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雪》 引 言 浅枫一中的后山上，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开得灿烂，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 偷得浮生半日闲。 其实浅枫小镇的每个午后都是这样的，云淡风轻，悠然自得，宛如一处世外桃源。 可是不久后，我将再也享受不到这么轻柔的风、这么祥和的云了。 我手里捏着一张保送进圣金高中的录取通知单。 据说那是全国有名的贵族学校。 那里面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家里超级有钱的公子淑媛，另一种是成绩全国前一百名的聪明孩子。 像我这种既没钱成绩又不好的人去了，岂不是活受罪？ 想到这里，我脑中立刻浮现出一群高大俊美的“山羊”昂首挺胸地往前跑，而我就披着羊皮跑在最后面，抱着一根大棒球棒拼命打狼。 不过，我又侥幸地想，也许那不是山羊，而是美少年呢？ 就像我珍藏在心里的王子。 自从我在书摊上买了一本过期杂志，就一直被那个封面少年迷得七荤八素。封面上的美少年符合我对童话中王子的所有幻想。 那个王子美得像钻石一般，夺目璀璨，摄人魂魄。 也许他还会微歪着头，浅金色的刘海儿掠在眼前，精致的五官明媚绝伦，眼睛明亮如清澈的黑泉，直挺的鼻梁和轻抿的嘴唇意外地构成一副迷惘而无辜的表情，面容纯净如初生的婴儿。 传说中的王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 下一秒，我又耷拉着眼皮，脑袋里浮现出自己与“家里有钱的胖子”和“眼镜跟瓶底一样厚的书呆子”手牵手大步走的场景…… 后脑勺上倏地冒出两滴大汗珠来。 是不是所有的王子都只能生活在童话里？ 是不是所有灰姑娘都长得非常非常美呢？ 纵使如此，我也总有单恋王子的权利吧…… chapter 1 梦中王子与超级学校霸王 转眼间到了开学的日子，被保送的喜悦渐渐被这个城市的陌生感所替代。 我推着单车站在雄伟壮观的圣金高中门口，脚下缭绕的风卷起几片干巴巴的枯树叶…… 心底莫名地萌生出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我的高中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果然是名不虚传的贵族学校呢…… 学校大门跟教学楼相隔足有五里地，围墙里面应有尽有，就像个小型社区一样。 走进学校大门，我悠悠然地跨上单车。 奇怪，莫非是我来早了吗？通往教学楼的大道上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骑到半路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呼啸奔腾的汽车声。我侧过头，刚才还像无人公园一样的学校霎时变成了汽车博览会。 各种品牌、各种颜色、各种型号的房车跑车像比赛一样呼啦啦地呼啸而过，一眨眼的工夫，最后一辆车的汽车尾灯也消失在我视线里。 当我艰难地把两个轮子的单车停放在满是四个轮子的车库里，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五层楼到达高一c班门口，望着讲台上的老师和座位上黑压压的学生，我忽然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我来得似乎比谁都早，却还是迟到了。 “你是哪个班的？怎么不穿制服啊？”讲台上那个头发秃得没剩几根的老师很不爽地看着傻站在教室外面的我。 “我叫颜洛雪，这里应该是高一c班没错吧？”我抬头看看班牌，不放心地询问着。 “我在问你为什么不穿制服？你怎么反问起我来了？”老师的不满显然已经达到极致。 “我在浅枫一中的时候都是自愿穿制服的。怎么，这里一定要穿制服上学吗？”我撇撇嘴，为自己辩解道。 我一边偷眼瞥向教室里清一色浅蓝色制服的同学们，他们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对我跟老师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等等，人群中有一个很扎眼的黑色身影，那个人明明就没有穿制服嘛…… “行了，怎么废话那么多！明天不穿制服不许来上学！”班主任大叔挥挥大手，很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制服费很贵的……而且那个人明明也没有穿制服嘛！为什么他就可以？喏，就是那个穿黑衣服的！”我怯怯地走到教室正中，听到班主任的话，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 我伸出食指，牢牢指住那个穿黑色休闲西装的华丽身影…… 那个瞬间，原本喧嚣的教室忽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事情，抬头看看我，又看看那个黑色人影，有的诧异，有的幸灾乐祸，有的茫然…… 黑色人影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弥漫着的白雾层层散去…… 在他抬起头的那个瞬间，我忽然有种窒息的感觉。 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直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清澈的表情，面容纯净如初生的婴儿，记忆中如夏日骄阳般耀眼的英俊少年…… 他，他，分明就是杂志封面上的那个少年！ 在我眼中，世界轰然间变成了黑白分明的色彩。只剩下我跟他在红尘中对望。 “颜洛雪！你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班主任一脸愤愤地朝呆立在原地的我怒吼，猛地把我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 “李俊夕同学，你继续忙你的，呵呵，不要在意啊！”像个百变天后一样，班主任大叔转过头对那个黑衣少年说，脸上瞬间挂上谄媚的笑容。 “嗬，这个乡下妹，来到圣金高中，却连我们俊夕少爷从来不穿制服这个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而且俊夕少爷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看书了！上次有个女生为了跟他表白不小心碰翻他手中的书，结果第二天就被开除了呢！” “哎，我们c班基本都是从圣金初中部直升上来的，怎么会连这种层次的学生都要啊？你看她那样子，灰头土脸的，一看就是小地方来的！” …… 议论声自四面八方响起。底下的女生们毫不客气地对站在教室正中的我评头论足起来。 而我对这一切，都充耳不闻…… 我的眼睛里只看到他，那个不知不觉让我迷恋了好多年的美丽少年…… 他迷茫的眼睛终于清澈起来，黑玉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英俊的脸上换上一副探究的神情…… “你的小腿虽然很细，可是却很短，不适合穿这种长款的百褶裙的。” 半晌，李俊夕捏着下巴，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他耸耸肩膀，朝我轻扬起手中的书。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服装搭配一百则》 静默片刻，教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我愣住片刻，然后轰的一声，几乎昏厥。 徘徊在我梦中的王子，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说我腿短。 原本因亲眼见到他而萌生出的喜悦，霎时灰飞烟灭地坠落。 班主任大叔一脸厌恶地朝我大手一挥，指了指教室角落最后一排空位，说：“你坐那儿吧。明天不穿制服不许来上学！” ****** 一整天，各科老师轮番轰炸，很敬业地写了一黑板的粉笔字，可是对我来说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于是我还是分秒必争地拿出身边的画册，开始画起珠宝设计的草稿。 其实，浅枫一中的老校长之所以肯保送我来圣金高中，可能就是因为我比较有理想吧。 毕业那天，校长问我们长大以后都想做什么，那帮小破孩不是很极端地说些科学家宇航员美国总统日本首相之类的，就是走另一个极端，说要回家种土豆扛瓦斯继承家族生意的杂货店…… 老校长叹口气，兴味索然地开始擦眼镜。 轮到我的时候，我像小白杨一样站得笔直，声音清脆地说出“我要当珠宝设计师”八个字，还拿出随身多年的画册为证。 老校长颤巍巍地接过去，只见上面有模有样地画着一堆项链耳环的设计草图，旁边还标注着设计理念和寓意，看起来蛮像那么回事的。 校长于是重新戴上眼镜，拍拍我的肩膀，半天才说出来三个字— “好……很好！” 于是，我竟然就真的被保送到了圣金高中。 怎么想都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啊。 一声清亮的下课铃声把我从往事中惊醒。 终于放学了，我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书包，邻桌的女生却忽然伸出食指戳戳我的肩膀，抱着肩膀，板着一张扑克脸说：“迟到的人要留下扫除，这是班规。”说完，提起小巧精致的名牌书包，走猫步一样一扭一扭地走出教室。 我呆住很久才恍过神来，这才发现偌大的教室只剩下我一个人。一边挽袖子一边去看黑板底下的座位表，原来刚才那个趾高气扬的女生名叫林菲儿。 哼，一听就是蛇蝎美人的名字！ 我愤愤地埋头清扫，才发现这个教室真的好大哦，后面空余的部分都可以跳华尔兹了。 打扫完那么大的教室，我几乎精疲力竭。 步履蹒跚地走在圣金华丽的车库里，终于在各种名车的缝隙里找到了我的小自行车。 呃？什么声音？！ 正蹲下身开单车车锁的我，忍不住抬起头扫视四周，居然发现一幕很劲爆的场面。 我下意识地躲到旁边的敞篷跑车后面。 “准仁哥，我……我喜欢你。”女生一把自后面抱住那个男孩，脸紧紧贴在他背上，声音有些颤抖，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你干什么！”男生很不耐烦，一边狠狠挣开女生的手。 “准仁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女生哽咽起来，啜泣的样子，像只无助的小鸟。 “以后你再跟我说这些无聊的话，我饶不了你！”那个叫准仁的男生狠狠地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女生“呜哇”一声哭出声来，转身飞快地向外跑去…… 我这才看清她的脸。很漂亮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却莫名地有些别扭。竟然就是刚才的女生—林菲儿。 我赶忙躲到车身的另一边，背靠车门，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 “哎，她也蛮可怜的，被这么狠狠地拒绝了，一定会伤心吧……”我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完全忘记了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旁观者应该装成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并尽快脱身。 “你都看到了？谁让你偷看的？”一个冷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抬头，一张好看的脸正在离我鼻尖一点五厘米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看，看到什么？”反问是我的一大特长，当我碰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的时候我通常都会反问别人。 “装傻也没有用！你叫什么名字？”叶准仁忽然暴怒起来，大声吼道。 “呵呵，大家萍水相逢，不用互通姓名了吧。”我干笑着说，心想为了防止他日后杀人灭口，名字是一定不能说的。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将会为你的无知付出代价？”他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我的领子，一脸诧异地问。 无比接近地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我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圣金高中还真是盛产花样美男啊…… 如果说俊夕的外貌侧重于美丽，那么叶准仁就是帅气的典范，精致的五官符合动漫人物的完美比例。制服被他穿得很邋遢，却又出奇地好看。周身散发着一种霸气，让人身不由己地被他左右。 “你……你该不是要打女人吧？”电视里那些黑帮分子都不打女人的，他该不是看到左右无人就要对我下手吧。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把我放下，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我叫叶准仁。你最好记住这个名字。因为从明天开始，你会因为它而死得很惨。” 说完，他打开车门，坐上方才我用来藏身的那辆敞篷跑车，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还没有完全搞清状况的我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被撞翻的单车，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里的人都好奇怪哦。圣金高中到底是什么地方嘛。 不过大体来说这里还是不错的，因为我到底亲眼见到梦中王子了。 一看到那个封面少年，我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恍惚之中，在圣金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 暮色四合。 我提着一个花篮在繁华的商业街上徘徊，一边在心里暗暗感叹，大城市就是大城市，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像把星空搬到陆地上了一样。 天色还没完全黑，情侣很少，篮子里的一百支玫瑰也才卖掉一点点而已。经过一家西餐厅的玻璃橱窗，我蓦地抬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俊夕一个人坐在那里吃饭，动作优雅，神态自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独自一人默默地吃饭，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落寞感觉。 “对不起小姐，这里不许外人进来卖花的。”我掉头走向餐厅门口，却被门口的侍者拦在门外。 “我看起来像是要进去卖花吗？我是来找人的！”我急急辩解。 那个侍者上下把我打量个遍，还是摇摇头，不让我进去。 “我真的是来找人的！喏，那个人，李俊夕！他是我的同班同学耶！”我指向角落里的李俊夕，很不爽地说。 “哦，原来您是俊夕少爷的同学，请进吧。”看来李俊夕这个名字还是很响亮的，侍者立刻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家不是在这里吗？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在外面吃饭啊？”我坐到李俊夕对面，像跟他很熟的样子。 可能因为我把那本杂志带在身边很多年的关系，每次见到他，我都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他很久了一样。 如此近距离地坐在他对面，我还是有些恍惚窃喜的感觉。 这是真的吗，封面上的绝美少年竟然如此接近地坐在我面前…… 近得只要一伸手，就可以碰触到他…… 李俊夕抬头看我，黑钻一样的眼睛无邪又茫然…… 良久良久，他说了一句让我心碎满地的三个字。 “你是谁？” 他竟然…… 这么快就忘记我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记得过。 “我是颜洛雪啊，你的同学，今天你还说我腿短不适合穿百褶裙呢，你不记得了吗？”我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希望他能灵光一闪记起我来。 “哦。”隔了半晌，他应了一声，低头继续吃饭，完全把我当成透明人一样。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啊？家里没有人给你做饭吃吗？”虽然他的态度很冷淡，可是我还是很不识趣地没话找话说。更何况我是真的很好奇啊，他不会跟我一样也是背井离乡一个人住吧？ 餐桌上一阵沉默。 “桌子很大。”良久良久，他喝了一口红酒，慢条斯理地说。 “桌子很大？”我看了看这个方方正正的餐桌，嗯，要是放我家里怎么也占去四分之一的地方了，的确很大。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他一个人跑到外面吃饭有什么关系。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铃声是《youarenotalone》的高xdx潮部分。 “喂……嗯……嗯。”说完这三个字，李俊夕挂断电话，脸上瞬间掠过一抹阴郁，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真不知道他是怎样跟别人交流的…… “呵呵，那我不打扰你吃饭了，明天学校见。”意识到自己有些多余，我连忙讪讪地站起身。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 意料中的结果，他根本没有理睬我的道别。 “喂，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叫住我，问了一个让我十万分沮丧的问题。 明明刚刚才重复过我的名字的…… 真无奈。 “颜—洛—雪。”我一字一顿地答。 “哦……颜洛雪，你，可不可以留下来？”李俊夕不紧不慢地说，眼睛淡淡地望着盘子里的牛排，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漠然，不含一丝感情的样子。 可是，这句话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重重地回头，诧异地望向他。 “点菜吧。”李俊夕把菜单放在我面前，淡淡地说。 “我……”我刚想装矜持地说我不饿，肚子却不争气地叫起来。 我尴尬地偷眼看他，还好他正幽幽地望着别处，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发现我的窘迫。 能跟封面少年李俊夕共进晚餐，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一边享受着这种晕乎乎的梦幻感觉，一边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名字很好听的菜。 “李俊夕……说起来，你为什么忽然要请我吃晚饭啊？”我咬着叉子，一脸红晕地问。心中暗想，难道我的梦中王子对我一见钟情了吗…… 可是这个美好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李俊夕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他直直地望着我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飘忽清澈的俊美脸庞上第一次露出似水般温柔的表情。 我回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情不自禁地把嘴巴张成o形。 一个只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美丽女子姗姗走来，精致的五官完美地搭配在一起，皮肤像牛奶一样润滑白皙，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又简单又高贵…… 她身穿白色小礼服配酒红色的裘皮短背心，脚上踏着一双镶嵌着水晶的凉鞋…… 从长相到穿着都无懈可击，浑身熠熠生辉，远远看去，就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 美女径直走到俊夕身边坐下，看看他，又看看我，微笑着朝我伸出手，礼貌地说：“你好，我叫韩若诗，是俊夕的好朋友。” 我怔住片刻才回过神来，怯怯地握住她的手，说：“你……你好，我叫颜洛雪。”可能因为她太美了的缘故，面对她我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看看灰头土脸的自己，在这样既高贵又美丽的女生面前怎么能不自惭形秽。 韩若诗朝我礼貌地点点头，转身望向李俊夕，不再理我。 “俊夕，你想一直这样下去吗？躲着我，躲着你哥哥，到头来受伤害的，只会是你一个人啊！”韩若诗把手覆在李俊夕的手上，动情地说。 她的声音很好听，软软的，有种销魂蚀骨的风韵。 “若诗，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李俊夕别过头，轻轻抽出手掌。 虽然他故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连我这个外人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很明显，这个女生对李俊夕来说是特别的，他对她跟对所有人都不同。 “俊夕，我虽然跟你哥哥在一起了，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没有变啊。”韩若诗如水般潋滟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也许是我太不起眼了，她压根没把我当一回事，所以才会视我为透明人一样，什么话都讲。 “好了，别再说了！”李俊夕打断她，这是我第一次在他终年缭绕着雾气的眸子里看到除了“无所谓”之外的情感，隐忍而倔强的悲伤和失落。 “李俊夕，你以为处处躲着我就能忘记我吗？你这样，只能证明一件事，就是你还在喜欢我！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关心呢？”韩若诗忽然愤怒起来，两行清泉一样的泪水顺着她美丽的脸颊流下来。 我看得呆住，完全搞不懂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个韩若诗刚才给我的印象很好，可是现在我却有点讨厌她了。 既然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还来找俊夕做什么！ “我已经忘记你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黑钻一样的眸子掠过一丝刺痛。 李俊夕站起身，拉住我的手腕，头也不回地朝餐厅门口走去。 慌乱中我不忘提起桌上的花篮，亦步亦趋地被他拖了出去。 “李—俊—夕！”正拉着我走路带风地穿梭在大街上的李俊夕，听到韩若诗哀怨的呼唤，还是停下了脚步。 韩若诗一步一步走过来，满眼的委屈。 夜晚繁华的大街上，我们三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站着。 可是很明显，他们两个才是一国的。怎么看我都像是临时找来的群众演员。 “俊夕，你说你忘记我了是吗？你证明给我看啊！证明你不再喜欢我了，证明没有我你也会过得很幸福！”韩若诗侧着头看他，美丽幽怨的眼神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心生怜惜。 李俊夕沉默地看着，雾气缭绕的眸子如寒星一般清晰起来。 “别告诉我你喜欢的是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每晚都是一个人在那家西餐厅吃饭的，她不过是你临时找来气我的女生而已！要找也找个像样点的嘛！俊夕，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这样的女生你根本不会放在眼里！”韩若诗又气又急地望着一直沉默的李俊夕，指着我没好气地说。 “喂，你这个女生很奇怪耶，你们吵架就吵架嘛，干吗要把我拉下水啊！”我很不爽地看着韩若诗，这些话差一点就冲口而出。 可惜我一向都不是个很有魄力的人，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这句话还是生生地咽了回去。 我下意识地望向李俊夕，只见他漆黑的眸子正直直对着我……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李俊夕忽然扳过我的肩膀，修长的手指捏起我的下巴，俊美的脸庞侧着好看的弧度向我靠过来…… 我睁大了眼睛看他，嘴唇忽然对上一片柔软，温温的，绵绵的……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世界一瞬间天旋地转起来…… 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过的场景啊…… 李俊夕，他，竟然，吻了我…… ****** 等到晕晕乎乎的我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韩若诗已经负气跑了。 我跟李俊夕彼此各怀心事地沉默着，毫无方向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上。 “你想打我一耳光，或者要精神损失费都可以。”李俊夕双手插在裤袋里，没有焦距的眼睛漫无边际地望向半空，轻描淡写地说。 脸上的红晕刚刚褪去的我，又忽然怔住，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很喜欢刚才那个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说来也奇怪，初吻就这样被人儿戏地夺走，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心底隐隐地还涌动着一丝卑微的小幸福。 曾经只出现在我梦中的杂志封面上的绝美少年，他竟然，吻了我。 虽然有时候会嘴硬，可是我对我自己的认识还是很客观的。 对于我这样掉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无比普通的女孩子来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上天给我这次千载难逢的艳遇呢？ 不管怎么说，能把初吻给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少年，我也应该满足了吧。 “不知道。”李俊夕淡淡地回答。 “看得出来，她也很喜欢你。”我咬着嘴唇，幽幽地说。 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虽然我没谈过恋爱，可是我总看过别人谈吧。都是女孩子，她看李俊夕的眼神，她说话的语气和她的泪水，都能证明一件事情—她是喜欢他的。并且是非常喜欢。 “是吗？”他挑起眉来看我，一脸清澈的茫然，嘴角挂起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看到他那么在乎的样子，我的心忽然泛起淡淡的酸楚。 “先不说这个了。你把我的初吻拿去当道具，要怎么补偿我啊？”我半开玩笑地仰头看他。 李俊夕想了想，接过我手中的花篮，一边随意地把玩着篮子里的玫瑰花，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不接受‘精神损失费’这个名目的赔偿，就把这些花卖给我好了。” “女朋友都跑了，还要玫瑰花做什么。”听到他说要用钱来赔偿我，我莫名地有些不开心，努起嘴，怏怏地小声嘟囔。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的哀怨，忽然抬起一双好看的眼睛，很无辜地问我。 晕。 他……他，他居然还是没有记住我的名字。 “颜—洛—雪。”我握紧双拳，很悲壮地说。 “颜洛雪，你告诉我，没有她，我也可以过得幸福吧？”李俊夕抬头望向半空，雾气缭绕的眸子忽然无比地清晰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随意地晃动着手中的花篮，不知何时，那些玫瑰花已经被他撕成片片花瓣。 “只要你放得下，就可以幸福起来。”我仰望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 李俊夕没有再说话，晶亮的眸子闪烁在夜色里。 他回过头来对我扬起嘴角，笑容清澈而美好。 接着，他忽然扬起手中的花篮，如雨一般的玫瑰花瓣纷飞而下，刹那之间香雪如海。 一片深红色的玫瑰花瓣雨中，我仰头望着李俊夕一瞬间充满孩子气的脸，只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 不得不承认。 这是十六年来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场雨。 经历了戏剧化的一天，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袋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李俊夕吻我的场景…… 可是奇怪的是，在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第二天早晨我竟然在镜子里看到神采奕奕的自己，不但没有黑眼圈，还满脸放光的样子…… 这明明是刚刚坠入爱河的症状嘛…… 早早赶到学校。我以为将是全新一天的开始。 等电梯的时候，我甚至幻想着封面王子李俊夕对我灿烂地微笑，然后牵起我的手，从圣金众女生面前走过…… 正在我思绪纷飞时，电梯门忽然打开，我刚不紧不慢地走进去，身后却忽然哗啦啦冲进来一大群人，我被一个大块头挤在身后，像是被做成罐头的沙丁鱼。 “老大，昨天到底是谁得罪了你？听说还是个女的？”电梯里挤着一群穿制服的男生，这个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是啊，老大，放心吧，我们会帮你教训她的！” “哼，竟敢得罪我们老大，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要是个男的我们肯定废了他！” “对付女的当然也有办法！老大你放心，一个星期之内肯定让她滚出圣金！” …… 众人越说越气愤，几欲群起而攻之。我站在那个大块头身后，越听越有不好的预感。 “她叫颜洛雪。”一个好听的声音愤愤地说。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漂亮的声线，暴怒的语调……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 差点忘了这个冤家，叶—准—仁。 …… “颜洛雪？没听过呀？是新考进来的吧？” “能让老大这么生气，应该不是美女吧。” …… 这些八卦男，竟然又展开了关于颜洛雪三个字的讨论，我胆战心惊地恨不得把脸低得贴到地上。 如果现在被他们发现我，在这封闭的电梯里，我极有可能死得很惨。 还好五楼终于到了。 电梯门打开，一群穿制服的八卦男包括我面前的大块头一拥而出，我松了口气，世界终于宽敞起来了。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还是不要跟他们一起出去为好。 电梯门缓缓闭合。 我暗吁一口气心想我终于安全了。 可是就在那个瞬间，逐渐闭合的电梯门猛地被人用手臂挡开…… 叶准仁扬着那张好看的脸，指着我的鼻尖，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她。” 我“惊心动魄”的噩梦从此宣告开始。 自从上节课在书桌里发现老鼠之后，我开始担心下一次会不会是青蛙或者蜥蜴。 好在我并不怕老鼠，倒是坐在我后面的那个大个子男生，吓得跳到椅子上一顿尖叫。 刚上完课间操回来，我一脸防备地走向座位，随时准备着把书桌推翻。 我俯身拿着一支长铅笔在书桌里捅来捅去，可是好奇怪，里面居然什么都没有。 “颜洛雪你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坐下？”数学老师是个三十出头的男青年，平时就不见他对那些金枝玉叶大家闺秀呼呼喝喝的。 “我不累。”正在专心致志寻找地雷的我随口回答。 四下一阵哄笑。 数学老师脸上有些挂不住，冷笑一声说：“好啊，你不累是吧？把凳子搬到前面来，我坐！”圣金高中的老师通常都站着讲课，可是体罚学生的时候却可以坐他们的椅子。这可能是老师们对罚站这一行为乐此不疲的原因之一吧。 我撇撇嘴，乖巧地把椅子搬到讲台上，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年糕味。 我满腹狐疑地看了看那张椅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四十五分钟后，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想…… 数学老师故作镇定地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要站起来的意思。拨了个电话，然后朝下课之后仍然逗留在教室里的同学们挤出一丝粲然的微笑…… 过了一会儿，两个后勤人员推着一辆小货车走到教室里，把数学老师连人带椅子一并抬了上去…… 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 面红耳赤的数学老师指着我的鼻尖说：“好啊颜洛雪，你给我走着瞧！” “老师，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怎么会往自己椅子上涂强力胶呢！分明是有人要害我啊……”我很大声地说，慌忙为自己辩解。 原来椅子上涂了强力胶！ 原本不明所以的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 我叹口气，一脸悲悯地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或许我还是有错的。 “叶准仁。”充满惊险的一天终于过去了，与其等他来找我，不如我先去找他。 我像鹌鹑一样别着手站在叶准仁那辆拉风的敞篷跑车旁边，强打起精神，声音却还是怯怯的。 “怎么，来求饶的？”叶准仁挑起眉来看我，扬起下巴，一脸得意。 “做错事的人不是我，我为什么要求饶呢……其实我根本无意撞破你的隐私，也没有兴趣把它到处宣传……你为什么还要针对我呢……况且……你又不喜欢她……”我据理力争，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就此解决。 “因为我不喜欢在这里看到你，我更讨厌别人偷窥我的私事。”叶准仁说完，动作优雅地撑着车门跳进车里。 “喂，叶准仁，你够了吧！我都这样低声下气了，你还要怎么样？”虽然我一向没什么个性，可是现在也不由得愤怒起来。这个欺软怕硬的家伙，专挑软柿子欺负是不是！ “怎么，生气了？”叶准仁挑起眉毛看着我，一副很滋润的表情。 “生气的人是你吧。”我别过头，没好气地说。 “我保证，三天之内你一定会自动退学。”叶准仁英俊的脸上绽放出胸有成竹又悲天悯人的表情，开始低头发动跑车。 “如果到时候我没有退学呢？”愤怒的我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扬起下巴凑到他眼前，挑衅地与他对视。 “你想怎么样都行—因为那根本不可能。”叶准仁漫不经心地看着我。 “如果到时候我没有退学，你就答应为我做三件事，你敢吗？”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随口说道。虽然我也没什么事好让他做，可是起码这个条件很有气势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叶准仁拨开我的手，胸有成竹地说。 chapter 2 顶楼的风景 下午有生物实验课，我早早去了教室。 可是分组名单根本就没有我的名字，我问周围的人，他们也都当我透明人一般，丝毫不加理睬。 “同学，请问一会儿上实验课的时候我跟你们一组行吗？”无计可施的我拦住身边的两个女生，她们看起来还蛮面善的，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我满心期待地等着她们回答，可是她们只是一脸为难地看着我，良久良久，忽然趁我不备一溜烟地朝门口跑去。 晕，我有那么可怕吗？ 为什么今天所有人都不肯跟我说话？ 叶准仁，那个家伙真的这么厉害吗？ 下节课就是实验课了，所有人都去作准备。 我四下一看，教室里只剩下我跟伏在桌子上睡觉的李俊夕。 上课铃声尖厉地响起，把李俊夕从睡梦中惊醒。 他伸了个懒腰，抓起桌子上的书，不紧不慢地朝门口走去。 “喂，你不会也不理我吧？”我忽然开口，把李俊夕吓了一跳。 “得罪了仁，你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哦。”他回过头，朝我轻扬嘴角，淡淡地说。转身走出教室，穿黑衬衫的背影帅得跟模特一样。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忽然有种四面楚歌的感觉。第一天就已经这样了，明天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状况。 得罪了那个超级学校霸王，后果真的这么可怕吗？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生物教室，却还是迟到了。 “颜洛雪，上课十五分钟了，你怎么才来？”生物老师很不爽地瞪着站在门外的我，声色俱厉地说。 “对不起。”我双手绞着手里的书，小声地说。 我的书包不见了，方才找了很久才在走廊的垃圾箱里找到它。 “快点进来吧。”生物老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我走到实验室后面的空位旁边，刚要进去坐下，一个男生忽然伸出手臂拦在我面前，冷冷地说：“这儿有人。” 我只好转身朝另外一个空位走去，旁边的女生一下子把书扔到椅子上，朝我耸耸肩膀，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像被人抛来抛去的排球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最后一个空位，位子上的胖子抱着手臂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吧，这里也不欢迎我。 一时间，我只好尴尬地站在实验室中央的过道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颜洛雪！你杵在那里干什么？本来就比别人晚来，还不抓紧点。”生物老师刚写完板书，回过头来看到站在那里的我，气又不打一处来。 “我没地方坐。”我一脸委屈地回答。 “你以为老师是瞎子吗？那么多的空座位你说你没有地方坐？根本就是故意捣乱！给我站到外面去！”生物老师似乎没有耐性再把时间耗在我身上，指着门口，狠狠地说。 “哦。”我强忍着眼中的泪，亦步亦趋地朝门口走去。底下的同学像在看热闹一样看着我，幸灾乐祸的嘲讽目光刺一样落在我背上。 所谓的芒刺在背，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怎么，你想跳楼吗？” 茫然不知所措的我幽魂一样在实验楼里乱晃，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楼顶的天台上。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 我回头四处寻找声源，终于在铁丝网外找到枕着手臂平躺在那里的李俊夕。 “你怎么躺在那里？很危险的！”我走到铁丝网旁边，睁大了眼睛说。 李俊夕只是悠悠地看着天，什么话都没有说。 “喂，你怎么不去上课啊？”我背靠着铁丝网坐下，没话找话。一整天都没人肯跟我讲话，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李俊夕肯理睬我。 李俊夕扬了扬手中的武侠小说，微眯着眼睛，依旧沉默是金。 “你就不能跟我说说话吗？难道连你也怕那个大浑蛋叶准仁吗？所有人都不理我，老师也讨厌我，可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转过身，定定看着始终一声不响的李俊夕，委屈的泪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仁是我的朋友。”李俊夕抬起雾气缭绕的眸子看我，仍然是一脸清澈茫然对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 “那我呢？我就不是你的朋友吗？” “当然不是。” 哗啦啦— 我支离破碎的心被这句话揉成了粉末。 “哇！”我哭得更厉害了，索性尽情发泄心中的委屈，眼泪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把头埋进膝盖里，重重地抽泣着。 良久良久，李俊夕忽然从铁丝网的另一边丢过来一包面纸，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脑袋上。 “退学的话，也没有什么不好。”李俊夕坐起身来，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我抬起头来泪眼蒙眬地望着他。拆开那包面巾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脸。 “你不适合这个地方。”李俊夕懒懒地站起身来，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我只顾着擦眼泪，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哦，对了。”他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我，“颜洛雪，你很吵。”说完，又转身离开，修长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午后斑驳的阳光里。 很长一段时间，我独自一人坐在天台上，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莫名其妙地破涕为笑。 呵。 他终于记住我的名字了。 ****** 挨了一天，终于放学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外走，心想与叶准仁打赌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也许这样的生活也不是很难熬吧，再忍两天就过去了。 何况，这里有李俊夕啊。 一想到他，我的心就像喝了陈醋与糖的混合物一样，酸酸涩涩的，又带着一丝窃喜的甜蜜。 不管怎么说，他是我生命最初对王子全部幻想的完美范本。当我两年前第一次在杂志上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说，我以后一定要找个这样的男孩子来爱。 就像做梦一样，我竟然在这里亲眼见到他，还莫名其妙地被他夺走了初吻…… 性格飘忽，眼神清澈，容貌俊美，表情茫然……这样的男生，恐怕不喜欢他也很难吧…… 我不了解他，我们之间也没有共同的回忆，这种感情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迷恋。 可是不管怎么说，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想留在他身边，只要每天能看到他就好。 我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着，刚走出教学楼大门，头顶上忽然传来一个纤细甜腻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喊道：“颜—洛—雪！” 我条件反射地抬起头— 还没等我看清楚叫我的人是谁，一大桶冷水就迎面而来。 冰凉的水，带着从高处飞降而下的冲力，打得我面颊生疼。 所有路过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着我，有的怜悯，有的淡漠，也许像我这样被欺负的女生每天都有很多吧，他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如果是在浅枫小镇上发生了这样的事，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不会这样袖手旁观麻木不仁的，圣金高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说是全国最好的贵族学校，可是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个毫无人情的冷血乐园。 没有人上前帮我。 或者，在这里，能拯救我的只有自己。 我握紧了拳头，仰起头，使尽生平所有力气朝楼上大声地喊：“你们太过分了！我—绝—对—不—会—屈—服—的！” 最后一个尾音还没有完全爆破，天空中忽然又落下来一盆水，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我只觉得脸上阵阵凉腻…… 我侧下头一看，发现制服领子上居然挂着一条金鱼…… 圣金是贵族学校，主楼三楼有个宴会厅，门口有个金碧辉煌的喷泉，里面养着许多这样的金鱼。 估计他们用来浇我的水是从那里弄来的，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我来不及多想，捧起那条金鱼以最快速度朝三楼宴会厅跑去。 电梯怎么按也不下来，我只好爬楼梯上去，还好三楼并不是特别高，我看着掌心里奄奄一息的金鱼，心里一阵焦急。 好不容易爬到三楼宴会厅门口，我急急向喷水池跑去，无暇顾及身边正有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眼看就要跑到喷水池了，脚下却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我身体前倾，向前扑倒在地…… 可是鱼离开水太久会死的，再晚就来不及了，在跌倒的一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把那条金鱼朝水池里扔去…… 只听扑通一声。 应该是扔进去了。 我心中一阵安慰，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扭头去看方才伸腿绊倒我的人。 挺漂亮的一个女生，环抱着肩，一脸不屑地看着我，正是林菲儿。 “哼，自己都顾不了，还去顾金鱼，装模作样！”她瞟了我一眼，嚣张地扬起下巴，眼里满是讽刺。 “有什么事冲我来。做人，还是积点德的好。”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整了整衣领，背脊挺得直直的向电梯的方向走去，尽量保持最良好的姿态。 快走到电梯的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楼梯口的拐角处有一道淡漠而熟悉的目光向我射来，我侧过头，看见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 我揉揉眼睛，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我看错了吗？ 莫名地有种直觉。 那个人，是李俊夕吗？ 我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出校园。 漫无边际地游荡在大街上，路人探究诧异的目光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试想一个穿着圣金制服的女生像个水鬼一样浑身滴着水，步履蹒跚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眼睛还因为进了水而红红的……这样的景观的确是百年一见，想不惹人注意也不行吧。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走到一处无人的公园里，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只觉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我从皱巴巴的书包里掏出那本带在身边好几年了的过期杂志，封面上的李俊夕比现在青涩些，笑容却更清澈，俊美得有如夏日骄阳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每到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看着他清澈美丽的笑容，好像这本杂志是通往童话王国的钥匙一样，可以让我暂时忘记所有的伤痛。 可是，这一次的伤痛实在是太深了。 十六年来，虽然我一直不是什么高贵的公主，可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丢脸过。 明天将会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没有人知道。万一我真的忍不住了要退学，该怎么办呢…… 我叹口气，把那本宝贝杂志放在旁边，眼泪又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我提起湿漉漉的袖子去擦，脸颊却越来越湿。 正在我坐在长椅上难过的时候，蓦地抬起头，忽然看到一只高大的中亚牧羊犬正伸着舌头呆呆地看着我，一身雪白的毛，脖子上挂着一条银光闪闪的项圈。 “狗狗，过来，过来呀！”我一向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像现在这种孤单无助的时候，忍不住伸出手轻声唤它过来。 那只牧羊犬忽然收起温驯的表情，凶巴巴地朝我狂叫起来，一副恨不得把我吃掉的样子。 “不过来就算了嘛，这么凶干什么。”我吓了一跳，把腿缩到长椅上，喃喃地自言自语。 那只狗看到我畏缩的样子，叫得更起劲了，忽然向我冲过来，叼起我身边的杂志就跑。 “喂！这个你不能拿！还给我！”我顾不得害怕，急忙从长椅上跳下来追过去。 真是疯了，是不是连有钱人家的狗都可以随便欺负我啊！它毕竟有四条腿，跑得越来越快，我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它的尾巴…… 牧羊犬吃痛，却没有张开嘴巴放下杂志的意思，一排尖利的大牙齿咬得更紧了，我爬过去掰它的嘴巴，它终于忍无可忍回过头来咬我…… 灰尘四起，人和狗扭打成一团，一时间分不出彼此…… 一番激战后，我抹抹嘴边的狗毛站起身来，那条坚强的牧羊犬趴在地上，一副很疼的样子。 哼，你不知道欺负走投无路的可怜女人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吗？ 这只狗居然敢把我昂贵的制服咬破了，再加上刚才抢走我杂志的那笔账，在刚才的混战中，我把它按在地上，对着它的背就是一口…… 我浑身无力地坐到它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中忽然之间充满了勇气，哼，连这么高大的牧羊犬都被我制服了，我还怕什么叶准仁呢！ “你……没事吧？”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带着一丝惊讶，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抬头，看见一个高挑英俊的斯文帅哥正一脸探究地望着我。 他长得也好美哦，秋瞳剪水的眸子，直挺的鼻梁，微红的薄唇……精致的五官拼成一张异常吸引人的脸，周身散发着一种高贵儒雅的味道。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跟他的气质非常契合。 “我……我没事。”我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很窘地说。 “它没有吓到你吧？我的狗对生人很凶的。”他轻轻摆摆手，趴在地上的牧羊犬乖巧地向它走去，摇晃着尾巴，一副很温驯的样子。 “没……没有。”我有些局促地说。 应该怎么跟他说呢……刚开始我的确是被它吓到了，可是后来我好像把它吓到了。 “你……真的没事吗？”斯文帅哥挑着眉，探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我，一边递过来一包面巾纸，一边从我头上摘下一根水草来。 估计他是以为我是失足落水了，于是四下张望了一下。可是事实上，附近却连半个池塘都没有。 “……呵呵。”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干笑了两声，感激地接过面纸，轻轻擦脸。 他忽然又走近我，伸出修长的手指从我嘴边捏了一样东西下来，剑眉一挑，英俊斯文的脸上露出更加惊讶的表情。 我仔细一看…… 惨了，他从我嘴边拿下来的居然是根狗毛。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吗？”他睁大眼睛看我，黑玉一样的眸子清澈而深邃。 看着他的脸，我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李俊夕。他们气质完全不同，可是漆黑的眸子却惊人地相似，茫然的神情也如出一辙。 想到刚才自己竟然咬了他的狗，我低下了头，脸颊忽然如火烧一般泛红起来。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他脚下的狗忽然摇着尾巴朝我走来，亲昵地蹭蹭我的腿，一副撒娇的样子。 这只狗还真是奇怪，对它和颜悦色时它就很凶，狠咬它一口反而对我友好起来。 “它好像很喜欢你耶。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可以靠近它的女生呢。”斯文帅哥的表情更加惊讶，一边蹲下身来，轻轻抚摩着它的背，眼神温柔而宠溺。 原来这只狗对谁都这么凶哦。 我轻轻拍拍它的头，它微微眯上眼睛，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 这时，斯文帅哥的手机忽然响起来，铃声是一个好听并且有些熟悉的女声：“亲爱的，接电话啊，亲爱的，接电话啊。”斯文帅哥皱了皱眉，郁郁地接起来。 “喂，小若，你干吗把我的电话铃弄成这样子啊？我跟‘美女’在一起呢，有什么事一会儿回家再说吧。”他淡淡地说，随即挂断了电话。 我贼眉鼠眼地偷看他，心里乐开了花，他所说的“美女”该不会是在指我吧…… 呵呵，这样称赞人家，我会不好意思的哦…… “我要先走了，很高兴认识你。”斯文帅哥微笑着对我说。眼角忽然瞥到我身边的杂志，倏地一怔。 “这本杂志是你的？”他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探究。 “嗯。虽然是很久以前的杂志了，可是对我来说却很珍贵呢。”我顺着他方才的目光看过去，捡起载有李俊夕封面的杂志，用面巾纸小心地擦拭着。 “‘美女’，跟姐姐说再见吧。”斯文帅哥恢复成高贵疏离的神情，低头对身边的牧羊犬说。 晕。 原来这只狗的名字叫“美女”。 ****** 第二天清晨，我穿好制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慷慨激昂地说：“颜洛雪，如果你能忍过今天，就请自己吃奶油蛋糕！努力！奋斗！加油！” 一走进教室，我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来齐了，所有人都在低头看书，可是听见我的脚步声，却又都抬起头来，懒懒地看着我。 我低头避开这种讨厌的目光，走到我的位置上，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我的书桌和椅子都不见了。 看到我惊讶的神情，那些盯着我看的同学都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去，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我抱着书包，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就在这时，忽然有两个隔壁班的男生把头探进来，用异常憨厚的声音说：“走廊上有一套桌椅，是你们班的吗？” 门口的女生不知为何露出一副很兴奋的表情，很善良地回答说：“是啊是啊，麻烦你们帮着搬进来吧。”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可是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两个男生笑嘻嘻地帮我把桌子抬回原位，我急忙鞠躬说谢谢，他们大手一挥说没关系，临走之前还好心顺手把我的书包塞到书桌里。 我刚坐到椅子上，那个头发没几根的班主任大叔已经来了，背着手说：“各位同学，因为我们学校假期有补习班的缘故，所以月考也比别的学校早一些。今天下午我们年级组要分考场进行考试，希望大家都能取得好成绩！” 不会吧！月考怎么来得这么快啊！ 我在心里暗暗叫苦！可是其他同学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来他们早就知道今天下午要考试的事情了。 我下意识地望向李俊夕，他趴在那里睡得正香，桌面上还垫着一个松软的大枕头。 想想老师对他的恭敬程度，就算他不去考试也没关系吧。 可是我呢，要是考不及格的话说不定会被退学呢…… 正在我望着李俊夕的背影发呆的时候，忽然觉得手臂凉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爬…… 我低下头，只见一群小蛇正在顺着我的书桌往外爬…… “哇！”附近的女生尖叫起来，我握着一大把正在蠕动的蛇，傻傻地僵在那里，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颜洛雪，你怎么可以把这么可怕的东西带到学校来？”班主任大叔吓了一跳，退到黑板旁边，颤巍巍地指着我说。 “这不是我的，我马上就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我的身体瞬间僵硬，终于忍无可忍。 叶准仁，你实在太过分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倏地站起身来，握着这一团蛇怒气汹汹地朝隔壁班走去。 咣的一声推开高一b班的教室门，大概是被我满手是蛇的造型震住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我走到叶准仁身边，在周围女生的尖叫声中把那些蛇轻轻放在他桌上，扬着下巴，露出一脸微笑。 “叶准仁同学，泼水、扔书桌、放蛇，这种老套的情节连电影都不用了！还有没有点新鲜的？如果没有的话，你就做好输给我的准备吧！” 叶准仁看看桌上的一团小蛇，又看看我，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的神情，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似乎没想到我这个看似胆小的人居然敢亲手拿蛇。 我冷冷地看他一眼，拿出最酷的姿势转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趾高气扬地走出教室。 跟在我身后跑出来看热闹的c班同学趴在门口，张大了嘴巴望着我，一个男生忍不住开口问道：“颜洛雪，你不怕蛇啊？” “怕。我当然怕啊。可是我更怕被本应成为朋友的同班同学欺负！”我环视身边那一张张日渐熟悉的面孔，一字一顿地说。 说完，我转身去洗手间打算洗去一身腥味。 “喂，听说俊雅学长要回来了哦！”我正在洗手间对面的水池旁洗手，忽然听到门里面传来这样一句话。 我拿着香皂不停地搓啊搓，可是刚才那些蛇留在我手上的滑腻感觉却怎么也洗不掉。 “真的吗？他去英国学习这一个月里，我可是想死他了呢！”另一个女生显然很兴奋，声音尖厉得可以吓死一大群青蛙。 “切，你想他干什么？那种有钱人家的少爷能看上你吗？再说你不是喜欢叶准仁吗？” “哎，一说到叶准仁我就伤心，你知道他最讨厌女孩子追他了，脾气又那么大，传说他老爸是黑道耶，我哪里敢去惹他！” “级别不一样啦！李氏集团是跨国企业，而且传说他们家族手中掌握着十家世界五百强企业中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富可敌国耶！这学校就是他们家建的，你怎么跟人家比啊！”另一个女生不屑地说。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嘛。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不也是对他弟弟李俊夕喜欢得不行吗？” 听到李俊夕这三个字，我的耳朵条件反射地竖了起来。 “我家俊夕跟俊雅学长可是不一样的！外界都传闻说俊雅学长是李氏集团的继承人，而我们家俊夕只是逍遥自在的二少爷，身上没有那么多责任嘛。” “切，就算他比俊雅学长自由又怎样？他还不是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那你呢？俊雅学长喜欢的是韩若诗学姐耶！女神一样的人物耶！我起码还有想象的空间，可是你啊，想都别想！” 女厕所里忽然弥漫开一股混合着陈醋的硫磺味。两个比我还花痴的女生开始吵得不可开交。 我吐吐舌头走出洗手间，刚走到门口，忽然被人猛地一推又推了回来。 女厕所里呼啦啦地拥进来一大堆女生，咣的一声，厕所门被锁上了。 “颜洛雪，你竟敢把蛇放到准仁哥桌上，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抬头，看见林菲儿那张漂亮得有些别扭的脸。 她抱着胳膊靠在一边，身边的众多女生虎视眈眈地看着我，一副随时扑上来把我咬死的神情。 “是他先惹我的。”我看了看这阵势，心想今天不被她们打一顿是别想走出这个厕所了。 横竖也是死，这样一想，心里反倒不怎么害怕了。 “准仁哥讨厌的人我也讨厌。颜洛雪，我本来就看你不顺眼，这次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林菲儿扬着下巴似笑非笑地说，斜眼看我，一副很得意的神情。 看她那副欠揍的样子，真想上去打她两拳。 我正敢怒不敢言地在心里嘟囔，忽然间灵光一闪。 “你知道叶准仁为什么找我麻烦么？”看来她还不知道我看到她跟叶准仁告白的事。我扬起下巴，有恃无恐地说。 “找你麻烦还需要有原因吗？”林菲儿看见我忽然变了一副表情，微微有些惊讶。 “那我劝你还是先不要动手的好。不然我不小心说出什么话来，对大家都没好处哦。”我学着香港电影里的样子，歪着头，故弄玄虚地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菲儿忽然走上前来一把拽住我的领子，凶巴巴地问道。 “那我就提示你一下吧。关键字：前天，放学，车库。怎么样？这三个词够隐晦吧？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要说些不隐晦的喽。”我无辜地眨巴着眼睛，微微撅起嘴巴说。 只见林菲儿白皙的脸霎时黯了下来，片刻之后转为青色，额头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 “算你狠！”说完，林菲儿对准我的脸扬起手掌，挥手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心中一怔，随之而来的是熊熊怒火。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打过我耳光。 “林菲儿，你想不想让我替你保守那个秘密呢？”我扬起嘴角，甜甜地对她一笑。 林菲儿一怔，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下意识地说：“想。” “想就别还手！”我飞快地扬起手掌，反手两个耳光猛地扇在她脸上。 林菲儿愣住，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火光一闪，张开双手就要扑上来跟我拼命。 “你想好了再动手！免得到时鱼死网破大家都不好收场！”我定定地看着她，字字铿锵地说，其实我心里是很害怕的，可是却要强装出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颜洛雪，那件事你要是敢乱说，我饶不了你！”僵住半晌，林菲儿怒火万丈地收了手，转身气哼哼地走出女厕所。 ****** 所有人都走光之后，我靠在墙上，长吁一口气。 又熬过一劫。 “喂，林菲儿为什么会放过你啊？是不是你抓住她什么把柄了？” “那三个关键词是什么意思啊？你到底知道她什么秘密啊？”厕所隔间里忽然出来两个女生，叽叽喳喳地把我堵在墙角，一脸放光地问。 原来她们就是刚才在隔间里聊天吵架的那两个女生，性格还真是够八卦啊。 “呵呵，下午还要考试，我先走了。”我干笑两声，绕过她俩一溜烟地朝门外跑去。 现在已是午休时间，那些有钱的同学们应该都去学校餐厅吃饭了，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回到座位上，心想这下总算可以安心地吃顿饭了。 我乐滋滋地从小包里拿出便当盒，贴到鼻子旁边闻了一下，嗯，好香哦，不过味道似乎有些怪。 揭开便当的盖子，望着盒里那些变成白色的茄子，原本波涛澎湃的食欲一下子消失殆尽。 要不要做得这么绝啊！ 便当盒里，我精心烹饪的茄子和米饭上，居然撒着一层厚厚的粉笔灰。 一脸沮丧的我不知不觉走到生物楼楼顶、铁丝网后面。 上次遇见李俊夕的地方并没有人。明亮的阳光照在那里，空旷得有些刺眼。我莫名地有些失望，也许潜意识里，我是希望在这里碰到李俊夕的吧。 我靠着铁丝网坐下，抱着膝盖，心里忽然一阵酸楚。 午饭泡汤了，下午还要考试呢，不知道这么瘦小的我会不会晕倒在考场上。 “早知道就不把那些蛇还给叶准仁了，煮来吃也不错嘛。现在好饿哦！”我捂着一声一声抗议的肚子，小声嘟囔着。 眼前忽然出现一根长长的肉松面包，像钟摆一样在我面前摇晃。 我揉揉眼睛，怀疑这是过度饥饿出现的幻觉。 肉松的香味混合着面包的甜味一漾一漾地飘过来，侵入我的鼻息，我闭起眼睛，深、深、深呼吸…… “喏，还不拿着。”耳边传来一个好听却淡漠的声音，我倏地睁开眼睛，正对上李俊夕俊美的脸。 “谢谢你哦。”我很感激地说，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一边接过长条面包，抱在怀里，像松鼠一样啃起来。 由于吃得太急了，没咽几口就咳了起来。 坐在我旁边的李俊夕又适时地递过来一杯巧克力奶，我咕嘟咕嘟喝下去，嗓子好受多了。 我回过头来继续啃面包，风卷残云地把它吞到肚子里，嗯，胃里暖暖的，好舒服哦。 吃饱了的我像猫一样眯起眼睛，李俊夕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大概是没见过女生吃东西吃这么快的。 “我很饿。”我向他解释道。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去望向别处。 “谢谢你哦。可是，李俊夕，你，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这个我迷恋了许多年的男孩子在我饿的时候给我面包，又在我渴的时候给我牛奶，在感激的同时，这也大大激发了我自作多情的脑细胞。 这个俊美少年，该不会喜欢我吧…… “这是要给july的。可是她没有来。” “july是谁啊？” “她跟你一样，都可以为了一条鱼跑上五层楼。” “……啊？”我一愣。原来我被水泼的那天，在楼梯口站着的身影真的是他。 “她是一只猫。”李俊夕睁着一双雾气缭绕的眼睛，看着我怔忡的表情，很无辜地说。 随即笑着伸手拍拍我的头，就像在抚摩小猫一样。 我的心，忽然剧烈地震了一下。 在他手指碰触到我发梢的瞬间，我觉得他的眸子……好温柔、好真实。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相对，我一定会陷在那双美眸中不可自拔吧…… 我正像花痴一般幻想时，李俊夕已经走下天台，临走不忘揶揄我道：“快收起一地的口水吧，下午还要考试呢。” 我只得尴尬地傻笑。 然后尾随在他的后面朝考场奔去。 我的考场被编排在生物教室，我专门仔细地确定了一遍，我的座位里没有青蛙没有老鼠也没有蛇。 刚想坐下再看一会儿书，监考老师却已经不留情面地走到考场中央，敲敲黑板说：“考试开始，请同学把跟考试有关的东西送到前面来。” 语文—数学—英语。 今天下午的语文和数学的题目都超级难，当我艰难地答完数学卷子之后，真是由衷地敬佩起圣金高中的教育水平来。这种题目要是拿到浅枫一中去，恐怕一大半同学都及不了格。 一下午考三科，休息的时间短得令人发指，我恋恋不舍地把英文书送到前面，心想好在英语这东西大多数是客观题，实在不会还可以随便蒙一个，总不至于交白卷。 正在我低着头苦苦思考这个刚刚看到的单词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身后的监考老师忽然风一样走到我身边，抽出我书桌里的纸条，声音尖厉地吼道：“颜洛雪，你胆子不小，竟然在我的考场里作弊！” 我看着她手里的小抄，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一下子就蒙了。 这个女监考老师可是有名的““灭绝师太””，而且考试抄袭又是圣金高中的一大禁忌，这下子证据确凿，我死定了…… “老师，这个纸条真的不是我的，我又不知道要考什么题目，怎么知道应该抄什么呢？”我急急为自己辩解，企图据理力争，可是看到““灭绝师太””冷峻的眼神，我就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颜洛雪，你被取消考试资格，先给我到操场上跑十圈！至于以后怎么处分你，明天由校长来决定。”““灭绝师太””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白了我一眼，抿着一张大嘴，很不屑地说。 “老师，那纸条真的不是我的啊……”我小声地为自己辩解，委屈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right—now!”““灭绝师太””根本没有耐心听我说完，指着门口，在我耳边一字一顿地吼道。 在她无比强势的驱轰之下，我只得向操场走去接受体罚。 跑完十圈以后，考试铃很配合地响起来，我迎着潮水一样涌出楼门的人群，拖着疲惫的身躯往考场走去。 等我嘿咻嘿咻爬到考场的时候，“灭绝师太””已经不在了。 教室里的同学正在激烈地议论着刚才的考试题，看见我，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提起各自的书包作鸟兽散。 我垂头丧气地走到座位上收拾书包，忽然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的居然是一脸坏笑的林菲儿。 “颜洛雪，老师说如果今晚你可以把整层楼的考场打扫完的话，考试抄袭这件事就不跟你追究了。”林菲儿抱着肩膀，很惬意地望着我。 “真的吗？圣金高中有这种规矩？”我把背在肩上的书包又放回到桌子上，半信半疑地问道。 “信不信随便你。不过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明天‘“灭绝师太”’要是看见这些教室没人打扫，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哦！”林菲儿露出一副很真诚的表情，耸耸肩膀，转身离去。 tobeornottobe,thatsaquestion. 我跌坐在椅子上，思想斗争了很久，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卷起袖子打扫起教室来。 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算再怎么希望渺茫也好，也不想放弃这个咸鱼翻身的机会。 希望林菲儿没有骗我。 当我打扫完整层楼的考场，终于累得两眼冒金星。再加上方才绕操场跑十圈所消耗的体力，我步履蹒跚地走下楼梯，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 咦？门口怎么一点光亮都没有？天不会这么快就黑成这样吧？ 我伸长脖子望过去，发现楼口的大门是关着的。 不对……这扇门平时都是开着的啊…… 不好的预感。 我奋力朝前跑去，狠命地推了推门…… 这下惨了…… 被我猜中了。 不管我怎么拳打脚踢，这扇大铁门始终纹丝不动…… 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我颓然地跌坐在地上，忽然觉得万念俱灰。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忽然响起沉稳清脆的脚步声。 映着窗外绯红夕阳斑驳的光影，一个修长帅气的俊朗身影缓缓出现在我视线里。 制服穿得歪歪扭扭的，却异常好看…… 他逆着光朝我走来，棱角分明的精致五官渐渐清晰…… 竟是—叶准仁！ 我张大了嘴巴看着他缓缓走来的方向，心中一时充满了问号。 他不是想把我一个人困在教学楼里以示惩戒吗？怎么自己也被关进来了？还是他想关门放狗…… 觉得别人都不够狠于是就把自己给放进来了？ chapter 3 生物楼之夜 “喂，你挡在门口干什么？”叶准仁撇着嘴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的我，不耐烦地吼道。 “哼，这还不是拜你所赐。”我略带诧异地凝视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叶准仁英俊的脸上印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留下的红印子，再加上我对他的客观了解，不难猜出他是在考场上睡过头了，现在才醒过来，却恶有恶报地也被他的手下反锁在这里。 叶准仁白了我一眼，绕过我走到大门面前，试探性地推了两下之后，脸上渐露愠色，然后便手脚并用地拳打脚踢起来。 我满怀同情地望着那扇门，心想这要是个活人还不得被他打成植物人。 “靠，哪个臭小子干的！让我知道了非拆了他不可！”叶准仁一拳狠狠打在大铁门上，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在一旁冷眼旁观，忽然想到“困兽犹斗”这四个字。 以叶准仁那种火爆的个性，被这样反锁在封闭的空间里一定很难受吧。 “都是你啦！你这个倒霉的女人！要不是你偷窥我的隐私，我就不会讨厌你，我不讨厌你就不会找人对付你，不找人对付你就不会把自己困在这里！你这个……”叶准仁像在说绕口令一样对我破口大骂起来。 “冷静，冷静。”我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波浪的姿势，抿起嘴角，略带同情地看着他。 时至今日，我忽然领悟了一个道理。像叶准仁这种火一样的男生，就应该本着“你是火我就是水”的原则来对待，跟他硬碰硬是不会有效果的。他就像小孩子一样，需要人哄的。 “手机，你不是有手机吗？”我指着他酷酷地斜背在身上的书包，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对哦！你这个倒霉的女人，怎么不早说！”叶准仁恍然，大声嘟囔着，一边忙不迭地掏出手机来。 两秒钟之后，清清脆脆啪的一声，我满怀同情地看了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了的手机。 “靠！什么破手机啊，居然没电了！”叶准仁把所有的暴怒都发泄到那只可怜的新款手机上，显然还没发泄够，又咣的一拳敲在门上。根据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条物理原则，估计他的手也疼得不轻吧。 我满眼同情地望着他的手。 “喂，你的手机呢？”叶准仁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脸朝我吼道。 “我哪有手机啊，我又不是有钱人。”我小声嘀咕。心想我要是有电话还不早打了，还用在这看你破坏公物啊。 “靠，好歹也是个21世纪的人吧，怎么连手机都没有！”叶准仁像看见了狼狗上树一样，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喂，你够了吧！我会被困在这里到底是因为谁啊？要不是你号召全校同学对我下黑手，能这样害人害己吗？再说了，你手机没电了应该怪谁啊？你这个当主人的要是给它充电了它能没电吗？” 被困在这里我也是闷得发慌，虽然也很想柔情似水地跟这个充满暴力的孩子讲话，可是他也不能什么事都往我身上赖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这个倒霉的女人，你，你……”看我气都不喘一下地说了这么多，叶准仁明显是噎着了，“你”了半天也没想到该拿什么话骂我。 咣当一声巨响，他又猛挥一拳，估计是把那门想象成我来打了。哼，谁让他自己理亏呢，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不知道批评别人之前先应该自我批评。 “现在怎么办？”我扬扬下巴，把问题丢给他，可是看着他那张满是郁闷表情的脸，我对他却忽然萌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的感觉。 看见他刚才那副脸红脖子粗无处发泄的样子，我的火一下子消了，忽然觉得他真的很像个孩子，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虽然脾气火爆了点又蛮不讲理，可是在不打女人这一点上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要知道，现在整栋大楼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就是把我剁成八块解气也不会有人知道。 “走吧。”叶准仁叹口气，双手插在裤袋里，怏怏地朝楼梯走去。 “去哪里呀？”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走廊里很黑，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一个人呆着，急忙一溜小跑跟在叶准仁身后。腿长就是好，只见他三步两步就上完一层楼，我忙不迭地跟在他身后还是很快落下一大截。 “喂，你等我一会儿嘛！”我气喘吁吁地仰头喊。 “吵死了，快点！”他斜了我一眼，撇撇嘴不耐烦地说。 “你爬那么高干吗啊？不会是想从楼上跳下去吧？”我顾不了别的，趁他回头说我的空当噌一下蹿到他身边，一把拉住他的书包带，说什么也不松手了。 天越来越黑，楼里阴森森的，一个人走在后面总觉得不踏实，还是跟他站在一起比较安全。 “喂，你这个倒霉的女人，拉着我干什么？”叶准仁眼睛一瞪，怒气冲冲地说，差点没一脚把我踹下去。 “谁让你走那么快，不拉着你我能跟上吗？”我仰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回答。反正旁边也没别人，我就耍赖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靠，真麻烦。”大概是懒得跟我抬杠，叶准仁扭过头继续往楼上走，我半拖半拽地拉着他的书包带，感觉像牵了一只导盲犬。 千辛万苦爬到了五楼，叶准仁终于停止向上爬，转身朝走廊的窗口走去。 我呆呆地看着他用书包打碎玻璃窗，然后动作潇洒地把书包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扔到楼下，诧异地把嘴巴张成o形，扯扯他的袖子说：“喂，你这是做什么啊？从这么高的地方丢东西下去，会把人砸伤的。” “楼下要真有人还好了呢。”叶准仁没好气地说，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失望。原来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楼下人的注意，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也难怪他要带我爬到五楼来了，因为圣金高中全是富豪政要的孩子，这栋楼五楼以下的窗户安的都是防弹玻璃，怎么砸也不会碎的那种。 “算了，等到明天早晨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看着他失望的神情，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地说。 “都怪你啦！你这个倒霉的女人！”叶准仁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甩开我的手。 “现在是研究谁对谁错的时候吗？还是先想想怎么挨到天亮比较重要吧？”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 叶准仁咬牙切齿地看了我一眼，别过头，没有说话。 “肚子好饿哦，先找点东西吃吧。”我看到叶准仁这座活火山有点开始休眠的意思，于是大胆地上前一步，放轻了语调，拽拽他的袖子，“毕竟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与其互相责怪，更应该同舟共济不是吗？”看他没有暴怒的意思，我又补了一句。 “我不饿，要去你自己去。”叶准仁转身跳到窗台上坐好，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 “这里这么黑，我怎么敢一个人走嘛……”我话还没说完，空气中忽然飘来一声咕的声音，声源来自叶准仁。哼哼，看这小子还敢说他不饿。 气氛霎时尴尬起来。 我抿着嘴，强憋着笑，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叶准仁的脸色。昏暗的光影中，叶准仁白皙无瑕的脸上竟渗出淡淡的红晕来，略带羞涩的表情可爱得像个孩子。 沉默片刻，叶准仁抬头看了看憋笑憋得很痛苦的我，怏怏地说：“想笑就笑吧。” 我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笑声过后，又一声似曾相识的咕声破空而来，不过这次的声源则是我了。 我有些尴尬，叶准仁略微怔忡。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良久良久，我与叶准仁面面相觑，昏暗中看着彼此无辜的脸，终于一起笑出声来。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希望我们是被关在餐厅里。”找遍了整栋生物楼却连半块面包都没找到的我颓然地坐在楼梯凳上，无比沮丧地说。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整栋楼里一片黑暗，只有校园里路灯的一点微弱的光亮透过窗户照进来。 “切，被关在五星级酒店不是更好。”叶准仁闷闷地坐到我身边，也是一脸一筹莫展的样子。 ****** 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中，忽然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明灭的光影中，看不到走廊的尽头，眼前只有一片空旷的黑暗。四周寂静无声，只有我和叶准仁轻微的呼吸声，更显得那细碎的声音格外阴森。 我下意识地拽住叶准仁的袖子，往他身边靠了靠，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那奇怪的声音。 这栋楼现在应该只有我跟叶准仁两个人……怎么还会有声音呢？ 走廊尽头忽然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骤然响彻整栋大楼。猝不及防的我尖叫一声，闭上眼睛往前一扑，脑子里一瞬间涌现出各种鬼片的经典场景，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良久良久，走廊里又安静下来，再没有什么可怕的声音传来。 嗯，这里是哪里？我定下神来，忽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温暖之中，蓦地抬起头，正对上叶准仁又不爽又无奈的眉眼。 天啊，我竟然正躺在他怀里，胳膊还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这一下我吃惊不小，嘴巴顺势张成o形，再也合不上了……大概是我刚才太害怕了，于是便慌不择路地扑到了他怀里……天啊，自己往哪里去不好，偏偏要往这个超级学校霸王的怀里钻…… 正在左思右想之间，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喂，你—抱—够—了—没—有？”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像触电一样松开手，噌一下坐到距离他八丈远的地方，欲盖弥彰地四下张望，试图装成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你又不怕了？”叶准仁挑眉看着离他远远的我，眼睛里盛满了戏谑的坏笑。 “我，我……我当然不怕。”我一边嘴硬地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向他靠拢。被他这么一说，我想起方才的怪声，脑中又涌出一大堆鬼片，谁知道走廊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叶准仁看着我一点一点又蹭回到原来的位置，意外地没有发脾气，好看的嘴角戏谑地扬起一丝微笑。 我愤愤地低下头，心想今天我豁出去了，就算被嘲笑也要跟他形影不离。要是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非得吓成神经衰弱不可。 “走吧。”叶准仁忽然站起身来，向我扬了扬下巴，用他一如既往的命令口吻说。 “干吗？”我疑惑而无辜地仰头看他。 “去看看走廊里到底有什么！”叶准仁看着黑漆漆的走廊尽头，饶有兴趣地说，一脸探险之前的激动神情。 我在心里暗暗叫苦，怪不得叶准仁能当上圣金高中说一不二的超级学校霸王了，他的胆子还真是大啊…… 叶准仁看我只是一脸茫然地坐在那里半天不动，不耐烦地一把抓起我的手腕。我被他半拖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跟在他身后，踏上了生物楼的探险之路…… 三号实验室的门被叶准仁一脚踹开之后，我终于看到了走廊怪声的始作俑者—居然是群可爱的小兔子。铁笼子放在桌角，小家伙们在里面一顿乱动，结果摔到了地上。 “原来是兔子哦。”我看着这群可爱的小兔子，不禁在心里长吁一口气，把我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去的竟然是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好可爱的兔子哦。”叶准仁一边赞叹，一边把笼子重新放回桌子上，轻轻打开小铁门。 我呆呆地看着叶准仁把笼子里的小兔子抱出来，眼睛里情不自禁地带了一抹愕然，说实话，我还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么温柔的样子呢—尽管他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大跌眼镜。 “乖乖，我以后会给你上香的。”叶准仁把兔子提到眼前，一脸惋惜地与兔子“沟通”。 我一愣，更加疑惑地望着他。 “烤了你之后，我会把吃剩的骨头帮你埋起来的。” “什，什么？你不是想烤兔子吃吧？”我挑起了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是啊。看它这么肥，味道应该不错。”他无所谓地答应着，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差点晕过去。亏我还以为他是个爱护小动物的善心人士，原来不过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不行！”我一把将小兔子从他手里抢出来抱在怀里，恶狠狠地瞪他。 “什么不行，难道要我饿着吗？”叶准仁露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一把又将小兔子抢了回去。 “这么可爱的小兔子，你怎么忍心杀生呢？真是禽兽！”可怜这只眼睛红红的小兔子，像个篮球一样被我们抢来抢去。 “靠，我要是禽兽，你就是禽兽不如了！杀了个兔子总比杀两个人好吧？你想饿死在这儿吗？”叶准仁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扬着下巴冲我吼，一副“你再说一句就把你干掉”的表情。 “总之就是不行。”我不再多说，只是把小兔子紧紧抱在怀里，心想我就耍赖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这个倒霉的女人……”叶准仁估计实在太饿，拳头握得紧紧的，兴许理智稍微松懈一点就要挥下来了。 我也不敢看他，只能把脊背挺得直直的站在原地，怀里抱着惊魂未定的小兔子，其实我比它还惊魂未定呢。 “每天都有很多兔子被烤了吃的，我们不吃它，别人也会拿它做实验，到时候岂不是更惨？”叶准仁干笑，对我循循善诱。估计他是看威逼不行，改用绥靖政策。 “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自己吗？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总之我们不能这么做就是了。”我微微撅起嘴巴，小声嘟囔着。 叶准仁却没有再说话。我探究地望向他，却发现他正直直地看着我，黑黑的眸子里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丝光亮。 “……什么我们，谁跟你是我们啊！”叶准仁恢复常态，怏怏地吼道，却不再追究这只兔子，转身朝门外走去。 “喂，你等等我嘛。”虽说走廊怪声的声源找到了，可是独自留在黑暗中对我来说还是很可怕的，我把小兔子塞回笼子里，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叶准仁跑去。 走在他身边，我忽然灵光一闪，拽起他的胳膊朝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你带我来这里干吗？”叶准仁一脸不爽地看着我。 “找东西吃呀。老师办公室才是最有可能找到食物的地方。”我一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翻腾着生物老师的抽屉，一边笃定地说。 半晌没有回答，我回过头去，叶准仁正捏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估计他是想起生物老师足有二百斤的体形，和整天零食不离手的形象，觉得我的推测很有道理吧。 “找到了！”我欢呼一声，从生物老师的储物柜里拎出一袋鸡翅膀来，旁边还放着几包薯片。 叶准仁闻言，将信将疑地也把头凑了过来。 “可惜是生的。”我把鸡翅膀举到叶准仁面前，有些失望。原本以为这些是立刻就可以吃的熟食，不料却是生的，大概是学校餐厅的烤鸡翅膀太贵了，老师就自己带了原材料来。 叶准仁没说话，四下打量一遍，俯身抱起桌子上堆得高高的作业本，指了指旁边那一摞，说：“你拿那些。” “啊？拿它做什么？”我诧异地问。 叶准仁白了我一眼，一言不发地把他手中的作业本塞到我怀里，自己抱起另一摞，又从储物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装在口袋里，转身朝门外走去。 ****** 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来到天台。 叶准仁把作业本往地上一扔，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作业本，然后，悠然自得地拿出鸡翅膀…… 晕了，作业本原来还可以这样利用，i服了him！ 没多久，鸡翅膀就变成了一串串美味的烤鸡翅。火光温暖而明亮。看着他英俊的侧脸闪烁在一片火光里，我忽然觉得不发脾气的叶准仁也许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喂，拿着。”叶准仁唤醒正望着他出神的我，递过来一串烤好的鸡翅膀。 “谢谢。”我一边说，一边盯着香气逼人的鸡翅膀，只觉得世上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吃到这样的一串鸡翅膀。 “你不问问我刚才在想什么吗？”一口气吃掉一串鸡翅膀之后，我满心欢喜地接过叶准仁递过来的另一串新烤好的翅膀，心情彻底放松起来，不知死活地跟叶准仁搭腔。 “想说就说。”叶准仁淡淡地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切，那我就不说了。”我白了他一眼，郁郁地低了头，专心吃我的鸡翅膀。 一阵诡异的沉默。 “喂，说啊，你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叶准仁突然凶巴巴地吼了一声，吓我一跳。估计他原本对我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可是被我方才那么一挑拨，反倒激发起他的好奇心来了。哼哼，原来超级学校霸王也是这么八卦的呢。 “我在想，在不发脾气的时候，你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怪不得林菲儿会喜欢你。”我喝了一口在老师办公室接来的纯净水，抹了抹嘴角，脱口而出。只是，“林菲儿”这三个字一出口，我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之所以跟叶准仁成为敌人，不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是他的软肋么。 我赶紧偷眼去瞧叶准仁，只见他漆黑的眸子凝在光亮的火焰上，专心致志地在烤鸡翅膀，似乎对我说的话毫不在意。 “你……生气了吗？其实林菲儿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尝试着去接受她呢？”说完这句话，我真想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身边坐着的不是别人，那可是圣金一号霸王叶准仁啊，给我点阳光我就灿烂，难道还真把他当成朋友了。 “我不喜欢她。”沉默良久，叶准仁淡淡地说，居然意外地没有发火。 彼此眸子里闪烁着明亮的火焰，上方缭绕着烤鸡翅膀微醺的香味，十七楼的天台上空气微凉，四周是一片安静的黑暗。 可能在这种氛围下，无论是谁在身边都会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吧。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在我心里，任何一种真挚的感情都不应该轻视。你可以拒绝她，可以不接受这份爱，但是你不可以蔑视她的心。喜欢一个人的心情，那么纯粹那么执著，就像奇迹一样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一大段话说出口，我才发现自己口才居然这么好。 可能的确是有感而发吧，纵使我对林菲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可是喜欢一个人总是没有错的。 “早知道不问你了，真啰唆。”叶准仁怔怔地看了我良久，低了头淡淡地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告诉你个秘密吧？借此言传身教，好让你理解我的理论。”我朝他眨眨眼睛，一副很慷慨的样子。 “我喜欢李俊夕。”这句话莫名其妙地冲口而出。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居然说得这样急切，一点都不矜持。 叶准仁显然也是被这句话吓了一跳，鸡翅膀在嗓子里卡了一下，差点呛到。 “虽然我跟他的关系跟你和林菲儿不一样，可是中间的隔阂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遥远……像我这样的人喜欢他，很可笑吧？可是喜欢本身是没有错的，我不会因为旁人的看法而辜负自己的心。”我低头摆弄着手中的鸡翅膀，淡淡地说。 “哼，你居然喜欢俊夕，还敢这么直白说出来。颜洛雪，你以为你是灰姑娘吗？”沉默片刻，叶准仁扬扬嘴角，又嘲讽又戏谑地说。 “灰姑娘？呵呵。其实几乎所有女生都想当灰姑娘，可是真正当上的，又有几个呢？要想陪在王子身边，首先要想想自己是否与他相配吧？历史上哪个英雄人物身后的女子是个草包呢？我知道自己几两重的。不过想想总行吧，又不花钱。”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既然明知道没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喜欢他呢？而这种所谓的喜欢，又能坚持多久？”叶准仁定定地看着我的脸，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我不知道，”我淡淡地回望着他，“可是我想，如果做一件事之前先要去想这件事应不应做的话，那么这件事就不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了吧。我也不希望自己喜欢他，因为那样注定很痛苦，可是这里，我控制不了的。”我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微笑着说，“至于能坚持多久……我希望是，天长地久。” 叶准仁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愕然，漆黑的眸子凝在我脸上良久良久，复又恢复平静，别过头，哼了一声，不屑地说：“真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人，当着别人面心啊爱啊的，一点都不矜持。” “谁都需要跟人分享心事的不是吗？我是把你当朋友才跟你说这些的。”我努起嘴巴，略带委屈地说。经过方才的一番惊险波折，我是真的已经把他当成朋友了呢。 “谁跟你是……”叶准仁没好气地说，蓦地对上我无辜的眼神，又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其实不用猜也知道，他是想说“谁跟你是朋友啊”。 “我们是朋友，对么？”看着他微微有点窘又有点羞涩的样子，我不禁暗暗好笑，决定乘胜追击，举起地上的纸杯，一脸真诚地说。 叶准仁白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杯子狠狠地碰过来。 水洒在手背上，阵阵沁凉。我忽然觉得很开心，因为我终于在圣金高中这个又奇怪又冷漠的地方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我们越谈越欢。时间不知不觉沦落成了透明的空气。到后来彼此谈了些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困意四起，索性在满天的星光下，沉沉睡去。 ****** 呃？家里的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了呢？又柔软又温暖，真的好舒服哦。 我伸了个懒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等等……根据我睡意中仅存的一点理智……我记得我好像是被关在生物楼，而不是在自己家里呀，那这床是哪里来的呢…… 蓦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叶准仁深沉似海的一双黑眸…… 天啊，我居然枕着他的肩膀过了一夜，真是太可怕了……梦里舒适温暖的大床原来竟是他的怀抱…… 我一下子睡意全无，触电一样嗖一下离开他的怀抱，脸颊不由得一阵发烫。 “你这个倒霉的女人，这么重！靠，疼死了。”叶准仁白了我一眼，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着，一边抡着胳膊活动肩膀，筋骨居然噼里啪啦地响，看来真被我压得不轻。 “你可以把我放到一边啊，谁让你……谁让你一直抱着我了……”我结结巴巴地反驳道。 想起昨天晚上好像跟叶准仁聊了很多，至于到底聊了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聊着聊着就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谁知道他居然保持一个姿势呆到天亮。 “什么？谁，谁，谁抱你了？”叶准仁白皙的脸一下子红起来，表情不由得有点窘，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看起来他好像比我还羞涩呢。究竟是我神经太大条了，还是他神经太纤细了呢？ “靠，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就趁你睡着的时候把你丢到楼下去！”叶准仁别过头，虚张声势地吼道。 “知道啦，我谢谢你还不行吗！”看在他羞涩可爱的表情份上，我决定让他一下。 叶准仁的面色稍缓，看了看手表，俯身捡起我的书包一把塞到我怀里，一个劲儿地把我往外推，压低了声音说：“你快点回家，我会给你请病假的。” “为什么？”我不解，拗着脖子问道。叶准仁真的好高哦，我必须要把头仰成四十五度才能看到他的眼睛。 “让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废话？”叶准仁不耐烦地说，一边拉起我的手腕快步往楼下走去。 “不行啊，虽然今天下午没有考试，可是昨天考试抄袭的事情还不知道校长要怎么处分我呢……虽然我是被冤枉的，可是别人不那么想啊……哎，不知道林菲儿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已经把考场都打扫干净了……”我絮絮叨叨地说。从天台上下来，就好像从世外桃源回到凡尘俗世了一样，所有现实中的烦恼纷至沓来，再没有了昨晚吹夜风晒月光的惬意心情。 “她是骗你的，处不处分跟打扫考场有什么关系！你还真是笨！”叶准仁推了推我的脑袋。 “所以我更不能回家啊，如果不解释清楚，要是校长真把我开除了怎么办？要我回家，你这不是害我吗？”说起来，昨天抄袭事件的始作俑者还是他呢！想到这点，我不禁挑起眉毛质问他，一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叶准仁深吸一口气，顿了顿，狠狠地瞪我一眼，说：“你这个倒霉的女人怎么这么不听话？难道要让全校都知道你跟我在这里共度一夜吗？林菲儿知道你被关在这里，就算你说你没被关住，可是看你的衣服和你这副尊容能有人相信吗？”叶准仁扬着下巴，焦急又关切地说。 “那又怎么样？正好让她知道她暗恋的男生也被关在这儿了，这就叫害人终害己。”我别过头，愤愤地望着他。 “你这个倒霉的女人到底有没有脑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你是女孩子，难道不怕别人闲言碎语吗？”叶准仁暴怒，在我耳边使劲怒吼道。 “可是，我就这么走了……”原来他是为我好，想到这里我心里一暖。可是，我担心的是学校到底会不会把我开除，一旦我真的被开除了，我该如何向妈妈交代……而且我跟叶准仁昨晚不但烧了整个年级的生物作业本，还偷吃了老师的鸡翅膀……这个罪名也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啊…… “放心吧，回家好好睡一觉，不会有事的。”叶准仁扳过我的肩膀，看着我犹豫不决的眼睛，定定地说，一双黑眸闪烁着深沉与坚定，看着他漆黑的眸子，我忽然觉得无比心安起来。他此时的眼神，让人没有办法不相信他。 怔忡片刻，我点点头：“那好，明天见。” 转过身，我一步一步朝大门口走去，只觉得这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一样，不真实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心。顶楼一夜，清晨一别，敌人竟然成了朋友…… “颜洛雪。”叶准仁忽然自后面叫住我。 我回头，看见他漫画男主角一般的修长身影斜斜地倚在门柱旁，双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浑身散发着慵懒气息。 “我输了。”叶准仁直直地看着我，淡淡地说。 我一怔。 “你不会离开圣金。”他朝我扬起嘴角，英俊的脸上居然荡漾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我莞尔，心里涌上一阵淡淡的兴奋，我扬起下巴，佯装认真地问道：“那你答应我的三件事什么时候做呢？” “不急。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叶准仁微微向后一靠，把头搭在门柱上，幽幽地说。 chapter 4 摄影社团的召唤 第二天，我特地起了个大早，骑车上学的路上我还在忐忑不安，脑中预测着各种有可能会发生的画面。 又莫名地想到叶准仁，想到他昨天清晨笃定而漆黑的眸子，我悬着的心竟然微微有些踏实的感觉。正在冥想之间，学校已经到了。 忽然，眼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职业装，高跟鞋，拴着眼镜链的金丝边眼镜，还有一张充满皱纹的晚娘脸……来者竟是，竟是“灭绝师太””！ 这个惊吓着实不小，我条件反射地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心里琢磨着我是冲上去大哭一场承认错误呢，还是继续跟她辩白我没有抄袭这个事实…… 脑袋里正乱成一团，猛一抬头，发现“灭绝师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我身边了，抱着肩膀仔细打量我一遍，冷着脸孔说：“颜洛雪，见到老师怎么不问好？” “老……老老师好。”我下意识地鞠了个躬，结结巴巴地问了声好。 “嗯，好。”“灭绝师太”满意地点点头，声音一下子温和下来，长年冰封的脸上居然隐约透着一丝微笑。 说实话，要是能让我选择，我还是希望她不要笑比较好。她的笑让我鸡皮疙瘩落了一地，只觉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灭绝师太”朝我挥挥手，转身朝校门口走去，表情如常，仿佛前天在我课桌里找到的小抄根本不存在一样…… 哎？不是吧？ 我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疑惑。 坐到教室里，同学们约好了一样同一时间拥进教室来，女生照例谈论时尚杂志，男生照例谈论电脑游戏，没有人注意我也没有人欺负我，时间好像倒流到了我刚来圣金高中尚未与叶准仁结仇的时候…… 那件事就这么完了？我带着满脑问号，昏昏沉沉地听了一上午的课，感觉就像踩在云彩上，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算了算了，管它呢，好好念我的书就行了。 远远看着李俊夕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其实只不过一天而已，我却感觉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似的。书上说的“如隔三秋”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呢？ 难道我对他的迷恋真的已经升华到这么深刻的喜欢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脑袋忽然吃了一记爆栗，我又不爽又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叶准仁英俊又扭曲的脸。 “喂，在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叶准仁撇撇嘴，一脸不满地说道。 “我正要找你呢！昨天的事情怎么样了？老师没说什么吧？抄袭事件呢？校长怎么没有惩罚我……”看到叶准仁，我脑中盘旋的各种疑问一下子全涌到嘴边，我拽着他的袖子说了一大堆话，说完才恍然发现全班同学正齐刷刷地盯着我拉着叶准仁的手。包括李俊夕，他竟然也淡淡地朝这边望着，云雾缭绕的眸子深不见底。 “没事了。走吧，吃午饭去。”叶准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动作自然地抓起我的手腕。我挣了几下，没挣开，只好由着他了。 我低头扫了一圈四周疑惑诧异以及嫉恨的目光，真不知道是该傻笑还是苦笑。全校闻名的死对头忽然变得这么亲密了，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一时无法相信。 “俊夕，今天一起吃午饭吧。我们在餐厅等你。”拖着我走到教室门口，叶准仁忽然远远地对李俊夕回眸一笑。 我一惊，我们，他居然用了我们这个代词！ 下意识地也回头望向李俊夕，只见他淡淡地点点头，终年白雾不散的眸子又转向手中的课外书。 “真的……没事了？”跟叶准仁并肩坐在圣金超豪华的餐厅里，我偷眼瞧瞧他，还是想问个水落石出。 “你这女人很烦耶！都说没事了。”叶准仁极不耐烦，头都没抬一下，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菜单。 “是你摆平的？难道……老师也屈从于黑道恶势力？”我眨眨眼睛，不知死活地继续揪问。脑子里浮想出“灭绝师太”和校长被一群黑衣打手围在中间吓得簌簌发抖的样子…… “我—老—妈—是—校—董。”看着我强忍笑意的脸，叶准仁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随即皱了皱好看的眉，直直地看着我说道：“现在可以好好吃饭了吧？” “哦……哦。”我呆呆地点点头，心中一片愕然。原来叶准仁的老妈是校董，怪不得他每次考试都不及格还可以留在圣金高中。 “俊夕，你来了。”叶准仁忽然抬起头看着我身后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 我蓦地回头，看见一身黑色休闲西装的李俊夕正悠悠地站在我身后，双手插在裤袋里，白雾缭绕的眸子没有焦点，淡淡地望向叶准仁。 “我点了你喜欢的黑胡椒牛排。”叶准仁抬头对俊夕说，看看他，又看看我，英俊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略带狐疑地看着叶准仁闪烁的眸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仁，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俊夕在我身边坐下，双手随意地交叉着，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说。 “主要因为一到中午你就不见人影。”叶准仁略带抱怨地说。 那可能是因为俊夕一到中午就去天台看july吧……我在心里暗想。 不禁感叹一声，原来性格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真的可以成为好朋友的。 我看着这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心中一阵惊叹。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跟叶准仁的性格差得更多，不也莫名其妙地成了朋友么。 “颜洛雪，你怎么不说话？”叶准仁忽然望向我，下巴朝李俊夕的方向扬了扬，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狡黠的笑意。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老实地回答，抿了抿嘴唇，直直望着眼前香喷喷的牛排。虽然不是第一次跟李俊夕坐在同一张餐桌上，但我的心跳还是越来越快，脸也有些烫烫的。 “说你想说的呀！”叶准仁略有些不耐烦，狂给我使眼色。我茫然地望着他，无法理解他的意思，他让我说什么呀，真是的。 想……仔细想……努力想…… 呀！有了！ “你们……是怎么成为朋友的呀？”我是真的很好奇，真的。可是看看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叶准仁叹了口气，露出一副又失望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旁边的李俊夕只管低头吃牛排，神色淡淡的，好像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个问题…… 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冷。 “我看他不顺眼，一起打了一架，然后就成了朋友。”沉默片刻，叶准仁轻描淡写地说。然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用叉子胡乱戳弄盘子里的牛排，抬头看看李俊夕，又看看我，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打架也能打出感情来？男生之间的友谊还真奇怪。 不过我真没看出来，原来李俊夕这种沉默斯文的男孩子也会跟人打架。虽然他看起来言行举止都像个王子，可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的少年呢。他也会跟父母撒娇，也会看着卡通片哈哈大笑，也会悄悄地喜欢一个女孩吧…… 我的思绪又回到那天，他负气吻我的那个夜晚…… 餐桌上一阵沉默，我一边低眉顺眼地吃牛排一边胡思乱想，李俊夕也沉默不语。 这下可苦了叶准仁，我估计他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宁静的场面，就听见他烦躁地切着盘中的牛排的声音。 半分钟后，像是再也忍不住这种沉默气氛，他忽然啪一下把银刀银叉扔到桌上，指着我的鼻子不耐烦地吼道：“颜洛雪，这可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你倒是好好把握呀！” “……啊？”我听得一头雾水。请我吃饭的确是项伟大的行为，因为圣金的餐厅实在是太贵了，而我昨天因为太放松了又忘了做便当。把这个算在那三件事内我是没有意见啦，可是有什么是要我把握的呢？ 莫非…… 我心中瞬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你不是喜欢李俊夕吗？给你制造这么好的机会，倒是快点表白呀！”叶准仁看我茫然的样子，更加不耐烦，双手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朝我吼道。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一阵诡异的沉默。 瞬间，所有目光都直直望向我这里，那些嫉妒我跟两大王子同桌吃饭的女生射过来的目光无比怨毒，餐厅里一时寂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到。 “我……我……”我在口中重复“我”字，嘴唇一张一合，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俊夕，颜洛雪喜欢你。给她个机会吧。”叶准仁完全无视这诡异的气氛，一手抓过我的手，一手抓过李俊夕的手，然后像月老打结一样将这两只不相干的手放在一起。 我的手像触了电，倏地一震。下意识地望向李俊夕，他终年雾气缭绕的眸子忽然清晰起来。 他微微怔了怔，唇边随即扬起一丝笑意，淡淡地望向叶准仁，动作自然地抽回跟我握着的手，拿起桌上的餐巾仔细地擦了擦：“可是怎么办呢？我可是一点都不喜欢她呢。” 说完，李俊夕优雅地笑笑，随即转身离去，背影华丽而决绝，自始至终都没看我一眼。 我呆呆地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只觉心里忽然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疼痛从心里某一个角落蔓延开来，渐渐遍布全身。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仰起头，望着圣金餐厅天花板绚丽雍容的水晶灯。 是谁说的，把头抬起来，眼泪就不会往下掉。 本书来自免费txt小说下载站 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 ****** “俊雅学长回来了，他回来了耶！” “天啊，学长他没有遗弃我们，他终于回来了！” “呜，呜，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他不在的日子真的好难熬呀……” …… 自习课上，原本安静的教室里忽然嘈杂起来，我淡淡地望了望忽然兴奋起来的同学们，又淡淡地收回目光。吃过午饭之后我就一直蔫蔫的没有精神。 李俊夕的话像一记重锤，原来童话只能是童话，灰姑娘也只能生存在童话里，这个认知让我无比郁闷。 呆呆地坐在座位上看书，一下午都快过去了，眼前的书却还停留在第一页上。脑袋里始终盘旋着李俊夕中午华丽而决绝的笑容。 哼，都怪那个做事雷厉风行脑子里又只有一根筋的叶准仁，把我喜欢李俊夕这个秘密告诉他根本就是个错误！ 我下意识地望向李俊夕，他的座位空空的，我心中一阵空旷。他一向是来去自由的，几乎每天都要早退。 “几个月不见，俊雅学长更帅了耶！你看，他在对我笑呢！天啊！他在对我笑耶！”窗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一大群女生，指着窗外笑得花枝乱颤。 “哎，俊雅学长一向都这么温柔的，原本很容易接近的！可惜他身边却有一只那么凶的狗！哎，所以学校里都说，要想征服俊雅学长的心，首先要征服俊雅学长的狗……”一个女生满面娇羞的红晕。 “就是说呀，不过那只狗对若诗学姐也很凶呢！这样想想就平衡了嘛！”窗边的女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得欢畅，在我听来却很吵，我只觉心中一阵烦闷。 扫一眼墙壁上的钟，快到放学时间了，于是懒懒地起身收拾书包，教室里的所有目光都被窗外吸引了，这种状况下，我先走了应该不会有人知道。 绯红的夕阳下，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斜斜靠在墙壁上，随意抚摩着怀里那只绿眼睛的黑猫，两只终年云雾缭绕的眸子清晰无比，漆黑如墨，有如深潭…… 我呆呆地站在顶楼的门口，远远望着安静美好得不似凡人的李俊夕，情不自禁地就走到了顶楼。我想走过去，心里却莫名有些害怕，双脚软软的，半分挪动的力气都没有。 他怀里的黑猫发现了我，朝我的方向尖厉地叫了一声，碧绿的眸子里似乎充满了敌意。 李俊夕转头望向我，漆黑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我的眼睛，我慌忙低下头，心中又是一阵狂跳。 “它就是july。”李俊夕低头抚摩着怀里的黑猫，淡淡地说。 “啊？哦。”我看着那只面色不善的黑猫，原来它就是传说中那只叫july的猫，上次我吃的肉松面包原本俊夕是要喂它的。不过外形怎么跟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呢…… “过来。”李俊夕侧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道。 还没想清楚到底要不要过去，我双脚就开始不听使唤，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似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向他走过去…… 默默地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怎么在他面前我就没有一点点矜持呢？ 我在俊夕身边停住脚步，july不耐烦地冲着我叫了两声，被俊夕轻柔地拍拍头，复又安静下来，乖巧地窝在他怀里。 “我……”我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李俊夕安之若素地坐在那里，而我却有些局促地站在一边。黑猫july眯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懒懒地看着四周的风景，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你喜欢我？”李俊夕头也不抬地说，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谈论天气一样平常。可是听了他的话，我的心却好像一下子重重地沉到水里，然后又猛地浮出水面，一时紧张得透不过气来。 “是的，我喜欢你。”也许一个人紧张到极致之后反而会变得出人意料的镇定，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深吸一口气之后，居然声色平静地说出这六个字来。 顶楼上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沉默。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我呆呆地站着，心中风起云涌。 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呢……我不敢想，也想不出来…… “给你个机会，收回这句话。”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俊夕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唇边瞬间闪过一丝凉意，一边把怀中的july放走，淡淡地望向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收回这句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只是不想骗你而已……你对我的态度，在今天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确了。我根本没指望从你那里得到回应，只是……单方面地喜欢你也不行吗？”我一怔，随即又莫名地愤怒起来。他可以拒绝我，他可以说他不喜欢我，但是他不应该蔑视我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收回我的心。 “不行。”他抬头望向我，声音很轻地回答，却包含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坚定。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戏谑，扬起下巴，一字一顿地说，“颜洛雪，不要逼我讨厌你。” 我一怔，呆呆地望着他，心中那些诸如“我有权利喜欢任何人”之类的义愤填膺冠冕堂皇的话一下子都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无法再说出来。 李俊夕动作优美地拾起地上的书包，斜斜地搭在肩膀上，转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绯红的夕阳映下他英俊修长的背影，漆黑的头发闪烁着金色的光晕…… “我喜欢你，就那么让你难以忍受吗？我这样的人喜欢你，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可是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对我笑？为什么要吻我？为什么要在所有人都不理我的时候跟我说话……我……”我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李俊夕的背影早已消失在门口斑驳的阴影里。 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清楚自己的心。 如果说对封面少年的李俊夕只是单纯的迷恋，那么当他吻我的时候，当他说圣金不适合我的时候，当他记住我名字的时候，当他拿肉松面包给我吃的时候，那种感情就不仅仅是迷恋了，这种喜欢，甚至比我知道的还要浓还要深。当他说让我收回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会那样地疼。 “俊夕讨厌所有喜欢他的女生，当然，除了他喜欢的那个人。不过很可惜，那个人可不是你哦。”一个好听的男声破空而来，漂亮的声线，戏谑而轻松……不似叶准仁那样急躁，也不像李俊夕那样淡漠……听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睁着一双迷离的泪眼，抬头望向说话的人。只见一个身穿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斯文帅哥正斜斜地靠墙站着，身边还坐着一只高大的中亚牧羊犬，冲着我猛摇尾巴，一副想哄我开心的谄媚表情。 这不是那天在公园里遇见的男孩吗？ “你认识俊夕？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我恍然发觉刚才自己并没有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这个天台很大，也许他一直藏在大门的另一边也说不定。 “可是颜洛雪，李俊夕真的吻过你吗？”斯文帅哥探究地看着我，猝不及防地问。 “……不关你的事。”我脸一红，局促地别过头。这个斯文帅哥真不厚道，偷听我跟俊夕告白也就算了，连我自己跟自己说的话都不放过。 “那个吻，对你来说可能会铭记一辈子。可是对他来说，却什么都不是。颜洛雪，一份明知道没有结果的感情，你还是会选择坚持吗？”斯文帅哥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声音里不含一丝温度。一边拽拽手中的绳子，转身朝大门走去。美女恋恋不舍地望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主人，摇摇尾巴乖巧地朝楼梯口走去。 “我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会不会后悔。我只知道，除了我自己，没有人有权利让我放弃这份感情。”我对着他的背影，略带疲惫地说。 斯文帅哥回过头来望我，漆黑的眸子里隐约闪烁着一丝悠悠然的不屑，他站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无关紧要的陌生人都要来糗我？ 我的心又是一酸，倔强地仰起头，眼泪却还是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颜洛雪，你到底在做什么呀？不是想老老实实平平淡淡地在圣金混到毕业吗？为什么还要近乎白痴地放任自己的感情呢？ 可是…… 心底里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抗议—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无法自控的一件事情啊…… ******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了几天，我对叶准仁避而不见，李俊夕对我更是冷若冰霜，在学校见了我就跟见了透明人一样。 我喜欢李俊夕的事情已经全校皆知，众人除了嘲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之外再没有第二种态度，日子又难熬起来，因为比起明目张胆的欺负，这种不屑嘲讽的目光和背后的指指点点更加让人讨厌。 不过好在我发现自己的脸皮在重重磨炼之下愈加厚了起来，假以时日，必能达到刀枪不入的境界。 晚上吃完饭，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眼前厚厚薄薄的资料一阵望洋兴叹。 月考就那么混过去了，可是圣金的大考小考多如牛毛，搞不好什么时候又来个突击检查，那我这种只知道临时抱佛脚的人可就惨了。 说实话，我的成绩真的很差，英语那科没成绩也就算了，其余的也都排在三百名开外，简直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李俊夕这个经常翘课早退的富贵闲人，成绩居然每科都是前三名，实力均衡又不偏科，总分竟是年级第二。唉，跟他比起来，我这个每天坐在教室里装模作样听课记笔记的人真是太逊了。难怪他不让我喜欢他，我们俩智商差距真的太大了…… 想到这里，我苦笑一声，摇摇头，一头向桌上厚厚的课本扎去，不看完这些书，决不睡觉！ “李俊夕，我……”我睁着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眼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李俊夕。 “洛雪，不要说，我都明白。”李俊夕忽然伸手封住我的唇，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满怀深情地说。 “为……为什么……”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既然我拿走了你的初吻，就要对你负责。洛雪，我们在一起吧……”我轻轻靠在李俊夕怀里，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踩在云彩上一样。 我不是在做梦吧？俊夕怎么会对我那么好？我们之间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我猛地抬起头，明亮的台灯有些刺眼，周围小山一样的教科书纹丝未动…… 嗬，被我猜中了，果然是在做梦呢…… 唉，我一看书就想睡觉的毛病果然还是没有改。颜洛雪，这样是不行的！连大学都考不上还怎么当珠宝设计师呢？ 抬头看看表，居然已经十点了，可是英语书还一点都没有看呢…… 算了，先去洗个澡精神一下，回来继续奋斗！ 我哼着歌把澡盆抱到客厅里，家里也只有这里稍微宽敞些，一边盘起头发，一边学着古代人那样往盆里撒满花瓣…… 反正没卖出去的花不用也浪费了……何况我到底是女孩子，也会爱惜自己的皮肤呀，没钱买昂贵的香水，只好用些最原始的方法了…… 正当我闭着眼睛享受着水的清凉和花的馨香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音量一点一点变强，片刻之后便演变成咚咚的砸门声…… 我一愣，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还没等我多想，摇摇欲坠的木头门忽然一下子被撞开，一个穿制服的身影栽了进来。 符合漫画男主角的完美五官，直挺的鼻梁，好看的眉眼…… 天啊！竟然是叶准仁！ 他转过头来，看到水盆里的我，倏地睁大了眼睛，脸上迅速飞红，眼睛到处乱瞄就是不敢往我的方向看。 “啊—”我像电视里所有洗澡被人看到的女生一样，爆发出一声史无前例的尖叫，叶准仁像被惊醒了一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急忙转过身冲了出去。 我收住口，定了定神，下意识地望向叶准仁消失的方向…… 窗户大开着，清凉的月色摇晃着繁盛的树叶，叶准仁情急之下居然跳窗户跑了。 我心中不禁一阵好笑，学着他的语气说：“靠，有门你不走。” 匆匆收拾好家里的残局穿好衣服走出家门，叶准仁就在街口等我，看到我出来，脸上有一丝别扭的红晕，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想了想，我的浴盆里都是花瓣，他应该什么都没看到。算了，我决定让他请我吃冰激凌，就当作原谅他了。 我们并肩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抱着一盒冰激凌大口大口地吃。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我的头发还湿湿的，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真是舒适惬意。 “喂，刚才的事……我……”叶准仁看着我，脸红着结结巴巴地说。 “没关系。你不是已经买冰激凌赔罪了吗？再说水上都是花瓣，你也看不到什么。”我大手一挥，舔舔嘴唇，无所谓地说。 “那，李俊夕的事呢？”叶准仁微微低下头，轻声追问道。 “你还知道错呀？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惨了！”他不提还好，一提我就火大！“好好的装什么月老去撮合我跟李俊夕，害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拒绝倒是小事，重要的是李俊夕再不会像以前那样随意地对待我了呀！”想到这里，我无奈地用勺子戳戳手中的冰激凌，怏怏地说。 “我只是想快点完成欠你的三件事嘛，原以为俊夕对你有些不一样的，谁知道是这种结果。”叶准仁很无辜地努起嘴，抱怨着说。 “他对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我心里涌出些喜悦，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偷偷看他。 “他很讨厌别人去顶楼的，所以那里通常都空着。可是那次我看你乐滋滋地从顶楼上下来，还以为他对你有些特别呢。唉，我真是脑袋搭错筋了，他喜欢的是韩若诗学姐那种绝世美女，又怎么可能注意你呢……”叶准仁略有些自怨自艾地说，又懊恼又困惑地用手托住下巴。 “叶准仁，其实上次我说让你答应我三件事，一半是气话，一半是武侠小说看多了，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第一件事你已经做了，剩下那两件事就一笔勾销，好不好？”听到“韩若诗”这三个字，我脑中呈现出那个身穿酒红色裘皮背心和白色蕾丝洋装的美丽女生，一阵沮丧涌上心口，真是郁闷到家了。 “不行！大丈夫一言九鼎！我答应的事情我一定做到！”叶准仁忽然激动起来，拍拍胸口，颇为豪迈地说。 “拜托，大哥，你饶了我吧！”听他这样说，我把怀里的冰激凌放到一边，双手抱头一脸痛苦状。这家伙只会越帮越忙，到最后倒霉的还不是我？ “这样吧，那两件事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再也不自作主张了好不好？”叶准仁见我这个样子，手忙脚乱地晃着我的手臂，“颜洛雪，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会努力让你得到幸福的，你相信我好不好？”见我没反应，叶准仁又补了一句。 “什么！女朋友？”一听这三个字，我猛地把头抬起来，把眼睛睁得像铃铛一样大。 他他他，他说什么？ “女生朋友。”叶准仁朝我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一字一顿地解释。 “汗！你耍我哦！”我笑着捶他一拳，松了口气。 看着叶准仁认真又略带羞涩的脸我有些感动，忍不住问道：“如果不是一起被关在生物楼里，我们是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的吧？” “会吧，不过需要时间—需要时间了解你。”叶准仁拍拍我的头，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又懦弱又勇敢，又笨拙又倔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让人无法真的讨厌你……” “我……”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什么，我的脸竟微微有些发热。 “那天你说李俊夕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钻石一样，让人无法怀疑你的真心……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我恍惚觉得，也许别人做不到的事，你可以做到……也许你可以证明给我看，世界上是有真爱存在的……”叶准仁自言自语地说，眼睛淡淡地望着远处。 可能是我理解能力差吧，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夜渐深，空气微凉，我们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睡神带着他神奇的睡袍，渐渐覆盖了我的眼睛…… ****** 我睁开矇眬的睡眼，瞥了一眼墙上的钟……天啊，已经七点了，我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急急忙忙从床上跳下来准备上学，收拾好自己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纸，这是什么呀？ “战略联盟协议书”？我读着纸上歪歪扭扭的大字，脑袋里一时充满了问号。 战略联盟协议书 甲方：叶准仁 乙方：颜洛雪 条款： 1.甲方无偿帮助乙方追李俊夕，双方要彼此配合，彼此协助。 2.乙方一定要死死粘住李俊夕，以此证明天长地久的可行性。 3.笨蛋，快签名。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二件事。 甲方签字的位置上躺着叶准仁明星一样龙飞凤舞的超大号签名，弄得跟真的一样。 我握着这张纸，一时间哭笑不得，这家伙脑袋秀逗了吗，这算什么“战略联盟协议书”啊？ 抬头看了看表，糟了，要迟到了！顺手把这张纸塞到书包里，胡乱套上制服朝门外跑去…… 可能是没吃早餐的缘故，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骑着单车还在胡思乱想。 昨晚一定是叶准仁把我抬回房间的。 这家伙也真是可爱，好好的搞什么战略联盟，笑死人了，不过那协议书写得还真符合他一根筋的性格。 不过如果签个字就能摆平这第二件事，也是挺划算的…… 哎，这人，昨晚还说不自作主张呢…… 算了，就当作教训吧，以后再也不要跟他定什么“三件事情”的约定了，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小心！” 我摇摇晃晃地骑着单车，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尖厉的女声。下意识地望向前方，我才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驶出了人行道。迎面而来的是一辆巨大的卡车，我急忙掉转车把，连人带车直直地朝路边的电线杆子撞去…… 砰！ 好痛！ “你没事吧？”一个穿圣金制服的女生围过来，扶起跌在地上的我，关切地说。 “我没事……刚才是你提醒我的吗？谢谢你……”我摇了摇冒着金星的头，话还没说完，就很不淑女地龇了龇牙……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不过我又不像那些金枝玉叶的大小姐们身娇肉贵，揉一揉应该就能走路了。 “不客气。怎么，你的腿很疼吗？”好心女生关切地看了看我的腿说。她的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的样子…… 我抬头，略带探究地看着她的脸…… “是你！”我恍然大悟，一脸诧异地望着她。她不是林菲儿吗？怎么才一天不见，她就变得这么善良了？ 看着我若有所思的样子，林菲儿有些尴尬。她挤出一丝笑容，一边推起我的单车：“颜洛雪，我……我并不是真的对你有敌意，我只是以为准仁哥讨厌的人，我就一定要讨厌，我……我希望能跟你做朋友……”林菲儿的声音越来越低，表情也越来越伤感，眼眶渐渐红了。 “当然可以。”我拍拍她的肩膀，微笑着伸出手。爱一个人并没有错，更何况是单恋？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同病相怜。 跟林菲儿成为朋友是一大收获，现在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要化解几天来与李俊夕之间的低气压。就算他不接受我的喜欢，但至少我们还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吧。 我决定主动去“谈判”。 “李俊夕……”我站在操场边缘叫住他。 正前方的李俊夕缓缓回过头来，睁着一双云雾缭绕的眸子淡淡地望着我。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像以前那样呢？你一定要这么对我吗？”真失败，不管我如何鼓足勇气，可是话一出口还是泄了气，声音远没想象中的洪亮。 “什么？”李俊夕微侧了侧头，好像是没有听清的样子。眸子却忽然清晰起来，直直朝我身后的方向望去…… “我是说……”我重新运功，企图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可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只见一个黑色人影猛地闪到眼前…… 一颗足球从我刚才站过的地方掠过，重重地砸在地上，看起来冲力很大…… 我只觉身处一个温暖怀抱，鼻息涌入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我侧过头，正对上一双因为距离接近而无限放大的黑眸……清澈而幽深，好像要将人的灵魂吸进去一样…… 是李俊夕，他用手护着我的头，轻轻地将我压在身下。 原来是他救了我……我心里一暖。 四目相对，李俊夕淡淡地掉转视线，动作优雅地站起身，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就走。 “等一下。”我下意识地叫住他，甚至没来得及从地上站起来。 李俊夕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其实，你不是真的讨厌我吧？”我轻声地说，一边从地上爬起来，向他走两步，“如果你真的讨厌我，刚才就不会来救我了吧……像从前那样相处不好吗？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不好吗？我喜欢你，可是我不会因此增加你的困扰……” “颜洛雪，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李俊夕背对着我，隐隐有些不耐烦。 “……什么？”我一怔，下意识地接口说。 “自—以—为—是。”李俊夕漂亮的声线异常淡漠，一字一顿地说。 我僵在原地，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 难道我们，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李俊夕，你一定要这样对我吗？ ****** 开学不久是社团招募的黄金时期，各个社团的海报铺天盖地，看得我眼花缭乱。 听林菲儿说，其实报社团也跟买东西一样，受市场影响。有的社团人丁稀少，就会想尽办法拉你入会，而有的社团人丁兴旺，又专业又有名气，报名的人多，就要反过来筛选会员了。 我捏着一堆传单坐在座位上发愁，不知道要选哪一个社团。忽然有人从左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朝右边看去，正对上叶准仁乌黑的眼睛。 “颜洛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叶准仁跳到桌子上坐好，似乎刚才一下就被我看穿了，有点兴味索然。 “你这招用了八百次了，想不知道也难啊。”我不禁有些好笑，懒懒地嘲讽他。 “我哪有！”叶准仁撇撇嘴，不爽地看着我手里花花绿绿的传单，似乎想起什么似的，继而盯着我，带着命令的口吻说道，“颜洛雪，你去参加摄影社团。” “啊？摄影社团？嗯，也不错，户外活动的机会一定很多！”我捏起下巴想了想，点点头，略带兴奋地说。要知道，很多优秀设计最初的灵感都是来源于大自然的，设计珠宝当然也不例外！摄影社团确实很诱人啊！ 叶准仁总算做了一件好事，给没主意的我指了一条光明之路。 “你同意了？那快去报名吧！”叶准仁从桌子上跳下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腕朝门外冲去，真是个行动派。 “你呢？你参加什么社团啊？”我好奇地问道。 “空手道！我的活动室到了，你自己去报名吧，快点！”叶准仁松开我的手腕，顺势向前一推，闪身进入空手道活动室，我没刹住车借着惯性往前冲了好几米才停下来。 听林菲儿说过，一个社团的人气也取决于它的社员，但凡王子排行榜上位列前三的男生所在的社团，人气都是超级火爆的。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想到李俊夕，他所在社团，人气一定超旺的吧…… 忘记问他在什么社团了。 突然想起“自以为是”四个字，我的心一紧，放慢了步伐，有些垂头丧气地往摄影组走去。 天啊，摄影社团报名处真可谓人山人海，房间里挤着黑压压的一群人，我倒退一步又看了看房间的名牌，确认这真的是摄影社团报名处，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人群。 教室里大黑板的左边写着会员名单。我心中一热，一下子明白了这个社团的招募现场火爆得像明星休息室的原因。 会长—李俊雅；副会长—韩若诗；而会员名单的顶端，写着李俊夕的名字。 “学姐请问，应该怎样报名啊……”我翻过黑压压的人群挤到报名处的办公桌前，对正忙碌得手忙脚乱的学姐说。 “自己看！”学姐一边没好气地撂下硬邦邦的话，一边塞给我两张纸，一张是入会规则，另一张是报名表。 我仔细看了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因为摄影社团已经人满为患，此次只计划在高一新生中招募三名新会员……李俊夕大概很抢手，所以已经定下来了。 只剩下两个名额，这么多人争，怎么可能轮到我呢…… 我重重地低下头，心想成功率为百分之零。不过既然来了，总要试试再走吧…… 交了报名表之后，我撑着下巴坐在角落里等，比我先来的那些人一批一批地进到隔间面试，又一批一批满怀失望地走出来。我看看窗外绯红的暮色，只觉这场面比报名选港姐都壮观，感觉自己等得都要结蜘蛛网了。 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因为已经不再对自己抱希望了，我的心情反倒轻松起来，带着一丝解脱和好奇走到装潢华丽的隔间里，只见门口有一个正用手提电脑打字的女生，看起来是秘书，写字台前坐着两个很面熟的人—男的很帅很斯文，淡淡地看着我，眼角掠过一丝笑意。 世界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眼前的不就是“美女”的主人？男生旁边的女生美得惊人，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一身制服被穿得很有味道，正是俊夕吻我的那个晚上见到的女生。 “韩若诗！”我下意识地叫出声来，没想到副会长会亲自来当主考官。 韩若诗朝我礼貌地点点头，复又漫不经心地低下头去。看样子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 哎，女主角本来就没有必要记得群众演员的。 “你叫颜洛雪？”斯文帅哥直直地看着我，礼貌地发问。 “嗯，嗯……”不知为什么，被他这么一看，我莫名地有些心虚。 也许是因为他在天台上听到我跟俊夕对话了的缘故吧。 “为什么想参加摄影社团？列出三个理由。”斯文帅哥淡淡说道，唇边扬着斯文笑容，温润得好像五月的春风。 韩若诗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 “一、我想当珠宝设计师，需要在大自然中吸取灵感。二、某种程度上讲，摄影可以留住逝去的时光，照片就是回忆的证据。三、我……我……”原本没有心理压力，我怎么想就怎么回答，一路说得很顺畅…… 可是说到第三个原因的时候，我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总不能直说是因为李俊夕吧？ “第三个原因，因为你喜欢李俊夕。对吗？”斯文帅哥微微挑眉，表情仍是不动声色，眼睛里的笑意却更加明显。 我一怔，脸刷一下红了。 不过他既然替我说出来了，我也不想违心否认，别过头，小声地答道：“对。” 韩若诗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仿佛想起我就是那天俊夕用来气她的女孩子了。 “颜洛雪，你被录取了。下星期天有活动，别忘记哦。”斯文帅哥递给我一张摄影社团的徽章，微笑着说。棕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的光亮，一如在天台的那个黄昏。 韩若诗别过头，看他的眼神更加诧异。就连低头打字的秘书也惊诧地抬起头，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然后露出一副难以理解的表情。 我茫然地走上前去接过徽章，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斯文帅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么多比我优秀的竞争者中选择我。报名表上写得很清楚，他们应该对我的学习成绩和家世了如指掌。 “对了，虽然见过两次面，不过我好像还没有正式介绍过自己。你好，我叫李俊雅。”斯文帅哥一脸恬淡的笑意，朝我优雅地伸出右手。 我的腿一软。 原来…… 原来这个斯文帅哥就是传说中圣金高中王子排行榜第一名，传说中才貌双全、成绩优异、运动神经发达、举止温柔、天上有地上无的—李俊雅。 天啊！我不是在做梦吧！ chapter 5 花湖一别的满城风雨 自从我入了摄影社团后，各种是非像插了翅膀一样，遍处横飞。莫名其妙的传言愈演愈烈。那帮女生看我的眼光更加恶毒，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地议论一番。 唉，真是受够了，凭借负面新闻也可以成为公众人物吗？我一边自嘲地想，一边低着头走上楼梯。 回到座位上，蓦地一低头，忽然看见一个五颜六色的大礼盒端端正正地摆在我桌上…… 我左右看了看，很多同学还没有回到教室，零星的几个同学也都没有注意到我，都正围在一起聊得起劲…… 礼盒的蝴蝶结旁边还挂着一张卡片，上面打印着四个紫色的艺术体字— 颜洛雪收 真的是给我的？ 我有些难以置信，心中有些兴奋有些忐忑。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漂亮的礼物，可是现在学校里有这么多人讨厌我，这盒里装的该不会是炸弹吧…… 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伸手扯开了礼物的彩带，略带迟疑地将盒子打开…… 里面躺着一台铮亮的黑色的数码相机，看起来很专业的样子。 我像个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把相机拿在手里好奇而欣喜地把玩着…… 可是，这么贵重的礼物，到底是谁送的呢？ 应该是叶准仁吧？除了他跟林菲儿，在学校里我没有别的朋友了。菲儿对我参加摄影社团的事情并不热心，而叶准仁知道我被录取之后居然显得比我还开心。 一定是叶准仁！ 这个款式的相机我在广告上见过，我就算一年不吃不喝也买不起。叶准仁这个家伙，居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才行。 转眼间就到了摄影社团正式活动的日子。 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坐在摄影社团宽敞华丽的活动室里，有些紧张，有些恐惧，又隐隐有些期待。 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摄影社团的活动，不知道李俊夕他会不会来。我满脑子都是他的身影，耳边还回荡着他的话。 自以为是…… 如果他真的讨厌我，又为什么要救我呢…… “各位，今天是本学期摄影社团第一次户外活动。首先，让我们欢迎高一的三位新会员—李俊夕、凌贞贞和颜洛雪。”俊雅学长优雅而随意地坐在首座的真皮沙发上，轻描淡写地鼓了鼓掌。 啊？原来李俊夕已经来了？ 我回头，看见他和一个文静的女生正坐在我身后，终年云雾缭绕的眸子淡淡地望着远方的地面…… 啪啪啪…… 掌声四起，其他会员也不甚热烈地鼓起掌来。高二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探究地看看我，又看看我身后的两个人，最后又把目光投到我身上…… “听说这个凌贞贞是高一年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每次都考第一的！” “李俊夕好帅哦！不愧是俊雅社长的弟弟！” “不过这个颜洛雪……对社团没什么贡献，成绩又在三百名开外……这对一向只吸收精英的摄影社团来说，是不是有点……” “算了，别说了，她是俊雅学长亲自录取的，我们还是别去管她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我坐在房间的后半部分，只听见四周传来的小声议论声…… “今天的活动是去城郊的花湖写真，分开活动，两个人一组，分组名单在这里。”俊雅学长挥了挥手，旁边的秘书开始分发分组名单。 我接过名单，顺着看了下去…… 第一组，李俊雅，韩若诗； …… 第十一组，颜洛雪…… 看到自己名字的感觉当然很亲切，可是看到我旁边的名字，我只觉得我这颗在逆境中成长了许多的小心灵猛地漏了一拍…… 我定了定神，再一次朝打印着四号宋体字的a4纸上看去…… 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我旁边的名字，居然是— 李俊夕！ 我下意识地回头去望李俊夕，一抬头，却忽然感觉到各种含义复杂的眼神从四面八方朝我射过来…… 我怯怯回过头，只见身后的李俊夕那双云雾缭绕的眸子正停留在手中的分组名单上，他身边那个叫凌贞贞的女孩忽然抬起头来看我，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失落，快得让我来不及捕捉。 然后她微微扬起嘴角，温和地对我笑了笑，说：“我是高一a班的凌贞贞，以后请多关照。” “你……你好，我叫颜洛雪，请多关照。”我一怔，随即点头问好。 早就听过凌贞贞这个名字。听说她从升入圣金初中部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一名。而且有传闻说凌氏集团跟李氏集团一直有合作关系，所以她跟李家一向走得很近。 千金大小姐就应该像凌贞贞那样吧，高贵，美丽，又带着一丝淡然。无懈可击的五官，皮肤虽然不像韩若诗学姐那样吹弹可破，但也是毫无瑕疵，再配上淡淡的书卷气，别有一番迷人的味道。 “我知道，你很有名的。”凌贞贞朝我礼貌地点了点头，侧头望向她身边的李俊夕，幽幽地说。 我又是一怔，随即飞快地转过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连半点去看李俊夕的力气都没有了。 ****** 摄影社团的豪华巴士在目的地停好，我不情不愿地从车上爬了下来。其他会员们三三两两地四散开去，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四下张望了一圈，很怕看见李俊夕，又很怕看不见李俊夕…… 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来淡淡的呼吸声，带着一丝柠檬与薄荷混合的清凉味道…… 我蓦地回头，正对上李俊夕终年云雾缭绕的眼眸，他修长的脖子上还挂着一台跟我一模一样的相机。 看着他胸前的相机，我的脑中忽然涌出一个近乎荒诞的想法：那台相机，该不会是李俊夕送给我的吧…… 想到这里，我猛地摇摇头。 别傻了颜洛雪，这怎么可能呢…… “……今天，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摄影社团的户外活动，我相信你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我们暂且忘记以前的恩怨，好好拍照……好，好不好？”我咬住嘴唇，结结巴巴地说，呼吸也变得不顺畅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先向他低头呢…… 颜洛雪，你对他就这么没有抵抗力吗…… 队员们早已结伴出发，我目之所及就只剩下我跟李俊夕两个人。世界寂静无声，一阵沉默，空气中只有我一起一伏的呼吸声…… “走吧。”空中飘来淡淡的两个字，李俊夕转身朝树林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只觉得他的背影好像忽然柔和了许多…… 午后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投下斑驳的树影。 我在李俊夕身后，忽然觉得四周的一切都美好起来。我深深地呼吸，空气中传来阵阵青草香，是大自然的味道，让我一瞬间忘乎所以。 “哇！这里好美哦！就好像是精灵居住的地方！”我情不自禁地惊叹起来。 花湖真的好美哦，清澈无比的湖面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四周长满了各色的野花，三三两两的蝴蝶萦绕在花丛上方，翩跹而舞…… “嗯。”俊夕轻轻回答一声。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细细洒在俊夕身上，他云雾缭绕的眸子忽然清晰起来，拿起相机对住前方。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拿起相机，对准了眼前一脸专注的李俊夕，心里忍不住赞叹照相机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我侧过头，好奇地问。 不同于其他队员的方向，这里是花湖的另一边，是个仙境般的地方，与李俊夕的气质如此契合。 “小时候，有人带我来过这里。”李俊夕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悠远的光，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伤感。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听身边忽然传来嘶啦一声— 斜背着的书包被旁边的树枝挂住，很不争气地裂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书噼里啪啦地掉了出来，我连忙俯身去捡。 糟了……李俊夕封面的那本杂志也掉出来了，我赶紧用别的书将它盖住，飞快地放到怀里。 当我试图捡起那本画满珠宝设计图的画册时，另一端忽然出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我没想到俊夕会过来帮我捡书，手下意识地一松…… “这是什么？”李俊夕将我的画册拿在手里，一页一页地翻起来，“你设计的？” 李俊夕挑挑眉，略微有些惊讶，看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 “嗯，说起来……你的理想是什么？”我对这个问题一直很好奇。像俊夕这样有如天人的男孩子，对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理想呢…… “不知道，没想过。”李俊夕往后一靠，顺势靠在树干上，淡淡地说，一边很认真地翻看着我的设计图。 我从来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只是凭着爱好随便画的，旁边还傻兮兮地写着每款设计的寓意，真是…… 我很想冲过去夺回那本画册，可是看着李俊夕专注的神情，却说什么也不敢下手，索性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李俊夕。 时间安静地流淌，空气中飘来盛夏草木特有的清新味道。 “很漂亮。”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李俊夕好听的声音。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正很白痴地望着他…… 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讪讪地望向地面。 “为什么想当珠宝设计师？”李俊夕随意地望向我，淡淡地问。 “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也许是跟他相处久了的缘故，也许是大自然的美丽风景让人忘记了所有尘世喧嚣，我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轻松地面对他了。 “外婆有一串红宝石项链，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当军官的外公送给她的。外婆时常会在某个安静的午后把那串项链拿在手里轻轻抚摩，仿佛可以凭借它找回逝去的时光……”想起外婆，想起曾经在浅枫小镇的时光，我撑着下巴，不禁有些出神。不经意地抬起眼睛，正对上李俊夕云雾缭绕的一双黑眸。 “妈妈也是一样，虽然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只留给她一枚结婚戒指，但那枚戒指象征了他们之间所有美好的回忆。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做什么，妈妈总是戴着那枚戒指，闲下来的时候，时常望着它出神。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从杂志上看到这样一句话，tiffany精品总汇的设计总监johnloring说，女人一生中所拥有的珠宝，体积虽然不大，却永远能勾起最深的记忆。可能，我想做个帮人守护回忆的人吧……” 其实我为什么想当珠宝设计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断断续续地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 帮人守护回忆的人，其实这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实现。 我往后一仰，将身体靠在同一棵树上，微风抚过脸颊，带来一丝清凉的感觉。 浮生半日闲，原来已经是黄昏了。绯红的暮色将眼前的美景笼罩上一层蒙眬的美感。 “你很好。”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俊夕忽然轻轻说出这样三个字…… 我下意识地望向说话的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看到俊夕终年白雾缭绕的眸子似乎瞬间清晰了起来。 他很快地别过头，脸上竟然隐隐地闪烁着一丝羞涩…… 一阵微风掠过，俊夕头上落下几片树叶，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帮他拂掉那些叶子。 可是当我手指刚刚要离开他发丝的时候，俊夕黑玉一样的眸子忽然望向我，忽地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一瞬间，一阵强烈的电流撞击了我的心。 我跟他都愣在这里，他就这样紧握着我的手腕，俊美的脸庞一点点倾近。 气氛一下子古怪起来，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青草香…… 就在这时，响亮的电话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李俊夕看了看手机屏幕，微微一怔，沉默地接起。 我隐约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女子的哭泣声。 “你别动，我马上过来。”说完，李俊夕挂断电话，倏地站起来，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走了两步，他顿住脚步，背对着我，微微侧过头问道：“你自己先回去……行吗？”虽然这个问句由他口中道来声调平淡得像陈述句，可是……他是在征求我的意见吗？ “……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略微迟疑了一下。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让他走吧。 李俊夕的身影顿了顿，随后快步往我们来的方向走去。 我捧着满怀的书坐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发了一会儿呆…… 一阵凉风袭来，我才恍然发现天色已经很晚了，转身继续去拾散落的书。 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些酸酸的。 ****** 夕阳的余晖已经消失在天边。 我的方向感一向很差，转来转去好不容易走出树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郊区不比市里，没有满城光亮的霓虹灯，微弱的天光已经不足以照亮前方的路。终于走到来时的地点，可是摄影社团的巴士已经不在那里了。我望着四下摇晃的树影，心中有些毛毛的。 天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附近连个电话都没有，我可怎么回去啊…… 没办法，我只好沿着公路往回走。 天晚了，风有点凉，我紧了紧衣领，加快脚步朝市区的方向走去。 哎，走一宿倒是小事，千万不要遇见坏人才好。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前面就出现三个歪歪扭扭的身影，一点一点向我靠近…… 天啊，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也不用这么灵吧！ 我低着头快步往马路对面走去。没想到一抬头这三个人居然也跟着我过到马路这边来了。 我心中一阵害怕，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越走越慢，可还是走到了他们跟前。 “哟，这不是圣金高中的制服吗？看来这小妞还是金枝玉叶呢！”中间那个长头发的男生流里流气地说，捏着下巴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我，又吹了声口哨。 “你看，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咱都能遇上，说明你跟咱们哥几个有缘啊，走吧，一起玩玩去！”旁边的高个男生一个箭步跨到我身边，轻佻地摸了摸我的下巴，吊着嗓子说。 我吓得倒退几步，心中一片混乱，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哼，咱们可要吃上天鹅肉了！别怕，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第三个男生阴森森地笑着，脸长长的，让我联想到牛头马面。 “别，别乱来！”我用颤抖的声音喊，鼓足了全身勇气，可还是底气不足。 “哟，不要嘛，我好怕呀！”高个男生做了个很夸张的害怕动作，嗲声嗲气地说。 “怕什么，哥哥我会好好对你的！”长着马脸的男生朝他挤挤眼睛，故作深情地说。话音一落，三个人笑成一团，一边吊儿郎当地朝我逼近。 我惊恐地看着他们，转身想跑，却被脚后的石头绊了一下，早先骑自行车时扭伤的脚踝钻心地疼起来，跌坐在地上，我忽然绝望起来…… 马脸男生俯下身来拽我，一张本来就很丑的长脸因为距离接近而变得狰狞起来，我下意识地抓起脚边的石头，狠命地朝他头上砸去…… 手背上忽然热热的，鲜红的颜色在黑暗中格外刺眼，血，好多的血…… “妈的！臭娘们，你他妈不想活了！”领头的长发男生恶狠狠地骂道，伸手甩了我一个耳光，我只觉眼冒金星，头也晕晕的，可是落在他们手里我就死定了！ 求生的欲望让我忍着剧痛站起身来，转身想跑，头发却被人从后面狠狠揪住。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回头照那个人的手就是一口。他吃痛，胳膊一挥，一把将我甩开。我重重地向马路中间跌去，只觉得一阵撕裂的痛楚传来，怎么都爬不起来。 我躺在地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下真的完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冰凉的泪水涔涔流下来，心中彻彻底底地绝望了…… “靠，这妞还是个烈性子！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从我头顶飘来。 看来我今天要死在这儿了，我悲哀地想。 前方忽然传来急刹车的声音，明亮的车灯刺痛了我的眼睛，隐约看见有一辆跑车停在距离我半米远的地方，恍惚中，一个修长人影走了过来。 “呀，来了个管闲事的，小子，活得不耐烦了……”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说完，说话的人砰的一声就倒了下去。 “你，你是圣金高中的……”说话的人好像非常惊恐。 然后是一阵打斗的声音…… 我忽然一阵头晕，虚弱地闭上眼睛，耳边的声响渐行渐远，恍惚中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将我横抱起来…… 我失去了知觉…… ****** “李俊夕，我一直把你当朋友，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准仁，你冷静点！外面有很多记者！” “我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这小子居然把颜洛雪害成了植物人！” 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我好像隐约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 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和床单，一片素净的白色。 闻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脑中忽然记起自己遭遇流氓的片段，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在医院。 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我翻身下床，想去看个究竟。右脚有些疼，不过比那天已经好多了。 打开房门，我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走廊里站满了人，叶准仁像个暴怒的狮子一样，气呼呼地看着李俊夕，眼神里弥漫着一种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之后的悔意和愤怒。 李俊夕安静地站在他对面，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的雾气空前浓重，眸子淡淡地凝在半空，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俊雅学长靠墙站着，冷眼看着这一切，英俊斯文的脸上若有所思，微低着头，眸子被金丝边眼镜遮挡住，我看不见他的眼神。 一脸惊慌地看着叶准仁的林菲儿忽然注意到站在门边的我，惊讶地喊出声来：“洛雪，你醒了！” 话音未落，整个走廊都安静下来。一时间，所有人都望向我，包括李俊夕。 他的目光依旧是淡淡的，但不知为何，却刺痛了我。我在他幽黑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疼痛和歉疚，如果说我心底原本是有些埋怨他的，那么现在，那仅有的一丝埋怨也在那双温柔的黑眸注视下烟消云散了。 “洛雪，你醒了！”叶准仁忽然冲过来抱住我。 “哎呀……”我不禁小声呻吟，被他这么用力一抱，我的肩膀忽然疼起来，可能是那天扭伤了。 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站在对面的林菲儿表情明显僵了一下，又顷刻恢复正常。 叶准仁听到我的惊呼，像是怕弄疼了我，急忙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低头看着我的脸，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怜惜，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脸…… 好疼！ 我的脸又是一疼，麻麻的钝钝的那种疼。 “……疼吗？”叶准仁看着龇牙咧嘴的我，又把手缩回去，轻轻地问我。说实话，我从来没听过他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说话。 “没事儿。”我朝他笑笑，若无其事地说。看到叶准仁这么关心我，我心中不禁一阵感动。 “切，还以为你变成植物人了呢！白担心一场！”叶准仁忽然有些羞涩，别过头，欲盖弥彰地说。 “你看我浑身上下一点绿色都没有，哪里像株植物啊！”我故意打趣着说，虽然这句笑话听起来很冷。 “切，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差点就真醒不过来了！快点回床上躺着去！”叶准仁忍俊不禁地笑笑，一边恍过神来般把我朝病房里推去。 我被他推得转过身，一边恋恋不舍地望了李俊夕一眼。他好像一直在看我，漆黑的眸子时而迷离，时而清晰…… 叶准仁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没好气地往外扔了一句：“都给我回家去！当然，洛雪救命恩人—俊雅学长除外！”前半句的语气暴烈无比，后半句却明显柔软下来。 他还真是个爱恨分明的人…… 只是，竟然是俊雅学长救了我…… “喂，你为什么对俊夕发脾气啊？”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倒也清静。我一边步履蹒跚地躺回病床，一边好奇地问。 “还说呢！哼，一提起来我就火大！那家伙居然把你独自扔在那种鬼地方！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他！”叶准仁这座活火山又剧烈地燃烧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是跟他一起去的？”我一惊，又是一阵好奇。 “全国人民都知道啊！自己看！”叶准仁一脸不爽地扔给我一沓报纸。 这条新闻占据了整整一个版面，长长标题触目惊心地写着： 李氏集团二公子见死不救，导致受伤女同学险遭调戏！圣金校风遭质疑！ 我一愣，这是什么跟什么呀！ 再详细看下去，只见那篇报道写得有声有色声情并茂，大意是李氏集团二公子李俊夕将脚受伤的我丢在荒郊野外不管不顾，导致我遭遇险情……同时将圣金“友爱互助，笃行厚德”的校训狠狠挖苦了一通…… “这是怎么回事啊？记者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我将报纸狠狠丢到地上，略带愤怒地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遇流氓这么小的事儿也能闹得这么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呢！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不过李俊夕把你独自丢下总是事实吧？”叶准仁挠挠脑袋，复又换上一副暴怒的神情。 “准仁，我问你，金鱼被渔夫抓到鱼缸里，它不怪渔夫，也不怪钓鱼的渔竿，反倒责怪海浪把它冲到鱼线旁边，你说，这说得通吗？”我放松了语气，循循善诱地说。 “洛雪，你是说，李俊夕是海浪？”看来叶准仁还挺聪明的，好好学习肯定能进年级前一百名。 “是啊。没有人知道我会在树林里迷路，没有人知道摄影组的巴士会开走，没有人知道我会遇上流氓。这都是巧合，怪不得他的！”我拽拽他的袖子，一脸诚恳地解释。 “哼，你是花痴吗？因为你喜欢他，就可以原谅他的所有过错吗？”叶准仁的怒火渐渐平息，却还是很不爽地反驳着。 “他离开我的时候天还没有黑，是我自己在林子里逗留的。没有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如果换作是你，我也一样不会怪你的。”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似乎已经被我说服了。 “颜洛雪，应该说你善良大度呢，还是说你盲目痴心？”半空忽然飘来一个又清朗又好听的声音，很显然它不属于叶准仁。我循着声音望过去……是俊雅学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到房间里来了，身姿优美地靠着墙，幽幽地说道。 “俊雅学长，原来是你救了我……真的很谢谢你。”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耶！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回想起昨天自己万念俱灰的绝望心情，心中一阵后怕。 “没关系的。你不用谢我，换了谁都会这么做的。”俊雅学长扬扬嘴角，露出招牌的斯文微笑，轻描淡写地说。 “可是，记者怎么会知道俊夕跟我的事情呢？”谢过了恩，我心中一松，疑惑忽然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不知道。我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们摄影组的人并没有把你们两个分成一组的事情泄露出去，但那篇报道却说得言之凿凿，好像很确定的样子……”俊雅学长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这才发现，自从我第一次在公园偶遇俊雅学长起，他的眉心好像永远是微蹙着的，似乎有想不完的心事。 “对了，那些坏人认得我身上穿的是圣金高中的制服，他们看起来不像是乡间的歹徒，倒更像是城市里的流氓……”我回想着当时的情景，捏着下巴，疑惑地说。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好像是有人挖了个大坑，正在等我往里跳。可是我又觉得挖坑人的最终目标并不是我，我只不过是那个钓鱼的鱼饵…… 摇了摇头，颜洛雪你一定是电影看多了，现实中哪有这么纠结的情节啊…… 俊雅学长凝着眉，一副沉思的表情。 叶准仁看看我，又看看他，也是一脸迷茫。 我心里乱成一团，心想这件事可怎么解决啊？ 那篇报道把李氏集团跟圣金高中的声誉一竿子打下了水，虽然我也是受害者，可我总不能让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就这么奸计得逞了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不能让李俊夕不明不白地背上这种罪名啊…… “对了，我的相机呢？”我忽然想到那架相机里还存着许多张李俊夕的照片，要是落到记者手中就不得了，不但是个证据，而且搞不好还会顺藤摸瓜地把我喜欢他的事情爆料出来，到时候事情就更复杂了。 “放心吧，你的相机在俊雅学长那里。他说他会把那张仅有的没有李俊夕的照片洗出来登在校刊上。”叶准仁接口说，见我略微惊慌的表情安慰我道。 哦，还好，既然相机在俊雅学长那里，估计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略微宽心，暗吁了一口气。 无意间朝墙上的小镜子照去，天啊，镜子里的人—真的是我吗？ 左脸鼓得跟番茄似的，又红又肿，与另一边脸极不对称，看起来似乎有种喜剧效果…… 难道我刚才就是用这种形象跟李俊夕对视的吗？ 我长叹一声，如霜打茄子般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 本来想趁这个机会在医院好好休息几天，可是这个梦想被极具敬业精神的记者们彻底粉碎了。 在众多护士和叶准仁手下们的层层守护下，还是有一个接一个的记者前仆后继地混进来，而且更让人郁闷的是他们竟然全部摆出一副要为我主持正义的嘴脸，说是要让我把实情说出来，他们会为我作主，言语之中大有煽风点火好让我把事实夸大的意思。 联想起那些电影啊电视剧啊还有小说中的情节，我估摸着他们这么做可能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想用攻击李氏集团和圣金高中来吸引社会大众的眼球；二是受了李氏和圣金的竞争对手的怂恿，想借着这件事来降低李氏股价和圣金的入学率什么的。 想通了之后，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智商来…… 果然，那些杂七杂八的电视剧没有白看啊…… 这两天，俊雅学长、叶准仁还有林菲儿每天都会来看我，学校也派了老师过来对我表示慰问，一时间水果鲜花堆满了整个房间。 我在学校的人缘一向不好，去不了学校不知道有多少人偷着乐呢。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韩若诗学姐和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凌贞贞居然也派人送来了花篮和水果，这让我有点受宠若惊，那可是圣金的两大校花啊…… 不过在医院养了整整三天，我觉得自己实在是躺不住了。我一边往嘴里塞着苹果，一边百无聊赖地往窗边走去…… 绯红色的黄昏里，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雕塑般伫立在楼下…… 我不经意地朝下望去，正对上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 那个瞬间，我的心忽然重重地震了一下。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来的吗？前天来的吗？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他为什么要站在楼下，定定地望着我病房里的这扇窗？ 而他来看我，是因为内疚把我一个人丢下，是因为责怪我给他带来麻烦，还是因为…… 我想起那天在树林里表情纯净的李俊夕，他，有没有一点，是喜欢我的呢？哪怕只有一丁点…… 四目相对。 他深不见底的黑眸对上我错愕恍惚的眼。 隔着五层楼的距离，却又好像近在眼前…… 好像触电一般，他飞快地转过身，修长的身影瞬间消失在斑驳的树影里。 转眼间，他站过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我不禁揉了揉眼睛。 他，真的来过吗…… 我转身回到床上坐好，愣了片刻，起身拨了个电话给报社，用略带委屈的声音告诉那位盯了我好几天的刘姓记者说，我明天上午想以受害人的身份开个记者会……又暗示到时会爆料更多细节，指责李氏集团的二公子…… 李俊夕，其实不管你方才有没有来看我，我都打算要这样做的…… chapter 6 山顶露营的初体验 《城市之音》报社的小会议室里，我坐在前台的桌子后面，看着底下一双双晶光闪亮的眼睛，不由得有些心慌……从来也没想过，自己会因为成了受害者而成为媒体关注的焦点，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记者无良，凡事都有两面，谁都有谁的难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我旁边坐着的《城市之音》的首席记者刘玉言咳了咳，看看手表，凑到我耳边催促道：“颜同学，时间差不多了。” “各，各位记者朋友……”我在桌子底下狠狠将手掌攥成拳头，指甲都刺到肉里了。 颜洛雪，现在没有退路了，声音怎么可以颤成这样呢……要争气啊！ “感谢各位记者朋友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我作为受害者，真的很感谢各位媒体朋友给我的关怀与关注。这次请大家来，是想详细地讲出这件事的真相……其实那天晚上，我与李氏集团二公子之间，还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本来想把底下的观众想象成一排萝卜茄子，听说这样就可以不紧张了。不过看到他们因为听了我刚才的话而发亮的眼神，我心中略微有种诱敌深入的成就感……他们振奋地举起录音笔，一边噼里啪啦地给我照了几张相。 “我不知道那篇无稽的报道是从哪里来的，可我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分明是别有用心的人捕风捉影的结果……”听我说完这句话，底下的记者们不禁一愣。 “我相信大家都是有判断能力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那么荒谬的一家之言所蒙蔽呢？居然会有人借助这件事来攻击李氏集团和圣金高中，在我这个知情者看来，未免太可笑了。打个比方吧，金鱼被渔夫抓到鱼缸里，它不怪渔夫，也不怪钓鱼的渔竿，反倒责怪海浪把它冲到鱼线旁边，你们说，这样说得通吗？我们应该指责的是那些歹徒，而不是无辜的旁人吧？更何况，李俊夕根本就没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渐渐忘了紧张，居然越说越顺畅。 “什么？他没把你一个人丢下？” “那你受伤的时候，他在哪里？” …… 底下的记者们似乎很不满，因为我让一心想把事情闹大的人失望了。 “那时我肚子很饿，又因为脚伤而走不动路，便让李俊夕去买些东西给我吃。他让我在原地等他，可我却没听他的话，在等他回来的时候，我被四周的景色吸引，不自觉地走到树林深处，然后就迷了路，怎么也走不回原来的地方了。等我好不容易转出树林，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沿着公路往回走，结果碰到了坏人……”我声色诚恳地说，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颜洛雪，你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居然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谎话了。以前不是说一丁点谎话都会脸红结巴浑身出汗的吗？ “我想各位媒体朋友一定是受了那篇来历不明的报道的蒙蔽，又或者受了别有用心的人的煽动。众所周知，李氏集团是全球知名的国际企业，圣金高中也是全国知名的优秀学校，有人希望借助此事攻击他们也并不稀奇……今天我来澄清这件事，就是希望告诉大家事情的真相，不要让无辜的人平白受到舆论指责。李氏集团的二公子李俊夕绝对是个善良友爱的人，而且，那篇报道中只字未提的是，从歹徒手中将我救下的，正是他的哥哥李俊雅。李俊夕一直在原地等我，俊雅学长看到弟弟一直没回家，便出来找他，正好救了我……”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会议室门口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我蓦地抬头，正好对上俊雅学长永远平淡斯文的眼睛。他大概是收到消息闻讯而来的，身体随意地靠在门框上，身姿俊美，就好像模特一样。 “传闻李氏兄弟一向关系不和的……” “是啊，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威胁，想要息事宁人……” “再说这两兄弟根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彼此的关系一向很冷淡……” …… 记者们又开始四下议论起来，我在心里叹口气，这些人怎么这么难缠啊。 “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不是他们，所以我没有发言权。我想，在座的各位也跟我一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身为同学，我只能说在我眼中他们兄弟的感情是相当好的。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我今天邀请各位来的目的就是澄清那件事情的真相，也希望身为民众代言人的媒体朋友们实事求是，不要被某些人所蒙蔽了。谢谢大家！”我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快步朝后门走去。 不死心的记者们愣住片刻，随即又追上来，我正不知道该往哪里跑的时候，俊雅学长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飞快地朝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跳上俊雅学长拉风的黄色敞篷跑车，我这才长吁一口气……总算是安全了。 希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要再生枝节了。 凉风迎面而来，吹得我心中一阵清爽。 俊雅学长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从小型冰箱里拿出一瓶纯净水给我。我说了那么多话，嗓子正干得冒烟，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了半瓶。 很爽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蓦一侧头，发现俊雅学长正静静地看着我，湖水一样平静的眸子幽深而清冽。 “俊……俊雅学长，你，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虽然隔着一层镜片，俊雅学长的目光还是很有穿透力的，看得我莫名地有些紧张，说话也不禁有些结巴起来。 “事实的真相是，若诗跟我吵架，哭着跑掉后打电话给俊夕。俊夕为了去找她，把你一个人丢在树林里。”红灯变成绿灯，俊雅学长转过头，望着前方淡淡地说，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哦。”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原来电话那端的哭声是韩若诗学姐，怪不得俊夕当时那么紧张呢。其实我也隐隐猜到了，只是不愿去多想这个问题而已。 “作为李氏集团的长子，我很感谢你在记者面前那么说。可是，颜洛雪，如果那天我没有回去找若诗，如果我没有碰巧遇见你，后果会是怎样，你想过没有？”李俊雅别过头，忽然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幽幽地说。 如果没有碰到俊雅学长，后果会是怎样……想起那天钻心的疼痛和绝望的恐惧，我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是为了保护俊夕才这么做的么？”俊雅学长轻描淡写地问。 “我……”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算了，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俊雅学长看到我脸上的羞涩和被人戳穿心事的愕然表情，从容地别过头，似乎已经看出了答案。 也许我之所以会这么做，潜意识里还是为了李俊夕吧，不过之前我也没有仔细想过。 “太痴情的女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哦。”沉默片刻，俊雅学长忽然幽幽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当他说到“痴情”二字的时候，我似乎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阴霾和悲伤，好像记起了某段伤心的回忆…… 那是我的错觉吗？ 俊雅学长的表情恢复成平日斯文淡然的模样，看着错愕的我，忽然莞尔一笑。他扬扬下巴，一脸淡然地说：“开玩笑的。” “俊雅学长……”我怯怯地看着他。 难道俊雅学长的审美标准真跟广大群众不一样？ “嗯？” “像我这样的人……原本是没有资格加入摄影社团的吧……你为什么会让我加入摄影社团呢？”其实这个疑问盘旋在我心里很久了。 “因为你是唯一可以接近‘美女’的女生啊。”俊雅学长无所谓地笑笑，淡淡地看着我说。 “……啊？”不会吧，这个理由也太扯了点吧……难道我得以加入摄影社团，归根结底是因为那天我咬了那只中亚牧羊犬一口…… “我只是觉得，把一个这么喜欢他的女孩放在俊夕身边，应该会很有趣吧。”俊雅学长忽然轻轻地说，眼眸子深深的，就像幽蓝的湖水。 “还记得那天我们在天台上的谈话吗？你说俊夕吻过你，满脸泪水，哭得就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那时我忽然觉得，被一个花痴到这种程度的女生喜欢上，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略有些挫败的感觉。糗大了，居然被圣金第一王子公然说成花痴…… “不过，看不出来，你应付媒体还挺有办法的。看来我要重新审视你了。”俊雅看着我微微泛起红晕的脸，又补充一句说。 他这是在夸我吗…… ****** 日子一天一天从指尖滑过，上次的风波逐渐平静，我的生活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经过媒体事件之后，叶准仁对帮我追李俊夕这件伟大的工程不太上心了。 不过这样更好，正合我意。 我想那天他让我去参加摄影社团绝对是有预谋的，他早就知道李俊夕也参加了那个社团…… “洛雪，明天是周末，我们出去玩吧？”圣金华丽的餐厅里，叶准仁用手撑着下巴，忽然充电了一般，兴奋地说。 “好啊好啊，去哪儿去哪儿？”林菲儿很有兴致地接口说，两人一拍即合。 “去bbq吧，好不好？还是去露营？”叶准仁看到有人拥护他的想法，说得更起劲了。 “嗯……干脆这样吧！我们去露营，然后顺便在那里烤肉！”林菲儿捏着下巴想了想，一拍桌子，兴奋地说。 “goodidea!”叶准仁激动之下居然来了句英文。他身后的手下们也是一脸喜悦的样子。 “喂，洛雪，你怎么不说话？”叶准仁转头望向正在打开便当盒子准备吃饭的我。 “我周末要打工，去不了……你们去吧。”我略带惋惜地说。 更重要的是我要在家学习呀，期中考试就在下周，这次总不能再那么乌龙地蒙混过关了，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都在三百名以外的学生就会被强制参加假期补习班，假期泡汤倒是小事，关键是学费太贵了…… “不是说好你的便当归我吗？”叶准仁一把将我的便当抢走，扔到后面的手下怀里，凶巴巴地说。 就在这时，餐厅门口忽然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生穿着圣金的制服，女生穿着缀满亮片的黑色小礼服，霎时吸引了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 我定睛一看，怪不得这么有回头率呢，那个男生正是俊雅学长……不过他旁边那个高挑漂亮的女生我不认识，只知道她不是若诗学姐…… “那不是名模戚美西吗？俊雅学长怎么跟她在一起啊？”一个女生小声地说。 “怎么你不知道吗？他们早就开始传绯闻了！反正俊雅学长身边美女如云，她也呆不了多久！”另一个声音略带嫉妒地说。 “那若诗学姐怎么办？她不是俊雅学长的正牌女朋友吗？” “你还不知道吗？若诗学姐跟俊雅学长分手了！谁都知道，俊雅学长身边一向是彩旗飘飘，红旗不倒的……不过以前不管俊雅学长在外面怎么玩，最终还是会回到若诗学姐身边的。可是这次，若诗学姐因为戚美西跟他闹翻了！” “唉，人不风流枉少年啊！我好喜欢俊雅学长哦！就算只当他一个星期的女朋友我也满足了呀！现在他跟若诗学姐分手，我终于有机会了！” …… 听着邻桌的两个女生小声议论，我才明白，对于一个永远占据王子排行榜第一名位置的男生，花心也可以成为魅力之一的。 原来俊雅学长跟若诗学姐已经分手了，那她跟李俊夕…… 想到这里，我的心莫名一沉。 俊雅学长跟那个叫戚美西的名模在靠门的位置上坐下，不时在对方身边耳语几句，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听说那个名模身价百万呢，真人比电视上还漂亮。”林菲儿努努嘴，随口说道。 正议论得风声水起时，餐厅门口又走来了一对俊男美女，男生穿着黑色休闲西装，女生穿着圣金制服……还真是巧呢，他们的穿着跟刚才那对正相反。 我定睛一看，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俊夕与韩若诗。 看到他，我的心好像停顿了一下，又微微地泛起细碎的酸楚。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过李俊夕了。 社团活动之后他请了很长时间的假，有传闻说他是陪韩若诗学姐出国散心了，也有传闻说他是到瑞士陪他爷爷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去巴黎参加时装秀了，不过很明显这种说法的可信度最低，因为听说他家里是强烈反对他当模特的，这也是他在刚出道就暴红的情况下退出模特界的原因…… 总之众说纷纭，这段时间他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这样看来，他应该是跟韩若诗在一起的。 一时间，餐厅里的所有目光又被吸了过去。只见李俊夕跟韩若诗朝俊雅学长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彼此没打招呼，而是径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不是李俊夕跟若诗学姐吗？他们俩怎么在一起了？” “听说俊夕一直是喜欢若诗学姐的，可是她却跟他哥哥在一起了……” “哎，我听说若诗学姐是很喜欢俊雅学长的，可是他却一直对她不太上心，于是她就选择了默默守护她的俊夕……” …… 是谁说过，一个女生等于五百只鸭子？邻桌那一千只鸭子小声议论着，我这才知道，原来李俊夕喜欢韩若诗并不是个秘密，而是大家都知道的。 那他们现在，已经正式开始交往了么…… 我低下头来专心吃面，心里涩涩的，眼睛却不听使唤地往李俊夕的方向望去…… “洛雪，我们明天去露营吧？”耳边忽然响起叶准仁故意放低的声音。 “唔。”我心里乱乱的，随口回答着，脸一红……被他发现我偷看李俊夕了。 “你答应了。”叶准仁幽幽地说。 “答应什么？”我蓦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晶亮的黑眸。 “去—露—营。”叶准仁扬起嘴角，表情却有些复杂。忽然站起身来，背影潇洒地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喂……”我伸长了手去抓他，结果扑了个空。他要去干吗？为什么我又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叶准仁双手插袋，拽拽地晃到俊雅学长身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又晃到俊夕身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拽拽地晃了回来…… 随着叶准仁来到我身边的还有俊雅学长跟李俊夕的两道目光…… 一个是永恒的谦和斯文，一个是永恒的淡漠疏离……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我看着一脸志得意满的叶准仁，略带焦急地问。 “当然是遵守我们的战略联盟……约他们一起去露营。再说，人多热闹嘛。”叶准仁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轻描淡写地说。 “战略联盟？什么战略联盟啊？”林菲儿的八卦天性暴露出来，好奇地追问道。 “itsasecret!”叶准仁撇撇嘴，故作神秘地说。看来这家伙的英文水平不错啊…… 跟圣金三大王子一起去露营？ 在别人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吧？可是我怎么一点开心的感觉都没有呢？ 想起我要面对刚刚开始交往的俊夕跟若诗学姐，我忽然有种想要抱着桌子哭的冲动。 不会吧…… 其实我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大度啊…… 我也是会有嫉妒心的…… ****** 露营行动在叶准仁大刀阔斧的操办之下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也许是这个圣金三号王子或者超级学校霸王比较有面子的缘故，不但俊雅学长、若诗学姐和李俊夕如期而至，凌贞贞、林菲儿，还有许多不认识的人也来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坐上一辆超豪华的巴士，欢天喜地地踏上了露营之路…… 我跟林菲儿坐一起，叶准仁跟他的手下聚在车尾打扑克，韩若诗跟凌贞贞好像很熟，两个人坐在一起亲密地聊着什么。 俊雅学长和李俊夕都是一个人坐着，两个人都塞着耳机，一直都没有说话。 可是若诗学姐的眼神却总是若有若无地飘向俊雅学长，看起来有些留恋又有些幽怨的样子……而俊雅学长却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看若诗学姐时的表情跟看其他人一样…… 唉，谁知道他们三个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我这个智商不够用的外人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一会儿我也成了一个人坐着的人了—林菲儿被叶准仁他们的玩乐声所吸引，终于毅然舍弃我投奔车尾去了。 我坐在俊雅学长身后的位置上，忽然发现原来这两兄弟的侧脸竟然如此相像。 “对了，这个一直没有机会给你。”俊雅学长回头微笑地望着我，一边递过来一个大信封。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照片和校刊。”俊雅学长依旧微笑着说。 什么照片和校刊？ 我有些纳闷地打开大信封。 信封里面装着一叠照片，尺寸放得很大，看起来就像画片一样好看。绿色的基调中夹杂着金色的阳光和清澈的湖水，一个俊美的男孩子专注而迷茫地望着四周的风景…… 这些都是上次我在花湖拍的照片，原来俊雅学长全部帮我洗出来了。照片底下还有一本校刊，封面是我那天所拍的唯一一张没有李俊夕的照片。 俊雅学长真是善解人意啊…… 就在这时，我忽然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直直地朝我射来。分明来自若诗学姐的方向。 我别过头望向窗外，不想再纠缠进他们的眼神里。 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目的地云山终于在黄昏时分成功抵达了。 这个地方是叶准仁选的，说是又有山又有湖又有好看的枫叶林，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露营的地点定在山顶，因为那样既可以看日出又可以看星星。早听说云山山脉中间有座小山山顶平坦，中间还有一汪很深的湖，这下总算可以亲眼看看了。 我开始庆幸自己参加了这次露营。 夜幕降临，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被月光映出深深浅浅的影子。 大家一起围在火堆旁边坐着，除了叶准仁跟他的手下张牙舞爪地有说有笑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平静地坐着，我胡乱烤着手中的鸡翅膀，不自觉地想起与叶准仁一同被关在生物楼的那个夜晚…… 蓦地抬头，橙色的温暖火焰闪耀在叶准仁漆黑的眸子里……就在这时，他忽然朝我望过来，看见我正在看他，倏地一愣。随即，他朝我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糟了，我怎么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 “既然来了，大家就要彼此熟悉才能玩得尽兴啊！这样吧，我们用抽签的方式安排座位！”叶准仁大手一挥，乐呵呵地吼出这样一句话来。 “好啊好啊，男女搭配，这烤肉吃得也香啊！” “不愧是老大，这主意真好！” 叶准仁的提议马上引来他手下的阵阵附和！其他人也没人反对，都是一脸不置可否的样子。 我在心里暗暗叫苦，这个霸王该不会是想把我安排到李俊夕身边吧？ 不要啊，我现在很饿的，坐他身边我会浑身紧张，还能吃得下去吗……再说，他现在看起来已经是若诗学姐的男朋友了啊…… 抽签的结果很快出来了，我垂头丧气地盯着手中的鸡翅膀，一端已经烤焦了，索性把另一端也烤熟算了，破罐子破摔。 叶准仁这暗箱操作也太不专业了吧？ 弄来弄去，居然把我夹在了俊雅学长和若诗学姐中间…… 刚刚分手的金童玉女，一边是对我冷冷淡淡的美丽校花，一边是眼神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圣金王子，我坐在中间算什么呀…… 而若诗学姐旁边坐的就是李俊夕，难道这个格局是在暗示一场莫名其妙的四角恋吗？ 篝火越烧越旺，四周的气氛也渐渐热烈起来…… 我的眼睛还是死死盯住火焰上的鸡翅膀，一边条件反射地竖起耳朵，却只能听见若诗学姐跟李俊夕在说笑，至于具体内容却是一点也听不清楚…… “就算嫉妒的话，也不用拿鸡翅膀出气啊。”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戏谑而飘忽。被我握在手里已经烤焦了的鸡翅膀被人轻轻抽走，换上一只香味浓郁、烤得刚刚好的鸡翅膀…… 我侧过头，正对上俊雅学长温文尔雅的眼睛，只觉他幽黑的眸子里似乎闪烁着一丝我看不清的东西…… 探究，同情，还是嘲讽…… “我在想……”我下意识地接口回答。可是话到嘴边，又忽然僵住。我总不能说我正在很八卦地琢磨你们三人的三角关系吧？ 俊雅学长温和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下文。 “我在想，不愧是俊雅学长，连烤鸡翅膀都烤得这么好吃。”我恍过神来，咧开嘴巴干笑着说，一边拿起手中的鸡翅狠咬一口。 “咳，咳……”可是因为吃得太急了或者太心虚的关系，我一口气没咽好，差点呛到…… 俊雅学长适时地递来一杯可乐，看着我狼狈的样子，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我接过可乐来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呼吸这才顺畅起来。 这个场景有点似曾相识呀，记得几个月前俊雅学长把我从记者会上接回来的时候，就是这样适时地把水递给我的…… 想来，他好像总是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呢。 我不好意思起来，微微红着脸望向俊雅学长，看见他唇边淡淡的笑容，忽然觉得此刻的他有些不一样。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我不禁歪起脖子，呆呆地看着他…… 是了，他在笑。 这种笑跟他平时那种招牌性斯文的笑容不一样，是连眼睛里都盛满了笑的那一种。 俊雅学长藏在镜片后面的眉心好像永远是微蹙着的，凉凉的，又似乎有想不完的心事…… 可是在这个瞬间，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纠结似乎展开了，笑容恬静纯美得就像雾气散去的湖面……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俊雅学长见我呆呆地望了他那么久，微微一怔。良久，他淡淡地别过头，换上往日的招牌斯文笑容。 “……是，是啊。”我这才恍过神来，自己居然这样盯着他看了这么久，似乎不太礼貌。 脸又是一红，低了头欲盖弥彰地胡乱回答。 “有什么？”俊雅学长一愣，挑起眉，转过头来看我。 “……眼镜。”我知道这个笑话很冷，可是冷就冷吧，反正这篝火挺暖和的…… 俊雅学长听了我的话，俊美斯文的脸上却又泛起一阵笑意，暖暖的，淡淡的…… 他好像很喜欢看我出糗的样子呢…… 我拿起鸡翅膀刚要啃，忽然觉得四周似乎特别安静。 蓦地抬起头，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略带诧异地看着我和俊雅学长。各种目光直直地投射过来，包括我身边的若诗学姐和李俊夕…… 是啊，跟俊雅学长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恐怕想不引人注目也难吧，而且我居然跟他谈笑风生的，这在别人看来一定很奇怪吧…… 更何况我身边坐的这几个全是关注率超高的人…… 我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若诗学姐，她正直直地看着俊雅学长，又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略带不屑地别过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李俊夕说：“这里好无聊，我们先回去吧。” 坐在我这个位置上看不到李俊夕的表情，隐隐只见他刚要起身，一个好听的吼声忽然破空而来— “我们玩游戏吧！”叶准仁忽然灵光一闪，看了看四周，又补上一句说，“不玩的是胆小鬼！” 话音一落，那些手下又是一顿热烈的回应。 叶准仁挥挥手，旁边立刻有人把火堆从众人中间移走，又动作麻利地铺了一块桌布在地上。另一帮人从车上拿出一箱香槟，在每个人旁边都堆了好几瓶，又拿出一个空酒瓶和好几副扑克牌放在中间。 “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抽牌比大小，牌面最大的人赢，最小的人输，输几分就喝几杯酒！如果赢家抽到的是王，输的人抽到的是a，赌注就要升级为勇敢者游戏！” 勇敢者游戏？ 这个名字光是听就很恐怖的样子…… 叶准仁越说越有兴致，忽地站起来，指着我身后的树林说：“黄昏的时候，我在树林尽头的那棵大榕树上挂了一条领带，输的人只要穿过那片树林拿回领带，就可以成为今天的勇敢者！否则就要喝掉一整箱的啤酒！” “可是老大，听说这片林子里曾闹过鬼的……而且这山里好像还有狼！”叶准仁身边那个叫小九的手下，看看黑漆漆的树林，略有些恐惧地说。 “你懂什么！这样才刺激嘛！”叶准仁不耐烦地一挥手，在小九头上猛地敲了一记爆栗。 “好啊好啊！这个游戏好！” “听起来就很好玩！是胆小鬼就不要参加啊！” …… 叶准仁的手下四下附和起来，其余众人也都不置可否，林菲儿和凌贞贞这两个爱刺激的女生还显得很兴奋，红光满面地拍手称好。 我抬起头，含情脉脉地望向那一轮明亮的圆月，心中默念。 月老，嫦娥，吴刚，还有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 不管是你们谁都好，我一向胆子很小的，千万不要让我去参加那个什么勇敢者游戏呀…… chapter 7 勇敢者游戏 似乎是月亮中的神仙听到了我的话，总之前几轮我都是安然度过，叶准仁输了好多杯酒，俊雅学长、若诗学姐也都各自喝了几杯酒，我一次都没有输，也一次都没有赢，心中暗暗期盼这个大好形势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起来，叶准仁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俊雅学长和李俊夕却面色如常，好像刚才他们喝下去的不是香槟而是雪碧一样……就在这时，叶准仁从旁人手中接过扑克牌，一边发一边说：“今天很晚了，明天我们还要去郊游，这次就当作最后一局吧，看来那个勇敢者游戏今晚是玩不上了。” “嗯嗯，这个提议好！”我急忙附和，心想只要混过这一局我今天就有惊无险了！众人见他说得有道理，也都表示同意。 “哇！老大抽到王了！”叶准仁身边的手下忽然很兴奋地说，一边把他的牌当众晾了一周，果然是个金光闪闪的王。叶准仁难以置信地看这那张牌，然后很兴奋地仰天长笑三声。 莫非，勇敢者游戏马上就要出现了？ “哇，我抽到的也是王呢！”林菲儿一脸兴奋地说。 我握着手中的牌不敢揭开，心想自己不会那么背吧，一边若无其事地揭开它，看都没去看一眼。 不知为什么，四周忽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我，又看看李俊夕，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同情，又由同情转为兴奋。 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牌…… 脑中轰的一声…… 在我跟李俊夕的面前，明晃晃地摆着两个黑色的“a”…… 勇敢者游戏……出现了…… 有喝醉了的男生开始起哄，他们的老大叶准仁却没有出声，略有些担心地看看我，又看看李俊夕，终究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李俊夕站起身来，隔着若诗学姐漠然地望向我，淡淡地说：“走吧。” “……哦，哦。”我仰头望着李俊夕，下意识地答应着，身体又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忽地从地上站起来。 可能是坐的时间太久了，我一站起来，只觉得整条腿都麻麻软软的，整个人不由得朝地上栽去…… 就在这时，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忽然一把扶住我，手指白皙漂亮得像白玉一样。 我抬头，正对上李俊夕雾气缭绕的黑眸子。我的心一阵狂跳。 见我站稳了，他淡淡地松开手，转身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俊夕……”韩若诗忽然叫住他，声音里有些担心有些焦急。 李俊夕停住脚步，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暖暖的，淡淡的，清澈而温柔，好像可以让人忘记所有恐惧与焦躁。 我从来没见他这样对别人笑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看的笑容，却像细细的针一样刺痛了我的心。 我低头朝他走去，只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淡淡的酸楚…… 身后的火堆越来越远，我小心翼翼地跟在李俊夕身后，四周一片沉寂。 白亮的月光斑驳地洒在小径上，幽暗的树影左右摇摆，夜晚的风带来阵阵寒凉，将四周的黑暗映衬得更加寥落。 我胆小的本色又显露出来，脑袋里涌出各种鬼片和鬼故事，只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好像随时有可能冒出来一双手把我抓住…… 想到这里，我只觉背脊一阵发凉，不由得加快脚步朝李俊夕走去。 就在这时，树林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嘭的声音，猝不及防的，把正在脑中温习鬼片经典镜头的我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地“啊”了一声，然后抱住头蹲在地上，死命地闭上眼睛，双腿又僵又软的，说什么也不听使唤了。 空中传来阵阵鸟鸣…… 原来刚才那个声音是飞鸟拍打翅膀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只见李俊夕正无比接近地俯身在我面前，一双黑眸在月光的映照下无比清晰，略带探究地看着我，眼睛里隐隐还蕴含着一丝笑意。 “你还好吗？”他俊美的脸庞停留在距我鼻尖三厘米的位置上，美玉一般无瑕。 “……嗯，还，还好。”我站起身，点点头，想想自己刚才出糗的样子，脸不由得一红，局促地低下头。 李俊夕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前方。 我默默地走在他身边，望着黑暗的四周，心里还是毛毛的，生怕树丛里忽然再蹿出来点什么吓我。 就在这时，俊夕侧过头，看着一脸忐忑的我，黑玉一样的眸子瞬间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忽然不落痕迹地抓住我的手，攥在掌心里，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在那一瞬间里，我的掌心猛地一热，浑身不由得一颤，手臂像过电了一样，麻麻酥酥的……刚才还神经紧张的脑袋忽然变得晕乎乎的…… 李俊夕依旧淡淡地望着前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我在他的牵引下，随着他的步伐向前走着，好像方才心里所有的恐惧，都在顷刻之间烟消云散了。只觉站在他身边的我，好温暖，好安全…… 我抬起头，望向白亮光洁的一轮明月，忽然文绉绉地想起一句词…… 但愿人长久。 “上次的事……对不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李俊夕淡漠好听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略带暧昧的寂静。 我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我说话。 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他，只见他黑玉一样的眸子此刻无比清晰，白亮的月光反射在里面，就好像一片清澈的湖水……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他现在的眼神好温柔，还夹杂着一丝疼惜的歉疚…… “没关系，那根本不是你的错。再说，我早就把那件事忘记了。”我咧嘴笑笑，满不在乎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表面漠不关心的他，其实是很在乎那件事的…… “欠你的情，我会还。”李俊夕小声地说，声音里却透着一股歉疚与坚持。说完，他别过头，幽幽地望着前方，没有再说话。 我努努嘴，刚想说其实你根本不欠我什么，李俊夕却忽然停下脚步，淡淡地望着前方。 “这么快就到了！”我望着眼前的大榕树，又惊喜又惊讶地说。 这个勇敢者游戏就这样完成一半了吗？ 是目的地太近了，还是跟李俊夕在一起的我分不出这段距离的远近？ 不管怎么说，看到胜利在望的我还是很激动的！ 我快步走到树下想把那条领带拿下来，可是它们挂得太高了，我踮起脚尖，够不到；跳起身来，还是够不到。 李俊夕的唇边闪过一丝笑意，姿态优美地走过来。一伸手就够下那条领带，颇有点示威地在我面前晃晃。 我不由得有些窘，嗔怒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欢天喜地地接过那条领带。 说什么这也是我们黑灯瞎火穿越丛林，冒着生命危险拼回来的战利品呢！ “你很开心？”俊夕看着雀跃的我，薄唇微微扬起，淡淡地说。 “是呀，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勇敢呢！”我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明显是在狐假虎威。要是没有淡漠坦然的俊夕在身边，我一个人恐怕早就吓哭了。 想到这里，我忽然走到榕树旁边，蹲下身子开始用旁边的树枝挖土。 “你在干什么？”俊夕刚想往回走，看见我忽然做出挖坑这种怪异的举动，不禁有些诧异。 “留个纪念呀！纪念我们两个曾经来过这里。”我一边说，一边取下腕上的手链放到挖好的坑里，又小心翼翼地将它埋好。 这条手链是我自己做的，一直戴在身边，今天将它留在这里，算是一个难忘而隆重的纪念了吧。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纪念什么。 纪念自己变勇敢了，纪念自己到此一游，纪念俊夕第一次牵了我的手，还是纪念这满山静谧清冷的月色…… “嗯。”俊夕淡淡地答应一声，站在旁边静静地等着我。 “榕树最大的特点就是落地生根。真希望自己也可以像这榕树一样，无论在哪里都可以生活得很好。”我呆呆地看着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榕树，自言自语地说。 “对于没人牵挂的人来说，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俊夕忽然幽幽地开口，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苍凉。 我回头看他，只见他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身影忽然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单与忧伤…… 我一怔，忽然有种心疼的感觉。很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孤单一人的…… 我默默走到他身边，怯怯地握住他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我的心还是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重重地震颤。 俊夕一愣，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走吧。”我朝他露出一个灿烂而羞涩的笑容，摇晃着他的手往回走去。 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此刻说什么，都无法让他的身影不再孤单，所以我只好站在离他最接近的地方，牵着他的手，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是不是喜欢一个人，首先会心疼他的忧伤呢？ 为什么我觉得月光下的李俊夕，孤独骄傲得像株美丽的水仙花…… ****** 空气里好像有种暖暖甜甜的味道，我的心也是如此。 我握着俊夕的掌心，一边走一边侧头望向他好看的侧脸……俊夕淡淡地看着前方，波光潋滟的眸子里似乎充溢着一种温柔…… 就在这时，俊夕忽然停住脚步，握着我的手忽然紧了起来。我一怔，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觉脑中一阵眩晕。 幽暗的小路旁，一双精光闪闪的碧绿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我们，四周一片寂静，隐约可以听见它浓重的呼吸声…… 是狼！ 早听说云山上有狼，我当时还很兴奋地说想亲眼见见山里的狼长什么样，是不是都像电视里那样，站在悬崖上很酷地仰天长啸，背景是一轮夸张的大圆月亮。 可是现在居然真的见到了，我真希望是我看见它它没看见我啊！狼一向是成群的，只要这只狼一叫，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狼闻风而至，到时候…… 俊夕感觉到我的慌张，侧身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我挡在身后，眼神却丝毫没有移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那只狼。 时间仿佛被拉得好长好长…… 我的身体僵硬了，思绪却异常活跃起来，脑中莫名地冒出我跟俊夕相处时点点滴滴的画面……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心掠过一抹温暖……有俊夕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不知道李俊夕跟那只狼对视了多久，当我感觉我软软的腿再也承受不了身体的重量的时候，那只狼忽然摆摆尾巴，安静地转身离去了。 我长吁一口气，只觉身体软软的，一下子跌到地上，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李俊夕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轻轻说道：“我们没事了。” 我看着俊夕黑玉一样的眼睛，忽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紧紧地抱他，仿佛怕他会消失了一样…… 闭上眼睛，大片大片的泪水顺着眼角涌出来。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这样怕死的，怕自己会死，也怕俊夕会死…… 俊夕没有说话，就这样任我抱着。他的怀抱好温暖，我可以听见他声声笃定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俊夕轻轻扶起我，捏起我的下巴，用修长的手指抹掉我脸上的泪水……宠溺而怜惜地看着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好像有什么刺中了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这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俊夕现在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俊夕一把将双腿已经僵硬的我横抱起来，大步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那只狼？”被他抱在怀里，靠着他的肩膀，我恐惧的心情渐渐平复，好奇心又涌了上来。 “示弱的话，它就会扑上来。”俊夕淡淡地回答，“不过，还好它不是很饿，不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看他样子真不像是刚刚经历了生死，倒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 原来是这样，早听说狼是有灵性的动物，倘若看出敌人比自己强悍，就不会贸然进攻。 “刚才，我真以为我不能活着出去了……”我喃喃地说，有种后怕的感觉。 “……我不会让你有事。”沉默片刻，俊夕轻声说道。 一种无与伦比的温暖在我心中荡漾开来……俊夕是在说，他会保护我吗？ 他淡淡地望向我，冷漠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炽热…… 可是我看着李俊夕俊美得近乎冷艳的侧脸，心中忽然萌生出一种莫名的想法…… 或许那只狼最终选择安静地走开，是因为它在李俊夕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孤独冷峻的灵魂吧…… 如果可以……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多么希望，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也希望可以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默默地守护他…… 经历了生死我才知道，他，注定是我此生都放不下的人。 ****** 终于回到了营地，那簇橘黄的火焰看起来格外温暖。 众人略带诧异地看着面色如常的俊夕和面色苍白的我，纷纷围上来问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俊夕把我放到地上，淡淡地笑笑，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于是晃晃手中的领带，摆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一切顺利，就是我走得有些累了。” 叶准仁长吁一口气，白了我一眼，抱怨又责怪地问：“怎么去那么久！” “走到半路看了会星星，耽搁了一会儿。”我信口胡诌，心想还不是你想出来的破游戏，还敢等得不耐烦？被狼盯着那会儿对我来说比一个世纪都长！只不过不想说出来让你们担心内疚罢了。 “在树林里看星星，好浪漫呢。”一直在旁边微笑地看着我们的凌贞贞忽然开口，话一出口，回头看看若诗学姐，表情又似乎有些后悔。 刚才还关切地望着李俊夕的若诗学姐脸色一沉，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对俊夕说：“太晚了，我累了，送我回去吧。”然后又飞快地朝俊雅学长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往帐篷的方向走去。 俊夕点点头，侧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俊美的脸庞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沉默地跟若诗往帐篷的方向走去，其余众人也各自散开。 我看看表情如常眼神却瞬间掠过一丝漠然的俊雅学长，心想就算分手了，他们之间还是存在些纠缠的感情吧？看来这三角恋还真是折磨人啊。 那我呢，我又在他们之间扮演什么角色呢？ 经过方才那经历生死的一瞬，牵过他温暖修长的手，我觉得自己好像更喜欢李俊夕了…… 可是这对我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呢？他的身边已经有若诗学姐了，而我，不过是他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又有什么特别呢？ 我无奈地自嘲一番，站起身朝帐篷方向走去。 第二天醒来，菲儿和叶准仁他们骑马去了，我拿着相机，打算出来拍些外景。 “若诗学姐，有时候我真的好羡慕你哦。很早我就知道，俊雅哥哥跟俊夕都喜欢你，又都对你那么好。那你究竟喜欢谁多一点啊？”凌贞贞一脸稚气地跟韩若诗说，表情与她以往温和文雅的形象有些不一样。 “如果俊雅真的喜欢我，他就不会这样对我了。”若诗学姐叹口气，避重就轻地回答。 “你现在开始跟俊夕正式交往了吗？也对，他从小就喜欢你的。”凌贞贞似乎有点紧追不舍的意思，表情又瞬间闪过一丝失落。 “我跟俊雅已经分手了。我也是到现在才意识到，对我最好的人其实是俊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俊夕他却从来没正式对我表白过……”若诗学姐好看的唇角扬起一抹笑意，眼睛里却掠过一丝迷茫和哀愁。 …… 这样偷听别人隐私好像不太好，我正起步要走，脚下的树叶却吱呀吱呀地响起来。 “颜洛雪？你也在这儿啊？”凌贞贞笑着迎上来，一脸温和地说。 “……是啊，我来拍照的。”我扬扬手中的相机，局促地笑着。 “偷偷摸摸的，不知道都听到了什么。”若诗学姐淡淡地说，声音里似乎还包含着一丝笑意。我这才知道，居然有人可以把嘲讽的话用这么温润的语气说出来。 “不是的……对不起。”我刚想解释，不过转念一想，我也确实是听到了一些，所以我道歉。 “反正我们都是说着玩的，听见了也无所谓。”凌贞贞一边说，一边略带亲昵地把我拉到若诗身边，又说，“正好我们三个都是摄影社团的成员，一起聊聊吧。” 韩若诗不屑地看了我一眼，很敷衍地对我笑笑，没有说话。 “对了，洛雪，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凌贞贞看场面有些冷，没话找话地说。 “哦，是这样的，菲儿跟叶准仁他们去山下骑马了，我睡醒之后没事做，就过来拍拍照。”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两大校花说话，我总是觉得有些紧张。 “你都拍了什么，能给我们看看吗？”凌贞贞挑起眉来看我，一脸期待的表情。 “……啊，好的。”我下意识地把照相机递了过去。自从加入了摄影社团，我也用心学了许多摄影知识和技巧，刚才拍了一些湖面的照片，觉得光线和角度掌握的都不是很好，正好可以让若诗学姐指点一下。 “嗯，拍得不错。”凌贞贞接过我的相机，拿给若诗学姐一起看。 “哟，这是什么时候拍的呀？”凌贞贞忽然侧头看了一眼韩若诗，又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惊，心想这下完了，我上次在花湖拍的李俊夕的照片还在相机里面…… 我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走上前把相机拿回来，局促地笑着，说：“上次在花湖也拍了一些，反正已经洗出来了，效果很好，等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们看吧。”我企图这样搪塞过去。 “以后有机会再给我们看？说得真好听。是怕我们看才对吧。”若诗学姐声色平静地说，从语气到语调没有一点挖苦人的意思，说话声音也很悦耳，可是听的人却会觉得很难受。 “我……”我刚想再解释些什么，脚下却忽然被什么一绊，身体猛地向前倾过去。 我们站在湖边，我站的地方地势又比若诗学姐的略高，身体失控的我张开双手，不想去碰站在我正前方的韩若诗……可是身体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扑到了她身上…… 扑通两声，伴着两声尖叫，我跟若诗学姐一起掉到了湖里。 秋天的湖水已经很凉了，我只觉一阵冰凉的感觉瞬间包围了我，双手拍打着身边的水，徒劳地挣扎着…… 隐约看见岸上的凌贞贞跑回去叫人，我望向若诗学姐，原来她跟我一样，也不会游泳……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俊朗身影从远处跑来了，不假思索地纵身跳下来，正是李俊夕…… 记得电视上和小说中总有女生喜欢问男孩子这样的问题，我和谁谁谁一起掉进河里你先救谁？然后男生就会很难回答。 聪明如杨过，便可回答，我会先救她，然后再跳下去跟你一起死，可是，我却希望我喜欢的人先救我…… 因为我知道，他先救另一个女生的原因绝不是因为他喜欢我多一些…… 看着李俊夕焦急地游向韩若诗，我只觉冰冷的湖水一点一点渗入了我的皮肤…… 湖水越来越凉，当我没有力气在水中挣扎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掌忽然托住了我的腰…… 我侧过头，正对上俊雅学长淡然文雅的眼睛…… 不知道俊雅学长是怎样将我拖到岸上的，只觉阵阵凉风袭来，岸上好冷，心也好凉，还不如回湖里去呢…… 俊雅学长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毯子，紧紧地把我裹好。见我直直望着对面的李俊夕和韩若诗，便也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 片刻之后，他轻轻扳过我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还好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朝他摇摇头，眼睛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俊夕他们。因为救得及时，若诗学姐也没什么大碍，充其量跟我一样喝了几口水，只听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是颜洛雪故意推我下去的。”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望向我。我重重一愣。 “不是的……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然后身体就不听使唤的……”我急急地想要解释，背个谋杀的罪名可不是好玩的，可是却越想解释就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误会。她不会的。”俊夕淡淡地说，一边很体贴地亲手喂热水给韩若诗喝。 虽然隔得很远，我还是可以感觉到若诗学姐怨恨的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复又埋怨地望向俊夕。 他这是在帮我说话吗？可是如果我刚才在河里淹死了，他现在帮我说话又有什么用？我心中不由得一阵难过。 “贞贞，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你告诉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若诗这次看样子是真的很生气，气鼓鼓地对站在旁边的凌贞贞说。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们是怎么掉到湖里的我也没看到……只记得洛雪不喜欢我们看她的相机，然后若诗学姐赌气说了她几句……但是我想她不会因为这样就去推若诗学姐的，何况她本人也掉到湖里了。这件事情，我想应该是件意外……”凌贞贞想了想，很肯定地说。 俊夕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俊雅学长深深地看了凌贞贞一眼：“既然这样，这件事到此为止。送她们回去休息吧。”说着，横抱起我，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躺在俊雅学长宽厚温暖的怀抱里，我歪着脑袋想，自己到底该不该谢谢凌贞贞呢？事情本来就是个意外，到她嘴里却变成了她推测而成的意外，而且还把我跟若诗学姐的矛盾说了一遍，好像我有杀人动机似的…… 算了算了，凌贞贞跟若诗学姐关系那么好，要是方才她顺着她说我就百口莫辩了…… 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也掉到了湖里，我也是个受害者啊……难道在俊夕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你哭了。”抱着我的俊雅学长忽然淡淡地说出三个字。 我一怔，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擦脸，只觉一阵温热……原来我真的哭了。 “俊雅学长，谢谢你救了我。”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救了我的命。 “其实，等俊夕救了若诗之后，他也会回去救你的。”俊雅学长无所谓地笑笑，好像看穿了我的心事一般，幽幽地说。 听到这句话，听到俊夕的名字，我的泪忽然更加汹涌。 俊雅学长低头看我，微微皱了皱眉，复又扬起嘴角：“他不选你，你可以选别人。不过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呢。”斯文的招牌笑容里隐隐透着不屑。 我本来心里就很难过，听他这么说，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可是隐隐又有些不服气。我略带疲惫地说：“身边美女无数，面对刚分手的女友也能若无其事的俊雅学长，真的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我的心情，你不会明白的。” 俊雅学长重重一怔，乌黑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什么，复又若无其事地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颜洛雪，你真是花痴得让人心疼呢。” ****** 我披着毯子坐在帐篷前，傻傻地望着月亮，又看看手中李俊夕在花湖的照片，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昨天晚上，他还牵着我的手穿过漆黑的树林……而今天，他一直关切地守着若诗学姐，怕她受伤，怕她着凉。 可是，好像掉到河里的不止她一个吧……难道他昨天为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想弥补上次欠我的人情么？ 篝火烧得跟昨晚一样旺盛，可我草草吃些东西便独自退出来了，一是无端地觉得心烦，二是受不了若诗学姐幽怨委屈的目光。 一个人抱着膝盖看月亮，凉风习习，素月丹枫，浮躁的心情渐渐平复起来，恍惚间，思绪便回到第一次见到李俊夕的时候，他抬起雾气缭绕的眸子看我，表情纯净如婴儿…… “喂，在想什么呢？”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过他似乎很少用这么轻的语调说话呢。 “还能想什么？生命哲理，人生意义呗！”我朝他象征性地扬扬嘴角，复又落寞地垂下头。 “你……不会是掉到湖里，脑袋进水了吧？”叶准仁坐到我旁边，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说。 “喂，你不是放着篝火晚会不参加，特意过来糗我的吧？”我朝他不爽地眨眨眼睛。 “……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韩若诗也真是的，自己不小心还怪别人。”叶准仁撇撇嘴，抱怨着说。 “其实也不能怪她，是我没站稳，连累了她。”后来我仔细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又觉得似乎的确是自己把若诗学姐推到河里的，只是那时候我脚下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失去了控制…… “你这个笨蛋，就知道帮别人说话。什么时候才能照顾好自己呢？”叶准仁瞥了我一眼，很不客气地敲上一记爆栗。 “照顾好自己？我也想啊。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做回从前的自己。没有喜欢上谁，所以不用思念谁，最终也不会被谁伤害了。” 什么时候才能照顾好自己？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啊。 韩若诗的误会，那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真正伤了我的，是李俊夕啊…… 喜欢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的人，这种感觉好辛苦。 当他义无反顾地去救韩若诗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的心真的好痛。 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喜欢他就够了，并且可以在单方面的守候中获得快乐…… 现在我才知道自己错了，我只是最普通的女孩子，自己的爱，自己是舍不得辜负的…… “洛雪，你……”叶准仁看着表情凄苦的我，忽然有些慌了手脚。 “你听过那个有关水仙的希腊神话吗？”我用手托起下巴，幽幽地望向远处。 “水仙？是大蒜的一种吗？”叶准仁想了想，很认真地说。 晕，我落败地低下头，然后满眼怨恨地望向他：“拜托，神话中的水仙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而且水仙是很美丽的植物好不好？跟大蒜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嗯，嗯，接着说！”叶准仁露出一副“你干吗大惊小怪的”的表情，然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 “希腊神话中，宙斯的妻子嫉妒女神echo的美貌，于是让她说不出话来，只能重复别人说过的话语。有一天，这个女神在溪边散步的时候爱上了一个美丽的男子narcissus，他有着比女神更美丽的面容。可是narcissus很骄傲，很粗暴地推开了不会说话的echo，令她伤心欲绝。宙斯为了惩罚他，令他爱上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最后落入水中淹死，变成了一株美丽的水仙花。”我说得很慢，因为我知道叶准仁对这些神话故事一点概念都没有。 “嗯，这故事挺有趣的。不过，你给我讲这个干吗？”叶准仁点点头，然后侧过头来，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我在想，如果我是echo，一定不希望宙斯惩罚narcissus的。我喜欢他本来就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我又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也喜欢我呢？如果因为自己的爱而给对方带来痛苦，那么这份爱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吧……所以，看到他跟他喜欢的人在一起，看到他幸福，我应该为他开心吧？对不对？” 我茫然地望向叶准仁，莫名地希望他可以给我一个答案。 我单方面地喜欢李俊夕，我有什么权利要求他也喜欢我呢？何况他喜欢韩若诗，也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啊…… 我不是很心甘情愿的么？ 可是，为什么明知道是这样，自己还要这么难过呢？ 想象着风华绝代的美少年厌恶地推开说不出话的女神echo，我的心忽然隐隐地疼了一下。 低下头，竟有泪水顺着脸颊安静地滑落…… “喜欢李俊夕，让你觉得累了吗？”叶准仁伸手抹去我的泪水，定定地望着我，漆黑的眸子忽然变得冷冽起来。 我一怔，只觉叶准仁的目光忽然炽热得让人无法逼视。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淡淡地说：“不累，就是有点绝望。” “颜洛雪，你忘记他好不好？我们不要什么联盟了，我……我只要你开心。”叶准仁忽然猛地抓住我的肩膀，英俊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羞涩，更多的是坚定与期盼…… 我有些错愕地望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的意思……你不要委屈自己。”叶准仁看着一脸茫然的我，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放开我的肩膀，别过头，略微局促地说。 “……嗯。”我看着表情羞涩的他，温暖地笑笑，轻声地说。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也许是我吓到他了吧？傻傻地望着月亮，傻傻地讲神话故事给他听，傻傻地流眼泪……准仁一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不会真的以为我神经错乱了吧？ “洛雪，我……”叶准仁幽幽地望着前方，刚想说什么，忽然有个人影跑过来，老远喊着，“老大，老大！” 原来是他的手下小九。看到叶准仁，脸上露出一副欣慰的表情，抹抹额头的汗，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大，原来你在这儿啊！林菲儿说怕你遇到狼，让我们到处找你呢！” “胡说！好端端的哪来的狼！”叶准仁似乎有点不爽，没好气地说。 “老大，咱们正喝酒呢，没有你也没意思呀……”小九见势头不对，赶紧换了个话题。 叶准仁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看我，纤长的睫毛在英俊的脸上映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去吧。”我朝他笑笑，轻声地说。叶准仁是属于人群的人，他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坐在这里陪我晒月光。 叶准仁一怔，顿了顿，终究欲言又止地站起身来。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中忽然一阵温暖。 天色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起程回家。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起身朝帐篷走去。 ****** 露营行动圆满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坐上回程的巴士，我望着窗外嫣红的枫叶，莫名地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短短的两天里，发生了太多让我无法适从的事情…… 我不由得重重地叹口气。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叶准仁的吼声：“喂，你们都过来玩牌啊，光坐着有什么意思！” 在叶准仁的号召之下，大家一起围坐在车尾，看着那副熟悉的扑克牌，我很自然地又想起“勇敢者游戏”的那个夜晚…… 明亮的月光下，李俊夕牵着我的手，掌心是那么温暖…… “我们玩真心话与大冒险吧，不过真心话太不刺激了，又可以作假，所以我们只玩大冒险……”叶准仁兴致勃勃地说起游戏规则，三句话不离“圣金传统玩法”，拜托，我哪知道圣金传统玩法是怎么个玩法…… 不过也懒得跟他争辩了，若诗学姐现在看我的目光还是冷冷的，就好像那天的湖水一样…… “我抽到queen了！这局我说了算！”凌贞贞握着一个“q”，很兴奋地说。 我木木地翻出手中的牌，也是个红心“q”。 “洛雪，这次我们让输的人做什么好呢？让他们跳窗户好不好？”凌贞贞一脸的坏笑。输的人是叶准仁和小九，所以凌贞贞显得格外兴奋。 “不要了，会出人命的……”我急忙摆摆手，一口拒绝。虽然我还是不太明白这游戏规则，不过这局我应该是赢了的。 “那好吧……那我们就让他们跳脱衣舞吧！”凌贞贞灵光一闪，拍着手说。 叶准仁重重地低下头，然后又一脸悲怆茫然地望着我。 “算了……还是罚他们每人喝两瓶啤酒好了，看看谁的酒量好……”我略带恳求地对凌贞贞说。叶准仁怎么说也是我的好朋友，让他这种美男当众跳脱衣舞……这场面也太劲爆了点吧，明天肯定能上圣金校刊头条！ “哼，就知道你向着叶准仁！算了，听你的，谁让你抽的是红心queen呢！”凌贞贞颇有些失望地撇撇嘴，怏怏地说。 叶准仁立刻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乌黑的眸子闪呀闪的，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我朝他调皮地挤挤眼睛。 蓦一回头，正对上坐在我斜对面的林菲儿，只见她正眼神复杂地看着我跟叶准仁…… “我到底输了还是赢了？”我把牌翻开，小声去问坐我旁边的凌贞贞。 这局牌好复杂，每个人的花色大小都相差很大，我实在是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凌贞贞看看我手中的梅花九，微微摇了摇头。 这时，若诗学姐翻开手中的红心“a”，这局她最大，只见她扬起下巴扫了我一眼，微笑着说：“就让分数最少的那个亲吻另外一个人一下吧，不难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我这里，然后又聚集在叶准仁的那个叫阿强的手下身上……他的感冒好像治不好一样，一年四季都拖着鼻涕，而且头发总是油油的，好像很少洗头的样子……他手中的是红心十，比我稍高一点，估计就是他了……哎，今天怎么就落在韩若诗手里了呢……不过为了顾及阿强的心情，我只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俊夕轻轻放下手中的梅花十，表情淡淡的，依旧是往日高贵斯文的模样。一时间，车上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沉默…… “原来俊夕的分数比阿强还少！”叶准仁冲口而出。 天啊……不会吧？我要吻的人竟然是李俊夕！ 韩若诗的表情重重一僵，其他人也都是一脸惊讶。看到韩若诗略带悔意的震惊表情，我心中居然掠过一丝很爽的感觉，哼哼，这下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可是，看到神色如常的李俊夕，我心里的苦闷简直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不知为什么，潜意识里我好像有些怕他似的，可能他那样的人对我来说太高高在上了吧，又或者，他的眼神太有穿透力了，好像我所有隐秘的心事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我。愿赌服输，这一劫我是逃不过的。更何况他是我幻想里一直高高仰视的王子。我红着脸慢慢把唇凑过去，一点一点贴近俊夕美玉一样无瑕的侧脸…… 就在这时，车尾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 我的唇忽然触到另一片柔软，温温的，暖暖的。 我蓦地抬起眼睛，正对上李俊夕略带惊讶的眸子…… 天啊！ 我吻到的不是李俊夕的侧脸…… 而是，嘴唇…… chapter 8 圣金之夜 自从跟俊夕意外接吻之后，我每次看到他都有种想拔腿就跑的冲动。那个带给我许多尴尬与震撼的意外之吻，终于在日渐流逝的时光中被大家遗忘，可是，我却越来越不可自拔地迷恋李俊夕。最近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站在寂静的天台上，仰望苍蓝的天空，想起那张美玉一般无瑕的脸。 直到期中考试即将来临，我才放些心思在图书馆里，临时抱佛脚。 “洛雪，你这两天好用功哦！”我正坐在图书馆宽大的漆木桌子上，林菲儿忽然一把夺走我怀中的习题册，仔细看了几眼，大惊小怪地说。 “大姐，明天就是期中考试了好不好！平时不用功，临时抱佛脚也不行吗？”我又一把把习题册抢回来，很不耐烦地说。 “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学习了？考试算什么大事呀，看把你紧张的！”林菲儿看着又一头扎进习题里的我，努着嘴巴说。 “考试不算大事，那什么算大事啊？”我随口敷衍地说。 “当然是圣金之夜了！那才是真正的大事呢！”林菲儿的声音忽然无比兴奋起来。 “圣金之夜？圣金之夜是什么？”我一愣，这贵族学校还有什么新花招啊？ “怎么，你不知道吗？考试之后紧接着就是圣金之夜了！天啊！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林菲儿一脸惊诧地看着我，声音夸张地说。 “喂，你们倒是小声点啊！我昨晚看球看到十二点呢！”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叶准仁大概是被我们吵醒了，抬起一双惺忪的睡眼，很不爽地看着我们。 我又是一晕。看来他们是真不把考试当回事啊！一个心里只惦记什么圣金之夜，另一个昨晚还熬夜看球……虽然我们成绩都是一样差，可是好像为考试发愁的只有我一个人啊！ “准仁哥，洛雪她不知道圣金之夜耶！你快给她讲讲！”林菲儿轻轻推了推叶准仁，脸上露出一副致力于传播公益知识的伟大表情。 “不就是个舞会吗？有什么好讲的。”叶准仁用手撑住头，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那跟普通的舞会怎么能一样呢？圣金之夜是圣金的校庆纪念日，也是圣金最盛大的日子之一！那天会举行盛大的舞会，所有的圣金学生都要穿晚礼服参加的……而且，传说在那天跟自己喜欢的人告白，都会获得成功哦！”林菲儿双手紧握，眼睛放光地说，一副期待又陶醉的深情状。 “啊？不过那好像不可能吧？”让她这么一说，我也来了兴致，下意识地想到李俊夕，又紧接着在心里摇摇头，“要是所有表白都能成功，那像他这样的男生得有多少女朋友呀？”我指指旁边睁着眼睛睡觉、一脸迷茫表情的叶准仁。如果可以尽情表白的话，一个晚上最起码得有百十来个女生把这个三号王子团团围住吧？至于俊雅学长跟李俊夕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只能向身边没有舞伴的男生告白哦！如果那个人身边好端端地站着他的女朋友或者男朋友，谁还敢上去表白啊？”林菲儿补充道，同时又微微努起嘴巴，好像在质疑我的理解能力。 不过经她这么一补充，我倒是真彻底理解了。去向根本找不到舞伴的男生或者女生表白，那当然是命中率百分之一百了。 “所以，在那天选择谁当舞伴，也是有非凡意味的哦！得早早开始准备才行，免得到时候当壁花！”林菲儿托着下巴，又兴奋又向往地说。 壁花？我人缘这么差，估计当壁花是肯定的了。不过我现在没心思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反正除了李俊夕我不想当任何人的舞伴—当然，好像也没有任何人想让我当他的舞伴。 “喂，那天，你当我的舞伴吧！”我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耳边忽然响起来叶准仁深沉而霸气的声音，不过音量好像小了点，跟他平时不太一样…… 我的心忽然剧烈地跳了一下。 片刻的沉默。 我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忽然又听见林菲儿雀跃的声音：“好啊！” 我抬起头，只见叶准仁愣了一下，看看林菲儿，又看看我，最后又把视线转到她身上：“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我刚刚剧烈跳动过的心，忽然又空了一拍。 一阵诡异的沉默。三个人都愣在原地。 林菲儿直直地看了他三十秒钟，眼泪忽然哗一下涌出来，双肩细微地颤抖着，最后委屈地啜泣起来。 叶准仁看到她这个反应也是一愣，随即便慌了手脚，拍拍她的肩膀，没好气地说：“喂，你哭什么啊？” 听他这么说，林菲儿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菲儿，怎么了？你别哭啊……”我凑过去，手忙脚乱地说。 “洛雪，准仁哥他欺负我！他刚才明明约了我，却这么快就反悔了……我，我……”林菲儿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像哀伤欲绝的样子。她拉着我的袖子，委屈地说，眼泪如泉涌。 我转头望向叶准仁，扬扬下巴，示意他过来安慰几句。 叶准仁一脸茫然又欲言又止地看看我，然后随手拽张椅子坐到林菲儿对面，深吸一口气，说：“我没有……” “你有！”林菲儿哭着打断他说。 “我什么时候……” ……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起来，在我看来，就像对活宝。叶准仁看着一脸泪痕的林菲儿，态度似乎也不敢太强硬，两人半哄半吵地你来我往着…… 我做事一向都是凭直觉的，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种感觉…… 他刚才那句话是对我说的吗？ 叶准仁……他不会喜欢我吧？ 我猛地摇摇头，叶准仁要是喜欢我，他又怎么会帮我追李俊夕呢？颜洛雪，你少在这自作多情了，你们是好朋友呀……哎，马上就要考试了，哪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于是蹑手蹑脚地拿起我的练习册，往旁边的自习室溜去…… 拜托，我是真没有时间听你们鬼扯了！你们可以不在乎考试，可是我不行啊！ ****** 第二天，圣金的期中考试如期而至。 考了整整一天，天色已是黄昏。我头昏脑胀地从考场里走出来，心里琢磨着我这么糟糕的水平这次到底能不能进前三百名呢……也许老师眼睛一花，就能给我个大高分呢……正在出神地幻想着，忽然撞到一个人，然后胸前重重一烫。 “啊！对不起，洛雪，你没事吧？”耳边传来一个略带惊慌的女声尖叫，随后，一张薰衣草味的面纸在我身上胡乱抹着。 我抬头，看见凌贞贞拿着一杯热咖啡，一脸歉疚地帮我擦着身上的咖啡。 “没事的，我先去下洗手间。”看到她那么惊慌的样子，我略带安慰地说，一边转身朝洗手间跑去。那杯咖啡还真挺烫的。 对着镜子除下制服衬衫，只见胸口被烫红了一大块，急忙按照走廊上的护理常识泼了一些凉水上去，物理书上说水的比热容大嘛，感觉好多了……我一边清洗着衬衫上的咖啡渍，一边想多亏我刚才没穿外套，不然就两件都弄脏了…… “洛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凌贞贞走到我身后，歉疚地说。 “没关系，我又没有受伤。”我朝她笑笑，若无其事地说。 “那，我把干洗衣服的钱赔给你吧……”凌贞贞看看我手中的衣服，似乎还是很内疚的样子。 “不用了，都已经洗好了，这是小事情啦，你不用放在心上。”看她那么在意的表情，我心中那一点点抱怨也顷刻烟消云散了。 “……对了，那这样吧！洛雪，你知道圣金之夜吗？”凌贞贞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啊，校庆舞会嘛，我听菲儿说过的。”看来圣金之夜还真是个大日子呢，这两天校园里也贴了不少标语和宣传画，感觉比新年都要隆重。 “圣金之夜是圣金的传统，所以不管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对它很重视，到那天所有人都要穿晚礼服出席的。洛雪，我这么说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你应该没有晚礼服吧？我送你一件好吗？就当是弄脏你衣服的赔偿……”凌贞贞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一脸诚恳地说。 “不用了，晚礼服很贵的，我说了这只是小事情……”我急忙连摆手带摇头地拒绝。弄脏的只是制服而已，再说又不是洗不干净了。 “洛雪，我们都是摄影社团的成员，虽然交往不多，可是我已经把你当朋友看待了……我真的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请你接受我的好意，好吗？”凌贞贞上前握住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一双眉目波光潋滟，很温和地说。 “我……”看她这个样子，我不好再说什么，可是毕竟晚礼服是很贵重的东西…… “好了好了，别跟我客气了！反正我有许多晚礼服的，穿也穿不完！我一定会挑件最漂亮的送给你的！”凌贞贞看我一脸犹豫，乘胜追击地说，一边推着我的肩膀往洗手间门外的走廊走去。 “呀，你看，这照片上的人不是若诗学姐吗？” “不可能的！若诗学姐怎么可能去做援助交际那种事情！” “你看呀！这里写着，‘落魄千金陪酒女，圣金校花援交妹！’提到我们学校了耶，这个人不是韩若诗是谁啊！” “怎么可能……我看看！难道真的是她吗？有传闻说，在若诗学姐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破产了，她一直住在有钱的姑姑家，所以才能跟俊雅学长和俊夕做邻居的……“ “天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原本还把她当校花呢！没想到她居然会做这种事！真是好让人恶心哦！” …… 身边忽然走过两个说话很大声的女生，手里还拿着一份报纸，边走边议论着。 “喂，你们说什么呢？”走在我身边的凌贞贞忽然跑到走廊的另一端，挡在那两个女生身前，声音隐隐地有些愤然。 “我们在说，韩若诗她……”手拿报纸的女生一愣，随口回答道。这时，她身边的女生扯了扯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韩若诗她是援交妹！报纸都登出来了，还怕让人说吗！”另一个女生甩甩袖子，一脸不忿地说。 “不许胡说！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拿来乱讲！”一向温婉的凌贞贞很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说话，话一出口，果然有种不怒而威的震慑力，那两个女生住了嘴，看着面无表情的凌贞贞，讪讪地绕道走开了。 “你自己看……”那个声音比较大的女生似乎觉得有些委屈，走开两步又返回来，把报纸递给凌贞贞，很小声地说。 凌贞贞接过报纸，又颇带威胁地看了她一眼。那个女生似乎不敢跟她对视，赶紧快步走开了。 我不禁有些折服于凌贞贞的魄力…… 凌贞贞打开报纸，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我好奇地走过去，望向她手中的报纸…… 报纸上大大地印着两张照片，一张照片上是穿吊带裙的女生正笑着在跟一个男人喝酒，那个男人的手很亲热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张是他们两个很亲热地站在酒店门口……旁边的标题触目惊心。 落魄千金陪酒女，圣金校花援交妹 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有着几乎无懈可击的五官和高贵脱俗的气质……正是若诗学姐。 “不是真的，若诗学姐不会这样的！洛雪……若诗学姐她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她怎么会这样呢？”凌贞贞使劲摇摇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挽住我的手臂，侧过头来看我，眼睛里蕴含着一丝失望和愤怒。 “不会的，若诗学姐不会这样做的。”我轻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可是照片都登出来了……” “可能是误会吧。总之若诗学姐是不会这样做的。你要相信她。” 凌贞贞略带震惊地望着表情笃定的我，怔住片刻：“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不会做这种事？” “……只是一种直觉。”我想了一会儿，老实回答。我一向是个凭感觉做事的人，很多选择和判断都是凭直觉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若诗学姐不会这样做的。 ****** 考完试之后，照例是我跟叶准仁这两个学习超差的孩子互相安慰的日子。 “喂，你今天考得怎么样呀？”与叶准仁并肩坐在楼前的石阶上吃冰激凌，我忽然想起这件事，于是侧过头去问他。 “好，非常地好。一百分没问题的！”叶准仁淡淡地回答，一边吃了一大口香草冰激凌。 “三科加一起一百分吗？”我白了他一眼，努起嘴巴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这么说？”叶准仁一愣，然后诧异地看着我说。 “因为我跟你一样啊，都是这个水平的……”我想到自己可怜的成绩，挫败地垂下了头。 叶准仁看到我这个样子，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对了，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我刚回家不久，就听见源源不断的门铃声，于是我就知道是这个霸王来了。因为除了他没有人这么按门铃的，这家伙干脆把手放在按钮上，不开门不松手…… 上次我家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他撞坏以后，他就很负责地帮我安了一扇新门，并且挑了一个又响亮又个性的门铃给我。响的时候就跟学校的上课铃似的，让我每次一听就浑身不自在，于是只好把它想象成下课铃了…… “……没事，就是问问你考得好不好。”叶准仁忽然脸一红，愣住片刻，略带局促地回答。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忽然又有种不好的预感。过几天就是圣金之夜了……他到底会让谁当他的舞伴呢？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一阵尴尬而暧昧的沉默。 “对了，韩若诗学姐的事情你怎么看？我觉得这应该是误会。”我为了打破这片沉默，没话找话地说。反正现在整个学校都在议论这件事。 “这种事我见多了。很明显是有人在陷害她。”叶准仁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撇撇嘴，一脸无所谓地说。 “有人陷害她？”我瞪大了眼睛，诧异地望向叶准仁。不知为什么，脑中忽然联想起我上次在花湖遇到的意外…… “嗯。就算韩若诗真的做了那种事，也不会傻到在那种地方拍照留念吧？”叶准仁白了我一眼，似乎不想再跟我纠缠这个问题。 “……到底是什么人在害她呢？”我叹口气，一时间心中充满了疑惑。 叶准仁摇摇头，挑挑好看的眉毛，做了个“我怎么会知道”的表情，用手撑起下巴，眼神犹豫地望向我。 不行，我不能给他开口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怕他开口约我当他的舞伴。因为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的关系就不会再像现在这样简单了。叶准仁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我心中已经有俊夕了呀……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像现在这样相处下去。 想起在顶楼的那一夜，想起在医院里他看我时疼惜的眼神，想起露营的时候他陪我一起晒月光，我的心忽然柔软起来。其实，如果我不是先喜欢上李俊夕，我会不会喜欢上准仁呢…… “洛雪，我……”叶准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刚想跟我说些什么…… “对了，你知道李家的事情吗？”我灵光一闪，接口打断他说。其实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他了，今天正好派上用场。 “李家的事情？”叶准仁一愣，可能跟不上我思维跳跃的速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就是俊雅学长跟李俊夕呀。感觉他们两个之间好冷淡哦，根本一点都不像兄弟嘛……”我眨眨眼睛，支起下巴看他，一副求知欲很强的神情。我是真的很好奇呀…… “先是说韩若诗，然后又是李家。反正都是关于李俊夕的！”叶准仁不满地瞟了我一眼，略微不爽地说。 “喂，是谁逼我签合约说要帮我追李俊夕的？怎么某些人一转眼就把自己做过的事给忘了呀？”我佯装不爽地回望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抢白道。 “那时候……我……”叶准仁的脸似乎又瞬间掠过一丝红晕，开口刚想解释些什么。 “快点说正题！你跟李俊夕不是朋友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他跟俊雅学长之间是怎么回事啊？”我扬起下巴，又是一顿抢白。 “俊夕从来不说他家里的事情的。不过我老妈跟李氏集团很早就有生意上的来往，所以略微知道一些。其实俊夕是李氏集团董事长李翰扬的私生子，六岁的时候生母因病去世，然后才来到李家。而李俊雅则是他跟原配夫人所生，听说李翰扬一直很偏爱他的。可能因为俊夕一直觉得自己是外人的缘故，所以与李家一直格格不入，跟李俊雅更是形同陌路。不过俊雅学长对他倒是很温和的，只是俊夕不领情罢了……”叶准仁被逼无奈，只好在脑海中搜索这些八卦出来讲给我听。 我的心一惊。原来外表宛若天人的李俊夕，其实并不是个幸福的孩子……难怪当我看到他在顶楼抱着july的时候，感觉他的身影是那样寂寞…… 我深吸一口气，心中忽然细碎地泛起一漾一漾的疼痛。 “韩若诗是俊夕的邻家姐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也许那种情分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的。洛雪，不如你放弃他吧……好不好？”叶准仁忽然别过头来直直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如星辰一般闪亮，探究的眼神里甚至夹杂着一丝恳求…… “可是，已经无法放弃了……我喜欢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好像更喜欢他了……嗬，好像有点覆水难收的感觉……准仁，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我呆呆地回望着叶准仁，轻声而笃定地说。 叶准仁飞快地别过头，眸子里似乎瞬间闪过一丝失望与疼痛。我的心突然像水草一样忽上忽下起来。叶准仁，他该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呵呵，我真是个傻瓜。”叶准仁幽幽地看着前方的黑暗，自嘲地笑笑，一向生机勃勃的表情忽然变得落寞起来。 “……我也是傻瓜啊，不然我们怎么都能答一百分呢？”我怔了怔，牵强地说着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也许……当初，潜意识里……是想让你开心才弄那个战略联盟的。结果现在，不但你不开心，连我自己也不开心了……”叶准仁低下头，喃喃地说，纤长的睫毛在英俊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 “开心，我很开心啊！准仁，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告诉俊夕我喜欢他，也谢谢你为我安排那次露营……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记在心里。”我强装爽朗而若无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说。 叶准仁的表情忽然深沉起来，转头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浓若深潭……良久良久，他扬起嘴角，很勉强地笑笑：“……我们是朋友嘛，客气什么。” 听他这么说，我在心里暗暗松口气。是不是有些事情，只要不说出来，就可以当它不存在呢？经过今晚，我的直觉再一次告诉我……叶准仁，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我…… “好了，不早了，你早点回家吧。”我忽地从石阶上站起来，连拖带拽地像拔萝卜一样往上扶叶准仁。 “好了啦，有你这样对待客人的嘛！”叶准仁懒懒地站起身，撇嘴望着我，一副很不爽的表情。 当背对着叶准仁的时候，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目光直直射在我身上。 叶准仁，是我太自私了吗？ 可是我们一直这样做好朋友，不是很好吗…… ****** 圣金之夜在众人的期盼中如期而至。放学之后，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回家准备，等待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盛装登场……我随着人群涌到校门口，想起方才被林菲儿牢牢拽住的闷闷不乐欲言又止的叶准仁，心就莫名地有些难过起来。我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是我自作多情，还是他真的喜欢我？不过不管怎么说，看来今晚的壁花我是当定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自后面轻拍我的肩膀，我回头，看见凌贞贞正一脸温和地对我笑。 “洛雪，走吧，去我家，我帮你打扮。”凌贞贞不由分说地牵起我的手，往校门口的黑色房车走去。 “帮，帮我打扮？不，不用了吧……”我一愣，这才想起那天凌贞贞把咖啡洒在我身上的时候说要送我一件晚礼服的事情…… “洛雪，你再拒绝我可要生气了哦。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走了啦……”凌贞贞佯装生气地对我说，一边把站在原地不肯前进的我强推进车里。 “我……”我看着凌贞贞和煦的侧脸和已经开动起来的车，想想还是把那些推辞的话咽了回去……人家一片好意，再说我也真的没有晚礼服啊…… 如果真的当壁花，那还不如干脆不去参加什么圣金之夜了。可是……可是我是真的超好奇李俊夕穿晚礼服的样子……唉，花痴果然是件很害人的事情啊。 哇！不愧是凌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啊！走进凌贞贞的家就像是进了一个大花园，白色的洋房掩映在各色花木之中，游泳池的水波光粼粼，简直比电视里那些有钱人家还要豪华。 凌贞贞拉着我七拐八拐地走上旋转楼梯，然后又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后来到一个淡黄色的房间。风吹着鹅黄色的薄纱窗帘，松软宽敞的大床上随意地放着几个米白色的靠垫，旁边的玻璃橱窗里摆满了闪闪发光的水晶饰品，巨大的写字台上放着电脑和各种各样厚厚的书…… 这分明就是公主的房间嘛…… 凌贞贞把我按在梳妆台前坐好，一边指挥女佣给我梳头，一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短款的吊带小礼服，满意地看了几眼，对着镜子里的我说：“洛雪，我觉得这件很适合你，你喜欢吗？” 我到底是个女孩子，看着那件连肩带上都镶满了水钻的白色小礼服，一瞬间喜欢得五体投地，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时给我梳头的女佣正拽着我的头发，我的头皮一阵发疼，于是敢忙摆正了脑袋，端端正正地坐好。 凌贞贞微微扬起的唇角绽放出一抹艳丽的微笑，直直看着镜子里的我说：“你喜欢就好。” 我僵硬地坐着，任她们在我头上翻来覆去地变着花样，后来凌贞贞又让人把战场扩张到了我脸上……一会儿弄我眼睛一会儿弄我嘴唇，我干脆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得摇摇欲坠的我忽然被人一下子推醒了。渐入梦乡的我一激灵，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前方的镜子，忽然有种眩晕的感觉。 镜子里的人是我吗？ 真的，是我吗…… 头发高高地束在脑后，用许多个镶着水钻的发卡固定着，白皙红晕的脸颊，顾盼生辉的眉眼……白色小礼服很合适地穿在身上，脚上还踏着一双纤细而精巧的高跟鞋。 “洛雪，你好漂亮啊！”凌贞贞看着镜子里的我，略带惊叹地说，眼睛里却仿佛瞬间掠过一丝冷意。 “我……”我下意识地转过身去看她，可是由于从来也没穿过高跟鞋的缘故，我脚下一滑，差点就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还好我平衡能力强！ 扶着椅子半跪在地上，我故作镇定地安慰自己说。 ****** 圣金之夜果然是一场华丽的盛宴。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散发着明亮炫目的光亮，红地毯上站满了身穿晚礼服、举止高贵的男女，感觉就像走进了童话世界里国王的舞会。我站在身穿红色曳地长裙、雍容华美得令人不敢逼视的凌贞贞身边，忽然有一瞬间的眩晕。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怯怯地不敢进去……我穿成这样子，会不会很奇怪啊…… 凌贞贞看看表情有些僵硬的我，亲昵地拉起我的手，顺着华丽的旋转楼梯走下去，我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生怕穿着高跟鞋的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会从楼梯上滚下去…… 也许是站在我身边的凌贞贞今天太耀眼了的缘故，一时间，大厅里的所有目光都直直地向我们射过来……我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李俊夕的身影，只见他正跟若诗学姐站在角落里，侧过头来淡淡地看着我，漆黑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讶，然后在目光与我相对的瞬间，飞快地别过头…… 我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也许我是真的不适合穿成这样的…… 我侧过头，发现凌贞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在我身边了。看着大厅里成双成对的俊男美女，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 没有舞伴果然是件很尴尬的事情呢，何况这么大一朵白壁花摆在这里也太显眼了吧……想到这里，我直直地朝前方走去，企图横穿过舞会大厅，到对面吃点东西就偷偷溜走…… 当我走到大厅中央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簇簇锋利的目光直直地朝我射过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往旁边一闪，只见那个服务生直直地朝地上栽去……我于心不忍，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拽他……他手中的托盘啪的一声掉到地上，一时间，大厅里的所有目光又齐齐地射了过来…… 被我拉住背心的服务生终于站稳了，胡乱收拾起地上的酒杯，朝我鞠躬说了声谢谢，低头离开了会场，转身继续朝前走。刚一迈步，只觉肩膀上忽然一松，然后背上一凉，礼服滑落下来…… 糟了！晚礼服的肩带断了！ 我下意识地扶住身上的裙子，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望着四周都在看我的人群，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起来……此时真想高唱一声，为什么出糗的总是我……按理说凌贞贞的衣服应该都是高档品吧，这肩带怎么说断就断了呢…… 我艰难地向前走去，只想快点走出人们的视线，可是刚一迈步，另一端的肩带又是一松…… 我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按住裙子，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惨了，现在可怎么办啊……难道我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春光乍泄吗？那还不如把我扔到山上被狼咬一口呢…… 我觉得自己的脊背都要僵硬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该怎么办？ 一瞬间，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僵硬地站在原地…… 就在这个被拉长的瞬间，忽然有一双温暖的手自后扶住我的裙子，我回头，正对上俊夕幽黑冷亮的眸子…… 他神态自若地从我头上取下一枚镶钻的发卡，在我断掉的肩带上缠了缠，我的吊带裙又重新紧了起来…… 无比接近地看着这张日夜出现在我脑中的脸庞，我忽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时，四周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悠扬婉转的舞曲弥漫开来。圣金之夜的舞会正式开始了……所有人都好奇而诧异地看着我跟李俊夕，只见他忽然挽起我的手，另一只手覆在我的腰上，脚步回旋起来…… 昏暗迷离的光影中，我看着李俊夕漆黑如墨的眸子，忽然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这是真的吗？这是我的幻觉吗？可是为什么，由他掌心传来的热度又是这样真实……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顶楼上的肉松面包，月光森林里他牵着我的手，现在，又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轻易化解了我的危机……李俊夕，这样的你，要我怎样忘记呢…… 我在他的牵引下回旋在华丽的舞厅里，舞步翩跹。这一刻，就让我忘了世间所有，自欺欺人地当一次灰姑娘吧……我只想这样站在他身边，望着他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庞…… 一支舞曲很快就结束了，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又好像是千万年长……李俊夕忽然拉起我的手腕，直直地朝门外走去。 此时已是深秋，一走出宴会厅，冰澈的冷风迎面而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李俊夕默默地松开我的手，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一阵温暖很快包围了我……是一种略带刺痛和幸福的温暖……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要带我去哪里？”我看着穿着笔挺的衬衫英挺俊朗如小白杨的李俊夕，轻声地问。 “我的司机在外面。你早点回家。”李俊夕淡淡地说，一边又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朝大门口走去。 宴会厅外面是一座花园，淡紫色的落地灯映照在树枝上，蒙眬梦幻得好似仙境。我猛地又停住脚步，轻轻挣开他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扬起下巴说：“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 “……这是我欠你的。现在还清了。”李俊夕怔了一下，别过头，淡淡地说。浓黑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你—骗—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我定定地看着他的黑眸，一字一顿地说。 “随便你怎么想。”李俊夕又是一怔，随即一脸无所谓地说，一边朝我身后扬扬手，一辆黑色房车无声地开过来。 他转身欲走，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他背对着我站着，两个人忽然僵在这里。 “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这样忽冷忽热地对我好不好？李俊夕，为什么你明明无法接受我，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我？你为什么要拉我的手，为什么要保护我，为什么要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帮我？你若是真的讨厌我，就应该离我远远的，给我机会忘记你不是吗？我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累呢？”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温热的眼泪忽然涌出来，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我忽然软弱起来。 李俊夕回过头来看我，漆黑的眸子里似乎瞬间闪过一丝近似怜惜和疼痛的情感…… 我的眼眶一酸，更多的眼泪涌出来，我抽泣起来：“李俊夕，我到底应该怎样待你呢？本来我只是想偷偷地躲在角落里喜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眼前呢……” 李俊夕怔怔地看着我，我直直地看着他，眼泪汩汩地流淌…… 就在我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忽然有双温暖的手把我拽进怀里……双手犹疑片刻，终于轻轻拍着我因为啜泣而微微颤抖的脊梁……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想看到你难过，不想看到你无助的样子……我告诉自己这是因为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个理由连你都骗不了，又怎么骗我自己呢？”李俊夕一下一下轻拍着我的背，就像在抚慰受伤的小猫。 我把头埋在俊夕温暖的怀里，鼻息间涌入他身上特有的柠檬香……忽然觉得，如果时间可以就这样停下来，该有多好…… “颜洛雪，离我远一点好么？我怕我会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你，我怕你来扰乱我的思绪，我更怕我会伤害你。我喜欢若诗，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放弃我吧，同时也让我放弃你……”印象中，李俊夕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我感受得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迷茫…… 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刚想说些什么，俊夕却忽然飞快地把我推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他乌黑的眸子瞬间闪过一丝挣扎…… 我知道，他是要回到韩若诗身边去了…… “李俊夕。”我叫住他，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也许，我单方面的痴心，同时困扰了我们两个人…… 李俊夕的背影顿了顿，还是停下了脚步。 “我收回我的告白，我收回‘我喜欢你’这四个字……忘记以前的事吧，我会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李俊夕，遇见你我真的很后悔！下辈子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我狠狠地说，直直地看着地面，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 蓦一抬头，正对上李俊夕错愕的表情，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漆黑的眸子瞬间掠过一丝疼痛，然后又顷刻恢复成往日白雾缭绕的样子，淡淡地转回头，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我心中一酸，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刺进肉里，转身走上房车，忽然连呼吸的力气都失去。 灰姑娘不过是个传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水晶鞋…… 听说，在圣金之夜告白的人都会获得成功。 那么，在圣金之夜收回告白的人呢？ chapter 9 我们之间的事 夜凉如水。 回到家，我坐在楼下的石阶上，把头埋在膝盖里，眼泪如泉水一般流下来，一滴一滴砸到地上，洇湿了大片泥土……脑中回想起与李俊夕相识之后的点点滴滴，恍然发现其实我们之间是有很多回忆的……第二次见面时的吻，夜色里的玫瑰花雨，操场上他为了救我躲开足球时的那个拥抱……在花湖后面的树林里，他坐在我身边清澈而俊美的笑容……月光弥漫的树林里，他掌心的温度……李俊夕，这个让我光是想着他的脸就会要流泪的男孩子，原来我对他的喜欢早已不能自已。他对我的好，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渗透到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要怎样才能忘记…… 一阵冷风掠过，我紧了紧衣领，发现自己身上还披着李俊夕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我想起他刚才回头看我时的那个眼神，漆黑的眸子瞬间掠过的一抹疼痛……我的心忽然重重地疼了一下。我说遇见他我很后悔，我说我下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他……那些气话，伤害到他了吗？ 其实我有什么权利责怪他呢，我喜欢他，凭什么让他也同样喜欢我呢？以前以为只要我喜欢他就够了，可是现在呢？为什么连诀别都要选择这种方式？想起准仁说过他的家事，想起他在顶楼抱着july时的寂寞眼神，我的心莫名地泛起一阵浓浓的酸楚。喜欢一个人不是应该让他快乐么？纵使我不能温暖他，可也不应该让他因为我而难过吧？ 想到这里，我忽地站起身，用手背擦干眼泪，提起裙裾往学校的方向跑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想见到李俊夕。我不能让他那样难过地走掉，我不能让他带着那些话离开我的视线，我想告诉他我刚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他，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可以早点找到他……比韩若诗早，比所有人都早……即使要诀别，我也要让他带着我的笑容离开…… 此时已近午夜，舞会也应该快散场了。我穿着他亲手帮我修整好的晚礼服和他的外套奔跑在无人的街上，此时此刻，我真的好想见到他…… 跑到快到学校的那条街上，我忽然听到马路对面传来许多人的打斗声和女生的尖叫声，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正跟几个拿着棒球棒的小痞子纠缠在一起，不时回护着旁边的女生，不让那些人靠近她…… 那个女生一步一步退到角落里，身穿缀满亮片的水蓝色晚礼服。我定睛一看……竟是韩若诗。而那个穿着白衬衫正跟六七个流氓纠缠在一起的瘦削男生正是李俊夕。他打倒一个人，旁边马上就有别的人顶替上来。对方的人太多了，俊夕又要分心照顾若诗，渐渐有些吃力，却仍然小心回护着若诗，不让任何人靠近她…… 我一惊，脑中瞬间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地朝他们跑过去…… 一个小痞子绕到正在和别人缠斗着的俊夕身后，高高地举起手中的棒球棒，狠狠地朝俊夕的背上砸落下去……这张脸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他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人，是诬蔑韩若诗做援助交际的那张报纸上的人……我心中一阵慌乱，直直地朝俊夕跑去…… 当我就要跑到俊夕身边的时候，眼角忽地瞥到一阵寒光，角落里，只见一个男人从怀中拿出一把匕首，在手里掂量着，一脸狰狞的笑意……他一步一步朝韩若诗逼近，猛地举起那把寒光闪闪的刀……韩若诗早已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地蜷缩在那里，一丝要闪躲的力气都没有…… 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俊夕可能只是会受伤，而韩若诗却可能会死……我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朝韩若诗跑过去，狠命地推开她……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俊夕一侧身，躲开了身后那一击……而我右边的肩膀上忽然重重一疼……撕裂的痛楚伴着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太好了，俊夕他没事…… “妈的，让你多管闲事！”拿刀的男人见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我替韩若诗挡了一下，骂了一声，又一次面目狰狞地举起了手中的刀……我想挣扎着拉韩若诗走，可是胳膊已经疼得动不了，血汩汩地流出来，我只觉一阵眩晕…… 就在第二刀要刺下来的时候，忽然有人自后拽住他的胳膊，然后一拳把他打翻在地……在他倒下的瞬间，我隐约看到俊雅学长面无表情的脸，和他身后一群穿黑西装的保镖……太好了，俊雅学长来了，我们安全了…… 我的心一松，身体忽然变得软软的，一头跌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 睁开眼睛，华丽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柔和的水晶灯，我躺在一张柔软得像云彩一样的床上，深蓝色的枕头和被子，好像一片海洋。桌子上放着一个宽屏台式电脑和银色的笔记本，旁边堆着厚厚的一摞文件，玻璃书架上放满了书，整洁壮观得好像图书馆一样。正对着床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大的液晶电视，旁边还有一套黑漆漆的组合音响…… 头好疼啊，好像得了重感冒一样，太阳穴一鼓一鼓地疼起来……我揉揉脑袋，心想我不是在做梦吧！ 我侧过头，发现这个房间还连着一个宽敞的阳台，一张摇椅安静地放在阳光下，地上铺着白色的羊绒地毯。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华丽得好像皇宫一样，却又透露着一种空旷的感觉？ 我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隐约记得我跑去找李俊夕，正碰见他跟人打架，似乎还帮韩若诗挡了一刀。 我低下头，发现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一阵撕裂的疼痛涌上来，我咬着牙想，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啊…… 这时，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端着托盘优雅地走进来，看见我，乌黑的眸子瞬间掠过一丝光亮，微微扬起嘴角，浅浅地笑起来…… “俊雅学长……”我的声音有些惊讶，又似乎隐隐地带着些惊喜。记得昨天是他救了我，那么这个蓝色的华丽宫殿……是他的房间吗？ “你醒了？”俊雅学长朝我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坐到我身边，把托盘放到桌上，白皙修长的手伸向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避开了俊雅学长的手。俊雅学长微微一怔，复又不在意地笑笑，手继续往前，终是覆上了我的额头…… “你退烧了。”俊雅学长淡淡地看着我说，略有些安心的样子。一边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热麦片，盛了一小勺，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副要喂我吃饭的样子…… 我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说：“我自己来！”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碗。一抬胳膊，伤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别乱动。”俊雅学长看着我龇牙咧嘴的样子，笑笑，淡淡地说，却隐隐含着命令的口吻。 麦片的甜香弥漫了整个房间，我的胃空空的，一阵抽痛……为了快些吃到这碗香喷喷的麦片，我没有再作无畏的挣扎。当俊雅学长纤长的手指拿着勺子伸向我的时候，我的心忽然有种涩楚的感觉。如果此刻在我身边的人是俊夕，如果俊夕也能这么温柔地喂我吃麦片，那该有多么美好！是不是王子注定要辜负灰姑娘？ 时光安静地流逝，窗外的风舞动着淡蓝色的窗帘……吃光了一整碗麦片，俊雅学长用面纸轻轻帮我擦了擦唇角，目光如午后阳光般温煦。我的脸忽然刷地一下红起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空气里安静地流淌着一种暧昧的味道…… “俊夕他……没事吧？”其实这句话我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不过俊夕很能打架，俊雅学长又带了很多人来，他应该不会有事的。想起他昨晚那么努力保护若诗的样子，我心中忽然一片黯然。 “他没事。若诗受了些惊吓，俊夕现在在她家照顾她。”俊雅学长顿了顿，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 “……哦。”我点点头，用力挤出一丝笑容。 “你在难过么？醒来看到的人不是俊夕而是我，你很失望吧。”俊雅学长脸上挂起斯文的招牌笑容，忽然幽幽地说。 “不是的。”我一怔，像拨浪鼓一样摇头说道，“俊雅学长是个很好的人呢，每次都像神仙一样把我从危险中救出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朝他点点头，由衷地说。对我来说，他是真的像个神仙呢。 俊雅学长一怔，直直地看着我，乌黑的眸子瞬间风起云涌…… “你错了。”俊雅顿了一下，移开视线，摇摇头，“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也不是真心要救你的。我只是在做别人认为应该做的事。救不救你，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我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重重一愣。是我的脑袋因为受伤所以转得太慢了，还是我根本就智商有限……俊雅学长刚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理解不了呢…… “其实，我之所以从昨晚一直守在你身边，是想问你一个问题。”俊雅学长又望向我的眼睛。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他的眸子里似乎透进了雾气，有种温柔又迷茫的感觉…… 问我问题？就我这种智商，有什么问题是我能为他解答的呢……我呆呆地看着俊雅学长，无辜地眨眨眼睛。 “你为什么要为若诗挡下那一刀？”俊雅学长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乌黑的眸子闪烁着一丝茫然的光彩。 “嗯……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若诗那样娇弱的女孩子如果受了那一刀，一定会死吧……”我想了想，这样回答道。说实话，当时我的脑中一片空白，会冲过去救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那你呢？你就不会死么？”俊雅学长紧接着问，一双黑眸灼灼地看着我。 我重重一怔。对啊，这个问题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也不是星矢，我也有可能会死的…… “……我，我不知道啊。”我顿了顿，胡乱伸手抓抓头发，略有些茫然地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当时我根本没时间想这么多…… “颜洛雪……原来世界上真有你这种人。可以单纯地为了别人好，单纯的善良……”俊雅学长一直定定地看着我。听了我的回答，俊美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错愕的神情，复又深深地看着我。乌黑的眸子里似乎蕴含着某种迷茫与动容，再无往日的恬适淡然。 我一愣，呆呆地望着他……俊雅学长这是怎么了？我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过这种表情。 “颜洛雪，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意外太多了吗？”俊雅学长别过头，俊美的脸上又恢复成往日恬淡斯文的招牌表情，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眨眨眼睛，没有说话。今天的俊雅学长似乎真的很反常呢…… “每次你有危险，都是我救了你。前两次可以说是意外，可是，事不过三。”俊雅学长对我露出一个恬淡好看的笑容，幽幽地说完，姿态优雅地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忽然充斥着一种恍惚又迷茫的感觉…… 俊雅学长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以后会眼睁睁地看我被人砍死或者泡在河里淹死吗？俊雅学长，他的意思是他以后要对我见死不救了吗…… 可是不能再爱着俊夕，我宁愿自己刚刚死在那一刀下，这样至少我就能疼痛地驻进俊夕的心里。 我只是要他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件失去理智的事。 ****** “洛雪，你的手臂怎么了？怎么受伤了呢？”手臂上缠满了绷带的我刚一走进教室，林菲儿马上大呼小叫地围上来，一脸关切地上下打量我，立刻引来了教室里的所有目光。 不过看她这么担心的样子我还是很感动，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将她拽到我的座位上，安慰地对她笑笑，小声说：“没什么，意外而已。” 那天晚上发生的时候，俊雅学长似乎想低调处理，不然就应该把我带到医院而不是他家里了。前几天正赶上周末，我在家养了几天，伤口已经好很多了，看来我的愈合能力真是超强呢。 “圣金之夜之后你去哪儿了？准仁一直在找你，又在你家门口等了你很久，却始终没看见你的踪影……你到底上哪里去了？还受了伤？”林菲儿略带埋怨地看着我，声音似乎有点酸，脸上露出怏怏的表情。 “我……我去找俊夕了。”倘若我不回答这个问题，林菲儿看起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菲儿，我讲给你听好了，可是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准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让她告诉我？”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我侧过头，正对上叶准仁阴沉而英俊的脸。 “……我，我……”唉，让我怎么说呢？真是的，好不容易想做次坏事骗他一回还被当场捉住了。 “我是怕你担心才不想让你知道的……”我叹口气，苦着脸，努着嘴巴解释道。准仁要是知道我替韩若诗挡了一刀，肯定会火冒三丈，怪我不珍惜自己的…… “……算了！”叶准仁看我一脸凄苦的表情，有火发不出，最后叹口气，愤愤地说。 三个人忽然静默在这里。林菲儿看看他，又看看我，表情隐隐有些复杂。我看看准仁，又看看菲儿，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准仁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用低沉的声音说：“又是因为李俊夕吧？” 我不吭声，低头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 叶准仁突然愤怒起来，忽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过道那一端的大片桌椅，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我错愕地望着叶准仁的背影，鼻子忽然隐隐地酸起来。他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我不肯告诉他我受伤的原因，还是因为李俊夕？记忆中他已经很久没有跟我发脾气了。是不是有些事，本来就是避无可避的呢？ 林菲儿略带埋怨地瞥了我一眼，起身回到自己座位上，一整天没有再跟我说一句话。 ****** 我疲惫地回到家。跺脚震亮走廊里的声控灯，看见我家门口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礼品盒。附着的卡片上用紫色美术字打印着我的名字。 我打开来看，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补品和营养药。我转身跑出去，四下张望，附近空无一人。 是准仁送来的么？ 我把盒子搬进屋子里，心中一阵温暖，又一片怅然……说不清是苦是甜。准仁对我这样好，我该如何拒绝他的心意呢…… 叶准仁第二天没有来上学。 李俊夕的座位也空空的，自从圣金之夜之后，我还一次都没有见到他。 课间操的时候，林菲儿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洛雪，你把你储物柜的钥匙借我一下，我生理期来了，忘带卫生巾了。” 菲儿知道我是个懒人，总是一次性在储物柜里放好多卫生巾和面巾纸以防万一。我想都没想就把钥匙递给她，一边抢过她手中的冰红茶：“别喝这个了，喝点热的吧。” 林菲儿忽然怔了一下，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略有些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一脸深沉地说：“洛雪，当女人可真不容易啊。”停顿了一会儿，她继续说下去，“十分钟后在圣金餐厅见。” 我在圣金餐厅里等得正无聊，思绪乱飞地想着李俊夕。林菲儿一脸坏笑地过来。我直直地看着桌面，忽然瞪圆了眼睛。我用来画珠宝设计草图的画册，怎么会在她那里？ 林菲儿打了个响指，waiter应声而来。 “拿一瓶山西老陈醋过来。”林菲儿冷笑地看着我，记忆中这种笑容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脸上。 陈醋？我心中一惊。要陈醋做什么？而且，我的画册怎么会在她那里呢？ 画册……陈醋…… 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林菲儿，她飞快地别过头，避开了我的视线…… 看到林菲儿那个样子，我的心重重一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昨天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的人，为什么今天就会忍心来害我？ “林菲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到肉里。难道说，从她第一天接近我开始，就是为了今天猝不及防地伤害我么？ “背叛？我从来都没有站在你那边，又何来背叛呢？”林菲儿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我说。 我重重怔住。半晌，自嘲地笑笑。呵呵，原来她一直在跟我演戏。 空气中一时一片静默。waiter把陈醋放到林菲儿桌上，看到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飞快地退了出去。 林菲儿把那一瓶黑漆漆的陈醋握在手里，晃了晃：“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我把这瓶醋倒到这个画册上。二是你一口气喝掉它。颜洛雪，你选哪一个？”林菲儿扬头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愣在原地，眼看她的手逐渐倾斜，那瓶醋马上就要倒到画册上……我心中一片慌乱，我该怎么办，那本画册凝结了我多年的心血，可是我又不想跟林菲儿示弱…… 林菲儿看见我没有回答，手一歪，瓶子里的醋洒落在画册旁边的桌布上，迅速洇成一大片黑色…… “我喝就是了！”我心一急，冲口而出，“不就是喝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上前一步，一把抓起那瓶泛着酸的醋，仰起脖子就是一大口…… 一阵酸楚沿着喉咙直奔心脏……原来把醋当水喝是这种感觉……我的嗓子一阵酸疼，一下子呛到了，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我这个样子，林菲儿夸张地笑起来，前俯后仰地说道：“颜洛雪，我说了，是一口气喝掉。你犯规了，所以这本画册保不住了。”原来她早算好会是这种结果。 林菲儿抓起桌上的画册，扬手就要撕……我心中一急，喉咙里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给她。”一个淡漠的声音自我身后响起。那个瞬间，我的眼眶莫名地酸楚起来。 是李俊夕的声音。 我回过头，百感交集地看着李俊夕，眼中的泪几乎就要不可抑制地落下来。他为什么总是看到我出糗的样子，他为什么总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林菲儿一怔，双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惊诧地看着李俊夕，片刻之后，略有些虚张声势地说：“李俊夕，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别以为你是李家二少爷我就怕你了，我……” “我说，还—给—她。”李俊夕看着林菲儿的眼睛，淡淡地说。声音里却莫名地充斥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林菲儿又是一怔，怏怏地把手中的画册放回桌上，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走上前拿起画册，翻了翻确定并未受到什么损伤，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把它抱在怀里，长吁一口气。 “……谢谢你。”我看着李俊夕，略有些艰难地说，因为刚喝完醋的关系，嗓子有些沙哑。 李俊夕倒了杯茶递给我，略带怜惜地看看我，没有说话。 我拿起茶杯一口气喝掉，嗓子好受多了。眼角忽然瞥见站在远处的林菲儿。 “林菲儿，你……”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对她说，也有许多话想质问她，可是话到了嘴边，看到她淡漠坦然的样子，又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在外面等你。”李俊夕看了一眼林菲儿，又看看我，淡淡地说，转身走出餐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我看着林菲儿，眼眶一酸。事情已经毫无悬念，我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我是真心对待她的，为什么她要这么对我？ “颜洛雪，你不会明白我的感受。”林菲儿打断我，一脸淡漠地说。 “那你呢，你又能明白被好朋友背叛的感受么？”我愤愤地反问她，索性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叶准仁么？”林菲儿直直地望向我，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悲哀。“我从小学起就喜欢他。家里早就打算送我出国念书，我却为了他，一直留在圣金……我为了他，去接近任何他喜欢的女生，也因此接近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注意到我，可是他的心却已经被一个女孩占满了……那个人就是你。” 我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记得我刚跟你说过，当女人很不容易的。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喜欢他，可是他却偏偏不肯多看我一眼……原本我是真心想跟你做朋友的，我以为你会答应把他让给我。可是你没有那样做。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痛苦，所以这些伤害是你应得的。颜洛雪，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林菲儿冷冷地说，忽地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愣在原地，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站起身追出门外，看着她的背影大声地说：“林菲儿，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林菲儿的背影顿了顿，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喜欢一个人，不是一定要得到他，更不是要去伤害他喜欢的人。而是情不自禁地想要给他快乐，是心甘情愿地看着他幸福。我们以后再也不是朋友了，可是我希望你知道，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是真心对待你的。”我对着她的背影说。然后飞快地转过身，一串眼泪应声而下。我低头走出几步，蓦地抬头，正对上李俊夕乌黑的眸子。 他正靠在墙角等我，双手插在口袋里，午后微薄的金色光晕里，俊美得不似凡人。他总是这样轻易就击碎我好不容易想沉寂的心。 ****** 李俊夕送我回家，提着我的书包安静地走在我身边，一路沉默。 回家的路似乎变短了，很快就走到我家楼下。我停住脚步，伸手去接他手中的书包：“我到了。今天的事，谢谢你。”我抬头望他，短短的几天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千言万语，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冲出来？多管闲事。”李俊夕直直看着我，又别过头，冷冷地说，一脸责备的表情。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怔，然后心中一阵凄苦。林菲儿的事情刚刚过去，我的心还难过着，他居然就这么说我…… “是啊，我是多管闲事，可是我管的可是韩若诗的闲事！你现在应该好好感谢我还是兴师问罪，你自己想清楚！”我气鼓鼓地转身朝楼梯口走去。在我印象中这是我第一次对李俊夕发脾气。可是这次，他欺人太甚了。 “你别走！”李俊夕忽然自后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的心一震。他手掌的温度很熟悉，我脑中瞬间想起露营时他在月光下牵着我的手的情景。余温还在，心却隔着万水千山。 “……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李俊夕的声音似乎放轻柔了些，可依旧是一副责备的口吻，似乎有那么一丁点担心我。 “对你来说，我有危险总比韩若诗有危险好得多吧？那一刀刺在我身上，你也许只会有些歉疚……可是若是刺在韩若诗身上，你的心会很疼吧？俊夕，那天晚上看到你那么拼命保护她的样子，我才知道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她有什么事，最难过的人是你啊……所以现在，你更应该感谢我不是吗？”我回过头去看他，心中一阵委屈，莫名的眼眶酸楚。自从我受伤以来，他一直没有来看我，还一开口就责怪我多管闲事…… “我不希望她有事，也不希望你有事。”俊夕忽然用力一拉我的手腕，走上前一步，自后将我抱到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掌心的温度一点点传入我的体内。 我一怔，睁大了眼睛，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李俊夕……他是因为担心所以才责备我的么？我呆呆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其实那天我回去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之前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我从来没有后悔遇见你，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希望可以早点找到你……比韩若诗早，比所有人都早……即使要诀别，我也要让你带着我的笑容离开……”我把头靠在他怀里，轻声地说。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就让我放纵一下自己的感情吧，我要告诉他我心中的真实想法，我要让他知道我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后悔…… “颜洛雪，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听了我的话，俊夕一怔，忽然紧紧地抱住我…… “不要管我。如果你确定韩若诗是你的幸福，那么，不要管我……我会心甘情愿地看着你幸福。”我把脸深深埋在他怀里，咬着嘴唇说。靠在最接近他心脏的地方，听见他激烈的心跳，我能感受到他的犹豫与茫然。 李俊夕，不管未来如何，有你那句话就够了，有你心疼我的那句话就够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关上房门，身体软软地坐在地板上。眼泪，还是很没有骨气地落下来。 短暂的黄昏之后，夜幕降临。 门口忽然响起连绵不绝的门铃声。我的第一反应是俊夕来了，可是又马上意识到那是不可能的，他既然走了就不会这么快再来找我。而且用这种方式按我家门铃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叶准仁。 我跑过去打开门，正对上叶准仁略带憔悴却仍然英俊如昔的脸。他一手搭在门框上，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夜凉如水，我跟准仁并肩走在小区里昏暗的路灯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片暧昧的沉默。我侧过头去看他，只见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直直地看着地面，一脸严肃的样子。 “这几天，为什么没有来上学？”到底是我先开口，没话找话地说。 “……在想一些事情。”叶准仁侧过头来看我，好看的眸子一瞬间浓深似海。 “……哦。”我应了一声，忽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得这样微妙了…… 走到街角的梧桐树下，叶准仁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转身定定地看着我：“洛雪，我有事跟你说。” 我的心一沉。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他要跟我说的，该不会是…… “准仁，我的胳膊有点疼，我先回家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朝他讪讪地笑了笑，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叶准仁一个箭步挡在我面前，双手忽然紧紧握住我的肩膀：“洛雪，别再逃避了。” 我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心忽然提到嗓子眼。 “颜洛雪，我—喜—欢—你。”叶准仁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我的心一颤，错愕地抬眼看他。虽然是意料中的事情，可是听他亲口这样说我还是有些错愕，呼吸忽然艰难起来。 “别，别开玩笑了。你要是喜欢我，又怎么会帮我追李俊夕呢？”我眨眨眼睛，勉强地笑笑，很牵强地说。试图说服他，也试图说服我自己。 “因为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叶准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复又垂下眼帘，轻声地说。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我知道你喜欢李俊夕，可是洛雪，我可以等。”叶准仁忽然捉住我的右手，紧紧地攥在掌心里，“我给你时间，给你时间忘记他，也给你时间喜欢上我。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叶准仁把我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地在手背上印下一个吻。我的身体一震，看着叶准仁这么温柔的表情，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酸楚。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呆呆地看着他，良久良久，喃喃地问出这样一句话。在圣金这样的地方，我几乎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叶准仁这个不可一世风光无二的帅哥，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不知道。不知道是怎样被你打动的。你的微笑，你的眼泪，你傻傻的善良与倔强……我知道你喜欢俊夕，我会感动，也会嫉妒……直到今天，我终于确定这种情感就是喜欢……”叶准仁断断续续地说，漆黑的眸子情意浓浓的，一下一下刺痛我的心。准仁，我真的不想伤害你啊…… “仁，你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我……” “别说了，洛雪。”叶准仁忽然打断我，“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这么浓，明显到连我自己都骗不了……你，真的感觉不到吗？还是，你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在你累的时候借你肩膀，在你哭的时候帮你擦干泪水，在你迷路的时候带你回家……这样也不行吗？”叶准仁握紧了我的手，一双黑眸直直地望着我，眼神里夹杂着一丝忐忑与不安，甚至像个赌徒……我的心又是一疼。眼眶又肆无忌惮地酸楚起来。 “准仁，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的……”我试图抽回我的手，可是他紧紧握着，不肯松开，眼中瞬间掠过一丝伤痛。我微微低下头，一串眼泪就落下来，洇湿了大片泥土。 “仁，是我太自私了吗？我们一直像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为什么你会喜欢上一无是处的颜洛雪呢？你明知道我有多么喜欢李俊夕的……”我狠下心，猛地甩开他的手，说到最后，声音不禁哽咽起来。 对不起，仁，我们握着的手，迟早都是要松开的。长痛不如短痛啊…… “洛雪，你不要这样……”准仁狠狠扳过我的肩膀，眼神疼痛地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不要这样？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叶准仁，因为我把你当好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幸福……我不想伤害你，不想让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你明不明白……”我狠狠打断他，眼泪如潮水一般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觉得自己再哭下去就要变成林黛玉了。可是此时此刻，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我不想伤害准仁，可是为了不让他以后伤得更深，我现在必须伤害他…… “我说过，我可以等……”叶准仁怜惜地擦去我的泪水，轻声地说。 一阵夜风吹过，梧桐的叶子簌簌地落下来。 “不要等我！我不许你等我！”我深吸一口气，再一次打断他，霸道地说。眼泪随着夜风弥漫成雾。 叶准仁一怔，错愕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准仁，你以前答应过我要为我做三件事的。你还欠我第三件事，记得么？” 我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故作冰冷地说，眼泪无声地滚落。 “……记得。”叶准仁点点头，轻声地说，眼眶微红。 “我要你帮我做的第三件事是，请—你—忘—记—我。”我狠下心，一字一顿地说，心中一阵纠缠的疼痛。 准仁，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伤害你的…… 世界忽然无比安静。时间仿佛停止了。叶准仁怔怔地看着我，乌黑的眸子难以置信地望着我，然后弥漫起一阵痛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准仁很艰难地扬了扬嘴角：“……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嗯，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叶准仁的声音虚弱得有些颤抖，僵硬地转身离去。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残忍。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他只会伤得更深啊…… 我是一个心软的人。倘若是今天以前，或许我还可以回头。可是今天，听过俊夕心跳的声音，就再也忘不了他拥抱的温度……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件很无奈的事情，仁，我不要你等我，因为我的心已经永远无法完整地属于你了…… “仁，对不起……忘了我吧。很多时候，记得，就是一种痛苦。”我对着准仁寥落的背影，悲哀地说。眼泪如泉水一般汹涌而出。这几天我似乎流尽了一整年的眼泪。如果他不是曾经一心一意地撮合我跟俊夕，如果我不是先入为主地迷恋俊夕，如果我早一点遇见准仁，如果…… 我会喜欢上准仁么？这个英俊霸气的、永远无条件站在我身边的男孩…… 可是，人生是没有那么多如果的呀…… 假如爱情可以替代……这个瞬间，我真的希望可以由他来替代我心中俊夕的位置……可是，对不起，准仁，我的心，它没有办法这样做啊…… 因为如果可以替代，那就不是爱情了吧…… 叶准仁哀伤的背影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我跌坐在地上，蜷缩着身体，背靠着树干。梧桐的叶子片片落下，往事如秋。 脑中回想起曾经与叶准仁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说三天之内让我退学时嚣张的样子，在生物楼时我吓得扑进他怀里时他坏坏的样子，他烤鸡翅膀给我吃时那温柔的样子，他无意中看到我洗澡时羞涩的样子，他看到我受伤时心疼的样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你为我做的第三件事，也是我唯一要求你做的事…… 可是初见时候的我们又怎会知道…… 我们之间的事，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chapter 10 三个人的电影 我疲惫地回到家，打开门，跌坐在地板上，半晌没有力气爬起来。今天透支了我太多的泪水。孤单地坐在一片黑暗里我才恍然发觉，原来我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两个朋友……两个曾经每天粘在一起，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朋友…… 一阵悦耳的铃声适时响起，幽蓝闪烁的灯光打破了这片昏天暗地的沉默。是俊夕的手机，今天他临走之前放在我手心的。 是李俊夕么？我脑中一下子闪过这个念头，心中好像透出一丝光亮，下意识地跑过去把电话握在手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些，可是眼中的泪，却更汹涌地滑落脸颊。 准仁是我的好朋友，用蒺藜刺他，自己的手心会更疼。想起他方才寥落悲伤的背影，我的心就一阵绞痛…… 我把电话放在耳边，没有出声。 电话那端也沉默着，细微的呼吸声渗透耳膜，在黑暗中意外地有种安心的感觉。 “在做什么？”俊夕淡然地问。 “……坐着，然后发呆。”我轻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 “……你哭了？”俊夕一怔。 “没有……只是有点饿。”我想了想，敷衍着回答。 又是一阵沉默。俊夕似乎在思考我刚才的话。 “多吃些药和营养品。伤好得快。”俊夕顿了顿，用平日淡淡的口吻说道。 “……那些东西是你送来的？”我的心中忽然涌出一阵淡淡的幸福感，俊夕，原来他真的有把我放在心上的…… “嗯。”俊夕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会做饭么？”我灵光一闪，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会一点吧。”俊夕顿了一下，大概是我话题转得太快了。 “那你明天来做饭给我吃好不好？”话一出口，我在心里先鄙视了自己一把，自己何时变得得寸进尺了呢…… 俊夕一怔。 “我的胳膊都这样了，没办法弄东西吃啊……会很饿的。”我有点耍赖地补充道。 “……好吧。”俊夕迟疑片刻，淡淡地回答道。 天，他居然答应了！ “那晚安了！”我生怕他反悔，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靠床坐着，紧紧把手机攥在手心里，半晌才恍然发现自己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 这时，手机忽然嘀嘀地响起来。 是一条短信，来自俊夕刚才的号码。 他说，晚安。 ****** 第二天，我心情愉悦地去找凌贞贞，打算将那件晚礼服还给她。在离她家不远的一幢大厦前，我居然见到凌贞贞与几个男生在一起。出于本能的好奇，我躲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快点离开这里么！”凌贞贞抱肩看着眼前的男人，皱着眉，扬着下巴，冷冷地说。 “凌小姐，怎么说以前我也帮过你，现在被打成这样，医药费总要补贴点吧……”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男人讪讪地笑着，颇有些谄媚地看着凌贞贞。 凌贞贞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支票，丢到他脸上，不屑地说：“拿了就快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谢谢凌小姐，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黑仔任你差遣。”那个男人捡起支票看了看，立刻换成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点头哈腰地跟凌贞贞道别。 他转过身朝我这个方向走来，我急忙闪到墙壁的阴影里，可是他的相貌已经映入我眼帘…… 我的心一沉！竟是跟韩若诗一起上报纸的男人，亦是欲刺韩若诗未遂却砍了我一刀的坏蛋！看到他我真是火冒三丈，不过考虑到我现在的危险处境，还是好好躲着，不要再被砍一刀为好……而让我惊讶的，却是凌贞贞跟他的关系…… 等他走远了，我还呆呆地站在墙壁后面，脑中一时间像电影一样回放起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才恍然发觉事情的真相其实已经很明显了……眼前这一幕印证了我的猜测，只是我以前一直不敢相信，凌贞贞会这么狠…… “若诗姐姐吗？你身体怎么样了？我过去看你呀？哦……俊夕也在呀，那我改天再去吧……我怕打扰你们呀，嗯，那好吧，我现在就过去。”凌贞贞站在原地，笑靥如花，对着话筒说。 我走到她面前，定定地望着她。看着她好看的笑容，听着她甜腻的声音，我忽然体会到这个女生是多么可怕。 “……呀，洛雪，你怎么来了。”看到我，凌贞贞的脸色倏地一变，又顷刻恢复正常，温和地说。 “我来找你，是想把这件衣服还给你的。”我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扬了扬手中的袋子。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凌贞贞家门口看到方才这一幕。 “呵呵，客气什么，送给你好了，你穿起来很好看呢。”凌贞贞看到我的笑容，略有些心安的样子，一脸诚恳地说。 “肩带都已经坏掉了，我留着它还有什么用。”我低下头，淡淡地说。 凌贞贞一怔。 “是你做的吧？这条裙子的肩带被人从内侧剪开了四分之三，稍微一动就会挣断。从往我身上洒咖啡起，一切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吧？”我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凌贞贞的眼睛，“刚才那个男人就是刺伤我的人，也是报纸上站在若诗学姐身边的人。凌贞贞，韩若诗不是你的好朋友么？你知不知道这个人那天差点要了她的命？还是说……是你想要她的命……” “洛雪，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明白，刚才那个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凌贞贞顿了顿，随即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别装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都录在这里。”我扬了扬手机，不过天知道我压根不会使用这个功能。 凌贞贞一愣，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凌厉，沉默片刻，淡淡地说：“俊夕的手机……颜洛雪，既然这样，我们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好了。你以后离李俊夕远一点，我可以担保你平安无事。” “你承认了？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看来这招虚张声势奏效了，我惊讶地看着凌贞贞，在这之前我只是怀疑，而现在却可以确信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害我出糗对你有什么好处呢？还有韩若诗，她不是你好朋友吗？” 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天凌贞贞在走廊上听到别人议论韩若诗时愤怒伤心的模样，难道那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够了，颜洛雪。”凌贞贞冷冷地打断我，“这里没有别人，收起你那张假装纯真的脸和什么朋友感情论！害你的确对我没什么好处，只不过我看你不顺眼而已。像你这种垃圾一样的女孩子，凭什么整天围在俊夕身边呢。” 我呆呆地看着她，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这些难听的话，真的出自笑容温婉待人和蔼的大小姐凌贞贞之口吗……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李俊夕？”看着她恶毒的表情，我的心一冷。一直以为，凌贞贞看俊夕时温煦的目光只是因为他们两家是世交…… “是。他喜欢韩若诗，所以我必须毁了她。”凌贞贞抱着肩膀，一脸无所谓地说，“可惜，曝出她做援交的事情也没能让俊夕放弃她……颜洛雪，若不是那天你多管闲事为她挡了一刀，你我都少了个情敌也说不定。” 我倒抽一口冷气，声音有些发颤：“你想杀掉韩若诗？”从来没有想过，现实中也会有这样的事情……这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情节么？因为嫉妒便要杀人……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啊。 “我只是想吓吓她而已。不过如果她就那么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凌贞贞看着脸色发白的我，不屑地笑笑，轻描淡写地说，“你不也没死么，嗬，穷人的命就是硬呢。”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看着凌贞贞美艳的表情，似乎希望那一刀刺中的是我的胸口而不是胳膊。我跟她根本不具可比性，她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所以我才更讨厌你。”凌贞贞扬着下巴看我，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哀伤，声音冷得像冰，“我喜欢俊夕很久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为了嫁到李家，为了做个足以与他相配的女生。所以我每年都拿第一名，考律师资格，拿飞行执照。可是你呢？你为他做过什么？除了像个花痴一样跟在他身后说喜欢他，你还会做什么？这样的你，凭什么得到他的关注？颜洛雪，你根本不配！” 我愣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俊夕在李家根本不受器重，可是倘若他跟我在一起，一切就不一样了。我能给他的不仅仅是爱情，可是你呢，你带给他的除了麻烦还有什么？其实俊雅学长那天已经抓到黑仔了，可是他抓到的人我也有办法让他放掉。我能为俊夕争取他应得的东西，我才是最应该站在他身边的人。”凌贞贞越说越义愤填膺，好像在发泄多年的积怨。 “……你要怎样才肯放手，不要再伤害他，不要再伤害他身边的人？”沉默半晌，我轻声问道。 “既然这样，我们打个赌吧。”凌贞贞转过头来看我，恢复往日平静高贵的模样，淡淡地说，眼睛里掠过一丝不屑和挑衅。 “半个月之后有一场l＆s珠宝公司举办的珠宝设计新秀大赛。如果你赢了，我便如你所说放弃李俊夕，也不再伤害他身边的人。如果我赢了，你就必须永远离开俊夕的视线。”凌贞贞扬起嘴角，“怎么样，你敢吗？你不是喜欢设计珠宝么，虽然你的画册在我眼中一文不值。”声音里透着不屑。 我心里瞬间百转千回，输了的话便永远不能再见俊夕……这赌注也太大了吧？可是不然我能怎么样呢，难道要跟她认输吗？这一次就让我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吧…… “好，我答应你。”我抬起头，看着凌贞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哦。”凌贞贞深深地笑，悠悠然地说。 “抱歉，小姐们，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身侧忽然传来熟悉而好听的男声，淡漠优雅的样子，却又震慑力十足，“就让我给你们当见证人好了，输了的人可不许反悔哦。” 我跟凌贞贞都是一怔，偏过头，正对上俊雅学长俊美斯文的招牌笑容。 凌贞贞的表情一瞬间有些虚弱，复又露出平时温柔的笑容说道：“俊雅哥哥来得正好，你为人最公正了，我正想找你呢。” 俊雅学长笑笑，没有说话。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凌贞贞看看他，又看看我，粲然一笑，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又一次坐在俊雅学长拉风的银色敞篷车上，心情却与上一次截然不同。我忧心忡忡地坐着，觉得口渴，就自己动手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出来。打开拉环，才反应过来这可是俊雅学长的地盘，于是往旁边一递，侧过头，正对上俊雅学长略带微笑的眸子，原来他一直在看我。 “你不喝吗？那我自己喝好了。”我莫名地有些窘，握着可乐自顾自地喝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俊雅学长淡淡地问，温润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舒服。 “我是来还凌贞贞衣服的，没想到……对了，俊雅学长又怎么会在这里呢？”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俊雅学长怎么凭空冒出来的呢？真是像个神仙一样啊…… “黑仔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本想过来警告贞贞一下，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俊雅学长把手搭在车门上，姿态极其飘逸俊美。 “……学长，我居然跟凌贞贞打赌。是不是很傻？”半罐冰可乐灌到肚子里，我有些清醒，那个离开俊夕的赌注让我恐慌起来。 “贞贞参加过的比赛，从来没输过。”俊雅学长淡淡地说，一边戏谑地看了我一眼。言外之意就是说我输定了…… 我挫败地垂下头，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看到我这个样子，俊雅学长忽然伸手揉揉我的头，就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小猫…… 我莫名地有点心跳加速，脸一红，赶紧把脖子扭到另一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中总是觉得，还是跟俊雅学长划清界线比较好…… ****** 火气消了之后，我开始有些后悔跟凌贞贞打赌了。其实我真的是很不自量力啊，凌贞贞可是全校第一的才女呢。 在学校图书馆上网查了那个l＆s珠宝公司举办的珠宝设计新秀大赛，原来这还是时尚界的一件大事，不但受到社会各界瞩目，在圣金内部也很受重视。因为第一名的选手可以保送全国第一学府—严清学院，所以获胜者代表的更多的是一种荣誉。不过等我详细地看完了比赛规则，挫败感便如海啸一般涌过来……如果单纯是珠宝设计的比赛我还有些细微的胜算，可是要论学习，我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凌贞贞的呀…… 因为涉及保送名牌大学的问题，所以在正式比赛之前，首先要有一个文化课考试，只有所有报名者的前一百名才有资格参加下一轮的比赛。 我歪着脖子想了一会儿，心想以我那么糟糕的成绩连圣金前二百名都进不了，估计这一关是怎么也过不了……冲动是魔鬼呀，我为什么要答应跟凌贞贞打赌呢，她是圣金才女，我是什么呀…… 正在想着，书包里忽然有什么嗡嗡地想了起来，仔细一听，好像是《youarenotalone》的高xdx潮部分……哦，对了，是李俊夕的手机。 我冲到走廊上，忙不迭地接起。 “你在哪里？”话筒另一端传来李俊夕阴沉的声音。 “……我在图书馆呀。”我很无辜地回答。放学以后还留在学校里，对我这个不用功的学生还真是头一回。 “快点回来。”李俊夕的声音似乎有些抱怨。 “……你现在在我家？”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对了，我昨天有约他来我家帮我做东西吃的…… “嗯。”俊夕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挂断电话。 我紧握着他的手机一边往家走一边心跳加速……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我们这算是在约会吗？ “喂！等我很久了吗？”老远就看到俊夕身长玉立地站在我家门口，于是偷偷绕到他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还好。”李俊夕波澜不惊地回过身来，淡淡地说。 我的心里涌出微微的挫败感。看来要想捉弄这个冰山，我至少还得修炼二十年。 “你打算做什么给我吃呀？”目光落到他手里提的袋子上，我很兴奋地问。 俊夕朝我耸耸肩膀，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没有回答，转身去了厨房。 我坐在餐桌上等呀等，猜测着他的厨艺会不会与他的容貌一样出色…… 正想得出神，鼻息忽然涌进一股熟悉的香味……好像是方便面的味道。 我抬头，看见俊夕捧着两碗杯面款款朝我走来。 晕……他的厨艺不会就是泡面吧？ 看见我诧异的神色，俊夕扬扬好看的唇角，很无辜地说：“我说过我只会一点的。” 我抛给他一个尽量灿烂的大笑容，心想，“只会一点”原来是指这么初级的水平啊……跟我差不多呢。 不过到底是俊夕亲手为我做的泡面，一口一口吃下去，感觉就是比自己弄的好吃呢。 两个人各捧一碗泡面安静地吃，我蓦地一抬头，看见俊夕清澈安详的面容，心中就涌出一种淡淡的甜。 忽然想到那个歌名—《一起吃苦的幸福》。那么引申一下，我们这就算是一起吃泡面的幸福了吧。 “俊夕……”我放下杯面，舔舔嘴唇，有些犹豫地说。 “嗯？” “……我想去参加l＆s的珠宝设计新秀大赛。听说赢的人可以得到两张去夏威夷的双程机票……如果我赢了的话，你……你会陪我一起去么？”其实我能赢的几率基本就是负数，可是即使这样，仍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鬼使神差地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俊夕一怔，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什么，没有回答。 “呵呵，其实也只是说说了，我怎么可能赢呢……所以这个问题你不用回答。”我讪讪地笑，抢着回答说。一边用右手把玩着左手上的绷带，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犹豫。 是啊，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呢？不是情侣，似乎又比朋友暧昧一点，而我花痴一样地迷恋他又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情…… “等你赢了再说吧。”俊夕脸上露出一抹好看的浅笑，轻声地说。 “……嗯。”我是个容易满足的人。所以不再强求，朝他笑笑，然后乖巧地点头。 邻居家的音响里忽然很大声地放起一首当红古装片的主题曲。 “承诺或拒绝，你只给一半。爱不爱你都为难……” ****** 接连几天，俊夕都会来找我。 我板板正正地坐在书桌前，正在思考着这道几何题应该用哪个定理，门铃忽然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是俊夕来了！我满心欢喜地跑过去开门，只见俊夕帅帅地站在门边，我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刚想说什么，眼角却忽然瞥见一个美丽的身影…… 正是韩若诗。 我的笑容不自觉地僵硬。 “洛雪，我是特意来看你的……怎么，不请我们进去么？”若诗学姐浅笑嫣然，声音温润地说。 我一下子恍过神来，赶忙侧过身让他们进来。 韩若诗在厨房里忙了一会儿，炒菜的香味便弥漫了整个房间……我跟俊夕一起坐在餐桌旁，他的眼睛始终淡淡地望着别处。 “俊夕，来帮我端一下好吗？”厨房里传来韩若诗好听的声音。 俊夕起身朝厨房走去。 “小心哦，很烫的！你看，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竹笋呢！”韩若诗跟俊夕一起把菜端上来，系着围裙的样子别有一番风韵。我仰头看着他们，觉得这两个人真的很配。这样想着，心中就涌出细细的酸楚…… “洛雪，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谢谢你的。谢谢你替我挡了那一刀，谢谢你救了我的命。”韩若诗感激地看着我，很诚恳地说。 “……没什么的，换了是谁都会那么做的。”我朝她笑笑，看她这么郑重其事地谢我，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对不起，以前……我错怪了你。”韩若诗把手覆在我手背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 “没关系的，我都已经不记得了。”我拍拍她的手背，若无其事地说。现在想来，当时在湖边绊倒我跟韩若诗的人应该是凌贞贞吧。 “快吃菜吧，不然要凉了。嗯，若诗学姐做的菜好好吃哦！”我怕她继续谢下去，于是拿起筷子岔开话题。不过后面那句倒真的不是恭维，她做的菜真是色香味俱全，闻起来就已经让人食欲大增了。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啊……不过这时候我也顾不得自惭形秽了。 哇，这道笋尖炒肉真是做得太好吃了！俊夕最喜欢吃笋尖了，叫外卖的时候总叫这个。 我下意识地夹了一根笋往俊夕碗里递去……却在饭碗上空碰到了另一双夹着笋尖的筷子…… 我一怔，侧过头，正对上跟我一样伸长了胳膊、表情微微错愕的韩若诗。我一惊，急忙触电一样收回胳膊，一把将筷子塞进嘴里，欲盖弥彰地闷头吃饭。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我只顾低头吃饭，半点抬头看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洛雪，我听俊夕说，你们一起去过花湖。”不知道过了多久，若诗学姐放下手中的碗筷，和颜悦色地打破了这片沉默。 “……是啊。”我一愣，然后点点头。 “我们小时候常常一起去那玩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的景色还是那么美，跟从前一样。”若诗学姐温和地笑着说。 我抬头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东西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俊夕，你说是么？”韩若诗动作自然地又夹了一块笋尖到俊夕碗里，略带撒娇的口吻。 我难得如此近地看着他们两个，只觉心下一片黯然。若诗学姐的言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何况他们之间的回忆不是旁人可以介入的。 “洛雪，你是聪明的女孩子，你救了我，可是有些东西我仍然不会让给你。对你来说，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他怜悯你疼惜你，却未必会对你动凡心……”韩若诗的脸上还是温润的笑意，言辞却更加直白起来…… “若诗，够了。”俊夕放下手中的碗筷，目视前方的空气，淡淡地打断她，然后，面无表情地望向我，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歉疚。 嗬，不愧是若诗学姐，说的话还真精辟呢。他怜悯我疼惜我，却未必会对我动凡心……可是现在这样算什么？她是来找我谈判的吗？我的眼睛有些酸，我别过头，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企图把那层水汽压下去。 “俊夕，我知道你是心软的人，你不懂得如何去拒绝一个人。可是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你给她希望，她只会伤得更深！”韩若诗转头看着俊夕的眼睛，直直地说。 “别说了，我们走吧。”俊夕的表情有些僵硬，转身朝门口走去，冷冷地说。 “俊夕，你是个太善良的人。所以我必须替你做决定。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离开还是留下来，你自己选。”韩若诗看了我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口。 我呆呆地看着俊夕，眼睛里甚至带着一丝乞求，走上前一步，嗫嚅着嘴唇，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俊夕，事已至此，你可以为我留下来吗？ 俊夕站在原地，淡淡地望向我，漆黑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歉疚，然后别过头，姿态优美地朝门口走去…… 我的心重重一沉。愣住片刻，追到门口，轻轻叫出他的名字：“俊夕……” 俊夕站住，回过头来看我，眼神里似乎有一瞬间的挣扎。 我解下手上的绷带，一边解一边说道：“其实我手上的伤早就好了。之所以不拆开它，只是为了想多见你几面。”说完这句话，我几乎哽咽，压低了嗓子，一字一顿地说，“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我砰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虚弱的身体顺着门框滑落，眼泪终于大滴大滴地涌了出来。 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一道门，也可以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 这就是俊夕的选择么？他的一个背影，比任何伤人的话更加让我心疼。他终究，还是放弃我了…… 是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可以被肆无忌惮地伤害。 ****** 期中考试的成绩公布了，我的名次正好是第三百名，“需要补课”跟“不需要补课”的临界点。 依照圣金的传统，这次考试之后要按成绩重新分班。俊夕和凌贞贞毫无悬念地进了a班，叶准仁跟林菲儿去了d班，而我则分到了c班。 连同班同学都不是了，我跟俊夕之间的唯一联系都没有了。坐在c班陌生的教室里，我哀伤地想。 有时候会跟叶准仁在校园的角落里狭路相逢，他总是飞快地低下头，假装没看到我的样子，眼睛里却掠过一丝伤痛。我也不想再去招惹他，只希望他的伤可以渐渐愈合。 就像我的一样。 清晨，站在车站的站牌下，百无聊赖的我正在脑中回放刚背的几个单词……自从那天俊夕离开之后，我们之间就再没有任何联系了。我企图用学习来填充自己的生活，可惜好像收效甚微…… 正在胡思乱想着，蓦一抬头，忽然看见马路对面掠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耀眼的白西装，款款走上一辆银色敞篷车。正是俊雅学长。他微微转过头，眼角好像瞥到了我，又好像是没看到……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很怕见到俊雅学长。我怕他用那种探究嘲讽又有些悲悯的眼神看我，尤其是又一次被俊夕放弃的我…… 低头挨了片刻又有些好奇，偷眼望向马路对面，俊雅学长已经不在那里了……这么快就不见了？一时间我心里却又有些失落似的，前前后后看了看，仍然找不到他的踪影…… “喂，你在找我么？”忽然有人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我的肩膀，声音戏谑而温和。 我回头，正对上俊雅学长迷倒万千少女的招牌笑容。 “我，我哪有……”我底气不足地辩解道，脸莫名地就红了起来，心一慌，转头拔腿就走，却哐当一下撞到了旁边的电线杆…… 俊雅学长忍俊不禁，笑着把头凑过来，看着窘得要哭出来的我，说：“你……没事吧？” “……没事。”我的脸更红了，揉着撞到的地方，强装镇定地说。 哀怨啊！为什么总让他看见我出糗的样子呢？ “颜洛雪，我们做个交易吧？”俊雅学长忽然收起笑容，轻扬唇角，幽幽地说。 “交易？什么交易？”我有些好奇跟无所不能的俊雅学长之间能有什么交易，不过俊雅学长的心思旁人总是摸不透的。 “你陪我去参加婚礼。我帮你补习。”俊雅学长淡淡地说。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要去参加婚礼，一时又找不到女伴，正好碰到你。你不是要参加珠宝设计比赛么，在那之前要先通过文化课的考试吧。”俊雅学长波澜不惊地说出几个并列的句子。 “我说要帮你，你又说不用我帮。现在这是一场交易，不算我帮你的。”俊雅学长看着呆呆望着他的我，又补充了一句，一边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腕朝银色的敞篷车走去。 我轻轻挣开俊雅学长的手，站在原地不肯走，犹疑地说：“谁的婚礼呀……而且那种上流社会的礼仪，我不懂的……” “杜林天跟秦宛仪的婚礼哦。”俊雅学长索性把手插在裤袋里，悠悠然地说。 转眼之间，我已经咻的一声蹿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坐好了，还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乖巧地望着前方。 杜林天跟秦宛仪耶！那可是歌坛天王跟偶像剧天后啊，两个都是大明星！能参加他们的婚礼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俊雅学长看我变得这么快，颇有点无奈地笑笑。 我两眼放光地拽拽俊雅学长的袖子：“……学长，到时候我可以跟他们合影吗？” “可以啊—如果你听我安排的话。”俊雅学长嫣然一笑，看着他近乎完美的侧脸，我忽然发现不戴眼镜的俊雅学长似乎有种比俊夕更冷艳的美…… 坐在黄金会所的化妆室里，我才明白俊雅学长所说的“听他安排”是什么意思。一堆穿着时尚的发型师在我头顶比比划划的，看起来比凌贞贞家的女佣专业多了……时不时地还皱皱眉头，然后又满意地笑笑…… 二十分钟后，镜子里出现一个身穿淡紫色小礼服的淑女……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紫水晶耳环熠熠生辉，竟然有种眉目如画的感觉……这是我吗？晶亮的唇彩晃动梦幻的光晕，让我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我看到镜子里的俊雅学长，倏地转过身，莫名地有些羞涩，局促地站在原地…… “很漂亮。”俊雅学长微微怔了一下，点头微笑着说，一边拉起我的手腕朝门外走去…… 晕乎乎的我被他牵引着走，俊雅学长却忽然来了个急刹车，我猝不及防地撞到他怀里…… 俊雅学长扶起我，俊美的脸庞一点一点凑到我眼前，轻轻用指尖碰了碰我被睫毛膏拉长了的睫毛，然后满意地说：“现在好了。” “谢，谢谢……”我局促地说，一边下意识地挣开他的手，自顾自地朝车上走去…… 唉，圣金第一王子就是有魄力。当俊雅学长那么靠近我的时候，我忽然有种要窒息的压迫感…… 不愧是明星的婚礼呢，碧绿的草坪，浅粉色的气球，香气宜人的香槟，还有一个十二层的大蛋糕…… 按照俊雅学长传授的秘诀，当他跟那些名流富豪应酬的时候，我只要挽着他的手臂点头微笑就好。 “俊雅，你怎么穿得这么帅，会抢了我这个新郎风头的。”大明星杜林天挽着玉女偶像秦宛仪走过来，跟俊雅打趣地说。又把目光转向我，微笑着说道：“新女朋友吗？不错，你们很相配。” 好开心哦……我的偶像在夸我耶！可是说俊雅学长跟我相配，未免有些低估他了吧……虽然这样想着，我还是绽放出淡然的微笑，回礼道：“谢谢。” “我们一起照个相吧。”杜林天对我笑笑，招手叫来摄影师。 照相的时候，踩进泥土里的高跟鞋忽然扭了一下，俊雅学长动作自然地拥住我的肩膀，我几乎完全靠在他身上…… “林天你看，俊雅跟他的新女朋友多恩爱。看起来好像两对新人呢。”秦宛仪看着脸颊微红的我，微笑着说。 “是啊，早知道我就跟宛仪等你们一段日子，到时候一起举行婚礼不是更好。”杜林天拥紧了新娘，打趣地说。 我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俊雅学长脸色如常地朝他们笑笑，没有回答。 “我又不是真的要娶你，不用这么紧张。”杜林天夫妇去招呼其他人了，俊雅学长俯身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唇边掠过一丝坏坏的笑容。 我一怔，然后也学他的样子坏笑说：“我也不是真想嫁给你，你也不用紧张。” “你想嫁的人是俊夕吧，不过他可未必会娶你哦。”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他怜悯我疼惜我，却未必会对我动凡心……我没想过他会娶我的。”我喃喃地说，不自觉地引用了韩若诗所说的话。 俊雅学长看着面色凄苦的我，微微一怔。 “学长，这个布偶可以让他们送给我吗？”今天是人家的大好日子，还是不要去想这些伤心的事情了。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指着蛋糕上的新人布偶一脸期盼地问。 “……你要这个做什么？”俊雅学长又是一怔。 “能跟心爱的人结婚是最幸福的事啊。传说，得到九十九个新人布偶的人，就可以得到幸福呢。”我眨眨眼睛，一脸向往地说。 “……颜洛雪，你还真是幼稚呢。”俊雅学长笑着说，一边从身后拍拍我的头。这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觉得他眼睛里似乎瞬间掠过一丝宠溺…… “俊雅，你也来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我转过头，正对上像金童玉女一样的俊夕跟若诗。她挽着他的手臂，笑容有些僵硬。 看见我，微微一怔。 俊夕看到我，也是一怔，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什么。又望向我身边的俊雅学长，眼神瞬间掠过一丝落寞。 “洛雪……原来是你。”若诗学姐错愕地说。 我朝她笑笑，没有说话。 四个人面对面站着，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弥漫开来。 这又是我的错觉么？为什么我仿佛在俊夕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酸涩……他会因为我站在其他男生身边而生气吗？他会因为我属于别人而难过吗…… “俊夕，怎么来这么晚，去跟林天打个招呼，不然他要生气了。”俊雅学长跟若诗点点头，调转视线跟俊夕说。 “知道了。”俊夕看看他，又看看我，淡淡地应了一声。表情仍是冷冷的。 “洛雪有些事情拜托我，先失陪了。”俊雅学长并不在意他的冷淡，温润地笑笑，挽着我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转身离开的瞬间，我感觉到俊夕的目光直直射在我身后，心中忽然一阵酸楚…… 夜风微凉。 婚礼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了。俊雅学长的车停在我家门口，递给我一个好看的礼盒，淡淡地说：“你要的布偶。” 我接过来，绽开一个笑容：“谢谢。” 想着方才那个婚宴，我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宴会上，我的眼睛总是会不自觉地望向俊夕跟若诗，然后又怕被他们发现，总是像犯罪一样飞快地移开。 现在低头望着手中的盒子，其实幸福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遥远……心中只觉阵阵酸涩。 “跟心爱的人结婚也未必是件幸福的事—如果他不爱你的话。”俊雅学长忽然幽幽地说。 我一怔。 “明天放学我会派人接你来我家补习。晚安。”说完，俊雅学长姿态优美地走上跑车，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 我呆呆地望着俊雅学长的背影，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为什么俊雅学长，总能那么轻易地看穿我的心事呢？ 可是……我却永远也走不进李俊夕的心里。不论我在孤寂的星空下，念千遍万遍李俊夕的名字；不论我多少次午夜梦醒，他都注定只是韩若诗身边那棵守护她的树。 我凄苦地笑，然后转身回家，却在扭头的瞬间在石阶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准仁坐在那里，手握一瓶可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淡漠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我的心一震。他一直在这里等我吗？ “准仁……”我开口叫他。不过是半个月没有叫他的名字，现在却有种陌生的感觉。 “洛雪，俊夕喜欢的是韩若诗。所以……你还是跟俊雅学长在一起吧。”准仁背对着我，淡淡地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是这样的，我跟俊雅学长不是这样的……”他一定是误会我跟俊雅学长之间的关系了。他会不会认为我不选择他是因为想嫁到李家呢？虽然我不希望准仁喜欢我，可是我也半点儿不希望他讨厌我啊…… “洛雪，你没有必要跟我解释的。”叶准仁打断我，黑玉一样的眸子定定地看住我片刻，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无论你选择谁，只要他能给你幸福就好。” 看着他疼痛隐忍的眸子，我突然愣在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准仁握紧了拳，玻璃瓶应声而碎，殷红的液体汩汩流出来。 准仁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仓皇。 我呆立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流淌。 一个人要有多大的痛苦，才有捏碎玻璃的力量，任它刺破手掌，让血流下来…… chapter 11 也许放弃才是最好的 生活还在继续。虽然我的学业和爱情都是一团糟，但是既然我跟凌贞贞打了赌就不能轻易认输啊。所以来上俊雅学长的课还是很必要的。 李家的宅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大，上次来的时候只去了俊雅学长的房间，所以只看到了他们家的一小部分。这次才算完全看清楚了结构……两栋楼用一个玻璃连廊衔接在一起，外面是一个波光潋滟的游泳池。一边是欧式建筑的风格，另一边则是明清遗韵，给人古色古香的感觉。花园里还有一个罗马风格的喷水池，黑玉雕成的天鹅托着大理石泉眼，碧蓝的水池里还游弋着金色的锦鲤，感觉好像走进了中古世纪的皇家花园一样。 俊雅学长说有事会晚点回来，让我去书房等他。我等得百无聊赖时，突然见到一个敞开的房间里露出一个熟悉的侧影。尽管趴在桌子上，我依旧能把他认出来。 我情不自禁地走过去。他正在睡觉。白皙的脸清澈如婴儿，纤细乌黑的睫毛垂在眼帘，在脸上映出深深浅浅的影子……他的眉心却仍是微皱着的，好像即使睡着了也有不能放下的心事…… 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心情牵引着我，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微微绷起的眉心，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平它…… 就在我手指碰触到他皮肤，试图展开他眉心的一刹那，他秋瞳剪水般好看的眼睛猛地张开，漆黑的眸子好似深潭…… 我吓了一跳，触电一般地缩回手，局促地看着他，莫名地有些紧张。 “我……我来找俊雅学长的……他不在，那……那我先回家了。”我愣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转身朝门外走去…… 俊夕忽然自后拽住我的手腕，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 黑暗中，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沉默。我的身体仿佛僵硬了一般，站在原地，呼吸莫名地有些急促。 “当你说喜欢我的时候，我觉得没有比你更可爱的花痴。当我们面对狼的瞬间，我却只想保护你，让你安全。当你与若诗掉到水里时，我有过犹豫想先去救你。当我吻你时，我的脑海里完全没有闪过若诗的影子……现在，你又试图展平我的眉心么……颜洛雪，我该拿你怎么办？不由自主想要接近你的我，该怎么办？而我又要将若诗怎么办……”俊夕的声音很低，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我重重一怔，回过头，一片黑暗里，他的眸子里闪着寒星一样的光…… 我的心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挣开他，俊夕手上一加劲，我猝不及防地跌了过去，一抬头，自己已经身在他怀里……他的眼眸因为距离接近而无限放大，深深的，仿佛透着某种孤独的光，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脏漏了无数拍，仿佛连时间都停滞起来…… 俊夕轻轻抱住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我可以清晰地听见他微微急促的心跳，鼻息间涌入男士香水的味道……我的身体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原来俊夕的怀抱是这样的温暖…… 就在这时，整栋楼的灯忽然亮了起来。灯光刺痛了我的眼睛，也唤醒了我的理智，我这是在做什么？我怎么可以这样被俊夕抱在怀里……我像触电一样跳出他的怀抱，连着后退好几步，脸像火烧一样红了起来…… 女佣也在这时来到门口，欠身说道：“对不起啊少爷，刚才电表烧坏了，刚刚修好。” 俊夕点点头，脸色已经恢复成往日恬淡斯文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指指左边某个方向，然后说：“他的书房在那边。” 我愣住片刻，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我不是他，我不知道该如何瞬间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坐在书桌前，我的思绪乱成一团。 俊夕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抱住我？他是因为在若诗与我之间挣扎才这样的吗？为什么灯一亮他的表情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难道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吗？ 想起他方才低沉而磁性的声音，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是不是只有在黑暗里，他才肯对人敞开心扉呢…… 俊夕，他究竟有没有喜欢我…… 那天之后，我再去俊雅学长家，便只是乖乖地呆在书房里。俊雅学长手把手地教我解题规律和知识点。考试迫在眉睫，我也学得很尽力，无暇再去顾及其他事情。 有时会与俊夕在李家的楼梯上狭路相逢，我总是飞快地低下头，眼眶却仍是酸酸的。很多时候，睡前也会捧着他留给我的手机作思想挣扎，想发短信给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每晚零点之前我都会收到一条来自李俊夕的短信。 晚安。 ****** 报名的那天一早，我急急地往考场跑。 报名参加珠宝设计大赛的人很多，考场设在市图书馆。昏天黑地地答完整整六科卷子之后，我几乎虚脱地走出考场。 “考得怎么样？”大门口停着一辆拉风的银色敞篷车，俊雅学长斜斜地靠在车上，吸引了来往人群的众多目光。 “……还好。” “去我家吧。找了知名珠宝设计师给你补习。”俊雅学长的表情与以前没有一丝不同，仍是温润斯文的招牌笑容，镜片后的眸子如无底深潭，看不出任何端倪。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可以通过第一轮考试呢？”文化课考试进不了全市前一百名的选手会直接被淘汰掉，没有资格再继续比赛的。 “那你呢，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对自己有信心吗？”俊雅学长很绅士地帮我打开车门，斜斜地靠在车身上，微笑着说。 “……有。”我想了想，点点头，很坚定地说，“我可以的。” 俊雅学长满意地笑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此时已是初冬，天气有些冷，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微微有些冷，紧了紧围巾。 俊雅学长没有看我，只是按了一个按钮，后面的支架忽然升了上来，敞篷车变身成了房车，暖风从空调里徐徐而出，车子里渐渐暖和起来。 “……谢谢。”我有些感动，声音却不由自主地羞涩起来。俊雅学长……他真是个很体贴的人呢。我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李俊夕。他也曾经为我绽放过瞬间的温柔。 ****** 李家宽敞的欧式客厅里，我怯怯地站在角落里，蓦地侧过头，看见一身休闲装的俊夕斜斜地靠在柱子上，面无表情。看到他，我的心情还是猛烈地波动了一下，飞快地别过目光，身体僵硬。 “爸，妈，你们回来了。”俊雅学长微笑着迎了上去。 一个面目英挺的中年男子阔步走来，虽是一身休闲服，周身却仍然散发着某种慑人的威严。额头突出，面色红润，看起来保养得相当好，没有一点肚腩。旁边的女人身穿浅褐色毛线长裙，脚下踏着同色系的牛皮靴子。天啊，这两个人真的是俊雅学长的父母吗？看起来都好年轻啊…… “嗯。”俊雅学长的父亲李翰扬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俊雅学长的肩膀，赞许地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把公司打理得很好。石油和钻石那两个案子都做得不错。” “谢谢爸。”俊雅学长谦和地笑笑，转头对李太太说，“妈，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出席dior的时装发布会了，真是越来越上镜了，把旁边的supermodle都比没了。” “你啊，越来越会说话了！”李太太很开心地笑起来，一边把俊雅学长拽到身边，说，“来，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儿子长胖了没有……” 我下意识地望了俊夕一眼，他淡漠地站在那里，与这个家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他跟我一样只是个看客，而并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俊夕。”李翰扬望向俊夕的方向。 俊夕蓦地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光亮。 李翰扬一边走向大理石餐桌，一边说：“以后多跟哥哥学做生意。别就知道打架，伤到了没有？”语气淡淡的，没有一丝责备在里面，却让人听了很有压迫感。最后一句又似乎隐含着一丝关怀。 我不禁咂舌，不愧是大集团的老总，消息就是灵通，连俊夕为了韩若诗打架那么点事都知道了…… “没有。”俊夕轻轻应了一声，淡淡地望向地面。 “家长回来了也不知道叫人，像个木头一样。”李太太不满地看了俊夕一眼，一脸笑容，不动声色地说。仿佛从她口中说出的并不是如此尖酸的话。 我的心忽然一疼。俊夕的家人就是这样对他的吗？ 俊夕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地站着，没有说话。 李翰扬淡淡地看了李太太一眼，转过头对俊夕说：“过来吃饭吧。”语气温和了许多。我微微宽心，看来李爸爸对俊夕还可以。 李太太瞟了俊夕一眼，目光顺着这个方向落到我身上。 “俊雅，这个女孩子是……”李太太一怔，估计是没想到这儿还站个不认识的大活人…… “哦，对了，还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这位是我朋友，颜洛雪。”俊雅学长走过来把我拉到餐桌旁边。 “伯父，伯母好。”我轻轻鞠躬，很礼貌地说。 “好。坐吧。”李翰扬对我点点头。 我顺从地坐到桌子旁边，俊雅学长的爸爸说话真是有魄力…… “嗯，这还是俊雅第一次带女孩子回家呢。认识多久了？”李太太上下打量我一番，似乎颇有点不解地看了一眼俊雅学长，轻描淡写地问我。 她是在问我吗？认识多久了……我在脑中飞快地回忆着，我是什么时候认识俊雅学长的呢？我怎么一紧张就想不起来了呢…… “认识半年了。妈，吃饭吧，你就别审问人家了。”俊雅替我回答道，含笑看了我一眼。 李太太也不再追究，颇带审视地看了我一眼，对俊雅学长宠溺地笑笑，没有再说话。 哇，好大的一张大理石桌子哦，白色的流苏桌布更显优雅高贵……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俊夕的那个夜晚……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吃饭啊？家里没有人给你做饭吃吗？”虽然他的态度很冷淡，可是我还是很不识趣地没话找话说。更何况我是真的很好奇啊，他不会跟我一样也是背井离乡一个人住吧？ 餐桌上一阵沉默。 “桌子很大。”良久良久，他喝了一口红酒，慢条斯理地说。 “桌子很大？” 我看了看这个方方正正的餐桌，嗯，要是放我家里怎么也占去四分之一的地方了，的确很大。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他一个人跑到外面吃饭有什么关系。 …… 原来俊夕说的是他家里的桌子。我想象着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的样子，身影一定弥漫着说不出的孤单……不难看出，俊夕的父母跟他之间的关系很冷淡，李太太对他的敌意也似乎很明显…… 俊夕，他真的是背负着“私生子”这三个字长大的吗？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的吗？我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难怪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总是一副冰冷淡漠、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我吃完了。”俊夕抬起头，正对上我略带怜惜的目光，微微一怔。 “嗯，先回房间吧。”李翰扬应了一声，表情淡然。 俊夕起身离开餐桌，往楼上走去。 “有客人在还这样，真没有礼貌。”李太太看了一眼俊夕的背影，冷冷地说。 “对了，爸，听秘书说你跟妈要去悉尼？什么时候动身？”俊雅学长若无其事地开口，似乎是想岔开话题。 “吃完饭就动身。俊夕年纪小，你多看着他。”李翰扬看了俊雅学长一眼，又看看李太太，轻描淡写地说。 原来他还是有些关心他的…… 可能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李翰扬抬起眼睛，见我正探究地望着他，微微一怔。我微微一笑，急忙调转视线。 “以后常来玩。”李翰扬淡淡地对我说。 李太太略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带着重新审视地意味看了看我。 看来他对我印象好像还不错…… 吃过饭，俊雅学长让用人把我送回书房，他跟他父亲似乎有公事要谈。我在房间里翻了翻我的画册，想在里面挑一个出来好好加工一下然后送去参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乱乱的，心也微微有些抽紧的感觉，脑海里总是浮现起俊夕冰凉的眼神……想起他说桌子很大时那落寞的样子，想起他跟那只狼一样孤独的眼神…… 我莫名地有些郁郁的，于是沿着走廊走出去，想到花园里透透气…… 夜凉如水。 远处的车灯一闪一闪的，李翰扬跟李太太又各自吩咐俊雅几句，转身跨上了那部加长的黑色房车。我站在花园里，眼角忽然瞥见一个修长的身影，斜斜地靠在柱子后面，安静地站在阴影里……望着汽车绝尘而去的方向，定定地看了好久…… 我的心忽然又揪了起来…… 那个人，正是俊夕。 他蓦地转过身，看到喷水池旁边的我，倏地一怔。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彼此。 我的怜惜，他的愧疚，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都一起融化在夜晚微凉的夜风里。 俊夕走到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这是那天停电事件之后，他第一次单独跟我见面。 “对不起。”他轻轻地说。 “……晚，晚安。”原来我并不是像自己想象中那么无私的，当他选择韩若诗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可是面对着默默站在阴影里眼看着父亲离开的俊夕，我也无法开口说出任何埋怨的话。 我淡淡地说了这两个字，然后低着头从俊夕身边走过。擦身而过的瞬间，我忽然觉得独自站在月光下的俊夕就像一株含羞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俊夕永远都是淡淡的样子，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那是因为他太在乎，而且害怕被拒绝……就像一株孤独的含羞草，外表碧绿通透，内里却是敏感娇弱的。记得曾听韩若诗跟凌贞贞说过，俊夕从来没有对她说过“我喜欢你”四个字。我当时有些不理解，现在却忽然明白了……他不说喜欢她，也许是因为他怕失去她吧…… “其实……你爸爸很关心你的。”我走出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轻声地说，“俊夕，请你……一定要幸福。”我忍不住回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的身影俊美如雕塑。 我转身朝房子里跑去，拳头狠狠地攥了起来。 颜洛雪，不要再去招惹他了……放弃他，同时也让他放弃你吧…… 蓦一抬头，就看见俊雅学长站在连廊的落地窗前，面无表情…… ****** 文化课考试成绩的发放日终于在我惴惴不安的期盼中姗姗而来，清晨，我坐在家门口左等右等，也不见邮差把复试通知书送到家里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九点……我一分钟更胜一分钟地心灰…… 看来我还没正式上场便已经输了……我这下算是彻底体会望眼欲穿的滋味了…… 就在这时，视线尽头忽然驶来一辆黑色的房车……我站起身来，这不是俊雅学长家的车吗…… “颜小姐，大少爷让我来接你。”司机老陈打开车门走到我面前，毕恭毕敬地说。 俊雅学长恐怕要对我失望了吧……我心下黯然，愁眉苦脸地坐到车里。 俊雅学长用手半遮着眼睛坐在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半晌才睁开眼睛看我，眼睛微微有点红…… 我忽然有些怯怯的，感觉今天的俊雅学长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过来。”俊雅学长轻声地说，声音里却透着一丝疲惫。 我顺从地走过去，低着头，心中有些愧疚的感觉……蝉联全校第一名宝座的俊雅学长那么用心地帮我学习，我却…… “学长，我……”我想跟他说些道歉的话，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洛雪，如果你通过了这次考试，你要怎么报答我？”俊雅侧着头看我，幽幽地说。 “怎么报答都行啊……可是我终究没能通过这次考试……对不起……”我歉疚地说，心下一片黯然。 这时，女佣陈嫂端了咖啡和点心进来，俊雅学长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咖啡的香味跟点心的甜味迎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看见陈嫂的托盘挂到了桌上的相框…… 咣的一声，相框倒了，陈嫂手一抖，手里的托盘跟相框一起往地上跌下去……我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往后一弯腰，伸手接住了相框……好在咖啡不算很烫，洒在手上也不是很疼…… “大少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嫂慌忙道歉，忙不迭地用抹布去擦桌子上的咖啡渍…… 总算接住了。我拍拍胸口，颇为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俊雅学长好像很宝贝这张照片呢。时常会在看文件间歇的时候抬起头，瞥一眼桌角的照片……照片上的小男孩眉清目秀，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应该就是俊雅学长了……可是旁边这个美丽的少妇是谁呢？她并不是李太太呢。 俊雅学长一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从我手中接过相框，抽出面纸擦擦我的手背，声音低沉地说：“照片而已，掉就掉了。” 我一根筋的性格本质又在此刻爆发，下意识地抽回自己的手，有点委屈地努起嘴巴，说：“什么呀，你明明就很在意这张照片的。好不容易帮你接住了，你又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起码应该谢谢我吧，如果不是他在意的东西，我才不会冒着闪了老腰的危险去接呢…… 俊雅学长一怔，没有说话，轻轻扬了扬唇角，颇有些宠溺地看着我，寡淡的笑容里却蕴含着苦涩。 “没事了，你下去吧。”俊雅学长对陈嫂说，示意她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很在意这张照片？”俊雅学长靠在靠背上，幽幽地问我。 “我……我就是知道啊。”我一时语塞，眨眨眼睛，无辜地说。 “对了，你方才是不是说怎么报答我都可以？” “……是啊。”可是这已经是空话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有收到复试通知书……我在心里暗想。 “陪我一天。可以么？”俊雅学长把一个信封放到桌子上，扬起下巴问我。 咦？信封上怎么写着我的名字？ 我好奇地打开来看…… 天哪！居然是复试通知书！ 原来我真的通过了！ “你忘了吗，是我替你报的名，所以通知书当然会寄到我这里。”俊雅学长看着一脸惊喜的我，淡淡地说。 说完，俊雅学长就将我拉到他的跑车里。 车子一路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在一片无人的海边停了下来。 站在波涛汹涌的海边，俊雅学长静静地注视着海天交界的地方，微眯着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我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方才通过复试的欣喜忽然荡然无存了……因为，俊雅学长在难过。 虽然他不说，可是我看得出他在难过…… “学长，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初冬的海边，空气散发着凉薄冷峻的味道。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着岸边……碧蓝的天和浩瀚的海连接在一起，开阔得仿佛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恼……可是俊雅学长眉宇之间的哀愁，却丝毫没有减少…… “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安静地呆在我身边就好。”俊雅学长目视前方，轻声说道，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俊雅学长把外套脱下来铺在沙滩上，示意我坐下来。然后坐到我身边，抱着膝盖，目光飘忽地望着前方，没有再说话。 看着浩瀚的海，我脑中也回想起很多很多心事……想起俊夕，想起准仁，也想起跟俊雅学长相处的一点一滴……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你累了？”俊雅学长忽然侧过头，轻声问我。 “你不难过了吗？”我紧接着问了一句。 俊雅学长一怔。 “今天的你一直在伤心。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帮你……可是学长，世界上谁都会有烦恼的，即使是你，也不例外……别再难过了，好吗……”我笨拙地说着安慰的话，试图减轻俊雅学长的忧伤…… 俊雅学长看我的眼神忽然僵住，然后越来越炽热。他忽然一把将我抱到怀里，紧紧的，好像要把我揉碎了一样…… 我一怔，想要逃脱。 尽管看着这样忧伤的俊雅学长，我还是无法成为他的救赎。我心里眼里全是俊夕的影子，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将就地抓住另一块浮木呢？ “今天，是我妈妈的忌日。”俊雅学长没再坚持，声音沙哑地说，手在空中弯成一抹寂寞的姿势。 我重重一愣。 他妈妈的忌日？这么说，现在的李太太也不是他亲生妈妈了？ “每一年，我都很恐惧这个日子。我害怕我忘不了这份痛苦，又害怕我会忘记这份痛苦……因为如果忘了，我就什么也没有了……”俊雅学长把头埋在双手间，声音低沉地说。 我的心忽然有种疼痛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伸手环住他，把他抱在怀里…… “我妈妈很爱李翰扬，她是一个可以为爱情付出一切的女人。记得小时候她总是跟我说，‘俊雅，如果你爸爸爱我该有多好……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吧？’她以为我年纪小听不懂，其实我全都记住了，长大之后自然就懂了……呵，其实太早懂事也不是件好事呢……”俊雅学长喃喃地说。 也许有些话，说出来就会好过些……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安静地听。 “她明知道他不爱她，却还是嫁到了李家。李翰扬爱的是俊夕的妈妈，所以当她回到他身边的时候，我妈妈决定成全他们，离开李家。那年我六岁，在学校得了第一名，回来急急想要告诉妈妈，可是她却不在房间里……我追到马路上，正好看见妈妈拖着箱子的背影消失在马路拐角的地方。我朝她跑过去，却看见一辆出租车直直地朝她撞过去。那个瞬间，世界成了淡红色的。血，好多的血……我妈妈的血……”一串温热顺着我的脖颈流到身体里。我从未如此接近地体会到俊雅学长的忧伤……难怪那时他告诉我说，痴情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难怪那时他总是用略带嘲讽的目光冷眼看着迷恋俊夕的我…… “我不恨爸爸，也不恨那个司机，因为这一切根本就是命运早早安排好的……只是觉得从那天之后，这个世界就跟我没有关系了。我做着别人认为好的事情，敷衍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俊夕不知道真相，还以为我们是美满的一家人，以为他自己是多余的人。我是不是很坏？明知道事情不是像他想的那样，却又不告诉他真相……他恨我，可是其实他比我幸福。因为恨，也是一种情感……” “……其实这样生活下去不是很好吗？可是，我为什么要遇见你呢……”俊雅学长抬起头，捧起我的脸，漆黑的眸子亮若晨星。 “你扰乱我的思想，打乱了我的生活，总是能看穿我的心事……让我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又很怕会失去你……这种感觉你明白吗？就像现在，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的话，为什么想要跟你说呢……”俊雅学长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疼痛。 我怔怔地回望着他，好像连呼吸都僵住了。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俊雅学长捏住我的下巴，线条美好的薄唇一点一点地压下来……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得好像中了法术，动弹不得…… 就在他的嘴唇马上要落下来的时候，刺耳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俊雅学长一怔，我也像苏醒起来，忽地站起身来，连着后退两步，脸火烧一样红起来…… 俊雅学长接起电话，冷冷地说：“我说过，今天不要用公事烦我。”说着一把挂断了电话，抬头望向我，眸子深深的，面无表情…… “走吧。”俊雅学长淡淡地说，拿起外套，转身朝跑车走去。我连忙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难道刚才那一切又是我的幻觉吗？为什么他又换上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 可是他泪水的温度，为什么总是在我心里萦绕不去呢？ chapter 12 难忘平安夜之树下的心 时间过得很快，从海边回来，俊雅学长又恢复了以往的姿态，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他请了珠宝设计师为我恶补了一些珠宝知识。在我的忐忑不安中，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 “1969年，卡地亚‘爱的手镯’，以其独特的螺丝设计而闻名于世。那款手镯的寓意是，‘用它锁住你的最爱，象征那永恒的牵绊。’所以我认为，一件成功的珠宝，除了要有独特的外观之外，还应该有独特的寓意。珠宝是女人一生最珍贵记忆的见证，除了首饰本身的价值，更重要的是其中承载的一种承诺……”原来上次的记者招待会真的治好了我怯场的毛病，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当着l＆s珠宝设计新秀大赛诸多评委的面，我居然可以这么流畅地说出这些话来……不由得先在心里佩服了自己一把…… “我设计的这个心型项坠，左上方的位置上有一滴眼泪形状的金丝镂空，象征着每个人心中都有过去与残缺，可是，爱是包容，是抚平彼此心中的伤口，是将泪倒流进心里，永远心甘情愿地守护他……材料会采用珍珠和黄玉，给人一种复古隽永的感觉……”我把幻灯片放在投影仪上，一字一顿地讲解道。下意识地望向席间的俊雅学长，眼角却瞥见坐在他身边的李俊夕……于是赶紧收回了视线…… 在评委们的掌声中，我款款走下讲台。天知道我的腿都要吓软了。l＆s珠宝设计新秀大赛的流程很繁琐，通过文化课考试之后，就要把作品草图寄到评委会，进行第二步选拔。然后再让入围的十位选手来现场讲解自己的作品，当面表达一下设计作品的灵感由来……我不知道评委们有没有成功理解我的意思，不过我已经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结局怎么样就听天由命吧……起码尽力了就不后悔…… 我走出l＆s的办公大楼，心中只觉一阵轻松……其实那个设计的灵感来自于圣金之夜后的那个夜晚…… 我提着裙子在路上奔跑。那天我跟凌贞贞打赌，如果我输的话，就要永远离开俊夕的视线……这段时间，听说若诗学姐的家事也被曝光，爱慕虚荣的女孩勾引富豪公子的故事在八卦杂志上登得绘声绘色，估计俊夕的父亲肯定也知道了这件事。毫无悬念的，这肯定又是出自凌贞贞的手笔了。但愿如果我赢了这场比赛，她就能如我所说，不再伤害俊夕跟他身边的人…… 想着想着，我鬼使神差地跳上了去花湖的汽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去那个美丽得好像精灵居住的地方看看……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那次跟俊夕一起去那里的情景……也许我们之间真正的缘分就是从那里开始的吧…… 我靠窗坐着，忽然感觉有人坐到我身边的位置上……一股淡淡的、好像牛奶与薄荷混合的味道阵阵传入我的鼻息……我蓦地一回头，正对上李俊夕俊美的侧脸……黑宝石一样的眸子波光潋滟，淡淡地看着前方…… 如果我旁边的窗户再开大一点，我肯定会吓得一下子翻出车外去……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结结巴巴地问。 “跟着你来的。”俊夕淡淡地说。 “为什么？”我一惊，下意识地问，心中霎时百转千回。俊夕，为什么当我刚刚要把你忘记的时候，你就会奇迹一般地出现在我视线里呢？ “……不知道。”俊夕顿了顿，轻轻地撇了撇唇角，很无辜地说。 “韩若诗应该还在比赛吧？你把她丢下出来找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试图让自己的心变硬一点……不能再这样纠缠下去了，他已经在我跟韩若诗之间选择了她两次，也一定会选第三次的…… “……我有话想跟你说。”听了我的话，俊夕微微一怔，侧过头来看我，面无表情地说。 “……说，说什么？”完了……我又对他彻底失去抵抗力了。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不知道。”俊夕清澈俊美的脸上又浮现出无辜的表情。 我晕……僵硬地扭过头，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一路沉默。可是有俊夕坐在我身边，给我一种格外温暖安心的感觉……我知道，其实自己心底里从来都没有停止喜欢他，只是学会了控制自己，不再表现出来而已。 冬天的花湖另有一番美感。 落叶层层堆在脚下，一踩上去就吱吱作响。湖面泛着凉气，树枝上结着淡淡的霜。再一次跟俊夕一起来到这里，心中却意外地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小时候，是若诗带我来这里的。”俊夕淡淡地开口，我侧过头去望他，只见他一脸恬静的表情。 “你们……多大的时候认识的？”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心里却微微地泛起一丝酸楚。我嫉妒她曾经跟他一起经历那么多，嫉妒她跟他有段任何人都无法介入的回忆…… “我刚到李家那年六岁，俊雅八岁，他依偎在父母身边，淡淡地望着我，没有笑，也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小时候，我不肯叫爸爸，更不肯叫那个女人妈，后来，他们一句话都不对我说了……只有若诗一个人对我好。那次为了哄我开心，她偷偷带我来了这里，结果天黑了才回去，还被家长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俊夕坐在树下厚厚的落叶上，抱着膝盖看天，回忆着过去的时光。 我想象着他们小时候的样子……太早绝望的俊雅学长，和一直耿耿于怀的俊夕……听说俊夕的母亲是病死的，至死也没能嫁入李家……如果没有经过海边的事，也许我会很气俊雅学长为什么不对俊夕更好一点……可是现在我却无法那么做了。这两兄弟的共同点很多，其中最明显的一个就是—他们都让我心疼…… “我喜欢了她那么多年，为什么到现在她终于注意我时，我却没有预想的那么开心呢？我曾经以为我是可以喜欢若诗一生一世的，你告诉我，我一定可以做到的，是不是？”俊夕忽然侧过头来看我，那种不经意的哀伤瞬间击垮了我。 “俊夕，你是来向我证明你有多爱她？”我知道他在看我，可是我没有回头，目视前方，淡淡地说。 俊夕一怔。 “你是来跟我解释，你为什么会选择韩若诗的吗？”我侧过头，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与其说是跟我解释，不如说是在跟你自己解释吧……”我别过头，喃喃自语，转身朝森林入口的方向走去。 “洛雪……”俊夕就是这样，即使轻声唤着我的名字也能给我某种莫名的幸福感。 我停住脚步，背对着他，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为他哭了呢…… “你说得对。我是在跟自己解释……有些事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认识你之后，我就一直在骗自己，也许，我还会一直骗下去……”俊夕用他漂亮的声线，幽幽地说，声音中透着迷惘。 “你觉得幸福就好。”我一怔，停住脚步，背对着他说。 应了水涨船高那句话，原来一个人的身价，真的变化得很快。 因为进入珠宝设计大赛前十名的关系，圣金的广大同学似乎对我有些改观，众多女生看我的眼神也从单纯的鄙视变成了略带羡慕的鄙视……走在校园里形单影只的，忽然感觉有些孤单……想起以前跟叶准仁、林菲儿友好共处的日子，只觉清晰如昨…… 不自觉地走到曾经一起学习的那间自习室……那时候，叶准仁和我，谁也解不出那道几何题，于是互相鄙视了对方好几次…… “准仁，那段日子，你已经接受我了不是么……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要狠狠地把我推开呢……”这个声音很久没听到了。林菲儿还是跟以前一样，一伤感就带哭腔。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叶准仁冰冷的声音传来，我的心微微一震……多久了，我有多久没有见到叶准仁了…… “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只看得到她？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林菲儿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她永远也不会问出这样的话。这就是差别。”叶准仁淡漠地说，转身朝门口走来，身后是林菲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急忙闪到走廊拐角的地方，心中瞬间百感交集，有些酸，有些甜，更多的却是苦涩……原来直到现在，准仁还是这么维护我的，可是这份情，我注定无法还给他了…… 脚步声忽然消失了。我以为准仁已经走远了，于是从走廊里走出来，转身朝楼梯的方向走去…… 走到楼梯拐角的地方，蓦然一抬头，正对上准仁符合漫画人物完美比例的五官……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四周一片安静。 “我们……还是朋友吗？”我仰起头望他，小声地问。 “不知道。”叶准仁看着地面，淡淡地说。 我有些失望，眼睛不由得暗淡下来。 “给我点时间。当我能够真正做到第三件事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你。”叶准仁略带怜惜地看了我一眼，乌黑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丝哀伤，缓缓转过身，背影落寞地走下楼梯。 ******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l&s珠宝设计新秀大赛的最终结果明天就要出来了，我意外地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坐立不安。因为不论是输是赢，都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掌控的，所以与其如坐针毡，不如听天由命。 此时已经是傍晚，李俊夕送我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起来。 “喂？”我接起。 话筒中一阵沉默。 “……是俊夕么？”我下意识地莫名地紧张起来。电话那端的他，声音听起来好深沉。 “是我。”如此简单搜索一圈，也没有合适的话说，只好用最原始的这句对白了…… “晚上有空吗？”俊夕淡淡地问。 怦怦！ 我感觉到了自己不规则的心跳。他这是在约我吗？他要跟我约会吗…… “……有。”我咬咬嘴唇，鬼使神差地没有拒绝。 “去看电影吧。七点半在荣华剧场门口见。” 是我的错觉吗？俊夕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些羞涩……说完不等我的回答，他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荣华剧场是本市最豪华的电影院，位于最繁华的街上。我站在剧场门口望着俊夕可能会来的方向，心中乱成一团。我为什么会来？我的内心深处，到底期待什么呢……脑中回想起与俊夕相处的一点一滴，从他第一次救我，到他第一次对我敞开心扉…… 一阵冷风掠过，我紧了紧围巾，看看表，已经八点了……俊夕为什么还没有来…… 电影开场了，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从东走到西，再从西走到东……时间忽然变得很慢很慢，两个小时过去了，俊夕还是没有来…… 我坐在冰冷的石阶上，看成双成对的情侣从我身边掠过，不时有人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电影已经散场了，看我这个样子，就知道是被人放鸽子了…… 我艰难地抬起冻得僵硬了的腿，心中怨恨了俊夕一万次……仔细想想，又不由得苦笑起来。颜洛雪，你又在自作多情了呢。俊夕可是韩若诗的王子，你以为他会对你有什么吗……也许他一直都没有认真对待我，也许韩若诗一个电话，就可以让他完全忘记了今天的约会…… 我拖着疲惫的步伐往家走去，心中一片酸涩。 我家楼下的路灯旁边，俊夕斜斜靠在车门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 我气不打一处来，终于第一次冲着他大声吼道：“李俊夕，这样捉弄我很有意思吗？” 俊夕抬起头来看我，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掠过一抹歉疚……却又隐含着一丝挣扎…… “既然不想来，就不要约我啊！为什么要让我等你，为什么要让我像傻瓜一样等着你……”委屈的泪水顺着我的脸颊蜿蜒而下。我等了他那么久，我已经厌倦了等待。 俊夕略带愧疚地看着我，伸手来扶我的肩膀，我抬头看着他，就像一个得到大人安慰的孩子，眼泪更加肆意地落了下来…… 他伸手替我擦眼泪，修长的手指落在半空，却忽然停住了……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犹豫…… 那些细碎的挣扎，在他眼底无限蔓延。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他始终还是愿意成为韩若诗身边的树。 我们就那样什么都没说，彼此相对无言地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安静地流泪。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我不知道俊夕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像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一样。 ****** l＆s的大赛结果终于出来了。不愧是大公司，颁奖典礼办得很隆重，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邀请了前十名的入围选手跟社会名流，就像香港电影节颁金像奖一样，入围者事先是不知道自己的名次的。听说还来了许多记者，有电视台直播呢…… “颜洛雪，你输定了。”凌贞贞坐在我身边，面带微笑，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说。 我微微侧头看着她，挑挑眉毛：“现在说这种话，是不是太早了？” “老实说，你这个乡下妹的设计的确是不错。不过，区区一个设计图跟与凌氏集团上亿元的合作项目比起来，你说他们会选择哪个呢？更何况，我的设计也不差。”凌贞贞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脸上露出浅淡娴熟的笑容。在别人看来，这一定是大家闺秀的标准笑容…… 我的心一沉。凌贞贞的样子可不像是开玩笑。而且她说的也对，谁会为了一个未成形的高中珠宝设计师而放弃跟凌氏集团合作的机会呢？难道我真的要输给她吗…… 最佳色彩奖和最佳创意奖等等周边奖项都已经颁发完毕了，终于轮到要公布前三名名次的时候了…… “我们l＆s举办这场大赛的宗旨是给有理想有实力的新人一个机会，今年，我们很高兴地看到有这么多优秀的新人来参加我们的比赛……可是也正因为他们都太优秀了，所以让我们的评委会成员十分为难……颜洛雪同学设计的‘无悔今生’和凌贞贞同学设计的‘爱似流星’都得到了半数评委的认同……可是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本次比赛只可以有一个第一名……”这场颁奖典礼的司仪是著名主持人林抑扬。当他在台上用雄浑标准的声音念到我名字的时候，我已经近乎绝望的心忽然又松动起来……并列第一名吗？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没有输？ “大家都知道，一个出色的珠宝设计师，除了努力之外，也是要有灵感的。也就是说，一件出色的作品的诞生，需要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所以，经过大赛评委会讨论，决定让这两位并列第一的选手，现场回答一个问题，优胜者就会成为本次大赛的第一名，不但可以获得保送严清学院的资格，还可以获得两张去夏威夷的往返机票和一万元奖金……”名嘴林抑扬站在台上抑扬顿挫地说，目光瞥向坐在第一排的我和凌贞贞…… 一时间，会场上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我们两个身上了…… 回答问题？回答什么问题呀？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答？这场颁奖典礼真是太让人意外了呢。 全球著名时尚杂志亚洲部总编endyw是个穿着很时髦也很女性化的中年男人，只见他款款走上讲台说：“我们《saint cosmo》杂志的宗旨是时尚，时尚是一种需要，引领的不仅仅是一种潮流，还是一种生活方式，而我们杂志就很好象征了……” 竖起耳朵听问题的我不禁一晕……拜托，这个时候还打广告啊…… “……经过讨论，我们决定问两位参赛者一个很简单的问题—请解释一下本次大赛的主办方，也就是l&s公司名字的来历。l&s到底象征着什么意思呢？相信在场的各位都跟我一样很好奇……”他终于说到正题了，果然是时尚杂志的总编啊，站在讲台上说话时雍容轻松的样子一点都不逊色于那个电视台的名嘴。 “嗯，相信在场各位都是对时尚界颇有了解的人，大家都知道，l&s公司的幕后老板一直是很神秘的，该公司在四年前崭露头角，一年后上市，两年后的市场占有率达到百分之十一，三年后便成了与国际老牌珠宝公司平分秋色的时尚品牌，那么它名字的来历到底是什么呢？”林抑扬重新回到台上，又是一大段广告…… 底下议论声一片…… “当然是两个老板的姓名缩写，这问题根本没有悬念嘛……” “是呀，好多公司都是这么命名的呀，难道还有别的学问在里面？” “也可能是设计师的名字吧……关键是不知道幕后老板是谁，所以才要这么问吧，连他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都不知道，怎么猜啊……” 看来今年的珠宝大赛无疑是成功的，不管是不是在故意炒作，总之是最大限度地调动了观众们的好奇心…… “那么，有请凌贞贞小姐上台。”林抑扬带头鼓掌，对这种场合轻车熟路的凌贞贞在众人的注目中款款走上舞台…… “大家好，很高兴有这个机会站在这里回答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很久，并且猜到了它的含义。首先，l和s代表的当然是两个人的姓氏……l代表的是李。其实，l&s公司的老板就是李氏集团的大公子，李俊雅……”凌贞贞站在讲台上，面带笑容地说。话一出口，底下一片轩然。 我也重重吃了一惊……什，什么？l＆s公司的幕后老板是俊雅学长？难怪，他没有按我想象的那样，直接把第一名颁给凌贞贞。我回过头，满世界地寻找他的踪影，才发现他没有来。 “s是苏，当然就是当今李氏集团董事长，也就是李翰扬先生的太太，李俊雅的母亲，名门闺秀苏佳人的姓氏了。”凌贞贞看看我，一脸笑容地说。 “听说这个凌贞贞是凌氏集团的继承人，应该知道很多商业内幕的，估计她说的肯定是对的了。” “唉，看来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要跟第一名无缘了呢。”身后有人开始满怀同情地议论起我…… 我脑中一片空白，隐隐觉得凌贞贞的解释不对，却也不知道真正的解释是什么。 “现在请颜洛雪小姐上台……”耳边传来林抑扬标准磁性的声音。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讲台，一边暗自叫苦，脑袋飞速转了好多圈，却没有搜索到一个关键词…… 我呆呆地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那么多人和摄像机，忽然有些慌张，一时间手脚发软，只是傻傻地站在这里，看着台下的人群发呆…… 半分钟过去了，底下开始议论纷纷…… 我悲哀地想，李俊夕，看来我这次真的要输了……以后，就让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喜欢你吧…… 想到这里……我的木瓜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love and be silent.”我脑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想也不想地马上脱口而出。 见我开口，台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l＆s的意思是：love and be silent.”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有话可讲，好像脑袋里也不是那么空白了，在底下偷偷握拳，继续说，“这是出自莎士比亚的《李尔王》之中的话。据说李尔王想知道他的三个女儿到底有多爱他，于是就问她们。大女儿、二女儿都说了很多，表现自己对父亲的爱，只有他的小女儿什么也没说，‘我爱您，所以对于此事，我就不再多说了’，‘love and be silent.’李尔王当时并不能理解小女儿的这句话。直到女儿死后，他才明白—原来，真正的爱是不用表达的。”我把脑中所知道的有关这句话的典故说出来之后，鞠了个躬，就匆匆走下了讲台…… 不管对不对，有个答案总比没有好吧…… 我坐回凌贞贞身边的位置上，只见她正带着重新审视我的眼光看着我。 我脑中却在反复想着刚才那句话。 love and be silent，真正的爱是不需要表达的。俊夕……含羞草一样的男孩子…… 他的爱，比任何人都来得犹豫，一定也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刻…… “这两位优秀的选手中，到底哪个人的答案是对的呢？现在有请l&s公司董事长—李俊雅先生上台。”林抑扬就是这么抑扬顿挫的，说着带头鼓掌，底下马上掌声一片…… 英俊斯文的俊雅学长一上台，马上引来台下8到80岁女性的一番惊叹…… 我仰视着站在台上的俊雅学长，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黑玉一样的眸子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疼痛，惊喜，犹豫，以及挣扎…… “我创建l&s的本意是想纪念一个人，所以才没有把它归于李氏集团名下……”俊雅学长举止雍容地站在台上，脸上挂着迷人的招牌笑容，“我想纪念的那个人，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love and be silent’，所以我才会把公司命名为l&s。这在我们公司的史创资料里写得很清楚—感谢颜洛雪小姐。”身穿白西装的俊雅学长动作优雅地朝台下鞠了一躬，然后朝我做了个“请”的姿势…… 站在万人瞩目的讲台上，俊雅学长亲手将装着证书和机票的红色信封递给我，微笑着在我耳边说：“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一句话。颜洛雪，为什么你总是给我惊喜。” 俊雅学长像所有颁奖嘉宾一样不动声色地跟我握手，掌心宽厚而温暖。 余光瞥见坐在观众席上的凌贞贞起身离开会场。我看着她略带落寞的背影，心中却没有胜利之后的激动之情。 我手里握着装机票的信封追出颁奖典礼大厅，夜风微凉。 “凌贞贞。” 凌贞贞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空气，淡淡地说：“我会按我们的约定做。可是，颜洛雪，我不会放弃俊夕的。” “只要你别再伤害他就好。”我轻声地说。 凌贞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钻进凌家的黑色房车。 我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一转身，就看见从会场中走出来的身穿白西装的俊雅学长，明亮的水晶摇曳出灿烂的光晕。他真的像个王子。 “我送你回家。”俊雅学长目不斜视地走到我身边，扬起手，便有侍者把车开到酒店门口，把车钥匙放到他手里。 我站着没动。 俊雅学长回过头，探究地看了我一样，眸子深深的，似乎隐藏了某种情感。 “可不可以……送我去找俊夕？”我摆弄着手里的信封，有些怯怯地说。 听说俊夕跟若诗也有受邀来观礼的，只是若诗不想跟凌贞贞碰面，于是就没有来。 “上车吧。”俊雅学长脸上倏地一黯，打开车门，淡淡地说。 微风拂面，我脑中回放着我与俊夕自相识以来的所有画面。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到他了……短短的几天，却好像千万年长久…… 俊夕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一如我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的那个夜晚。 “俊夕。”我站在桌子旁边，轻轻叫他。 俊夕抬起头来，见到我，倏地一愣。 “记得吗？我问过你，如果我赢了这两张机票的话，你会不会陪我去夏威夷……”我自顾自地坐下，低着头说，“当时……你没有回答我。明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这机票，就当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吧。”我把机票推到他面前。 俊夕怔怔地看着我，俊美的脸庞微微有些僵硬。 “放心吧，是让你跟若诗学姐去的。因为当时你并没有答应我。”我朝他笑笑，起身朝门外走去，看着一脸怔忡的他，没有跟他说话的机会。一转身，就看见刚从洗手间回来的韩若诗。 “学姐，提前祝你圣诞快乐。”我朝她笑笑，转身走出餐厅。 其实这一幕，我已经在心里预想很久了……一直计划着，如果我赢了，便会把机票送给他们……因为我从来也没有为俊夕做过什么…… 其实我也曾经幻想过跟他一起去夏威夷的样子…… 可是既然这个幻想已经无法实现，不如让韩若诗替我实现它…… 机票是明天早晨的。他们也许可以在那里度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 ****** 今天是平安夜。 圣金照例举办了豪华盛大的舞会，我却没有参加。可能是上次圣金之夜留下的阴影吧，我是真的不想做壁花，也不想再想起那么多伤心事了…… 整个城市张灯结彩，大街小巷都回荡着欢快的圣诞歌……看着来往人群欢快的笑脸，我紧了紧衣领，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影有些孤单…… 繁华的商业街上，露天的广场中间矗立着一株巨大的圣诞树，广场中央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舞台，强劲的镭射灯闪啊闪的，感觉就跟明星演唱会用的那种差不多。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驻足望向灯光闪烁的舞台。 在人群热烈的欢呼声中，歌手和dancer退了场，一个扮相很搞笑的主持人走了出来…… “下面的环节，是我们一年一度的‘闪电情侣’哦！被灯光照到的男女要合唱一首情歌……这可能会是你们一生一次的缘分，到时候别忘了给我送红包哦！”长相可爱的男主持人晃了晃头上的鹿角，语气夸张地说。伸手打了一个响指……舞台顶部的镭射灯就呼啦啦地转了起来…… “ok！dy first！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幸运的小姐！” 天啊！不会吧……那盏镭射的白色光圈晃来晃去地居然停在了我身上…… 然后晕头转向的我莫名其妙地被周围兴奋的人群推到了舞台上……那个头戴驯鹿角的可爱主持人把话筒递给我，笑眯眯地说：“可爱的小姐，请在雪花纷飞中，等待你的王子吧！” 我迷迷糊糊地接过他手中的话筒，抬起头来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天空开始飘落稀薄的雪花，映着舞台上迷幻的灯光，格外晶莹…… 亮眼的镭射灯又是天上地下地一顿乱照……一个身材修长的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男生姿态优雅地走上舞台……引得台下女生的众多尖叫…… 我倏地愣住了。 “俊，俊夕……”我喃喃地说，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俊夕碰面…… 被人群推上台来的俊夕看着我，乌黑的眸子也是一怔，然后唇边就绽放出一抹笑容。 “请两位合唱一曲《a whole new world》！请两位看着彼此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哦！也许，你会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一段期限为一万年的感情！”搞怪的主持人晃了晃头上的驯鹿角，声音夸张地说。 音乐四起……微凉的雪花安静地落向喧嚣的人群…… i can show you the world shining shimmering splendid tell me princess now when did youst let your heart decide i can open your eyes take you wonder by wonder over sideways and under on a magic carpet ride a whole new world a new fantastic point of view no one to tell us no or where to go or say were only dreaming…… 俊夕刚一开口，底下马上传来阵阵尖叫。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俊夕唱歌是这么好听的。他性感磁性的声音配上标准的美式发音，还有一双黑眸中绽放出的诱人眼神，真是迷死人不偿命。我愣愣地犯了一会儿花痴，才恍然意识到该轮到我唱了…… a whole new world a dazzling ce i never knew but now from way up here its crystal clear that now im in a whole new world with you unbelievalde sights indescribable feeling soaring tumbling freewheeling through an endless diamond sky a whole new world …… 我怯怯地开口，声音有些紧张……不过还好，好像还没怎么跑调…… (dont you dare close your eyes) a hundred thousand things to see (hold you breath—it gets better) im like a shooting star ivee too far i cant go back to where i used to be a whole new world with new horizons to pursue ill chase them anywhere theres time to spare let me share this whole new world with you …… 唱到合唱的部分，俊夕跟我的合声比我自己唱的好听多了。台下欢腾的气氛也感染了我，这是我来圣金之后过的第一个圣诞节呢。圣金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啊，可是我的阿拉丁王子，会是我眼前的这个人吗？ 一支曲毕，热烈的掌声与欢呼声中，俊夕忽然转身轻轻抱住我。底下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漫天的雪花盈盈落下。兴奋的人群往我们头上洒着彩带和亮片…… “你……你没跟韩若诗去夏威夷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我结结巴巴，非常煞风景地说。 俊夕从怀里拿出一条手链，轻轻地放在我掌心里。我定睛一看，这不是勇敢者游戏那次我埋在榕树下的那一条么，原来他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眼眶不由得一热。 “我打算去的，可是我发现做不到。我不止一次地想要躲开你，可是你却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面前。原来，人可以骗自己，却骗不了爱情……”俊夕捏起我的下巴，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的宠溺…… 我忽然有些晕乎乎的……自己不是在做梦吧？恍惚觉得脸上一片冰凉，原来我又哭了…… 头戴驯鹿角的主持人蹦蹦跳跳地跑上来，一下子跳到我们中间，看看我，又看看他，很夸张地说：“哇！男主角把女主角弄哭了哦！给你一个机会，说一句话把女主角逗笑！不然我们可要换人了哦！” 俊夕伸出修长的手指擦擦我的泪水，说：“颜洛雪，你是个多么可爱的花痴。” 台下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阵阵欢呼和鼓掌的声音。 我笑着用手背抹脸上的泪痕，可是，泪水还是源源不绝地落下来…… 望着落在俊夕头顶的白色雪花，我忽然想到四个字。 白—头—偕—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