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善妒,把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自己身上。 果然论行事果断,拿捏人心的本事,还是他们皇家人。 顾婉宁从来不吃亏。 可是她想到了徐渭北盯着床顶那双黯淡甚至厌世的眼睛,她想到了徐渭北因为误会方廷秀,以为他辜负自己,为自己挺身而出;她想到了徐渭北从前为她做的种种…… 尽管他们之间存在观念上的难以逾越的鸿沟,可是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是个值得佩服的英雄。 “是。”顾婉宁点头道,“是我善妒,侯爷从来都是真正的男人。我怨恨侯爷有那么多女人,但是诋毁侯爷不是男人,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谁比得过侯爷?哪个敢去挑战侯爷?” 顾婉宁看到了大长公主神情明显放松了下来。 大概,她现在很得意,她的计谋奏效了。 随她去吧。 如果自己一个善妒的名声,就能让徐渭北日后少为这件事困扰,那顾婉宁也认了。 “侯爷把瓦剌打得四分五裂,保住了西北岌岌可危的边城,这才是多久的事情?时隔一年,就有人出来人身攻击,诋毁他不是男人。我请问各位,他不是真正的男人,那是谁力挽狂澜?请问真正的男人们,你们行吗?” “我甚至怀疑这是瓦剌人的阴谋,故意诋毁侯爷,让他在你们的质疑之中心灰意冷。日后瓦剌人卷土重来,是靠各位的口水,去把他们击退吗?” “各位,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请各位冷静想想,不要做诋毁侯爷的帮凶。” 顾婉宁说完,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她到底,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她不想多管闲事,可是那是徐渭北。 她到底管了。 “你是不是后悔了,想要这么说,得到侯爷感谢,然后和侯爷重修于好,再做你的侯夫人?” 顾婉宁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她只依稀能判断出来说话的人是在西北方向上。 不过是谁说的都不重要了。 她朗声道:“所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我没有想和侯爷重修姻缘的妄想。”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顾婉宁又看向大长公主,目光之中带着了然,声音清冽:“公主,现在可以放我过去了吗?” “等等!”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顾婉宁寻声望去,便看到徐渭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背后。 还是那样瘦削的模样,但是褐色眸子如深潭一般冷冽幽深。 他也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也知道大长公主今日的计划? 甚至,他默许了? 顾婉宁心情开始复杂起来。 虽然落子不悔,虽然是她主动愿意配合,帮助徐渭北掩盖,但是如果这其中有他的算计,那顾婉宁还是有种一片真心喂了狗的感觉。 倘若那样,那今日就当成对前尘往事的彻底了断好了。 “渭北,你怎么来了!”大长公主声音明显带着颤音,很是着急,“你快回去!你来做什么!” “我来,”徐渭北站在那里没动,看了看顾婉宁,不疾不徐地道,“我今日是来澄清和我和顾氏和离之事的。我确实不能人道,她依旧是清白之身。我们和离,也是因为我没有尊重她,成亲之日抬了四房妾室进门,全是我咎由自取,她并无任何过错。” “她勤俭持家,宽以待人,即使和离了,和府里姨娘依然如亲姐妹一般来往;她胸襟开阔,不仅没有因为我现在这般而落井下石,反而把罪过揽到自己头上,帮我掩饰……” “侯爷!”顾婉宁大惊。 她怎么都没想到,大长公主苦心盘算,自己也咬牙配合,明明一场风波已经能够平息,徐渭北却自己站出来,盖戳他自己不行。 大长公主捂住胸口,晕了过去。 “公主!” 第221章 背她回家 徐渭北上前去查看大长公主的情况。 顾婉宁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兵荒马乱。 她头脑混乱。 她要去做什么来着? 为什么会和大长公主起冲突来着? 徐渭北怎么又来了?事情怎么又发展到了这一步? 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帮徐渭北了,已经说服自己甘心被大长公主利用这一次,结果徐渭北又来了? 如果说之前都是传言,那么现在徐渭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坦荡荡地承认是他的问题,他彻底把自己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在这件事情上,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为什么那么傻啊! 自己真的不介意被人说善妒,因为以这个世界的标准,她就是个妒妇。 而且顾婉宁并不觉得,嫉妒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屈辱。 这是她对自己内心价值的坚持,这是她的“功勋”。 徐渭北,你真的不用这样…… 顾婉宁心中前所未有的难过。 事情怎么就到了最糟糕这一步? 大长公主幽幽转醒。 她睁开眼睛看见徐渭北,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徐渭北一记耳光。 她声音虚弱,但是却还是不忘骂人以及……算计。 “为了那个女人,你就这般作贱自己吗?” 事到如今,大长公主也不忘给徐渭北洗白,还尝试着把和离的原因归结于顾婉宁身上。 顾婉宁听着只觉得悲凉。 ——亲如抚养他长大的祖母,也从来没有理解过他。 徐渭北真的太孤单了。 如果徐渭北真的要把一切推到自己身上,就不会站出来为自己澄清。 他既已经澄清,就不会因为大长公主含糊不明的话而半途而废。 大长公主,这分明是逼徐渭北再次自证他不行。 不! 顾婉宁不愿意再见徐渭北,亲自往他心口插刀,不,绝不! “二丫。”顾婉宁轻唤了一声。 “哎,奴婢在!”正在看向大长公主的二丫回神,连忙答应一声。 她觉得今日就不该出门,这都是什么事情嘛! 侯爷真的好惨一男的。 顾婉宁闭上双眼,往后仰倒。 “啊,姑娘,姑娘!”二丫扔了手里提的东西,上前抱住她,“姑娘,姑娘,您别吓唬奴婢啊!” 姑娘今日一定是被气晕的。 没有人比二丫更懂顾婉宁对徐渭北的感情。 据顾婉宁说,那是一种对英雄的仰慕。 二丫心里却想,什么仰慕她不懂,男女之间,舍不得就是一辈子。 这俩人,早晚还得有事。 今日侯爷当街受辱,姑娘真是要心疼死了。 “婉宁!”徐渭北顶着脸上并不算明显的巴掌印过来,眼中是满满的担忧。 “你松开,我来!来人,去找大夫来!” 大长公主被人扶着坐起来,看着心急如焚的孙子,面色难看。 ——刚才她晕倒,孙子都不见得这么紧张。 “我来!侯爷你抱住了!”二丫伸出食指,用指甲抵住顾婉宁的人中,用力掐了下去。 顾婉宁发誓,她真的是用了全身的所有力气控制,才没喊出声来。 “醒了醒了,”二丫高兴地道,“姑娘,你可吓死奴婢了。别人家的事情,您着急什么!” 徐渭北看着顾婉宁,“感觉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晕倒?” “不知道,觉得身上软,没力气。” 二丫道:“没事,姑娘,奴婢有力气,奴婢背着您!” 顾婉宁:“……之前和二嫂说好了要去,这么久了还不过去,二嫂怕是着急了。” “没事,奴婢背着您去!” 顾婉宁:“你先去,我这样二嫂看见了担心。你帮我跑一趟。” “那您怎么办?” “我就要麻烦侯爷了。” 二丫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明白了什么,起身拿起东西,“那奴婢先走了。啊,不对,轿子钱都付过了,奴婢坐轿子走。您身体不好,坐轿子让人不放心,就让侯爷把您背回去吧。” 顾婉宁:“……” 她就想让徐渭北把她送回去,趁机离开这八卦现场。 二丫你怎么还给我们加戏? 你收钱了啊! 二丫一溜烟地跑了。 徐渭北扶着顾婉宁站起来,低声道:“还好?” 顾婉宁连忙点头。 她可不希望徐渭北把她背回去,有种转圈丢人的感觉。 然而她刚站稳,就看见徐渭北在她面前半蹲下,把宽厚的脊背展示给她。 顾婉宁咽了口口水,弱弱地道:“侯爷,我应该还好……” “上来吧。” 或许是不想继续被人围观,或许是因为心底有什么情绪在作祟,顾婉宁犹豫了下,趴在了徐渭北的后背上。 徐渭北把她背起来,谁都没看,一步一步,稳稳地往顾婉宁的住处而去。 他的后背宽厚温暖,一双大手紧紧托住她臀部,让顾婉宁十分有安全感。 她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背过了。 明明是这样伟岸有担当的男人,为什么要受那样的磨难? 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 徐渭北之前付出所有,换来的地位,今日反而让他为人凝视,成为千万人的笑柄。 顾婉宁有心想安慰他几句,但是又觉语言苍白无力。 所以她安静地趴在徐渭北肩头,泪却控制不住地滴落到他脖颈之间。 “有点热……”顾婉宁一出声就哽咽了,欲盖弥彰。 徐渭北没有做声,半晌后道:“你以后要多吃点饭,太瘦了。” “好。”顾婉宁道。 两人再没有说话。 所到之处,四周的人都在望向他们。 但是他们两人,都没有在乎。 这条路很长,却又很短。 徐渭北在顾婉宁门口停下把她放下来。 顾婉宁看着身后还有不少人竟一路跟过来。 为了吃瓜,真的也拼了。 “不好送你进去,你自己慢慢的,回去歇着。”徐渭北看着顾婉宁道。 顾婉宁点点头。 就这样吧,否则她眼睛又要尿尿了。 她真没出息。 然后她听徐渭北声音低沉地道:“今日的事情,我事先并不知情。祖母算计你,我很抱歉,以后再不会了。” 顾婉宁捂住嘴,泪如雨下。 果然,徐渭北什么都看透了。 可是他没有利用自己。 他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徐渭北啊! 第222章 遣散姨娘 徐渭北抬起手来要替顾婉宁擦拭眼泪。 可是他最终没有那样做。 他又把手收回去,只是说:“别哭,回家去,我没事。” 顾婉宁控制不住地想要投入他怀中大哭一场。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委屈过。 而且,还是替别人委屈。 大概是被二丫掐那一下,她控制自己耗尽了力气,所以这次,她没有控制住自己。 她那么想,也就那么做了。 她扑到徐渭北怀里,哭得不能自已,把他前襟都哭湿了。 可是徐渭北并没有抱她,也没有说话,站在那里像木头桩子一样。 顾婉宁哭够了才觉得有些尴尬。 大概她自己的行为,看在徐渭北眼里是发癫吧。 “我先回去了。”她后退两步,从徐渭北怀里退了出来,看着他身前的一片水渍,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顾婉宁认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感性了。 感觉好丢脸…… 她不知道,徐渭北在她门前站了许久之后才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他眼中只有顾婉宁一个人。 即使周围恶意目光满满,他也没有多看一眼,步履沉稳。 顾婉宁回家之后又哭了一场。 她想,二丫下手真黑啊,真是太疼了。 二丫回来之后还往她伤口上撒盐。 “姑娘,奴婢这才反应过来,您是不是装晕啊!” 顾婉宁狠狠瞪了她一眼,“我都要被你毁容了。你看看……” 她都被掐出来血印子了。 “嘿嘿,主要是奴婢没想到,您会对侯爷那么好,为了侯爷装晕。” “嘿嘿什么,不觉得侯爷有点可怜吗?” “是有点,”二丫叹气,“也不知道那些背后对侯爷指指点点的人,自己面对蛮夷的时候是不是吓得屁滚尿流。” “越是没有本事的人,越见不得别人好。”顾婉宁冷笑。 她替徐渭北不值。 二丫碎碎念:“大长公主真不是东西,她怎么那么自私!也不知道她那样的人,怎么能教出侯爷这么好的人,肯定不随她。” “不过姑娘,奴婢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忍不住想啊,您说您以后不找男人了,那其实和侯爷凑合着过,真行啊!” 不图男女之间那点事,侯爷真是哪哪儿都好。 二丫现在越看徐渭北越觉得好。 “……不过就是名声有些不好听,您也不在意。侯爷待您,是真心的好,就搭伴过日子呗。” 顾婉宁并没有回答,只是道:“你去把这件事告诉大嫂,她应该会告诉父兄,省得回头他们还得问我一遍。” 她不想再提。 二丫去了。 下午,几个姨娘一起来找顾婉宁,面色各异,但是都是从所未有的凝重,就连一向最跳脱的四姨娘,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顾婉宁让众人坐,问嘴皮子最溜的二姨娘道:“怎么回事?你们这都怎么了?” “夫人,”二姨娘看起来最难过,“侯爷,要把我们遣散了。” “遣散?” 顾婉宁短暂震惊之后,很快就明白了徐渭北的意思。 ——他既然不行,也不想耽误人的青春。 更何况,他更早之前,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有问题的时候,就已经说了要把她们都放出去。 只是现在,终于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了。 再留她们,对谁都不好。 唾沫星子淹死人。 “那,”顾婉宁叹气,“你怎么打算的?” 大姨娘自不用说了,秦烈会把人娶回家。 虽然大姨娘这会儿面色惶惶,但是其实她是归宿最确定的人。 她和秦烈还有前世的感情基础,就是心里过不了那关。 而之前她也说了要嫁给秦烈,虽然秦烈没答应她离开军营,但是徐渭北这件事情突然发生之后,秦烈无疑会托起大姨娘之后的人生。 三姨娘之前一直在出来开医馆和在侯府躺平之间纠结,这会 儿也不用纠结了,直接出来开个医馆,卷新赛道就是。 四姨娘有师兄托底,怎么安排也不是问题。 所以当下最难受的应该就是二姨娘。 尤其,二姨娘之前,借了侯府许多光。 她对外自称颇得侯爷宠爱,现在那宠爱就成了皇帝的新装。 “我也不知道,”二姨娘自嘲地笑道,“先回家再说吧。本来还想着,就算侯爷不行,我也不离开。没想到现在……我再留下,只能连累弟弟被人耻笑。我倒是有心想帮侯爷,只是无能为力。希望有朝一日,能报答侯爷这几年的照拂之恩。” “总这样拖着,其实也只能虚耗青春。”事已至此,顾婉宁只能安慰她,“你还年轻,找个好人家。” “我只担心影响生意。”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四姨娘心直口快地道,“这几年,你家生意因为你嫁进侯府,狐假虎威,好了十倍不止。现在就算损失五六成,也比之前多很多。” “那倒也是。”二姨娘打起精神,“日子总归还是能过的。” 这几年,弟弟赚了十几万两银子。 就算只分她零头,也够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人啊,不能太贪心。 “你怎么办?”顾婉宁又问四姨娘。 四姨娘道:“侯爷说了,差人写信去问我师兄怎么安置我。我和侯爷说,既然这样,我自己去问他好了,反正这会儿边关也不打仗了,我也想出去走走。” “那侯爷答应了?” “答应了,他说派一队人马去送我,不许我乱跑。” “但愿你说到做到,别给大家添乱。” “我去找我师兄,可不敢乱来,我师兄可凶了。”四姨娘小声嘀咕道。 大姨娘笑得一脸惨然,“之前以为姐妹能在一起,天长地久,就算这样过一辈子也可以。没想到,这么快就算了。” “我们在侯府就是吃白饭的,现在侯爷不许继续吃白饭,但是总归吃了这么多年,心里是感激的。”二姨娘道。 三姨娘不说话,只看着顾婉宁。 顾婉宁不解其意。 不过当她用眼神问询的时候,三姨娘也没说。 “以后咱们也经常能见了。”二姨娘不知道是不是自我安慰,“也不用顾忌侯爷这一层,挺好挺好。” 众人没有停留很久,因为徐渭北只给她们三天收拾和搬出来的时间。 没有时间感伤。 等众人离开的时候,三姨娘却单独留下。 她有话要和顾婉宁说。 第223章 她动心了 “姐姐,我怀疑侯爷是为人所害。” 顾婉宁震惊的同时,心里又有一丝不敢相信的惊喜。 之前她是有点怀疑,徐渭北是与生俱来的缺陷。 那样的话,恐怕谁都无能为力。 但是如果说是为人所害,那是不是还有一丝希望?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如果侯爷真的是先天不足,那他不会长成现在这般模样。” 徐渭北身上满满的男人气息。 无论是外貌身材还是性格,他完完全全的直男。 “……如果先天不足,多少会有些……娘娘腔。” “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顾婉宁道,“可是侯爷是从来没有行过,这又如何解释?” “我也想不明白这点。但是或许是我学艺不精,还看不穿;我现在总怀疑……” “怀疑什么?” “我这话说得不负责任,并没有什么依据。”三姨娘眸光清亮,“但是我觉得,侯爷身边,可能有持续对他动手脚的人存在。” 顾婉宁大惊。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半天后才道,“你的意思是,边大夫或许有问题?” “除了他,我不做他想。因为这么多年来,只有他真正了解侯爷的身体状况,而且他从来没有说过侯爷有问题。您觉得这正常吗?” “不正常。”顾婉宁喃喃自语,“而且这么久了,他早就该回来,却一直拖延着不回来,谁知道其中有没有蹊跷。” “不错,我也是这般认为。”三姨娘道,“然而侯爷应该没有怀疑他。所以我希望,您能提醒一下侯爷。退一步讲,即使不是边大夫有问题,也是侯爷身边其他亲近的人出了问题。” 顾婉宁略想想就明白过来。 徐渭北确实应该没有怀疑过边大夫。 如果真的怀疑,他就会让人立刻把边大夫找回来,甚至他自己也可能前去兴师问罪。 那么边大夫曾经做过什么,让他在徐渭北这里有不被怀疑的地位? “我担心的是,侯爷对边大夫完全不设防,日后还可能越陷越深。” “你说得有道理,我来想办法,如何和侯爷婉转地提一提这件事。” 说到这里,顾婉宁又想起今日自己投怀送抱却被拒绝的事情,不由有些沮丧。 她说:“花楹,不瞒你说,其实侯爷今日站出来,不惜彻底毁了自己名声也要维护我的时候,我是心动了的。” 而且还是,狠狠地心动了。 她没有徐渭北勇敢,她小人之心。 她甚至怀疑过徐渭北也和大长公主是一路的。 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维护他。 而之后徐渭北的表现,更像是对她的最好呼应。 顾婉宁心里甚至生出了一种不要脸的念头,觉得他们其实是双向奔赴了。 “侯爷那般,又有谁是铁石心肠,能够一直不为所动呢?”三姨娘表示理解。 “可是他还是推开了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徐渭北自卑,不想耽误她。 “我真的不介意。他行不行,对我有什么影响?就算他是个女人,我把他当成姐妹相处不也行吗?”顾婉宁道,“我和你们关系处得不好吗?难道我和你们好,是看上你们胸大腰细?” “其实我倒是喜欢姐姐胸大腰细。”三姨娘忍笑道。 顾婉宁:“……说正事呢!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侯爷现在身边需要个人陪着。哪怕不说话,就陪着他也好。” “侯爷身边不是有高览吗?没有高览,也有很多其他人。”三姨娘看着顾婉宁,意味深长地道。 很显然,她把顾婉宁的心思看透了。 顾婉宁低头,片刻后又看向她,“是,我现在可能脑子不清醒,但是我想陪着侯爷。” 随后她声音黯然了下来,“只是我也知道,他那么骄傲的人,觉得我是怜悯他,那就不会接受我的陪伴。” “如果您坚持呢?” “只怕坚持也没用。”顾婉宁道,“侯爷那个人,内心太过骄傲。他可以俯就别人,但是不会让别人俯就他。” “那就得您自己做决断了。”三姨娘道,“这个我怕是帮不上您。” “我知道,我自己再琢磨琢磨。”顾婉宁道。 她其实这会儿脑子也是昏昏涨涨的,总有一种冲动的不真实感。 第224章 各奔东西 顾婉宁去找徐渭北。 但是徐渭北避而不见。 没错,甚至不是找托辞,让人告诉她,他不在,而是就直接让高览告诉顾婉宁,说他不见。 顾婉宁被气笑了。 如果说原来还有些欲说还休,欲言又止,那这会儿也只剩下较劲了。 ——竟然不见她? 不行,必须要见! 顾婉宁铩羽而归之后,咬牙切齿地表示,女人想要什么就必须要搞到手。 她就要见到徐渭北。 可是不等她的发狠转变为行动,她就迎来了第二轮的“打击”。 “不要你送饭了?”顾婉宁看稚奴把食盒原封不动地拎回来,不由气结。 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徐渭北狠起来这么决绝呢! “小姑姑,现在怎么办?”稚奴忧心忡忡地问道。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懂事早,外面发生的事情,他隐隐约约也明白了。 他在担心徐渭北。 “把饭菜喂狗。”顾婉宁说气话。 稚奴忙护着食盒,“小姑姑,不要浪费了,这都是肉,要不,我拿过去给祖父他们吃?” 顾婉宁没绷住,笑了。 “他不吃,咱们自己吃。”顾婉宁气哼哼地道,又教稚奴,“虽然你是好心,但是祖父知道,我把别人不要的饭菜给他,心里会不高兴的。” 稚奴点点头,“小姑姑说得对。” “他不知好歹,咱们也不管他,吃饭。” 顾婉宁让二丫把食盒打开,看着她从里面一样样地把菜取出来——烤羊排,红烧肉,香煎小黄鱼,凉拌藕片……无一不是徐渭北日常喜欢的。 想要投其所好,想去安慰人家,结果被人嫌弃撵回来。 徐渭北啊徐渭北,你可真是不知好歹! 不吃拉倒! 喂狗都不给你吃! 吃过饭,二丫凑过来问顾婉宁:“姑娘,明日买什么菜?” 看着她眼神,顾婉宁就知道,她想问的是,明日要不要带徐渭北的份儿。 “不买菜了,咱们俩吃多少东西?厨房里还剩下不少,不吃都糟蹋了。” “姑娘,真的不去给侯爷送饭了?”二丫干脆直接问道,“侯爷也怪可怜的……” 顾婉宁不吭声。 她不知道徐渭北可怜吗? 她不知道徐渭北是不想连累她吗? 她知道,可是她还是难受。 这个傻子! 因为做过夫妻,哪怕曾经针锋相对,鸡飞狗跳,顾婉宁觉得自己还是比其他人都了解徐渭北。 徐渭北很孤单。 他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强势到想替他安排所有的祖母。 他朋友也少,薛奉先大概是他为数不多的挚友,所以他格外珍惜,为他做了那么多。 他女人倒是很多,但是彼此都没什么感情。 而且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他遣散所有的女人…… 现在这样人生中极其艰难的时刻,谁会陪着他,安慰他? 顾婉宁想不出人选来。 而且徐渭北还有一种愚蠢的倔强。 他既认定和自己一刀两断好,那他就不会藕断丝连。 以后估计稚奴他都不能再见了。 这个自以为是的狗男人。 “他可怜,又不是我造成的。”顾婉宁赌气道。 “不是您造成的,可是您可以帮帮侯爷吧。” “他都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我怎么帮忙?” “那就不管了。”二丫道。 顾婉宁:“……你这人怎么立场这么不坚定?” 二丫嫌弃地道:“侯爷不行了,人家疯了;您没事怎么也跟着疯了?” “我怎么没事了?” “那您就是说,侯爷有事就是您有事,对吧。” 顾婉宁郁闷道:“二丫,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此一时彼一时。”二丫道,“奴婢之前也觉得,侯爷在这个位置吧,就算他想做个老实的男人,别人也不允许啊!投怀送抱,谁能把持得住?比如给奴婢一个美男,奴婢能把持,但是八个美男,十八个美男呢?那奴婢不敢说一定把持得住。” 顾婉宁:“……侯爷该谢谢你,原来你才是最能欣赏他现状的人。” 徐渭北那方面不行了,然后就可以入二丫的眼了。 “侯爷最难得的是,他是个有数的男人。”二丫道,“要是别的男人,您说谁有这个担当?谁又能不迁怒于人?侯爷这点真是让奴婢刮目相看。” “你别帮他说好话了……”顾婉宁闷声道,“否则你信不信,我现在立刻出去投怀送抱?” 二丫笑得牙龈都露出来了。 “奴婢就说,您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原来您是因为热脸贴了冷屁股生闷气呢。” 顾婉宁瞪了她一眼,“你还可以说得更难听点吗?” “忠言逆耳,这是老爷挂嘴边的话。” 顾婉宁放下筷子,叹气道:“我舍不得他,可是我也想不出办法来,真是个废物。” “姑娘,缓缓吧。”二丫劝道,“人在冲动的时候,是听不见劝告的。侯爷现在这个情况,也不会谈婚论嫁,早晚是您碗里的肉,咱们不慌哈。您再想想怎么办,也给侯爷缓冲的时间……” 很多事情,不是眼下非得求个结果的。 “你说得对。”顾婉宁给自己打鸡血,“我现在要担起来。” 徐渭北还等着她去给从自我怀疑中拉出来呢! “侯爷让她们几个这几天就找住处,锦绣还得嫁秦烈,我先帮她们把这些事情张罗了。地里的花生也该锄草了,我得去盯着点,别让他们不识货,把我花生给锄了。”顾婉宁掰着手指头盘算,“一件一件来,煮熟的侯爷飞不了。” “这就对了嘛!”二丫赞道。 秦烈拿出多年积蓄,给大姨娘买了一处房子,让她暂住。 大姨娘本来担心姣娘,也是秦烈去找了徐渭北,直接就把姣娘带了出去。 总之,大姨娘什么都没操心,到日子了,秦烈直接带人上门,搬了她的箱笼,把人给送到了新房子里。 徐渭北给每个姨娘两千两银子。 二姨娘回了自己家。 三姨娘则拿着银子在顾婉宁同一条巷子里,只隔了两家,买了宅子,准备开个门头开医馆。 四姨娘被人护送去了西北,和她师兄团聚。 不过她说,还是要回来的,回来之后就赖着顾婉宁,因为她也没别处去。 曾经热热闹闹的侯府,一下就寂寥了。 “姑娘,这下您可以冲着侯爷努力了。”二丫替顾婉宁摩拳擦掌,彼时她们正在去地里的马车上。 顾婉宁有些不好意思,借着观望天气的借口掀开帘子看着天,岔开话题道,“我怎么觉得,这天要下雨呢?” 第225章 拒绝亲事 “您看您,奴婢和您说正事呢!您一点儿正经精神头都没有。” 二丫看穿了顾婉宁的伪装,忍不住嘟囔。 顾婉宁:“……” 她倒是想正经,但是男女之间,能正经起来吗? “姑娘,您就说,你觉得侯爷行不行吧。” 顾婉宁叹气,“这事我怎么觉得,重要吗?” 她说行,他就行吗? 金口玉言都没有那么好用。 “当然了。两个人的日子,您说行,那就行。”二丫道,“您和侯爷关起门来过日子,侯爷愿意,您愿意,旁人说什么都是扯淡!” 顾婉宁被开解了,笑道:“你倒是豁达。” “您也挺豁达的,但是侯爷现在是火大。”二丫道,“这事主要还在您。您要坚持,您就死皮赖脸,侯爷难道还能把您撵走?他舍不得的。侯爷那个人,奴婢早就看穿了,在外面是真的谁都招惹不起,但是在家里,就是一只纸老虎。不说您了,就是几位姨娘,您看谁真的怕他了?” 顾婉宁心有所动,“侯爷其实是君子。” 徐渭北没有勉强,也不屑勉强女人。 他从来只针对男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失去了方觉珍惜,顾婉宁现在想起徐渭北,只能想到他的好处。 停停停,徐渭北还没嘎呢,她怎么就开始有种缅怀的感觉了。 大雨点啪嗒啪嗒打在马车顶棚上,也打断了顾婉宁的胡思乱想。 “我就说会下雨吧。”顾婉宁道,“赶紧让车夫找个地方先避雨。” “好,这雨来得急,应该一会儿就停了。” 车夫说马上就要到了,要坚持一下,顾婉宁却看到了前面的房子,道:“在他们屋檐下停一停吧,等这阵大的过去了再走。” 车夫三十多岁,憨厚老实,因为顾婉宁向来对他不错,他也为顾婉宁着想。 “姑娘,小的没事。也不知道这户人家什么底细,怕不方便,没事。您坐稳了,咱们一会儿就到!” 车夫没有停车,飞快地赶到了庄子上。 顾婉宁看着车夫已经被淋透了,让人烧了热水,给他找了衣服换,又叮嘱二丫回去给他一串钱。 不亏待任何真心对待自己的人,是她的一向准则。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件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小插曲,还会引起轩然大波。 正如二丫所说,雨很快就停了。 顾婉宁甚至在庄子上看到了彩虹。 她还笑着和二丫说,这次大概该交好运了。 二丫说,她一直都挺幸运的。 顾婉宁想了想,如果阿q一些,那确实还算好运。 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是对于她自己的人生来说,也算happy ending了。 虽然帮不上徐渭北,她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结果过了几日,顾安启来找她,说是有人到顾家提亲,想要迎娶顾婉宁。 顾婉宁心里还小小激动和纠结了一下。 她以为是徐渭北。 她心里暗想,这厮竟然想开了? 那她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要不就答应了? 她其实没有感受到传说中那种生死相随的深厚感情,但是想到和徐渭北共度一生,她对未来是没有抱怨的。 和他一起过日子,是一件不会令人欢欣鼓舞,但是内心会觉得踏实妥当的事情。 可是她太快答应的话,会不会显得不矜持? 不管了,虽然古代环境要求女人矜持,但是她终究装不出来,而且她什么成色,徐渭北再清楚不过。 他是知道她所有的缺点,还愿意和她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顾婉宁正胡思乱想间,就听顾安启道:“我替你回绝了……” “啊?”顾婉宁愣住。 她怎么就忘了这一出? 父兄应该不同意她再嫁给徐渭北。 哎,这闹的。 “其实……”顾婉宁支支吾吾地开口。 “郑国公府动机不纯,而且那郑俭看似衣冠楚楚,其实私德败坏……” 顾婉宁:“……” 原来不是徐渭北啊。 郑国公府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拒了拒了。 她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半晌后才想起来这郑俭,是她的地邻,之前“狭路相逢”,对方似乎让过一次路。 顾安启是个君子,能让他如此毫不掩饰地厌恶,说明这个人是真的不怎么行。 “多谢大哥。”顾婉宁由衷地道。 顾安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顾婉宁健壮坦然笑道:“大哥有话直说便是。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如此。” “如果有好的,倒是可以相看。”顾安启隐晦地道,“毕竟饮食男女,人之本性,你这般年纪,倒也不必避讳。婉宁,人不过活一世而已……大哥言尽于此,你好好考虑。” 说完,他就转身匆匆离开。 顾婉宁看向二丫,不确定地问道:“我大哥,他是不是,脸红了?” 二丫点头,“没错!您听懂了大爷的意思吗?” 顾婉宁若有所思,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二丫还以为她没听懂,立刻“热情”地帮忙解释:“就是侯爷不行的意思!” 顾婉宁:“……” 行吧。 虽然她不太聪明,但是这话她还是听懂了。 大哥就差明说,男欢女爱这种人生体验,同样不可或缺,不要将就徐渭北。 可怜的徐渭北。 “我在想郑家。”顾婉宁道。 “郑家不行,大爷不是说了吗?大爷说不行,那肯定不行,您再换个人家考虑。” 顾婉宁是在想方廷秀和顾家还有些关系,在想他是郑俭的什么人,不过她对于这些亲戚关系向来算不明白,也就不为难自己了。 “不是,你之前不是赞成我和侯爷破镜重圆的吗?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改变了立场?”顾婉宁哼了一声道。 “大爷不同意,那肯定有他的道理。”二丫盲目崇拜,“主要奴婢也没嫁过人,不知道夫妻之间那点事情,到底好不好……” 但是既然大爷说重要,那肯定就重要。 顾婉宁:“……” 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觉得应该没那么重要。 因为现在想到和徐渭北在一起,她就觉得挺高兴的了,不需要画蛇添足。 谁知道夫妻之事和谐不和谐啊! 没有清清静静的,多好,以后也不用担心生孩子引起夫妻关系的变化等等…… 妈呀,不能再深想了,否则她都想打包去找徐渭北了。 被提亲这件事,从顾婉宁和离之后就一直没有间断过。 没办法,谁让父兄太出息,她也很无奈啊。 她没想到,郑家没有得逞,竟然开始造黄谣。 第226章 徐渭北出手 “咱们那日没在他们屋檐下避雨,他们郑家都这么臭不要脸!”二丫义愤填膺地道,恨不得立刻撸起袖子出去和郑家的人大干一场。 顾婉宁虽然生气,但是一会儿就好了。 她淡定地搭着她的菜架子,“我现在就像一块大肥肉,谁都想盯着。毕竟好多人想不劳而获,觉得娶了我就等于傍上了顾家,这件事来的,比我想象中更晚一些呢!” 只不过,不要脸的样子,也超过了她的想象。 果然她还是太善良,把所有人都当成人看,这是她的错。 “不行,姑娘,您去找大爷吧!”二丫气呼呼地道,“让大爷狠狠参奏郑俭,对了,把郑国公府一起参奏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奴婢觉得他们府里一定藏污纳垢,没什么好东西!” 这样看起来,方廷秀亲娘算是很有远见了。 她不允许方廷秀和外家来往,想必之前也看透了郑国公府的恶心嘴脸。 顾婉宁却道:“我大哥忙着呢。这点小事,不管它,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她不愿意麻烦父兄。 他们是做大事的。 而且即使真的要走到告官那一步,顾婉宁也是打算自己去告官,而不是让父兄为了私事在朝堂上同人唇枪舌剑。 皇上怎么看? 顾婉宁不希望连累父兄在皇上那里的评价。 她对顾家人,始终带着一种疏离的客气。 而且被造黄谣,这种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冷处理。 事情越闹越大,最后伤害的肯定是她。 所以顾婉宁不打算搭理了。 当然,一定程度上这也算自欺欺人。 ——实在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难道能杀了郑俭不成? 顾婉宁知道那不可能。 徐渭北:可以。 顾安启来的时候,顾婉宁还以为是二丫找他了,不由看向二丫。 二丫连连摆手,“姑娘,可不是奴婢,奴婢没找大爷。” 顾安启闻言眼里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痛色。 ——尽管他一直知道妹妹和他们疏离,但是妹妹平时和他言笑晏晏,对稚奴也亲近,还是总给他一种妹妹和家里和解的错觉。 遇到了事情,妹妹依然想自己解决,不麻烦家里。 顾安启知道难以弥补,却想尽力弥补,而且每每为这件事而感到难受。 “这件事我知道了,”顾安启沉稳的性格,注定了他无法在事情成功之前作出过多的承诺,“你稍安勿躁,大哥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顾婉宁笑道:“不过跳梁小丑,大哥不用管他们。这种人,对付起来没有成就感,但是被他们恶心的话,能恶心许久。毕竟也是国公府,算了吧。” 她打算自己去给郑俭一点教训。 不是喜欢她,想联姻吗? 那出来见见。 到时候找几个小混混,给他按到粪坑里,好好洗洗他的脑子! “国公府又如何?”顾安启冷笑道,“如果国公府动不得,那先让他们做不成国公府就好了。” 顾婉宁:“!” 吗呀,大哥好帅啊! 她好像第一次知道了霸道总裁为什么那么让女人沉迷。 嘴角一勾,邪魅一笑,天凉了,王家该破产了。 这该死的魅力,无处安放! 不过这主意真好啊。 “大哥,那方便吗?”顾婉宁装模作样地问道,其实心里已经对这个提议点头如捣蒜了。 “没什么不方便。只是如果现在立刻发作的话,有些明显,所以要你耐心等待,等过个把月再说。” “那是不是,其实也挺明显的?”顾婉宁心虚地道。 “只是要给皇上面子,不要直接打脸。若是不知道我们所为,那又如何能警醒他人?” 顾婉宁啪啪鼓掌。 “好,我听大哥的。” 原则这东西,就是要灵活。 之前觉得不要麻烦人家,但是大哥提出来这办法,明显更解恨,一劳永逸,那她也就厚颜无耻地接受了。 顾安启闻言松了口气。 还好,妹妹没有拒绝。 这是他们亏欠妹妹的,只要还有弥补机会,来日方长。 二丫在旁边傻乐。 果然,还得大爷出马啊! 顾安启又开始说起稚奴的事情。 二丫见状就悄悄提着篮子出去买菜了。 “听说你还给他定了一匹马和拴马桩?” “是,”顾婉宁道,“国子监开始学骑马了,咱们不说和人攀比,但是能力所及范围内,别人有,我们也别让孩子觉得缺了。” “嗯,你有心了。”顾安启道,“我是想,和哥是大哥,也该给他买匹马学起来。我想问问你买马的事宜……” 顾婉宁有些意外。 没想到,大哥和亲爹不一样。 顾远石对儿子的教育是吃苦教育那一套,什么都不给。 大哥明显进化了,他在意识到自己没做到的时候,会反思和改正。 但是显然,他没钱啊! 顾婉宁给稚奴买的马,足足五百两银子,拴马桩那六两,估计大哥都肉疼。 “稚奴还小,让和哥和他一起骑就行。”顾婉宁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变大方。 “又让你破费了。”顾安启收下了这份好意。 因为他意识到,越是客气,可能就把妹妹推得越远。 “大哥太客气了。” “稚奴多亏了有你照顾,他的学业进步得也很快。”顾安启有些没话找话。 顾婉宁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顾安启又说到了顾远石。 “爹听说这件事后格外愤怒,已经准备参奏郑国公府了。” 顾婉宁“嗯”了一声,没有太接茬儿。 顾安启便识趣地岔开话题。 他发现,自己和妹妹之间好像唯一能聊的,就是稚奴了。 兄妹正说话,刚刚出门不久的二丫就跑回来了,一脸慌乱。 “坏了,姑娘,坏了,坏了!” “姑娘没坏。”顾婉宁还开玩笑,“你这一惊一乍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男神还在呢! “您是没坏,但是侯爷坏了!”二丫直拍大腿。 “侯爷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郑俭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侯爷,被侯爷从他的住处拖出来,用绳子捆了手脚,用马拖着跑,从城外拖到城内,据说,据说人都不行了……” 顾婉宁大惊。 第227章 徐渭北的危机 “走,快去看看。”顾婉宁慌不迭地往外走,甚至没顾上顾安启。 “姑娘,鞋,换鞋。” 顾婉宁这才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家里才穿的软底鞋。 “婉宁,别慌,我先去看看。我会拦住侯爷!不能出人命。”顾安启眉头紧蹙,伸手拦住妹妹,声音沉稳。 “好,大哥,你无论如何要劝住侯爷,就说是我的意思。”顾婉宁慌乱地道。 徐渭北和一个破落户能有什么交集? 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徐渭北是为了给她出气。 这个男人,明明在面对自己时候装得那么冷酷,结果听说自己受了欺负,立刻就发飙替自己出气。 顾婉宁想起来就眼眶发热。 可是这个傻子,就算他是侯爷,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人命。 尤其他名不正言不顺,自己和他没有关系,那他对付郑俭的理由就站不住脚。 之前因为他包庇罪臣之后的事情,皇上恐怕还耿耿于怀,正愁抓不到把柄,徐渭北这是给皇上送把柄去了。 这个傻子! 傻子! 傻! 她的名声不值他一条命! “我知道,你换身衣服也来。”顾安启沉声道。 他担心自己劝不动徐渭北,估计到时候还得顾婉宁出面。 顾婉宁只换了一双鞋,根本没有心思换衣裳就带着二丫匆匆出门。 可是她终于找到“现场”,却是在侯府门口。 侯府门口躺着一个人,衣裳都没了,浑身是血和泥,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一条死狗,死得不能再透了 …… 郑国公府的人呼天抢地,可是侯府侍卫把那尸体围住,不许人上前。 郑国公府的人也无能为力。 顾安启抬起袖子挡住了顾婉宁的视线。 顾婉宁深吸一口气,声音之中带着些许颤抖,低声问道:“大哥,侯爷他,会有事吗?” 顾安启没有立刻做答,顿了片刻后道:“二丫,先带姑娘回家,这里有我。” 原本以为妹妹能够劝徐渭北不要把事情闹大,结果等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的场景了。 很解气,也很……揪心。 徐渭北对妹妹的用心让人感动,但是这件事想要收场怕是很难。 “不,大哥,我想留下,我……”顾婉宁不肯走。 “有我在。”顾安启沉声道,和顾婉宁一样黑亮的眼眸之中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再难,总归要让你如愿。你相信大哥。” 顾婉宁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她目光看向侯府的牌匾,咬咬嘴唇,“好,我先回去,一切都仰仗大哥了。” 徐渭北杀人是事实。 虽然那人行为恶劣,坏人名节,罪不容诛,但是那都不是徐渭北能完全脱罪的理由。 顾婉宁甚至不敢想全身而退,只希望徐渭北不要因为这件事而面临生死危机。 可是那真的很难。 皇上想抓他的把柄许久许久了,又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皇上借题发挥,那判他死刑都有可能。 徐渭北不能死,他不能出事! 顾婉宁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满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徐渭北为了她杀人了。 她要救徐渭北,无论如何都要救他。 徐渭北不能死! 她不要他死! 顾婉宁同样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现在最想救徐渭北等应该就是大长公主和她。 大长公主有她的人脉,而自己也要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二丫,跟我出门。” “好。”二丫也急出了一头汗,“姑娘,要不要提点东西?虽然老爷是您亲爹,但是好歹是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 她下意识地以为顾婉宁要回娘家。 在世人眼中,女人遇到事情,要么找夫家,要么找娘家,二丫也不能免俗。 “我爹?不,我不找我爹。”顾婉宁短暂垂眸,内心清醒冷静。 顾远石对她有愧疚,或许还很深。 但是再多的愧疚也兑换不了朝廷之事上他的特别关照。 “姑娘,侯爷都被抓进去了,您可不能再和老爷较劲了。”二丫急了,“您就说几句好听的,老爷一直都希望修补和你的关系,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多好的关系啊,不用白不用,骨气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救人。 顾婉宁却道:“你以为我爹是什么心软的人吗?” 如果心软,就不会走到那个位置。 别说她一个长在外面的女儿,顾安微那不是长在身边的嫡亲的儿子吗? 那影响顾远石逼他自毁前途尚主吗? 如果皇上已经决定要借题发挥,那顾远石不附和,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指望他为徐渭北说话,那是痴人说梦。 顾远石如今能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绝对不是什么心软的神。 因为高处不胜寒,一念之间,粉身碎骨。 “……我现在去求,他拒绝了,我们彼此心里都会系疙瘩,说不定只会起反作用。”顾婉宁平静地道,“倒不如留着那点单薄的感情,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 她开了个玩笑,“比如日后我和侯爷流落街头了,想回娘家讨口饭吃,这个他能给面子。” 这当然只是玩笑。 顾婉宁想的是,只要徐渭北不死,日后他就一定能够再起来。 这个男人虽然眼下受到了些挫折,但是他是战神啊! 智慧、武力、决断、心性……这些能够支撑他成就伟业的特质,哪一条和性别以及性能力都没有关系。 只有一文不名,狗屁不是的男人,才天天吹嘘自己裤裆里的那点事情,因为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可以吹嘘。 而且,无从验证。 而徐渭北的光芒若昭昭日月,不是那些蝇营狗苟之徒可比的。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徐渭北,现在顾婉宁总有种想流泪的感觉。 二丫的嘴巴张成圆形,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半晌后才道,“不是,姑娘,您和侯爷一起要饭?您要同侯爷和好了?姑娘啊,您千万别想不开啊!” 第228章 遇困 “怎么了,不行吗?”顾婉宁笑容绽开,眼神温柔却又坚定,内心如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沙滩,上面写满了徐渭北的名字。 或许这不是个好时候,但是真的就是在今日,心中那团关于感情的迷雾塑忽然被大风吹散,那些迷惘的,不曾真正探究和面对的感情,瞬时水落石出。 女人太容易被英雄所打动,所以顾婉宁一直对徐渭北没有过真正的厌恶。 而当英雄主义变成了只为她一人,容不得她受任何委屈,当父兄还在权衡利弊的时候,他不顾一切,那么冲动那么愚蠢,那么……爱,顾婉宁也深深沦陷了。 这种沦陷,并不羞耻。 她只是和其他女人一样,不可避免地爱上了英雄。 有一种靴子终于落地的宿命感。 这个认定的过程,因为她的迟钝、犹豫、自我保护意识强烈而变得冗长,但是一旦认定,心头大石放下,前方豁然开朗。 爱就爱了。 去爱,去陪他。 她被冒犯的时候,他一往无前。 那他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也无所畏惧。 能够回报爱和陪伴的,只有爱和陪伴。 徐渭北需要她。 “姑娘,您,您真傻啊!”二丫直叹气,但是并没有劝什么。 因为一切,她都看在眼中,是水到渠成,奔腾万里的感情。 劝不动,真的劝不动。 “就是,您盼着您和侯爷点好吧。以后侯爷做侯爷,您做侯夫人,还是别去和要饭的抢了。”二丫闷声道。 “有大爷在,您就放心吧。侯爷是为了您,大爷就是拼了命,也会还侯爷这份人情的。您或许觉得已经和侯爷是一家了,但是大爷从来都把您看得很重的。” 顾婉宁知道,对于二丫来说,顾安启就是这世界上的一切美好。 不求结果的爱,她不理解,但是她足够尊重。 所以她笑道:“我当然知道了,大哥肯定会帮忙的。” 她现在已经能够代入些许二丫的感受了,因为她也有喜欢的人了。 倘若别人说徐渭北不好,那她会不高兴的。 “但是我爹不好说,而且这种事情,总是多个出路多份放心,出力的人总不嫌多。”顾婉宁道,“走,我们去找二嫂。” “公主?” “对,找公主。” 顾婉宁很清楚,这件事如何处理,完全就是皇上的一念之间。 所以她打算直接从皇上那里下手。 清仪公主虽然从前不受宠,但是她在宫中长大,小心翼翼地活下来,皇上就是最大的boss,她多少会对皇上的喜好有所了解。 这是女人角度的细微感知。 朝堂上的争论有大哥在,亲情牌有大长公主在,顾婉宁打算给皇上画个饼,先了解一下皇上的喜好,看看他吃甜口还是咸口的。 顾婉宁带着二丫去了公主府。 清仪公主见了她,过来拉她的手温声安慰,“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又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不过你要想开些,事情总能过去……” “二嫂,我要救侯爷。”顾婉宁开门见山。 清仪公主完全没反应过来,她还只是心疼顾婉宁受到了冲击,半晌后才道,“你要救侯爷?可是你和侯爷……” 不是闹得很僵吗? 不闹到一定程度,怎么可能会和离? 徐渭北今日的举动,在清仪公主看来是占有欲,因为她对徐渭北的所有耳闻都是性情乖戾一类的。 “我和侯爷很好。”顾婉宁道,“否则他也不会为我出头。二嫂,我很着急,你听我说……” “好,你说,不着急,先喝口水,慢慢喝。你喝这杯,是给驸马准备的,他原本这会儿该回家了。” 还有句话她没说,顾安微这会儿还没到家,大概率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顾婉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温度,是二嫂对二哥的体贴。 她不合时宜地想,能得到这样鹣鲽情深的婚姻,二哥对爹的怨恨,大概会被冲淡一些吧。 “你说,只要我和驸马能帮上忙的,一定。不是为了侯爷,是为了你。” “二嫂,事发突然,我也不和你说客套话了。我想问问你,倘若我去求见皇上,和皇上说,我日后能帮他找到更多新的作物,解决很多人吃饭问题,皇上会因为这个,对侯爷网开一面吗?” “不要!”清仪公主立刻道,“千万不要!” 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提高了几分,但是自己也立刻意识到了,虽然所有吓人都已经被屏退,她还是往外看了一眼,目光之中含着警惕。 顾婉宁想,在皇宫里的那些日子,她过得应该也很艰难小心。 所以她格外珍惜现在的幸福婚姻,爱屋及乌,给自己出谋划策。 “婉宁,千万不要去。”清仪公主声音低了些,“那样会让父皇对你不满,甚至会连累令尊。” 皇上生性多疑,对顾远石却很满意。 表面上看是顾远石想变法,皇上力排众议支持他,但是实际上,变法一直是皇上的心愿。 皇上只是从大臣之中选择了那个和他意见最一致的人,做他的嘴替。 然而这不影响他觉得,他对顾远石的知遇之恩。 ——我对你百般提携,你女儿却有所保留,现在来跟我提条件? “……父皇觉得,本来你拥有或者即将得到的一切,都该贡献出来,无私贡献。你现在才拿出来,那你之前保留了什么?” 顾婉宁忽然觉得后背有凉意。 “而且你为侯爷出头,不是父皇想看到的,这个你懂吗?” 顾婉宁颓然地点头。 是,她和徐渭北和离了,她现在又是顾家女。 皇上不会愿意看到她和徐渭北的结合。 从前做一对鸡飞狗跳的怨偶可以,但是琴瑟和鸣,皇上会问,你们想问鼎天下吗? 所以,她不能为徐渭北出头。 她想的太单纯了,她得从别的途径再想办法。 “二嫂,那如果你是我,现在会做什么?”顾婉宁虽然受了打击,但是很快又振作起来。 ——她不努力,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原本已经受到很大打击的徐渭北,在牢里胡思乱想,自暴自弃? 不,她的战神不能倒下,神格不能掉! 第229章 不要轻举妄动 “婉宁,你是驸马唯一的妹妹,也是他最担心的人;现在没有外人在,你老实告诉我,现在你是非侯爷不可吗?” 清仪公主面色严肃,手小心翼翼地抚着肚子。 ——虽然还没有显现身形,但是顾婉宁看得出来,她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极其珍惜,抚摸肚子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习惯。 “不是非他不可,我可以不嫁人。”顾婉宁道,“但是二嫂,我想帮他,我想试试和他在一起。”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大概就像恋爱。 她意识到了自己对徐渭北的感情,想见到他,舍不得他在痛苦之中煎熬。 爱是思念,爱是牵挂,爱是风雨同舟。 但是最终能否真正磨合,走进婚姻,顾婉宁即使现在脑子发热,也知道那都是未知数。 爱可以是冲动,但是婚姻就复杂得多。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管能否修成正果,徐渭北都是顾婉宁要救的人。 ——即使搭上她所有。 “如果我嫁人,只会考虑他,否则以我这样任性掐尖,受不得委屈的性格,怕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了。”顾婉宁自嘲地道。 也不知道徐渭北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 “那我知道了。”清仪公主点头道。 她知道了,顾婉宁理智尚存,她是真的想要救徐渭北。 “父皇那里,你不要做任何事情。” 顾婉宁惊讶地看向她。 “是的,你没听错,我让你不要插手这件事。”清仪公主道,“姑祖母会想办法,侯爷的同袍会想办法,他们都比你更懂如何营救侯爷。你对朝廷局势,父皇喜恶一无所知,容易被人利用,好心帮倒忙。” 顾婉宁短暂沉默。 她知道清仪公主说的都是实话。 “你也有自己能做的事情……” “什么?”顾婉宁看向清仪公主,眼神急切。 “侯爷。” 她能做徐渭北…… 顾婉宁不解。 “不管是公爹,还是侯爷,都是极厉害的角色,所以才能成为父皇倚重之人。他们都是人中翘楚,对父皇的喜好也摸得清楚,这点你懂吗?” “懂。” “父皇倘若真的对侯爷动了杀心,那最可能救侯爷的,是他自己。” 多年来,皇上和徐渭北,既是君臣,也相互制约。 毕竟徐渭北大权在握,想谋反也不是全无胜算,皇上又不傻,对他的猜忌也并非一日之寒。 但是徐渭北多年来屹立不倒,总有他安身立命的本事。 “现在我最担心的是,侯爷自己放弃,那样只能指望父皇大发善心了。”清仪公主道,“但是帝王心,你知道的。” 冷酷无情,忘恩负义,这就是帝王心。 顾婉宁确实知道。 她也懂了清仪公主的意思。 她要负责救活徐渭北的心,让徐渭北自己去对付这操蛋的世界。 那是他厮杀的另一个战场,他更懂。 “多谢二嫂指点迷津。”顾婉宁给清仪公主行礼,由衷谢道。 单纯疏通关系去见徐渭北,应该没有那么难。 “我自小就是个愚笨的,”清仪公主笑道,“很多事情都是驸马后来一点一点教我的。你且不着急走,等他回来,让他给你再想想办法。” 其实去探望徐渭北,顾安微出面可能更方便。 毕竟谁都知道,他和顾家关系紧张,这样最大程度地把顾家撇出去。 “好。” 看着清仪公主提起自家二哥时满眼的骄傲和痴恋,顾婉宁觉得爱情或许真的很美好。 过了一会儿,顾安微回来了。 外面的人大概已经和他说过顾婉宁在,所以他进门的时候没有惊讶,摆手不让顾婉宁起身,“坐着吧,事情我都知道了。你稍安勿躁,不要像没头苍蝇一样,事情总能解决,一步一步来。” 他的意思,果然和清仪公主大差不差。 顾婉宁心里略踏实了些。 ——对上皇上,她心里确实没有底儿。 但是拿捏徐渭北,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甚至很期待。 “现在是风口浪尖,皇上应该不会很快表态,会让人去查。”顾安微道,“等过个三五日,我想办法带你去见一见侯爷。” 顾婉宁不知道他一个没有实权的驸马,如何能有能力做这件事。 但是她清楚,顾安微不是个吹牛的人,他言出必行。 “好。” “还有,”顾安微有些别扭,抬手不自然地以拳抵唇,“你总归姓顾,这种时候,他们不帮你,日后还有脸见你吗?” “大哥是在帮忙奔走的。” “我没说他。”顾安微别别扭扭。 顾婉宁有点不确定地问,“二哥的意思是,让我去求爹?” 他们父子俩不是最不对付吗? 顾安微又清高傲气,怎么可能让自己去求亲爹? 而且顾婉宁自己也不想去碰壁。 “他总不能坐视不理。” 听起来是了。 “可是我怎么觉得,爹不会管呢?”顾婉宁苦笑着道。 顾安微刚要开口解释,廊下就有人回禀,说是顾家派人来了。 “你看,这是要找你的。他到底老了,沉不住气了。” 顾婉宁有点懵。 他的意思是,顾远石要主动帮自己? 能吗? 她虽然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期待,但是听顾安微这么说,加上现在确实是救人如救火的时候,所以多一份助力多一份希望。 然后她就被狠狠打脸了。 “……老爷说,姑奶奶惹出这么大的事情,丢人现眼,以后不许和姑奶奶来往,他只当没这个女儿。” 顾婉宁:??? 她怎么丢人现眼了? 她被造黄谣,然后是她惹事? 受害者有罪论? 好好好。 “……老爷说,不许二爷和姑奶奶私下来往,否则日后二爷不必登门了。” 顾安微气到脸红,爆了粗口让人滚回去。 他坐在椅子上,呼吸粗重了许多,显然是被气到了。 “二哥,没事,我没有那么在意的。”顾婉宁反过来安慰他,“我本来也是没打算找他帮忙的。” 想要在那个位置,原来是要断亲绝爱的。 还好,她不是前身。 “我生气的不是他的态度,我气的是,二十年了,他早已位极人臣,革旧维新,怀柔天下,却始终不会和儿女好好说话!” 第230章 谁也不见 顾安微的话,大大出乎顾婉宁的预料。 他的意思是,和自己断绝关系,并非顾远石的本意? 可是…… “他是想帮你的。”顾安微道,“但是他若是求情,恐怕会适得其反。” 这个道理倒是很容易想明白。 翻来覆去,其实就是皇上怕左膀右臂勾搭成奸,恨不得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只是顾婉宁觉得,顾远石真的愿意帮忙吗? “回去吧,什么也不用做。”顾安微笃定地道,“老头子会出手。不过我劝你好好考虑,我不想你再跳火坑。” 顾婉宁:“……二哥,侯爷待我很好。” “大长公主在,侯夫人就永远没有安生日子过。” 顾婉宁默然。 “二哥,你还能安排我见侯爷吗?”半晌后她小声地问道。 “没出息!” 清仪公主笑道:“驸马还说公爹不会好好说话,你这般也吓到妹妹了。” 她抚着肚子娇嗔,“都要当爹的人了,不是和我承诺,以后好好说话不别扭了吗?” 顾婉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觉得二哥别扭啊。 看着妻子,顾安微脸色柔和了许多,竟然难得没有杠精附体,而是温声说了一句“好”。 然后他让顾婉宁滚回家安心等消息,不许她做任何事情。 顾婉宁心说,我知道你们都在帮忙,那我就放心了。 她由衷地谢过兄嫂,坐着清仪公主安排的马车回去。 回去路上二丫还在感慨,“二爷真是好福气,公主什么都是极好的。” “我二哥也是极好的。” 二丫闷声道,“他怼大爷的时候可不好。” 顾婉宁这会儿心里轻松了不少,闻言不由被逗笑,心里盘算着要带什么东西去看徐渭北。 “不过要当爹了,是不一样,大概也知道了做爹的难处。”二丫又继续碎碎念,“其实都是为了家族繁荣,在大爷和二爷之间只能选一个出来,谁不选大爷?大爷的格局就是大,二爷读书好,但是和大爷比,真不够。” “知道了,大哥天下第一好。” 顾婉宁回家之后才发现,二姨娘和三姨娘站在门口说话等她。 “怎么都来了?都听说了?”她开口问道。 二姨娘做生意,三姨娘开医馆也是开门接待患者的,街上的消息瞒不过她们。 “姐姐,现在怎么办?”二姨娘心急如焚。 三姨娘虽然没说话,但是看得出来,也很担心。 “慢慢办。你们没告诉锦绣吧,她心思重,不经事儿,千万别告诉她。”顾婉宁不放心地叮嘱道。 秦烈把大姨娘保护得很好。 而且虽然说都清楚大姨娘和徐渭北没有什么,但是毕竟她已经嫁给了秦烈。 男人有些时候很小心眼。 不值得为徐渭北,让秦烈心里有疙瘩。 “如果她知道了,你们就和她说,需要她做什么,我一定找她。” “姐姐,事情现在有眉目了吗?”三姨娘沉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顾婉宁如实地道,“走吧,进屋说话。” 她也没敢透露太多,只说会想办法,让她们也不要着急。 二姨娘咬咬牙道:“侯爷对我们都有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要是需要银子疏通关系的话,姐姐和我说,三五千两我还是有的。” 说着,她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本来一两万两问题也不大,只是我弟弟在说亲,花了一大笔银子……” “说亲了?这是喜事。”顾婉宁笑道,“改天喝喜酒的时候记得喊我。” 她这会儿也没有心思过问更多,但是看得出来,二姨娘对这桩婚事是极满意的。 花费那么多,说明女方家里应该也是非富即贵。 “嗯,说的是侍郎府的姑娘。”二姨娘眼中难掩骄傲。 父母都不在了,她当爹又当娘,终于把弟弟养大,弟弟要成亲了。 爹娘地下有知,听说弟弟娶了侍郎府的姑娘,也应该很高兴。 顾婉宁有些意外。 尚书府的姑娘,会嫁给一个商贾? 而且父母双亡,毫无依靠…… 不过有时候机缘难测,或许这就是缘分。 “那真是极好的,你好好操持婚事,别让人家挑礼。”顾婉宁由衷地道,“你也是熬出来了。” 自己得了自由,弟弟又找了满意的成亲对象,事事如意。 二姨娘点头,随后又叹气,“我以为我们都熬出来了,没想到你和侯爷却……” “没事,人这辈子,哪有不经历风浪的。不经过这一出,我不知道侯爷能为我做到这步,我也认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就是人生。 两人陪着顾婉宁说了一会儿话,见她一直平静,这才有些放心下来。 顾远石甚至让贺氏来把稚奴接了回去,表示和这女儿真的划清界限。 稚奴原本是不肯回去的,最后被顾婉宁劝了回去。 ——眼下她满脑子都是徐渭北的事情,确实没有心思照顾他。 顾婉宁精心准备了三日,要带的东西一大篮子,要说的话三箩筐,在脑子里反反复复过了很多遍。 女人想要得到什么男人,必须要搞到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种。 顾安微安排人带着她去了大理寺探监。 据他说,他之所以敢应下来,因为他和大理寺少卿是同年,私交不错。 顾婉宁带着二丫,二丫提着篮子,两个人敛声屏气地跟在狱卒身后。 当牢门被打开的时候,顾婉宁被眼前的情景冲击到了。 铁镣刑具,蟑螂老鼠,阴暗潮湿的环境都哪里去了? 眼前的分明是一间正常的房间,光线倒是很暗,略显逼仄,但是家具俱全,有床有桌椅,桌上甚至还有茶水? 徐渭北坐在桌前低头奋笔疾书,不知道在写什么,听见声音也不抬头。 “侯爷,有人来看您了。”狱卒恭恭敬敬,小心翼翼地回禀道。 顾婉宁:不是,狱卒大哥,你的小皮鞭呢? 你不是该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吗? “不见。”徐渭北依旧没抬头,声音冷若冰霜,“谁都不见。” 顾婉宁声音促狭:“……我也不行吗?” 第231章 探监勾引 徐渭北闻声立刻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笑颜如花的顾婉宁。 他的眼神里是满满的震惊和意外。 随后他冷了脸,开口就撵人,“你也不行,回去,谁让你来这种地方的!” “这地方是不如侯府舒服,不过比我想象中好了不少。”顾婉宁笑着用眼神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原本她对狱卒还小心翼翼的,但是再看他对徐渭北的恭谨,她顿时就轻松了。 这是徐渭北能命令的人,而徐渭北是她能手拿把掐的人。 嗯,有点吹牛了,但是这是目标,她一定能做到。 狱卒却不敢开门,战战兢兢地看向徐渭北,等待他的首肯。 顾婉宁不等徐渭北开口便道:“来都来了,你不让我喝口茶水,说几句话?” “这是什么好地方,你要喝茶?” “你在的地方,都是好地方。” 徐渭北脸色瞬时就红了。 顾婉宁的情话,就是来得这么自然而然。 狱卒见徐渭北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得了,赶紧开门吧。 侯爷之所以被关起来,也是因为这位。 这位姑奶奶得罪不起。 得罪了侯爷,说几句好话赔个不是就过去了。 但是得罪了侯爷心尖尖上的女人,那脖子上的脑袋就没有那么结实了…… 顾婉宁从二丫手里接过篮子,对她道:“你出去等我。” 二丫没有立刻答应,搓了搓手道:“姑娘,奴婢陪着您吧,奴婢不说话,您就当奴婢不存在。” 姑娘这几日的样子太吓人了。 忠心耿耿的二丫,简直都要怀疑自己一时盯不住,姑娘要对侯爷“霸王硬上弓”。 那可不行啊! 咱们太吃亏了。 送上门的不值钱,男人不珍惜的。 就算侯爷确实是个好的,那也得吊着他,让侯爷主动啊。 顾婉宁:“……没事,你出去吧。侯爷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二丫终于忍不住,小声道:“奴婢是担心您要对侯爷做什么……” 虽然她说得很小声,奈何徐渭北耳力太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的脸就更红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自卑。 他能做什么呢? 他就是个废人。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拒绝之色更坚定了。 顾婉宁一直察言观色,盯着他的神情,见状心里大呼一声不好,当即斩钉截铁地道:“我大哥吩咐我有些话要单独对侯爷说,不能给其他人听到。不过你留下应该倒也还好,你也不是外人……” “奴婢这就退下。” 看着二丫快步出去,顾婉宁忍俊不禁。 “我就知道,”她把篮子放在桌上,语气好像老夫老妻一般自然熟悉,“提我大哥好用。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侯爷,你不用挡,我磕磕绊绊能认识些字,你写的草书,我却是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正遮挡着自己纸面的徐渭北脸红了。 他在写“回忆录”兼“遗书”,被人看到,尤其是顾婉宁看到,有种羞耻的感觉。 他口气硬邦邦地道:“你来做什么?我不用你感激我,我就是看那畜生不顺眼,和你没关系。” 顾婉宁也不和他争辩,“哦”了一声,把篮子里的食物一盘一盘往外拿,冰糖肘子,虾仁豆腐,凉拌藕片,糟鹅掌…… “肘子趁热吃,凉了油腻腻的。你看到没,还冒气呢!因为这下面我加了一块炭呢……” 徐渭北别过脸去。 他不吃。 他不敢多看顾婉宁,怕自己生出独占之心。 因为他连女人最基本的幸福都给不了她。 他不配。 “不饿吗?”顾婉宁一点儿也不介意他的冷漠,自言自语地道,“我先尝尝,这冰糖肘子太香了。” 然后她当真在徐渭北对面坐下,用筷子捅肘子。 “啧啧,炖得可真软烂,没有浪费我两个时辰的柴火。肥而不腻,我这道菜就是去外面的酒楼也准保是招牌。”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大快朵颐。 徐渭北喉结动了动,咽了口口水。 他不饿,真的。 他自进来之后,好像对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包括食物。 但是今日闻到了饭菜的香气,那是独属于顾婉宁的人间烟火气,他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唤醒了,开始蠢蠢欲动。 他要忍住! “糟鹅掌不是我做的,我倒是想做,不过太费事的,正好隔壁开了一家好吃的就买来你也尝尝。买鹅掌的小伙子生得模样俊美,每日生意都很好……” 徐渭北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浅薄的女人。 模样俊美有什么用?说不定是个软蛋。 哦,他自己也是。 徐渭北难过了。 顾婉宁又夹起一块豆腐在徐渭北面前晃了晃,笑得娇俏灵动,“你猜猜,这豆腐里我放了什么?” 徐渭北不吭声,但是香气已经偷偷钻到了鼻子之中,他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口水。 顾婉宁很馋,所以对美食永远有用之不竭的热情。 她做的菜肴之中,有着热烈的人间烟火,有着对这人间烟火的热爱。 她做的菜,永远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我加了荸荠肉馅,咬起来外面软软,里面夹杂着荸荠的爽脆清甜,很费劲的。二丫做不了这种细致的活儿,都是我自己做的。” 这才是早上。 徐渭北看着她眼底的青黑,想到她大概一夜未睡,只为了给他做这顿饭,他却还给她脸色看。 虽然那并非他本意,但是想起来依然想给自己一拳。 “尝尝。”顾婉宁把豆腐送到他嘴边。 徐渭北被她过度亲密的动作吓得一抖,手忙脚乱之间豆腐从顾婉宁的筷子上落下,落到了他袍子上。 顾婉宁放下筷子,抽出帕子帮他擦拭。 徐渭北起身避开他,自己胡乱擦拭了几下。 顾婉宁拈着帕子在旁边看着窘迫的他,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来一点,正好投影在她的脸上,照得她笑颜如花。 她朱唇微启,嘴角梨涡浅浅:“侯爷为何防我如洪水猛兽?” 徐渭北看着她嫣红的唇,忽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迟钝如他,也明白了顾婉宁的“勾引”之意。 倘若是从前,他该多高兴。 但是想现在,他却无福消受。 第232章 你要不要试试和我在一起 “你走!”徐渭北忽然情绪失控,“你给我走!” “我不走。”顾婉宁慢慢坐下,盯着徐渭北被弄脏的袍子以及他的重要部位。 徐渭北被她看得越发恼怒,“你不走,我就喊人进来把你拖出去。” 顾婉宁却不慌不忙。 她用水一般的眸子看着徐渭北,双眸之中带着某种神奇的令人安定的力量,然后喊了一声,“徐渭北——” 徐渭北的所有戾气,好像都随着这三个字瞬时烟消云散。 顾婉宁很少喊他的名字。 她素日里都是客气疏离的“侯爷”,还是第一次用这般温柔宽和的抚慰语气喊他的名字。 徐渭北颓然道:“我不用你同情我。你我早已和离,路归路,桥归桥……” “路归路,桥归桥,然后我走路,你就假装顺路;我上桥,你就假装对面相遇?徐渭北,不要自欺欺人好吗?你不是自诩九尺男儿,坦坦荡荡,俯仰无愧于天地吗?说一句心悦我,怎么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你能为我出头,怎么,敢做不敢当?” “我且问你,倘若有个男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战功赫赫,突然生了重病,卧床不起,你听说之后会如何?众人又如何?” 徐渭北沉默。 “我告诉你,所有人都会扼腕叹息,会说天妒英才,倘若他死了,还会为他着书立说,让他名垂千古。” “那个人就是你,只不过你得的病特殊一些,仅此而已。难道因为你生病了,你从前的丰功伟绩就被病情一笔抹掉?” “徐渭北,你只是生病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不能昂首挺胸做人?你不要求死,你不仅要活着,还要比所有人活得都好。倘若你真的过不去这个槛儿,那好,我们远走海外,我陪你。” 天下那么大,总能找到一方土地,谁都不认识他们。 “徐渭北,你喜欢我,对吗?那现在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徐渭北看着她璀璨若星的眸子,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为什么他会不行? 为什么他甚至做不了一个普通的正常男人? 如果可以,他愿意倾其所有,只换取一个健康的身体,陪在喜欢的人身边,呵护她,关爱她,相携一生。 “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我这会儿只想要你活着。”顾婉宁道,“只有你活着,你才有将来。我们,才可能有将来。” “你,”徐渭北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要卷入。” 顾婉宁真的要哭死。 到底是谁被谁卷入的啊! “我要你活着。”顾婉宁道,“不要把那点隐疾看得那么重。没有房子会冻死,没有房事死不了人。” 徐渭北闻言憋得满脸通红,半晌后才咬着牙道:“你真是什么都敢说!还有,你总提这件事,故意刺激我?” “我刺激你,比别人刺激你来得好。”顾婉宁淡淡地道,“你慢慢就会接受现状了。” 徐渭北:“……” 他要谢谢她了。 反复在他的软肋上跳。 “谁没有点小毛病?我还月事不调呢!” 徐渭北:“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让那谁给你开药调理一下?她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给你瞧就这么废物?是不是你对她太好,所以她欺负你,不上心?” 顾婉宁:“……你哪儿来那么多阴谋?而且人家叫花楹……”徐渭北难堪地道,“那对男人来说,是最重要的。” “是吗?”顾婉宁道,“难道两军对阵,你们就脱下裤子比大小?” 徐渭北:“……” “这件事,你在乎它就重要,不在乎就狗屁不是。你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对任何人交代。” 徐渭北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虽然他没说话,但是顾婉宁懂了。 “你觉得我跟着你不性福?不,我也不在意这件事。倘若我真的重欲,那和离之后,我有钱,为什么不去买个男人?” “买个男人”四个字,让徐渭北瞬间瞳孔地震。 还买个男人,亏她想得出来! “怎么,谁也没说买春只能是男人的特权。”顾婉宁哼哼着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龌龊事,二嫂可是跟我说过不少。” 公主养面首,都不用往前数几朝几代,清仪公主的姐妹就有不少这么做的。 上行下效,她一个有钱有颜的高门贵女,为什么不可以? 只是她不需要。 “男女之间那点事,也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美好。”顾婉宁又道。 咳咳,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徐渭北这样的出身,阴差阳错竟然没有发现他身体不对劲。 按理说,他早就应该经历人事,发现不足了。 “你怎么知道?”徐渭北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顾婉宁道,“我在花楹那里听到过许多。你知道同房可能会给女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吗?黄体破裂听说过没?” 徐渭北摇头,“什么是黄体?” 科普小能手顾婉宁上线。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徐渭北喃喃地道,眼里分明是不信的。 “那是因为这种事情都藏着掖着,谁会放到台面说?反正你的那些朋友,妻妾成群,又会特别在乎哪一个?” 徐渭北:“……我没有狐朋狗友。” 顾婉宁心说,那个薛奉先不就处处留情? 不过死者为大,她也不提。 “好,你没听说过这个,那你听说过难产而死的吧。” 徐渭北点头。 生孩子对女人来说确实是鬼门关。 “所以你看,我说没有房事不会死;但是有了房事,那就不一定了。” 徐渭北:“……” “而且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你虽然这方面不行,但是你是个铮铮汉子。就像你弄死郑俭这件事,就很男人。” 徐渭北道:“便宜他了!我就后悔没阉了他,所以这几日每每想起来都后悔。” 顾婉宁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一本正经地开口—— “徐渭北,我觉得我们在一处挺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第233章 旧日下属 徐渭北缄默。 顾婉宁却打开了话匣子,扒拉着手指头碎碎念:“你看我虽然比不了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但是我也不算老吧。我父兄位高权重,我生得貌美如花,有脑子有钱,性情也不讨人嫌,还宽以待人……” 她胡言乱语,替自己说了一箩筐好话,重点意思就一条——选我不亏! “回去吧。”徐渭北忽然道。 顾婉宁:“???” 这样都不行? 她都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黔驴技穷了。 说好的女追男,隔层纱呢? 这是铁纱啊! 顾婉宁只“备课”到了这里,接下来就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她看起来很牛,但是表白这种事情,谁有经验? 精心准备,被人这样拒绝,她也难受。 然后顾婉宁就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饭菜准备离开,心里想的是混账东西,喂狗都不给你吃。 不过转念再想,都被自己吃了,这狗分明是自己。 顾婉宁被自己气笑了。 果然不能谈恋爱。 恋爱让人智商断崖下降。 “你把菜留下,我还没吃。”徐渭北道,“食盒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拒绝了她,还想吃她做的菜? 顾婉宁刚想喷人,就听他道:“不用担心,皇上不会杀我的。你回家安心等我。” 顾婉宁目瞪口呆。 这个人思维跳跃这么快,她完全跟不上。 徐渭北还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的话,笃定地道:“皇上私下对我说过,只要我没有不臣之心,他就不会动我。” “说得这么直白?” “嗯。皇上不是个喜欢绕圈子的人。” “那他人还怪好的。”顾婉宁松了口气,但是很快又担心地道,“他不会出尔反尔吧。”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徐渭北唇角不由勾起,“不至于,我心里有数。” 他喜欢看见她紧张自己。 他想,即使被全世界抛弃,只要他还能看到她,这人间就还值得留恋。 顾婉宁又把顾远石的态度说了,“你说我爹是明哲保身,还是真像我二哥说的,是为了帮你保命?” “虽然我不喜欢他,但是他这会儿确实不算落井下石。你爹是只老狐狸,没有谁比他更懂皇上的心理。”徐渭北道,“而且就算他落井下石,我也不怕。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顾婉宁急了。 “担心他反对你和我破镜重圆。” 顾婉宁:“……” 她和他说保命的事情,他却只想着儿女私情。 呸,男人。 “不过你也不听她的。”徐渭北道,“但是你不能去,去买春!” 顾婉宁:“……我走了。” 不能再说下去,她怕对徐渭北的英雄滤镜碎一地。 真是个沙雕。 “你明日来之前,让二丫先进来,我命狱卒让不相干的人退下,别冲撞了你。” “行了,知道你在牢里也不老实,作威作福的。”顾婉宁翻了个白眼。 徐渭北一直目送顾婉宁离开,直到她窈窕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他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想,顾婉宁说的或许是对的。 他这辈子除了父母缘浅,其实算得上顺风顺水,攻城略地,载誉无数。 大概老天爷不想让他那么顺利,所以才给了他这样难堪的考验。 可是他绝不屈服! 边大夫迟迟未归,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徐渭北让狱卒把候在外面的高览喊进来。 他这个牢房蹲得其实很自由。 徐渭北从来就没想过,皇上会要他的命。 因为皇上不傻。 不是他多么宅心仁厚,而是在没有新的将星出来之前,没有人能够有自己这样的影响力。 毕竟内斗可没有保家卫国重要。 “高览,你亲自去一趟,看看边大夫那处,到底是真有疫病,还是假的,如果是假的,立刻把他给我带回来。”徐渭北道。 他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他要问个清楚。 “是!”高览领命,“只是,属下若是去了,夫人那边……” 徐渭北一直让高览带人保护顾婉宁。 就算高览不亲自去,也是他全盘统筹安排人。 徐渭北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个人选,确实很难,一定要是最妥帖的人才行。 顾婉宁的安危是最重要的。 这时候,高览试探着道:“侯爷,其实能用的人不少。但是这毕竟是私隐之事,所以不好为外人知……” 这也是为什么徐渭北在犹豫。 “你有合适的人选了?” 多年主仆,徐渭北一看高览的样子就猜测他有人要推荐。 高览挠挠头,嘿嘿笑道,“那啥,景元回京了,因为从前的原因,不敢来见您……” 他说的是周景元,也是徐渭北从小到大的玩伴。 只是因为一些误会,周景元疏远了徐渭北,离开了京城。 虽然事已多年,徐渭北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像吞了个苍蝇。 事情的根源是因为“抢”女人。 徐渭北在认识顾婉宁之前,觉得所有年轻女子都长着同一张乏善可陈的脸,性情也是一样无趣,懒得多看一眼。 偏偏周景元认为他是装的,认为他要抢自己的心上人。 闹成那样,徐渭北觉得可笑,也懒得解释。 更可笑的是,周景元怕他抢,成亲都没有喊他,等成亲之后就带着新婚妻子离开了京城。 “他现在不怕我抢他女人了?”徐渭北冷笑一声。 他甚至都不记得那个女人姓甚名谁了。 和花楹一样,那个女人在大长公主身边待过。 大长公主年纪大了,喜欢热闹,偏偏就又只有徐渭北一个孙子,所以平时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挑一些小官家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带在身边。 对于那些女孩子来说,能够陪在大长公主身边几年,身价就会大涨,就可以找到一门好亲事。 周景元的妻子就是其中之一。 她之前的目标是徐渭北。 徐渭北直接让人把她撵走。 也不知道她怎么花言巧语说服了大长公主,哭哭啼啼说是误会一场,梨花带雨的模样竟然打动了周景元,然后那俩人就在一起了。 可以说,是因为这个女人,徐渭北和周景元才会越走越远。 高览叹了口气,“侯爷,景元知错了。” 第234章 恋爱脑 周景元的身份比高览高一些,但是父亲也只是京城一个五品文官而已。 他其实就是徐渭北的伴读。 徐渭北对他很好,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就算后来两人疏远,周景元想要离开京城,还是徐渭北托人帮他谋了个职位外放。 现在一声不响就回京,还要高览求到他跟前,想来这些年混得不如意。 “黎雪音看上他,原本就是因为他和侯爷的关系。结果他自己离开京城,那时候其实那女人心里就已经不乐意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等去了周景元任职的地方,黎雪音看着那穷乡僻壤,愈发不高兴。 而且周景元还是家中幼子,家里人口众多,不和他们伸手已经很好,根本不能提供任何帮助。 两口子只靠着周景元微薄的俸禄度日。 然后,黎雪音不堪忍受贫困的生活,借口回京探望亲娘,结果勾搭上了京城一个官员,给人做外室,把周景元给绿了,再也不肯回去。 周景元也灰头土脸地回京了。 “糊涂!”徐渭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他为个女人离开京城也就算了,现在又为了同一个女人,撇下了百姓,他这辈子就这点出息了!让他滚远点!” 从前周景元真不是这样的。 可见娶个好女人多么重要。 嫁人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娶妻同样也是男人命运的转折。 徐渭北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被顾婉宁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段。 一段波澜壮阔的黑白色,一段平静温馨的彩色…… “不是,不是,”高览连忙道,“侯爷,他辞官回京倒也不是不负责任,而是因为母亲去世了。所以这三年,他也做不了什么。您也知道,他家里穷哈哈的,跟着您攒下的那点钱,都被那女人卷跑了,所以,所以托我给他谋个差事……” “你觉得我该用他?” “属下觉得,虽然他在女人的事情上拎不清,但是也吃了教训。遇到危险的时候,他是不含糊的。” 这点徐渭北也不会忘记。 十二岁那年,有人要谋害他,买通土匪在他们出京游玩的时候截杀他们,是周景元拼死护着徐渭北,还替高览挡了一刀,声嘶力竭地让高览护着徐渭北走。 徐渭北至今都记得他整个人血葫芦一样,死死抱住匪首的大腿…… 即使重来一次,徐渭北也毫不怀疑他会那么做。 徐渭北不是什么圣人,他容忍周景元,是因为周景元真的可以为他而死。 “你给他作保,日后不会再栽在女人身上?” “不会了,再不会了。”高览连忙道,“要不属下把脑袋摘下来给您当球踢。” “那就让他去找边大夫,还是你保护夫人。”徐渭北道。 他愿意再给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一次机会。 虽然放在从前,他大概率不会。 只是因为现在他自己也懂了情之一字,觉得似乎并非那样罪无可赦,所以也就以观后效。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周景元应该感谢顾婉宁。 不过徐渭北不会拿着顾婉宁的安危冒险。 “是!属下替他多谢侯爷,属下这就去。”高览兴高采烈地道。 第235章 意外的喜欢 顾婉宁回去之后心情就轻松了很多。 她觉得,她做到了。 徐渭北虽然没有给她什么承诺,但是看得出来,他被她说动了。 只要还会心动就行。 “我就说吧,只要我想要,那就可以。”顾婉宁在三姨娘的医馆里眉飞色舞地道。 三姨娘手里捧着一身干净的衣裳站在旁边,有些无奈地道:“您先把这身脏衣裳换下来吧……” 顾婉宁是刚从地里回来的。 昨日看望完徐渭北她就想来和三姨娘分享一下消息。 感情的进度,当然要和闺蜜分享才有趣啊! 只可惜,三姨娘不知道去哪里出诊了。 而今天,顾婉宁一大早就去地里看着人给花生灌溉,忙到这会儿夕阳西下才回来,然后没回家,就在三姨娘这里歇脚。 “没事,不用换,一会儿直接回去沐浴换上。”顾婉宁笑道,“你说侯爷不能再反悔吧。” 她实在担心。 “那其实,也很有可能。毕竟被关在里面,今日这样想,思忖个一宿,明日说不定又变了主意。”三姨娘道。 顾婉宁:“……不能吧。” 看着她眉头紧锁,变得忧心忡忡模样,三姨娘这才笑道:“同您说笑的,别的事情或许能有变化,但是这种终身大事,怎么可能儿戏?侯爷这会儿就算在狱中,估计也高兴得不得了。倒是您,不想着侯爷,还惦记着您那点东西。” “女人嘛,终身追求的就是搞事业。” 其次才是搞优质男人。 “我好好看着这点花生,再过一个月,玉米和花生都该丰收了。”顾婉宁道。 “我听说,各地玉米长势都不错。这一步,您算是走成功了。” “你也听说了?那看起来是真不错呢。”顾婉宁喜滋滋地道,“大哥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语带夸张哄我呢!” 她光顾着高兴,没发现三姨娘的脸色突然有些窘迫,低头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侯爷的事情要拖多久才能解决,总不能收花生的时候还没被放出来吧。”顾婉宁又有些担心。 站在她身后的二丫道:“那多给您留点绣嫁妆的时间。” 顾婉宁:“……” 谁要嫁徐渭北了? 现在谈婚论嫁为时过早。 但是她没有当面反驳。 毕竟大家观念不一样。 二丫用这个时代的人眼光来看,自己已经和徐渭北这般了,那肯定是非他不嫁。 再说不一定嫁,在二丫她们看来就是矫情了。 顾婉宁吸了吸鼻子道:“花楹,你锅里这是炖了什么,这么香!” 三姨娘目光闪烁,“是患者的药膳。” “药膳?你什么时候还做药膳了?” “多一样营生总是好的。” “也是,我看你生意还可以?最近我实在太忙,都没顾上过来帮你忙。” “还可以,您不用为我操心,有事我会麻烦您的。” 说话间,二丫道:“姑娘,您快把衣裳换下来吧。脏倒是没什么,主要是湿了,时间长了要生病,花楹虽然手艺不要钱,但是还得给您搭上药费不是?” 顾婉宁乐不可支,起身道:“那就换了吧,别一会儿席面送来,吃饭的时候我还脏兮兮的。” “席面?” “是,我刚回来路上让二丫去定了席面,晚上我们一起吃,好好说会儿话。这些天要不是我忙,要不是你忙,总凑不到一起去。好了,先不说了,我去擦洗一下换衣裳。” 在姐妹这里,顾婉宁不见外。 说完她就带着二丫去后院换衣裳去了。 等她换好出来的时候,却和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 仔细一看,竟然是三哥顾安放。 “你怎么在这里?” 兄妹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顾婉宁:“……我来看花楹啊!你怎么回事?” 三姨娘脸色微红,“姑娘您别误会,三爷受了点小伤,在我这里定了药膳。” “受伤了?”顾婉宁上下打量着顾安放,看他身姿笔挺,精神奕奕,哪里像受伤的样子? 唯一不正常的是脸色有点红。 “发烧了?”顾婉宁问。 顾安放恼怒了,“你才发烧了呢!你盼着我点好吧。” 好好好,都受伤了,骂她还中气十足,看起来装病无疑了。 不过当着他的面,顾婉宁倒是没说什么。 等顾安放吃完他的药膳——一大锅天麻鸡汤,外加自带的一笼包子离开后,二丫道:“这药膳,我也想吃了。三爷该不会是藏了私房钱,在外面偷偷给自己开小灶吧。” 三姨娘低头不语。 顾婉宁道:“他送钱,花楹没有不赚的道理。但是花楹我告诉你啊,我怎么觉得,他无事献殷勤,不怀好意呢!” “三爷是个好人,帮了我好几次。”三姨娘道,“原本以为我出来开医馆要麻烦您很多次,结果第一次有人闹事的时候,三爷路过,帮我摆平之后,之后就再也没人敢闹事了,所以我对三爷很感激。” “他帮你或许是真的,但是你想他这般厚着脸皮,都要你给他做饭了,你说是什么居心?”顾婉宁仔细帮她分析。 这和徐渭北找她点菜有什么区别! 都是套近乎! 男人对女人的套近乎。 “花楹,你不要觉得他是我三哥,就对他另眼相看。该有的戒心还是要有的……” “三爷他,和我提过。” “嗯?提过什么?” “三爷对我,有些错误的情愫。” 顾婉宁目瞪口呆。 “我三哥对你?他,他直接跟你说了?” “嗯。不过我拒绝了三爷。”三姨娘道,“原本我该和三爷不相往来,奈何我还得拜托他照顾……” 不是她不想要脸,而实在是要不起这脸,便只能一边拒绝,一边无法避免地接触。 她不喜欢现在这般。 但是她又能有多少选择? 自己出来靠自己安身立命,她这第一步迈出来的不容易。 顾婉宁一拍桌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看我,自己带着席面来急着跟你分享。花楹,你不厚道!” 三姨娘苦笑,“您和侯爷是天作之合,三爷对我是错爱,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三爷的名声。” 第236章 老房子着火 “他的名声?他有什么名声?”顾婉宁嗤之以鼻,“你是说他六岁和狗抢肉,被狗咬了屁股,还是十五岁那年因为偷看老太太洗澡被人追着骂了八条街?” 三姨娘震惊地看着顾婉宁。 偷看老太太洗澡? “三爷不是那样的人。”她不由道。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顾婉宁道,“虽然那件事确实是误会,算他倒霉,但是却让他‘声名远播’,都知道顾阁老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那三爷有点可怜。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三爷一直没有说亲?” “那倒也不算。”顾婉宁道,“看在我爹的份上,别说他还生了一张骗人的脸,就算他丑得惨不忍睹,也有人愿意嫁女儿,反正女儿多,不在乎,但是能攀上顾阁老,是多大的喜事。” 别说小门小户了,就是大长公主,在徐渭北不情愿的情况下,强硬按头让他娶自己,不也是看重亲爹的地位吗? “那,那为什么?” “他因为那件事有点阴影,再加上我爹娘挑剔,他自己也不放在心上,就一直耽误到现在。” 三姨娘默然。 她想,顾大人夫妇确实有挑剔的资本。 “但是你别想错了,我爹娘的挑剔,不是你想的那种嫌贫爱富。我觉得吧,”顾婉宁摸了摸下巴,“他们有点没苦硬吃那感觉了。” “什么是没苦硬吃?” “就是呢,”顾婉宁道,“他们对于门当户对的人家,其实诸多挑剔和戒备,因为我爹觉得,他和其他那些高官不一样,你懂吗?” 三姨娘懵懵懂懂。 “我爹娘应该不想找家世显赫的儿媳妇,我爹这个位置,结亲很谨慎,稍有不慎,容易变成威胁皇权。但是他们又不想要没有见识的儿媳妇……你想那多难啊!” 没有出生在罗马,却想让人有生在罗马的见识,啧啧。 顾安启的妻子,是师妹,大概就是他们心中理想的儿媳妇类型。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顾婉宁觉得一身医术,从不多言多语,却总能一语中的的三姨娘,是顾家喜欢的儿媳妇类型。 只是,她做过徐渭北妾室这一段,确实是很大的问题。 至于失身不失身的,那是两个人关起门来说的事情,只要顾安放没意见,别人都是放屁。 顾婉宁认真地给三姨娘分析,最后总结道:“我和你说这么多,不是让你非跟着我三哥。还是那句话,他比起大哥二哥,相差甚远。” 她的话很客观。 顾安启自不必说了,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其父之风”,不出意外,日后也是封侯拜相,继承顾远石衣钵的中流砥柱。 顾安微尚主归尚主,但是才华横溢,也是经过科举验证过的。 在同样的环境下,顾安放混得确实不算好。 “不过如果你也喜欢他,困难确实有,却没有你想象那么多。我三哥是个二愣子,缺点一大堆,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花楹,你懂我的意思吗?” 三姨娘笑道:“我知道。咱们不说这个了,我对三爷也无意。”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因为她和顾婉宁对这件事情的观点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她配不上顾安放。 虽然她也相信,现在顾安放对她的感情也都是真的,但是没必要,真的没有必要因为他的一时情动,而把彼此架上被人指指点点的风口浪尖。 “那就好。”顾婉宁道,“我觉得三哥不会是个好相公。” 她才不是记恨从前顾安放骂她呢。 她就是觉得,情绪稳定是男人最好的彩礼。 三姨娘又是什么都爱闷在心里的性格,和那个一点就着的炸弹在一起,不得天天受气? 不行不行,霍霍别人去吧。 三姨娘转而又问起顾婉宁什么时候再去看徐渭北。 “也不好总去,虽然他让我去,但是皇上愿意饶他就老老实实的吧,天天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我进大理寺牢狱如同自己家,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道会不会再生波澜。” 眼下苟住最重要,千万不能节外生枝。 不过顾婉宁还是给徐渭北做了饭,让高览带去了。 是的,她发现高览跟着她。 “那您也和侯爷把话说开,免得侯爷被关在那里,胡思乱想。” “用吗?”顾婉宁忍不住嘀咕道。 三姨娘笑了,“您说呢?” 恋爱脑侯爷,这会儿估计满心只有顾婉宁。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顾婉宁放下筷子,摸了摸肚子,“我听你的。吃得好撑,一会儿回去得消消食再睡。” 三姨娘给她找了两颗大山楂丸子。 二丫也蹭到了一颗。 三姨娘见她格外喜欢,找了一盒给她。 二丫揣在怀里道:“回头我借花献佛,让大夫人也尝尝,您不生气吧。” “不生气。”三姨娘笑道。 “大夫人最喜欢山楂了。”二丫美滋滋地道,“不过之前她吃的山楂丸子,都没有这里的好吃。” “你怎么知道?你去偷吃了?”顾婉宁故意逗她。 “才不是呢!大夫人给奴婢的。” 逗了她一会儿,三姨娘和顾婉宁说起了嫁妆的事情。 “……上次成亲的时候侯爷只顾赌气,鸡飞狗跳,这次我约摸着侯爷定然要好好弥补你,到时候肯定风风光光办……” 顾婉宁想到那种情景就头皮发麻。 她拒绝! 回头徐渭北真要生出这种念头,她一定把人给打醒。 要不爱找谁找谁去。 顾婉宁没有再去看望徐渭北。 不过徐渭北每日都让高览给她带信。 信的内容怎么说呢,简直“不堪入目”。 ——酸掉牙了。 写情书这件事情吧,怎么说呢,就像往发髻上簪花,大姑娘好看,老太太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徐渭北十六七岁或许还好,但是这一把年纪了,真是…… 顾婉宁看信都偷偷摸摸的,看完后直接藏起来。 二丫说她像做贼一样。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顾婉宁心虚地岔开话题,“今日你生辰,你最大。你说,你想要什么礼物?你若是不说,那我可就要乱买了。” “礼物?奴婢真不要,大夫人已经给了奴婢礼物,您再给什么都比不过。” 顾婉宁:“……” 总不能是把大哥借给你一天吧。 第237章 为男色花钱 二丫喜滋滋地表示,自己收到了一幅字,是顾安启写的。 顾婉宁:“……这算什么生辰礼物?就算放在平时,难道你去求一幅字,大哥能不给你吗?” “大爷那么忙,奴婢怎么能去打扰他呢?” 顾婉宁:“……” 好吧,在二丫眼里,大哥就是天上神只。 “这是大夫人惦记着奴婢呢!”二丫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婉宁心说,你快加入他们吧,你们三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她有些歉疚,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自己忘了二丫的生辰,没有提前给她准备礼物。 “二丫,你想吃什么?”顾婉宁大方表示,“今日我好好请你吃一顿。” 既然不要礼物,她也不勉强。 有钱还是变成身上的肉好,谁也偷不走。 二丫闻言眼睛一亮,“姑娘,哪里都行吗?” 顾婉宁见状乐了,大手一挥:“当然,不用给我省钱。” “京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饭菜不知是否好吃,但是还有吹拉弹唱的,还有跳舞的……” 顾婉宁:安排! 可是到了之后她才惊喜地发现,里面除了这些歌舞项目之外,竟然还有美少年! 美少年一个个都是柔弱之姿,模样生得一个比一个俊秀。 虽然他们的服务对象其实也还是男人,但是这不影响顾婉宁跟着占便宜啊! 她的眼睛简直都不够用了。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 这么好的地方,她竟然今日才从二丫口中得知。 顾婉宁咬咬牙,借着给二丫庆生的名头,订了最好的位置——低消十两银子。 顾婉宁努力不在心里把银子兑换成现代的钱币,但是她控制不住。 行吧,姐现在也是一桌吃一万的人了。 吃的不是饭,是男色。 想到自己有一天为男色掏钱,顾婉宁就可耻的愉悦了。 ——她也是成功女人了! 二丫一边心疼银子,一边目不转睛地从二楼中间这个最好的黄金位置往楼下抱着琵琶的美人看,“姑娘,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弹琵琶吧。那句诗是什么来着?犹抱琵琶……” “犹抱琵琶半遮面,抱俩琵琶不见脸。”顾婉宁促狭地道。 二丫哈哈大笑。 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连忙捂住了嘴,片刻后压低声音道:“姑娘,低调,低调。” 顾婉宁表示,她从来也没想要高调。 但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陪着二丫吃了一顿饭,欣赏了歌舞,顾婉宁心满意足地离开酒楼。 “下次咱们找个机会,一定还来。”顾婉宁一边往外走一边意犹未尽地道。 “算了,还是别了,您那点银子攒得不容易。”二丫舍不得,“而且这个地方,总让人觉得不太正经。” “哪里不正经了?” “您就说,侯爷若是在的话,能陪着您来吗?” 顾婉宁:“……” 不能。 哎,以后也不能看美男了。 如果徐渭北是正常人,那么可能就是吃点醋,拌两句嘴,也算夫妻情趣。 但是现在徐渭北这种情况,她多看一眼其他男人,哪怕真的只是单纯欣赏,估计徐渭北都要自怨自艾。 可惜了,可惜得让人直拍大腿。 然而想想,有得有失,失去了一片森林,但是得到了最好的参天大树,替她遮风挡雨,小心翼翼呵护她保护她,顾婉宁又觉得有点想念徐渭北了。 徐渭北说他没事,肯定会没事的。 就是不知道,人什么时候才能给放出来。 今天早上顾婉宁让高览给他带了饭,明日的饭菜又得安排起来了。 顾婉宁不知道其他女人是不是这样,但是她好像,谈恋爱就是想填满对方的胃,还喜欢自我感动。 比如今天早上,她甚至还用萝卜雕花,只期待徐渭北见到时候的会心一笑。 这么想来,徐渭北写情书是老房子着火,自己这萝卜雕花也不遑多让。 顾婉宁想着想着自己就乐了。 然后,她就悲剧了。 她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堵人墙。 是的,毫不夸张,是一群人在她面前站定。 大长公主驾到。 而且—— 来者不善。 顾婉宁从她脸上看出来了这四个字。 路这么宽,可以并排走五六个人,可是她们偏偏把自己的去路挡得严严实实。 “见过公主。”顾婉宁敷衍请安,面无表情,嘴唇紧抿。 大长公主不喊她起身,她就自己站直了身体。 “不知道公主拦住我,有何指教?” 顾婉宁不明白,大长公主为什么脸色铁青。 她们俩现在有关系吗? 怎么一副自己挖了她祖坟的模样? “顾阁老怎么会有你这样薄情寡义的女儿。”大长公主伸出食指指向顾婉宁,声音气得直发抖。 看着那几乎戳到自己鼻尖的黄金护甲,顾婉宁微微一笑:“公主有所不知,虽然我是顾家的女儿,但是我是庄子上长大的,而且现在我爹已经和我老死不相往来。您想说我什么,直说便是,不用带他老人家了。” “你!世上竟然有你这般厚颜无耻,负心薄幸的女子。”大长公主愤怒控诉,“我孙儿为了你,进了大牢,你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吃喝玩乐!” 顾婉宁:“侯爷虽然有牢狱之灾,但是我相信皇上明察秋毫,一定会表彰侯爷义举的。” 如果不是投鼠忌器,害怕带上徐渭北,这会儿她都得说,人又没死,难道要她披麻戴孝地哭丧才好? 不行,真不行。 有了狗男人,吵架都发挥不出来了,不爽。 “你也知道他有牢狱之灾!你让人给他送饭,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没想到只是欺骗。你是不是想用这种小恩小惠让渭北感动,出来之后继续为你赴汤蹈火?” 顾婉宁听得厌烦了,“我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谈何改邪归正?这我可不敢当。另外公主殿下,如果小恩小惠就能让侯爷感动,那是不是说明侯爷缺爱?他缺爱,该反省的人是我吗?” “巧言令色!自从遇到你,渭北就没好事!”大长公主额头上青筋跳动,“今日我就要好好教训你,来人——” 第238章 老娘不嫁人 “给本宫掌嘴!” “谁敢!”顾婉宁脱口而出,随后顿住了,转头往身后看。 因为有人和她异口同声地吐出这两个字。 是顾安启。 他竟然也在。 而且他是从酒楼里面走出来的。 他还带着贺氏! 顾婉宁目瞪口呆,甚至都忘了自己正在和大长公主对峙。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大哥真是个好丈夫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大嫂。 他竟然带大嫂来看美男。 这男德,绝对是天花板的存在。 徐渭北,你好好学学我大哥。 “见过公主。”顾安启上前作揖行礼。 贺氏也跟着行礼,然后悄然把顾婉宁拉到她身后,又退了两步,把“战场”交给自己相公。 “怎么,本宫还打不得一个目无尊长的丫头!”大长公主虽然不买账,但是态度明显已经不似刚才的强硬。 顾婉宁心中暗想,大哥如果还是厉害,能让大长公主这般的人心存顾忌,退让一二。 未来之星冉冉升起,大哥你一定不能掉落。 你如日中天,我就可以横着走了。 “舍妹冒失,走路冲撞了公主,我替她给公主赔不是。” 他大事化小,把事情说成单纯走路碰撞。 大长公主却不肯轻轻放过,却又不能那么强硬地撕破脸,毕竟日后顾安启前途不可限量。 所以她阴阳怪气地道:“顾阁老这一生光风霁月,磊落坦荡,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就是把庄子上养的女儿接了回来。” “那公主做的最错误的事情,就是上门替您唯一的孙子求娶这个女儿。”顾婉宁不甘示弱地道。 论阴阳怪气,还得她用魔法打败魔法。 贺氏拉了拉她,用极轻的声音道:“别闹了,想想侯爷。” 顾婉宁懂她的意思。 她是说,自己和徐渭北日后是要破镜重圆的。 那么大长公主这个太婆婆就绕不过去。 所以不能和她把关系搞太僵,否则以后难的是自己。 可是顾婉宁不赞同。 如果嫁人太委屈,那就不嫁了啊! 人活这辈子,短暂又艰难,自顾不暇,别想着去当别人的救世主。 就算是徐渭北,她也不行。 徐渭北为她做的那些,她愿意付出所有回报他。 但是也仅限于他。 她自己的爱有限,一向吝啬,做不到爱屋及乌。 电光石火之间,顾婉宁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明白了大长公主今日出现在,恶语相向的用意! 她拒绝自己和徐渭北复合! 她应该也知道,徐渭北死不了。 可是自己和徐渭北的关系因为这件事而改善,她也不愿意见到。 大概在大长公主心中,自己已经进入了黑名单。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街头对峙,为的就是要让自己知难而退。 大哥应该更早就想到了这一层,也是顾及自己感受,所以想大事化小,奈何大长公主一意孤行。 想到家人因为自己就要在对方家人面前忍气吞声,如果这都能忍,那日后岂不是要被人踩在地上摩擦? 婚姻之中不想受委屈,如果这种信念有一成的话;那不想让家人被怠慢看轻,跟着自己受委屈的信念就是十成! 顾婉宁始终坚信,好的婚姻是彼此成全,是对两个家庭都好的事情。 否则就不是好的婚姻。 不好的东西,小孩子都知道要扔掉,更何况她呢? 想到这里,顾婉宁冷笑一声,直击痛点。 “殿下,”她朱唇轻启,一字一顿地道,“倘若您担心我重新嫁给侯爷,那我在这里给您发个毒誓,倘若我日后嫁进徐家,就让我……” “婉宁住口!”顾安启呵斥道。 与此同时,贺氏也伸手捂住了顾婉宁的嘴。 二丫在一旁帮她按住顾婉宁。 顾婉宁:“……” 关键时候,你们三个果然是一家的。 可是让她说完啊! “公主的意思我懂,”顾安启态度疏离,“这些事情,还是等侯爷出来之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救侯爷出来,您说呢?”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把他救出来,然后继续看着他为你妹妹犯傻?” “这是两家的家事,”顾安启不慌不忙,“何必在外面说,落人话柄?不如等我回禀家父,请他上门拜见殿下,双方长辈当面把话说开。” 听他提起顾远石,大长公主的脸色松动了些。 不过显然她不想要见顾远石。 “那就算了,顾阁老要忙朝廷大事,不值当为这点事特意跑一趟。我建议顾大人回去管好令妹,日后别再闹什么笑话出来,贻笑大方!” “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一直到回家,顾婉宁气得还走来走去。 顾安启和贺氏也跟着她来到她的住处。 本来顾婉宁不让他们进,怕他们被顾远石骂。 但是顾安启却道,“爹是爹,我是我。他不认女儿,我却是要认妹妹的。” 二丫在旁边帮腔:“对对对,大爷说得好。大爷现在翅膀硬了,不怕老爷。” 顾婉宁:“……你好好读书。” 我大哥谢谢你的夸奖啊。 贺氏见她暴躁,忍不住嗔怪道:“妹妹你也太冲动了。若不是你大哥拦着,你说出来的话,日后都会变成打脸的耳光。” 顾婉宁和徐渭北,明明很好啊。 “做事切记自己的目的,不要因为别人言语挑衅几句就忘了自己的初衷。”顾安启教育顾婉宁,“达成自己的目的最重要。” 顾婉宁表示受教。 果然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大哥就是大哥,他不成功谁成功! 这大道理讲起来,都让人如沐春风。 可是她还是有话要说。 “大哥,我不是想要顶嘴,而是我确实不会嫁给侯爷的。” 之前她想过和徐渭北好,情浓之时,别说男人什么花言巧语都有,她是女人,同样不受控制,竟然昏了头想嫁给徐渭北,完全没想到大长公主这个障碍。 但是她不是还没嫁,及时幡然醒悟了吗? 所以她不嫁了。 感谢大长公主今日及时出现,给发热的恋爱脑浇了一桶冰水。 老娘,不嫁了! “婉宁,不要赌气。”贺氏不赞成地道,“千金易得,有情郎难得。侯爷对你这般,你还去哪里挑更好的人?” 第239章 嫁人为了什么 “大嫂,嫁人是为了做什么?”顾婉宁忽然笑着问道。 贺氏没想到她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还提出来这样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她求救地看向顾安启。 顾婉宁翻译了一下她的眼神,大概意思应该是,相公救命,你妹妹真难搞。 顾安启对妻子是有求必应,收到她求救的眼神便放下手中茶水,看着顾婉宁问道:“妹妹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来听听。” 对于这个离经叛道的妹妹,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他都没那么惊讶。 “嫁人自然不是为了给人家当牛做马。”顾婉宁道,“我若是要嫁人,是为了给对方一个名分,也给将来的孩子一个不被人诟病的出身。” 她可以离经叛道,但是得考虑孩子。 所爱是软肋,孩子更是。 架不住徐渭北有那么硬的祖母,她就软不起来,她忍不住反抗。 “你的意思是,你不嫁侯爷,和他,和他……”顾安启说不出口。 “无媒苟合。”顾婉宁笑嘻嘻地道,“反正我们不会有孩子,那我为什么还得受大长公主的气?只要我不嫁给徐渭北,她就不能跟我摆长辈的谱。” 至于人家身份尊贵,那是人家会投胎。 不过权力也是双刃剑,那意味着更多的监督。 徐渭北,杀人也得入牢房等皇帝一个“特赦”,大长公主也得爱惜羽毛,做出皇家亲民的样子,不能随意发落人。 比起来,婆媳这种家庭关系,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 所以顾婉宁不嫁。 他们相爱就足够了。 “……之前我还有所顾忌,毕竟牵扯到顾家名声。但是爹已经决意和我断绝关系……” “婉宁,爹……”贺氏有些着急。 “大嫂,你别着急,你听我说完。”顾婉宁对她笑笑,“我知道你想说,爹是为了我好。我也不去深究到底为什么,只就事论事,现在的情况,我怎么作,也影响不了顾家。当然,诛九族这样的大事,我也没能力去做,最多就是被人背后吐口水。我是不在意的。” 只要她脸皮足够厚,她就活得比谁都肆意快活。 简而言之一句话,相爱可以,嫁娶就算了。 “你这般想,可是侯爷呢?”贺氏忧心忡忡。 “他愿意就在一处,不愿意就算了。”顾婉宁道,“我是感激他为我出头,为我拼命,但是不能拿自己的幸福偿还。” 感情和婚姻都不是用来交易的。 爱不该凌驾于自由和快乐之上。 徐渭北若是不接受,那就好聚好散,日后她在能力所及范围内,也会尽最大努力回报他今日之维护。 恩和爱,顾婉宁向来清醒,分得很开。 但是她其实内心深处是相信自己的,她觉得她能说服徐渭北。 她离经叛道,徐渭北也是同道中人。 他们俩一起在“歧途”。 “你心里有数就好。”顾安启道,“大长公主今日怕也是试探爹的态度。” “嗯?” “如果爹还管你,她应该会考虑你们破镜重圆。如果爹真的不管不顾,她应该不会同意。” “她天天想得美。”顾婉宁嗤笑,“不知道这次又看上了谁家女儿。” 只可惜,顾远石一共就两个女儿,没有第三个。 这么想来,日后无论大长公主想选谁当亲家,都很难比顾家更好。 “公主再乱点鸳鸯谱,只要你和侯爷有关系,就是给你们添乱。”贺氏忧心忡忡。 “以后的事情不担心。”顾婉宁摆摆手。 再说了,她这么年轻,熬也把大长公主熬死了不是? 顾安启要带着顾婉宁去顾家。 顾婉宁自然不肯去碰壁。 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顾远石都明确说了顾家和她不再来往,那她干嘛热脸去贴冷屁股? “跟我走,我来告诉你,爹对你真正的态度是什么。”顾安启很坚持。 “我知道。”顾婉宁眼底情绪复杂。 只要涉及感情,就没有不复杂的,亲情也是如此。 剪不断,理还乱,也是她和顾家的关系。 “不,你不知道。”顾安启道,“你不了解父亲,正如父亲不了解你,婉宁,跟我走。” 顾婉宁想拒绝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上顾安启那双坚定的黑眸,她就动摇了一下。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二丫推波助澜。 “姑娘,您就听大爷的吧,大爷不会害您的。” 顾婉宁短暂犹豫,然后点点头,跟着顾安启去了顾家。 顾安启没有让她去拜见母亲卫氏,而是直接把她带到了顾远石的书房。 顾远石的书房不大却堆了很多东西,显得有些凌乱。 尤其是他看的书,装满了很多箱笼,杂乱地堆积在房间各个角落,有些打开了,里面的书可能因为经常翻看的原因,也不算整齐。 顾婉宁见状有些强迫症发作,对顾安启道:“大哥回头找木匠做一些书架,我给你画个图纸,以后书就整齐且好找了。” “说来听听。” 正好要等父亲回来,有时间讨论。 “回头我给你画下来看看。” “过来,在这里画。”顾安启走到书桌前,对站在门口的顾婉宁招招手,“不用怕,爹的书房,也是让我进的。” 顾婉宁小声嘀咕:“可是没说让我进……” “我在,我让你进,你就不用害怕。来——” 顾安启动手收拾桌面上的书腾地方。 顾婉宁见状也上前帮忙。 她意外发现书桌上放的几本书,包括一本摊开用镇纸压着的,都是农书。 “爹还挺关注农事的。”顾婉宁道,同时忍不住翻了几页。 嗯,很好,看不懂。 又是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一天。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自暴自弃”,顾安启嘴角带笑,“这些都是古书,晦涩难懂,我看也不容易。他一向关心农事,所以看到你对农事感兴趣,他觉得很骄傲。” 顾婉宁沉默。 她表示父爱如山,她是山底的猴子,只受其重,未见其巍峨。 “祖父,您回来了!”稚奴在外面大声喊道。 顾婉宁一怔,不由看向顾安启,神情略有紧张。 第240章 高瞻远瞩 顾安启指了指岁寒四友的屏风。 顾婉宁走到了屏风后,莫名心慌。 她觉得自己像个小贼。 如果被顾远石发现,那她的脸往哪里放? 之前那么硬气,说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现在来人家家做贼一般…… “爹,您回来了。”顾安启迎上前去。 “嗯。”顾远石的声音有些疲倦,“大长公主找你妹妹麻烦了?” 顾婉宁内心触动。 莫名的,她听见这些话,心里有些温暖。 或许是因为顾远石没有说,是自己去惹大长公主,给他添麻烦的吧。 “无非是试探您的态度。”顾安启道,“正好今日我带着和哥娘出去吃饭遇到了,帮妹妹说话了。爹,我是不是有些冲动?” 顾婉宁:“……” 大哥,你爱演,也会演啊。 那种小心翼翼,做错事情一般的不确定,被你演得入木三分。 “你帮你妹妹,有什么冲动的?”顾远石道,“我不能出面是因为我在皇上那里,到底有些不一样。在这个位置上,事事都要周全。你还年轻,有自己的亲疏远近,爱憎分明才正常。就是做的有些失了分寸,也可以用冲动糊弄过去。” “爹,皇上也不会杀侯爷,您这样绝情,和妹妹切断关系,有必要吗?”顾安启问。 顾婉宁内心有所触动。 其实这也是她藏在心底的问题。 不过她觉得自己和顾远石没有那么亲,所以不能问出口。 而且即使是亲情关系之中,也存在着爱情那般的拧巴——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 你不找我,我也不找你。 冷战我不能输。 没想到,顾安启问了出口。 顾婉宁不难理解他的用意。 他大概是猜出来了,或者是担心自己心里系疙瘩,所以用这种方式帮自己问出口。 大哥也是用心良苦了。 “因为我看得更远。”顾远石叹了口气。 顾安启替他拉开椅子,他缓缓坐下,伸手捏了捏眉心,“侯爷为你妹妹做到这个份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我局外之人尚且动容,更何况你妹妹这个亲历者?只怕你妹妹一颗心都交了出去。” 顾婉宁脸红。 好像,亲爹说得没错……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因为恩情而接受徐渭北,但是这确实是个导火索,让她想起了从前种种。 那些散落的遗失的小美好,被这件事激发,串成了亮晶晶的爱意。 “你妹妹若还是从前那般和我对着干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的她,在侯府吃了苦,懂事了……” 顾婉宁:徐渭北莫名背锅。 “……玉米马上要丰收了。”顾远石道,“你妹妹将会声名远播,为人爱重。” 那些吃不上饭的百姓,谁让他们吃饱饭,谁就是他们心中的神。 “她和侯爷复合,倘若再和娘家来往密切,皇上会悬着心。” 顾婉宁震惊。 原来父亲都想到了她嫁给徐渭北以后的事情了。 不愧是内阁大学士。 她还在想怎么把徐渭北捞出来,她爹都已经想到她成亲以后,琴瑟和鸣了。 文武权臣相得益彰,下一步可不就是取皇帝而代之了? “爹,大长公主这般跋扈,妹妹又不肯低头,屡次得罪于她……” “大长公主审时度势,趋利避害,”顾远石道,“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你妹妹就高枕无忧。安启,现在是我撑着,日后你两个妹妹的前程,顾家的担子都要交给你。这条路不好走,但是这是上坡路,宁肯高处不胜寒,也不能被人踩在脚底。” 顾婉宁从这番话里,第一次听出了顾远石的高傲和野心。 原来除却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之外,亲爹也是个政治家。 “我不担心你妹妹,只担心你走不稳。” “爹,我不会辜负您期望的。您的良苦用心,为什么不告诉妹妹?即使妹妹聪慧,能猜出几分,心里却总是不踏实的。” 顾婉宁:我的嘴替。 “告诉她什么?”顾远石苦笑,“她认定我不会为她想,我也不想多解释。对不起她在先,她怀心有怨恨也是正常。爹对当下,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求什么,她高兴,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顾婉宁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现在婉宁是让人放心的。”顾远石又道,“她性子厉害,不委屈自己。比起来,我更担心婉清。秦王实在是……” 顾安启沉默。 他大概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倘若是嫁给别人,夫妻不和,顾家可以不顾体面,不管别人指指点点,接女儿回家。 可是她嫁的是皇室,她是秦王妃。 ——皇上都丢不起这个脸。 顾婉宁忍不住想,幸亏她没穿越成顾婉清。 前身虽然有一堆烂摊子,但是她基础差,别人对她的期待也低,所以她能活得游刃有余。 可是顾婉清身边,明争暗斗,男人负心薄幸,小妾杀机重重…… 如果自己真穿越,大概会杀夫求生,暗戳戳那种。 可是这事顾婉清做不出来。 顾婉清被身份绑架,做什么事情都瞻前顾后,力求周全,结果却是……一塌糊涂。 估计她受到的内心冲击也不小。 说了一会儿话,顾安启找了个理由把顾远石引出去,顾婉宁趁机偷溜回家。 ——说是偷溜,其实也就瞒着顾远石一个人。 看到其他人,她还大大方方地笑着打招呼。 徐渭北这会儿也从高览口中得知了消息,急得在并不宽敞的牢房里团团转。 ——他太了解顾婉宁了。 顾婉宁哪里是受委屈的性格? 祖母当街给她难堪,她气急之下发毒誓不嫁给自己,这真是…… 关他什么事? 为什么倒霉的是他? 好容易两个人感情有点进展了,估计被祖母这么一闹,顾婉宁又要把脑袋缩回去。 “不行,我得去找她。”徐渭北忽然道,竟然真的要喊狱卒。 高览被吓个半死,“侯爷,您别着急,属下还没说完!后来夫人回去之后说了,她不是那个意思……” 徐渭北蹙眉,“那她是什么意思?” “夫人还想跟着您的。” 高览想,先说好消息准没错。 “她真的这么说的?”徐渭北一脸怀疑。 “真的,绝对是夫人亲口说的。不过夫人说不想嫁给您,只想跟您在一起……” “苟合”这俩字,再借高览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提。 第241章 秦王危机 “不嫁给我,却和我在一起?”徐渭北脑子不够用了。 高览连连点头。 是,就是这个意思。 夫人原话其实是“无媒苟合”,那实在难听,弄得像侯爷不正经一样。 “荒谬。”徐渭北忍不住脱口而出,“没有名分,有什么约束?她日后找别的男人呢?” 万一她从别人那里,得到了自己无法给的快乐呢? 想到这里,徐渭北内心又像大火燃烧之后的残灰,一片灰败。 他不是个正常男人。 他不正常。 他有病。 也就是顾婉宁真心不嫌弃他了。 徐渭北知道,只要他想,就会有无数投怀送抱,但是她们想要的是淮阳侯,是大长公主的嫡孙,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 只有顾婉宁,想要的是他这个人。 无论他什么身份处境,她都会爱的人。 高览心说,哪里还用日后找别的男人,今日就去看美男了。 不过他可不敢刺激徐渭北。 他怕徐渭北受不了刺激,直接越狱,那事情可就闹大发了。 “侯爷,夫人总是和别人不太一样,但是无伤大雅,无伤大雅。”高览赔笑道,“夫人心里记挂着您,反复问您的事情呢!” “我也记挂她。”徐渭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也不知道皇上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皇上这会儿怕是顾不上您。”高览小声地道。 徐渭北虽然被关,但是外面的消息从来没有滞后。 他知道皇上最近确实不太高兴。 原因说起来,和顾远石脱不了关系。 眼看着各地玉米从南到北,马上就要收获,虽然没有确切的统计,但是丰收是板上钉钉的。 这样的巨大成功,没有冲昏顾远石的头。 高瞻远瞩的顾首辅,已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他上书皇上,表示玉米亩产再高,也架不住底层百姓没有多少田地。 京城也好,地方也罢,土地基本都被权贵垄断。 顾远石建议重新丈量土地,让权贵们把多占的土地交出来,重新给那些底层百姓分土地。 因为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到现在,二三十岁了,都还没有分到过土地。 除此之外,有多少百姓的土地,不是公平买卖,而是被强取豪夺的…… 总之顾远石建议彻底清查丈量土地。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顾远石这般提议,几乎得罪了绝大部分权贵。 毕竟有几个人敢说,自己就没有多占地呢? 土地几乎是权势的衍生品。 所以这件事,顾远石一提出来,就遭到了激烈的反对。 其中包括秦王在内的一众皇子。 他们攻击顾远石,认为他小题大做,污蔑他沽名钓誉,不顾实际…… 一时之间,顾远石不知道第多少次站上了风口浪尖。 这件事,徐渭北刚听说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妥当。 不是事情不该这般做,而是顾远石似乎,有些着急了。 徐渭北觉得,步子大了不行,这件事得循序渐进。 皇上对此的态度是观望——来,你们吵,你们辩论,朕不表态,作壁上观。 等各路角色都跳出来一遍之后,皇上忽然斥责了皇子,责骂他们自私,只顾自己的那点利益,眼里没有百姓,没有天下。 总之,皇子们被骂得狗血淋头。 其他人一看,皇上这是表态了啊。 皇上表面上骂的是自己儿子,实际上骂的何尝不是他们? 群臣们自己内心到底什么想法不得而知,但是没有人蠢到这会儿往枪口上撞。 至于以后要反对,自然是暗戳戳的搞事情。 总之,皇上这会儿把自己的儿子们骂得体无完肤,然后下令抓他们当典型,先清查丈量他们的土地。 圣旨一下,顾远石雷厉风行。 用了没几日结果就摆到了皇上案头上。 顾远石也不包庇自己女婿,额外占地最多的就是秦王。 皇上震怒,把秦王骂得抬不起头,罚俸一年,给他一个月时间思过,擦干净屁股。 秦王屁滚尿流地去了。 其他皇子能略好点,不过也都灰头土脸,除了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魏王。 皇上奖赏了魏王。 一时之间,朝廷的老狐狸们各怀心思。 一日不立储,涉及皇子们的比较,就是个敏感的话题。 徐渭北想起这些事情只有一个评价,那就是—— 烦死了! 他十分不赞成皇上的行为。 皇上看着儿子们为了立储打破脑袋,自以为这样可以选出最强的太子,却不想这样斗下来,日后登基之人,一定会清算之前的“敌人”。 内斗是最没必要的消耗。 最最重要的是,那影响了他出狱。 顾婉宁承诺陪伴他,但是他小人之心,担心时间长了,顾婉宁会反悔。 “秦王这下也老实了。”高览幸灾乐祸,“就是估计秦王妃日子有些难了。” 顾远石对秦王下手,秦王无计可施,估计只能把怨气撒在顾婉清身上。 “那也是她瞎了眼,选错了人。”徐渭北有些冷酷。 高览嘿嘿笑,“侯爷,您说这话像泄愤似的。” “泄愤?我泄什么愤?” 秦王府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 男人不像女人那么多愁善感,也没有泛滥的同情心,更无法代入。 “之前您不是,不是中意顾婉清吗?”高览小声地道。 徐渭北:??? “我什么时候中意过她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就是之前大长公主说,要和顾家联姻。您想挑的是顾婉清……” 徐渭北隐隐约约记起来有这么一件事。 不过那和感情有什么关系? 分明是顾婉宁名声不好。 他趋利避害,选个名声好的,不是人之常情? 不过想想,幸亏那时候顾婉清已经瞎眼看上了秦王,否则她要是嫁给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就痛失顾婉宁? 月老这红绳牵的不错,及时纠正了他。 徐渭北出不去,心烦意乱,在小小的牢房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了。 “景元那边有消息传回来吗?” “侯爷,”高览哭笑不得,“景元才走了六日,可能都还没到边大夫那边。” 才六日吗? 时间过得真慢。 徐渭北已经不想着隐疾治好的事情了,他只想知道,边大夫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 第242章 上门求助 顾婉宁很快也知道了朝廷里闹腾的事情。 因为顾婉清来找她了。 那时候她正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和三姨娘商量随礼的事情。 ——二姨娘的弟弟成亲,她们肯定是都要去的。 二姨娘说,顾婉宁只要去,金家就蓬荜生辉。 不用随礼,她反过来要给顾婉宁封个大红包。 因为娶的是侍郎还是尚书府的姑娘,二姨娘压力很大,总觉得自家低了一头,所以需要人撑场子。 顾婉宁的身份就足够高。 “是侍郎府。”三姨娘笑着和顾婉宁道,“这已经是高攀了。倘若真是尚书府,容容不知道该怎么紧张呢!” “那有什么好紧张的?虽然门第上确实差了一些,但是既然能结亲,说明对方也是愿意的。” 顾婉宁隐约猜测,这个侍郎府应该不是很宽裕。 大概需要一个“提款机”,来弥补府里财力的不足。 大家各取所需,谁也不比谁高一头。 “这下容容总算了了一件心事。”三姨娘感慨道,“她说等弟弟亲事办完了,她就对得起父母了。” “她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顾婉宁道,“不管日后是嫁人也好,招赘也罢,或者自己过,都得提前打算好。” “她是不肯嫁人和招赘的。”三姨娘道,“她说条件比她好的看不上他,条件不如她的,她也看不上,所以就做个老姑娘,日后管管生意,然后给弟弟弟媳妇带带孩子就行了。” 顾婉宁表示赞成。 成亲这件事,如果不是遇到很合适的人,实在没必要因为别人成亲,自己也着急。 “你和我三哥怎么样了?”顾婉宁八卦地道。 三姨娘脸色微红,却还是摇摇头:“我不可能答应的。” 试想顾安放娶了自己前姐夫的小妾,这话传出去得多难听。 那些思想肮脏的人,还不知道会在背后怎样造谣。 比如,是不是姐夫出征,小舅子上门勾引小妾? 她若是答应了,顾家和侯府的名声都不要了。 不过她没有和顾婉宁说那么多,只道自己对现状很满意,无意改变。 顾婉宁道:“那行。既然你想法坚定,那也就算了。回头我让大嫂替他安排相看,让他早点断了念头,省得缠着你。” 三姨娘垂眸点头,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一抹红色。 那是顾安放给她送首饰,她不肯收,两人拉扯之间留下的。 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倘若他在自己进侯府之前出现该有多好。 二丫回家帮忙秋收去了,三姨娘便主动说要帮顾婉宁收拾收拾。 “行,你收拾吧,我做饭去。咱们俩吃点好的。” 三姨娘忍俊不禁:“姐姐您哪天不吃好的?” “吃得好,心情好,日子才有奔头。”顾婉宁爽朗大笑,“今儿给你安排点你从前没吃过的!” 她的南瓜成熟了。 甜甜的南瓜粥,糯香的南瓜饼都安排上! 顾婉清进来的时候就听到欢声笑语,不由自嘲地笑了。 顾婉宁把日子过得多好。 自己怎么就过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今儿怎么来了?”顾婉宁见到顾婉清也是一愣,随后客气地道,“过来坐坐吧。” 三姨娘起身道:“我去烧水煮茶。” “不用忙,我就是来和妹妹说会儿话。”顾婉清笑道。 她的心里盛满了苦闷,几乎要把她撑得炸开。 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明明她偷了顾婉宁的人生,有一个那么好的开局。 她的一手好牌,怎么就打得稀烂? 顾婉清扪心自问,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没有。 她幼承庭训,德容言工,样样出挑,温良恭俭让,从无害人之心。 若说错处,那大概就是她偷了顾婉宁的人生。 可那也不是她决定的。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是她的报应? 顾婉宁对她客气疏离。 她们姐妹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共同话题。 不过来了是客,顾婉宁还是寒暄几句,“顾小小跟了你去,没有起什么幺蛾子吧。” 顾婉清眼里闪过一抹冷意,“她倒是想折腾,不过王府里哪个女人好相与?” 秦王的那些女人,要么家里有钱有背景,要么就是人精,在争宠这件事情上无所不用其极,手段花样百出。 顾小小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顾小小在顾家横着走,是因为众人都不和她一般见识,就算再讨厌她,也不至于去害她。 但是王府的女人,可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前些天落了水,之后才知道有了身孕,只可惜孩子没保住。”顾婉清道,“她和王爷说是有人害她,没有证据却喋喋不休,惹了王爷不喜,被关到佛堂里闭门思过。” 落水,落胎……你们这些高门真是没有什么新花样了吗?顾婉宁腹诽。 “前日丫鬟来回禀,说是她生病了,我让大夫去看过。大夫说她身体没有大碍,只精神有些不正常,不建议放她出来。”顾婉清口气淡淡的。 顾婉宁也没说什么。 这是顾小小自己求来的,后果只能自己承担。 顾婉清说起来自己的来意。 “……等侯爷这次出来,你们也该重新成亲了吧。要大办吗?” 顾婉宁:“……”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聪明! 都知道徐渭北会没事? 就她一个傻子,还以为徐渭北这次会被皇上借机动手? 而且还知道她和徐渭北好了,消息怎么都那么灵通! 是顾安放! 顾婉宁忽然想到了一个“嫌疑犯”。 顾安放和顾婉清关系最好,对她百般维护,也时常去看她,估计什么事情都和她说。 呸,坏东西,就这样还想娶花楹? 胳膊肘往哪里拐都不明白的人,单着吧! 呸呸呸。 顾婉清掏出两张纸放到桌上推给顾婉宁:“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要大办,我提前把添妆给你。” 顾婉宁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瞳孔地震。 竟然是房契? 而且还是京城寸土寸金位置的两处铺子? 这加起来得超过一万两银子。 徐渭北买只羊驼五万两,顾婉清出手就是万两。 怎么,就她一个穷人? “我不要,这个太贵重了。”顾婉宁拒绝。 她穷得就剩下点骨气了。 “婉宁,我是有事相求。”顾婉清哀哀地道。 第243章 托孤 顾婉宁拒绝得斩钉截铁:“那我更不能要了。” 这俩铺子很好,但是烫手。 无功不受禄。 自己几斤几两,顾婉宁心里有数。 顾婉清怎么也求不到自己身上。 显然,她真正想求的是徐渭北。 徐渭北可不缺这点银子。 就算缺,这银子也烫手。 “婉宁,你先听我说完。”顾婉清道,“我不求你做什么,只是希望,日后我万一没了,若是安哥陷入,陷入稚奴那样的境地,希望你,希望你能够拉他一把……” 顾婉宁震惊。 “你怎么了?” 年纪轻轻,怎么就想到没了呢? 倘若是那些身份地位的妾室通房也就罢了,命若草芥,死了也没人撑腰。 但是顾婉清,可是顾家的女儿。 “没什么。”顾婉清眼圈微红,勉力笑笑,“我最近病了一场,胡思乱想。” “怎么又病了一场?是不是找个好大夫调养一下身体?” 顾婉宁差点就想给三姨娘揽活了。 但是她控制住了自己。 ——秦王府那种地方,她还不放心让三姨娘去。 “也没有大碍,就是人有旦夕祸福,所以心生忧虑。”顾婉清道。 “你放心吧,”顾婉宁想了想后道,“即便你真有万一,父兄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父兄是极好的,然而……”顾婉清苦笑,“他们身上的担子都重,而且有自己的立场,我不想让他们为难。” 顾婉宁略想一下就明白过来。 顾婉清不想把父兄绑架到秦王府的船上。 当然,她估计也绑不动。 顾远石对于他自己的原则,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矢志不渝。 “我不敢求你照顾他,只是日后他若是陷入不堪境地,你能对他施以援手,我就感激不尽了。” 顾婉宁到底没收她的厚礼。 “东西我不要。我也不能承诺你什么,但是当初我认识稚奴的时候,也并不知道他是我侄子。” 言外之意,她对陌生人尚能施以援手,更何况和安哥还沾亲带故呢。 但是日后的情况谁能说得准呢? 到时候能不能管,能管到什么程度,顾婉宁都无法预测,所以也不给顾婉清虚无缥缈的承诺。 然而顾婉清却很满足了。 她由衷地道,“婉宁你是有大福气的。日后和侯爷好好的。” 她还劝顾婉宁讨好大长公主。 “……在长辈面前低头不算低头。” 顾婉宁却道:“我和你说实话,关于她对我的态度,我也反复思量过。” “你思量出什么了?” “我什么都不用做,因为她其实并不在意我做了什么。她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件事——” 对上顾婉清困惑的眼神,顾婉宁一字一顿地道:“我是顾家女。” 变法进行得如火如荼,顾远石的决心和行动力都超乎想象,也因此得罪了一大批人。 自古变法者,很难得善终。 大长公主应该也是重新估计了变法的危险,不想沾边,明哲保身吧。 顾婉清黯然。 她已经受到了牵连。 秦王喝多了酒就骂她。 假以时日,估计动手也是可能的。 不过她不会劝父兄任何。 她现在只为安哥活。 只要秦王不作死,这日子她就熬得住,熬到安哥长大,她就好了。 这是她唯一的安慰。 顾婉宁也安慰了顾婉清几句:“你不用那么焦虑,车到山前必有路。父兄都在,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说起这个,我就更内疚了。”顾婉清面容哀伤,“我从小受家人呵护,没有回报任何,到现在还要让父亲为我操心,情何以堪。” “儿女都是债。你对安哥不也一样吗?” “父亲倒还好,认定了方向,矢志不渝。我对大哥更愧疚……” 因为顾安启并不像顾远石,油盐不进。 原则之外,他也会替家人周全。 顾婉清知道,大哥会为她操心。 顾婉宁:“……不能他担心你,你又担心他担心你,这样都太消耗自己了。” 顾婉清点头,“我知道,但是还是忍不住想。” 顾婉宁便不劝了。 很多事情,别人点到为止,最重要的还是靠自己。 在大姨娘的梦中,顾婉清可是笑到最后的大boss,自己则是凄惨收场的小可怜。 大boss短暂脆弱,她提供些许情绪价值就行了。 轮不到她去感化指点。 就是不知道,现在顾婉清的命运有没有被改写。 顾婉宁其实希望见到顾婉清登顶。 因为她并不是那种心思肮脏,手段百出的绿茶;她对顾家很感恩,也愿意提携帮助家人,包括自己。 “便是看着安哥儿,你也要挺住。纵使亲戚也会照顾,但是终究,你才是他不可替代的亲娘。” 顾婉宁到底没收东西。 她说:“你留着傍身,你比我更需要银子。” 顾家没有给顾婉清多少嫁妆,秦王那种人,表面看着面容可亲,带着些许憨厚,但是实际上精明算计。 这两个铺子,估计就是顾婉清这么多年来最大的积蓄了。 顾婉清也没有勉强。 只是临走时候,她起身后郑重给顾婉宁行了一礼,“婉宁,无论日后安哥儿境况如何,你都是他唯一的亲姨母。” “嗯。”顾婉宁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头,送她出门。 等顾婉清离开之后,三姨娘才从里屋出来。 “来人间这一遭就是吃苦,就算贵为王妃,也是苦。”三姨娘道。 “那不对。这辈子虽然吃苦,但是也有甜。”顾婉宁意味深长地道,“谁会是你的糖呢?” 三姨娘:“我只求自渡。” 顾婉宁拍拍她的肩膀,“走,继续去收拾咱们的南瓜。” 南瓜产量高,又不用费心,房前院后,随手撒下种子,就等着他们长大,又当菜又管饱。 顾婉宁的南瓜就大丰收了。 稚奴和周围的孩子们,时不时地就爬上墙头去看架子上越来越大的南瓜。 稚奴还尽职尽责地看着,不让孩子们伸手去摸,怕他们摸坏了。 顾婉宁看着只觉得好笑,对上稚奴询问她什么时候才能摘的焦急眼神,她摸摸他的头:“就快好了,就快好了……” “那侯爷什么时候会被放出来?侯爷出来的时候,南瓜还有吗?”稚奴问。 顾婉宁:“……应该能吧。” 现在她已经吃上了南瓜,徐渭北还没有被放出来。 总不能稚奴一语成谶,还得拖几个月吧。 真愁人。 第244章 大获丰收 徐渭北第一时间喝上了南瓜粥。 “夫人今日第一次做,就惦记着您。”高览看他喝得香甜,在旁边说道。 “她惦记我,还用你告诉我?”徐渭北一脸傲娇。 高览:好好好,我多嘴了。 “这南瓜粥味道真不错,回去让夫人也赏你尝尝。”徐渭北拿着汤匙,搅着南瓜粥慢条斯理地道。 他心情明显很好,嘴角是上扬的。 高览:“多谢侯爷了。” 他心里想的却是,属下已经喝上了。 不过这件事,打死都不能让侯爷知道。 得让侯爷觉得,他就是第一份,是夫人最惦记,对夫人最特别且唯一的男人。 高览有时候忍不住想,其实夫人待谁都挺好的。 只是侯爷太爱脑补,觉得夫人对他独一份。 且就让他一直那样觉得吧。 “周景元那边有消息了吗?”徐渭北又问。 高览:来了来了,又来了。 他现在真切地感受到,徐渭北“贼心不死”。 虽然徐渭北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承认了他不行,破罐子破摔,但是内心深处,他大概总觉得他或许还能抢救抢救。 大概就像落水的人,垂死挣扎,总想抓根救命稻草。 尤其每次提到夫人,侯爷紧接着就会问这个恩替。 “就前日来信,说找到了边大夫,属下已经和您回禀过……”高览弱弱地道。 他可太难了。 “都过去两日了,还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周景元也是废了。一身武艺,都被那个女人给荒废了。”徐渭北咬牙切齿地道。 高览:“……” 侯爷,我觉得您有点那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周景元去的是千里之外啊。 他能天天给您写信,送信的也没那么多人啊。 更何况,他还得干事呢。 前日的信,周景元就说了,边大夫正愁没有人帮忙控制传染的病情,见了他总算抓到了壮丁,拉着他帮忙呢! 这事黎雪音是背锅了。 周景元就是娶了九天仙女,他自己也就还是一个人,不是神仙呢。 不过再多的腹诽,都只能咽下去。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徐渭北道,“朝廷就不派人去帮忙?我看那些太医们,天天养尊处优,这时候就该把他们给派出去。” 高览不敢吭声。 与此同时,顾安启也喝上了稚奴带回来的南瓜粥。 他问贺氏:“爹那边送去了吗?” “送去了。”贺氏还站在他身旁伺候他吃饭,“相公你快尝尝。” 屋里只有夫妻二人,顾安启把妻子拉到他腿上按着她坐下,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她嘴边。 贺氏满脸通红,嗔怪道:“相公,别闹,还不到晚上呢。” “你先尝尝。” 贺氏知道这个男人说一不二,自己不尝他怕是不罢休,就凑上去轻抿了一口,“好喝。” 顾安启把剩下的半勺送到自己口中。 不疾不徐,姿态优雅。 贺氏在他怀中,看着他的侧颜,心里如小鹿乱撞。 即使两个人已经认识二十年,成亲十几年,生了好几个孩子,她经常还会有这种感觉。 说好的老夫老妻呢? 和哥掀开帘子,脚已经要迈进来,忽然停下。 他忍不住笑了,却和父亲黑色的眸子对上,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威胁”。 这种情景太多见,和哥悄然放下帘子,然后在门口的方凳上坐下,从怀中掏出一卷书看。 ——他得守在这里,免得弟弟们误闯。 爹娘恩爱,实在是他从家里得到的最好的礼物。 和哥已经快到议亲的年纪了。 他想,他要找个母亲这般温柔又深明大义的妻子。 与此同时,卫氏也在和顾远石说话。 “没想到,长得那么多,那么大的东西,竟然还这么好吃。我都没敢说,之前我想,肯定不是好吃的东西,否则之前怎么没被人发现呢?没想到,竟然还真的能吃,好吃。” 顾远石听着妻子的话,脸上露出骄傲之色。 “我们的女儿,怎么会差呢?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婉清竟然这般通晓农事。” 卫氏也很高兴。 不过她今日心里还压着一件事情,思忖再三,到底没有说出口。 ——相公太累了,不要再增加他的负担。 原来,今日卫氏带着儿媳妇出去采买东西,结果听到很多人议论变法。 卫氏听了很多声音,大概明白了现在民间的声音。 大部分底层百姓是变法的获利者,他们支持变法。 但是他们不敢相信。 经是好经,谁知道会被念成什么样子? 心怀期待,又不敢期待太多。 还有一种声音让卫氏忧心忡忡。 有人说,变法如果失败了,那顾远石估计就不再是阁老和首辅了。 到时候为了平息变法失败带来的影响,他应该会被推出来。 退一步讲,就算皇上念及旧情,放他一马,可是变法过程中得罪的这些权贵,哪个能放过他? 开弓没有回头箭,变法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卫氏想和丈夫说,既然已经如此,那就坚定走下去吧。 无论生死,她陪着他。 然而这些话说出口,还会是丈夫的负担,所以她咽下去了。 “相公,各地玉米都开始收了吧。”卫氏第一次开口问外面的事情。 因为她知道,这第一步,太重要了。 说起这个,顾远石滔滔不绝,眼神里的骄傲都要满溢出来。 “还没有完全收完,不过目前报上来的产量都达到了预期,很多还更高,百姓都很振奋。” 同样大的土地,更多的粮食产量,意味着这个冬天可以少忍饥挨饿。 粗粮细粮,口感什么的,都没有吃饱重要。 “之前我还想着婉宁教教大家怎么做,没想到百姓们已经自己研究出了很多吃法,”顾远石道,“就连去年冬天婉宁赚了一笔的爆米花,现在到处都是。” “是,我出门的时候也看到了卖爆米花的,倒是耽误那孩子赚钱了。” “这是大功德,私利损失点,不算什么。婉宁这辈子,不会缺银子花。”顾远石意味深长地道。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顾原石很清楚,徐渭北善于经营,身家让皇上都眼红。 顾婉宁嫁给他,吃不了苦。 第245章 君臣议旧事(一) 顾婉宁也知道玉米丰收,十分高兴。 她觉得虽然自己收入确实受到了影响,但是她并不缺钱。 她现在手里攒的银子,足够她这辈子平平淡淡地过。 她一向都不好奢侈,唯一的爱好就是吃。 吃又能吃多少?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顾婉宁觉得她已经摆脱了“穷”,进入了下一个阶段。 花生也收了之后,徐渭北还是没有消息。 顾婉宁也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有些慌了。 ——皇上倒是赶紧放人啊。 这马上冬天了,就不怕徐渭北被关的消息传出去,动摇西北军心,让瓦剌和那些小部落蠢蠢欲动吗? 顾婉宁努力给徐渭北找存在感。 没想到,事情的转折,竟然出在方廷秀身上。 郑俭的亲爹郑克,可以接受儿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却接受不了儿子惨死。 他要为儿子报仇。 可是郑国公府势弱,根本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然后他就找到了方廷秀。 郑克道:“你娘也姓郑,你又出息了,在大理寺,能管上这件事,你得给你表弟出点力。” 方廷秀不予理会。 但是郑克却纠缠,威逼利诱,一定要方廷秀帮忙,说他没有什么根基,郑国公府若是要对付他,日后他举步维艰,甚至只能重新回乡下种地。 这把方廷秀惹恼了。 被惹恼的方廷秀把母亲留下来给他保命的东西交给了皇上。 那是要郑国公府性命的东西。 皇上当年夺嫡,郑国公府暗地里支持他的对头。 对头的拥趸,当年皇上大开杀戒,郑国公府却因为太落魄,无人注意,也无人提起,侥幸躲过一劫。 但是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 当证据被呈到皇上面前,即使时过境迁,皇上依旧大怒。 那种怒气表达起来应该就是,你们郑国公府从上到下,食君之禄,却挑不出来一个能为君分忧的。 这也就罢了,朕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养着你们这群蠹虫。 结果呢? 你们是又无能又上蹿下跳,给朕上眼药呢! 这能忍? 好在皇上现在年龄大了,修身养性,不再是当年暴躁脾气,就大发慈悲,饶了阖府上下的性命。 然后一纸圣旨,直接把人全部发配到西北去了。 郑国公府都有罪,那徐渭北杀郑俭的事情,罪过就轻了很多,加上郑俭编排顾婉宁在前,所以最后皇上做主,罚俸三年,然后就把人给放了。 而且释放徐渭北这个决定,皇上先告诉了顾远石。 顾远石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皇上圣明,微臣这就让人拟旨。” “拟旨的事情,朕已经吩咐下去。”皇上看着顾远石,笑得意味深长,“顾爱卿,府上是不是好事将近?要不要请朕去喝一杯喜酒?” 顾远石滴水不漏:“回皇上,好事将近还不敢说。犬子虽然有意中人,然而他性情顽劣,不堪重用,人家姑娘尚未答应他。” 皇上摸了摸胡子笑骂道:“老狐狸,跟朕避重就轻。这里也没有别人,还不跟朕说句实话?朕什么时候问你那跳脱的小儿子了?” 皇上爱屋及乌,遇到顾安放在宫中当值的时候,也会格外同他说几句话。 皇上对顾安放很是喜欢,对他的性情也是摸得一清二楚,还特意叮嘱金吾卫首领不必过分拘着他。 “微臣愚钝,不知道皇上说的是什么喜事。莫不是公主临盆,府上再添丁?” “清仪都要生了?什么时候怀上的?朕都不知道。”皇上有些惊讶,随后道,“这个孩子,向来沉闷,也不知进宫来给朕请安。” 顾远石忙道:“说起来,这是犬子的罪过,和公主无关。公主这一胎来得不容易,犬子小心翼翼伺候公主,一直让公主卧床休息,这才没有进宫和皇上请安。” “罢了,她好好养着就行。”皇上显然对这个女儿没什么感觉,点到即止,转而回归正题道,“老狐狸也别跟朕绕弯子,朕说的是你那有本事的女儿,让朕的颍川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那个。这次,英雄救美,不是好事将近?” 顾远石道:“回皇上,小女肆意妄为,微臣已是管不了,也不管她了。日后她嫁颍川侯也好,嫁旁人也罢,只盼着她离微臣远远的,让微臣多活几年,为您效犬马之劳。” “得了吧,”皇上笑道,“在朕面前还装!朕在潜邸之时,咱们就有私交,你什么人我不知道吗?” 皇上语气是轻松的,顾远石却已跪倒在地,“皇上待微臣知遇之恩,微臣纵使肝脑涂地,亦难以回报万一。” “朕在你心中,就是那容不得人的狭隘小人吗?”皇上幽幽地道,“你和颍川侯都是朕的股肱之臣,你们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朕巴不得看你们齐心协力。你们作亲,朕还要好好封赏,你怕什么?” 没有人是傻子。 顾远石看透了皇上,皇上也看透了他。 “微臣不敢,皇上胸襟宽广,绝非不容人之人。”顾远石也没有慌,转而道,“微臣这般,也有苦衷,不足为外人道也。” “朕可不算外人吧。起来说话。” 顾远石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露出些年老的缓慢。 “皇上知道,小女之前不是在微臣身边长大的。把她接回来之后,她坚持要把长女送走,微臣不肯答应,就此留下芥蒂,家里鸡飞狗跳……” 皇上点头叹道,“那是她不懂事。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处理得已经很好了。” 顾远石只摇头,又道:“最近一年来,小女总算愿意和家里来往。然而走得太近,微臣又会担心生出分歧。所以她的事情,微臣干脆不管。譬如郑俭这件事,微臣不赞成这般处理,但是倘若微臣发声,父女关系估计更加难以修复,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去吧。” 在上位者面前,卖惨永远是最好用的。 果然,皇上也跟着叹气,“儿女都是债,都一样。不过他们的婚事,应该提上日程了吧。” 第246章 君臣议旧事(二) 眼看着皇上给人做媒的瘾又犯了,顾远石忙道:“随他们去吧。微臣恳请皇上,只当不知道。之前隆恩浩荡,承皇上亲自赐婚,他们却不知珍惜,闹成了笑话。而今,就随他们去,别再辜负皇上的好意了。” 皇上大笑,“换成别人,朕早就恼了。但是那是颍川侯和你的心头肉,朕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顿了顿,皇上脸上笑意敛去,“其实让他给你当乘龙快婿,朕是放心的。徐渭北的性子,和他那爹活着时候一模一样。朕有时候看着他,就想起了观山。” 徐渭北的父亲名徐焕,字观山,曾经做过皇上的伴读。 不过后来徐焕投笔从戎,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观山之死,朕每每想起,都会痛心不已。然朕也扪心自问,倘若观山当年不出事,以他行事之乖张,日后朕还能容他吗?” 这话就过于掏心掏肺。 顾远石道:“皇上是仁爱之君,宽以待人,又念旧情。老侯爷倘若在,定然也会得您提携照拂。” “朕倒觉得未必。就说当年,朕不许他娶那蛮夷女,他是不是抗旨不遵,直接把人给朕领回来了?姑母都被他气得卧床。朕都把他打了一顿,你看他服软了吗?最后还不是朕给他善后?” 皇上替那女子安排了一个身份—— 把敌方的女儿娶回家,倘若双方握手言和,那就是美事一桩。 但是问题是,双方还打得如火如荼,你死我活,这事传出去,好听吗? 不动摇军心吗? 于是南疆王的女儿就变成了京城中不起眼的文官之女。 这件事情是秘密,但是对顾远石不是。 “但是平心而论,他把妻儿留在了京城,有所牵挂,朕也放心了不少。只是没想到,天妒英才,观山竟然就因为那般不起眼的伤没了……” 战场刀剑无言,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徐焕胳膊受伤,也是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却因为这不起眼的伤,最后高热不起,竟然折了性命。 说起来,真的令人唏嘘。 “朕也知道,徐渭北不相信,总觉得当年的事情有朕的手笔。” “皇上!” “你听朕说完,”皇上抬手不让他说话,“他是观山之子,是朕的子侄,其骁勇又青出于蓝胜于蓝,朕爱护他还来不及,不会怪罪于他的。” “皇上宅心仁厚,实在是群臣之福,百姓之福。” “你这老东西,朕跟你掏心掏肺,你跟朕耍花腔。”皇上笑骂道,“但是朕也怕,怕他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受人挑拨。年轻人,热血冲动,无所畏惧。朕用他,也惧他……” “如今,他把那股子蛮劲用在了儿女情长上,朕骂他没出息,但是心里也放松了些。顾爱卿,你懂朕的。” “他喜欢的是你的女儿,朕就更放心了。徐渭北就像北疆雪山上融化的雪水,你若是不引导他入渠,只怕横冲直撞,毁坏基业。现在你的女儿就是那水渠,有你在,朕放心。你可不能撂挑子不管。” 说话间,皇上指着龙案上厚厚的几摞奏折道:“这些,都是说玉米丰收的。百姓高兴,他们高兴,朕更高兴。” “爱卿,朕当好好奖赏令嫒啊!” “能为皇上分忧,为天下百姓谋福祉,是小女的福气。”顾远石谦逊道,“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女性情急躁,虽无害人之心,却不懂圆滑世故,不为长辈所喜。大长公主那边怕是不容易……” 皇上笑道:“那怕什么?你那个女儿,可是很有骨气的。不是发了毒誓不进徐家门吗?年轻气盛,朕倒是想看看,这丫头如何收场。” 言外之意,不帮,让顾婉宁自己折腾,他看热闹。 顾远石哭笑不得,“皇上说得对,儿女都是债。” 笑过之后,皇上忽然道:“你放心,朕不是鸟尽弓藏之人。变法是朕一力主张的,倘若成功,朕会让你名垂青史;倘若失败,朕定然也不会让你独自承受所有。” 这话实在太戳人,顾远石重重跪倒在地,深深叩首:“微臣决意变法,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变法倘若成功,是皇上英明果断,雄才大略;倘若不成,那是微臣思虑不周,愿以微贱之躯为炬,照亮后路。功不唐捐,玉汝于成。皇上变法之举,一定能够成功。” 功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皇上也深受感动,起身走下来,亲手扶起顾远石,郑重道:“只要爱卿不负朕,朕也定不相负。” 顾婉宁若是在,定然要说一句,锁死祝福! 君臣俩感动得执手相看泪眼,半晌之后才想起正题。 哦,徐渭北还关着呢,今日是要把那小子给放了。 “让你女儿去接他,这次光明正大的去,不用偷偷摸摸。”皇上笑道。 顾远石尴尬,“小女顽劣,幸得皇上宽容。” 简简单单一句话,把顾婉宁“违规”探监的举动定性为顽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婉宁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激动,可是她这会儿,寸步难行。 因为她家门被人堵住了。 这次却是好事。 原来京郊一个村子今年有幸被选为“试点”,分到了玉米种子,得到了大丰收。 这会儿村里老老少少都来了,敲锣打鼓,来给顾婉宁磕头致谢。 顾婉宁:真的不用啊! 这光景,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们是来送她最后一程的…… 呸呸呸! 二丫感动得直流泪,顾婉宁却尴尬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出去。 有种人吧,看着像社牛,但是在人群里却怂得像鹌鹑。 没错,她就是这种人。 送信的人也吃了一惊,费了好大劲终于挤到前面,大声道:“姑娘,侯爷要被放出来了。皇上让您去接侯爷去。” 顾婉宁:啥? 人太多,吵得她听不清楚。 她竟然听成了皇上让她去接徐渭北? 离谱。 “你慢慢说,侯爷怎么了?” 来人大声又重复了一遍。 顾婉宁听说徐渭北要被放出来,自然喜出望外,但是这会儿也目瞪口呆。 他们的事情,什么时候惊动皇上了? 第247章 倔驴要名分 其实前一天,皇上已经让人去告诉徐渭北这个结果。 罚俸三年,徐渭北微微一笑。 他就不靠俸禄活。 皇上也清楚,所以故意罚了三年那么长,给别人看这是“重罚”。 其实,是轻轻放过了。 皇上还带话给他,说这个大牢不能白蹲,要好好想想,他“倒霉”的时候,谁上蹿下跳最厉害,谁关心过他。 看人,要用心。 这是皇上的教诲了。 徐渭北却没有多少动容。 皇上的心思,他看得清楚。 笼络他,打压他,雷霆雨露,都是帝王术。 他没有不臣之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足够。 但是徐渭北却忍不住想,是顾婉宁一直在关心他。 顾婉宁对他来说才是人间值得。 “快,我要洗漱更衣。”徐渭北道。 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见顾婉宁,给她一个惊喜。 不知道看到自己,她会是什么反应。 徐渭北这会儿已经开始期待了。 然后等他收拾好出来,觉得日头有些太晒,下意识地伸手放在额头处遮挡。 等眼睛适应了些许外面的光亮之后,他却意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顾婉宁。 以及她身后簇拥着她的男女老少。 顾婉宁明显是高兴的,但是高兴之余又有些不太自然。 人多,她不习惯,徐渭北懂她。 所以他开口道:“来这么多人做什么?我又没什么事情,都散了。”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些人都是为他鸣不平,听闻他出狱来接他的。 顾婉宁目瞪口呆,随后替他尴尬得脚趾抠地。 高览弱弱地提醒道:“侯爷,这是京郊村子里的百姓,他们今日是特意走了几十里路,进京来感谢夫人的。他们感谢夫人给他们玉米种子,让他们大丰收。” 和您真的没关系,您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当然,这也不怪徐渭北。 哪次出征凯旋的时候,京城不是万人空巷,都去迎接他? 今日这般规模,实在不值一提。 弄清楚事情真相的徐渭北,非但不尴尬,反而面露喜色,很有礼貌地拱手对众人道:“诸位辛苦,到侯府一聚。高览,回去让人安排席面,再让人套车,吃了饭把人都好好送回去。” 他是站在顾婉宁身后的男人呢! 这是顾婉宁给他的荣耀。 这对徐渭北来说,是一种太过陌生却美好的体验。 他要好好表现。 顾婉宁懵得不行了。 这都啥跟啥? 徐渭北自然地上前,低头看着她,眼神深情缱绻,“让你久等了。” 顾婉宁:救命! 那种中二谈恋爱的酸腐之气,它从纸面到了现实里。 关键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救命啊,救我狗命! 这次高览聪明了,他让侯府等待接徐渭北的侍卫们帮忙把人引到侯府,给那俩人腾地方。 顾婉宁晕晕乎乎的。 走了半天才发现,徐渭北是跟着她回去的。 “不是,侯爷,你不回侯府吗?我是要回家的。” 咱们不是一路人啊。 不能说你出狱,我来接你,你就顺杆子爬,直接跟着住进我家了吧。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徐渭北却表示,他高兴就是道理。 “我去你家,不欢迎?”徐渭北看着高升的太阳,“时辰还早,我吃过晚饭再回去。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最重要。 顾婉宁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怀疑自己智商退化了。 她怎么都看不懂他意思了呢? 没事莫名其妙笑什么? 还有,中午饭时间还没到,他都计划好了,晚饭一起蹭? 行吧,他今日刚出狱,他最大。 就是不知道他要去,没有提前让二丫准备火盆去去晦气。 顾婉宁连忙让二丫先回去准备。 二丫撒丫子往回跑。 高览追她:“等等我,我一起,我帮忙。” 他可不想留下被侯爷用眼刀,一刀一刀地剌。 徐渭北被关的日子有点长,虽然没吃什么苦,但是太安静了。 现在身处繁华市井,感受着人间烟火,有种久违的幸福。 “别跑,别跑。”一个穿着绿衫的胖妇人,手里拿着一碗饭,追着一个只穿着小肚兜儿,却光着屁股跑的两三岁男孩嚷嚷道。 男孩一边跑一边奶声奶气地道:“祖母来追我,祖母来追我。” 顾婉宁看得有趣,忽然想起了大长公主。 她说:“你出狱了,是不是得先回去见大长公主?” “不急。”徐渭北道,“我让人和祖母说了,今日有事,明日再去给她请安。” 顾婉宁想了想后,还是决定亲口把自己和大长公主的冲突告诉他,虽然徐渭北应该已经知道了。 听她提起,深谙她性格的徐渭北抢先道:“你可不能因为祖母的缘故就疏远我,祖母是祖母,我是我。我和她是不同的。” 顾婉宁:“……” 剧本里都是骗人的。 正常不是应该告诉她,他祖母养大他不容易吗? 顾婉宁都准备好了,要告诉他,自己长这么大,也不容易,她活着不是为了被欺负的。 结果就这? 她没法发挥啊! “祖母性格强势,从小到大,我也和她吵架无数。” 言外之意,我们都和她不和,所以我们是一路人。 顾婉宁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甚至想起“娶了媳妇忘了娘”那句。 不对,他还没娶呢。 “祖母是住在公主府的,日后我会把你们俩隔开,不让你们有碰面机会。” 顾婉宁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如果她嫁给徐渭北,两个人怎么可能不见? 不过她没想嫁,所以也不纠结。 她说:“你听我说,我们俩之间,心里有彼此,想念的时候就在一处,忙碌的时候就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不必非要用一纸婚书约束彼此,你说呢?” “我说不,”徐渭北道,“没有婚书,无媒苟合那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 他必须要名分。 这是他的底线。 “我知道你想说,成婚不自在,成婚了这样那样不好;但是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觉得哪里不自在,哪里不好,我就改哪里。” 直到她觉得,成亲再无障碍了。 顾婉宁:“……” 完了,她好像对上倔驴了。 第248章 徐渭北要坦白 徐渭北根本不给顾婉宁拒绝的机会。 “我饿了,给我下面吃,我给你烧火。”他很快岔开话题,“我们路上买点菜回去,我要吃肉!上次你做的那个带甜味的肉很好吃……” 顾婉宁无语,徐渭北却絮絮叨叨,还跟人买了个篮子拎着,兴致勃勃地拉着顾婉宁去买菜。 顾婉宁无语问苍天,你把那高冷骄傲的侯爷藏到哪里去了? 眼前这个丢人现眼的男人,我可不要啊啊啊啊…… 架子呢? 侯爷啊,请你把架子端起来好吗? 真要命了。 徐渭北再去顾婉宁家里,有种当家做主的感觉,他是四处看啊! 顾婉宁只当自己瞎了没看到,才能控制住身体里那种想把他撵走的洪荒之力。 他是刚放出来的,刚放出来的,顾婉宁不断提醒自己,深呼吸,再呼吸。 她控制住了没伤害徐渭北,结果自己却不小心被案板侧面的木刺扎到了手,不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我看看。”徐渭北冲过来。 顾婉宁伸手把刺拔了出去,不以为意地道:“没事。” “流血了,还在流。” 顾婉宁无语,“就一个小血珠而已,没事。” “那个谁呢?二丫,你去把那谁请来,让她带着外伤药来。” 顾婉宁:“……不用!” 疯了吗? 徐渭北,你给我正常点。 你再这样一副脑残霸道总裁上身的样子,我会嫌弃你,抛弃你的。 “让她看看放心,我爹当初就是因为一点小伤没在意,后来人没了。” 一直以来,他不相信父亲就是因为那点小伤去世的。 所以他对皇上心怀芥蒂,觉得是他猜忌父亲,对父亲下手。 后来他自己上了战场,见过很多生死,才算明白“生死无常”这四个字的沉重。 然而这些也不足以证明皇上是无辜的。 不过近来,他有大把的时间思考,皇上也让人同他说了当年的事情。 皇上有句话说得让徐渭北无法辩驳。 皇上说,你的功勋,早已超过你父亲。 你的嚣张更甚。 倘若朕有心要杀你,你扪心自问,你自己给朕递了多少把柄? 原来,皇上心里什么都知道。 所以徐渭北现在也不确定了。 他想,或许父亲,真的是因为伤情恶化去世的? 这件事,徐渭北也想好好问问边大夫。 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边大夫没有在他身边,而是在京城。 但是随行的大夫,有一个是边大夫的徒弟。 那个徒弟,后来回乡侍奉双亲去了。 顾婉宁听徐渭北提起亡故的父亲,顿时没有那么跳脱了。 原来,徐渭北是有感而发。 “没事。”她轻声道,“这种不要紧的。” “你要切什么?我来帮你,你在旁边指挥就行。”徐渭北挽起袖子,“今日我就是你的兵。” 顾婉宁哭笑不得,我看你是我的病还差不多。 神经病的病。 “别闹了,你好好坐着歇会儿,一会儿帮忙烧火。”顾婉宁嫌弃他。 有教他指点他的功夫,自己早就干完了。 “婉宁,”徐渭北在灶前坐下,往锅底添了一根柴,“我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我想通了,老天爷不可能把什么好的都给我。” 月有阴晴圆缺,人也不会一切都完美。 年少成名,受万人瞩目;青涩张狂褪尽,身边又有如花美眷,精神伴侣,徐渭北觉得他得到的已经很多。 不是不遗憾,但是不能因为失去的东西而放弃自己所有的美好。 那不仅仅是他的幸福,也是顾婉宁的幸福。 他亏欠她的,会在其他地方加倍弥补。 “你想开了就好。我是真的真的完全不在意你的缺陷,真的,男女之事,生育之苦,这些我都很焦虑。我和别人不一样,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男女之事。”顾婉宁说得很真诚。 真的,她是视觉动物,她欣赏美男就足够了。 两个人做亲密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的她,想起来就会觉得尴尬。 或许过了那一关之后就好了,但是不用经历,顾婉宁同样觉得很好。 他们是真正的爱情,纯情,和身体冲动没有关系的灵魂吸引。 “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跟你说。”徐渭北岔开话题。 他看着外面不断对他呸呸呸吐口水的五万两,不知道如何坦白才能让顾婉宁不生气。 但是他不想再瞒着她了。 虽然之前戏弄她确实不好,但是他更担心这件事成为两人关系的隐患。 隐患这种东西,坚决不能存在。 “该不会,你外面还有几房替别人养的小妾外室吧。”顾婉宁打趣他。 啧啧,徐渭北那件事情干的,就是愚蠢。 提起这事,徐渭北也觉得恶心。 他想到了玲珑。 玲珑不念旧恩,现在俨然变了个人一般。 她得偿所愿,给女儿讨到了名分,倘若安分守己,抚育女儿也就算了。 可是她偏偏不。 她近来出入各种聚会,十分活跃。 高览心软,见不得她作死,去劝她好好过安生日子。 玲珑却道:“是我不想过安生日子吗?我的阿忆没了父亲,没有家族,我再不出去接触人,让人知道她的存在,日后她能有什么好前程?” 高览觉得她愈发疯了。 她背主,未婚先育,本该孀居却花枝招展……如此种种,众人看在眼中,哪个不嘲笑她? 有这样的娘,谁愿意娶她的女儿过门? 可是玲珑一意孤行,根本听不进去。 徐渭北说起来还是生气,“倒不如她死了,我把阿忆送到秦烈府上,让他们夫妻一起养着。” 顾婉宁:“……人家又不欠你的,帮你养了姣娘还不够意思吗?你快说吧,你要跟我说什么事。” “他们帮我养了姣娘,我也没亏待他们。”徐渭北道,“一年三千两银子,高览年初就会送去。” “三千两银子?”顾婉宁震惊。 那是很多了。 寻常百姓家,养姑娘一年三两银子都花不上。 就是富贵人家,一千两银子也足以富养姑娘了。 徐渭北出手时很阔绰。 幸亏他不能生啊! 这要是生十个八个,谁养得起?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年俸禄才几个钱? 这三千两银子抚养费,压力不大吗? 第249章 财力惊人 徐渭北似乎看出顾婉宁心中所想,缓缓开口道:“嗯,三千两银子对我来说,不能说是九牛一毛,但是也不算负担。” “不是,”顾婉宁道,“你买五万两的时候我就很想问了,你家有金矿吗?” “没有金矿,但是我生财有道。”徐渭北道,“那个,你经常去的南北货铺子,其实是我的。” 顾婉宁瞳孔地震。 什么? 那个用昂贵的价格把她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掏腰包的南北货铺子包记,竟然是徐渭北的。 她曾经无数次嫉妒过包记背后的“包老板”,还想过他的形象,一定是个秃顶的白胖子,结果竟然是徐渭北? 好家伙! 突然发现男朋友,不仅是官二代,还是富二代怎么办? 天上突然掉馅饼了! 徐渭北焦急道:“你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听你狡辩还差不多。不过,我为什么要生气?”顾婉宁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会因为你有钱就歧视你的!我宠辱不惊。” 徐渭北:“……你,真的没生气?” “银子是你的,总比是别人的好,我多少能沾光,不是吗?”顾婉宁很快调整了心态。 虽说她不差钱,也不是真的需要占便宜,但是钱这东西,还有人会嫌多吗? 不过转念一想,她忍不住道:“你胆子怎么就那么大呢?你手握重兵,还能赚下金山银山,我若是皇上,也不放心你啊!” “包记的利润,上交国库三成,皇上四成,我三成。”徐渭北道。 没有人能在皇上眼皮底下闷声发大财。 给国家做贡献也就算了,大头竟然进了皇上自己的腰包? 皇上你胃口也挺大啊。 “那买五万两,你还得给皇上分钱?” “那个没记账。”徐渭北忍笑道。 他看着顾婉宁眼睛眨啊眨啊,应该是在盘算银子,不由笑了出来。 别人这般是市侩,在她这里只剩下可爱。 “那就好,否则就亏大了。我就说嘛,哪里值五万两了……” “那个真是五万两,有人要买,不过我想取悦你,所以留给你了。” 顾婉宁:“!” 她想问,现在那人还要吗? 给他啊! 不过转念再想,都养出感情了,舍不得…… 算了算了。 所以徐渭北这般紧张,就是为了和她坦白其实他很有钱? 她心脏强大,这样的惊吓,她可以多来几次。 顾婉宁做了一桌子菜,徐渭北风卷残云般地吃完,什么都没剩下。 “我不是天天给你做饭让高览带去吗怎么像没吃过饭似的?”她忍不住道。 “不一样。”徐渭北道,“我现在就有一种出去上工,回家妻子已经备好了热汤饭等我回来吃的感觉。” 这是家的感觉。 顾婉宁表示,别给自己加戏。 “我可没打算嫁给你。”顾婉宁哼了一声,“你给我什么承诺,我都不信。你若是想和我在一处,就来我这里。侯府我是不想再去了。” 那是大长公主可以随意进出,而且可以宣示主权的地方,她才不要仰人鼻息。 虽然大长公主从身份上可以压过她,但是她爹是首辅,大长公主那样做之前也得掂量掂量,而且倘若她主动拿捏自己,那是她理亏。 但是如果她昏了头,嫁给徐渭北,等于自己给自己套上了身份的枷锁。 成了一家人,(太)婆媳之间的关系之中,大长公主占据了绝对的主动权,她无论如何磋磨顾婉宁,传出去最多一句“清官难断家务事”,仅此而已。 又不用生孩子,为孩子负责,顾婉宁就不会傻到要用名分这种没用的东西画地为牢,束缚住自己。 “我不是同你玩笑,”顾婉宁认真严肃地看徐渭北,提前堵住他的嘴,“我知道你父母早逝,祖母抚养你,付出了很多心血。但是她并未施恩于我,所以要求我去看她脸色,我做不到。” “我也不想理解她的苦心,我爹的苦心我都懒得去想,更何况她?我不喜欢勾心斗角,就想简单轻松地活着。你若是同意,我们两个就在一处;你若是不同意,自去娶谁纳谁,我绝无意见。” “好一个‘绝无意见’,你可真大度。”徐渭北咬牙切齿地道,眼神冒火。 “我说话不好听,但是俗话说,丑话说在前头,我是先小人后君子。”顾婉宁振振有词,“我和你在一处,是为了高兴。倘若不高兴了,那又何必委屈自己?” 顾婉宁很享受这种谈恋爱的关系。 各自处理好自己家的事情,不用管对方亲戚和社会关系的复杂。 这也是顾婉宁觉得对女性最友好的。 嫁人之后,承担对婆家的责任,这对她来说是难以承受之重。 能力有限,管好自己已经不容易,她就不瞎去掺和别人的生活了。 “你不高兴了,就去找别人,找让你高兴的人?”徐渭北恨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委屈。 顾婉宁:“……你不就是让我高兴的人吗?我又不会见异思迁。” 她还是很有责任感的好吗? 两个人经年累月的在一起,肯定会有摩擦,有问题慢慢解决就是。 婚姻不易,恋爱同样不容易。 怎么办?且行且珍惜呗。 “你不许和别人在一处,现在不行,以后也不行。”徐渭北道,“我答应不让你和祖母单独见面,不会让祖母欺负你。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想你嫁给我,名正言顺,昭告天下。” “嫁人不考虑。”顾婉宁斩钉截铁地道。 有些原则,比如把自己的感受和对生活的要求放在第一位,并不能因为恋爱脑而妥协。 ——倘若自己明明知道前方是火坑,还要飞蛾扑火,那日后郁郁寡欢的时候,就难免怨天尤人。 其实,都是怪自己心软。 徐渭北皱眉抿唇,看得出来他很不高兴。 顾婉宁叹了口气后又道:“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女子。你若是和我在一起,估计以后不能像别人那般,被妻妾众星拱月般捧着那般舒服高兴。所以,你不妨回去再慎重考虑一二,总不能——” 她忽然笑了。 第250章 同床共枕 徐渭北眉头紧锁,见她停下,不由道:“你说,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这会儿还吞吞吐吐做什么?” 他倒要听听,她还能自己多少“惊喜”。 真是软硬不吃的小东西,让他心里难受得有种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你帮了我,我总不能恩将仇报,”顾婉宁自己把自己逗乐了,“把我这样一个不会三从四德,无人问津的女人硬塞给你。” “胡说八道!”徐渭北怒道。 他不愿意听她自我贬低。 什么“无人问津”,那是世人浅薄,不知道她有多好。 和顾婉宁生活在一起所得到的那种轻松舒心的感觉,是徐渭北此生从未有过的体验。 如果对未来有所期待,他想那就是他想要的未来。 “我知道你说跟我说这么一大通,无非就是怕祖母拿捏你。你现在不想嫁,我也不勉强你,等日后再看。” 看他表现。 顾婉宁没有想到他这么容易妥协——本来她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说服他呢,谁知道根本用不到。 意外的同时,她又有些感动。 她没有为爱妥协多少,目前看来,徐渭北倒是妥协了很多。 想到这里,顾婉宁主动伸手去拉徐渭北的手,“哥哥,以后咱们好好的在一处。” 一声“哥哥”,让徐渭北心都软成了一汪水。 他像之前想过无数次的那样,伸手把她搂在怀中,紧紧的,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一样。 顾婉宁也大胆地抱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脸贴在他胸前,得了便宜偏要卖乖:“我是不是有点太自私了?” 但是不想改。 “只管按照你的心意来。”徐渭北声音闷闷的,却又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给她撑着。 她就是他于屈辱黑暗之中唯一能让他坚持下去的那盏明灯。 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那他也要九天揽月去。 让她活得肆意,永远都是那样明艳灵动的顾婉宁。 顾婉宁眼眶微润。 她听到了徐渭北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她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他说,我以我所能,让你此生畅快。 “今晚别走了。”顾婉宁开口留他,“我想这样一直被你抱着。” “好,不走,陪着你。”徐渭北低头轻吻她头顶。 顾婉宁对他的依赖,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奖励。 第一次同床共枕对于两个人来说是太新的体验。 顾婉宁想起来有些脸红。 她把给徐渭北做的新衣服拿出来:“一会儿沐浴换这身。” 之前大家都催她绣嫁妆,她不肯。 但是在爱意的驱使下,她还是给徐渭北做了一身衣裳。 徐渭北笑着点头。 他用的是顾婉宁的浴桶和擦身的棉巾。 他喜欢这种亲密。 今日二丫不在,所有空间都是他们两人的。 心里也有痛苦——如果他是个健全的男人该多好。 不过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徐渭北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多想那些。 等他沐浴出来,顾婉宁已经做好了饭。 “油泼面。”顾婉宁把一大碗面放到他面前,“快吃,吃完了我们去看看。那些百姓来看我,我得再去和人家打个招呼。” “不用,高览会安排好。”徐渭北了然地道,“你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怕是见了他们也局促。” 顾婉宁:果然懂我! 在社牛和社恐之间横跳的她啊。 “这点小事不用你操心,高览会安排妥帖。他比你还心软。” “看出来了。”顾婉宁道。 徐渭北其实很厚道,也偏爱心软之人。 虽然被伤害过,但是却始终保持自我。 高览现在提起玲珑还叹气,一边骂她一边担心她未来。 不跟着徐渭北,单单靠那个名头,她们母女的日子不会好过。 不过受过教训之后,高览不敢再心软。 最起码,有多远离多远,看她自己造化吧。 夜幕降临,顾婉宁和徐渭北躺在床上,手都规规矩矩地搭在身上,笔挺得像……合葬。 顾婉宁生出这个念头,又呸呸呸自己。 不吉利,一点儿都不吉利。 这也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想点好的吧你! 不过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极不自然。 她紧张的同时,也能感觉到徐渭北的拘束。 主要是,对于这种场景,两人都有些陌生。 虽说盖着棉被纯聊天,不做什么,但是还是感觉怪怪的。 徐渭北呼吸明显有些乱,顾婉宁最终硬着头皮开口道:“要不,咱们睡觉?” 徐渭北幽幽地道:“我们不是在睡吗?” 顾婉宁:好像没毛病。 可是这样“挺尸”有点睡不着…… “那,”她小声地道,“我换个姿势行吗?” “换吧,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婉宁厚着脸皮道:“那要不,你也换个姿势?” 她来安排两个人的睡姿! 看了那么多温馨的情人相拥而眠的照片,总算到她有机会实践了! 于是她开始各种摆姿势,奈何什么姿势都看起来美好,实际上很别扭。 就,怎么都不如自己睡自在。 徐渭北被她指挥得都无所适从,最后叹了口气道:“终究是委屈了你。” 顾婉宁闻言不敢动了。 不是,大哥,你别误会了。 我真的就是想相拥而眠。 对于女人来说,至少对于她来说,这些温情,比身体欢愉更重要。 当然,也可能是她没吃过猪肉,对于其中欢愉不得而知。 “睡吧。”徐渭北把她搂在怀中。 “好。” 话虽如此,但是其实两个人都没什么睡意。 顾婉宁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她想,这个大抱枕挺踏实的。 而徐渭北是真正的一晚上没睡着。 说激动,是愧疚……各种复杂心情下,他睡不着,然后想了想两个人的未来。 他们的未来,其实是顾婉宁决定的。 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徐渭北有些“远忧”。 第251章 把她带在身边 徐渭北想的是,祖母出于各种原因屡次针对顾婉宁。 他在的时候,总能从中周旋。 答应顾婉宁不让两人单独相对,他说到做到。 但是倘若他不在的时候,那怎么才能确保祖母不为难顾婉宁。 这件事,他甚至都不能和祖母提。 他对祖母太了解了。 祖母独断惯了,她认定的事情,别人劝说,反而激起她的怒火。 而且徐渭北很肯定,祖母做这些事情,一定打着为他好的旗号。 想到这里,徐渭北闭上眼睛,往事历历,浮上心头。 小时候他有个极喜欢的武师傅,但是祖母说他不好,然后就不顾自己的感受,直接把人给换了。 他喜欢养狗,但是祖母说玩物丧志。 后来那条狗因为错食了耗子药而死。 徐渭北甚至没有敢去追究真相。 因为那年才九岁的他,已经知道如果他要闹起来,死的不只是自己的爱犬了。 甚至还可能包括高览这些身边的人。 因为在祖母眼中,他的所有错处都是身边有人怂恿的。 他没错,错的只是身边伺候的人。 这样的事情,在他成长过程中很多很多…… 可是偏偏,祖母又是以爱的名义去做这些事,让他无法反抗,否则就是不孝。 从前徐渭北是有意忽视这些事情,把多余的所有精力都放在正事上。 他不喜欢打仗,太多的鲜血,太多的牺牲。 但是他喜欢离家。 脱离祖母的掌控——虽然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全脱离,因为祖母会在他身旁放人,可是他还是会倍感轻松。 如今,他有了软肋,不想软肋被祖母拿捏。 他自己被拿捏也就罢了,可是顾婉宁不行。 他不能让这个在他最不堪,为千夫所指的时候,义无反顾站到他身边的傻姑娘,因为爱他而输了。 他是武将,只要朝廷和百姓有需要,他义无反顾。 可是顾婉宁怎么办? 徐渭北反复思量,最后想,如果顾婉宁愿意,日后他去哪里,他就把她带到哪里去。 ——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才最放心。 不过她父兄到时候会反对吧。 应该也没事,顾婉宁自己很有主意。 想到带着她去看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带她去领略西北那壮阔风光,徐渭北忍不住搂紧了怀中的女人。 他要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他就是他奋斗的意义了。 只是顾婉宁这般,一直不要孩子,日后如果走在她后面,那还好。可是走在她前面,她孤零零一个人,没有慰藉,是不是也很惨? 这个问题,回头要和她好好商量一下。 最好能挑几个孩子养在膝下陪伴她。 不过当下是不行的,当下她是自己的。 两个人之间不要有多余的人。 徐渭北又想,自己的缺失,让顾婉宁受了委屈不说,日后自己若是再领兵作战,会不会影响士气? 虽然说起来可以轻描淡写地说,他比那些有种的男人更能干,立下了前无古人的赫赫战功。 但是这件事对男人来说,实在是重要。 ——连个男人都不算,还怎么领兵打仗? 这也是徐渭北这么久以来郁结于心,无法说出口的苦楚。 徐渭北一夜未眠,脑子里如走马灯一般把各种问题和现状都分析了一遍。 天光大亮。 感觉到顾婉宁在他怀中开始动,徐渭北连忙闭上了眼睛。 顾婉宁睁开眼睛,呆呆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她和徐渭北的“初夜”呢。 虽然被他的硬骨头膈得有些不舒服,但是有个人形大“抱枕”,感觉似乎也还不错。 她之前还担心自己睡觉不老实,把徐渭北踹到床下呢。 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来,趁着她恋爱脑,爱意上头的时候,去给她的亲爱的,而不是日后的该死的狗男人做个爱心早餐去! 顾婉宁想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腿被徐渭北压住了。 好吧,她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徐渭北能够“幸存在床”。 她偷偷抬头看了看徐渭北的脸。 造物主真的太偏爱徐渭北了。 这张脸怎么都这么能打。 徐渭北的眼窝很深,鼻梁很高,很有混血的感觉。 不过怎么睡了一晚,这人还睡出来了黑眼圈? 肯定是她睡觉不老实,让徐渭北没睡好。 顾婉宁觉得内疚又好笑。 徐渭北睫毛竟然长而卷翘,看得她手欠地想去摸一摸。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不摸,难道要留给别人摸去? 她壮着胆子,像做贼一般抬手要去摸。 眼看着就要触碰到了,徐渭北忽然睁开眼睛。 顾婉宁被吓了一大跳,随即有种被抓包的窘迫。 她讪讪地道:“你脸上有点脏……那啥,早啊,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多睡会儿……” “你多睡会儿。”徐渭北的声音带着一种嘶哑,那是熬夜后遗症,但是在顾婉宁听来,却该死的性感。 两人距离很近,她能看到徐渭北眼中的自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能看到他性感的喉结上下一动一动…… 忽然之间,顾婉宁脑海中闪过什么。 但是速度太快,她完全没有来得及捕捉到。 “我要去祖母那边看看。”徐渭北道,“出门随便买几个包子垫垫肚子。我今日会很忙,估计晚上才会回来。你自己好好吃饭,有事就让高览找我。” 顾婉宁连忙点头:“你自去忙你的,我也有事要做。” 收花生,晒花生,研究榨油……她忙着呢! 徐渭北起身穿衣梳洗的时间里,和顾婉宁大概交代了一下他今日的安排。 要去见大长公主,要进宫谢恩,要把户部的事情都理一下。 这么多天没在,又赶上了秋收时候,不知道有什么烂账。 顾婉宁不懂也不乱插嘴,点头道:“你只管去忙你的,不用担心我。晚上我给你留饭。” 想了想,她又不放心地道:“但是外面有饭,到了饭点你也不要饿肚子。我给你留饭,但是你吃不吃都行,别饿着。” 麻蛋,受不了自己了。 怎么感觉谈个恋爱,她像母爱泛滥了。 第252章 南疆来人 “好,我知道。你吃饭也不必等我,我随便吃一口就行。”徐渭北说话间已经把头发束好,“对了,铺子的事情,我最近没空操心,得辛苦你帮我看一下账。” 顾婉宁:“没事,不辛苦。” 数钱的事情,她不嫌累。 “账房会来把账册送给你,你看不懂的地方只管问。以后铺子的事情交给你,我就不管了。” 顾婉宁:这么幸福? 她在认真地想,以后是不是她想要什么种子都行? 徐渭北和她心有灵犀,笑道:“我们有船每年去海外,你想要什么也记下来,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 顾婉宁大喜。 “那太好了。不过呢——”她托腮做苦恼状。 “不过什么?” “我还给不给钱呢?” “不给。给了还得给皇上分。”徐渭北道。 顾婉宁大笑。 她简单梳洗,送徐渭北出门,自己也懒得做饭,买了几个素馅包子当早餐。 过了一会儿,三姨娘就来了。 顾婉宁笑嘻嘻地和她分享恋爱进展。 三姨娘看着她眉眼之中俱是笑意,也被她的欢喜所感染,笑道:“侯爷这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只担心大长公主那边。”顾婉宁笑过之后叹了口气。 “侯爷既然已经承诺,那他言出必行。”三姨娘安慰她,“您不用思虑过度。” “我不是思虑过度,”顾婉宁道,“我也相信他能做到。但是想到他在其中难做,有些心疼他罢了。” “那倒是。不过想来侯爷也是心甘情愿的。大长公主那边,别人确实也没用,只有侯爷才能让她收敛一二。” 也仅仅是“一二”而已。 顾婉宁和三姨娘心里都清楚,大长公主日后也会是障碍。 不过她们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 “对了,”顾婉宁问,“容容那边,是不是咱们得去帮帮忙?她要强,弟弟的婚事肯定要风光大办,她一个人也太忙了。” “咱们先不用去。”三姨娘笑道,“她能干着呢。等她需要咱们的时候会开口的。那姑娘嫁进她们家,也是有福。没有公婆,直接当家,这个大姑姐也好相处,又能帮上忙。” “就是就是。”顾婉宁附和。 二姨娘对弟弟很舍得。 可以说,守住父母留下的产业,把弟弟养大就是支撑她辛苦走到今天的动力。 长姐如母,她做到了。 所以现在弟弟娶亲,意味着弟弟真正意义上成为了独当一面的大人,这对她来说,是极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不肯怠慢,事事周全。 “对方是官宦人家,容容唯恐对方挑剔,所以什么都是极好的。”三姨娘又道,“光是头面就送了八套,花了五千多两银子。” 顾婉宁:羡慕。 那姑娘,真是嫁入了豪门。 “我劝她低调些。”三姨娘目光之中有些隐忧。 “平时是要低调些,但是这种时候,她难得高兴,是大喜事,高调些也没什么吧。”顾婉宁道。 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谁家娶媳妇不是倾尽全力? 粉要抹在脸上,钱要花在刀刃上,这个钱,顾婉宁觉得值得。 这是弟弟的婚礼,也是二姨娘对地下爹娘的交代。 “难道,还怕被人盯上打劫了?”顾婉宁笑道,“京城还不至于吧。” 有钱人多了去了。 比如花五万两银子买羊驼的冤大头。 她不是说徐渭北,是那个真正想出真金白银买入的傻子。 “那倒是不至于。”三姨娘道,“奴婢担心的是侍郎府那边。” “哦?礼多人不怪才对,”顾婉宁不解,“你是怕她把对方惯坏了?” “不是。她弟弟求娶的,应该是侍郎府的庶女。” “应该是。”顾婉宁点头。 虽然二姨娘没提过,但是这件事想想就知道了。 ——侍郎府正经的嫡女,不可能低嫁太多。 顾婉宁依稀记得,这家好像有八个女儿,十一个儿子。 虽然贵为侍郎,已经算是朝廷大员了,但是这位养家糊口可不算太容易。 实在是生了太多。 “人多口杂。兄弟姐妹多,难免攀比。”三姨娘道,“就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都存不同心思,更何况史侍郎一妻四妾。庶女嫁得比嫡女排场还大,彩礼还丰厚,若是被人嫉妒,怕生出事端来。” “你说得很有道理。”顾婉宁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若干本《庶女攻略》《庶女上位》《嫡女归来》了。 “我们关系好,说话不必那么多忌讳。”顾婉宁又道,“我们不提醒她,旁人怕是也不会开口。” “嗯。”三姨娘点头,“我已经和她说了,就是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 人逢喜事精神爽,可能也就不会想太多。 “行,那我回头也说说她。” 晚上徐渭北果然很晚才回来。 “……在宫里吃过了,皇上留饭了。”徐渭北道。 顾婉宁心说,皇上还怪好的呢。 她指了指炕柜道:“那里都是你的衣服鞋袜,今日高览带人送来的,我已经给你收好了。朝服单独挂了起来……” 衣柜之中有了两个人的衣裳,并在一处,觉得两人似乎更近了。 经过了尴尬的同床共枕之后,不得不说,两人现在的相处似乎更坦然了。 顾婉宁把给他留的饭喂了野狗,并且解释道:“这是韭菜饺子,明日再吃变了味。这狗刚下崽儿,也该吃点好的补补。” 徐渭北:“我尝两个。” 然后就变成了他和狗一起吃。 顾婉宁在旁边吃吃笑。 “从公主府出来,你没先去宫中?”她笑着问道。 “直接去了,然后一直被皇上留到现在。” 顾婉宁:“……皇上哪儿来那么多话和你说?” “说了些当年的事情,然后就是让我陪着他见南疆使臣。” “南疆使臣?”顾婉宁手摸下巴,“我之前在哪里听到过南疆?” 想了半天,她忽然想起来了。 “我知道了!” 第253章 我会吃醋 顾婉宁第一次听说南疆是边大夫告假去了南疆。 “嗯,”徐渭北也点头,“是,他家里挨着南疆那边。” “南疆使臣来干什么?是不是要打仗了?”顾婉宁有些神经紧张。 “不是。”徐渭北道,“我们和南疆已经多年没有争端了。皇上每年对南疆多有赏赐,南疆也会派人来送礼。” 顾婉宁:懂了。 原来是老铁来了。 “皇上对他们是恩威并重吧。”顾婉宁有自己的猜测,“定然是拉着你吓唬他们,不听话就揍他们!” 徐渭北看着她眼睛眨啊眨求证的样子,不由笑道:“大概是吧。” 顾婉宁觉得,皇上这人还不错。 “我爹是不是也在?” 徐渭北点头。 “我就说,这种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少了他?他待你如何,和从前一样吗?” “没注意。”徐渭北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担心你因为我的缘故,在他骂你的时候不回嘴。你不用管,你坚持自己的意见,政见不合的时候该骂骂啊,别因为我受委屈。我和他关系还没有那么好,我和你更好。” 徐渭北被这番话深深是,深深地取悦了。 他不会那么做的。 他想的是,无论他们父女关系如何,对外总归是父女。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让那个老家伙几句又如何? 虽然顾远石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他到底给了顾婉宁生命,顾婉宁和他们也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弄僵了,稚奴都不好再过来,到时候难受的还是顾婉宁。 而且世人浅薄势利,顾婉宁有这么个娘家,日后自己倘若有个万一,还能点依靠,总比身若浮萍来得好。 这些事情,睡不着的时候,徐渭北都考虑到了。 虽然有分歧,但是双方求同存异,毕竟在一件事情上,他们是有相同目的的,那就是护着顾婉宁。 “你今日在家做什么了?”徐渭北岔开话题问道。 “我呀,上午花楹过来我们说了会儿话,然后晒了花生,我去给稚奴买了两身衣裳,想想不好厚此薄彼,又给和哥和令哥都买了……” 顾婉宁絮絮叨叨。 人多了就是这样,得周全。 不过她心里是最偏爱稚奴的。 “下午去了容容那里,她太忙,我没停留,把给她带的饺子馅儿留下就走了。她爱吃我调的饺子馅儿……然后去看了锦绣。她怀孕了,吐得很厉害,秦烈很上火又没办法,偷偷问花楹能不能把孩子打掉,气得我把他骂了一顿。” 那是大姨娘挣命都要生下的孩子。 这个孩子,梦里不存在。 大姨娘觉得他意义非凡。 好像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心中就有所慰藉,梦里和现实彻底不一样了。 那秦烈是不是也不会再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顾婉宁对此没办法评价,但是她能理解大姨娘那颗惶惶不安的心。 “我和花楹在研究,给她弄些什么喝的,吃不下,能喝点进去也好。”顾婉宁忧心忡忡。 徐渭北心说,幸亏把四姨娘那个夯货送走了。 好歹送走了一个最能闹腾的。 剩下这三个没什么声响的,都占据了顾婉宁这么多精力。 这个怀孕了,得照顾;那个弟弟娶媳妇了,要帮忙;还有个蔫吧坏的,和她三哥又纠缠不清…… 没错,对于大长公主身边出来的三姨娘,徐渭北觉得她是蔫坏儿。 他真的后悔啊! 当初为什么脑子一热,要纳这么四个玩意儿进府里。 简直就是和自己“争宠”。 人哪,出来混总要还,悔之晚矣! 顾婉宁又说了自己打算去参加婚礼的事情。 “我陪你一起去。”徐渭北道,“十六不是吗?我那日没事。” “你可算了。” “怎么,不想和我一起?”徐渭北不高兴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是我们俩人单独在一起。人多吵吵闹闹,男女宾客又分开,有什么意思?”顾婉宁道,“而且我不希望对方觉得能抱住你大腿。你又那么忙,忙的哪件不是大事?” “还有,最重要的是,我会吃醋。” “吃醋?”徐渭北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对呀。”顾婉宁道,“虽然你和她们几个没有关系,我都知道。但是看在外人眼里,你不是陪我,而是去给容容撑场子的。我吃醋怎么办?” “不去了。”徐渭北果断地道,“只是你和我说实话……” “嗯?” “真的会吃醋?” “会!”顾婉宁肯定地道。 徐渭北愉悦了。 她终于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婚礼那日人多,别冲撞了你。”徐渭北想想还有些不放心。 主要是因为他的缘故,顾婉宁这会儿应该也在风口浪尖。 “不要紧。”顾婉宁道,“人多热闹,我也不是多金贵的人。” “你怎么不金贵了?你比谁都金贵。” “花言巧语。”顾婉宁笑骂道。 “没有花言巧语。”徐渭北道,“我今日去和祖母说了我们的事情。本来不想提,怕她更针对你;但是思来想去,不提不安心。” 那种为了所爱之人左右为难,唯恐对她不好,也不知道怎么能对她更好的犹豫不决,徐渭北这次是深深知道了。 “嗯。”顾婉宁道,“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也很少参与那些聚会,和她碰面的机会不多。” 只要她不上门挑衅就行。 基本上,她也不至于。 又不是暴发户,做了那么多年的公主,还是有数的。 临睡之前,徐渭北说,第二天他还得和南疆使团的人吃饭。 来的据说是南疆王的幼子,深受宠爱。 “那岂不是很骄纵?” “这是在中原,我不管他在南疆如何,来了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否则就收拾他。”徐渭北霸气地道。 “他能不能打?”顾婉宁窝在他怀里笑嘻嘻地道。 一回生二回熟,昨晚还拘谨得像挺尸,今晚她就已经在他怀里玩他头发了。 “不能打,看起来娘里娘气。”徐渭北很嫌弃,“我一拳打倒,爬都爬不起来那种。” 顾婉宁被他的描述逗笑,“那你也不能轻敌,防着他使诈呢!” “他若是有本事,就尽管放马过来。”徐渭北道,“他若是不老实,我领兵平了南疆!” 第254章 挑衅 同床共枕第二日,顾婉宁渐渐习惯。 徐渭北今日也睡着了。 因为熬了两天一夜,实在熬不住了,困得睡了过去。 天亮之后,又是各忙各的。 顾婉宁去包记转了转。 拿到了账册也简单翻看了一下,虽然顾婉宁受过高等教育,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隔行如隔山。 账册她看不懂。 徐渭北说让她喊账房去家里,她却不好意思真的那么大派头。 横竖她近来无事,就亲自来一趟。 掌柜大概得到了徐渭北的交代,这次见到顾婉宁,态度那叫一个热情洋溢。 “夫人,您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不过最近几个月都没有船回来,所以包记也没有什么新东西。 “我自己随便看看,你忙去吧。”顾婉宁笑道。 这次来和从前的心理不一样。 ——从前进门就咬牙切齿,从进来到出去,心里得骂八百遍奸商。 但是现在的心理就成了,这,这,那,那,都是我男人打下的金山银山,哈哈哈哈,恨不得叉腰仰天大笑! 完完全全的小人得志。 “那夫人您看着,小的先去忙。”掌柜赔笑道。 顾婉宁看上了一面纹样很好看的镜子。 不过这对她来说不是刚需,而且八百两的价格劝退。 虽然这是自家的,但是也不是没有本钱的东西。 顾婉宁觉得自己还是很朴实的,不要被奢侈品洗脑,虽然是真的好看。 “把镜子拿下来我看看。”她笑着对伙计道。 这种东西,浅尝辄止,欣赏一下就可以。 一来顾婉宁对自己有所克制,人不能被欲望驱使,而要控制欲望。 有控制才会有快乐。 二来不管是和徐渭北在一起,还是和其他什么人在一起,在单身狗的时候,顾婉宁就有一条很清醒的原则——享受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快乐。 徐渭北给她的生活,是她自己所不能提供的。 给她,她不矫情,她接受。 但是徐渭北没有主动给,她不允许自己膨胀得,让自己方方面面都按照不属于自己的规格去生活。 这种克制,能让她最大程度地跟随内心,而不是做金钱和外物的奴隶。 见到掌柜都毕恭毕敬,伙计自然也笑脸相对。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帮您取下来看看。” 镜子很快被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台上。 顾婉宁伸手抚摸着精美的海兽葡萄纹路,看得目不转睛,心里却有些“世俗”地想,美则美矣,不好清洁啊! 果然欣赏一下就足够了。 “好了,收起来吧。”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小娘子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买下?” 顾婉宁转头寻声望去,便见到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头束玉冠,身穿白色广袖袍子,腰间五六个香囊,花里胡哨,手里拿着折扇,笑得一脸纨绔。 男子是被众人簇拥着的,虽然他的装束是中原的,但是他身边的那些人,穿着就有些古怪。 而且男子说的虽然是官话,但是腔调有些奇怪,很不自然。 非我族类。 顾婉宁心里想,然后又想到了徐渭北提起的“南疆使团”。 这应该就是? 否则的话,在同一时间内,京城还能来很多使团? 这不年不节的,应该不会。 只是她觉得,这个男人不像好东西,而且对她有调戏之意。 狗东西,长得还没三块豆腐高,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做纨绔。 我男人想揍你,早就手痒了,你最好别给他机会。 顾婉宁没搭理他,让伙计把镜子收起来,自己往外走。 那男子却迎了上来,伸手拦着她。 顾婉宁站定,怒目相视,冷冷地道:“阁下有何贵干?”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抛弃了颍川侯,却还是把他迷住的女人是什么样。我还以为有什么过人之处,看起来也不过尔尔。”男人轻蔑一笑,口气挑衅。 他个子不高,和顾婉宁身量差不多。 顾婉宁看着他嘴唇动啊动,等他说完后双手环胸,冷笑一声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聒噪得像只鸭子?” “恼羞成怒了?”男人不怀好意地笑道。 “谈不上,因为犯不着。”顾婉宁道。 “什么意思?”男人歪头,目光挑衅,嘴角勾起,笑意邪佞。 他这一歪头,顾婉宁就看到了他高领之下的一段脖颈以及…… “意思是你不配。”顾婉宁嘴角笑意玩味,“女扮男装,好玩吗?” 她看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没有喉结! 现在秋老虎,天气还很热,他却穿着高领衣裳,看起来就古怪。 而且他说话,有种捏着嗓子的不自然。 既然怀疑了,顾婉宁又看到了他耳垂上的耳洞,考虑到他的身高身形,还有什么不确定的? 明明是个小姑娘,却学人家调戏良家女子。 顾婉宁不知该如何评价。 不过倘若对方真的是南疆使团的人话,那南疆王胆子也挺大。 故意欺瞒,这是不想好了? 说不定徐渭北真有机会,马踏南疆。 “男人”显然没想到会露馅,立刻恼羞成怒:“胡说!谁是女子了?” 她却不想,因为着急,声音都变了,更接近原本的女声了。 周围人都替她尴尬。 顾婉宁似笑非笑地道:“小妹妹,下次假装的时候,不要离我这么近。” 然后她瞥了对方一眼,直接就走了。 那姑娘被彻底戳穿,也不装了,直接跺脚:“你不配,你才不配做颍川侯的女人。” 顾婉宁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乐了。 原来是情敌? 倒是她轻敌了呢。 不过她实在不觉得,徐渭北会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小姑娘感兴趣。 看上自己,徐渭北口味清奇。 但是显然,自己和眼前这小姑娘,不是一路人。 至少眼下,徐渭北喜欢的还是自己这一挂的。 顾婉宁没有时间和她纠缠,因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刚才两人对峙的时候,顾婉宁想起了昨日被她忽略的细节。 第255章 你就是我的大局 “这件事情不太对。”顾婉宁在三姨娘的医馆坐了一会儿,等她把所有的患者都送走之后才开口道。 “怎么不对?”三姨娘一边净手一边道。 忙完了,她要陪顾婉宁说话,顺便再给大姨娘换个方子。 孕吐真是折磨孕妇,也折磨大夫。 这不是病,却比病更难治,毫无规律,难有对症之药,只能慢慢根据个人尝试。 “我是说侯爷。侯爷自小就有问题,我理解就是天阉。”顾婉宁道,“那按理来说,侯爷的身量声音应该更接近女子?而且,他不该有那么明显的喉结吧。” 还该死的性感,像漫画中无可挑剔的男主。 激素作用,在他这里失效了? 感觉上他好像只有那关键部位受到了影响,其他方面比谁都男人? 怎么这还带精准攻击的? “这件事情,”三姨娘道,“我之前就想过。我怀疑过侯爷不行,但是不敢确定,就是因为侯爷没有表现出来。”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有人害他?”顾婉宁急急地道。 她总觉得有什么呼之欲出,但是却又蒙了一团吹不散的烟雾,令人无法看清。 “我也想过。但是我才疏学浅,想不到要如何才能造成侯爷现在的结果。”三姨娘诚实地道,“我以为问题的关键,是找到边大夫。但是不知道为何,边大夫至今未归。这件事,您要不要问问侯爷。” “这事高览跟我絮叨过。”顾婉宁若有所思,“说是边大夫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事情。” 然后徐渭北还派一个叫周景元的大冤种去请人了。 周景元和黎雪音之间的恩怨情仇,高览这个碎嘴子也都告诉了顾婉宁。 高览说:“夫人,别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是倘若您遇到了玲珑和黎雪音这两个,一定离得远远的。” 一个疯了,一个从根上就不是好东西。 “那等他回来再说吧。”三姨娘谨慎地道,“其实我也可以给侯爷看看,但是这件事有些尴尬不说,我也怕侯爷误会是您在意这件事,所以……” “是,”顾婉宁道,“这件事我就不能问,只能私下和你说说。” 哎,徐渭北是不会真正相信她不在意的。 至亲至疏夫妻。 有些事情,即使亲密如他们,也不能提起。 “我也没有想太多,就是好奇而已。”顾婉宁道,“你别在侯爷面前提起了,等我回头旁敲侧击问一下高览,边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嗯。” 顾婉宁帮她一起搓小药丸。 她在医馆里待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徐渭北就找来了。 “怎么了?”看着他鼻尖有汗,显然是着急了的模样,顾婉宁起身问道。 “你没事吧。”徐渭北没有回答,反而问她道。 “我有什么事?”顾婉宁笑道,同时也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听说了我在南北货铺子和人起冲突的事情了?” “南疆王胆大包天,竟然敢让他的女儿冒充儿子戏弄我们。”徐渭北磨牙,“还去找你麻烦。我刚把他们都给打了一顿给你出气。” 顾婉宁:“……” 这么简单粗暴吗? 而且对方虽然出言不逊,但是是个女子…… “那啥,你把他们公主也给打了?” “怎么,我给你出气,还得分男女吗?”徐渭北道,“都打了。” 他直接去了驿馆里,乱打一气。 “这是私仇,不能因为这个就发兵南疆。但是我也不想顾全什么大局,我打人,就是以你男人的身份,而不是其他什么身份。” 徐渭北猜皇上不愿意起战事。 而且南疆王很狡猾,只说派幼子来,却没说不派女儿来。 实际上,他的儿女都来了。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狡辩,可以道歉。 皇上不愿意起战事,那肯定最后就当成孩子小,年轻调皮,含糊过去。 徐渭北可不愿意。 他也年轻不懂事,有仇先报了,省得吃亏。 顾婉宁哭笑不得。 “我总不能让你受委屈,否则不就成了顾家那些人?”徐渭北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有要顾全的大局。” 你就是我的大局。 这句话他没说,但是顾婉宁却读懂了。 “你就瞎闹吧,小心皇上再把你抓进去关大牢。”顾婉宁过来推他,同时低声道,“我心里却是极高兴的。快进宫去找皇上请罪,别让他们恶人先告状。我去找我大哥,让我大哥去帮你说情。” 皇上应该也不会真的计较徐渭北的举动。 只是需要个台阶。 这时候就需要大哥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好,我这就去。如果他们再敢挑衅,不管是谁,你只管打,我兜得住。” “知道了,快走吧。”顾婉宁目送徐渭北翻身上马,风驰电掣地策马离开。 她幽幽地对三姨娘道:“你看,他比这世上其他所有人,都更男人。” 三姨娘轻轻点头:“侯爷对您,是动了真心的。” 她曾以为,徐渭北就像高高在上的二郎神,不动凡心。 现在看起来,只是没有遇到对的那个人而已。 “我回去给他做饭去。” 徐渭北要是真的因此被关了,那她就去送饭。 她喜欢他为她冲动。 这是让人心动,毫无保留的赤城爱意。 当然,皇上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关了徐渭北,而是和稀泥,说只是误会一场。 出人预料的是,对方竟然也认了,息事宁人,没有再多追究。 皇上私下把徐渭北骂了一顿撵出宫,明面上罚俸三年。 徐渭北及时回顾婉宁那里吃上了热菜。 顾婉宁却愤愤不平。 “你虽然有钱,皇上也不能因此就欺负有钱的你啊!罚俸三年又三年,怎么合着让人白干活?” 实在不行,把徐渭北打一顿也行,别总罚钱啊! 反正徐渭北皮糙肉厚的,少打两下,她照顾他! “身外之物,为你出口气,就是三十年俸禄又如何?” 顾婉宁:呸呸呸,你这乌鸦嘴,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她怕皇上真能干出来。 “对了,南疆那边,女子地位很高吗?怎么公主还能出使他国,还能这么张扬?” 是对女子更友好的环境,还是有个好爹? 顾婉宁真的好奇。 第256章 脑子不好用的公主 徐渭北给顾婉宁普及了一下南疆的信息。 南疆是个不大的国家,但是占据天险,加上瘴气重重,整体易守难攻,同时也相对封闭,所以文化独成一派。 南疆女子地位高,立储的时候,南疆王的儿女享有同样的权利。 南疆历史上的女王并不少见。 顾婉宁:好了,懂了,除了中原男尊女卑糟粕多,那么多小部落小国家都有女王,可以娶好几个王夫。 她都不敢想,她要是有几个美男——七个吧,七个就足够了,每周每日换一个,这个陪她吃饭那个给她捶腿……这日子简直就是神仙了。 只可惜,她没有那个命。 徐渭北说,来的南疆使团里那个挑衅她的公主叫仪灵。 “我看她脑子不好用,离她远点。” “你怎么看出来她脑子不好的?”顾婉宁好奇地道。 她怎么没看出来? 她就看出来对方刁蛮任性,被惯坏了。 情商是有点不太高,但是也不至于傻吧。 “反正我就是看出来了。”徐渭北含糊其辞。 他总不能说,他一脚把人踹飞之后,仪灵在那里哭喊“我不要嫁给你了”吧。 简直莫名其妙。 他得脑子进了多少水,才会去娶她一个蛮夷蠢货。 “估计被你教训了,以后她也不敢来挑衅了。”顾婉宁道。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徐渭北估计这次把他们震慑住了。 顾婉宁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除了有点心疼徐渭北被罚的俸禄。 没想到,仪灵竟然又找上了门。 只是这次,她穿了女装,只身前来,竟然连个丫鬟都没带。 而且她的左边额角肿了个大包,看起来模样滑稽可笑。 顾婉宁生出些不该有的心虚。 ——这是徐渭北打的吗? 打人不打脸,他下手有点黑啊。 “看看我这里!”仪灵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包气哼哼地道,“你们中原人,动辄就喊我们为蛮夷。可是你们才最野蛮!” 顾婉宁淡淡道:“中原有古语,来而不往非礼也。” 言外之意,你挑衅在前,活该! “别给我掉书袋,我听不懂。”仪灵叉腰。 顾婉宁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地看向她,等着她下文。 她想,如果仪灵是来“报仇”的,那自己就得告诉她,冤有头债有主,谁打了她去找谁,看看徐渭北能不能再把她打一顿。 仪灵气呼呼地说起了昨日的事情,“我在看我买的东西,徐渭北就闯了进来,踢我一脚,把我踢到墙上碰到了头……” 说话间,她还不嫌弃人地张开双手演示自己飞出去的样子。 “……就这样,直接就飞出去了,你说他多凶!” 她真是好惨。 顾婉宁:“……” 怎么感觉她今日是来告状的? 那可走错门了。 她应该去找徐渭北的长辈,找大长公主。 然而不等顾婉宁祸水东引,就见仪灵凑上来,离她很近,几乎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嫁给他太惨了,所以你和离了是不是?你和离之后,他还纠缠你对不对?” 顾婉宁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惊讶地看向她。 她的眼睛眨着,里面闪着八卦的光。 顾婉宁:“……” 你挨了打,还有心情来吃我的瓜? 这可不是她把狗骗进来杀,是狗自己进来的。 “没有,不是他纠缠我,我们两情相悦。”顾婉宁大大方方地道,“不管是谁欺负我,他都会给我出气。” 想起徐渭北唯恐她吃亏,有仇当场就报,顾婉宁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 现在她甚至有些庆幸徐渭北“有病”。 这样少了很多往他身上扑的男人,而徐渭北也没有身体冲动去突破底线。 仪灵却一脸不相信,眼神分明在说,你不要骗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我就不信,他那样凶残的男人,只打别人不打你。” 顾婉宁点头,“你说得对。” “我不信我不信!” “不信就算了。”顾婉宁才不自证,“而且你信不信,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影响?” “我看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仪灵眼珠子一转,“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是你非要和他和离的!后来他为你蹲大牢,你们俩才又好了,是不是?” 顾婉宁:你这么爱八卦,怎么不穿越去当狗仔? 还公主呢,这么爱打听别人隐私。 “是又如何?”顾婉宁懒得和她纠缠,“碍着公主什么事了?” “你承认了,你果然承认了。我就说,他一看就不是善茬。还好还好……”仪灵嚷嚷起来,脸上一副庆幸模样。 顾婉宁:“还好什么?” “还好我不用嫁给他。” 顾婉宁:??? 这是正常的反应吗? 你看到一个男人,以是否要嫁给他当做评判标准? 那是有点新奇。 “我没有听说过,他和公主谈婚论嫁。” “别说你了,我也是去年才知道的。”仪灵道。 她不把自己当客人,直接坐下,翘起了二郎腿,“口干舌燥的,给我倒杯茶。你这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没有。”顾婉宁指着桌上的茶壶道,“里面有些剩下的茶水,尚温。” 仪灵自己倒了一杯,喝过之后又抱怨不是新茶,茶也不好。 顾婉宁心说,一百文一斤的茶,你要它多好喝? “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点新茶来。” 顾婉宁:“多谢公主美意,然而无功不受禄。” 她现在觉得徐渭北真是目光如炬,透过现象看本质,直接看穿了仪灵公主脑子不正常。 她们俩有什么交情,她就要给自己送茶? 自己敢喝吗? “不不不,你有功。”仪灵道,“他如果不是和你纠缠不清,我就要嫁给他了。我才不要嫁给一个打女人的男人呢!” 顾婉宁:“有没有可能,他不打女人,只是你太过分?” “反正他打我了,你不用替他狡辩。” 顾婉宁:“……” “反正我得谢谢你。”仪灵道,“你一定要缠住他。如果我父王日后提起亲事,你让徐渭北拒绝。” 顾婉宁:“怎么,你还是带着和亲的任务来的?” 第257章 鲛珠 “呸呸呸,谁和亲了?谁用和亲了?我们南疆难道还怕你们不成?”仪灵恼怒地道。 顾婉宁:“那可能就是你父王太烦你了,你让你远嫁。” “才不是!我是我父王最宠爱的女儿。”仪灵气哼哼地道,“所以他才要我嫁给徐渭北。” “那你父王眼光很好。” 仪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我不和你说那些,反正你看好徐渭北。”仪灵道,“我不会白用你的。喏,这是我的谢礼。” 说话间,她从腰间取下一个花里胡哨的荷包放到桌上,“你看看。” 顾婉宁不看。 开玩笑,南疆有些毒虫秘术之类的,她小人之心,怕里面爬出来毒虫。 仪灵这种刁蛮公主,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仪灵并不知道她的戒备,自己一边打开一边道:“我真受不了你们中原的繁文缛节。你矜持什么?别人送我礼物,我立刻就会拆开看。你别说你不感兴趣。” 顾婉宁:“这个不好说。” 她盯着仪灵的手,高度警惕,准备随时往后退。 事实证明,是她小人之心了。 仪灵从荷包里倒出来两颗珍珠托在掌心之中。 那珍珠不算特别大,但是圆润而有光泽,是顾婉宁前世今生都没有见过的美。 “怎么样,好看吧。”仪灵察觉到了顾婉宁眼中的惊艳,不由得意洋洋地道。 她勾了勾手指,“来,我告诉你这珍珠的来头。” 顾婉宁:“……” 她们真的没有那么熟。 昨日仪灵见她,分明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她像看情敌。 今日来却变成了感谢她占了徐渭北,感谢徐渭北的不娶之恩? 顾婉宁直觉不信,怀疑她包藏祸心。 那漂亮珍珠里,不会藏着蛊虫吧。 不上当,她坚决不上当。 只要她不伸手,就不会有事。 不贪心不贪心。 虽然那珍珠真是极美极美的。 “这不是普通的珍珠,这是鲛人的眼泪。”仪灵道。 “鲛人的眼泪?” 顾婉宁觉得一下子进入玄学世界。 “对啊,鲛人落泪成珠你没有听说过吗?我这两颗,就是鲛人的泪珠。” 顾婉宁不信。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 可是仪灵却信誓旦旦地说,如假包换,这就是鲛人的珍珠。 “你还见过比这个更美的珍珠吗?”仪灵问。 “那倒是没见过。不过既然如此珍贵,那公主好好收着。” 别来碰瓷,也别来给我毒馅饼,不吃! “对你们来说是很珍贵,对我来说就一般珍贵了,因为我还有不少。” 顾婉宁:“……” 得了,这是来炫富的? “你不知道吧,我有鲛人的血统。”仪灵骄傲地道。 顾婉宁:啥? 这该不会是你自产自销吧。 这个她感兴趣,来,落个珠给她看看。 仪灵察觉到她目光紧盯着自己眼睛,气道:“我又不是鲛人,我不会落泪成珠。你看着我做什么?” 顾婉宁:“哦,原来你不会。” “我当然不会。”仪灵道,“我太太太……祖母会。不过这些珍珠,也不是她留下的,而是当初她陪着她母亲回鲛人那里的时候,鲛人亲戚送她的礼物。” 顾婉宁:“哦,失敬失敬。” 谁的太太太……祖母不厉害? 她的祖先还是女娲娘娘亲自造的呢。 时间过久的传说,一概当成神话处理。 不过这珍珠,是真的惊艳。 “人太多了,珍珠也分不过来。我算分得多的,我有八颗。我给你两颗,你保证不让徐渭北娶我。”仪灵道。 顾婉宁靠在小几上,轻松慵懒,“我想问问公主,为什么昨日还对我有敌意,今日就态度大变?” “因为我本来很喜欢他,想着如果他长得不丑,我把他带回南疆,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太凶了!他竟然打人!” “这个说得通。但是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顾婉宁道,“昨日侯爷在驿馆闹了个天翻地覆,这种情况下,你如实地告诉你父王,他还会逼你嫁给侯爷?” “当然了,我父王在这件事上油盐不进。”仪灵气呼呼地道,“之前听说他娶妻了,我父王都不死心;后来听说你们和离了,他就想提亲了,被我母后拦着才拖到现在……” 顾婉宁听明白了,南疆王看好徐渭北,王后却不见得喜欢这门亲事。 “……父王答应母后不勉强我,然后他又派人经常给我讲徐渭北的事情,把他夸成盖世英雄,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结果却是个打女人的。呸,我看不起他!”仪灵说起来还生气。 她真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让她父王看看她头上的伤。 顾婉宁:“那不嫁就行,何必要大费周章?你父王难道不为你考虑?” “我父王当然为我考虑,但是有时候他也会糊涂……总之,你把珍珠收了吧,看好徐渭北,别让他出来霍霍别人了。” 顾婉宁: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她并不想收,可是仪灵放下珍珠就走了。 顾婉宁:“……” 这算什么事! 她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仪灵做事,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 珍珠她没动。 等徐渭北回来,她和徐渭北说了事情始末。 徐渭北眉头皱得快要夹死苍蝇:“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要和她议亲。难道是祖母提过?不管,我是不会承认的。” 还好,他昨日那一脚,让仪灵也望而却步。 早知道,多踹她一脚,那就更保险了。 顾婉宁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她让徐渭北看一下那两颗珍珠。 徐渭北瞥了两眼后道:“这倒确实是好东西。” “真的是鲛人的眼泪?”顾婉宁惊讶得睁大眼睛。 “嗯。”徐渭北道,“我之前也得到过一颗,献给了祖母。祖母爱不释手,让人镶在了步摇上,经常佩戴。” 顾婉宁惊讶,仪灵竟然没撒谎。 还有,这珍珠真的那么难得,让见惯了好东西的大长公主都爱不释手…… “这世上,真的有鲛人存在?” 顾婉宁怀疑自己穿到了玄幻世界。 第258章 吃席 顾婉宁和三姨娘都有些尴尬。 清醒如她们两人,都觉得这样的婚,不成也罢。 及时止损,一时痛苦。 犹豫不决,一生辛苦。 不过这种话,根本不能说。 就得他们姐弟俩自己想明白。 所以她们俩只是倾听,偶尔附和几句,但是都没有给出什么意见建议。 事实上,二姨娘也不需要。 她很快把自己说服了。 “没进门,总觉得我们赚钱容易。日后铺子交给他们自己经营,他们就知道钱来之不易了。” “她还知道顾着姨娘,也说明是个知恩图报的,这样的人良心不坏。” 二姨娘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回去的路上,顾婉宁忍不住问三姨娘,“花楹,你觉得这门婚事,好吗?” “庶出之女,自以为是,口气狂妄,笼络男人的时候又豁得出去,大概得到了她姨娘真传了。”三姨娘一针见血地道。 顾婉宁听得直叹气。 “只怕以后,容容姐就是外人了。”三姨娘幽幽地道。 顾婉宁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只是再想想那个乖巧听话的金华宇,觉得他也不至于色令智昏到那个程度。 不过,她还是希望这门亲事能够作罢。 “我甚至想,要不要让容容放出假消息,就说他们家要没钱了,看看对方还肯不肯嫁。” “那定然是不肯嫁的。这点不用试探,容容姐心里就很清楚。两家联姻,对方有权,看上的不就是他们家有钱吗?” “也是,是我糊涂了。”顾婉宁道,“且看着吧,我觉得日后可能还不消停。” “如果容容姐真的清醒,就应该给自己留条后路。她自己出来,像我这样过,日子过得更好。” 顾婉宁心说,那可不能。 对于二姨娘来说,弟弟就像她的儿子一样。 会为他操心,会因为他做的事情而伤心生气,但是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他的。 “姐姐你信不信,史家姑娘进门之后,立刻就会把手伸到铺子里去?”三姨娘道。 这是一头胃口很大的狼。 只怕还是只白眼狼。 顾婉宁托腮道:“现在也不好劝容容了。” “她也知道自己骑虎难下。就算她有决断,看着她弟弟被迷成那样,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做坏人的。她也就只能自我安慰。”三姨娘道,“在成婚之前,咱们都别再去了。” “嗯。”顾婉宁也是这么想的。 劝也没法劝,看着还生气。 晚上睡觉的时候,顾婉宁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成自然地直接滚到了徐渭北怀里,和他絮絮叨叨说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她自己把人捧得那么高,完全是自己作的。”徐渭北对此评价道,“史家若是什么好人家,还轮得到他们?” “我就担心容容以后会更难受。” “她那样精明的人,难受也不过一阵的事情。”徐渭北道,“她能狠下心来。” 虽然和几个姨娘接触不多,甚至经常张冠李戴,但是徐渭北对她们各自的性情,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金容容绝对是这几个人之中最能狠下心的。 现在不过是她被亲情冲昏了头脑。 “她吃不了亏。”徐渭北摩挲着顾婉宁柔顺的头发,“不过这种乌烟瘴气的事情,你别参与,回头出力不讨好。” “我有数的,我就是担心她。” “有空担心担心我。”徐渭北哼哼。 对他来说,短短数日已经成为习惯,现在他晚上不搂着顾婉宁一起躺着,就觉得空落落的,连心里都像空了一大块。 “担心你?”顾婉宁瞪眼看着他,“怎么,皇上又要罚俸了?” 徐渭北:“……我让你关心我,没让你关心钱。怎么,饿着你了?” 想到今天早上刚到手的两万两银票,顾婉宁笑嘻嘻地道:“没有没有,关心你。” 你有钱,你是大爷,她是狗腿子。 “累不累,要不要给你捶背捏肩?”顾婉宁自己被自己笑得不行。 笑闹之后,她又问徐渭北今日忙什么。 然后徐渭北就开始怼天怼地,骂完皇上骂大臣…… 当然,有些他也没提,比如祖母请他去,说了些他不爱听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还有件对他来说可能很重要的事情就是,周景元飞鸽传书回来,说已经带着边大夫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 别说,这周景元一去,还真有点效果。 只是徐渭北不敢抱太大希望。 即使事到如今,他也不觉得边大夫是坏人,会害他。 因为边大夫如果想害他的话,他早就没了。 怕是边大夫也没有办法,所以只能瞒着他。 顾婉宁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徐渭北听着她呼吸声渐渐均匀,嘴角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笑容。 现在他每天都期待天黑,期待和她在一处,耳鬓厮磨。 转眼间就到了金华宇成亲这日。 顾婉宁换了新衣,包了红包,和三姨娘一起去。 大姨娘怀孕的缘故没有能去,但是送了一扇亲自绣的珍贵的双面绣插屏,绣着交颈鸳鸯,很应景。 顾婉宁去的并不算早。 她们到的时候,金家已经高朋满座,热热闹闹,众人都在等着新娘子到。 顾婉宁和三姨娘坐在一处吃点心说话,等着新娘子进门。 “二丫还惦记着来吃席,”顾婉宁笑道,“结果她爹留她在家里扒玉米。说玉米是金贵东西,别人不让碰,就她待在我身边,知道怎么弄。” 昨天二丫让人给顾婉宁带话,怨念深深。 三姨娘闻言收回不知道投向何处的目光,忍俊不禁:“她是个爱凑热闹的。” “你在看什么呢?”顾婉宁凑过来顺着她刚才看的方向看过去。 “我刚才看到有个身形闪了过去,好像是容容姐,但是我并没有看真切,可能是看错了吧。” 这大喜的日子,金容容怎么可能抬起袖子抹泪呢? 金家是娶妻,又不是嫁女。 除非—— 她是去拜祭父母了。 三姨娘和徐渭北想的一样。 她觉得这次金容容多半是要吃亏,但是按照她的性子,吃亏只是暂时的,早晚她得讨回来。 “我的眼皮怎么开始跳了?”顾婉宁自言自语,伸手揉了揉眼睛。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孩子们的欢呼声:“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第259章 成亲的幺蛾子 众人翘首以盼,都在等新娘。 没想到等来了新娘子,也等来了—— 幺蛾子。 顾婉宁原本没有打算出去凑热闹。 虽然她是很喜欢热闹的人,但是她今日来是要给二姨娘撑场子的,所以她得端庄。 眼睛可不能乱看。 可是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吵吵闹闹,但是就是听不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这怎么忍? 看到顾婉宁有些坐不住了,三姨娘就出去探听消息。 片刻之后,她脚步匆匆地回来,附在顾婉宁耳边道:“只怕今日的喜事会波折不断。” “怎么了?” “外面送亲的那个号称史家舅母的闹了起来。”三姨娘眼神之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 “她闹什么?她不是来送亲的,是来闹事的?”顾婉宁愕然。 她心里琢磨着,难道是史夫人的娘家人,故意为难小妾的女儿? 但是三姨娘说的话,让她大吃一惊,直呼“她们可真敢”啊。 “她不是来送亲的,她是来要饭的。” 原来,那所谓的舅母,根本就不是史夫人娘家亲戚,而是于姨娘的娘家嫂子。 顾婉宁:“……” 不是说,姨娘家的亲戚不算亲戚,不能走动的吗? 怎么到了他们家,姨娘家的亲戚成了正经亲戚不说,还在婚嫁这种场合作为送亲的重要亲戚出席? 离谱。 顾婉宁坚定认为自己没有受到封建糟粕影响,能尊重庶女对于生母及其家庭的维护。 但是你个人维护,不应该摆到台面上,挑战公序良俗,更重要的是,你这样连累了你婆家被人看不起啊! 任何事情,牵扯到别人,都要慎重。 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你让你那不该上台面的舅母来了,咱们就悄悄的,不要声张,偷偷见证你的幸福行不行啊! 毕竟金家也算家大业大,今日内席三十桌,流水席两百桌,这是多大的排面? 闹你妹! “她要干什么?”顾婉宁眉头皱紧。 “要什么下轿钱。” 顾婉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还有这个讨钱的由头?之前聘礼不都多多地给她送去了吗?” 贪得无厌的人,让人不适。 “就说她们家有这个规矩。”三姨娘也不忿,“有规矩就该提前说,好好商量,怎么都行。可是她今日这个关头发难,分明是故意的。” “肯定是故意的。”顾婉宁道。 按照她的脾气,这会儿就不该退步。 但是现实比人强。 现在那么多宾客看着,不值得为这点小钱闹得面上无光。 二姨娘那个人,尤其注重面子。 而且今日是她盼了多少年的大喜日子。 顾婉宁能理解今日对她来说的特殊意义。 她答应了父母要把弟弟抚养长大,今日就是对父母的交代。 喜事不能变成笑话。 “我看容容吩咐人去取银票了,说是给一千两,但是那个舅母却说一千两是打发叫花子,要六千两。” “她怎么不去抢!”顾婉宁气结,“他们于家可真厉害,卖了女儿不说,现在又来卖外甥女?他们也不想想,他们配吗!” 新娘姓史,是正经的侍郎府的姑娘。 他们于家,哪里来的脸! “我看容容脸色不好,”三姨娘担忧地道,“但是她弟弟,似乎是愿意的,好像在劝她拿出银子来。” 顾婉宁嘴上没说话,心里却肯定地道,完了,这个弟弟真是白养了。 作为男人,他可以不那么细腻,不能完全理解姐姐这么多年为他的付出,这些看在亲情面子上尚有情可原,尚可说弟弟爱年轻,以后会懂。 可是连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连原则都没有,以后二姨娘根本指望不上他。 今日明明是喜事,可是对二姨娘来说,却是“遇劫”。 被打劫了。 而且结果还得咽下去这苦水,对着宾客笑脸相迎。 今日不能出差错,否则二姨娘的精神就崩溃了。 她会觉得对不起父母,让父母丢人。 所以最终,她肯定会出这六千两。 不过真的让人太不爽了! 顾婉宁想了想后起身往外走。 三姨娘紧随其后。 出去之后,看着趾高气扬,穿金戴银,面相刻薄的妇人,看着面色尴尬,却勉强维持笑意的二姨娘,再看看一脸哀求的金华宇,没有任何动静的喜轿,顾婉宁心里也像堵了一团棉花。 这大喜的日子,她们可真能添堵。 顾婉宁走到二姨娘身边,看着在强撑的她道:“是不是没有那么多现银?不如打个借条,让人送到史府?你们做生意,重信誉,肯定不会欠账不还的。” 二姨娘原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只是今日急火攻心,又得维持面上的笑模样,一时之间被气糊涂了才没想到对策。 听顾婉宁这般提醒,她立刻道:“您说得对!我这就让人写欠条送到史府。” “记得要送给史夫人。”顾婉宁补充道,“得尊重正经的娘家人。” 她有意把“正经”两个字咬得很重。 那舅母却不干了,跳脚道:“你们金家那么大生意,现在说没有六千两银子,我看你们分明是没有看上我外甥女。我外甥女花容月貌,堂堂侍郎府的姑娘,下嫁来,你们连一点体面都不给她。” “不给她体面的是你。”顾婉宁道。 这时候,她本来不该出声。 但是想想,她不来做坏人,让二姨娘来做坏人吗? 以后她还要和弟媳妇相处的。 虽然顾婉宁这会儿已经觉得,日后她没好日子过了。 但是她还是心疼二姨娘,不想她被人抓到话柄。 没事,坏人她来做,她和金家史家,以后都不会有多少交集,这公道话,就让她来说。 三姨娘想得也大差不差,所以她接口道:“你外甥女?除了上门偷偷打秋风,你进过史家正院吗?堂堂侍郎府,规矩就是姨娘家的亲戚上蹿下跳胡乱攀扯府上的姑娘吗?” “你,你胡说!”妇人被戳穿恼羞成怒,开始胡搅蛮缠,“这婚是成不了了,成不了了。外甥女,你还没进门呢,他们就这么看轻你,这婚咱们不结也罢。” 第260章 婚闹 “是吗?”二姨娘的忍耐也到了极限,不顾弟弟一再拉扯她袖子,声音冰冷道,“既然不想结了,那现在你们把人抬回去吧。” “姐姐——” “闭嘴!松手!”二姨娘声音不容反驳,看着轿子道,“我们商户之家,终究高攀不上贵女。之前送聘礼两万两,首饰若干,我们一概不要了,只当对折腾史姑娘一场的补偿。趁着还没有进门,好聚好散,史家这样的亲戚,我们金家小门小户,伺候不起。祝史姑娘日后得嫁贵婿。” 说完,她又对众人施礼笑道:“今日让大家看热闹了。席面既已备下,还请大家赏脸留下来吃两口,今日只当我们姐弟谢过诸位多年照顾,里面请——” “姐姐。”金华宇一脸哀求,“她也不想的……” 顾婉宁:恋爱脑,没救了。 日后倘若她生个这样拎不清的儿子,早早断绝关系,免得被他气得折寿。 哦,没事,徐渭北不行,她生不了儿子。 那就放心了。 儿女这债,她坚决不要。 还好二姨娘坚决,不愧是她,杀伐决断的商场女强人,关键时候,舍了面子,做了正确的决定。 ——这种弟媳妇要是进了门,以后还不折腾个天翻地覆? 所以就这么搅合散了,再好不过。 “嘻嘻,你们中原成亲可真有趣。” 忽然一个娇俏灵动的声音,传到了顾婉宁耳中。 顾婉宁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仪灵。 她寻声望去,便看到身穿她们民族服装,银饰闪亮的的仪灵,俏生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马鞭,在掌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满脸都是看热闹的模样。 这搅事精来做什么? 仪灵给出了答案。 她向着顾婉宁走过来,笑嘻嘻地道:“原本今日是去找你玩的,听说你来参加婚礼,我也来凑个热闹。” 顾婉宁:“……” “你看,我还按照你们中原的风俗准备了红包呢!”仪灵指了指自己宽腰带之中露出的红色一角,“看来这是要给我省了?不过还能吃席,我喜欢。” 顾婉宁压低声音道,“你别闹。” 少在这里喧宾夺主。 仪灵却道:“我闹了吗?我是打抱不平。你们聘礼要两万两,下轿要六千两,首饰我算四千两不多吧,这就三万两银子了……嫁人致富啊!姐姐,要不你考虑考虑我?” 她看向二姨娘,“你看我行不行?她是侍郎之女,我是公主。她要三万两,给我两万五就行,我父王还能给我陪嫁个几万两。” 众人:“……” “行不行嘛!行的话,现在我就嫁。”仪灵眨巴眨巴眼睛,“我们南疆公主要自己寻驸马,自己能做主的。” 说话间,她竟伸手拍了拍金华宇的肩膀,“咱俩成亲,让我能留在京城玩两年。你们京城太好玩了。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我绝对不干涉你,也不和你要钱花。” 金华宇沉默。 可是顾婉宁分明看到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意动了,就算他知道,仪灵只是在开玩笑。 顾婉宁道:“行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走,我带你进去吃席去。” 别在这里耍猴让人白看戏了。 仪灵拍手道:“好啊好啊,我尝尝你们的大席。我还带了酒来,给你尝尝我们南疆的酒。” 顾婉宁心说,你是真的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和你,什么时候那么熟了,成了酒肉朋友? 二姨娘拉着金华宇往里走,没想到,送亲的于家舅母急了。 “不准走,不准走!姑娘都给你们送到这里来了,你们想退亲,也得问我们答不答应。我们是侍郎府的姑娘,可不是你们说不要就不要的……” “怎么,要去告官吗?”顾婉宁冷声道,“那就尽管去,回头顺便让青天大老爷断一断,你算哪门子亲戚,侍郎府的姑娘是不是就得六千两银子的下轿礼!” “姐姐,不必理她。”二姨娘眼神里有些疲惫,“算了吧。” “等等。” 这次的声音,却是从轿子里传出来的。 声音娇弱,带着哭音和委屈。 “我不要下轿礼的。我也知道姨娘家的亲戚不是正经亲戚,可是到底是长辈,而且她是为了维护我,想看看金家对我有多重视才出此下策,并不是真的想要银子。” 顾婉宁冷眼旁观。 好大一朵白莲花。 她无辜,纠葛都是别人引起的。 她不是真的想要银子,那她要什么? 要命?! 这事没有她默许,她舅母能跳这么高? “哎呀,”仪灵忽然惊呼一声,“原来新娘子不是哑巴。刚才吵得那么凶,她一言不发,我还以为她是哑巴。再不就是你们中原有规矩,新娘子不能说话。原来都不是啊!” 顾婉宁都想给她鼓掌了。 说得好,毫不留情,直接揭穿新娘的虚伪面目。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顾婉宁是觉得没好了。 可是有人觉得还能好。 那人是金华宇。 “这件事不怪你,”金华宇对着轿子诉衷肠,那眼神可以原谅一切,“你夹在我和姨娘之间,也为难。” 顾婉宁:蛤? 恋爱脑没救。 金华宇又求二姨娘,“姐姐,今日的事情,实在和她没关系,就这样退婚,日后让她怎么办?姐姐,下轿礼不要了,就这样吧。” “谁说不要的?”那舅母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歇斯底里地哭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竟然是市井妇人撒泼打滚,丝毫不讲道理那套。 她一直哭喊,喊得乱七八糟,和婚事毫无瓜葛。 但是她就是喊,让婚事变成了一场闹剧。 顾婉宁冷声道,“找几个人,把她给拖下去。” 没想到那女人听到这里,竟然把枪口对准了顾婉宁,把敲诈不成的怨气,一股脑地对着顾婉宁而来。 “你算什么东西,在这里指手画脚。” 然后她又骂二姨娘,“你是想霸占家里的产业不给弟弟是不是!你个给人做小的,人家都不要的烂货,这会儿把持着家里,你不得好死……” 第261章 为自己打算 二姨娘虽然吃过许多苦,但是什么时候被人当面这般恶毒地骂过? 而且这些话对她来说,句句扎心。 她对家产从来没有任何心思,一心只为弟弟着想。 外面有些风言风语,她没听到也就算了,可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被人指着鼻子这般骂,二姨娘委屈愤怒,一下就爆发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霸占家业了?我爹娘留下的东西,我不会取一分一毫,日后都是我弟弟的。” “真是你弟弟的,他愿意出下轿钱,你怎么不让?我看你分明就希望搅黄这门亲事,日后说不定你自己要招个赘婿,生孩子霸占家产。” “你放屁!”二姨娘爆了粗口,脸色气得通红。 顾婉宁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安抚道:“你和这种人生气做什么?不用理她。你只好好想想,今日这婚,结还是不结了?” 其实金华宇,已经给出了答案。 对于二姨娘未来的兄妹情,顾婉宁不看好。 金华宇耳根子太软。 说句更难听的,他没有心。 他今日光想着不能委屈了自己的新娘,事事为她开脱,对于自己亲姐姐被骂被污蔑,面子被放到地上踩,却吝啬得没有给出丝毫维护。 呵呵。 别说丈夫凉薄,弟弟何尝不是如此?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嗯,徐渭北除外。 不过站在大长公主的角度,大概也差不多。 但是顾婉宁不会承认的,那是大长公主自己离谱自己作。 二姨娘这个大姑姐,在弟弟的婚事之中,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活该被拿捏和侮辱。 二姨娘几乎要落泪。 顾婉宁看到她眼圈红红的了。 但是二姨娘显然也知道了弟弟的态度。 身后无所依靠的女人,这时候还得顾全大局,得顾颜面得顾家。 她说:“华宇,你自己决定吧。” 声音之中带着无法忽视的疲惫。 大喜的日子,本来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日操持婚事的疲惫,都被喜事冲淡。 但是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不再算是喜事,她的疲惫也就都回来了。 顾婉宁十分心疼二姨娘。 二姨娘显然知道,对她来说,“大势已去”——她无法阻拦弟弟被一个明显不是善茬的女人拿捏。 弟弟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抓着她衣角,事事都要仰望着她,依靠着她的弟弟了。 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并且……执迷不悟。 自己又能怎么办? 难道还能打他一顿,骂他一顿,还是能在这里歇斯底里地闹,让人看笑话? 即使今日已经被人看了许多笑话,二姨娘还是爱惜那薄弱的颜面,希望今日不至于太难堪。 “姐姐,就这样吧,吉时要过了。”金华宇央求道。 二姨娘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点点头道:“好,你看着办吧。” 说完,她拉着顾婉宁的手道,“姐姐,我有些不舒服,您陪我进去坐坐吧。” “不行,她今日得陪着我。”仪灵道,“我还没见过中原的婚宴呢!” 三姨娘道:“公主若是不嫌弃的话,让我先陪着您吧。” “我嫌弃怎么办?”仪灵哼哼着道。 “忍着!”顾婉宁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还要反驳,压低声音威胁道,“侯爷来了会打人。” 仪灵立刻闭嘴了。 顾婉宁:果然还是棍棒教育对小屁孩好用。 顾婉宁陪着二姨娘进去,没有再管外面的热闹喧嚣。 一回到自己房间,几乎是脚一迈进门,二姨娘就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她坐在罗汉床上低头拭泪,“姐姐,让您看笑话了。” 她自己,就是最大的笑话。 辛辛苦苦许多年,为谁辛苦为谁忙? 今日都被人骑在脖子上了,弟弟却一心惦记着即将入门的新娘。 她的脸面算什么? “笑话什么?”顾婉宁道,“把眼泪擦干了,哭有什么用?” 她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说什么好听的话了。好听的话留着别人说来哄你,我只说一句,你早点为自己打算。”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一想起来,爹娘在地下,知道我生出这种和弟弟分家的心思,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 从小在爹娘宠爱之中长大的姑娘,没有缺过爱,没有缺过钱。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有等到她长大,没等她能回报父母,父母就撒手人寰。 所以父母的叮嘱,成了她的寄托,好像她完成了父母的遗愿,就能回报那些爱。 “他们地下有知,也会心疼你。你也是他们的孩子,还是他们第一个孩子,最宠爱的孩子。”顾婉宁看着二姨娘道,“容容,心疼心疼自己。” 说着,她也忍不住泪盈于睫。 女人这辈子吃的最多的苦,来自于太多的共情能力。 可是男人不懂这两个字怎么写。 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吃亏多的,总是女人啊! 二姨娘扑到顾婉宁怀里,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 顾婉宁的那句“心疼心疼自己”,让她的心好疼好疼。 可是即便是大哭,她也不忘今日家里办喜事,所以死死捂住嘴,哽咽之声如小兽哀鸣,几不可闻,却又伤心欲绝。 她的泪几乎把顾婉宁的前襟浸湿。 哭了足足一刻钟,二姨娘再抬头的时候,满脸的不好意思。 “姐姐,我——” “哭出来就好了,再多的事情,以后再说。今日事已至此,还得收拾残局。估计拜堂应该结束了,外面快开席了,梳洗一下,我陪你一起出去。” 二姨娘点头,贴身丫鬟送来了水。 顾婉宁等她净面之后,拉着她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替她挽发,手在灵巧地活动,声音是温和的。 “容容,能交出去的,早日交出去。各人有各人自己的命,你多为自己想想。今日的事情,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必想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看金家,谁家没有点笑话呢?很快就过去了。你自己的前程和日子,比那些都重要。” 分清主次,不内耗,过好日子最重要。 第262章 我男人来了 “我知道的,姐姐。”二姨娘低声黯然道,手中攥着的金钗都因为不自觉的用力过猛而变了形状。 因为闹了这么一出,加上仪灵来了,二姨娘就让人重新加了一桌,单独让顾婉宁带着仪灵坐,避开那恶心的所谓“舅母”。 这件事不能算完。 二姨娘不知道弟弟有没有私下给她银子,但是看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她猜测应该就是给了。 她的银子,没有那么好拿。 既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史家不可能不听说。 就算真的没听说,那她也会让人去和史夫人说,银子是孝敬舅母的。 到时候,看看这银子,那泼妇要不要吐出来! 本来顾婉宁和仪灵这桌,是要单独摆的。 只是仪灵嫌不热闹,非要和众人摆在一起。 ——她就是要来体验婚宴的热闹的,单独吃有什么意思? 所以很不幸,顾婉宁依然和那“舅母”坐在一个厅里。 顾婉宁甚至都懒得问她姓什么,但是对方却已经打听到了顾婉宁的身份。 所以她来挑衅顾婉宁,想“扳回一局”。 顾婉宁正在给仪灵讲她喜欢吃的西湖醋鱼是怎么做的,就听那妇人扬声道:“我还真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颍川侯不要的弃妇。要是我,羞得得去投井,哪里来的脸面出门丢人现眼。” 顾婉宁只当没听见。 狗咬人,人不能咬狗。 仪灵把嘴里的鱼肉咽下,眨着她的大眼睛问,“她在骂你吗?” “你听错了,吃饭。”顾婉宁面无表情地道。 可是那女人却喋喋不休。 顾婉宁的拳头硬了。 人不能咬狗,但是人可以打狗。 不过打这种狗,实在没有什么成就感,而且一旦她再撒泼,自己也惹一身骚。 顾婉宁自己不想动手。 她用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周围人都听清楚的声音对三姨娘道,“……替我出去让人跑个腿,就说我今日喝多了,不胜酒力,让侯爷来接我。” “好。”三姨娘点头答应,顺手拿走她面前根本没用过的酒杯,“侯爷特意叮嘱过,让您别喝酒,您就是不听劝,让侯爷操心。” 顾婉宁笑呵呵,塞众人一嘴狗粮,“你可千万别告诉他,省得他絮絮叨叨。” 那舅母狐疑地看了又看,但是神奇地不敢再高谈阔论,大声诋毁了,只是小声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仪灵拍手道:“徐渭北的名字这么好用!我学会了,下次我在中原被人欺负,就把他扛出来。” 顾婉宁:扛出来,姑娘你好体力。 只是这话让她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扯虎皮拉大旗,拿着徐渭北吓唬人呢! 不! 相信她! 她真的和徐渭北有一腿。 哦不,两腿。 她睡醒的时候,经常被徐渭北的两条大长腿腿“锁住”双腿。 因为徐渭北实在忍受不了她睡觉不老实,总是踢他。 顾婉宁: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睡觉总有种溺水的感觉。 她可是会游泳的。 溺水得自救,得蹬腿啊! 不蹬腿那就等着蹬腿儿吧。 可是有人觉得自己被仪灵的话提醒到了。 那妇人又来了精神,啐了一口:“呸,还好意思拉扯侯爷。你让侯爷来接你,我还让玉皇大帝来接我呢!” 顾婉宁慢条斯理地道:“我觉得让如来佛祖接你比较好,因为——上西天比较适合你。” “你!”妇人气得摔了筷子。 二姨娘冷声道:“既然不想好好吃,那就给我滚!” 丫鬟本来要给换筷子,闻言也不动了。 妇人又跳脚骂丫鬟。 正说话间,三姨娘出去又进来,扬声道:“姐姐,侯爷来接您了。” 顾婉宁:??? 这是不是,有点太假了? 你这不是去找侯爷,是去找曹操,说到就到了啊。 不,简直是孙猴子,翻个跟斗就到了。 假,太假了。 不过顾婉宁没有认为三姨娘撒谎。 三姨娘还没有蠢到在这件事情上说谎,等着让人拿捏。 顾婉宁只是心里有种升腾的喜悦——她和徐渭北,真是心有灵犀。 需要徐渭北的时候,他是到得真及时啊! 可是有人不这么想。 她觉得顾婉宁和三姨娘这一唱一和,实在可笑——蒙鬼呢! 顾婉宁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站起身来对二姨娘道:“侯爷来了,我就先走一步。今日府上办喜事,还是得说一句恭喜恭喜,日后都是好日子。” 二姨娘感激地道:“今日人多嘴杂,冲撞了您,明日我去给姐姐登门赔礼去。” “傻子。”顾婉宁嗔道,“和我见外了。” 她很负责地要把仪灵这搅事精给带走。 “走了,去我那里坐坐。” 仪灵探头看着外面:“徐渭北真来了还是假来了?” “真来了。” “那我不跟你走。”仪灵心有余悸,摆手道,“你先走,我不想见他。我才不要见一个打女人的自大狂呢,哼!” 顾婉宁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叮嘱道:“你留下吃席的话,就好好吃席。今日人家办喜事,不能添乱。” “知道了。”仪灵竟然答应了,嘟囔道,“你赶紧走,别让他寻进来。” “我们中原是有规矩的,”顾婉宁道,“这是女眷所在,他不会闯进来的。我走了。” 那妇人却忽然来劲了。 “怎么就那么巧?敢情侯爷就在门口等你?”妇人阴阳怪气地道,“我还说,你怎么那么敢扯谎,原来是骗我们侯爷在外面,打量着我们都不会出去看是不是?” 顾婉宁:你还真说对了。 徐渭北还真可能就在门外等着接她,这才这么巧。 “你既然想送我,我也就却之不恭了。”顾婉宁挑眉冷笑。 妇人嚷嚷道:“走走走,都出去看看。我平生就看不起这种吹牛的人。侯爷真要待你那么好,从前怎么还能不要你?” 顾婉宁这会儿和徐渭北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倒是说不出来“是我不要他”的话。 她只是凉凉地道:“只要你别被侯爷吓尿了裤子就行。” 说完,她就抬脚,带着一屋子人的目光往外走去。 第263章 腻歪 那妇人果真跟着出去了。 其他人也有不少起身的。 不过还没有人情商低到说出去看热闹,而是说要送送顾婉宁。 但是她们心里的盘算,顾婉宁可是看得分明。 看吧,姐的男人生得好看,给你们看看,但是谁动手就剁了谁的手! 徐渭北等在院子门口,臂弯里还搭着顾婉宁的斗篷。 顾婉宁见了他,立刻展露笑颜,甚至还偷偷抛了个媚眼给他。 若是两人私下时候,徐渭北这时候肯定要说一句“又弄鬼儿”。 但是看到身后那么多人,他面色就很严肃,没好意思回应。 ——不能笑,威严会掉。 那妇人从未见过徐渭北,却在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被他的气势震慑到,脚步停下,脚像生了根一般,竟然不能再往前挪动半步。 她不敢直视徐渭北,只觉得有一种不怒自威,让人无法接近的强大震慑。 “走吧。”徐渭北声音也不算温和。 正当顾婉宁想假装喝多了,当众秀个恩爱的时候,那妇人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大声地道:“侯爷,这女人说,让您来你就得来。她在外面拿着您吹牛!” 顾婉宁:啧啧,本来还想秀个低级的恩爱,结果你这话,一下让我的恩爱高级起来。 ——秀恩爱这种事情,有点low,顾婉宁一向不屑。 但是徐渭北现在的情况,他需要很多很多的肯定。 而顾婉宁爱一个人,就会事无巨细,周到妥帖。 她觉得他们的关系,她对他的爱,他对自己的维护,可以昭告天下。 让全世界都知道,让徐渭北相信,自己和他在一起,是真的很幸福。 “你是什么东西?” 徐渭北一开口就没让顾婉宁失望。 “我夫人面前,容你造次!来人,掌嘴!” 高览:“……” 今日侯爷只带了他,这活儿交给他了。 他实在不愿意去沾手那样一个老东西,但是侯爷有命,他就得忍着恶心上前了。 高览手劲大,正反手十几个耳光一气呵成,即使第一巴掌就把人扇到了地上,也不影响他不间断地发挥。 他可以蹲着来,没事,他可以将就。 顾婉宁:果然,这很徐渭北。 能动手,不吵吵。 徐渭北抖开手中的斗篷给顾婉宁披上,警告地看了一眼她身后各怀心思的众人,放话道:“日后谁敢得罪她,便是这般下场。” “走吧。”顾婉宁拉住了他的手。 刚才还在放狠话的侯爷,瞬时脸红,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把手挣开。 他所受到的教育,让他并不适应这样在人前亲密。 顾婉宁却抓得很紧。 徐渭北短暂适应了一下,然后大手用力回握住她柔软的手,“走,带你出去骑马?” “不想骑,太颠簸了,腿疼,累。” 回家躺着去! 顾婉宁表示,她今日好像终于get到了霸道总裁的爽点。 太爽了吧。 没事,她脑残,所以这种剧情尽管安排给她,她不嫌弃。 “哥哥,有你可真好啊!”睡觉的时候,顾婉宁滚到了徐渭北怀里笑眯眯地道。 徐渭北捏了捏她的脸:“再喊一声。” “哥哥,哥哥!” 买一赠一,不用谢,你值得。 下次再来。 徐渭北开怀大笑。 顾婉宁能感受到他胸肌的起伏,听得到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她抱住了他的腰。 她真的爱惨了这种腻歪。 与情爱无关的亲密无间。 顾婉宁又和徐渭北表达了对二姨娘的担心。 “你杞人忧天了。”徐渭北还是那句话,“她吃不了亏。” “她弟弟,真是有点没良心了。”顾婉宁忍不住吐槽,“所以我们不生孩子也很好,日后不用操心。” 无微不至的爱,最后换来这样的憋屈。 徐渭北觉得这句话他很赞成。 孩子,实在是一种麻烦的东西。 不过好好教的话,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分是非。 徐渭北觉得二姨娘的教育出了问题,她自己承担了所有困难,才让弟弟如此没有担当。 没经过真正的历练,什么都是姐姐冲在前面,他能认得清什么好人坏人,知道什么人情世故? 所以才会被人玩弄感情。 但是徐渭北不说。 他说了,顾婉宁会不高兴。 别说二姨娘是顾婉宁划在羽翼下要保护的人,就是顾婉宁的狗,那都不让人说一句不好。 顾婉宁又说起了仪灵,“她怎么怪怪的。” “掀不起什么大浪花,”徐渭北道,“就是个惯坏的孩子。你也不用客气,该教训教训,有我兜着。” “那倒不至于。” 说着,徐渭北又表示,要给顾婉宁添几个人。 “……不能二丫回去秋收了,你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事事亲力亲为。” “你可别瞎安排。”顾婉宁拒绝,“我有手有脚,自己什么都能做,不想身边多人。” 那是得费心相处和安排的。 她不要。 “你身边没个人,遇到点什么事情跑腿的都没有。” “我能遇到什么事情?”顾婉宁道,“也就是容容家的事情,别人请我,我都不去呢!” “那过些日子,你二嫂生孩子,你去不去?” 顾婉宁:“……那自然是要去的。” “去了就你自己?” “没事没事,添人的事情以后再说。”顾婉宁还是拒绝了。 徐渭北也只能作罢,但是“贼心不死”,让高览盯着去挑合适的人。 第二天,二姨娘在三姨娘的陪同下来了。 “这么早?”顾婉宁刚起床,还没来得及吃饭。 虽然她确实因为昨晚和徐渭北说话说到了后半夜,而导致今天晚起了一会儿,但是这会儿确实不算日上三竿。 “不是要认亲吗?”顾婉宁道。 “没有。”二姨娘面色很差,“她还没起来,我也不想再等了,就出了门。” 顾婉宁:“……” 新娘子这时候不起床就有点过分了。 刚进门,就算装,也要装装样子。 这是觉得府里没有长辈,就放飞自我,随心所欲了? 可是一切不都是二姨娘张罗的吗?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这还是姐姐。 这应该就是新妇给二姨娘这个大姑姐的下马威了。 第264章 好大一朵白莲 “不认就不认,你也不缺她那杯茶,你还省个红包。”三姨娘道,“把钱留着自己傍身,以后别傻了。” 顾婉宁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觉得太扎心,没好意思开口。 本来按照她的性格,对闺蜜直言不讳。 只是大概和徐渭北耳鬓厮磨一晚太过温情幸福,她这会儿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想着怎么把话说得婉转一些。 没想到三姨娘说了。 果然她们能在一起,说明她们都是“臭味相投”。 二姨娘苦笑道:“我比你们心都狠,可是弟弟,是我唯一的软肋。” 那是她的弟弟,更像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儿子。 “……我也想一走了之,眼不见心不烦。但是日后,倘若他被那女人骗得一无所有,他流落街头,吃不上饭,我能不能置之不理?” 说话间,她眼角浮上泪意,“我问过自己,我不能。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无论他怎么作,最后替他收拾残局的,一定是我。” 那是她为之付出所有的弟弟,她怎么能放手不管? “所以,我不甘心。”二姨娘咬牙,“我若是走了,就便宜了那个女人。说起来不怕你们笑话,昨日闹了一场,晚上我的大掌柜才偷偷告诉我,弟弟在铺子里,安置了那奴才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她口中的奴才,说的是于姨娘,可见她的憎恶。 “已经安插进去了?”顾婉宁道,“我原本还想着提醒你,小心她在生意上动手脚。没想到她倒是个厉害角色,不声不响已经把你弟弟拿捏得死死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喉,“一定是那些亲戚做了什么,掌柜的控制不了,所以才会告诉你。” 站在掌柜的角度,夹在两个东家之间很为难。 一个是现在掌权的,一个是未来掌权的。 所以他不会轻易“告密”。 一定是那些人做了什么,让掌柜觉得威胁到这个铺子,威胁到金家的产业,他才实在忍不住。 毕竟都是做了多年的掌柜,对铺子和金家有感情,不会眼睁睁看着金家落败。 “姐姐料事如神。”二姨娘眼中闪过一抹痛色,“那奴才的兄弟,大摇大摆地从账上支钱,说这都是他外甥女的。” “这你还能忍?留着过年?”顾婉宁拳头都硬了,“一起打出去。” “我得想想怎么周全,毕竟还有我那个色令智昏的弟弟。” 顾婉宁:行吧。 你知道他色令智昏,却无法放弃他,那痛苦也只能忍着。 正说话间,金华宇竟然带着新婚妻子史氏找来了。 “我就猜姐姐会在顾姐姐这里。”金华宇笑得像个傻白甜。 他把史欣介绍给顾婉宁。 史欣小鸟依人,面上不胜娇羞,乖巧听话地行礼,声音柔柔地道:“顾姐姐,昨日的事情,实在令人难堪。这些都是我没有处理好。” 她蹲身不起。 金华宇眼中有心疼之色,要伸手去拉她。 史欣却对他摇摇头,一双水眸波光潋滟,我见犹怜。 顾婉宁兴致勃勃地看着她表演。 三人行必有我师,白莲花大师现场教学,机会可遇不可求。 她觉得这个她也行啊! “我也是读过书,知羞耻的,知道姨娘家的亲戚不能来往。可是姨娘生我一场不容易,给人做妾,万般滋味在心头。在爹娘面前,她小心翼翼;可是娘家亲戚都以为她发达了,每每去找她,她无枝可依,又不能断了娘家来往,常常为难得直哭。” 说话间,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顾婉宁:妙啊! 哭都得无声地落泪。 什么多了都不值钱,眼泪泛滥也一样。 所以流泪也得恰到好处,方显金贵。 场面上的话,谁不会说呢? 顾婉宁道:“快起来,都是可怜人。昨日是好日子,原本也不想闹大,只可惜你那个舅母实在不知所谓。这种人,以后别来往了。” “只怕姨娘为难……姨娘只生了我一个,我若是再不为她想,恐怕就没人为她着想了。” 顾婉宁:懂,这就铺垫上了,以后还得让金华宇多多地爆金币。 和这种人说道理是没用的,尤其金华宇明显已经恋爱脑十级。 从进门到现在,金华宇的眼神,也就心疼了史氏十几次吧。 这史氏真是好福气,找到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姐姐,”见二姨娘始终面无表情,缄默不言,金华宇忍不住开口,“昨晚是我,是我,嗯,喝多了,欣欣一直照顾我,所以今日认亲才迟了。她也想早起,我说姐姐不会在意,她才没起。她还担心姐姐多想,所以坚持让我带他出来找姐姐。” 啧啧,姐姐多想? 好好好,都是你姐想得多,你姐是坏人。 “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二姨娘淡淡道,“这是顾姐姐家,你一个男人来不方便,先回去吧。” “好。欣欣,来——”金华宇把史氏拉起来,笑得像个二傻子,“我就和你说,姐姐不会生气吧。” 顾婉宁:你哪只眼睛看到你姐姐没生气了? 你姐姐的怒火,这会儿都要把房顶点燃了。 “顾姐姐也是很好的人。” 顾婉宁:你总算说对了一句话。 史氏点头,含羞带怯,“我原本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能嫁进金家,真是我的福气。” “你低嫁,还不嫌弃我,是我的福气。” 顾婉宁:嫌弃你? 怎么,嫌弃你家银子烫手吗? 无论男女,这恋爱脑上头,实在是无药可救。 等两人离开后,顾婉宁看着二姨娘,“你怎么看?” 二姨娘咬牙,“我要和她斗到底,不能让她把华宇玩弄于股掌之间。” 顾婉宁心里暗暗想,这就是姐姐视角。 弟弟有恋爱脑不去想着给他治,只想着对付别人。 现在最重要的,其实是让金华宇看清楚史氏的真面目。 “你打算怎么办?”顾婉宁道,“和她斗得头破血流,然后你弟弟觉得她受委屈,会替她出头,反过来帮她一起攻击同样受伤的你?” 二姨娘沉默。 因为她知道,顾婉宁说的就是以后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顾婉宁叹气,“算了,我看你也是被气糊涂了。平时那么精明的人,现在连个主意也没有。我给你出个主意吧。” 第265章 出主意 闺蜜遇到难处,就是自己遇到难处。 “姐姐您说。”二姨娘满脸期待,“要不让侯爷去和华宇说?男人之间,是不是更好说话一些?” 顾婉宁:“……” 那可不能。 徐渭北才不会去管别人家狗屁倒灶的事情。 “侯爷也没用。”顾婉宁道,“你现在最担心的事情是什么?” 二姨娘想了想后道,“华宇到底是男人,我不怕他被骗色,他不吃亏。我只担心,他被骗财。按照现在的趋势看,那女人不掏空金家,是不肯收手的。假以时日,金家恐怕要姓于了。” 说到这里,她拧着帕子恨恨地道:“她多愚蠢!日后她生了孩子,金家的东西,不都是她儿女的?现在胳膊肘往外拐,等于家得了产业,还记得她是谁?” “或许她就没想过和你弟弟长久。” 嫁给商贾,对于很多贵女来说不亚于奇耻大辱。 但是穷这病,不付出点代价治不好。 所以顾婉宁觉得,嫁给金华宇,绝对是史氏为了搞钱迈出的一步。 但是她应该,没有想过白头偕老。 这个朝代,对于女子二嫁还是比较宽容的。 她爹变法有一条就是鼓励生育,鼓励二嫁,甚至有些偏激地提出,废除守节。 当然,顾婉宁觉得这是极好的,是解放女性的重要一步,虽然变法其实盯上的,是女性的子宫,一样是糟粕。 史氏如果带着一大笔嫁妆,二嫁说不定还能嫁个门当户对的。 毕竟当官的不都是官二代,官一代穷得很多,她有挑选余地。 二姨娘自然听懂了顾婉宁的意思,更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咬下史氏一块肉。 顾婉宁道:“我觉得情况不太乐观。看你弟弟现在的状况,你若是和他说史氏不好,恐怕不能让他戒备,反而会疏远你。” 二姨娘点头。 她担心的也是这个。 商场上什么手段她都能用,杀伐决断,从不犹豫。 但是如果对象是弟弟,那她投鼠忌器,根本下不了手。 “你弟弟会被她骗得团团转,会被她骗去产业。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顾婉宁道。 “先下手为强?”二姨娘有些惊讶。 她惊讶的不是这个主意,因为她也想过。 她惊讶的是,顾婉宁竟然也这么想。 因为她一向觉得,顾婉宁良善心软,说句难听现实的话就是,“难成大事”。 因为商场如战场,你不足够心狠,那死的就是自己。 “姐姐也这么想,那我也就打定主意了。”二姨娘狠狠心道,“做生意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很多腌臜事,但是我从来没有让自己手上染血。我爹说,要清清白白赚钱。” “但是现在,我决定打破了!” “你打破什么?”顾婉宁翻了个白眼,“我什么时候让你手染鲜血了?你以为你是土匪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买凶杀人,把你的命赔给她?” “真要是泄露了,我也不怕!一命陪一命,她休想再骗我弟弟。” 顾婉宁:傻到无可救药。 “你弟弟要是再遇到一个有心计的女人呢?” 二姨娘:“……” 顾婉宁拍拍她肩膀:“别想死呀活呀那些事,你好好活着,保护你弟弟一辈子。我说的是让你去骗,不是去杀人放火。” “骗?” “对呀,”顾婉宁道,“与其日后家业被别人骗走,你先下手为强,自己先骗到手。” 二姨娘愣住,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顾婉宁继续道,“产业在你手里,你日后还可以交给你弟弟。他没了钱,你说史氏还会这样温柔小意地哄着他吗?” 显然不会。 史氏的唯一目标就是钱。 “我懂了!”二姨娘连连点头,“姐姐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我就担心你还怕弟弟上火,不忍心下手。” “我忍心。”二姨娘握拳,“他也该吃点教训了!” 顾婉宁点头。 让金华宇通过“变故”看清楚捞女的真实面目,以后在女人问题上,估计他能少踩坑。 甚至极端情况下,大概会变得对所有女人充满戒备? 那也总比被人骗强。 二姨娘像被注入了强心剂,眼中立刻有了神采,“我当局者迷,这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这样的主意,多亏了姐姐点醒我。遇到姐姐,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顾婉宁大笑,“多夸点,我爱听。” 二姨娘脑子转得快,这会儿已经迅速地有了打算,“我先假装生气,自己单独出来,然后张罗个新的铺子……放在弟弟名下。” 顾婉宁:“……” 扶弟魔,没救了。 “哦,不行,还是不行。万一他知道,我做的这些都白费了。我得先立个女户,要不铺子不能放在我名下……” 顾婉宁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嗯,你慢慢盘算。” “算了,不行,在我名下也不行。万一那女人挑拨离间,说我偷父母留下的产业,我百口莫辩。” “对了!姑娘,您立了女户,我把铺子放在您名下吧。” 顾婉宁:“不好吧。” 这责任,实在太重大了。 “我怕我自己把持不住,把你的铺子占为己有。”顾婉宁开玩笑道。 二姨娘却道:“我信得过您!” 顾婉宁却还是拒绝,“不好。我觉得放在谁那里,都不如放在自己名下。如果你弟弟都不相信你的苦心,那你何必还在乎他的感受?” 顾婉宁有自己的担忧。 她身上,其实是绑着两颗定时炸弹的。 一颗是亲爹,一颗是徐渭北。 一文一武,皇上左膀右臂。 最接近权力核心的地方,是最危险的地方。 今日风光无限,明日倒台,万人唾骂,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说出来。 她自己都麻木了,不去想这些,要不日子没法过。 就更没有必要,让身边的人跟着担心了。 “您说得也对。”二姨娘猜测顾婉宁有什么顾虑,也不好勉强,很快道,“只是立女户,怕是得找找人。” “这个应该不难。”顾婉宁回绝了一件事,这件事就很痛快,“晚上侯爷回来,我同他说,让他差人帮你问问。” “好,多谢姐姐。” “我回来啦!”外面传来了一个欢快的声音。 第266章 狗皮膏药 秋收的二丫回来了。 二姨娘知道主仆俩肯定有话说,而且她这会儿也着急回去盘算铺子的事情,便起身告辞。 二丫是扛着麻袋回来的。 见二姨娘要走,她热情地道:“等等,等等,我给你拿点自家种的菜回去吃。” 她把麻袋里的东西倒出来,萝卜白菜,晒的各种菜干,茄子豇豆都有…… 她给二姨娘装了一篮子硬塞给她,“行了,走吧,省得回头我还得去送给你。” 二姨娘笑道:“空着爪子来,顺了一篮子菜回去,我得多来才行。” 二丫把她送出去后,又回来蹲在地上分东西。 顾婉宁笑道:“你这是回家打秋风去了?你爹娘没骂你吗?别人做丫鬟往家里划拉,你倒好,从家里往外划拉。” “庄户人家,有什么好东西?您吃他们的菜,还是赏脸呢!可别说奴婢没往家里划拉,奴婢能让亲娘戴上二两的金镯子,不是托您的福?我娘那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谁去,不等人问,就撸袖子故意让人看,我都臊得慌。” 二丫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顾婉宁闻言忍俊不禁。 这屋里,没有二丫是真的寂寞。 她一回来,立刻就不一样了。 “金镯子的事情我可不敢冒功,”顾婉宁纠正她,“分明是侯爷赏你的银子。” 徐渭北出手阔绰。 上次二丫生辰,顾婉宁就是提了一句,让徐渭北也给她点东西。 ——这一日寿星最大,礼物多多益善。 徐渭北简单粗暴,直接给了二丫一百两银票。 二丫吓得不行,拿着银票来找顾婉宁:“姑娘,侯爷是不是要把我撵走啊!如果不是侯爷不行,奴婢高低以为他要奴婢当小的。” 一百两银子啊! 顾婉宁哭笑不得,这才想起来,其实让徐渭北单独给二丫东西是不合适的。 难得的是徐渭北没说,却直接给了银子。 “侯爷还让奴婢来问您。” 顾婉宁说是她帮她要的礼物。 二丫这才喜滋滋地道:“那给您九十两,奴婢要十两就行了。哎,奴婢是不是太贪心了?要不给奴婢二两就行。” 顾婉宁笑着让她都收着,以后当嫁妆。 二丫别提多高兴,这次回去就给亲娘带了个金手镯。 虽然也抱怨亲娘有时候重男轻女更重视哥哥,但是爹娘对她算很好了,她得感恩。 “我告诉我娘了,这镯子,她百年之后还得留给我。她要是留给别人,我不给她烧纸。” 顾婉宁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娘答应了吗?” “自然答应了。我娘拎得清,说谁送她的首饰,百年之后谁收回去。奴婢其实也不是非要,就是想着,就算日后给了侄子侄女,他们也得念奴婢的好,不能忘了是奴婢买的。” “你说得对。”顾婉宁赞同,“对了,你不是还要在家里再帮几日忙吗?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因为今日是大夫人生辰,奴婢和大夫人前后就差不到一个月。” 顾婉宁看着她眉飞色舞的高兴样子,忍不住想,你们三个没在一起好好过,真是不应该。 “你给大嫂准备了礼物?” “准备了。”二丫昂起头来,“奴婢在锦绣阁,给大夫人买了一身衣裳。” “锦绣阁?那得很贵吧。” “不便宜,花了这个数。”二丫比了个“六”。 “六两银子呢!” “是六十两。”二丫看看门外,压低声音道,又把食指抵在嘴唇上,“嘘,您别说出去。奴婢就说,这是侯爷赏给奴婢的布料,奴婢自己做的,您可千万别穿帮了。大夫人天天操劳,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出门都没有几件好衣裳。” 顾婉宁想说那太贵重了,但是转念想,这就是让二丫高兴的事情,那就让她这么做吧。 人这辈子很不容易,能顺心,是一件极难得的事情。 不是所有的人都得循规蹈矩,按照世俗定义去生活。 二丫觉得她现在这般很好,那就足够了。 不过大嫂生辰,她也没记得,也得赶紧准备一份礼物。 好在她装首饰的三层盒子被徐渭北简单粗暴地填满了,她去挑一副头面,和衣裳相配,很简单。 大嫂确实操劳,不过相公儒雅有出息,三个儿子听话,她日子顺心,也是人生赢家。 二丫把那用了金银线的衣裳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放在光下流光溢彩。 她甚至不舍得伸手去摸,怕自己的手太粗糙,让衣裳勾丝。 她看着衣裳,嘴角有着最期待的笑容。 没有女人不爱美,大夫人应该很高兴;大夫人穿的好看,大爷也高兴。 他们高兴,她就高兴。 二丫又收拾了些菜出来:“这豇豆,大爷最爱吃,和哥也喜欢。大爷是最像老爷的,和哥又是最像大爷的。和哥懂事,上次生辰还给我送了一副画,画的是奴婢。真是再也没有比他好的孩子了……” 顾婉宁笑着听她碎碎念。 其实如果一辈子能这样过,看着喜欢的人幸福美满,能经常见面,也是很幸福的事情。 二丫去给贺氏送东西的工夫,顾婉宁盘算着今天再买点什么菜。 虽然大嫂生辰,会喊她过去吃饭,但是她才不去看亲爹那张别扭的脸呢! 她给徐渭北做点什么吃的呢? 恋爱脑的女人,总想对男人更好一点。 她刚出门,就遇到了来找她的仪灵。 听顾婉宁说她要出门买菜,仪灵道:“那巧了,我也是约你出去的。” 顾婉宁:“怎么,你也要买菜?” “我不是买菜,我是想出去逛逛,正好,我陪你买菜去,一会儿你陪我到处逛逛。” 顾婉宁:“……我可没工夫闲逛,我得回家做饭。” “没事,不耽误你做饭。你做饭,我正好尝尝。” 顾婉宁:“……” 公主,您知道“见外”两个字怎么写吗? 麻烦您见外点成吗? 不过这狗皮膏药也甩不掉,顾婉宁只能和她也一起出门。 “有件事情我想问问你。”路上,蹦蹦跳跳,不好好走路的仪灵开口。 顾婉宁:“别套我话,我不告诉你。” 免开尊口。 仪灵却像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不仅开口,还语不惊人死不休,“那什么,徐渭北是真的不行吗?” 顾婉宁:“!” 第267章 南疆巫医 我男人行不行的,那是你该关心的问题吗? 顾婉宁斜了她一眼,“怎么,你要跟我抢男人吗?” 你关心得有点多啊! 说话间,她还做了抹脖子的动作威胁。 仪灵回以白眼:“我要是真和你抢,还有你什么事儿?我都说了,不稀罕打女人的男人。他只是现在不打你,不代表以后也不动手。男人劣根难改的。” 顾婉宁:“什么叫你要抢,有哦什么事?我没你好看吗?” “好看有什么用?单纯!”仪灵道。 “你是公主,我爹还是首辅呢!” 顾婉宁表示,女人不能认输。 “不和你扯了,你不懂。”仪灵含糊其辞,“我就问你是不是吧!” 顾婉宁:“我不告诉你。” “那就是真的不行了。啧啧,看着人高马大的,怎么就不行呢?真是个废物。” “喂,你这样说我男人,小心我会翻脸。”顾婉宁狠狠瞪她,“我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这么小气,亏我那么喜欢你。”仪灵气呼呼地道,“你这不是和你好,所以才特意问问,看看能不能帮助你吗?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 “不是,”顾婉宁惊讶,“你们那里也有吕洞宾?” 吕洞宾不是中原的神仙吗? 怎么还影响到了南疆? 南疆地理位置很偏,从前甚至和中原不接壤。 直到后来中原和南疆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南北夹击,瓜分了夹在中间的上越国,然后就接壤了。 但是两地的风土人情,应该截然不同。 “当然了。”仪灵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当初中原和南疆一起灭上越,你当时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南疆的公主嫁到了中原,中原的公主嫁到了南疆,成了亲家,一起搞事情呗。两国互通有无,不是很正常吗?” 顾婉宁:偌大的国家,还得换亲啊! 这陋俗不好。 “你们中原吃的很多调料,都是从我们南疆传过来的呢!”仪灵哼哼着道。 说到这里,顾婉宁可就来了兴趣,“那你们还有什么作物没传过来?你们那里都有些什么粮食?蔬菜水果呢?” 职业病,没办法。 仪灵摆摆手:“那些回头你真感兴趣的话,我找个人让你问。别问我,我不感兴趣。我今日是和你说徐渭北的事情的,你到底关心不关心你男人啊!” 顾婉宁幽幽地道:“我自然是关心的,但是我不希望别的女人关心他。” “给他治病也不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想帮你找人给徐渭北看看,说不定能给你一个正常的男人。” “找人?找谁?” “你这个也不知道!”仪灵口气嫌弃,“你不知道我们南疆的巫医很有名吗?” “不知道。” “孤陋寡闻,哼!”仪灵开始自卖自夸,“我们南疆有巫医四个大家族,边、仪、苏、宁,这四个大家族以擅医而闻名,各有传承,都很厉害。” 边? 顾婉宁想到了边大夫。 之前徐渭北好像提过,说边大夫的老家在南疆边上,难道其实他就是南疆人? 还有仪? “包括皇家?”顾婉宁问。 “那是自然。”仪灵一脸骄傲,“除了边家,其他三家都做过皇帝。” “啊?”顾婉宁愣住了。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仪灵告诉顾婉宁,南疆的皇帝换过好多次,但是都是这三大家族的人,因为南疆主要这几个家族的人最多。 仪家之前,天下是姓苏的。 “中间的事情很复杂,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总之,我们都很擅医。” “你不会要毛遂自荐吧。”顾婉宁用狐疑的眼神看向她。 “我不会医术,我懒得学,学医多累啊!我都是公主了,吃喝玩乐就行,学什么学!” 顾婉宁看着振振有词的咸鱼,默默告诉自己,她不羡慕,她真的不羡慕。 “我说的是我哥。”仪灵道,“我哥医术很好的。” “你哥?” 仪灵表示,是的,她哥叫仪修。 一休哥! 顾婉宁脑海中立刻响起了小时候的旋律。 “我哥日后会继承仪家医术这一脉。”仪灵骄傲地道。 “不是说,你们南疆那边继承人是择优选用吗?” “对啊,我哥就是最优秀的。而且学医苦,我们都巴不得有人出来挑重担,省得万一我们哪个被指派去学,那就太惨了。” 顾婉宁:“……你学什么?” “我学巫。” “你会巫术?”顾婉宁震惊地瞪大眼睛。 “对呀,因为巫已经失传啦。”仪灵道,“所以什么都不用学,坐在那里,假装会就行了。” 顾婉宁:“……” 好吧,原来就是个吉祥物,那你确实挺合适的。 仪灵道:“让我哥给徐渭北瞧瞧,能治你不就好了?” 顾婉宁表示,她不用,她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但是她纠结的是,徐渭北显然不可能放下这件事。 要不要去试试呢? 不去试,怕错失机会,毕竟南疆这些她不懂。 不懂的就有希望…… 但是去试的话,万一不行,岂不是又给徐渭北一次打击? 而且徐渭北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在意这件事? 不太行啊! 想到这里,顾婉宁就有些犹豫。 而仪灵还在吹自己哥哥的丰功伟绩,并且硬把顾婉宁拉到了驿馆,让她见“一休哥”。 “一休哥”相貌堂堂,温文尔雅,身上带着好闻的药香。 对顾婉宁,他礼貌客气。 顾婉宁觉得,都是一个爹一个妈生的,差距怎么能这么大? 一休哥真的不错哎! 要是两国还联姻,她强烈建议让一休哥“嫁”到中原。 不管便宜了哪个女子,总归是中原姐妹有福了。 但是当仪灵叽叽喳喳说出来了事情的始末后,仪修却直接拒绝了。 “这个我看不了,我不擅长。” 顾婉宁因为他的态度而感到惊讶。 因为前一秒钟,仪修脸上还带着笑;下一秒,立刻不近人情,冷酷拒绝。 他和徐渭北,从前也没什么仇恨吧。 徐渭北是在西北让敌人闻风丧胆,和南疆没有仇怨啊。 为什么她感觉,仪修不是治不了,而是根本就不想给徐渭北治呢! 第268章 再赐婚? 仪灵也觉得奇怪。 她还试图劝说亲哥,“哥,你就帮帮忙呗,又不是外人。你本来就乐于助人,这还是……你怎么就不肯帮忙了呢?” 不管她怎么说,仪修就是不松口。 仪灵很生气。 眼看着兄妹俩就要吵起来,顾婉宁只能出来打圆场。 没办法,好大夫可以有脾气,她不想事情闹得太僵,没有回旋余地。 毕竟之后,她还留着一线希望,希望“一休哥”真的能给徐渭北带来希望。 仪修对她欠欠身,“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说完,他直接转身出去了,气得仪灵在后面哇哇大叫,要和他断绝兄妹关系。 “我哥真是的!关键时候,一点儿不给我面子。” 顾婉宁看着仪灵恼羞成怒,不由安慰她道:“这事情不能怪你哥。你事先也没有跟他通气,就贸然把我带回来,贸然开口求医,他觉得不悦也是正常。” “你什么时候这么包子了?”仪灵道,“你帮我啊,不许帮他。” 这小孩子脾气,顾婉宁觉得十分好笑。 “你回头再问问令兄,我也想想怎么和侯爷说。”顾婉宁想起来就觉得头大。 徐渭北那里找个什么借口呢? 最好不直接说看这个病,换个由头。 可是他身强体壮,找个什么由头呢? 而且他那么聪明,一旦猜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怕是又有脑补和内耗。 头大。 “不是要出去逛逛吗?”顾婉宁又道,“我陪你好好逛逛。” 不管怎么样,她感激仪灵的好意。 仪灵到底小孩子脾气,闻言立刻就高兴起来了,“你可不能藏着,我要把京城好好逛逛。好吃的好玩的,我都要试试。” 顾婉宁陪她逛了一天,累得腰都要折了。 晚上,虽然她没有过去吃饭,但是大嫂还是让二丫先给她送来了饭菜和饺子。 不过头面她没收,说太贵重了。 顾婉宁也没勉强。 大嫂可能考虑的是回礼的事情,那就不要给她太大负担。 顾婉宁另挑了一盒十二支的绢花让二丫送了去。 其实这绢花也很贵,不过到底不像金银那么显眼,贺氏也猜不出来很贵,就收下了。 顾婉宁托腮想,大嫂其实也不容易。 生活虽然幸福,但是这幸福只在家里。 出了门,她没有和她身份匹配的富贵,终究还是要被人指指点点。 还好,大嫂应该不是在乎那些的人。 徐渭北晚上回来,因为顾婉宁还没考虑好到底怎么和他说“一休哥”的医术,就没提。 反正他们兄妹一时半会也不走。 按照仪灵的意思,他们进京其实是要感受这里的风土人情,学习和互通有无的,所以一时半会不走。 徐渭北今日很高兴。 他和顾婉宁说,各地已经基本把玉米的产量统计上来,也收了秋粮,明年可以做种子。 玉米这一项税,是不允许用银子抵扣的,必须是玉米,留着明年全国范围内扩大规模推广。 “今日上朝的时候,皇上提起这件事,十分高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会给你封赏。” 顾婉宁道:“银子吗?” “那应该不会。皇上不是那么俗气的人。” 顾婉宁:“我是啊!” 她不嫌银子俗气的!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徐渭北只觉得她娇憨可爱。 “皇上的封赏应该会很厚。”徐渭北又道。 其实他心里有所猜测。 他觉得,皇上应该会给他和顾婉宁重新赐婚。 对他来说,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是顾婉宁显然不乐意。 徐渭北内心纠结。 一方面,他不希望顾婉宁不高兴。 另一方面,他心里又怀了微末的希望,万一顾婉宁改变主意了呢? 或者说,或许她不好意思拒绝皇上,然后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呢? 这种纠结,让他晚上都没睡好。 不过第二日,当皇上召见他的时候,顾远石也在。 除了太监之外,御书房也就皇上、顾远石和徐渭北。 皇上对于这早有预期,但是真的实现又觉得了不起的丰收感到十分满意。 所以他今日说话态度很和善。 他甚至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和徐渭北提起了这件事。 “虽然你们年轻人,能折腾,但是就像你给朕守江山一样,顾爱卿的爱女,虽为女子,却心怀天下百姓,又找到了这样好的东西,免天下百姓饥饿,劳苦功高。所以朕就不和你们计较之前的事情,重新为你们赐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终于来了。 徐渭北的手在袖子中握成了拳头。 “朕知道,回头姑母又得进宫找朕。但是朕替你们挡下了;只有一样,日后你们不可记恨长辈,一定要好好孝顺姑母。” 说完,皇上又看向顾远石:“顾爱卿觉得如何?” 顾远石低头道:“逆女不听微臣的,对微臣都有芥蒂。微臣不想管她的事情,日后也不指望她孝顺。” “瞧瞧,还说气话呢!朕要是有这么个有出息的女儿,都舍不得骂她。你呀,是不是心里明明惦记,还嘴硬。” “回皇上,微臣不是嘴硬,微臣是真的生气。从前种种,并非微臣所愿,她却一直耿耿于怀,多有忤逆。今日纵使皇上嘉奖于她,微臣也不愿沾光。” “你呀你,这倔驴脾气,一点儿都没变。朕怎么觉得,她的脾气是随了你呢!” 说完,他又笑着对徐渭北道:“还不替你夫人,好好哄哄你岳丈?以后可不能和你的泰山没大没小了。” 徐渭北忽然撩袍跪下,“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第269章 御前痛诉(一) 徐渭北到底不舍得勉强顾婉宁。 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让顾婉宁来决定吧。 “你这是何意?”皇上摸着胡子道,“怎么,让你对泰山低头,你就不愿意娶了?” 徐渭北低头道:“不是微臣不愿意娶,而是她不愿意嫁。” “哦?她不嫁?那朕怎么听说,她在人前处处维护你?你呢,放着偌大的侯府不住,现在天天往人家家里挤?” 言外之意,他什么都看得分明呢! 徐渭北自是知道很多事情都瞒不住皇上。 只要皇上有心,他每日的行踪,自然有人回禀给皇上。 “回皇上,”徐渭北实话实说,自然也不慌,“微臣无能,尚未能让她松口。她不愿意嫁,微臣不愿意勉强她。” 皇上笑骂道:“你也是个痴情种。” 徐渭北自嘲地道:“微臣身有隐疾,您也知道。她不嫌弃我已经是不容易,我又哪里有脸去勉强她,算计她,逼迫她?” “胡说,你年纪轻轻,能有什么隐疾!”皇上斥道,“谁能有病,你也不会有。” 徐渭北满脸苦笑,“皇上,这件事,微臣是最不想发生的。” 可是病情在那里,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皇上看了一眼顾远石,又道:“不管什么隐疾不隐疾的,她既然不嫌弃你,为什么又不肯嫁给你?” 徐渭北自然不会提起真实的原因。 ——不管大长公主对她做过什么,恭谨听话,是顾婉宁作为晚辈必须做到的。 在皇上面前,这件事就说说破天,皇上也会站大长公主。 所以徐渭北道:“是微臣从前行事过分,伤了她的心。且给微臣些时间,慢慢挽回她。” 皇上对顾远石道,“顾爱卿啊,有没有觉得咱们老了?咱们年轻时候也曾经为情啊爱啊辗转反侧,不过倏忽之间,我们的孩子们已经开始为情所困了。” 顾远石道:“那都是十几岁的事情,微臣以为,微臣的长孙大概会有这样的困扰。” 言外之意,徐渭北年纪一把了,这会儿才想起来谈情说爱。 话语之中带着嫌弃。 皇上大笑。 “渭北是为了家国耽误了。”他转而又骂徐渭北,“你说你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怎么在这件事情上犹豫不决。罢了,今日就让朕给你撑个腰,朕且当面问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朕的侄子。” 于是,顾婉宁懵懵懂懂地就被带进了宫。 她跟在太监身后行走在红墙之间,不敢乱看。 冷风呼呼吹过,深秋万物肃杀,更让这宫里显得十分寂寥压抑。 顾婉宁心说,在这样的高墙之下,做娘娘也不过是吃得好,用得好些的囚徒罢了。 同时她心里也忐忑,忍不住猜测皇上召见她的原因,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总不能是她和仪灵走得太近,被皇上怀疑她“通敌叛国”了吧。 不能吧,不能吧。 往好处想,难道皇上是要为自己花生的收成? 可是自己还没有拿花生出来炫耀…… 总之,进宫的这一路,顾婉宁胡思乱想了一路。 等到了御书房,见到分立左右的亲爹和徐渭北,看见两人面容都不算严肃,她松了口气。 还好,她对这俩人都熟悉。 看脸色,她基本就确定了,今日无大事。 她想,总不能是这俩人打起来了,皇上让她来评理吧…… 顾婉宁也不懂什么见皇帝的规矩,毕竟她一个外女见皇上,就没有什么先例可循。 她就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 磕了一个,没敢抬头。 皇上竟然没做声。 不够? 顾婉宁又磕了一个。 还没有声音。 她又磕了一个。 这次她用了点力气,磕出了“砰”的一声,震得她头疼。 然后她听到徐渭北清嗓子的声音。 这是不用磕了的意思? 皇上大笑着道:“顾爱卿,令嫒着实有趣,是个实诚的孩子,平身吧。” 顾婉宁起身,偷偷看了徐渭北一眼。 徐渭北眼中含笑,带着安抚之意。 顾婉宁这下是彻底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 没事就好。 就当来见识见御书房了。 话说这御书房,比她想象之中的还差那么一点点。 少了点金碧辉煌的感觉,却更多了些庄严。 两边高大的仙鹤香炉里冒着袅袅白烟,很是有趣,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皇上开口,说起了她和徐渭北的亲事,问她是否同意。 顾婉宁当然说“不”。 皇上问她有什么顾虑。 顾婉宁自然也知道不能说,自己不愿意被束缚。 她竟心有灵犀地和徐渭北说了差不多的说辞。 把自己打造成一个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女人,唯恐徐渭北日后变心,她无法抽身云云。 皇上看了徐渭北一眼。 没想到,徐渭北非但没有不高兴,还在那里笑。 皇上心说,傻了这是。 分明是说他不靠谱,他还笑! 痴情也是会遗传的。 皇上往椅背上靠了靠,眯起眼睛看向顾婉宁:“如果你爹想要你嫁给颍川侯呢?” 顾婉宁面色转冷,“回皇上,顾首辅已经对外宣称和民女断绝关系了,民女不敢高攀。” 皇上对此早有耳闻,却只假装不知道,故作惊讶道:“还有这样的事情?顾首辅,这是怎么回事?” 顾远石道:“此女桀骜不驯,多次忤逆。今日当着皇上的面,微臣也要和她断绝关系。日后她无论境遇如何,都和顾家无关!” “怎么就闹成这样?孩子不听话总是常有的,要不怎么说,儿女都是债呢?朕那些个,哪个让人省心了?” 顾婉宁心里默默地道,确实没有省心的。 他们人脑子都打成了狗脑子。 顾远石道:“她冥顽不灵,微臣也不愿意勉强。只当微臣,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 顾婉宁接话,口气凉凉:“顾首辅就不要自欺欺人了!” “婉宁。”徐渭北对她摇摇头。 她就是对顾远石有再多的意见,也不能在皇上面前据理力争。 因为皇上也是一个父亲。 而且,他偏爱顾远石,怎么都不会给顾婉宁撑腰的。 徐渭北担心她吃亏。 可是顾婉宁却不听他的。 第270章 御前痛诉(二) 皇上因为顾婉宁的出言不逊而皱眉。 他一皱眉,就带出了久居人上的压迫感。 顾婉宁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给徐渭北一个让他安心,同时不让他掺和进来的眼神,然后继续从容道:“顾首辅想和我断绝关系,大义凛然,心里想的却是,这都是为了我好吧。” 这话一出,屋里三个男人都愣住了。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顾婉宁理解顾远石的苦心,并且还直接把这一层不能当面说的话,直接摊开来说。 “但是我不会领情的。就像你们之前对我的伤害,无心之举也好,有意忽视也罢,我都已不去想。不是放下了,也不是原谅了,而只是不想了。” 将那段过去,和原身一起,尘封在过去。 “我今日激愤,忍不住当着皇上的面说出大逆不道的话,该什么罪,皇上要治罪,我绝无二话。只是今日,我一定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让皇上知道,你顾首辅多么自私凉薄!” “婉宁,皇上面前,不得造次。”徐渭北这次是直接过来拉顾婉宁。 他急了。 就算骄傲放肆如他,在皇上面前也适可而止。 顾婉宁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你让我说完,否则顾首辅还一直做他的春秋大梦。”顾婉宁冷笑一声。 “朕的首辅,在你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你为人子女,不知孝顺,对父母多有怨怼,这是大逆不道。”皇上脸色都气红了。 “皇上容禀。”顾婉宁不慌不忙地道,“民女自幼在民间长大,粗鄙不堪,冲撞皇上的罪,民女回头自然会领。只今日要当着皇上的面,让顾首辅明白,他的那些所谓好意,有多么可笑。” 顾远石眉头紧蹙,“皇上今日是想嘉奖你,你不要恃宠而骄,失了分寸。” “顾首辅,”顾婉宁看着他,似笑非笑,眼底带着难以忽视的怨,“我说你自私凉薄,你根本不放在心上,因为你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是我小肚鸡肠,不理解你的苦心。” “是,我不理解。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身居高位,忧国忧民,却不肯给家人谋任何福祉,并且还要牺牲掉自己儿子的前程,只为了自己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二哥,惊才绝艳,却只能在那样的地方养老,郁郁不得志,只因为你怕别人说你父子把持朝政,大概也怕皇上生出怀疑之心。” 三个男人都还是愣住的状态。 这些话,是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吗? 顾婉宁:我能说,我今日就是来发疯的。 “你不怕死,你只是怕你的变法大业不能完成,所有的筹划,即便是牺牲家人也在所不惜,只为了变法。” “我从小吃了许多苦,你想补偿我,你也担心自己的变法将我卷入,所以你让我嫁给侯爷,哪怕当时我们是怨偶。你觉得那是对我好,所以你坚持。” “后来阴差阳错,相看两生厌变成了两情相悦,你为了打消皇上的猜忌,又出此下策,要和我断绝关系。” “是,顾首辅明明知道,自古以来,变法者没有善终,却一腔热血,孤勇前行。您的案头放着的书,是前朝变法未成,惨遭车裂的高首辅的诗集,因为常常翻阅已经快被翻烂了。” 徐渭北看着面色一直没有什么起伏,眼神里却隐有泪光的顾婉宁,心里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 于是他不再阻拦,看着顾婉宁的目光充满了爱意,怜惜以及……骄傲。 这是他看上的女人。 智勇双全,有情有义。 “您也做好了以身相殉的准备,并且可能真有那一日,您会含笑相对,留一个千古之名。您从生出变法这个念头开始,就比谁都清楚,这是一条不归路。” “你不怕死,这很可敬。您在变法之中不惧权贵,把王公贵族得罪了个遍。在您面前,他们毕恭毕敬,转过身,谁不骂您?” “您也知道,可是您以此为傲。” “您知道,您下场定然凄惨,也很明白,会祸及家人。所以您徒劳挣扎,想把我甩出去。可能您对家里其他人,也有些安排。比如让我姐姐嫁入皇室,比如让二哥尚主,大概就是为了日后能苟延残喘,留一条性命。” “可是我娘呢?我大哥大嫂呢?我三个侄子呢?包括所谓被妥善安排的我们几个,真的能如您所想,脱得了干系?” 顾远石嘴唇紧抿,腰背挺直,在亲生女儿的质问之下,几乎用尽全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皇上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他没有再呵斥顾婉宁,而是任由她说下去。 “顾首辅,别做梦了。你若是倒台,以那些权贵今日对你恨意之深,别说你的儿女了,就是顾家的那条老狗,都得被人抽筋扒皮,不得善终!” “我讨厌你不负责任,却又大义凛然的样子。你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天下百姓。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家人吗?” “我不指望日后真能逃脱,但是我真的深深厌恶了你的自以为是。” “你心怀天下,不惜以身相祭,那为什么还要成亲生子,祸及家人?” “你所有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为我做出的安排,我都不会领情。因为那不是为了我,是你在自我安慰,自欺欺人,好让自己继续一意孤行!” “我不嫁侯爷,是因为我恨他从前种种;更是怕,日后我爱上了他,却会连累他!” 顾婉宁泪染长睫,“我怕死,更怕看着我的亲人,我的所爱之人,在我面前横尸惨死!” “伟大的顾首辅,您自去成就自己的一世清明。我多么希望,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里,而不是成为你的女儿,为你所累,惶惶不可终日!” 说完,两行泪滚滚直下。 御书房中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顾婉宁表示,跟着白莲花学的一招半式,没用来对付男人,先用来对付皇上了。 当然,她的情绪,也是半真半假。 她自己,其实也很难区分,到底多少是假装,多少是真情流露。 第271章 算计 徐渭北在顾婉宁身边,借着宽大的袖子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安慰。 即使他已经猜出来了,即使他知道顾婉宁这番话,半真半假,他也被深深地震撼和感动了。 这就是他于万千女人之中,唯一想要厮守终生的意中人。 顾婉宁今日就是故意在皇上面前说这番话的。 她其实是想帮顾远石,更多的是想给顾家的人,讨要一枚“免死金牌”。 所以这些话,表面上看和皇上口中的封赏毫无关系,但是实际上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对顾远石的恨意是真的,敬意同样是。 所以她在点皇上。 她想给顾远石也留一份退路,虽然很难很难,但是她还是怀着微末的希望开了口。 包括她特意点出了二哥。 她希望二哥能有个好前程。 徐渭北心疼地想,这个傻瓜。 只要别人是真心对她,她必回以数倍真意。 半晌之后,皇上终于开口。 他对顾远石道:“倘若今日不是朕临时起意,想要见令嫒,朕都要怀疑,这番话是你提前安排好,借她之口和朕说的。” 表面上是在骂顾远石不顾家,实际上,那句话不是提醒皇上,如果他真的在意顾远石的付出,那日后就要为他兜底。 因为今日的召见很突然,甚至不合规矩,所以皇上能够完全排除父女俩事先演练过的可能性。 “微臣惶恐。”顾远石弯腰行礼,然后沉默了。 他没有多解释一个字。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皇上看得出来,在顾婉宁面前,顾远石隐忍克制。 皇上又看了看顾婉宁,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机灵聪明,怪不得能把朕的颍川侯迷得晕头转向。” 顾婉宁心里捏了一把汗。 她今日这番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在脑海中反复琢磨过很多次。 只不过,她没想到今日会有机会来到皇上面前。 她原本想的是,日后有机会,把这番话通过别人的嘴传到皇上耳中就不错了。 没想到,今日竟然能有机会面圣。 这种机会,过期不候,不用以后会拍大腿。 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把这些话又在脑海里过了好几个来回。 虽然看起来她义愤填膺,激动难控,但是其实每一个字,她都反复思考过。 伴君如伴虎,面圣不容放肆。 在她的“嚣张”“委屈”之下,藏着最精心的安排和最小心翼翼的试探。 这屋里的,属她智商最低。 她想出来的主意,在三个心机深沉的男人面前,就像透明的一般,一览无余。 但是这也是顾婉宁算计的一环。 ——就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和皇上说,你如果真的在意顾远石,就替顾家的人,安排好退路,给我们留一条活路。 顾婉宁知道,顾家人头上都悬着一把顾远石亲手挂上去的剑。 能力范围之内,她希望能够自救。 因为顾远石已经走火入魔。 他把全家的性命都拱手奉上,为变法献祭。 顾婉宁可不乐意。 她还没活够呢! 半晌后,皇上长叹一口气。 “顾丫头,你不懂朕,但是你爹懂。渭北不懂,但是如果渭北的爹活着,他也懂。” 顾远石跪下,“皇上仁爱。” “朕,从来都不是喜欢猜疑臣子的人。” 顾婉宁默默的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个问号。 是吗? 她怎么没觉得呢? 徐渭北自班师回朝,被他刁难过多少次? 现在他慈眉善目,不是因为徐渭北早早就识趣地把兵权分散,去支持他坚持的变法吗? 顾婉宁不觉得他是什么良善的人。 皇上模样个之中流露出惋惜和些许怀念,看着徐渭北:“从前你心里,或多或少怀疑过你爹的死因。” 这下,徐渭北也站不住了。 他跪倒在地,也是沉默。 顾婉宁看看跪着的亲爹和男人,觉得自己站着好生突兀,于是不情不愿地跪下。 这地砖,怪凉的,毕竟都深秋了。 “朕和你解释过了,”皇上道,“那是朕的左膀右臂,是亲戚,还有一起长大的情谊。所以即使他犯了错,朕也能原谅他,又怎么会自毁长城,去害他?” 这时候,顾远石道:“当年老侯爷噩耗传来,皇上泪流不止,微臣尚记得,您辍朝三日。” 皇上苦笑道:“爱卿也还记得。你们都起来说话,今日朕好容易要和你们说点心里的话,你们不用跟朕来那一套。” 顾婉宁:好嘞。 她偷偷揉了揉膝盖,看着亲爹起身,才慢慢爬起来。 徐渭北却以为她是起不来,大手握住她胳膊,给她拉了起来。 顾婉宁吸了口凉气。 这铁钳子,要把她胳膊捏碎了! 皇上捏了捏眉心,忽然问徐渭北:“你知道你外家到底是哪个吗?” 徐渭北愣住。 “到底是哪个”,这短短几个字,里面蕴含的深意,让他忍不住多想。 自记事以来,外家就没有什么来往。 徐渭北以为是祖母嫌对方门第低,不愿意来往。 他对外家也没什么感情,但是看在亡故的母亲面上,他暗中帮忙提拔过外家的两个表弟。 不过性格使然,徐渭北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皇上今日又是为什么,忽然提起他的外家? 皇上瞥了他一眼,对顾远石道:“看看这憨傻的样子,就知道了他还被蒙在鼓里。” 顿了顿,他继续道:“原本姑祖母不跟你说这件事,朕也不愿意做这个坏人。但是现在他们既然找来了,那应该让你知道。朕听说,那南疆公主,围着这丫头转。” 顾远石道:“当年之事,还是让微臣来和侯爷说吧。” “朕来说。”皇上道,“免得姑祖母日后埋怨你。她若是埋怨,就让她来找朕。” 顾婉宁心说,您还挺讲义气的嘛。 皇上这才把徐渭北的身世告诉他。 顾婉宁听得很入迷。 有些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也终于得到了解释。 第272章 我脸皮厚 原来,徐渭北的母亲是南疆公主。 也就是说,他母亲应该是仪灵和仪修的姑姑。 怪不得仪灵一直说,是她把徐渭北让给自己的。 因为姑表兄妹联姻,在这里再正常不过。 想来应该是当年长辈给他们两人定下了婚约,但是可能只是口头之约。 这门婚事,肯定不会被大长公主认可。 “你爹娘恩爱,奈何你祖母一直不愿意。”皇上道,“……你不能因为这件事对你祖母心生怨怼。因为当年就算是朕,听说他要娶南疆公主,也是极不情愿的。” 为什么? 人家恩恩爱爱,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偏要出来打搅。 “你爹风流俊秀,到了议亲的时候,大长公主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烂了,求朕当媒人的,都不止一两个。” 大长公主挑花了眼,立志要给儿子挑个琴棋书画,德容言功都无可挑剔的大家闺秀。 结果呢? 儿子看上了蛮夷。 如果这事闹开,大长公主府就成为了京城的笑话。 “……你爹坚持要娶你娘。你祖母不愿意,却又拗不过他;你娘嫁给你爹之后,原本随着你爹一起征战,倒也和美。” 说到这里,顾远石道:“说起来,大将出征,亲眷都要留在京城。可是皇上仁厚,特意允许老侯爷带家眷随行。” 顾婉宁心说,确实挺好的,但是也没那么好。 毕竟大长公主还留在京城呢。 在当人质这件事情上,母亲比媳妇更有说服力。 因为媳妇可以换,母亲换不了。 “不提那些。”皇上摆摆手。 顾婉宁看着皇上明显愉悦的嘴角,默默吐槽,不提你能这么高兴? 她发现了,皇上好像特别喜欢别人夸他宽容,夸他惜才。 “只是最后这次,因为你娘怀了你,留在京城。也是因为她和你祖母住在一个屋檐下,两人矛盾重重。” 顾婉宁可以想象出来。 两人都是公主,都很强势,在一个屋檐下,那不得把屋顶给掀了? “两人闹得厉害,甚至闹到了朕这里。你娘也是刚烈任性,朕呵斥她几句,她就想跟朕掀桌子。朕没和她一般见识,让她回去思过。” 也幸亏他忍住了没有发作,否则后来她离世,皇上心里多少会觉得不舒服。 顾婉宁心想,比起自己这鹌鹑样,还是徐渭北的亲娘更刚。 果然是被宠大的公主。 “你娘撇下你,私自离开京城去找你爹。你爹大概因此说了她几句,两人不欢而散。你娘很生气,却不知道,那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 皇上喟叹,“你爹战死的消息传来,你娘郁结于心,很快也郁郁而终。姑祖母严防死守,禁止任何知情的人在你面前提起南疆,不想让人知道你有南疆血统。其实,那又算什么?南疆和中原百年之前就已通婚。” 顾婉宁想,大长公主心里应该是极讨厌徐渭北的娘,所以想要抹去她的痕迹。 “渭北,如今你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也不该再让你蒙在鼓里。而且你身体有恙,南疆擅巫医,回头让他们给你看看。看在亲戚的面上,他们应该也不会有所保留。” 顾婉宁弱弱地道:“回皇上,仪修已经拒绝了。” “拒绝了?”皇上有些意外,“他们拒绝给渭北看病?” 顾婉宁点头,如实地道:“仪灵主动提出要帮忙,但是仪修拒绝了,其中原因,民女百思不得其解。” “那怎么会呢?南疆王给朕的书信里,还托朕好好照顾渭北,又怎么会拒绝帮忙呢?”皇上不相信。 “确实如此。要不,皇上您和仪修说说?”顾婉宁厚脸皮地道。 皇上指着她笑骂道:“你爹那样严肃端方的人,怎么能生出你这样的猴儿来?也不知道渭北喜欢你什么。” “可能喜欢我脸皮厚。”顾婉宁一本正经的道,“缺什么补什么。” 她的自黑,成功让皇上笑出声来。 徐渭北因为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会儿并没有说话。 皇上见状对他道:“你是仪修的表兄,回头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你们多来往,也没有什么坏处。朕以为,南疆不易主,边境应该不会乱。” 顾婉宁忍不住小人之心地想,皇上不动徐渭北,未必没有考虑到南疆。 徐渭北对南疆有双重意义。 首先他能打,无惧战乱;其次他还有南疆血统,而且南疆王也在意这个外甥。 所以徐渭北在,中原和南疆就能和平共处。 第273章 我要免死金牌 顾婉宁从来都知道,皇上的和颜悦色是有条件的。 没用的人,得不到皇上一个眼神。 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徐渭北除了自己有本事,还有身份这一层加持。 无论是从父亲那边还是母亲那边算起,他都算含着金汤匙出生。 而最难得的是,无论父亲这边还是母亲那边,大家都惦记着他。 不过转念再想,这多少还是因为徐渭北自己那出众的能力。 徐渭北显然之前从来不知道这些,所以听皇上说完之后,他整个人都是沉默的。 顾婉宁也沉默。 不管是谁,被突然告知身世的事情,都得需要时间来消化。 大概有一点徐渭北很难接受,那就是祖母和母亲曾经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从感情上来说,两者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皇上大概也知道,所以叹了口气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你爹娘不在都快二十年了吧。” 顾远石道:“十七八年了,皇上一直想念老侯爷;他若是地下有知,也会感念皇上这么多年来对侯爷的扶持和提携。” 皇上倒是说了句客观公道的话。 他说:“主要还是这孩子有出息。只可惜,他没见到。” 谈及往事和生死,气氛就沉闷了起来。 顾婉宁偷偷在袖子下,隔着衣裳碰了碰徐渭北的手。 徐渭北对她勉力笑了笑,然后拱手对皇上道:“臣父子谢主隆恩。都是家事,不值一提。皇上应该还有话要对婉宁说吧。” 话题又回去了。 顾婉宁心说,她原本也以为皇上是真要见自己,有话要说;现在看看,根本就是个幌子。 皇上真正想说的话,是给徐渭北听的。 无非就是,朕仁至义尽,重情重义,你继续给朕冲锋陷阵,保家卫国,朕值得。 顾婉宁一脸单纯,“皇上您尽管吩咐,我其他的也不会,种地确实还可以。” 不是她不谦虚,而是她站在前辈们的肩膀上,懂的就是多。 “朕要奖励你什么,”皇上摸着胡子笑道,“虽然你是女儿身,但是这行事,和你爹一模一样。” 顾婉宁装模作样:“皇上过奖。” 她可不觉得,像亲爹是一件荣耀的事情。 “你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听说百姓都自发去感谢你;朕若是没有表示,岂不是奖罚不明?” 顿了顿,皇上继续道:“说吧,丫头,你想要什么。” 顾婉宁咬咬唇,“民女本来不敢居功讨赏赐,但是转念再想,倘若您不赏赐民女,那日后别人怎么会争先恐后地为您分忧呢?虽则我的贡献不大,但是抛砖引玉,大概会吸引更多人关心农事。” 皇上伸出食指指着她,对着顾远石笑骂道:“看看,这伶牙俐齿是不是随了你?就是一点儿也不实诚。明明想要赏赐,还跟朕绕圈子,这点不随你,你是真不贪。” 皇上说出一个“不贪”,即使真心实意,也总让人怀疑有些言外之意。 所以顾远石跪下道:“微臣也贪,贪的是为君分忧,贪的是百姓感念,贪的是人过留名……” 顾婉宁:排比修辞有什么作用来着? 反正她听起来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 ——学会明里暗里夸自己,她还有很多要去学习。 顾婉宁耐心地听着他们俩废话,然后在废话里寻找重点。 真累啊…… “起来吧,都跟你说了没有外人,顾爱卿你总是如此小心谨慎。来,丫头,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顾婉宁假装思忖,过了一会儿后道:“民女不喜华衣美服,不求高门大院,唯一就是有些口腹之欲,但是也花不了多少钱,自给自足已足够。” 她爱财,但是并不贪财。 钱够花就行了,没有必要为金钱所累。 没有钱万万不能,但是成为金钱奴隶也大可不必。 而且,她还有“更高追求”——保命。 “民女和皇上说实话,民女不愁吃喝,不羡繁华,只是每次想到父亲坚持变法,侯爷坦率刚正,就觉得脖子上这颗脑袋,实在是不太安全。” “你脑袋怎么不安全了?嗯?”皇上故作严肃,眼里却有笑意。 而笑意之下,又有着帝王的试探和戒备。 顾婉宁想,她大概是开窍了一些,察言观色,都能理解这么多了。 “别人说伴君如伴虎,然后民女有幸得以觐见,知皇上胸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心就彻底放下了。但是——” “皇上对父兄和侯爷的偏爱,也是有目共睹,只怕有小人嫉贤妒能,鸡蛋里挑骨头。他们君子坦荡荡,我这小女子却心惊胆战。” “你别跟朕兜圈子,直接说你想要什么。” 顾婉宁咬唇,硬着头皮道:“免死金牌。”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再一次安静下来,针落可闻那种安静。 半晌后皇上似乎被气笑了,“你可真敢开口。你知道什么人才能得到免死金牌吗?” 顾婉宁低着头,老老实实地道:“自本朝开国至今,唯有皇上偏爱父亲,赏赐过父亲一枚免死金牌。” “既然知道,为什么敢提这种要求?” 开弓没有回头箭,顾婉宁这会儿硬着头皮也要上。 而且不管是亲爹还是徐渭北都没有开口斥责她,可见她也不算异想天开。 “因为民女很重要。”顾婉宁朗声道,“民女想让天下百姓吃饱饭,让国库充盈,让四海来朝!” “好大的口气。” “只要皇上支持,民女说到就能做到。” “那等你做到了,再来跟朕讨免死金牌。” 顾婉宁:“……” 小气鬼,还是不肯给,哼! 浪费她口水。 “但是你有功,朕还是要赏赐你。”皇上道,“除了免死金牌,你还想要什么?” 顾婉宁腹诽,要了你又不给,还让人要,你是皇帝,你了不起啊! 行行行,你是皇帝,你就是了不起。 顾婉宁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 第274章 想要的都给你 不能免死,那免跪总可以吧。 顾婉宁实在不喜欢跪来跪去的,而且失了侯夫人的身份之后,她现在就是个民女,处处低人一头,甚至低人一二三四……头。 顾婉宁这次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也不是在您面前免跪,就是其他人吧……天冷了,地太凉了。” “顾爱卿啊,你这女儿,可真是……有趣。”皇上大笑。 从免死金牌的“无理要求”,到“免跪牌”的好笑要求,顾婉宁要求的巨大跳水,让皇上忍俊不禁。 “皇上您这是答应了吗?”她问道。 她发现了,其实皇上喜欢她傻一点。 那就将傻白甜进行到底。 干活的时候比兔子冲得还快,论功行赏的时候,小恩小惠就眉开眼笑,她要是领导,她也喜欢自己,顾婉宁忍不住想。 “朕要是不答应呢?你还想换什么条件?”皇上故意逗她。 顾婉宁摇摇头:“那就没有了,民女什么都不缺了。” 她缺的,就那么点安全感,再就是要点脸面。 “你倒是个容易知足的。”皇上的目光在她五六成新的衣裳上划过。 他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朕就满足你的愿望。来人,赏顾婉宁免死金牌,另赐她除见朕之外,不跪之权。” 顾婉宁目瞪口呆。 这,幸福来得那么突然吗? 她的反应极大地取悦了皇上,让皇上大笑出声。 顾远石忍不住提醒呆愣的女儿道:“皇恩浩荡,你还不谢恩!” 顾婉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跪,她可是诚心实意的。 以一跪换千万不跪,她赚翻了! “起来吧,”皇上打趣道,“朕看着你跪得流畅,免你跪倒是可惜了。” 顾婉宁:“皇上金口玉言,可不能变了。以后民女一定为皇上,为天下百姓寻更多作物,尽自己所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徐渭北含笑看着她。 事实上,顾婉宁每次说话,他都会弯起嘴角。 皇上看着他痴傻模样也笑了。 顾远石又行礼替顾婉宁谢恩一次。 皇上看着顾婉宁,意味深长地道:“顾家丫头,朕说过,朕不是过河拆桥之人。只要你是真心为天下苍生谋福祉,那朕就能给你你想要的。” “皇上英明神武,雄才伟略,功盖海内,日后定青史留名……嗯,一定能!” 她及时刹车,把“永垂不朽”几个字咽了下去。 皇上显然很高兴,但是理智尚存,没有被她糖衣炮弹攻陷。 他的高兴,也就是在眼中一闪而过。 “朕不敢奢望名垂青史,只希望百姓日子能好过些。” 顾婉宁肃然起敬:“能有您这样的明君,是天下百姓之幸。” “顾丫头,朕对你只有两个要求。”皇上道,“第一,如你所说,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第二,管好朕的颍川侯,朕不能再失去一个颍川侯。这天下,是朕的,朕能容得下功臣,你们也不要让朕失望。” 这次顾婉宁是诚心实意地随着顾远石和徐渭北跪下了。 她是真的很高兴。 她也明白了,为什么顾远石会对皇上忠心耿耿。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皇上给够了报酬。 ——只要你一心为我,那你要权利,我给你权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 皇上又对徐渭北道:“好好的,你们两个的事情,朕就不插手了。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去折腾。但是好好惜福,都不许胡闹。顾丫头是个要强的,你答应了她什么,自要做到。” 顾婉宁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没事,这时候磕头的好处就显示出来了。 ——可以遮掩一切情绪。 最后皇上是对顾远石说的:“朕想想,给你家老二也挪个地方吧。你别说话,听朕说完——” 他及时制止住要推辞的顾远石。 “于公,这孩子被冷落几年,却依旧不改初心,是个沉得住气的;于私,他待清仪一心一意,朕心里都有数。” 比起其他驸马,要么乱搞女人甚至男人,要么胡乱搞事,顾安微太让他省心了。 顾远石还要推脱。 顾婉宁连忙道:“民女替二哥谢主隆恩了。” 继续磕头。 她不是不爱磕头,只要价格给得好,她可以磕到天荒地老。 “你和你二哥倒好。”皇上笑骂道,“你和清仪也不错吧。那是个孤僻孩子,你这不错。” 顾婉宁心里骂道,你不管人家,还说人家孤僻,呸,渣男! 一码归一码,她不会因为皇上大方就忽略他渣男的一面。 顾婉宁从皇宫离开,收获满满。 不过高兴之余,她还得小心翼翼地照顾徐渭北的情绪。 虽然仔细想想,徐渭北的母亲去世多年,她到底是谁家的女儿,其实没有多大区别。 “还好吗?”她问。 徐渭北道:“挺高兴的。原本以为你在皇上面前会害怕,结果你不仅不害怕,还应对自如。” 他为她骄傲。 “皇上真大方啊。”顾婉宁笑嘻嘻地道。 “那得看对谁。”徐渭北耐心地教她,“你不可把皇上想得过分好。” “那也不会。” 那是她看不懂的人,生杀予夺大权在手,顾婉宁还没有那么不见外。 “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祖母当年的事情……” “不问了。”徐渭北微微抬头,目光落在路边的树上,“她既严防死守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也只假装不知道。” 祖母会觉得,母亲的身份丢人。 他不觉得。 但是母亲已经不在了,祖母那么大年龄,他不愿意旧事重提,让祖母以为自己是在责问她。 “那就算了。这事就过去了,其实对你来说,不见得是坏事。我能感觉到,仪灵对你其实是友好的。” “我没有感觉到,”徐渭北冷酷地道,“你也别信她嘴里那些话。” 什么婚约,他根本不认! 顾婉宁忍俊不禁,“你态度好点,那算起来也是你表妹呢。” “我表妹太多了,认都认不过来。” 顾婉宁纠结着怎么和他提一提看病的事情,怎么才能达到目的,又不伤害到他呢?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走出了宫门。 高览正外面急得团团转,见到他们之后立刻飞奔上前,激动地道:“侯爷,侯爷,景元他,他——” 第275章 边大夫回来 “周景元怎么了?”徐渭北皱眉,沉声问道。 顾婉宁也听他提过,这个叫周景元的大冤种去找迟迟不归的边大夫了。 所以她的心也提了起来。 这事情有消息了? 加上皇上今日突然提起徐渭北的身世,顾婉宁总觉得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虽然皇上表现得很随和,但是他说过的话,肯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如果不挑破徐渭北的身世,大长公主卡着,那徐渭北很难知道。 “景元他把边大夫给带回来了!”高览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本来说还得些日子进京,可是边大夫突然着急见您,他们两个就快马加鞭,提前回来了。” 顾婉宁知道他着急去见边大夫要个真相,闻言便道:“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去忙吧。嗯,别上火……” 情况不可能更坏了。 她连现状都接受,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你跟我一起去。”徐渭北强势得拉住她的手。 顾婉宁:“……” 她想挣扎,毕竟高览还在面前呢。 可是徐渭北抓得紧紧的,她完全挣脱不了,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徐渭北把她抱到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然后圈住她,双腿一夹马腹,风驰电掣地离开。 高览屁滚尿流地追上去。 徐渭北带着顾婉宁回了别院。 他自己已经很少回侯府了。 没有顾婉宁的侯府,安静得让人想发疯。 顾婉宁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边大夫。 只是她想象中,边大夫应该是鹤发童颜的老神医模样,却没想到,他如此年轻儒雅,看起来就是个三十岁上下的成熟花美男。 是的,他模样生得十分俊美,甚至超过了徐渭北。 徐渭北是阳刚,边大夫就是纯粹的貌美,那种令男女都自惭形秽的绝对美色。 顾婉宁自认不算花痴,但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边大夫微笑着回看向她。 目光之中带着看孩子那种慈爱。 顾婉宁:“……” 我把你当花美男,你把我当孩子? 周景元上前给徐渭北行礼,激动地道:“侯爷,属下幸不辱命。” 徐渭北“嗯”了一声,随后指着顾婉宁道:“这是夫人。” 周景元愣了。 侯爷不是和离了吗? 他还一直觉得,自己和侯爷也算同病相怜。 怎么现在,侯爷这么快就续娶了? 可是这位,分明是做姑娘打扮…… 边大夫反应却很快,已经拱手道:“边某见过侯夫人。” 顾婉宁忙道:“不用不用……” 她到底没否认那句“夫人”。 “侯爷,可否借一步说话?”边大夫道。 徐渭北不悦。 “我在夫人面前,没有什么隐瞒。” “某知侯爷对夫人用情至深,”边大夫眼中带着看后辈幸福的欣慰,“只是这件旧事,涉及旧人……” 顾婉宁识趣地道:“我还要回去等着接旨,等着收皇上赏赐给我的好东西呢!你们慢慢聊,晚上你若是有空来吃饭。” 回头徐渭北可以告诉她。 她最不喜欢为难别人了。 徐渭北告诉她,这圣旨和免死金牌,并非三两日就能到。 哪里有现成的免死金牌放在那里等着找主人? 顾婉宁:“……那我也回去准备准备。” 她也还有事情。 她要去问问仪修哥,到底为什么拒绝给徐渭北诊治,大家不是一家人吗? 那么见外! 徐渭北不放心,见她坚持,无奈地让高览送她出去。 直到顾婉宁的身形消失在照壁后,徐渭北才收回锁定在她身上的视线,目光之中多少流露出些恋恋不舍。 边大夫看得连连点头,笑着开口道:“恭喜侯爷找到今生所爱。” 徐渭北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紧盯着他的眼睛,目光如炬。 熟悉徐渭北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质问。 周景元都一哆嗦。 要不,他先回避一下? 早知道,他就应该和高览一起去送夫人了。 看得出来,侯爷是极重视夫人的。 “此事说来话长,侯爷且听我慢慢道来。”边大夫不慌不忙地道,“让景元下去歇歇吧,舟车劳顿,他也辛苦了。” 同样是赶路,边大夫现在精神奕奕,但是周景元却难掩疲惫。 徐渭北摆摆手示意周景元退下。 周景元如蒙大赦,连忙快步退了出去。 ——这件事情里充满了古怪,他隐隐觉得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片刻后,徐渭北和边大夫在贵妃榻上相对而坐。 “可以说了吗?”徐渭北冷冷地道。 事已至此,他已经很确定,边大夫在瞒着他。 “这件事说来话长。”边大夫感慨万千,目光中有回忆的怅惘和伤感。 “我有的是时间。”徐渭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让我想想,”边大夫慢慢地道,“我先从公主说起。我说的公主,并非您的祖母,而是您的母亲。” 徐渭北面无表情。 边大夫惊讶了。 “莫非侯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知道。” “什么时候?谁告诉您的?”边大夫大惊。 “反正我是知道了,我娘是南疆公主。” 徐渭北并没有说出皇上。 对于对他有所保留的人,他不可能知无不言。 尤其他一直信赖边大夫,现在有一种被背叛和算计的感觉。 “那侯爷,您知道公主和大长公主的矛盾吗?” “因为祖母嫌弃母亲的出身?” 边大夫闻言道:“那您应该是不知道了。” “还有什么隐情?今日你不要绕弯子,故弄玄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徐渭北厉声道。 边大夫早就该说实话了。 “大长公主确实不喜欢公主,因为她早就在给老侯爷物色京城中的适婚女子。公主,并不是大长公主喜欢的。而且,最重要的是——” 第276章 公主您放心吧 顾婉宁在门口遇到了顾远石。 他们离开的时候,顾远石被皇上留下说话,所以这会儿才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婉宁若无其事地把视线移开,打算假装没看到他。 ——顾远石不是觉得父女俩离远点好吗? 那就离远点,反正她也不缺爹。 可是顾远石喊了她一句,又道:“你,有空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身为一个首辅,和女儿说话还这般小心客气,顾婉宁没出息地点了点头。 “那来我书房坐坐。” 于是,顾婉宁很快就来到了他书房里。 在并不宽敞的书房,只有父女两人相对,顾婉宁是有点后悔的。 她很怕,顾远石给她来个什么真心剖析。 她受不了。 可是幸运的是,顾远石并没有那么做。 他说,“今日多谢你。” 对于他这样一个传统的父亲,对子女说感谢,有些艰难。 但是他还是说了。 顾婉宁想,不愧是首辅。 顾远石看透了现在的她。 他知道她更愿意听什么话。 而且虽然艰难,他也努力靠近了。 “我应该做的。于公,你从无私心,一心为天下百姓,我该护你;于私,你是我父亲,给我生命,也多少呵护过我,我也该回报你。”顾婉宁淡淡道。 她不是一个拧巴的人。 让一切发生。 敬佩就敬佩,讨厌就讨厌,人是复杂的,所以评价也可以是多元的。 顾婉宁其实对现状很满意。 她不强迫自己去代入任何人,她就做好自己。 是非功过,她不是判官,她不想去评判别人,也不想替前身去原谅或者憎恨。 她就真实地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去感受,去表达。 所以什么原不原谅,和解不和解,她从来不去想。 顺其自然。 自己活好就很不容易,不必纠结评价对方的事情。 “也谢谢你,帮你二哥说话。”顾远石道,“只是这件事情,我想和你澄清一下。” “澄清?” “我承认,自己存了避嫌的心思,但是那不是全部。”顾远石抚摸着自己的青狮镇纸道,“你二哥性格,确实也不适合官场。他太过执拗,不够圆滑,很容易被人激怒,又清高,放不下身段。现在的安排,对他来说,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不管顾婉宁信不信,他都要说出来。 “几个孩子之中,我唯一有愧的就是你。”顾远石声音缓慢了下来,带着回想起往事的后悔,“原本我应该给你更多耐心的。是我没有尽到父亲之责……和侯爷的婚事也太过草率。你们俩情投意合这很好,只是过于波折,原本我好好想想,你们应该更早就能好好在一处,不必经历这么多波折……” “一切都是命,对于我和侯爷的事情,我没有抱怨。”顾婉宁道。 他们已经算修成正果,再抱怨,老天爷会说她贪心不足。 “我只担心你和侯爷这般,终究不是事儿。”顾远石道,“你等等,听我说完——” 顾婉宁把话咽了下去。 “如果你们能好好地在一起,又何必这般,被人指指点点?终究是不舒服。大部分时候,还是泯然众人更好。” 顾婉宁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但是大长公主在那里,想要她妥协迁就,她不能答应。 不作贱自己,对自己好,是她永远不变的原则。 “我知道大长公主和你有些不对付,我去找她。”顾远石道,“我让她好好待你。她是个聪明人,我能说服她。” “不用。”顾婉宁还是拒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缘故。” 也是因为她对未来的悲观。 她相信徐渭北对她的所有真心,她真的相信,并且也真的想和他一生一世。 但是以后的事情,到底会如何,她实在不敢预测。 婚姻对她来说,是枷锁。 她怕自己在对方改变心意的时候,失去潇洒转身的自由。 难道和离这件事,像过家家一样,一次又一次? 她能看到的婚姻的最大意义,不过是合法,是给孩子一个身份。 至于双方缔结契约,她觉得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变心与否,根本不在那一纸婚书上。 即使在最爱的时候,顾婉宁也给自己留好了退路。 她爱徐渭北,可以奋不顾身,可以为他而死,就像他能为自己做到的那般。 以爱意回馈爱意,这已经是她对这桩感情的最大诚意。 她交出真心,交出身体,却始终保护着自己灵魂的独立和完整。 哦,徐渭北不用她交出身体。 “我知道您的苦心,也感谢您,但是这件事,完全没必要。” 顾婉宁态度坚决。 她自己尚且不想看大长公主脸色,更不可能让别人为了自己的事而低头。 “您包容我肆意妄为,我已感激不尽。”顾婉宁郑重道。 她这般叛逆和特立独行,倘若顾远石真是个古板的,估计会勒死她,免得她丢了他的面子。 “既然你这般想,那就随你。”顾远石道,“只是你记着,日后若是改变了主意,随时来告诉我。我不知道在这个位置上还能坐几年,但是没有我,还有你三个兄长,他们谁都不会不管你。” 顾婉宁心说,大哥二哥确实靠谱。 但是三哥就算了吧。 她和顾安放天生不对付。 不过想起顾安放,她忍不住替三姨娘问道:“爹,您怎么会知道三哥对花楹的心思?” 并且似乎听起来,顾远石并不反对? “他自己来找我说的。” 顾婉宁惊讶。 没想到,顾安放竟然这么有担当。 他也不怕被打断腿。 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听起来,顾远石似乎并不反对? 不过为了花楹,她还是多问了一句。 “爹您不会介意,她曾经给侯爷做过姨娘吧。侯爷身体那般,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忽然有点感谢徐渭北不行了。 成全了四个姨娘的名节,让她们少受一些议论。 “他也不是个孩子了,自己的亲事,自己管。”顾远石道,“只要是个正派的姑娘,其他的我都不管。” 顾婉宁由衷地道:“我替花楹谢谢您的开明。” 三姨娘倘若能嫁给三哥,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种不是基于顾安放那炮仗性格说的,而是基于顾家的家庭来说的。 婆婆和妯娌都好相处,家风清正,大概就能保证下半辈子的下限。 至于男人这玩意儿,随他去吧,出息不出息的,能不能变心,鬼才知道。 第277章 父女 在古代,没有家族依靠的女人太难了。 这个社会谈独立是最奢侈的事情。 三姨娘倘若不是依靠着侯府和顾家,就算开医馆都很难。 顾安放对她来说,大概也是现实之中能找到的最好的依靠了。 顾安放冲动,但是他也真实。 应该不至于没有底线。 就算以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好聚好散,也不至于搓磨人。 现在顾婉宁唯一担忧的就是三姨娘曾经经历,不知道顾安放会不会介意。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现代社会,多少男人都不能说不在意…… 这件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顾婉宁决定去告诉三姨娘顾远石的态度。 这应该是三姨娘最担心的事情。 父女对话进行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 徐渭北找来了。 看着他脸色,顾婉宁就觉得他和边大夫的对话应该不是很愉快。 但是她以为,是边大夫把徐渭北“判了死刑”。 顾远石倒是没多留他们,只是语重心长地道:“你们年轻,容易感情用事,这不算是坏事。只是要记得,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大概怕他们俩太过愚钝没有理解,顾远石又提醒了一句,“伴君如伴虎。伴驾半辈子,这句话我是刻在心上,时时不敢忘怀的。” 顾婉宁这下明白了。 粗放地翻译一下就是,皇上和你们讲真心,你们听听就行。 别给点阳光就灿烂,真把皇上当成了什么慈爱长辈。 该有的敬畏,一点儿也不能少。 该有的分寸,一步也不能踏错。 “多谢爹提点。”顾婉宁对他笑了笑。 顾远石愣了下。 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妻子。 这是他们的女儿啊。 他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不显,摆摆手道:“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 除了他担心自己有生之年不能完成变法,要让长子继承父业,对他严苛一些外,剩下的这些孩子,只要不作奸犯科,吃自己的饭,滴自己的汗,选择自己的伴侣,他都不反对。 “怎么了?” 回到家里,顾婉宁让二丫上了茶,然后用眼神示意她退下,开口询问徐渭北。 徐渭北很不对劲。 “心里很难受。”徐渭北道。 顾婉宁没想到他会直接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定然是极难受的。 那就只有一件事情了。 他不行。 哎。 这件事,大概绕不过去了。 无论她怎么表示自己不在乎,徐渭北自己是在乎的。 她起身来到徐渭北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郑重道:“无论我同你说多少遍,你都不会相信我不嫌弃你。但是我依然要再告诉你一遍,我爱的是你徐渭北,你的所有我都接受,包括残缺。不要因为你缺少,就夸大那件事对我的重要性。我说不重要,那就真的不重要,没有粉饰。如果我需要,我也会坦白告诉你。” 三姨娘没有男人,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委屈过自己。 办法总比困难多。 而且她真觉得那不重要,不重要。 高大俊秀的身材相貌,富可敌国的财富,毫无保留的赤诚爱意,拥有这些,哪个女人不会笑出声来? “我是真的不喜欢,很抗拒那件事。”顾婉宁坦诚地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有点阴影……” 小时候,她意外见到了不该见到的场景。 她觉得有点恶心。 徐渭北:“……” 多么希望,这些话是假的,只是安慰他。 但是顾婉宁一双大眼睛径直看向他,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罢了罢了。 徐渭北因为身体原因,从来没有过冲动,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他是个完整的男人就行。 用不用,权利还在他。 他可以不用,但是不能不好用。 既然顾婉宁不喜欢,那就算了,他想。 只是他不知道,荷尔蒙这种东西,它叛逆得很。 当然,这也是后话。 徐渭北今日也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因为顾婉宁的抗拒,所以他避过了这个话题,免得她还得担心自己会强迫她。 徐渭北和顾婉宁说起了当年婆媳大战,父亲孤独死在西北的遗憾。 顾婉宁懂了。 她虽然不算聪明,但是还是感受到了回荡在徐渭北胸腔之中那些愤怒、心疼、纠结、彷徨…… 一边是给予自己生命和人生最初美好记忆的母亲,一边是倾其所有,抚养他长大成人的祖母,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母亲已不在,他又如何面对祖母? 好像倾向于任何一方,都是对另一方的背叛。 “不要想那么多。”顾婉宁道,“随心吧。不管是你母亲,还是大长公主,在希望你过得好这件事情上是一致的,她们都不愿意看到你难受。” 而且他生母去世多年,已经阴阳两隔的人,所有的爱恨,都也已经尘封在回忆之中。 “别为难自己。”顾婉宁轻声道,“人本来就是复杂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都有自己要渡的劫。 她们在劫难逃也好,得以侥幸逃脱也罢,别人都不要再替她们难过一次。 “谁待你好,你便待谁好。”顾婉宁道,“你愿意听的意见就听,不愿意听的就不听。不要想孰是孰非,倘若如果那些……渭北,我们走好自己的路已经很难,别再给自己添负担了。” 多余的共情,只会让自己负重前行。 让一切发生,做好自己。 “我陪着你。”顾婉宁又道,“无论孰是孰非,那些都过去了。无论是你母亲或者是祖母,她们如果可以选择,都不会让你夹在她们中间为难。” 难道老侯爷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她们难过吗? “大长公主这么大年龄了,又能再陪你多久?从前的事情别管,日后该如何孝敬就如何孝敬,这样她百年之后,你不用后悔。她强迫你意愿,你该反抗就反抗,不要被孝道拿捏了……你会处理好的,你可以的。” 他们两个人的困境其实都是相似的。 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那就别断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改变不了的过去就接受吧,让日子就那样自然流淌而过。 这是和现实的和解。 徐渭北伸手把顾婉宁抱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良久沉默。 阳光透窗而入,把亲密相拥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 静谧而温暖。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在这个复杂凉薄的世间,能得一人心,相互扶持走过,上天待他们,终究不薄。 第278章 相拥 在古代,没有家族依靠的女人太难了。 这个社会谈独立是最奢侈的事情。 三姨娘倘若不是依靠着侯府和顾家,就算开医馆都很难。 顾安放对她来说,大概也是现实之中能找到的最好的依靠了。 顾安放冲动,但是他也真实。 应该不至于没有底线。 就算以后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好聚好散,也不至于搓磨人。 现在顾婉宁唯一担忧的就是三姨娘曾经经历,不知道顾安放会不会介意。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现代社会,多少男人都不能说不在意…… 这件事,就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顾婉宁决定去告诉三姨娘顾远石的态度。 这应该是三姨娘最担心的事情。 父女对话进行到这里基本就结束了。 徐渭北找来了。 看着他脸色,顾婉宁就觉得他和边大夫的对话应该不是很愉快。 但是她以为,是边大夫把徐渭北“判了死刑”。 顾远石倒是没多留他们,只是语重心长地道:“你们年轻,容易感情用事,这不算是坏事。只是要记得,雷霆雨露,都是君恩……” 大概怕他们俩太过愚钝没有理解,顾远石又提醒了一句,“伴君如伴虎。伴驾半辈子,这句话我是刻在心上,时时不敢忘怀的。” 顾婉宁这下明白了。 粗放地翻译一下就是,皇上和你们讲真心,你们听听就行。 别给点阳光就灿烂,真把皇上当成了什么慈爱长辈。 该有的敬畏,一点儿也不能少。 该有的分寸,一步也不能踏错。 “多谢爹提点。”顾婉宁对他笑了笑。 顾远石愣了下。 他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妻子。 这是他们的女儿啊。 他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不显,摆摆手道:“去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管。 除了他担心自己有生之年不能完成变法,要让长子继承父业,对他严苛一些外,剩下的这些孩子,只要不作奸犯科,吃自己的饭,滴自己的汗,选择自己的伴侣,他都不反对。 “怎么了?” 回到家里,顾婉宁让二丫上了茶,然后用眼神示意她退下,开口询问徐渭北。 徐渭北很不对劲。 “心里很难受。”徐渭北道。 顾婉宁没想到他会直接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脆弱的一面。 他定然是极难受的。 那就只有一件事情了。 他不行。 哎。 这件事,大概绕不过去了。 无论她怎么表示自己不在乎,徐渭北自己是在乎的。 她起身来到徐渭北身旁坐下,握住他的手郑重道:“无论我同你说多少遍,你都不会相信我不嫌弃你。但是我依然要再告诉你一遍,我爱的是你徐渭北,你的所有我都接受,包括残缺。不要因为你缺少,就夸大那件事对我的重要性。我说不重要,那就真的不重要,没有粉饰。如果我需要,我也会坦白告诉你。” 三姨娘没有男人,在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委屈过自己。 办法总比困难多。 而且她真觉得那不重要,不重要。 高大俊秀的身材相貌,富可敌国的财富,毫无保留的赤诚爱意,拥有这些,哪个女人不会笑出声来? “我是真的不喜欢,很抗拒那件事。”顾婉宁坦诚地道,“我和别人不一样,有点阴影……” 小时候,她意外见到了不该见到的场景。 她觉得有点恶心。 徐渭北:“……” 多么希望,这些话是假的,只是安慰他。 但是顾婉宁一双大眼睛径直看向他,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罢了罢了。 徐渭北因为身体原因,从来没有过冲动,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只要他是个完整的男人就行。 用不用,权利还在他。 他可以不用,但是不能不好用。 既然顾婉宁不喜欢,那就算了,他想。 只是他不知道,荷尔蒙这种东西,它叛逆得很。 当然,这也是后话。 徐渭北今日也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 因为顾婉宁的抗拒,所以他避过了这个话题,免得她还得担心自己会强迫她。 徐渭北和顾婉宁说起了当年婆媳大战,父亲孤独死在西北的遗憾。 顾婉宁懂了。 她虽然不算聪明,但是还是感受到了回荡在徐渭北胸腔之中那些愤怒、心疼、纠结、彷徨…… 一边是给予自己生命和人生最初美好记忆的母亲,一边是倾其所有,抚养他长大成人的祖母,他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母亲已不在,他又如何面对祖母? 好像倾向于任何一方,都是对另一方的背叛。 “不要想那么多。”顾婉宁道,“随心吧。不管是你母亲,还是大长公主,在希望你过得好这件事情上是一致的,她们都不愿意看到你难受。” 而且他生母去世多年,已经阴阳两隔的人,所有的爱恨,都也已经尘封在回忆之中。 “别为难自己。”顾婉宁轻声道,“人本来就是复杂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都有自己要渡的劫。 她们在劫难逃也好,得以侥幸逃脱也罢,别人都不要再替她们难过一次。 “谁待你好,你便待谁好。”顾婉宁道,“你愿意听的意见就听,不愿意听的就不听。不要想孰是孰非,倘若如果那些……渭北,我们走好自己的路已经很难,别再给自己添负担了。” 多余的共情,只会让自己负重前行。 让一切发生,做好自己。 “我陪着你。”顾婉宁又道,“无论孰是孰非,那些都过去了。无论是你母亲或者是祖母,她们如果可以选择,都不会让你夹在她们中间为难。” 难道老侯爷的事情,还不足以让她们难过吗? “大长公主这么大年龄了,又能再陪你多久?从前的事情别管,日后该如何孝敬就如何孝敬,这样她百年之后,你不用后悔。她强迫你意愿,你该反抗就反抗,不要被孝道拿捏了……你会处理好的,你可以的。” 他们两个人的困境其实都是相似的。 可是清官难断家务事,那就别断了。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想了,改变不了的过去就接受吧,让日子就那样自然流淌而过。 这是和现实的和解。 徐渭北伸手把顾婉宁抱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肩膀上,良久沉默。 阳光透窗而入,把亲密相拥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 静谧而温暖。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在这个复杂凉薄的世间,能得一人心,相互扶持走过,上天待他们,终究不薄。 第279章 三姨娘vs三哥 有顾婉宁的陪伴和开解,徐渭北总算在这巨大的冲击之中得以暂缓情绪。 “改日陪我一起去看看母亲好不好?”他和顾婉宁商量,心里有些忐忑。 因为顾婉宁多少有些离经叛道,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行,等我准备些香烛纸钱,等你休沐咱们就去。” 顾婉宁觉得受伤的男人就像一条粘人的大狗,安静地,乖巧地,可怜地等着被抚摸。 “对祖母那边,我不想提了。”徐渭北终是做了决定。 大长公主有心疾,而且年事已高。 他终究是对不起母亲了。 “是我的话,也会这么做的。”顾婉宁鼓励他道。 有争议的事情,她就负责无条件支持他。 这天顾婉宁一直陪着徐渭北。 到第二天,徐渭北如往常一般去上朝,情绪上已经看不出多大波动。 顾婉宁难得早起送他上朝。 二丫不解内情,嘟囔道:“您怎么现在对侯爷这么好了?别把他惯坏了。” 顾婉宁笑道:“偶尔惯一下,惯不坏。” 他这种脆弱的时候,又有多少? 她的男人,她惯着。 吃过饭,顾婉宁闲来无事,带着二丫去买了香烛纸钱——既然答应了徐渭北,那就早准备,让徐渭北知道,她不是随口答应的。 买完东西,她去了三姨娘的医馆,然后看到了在门口坐着,门神一般的顾安放。 兄妹相见,分外眼红。 两人目光里都带着明晃晃的嫌弃,分明在说,你来做什么? 见顾婉宁不打招呼就往里走,顾安放哼了一声:“没礼数!也不知道谁惯的。” “侯爷惯的,你去找他打一架啊!”顾婉宁挑衅。 她才不给这三狗好脸色呢! 顾安放:“你以为我怕侯爷不成?” “不怕就打一架去。” “我,我是和侯爷交好。” “知道了,你是和侯爷交好,不是怕挨揍。” “你……”顾安放气结。 顾婉宁圆满了。 屋里还有个患者,她就耐心地在旁边等。 等到患者离开,三姨娘过来给她倒茶。 顾婉宁伸长脖子故意对着外面道:“可别偷听我们说话。” “哪个要听你说话?”顾安放站起身来,“我找婉清去。” 他知道这俩人要嘀嘀咕咕。 “我告诉你,你要是背后说我坏话,等着——”顾安放威胁地晃了晃拳头。 顾婉宁翻了个白眼,“放心,我有坏话不用背后说,当面我就说了。都想着娶妻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顾安放脸色微红,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 等他离开后,三姨娘才轻声道:“他倒不是故意提秦王妃气姑娘,是秦王妃生病了,他原本今日也是要去看望的。” 又病了? 怎么像林妹妹似的。 这样的身体,能笑到最后吗? “昨日三爷央我去看她,我去了。”三姨娘道。 “那是什么病?” “大概是心病吧。” 顾婉宁:“……嫁个棒槌,不得心病才奇怪。” 没事就好。 估计又是计谋。 不知道她有没有进入黑化流程,不过顾婉宁觉得这剧本应该是不会变的,因为秦王实在是太狗了,早晚得把顾婉清逼到那条路上。 顾婉清再怎么贤良淑德,她也是在“一群狼”之中长大的。 ——就顾家这几个男人,哪个是好惹的? 一切的结果,其实早早已埋下了伏笔。 秦王想借力不成,反而被反噬,渣男值得。 希望顾婉清加油。 她那样圣母的性格,肯定让自己抱大腿。 顾婉宁笑嘻嘻地对三姨娘勾勾手指,“来,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嗯?” “我爹知道你,并且也不反对你和三哥对事情!”顾婉宁眼睛发亮,是由衷地为三姨娘高兴。 三姨娘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没想到她会去问,更没想到,顾远石景然不反对,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感动、纠结、各种情绪都袭上心头。 “这下你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只好好考虑,三狗到底行不行。” “三狗?” “对啊,我三哥,你看他是不是很狗?” “什么是很狗?”三姨娘小声地问。 难道因为他总是在自己门口晃悠,像看门的狗? “他那样就是狗。”顾婉宁道,“你还有什么顾虑,和他直接说。” “再说吧。”三姨娘面色尴尬。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顾婉宁道,“你先决定是否告诉他。如果想要瞒着他,我觉得能糊弄过去。” “我不想那样。” “那就直接说。”顾婉宁果断地道。 三姨娘低头不语,手无意识地拧着自己的帕子。 “其实,姐姐,”她说,“他知道的。” “你说了?” “说了。” 自揭伤疤,希望他能够不再纠缠,让彼此回到正轨,却没想到,顾安放一再追问,她表兄到底是谁。 “我去给你出气,我打不死他!”顾安放咬牙切齿地道。 三姨娘自是不肯说。 她担心的是顾安放。 “那你怎么想?”顾婉宁问。 “我,我也不知道。” 顾婉宁拉着她的手,“还有什么顾虑?” “在一处容易,若是以后,变成秦王和秦王妃那般呢?” “你顾虑得也是,但是不要因噎废食。你只问你自己,是否喜欢我三哥。剩下的事情再说,大不了,学我这般不成亲,在一处过呗。” 三姨娘却摇头:“您和顾家不亲,怎么选择都可以。可是如果再出一个三爷,那我担心,担心影响顾家下一辈议亲。” 顾婉宁:“……你想多了,顾家门楣不倒,不缺人愿意结亲。” “我自是知道,只是不想因为我而影响顾家。我给不了什么,也不愿意成为顾家和三爷的拖累。” 所以她要么嫁,要么不嫁,不会选择顾婉宁的这条路。 顾婉宁充分理解和尊重。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我再想想,再多些时间。”三姨娘道。 “嗯。” “别说我了,”三姨娘又道,“容容那边,似乎挺顺利的。” 二姨娘已经快把自己家成功掏空了。 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见到的。 可是他们推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成功且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