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 第 01 章 入世静心 锲子 “道君当真是好雅兴。” 墨色的人影缓缓走进院中，樱花树下端坐的上渊抬首，定定地望着她。 “想不到我还活着？”漓星看着那墨色瞳仁里的紫色印记，唇角扯起一抹冷笑，“怎么，道君是失望了吗？” 上渊将手中书简收好，倒了一杯温茶，微垂着眼帘：“坐。” 漓星神情微凝，看着茶杯中逸出的仙气，坐下来，眸中似蕴着几万年浮云纠葛的沧桑，“道君为了让太初神尊复生，不惜置我于死地，怎么，此时却不愿斩杀于我了？” 上渊神色一僵，声音未见丝毫情绪波动：“有些事物不属于你，留在你那里亦是无用。” “是吗？难道在道君眼里，如今的三界生灵便不是活生生的性命？”漓星嗤笑道：“传闻上渊道君心系三界，只怕也不过是众生的臆想而已。所谓传言，还是不可尽信得好。” “每个人都有心中所守，本君也不例外。”上渊端起桌上温茶，眉眼淡漠的道：“此处乃本君的居所，你来这里……” 上渊的话还未说完，漓星已经站了起来，周身泛着冰冷的怒气，屈身靠近，字字清晰道：“此处一早一木、一桌一椅皆是他亲手所布，何时成了道君的居所？” “本君昔日对你出手，已是不光彩，你既已捡回一命，便该好生珍惜才是。” “道君也知人言可畏？”漓星掩在长袍中的手猛地一紧，定定地看着上渊：“既然如此，何不再将我灭杀一次？” 上渊蹙眉看向漓星，神色微有不耐，“太初神尊还有百年便可重临三界，留你一命已是慈悲，你莫要纠缠不休。” “纠缠不休？”漓星全身的血液骤然间像是被冻结住了一般，冷到了骨子里：“那小妖可要祝愿道君夜夜睡得安详，万不要被心下魔障所扰才是。” 干净利落地转身，漓星行了两步，却微微怔住，垂眼看着被拉住的手腕，回转头。 上渊站在她身后，眉眼冷漠，明明空洞无物，却又那般温柔至极。 “天地之大，日后你自可任意翱翔，不必再为琐事所扰了。不管怎么说，没有他，我便回不来。漓星，你……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手腕处暖热的触感传到心底，是失落已久的温柔，漓星突然靠近上渊，将他拥住。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他，你从未曾离开过，对不对？” 上渊微微勾起嘴角，闭上了眼，不言不语。 “爱一个人好累！瑶光，今生……我不愿再爱你了。”漓星望着漫天飞舞的樱花，声音点点苍凉。 “这很好，有时候，忘却也是一种幸福。” 漓星的心底冷到了极致，是无法抑制的痛苦。湛蓝的秋殇剑在上渊身后凝聚成形，须臾间便从上渊胸前穿过。 殷红的血液沿着素白长袍缓缓滴落，溅在花瓣上，散开冰冷荒芜的温度，上渊面色苍白，垂下眼，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上渊，你记清楚，这一剑是我代瑶光所刺，不是漓星，不是这世间任何一人，是瑶光。” “上渊，我会好好活着，时间荒芜，天地湮灭，我也要看着你一点一滴被毁灭。” “上渊，我漓星以天道立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与你形同陌路，不死不休。” ※※※※※※※※※※※ 人间丘罗山附近，一位脚踏祥云的仙人慢悠悠的向前飘去。他一袭素白长衫，净得有些扎眼，轻裘缓带，面目俊雅，神态分外悠然，但在那极好看的眉宇间却嵌着一抹化不开的哀伤。 微风懒洋洋地扬起了他如墨的长发，也卷起了他洁净的长衫，在和煦的阳光下并着微风尽是飘逸出尘的气息。 那慢悠悠飘着的祥云不知为何忽然停了下来，白衣仙人蹙起分外好看的眉，朝着云下的丘罗山望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之色，身形轻动间便没了丝毫踪迹。 人间丘罗山中，一个身着墨黑劲服的中年男子皱着眉，巴巴地看着他身边那灰色长袍的中年男子，眼中尽是疑惑。 “乌云，我们已经找了五个时辰，为何还是未曾寻到？难道是演天盘出错了？”那魔族的中年男子面带担忧之色，望着一向注意多的同伴略带焦急的询问。 以长离魔尊的脾气，他们若不能按时完成任务，只怕免不了要受九幽之火的灼烧了。 两天前，长离魔尊借助演天盘，推算出散落的灭神剑碎片在人间丘罗山。急需灭神剑的魔尊，耗损修为将他们十几个魔族送到人间，限他们在半日之内将灭神剑碎片带回九幽，如今已过了五个时辰还未寻到，想必多少会有些着急。 被称为乌云的中年男子理了理袖摆，摇头道：“烈阳，既然魔尊说那东西在这丘罗山中，那就一定不会有错，更何况演天盘推算出来的消息还从未出过错。” 乌云魔君抬眼朝不远处正在寻找的那些魔将看了一眼，复又道：“此次魔尊陛下耗损本源将我们送出九幽，即便是受九幽之火的焚烧，我们也要找到那件东西。” 话音落地，烈阳魔君的背脊打了个寒颤，眼底划过几许恐惧，想起九幽之火的恐怖，更是哆嗦的向后退了几步。 虽然恐惧九幽之火的恐怖，可他一想到魔族至今龟缩九幽、永无天日，心里竟是生出了巨大的勇气。 “不错，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找到那件东西。”烈阳魔君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那些还在寻找的魔将，大吼道：“快点找，每一处都要找仔细，一旦发现，马上来报。” 看了看不远处那些魔将忙碌的身影，乌云魔君的眼神格外坚定。 半响后，一个魔将手里拎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人族少年，快步跑到了二人面前。 把那小孩随意地丢在地上，赤力魔将朝着乌云二人拱手道：“魔君大人，属下方才在山腰处发现了这小子，据他所说这丘罗山里每晚都有一处在发着红光。” 两人听得此言皆是一愣，彼此对望了一眼。 烈阳魔君转过头，瞥了瞥瘫坐地上那手抓着草药的少年，“小鬼，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是真的，我就住在这山下，每天晚上都能看见这山中发着红光。” 少年未敢抬头，说起“红光”时，声音竟带着十分恐惧的意味，许是因为害怕，身体正止不住的发抖。 “你既然知道在什么地方，就快带我们去，倘若是把路带到了，我们便不吃你。” 烈阳魔君说完，似是想向那少年证明什么一般，掌上夹杂着凝练的魔力朝着不远处的大石挥去，“嘭”的一声，大石瞬间被轰成了碎末。 看了一眼那散落一地的碎石，少年身体颤抖得异常剧烈，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赤力魔将一把提起。怒吼声传来，少年身形徒然立定，迈着颤颤巍巍的步子，向着他口中那处每晚发着红光的地方走去。 无怪他会如此害怕，魔族凶残嗜血，面相凶恶，他一个少年自是会被吓到。 “小鬼，是不是这里？” 烈阳魔君看了看眼前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少年，又向不远处的那个山洞看去，眼中带着几分炙热，仿若一直寻找的东西就在眼前一般。 降下云头的瑶光，进入丘罗山之后便看见了此番情景。 瑶光，已千多年未出过东海琴州的他，因心魔越来越庞大致使修为境界停滞不前，便想入世以求化解心中魔障，却不想在路过丘罗山的时候感应到了魔气的存在，疑惑之下便进入了丘罗山里查看。 只是未曾想到在丘罗山中发现了大量魔族的身影，那些魔族训练有素，俱是魔将修为，更是有两个魔君在此列之中。自仙魔之战后，留存人间的魔族虽不少，但似这般训练有素、十多位魔将以及两位魔君一起出现的情景，却是少见。 倒是因为烈阳魔君这句话，让原本隐在暗处，准备出手的瑶光止住了身形。 “是、是的……就是这里，每天晚上这里都会发出红光……我已经把路带到了，求你们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孱弱的少年磕磕巴巴地道，身体不停的发抖，望向那山洞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若我此刻出手，情急之下，那些魔族一定会杀了那个小孩，还是再等一下，以便寻找有利时机救下那个小孩，也可顺便看看这些魔族究竟再找什么东西，瑶光在心里默念道。 “赤力，你带几个人进去。” 听着烈阳魔君吩咐了下来，赤力简单的答了个“是”字，便点了几个魔将走进了山洞之中。 乌云见烈阳魔君满眼炙热、目露微笑的看着那个山洞，心下虽然也是喜悦，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眼底不自觉地划过了一抹担忧。 瑶光虽然不知道那些魔族到底在寻找什么，但也知道他们所为绝不是什么好事，本着好奇的心思，他倒也未曾现出身形，依旧隐藏在暗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一道明显急切但又带着欣喜味道的声音，从山洞里面传了出来。 “魔君大人，找到了……” 烈阳魔君急忙走上前去拿过魔将手中的长剑，打量了起来，剑身上散发着诡异的红光，带着分外摄人的气势，烈阳魔君越看脸上的笑容越多。 “乌云你看，终于把它找到了！” “我魔族终有翻身之日了！”接过烈阳魔君手里的长剑，乌云魔君眼底的欣喜之色越来越浓。 “此次二位魔君大人为魔尊立下大功，魔尊一定会重重赏赐二位大人的。”赤力魔将一脸谄媚的道。 乌云魔君拿着长剑随意地挥舞了一番，笑道：“烈阳，只要把这件宝贝交给魔尊，这次任务便也顺利完成了，你我可就不会有机会去‘享受’九幽之火了。” “哈哈……你要是愿意，自是可以去‘享受’一番。”烈阳魔君打趣道，眼角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后面的那个人族少年，嘴边浮起了一层假笑，“赤力，这小鬼就先赏给你了。” “多谢魔君大人赏赐！” “砰”的一声，那少年听见这话竟是生生被吓晕了过去。 一旁的乌云魔君听得二人言语，抬首道：“烈阳，魔尊早有严令，不可屠杀人族，你怎可置若罔闻？” 烈阳魔君嘿嘿一笑，道：“我等为魔尊寻回宝贝，怎么说都是一份功劳吧？此事，你我不说，魔尊又如何知晓。” 乌云魔君略微思索了片刻，摆了摆手，继续打量着他手里的那柄长剑。 见得乌云默认了此事，烈阳魔君朝着赤力魔将使了个眼色，赤力会意，急忙躬身道：“多谢二位大人赏赐。” 不过一个凡人而已，乌云魔君并未过多在意。他执着长剑走向一旁，眺望着绿意盎然的丘罗山，眼眸深处尽是掩不住的笑意，自言自语道：“这丘罗山的景色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嗯？” 感觉周围突然没有了一丝响动，正在观赏丘罗山景色的乌云魔君察觉到不妥，急忙将长剑收进了他的灵鼎。转过身来，才发现烈阳魔君和一众魔将尽皆没了气息。 瑶光慢慢现出了身形，怀里抱着的正是那个已经晕过去的少年，俊美的脸庞上尽是悠扬从容之色。 看着那瞬间出现的白色身影，乌云魔君先是一愣，旋即怒道：“阁下是谁？为何屠杀我魔族中人？” 这人好强的修为，只一剑，竟是在不经意间杀掉他们这十几号人，更是将烈阳了结，最为恐怖的是他刚刚连这人的气息都未曾感知到。 乌云魔君越想越觉得恐怖，他的命是小，可藏于灵鼎里的那件宝贝必须交给魔尊，魔族的兴衰还得指望那件宝贝。 瑶光听了这话，没有言语的意思，但那细长的凤眼里皆是冷冽的杀意。 “阁下是要与我魔族为敌？” “哦？”瑶光的眼底划过一道厉光，唇边浮起了一丝淡得让人难以察觉的清冷笑意，戏谑道：“与你魔族为敌又如何？魔族龟缩九幽一千多年，竟是丝毫未曾改变凶残嗜血的本性，如今倒是留你不得。” “你……” 灵巧的手轻轻一动，乌云魔君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已在瑶光的剑下化为了齑粉。 藏于乌云魔君灵鼎里的长剑，因为没有灵力加持，在他化为灰飞那一刻便掉在了地上。 瑶光收起手中的秋殇剑，将那个已经晕过去的少年靠在了树上，微微看了看被少年死死握住的一大把草药，眼底划过了一抹了然之色。 回过身来瞟了一眼那些死在他剑下的魔族，瑶光眼中现出一抹一闪而逝的迷惑，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掉在地上的长剑，拾在手中细细打量之下，他淡漠的面容上不知不觉间透着难掩的震惊之色。 那把长剑，剑身通体暗红，泛着妖异的红光，尽是诡异之感，在那剑身上有着一道稍大的缺口，似是并不完整，剑的本体带着异常暴虐恐怖的气息。恍惚间，那股气息竟让瑶光生出一种厌恶之感。 瑶光修道数千年，所修清气乃是世间一切污浊之物的克星，可那把剑竟让他感觉到分外厌恶，不免让他觉得震惊。 想不到这噬魂剑在丘罗山，如今这把邪兵出世，想来另外两件也快要出现了，魔族既是在寻找噬魂剑，只怕多事之秋便要来了。瑶光感叹道，从未有过的严肃感爬上了他的面颊。 灭神剑据传自九幽出世，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势，更能划开空间。 昔日，魔族上代魔尊持灭神剑划开空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掉仙界大派天问阁，更是在仙魔之战时依靠灭神剑大杀四方。但在仙魔一战时，缥缈仙帝以古神修为自爆与上代魔尊同归于尽，打碎了灭神剑，自此灭神剑便化为了噬魂剑、转魄刃和奈何珠三件凶物。 虽说灭神剑不存，可留存下来的三个碎件，每一件都有不可抵挡的威势，持其中一件便可以成为三界少有的高手，是以这些年来，三界中人大多都在寻找这三件神兵。 瑶光微微摇了摇头，转瞬便将噬魂剑收进了灵鼎，正准备驾着祥云离开，可抬眼间瞥到了那个倚靠在树上的少年，眼底划过一抹不忍，索性寻了一块石头打起坐来。 第 02 章 丘罗相逢 靠在树上的少年，着一身灰褐色的粗布短袍，粗糙的短袍上带着许多补丁，面容略显苍白，似是从未享受过他那个年纪里应有的快乐，但那眉额间却带着几许坚韧。 吓晕的少年似乎因为害怕身体还在不住地哆嗦，好半响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见自己手中的草药还在，明显松了口气，但那一双亮晶的眸子还是小心翼翼地偷瞄着周遭的一切。 “你醒了。”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少年忽地一怔，颤抖着身子缓缓转过了头，怯生生地看着瑶光。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瑶光站起身来，俊雅的面容上勾起了一抹柔和的微笑，“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他的声音分外温和，带着丝丝关切的语气倒让那恐慌的少年觉得有些心安。 “大哥哥，是你救了我吗？” 见对面那人点头，少年脸上的最后一丝恐惧也消失不见，“大哥哥，我叫小离，我家就在山下的南安村中。” 瑶光走到了小离身边，轻轻地瞟了一眼被他紧握的一大把草药，“小离，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山里来了？” 小离抬起眼睛，目光中有着超越他年龄的成熟与冷静，“我爹已经病了好多年，家里的钱因为请大夫都花光了，我只能来这山里采些草药……” 他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一直以来便和父亲相依为命，虽说从小就未曾得到母爱的关怀，可他的父亲却是分外慈爱。 早些年张猎户靠着打猎为生，日子倒也过得滋润，只是几年前张猎户来这丘罗山中打猎的时候，受了重伤，请了很多大夫瞧病都未曾见好，家中已无积蓄，而他又一直卧病在床，小离这才不得不挑起了生活的重担。 看着小离的这番模样，瑶光摸了摸小离的脑袋，满目温和：“走吧小离，我送你回家。” 小离重重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抓着瑶光的手，似是害怕又会出现什么妖魔一般。 随意搭建的木屋被篱笆围住，许是因为年久失修，那木屋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一般。 “爹……我回来了。” 瑶光站在院门口，看着砰砰跳跳向屋里跑去的小离，俊雅的面庞爬上了不忍的神色，忍不住摇头叹息。他神念探查之下才发现小离家中只有一个病怏怏的老人，而且看那状态只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心下不免为小离难过。 人间众生若是失去一魂，莫说人间草药，便连仙界的仙药亦无法再聚魂灵。这些年来，不知情的小离，竟是夜以继日的为他父亲找药调理身体。 本来凡人自出生之日起三魂六魄便宿于体内，只要三魂六魄无碍，凡人一生自会无病痛折磨，若有些病痛亦是魂魄有所损伤，经过调理便会好起来。 只是小离的父亲却不知为何失去了一魂，照理来说，凡人若失一魂或是一魄便无法在世间停留，只得轮回转世，可小离的父亲居然还拖着这样的身体留在人间。 瑶光压下脸上的疑惑，旋即释然。虽不知为何，但小离的父亲能这般陪着他，终归是好的，至少小离不会孤孤单单的留在世上。 “爹……” 小离担忧恐惧的叫声传了出来，瑶光一愣，急忙冲进了房里。 躺在床上的人已然没有知觉，只是明明是不到四十的年纪，却苍老衰弱的像老头一般。 瑶光看着那生机正在慢慢流失的张猎户，又看了看使劲摇着床上那人的小离，终是不忍，安慰道：“小离，你去烧些水来，顺便把你采的那些草药煎了。” 小离急忙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泪水，他愣愣地看着瑶光，神情里尽是不知所措。 “有我在，你爹会没事的。” “真的吗？我爹真的会没事？” “你放心，有我在，你爹会醒过来。” 小离呆愣了半响，才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垂着头急忙跑去煎药去了，倔强的面孔虽有几许笑容但仍然掩不了那抹担忧。 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瑶光只得摇头叹息，若是此刻不出手相救，他必定熬不过今晚，那小离……也罢！今日既然遇上也是缘法，我便帮你一帮，也好过小离一个人活着，想来三年以后，小离长大了，便也应该能接受许多事了。 念及此，瑶光抬起手，一股带着白光的浓郁灵力自他手中而出，瞬间便将张猎户笼罩，滋养着他微弱的魂魄。 只是在白光将张猎户笼罩的一瞬间，瑶光的眼底划过了一抹疑惑，他能活下来全靠体内的那股妖力，只是他分明是人族，怎会身怀妖力？ 小离跑进跑出的烧水煎药，半点都不肯闲下来，生怕自己停下来就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一般。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瑶光缓缓停了下来，收回双手轻轻抹了抹额上的细汗。 小离捧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急忙道：“大哥哥，我爹怎么样了？” “你不用担心，待你爹醒来之后，不仅没事，还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 “啪”的一声，小离手中的药碗掉在了地上，满眼热泪，急忙跪了下来，不住地朝着瑶光磕头道：“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 自张猎户受伤以来就已经没有能力走路，更多的时候只能躺在床上，连意识都十分模糊，小离自是十分担心难过，如今听到瑶光这般说，心下的欢喜感激又岂是言语可以表述的。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无法享受同龄人应有的快乐，承受太多又无法宣泄，心底终归是会堆放太多的孤独和心事。 瑶光扶起小离，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小离别哭，你是一个好孩子，无论以后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易流下眼泪，如今你爹已经没事了，你也该高兴才是。” “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爹会醒不来，害怕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或是因为压抑的太久需要释放一般，小离的哭声更大了。 瑶光的眼底划过了一抹怜悯，伸手把小离揽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头道：“小离，你爹是如何受伤的？还这般严重？” 自瑶光的怀里钻了出来，小离抽泣着细诉道：“几年前，爹带着我去山上打猎，可是我们因为追一头鹿跑进了今天那个山洞，那个洞里面堆着许多乱石，而且有一把血红色的长剑斜插在乱石中。那时候我很贪玩，平日里那山洞也发着红光，我很好奇，就想跑过去拿起来看看，可没想到还没有碰上就好像被吸住了一样。” 忆起那时的情形，小离身体不由自主的一哆嗦，亮晶晶的眸子里尽是恐惧。 “爹赶过来救我，可他自己却被那把剑吸住了，要不是被住在山上的漓星姐姐救了，只怕爹在那时就不在了！可是回来之后爹就再也没有办法行走了，时常昏睡，请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 瑶光点了点头，想来便是噬魂剑吸走了一魂，这剑果真是邪异，只是那股妖力…… 见小离神色萎顿，瑶光抬手抹了抹他脸上的泪水，道：“小离，你别担心，等你爹醒来之后便可以再和你上山打猎了。” 小离抬头望着瑶光，乌黑的眼睛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大哥哥你真厉害，比漓星姐姐都要厉害……”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谁向门内叫：“小离，你在家吗？” 小离每日都会去丘罗山采药，也会去看漓星，只是今日因为遇上了魔族便没有前去。漓星觉得奇怪，往日每天都会缠着她去采药的小离今日为何没来，疑惑之下就跑到小离家来了。 小离听了门外的声音不顾和瑶光说话，忙向门外走去。只是他才刚踏出几步，一抹绿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漓星姐姐，你来了。” “你今日怎么未曾上山采药呢？”漓星说完朝屋里看了看，只一眼，便徒然怔住。 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女子，瑶光心底的那一抹疑惑化作了云烟，想来那股妖力便是这小妖所为了。 那女子面容甚是清秀，年岁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着一身绿色布衣，格外普通，若不是她一身妖气，任是谁都会以为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而那温润的眸子里，带着惯有的宁静柔和，像静谧的幽谷，无波无澜。 见那女子愣愣地看着自己，瑶光的心里不免泛起一抹疑惑，能在他威压之下，面色还如此从容的人，这世间已无多少，这女子不过一般小妖的修为，竟不受他威压的影响，当真是奇怪…… “你就是小离口中的漓星？” 漓星听了方回过神来，忙行了一礼道：“小妖漓星，见过上仙！” 小离听了这话，不免心中惊讶，难怪大哥哥能治好爹的病…… 漓星一直站在门口，不好进去，远远地望着瑶光，眼中似是隐隐有泪光浮动，找了这么多年，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你，瑶光，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抹白色身影气质天成，轮廓深邃，眉宇面貌间掩不住那绝代芳华，双眼里带着一份冰凉、孤寂的气息，在他的眼眸里似乎什么也看不到，令人不敢生半分亲近之念；漆黑的云发被一根银色丝带慵懒地束在了背后，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洁白无瑕的长衫薄如蝉翼，被清风微微带了起来，周身被淡淡的灵气缠绕，显得颇为空灵轻盈。 漓星不由看得痴了，这人明明就是那般闲散地立着，却仿佛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下来，竟是和当年有些不一样。 见漓星傻傻地望着大哥哥，小离拉了拉漓星的袖摆：“漓星姐姐……” 漓星听了便红了脸，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小离，把你煎的药给你爹服下，我和……你的漓星姐姐有些话要说。” 小离听了这话，这才想起药还没有给他爹服下，忙跑过去将地上的药碗捡起来倒药去了。 乡下人家的屋前大多带着一个小院，院中有高高的瓜架，亦是有一棵棵竹笋，已至春季，绿油油的瓜藤以及已然探出头的笋芽，尽是生机勃勃之象。 瑶光的目光落在漓星身上，淡淡道：“想来是你耗损本源，这才让他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只是你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小离？” 身着绿衣的女子面色虽绷得略紧，显得有些紧张，可神情却又显得分外淡然。 漓星微微抬首望向瑶光，唇角浮着笑意：“上仙可曾失去依靠，独自活在这世上？” 瑶光闻言一愣，又觉清心一动，然后点头。 “那……可曾感到孤单？” 女子神色恻然，瑶光沉默不语。 他执着于天问阁的覆灭，师父陨落、同门不存，早已失去依靠，独自游荡在世间，失了归宿。 孤单吗？或有吧。 看着漓星巧笑嫣然的模样，瑶光忽然发现，这女子眸子里那股宁静柔和的气息，恍惚间竟让他有那么一丝熟悉的感觉。 “小离终归还是太小，一个小孩自是应该拥有童年的乐趣、享受父母的关怀，原本就不该承受那么多，他已然失去娘亲，若再失去父亲，却不知他又该如何自处？” 漓星缓缓道，明媚的脸庞有种历经人世沧桑的通透：“终归于心不忍，带着期望活着总是好的。人若没有念想，浑浑噩噩的活着岂不如行尸走肉一般？上仙明知那些草药无用，却还是让小离给张大叔煎药，不亦是如此么。” 念想……他不知自何处来，天问阁里的朝夕相处，他们已然走进了他的生命里，可终究是失去了，如今他不正是她所说的那般吗？ 极好的掩掉眼底的那抹黯然，瑶光温声道：“拼尽全力也只是让他过上三年正常人的生活，只希望三年后，小离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小妖法力低微，上仙能让张大叔过上三年正常人的生活，这对小离已然是极好的了！” 声音慢慢低了下来，一白一绿的两抹身影立在院中，轻轻地看着屋里的少年。 第 03 章 岁月缠绵 虽说瑶光耗损仙力为张猎户滋养魂魄，可他终归是失去了一魂，又已经昏睡多年，魂魄早就十分脆弱，自然还需修养数日，是以瑶光也没有立即离开。倒是他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木屋，不自觉的修缮了起来。 “上仙为何不用仙力，反倒躬亲己行？”见瑶光撩衣掠袖，漓星蹙着眉好奇的道。 “一味依靠外力，忽视了自触觉、听觉、视觉所感受到的东西，这般也就听不到自己内心的声音了。以手临万物、以耳听世情、以眼观世界，凡人终其一生便是在做这一件事，在中所得、在中所失，倒也乐此不彼。” 瑶光拿着木板一块一块的固定在了墙上，继续道：“修道中人的视野全是由神念所得，可也丢掉了最为原本的能力，这已然落了下乘，又如何得道？身容天地，以身感受世间百态，得心之所适，或也是世间生灵该做的事。” 漓星似是明白了瑶光话中的涵义，不自觉的感到周遭的一切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草、那石、那些本没有生机的事物仿似在瞬间拥有了生命，而它们亦用着自己的方式感悟天地。 在那永恒的失落之地，魔气翻滚；不知名的神秘空间，妖气纵横；人族生灵的集散之地，勾心斗角；云蒸霞蔚的逍遥九天，萎靡不振。 那些原本看不见、听不到的事物，竟是在一瞬间清晰的呈现了出来，漓星忽然感觉自己仿若站在天地的顶端，端看世间，只是那感觉却来的分外冷清和孤寂。 漓星缓步轻移，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手托着下巴倚在石桌上，低喃道：“这便是你眼中的世界吗？如此孤寂绝望，可昔日的你不是这样的！” 漓星静静地看着那忙忙碌碌的白色身影，清澈明亮的眼眸里泛起了阵阵柔情，恍恍惚惚地掉进了回忆里。 五千多年前，漓星还只是仙界一株刚有意识的灵胥仙草，生长于天问阁后山的云落谷里。 但在某一天，云落谷里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他脚踏清风，衣袂飘然而至，面若冰霜，空灵的眼眸冷淡地看着谷里的一切。 白色的身影恬静淡然，愣神的漓星，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股仿若迟来了千万年的喜悦。 他，从天的那一端缓缓向她走来。每走近一步，映在灵胥仙草叶片之上的影子便清晰一分，恍惚间，已到了仙草的身前。 他慢慢俯身，轻轻地打量着那株灵胥仙草，唇角微微勾起，漾起好看的弧度，墨色的眸子古井无波，可又带着不明所以的迷惑。 被他这样瞧着，漓星忽然发现她的灵魂好似被灼烧一般，心底陡然生出几许不知所措的惶然来。 他怔神打量了半天，似是瞧不出什么一般，微微摇头，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径自走了开来。 看着渐渐模糊的身影，漓星心底那不明所以的喜悦感转瞬不见，涌起了仿似自亘古而来的失落。 可是意料之外，第二天，那个人又来了。 反倒这次他没有很快离开，不知自何处而来的灵露被他轻轻浇在了灵胥仙草的枝叶上，似是做完了一切一般，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了那株仙草身边。 第三天，还是那个时间，他再次来到了云落谷，将不知自何处得来的灵丹碾碎，轻轻地洒在了土上，依旧坐在了那株仙草旁边。 但他却启唇，轻轻地说：“我名唤瑶光，不知自何处来，又该往何处去。只是……”他落下了眼，眼神迷离，终是没有说下去。 第一百年、第一千年、第三千年，他每天都来，她每天都等；他带来灵露、灵丹，她静静吸收、缓缓生长；他说他的生活，她安静地听着。 或是在那些岁月里，那株灵胥仙草已然将他融进了每天的画面里、记忆里、生命里，待发现，却再也逃不开。 一切的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恬静而又美好。 四千年来，瑶光每天如期而至，静静地坐在灵胥仙草身边，却也会轻声说着他的快乐与烦恼。 “师父又罚我了，让我好生修炼，万不可……以灵丹提升修为。” 瑶光垂首，淡漠的眸子轻轻地打量着眼前的灵胥仙草，愁眉蹙额地道，“四千年了，每一天我都为你带来灵丹，为何还不曾化形呢？” “快了、就快了……” 她多想亲口告诉他，只是他听不见，或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借着清风轻轻地摇曳着好看的枝叶。 “你是听见了吗？”言毕，他又微微摇头，唇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他缓缓站起身来，踏着清风飘然而去，云蒸霞蔚之中，白得不惹尘埃的身影不知为何多了几抹萧瑟之意。 下一天，她渡化形劫，他未曾来，她只当他有事缠身了。 魔云密布、妖力肆虐、仙气纵横，她终于明白，只是她已再无半分灵力。 望着瑶光那虽显忙碌却缥缈到极致的身影，漓星心中微微一叹，瑶光，是你变了，又或是我的记忆模糊了？ “瑶光，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声音轻柔到怕惊扰了时光，却偏偏尽是矢志不渝的气息，温润的眸子里似有暗云翻涌，望向那抹白色身影的眼神格外坚定。 昏睡多年的张猎户终于在三日后醒了过来，自是免不了要对瑶光千恩万谢一番。 “瑶光哥哥，你今日就要走吗？”或是有些许依赖，小离的眼中满是不舍。 “是啊，上仙，您救了我，我们父子还未来得及好好谢谢您，为何不多留几日？” “能救下你却也是缘分使然，你不必放在心上。” 看着小离那不舍的模样，瑶光心下不觉有些温暖，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小离，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爹，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大哥哥，我会的。”小离紧紧地抓着张猎户的手，不住地点头。 “大哥哥，我以后可以与你一同修道吗？” 瑶光眼底划过一抹讶异，温声道：“小离，修道是孤独的，有时候还必须放弃自己苦苦追求的美好，一个人独自存在于世间，满是孤独的过活在漫长的岁月里……” 垂眸轻看，小离一脸希冀，眼神却带着坚定，瑶光不自觉的一愣，眼中划过一丝错愕，许是想到小离的以后，遂轻轻地点了点头，“待我忙完了事情之后，我会再来看你，若你还想拜我为师，我便收下你。” 漓星听了这话微微一怔，不免觉得诧异，他竟会答应？ “瑶光哥哥，那你一定要来看我。” 瑶光点头，踏着清风飘然而去。 看着慢慢消失在天际的那抹白色身影，漓星敛着眉不知唧唧哝哝地说了些什么，转过头，和小离父子俩说了几句，便已不见了身影。 瑶光怎么也想不到，他日再见到这少年时竟已是物是人非，他更想不到，这个因缘际会之下遇到的少年会与他牵绊一生，以至于他心心念念付出一切、至死不休的唯一执念都是因为这个少年得到了成全。 彼时海阔山遥、天地安泰、六界生灵和谐相处，而那护佑天地之人，也终是携着他那一生所爱所念之人逍遥世间，当然，这却是后话。 明净的天空，浮云飘曳，和着柔和的阳光，把湖水染成斑驳陆离的模样；微风轻轻拂过，凝静的湖面泛起了圈圈涟漪，托起无数光带；潋滟波光与天上低垂的云幕并上那缥缈至极的玄白身影，俨然一副淡彩的水墨画。 “你出来吧。”瑶光静静地看着湖面，容颜上尽是悠扬淡然的模样。 告别了小离一家人，瑶光因需要化解心中魔障，便想回到仙界天问山寻找机缘，可奈何身后一直跟着一条“尾巴”。 许是认为仙界中人厌恶妖魔二族，是以瑶光这几日来一直逗留人间，便是想摆脱身后的漓星，但不管他怎么做，漓星始终跟在他身后，既不出来，亦不离开。 一抹绿色的身影缓缓出现，脚步轻移间已到了瑶光身后，温柔的目光静静投放在青年身上，瞅见他微微转身，女子忙低下了头。 “你为何要跟着我？” “妖魔都怕你……” “你是想让我保护你？” “……” 瑶光的视线落在漓星身上，怔怔地看了她半响，方淡淡道：“那你便跟着吧！”微微摇了摇头，瑶光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而去。 朝眉目淡然的瑶光看了看，漓星轻轻舒了口气，当初相见时瑶光虽说温和，却有一股天生的疏离之意，在小离家中的几日相处，瑶光身上的疏离之意倒是弱了许多，漓星亦是知道他不过是面冷心淡，对那世间事多了几分释然而已。 瑶光那句话终究是应了她的心思，漓星唇角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急忙跟了上去。 “上仙，你真的要教小离修道吗？” “他如今不过是一少年，想来过上几年便也忘记了。” 漓星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以我对小离的了解，只怕他不会轻易便放弃。他虽只是一个孩子，可心性比大多数人都要坚定。修道者与天争命，劫难重重，虽拥有长久的寿命，可也不过是天道下的蝼蚁，倒不如似凡人一般，激扬一世。” 许是被漓星言语里厚重苍茫的气息感染，瑶光倏地一愣，看向漓星的眼底划过微不可见的讶异。这小妖不过化形数百年，却不想还有如此心性，更奇怪的是她身上那股似亘古长存的气息，恍恍惚竟让他感觉十分熟悉，可他明明从未见过她？ “上仙……”见身前那人静静地打量着自己，漓星洁净的面容上泛起不可名状的羞赧。 瑶光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讶异，云淡风轻地道：“三年之后，若他心性还如你说的那般坚定，我自会遂了他的心愿。” 回过身来，瑶光抬起悠闲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却又忽然停下，转过身望向漓星的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复杂。 “只是，你当真要随我去仙界？” “上仙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言语里竟无半分犹豫，显得格外坚定。 “也罢，走吧！” 瑶光袖摆轻轻一挥，不知自何处而来的祥云拖着两人向仙界飞去。 第 04 章 仙界对峙 九幽，魔族寂灭殿。 昏暗的空间里，坐于高位上的男子身袭黑色蟒袍，腰系暗红腰带，黑色的魔气自身上蓬勃而出。 男子突然站起身来，一脸铁青的怒喝道：“怎么回事？噬魂剑呢？” 身袭黑色蟒袍的青年男子神色狷狂，暗红的长发无风自动，端的是煞气逼人。 “魔尊……本来……”跪在地上的赤力魔将，听到长离魔尊饱含怒气的声音，本就吓得不轻，此时听见魔尊又是一声怒哼声传来，语调瞬间变得流畅。 “魔尊，本来两位魔君大人已经找到噬魂剑了，可突然杀出了一个白衣仙人，抢了噬魂剑，更是将众多魔将和烈阳大人一剑斩杀，而且乌云大人也已经身死道消了，要不是属下运气好，恐怕就回不来了。” 待赤力回禀完毕，长离魔尊唇边溢出了一丝沉重的叹息。这些年来，他经过多方打探，结合老魔尊留下来的演天盘，推算出噬魂剑散落于人间丘罗山。可又因为人间乃是仙界中人传道的地方，而且魔族身处九幽，本就无法派出大量魔兵，是以他只谴了一个小队去寻找噬魂剑，却不想任务还是失败了。 “他们都死了，为何你倒是安然无恙？” “属下被那仙人的剑势波及，魔心受到重创，得神魂滋养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话一说完，赤力魔将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垂下了头。 “你自己去九幽之谷吧，没有百年时间不要出来。”长离魔尊微扶着额头，神色极是疲惫。 倒是跪在地上的赤力听见这句话，睁着一双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魔尊，但却掩不了眼底的那抹喜悦。 瞥见赤力那般看着自己，长离魔尊不由心中火起，“还不快滚。” 一直立于下首，一副书生打扮的青年看着赤力连滚带爬地出了寂灭殿，抬首看向高位上的男子，疑惑道：“你为何不杀了他？” 魔尊早已下了严令，魔族中人不得再行屠杀人族、吸人神魂之事。赤力不但没有按魔尊规定之日回来，更是吸食人族神魂恢复修为，两罪并罚，已是死有余辜，却不想说一不二的魔尊，居然只让他受九幽之火灼烧百年。 “道理很简单，七苍，本尊不可能把每个违了我命令的魔族都杀了。”长离魔尊声音清冷却也透着深深的无奈。 被唤为七苍的青年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想起魔族如今的现状，唇边不自觉地溢出了一丝叹息。 许是想到了什么，七苍道：“从赤力身上留下的剑气来看，应是仙界天问阁的人。” 天问阁？长离魔尊一听这话神情愣了愣，快速走下高台，心中的怒气虽然已经消了大半，但脸上却满是疑惑。 “天问阁早已覆灭在了我魔族刀下，怎么可能还有传人？”长离魔尊绷紧了脸道：“即便如此，烈阳的修为就算再差，可到底还是魔族的一个魔君，又怎会被人一剑了结？更连乌云都身死道消？” 仙妖魔三界修道者皆以“兵级”、“将级”、“君级”来划分实力强弱，而三界“君级”中的巅峰高手是最接近古神的存在，一旦修为圆满，玄都天劫便会自动降临，若安然度过，便会进阶为这世间少有的古神。 三界诞生以来，仙妖魔三界也不过数百位君级高手，仙妖魔三族也只有六位古神，观此便知修道的艰辛，而仙魔之战后，三界君级高手仅余百多位，古神只余三位。 “天问阁自开派以来，便一直是由八位仙君巅峰高手、一位古神坐镇，这数万年来也只收了数十名弟子，弟子虽少，但其仙法诡异莫测、威力无比，是以也吸引了仙界众多散修加入，故而才能领袖仙界各派数万年。” 看了看面上带着丝丝怒色的魔尊，七苍继续道：“可是当年那一战，天问阁高手无一幸免，而此次斩杀乌云他们那人的修为应是仙君巅峰。即便天问阁仙术再为诡异，也不会在短短千多年的时间，便造就一个仙君巅峰高手……想来也许是哪个曾依附于天问阁的散修而已。” “真如你所说是个散修自是万幸，但天问阁仙法诡异强大，若不是如此，父皇也不会一开始就将天问阁除去。当年那一战，我魔族魔君大半都是饮恨在他们的手下，若不是父皇出手，只怕……” 长离魔尊长叹了口气，又道：“若此人当真是天问阁的传人，噬魂剑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以仙魔二族的仇怨，那我魔族还不知道要在这永无天日的九幽待上多少岁月！” 自上代魔尊战死，魔界之门被仙界众仙封闭，魔族无地可去只好进入九幽。待魔族入了九幽才发现，这片绝地竟然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九幽形成的天地屏障竟是生生的隔绝了外界的空间。 长离魔尊嘴边溢出了一丝沉重的叹息，这独特的天地屏障太过霸道，若无古神修为无论如何也是出不去的，环顾整个魔族也只有炼化了魔主印的他，以及拥有古神修为的七苍可以自由出入。 他拼尽全力也才堪堪送出乌云那一小队人马，更遑论百万魔族子民？ 长离魔尊慢慢走近台上的高位缓缓坐下，疲惫神伤道：“若无灭神剑破开这天地屏障，我百万魔族子民如何回得了魔界？” “魔尊，噬魂剑已然出世，虽未得到，但至少让我们看到了希望，我想离我们回魔界的日子不远了。” 长离魔尊神色黯然，黑色的长袍在九幽昏暗的环境里平添了几分萧瑟。 “苍叔，我越来越怀念魔界的生活了！” 这声音很轻又带着几分疲惫，七苍心头忽地一酸。是啊，自仙魔之战以来，魔族已经背井离乡将近两千年了。 “长离，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魔界，过上我们想要的生活！” 自三界诞生以来，仙界始终卧居九天，以其强大的实力震慑妖魔二族，受人间万民朝拜，护人界八方安宁。奈何妖魔二族于一千多年前结盟攻入仙界，致使仙界高手死伤殆尽，更使上任仙帝--缥缈古神陨落。 此战之后，仙界已不复昔日荣光，好在妖魔二族亦是元气大伤，是以一千多年来人间倒也颇为安宁，才不致凡间众生对仙界失望。 仙界共有九重天，下三重天乃是仙界平民的居所，中三重天乃是仙界各派以及众多散修的聚集地，而七、八、九重天便是仙界最高的权力机构--天宫的所在地。 见瑶光站在祥云上静静地看着虚空之门，不言不语，漓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随着把目光放在了虚空之门上，眼底的迷惑显而易见。 “上仙，你怎么了？” “缥缈仙帝便是陨落于此！”瑶光长叹了口气，面容上多了几分怅然。 “我虽然化形不过数百年，可也听说过缥缈仙帝。”漓星赞叹道：“自仙界诞生以来，缥缈仙帝便一直统御仙人二界，他躬勤政事、励精图治、忠厚仁恕使得三界众生诚服，不得不承认缥缈仙帝是三界难得的好君王。” 念及此，漓星那靡颜腻理的面容上尽是敬佩之色，却旋即又被一丝惋惜所代替，“只可惜，强如仙帝亦是无法阻止仙界各派肆意斩杀妖魔二族，致使仙魔之战爆发。” “你说的不错，强如仙帝也无法磨灭仙界众多门派的私欲，亦无法与天争命。” 瑶光压下脸上的怅然，转过身轻轻挥了挥袖摆，道：“你修为太弱，这道封印可以帮你穿过仙界之门，亦可隐去你身上的妖气。” 见漓星一脸不明所以的模样，瑶光都不知道他何时有了如此好的耐心，淡淡道：“仙妖始终站在对立面，仙魔之战后，仙妖二族积怨颇深。你既是妖族，入仙界始终不便，只要你不妄动妖气，一般仙君自是发现不了。” 漓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跟着瑶光飞进了虚空之门。 自人间而来的二人驾着祥云直接停在了天门外，瑶光带着漓星迈着闲散的步子向天门走去。 守卫天门的仙将远远的便看见了二人，走在前面的男子白衣袭身，优雅淡然，极好看的面容上夹杂着淡淡的沧桑，身上更是不自觉的散发出些许凝练的仙灵之气。 身后那绿衣女子绰约多姿，灼灼芳华，美丽的身影在仙界雾状般的仙灵之气的映衬下显得分外空灵，尽管身上没有一丝灵气波动，可任谁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守卫天门的仙将似是被漓星的风采迷住，竟看出了神。 一声清脆的哼声传来才将失神的仙将给拉了回来，似是觉得这般看着那二人太过不敬，仙将竟是问也不问便恭着身子退了开来。 看着已经远去的两人，明妄仙将一脸羡慕的喃喃道：“要是我也可以成为一个仙君高手，再找一个仙侣，那此生便也满足了。” 显然那仙将是把瑶光和漓星当成下界历练归来的仙君道侣，以他的身份自是不敢得罪那些实力超群的仙君。仙界中人随时可以下界历练，或斩妖除魔，或寻求机缘、提升修为，那仙将这般以为倒也在常理之中。 “不是告知过你不要妄动妖气吗？若不是那人修为太弱，你已然被发现了。” 漓星似是未曾听到瑶光的声音，微微垂首，眼底带有几分迷惑，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 见漓星一副神情萎顿的样子，瑶光轻叹了口气，终是没有再说什么。 “明妄，方才那两人你可有盘查？” 身着墨黑长袍的无痕仙君拜访完木易仙君，便驾着祥云向他的府邸飞去，却感觉到了一缕微不可查的妖气，虽然很淡，可仙界数千年来都未曾有过，是以便引起了他的重视，神念探查之下，那妖气似是自天门传出。 明妄仙将转过身来，见刚正不阿的无痕仙君站在自己身后，急忙拱手唯唯诺诺地道：“上仙，方才那两位仙君是下界历练归来的仙侣，是以属下并未盘查。” “哦？”无痕仙君狐疑地看了明妄一眼，心下念道：“这白衣男子倒是一身仙君修为，可那绿衣女子的修为似是被人隐藏了起来，可那缕妖气又自何而来？” 无痕仙君微微摇了摇头，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放出了神念，脸上逐渐布上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你当真糊涂。”声音里带着丝丝怒气，无痕仙君瞥了瞥不明所以的明妄仙将，快步向瑶光二人走了过去。 许是无痕仙君的做法太过郑重，才让明妄仙将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遂急忙跟上了无痕仙君。 “二位请留步。” 瑶光刚准备驾云带着漓星去天问山就被这声音拦住，微微蹙眉，转过身来向来人看去，面上还是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何事？” 无痕仙君淡淡地看着漓星，道：“想必这位姑娘不是我仙界中人吧。” “道友想说什么？” “道友应当知晓，妖魔二族若是未得仙身，便不可入仙界，而今道友携妖族入仙界，只怕不妥。” 不明所以的明妄仙将听得此言，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眼底里满是懊悔和恐惧。 仙将守卫天门职责重大，可他忌惮于瑶光的实力竟是问也不问，便将漓星这只妖放进了仙界，这是渎职。以无痕仙君的脾气，明妄仙将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只怕免不了要去仙牢待上千年了。 “那道友以为该当如何？” 极淡的声音听到无痕仙君的耳里却似带着几分冷冽，遂摆正了神色道：“妖族妄入仙界，只怕得去斩妖台走上一遭。而道友携带妖族中人入仙界，自是免不了在仙牢里待上一些时日。” 漓星听见这话倏地一愣，抬首便见瑶光一脸的云淡风轻，遂敛了敛神，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似乎待在瑶光身边于她分外安心。 “难道道友不问原由便想送这只小妖上斩妖台？我仙界中人何时变得如此弑杀了？” 仙界斩妖台自现世以来，但凡在人间为恶的妖魔，一旦落入仙界中人手中，轻则被仙界中人打得修为尽丧，重则便是被送上斩妖台挨上一刀，身死道消、不入轮回，永远消失在三界之中。 无痕仙君哼了一声，压下脸上的郁色道：“仙魔之战，妖魔二族屠戮我仙界子民何止千万，而今他们入我仙界，自是免不了去斩妖台上挨一刀。” “妖魔二族屠戮仙界子民何止千万，这话倒是不假。”瑶光点了点头，语调悠悠的又道：“那道友可知，仙魔之战前，我仙界中人又送了多少妖魔上斩妖台？” “你……”似是被瑶光的话噎到一般，无痕仙君顿时气急，言语里竟是带上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阁下携妖族入仙界，还如此包庇于她，难道是欲对我仙界不轨？” “欲对仙界不轨？道友这话……可有证据？”瑶光清清淡淡的朝无痕仙君问道，神态间一派从容。 “阁下带这妖族入仙界，还特地在她身上设下封印为其掩盖妖气，这难道不是证据？”无痕仙君指了指漓星，言之凿凿地道。 身后的明妄仙将一愣，抬眼朝瑶光看去，难怪未曾在这女子身上感应到灵气波动，原来是被这位仙君给隐藏了。这位风姿极好的仙君勾结妖族，只怕受的处罚要比自己严重多了！只是‘欲对仙界不轨’的罪名却是太牵强了。 瑶光见无痕仙君面目上十分肯定，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难道就以道友的片面之词，便要说我欲对仙界不轨？” 无痕仙君见白衣男子示弱，郑重地说道：“阁下还是交出那妖族，自行去仙牢领罚吧。” “若是我不愿呢？” 无痕仙君挑了挑眉，目露得意的道：“阁下最好想清楚。” “上仙……” 看着漓星那一脸急切的模样，瑶光心底不知为何竟是涌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那双星眸里盛着的光亮，他似乎是在那里见过一般。 “无妨，你不必担心。”瑶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微不可查的温暖气息。 无痕仙君的面色顿时一沉，怒哼道：“这也由不得你。” 喝声传来，自无痕仙君灵鼎而出的仙剑上凝结出了庞大的气势，夹杂着凶猛的仙力交错挥出，白色的光芒遮天蔽日，隐隐间似是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剑网，带着恐怖的气势浩浩荡荡地冲向瑶光，便连天空都变得暗了下来，似乎那股气势连周围空间都波及到了。 看着白衣仙君竟是闪也不闪便径直向那压过来的剑网走去，明妄仙将不免吸了口冷气，如此不闪不避，这仙君也太拖大了！无痕仙君可是仙界少有的仙君巅峰高手，在他全力出手之下，还没有那一个仙君巅峰高手可以全身而退。 就在瑶光刚踏出步子的一瞬间，那带着强大威势的剑网已经到了他的身前，瑶光袖摆轻轻一挥，剧烈的爆炸声传来，余威竟是波及数丈之外。 仙剑自手中飞出，无痕仙君被击退了数丈之远，双手不住的颤抖，鲜血自他嘴边溢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那抹淡然的身影。 剧烈的爆炸声早就将守在天门处的仙兵惊了过来，众人看着场中的情景，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爆炸中心处四周的地面竟是被生生炸出了一个数丈的大坑，蓬勃的仙力在里面激荡，而地面之上，四周的仙灵之气也在仙力的碰撞下被轰得无影无踪。 明妄仙将亦是未曾想到，眼前的这个白衣仙君竟然如此轻松地接住了无痕仙君的至强一击，更是在行云流水间将无痕仙君重创，这般实力实在是太过恐怖了，仙界之中，只怕除了拥有古神修为的伯颜古神之外，也只有仙帝陛下可以与之抗衡了。 两位仙君巅峰强者的正面交手，灵力碰撞之下所产生的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势，在瞬间便将仙界众多强者惊动，以及居于仙界九重天的仙帝南予。 第 05 章 南予仙帝 身袭玄衣的青年一身仙力内敛，用玉簪挽起的长发静静垂下，淡然地坐在凉亭里，手端茶杯，眼眸微闭，一脸陶醉地沉浸在手中的香茗里，自然而然生出一股缥缈淡然的气息，那抹温润和熙之感扑面而来，使人如沐春风。 静谧祥和的画面里，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在凉亭外突然响起，玄衣青年微微睁开了眼，看着慢慢走近的人影，语调淡然的道：“建宗，何事如此慌张？” “陛下，无痕仙君被打败了。”身着银色铠甲的建宗仙君一脸紧迫的出现在凉亭外，恭着身子朝南予仙帝拱手道。 “哦？这便败了？”南予仙帝手端茶杯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依旧是那一脸陶醉的表情。 方才那股恐怖的气息他自是感知到了，只是仙界中人虽不似妖族好斗，但是平日里仙界中人的较量亦是时有发生，是以仙帝对此倒也未曾放在心上。 “无痕性子太过急躁，这次吃些教训，于他而言并无甚坏处。” 仙帝沉醉的表情一变，轻轻地看着手中的香茗，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不过，本帝倒是有些好奇，谁能击败拥有仙君巅峰修为的无痕？” “陛下，臣从未见过那位仙君，不过那人的修为当真可怕。而且……那位仙君还是带着一位妖族进得天门，是以无痕仙君才与那位仙君争执了起来。” 建宗仙君乃是仙界的司职仙君，职责便是巡视仙界，方才他在观天镜中见到无痕仙君与那白衣仙君起了争执，道出那绿衣女子乃是妖族，无痕仙君更是说那白衣仙君欲对仙界不轨，虽说无痕仙君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但建宗仙君本着尽忠职守的考虑，还是跑到了九重天将事情告知了仙帝。 仙帝轻轻把玩着手中的空茶杯，眼带不解的道：“有如此修为，却连你都未曾见过，还带着妖族……这倒奇了。” 清淡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疑惑，似是想到了什么，仙帝猛一抬头，眸中闪过一抹精光，面上的疑惑也被欢喜替代，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凉亭内，只留下在地上砰砰跳跳的茶杯，凉亭外，建宗仙君张大了嘴，一脸讶然，到底是什么事才会让仙帝如此失态？ 赶来的众仙面露疑惑地看着狼狈的无痕仙君，又望了望那一脸淡然的白衣身影，面面相觑，眼底尽是震惊之色，或是谁都未曾想到这二人明明都是仙君巅峰高手，可眼前的这个白衣青年居然能如此轻松的击败无痕仙君。 这份修为只怕已然超越了仙君巅峰，只是除了仙帝，仙界何时出了如此了得的人物？ “瑶光，你终于回来了！” 喜出望外的声音自天际传来，尽是缥缈淡然的气息，似是丝毫未曾注意到瑶光身上那恐怖的修为和一众满脸惊愕的仙人。 瑶光？ 喜出望外的声音言犹在耳，众仙望着那清雅微妙的白色身影，俱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容上尽是难以置信的惊疑之色。 满场寂静，据众仙所知，自仙界诞生以来，仙人中以瑶光为名的仙人，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个仙界有史以来的第一修道天才了。 瑶光，仙界有史以来最为神秘的仙人，他于六千年前拜入仙界第一大派--天问阁，无人知其来历，在仙界亦是少有现身，是以许多仙人都未曾见过瑶光仙君的模样。 只知他初入天问阁时无一丝修为，可怎么也想不到，他仅仅用了三千多年的时间便轻而易举的进阶成了仙君，要知道一般仙人苦修数万年都不一定可以进阶为仙君，而他只用了三千多年。 彼时很多仙君高手跑到天问山，便是想会一会那传说中的仙界第一修道天才，可众仙自始至终连瑶光仙君的身影都没有见到过，无奈之下众仙只得败兴而归，唯一人留了下来。 痴迷于修炼一途的风回仙君在天问山盘桓了数月，却始终无法进入天问阁，便连天问阁的弟子都未曾见到，更别说见到流传的瑶光仙君了。 风回仙君恼怒之下，竟在天问山兴风作浪，肆意屠杀山中灵兽，更是跑去轰击天问阁的山门。这样一来就招来了天问门人的忌讳，仙界中人谁不知道，山门乃是一个门派的象征，决计容不得他人侮辱。 是以天问门人出了天问阁，欲要将风回仙君拿下。未曾想到，那风回仙君居然逃走了，而且还使用独特的隐身之法将气息完全隐藏了起来，天问门人无奈之下只得回了天问阁。 只是时间刚过不久，那风回仙君又将天问阁的山门给人家毁了，却还是以同样的方法逃过了天问门人的追捕。 这一来而去，风回仙君竟是将同样的事做了大半年，又只因他一心痴迷修炼，未曾伤害天问阁的弟子，是以天问阁便放弃了追捕。只是终日被蚊子缠着，脾气再好的人也会烦扰，无可奈何之下，瑶光仙君应战。 众仙都以为瑶光仙君天资再好，可也不过几千年的仙龄，而风回仙君乃是修炼了数万年的仙君巅峰高手，风回仙君想赢，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当守在天问山外的众仙看着风回仙君神色狼狈，垂头丧气的从山中走了出来，还站在天问山外朝着天问阁郑重的行了一礼，众仙便已然猜到了结果。 以仙君初期的修为击败巅峰境界的风回仙君，消息传来，仙界众仙大惊，而那些亲眼见过风回仙君狼狈模样的仙人，在他们的渲染下，瑶光仙君宛若神人。 自此，瑶光之名响彻仙界，天问阁的声望更是被推到了一个新高度，仙界众仙无不对天问阁那诡异莫测的仙法叹服。 可在一千多年前，妖魔二族攻入仙界，致使仙界大派天问阁覆灭，门徒尽皆陨落。自那之后仙界再也没有瑶光仙君的消息，仙界众生无不以为那个修道天才陨落在了仙魔之战里，俱是异常惋惜。 场中的众仙满脸讶然，似乎谁都未曾想到，那个已然陨落在仙魔之战中的修道天才，居然在此刻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听那声音，似乎瑶光仙君只是离开了仙界，今日才回来而已。 一道玄色的身影飘然而来，身袭玄衣长袍的青年一身仙力内敛，面目俊雅，英气逼人，用玉簪挽起的长发静静垂下。 面露愕然的众仙急忙回过神来，齐皆拱手弯腰了下来，恭敬地道：“恭迎陛下！” “众卿免礼。”伴着这淡淡的一声，南予仙帝迈着极快的步子向瑶光走去。 “师兄！” 听着瑶光那温和中捎带喜悦的声音，漓星忽然发现瑶光淡漠的面庞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场中众仙听到瑶光的那句话倒是未曾觉得惊讶，毕竟如今的这位仙帝，昔日亦是天问阁的弟子。 天问阁乃是仙界第一大派，而掌门紫清古神与缥缈仙帝都是在仙界中诞生的第一批仙灵。缥缈仙帝勤于政事，便将仙界的皇子交于自己的好友、德行厚重的紫清古神看管，故而南予仙帝昔日亦算是天问阁门下。 “你这家伙，一走便是千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我。”南予面上泛着微笑走到瑶光的身边，似是有点埋怨瑶光，带着几分薄怒在瑶光身上擂了几拳。 瑶光微微一笑，抬眼向四周撇了一眼，面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神情朝南予仙帝看去。 众仙皆是一脸愕然地看着他们的仙帝，才发现一向不苟言笑的仙帝，居然也会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过……这般模样的仙帝倒是别有风味，少了几抹威严，多了几分性情。 见瑶光面露异色，南予向着场中满脸愕然的众仙看去，旋即一脸尴尬，自己好不容易才竖立起来的形象啊！ 南予干咳了一声，道：“瑶光，我们先回天宫。”言毕，抓起瑶光的手就想赶快逃开。 “陛下……” 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南予仙帝微微皱眉，抬首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重伤的无痕仙君虽说未曾见过瑶光，但毕竟听说过关于那个仙界修道天才的事。修道几千年便击败了拥有仙君巅峰修为的风回仙君，是以当无痕仙君知道打败他的是瑶光，倒也觉得心服口服。 可是……妖族未修得仙身万不可入仙界，即便是瑶光仙君，亦不可堂而皇之的携带妖族进入仙界，更何况仙妖之间怀有深仇大恨，怎能轻易放过那小妖？ 无痕仙君神色正了正，拱着手一脸坚定地道：“陛下，这只小妖该如何处置？” 南予淡淡地瞥了漓星一眼，语音清淡的道：“如何处置？在场哪一个修为不比她高，以她这点修为难道还能在仙界为祸吗？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可是陛下……瑶光仙君携带妖族中人入仙界只怕不妥。” “哦？”南予仙帝神色一凛，轻飘飘的道：“有何不妥？” 无痕仙君一听，自以为仙帝认同了他的说法，当即摆正了神色朗声道：“陛下，仙妖魔三族，自古以来便站在对立面上。仙魔之战时，妖魔二族更是大肆屠戮我仙界子民，如今妖族入了我仙界自是留不得，而瑶光仙君私自携妖族入仙界欠妥，却也该罚。” 仙妖魔三族虽说已经停战千多年，但场中众仙大都和妖魔二族仇怨不浅，无痕仙君话一出口，便惹得众仙面露凝重愤恨之色。 无痕仙君见众仙面带凝重，便连仙帝的神情也沉寂了许多，唯有对面二人似是无动于衷，男子不言不语，神色淡漠；女子的眸光尽在男子身上，亦未有丝毫紧张之感。 无痕仙君的眼底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伤春悲秋的又道：“若不是妖魔二族，仙界第一大派也不至于被灭门，仙界更不至于失去缥缈仙帝。” 南予仙帝听了神色一暗，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无痕仙君，眼眸中不自觉地泛起了些许凄凉之意。 倒是场中众仙听了这话，俱是面带怒色地盯着漓星，似是恨不得马上将漓星带去斩妖台来上一刀。 沉默，安静、分外安静。瑶光看了看场中众仙，微微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抹无奈和失望。 短暂的沉默之后，南予仙帝瞥了漓星一眼，沉声道：“无痕，本帝问你，仙妖魔三界诞生以来，死在仙人手中的妖魔可多？” 无痕仙君闻言愣了一愣，但有的事实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遂点头拱手道：“陛下，妖魔二族弑杀成性，为祸人间众生，是以被我仙界中人诛杀的妖魔不知凡几，可他们……” 南予仙帝摆了摆手，继续道：“本帝再问你，仙界可有明文规定，仙界中人不得携妖族入仙界？” 或是知晓仙帝的用意，无痕仙君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毕竟仙帝所说乃是事实，他也无可辩驳。 “既如此，瑶光仙君携妖族入仙界有何不妥？” “可是陛下，难道那些死在妖魔手中的仙人，他们的仇就不报了吗？”无痕仙君似是万分不理解，神情竟有些激动。 场中众仙听了这话，一个个都诧异，这无痕仙君当真是好肝胆！陛下之意不言而喻，怎生得这般认死理？ 南予仙帝听见无痕仙君的话面色一沉，心底对他的不依不饶暗暗生怒，但顾及一众仙人在侧，只淡淡道：“你可曾想过那些死在仙人手中的妖魔，他们的仇又由谁来报？如此杀来杀去，三界可还有安宁之日？” “陛下……” 南予仙帝摆了摆手，道：“本帝知道你在想什么，无痕，仙界中人妄动杀念百害而无一利，仙界需要安宁，三界也需要安宁，你可明白？” 见无痕仙君垂下了头，神色不振，南予仙帝叹了口气，继续道：“好了，你且回去好好养伤，众卿也都散去吧。” 仙帝言毕，也不理会还待进言的无痕仙君，遂一手拉了瑶光一手携了漓星向天宫飞去。 伴着仙帝的声音缓缓消散，围在场中的众仙，看着快速消失在天际的三抹身影，暗暗叹了口气，也都各自驾云离开了。 无痕仙君瞥了一眼颤颤巍巍的明妄仙将，冷哼了一声，一脸怒色地驾着祥云往仙府而去。 看着那离去的身影，明妄仙将不由得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你自己去仙牢下层领罚吧。” 清冷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怒气，眼中含笑的明妄仙将刚准备回到天门，听得此音瞬间面色一暗，身子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 他本以为就算他渎职，也不过是在仙牢上层待上百年了事，可现在竟是将他发配到仙牢下层，如此看来，他不仅无法继续守卫天门，恐怕那一身修为也保不住了。 想到仙牢下层的恐怖，明妄仙将的面色变得异常苍白。 仙界仙牢，共分上、中、下三层，仙牢上层一般处置一些犯小错的仙人；中层便是处置一些过错十分严重的仙人；而关进仙牢下层的仙人很少，只是只要进了仙牢下层的仙人再也没有在仙界出现过，偶尔有一两个经过特赦出来的，一身修为却是离奇的消失了。 明妄仙将越想越觉得胆寒，瘫坐了许久的才慢慢地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朝着仙牢走去了。 第 06 章 仙主印玺 南予带着瑶光和漓星二人，直接降落在了天宫后面的云霄殿门口。 “想不到经历了仙魔之战，仙界中人竟是一点都未曾改变！”瑶光看着云霄殿，神情落寞，眼底尽是无奈之意。 “他们只知复仇，却从未想过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仇恨！”南予仙帝叹了口气道：“此间仇恨若是不能消除，只怕三界将永无宁日。” “难道师兄未曾想过改变这种局面吗？” 南予听了摇了摇头，“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正如无痕所说那般，仙妖魔三族自古以来便站在对立面，一人之力又能如何？” “上代魔尊、妖魔二界众多族人，便是死在仙界中人手里。更何况天问阁、师父和父皇又是陨落在妖魔二族手里，即便这些年我做了些什么，可此间仇恨，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化解开的！” “师兄若有心改变这种局面，总该尽心才是，一点一滴的改变总好过像如今这般！” 见瑶光严肃地看着自己，南予面上浮起一层苦笑，“师弟，以你如今的修为境界，自是可以明白很多东西。有些事，不是尽心便可以的，在天地意志面前、在既定宿命之前，所有的人力都显得苍白无力！” 瑶光听了微微一愣，但也认同地点了点头，三界如今这种局面，却也不尽是因为仙妖魔三族自古以来的仇恨，倒仿佛似是无形间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一切，隐隐在改变着什么。 瑶光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过，仙界之中亦是有许多德行高尚的仙人，他们在人间扶危济困，却并未不分青红皂白的诛杀妖魔。” “你说得不错，这些年来，自人间历练归来的仙人，已经很少像以前一般囚着妖魔上斩妖台了，只是却可惜了那些心怀慈悲的仙家了。”南予轻轻叹了口气，将视线投向了仙界洁净的天空，“他们识得三界大势，却偏生被那些顽固的仙家打压，不得安宁。” 想起南予口中那些仙家的境地，漓星轻轻叹了口气，看来即便是身为一界之主，也有他无可奈何之事！ 瑶光唇边浮起一抹微笑，道：“有他们在，便是三界之福，我们所求的那个清朗安宁的三界便有希望。” 南予听了这话不免又是一阵苦笑，微微摇了摇头，眼角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漓星。 她一袭朴素绿衣拂着地面，用竹簪挽起的青丝静静垂下，银色的云带于腰间简束，眉目如画，不施粉黛，清雅的装束，并不是那么出众，却透着一股子苍茫静谧的气息来。 难以言喻的静谧空灵、古朴悠扬，单单那股子气息便能让人忽视她面上清丽的容貌，这小妖，竟是比那些得道真仙更为空灵苍茫，如此悠远厚重，就似……自时间长河里走出来的一般。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姿态…… “瑶光，这位是？” 瑶光的视线落在漓星身上，温声道：“她是漓星，近几日在人间遇上的。” 漓星迈步上前，执的是敬礼，气度亦是从容不迫，“小妖漓星，见过仙帝。” 见漓星在仙帝那不露自威的气势下依旧能保持那份宁静，瑶光的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讶异，她不过一般小妖的修为，不受他威压的影响，居然也不受仙帝的影响，这究竟…… 南予的眸中划过了一抹一闪而逝的疑惑，气泽悠远厚重，却偏偏一身妖气浓郁至极，更是只有那般修为，当真是奇怪！ 思量间，南予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板着脸看向瑶光道：“怎么，在人间逍遥千多年，终于舍得回来了？” “难道我千多年未回仙界，如今就不能来了？”瑶光撇了撇眼，又向四周看了看，戏谑道：“师兄，你就让客人站在门外面吗？” “你这家伙算什么客人，这云霄殿你都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南予没好气地说道，却也在言语间将二人引了进去。 看着二人斗嘴，漓星忽然感觉，那个面若冰霜的瑶光上仙竟也有她未曾看到的一面，或许他只有面对他的至亲时，眼底的笑意才是温暖真切的。 云霄殿中，瑶光和南予一起坐在大殿中间的白玉蒲团上，倒是漓星因为是妖族只是站在了瑶光身后，殿中除了这三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反倒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漓星静静地立在瑶光身后，未曾去细听二人的言语，似是被什么干扰，她眸中的迷惑之意倒是越来越重。 “你一走便是在人间逍遥一千多年，也不说留在仙界帮帮我，此番回来便别想再走了。”南予的心情似乎很好，笑哈哈的道。 “师兄，此次我回仙界只是想回天问山看一看。” 见瑶光神情惆怅，南予也不笑了，是被瑶光的神情感染，南予怅然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放下！” 瑶光反问道：“师兄又何曾放下过？” 南予微微一愣，神情有些怅惋，昔年天问阁覆灭之前，缥缈仙帝便将他召回了天宫，让他进入崇仙墟修炼，是以当妖魔二族攻上天问山时，他却未曾同天问门人一起迎敌，这些年来，他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 南予没有答，只是苦笑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了，你于昔日倒是未曾有丝毫改变！” 瑶光闻言，露出了一个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浅笑，但却显得那般怆然。 南予劝慰道：“你既已知晓许多事，当知天问阁覆灭亦是冥冥中既定之事，你又为何放不下？师父将你封印在禁地，自有他的用意，你当不必如此在意才是！” “师兄，宗门里的数千年相处，你我一同修炼，你知晓我，我亦知晓你，师兄劝我放下，可你又何曾放下过，若非如今你已是仙帝，只怕以你的性子，早就不知道去了九幽和妖界多少回了。” “你啊……”南予苦笑了一声，还待说些什么，却猛然站起身向星落玉璧看去，神情徒然愣住，带着苦笑的面色缓缓凝注，眼底划过难以置信的惊愕。 自漓星入了仙界，她在天门便感觉隐隐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一般，而此刻，她站在云霄殿中那种感觉尤为强烈。 漓星微微看了看云霄殿，眼底尽是迷惑的神色，不免在心里念道：“自己如今已然为妖，这仙界到底会有什么东西与自己有牵连？” 念及此，一股让她有本源之感的力量自星落玉璧传了过来，垂眼，缓缓向那块温润有方的玉璧走去，那种源自灵魂呼唤的感觉竟让她的身体微微颤抖。 瑶光站起身来，一双眼定定地看着漓星，眸中的不明所以之意显而易见。 星眸中的银色印记一闪而逝，漓星兀然定住，悲怆的神情似是失去了一切一般。 银色的星辰之光在整个大殿内铺洒，玉面有方的星落玉璧仿佛被破开一条通道，一个古朴的印玺自那条通道缓缓飘了出来，停在了漓星的面前，却又在转瞬间似是带着极欢跃的情绪钻进了她的丹田，亘古的气息笼罩了整个云霄殿，无穷无尽的威压自漓星身上喷薄而出，覆盖整个三界。 位于天宫深处的伯颜古神，在这股威压的作用下，千万年未曾动容的面容上须发皆颤，显然已是激动不已。 而在妖界的永恒之地，一袭暗红长袍的青年闭着眼正盘坐在蒲团上打坐，似是被那覆盖整个三界的威压影响，双眼忽地睁开，喃喃道：“漓星，你终是和他相遇了！” 红衣青年出神了半响，睁开的双眼又重新闭上，许是心下有所思，那冷漠阴寒的容颜上带着几许诡异的笑容。 瑶光把被那股威压逼退的南予扶住，疑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那银色印玺是……” 南予捂着胸口，目露凝重的道：“那便是仙主印，仙界中人只有祭炼了它才可以成为仙帝，我也是因为祭炼了它，才只用了一千多年的时间拥有了堪堪古神的修为，只是祭炼完成之后，它却没有留在仙帝的元神里，而是又回到了这星落玉璧里，数万年来都是如此。” 南予朝漓星看去，蹙着眉头，目光中充满了狐疑：“仙主印只有在仙帝陨落、仙界无主的时候才会出现，可它却因为漓星的出现而出了星落玉璧，更是进了她的丹田之中，当真是匪夷所思！” 南予微微皱眉，抬步上前，双手法印快速结出，似乎是想将仙主印自漓星体内取出，徒然间，一道银色的光芒自漓星身上而出，落在了他的身上，竟是又将他震退了几步。 南予愕然地看着这一幕，一种困惑的感觉悄然爬上他的心头，这仙主印何时有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漓星周身的妖气不存，渐渐被凝练的银色能量缠绕，清澈的眼眸里尽是星辰之光，眼睑上开始缓缓印上那银色印记。 瑶光面色动容，看向不远处已然定住的那抹绿色身影，那犹如实质的银色印记，竟让他徒然失神，“漓星……” 低低的呢喃声，漓星恍若未闻，仿若与世隔绝了一般。转瞬间，源源不断的纯洁仙力自漓星体内涌出，和着那她身边的星辰之光，化成一道浓郁的屏障，将她重重笼罩。 在那屏障的笼罩之下，完全看不清里面的光景，随着那银色印记印上她的星眸，漓星眼底的静谧柔和缓缓消散，温润的眸子也慢慢变得空洞起来，星眸微垂，竟陡然生出寂静悲凉的气息。 已然无知无觉的漓星，轻轻地睁开了眼。 那一双眼睛，那一双守望的眼睛，眼角有着自亘古而来的悲戚与守望。无数无法触摸的记忆碎片，混着那和世间无关的眼神，混合出了世间最纯粹的绝望滋味，竟让人的心下生出一种湮灭绝望的情绪来。 在那守望的星眸里，那里正演绎着自天地诞生以来，最惨烈的画面、最让人心痛无奈的情绪。 第 07 章 太古记忆 妖魔二族陷入癫狂，肆虐人间，人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仙界仙灵之气尽消，众仙修为尽丧，再无半分仙力，三界倾覆，天地苍茫一片。人、仙、妖、魔四族消散殆尽，世间尽毁，再无半寸净土。 时空忽变，恢弘广阔的空间中，遍布的神山似是被击碎，和着遍地已无生机的灵兽，狼藉斑斑；三座苍穹而立的宫殿，本该古朴端华，却已是断壁残垣，浓烟滚滚，和着神人的残肢断臂，惨不忍睹，这片空间本该宁静祥和的画面，此时尽是一片巢焚原燎的景象。 画面一变，在一处悠远肃穆的深谷，一个巨大的“道”字镌刻在绝壁之上，透着苍茫玄奥的气息。一座亘古雄浑的祭台悬空在深谷里，九根巨大的墨黑的石柱带着分外苍凉的气息耸立在祭台周围，历经沧桑的石链自祭台而出伸上无边无际的混沌，致密的古老文字镌刻其上，透着世间最苍茫的气息。 祭台之上，一身银色长袍的女子站在那里，淡淡的星辰光晕笼罩周身，银色袍子的襟摆上绣着古朴静谧的花纹，长发无风自动，古朴的木簪随意地挽住长发，倾世的容颜让世间芳华尽失，眼眸中透着丝丝坚定和不舍，悲惨凄凉的天地里，她擎身而立，似是这世间最惨烈的劫难也难让她退却半分。 “非如此不可吗？三界虽已破碎，可只要他还在，便还可以再立界面，以全天地……” 身袭鲜红长袍的男子站在祭台之外，玉面朱唇，风流可人，面容上少了本该有的妖异笑容，他的声音虽显得分外清冷却也透着无限的悲凉。 “只要他在界面自可再立，天地亦可大全，可天地复生之后，他便会彻彻底底消散在世间。昔日为了不让他离开，我们帮他立下了界面，如今怎能舍弃于他？” 银袍女子的声音传来，尽是深深的眷恋和坚定。 “可立下界面是他的责任，也是他冲开天地意志晋位道祖的唯一办法。昔日若不是我们强自留下他，今日的劫难未必便会发生，他迟早会离开，你又何必执着不放？” “我不愿！” 祭台之上，有她低沉却又不顾一切坚定的声音。 “我不愿他化为虚无……玄吾，进位道祖必将以身供养界面，化为虚无，若是这般我宁愿他永远只是道君。” 她的衣襟无风却轻轻飘动了起来，远远看去，连她的身影也隐若浮萍，飘摇不定，单薄而不经风雨。 “三界倾覆、众生湮灭、道域崩塌之危，这些，只要他晋位道祖，一切便可恢复如初，你又何苦如斯？” 被唤为玄吾的男子突然站定在祭台外，一双眼定定地看着女子，如墨般深沉的瞳色里盛满了留恋不舍。 “可道域的安危却是在我的手里，我又如何能让他人承担？道祖的心血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我的手里付诸东流。” 女子神态自然，淡淡地看了那亘古雄浑的祭台一眼，微微一叹，缓缓朝祭台中心走去。 “他把天地和道域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自是会选择化为虚无成全天地，即便如今我们将他困住、即便你化为了飞灰，可以他的心思，他还是会走到那一步。如此，你所做又有何意义？” “只有我的星辰本源可以修复三界界面，他有了我的帮助，只需复生这世间的亿万生灵便好，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天地和道域毁灭。” 女子疲惫的声音缓缓响起，无悲无喜，可又带着没有一丝犹豫的决绝。 “如果不是为了他，你可会放弃你自己？”玄吾走近祭台，凝望着那厚重的身影，他的声音很淡，却混合着深深的悲哀和无可奈何。 银色长袍的女子没有回答，缓缓转过身来，倾尽世间芳华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温润的眼眸里带着仿若能融化世间一切的温柔，她深深凝望着祭台外那个靠在石上，已然昏睡的玄白长袍男子，仿若要将那容颜深深地烙在脑海里。 千万年的光阴，忽然间，从心底，一点一丝的慢慢翻腾起来，涌在心头。 “道域的千万年，我以为我爱上的只是心里的一个幻影。可如今想来，那怕只是一个幻影，我也愿让他永永远远的存在于我的心里。” 银色长袍女子缓缓伸手，似是想要去触摸那玄白长袍男子的脸，可又倏地一顿，她怔怔望着，咬住了唇，让目光千万不能模糊。 可是，是谁的心这般妄动，那沉默许久，在无数深夜悄悄徘徊的淡淡温柔，此刻却突然如烈焰一般的炽热，在心口上燃烧！ 唇边，忽然有一丝微微的苦涩，是淡淡的湿润。 伸出的手，缓缓地垂下了。 她转过身去，不愿再看那白袍男子，仿佛多看一眼，便会失去所有勇气一般。 清风，吹动她柔而美的青丝，拂过她白皙的脸颊。 “三界倾覆，众生罹难，太古神邸陨落，道域已近崩塌之危，这些到底是我的一念之差，如今能弥补，你也该高兴才是。只是……道域一下失去两大本源支撑，以后就要劳烦你了！” 伴着这句话瞬间而起的是祭台周围冲天的红光，银色长袍的女子站在祭台中央，磅礴的力量夹着撼天动地的气息自祭台处缓缓向外蔓延，已然一片死寂的三界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竟是隐隐有些颤抖。 祭台中心的女子缓缓闭上眼，手里极快地结出古老复杂的手印，石链上那古老的文字飘荡在世间，神秘悠久的古老咒语声响彻天地。女子微微睁眼，回首看了看祭台下玄白长袍的青年，莞尔一笑，眼底带着最无奈的留恋和不舍。 那抹世间最美的身影终归是一缕缕消散了，化为灿烂的星辰之光，携带着祭台上的红光朝破碎的三界涌去。 星光所到之处，已然破碎的三界被修复，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天地定位，三界大地恢复了久违的宁静，五彩的云霞和彩虹现于天际。 封印削弱，那个昏睡过去的白袍男子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眼睛一睁，伸出手极快的向祭台掠去，但却什么也没有抓到。到最后，玄白长袍男子只来得及看到那女子回首之际的最后一抹笑容。 “不要……” 白袍男子的嘶吼声缓缓消散在悠远肃穆的深谷里，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那声音里带着透彻入骨的寂冷悲伤，望着那一点一点消失的身影，男子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跪倒在了祭台之上。 “这是她的选择！”鲜红长袍的男子瞬间出现在了那白色身影边，看着那已然消逝的银色身影，声音里无限悲凉。 “天地万物俱在，可你留给我的却是永生永世的孤独，太初……这生死绝望的滋味你让我尝了两世了！” 悲寂凄凉的声音传出来，身着鲜红长袍的男子愣了又愣，睁着一双美目看着那白衣男子，满眼的难以置信，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让我与天地同寿、比混沌亘古，可是你走了，我所做下的一切还有何意义？” 低沉的悲愤声带着无穷的寂寥，白袍男子缓缓抬头，似是还想再看见那抹银色身影，可是那古老的祭台上什么也没有，唯有的或只是一份散不去的情义。 鲜红长袍的青年深深叹了口气，抬眼向那古朴苍凉的祭台看去，眸中一片天道难测、造化弄人之意，低喃道：“若你知晓他的心意，还会这般选择吗？” 满目疮痍，已然破碎的三界缓缓完好如初，天地间唯留下玄白长袍的男子，孤寂地站在玄虚道域的云海之上，俯瞰三界。孤单落寞的玄白身影上尽是悲伤寂寥的气息，浓郁绝望的冰冷将整个玄虚道域笼罩，仿若是游离在世间的孤魂，找不到归宿。 漓星的身体不住的颤抖，指尖狠狠扎进手心，恍惚间，她缓缓抬手，似是想要触及什么一般，眼角留下了痛彻心扉的泪水。 她或是疼痛于仙主印的力量，亦或是疼痛于那抹孤单落寞的玄白身影，只是……她的手还未触及，所有的画面尽皆消失，一切又回归安宁。 笼罩着漓星的屏障缓缓消散，仙主印自她体内而出，似是带着疑惑一般围着她飞了几圈，便又回到了星落玉璧。 而漓星似乎没有了什么支撑一般倒在了地上，只是眼角那还未风干的泪水，仿若证明着画面里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实。 南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似是未曾想到仙主印又回到了星落玉璧里，转头向瑶光看去，但见他瞳中的紫色印记一闪而过，那空洞的眼神变得异常苍凉痛苦，似是带着千万年的悲伤孤寂。 南予的心头袭上一种诡异的感觉，面色凝重地盯着陷入失神的瑶光，眉头微皱，碰了碰瑶光的袖摆，轻唤道：“师弟……” 瑶光回过神，但眼里那抹苍凉孤寂已消失不见。 他看了看南予皱眉的样子，急忙转头向漓星看去，微微一愣，快步走了过去将漓星扶起：“她即是妖族，仙界的仙主印又怎会进入她的丹田？现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南予压下眼底的那抹疑惑，走上前去，抓起漓星的手似是在感应着什么一般，而后又轻轻放下，带着几分疑惑的神情看向瑶光，“仙主印已经回到星落玉璧了……” 看着瑶光那一脸讶异的模样，南予的眼底划过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可是师弟为何会因为这只小妖失神，他和漓星、和仙主印难不成还有什么联系？ 压下脸上微不可见的疑惑之色，南予继续道：“仙主印只对仙界中人有反应，她如今是妖族，想来或是前世为仙吧。只是……若无千世仙资便无法让仙主印主动入体的，难道她曾为仙千世？” 南予越想越觉得惊讶，毕竟自仙界诞生以来，只有伯颜上神能使仙主印自动入体，而据伯颜古神所说只有拥有千世仙资的仙人才可以做到，这漓星…… 见瑶光垂首看着漓星，南予忙不迭地问道：“你可知晓她的来历？” “几天前我在人间丘罗山遇到魔族，因缘际会之下遇上了她。这几日来她虽一直跟在我身后，但我也未曾细问她的来历，只是……她修为虽弱，可一身却是妖气纵横，前世若是为仙，当不会有如此浓郁的妖气才是。” “可这仙主印……”南予眉头紧蹙，垂眸沉思了片刻，才继续道：“想来也只有伯颜古神才知晓其中缘由了。” “那她现在这般……” 若是细听，瑶光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的急切，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不过相识数日的漓星竟让他空灵淡然的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你不必担心，想来她是因为以妖身承受仙力遭到了反噬，当不会有大碍，休息一段时间便也无碍了。” 瑶光抱着昏睡的漓星被南予带到了偏殿里，见瑶光很是细心的将漓星放在了云床，南予忽然发现他的师弟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南予微一愣神，似是想到了什么，目露疑惑地道：“你方才说在人间丘罗山发现了魔族的身影？” 瑶光点头道：“他们在寻找噬魂剑。” “什么？”南予诧异的道：“那魔族可曾寻到？” “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魔族的踪迹，恐怕噬魂剑已然落入魔族之手。” 南予闻言心下松了口气，只是面色仍是有些沉重，“如此便好，昔年妖魔二族攻入仙界也是借了灭神剑的威力，若不是父皇……” 说到此处，南予长叹了口气，“灭神剑虽已碎为三份，可若是在妖魔二族手中重组，三界这一千多年的平静只怕就不复存在了！” 瑶光眉间略略一蹙，辞气甚为严肃：“噬魂剑已然出世，想必转魄刃和奈何珠也快要出现了，此次魔族寻找噬魂剑恐怕也是为了重铸灭神剑，魔族困居九幽将近两千年，只怕是在九幽待不住了。” “灭神剑既能破开空间，若魔族当真自九幽而出，以灭神剑之威，只怕三界危矣！”南予眸中忧虑重重，“噬魂剑虽已在你手，可灭神剑委实太过诡异，且我等尚不知转魄刃与奈何珠的威势，倘若被魔族得到此二物，却不知又会是那般情形。” 此言一出，瑶光的眼底划过一抹凝重，垂眸沉思了片刻，“三界的平衡决不能被灭神剑打破，过几日我便再下仙界，寻找转魄刃与奈何珠，希望能在魔族之前将之寻到。” “也好，以你如今的修为，除了这世间仅有的三位古神之外已少有敌手，由你寻找转魄刃和奈何珠最好不过，而且岚雨、岚风和净虚三位仙君自仙魔之战后便一直留在人间，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南予微微瞟了一眼云床上的漓星，压低了声音又道，“你下界之后，要时刻注意妖族的动静。” “妖族数万年来一直积弱，不过十多位妖君而已，又何必……”瑶光心头一动，许是想到了什么，沉声道：“难道妖族有所隐藏？” 南予眸色深深，沉思了片刻：“此中关节，我也无法推测出来，不过三界诞生已近十二万年，即便妖族化形艰难，族中高手也不该如此稀少才是，昔年仙魔之战，妖族抽身而退，或是为了保存实力也未可知。” 瑶光听得了这话，不免蹙起了眉头，“若当真如此，只怕妖皇是怀有巨大的心思了。” “汤桀这些年一直闭关，看似丝毫不理会妖族之事，暗中却指不定在做些什么。” 瑶光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既如此，我便去妖界走一趟。” 南予微微颔首，语调坚定的道：“仙界经历仙魔之战后已无力护下人间众生，若大战再起，人间便是首当其冲之地，人间乃三界根本万不可毁。” 见瑶光点了点头又向云床上的漓星看去，眼里的那一抹担忧让他分外讶异，南予抬手拍了拍瑶光的肩膀，温声道：“她没什么大碍，你先去休息吧。” 说完便向门口走去，朗声向外唤道：“榛名……” 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出现在门口，对着南予响起了清脆的声音，“陛下，您有事要吩咐吗？” “榛名，带这位仙君到天薇园休息。” “天薇园？”榛名低声嘟囔了一句，朝着瑶光看了看，神情里有些许不明所以：“陛下，天薇园不是一直给瑶光上仙留着的吗？” “榛名，这才过了一千多年你就不识得我了？”瑶光施施然走向前去，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榛名。 小童倏地一愣，一双大眼落在瑶光身上，黑滚滚的眼珠子转溜着，可忽地眼珠子便瞪了起来，嘴微张，神情呆愣，抬起手指着瑶光道：“你、你是瑶光上仙？” 回过神来后又觉得甚为不敬，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乌黑的眼珠晶亮晶亮的，带着笑眯眯的怀念。 “瑶光上仙，您终于回来了，这些年陛下每日都让我打扫天薇园，说瑶光上仙肯定会回来，我还以为陛下是骗我的。”榛名说完还调皮的向南予吐了吐舌头。 见榛名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又看了看满头黑线的南予，瑶光轻笑道：“榛名，过了这么多年，你们家陛下的性情还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南予看了看榛名那一脸呆傻的模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道：“要什么变化？我就觉得如今这样很好，榛名，你说是不是？” 榛名“嘿嘿”笑了一声，倒是未曾言语，只是在心里念道：“陛下没什么架子，对我们这些小童又是极好，可不能有什么变化。” 南予神情一正，凝神道：“你先去休息，我去看看伯颜古神，今日发生的事恐怕也只有他才能给我们答案。” 瑶光点了点头，转过身走到云床边抱起了漓星，看着那分外可爱的小童温和地道：“榛名，我们走吧。” 说完便向天薇园走去，身后的榛名嘴咧着，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第 08 章 伯颜古神 “榛名，你可是又疏于修炼了？”看着榛名略显吃力地推开天薇园的院门，瑶光摇了摇头道。 榛名面色一僵，想到瑶光上仙昔日在天宫的那些时日他每日的生活，身子猛地一颤，急忙放下了手，转过身来尴尬地低下了头。 见他脸上浮现出的苦丧感，瑶光顿觉有些好笑，将漓星自怀里放了下来，从袖中掏出个木盒递到榛名面前：“这是东海深处的水灵果，百年开花，千年结果，味道鲜美，亦可巩固修为。” 一听这话，榛名面上那苦丧感转瞬消失不见，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立时将木盒接了过来，忙不迭的行礼道：“谢谢瑶光上仙，上仙吉祥。” 瑶光摆摆手道：“你且回去好生修炼，我自己进去便是了。” 听见瑶光的声音，榛名将目光从那木盒移到了瑶光身上，“嘿嘿”笑了两声，便乐颠颠的向他的住所跑去。 看着已然跑远的榛名，瑶光摇摇头苦笑了一声。垂首，见漓星脸上那未曾消散的难过悲伤，眼底划过了一抹一闪而逝的不明所以，轻轻地推开门，扶着漓星朝院中房间走去。 天宫深处的知秋院简朴清素，似有返璞归真之感，在这威严端重的仙界九重天别有一番风味。院中栽满了柳杉，苍翠欲滴，仙雾缭绕，显得分外宁静安适。 因自云霄殿传出的那股震惊天地的威压，竟然让坐在蒲团上的伯颜古神发起呆来。 十三万年前，玄虚道域。 星罗宫巧借天然，终年被潺潺流水环绕，花卉百出，灵气弥漫，冠盖方圆百余丈的枫玉神树，银枝红叶，将整座宫殿重重笼罩。雅致的风景并上那宁静祥和的气息，星罗宫已然拥有玄虚道域难得的盛景。 星罗宫有三殿，最外面乃是承天殿，为处理道域事物之地；居于其中的便是玉清殿，只有万年一次的论道盛会才会开启；经过三里樱雲泽才能到辰元殿，那里为太初神尊的居处。 一袭青色长衫的青年美目清秀，温润如玉，缓缓绕过重重回廊、妙然花海，见身着星纹银袍的女子静静地坐在枫玉神树之下，手持一本古卷，眉眼安然，漫天绯色和着静谧祥和的气息，竟难掩女子倾世芳华的容颜。 书简轻动间，女子轻声道：“伯颜，你已位列古神千年，可还有悟不透之处？” 被唤为伯颜的青年未曾立即回答，而是侧过身朝着枫玉神树行了一礼，回过身来，在女子黛眉轻抬之际，微微笑道：“师尊，玄吾神尊来了。” 他拜太初神尊为师已经数万年，除了修行遇到瓶颈，这辰元殿素日里他也是来不得的，能随时至此地的，也只有那几位神尊和一些老资格的古神了。 女子闻言站起身来，将手中书简扔给伯颜，理了理袖摆，语调甚是哀怨地道：“自承天殿搬去华生宫后，这星罗宫已少有人至，如今也就只有他还念着我了。” 伯颜手忙脚乱地接住古卷，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你继承了道祖衣钵，道域一众事物自是需要你亲自打理，可你又无心于此，转手便将它交给了天元神尊，星罗宫这般安静不也一直是你希望的吗？ 再者说了，哪是只有玄吾神尊一人念着你，天元神尊来这辰元殿的次数可比玄吾神尊勤多了，还有洛泽神君、白玺神君、扬灵神君她们隔三差五地跑来辰元殿看你，明明都是念着你的，只是……他未曾来而已。 念及此处，伯颜不免轻叹了一口气。 上渊道君于无念殿中教导师尊十万多年，待师尊成年之后，便让师尊搬回了星罗宫。 后面的时间里，上渊道君也会来这星罗宫看望师尊，只要上渊道君一来，师尊都是极开心的。可是自道君立下人间之后，既不回无念殿，也不来星罗宫，反倒一直居于落道谷清修，便连万年一度的论道盛会也未曾参加，累得师尊终日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一旁的太初神尊可未曾发觉弟子的异样，自顾自地走到石桌旁，一边倒茶一边问道：“你是否在修行上有什么不解之处？” 伯颜转过身正待言语，便听见一道清朗婉扬的声音传来。 “你若再不将孤鸿修剪修剪，你这星罗宫可就被他彻彻底底淹没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自虚空处突然出现，朝他们缓缓走来。 暗红的长袍，随风而展的黑发，妖异绝世的面容，墨色瞳子里的印记，带着淡淡的疏离，若有似无的笑容斜斜地挂在嘴角，魅惑众生，似睨非睨的眼波所过之处，留下的尽是无限风情，一举手、一投足，骄傲而潇洒。 伯颜听了这话，朝着枫玉神树望去，不由腹诽道：“孤鸿神尊可是混沌圣树，昔年道祖开辟道域，孤鸿神尊本体受损，道祖这才将他移到了道域，助他修行，哪是能说剪就剪的。” “孤鸿有自己的分寸，”太初坐在了石凳上，“不过我倒是未曾想到，孤鸿这近万年来竟是又长大了一圈。” 玄吾微微瞥了伯颜一眼，起身坐在了太初对面，敛眉道：“以孤鸿的修为，本体应当不会再有增长才是，料想是天地成形方才会有这般变化。” 太初又倒了一杯茶，放到玄吾面前，笑道：“不过这亦是好事，孤鸿本体变大，我们也无需那般费力了。” “你倒是很会偷懒。”玄吾抿了口茶，眉毛一挑：“又是他送来的？” 太初目光微凝，轻声道：“洛泽带来的。他已数万年不曾踏出落道谷，又怎会是他？” “洛泽？”玄吾微微一愣，旋即轻笑道：“她倒是有心了。” 立于一旁的伯颜面上不自觉地爬上了几许迷惑之色，这如雪茶只生长于落道谷，且万年方可采摘，自道君去了落道谷只会便在谷中布下了结界，洛泽神君又是如何将如雪茶带出来的？ 太初放下茶杯道：“伯颜，你可是修行遇到瓶颈了？” 声音传来，伯颜敛神道：“弟子修行还算顺畅，此来只是看看师尊是否安好。” 玄吾打量了伯颜一眼，面带薄怒道：“你这小子，修为不顺就成日来这星罗宫，修为稍有进步，千多年都不来向你师尊请安。” 伯颜苦笑了一声，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作何回答。 “是我让他好生修炼，不用来请安，你怪他作甚？”太初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朝着伯颜道：“你已修行数万年，想来已然可以应付下界之事，你可准备好了？” 玄吾也将视线投在了伯颜身上，赞赏地点了点头。 伯颜性子温和，处事周密，由他守护仙界，定可保仙界安宁，亦可护下人间，只要仙人两界无虞，那个人便能永久存于世间！ “回师尊，弟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替师尊分忧。”伯颜神态恭敬，端正了身子缓缓而答，神色颇为安然。 “却也不急，仙界新立，第一批仙灵也还未曾出世，你再留段时间，亦可好生巩固修为。”太初神态和缓，想了想又道：“你既已出关，便也去看看洛泽她们，你虽是我的弟子，可她们也曾悉心教导于你，当不可失了礼数才是。” 伯颜应了一声，朝着面前的二位行了一礼，又朝着二人身后的孤鸿神尊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你当真要如此选择？”玄吾抿了一口茶道。 “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留了下来，这不是很好吗？” “天地不全，鬼域和冥界还未出世，你明明知道……” 太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已经够了，有九幽行鬼域、冥界之职，足够了。再者，他如今虽居于落道谷，可他到底是留了下来，他……还是他。” 玄吾站起身来，望着枫玉神树道：“我只是怕这不完整的天地，终有一日会消逝，他还是会走上那条路！” 太初闻言，手里的茶杯几乎掉了下来，眼底划过一抹担忧，终是没有任何言语。 十万多年来，伯颜自被太初神尊派下玄虚道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去了。 八万九千多年前，陨神之劫来临，太古众神陨落，三界界面破碎。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三界重生，众生尽皆复活，却没有了关于陨神之劫前的丝毫记忆，陨神之劫后，上渊道君与三大神尊也消失在了天地。 他亦无数次想回到玄虚道域，但终究是有心无力，莫说他但未曾寻到玄虚道域的入口，即便他寻到，那穿越界面之事却也不是他的修为能办到的。 可方才那股带着星辰之力的威压只有太初神尊才会拥有，只是……又为何在转瞬间便消失了？ 伯颜古神叹了口气，听见院门外响起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舒缓了微皱的眉眼，抬起了头，正好看见南予面色凝重地推开院门朝里走来，不由得心底微沉，却还是带着一如既往的慈祥笑容看着南予。 “仙帝今日怎么得空到我这里来了？”身着青色儒袍，满目慈祥的伯颜古神看着南予，胡须花白，带着长者的睿智通达。 声音里明明带着几分怒气，可看到伯颜古神那一脸了然的模样，南予挑了挑眉道：“古神既然知晓我为何而来，又何必多次一问呢？” 见南予那无害的神情，伯颜古神没好气地道：“你这小子就生怕我督促你修炼，是以从来不愿来我这里，都是一界之主了，还是那半吊子修为。” 南予摸了摸下巴，尴尬地笑了笑。 伯颜古神拂了拂袖摆，正色道：“想必是今天的异象吧。” 南予听得此言微微敛神，目露凝重道：“今日瑶光师弟自下界带了一位妖族入仙界，只是……我将他们带到云霄殿之后，仙主印竟是自星落玉璧而出，进了那妖族的丹田，却又在转瞬间回到了星落玉璧。南予不解，特来寻古神解惑。” 伯颜古神的神情有些僵硬，眼眸里带着深深的惊惧和不明所以的疑惑。 南予盯着伯颜古神看了半响，方才缓缓又道：“仙主印从未曾主动进入别人的丹田，而且我也已祭炼过它，却不知为何会主动进入妖族丹田？” 南予的声音将失神的伯颜古神拉了回来，压下眼眸里的愤恨之色，伯颜上古叹了口气：“南予，你出世太晚，很多事便连你父皇也不知晓。” 伯颜古神似是十分吃力的自蒲团上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门口，微微抬首看向那片不知名的空间，长叹了一口气，“仙界仙主印乃是仙界初立时，上渊道君留给仙界的神物……” “上渊道君？！” 伯颜古神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南予的声音打断，脑海里不知为何闪出瑶光彼时失神的模样，南予蹙着眉头，心底升起一股难以置信和诡异的感觉。 “昔年仙界初立，空间不稳，上渊道君便留下了仙主印用以稳定仙界空间。”伯颜古神有些苍老的面容，在此刻显得分外悲凉，“是以仙主印未曾留在仙帝元神之中，而是一直宿于星落玉璧。因仙主印蕴含上渊道君的造化本源，又得星辰本源供养，自然而然的成了仙界之主的信物。” 南予面上的惊愕之色缓缓凝住，他因为祭炼过仙主印，虽没有经历玄都天劫的洗礼，但一身修为比之古神亦是不遑多让。此宝如此妙用无穷，却偏偏不能留在仙帝元神之中，不免让他困惑，可如今想来，仙主印一直宿于星落玉璧，恐怕便是为了稳定仙界空间。 只是天地已经成型将近十二万年，照理来说，空间早已安稳才是，又何需用至宝稳定空间？ 伯颜古神将目光自那无尽虚空收了回来，转过身，目光慢慢落在了南予身上，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又道：“仙主印对仙界中人自是大有裨益，可对妖魔二族却有极大的杀伤力，那妖族中人如今怎么样了？” 南予仙帝听得此言，心下有些不明所以，掩下了眼底的那一抹讶异，闲声道：“只是晕过去了，倒没什么大碍。” 伯颜古神的脸上现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却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见伯颜古神没有再要言语的意思，南予顿了顿，还是问道：“古神，上渊道君是谁？” 伯颜古神回过身去将视线重新投在了仙界之上的无尽虚空，压低了声音，“上渊道君……玄虚道域中的强者。” 一听这话，南予明显挑了挑眉，奇道：“如今不是只有三界吗？又怎会出现一个玄虚道域？” 伯颜古神的神色顿了顿，眼底划过几分无可奈何：“如今的仙界便是由玄虚道域的主宰，三大神尊之一的太初神尊所立。” “三大神尊？！”震惊之色凝于南予面上，好半响才回过神来，“那太初神尊竟是开辟了仙界，却不知该是何等修为？可为何……” 伯颜古神挥手止住了想要再言的南予，示意他听自己慢慢道来。 “南予，古神虽已是天地的至尊强者，可终其一生也无法成为三大神尊、上渊道君般的存在。神尊和道君居于玄虚道域，掌握天地本源，是以他们才是这片天地真正的开创者。” 南予满脸的惊讶和好奇就这样在瞬间便僵在了脸上，他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的伯颜古神，似是这样的说法太过骇人，垂下的双手紧了又紧，终是缓缓松开，难以置信的面容也渐渐回暖起来。 南予毕竟是一界之主，这么一息间，已足以回复正常。 “古神既说太古神尊和上渊道君居于玄虚道域，可他们既然强大到可以开辟一界，又为何从来未曾听说过他们和玄虚道域呢？” 伯颜古神向那仙界之上的空间看去，眼里尽是怀念，长叹了口气：“若要说到上渊道君、太古三大神尊和玄虚道域，还要从遥远不知名的混沌宇宙说起……” 伯颜古神的声音慢慢变得虚无，追忆往昔的神情中，有着对那个时代难掩的崇敬膜拜和怀念。 千千万万年前的历史终于被缓缓开启…… 第 09 章 道域隐秘 在孤独寂寞的混沌宇宙中，无极道祖与上渊道君自域外而来。彼时，无极道祖持造化神器于混沌中开辟天地。奈何天地成形太过缓慢，数十万年的时间过去了依旧鸿蒙一片。 此后，无极道祖又于混沌深处开辟了玄虚道域。彼时，无极道祖携座下弟子以及上渊道君，细心治理玄虚道域。如此数十万年玄虚道域终于成形，太古神灵出世。 玄虚道域成形之日，无极道祖为使玄虚道域永生，坐化于道域，以本源供养玄虚道域，与道域共生。 至此之后，道祖弟子--太初神尊便是玄虚道域的主宰。 上渊道君感念无极道祖无私奉献的精神，亦或是心有所悟，在还是一片鸿蒙的天地里立下了人界。而三位神尊亦是效仿上渊道君以人界为基础，开辟三界。太初神尊开辟仙界，天元神尊开辟魔界，玄吾神尊开辟妖界。因三界依附于人界存在，是以人间便是三界之本。 彼时三大神尊统驭各自麾下的太古神祇治理天地，如此数万年，人、仙、妖、魔四族相继现于世间。 四族现世的第三个一万年，陨神之劫来临，天地倾覆，四族死伤殆尽，玄虚道域众神更是应劫而化，回归虚无，玄虚道域亦随之坍塌。 自此，上渊道君及三大神尊消失，太古神灵消亡，玄虚道域永远消失在了世人的眼里。 陨神之劫后，天地生灵消灭殆尽，只有六位古神残存了下来，而天地也尽是一片沧桑寂寥之象。或是天地慈悲，奇迹发生，破碎的三界界面重归完整，已然消散的三界生灵尽皆复生，但却没有了陨神之劫前的任何记忆，仿若新生一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复生了三界众生，却再也没有让上渊道君以及三位神尊出现在三界众生面前。 太古时代的荣光已然不复存在，数万年来，仙、妖、魔三族驰骋天地，隐隐间已是这片天地的主宰。 这段已然淹没在岁月长河的历史，虽是被伯颜古神极为简短的说出来，却也让听的人颇为震惊，脸上尽是呆愣之色，愣了半天才总算缓了过来。 “开天辟地、立下三界，想不到在那遥远的时间长河里，居然还有如此波澜壮阔的画面。只是不想竟因为一场劫难，致使太古众神尽皆陨落，在这世间更是没有丝毫那个时代的故事流传三界！” 南予清淡的声音里掩不住对那个时代的向往与膜拜，却也透着几许悲凉之意。 伯颜古神微仰着头，视线穿过重重云海凝望着那无尽的虚空，目光漠然，口中却嘲弄道：“天心难测，天地主宰竟比不得三界生灵。” 南予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两道清眉微微一蹙，“道祖既已化为虚无助道域永生，道域如何还会坍塌？再者，太古神尊既能开天辟地，又怎会因一场劫难而尽皆消失呢？” 如今的三界放眼望去，即便站在三界顶端的古神亦无法开辟空间，太古神尊既然强大到能开辟世界，又怎会被一场劫难湮灭？ 伯颜古神微微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心悸和无奈，“这便是陨神之劫的恐怖，世间尽毁，无半分净土；生灵尽消，无一丝生机。即便是我等几位残存的古神，所受创伤时至今日尚未痊愈。” 伯颜古神眸色转瞬变得幽深，轻声叹息道：“如今想来，陨神之劫或许乃是太古神祇的劫难！” 南予沉吟了片刻，方道：“强如道祖，难道料不到之后的陨神之劫吗？” 伯颜古神摇头道：“此中缘由，并非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道祖虽是立下了道域，但最后却化为了虚无，即便料到了后来之事，终归是无能为力。” “‘道祖’既是尊称，又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微微瞥了南予一眼，伯颜古神又道：“你可知这晋位道祖的代价？” 南予仙帝疑惑道：“道祖开辟天地、护佑世间，难道还有代价不成？” “这世间有多少事，是不用付出代价的！” 伯颜古神自嘲了一声，并未想要得到南予的回答，继续道：“晋位道祖必将以自身本源供养界面，化为虚无，再不存半分意识，彻彻底底消失在世间。牺牲自己成全天地，成全千千万万的天地生灵，这便是代价。” “每一位道祖都有其必担的责任，”伯颜古神叹了口气，又道：“无极道祖守护道域，虽是道祖的责任，可这份慈悲，又有几人怀之？” 听着伯颜古神娓娓道来，南予的面色由惊而缓。若是无极道祖守护道域，那如今的天地是否也需要守护？而今天地异变，是否便是因为无人守护？ 念到此处，南予敛眉道：“上渊道君是否便是下一任道祖？” 伯颜古神闻言，沉默了半响，才缓缓道：“道祖为世间生灵而生，亦为世间生灵而亡，既伟大却又无限悲哀！而今道君不存，这悲哀的宿命也该结束了。” 伯颜古神也不去看南予，目光依旧落在无尽的虚空之中，也不再有任何言语。 透着十足的悲凉凄楚之意的声音传来，南予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说辞，不免出现了一段静默，场面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沉寂。 南予深深地看了伯颜古神一眼，也随之把目光放远，眺望着广阔无垠的虚空。即便天地异变乃是因为道君、即便如今道君已然不存，可这一切终将会有一个结果。 只是……这结果到底是什么？ 半响后，南予缓缓道：“古神也是来自玄虚道域？” 能让同样拥有古神修为的父皇如此敬重，又知晓这些太古秘事，想来伯颜古神只怕也是来自那一个地方了！ 伯颜古神明显一愣，歪着头想了好半响，方儒雅和祥地笑道，“人老了，记性就不好了，已经不知道自己活了多少年了。” 南予鄙视地看了伯颜古神一眼，腹诽道：您老最讨厌别人说你老，谁还敢开您的玩笑啊？ 南予戏谑道：“伯颜古神，您可不老！” 伯颜古神作为仙资最老的仙人，素来德高望重，连上任仙帝都要恭敬地叫声“前辈”，却对眼前的仙帝南予甚是疼爱，倒也毫不在意南予那鄙视的目光和嘲讽的口吻。 眼见自己的打击丝毫没起作用，南予讪讪一笑，而后似是忆起了什么，继续道：“古神还未曾告知仙主印为何会进入那妖族的丹田？” 伯颜古神一愣，掩掉了眼底的那一抹心虚，慈祥的面容上不自觉地泛起了几许怒色，但语气并无一丝愠恼之意，“你这小子，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有千世仙资的人便会使仙主印自行入体，想必那妖族应当是曾为仙千世。” 见伯颜古神词钝色虚，又想到今日那场景，南予心下便起了疑。 “哦？只是那小妖虽修为不强，可一身妖气实在太过骇人，即便为仙千世又怎会身怀那般厚重的妖气？” 伯颜古神看着南予那一脸“你想骗谁”的模样，别过脸道：“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何曾骗过你？好了，你且回去吧，瑶光那小子回来了，你不好好叙旧，赖在我这里作甚？” 伯颜古神一直以来从未像现在这样似慌了神一般，南予自是不信，还待再说些什么，可见伯颜古神又回到了蒲团上，竟是闭着眼打坐去了。 南予怔怔地看着伯颜古神，虽然明知不可能如此简单，可出于对伯颜古神的尊敬和信任，他终是没有问出来，也只好悻悻然走了出去。 只是他还未走出知秋院门，便听见伯颜古神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回去好好开导开导瑶光那小子，不就是宗门覆灭了吗？至于让他衍生出那么大的心魔？” 南予的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压下脸上的惊愕之色，朝着伯颜古神拱了拱手，便急忙走了出去。 就在南予走后不久，伯颜古神缓缓睁开眼，喃喃道：“师尊，你当真回不来了吗？” 自伯颜古神说出瑶光已衍生出了心魔，南予便急急忙忙的向天薇院赶去，连伯颜古神都说瑶光心魔庞大，那情形自当十分严重，瑶光此时修为已经快要引下雷劫，进阶古神，若是带着如此庞大的心魔渡劫，只怕难免会化为飞灰…… “砰”的一声，南予皱着眉，推开院门直奔房间而去，只是空荡荡的屋子什么也没有，他转身向门外走去，正准备唤来榛名却听见瑶光的声音传来。 “师兄，你怎么了？” 南予兀地转过头，见瑶光站在侧面的房间门口，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地看着自己，急忙走了过去，眼角向房间里瞥了一眼，眼底划过一抹一闪而逝的讶异。 这小妖那灼灼芳华的面容上，何时多了几分深邃摄人之意？ “她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刚醒来不久，怎么样？伯颜古神怎么说？” 见瑶光面上的笑意不见，竟是爬上了几分担忧之色，南予不由觉得不可思议，他这个空灵淡漠的师弟何时有了这番情绪？ 南予的眼底划过一抹异色，淡淡道：“想来她或许真的拥有千世仙资，不然也不会让仙主印主动入体，更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醒来。” 见瑶光微微点了点头，面上的担忧缓缓消逝，南予神色一正，严肃的道：“你说说看，你那心魔是怎么回事？” 瑶光微微一愣，未曾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还笑？以你如今的修为，随时都有可能引下雷劫进阶古神，你却还带着这么重的心魔修行，当真是不要性命了？” 瑶光言辞清淡的道：“此次回仙界，便是想在天问阁找到化解心魔的契机，心魔既能衍生自可化去，师兄倒也不必过分担忧。” 听瑶光这般说，南予瞪了他一样，语重心长地道：“瑶光，不是我说你，万事万物自有其发展规律，人力又如何阻挡？天问阁的覆灭本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与你并无半点联系，你当不用太过在意才是。” 瑶光听了这话，俊雅清朗的面容上多了几分黯然，“可那时……我终归未曾出一分力。” “师弟……”南予的面上带着些许怒气，轻声呵斥道，“你不用再下仙界了，以后便在云霄殿里修行，那里可以隐藏你的气息，雷劫便不会降临，待你心魔消散之后再去度雷劫。” 见南予如此反应瑶光微微一愣，挑了挑眉，语调悠悠道：“那师兄是不想寻转魄刃和奈何珠了？” “这些不用你操心，我自会让别人去寻找。” “让别人去？”瑶光慧黠一笑道：“仙界除了你和伯颜古神，还有谁能和妖魔两界的一界之主有一战之力，难道师兄是想放下天宫的事物，还是想让伯颜古神下界？” 南予微微一愣，神情里的坚定明显有了一丝动摇，“这些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见自己的话产生了作用，瑶光神色一正道：“师兄，三界不能再经历一次仙魔之战，灭神剑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妖魔二族之手。再者要化解心魔一直清修也是徒劳，倒不如随处走走，即可寻找转魄刃和奈何珠，还可寻找化解心魔的契机。” 南予听了低头想了一想，不由苦笑道：“也罢，如今仙界高手甚少，也只得依你所说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南予的手轻轻一伸，闲放在灵鼎中的一块玉牌霍然出现在手掌上，将其递给了瑶光，道：“若是雷劫来临之时，你的心魔还未化解，便祭出这块玉牌，它自会在瞬间将你带回云霄殿。” 瑶光点了点头，接过南予仙帝手中的玉牌，纯白无暇的玉牌上，烟波流动，瞧得越是仔细，越能感觉这小小的一块玉牌上，竟似含有苍穹险暝，灵气开阖之势，变化莫测，不可方物。 南予朝屋里瞥了瞥道：“她以妖身承受仙主印，如今虽然醒来，想必元气尚未恢复，这几日便好生休息，过些时日再去天问山不迟。” 瑶光亦是转头向屋里看去，见漓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心底升起没来由的安然之感，“也好，天问山距天宫尚远，是该让她好好休息一番。” 南予看着瑶光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在他心里生出了一股莫名之意，轻轻地拍了拍瑶光的肩膀，便朝着云霄殿走了去。 瑶光刚走到屋里，一脸好奇宝宝模样的漓星瞬间安静了下来，见她这幅模样，瑶光的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之意：“你可有感到不适？” 低着头的漓星倏地一愣，急忙抬首道：“多谢上仙关心，小妖无碍。” “那你便在此处好好休息，过些时日我们再去天问山。” 见漓星点了点头，瑶光面上的疑惑一闪而逝，旋即转过身走了出去。 她当真不记得云霄殿里发生的一切？ 第 10 章 往事故人 数日后，瑶光辞别南予仙帝，带上漓星驾着祥云向天问山飞去。 天问山处在仙界六重天，位于仙界六重天极北的苦寒之地，坐落于茫茫雪原之上。奇怪的是，天问山虽身处雪原，可山的四周却是一片春意盎然之象，山中更是灵气浑厚、生机勃勃，未曾有丝毫寒冷的气息。 仙魔之战后，残破不堪而又带着萧瑟之感的天问山，早在浓郁的仙灵之气下恢复了往日生机盎然的景象。还未进山，便能感觉到浓郁的仙灵之气弥漫在天问山周围，形成天然的屏障保护着整座山脉。 瑶光神情落寞地站在在天问山底，微仰着头，视线穿过绿意盎然的重重山峰，凝望着雄伟的天问山主峰，许久许久，才将视线慢慢地收了回来。 “走吧！”瑶光抬脚向前走去，落寞的身影，在这片仙山福地的映衬下平添了几分凄凉。 天问山生机勃勃却唯独少了一丝人气，昔日长盛不衰的天问阁如今只有他一人，终归会有一些难过吧！似是被那落寞的身影感染，漓星轻轻摇了摇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与在人间初识时不同，漓星此刻穿着一身素纱仙衣，虽然仍是绿色，却被淡淡的星辰光晕笼罩周身，绿色的袖摆上绣着银色的云纹，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许俏丽与妩媚来。只有那一头又长又顺的青丝仍以丝带简束，未戴任何发饰。 漓星看着眼前的这幅景象，灼灼芳华的面容上尽是惊讶之色。 此时的天问阁虽已残破不堪，但依然能感受到昔日巍峨壮观的景象，八座偏殿围绕中央的主殿形成众星拱月的姿态；中央的主殿则建在一条大灵脉上，周围的八座偏殿分别建在八条小灵脉上，九条灵脉又结合成八卦阵法，促使灵气生生不息，快要液化的灵气如有实质的笼罩住了整个天问阁旧址。 “天问阁能领袖仙界众派数万年，果真非同凡响！” 漓星本以为后山云落谷里的灵气已经足够浓蕴，可和天问阁比起来，当真是萤火与皓月的区别了。 瑶光此时想起天问阁覆灭的缘由，倒也未曾听到漓星的声音。想起那次仙魔之战，瑶光不寒而栗，唇边溢出了一丝沉重的叹息。 惊讶于紫清古神大手笔的漓星，听见瑶光的叹息不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面目淡然，眼神又那么冷漠，似乎世间万物于他可有可无，可为什么他的叹息声里充满了悲凉和沧桑呢？以他如今的心境修为，天问阁被灭门的事应该早已释怀了，可为何…… 漓星的眼底划过一抹疑惑的神色，在心里胡乱的猜测着。 “师父，当年你将我封印在禁地，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师兄们一个一个地倒下，你们到死都护着我，可你们又知不知道，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略显低沉的声音自这个清冷高绝的人的口中传来，平添了几分戾气。漓星倏地一愣，抬起头，却仍是只看到了背影。 杀伐之气从瑶光身上不自觉的显露了出来，仿佛顷刻间褪下了所有淡然与宁静，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戾气甚至让周围的空间出现了短暂的紊乱，这般模样的瑶光，她竟是从来未曾见过。 天问阁消散在仙界竟让你这般难以忘怀，瑶光，原来你也有如此深的执念！ “上仙，你没事吧？”漓星的眼底现出一丝担忧，站在他的身后弱弱的问道。 听见这个略带着急的声音，瑶光转过身，神情有些意味深长，墨色的眸子里划过一抹一闪而逝的血红之色，然后缓缓消失。表情淡漠、眼神空洞，恍然间，漓星感觉那个空灵肃穆的瑶光上仙，慢慢的又重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没事。” 微扬的眉角划过一丝悲凉，瑶光看了一眼那双清澈的眼眸，旋即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却错过了漓星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漓星面色复杂的望着眼前的那抹身影，一袭素白长衫，黑发落于身后，苍凉肃穆，闲散的身影缓缓向前走去。 “等一下，上仙……” 漓星迟疑的声音成功的让瑶光止住了脚步，他微微挑眉，看向一旁，如此吞吞吐吐，她究竟想说什么？ 漓星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眉间的那一抹哀伤映入眼帘，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微微吐出一口气，低低的问道：“你刚刚怎么会有那么强的戾气？这几日我所见的瑶光上仙总是一副空灵淡然的样子，决计不会有如此暴虐的气息才是。” 漓星顿了顿，看了看那抹背影，又补了一句：“我只是感到奇怪。” 也许那个飘然出尘的瑶光上仙，并不是她在这几日里看到的样子，亦不是当年那个安静适然的白衣男子。漓星能感觉到，瑶光刚刚逸散出的灵力以及暴虐的气息更像魔族，可这几日她看见的那个仙风道骨的人又是谁？ 他修道数千年，照理来说，道心早已坚定，决计不会有如此重的心魔才是。 瑶光轻轻叹了口气，闭目沉默了半响，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将忧郁的视线投向漓星道：“你可愿在这萧瑟落败的天问峰，听我讲一个故事？” 漓星的视线停留在了瑶光俊雅的容颜上，却也只有片刻便收回到下垂的羽睫中。在还没有遇到瑶光前，她曾经打听过天问阁的现状，也用了很多时间寻找瑶光，可真正再次遇上了，才发现他早已不是往昔的模样，更是比想象中多了几分深沉与凄寥。 “上仙既然有此雅兴，小妖自当洗耳恭听。” 瑶光也不言语，侧过了脸，将目光从他唯一的听众脸上移开，投向了已然落败的天问阁主殿，不疾不徐道：“许多年前有一个门派，门中弟子不过数十人，他们清心修道，却以其强大的实力领袖各派，更是引得众多世外散修来投，风头一时无两。” “有一日，一个不知自己是谁、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少年到了那个门派，门中掌门见他无所依靠，便为他赐名，更是将他收为亲传弟子、悉心教导。从此之后，那个不知所依的少年有了归宿，便一直留在了那个门派。掌门德行高尚、长老和善慈祥、门中师兄弟团结和睦，那个少年也将那里视为了自己的家。” 漓星眸色幽深，轻叹无语。昔年他来到云落谷的时候，虽是宁静空灵，可眉宇间却是带着些许喜色，想来那些时日便是他这生最快乐的时候了。 瑶光没有去观察身后女子的模样，看着天问主殿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厉光，“可是好景不长，那些美好的时光终究还是湮灭在了时间长河里。一千八百年前，魔尊自九幽觅得灭神剑，便妄想伙同妖族覆灭仙人二界。魔妖结盟，他们攻上了那处仙山福地，竟是将那个门派彻底毁灭。” 听到此处，漓星不禁悚然动容，却也了然，仙界之所以能以其强大实力震慑妖魔二族，大部分原因便是由于天问阁的存在，妖魔二族若想彻底覆灭仙人二界，必定会先将天问阁除去。 一千八百年前，上代魔尊自九幽深处得到灭神剑，迫使妖族与魔族结盟。而后魔尊伙同妖皇携数十位“君级”高手以灭神剑划开空间、出现在天问山，以雷霆手段将天问阁覆灭。 除去天问阁以后，魔尊与妖皇带着余下十多位重伤的“君级”高手惨淡回到了下界，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领妖魔二族攻入人间，几日之内便已使人间血流成河。仙界各派支柱--天问阁覆灭之后，仙界各派便以莫闲宗为首，在天宫的带领下共抗妖魔，仙魔之战爆发。 魔尊手持灭神剑，率领妖魔两族一路势如破竹，仙界不敌，退守六重天。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仙界死伤无数。在最后的决战里，缥缈仙帝于虚空之门与魔尊同归于尽，而后仙界众仙奋起反抗，合力将魔族残余势力驱赶到了九幽。 在这场残酷的战争里，虽然最后将魔族赶至九幽，可人间生灵涂炭，仙界损失惨重，众多仙界门派在魔尊的剑下化为了飞灰；而仙界更是失去了数十位仙君、九位以自身封印魔界之门的仙君巅峰高手，以及统治仙人两界数万年的缥缈仙帝。 “可是即便魔尊持有灭神剑，连同妖族也不该将拥有一位古神、八位仙君巅峰和有众多散修的天问阁覆灭才是。” 漓星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正在回忆的瑶光，“天问阁即便再强大，也只有一位古神，如何挡得了两位古神的攻击？更何况灭神剑的威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瑶光略略瞟了瞟一副若有所悟模样的漓星，又接着道：“妖魔二族来攻，门中掌门为了保护那个少年，便将他封印在了禁地里，逃过了劫难。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门中弟子一个个倒下，听着他们无奈的嘶吼，心痛如绞，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能力上前相助。” 瑶光的语调中带着难掩的怆然，漓星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心中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 “料想紫清古神是想你好好活下去，上仙可是还放不下什么？” 看着没有丝毫意思要回应她的瑶光，漓星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若是无法放下过去，继续带着这么深的执念修道，恐怕不仅无缘窥得道境，还会沦为魔道。” 瑶光听了面色微微一变，霍然转过身来，一双似乎可以洞穿万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漓星，气势之盛，仿若九天玄雷席卷而来，普通一点的生灵只怕便会立即震到，但漓星却坦然迎视。 每次她在身后看着他的时候，总会感觉到她身上那股喜悦却又带有苍茫失落的气息，若不是这只小妖的妖力太弱，他都要以为跟着他的是一个年岁比他还长的老怪物。 今日又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处境，能有这样的眼力决计不会是一只仅化形数百年的小妖。 “你究竟是谁？”瑶光心下起疑，语音中寒意森森。 “我只是一株灵胥草，数百年前才化为人形的。”漓星微垂着眼帘，如是道。 灵胥草？瑶光眉间略略一蹙，在他的记忆里，天问阁后山的云落谷里也有一株灵胥草。 当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到天问山，但到了天问阁后，似是有什么牵引着他一般，将他带到了后山云落谷。却在谷中发现了一株灵胥仙草，见其灵气浓蕴，空灵高绝独立于百草之间甚是喜欢，便细心浇灌于她，更从紫清古神那里偷来灵丹，当做养料助其生长。 修道的岁月是枯燥的，瑶光也因为有了那株灵胥仙草，每日的生活似是发生了许多变化。 只是后来仙魔之战爆发，紫清古神为了保护他，将他封印在了禁地，可当他从禁地出来之后已经是八百多年以后了，再回到云落谷，那株灵胥仙草已经没了踪迹。 瑶光听了倒只顾用眼上下细细打量了她半日，微微摇头，狐疑道：“仙草灵胥，化形之后便是一身仙力，又怎会是你这般妖气纵横？” “我化了两次形。”漓星一脸幽怨，想起自己化形就觉得造化弄人，化形之劫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是魔族攻打天问阁那一天，害自己也受到波及。 在天地法则之下，不但草木，但凡三界有情有理的东西，得了造化便会渡劫化为人形，可化形劫只有一次，又如何化形两次？ 瑶光心里多了几分好奇，“自古以来灵物化形便只有一次，若化形失败则灰飞烟灭，又何来化形两次之说？” 他或已不是那个每日照顾她的少年了，可纵使他忘记了她、再也记不起，纵使她已经失去仙身、变成了妖，她却也还是那株想要迫切化形，走到他身边的灵胥仙草。 漓星迟疑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道：“当年魔族攻上天问山，我受杀戮之气的影响化形失败，根基俱损，若非有不符仙龄的修为，恐怕早已灰飞烟灭了。” 见瑶光睫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一下，虽然这一悸动如同轻羽点水，瞬息无痕，但还是被漓星察觉到，她的心底没来由地升起那么一丝窃喜。 瑶光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无怪她能看出自己的处境，想不到竟是旧相识，只是那化形劫的强弱以灵物生长的年月为准，这不符年龄的修为，想来便是那些灵丹的作用了。 化形劫的强弱不以修为而论，只以灵物生长的年月为准，年岁越短，化形劫越弱；年岁越长，化形劫越强。这株仙草却得益于那些灵丹，保住了自身性命，当真是造化。 “你是否早就认出我了？”瑶光有些意外道。 漓星听了这话，嘴角漾起分外好看的笑容，“在小离家，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便已经认出来了。瑶光，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就在瑶光面色动容的那一刻，漓星便知道他还是记得自己的。 “无所谓好或不好，只是苟且在岁月里罢了。”他说这话的语调甚是轻松，但却带着一种无法掩盖住的悲凉与凄楚。 瑶光的视线落在漓星身上：“倒是你，本该一身仙力，就算化形失败也不该一身妖气才是。” “瑶光，昔日的你不是这样的。” 昔年温润如玉的那个人，虽然平静的如一汪池水却也不似如今这般死寂。 漓星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年我根基被毁之后，一身灵力消耗殆尽，元神辗转流落到人界玉盘山，却又在阴差阳错之下附在了一颗妖力浓郁的珠子上。得益于玉盘山中的万年树妖相助，她以那颗妖珠助我修行，方才保住了性命。一千多年的时光，仙根早已被妖力侵蚀，这才变成了你如今看到的样子。” 她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瑶光的神经里，恍惚间，眼前的这个女子披上了一层沧桑的面纱，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漓星，你受苦了！” 一千多年的时光，几十万个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要受妖力的侵蚀，仙根被废，从此沦为妖道，其中苦楚，绝非一般人能体会的。 “终日活在师门覆灭的煎熬里，瑶光，你又不苦吗？”虽说那份痛苦被他极好的隐藏在了云淡风轻的身影里，但她还是知道。 瑶光转过身看着残破不堪的天问阁旧址，微微叹了口气，“岁月如水流过，讯忽间恍然回首，竟已是隔世。” 瑶光的语调中带着一种难掩的怆然，漓星深深看了他一眼，循着他的视线将目光投在了天问阁的旧址上。默然片刻，漓星在他身后轻轻问道：“你不打算重建天问阁吗？”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若想再建又何必等到现在？当年仙魔之战，若不是仙界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肆意斩杀妖魔二族，想来或也不会发生。” 瑶光神情落寞，微微侧过身，厚重的双眼望着破败的天问阁主殿，落落道：“我虽执着于天问阁的覆灭，也痛恨妖魔二族，却也决计不会再让当年的事发生。” 淡淡的声音弥漫在了苍茫无垢的空间里，带着几分冷冽。漓星看着那张凝重肃穆而又孤独的侧脸，竟陡然怔住。 瑶光，无论以后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一如往昔你陪在那株仙草身边一样。 “也好，仙妖魔三界和人间都需要安宁。”叹息间，漓星听见自己平淡如水的声音。 第 11 章 跋山涉水 未免魔族得到灭神剑，致使仙魔之战再度重演，三个月以来，瑶光和漓星下了仙界，带着从乌云魔君那里得来的噬魂剑，行走在人界各处穷山恶水之间便是为了寻找转魄刃和奈何珠。 仙魔之战后，残存在穷山恶水间的妖魔不少，但大多被瑶光肃杀的灵力骇退，一些蛮横不开眼、妄图吞噬二人的妖魔则在瑶光的手中灰飞烟灭，是以一路走来倒还颇为平静。 这般杀伐果断当真是和初见时那云淡风轻的神态不太一样。虽是如此，可他的直截了当反倒让漓星觉得他很坦荡。毕竟，在漓星的认知里，如今的仙界中人大多喜欢摆着教化的姿态对妖魔先动上口舌，再使以手段将妖魔斩杀，如他这般倒是不多见。 漓星看着盘腿坐在祥云上，一脸老气横秋模样的瑶光，心里就是一股无名火起，他难道没看见自己气喘呼呼的囧样吗？ 漓星心里越想越觉得生气，咬牙切齿道：“你说说，你好歹也修炼了几千年，怎好意思让我这个化形数百年的小妖载着你，让其他修道者看见了，还不知要怎么笑话你！” 瑶光懒懒地摆了摆手：“你因那颗不知名的珠子化形，一身妖力本该浑厚凝重，却疏于修炼，如今连驾云都这般困难，又怎么保护自己？” “我哪是疏于修炼，只是灵气一直无法在丹田里积攒下来而已。再说了，你修为那么强，有你在，我还需要保护自己吗？”漓星敛了敛好看的眉，话刚说完便瘫坐了下来。 瑶光轻叹了口气，甩了甩袖摆，摇摆不定的祥云瞬间变得安然稳固。 他的目光落在了漓星身上，此刻于云上瘫坐的女子正喘着粗气，全然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她那一身妖气本是世间少有，但所携妖力却又分外微弱，即是妖气浓郁的妖丹，又为何不能积攒灵力？ 瑶光凝目看了她半响，蹙着眉头道：“玉曲妖君即是妖族高手，又能以那颗妖珠助你化形而出，难道也看不出那颗珠子的来历？” 自漓星说她因一颗妖力浓郁的珠子化形，瑶光便翻阅了所有天问阁典籍，却始终没有查到世间上有什么珠子是以妖力凝聚的。 他曾想到一种可能，那便是那颗不知名的珠子可能是奈何珠，可是见漓星丝毫不受噬魂剑的影响，再加上据传奈何珠所携带的乃是寂灭之力，但那颗不知名的珠子却是以妖力所凝聚，是以瑶光最后却是排除了这个可能。 但那万年树妖既然能帮助漓星完完全全融合那颗妖珠，想必对那妖珠的来历多少知道一些。 “玉姨也不知晓。”漓星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道：“说起来，自我化形而出，离开玉盘山之后，已经好几百年未曾回去看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瑶光紧蹙的眉头好半天才舒缓了开来，很是夸张的叹了口气，酸溜溜的感慨道：“你那玉姨当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好一个闺女成天念着她。” “玉姨于我，恩同再造，若没有她，哪有如今的我……”漓星似是叹息，似是缅怀：“更不可能找到你了。” 后面这一句声音实在太低，瑶光没有听清，但见漓星似是有些闷闷不乐，眼神一转，心下已改变了主意。 “此去寻找转魄刃、奈何珠定是危险重重，你既已数百年未曾回过玉盘山，如今便回去吧。” “怎么？瑶光上仙是嫌弃小妖修为低微，拖了上仙后腿不成？”漓星失笑一般地望着瑶光，一双眼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苦口婆心的话被噎在了半截，瑶光摆了摆手，也不去理会一旁理直气壮的漓星，沉默了下来。 算了，自己终归不会让她吃亏了就是。 二人慢悠悠地驾着祥云，边行边感应着灭神剑碎片的气息。瑶光盘坐在云上，微闭着眼眸，似是入定又似是在思虑。而一旁的漓星眯着眼，慵懒地躺在祥云上，享受着阳光投在身上的淡淡暖意，倒是十分惬意。 忽地，一股冲天的煞气自天际传来，空间似乎都在这股煞气的冲击下发生了变形。 盘坐在祥云上的瑶光站起身来，满脸震惊地望着煞气传来的方向，如此强大的煞气只怕也只有转魄刃才具备了，到底还是出现了！煞气自西南传来，想来应是在妖界，妖族中人好斗，这转魄刃还当真是会选地方。 噬魂剑妖异，转魄刃凶煞，奈何珠死寂，这冲天煞气当真只有转魄刃才可以发出了。 “瑶光，怎么了？”漓星感觉到剧烈的颤抖，站起身看着一脸凝重的瑶光问道。 “转魄刃快出世了！”瑶光顿了一顿，继续道：“应该是在妖界。” “难怪这三个月以来，我们几乎走遍了人间所有的地方，可还是没有感应到转魄刃的气息，原来是在妖界。” 人间、妖界和魔界虽然同在一个平面里，但却存在于不同的空间，只有仙界卧居九天，若非转魄刃出世时煞气太过恐怖，使空间都发生了颤动，身在人间的二人又岂能感应到转魄刃的气息。 “走吧，我们去妖界。”言毕，瑶光带着漓星极快的向妖界飞去。 九幽，魔族寂灭殿。 身后的脚步声传来，长离魔尊转过身向台下看去，见一袭灰衣的七苍眼带笑意的缓缓走了过来，不由得笑出了声。 “魔尊唤我前来，想必是为了转魄刃吧。” “不错，此次转魄刃出现在妖界，我魔族务必要得到，万不可使其落入妖族囊中。”长离魔尊的眼底划过一抹厉光，沉声道：“汤桀那个老混蛋，当年若不是他背信弃义、临阵脱逃，想借着仙魔大战坐收鱼翁之利，我魔族何至于沦落至此。” 当年仙魔之战最激烈的时候，妖皇汤桀率领妖兵尽数退回妖界，魔族不敌，致使上代魔尊战死、魔界之门被仙界众仙封印，魔族也被仙界驱赶到了九幽，衰落至今。 “那这次便由我去妖界取回转魄刃。”立于下首的七苍古神，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此次转魄刃出世，动静甚大，想必那位天问阁的人也会出现，借此机会我们还可以夺回噬魂剑。” “本尊也正有此意，魔族凋零至此，环顾整个魔族也只有你我二人可以自由出入九幽了！”长离魔尊叹了口气，一脸落寞，忽而又狠狠地道：“切记，万不可让汤桀得到！” 长离魔尊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若实在无法得到转魄刃，你便相助于天问阁的人，我们便借他们的手重铸灭神剑。” 七苍古神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向殿外走去。 妖界，妖皇宫。 “陛下，此次转魄刃在我妖界隐月山出现，妖界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届时我们该如何自处？” 夏冂妖君看着那个坐在宝座上，已千年未见的玄色身影一脸恭敬地问道。 坐在宝座上的妖皇没有回答，而是转过头看着立在他身旁的青年，一脸温和的道：“少衍，你觉得该如何？” 下首的夏冂妖君顺着妖皇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青年男子一身紫衣，白玉腰带，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本该有些妖异的画面却偏偏带着几分宁静的气息；眸心的光芒熠熠生辉，嘴角的笑意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神色悠扬，正低头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父皇，你知道我从来不愿理会这些的。”紫衣青年轻摇折扇，俊朗的面容未曾有丝毫改变。 夏冂妖君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妖族太子什么都好，可奈何对什么都不屑一顾，更别提什么野心了。 妖皇摇了摇头，不再看那紫衣青年，沉声道：“夏冂，你带六位妖君先去隐月山做好部署，本皇随后就到。此外，再派四位妖君守住妖界之门，以防万一。此次必须得到转魄刃，你可明白？” 妖皇声音清冷，决不似刚刚那般温和，带着无边的寒意，让整个宫殿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威严霸气的玄色身影自宝座上缓缓站起，身姿挺拔，神态威仪，举手投足间犹见皇者风范。 “是，属下明白！” 夏冂妖君朝妖皇拱了拱手便退了出去。看着一副漠不关心模样的少衍，妖皇发现自己还是太宠着他了。 “少衍，你可知道那灭神剑出自何处？” “世人皆知的事你又何必问我？”紫衣青年依旧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世人皆是愚昧无知之辈，他们又怎会知晓灭神剑真正的来历。”妖皇眼神冰冷，带着嘲讽的口吻说道。 想是被妖皇的话惊到，少衍手中轻轻摇着的折扇忽然定住，短暂的失神之后，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个妖族的皇者，脸上尽是疑惑的神色。 “父皇，难道灭神剑并非出自九幽？” “你可知道我妖族的来历？” “妖族自是天地孕育而成。”少衍想都没想便说了出来，他一心想着灭神剑的出处，倒是未曾细想妖皇为什么有次一问。 妖皇摇了摇头，嘴角浮着莫名的笑意：“说是天地孕育自是没错，可若无玄吾神尊开辟妖界，自是没有我妖族。” 少衍听见这话明显一愣，玄吾神尊？为何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他还开辟了妖界？少衍越想越觉得奇怪。 “父皇，玄吾神尊是谁？” 少衍望向那个妖族的皇者，却发现他的脸上出现了从来没有过的崇敬之色。 “太古神尊……太初、玄吾、天元三大太古神尊，他们统驭太古众神以无上法力分别开辟仙、妖、魔三界。但三界却是以人间为本，是以昔年仙魔之战，魔族一出手便占领了人间。”妖皇顿了一顿，又道：“而灭神剑这等神器也绝不是三界或是九幽可以孕育的，因为……它是天元神尊的神器。” 妖皇的话将少衍惊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立时睁得大大的，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几息之后才慢慢地合了下来。 “这些事，为什么从来没有被人说起？” “八万九千多年前陨神之劫来临，太古众神尽皆陨落，三大神尊消失、天地倾覆，而彼时的妖魔仙三族不过才刚刚出现，经历陨神之劫后三界死伤无数，是以知道这些太古秘密的人委实太少。” 妖皇追忆往昔的神情中，有着对那个时代难掩的崇敬膜拜和怀念：“陨神之劫来临时，本皇因祭炼了妖主印成为古神，也因为不知为何掉落妖界的灭神剑才保住了一命。” 妖皇此刻的话，带给少衍的震惊却是比刚刚来的还要厉害，到底是什么样的劫数才会让那些强大的太古神祇尽皆陨落？ 妖皇似乎是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里，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有少衍在愣了许久之后，回过神来问道：“那灭神剑……” “我妖族化形艰难，是以在妖魔仙三族里实力最为弱小，本皇虽得了灭神剑，可也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妖族一直积弱，本皇还不至于为了一把剑而搭上整个妖族，是以便将灭神剑放在了血海里。” 少衍狐疑地看了妖皇一眼，既然父皇将灭神剑放在了血海，那又为何被传出自九幽？既是天元神尊的神器又怎会被打碎？ 似是感觉到了少衍的目光和他张口欲问的神情，妖皇眉间略略一蹙，“当年本皇退出仙魔之战，便是为了保存妖族力量、休养生息，以期一统仙人魔三界。虽说以我妖族如今的实力，想要一统三界自是不再需要灭神剑，可也绝不能让仙魔两界得到。” 妖皇说完便转身朝着后殿走去，却又突然停下道：“若你还是我妖族子民，便替为父守住妖界之门。”说完也不理会张口欲问的少衍，继续向前走去。 少衍转过头，看着那渐渐模糊的声影，叹息道：“父皇，你的心太大了！” 第 12 章 妖族太子 瑶光和漓星终于在两日后赶到了妖界之门，以瑶光的修为转瞬便是千里，即便是因为漓星修为太弱需要休息耽搁了些时间，却也用了两日，足见人间的广阔。 “这便是人妖两界的界门？怎会有如此厚重的煞气？” 站在妖界外围的漓星，发现妖界之门方圆百丈之内竟是一片光秃秃的空地，而犹如结界一般的界门被一股强大的封印笼罩，遮天盖地的妖气席卷而来，更是有一股彭拜浩瀚的煞气自界门蓬勃而出。 “这煞气自是转魄刃发出的，只是这界门……” 瑶光见得这幅景象亦是微微一愣，倒不是惊讶于那彭拜的煞气，毕竟转魄刃乃是一等一的凶煞之物。只是他虽然从来没有到过妖界，但据传说两界之间的界门形成的独特屏障，没有“君级”修为决计无法进入，可如今所见，妖界之门的屏障却是没有传说中那么强大。 “自三界开辟以来，仙界卧居九天，人魔妖几界居九天之下，同处一个界面，但却被界门分为三个不同的空间，据传三界诞生之初，三界族人可以不受限制的轻松穿越界门……” “哦，是吗？我去试试。” 瑶光拉住漓星道：“我还未曾说完，你如今已是妖族，自是不受界门影响，可这股封印也不会让你就这么简单的进去。” 松开漓星的手，瑶光向前走了几步，朝着妖界之门看了看，疑惑道：“这数万年来，似乎受天地法则的影响，界门对外界族人排斥力加大，无‘君级’修为难以进入，只是这妖界的界门好像并未受天地法则的影响，仅仅只是被一股强大的封印所笼罩，当真是古怪。” 这道封印应是妖族特地布下，想来便是为了防止外界中人抢夺转魄刃，只是这人妖两界的界门为何不受天地法则的影响？ “怎么，这点封印就难住修为高绝的瑶光上仙了？” 一声轻笑声在耳后传来，打断了正在思索的瑶光。他转过头，见漓星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知其故意为之，瑶光无奈地摇了摇头，手掌轻抬间纷繁复杂的手印在他手里一气呵成。 “这股封印的破坏力很强，你修为太弱，这结界可护你周全。”说完便转过身去，上前一步挥了挥手，被封印笼罩着的妖界之门，竟是硬生生的被打开了一道口子。 “走吧。”瑶光缓缓向前而去，身后的漓星撇了撇嘴，抬步跟了上去。 身处界门里的漓星发现，所谓的妖界之门倒更像一条空间通道，若有所悟间，她隐隐感觉前方似有光亮。忽地，一阵耀眼的红光闪过，似是感觉红光消散了，漓星微微睁开了眼，却是满脸惊讶的表情。 紫红的天空下泛着妖异的光芒，近百名妖兵，身着暗红铠甲分布在妖界之门两侧，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两人而有任何异动，似是傀儡一般。 “他们怎么一动不动，而且一点表情都没有，难道没有发现我们？”漓星盯着那些妖兵看了又看，满脸一幅好奇的神情。 瑶光听了微微一怔，方才想起漓星如今虽说也是妖，可她却是从没有到过妖界，自是不知道妖族秩序井然、纪律严明，更何况那些妖兵毫无异动自是为了等待他们身后的人。 “他们可不是没有发现我们。”瑶光嘴角露出一抹狐笑，向左侧微微看了一眼。 “那怎么……” “二位道友入我妖界不知有何贵干？” 温润低沉的声音让漓星兀的一顿，也打断了她口中还未曾说完的话。漓星心底升起了些许好奇，瞪大了眼睛循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一身紫衣长袍的青年，白色的锦带束在腰间，身材高挑秀雅，头戴冠玉，面容清朗俊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神色悠扬，手持一把折扇轻轻地摇着，缓缓走近了过来。 漓星不由得在心里赞赏道：这人端的是好风采！ 早在出了妖界之门那一刻，瑶光便发现有五道神念在他们二人身上扫过，是以当紫衣青年走过来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心里稍微有些惊讶。 妖族以强者为尊，这青年虽有妖君修为，可是妖君与妖君之间也有差距，他身后那四位妖君的修为明显比他高出很多，却还是带着发自内心般的尊敬跟在青年的后面，当真是古怪！ 那白衣男子天人一般的容貌先是让紫衣青年一愣，细看之下，心底的震惊之意却越来越重。眼前身着白衣的青年，一身灵力内敛，仙灵之气缠绕周身，身上不自觉散发出的威压似在突显那白衣青年的绝强修为。 能有这份修为，虽还不是古神只怕也差不了多少了！ 念及此，紫衣青年朝着瑶光拱手道：“在下少衍，道友此番可是为转魄刃而来？” 瑶光闻言一愣，眼底露出些许意外之色。据传自妖皇千年前闭关以来，便将妖族事物尽皆交予太子少衍，千年来，妖族蒸蒸日上，一派繁荣，想来便是眼前这个妖族太子的功劳了，无怪乎那几位妖君一脸尊敬的跟在他身后，却原来是这般原因，只是他不去隐月山跑到妖界之门来做什么？ 瑶光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那个妖族太子从来不过问妖族之事，妖族千年来的繁荣还得归功于打理妖皇宫的夏冂妖君，少衍虽是妖族太子，可妖族是以强者为尊，是以那几位妖君的尊敬却是另有原因。 “太子殿下既然知晓，又何必多次一问呢？”淡漠中又略带清冷的声音在妖界之门处响起。 漓星自是知道少衍是谁，可她觉得这妖族太子风姿虽是极好，可越看越发觉得此人生得太过啰嗦，明明知道自己二人为何而来，却还要问上第二遍。 少衍抬头看去，见那白衣青年的右后方站着一青衣女子，他刚刚因为惊讶白衣男子的修为，不自觉的忽视了与青年同来的那名女子，此刻听见女子的声音，不由得仔细看了看。 一袭青衣，虽是朴素却掩不住那灼灼芳华的容貌；浓厚乌黑的秀发，像黑色的瀑布一般悬垂于半空；漆黑的睫毛氤氲着幻美的流光，明亮的眼眸里泛着古朴静谧的光芒，卓越多姿的面容上带着几许怒气，倒是平添了几分俏皮可爱的感觉。 这般模样，少衍不由得看出了神。 瑶光见少衍盯着身旁的漓星看出了神，面色一沉：“太子殿下是想将我二人留下？” 少衍听见这清冷略带愤怒的声音，回过了神，看见一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青衣女子，面色尴尬地笑了笑。 “勿那二人，怎得对太子殿下如此无礼？”少衍身后穿着黄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怒喝道。 “东尧，休得妄言。”少衍微微侧过头，轻声呵斥道。 少衍脸上布着温和的笑容，朝着眼前的二人拱了拱手：“在下管教不严，还望二位道友不要介意。” 或是没想到他这话说出来，眼前二人的表情居然没有丝毫改变，少衍放下了垂在半空的手，神情有些尴尬，却又马上恢复了那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意：“在下自是不会留下二位，只是道友的这份修为已是世间少有，难道还想以转魄刃增强实力？” 瑶光淡淡道：“太子殿下携四位妖君镇守妖界之门，只怕也是不想转魄刃落入其他几界手中吧。” “少衍即为妖族中人，自当遵守妖皇陛下之命。”少衍神色从容，但眼底却划过了一抹一闪而逝的无奈。 “哦？原来是妖皇陛下想将转魄刃收入囊中。”瑶光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当年仙魔之战，妖魔二族屠杀人仙两族生灵无数，怎么，妖皇是想夺得转魄刃之后重铸灭神剑，再度颠覆三界吗？” 本该有些讥讽的声音，可在瑶光的口里却偏偏尽是温润宁静的气息。 许是瑶光的话说到了少衍心里，少衍一愣，神情竟是显得异常复杂。 无论多么厌恶杀戮，或是逃避作为一个妖族太子应有的义务，或是不去细想他这些年所作所为的用意，可他毕竟是妖皇、是自己的父亲，而自己亦是妖族的一份子，自己唯一能做的或是袖手旁观或是尽力阻止。 可子不言……父之过…… 少衍微微叹了口气，旋即正色道：“若我妖族势要颠覆三界，道友以为，以你一人之力便可阻拦吗？” “太子殿下亦是不要忘了，三界众生未必会任由妖族摆布。” 这二人就这么紧紧地盯着对方，场面忽地生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来。 少衍大笑了一声，方道：“自有天道，众生又当如何？” 他这话似是对他自己说得一般，却也在言语间极小心的隐藏了眼底的黯然之色。 看了看对面的二人，少衍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容继续道：“转魄刃虽已现世，但距真正出世尚有几日，二位道友不如在妖界四处走走。我妖界风光虽比不得其他几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二位若是有意，在下愿做二位的向导。” 转魄刃这种一等一的凶物要真正出世，必定会吸取庞大的煞气，而此时周围的煞气正在向一处快速地流去，便是转魄刃还未积攒够足够的煞气，若是这煞气的流动速度变得缓慢了，那转魄刃也就真的要出世了。 瑶光看了看因为连日赶路而略显疲惫的漓星，心底不知为何升起几许异样的感觉。既然如此，那便趁着这几日带漓星四处走走，也好带她感受一下妖族的风光，只是这妖族太子委实太过…… 瑶光朝着少衍拱手行了一礼，道：“我二人就不劳烦太子殿下了，告辞。” “我们走吧。” 声音很淡，全然没有刚刚那股冷冽的气息，从始至终，除了看到少衍不怀好意看着漓星时有些许感情波动外，其余时候瑶光都是一副淡漠沉静的模样。 见两人丝毫不待见自己，少衍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如此，二位道友请便。” 东尧妖君看着已经远去的二人，又看了看一脸笑意地盯着那二人背影目不转睛的太子殿下，一张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似是感觉到了东尧妖君的目光，又似乎瞧见了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少衍轻摇着折扇道：“东尧，有什么话便说。” “殿下，陛下让我等守在妖界之门，便是为了不让其他几界的人夺取转魄刃，可这几日来，殿下只是让我等几个加固了妖界之门的封印，却并没有阻止从外界而来的人，这却是为何？” 少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道：“东尧，我妖族如今实力如何？” 听着太子殿下反问自己，东尧妖君愣了愣，恍惚间他的脸上布满了几许黯然的神色。 “我妖族化形艰难，是以一直积弱，其他两界更是对我妖族中人大肆掠杀，死在他们手中的族人不计其数。可仙魔之战后，仙、魔两界损失惨重，唯我妖族有生力量依在，时至今日，且不说妖将以及那些隐世的妖君，仅是妖皇陛下统御的妖君便有百余位，更是有数位妖君巅峰的手，妖界整体实力较之昔日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想到如今其他几界的高手加起来都没有他妖族多，东尧妖君一脸的得意，不由得咧开嘴笑了起来。 “且不说那些妖君巅峰的高手，仅这百余位妖君，父皇想要一统三界，又岂是一把灭神剑可以阻止的？再者说来，以如今妖族的实力，又有那一界敢欺压到我妖族？” 一旁的东尧妖君一脸得意的神情，对着眼前的妖族太子拱了拱手道：“殿下所言自是不错。” “既如此，那转魄刃落入何人手里于我妖族又有什么干系？”少衍顿了顿，挂着淡淡笑意的脸庞出现了一丝黯然的神色，转过身，对着东尧妖君语重心长的道：“妖族早有自保之力，如今又何必要挑起战乱、徒曾杀孽？” 东尧妖君脸上的笑意僵住，满脸愕然，心里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可就是太过心软，本以为重伤之后，心性会有些改变，却不想依旧这般。 少衍看着满脸愕然的东尧妖君，摇了摇头，转过身，摇着手中折扇径自走了开来。 第 13 章 仙妖现状 青歌城、飞羽城、祁禹城和夏冂城，这四座妖族仅有的城池分别由四位妖君巅峰高手坐镇，而城池的名字则是以四位妖君的姓名命名。此次转魄刃出世之地--隐月山，便是在祁禹妖君的管辖下。 摆脱了少衍等人，瑶光和漓星正缓缓向祁禹城走去，走在瑶光身后的漓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地，她抬头快步走到瑶光的身边，面上一脸疑惑的神色。 “瑶光，他们明知道我们是来抢夺转魄刃，为什么不拦住我们？” 听见漓星的声音，瑶光并没有驻足，此刻他的心里也十分疑惑。他的修为虽然不弱，可五位妖君若是全力出手未必不能拦下他，只是为何就这般轻易的让他们二人离开？ 瑶光微微摇了摇头，边走边道：“转魄刃虽是绝世神兵，可不管怎么说它的凶煞之气始终太过可怖，想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想得到转魄刃。” 想了半天，瑶光也只能想出这个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天真的想法。 “你是说，那妖族太子不想得到转魄刃？” “观那妖族太子的所作所为，应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只是在妖界之门处布下封印。他此举，想来便是将一些修为较弱的外界中人，挡在界门外，为防他们丢了性命吧。” 漓星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只是转瞬间，她便张口怔怔地站着，直着眼睛看向面前的瑶光。 此时，仙力在瑶光周身流转，全身光华一闪将他瞬间笼罩，而后又缓缓消失不见。数息之后，一阵淡薄的红光在他身上若隐若现，原本惊为天人的容貌也变得分外普通，却还是掩不了那静若芳华的气息。 “你为何要将自己弄成这幅模样？你是仙身，干什么要在周身布上妖气？” 见瑶光忽然间变成眼前的模样，漓星如水的眼眸尽是错愕之色。这般普通的模样，虽显得分外近人，可那股寒到骨子里的淡漠却仿佛又将人推到了很远的地方。 “以妖族身份在妖界行走，终归会少一些麻烦。”瑶光冲她一笑，迈着闲散的步子朝着祁禹城走去。 漓星不由得撇了撇嘴，腹诽道：“以你的修为还怕麻烦？至于弄成这般模样吗？” 看着已然走远的瑶光，漓星轻哼了一声，便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祁禹城下，跟在瑶光身后的漓星见他忽然停住，且面露疑色，好奇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奇怪，这城门居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瑶光说完又四下打量了一番，也不待漓星回答，便径直向城内走去。 漓星向城门口张望了一眼，倒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入得祁禹城来，人形兽身的妖兽比比皆是，更有许多仙界中人的身影参杂其中，宽阔城池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小商铺，上面放着许多的兵器和丹药，仙界中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看起来很是混乱，却又井然有序。 许是没想到妖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仙界中人，且还明目张胆的沿街叫卖，瑶光的脸上露出了几许惊讶之色。 “怎么？傻眼了？” 一声轻笑自身后传来，瑶光转过头，见漓星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微微摇了摇头，“仙妖之间的仇恨在此处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反倒一片和睦，当真是奇怪。” 看见瑶光那捎带疑惑的神色换成了一副惊讶的表情，漓星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我虽然才化形百年、也从未到过妖界，但到底还算作是妖族，妖界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一点。” 漓星走近他的身旁，继续道：“妖族有四大城，飞羽城、青歌城、祁禹城和夏冂城，分别由四位妖君巅峰高手坐镇，我们现在就在祁禹城内，而妖皇所居的妖皇宫却是在夏冂城。只是……” 漓星沉默了片刻，又道：“据传妖族还有一位修为直追妖皇的高手存在，却很少有人见到过。” “难道玉曲妖君一直居于人间玉盘山清修，从不曾到过妖界？” “玉姨虽是在玉盘山得道，但她一直云游在外，很少回去过。是以，我所言之人并非玉姨。”漓星笑了笑，道：“那人名唤重华，虽是散修，但却是为妖皇办事，此人修为超绝，便连妖皇和玉姨都对他礼敬三分。” 瑶光不由略略蹙了蹙眉头，疑惑道：“妖皇受天之命统御妖族，持妖主印使得众妖臣服；而玉曲妖君乃是三界初立便已存在的生灵，虽比不得妖皇，但一身修为已经拥有半神的实力，麾下更是聚集了众多妖族散修。而你说得那人，竟使得这两位妖族强者礼遇，此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若是不去深究此人的修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无非是此人拥有无双的手段。”漓星微微沉吟了一下，蹙眉道：“不过说起这人，我倒是不明白，玉姨为何要让我防着此人？” “这却是为何？”瑶光听得不解，迷惑道：“你与那人素未谋面，玉曲妖君为何有此叮嘱？” 漓星白了他一眼，道：“我若是知晓原因，还需此刻和你细说吗？” 瑶光慢慢转动着眼珠，神色渐渐由疑惑变成凝重，玉曲妖君既有此言，想来绝非无的放矢，只是漓星以前一直在仙界云落谷，虽然之后由仙化妖，但与妖族并没有什么牵连，难道是她落入凡间之后发生了什么？ 只愣神了片刻，他便按捺住了满腹疑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他人打的什么主意，都别妄想伤害于她！ “你在想什么？”见他半响不曾言语，漓星转头问道。 “没什么。”瑶光随意摆摆手，朝宽阔街道中的人群望了望，掩下了眸中的波动：“玉曲妖君麾下尽皆是妖族散修，其势力只在妖皇之下，不想妖皇居然也不曾有任何打压的举动。再者，以三族之间的仇恨，他却也能对滞留仙界的仙人不管不顾，这妖皇……还真是心宽。” “哪是妖皇心宽。”漓星轻笑了一声：“玉姨麾下的妖君高手都是散修，他们无心权利名望，不过是兴趣相投，这才聚集到了一起，自然对妖皇构不成威胁。再者，妖皇有妖主印在手，谁能反抗于他？” 她看了看四周一片和睦之象，脸上不自觉地勾起了几许欣慰的笑容，缓缓道：“而如今这番景象却是妖皇准许的，妖族人生性好斗，争斗时有发生，且妖族中人又不善炼制丹药和兵器，是以损失相当严重，故而妖皇特许仙界中人入妖界修炼和贩卖各种丹药和兵器。” 听着漓星娓娓道来，瑶光心下念道：“想来妖界之门并非是不受天地法则的影响，应是被妖皇生生改变了，只是想不到拥有古神修为的妖皇竟能改变天地法则。” 压下心底浮起的疑惑，瑶光点了点头道：“无怪乎城门没有一个守卫、城中仙界中人与妖族共存，却原来是这般原因，这下界历练的仙人倒是比那些居于仙界的上位者看得明白。” 漓星摇了摇头，口气笃定地道：“这你就说错了，仙妖之间的仇恨绝比你想象的更为严重，那些下界历练的仙人是决计不会到妖界的。” “此话何意？” 漓星看了看那些贩卖丹药的仙人，眸中带着些许惋惜之色：“如今身处妖界中的这些仙人，大都是被仙界驱逐下界的，他们爱好和平，希望三族和平相处，却反被那些自命清高的仙人驱逐，回不了仙界，只得游离于人、妖二界。” “凡在人间修行的妖族，大都死在了那些历练仙人的手中。”看着那些仙人为了生计，累得一副疲惫落魄的模样，漓星唇边再次溢出一丝慨叹，“妖族化形艰难，是以这些年来，滞留人间的妖族已是越来越少了，倒是那些被仙界驱逐的仙人和妖族相处的还算好。” 瑶光听了这番话，一时并没有急着反应，而是细细琢磨了半响，方皱着眉道：“不曾想到这其中缘由却是这般，倒真是苦了这些仙家了。” 漓星面上浮起一层苦笑，“不然你以为，妖皇会因为妖族不善炼丹炼器，便会允许那些仙界中人滞留妖界吗？” “仙界与妖魔二族，三界初开之时便一直相安无事，却不想这数万年来一直明争暗斗，相互杀戮，此间仇恨，却不知要延续到什么时候？” 漓星抿着嘴角，并没有反驳瑶光的话，沉默了好一阵子才慢慢道：“虽说妖界亦有爱好和平的妖族，可终归势力单薄，若不是妖皇已有严令，不允许妖族屠杀身处妖界的仙人，只怕在妖界已然看不见一个仙人了！” 若从妖皇此举来看，他倒也不是什么野心勃勃之人，瑶光的脸上布上了几许赞赏的神色来，许是想到了什么，他面上的表情缓缓凝住。 瑶光的眼底划过一抹担忧之色，眉头轻蹙道：“妖皇这棋下的不错，妖族好斗，可以在战斗中快速提升修为，虽有伤亡，但仙界中人善于炼丹炼器，妖族自仙人手中购买丹药，不仅伤势无恙，修为更是快速增长，如此循环，妖族的战斗力必然保持在一个巅峰状态，那妖界的整体实力也必然十分强悍。” 漓星听了这话心头一震，不由细想了起来，她倒是没有瑶光想的那么远，只是觉得仙妖自古以来便站在对立面，能像如今这样和平相处来得十分不易，也需要珍惜。 可瑶光话里的意思简洁明了，她只略略一怔，心中便立时透亮。妖皇若有心三界，此时借这些仙人之手让妖族整体实力上涨，再去行一统三界之事，倒是上上之选！不过…… 要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仙人，知晓是他们间接使得妖族实力大涨，不知道会不会为他们的愚蠢行为感到羞愧悔恨？ 漓星怔怔的出神了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妖族和仙人能像眼前这般相安无事真的很好，虽有利益但却没有杀戮，真希望仙妖魔三族终有一日也能像眼前这般！” 抬眼见瑶光眯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漓星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好了，你别发呆了，我们都赶了许久的路了，还是先去找点吃的吧。” 瑶光回过神来，眼眸中的那股忧虑已经消失不见，他看着漓星因为连日赶路而疲惫不堪的模样，不自觉的苦笑了一声。 漓星不屑地翘了翘唇，哼道：“你笑什么笑，你修道数千年，自是不需要进食，可我才化形数百年当然要吃东西了。” 瑶光一愣，甩了甩袖摆，面露尴尬的道：“那好，我们先去找些吃的。” 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渐渐消失在了二人的耳朵里，整个世界似乎也开始慢慢变得安静了起来。 第 14 章 静默相对 客栈里，满脸横肉又一身妖气的圆脸掌柜看了看眼前的青衣女子，又微微瞟了瞟那女子身后的白衣青年，愣住了神。 圆脸掌柜的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声音甚是亲切的对着青衣女子道：“这位姑娘，请问您是要住店吗？” 他自是感觉到青衣女子修为弱小，只有一般妖兵的修为，也识不得那女子，可看见女子身后的青年，周身虽被淡淡的妖气缠绕，可不自觉散出的妖灵之气却分外凝练、妖力内敛，必是哪个妖君高手，是以不敢多有冒犯。 “我需要两间安静的上房，房间最好可以僻静一点，而后你再吩咐下去，做些吃食送到我们房间。” 淡淡的吩咐了一声，漓星转过身看着瑶光，一脸笑意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瑶光见这客栈里有许多仙界中人，有的甚至和妖族中人同桌，想起刚才的情景倒也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见得漓星的模样，微微怔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温暖的笑容。 “是是是，小人马上为二位大人准备。”圆脸掌柜唯唯诺诺的说完，又转过头朝着旁边的伙计吩咐道：“快点，马上为二位大人准备饭菜。” 瑶光随手丢了块玉佩给他，圆脸掌柜忙不迭地接过玉佩，低头一看之下神色猛地一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那白衣男子，一张脸顿时变得目瞪口呆了起来。 但见白衣男子正四下打量着，圆脸掌柜的眼底划过了一抹了然之意，旋即又是那一副满脸谄媚的模样，恭着身子道：“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九阳道友，此次转魄刃出世，妖皇陛下已派数位妖君高手前去隐月山守着了，却不知你们仙界会做何反应？”一个身材魁梧的妖族男子，对着一位蓝色道袍的仙人如是说道。 倒是因为这句话让瑶光止住了身形，不免仔细听了起来。想不到闭关千年的妖皇也出来了，足以见他对转魄刃是志在必得，加之妖族如今的情形，如此来看，师兄昔日所言当真是不无道理。 “沉风道友，近几日，我虽也见过仙界故友，却已是物是人非。再者，我被逐出仙界多年，此间事早与我已无甚干系了。” 似是沉默了片刻，那被唤为九阳的仙人继续道：“只是妖皇派出数位妖君镇守隐月山，只怕对转魄刃也是志在必得了。妖皇此举，难道道友还看不出妖皇的心思吗？” 被唤为沉风的妖族，哈哈大笑了一声，方道：“无论他们斗的怎样，此中是非我们却是管不了的，既如此，倒不如自己恣意快活。” “甚是、甚是，”九阳仙人应声一笑，端起酒杯道：“请。” “瑶光，怎么还不走？”漓星回过头，见瑶光怔怔地站在那里，不免问道。 瑶光回过神来，不再去听那两人的对话，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了上去。 客栈后院，院中绿树葱葱，潺潺清水绕着门前自院旁流过，安静祥和；那门、栏、窗皆是细雕的新鲜花样，并无朱粉涂饰，古朴大方；推开门，几个玉杯错落有致摆放在紫檀圆桌上，舒适雅致的小屋平添了几分清新静谧的气息。 瑶光微感诧异，这古朴别致的房间倒是丝毫不符合妖族的心性，做下这般布置，想必便是为了滞留妖界的仙人，只是我已将气息完全改变，这掌柜的为何还将我们带到此处，难道是他看出了什么？ 思索间，瑶光神色一凝，眼底划过一抹大意之色，可想到这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情景，又看见圆脸掌柜的那般模样，他的神色倒是不自觉的缓和了下来。 “二位大人可还满意？”圆脸掌柜带着谄媚的笑容，便连他的声音也显得甚为亲切。 见二人不语，唯有那白衣男子微微点头，圆脸掌柜朝着他拱手道：“二位大人请稍后，饭菜一会就到。大人若有什么吩咐，告知那些伙计便好，小人定当为二位大人安排周全。” 漓星可不管掌柜的说什么，自顾自地走进了房间里，瑶光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也向他的房间走了过去。 “如此，二位大人好生歇息，小人便先告辞了。”掌柜的说完，便恭着身子退了出去。 见得自家掌柜一脸笑意的从后院里走了出来，一旁的伙计快步迎了上去，诧异的问道：“掌柜的，方才那二位大人明明是我妖族，你怎么把他们安排到那些仙人所住的院子了？” “妖族？”圆脸掌柜狡黠一笑，自袖中取出方才那块玉佩，“你见过那个妖君是带着这上好的仙玉的？” 那伙计盯着那块玉佩看了半响，失声道：“你是说刚才那两位是……” 圆脸掌柜抬手打断了伙计没有说完的话，将手中的仙玉收起，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妖皇陛下一千多年前便已传下严令，妖族中人不得与滞留妖界的仙人发生冲突，既然如此，方才那位仙人又怎么会将气息改变了？” “此次转魄刃在妖界出世，引得三界关注，更使得众多外界之人涌入妖界，便连妖界的许多隐世散修也已出现。料想方才那位仙人许是仙界某个避世散仙，不知晓妖界现状，为了避免麻烦，这才改变了气息。” 圆脸掌柜摸了摸袖中的仙玉，得意地笑了笑，又道：“管他是妖是仙，我开门做生意，又不问客人来处，能多赚钱才是正道。” 那伙计听到掌柜的这么一说，也觉得甚为有理，但某个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伙计连忙道：“可是掌柜的，你既然看出来他们是仙人，怎么还把他们和那个魔族青年安排在一起了？” 圆脸掌柜一愣，这才想起昨日店里来了一位青年，那人周身被淡淡的黑气笼罩，一看便是魔族中人，而那一身修为也是深不可测，因着那人他还心惊肉跳了大半天，魔族被九幽的天地屏障困了一千多年，此人还能够出现在妖界，其身份无外乎就那几人了。 圆脸掌柜心里一慌，丢了满脸的笑意，朝着身旁的伙计怒喝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一旁的伙计垂下头，暗自嘀咕道：“还不是你自己势利，看见那块玉佩之后把什么都忘了。” “你说什么？”圆脸掌柜狠狠地瞪了那个伙计一眼，全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自仙魔之战以来，仙魔积怨甚深，万一这二人打起来了，我这小店可就保不住了，本来还以为今天赚了一笔，没想到……哎，这可如何是好？” “掌柜的，那魔族青年自昨日住进我们店，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想来他们应该不会遇上才是。” 圆脸掌柜听到伙计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道理，面容稍缓，可还是唉声叹气地道：“现在也只能求天保佑他们不会碰面了……” 圆脸掌柜说完这话，也没有心情去理会一旁欲言又止的伙计，垂头丧气的朝着里屋走去了。 没过多久，几份精致的小菜就分别送到了瑶光和漓星的房间里。 瑶光因为早已不食五谷，是以便让来人将饭菜端了回去，继续打坐去了。 倒是漓星看着那些饭菜，忽然感觉一个人吃饭委实太过无聊，站起身来便想去找瑶光，只是刚站起来的她却又转瞬坐下。 漓星拖着下巴，神情分外幽怨，喃喃自语道：“可他会来吗？他那么淡漠，每次想和他多说句话，可只要看到他那空无一物的眼，所有的情绪、所有的话都只能狼狈地退回心里。” 许是越想越觉得难受，漓星放下了拖住下巴的手，趴在了紫檀圆桌上，蹙起了分外好看的眉，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趴在圆桌上的漓星将头别过去，又转回来，心中似是万般煎熬。同样的动作重复了许久，她才猛地抬起头，站起身来，眼底划过一抹坚定的意味向着门外走去，仿若慷慨就义的勇士一般。 漓星安静地走进瑶光的房里，朝着闭着眼打坐的瑶光，小心翼翼地道：“瑶光，你能不能抽会儿时间陪我一起吃饭？” 瑶光微微睁眼，清淡柔和的眸子微微看着漓星，空洞的眼眸里似是什么也看不见。 见了他这般模样，漓星脸上那一点点红晕转瞬消失不见，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知名的失落。 看着漓星那带着几许期望的眼神，瑶光微微一愣，但并没有和她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向着她的房间走去。 漓星一愣，不自觉的心花都开了，那里还有什么话说，只是一味的傻笑而已，回过神来，急忙转过身快速跟了上去。 紫檀圆桌前，漓星双手递过一双雅致的素玉筷子，瑶光接过去，拿捏在手中，纤细的手指却比玉箸还要精致。 漓星夹了块白玉雪藕，轻轻地放在瑶光面前的玉碗里，静静地看着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漓星的目光，瑶光夹起碗里的雪藕放在嘴里尝了尝，莞尔一笑。 或是感觉瑶光是开心的，漓星一脸满足的样子。自遇到他以来，已经过去数千年了，她还从未想过能和他坐在一起吃饭，虽然此时很安静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好，那种温馨的感觉萦绕在周围又跑进了她柔软的心里。 漓星一脸开心的模样，似是感到些许羞赧，微微埋首，却也不忘给瑶光夹菜，那葱绿的玉碗已然盛不下了。 漓星悄悄地看着瑶光吃东西，却忽然发现从不进食的他，连吃东西的姿态都那么优雅淡然。 瑶光只吃了一点，倒也不过应景而已，遂放下了筷子，但却依然坐在漓星的身边。 漓星微微埋着头，时不时的还偷偷看上瑶光一眼，可见他一脸温柔地看着自己，又把头埋得更深了，白玉般的脸庞，醉了一抹红云。 许是瑶光那一副满脸温柔的模样让漓星感到有些紧张，本来饥肠辘辘的她，只吃了五六分饱便匆匆忙忙地放下了筷子。 “这就吃好了？”瑶光的声音很淡，却是一脸温柔的模样。 感受到瑶光那犹如棉花糖一般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跳进了心里，漓星忽然觉得此时的瑶光仿佛褪下了所有的光亮，依然是云落谷里那个安静温和的白衣男子，那一刹那的目光不自觉的让她有些沉醉。 她微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而那一片小天地里忽然就变得寂静了起来。短暂的沉默之后，瑶光脸上温暖的神色慢慢消失不见，竟缓缓有了一丝凝重的感觉。 “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吧，不用随我去隐月山了。” “为什么？”漓星抬首，一脸疑惑的模样。 “妖皇已经出关，他既然能让少衍和四位妖君守在妖界之门，想必那隐月山必然有更多的妖君高手，况且想抢夺转魄刃的恐怕也不只是妖族一家，我怕到时候顾及不到你。” 听到他关切的语气，漓星忽然觉得这一刻连空气都是甜的，温声道：“虽然我的修为太弱，但还足以自保，你只管做你的便是，不用分神照顾我。” 瑶光面色一怔，想到漓星终归活了数千年，只是修为太弱，若是能多经历一些，于她并无甚坏处，遂道：“如此，你多注意些，想来距离转魄刃出世还有些时日，倒也不急。赶了几日路，你也累坏了，早些休息吧。”说完，他也不做过多滞留，便起身走了出去。 只是他刚踏出房门便忽然停下了脚步，清眉微蹙，向着对面的房屋看了过去。 察觉到瑶光的异样，漓星站起身来道：“瑶光，怎么了？” “没什么，你好生歇息便是。”瑶光收回了视线，微微摇了摇头，便径自回到了他的房间里。 漓星没来由地撇了撇嘴，嘴中嘟囔了一句便坐了下来。 而此刻圆脸掌柜口中的魔族青年却是满脸惊讶的表情，只听他自言自语道：“刚刚放出神念便被此人发现，这人端的是好修为，只是仙魔之战以后，仙界何时出现了如此高手？难道……” 想来这男子必然是杀死乌云他们的人，那么噬魂剑也必定在此人身上，思索间，一丝喜悦悄悄地出现在了他的眉梢。 妖族的夜晚格外阴冷，紫红的天空在月光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妖异的感觉，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慢慢掩住了月光，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第 15 章 起舞清影 时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流逝着，瑶光和漓星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妖界瞎转悠了两日。不得不说，妖族中人虽生性野蛮好斗，所修建筑也甚是简单粗糙，但却透着一股野性的美，而妖族的风景也在诡异中透着宁静的气息。 走走停停的漓星似是沉浸在了妖族别致的风光里，一颦一笑间皆是愉悦的神色，仿若全然忘记了转魄刃的存在。 看着一脸欢快模样的漓星，瑶光无奈地摇了摇头，心中有念，他自是做不到像漓星那般肆意洒脱。 近日来，他已经感觉到祁禹城周围的变化，煞气的流动速度已经变得越来越缓慢了，而且自乌云魔君那里得到的噬魂剑也在他的灵鼎里翻腾不止。凶物有灵，似是受到转魄刃的感应，竟妄想冲出他的灵鼎，他知道，转魄刃或就在最近便要出世了。 “漓星，你还是回客栈吧，转魄刃就要出世了，我想先去隐月山守着。”瑶光一脸凝重，看着眼前那个一脸陶醉模样的身影说道。 “你这又是为何？” 漓星转过身，似是对瑶光的犹豫微感不满，明媚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微怒，“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去隐月山吗？你去取转魄刃，不用分神照顾我，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似是早已猜到漓星会是这般说辞，瑶光轻叹了口气，旋即自灵鼎里取出了一把仙剑，拿在手中怔怔地看着，清朗俊逸的面容上尽是怀念的神色，随后便将手中的长剑递了过去。 “剑唤秋殇，是师父传给我的，虽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却也十分具有灵性。今日，便将它送给你，危险的时候也能护你一二。” 漓星听见这话明显一愣，急忙摆手道：“既是紫清古神传给你的，我怎么能收下？再者说，此次抢夺转魄刃势必危险万分，你将剑给我了，对敌时你又用什么？” 瑶光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划过一抹担忧的神色，温声道：“宝剑就应该发挥它的作用，却也不仅仅是用来收藏。以我如今的修为，用不用剑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交给你，至少还能保护你！” 知瑶光是关心自己，漓星心里的暖意铺天盖地而来，轻轻点了点头，木讷地接过瑶光手里的秋殇剑细细打量了起来。 秋殇剑，剑鞘剑柄通体呈天蓝色，色泽鲜亮，泛着丝丝蓝光；剑身亦是天蓝色，五彩流光流淌在剑身上，仙力不自觉的自剑身上散发出来，一看便知是仙家宝物。 瑶光见她眉眼含笑地看着秋殇剑，便知她喜欢，于是问道：“你可会用剑？” 漓星心中一呆，方才想起自己仅化形数百年但却从来没有用过兵器，随即尴尬地摇了摇头。想必他一定很失望吧，修为又弱还不会使用兵器。 见漓星尴尬的模样，瑶光轻咳了一声，方道：“是我疏忽了，你才化形百年，又从不用兵器，自是不会用的。”瑶光顿了顿又道：“如此，我教你。” “我先教你心法口诀，虽然你仙根尽失，化为妖族，但这道家心法于你亦是大有裨益。” 漓星点了点头，便随着瑶光修习道家心法。她原本就是一株仙草，沦为妖族之后，仍旧只是依靠本能修炼，进展缓慢，修为难免太弱。如今既习得道家心法，又有瑶光一旁指点，于修行一途自是可以少走些弯路。 “你记住了吗？” “我修为虽若，可脑子不笨。” 瑶光摸了摸鼻子，甩了甩不惹纤尘的袖摆道：“那我现在教你招式，我先为你演示一遍。” 说着便轻轻拿过漓星手里的秋殇剑，手腕虽是缓缓旋转，可湛蓝色的秋殇剑却如闪电般快速闪动；一招一式似是信手拈来一般，动静间尽是飘逸灵动，仿佛世间上最美的舞蹈也不过如此；白色身影的起落之间，带起了散落在地上的花瓣，随着剑光流动，迎风飞舞，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花香。 漓星不由看得痴了，这景象如诗如画，顷刻间让漓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若这般舞剑，那个人便会乘风归去一般。 “怎么了？没看清吗？”剑法演示完毕，瑶光便停了下来，但见漓星似乎是呆住了一般，不由心生困惑，一招一式我都舞得很慢，应该能看清吧。 漓星回过神来，白皙细嫩的脸庞瞬间勾起了一抹红晕，不自觉地垂下了头，腹诽道：“我哪是没看清，我是忘了看，眼睛里全是你的身影，哪顾着看你的剑法。” “你先试一试，若有不懂之处，我再同你解释。”见漓星低着头不说话，瑶光也未曾多想，便将手中的秋殇剑递了过去。 漓星神色一僵，怔怔地接过秋殇剑，敛神定息，挥舞了起来。被她带出来的剑法，直看得瑶光目瞪口呆、满头黑线，心下不免忖道：“这也是脑袋不笨？” “不要将剑柄握的太紧，剑柄握得紧，肩就下沉了，便会显得太过生硬。若是对敌时，这般刺出去，需要的力量反而发挥不出来了，有张有弛，方显意境。” “哦。”漓星淡淡的应了一声，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漓星的额上开始爬起细汗，且越发觉得那双手已经不属于自己，显得分外僵硬。 见秋殇剑在漓星手中被舞得没有丝毫章法，瑶光摇了摇头，道：“这些招式并非是不停顿的一次练完、中间没有间歇，只是在那一招一式之间，当应该做到‘行断意连，势断气连’，将前后动作以意向衔接起来，那么整套剑术便会延绵不绝。” 瑶光的话言犹在耳，可漓星方才本就没有看清他的剑法，此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出招为好，索性便停了下来。 她一脸幽怨地望着瑶光，理直气壮地道：“你这剑法也太复杂了，难道就没有简单易学的？” 瑶光猛然呛住，白皙的面容憋得通红，一时竟是不知道该些说什么，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漓星又怎么知道这是瑶光特意为她选的剑法，虽说不简单可也决计不难，以她的资质自是可以快速掌握。 可瑶光的举止在漓星看来似乎就有另一种意思了，她眨了眨那一双像秋日天空一样明澈的眼睛，一脸失望的道：“怎么，没有么？” 瑶光的视线落在漓星身上，微微叹了口气，却突然环过漓星的身子，两只手从上面握住漓星的手，慢慢的将秋殇剑舞动了起来。 漓星顿时僵住，整个人如同瞬间浸没在水中一般。那瞬间，她便已经痴了，那双白皙的手冰凉彻骨，可她竟是没有丝毫感觉。 温润平静的脸庞，灿若星辰的眼，以及触手冰凉却又带着丝丝暖意的双手，竟是深深将她俘获。那一刻，漓星忽然发现，若是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个画面该有多好！ 似是感觉到漓星的异样，瑶光温声道：“不要走神，莫要忘了心法口诀，记住，要把手中的长剑当做你身体的一部分，剑随意动。” 漓星一愣，旋即回过神来，脸上布满了可爱的红晕。双手被瑶光带起，漓星缓缓将秋殇剑舞了起来，稍显生涩。 “不要急躁，凝神敛气，缓缓将那些招式舞动起来，聚气于剑上，每一势都该有断石分金之力。” 瑶光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唇中携带的气息攻城略地而来，漓星的心都跑到嗓子眼了，任凭瑶光素白冰凉的手抓着自己，而她自己仿佛已无半分意识，一举一动尽是被瑶光带动，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那侵入脑海的感觉慌乱了柔软的心。 瑶光将仙力缓缓注入秋殇剑，被二人握住的秋殇剑布上了银白的光芒，电光朝露之间，舞动的速度也变得快了起来。 “对立因素的某一方，都是不能孤立存在的。没有动，便没有静；没有虚，便没有所谓的实；没有刚，也就没有所谓的柔了。欲于动先需静；欲于实先要虚；欲于刚先该柔。” 瑶光正说着，数道白光剑气便自剑上激射而出。 漓星呆愣在那里，似是根本听不到瑶光在说些什么，只是在心中琢磨，这覆在手上的掌心如此冰凉，寒气已然渗到骨子里了，自己却为何满头大汗，心慌意乱呢？ “明白了吗？”瑶光轻轻放开漓星的手，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漓星，眼底划过一抹迷惑。 漓星听了恍恍惚点了点头，手上的冰凉消失不见，竟然让她没来由地生出一股不舍。 “明早我们再去隐月山，还有时间，你便多练习几遍，料想此次妖界之行，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顺利。” 且不说已然去了隐月山的数位妖君，以转魄刃的威力，三界中人觊觎此物之人只怕众多，魔族虽困居九幽，但未必便不会出现，而仙界中人亦不乏道貌岸然之徒。 或是瑶光面上的凝重将漓星感染，她脸上的红晕终是缓缓消散。瑶光，漓星绝不会拖累你！ 漓星点了点头，转过身从瑶光身边退开，挥舞着秋殇剑，原本生疏的姿势，此刻竟是被她极好的展现了出来。而瑶光，就那般站着，缥缈淡然，静静地看着漓星。 “后面这几次还不错，只是不够熟练，多练练就好了。”瑶光嘉许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漓星不屑地翘了翘唇，哼道：“我又不笨！” 瑶光一脸窘迫的模样，让漓星发现原来似石头一般的他居然也会被别人的话噎住，许是想到了什么，漓星脸上的嫣然笑容消失不见，眼中划过微不可见的怅然与追忆。 “瑶光……”话到这里，又觉以下的话有些难说，她连忙咽住，缓缓低下了头。 漓星捎带迟疑的声音，扭扭捏捏的样子让瑶光一愣，他不由蹙眉道：“怎么了？有事吗？” “瑶光，昔日……”漓星停顿了片刻，抬首望着瑶光，眸光甚是坚定，“昔日你可曾回到云落谷……寻我？” 漓星轻声低问，静静地看着瑶光，声音缠绵轻柔，极好的容颜却在此刻无比的认真和期盼起来，仿似划过亘古的等待一般。 飘零的花朵，随着清风舞动飞扬，唯美的画面里，她只能看到他的容颜，芳华绝代，华贵的眉宇间嵌着一抹化不开的忧伤。 熟悉，静谧，悲伤，孤寂……无数种情绪涌入心间，恍惚一瞬间，瑶光的脑海里浮现出云落谷中那盈盈伫立的绿色身影。 “寻过。” 声音很轻、很淡，甚至夹杂着一丝清冷，可在漓星听来却觉得分外温暖。他能前去相寻，我便已知足，这些年的苦难倒显得不足轻重了。 她伸出手，似是想要触及那分外冷漠的容颜，只是，瑶光的眼眸里似是什么也看不到，唯有的……仅是一丝冷漠。 在即将触及的那一瞬间，漓星的手却忽然垂了下来，别过了脸，极好的掩饰掉了眼眸中的那抹黯然。 瑶光微微一愣，心底竟不知为何升起一股紧张之感，轻轻吐了口气，缓缓道：“当年我自禁地出来以后，已然过去了八百年岁月，再次回到云落谷，却是未曾再见到你。再后来，我便出了仙界，这些年一直在东海琴州修行，只是近日才出了东海。” 瑶光也不知道，一向寡言少语的他为何会向她仔细解释一番。 瑶光，即便你未曾寻我，千年万年，我都要找到你！如今你已然在我身边，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再从你的身边离开！ 漓星看着瑶光嫣然一笑，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那一双眼却定定地望着他，轻声道：“瑶光，不知……你可否带我去琴州？” 瑶光的眸光不自觉地凝在了那双墨色的眸子上，见她眼带希冀，瞳孔陡然一缩，良久，才温声道：“好，此间事了，我们便回东海琴州。” 漓星盈盈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轻盈利落地转过身，手腕轻转间便已将剑法极好地舞动了起来。花絮飞扬间，翩若惊鸿的身影，仿若舞动了岁月、芳华了尘世，天地勾勒的画面里，一袭白衣的男子安静立于一边，眉眼安然，娇扬浊世。 此情此景，但愿千年万年，莫被时光所负。 第 16 章 隐月夺宝 翌日清晨，瑶光和漓星出现在了隐月山底，还未上山，便能感觉那冲天的煞气已经笼罩住了隐月山，似是形成了保护罩一般。万年不变，带着勃勃生机的隐月上在煞气的侵蚀下尽是枯萎的模样。 被堵在保护罩外的仙人、妖族着实不少，大多只有“将极”修为，来隐月山也不过是一睹夺魄刃这绝世凶物的风采而已。 “清风道友，此次转魄刃出世，我仙界的岚雨仙君、岚风仙君和净虚仙君都到了，可为何迟迟不见魔族的人？” 因为自那人口中传出来的声音，让原本准备上山的瑶光停下了脚步，一股悲凉的气息自他身上缓缓弥漫了出来。 “浮云道友，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自仙魔之战以来，魔族被赶至九幽已经一千多年了。这么多年了，除了存在于穷山恶水间的魔族余孽，你可还曾在人间见到过魔族的身影？” “可就凭我仙界岚雨、岚风和净虚三位仙君便能从妖界将转魄刃取走吗？我可是看见有七位妖君来了这隐月山啊！” “风雨谷和莫闲宗均是开山立派了数万年的门派，而岚雨、岚风和净虚三位仙君也已修道数万年，更是早已进阶为仙君巅峰高手，一身修为自是不可估量，是以那几位妖君倒也不必在意。再者说，我仙界散修仙人众多，那些隐世高人自是不会让妖族得到转魄刃，致使仙魔大战重演。” “如此我便放心了，我才入仙道数百年，可不想就这么陨落了。” “浮云道友，你放心便是。” 当这声音渐渐消散在天际的时候，瑶光和漓星已经走进了隐月山。 “瑶光，你刚刚怎么了？”漓星斜眼瞧了瞧瑶光，关切问道。 “没什么，只是听到了故人的消息，心神有些恍惚而已。”瑶光没有回头，依旧迈着闲散的步子向山中走去。 只是恍惚吗？瑶光，你又知不知道自从我们进了妖界，在那煞气的牵引下，一股若有若无的戾气已经弥漫在你身上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瑶光忽地停下脚步，目露凝重：“妖族一直积弱，仙魔之战也才只有十余位妖君，想不到现在居然有如此多的妖君高手。妖界之门四位、隐月山七位、还有你口中那五位妖君巅峰的高手，如此实力绝不是一千多年便可拥有的，而且……或许还有妖君没有出现。” 瑶光紧蹙着眉头，又道：“看来这妖皇倒是隐藏的够深，有此做法，他的心思却也不难猜了。” “瑶光，既然有这么多的妖君高手在，那转魄刃我们便不要了吧？”漓星怔怔地望着他，担忧道：“而且你的心魔太重，万一受到转魄刃煞气的影响，致使你落入魔道怎么办？” 瑶光神情一愣，回头看了她一眼，温和的道：“你别担心，这数千年的时光我也不是虚耗了的。” “可是……” “无妨，我们先上山吧！” 漓星目光闪动，顿了顿，终是没有继续言语，轻叹了口气。 她自是知道转魄刃和噬魂剑不出世还好，一出世就难免被有心人利用，瑶光自然是不会置之不理。可即便瑶光修为精湛，但到底不是古神，又如何在这高手云集的隐月山将转魄刃带走？更何况，他的心魔…… 隐月山中，犹如实质的煞气正缓缓向山顶处靠拢，而山中修为高强的仙人、妖族的踪迹也越来越多。这些人却不似山脚的那些看客一般，他们上山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目的。 转魄刃虽是绝世凶物，可到底还是一件神兵利器，若能掌于手中，自是可以提升实力、睥睨世间。 瑶光朝身旁的漓星看了一眼，细密的汗珠从她秀丽的额头上倾泻了下来，脚步轻浮，在这浓厚煞气的压迫下，自己都感觉微微有些不适，更何况是她呢？ “漓星，这煞气太过霸道，恐怕山顶的煞气更为惊人，你当真要去吗？” 漓星双手插腰，视线落在瑶光身上，口中喘着粗气道：“你若不想让我上山，那便随我一起回去。” 淡淡的声音自身前那个略显狼狈的女子口中传来，带着几分无奈和坚定，瑶光看着那有些疲惫的脸庞，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既不愿，那我们上去吧！”说完这句，漓星也不再言，抬起脚就向山顶走去。瑶光，你心魔太重，这煞气于你百害而无一利，你何苦如斯？ 隐月山顶，一朵巨大的妖云带着恢弘的霸气出现在天际之下，威严昂扬的墨色身影缓缓现出了身形，守在转魄刃出世地点四周的修道者心神皆是一凛，面露疑惑，这般阵势却不知是何人？ 只有妖族阵营的众妖齐齐跪了下来，“拜见陛下！” 墨色身影缓缓走下云头，身形挺拔，面目阴冷，步履间足见皇者风范，一出场便让整个山顶一片静谧。 妖皇淡漠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又想到妖族的实力，嘴角竟是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突然之间，他的睫毛微微一颤，便连目光也轻晃了一下。 虽然妖皇的这一悸动如同蜻蜓点水，瞬息无痕，但还是被一旁的夏冂妖君察觉了出来，忙顺着妖皇的目光看了过去，可看了半天，也判断不出妖皇到底看见了什么。 “师兄，居然是妖皇汤桀！”说话之人乃是一中年男子，粗犷的面容，身材高壮，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被岚风仙君称为师兄的人，亦是一中年男子，只是体型保持得很好，胖瘦适中，矫健有力。 此时他亦是面色凝重地看着妖皇，紧蹙着眉头，“据传妖皇已闭关千年，早已不问世事，想不到今日竟然会为了转魄刃重新现迹与人前。” 岚雨仙君看了看一旁神态悠然的净虚仙君，一脸唏嘘的又道：“这妖族的七位妖君已经够难缠了，如今再加上妖皇，这转魄刃说不得便会落入妖族手中了……净虚道友，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被唤为净虚的人，倒似一老者，颔下留着花白的胡须，但那乌发里却未见一缕白发，身材清瘦，仿似会迎风而倒一般，微微睁着眼，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只是面上的凝重之色却出卖了他。 “岚雨道友、岚风道友，此刻情势虽然严峻，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妖族得到转魄刃。你们也看见了，如今妖族实力雄厚，若他们再得到转魄刃，我仙人两界恐怕再无安生日子可过！” 净虚仙君眸中忧虑重重的又道：“为今之计，我们也只好联合众位散修道友，一起阻止妖族取得转魄刃，妖族势大，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岚雨仙君听了，面上还是一副愁苦的模样，长叹了口气道：“时不我待，也只好如此了！” 隐月山顶上犹如实质的煞气翻腾不止，暴虐的气息仿佛要将人吞噬，转魄刃的数丈以外则形成了独特的黑色光幕，而那光幕之内的煞气更为恐怖，甚至让原本稳定的空间都有一种被撕裂的感觉，那些前来抢夺转魄刃的人也尽皆被挡在了黑色光幕外面。 强如妖皇也无奈的选择了站在黑色光幕数丈之外的地方，而更多的仙界中人、妖族则选择聚拢在一起调动体内灵气来抵御那恐怖的煞气。本应十分热闹的夺宝之地，在那恐怖的煞气下变得极为紧张，甚至有一丝让人窒息的感觉。 瑶光和漓星二人到达山顶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安静中又带着紧张气氛的场景。 几乎就在二人出现在山顶的那一瞬间，一日前便已经来到山顶的少衍就发现了他们。 看见二人缓缓而来，少衍原本落寞的神色瞬间变成了惊喜和讶异的模样，不由在心里暗自忖道：“那白衣男子不知为何竟是幻化了容貌？不过他倒当真把那女子护得极好，以绝强修为在那女子身上布下结界，愣是让那女子不受煞气的半分影响。” 少衍自妖界之门见到漓星后，他忽然感觉心里多了一些东西一般，不自觉的想要看见她。他自然知晓二人定是会去隐月山，是以他不顾妖皇之命，放弃了镇守妖界之门的任务只身来到了隐月山。 妖皇的本意便是不让外界的人进入妖界，仅凭滞留在妖界的仙人无论如何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转魄刃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落在妖族手中。可妖皇未曾想到，少衍竟是将外界高手尽皆放进了妖界，更是丝毫不理会妖界之门的安危，孤身跑到隐月山来了，少衍这般做法差点没把妖皇给气的吐血。 一日前便匆匆赶到隐月山的少衍，没有看到瑶光和漓星二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更多的是怕漓星修为太弱，抵御不了那恐怖的煞气不会来隐月山顶。而此时见到二人出现在山顶，他想也不想便快步走了过去。 “当日匆匆一别，想不到今日又与二位道友不期而遇了，当真是缘分使然！”少衍朝二人拱了拱手，眉眼含笑带着友善的口吻说道。 见这个妖族太子一脸微笑，看着自己又偷偷把目光放在漓星身上，瑶光微微皱眉，唇边不自觉地浮起了一丝清冷笑意：“太子殿下不在妖界之门守着，来这隐月山想来也不是为了抢夺转魄刃吧。” 少衍闻言心头一惊，抬眼见白衣青年的唇边虽挂着一抹微笑，但眸中却毫无笑意，便知自己的心思已然被看穿，不由神色尴尬。 漓星此时听见瑶光说出这样一句话，那个妖族太子又是那样的表情，想起那日他在妖界之门看自己的眼神，略一思索便明白的个中缘由，不免心生怒气，冷冷地哼了一声，便别过了头，似是万分不愿多看少衍一眼。 见得漓星的这番模样，少衍尴尬地笑了笑，道：“在下来这隐月山不过是想一睹绝世凶物的风采而已，却是万万不会去抢夺转魄刃的。” “哦？太子殿下不想把这绝世神兵掌于自己手中？” “道友说笑了，转魄刃能吞噬人的心智，我可不想陷入癫狂。再者，这隐月山修为高绝的人比比皆是，又哪里有我出手的机会。” 少衍脸上浮起一层笑容，那转魄刃的冲天煞气可不是开玩笑的，持者若无古神修为，只怕在转瞬间便会被它操控，陷入癫狂，再说我上这隐月山本就不是为了转魄刃。 许是想到什么，少衍面色忽然变得凝重，“只是转魄刃这等绝世凶物出世，只怕又得徒曾杀孽了……若道友今日能取得转魄刃，还望妥善处置！” 想是没料到少衍会这样说，瑶光微微一愣，想起这妖族太子的所作所言，忽然感觉妖皇虽说因为他的野心而蛰伏数千载，可这个妖族太子倒也不是什么不善之辈。念及此，瑶光的神色也不自觉的缓和了许多。 “转魄刃出世已是必然之事，在下自是不会让灭神剑再度现世，亦不会让仙魔之战再度重演。” “如此便好。”少衍脸上的凝重之色并没有存在很久，俊秀的面庞带着丝丝微笑继续道：“相逢便是有缘，上次匆匆一别，还未来得及请教二位道友的尊姓大名，却不知……” “瑶光。”瑶光转过头，眼带温柔地看着身旁的女子，想起山顶的场景，他的言辞里不自觉的袭上了一丝忧虑的意味：“她是漓星。” 应是知道瑶光的顾虑，少衍神色庄重地道：“瑶光道友，你只管放心抢夺转魄刃便是，若信得过少衍，漓星道友便由我来保护，少衍修为再弱，但自信还能护得了漓星道友的周全。” 瑶光的目光落在少衍身上，眸色突转幽深，眼眸深处的情绪却有些难以捉摸。 这隐月山顶鱼龙混杂，抢夺的场面势必十分激烈，漓星虽有秋殇剑在手，但面对君极高手还是有些危险，但若有这个妖族太子在，至少她的周全便多了几分保障。 正当瑶光准备开口的时候，漓星抢在了他的前面，含怒道：“瑶光，我自是可以保护自己，却不需劳烦他人，你只管放心便是。” 漓星言辞笃定，竟是分毫不让。 “可是……” 瑶光似是没想到漓星会生气，侧过脸正欲劝慰，可口中的话还未说完，便见一道恢弘的黑光直射入天际，似乎连天空都被划破了一般，黑色光芒光中夹杂着的恐怖煞气，瞬间便席卷了隐月山整座山脉。 “转魄刃出世了……” 第 17 章 剑拔弩张 “转魄刃出世了！”不知是谁惊讶地喊出了这么一句。 霎时间，隐月山顶上的所有人尽皆向那黑色光幕看去，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眼放精光，还有人满目漠然。 少衍转头朝着妖族阵营的方向看去，目光留在了脸上尽是得意之色的妖皇身上，长叹了口气。 回过头来，少衍的目光落在了瑶光身上，一脸凝重地道：“瑶光道友，虽说妖族势大，但场中还有许多仙界中人，少衍身份尴尬，不能助你一臂之力，还望你尽全力夺取转魄刃！” 瑶光深深看了他一眼，眸光微凝，终是道：“这是自然，此中利害在下尚能领悟。” 这句话刚落定，暴虐的煞气瞬间将整座山脉重新笼罩，黑色光幕轰然破碎，而光幕中的转魄刃此时却是被恐怖的黑色电光缠绕，瞧不清它的形状，但那令人心悸的煞气却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妖皇朝四下打量了一番，嘴角浮起一丝清冷的笑意，“速战速决。” 妖皇身后的六位妖君拱手领命，六人一起出手之下，磅礴的妖力自他们身上喷薄而出，携着惊人的气势直奔转魄刃而去，而此时只有那夏冂妖君还闲散立于妖皇身后。 见妖族六位妖君一起出手，净虚仙君心下一凛，朝着场中众仙朗声道：“诸位道友，烦请合力夺下转魄刃，万不可使其落入妖界中人手中。如今妖族实力强悍，若再得到转魄刃，仙界、人间只怕再无安生日子可过，还望诸位道友以人间仙界的安危为重。” 莫闲宗乃是如今仙界众派的中流砥柱，净虚仙君又素来德高望重，是以他一番话下来，仙界众人隐隐聚到了一起，纷纷祭出各自的法宝，向着场中的六位妖君攻了过去。 净虚、岚风和岚雨三位仙君则在不经意间靠近了妖族阵营，隐隐间挡在了妖皇的前面。 “妖皇陛下即为古神强者，却不知道我等三人可否有幸与你讨教一二？”岚雨仙君一脸和善却偏偏带着几分冷冽的气息，似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妖皇拥有古神修为。 “几位以为在此种情形下，转魄刃会被你们仙界得到吗？”妖皇随意得瞥了三人一眼，冷冷地笑了一声。 “师兄，你和他说那么多作甚？拖住他，不让他有机会接近转魄刃，区区几位妖君又能如何？” 岚风仙君说完这句话，便祭出了灵鼎里的仙剑向着妖皇攻了过去。只是妖皇始终将双手负于身后，丝毫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反倒是他身后的夏冂妖君身形轻动间便和岚风仙君缠斗了起来。 岚雨仙君看着已然和别人缠斗起来的师弟，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师弟修道数万年怎么始终改不了这冲动的毛病。 心中虽是有些怒气，可是看着渐落下风的岚风仙君，岚雨仙君心下震惊，顾不得多想，转过头以目光示意身旁的净虚仙君多多留意，便加入到了二人的战圏之中。 本来岚雨仙君以为妖皇自恃古神强者，怎么都不会出手，如今看来他想得也没有错，却不想岚风仙君一出手竟是引动另一位妖君，更是在瞬息之间就拖住了他们二人。 一时之间，因为转魄刃的光幕破碎，原本静默场中的仙妖两界族人此时纷纷出手，白光与红光交相辉映，法术与兵器竞相碰撞，你攻我防，本来安静的场面此刻却是分外火热，只是始终未曾有人近至转魄刃之前。 而此时，场中始终未曾出手的就只有瑶光、漓星、少衍、净虚仙君、妖皇和一灰袍青年以及数位仙界的散修，他们似是在等待什么。 负手立于一旁的妖皇，他的目光始终未曾落在身前不远处的净虚仙君身上，倒是一直盯着不远处那一袭灰色长袍的青年。 早在净虚、岚风和岚雨三位仙君靠近妖族阵营的时候，瑶光的目光就停在了妖皇的身上，不由在心里思索道：“妖皇利用仙人为妖族提升实力，如今妖族的实力强悍，仙魔二界联合起来或都没有妖族的实力，妖皇却还想将转魄刃掌于手中，只怕这转魄刃落入妖族之日，便是三界劫难之始！” 瑶光微微看了少衍一眼，眼底划过一抹赞赏，无怪乎他刚才让我尽全力夺取转魄刃，想来他之所以放任外界中人进入妖界抢夺转魄刃，虽不至于是为了三界安宁，但至少是为了他妖界众妖的性命。 仙妖大战一起，惨遭重创的可不仅仅只是仙界！ 瑶光叹了口气，朝着岚风、岚雨和夏冂妖君的战圏看去，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没想到这妖君竟有如此超强的修为，岚风、岚雨两位师叔合力之下才堪堪压制住他，能有如此实力，又常伴妖皇左右，想来他便是那位夏冂妖君了！ 此刻正与夏冂妖君缠斗的二人，心里的惊讶却是比瑶光还要厉害，虽说他们二人修行数万年，可也是近万年才进阶仙君巅峰，想不到在他们二人使尽浑身解数之下也仅仅只是压制于他，这份修为只怕是直追古神了。 空中交战声不断，妖力与灵力的碰撞在四周爆炸了开来，就在谁也没有留意间，一袭蓝衣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了转魄刃一丈处。看着泛着黑色电光的转魄刃，那老者双手结出复杂的法印，在法印的牵引下转魄刃慢慢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贼子好胆！”妖皇瞬间出手，一个光球扔将过去，落在那蓝衣老者身上，竟是生生将那老者轰成齑粉。 就在此时，身着灰色长袍的青年，身形停止间已将转魄刃牢牢抓在手中。通体黝黑的转魄刃，如匕首般的幻影在黑色能量的包裹下散发出恐怖的煞气，无穷的煞气自神兵身上蔓延出来，似是可以吞噬灵魂一般。 妖皇许是未曾想到还会有人敢去抢夺转魄刃，微微一愣，待看清那抹灰色身影之后，才强压下了脸上的怒色。 “七苍，好久不见，”妖皇讥笑道：“你不在九幽好好待着，来本皇的妖界却是为何？” 妖皇的声音传了出来，场中几人的脸上尽是震惊的神色。 只有净虚仙君满脸愁苦的自语道：“想不到这灰衣青年竟是魔族一直未曾在世人面前露面的大长老，一个夏冂妖君便拖住了我仙界两位高手，外加拥有古神修为的七苍和妖皇，难道我仙界真的还要再次遭劫吗？” 魔族七苍，三界中少有的几位古神之一，自魔族诞生以来便一直是魔族大长老，数万年来未曾改变过，也从未曾出过魔界。 只是当年仙魔之战，魔尊战死、魔族几乎覆灭之际，七苍古神冲出仙界众仙下在魔界之门的封印，带着战败落魄的魔族子民，在仙人二界的围攻下退居到了九幽。可以这么说，若不是他，魔族恐怕早已在仙人二界的围攻下覆灭了。 妖皇的声音传来，瞅着手中转魄刃的七苍抬首嗤笑道：“汤桀，魔族为何困居九幽，想必你比我要清楚。我魔族已在暗无天日的九幽煎熬了一千多年，怎么说也是时候回魔界了吧。” 妖皇冷哼一声，却是没有回答，只是他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厉光，似是恨不得将七苍瞬间斩杀。 “少衍见过七苍前辈，当年前辈力抗仙人两族，于危难之间护住魔族子民，为魔族解除覆灭之危，前辈的绝世风采，少衍甚是钦佩。”他的语调极淡极轻，却偏偏带着庄严肃穆之感，使人如身临其境一般。 七苍转过身，目光在少衍身上瞟了几眼，转过头看着妖皇一脸嘲讽的道：“汤桀，你这儿子却是比你看着顺眼得太多了。” 妖皇面色阴沉，看向七苍的眼底划过一抹狠辣之色，面色阴沉：“七苍，你不出九幽还好，既然你已出了九幽，恐怕今日你是要在我妖界留下来了。” 少衍一脸尴尬地看着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又想起那日他父皇对他说的话，思索间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看来上次的仙魔之战真的是另有隐情！唏嘘间，少衍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妖皇陛下是想将我留下？”七星戏谑的说道，倒是平添了几分无害。 “是又如何？” 冷冽的声音遥遥传来，阴冷阴冷的，话音未散，妖皇体内的妖力瞬间爆发。七苍面色一变，妖皇的灵力竟然生生比他高了一筹，他的神情中也多了几许凝重。隐约间，他似乎感觉妖皇还有所保留，也就是在这一刻他想起了上代魔尊--七夜对他说过的话。 “七苍，你与本尊同为古神，但你却连本尊全力施为的一招也接不住，你可知晓这是为何？” 那时的七苍古神曾不止一次的和七夜魔尊较量，明明大家都是古神，可他每次连七夜魔尊全力施为的一招都接不住，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当七夜魔尊问他的时候，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虽同为古神，可本尊祭炼了魔主印从而成为了魔尊，本尊便可以调动整个魔界的力量。而妖皇祭炼了妖主印、仙帝祭炼了仙主印，他们也就可以调动他们那一界的力量。” “是以你日后若是遇到妖皇、仙帝万不可恋战，纵使你的修为已经不俗，但一界之力不是你可以抗衡的，我们一起出世，你和长离是本尊唯一的亲人，本尊不希望你们有事。” 彼时的七苍古神心高气傲，并不相信他兄长所说的话，他只相信只要一直苦修，便就可以与魔尊一战，是以他一直留在魔界苦修，从未出过魔界。就连七夜魔尊战死之后，无人为主的魔主印他都没有祭炼，只是将它带出了魔界，甩给了他的侄子长离。 七夜魔尊的话言犹在耳，七苍此时见到了妖皇霸绝天下的妖力，不免对七夜魔尊的话深深信了起来，也暗自庆幸他将魔主印给了长离，至少不是古神的长离，因为有了魔主印还可与妖皇一战。 在妖皇出手的同时，七苍也将手中的转魄刃挥舞了起来，带着丝丝艰难的感觉，却又在行云流水间化解了妖皇的攻击。在魔力的加持下，七苍将转魄刃化成一把长刀的模样，朝着妖皇攻了过去，浓郁的魔力与妖力将二人完全包裹其中。 瑶光面色一变，看着场中交手的二人，一丝惊讶涌上心头，心下不免感慨道：“这二人修为当真是绝强，不愧是这世间仅有的几位古神，只是那七苍古神似乎被手中的转魄刃牵制，无法发挥全部实力，而那妖皇似乎也有所保留。这二人若是发挥出全部实力，恐怕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全身而退。” 瑶光所猜不错，此时七苍内心也是十分迷惑，照常理来说转魄刃是不会排斥魔力的，若是排斥，那七夜魔尊又如何持灭神剑大杀四方？可若是不排斥，又怎么会在隐隐间想要挣脱他的束缚？ 七苍自是不知道，天元神尊乃是魔界的创立者，而灭神剑又是他的神器。再者，七夜魔尊因为祭炼了魔主印从而成为魔尊，自是可以将天元神尊的灭神剑运用自如。 可是，即便如今的转魄刃不是完整的灭神剑，但七苍从来没有祭炼过魔主印，自是无法将转魄刃使用得随心随意。 忽然之间，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妖界，整个妖界的空间微微一颤，便连明净的天空也忽然变得暗淡了下来，巨大的龙影出现在天际，磅礴浩瀚的妖力将整个隐月山笼罩，众人一凛，忙不迭的向半空看去。 妖界之力！ 七苍面色凝重，暗自忖道：“妖皇到底是妖皇，为了心中所谋还是那般无所不用其极，今日为了这转魄刃，竟是不惜耗损自身本源动用妖界之力。” 咬了咬嘴唇，七苍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记，动静间，墨色的六芒星形图案缓缓挡在了他的身前，也挡住了奔腾咆哮而来的妖力巨龙。 “咔嚓”一声脆响，六芒星形图案被击碎，妖力汇聚的龙影自七苍身上穿过，鲜血自他嘴里溢了出来。妖皇不愧是一界之主，面对动用妖界之力的妖皇，七苍古神竟是一招都没有接住。 而此时，七苍古神所持的转魄刃也自他手中挣脱了出来，似是带着欢快的轻吟，直直的朝着瑶光飞去。 只是瞬息间，转魄刃在众人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竟是生生地钻进了瑶光的灵鼎。 第 18 章 魔障惑心 见到转魄刃须臾间便钻入了白衣男子的灵鼎，众人皆是一惊，似乎是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这转魄刃竟是会自动择主。 漓星此时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她看着转魄刃一点一滴地没尽在瑶光的身体里，一双美目满是担忧地盯着瑶光略显苍白的面孔。担忧间，她却是没有感应到她丹田里那颗不知名珠子此刻的异样。 一股恐怖的杀戮之气自瑶光身上蓬勃而出，竟是生生将身边的漓星、少衍推出数丈之远。于此同时，正在半空中缠斗的众人被那股杀戮之气影响，皆似商量好的一般纷纷罢手，带着惊讶的神情看着那个似入魔一般的白衣青年。 瑶光满眼血红之色，面目狰狞，束得太过慵懒的长发挣脱了发带的束缚，无风自动，调皮地飘散了开来，一身仙灵之气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气缠绕。 少衍微微一怔，满目惊讶的道：“漓星道友，这转魄刃纵然有绝世煞气，可瑶光道友一身仙灵之气也是世间少有，为何还会被这煞气控制？” “想来应该是受他体内心魔牵引，转魄刃才会趁机控制于他。”应是感觉到少衍言语里的关切，漓星对他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但那满是担忧的瞳仁仍是紧紧地看着瑶光。 见漓星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少衍心里一暖，可当他看见漓星紧握着双手，一脸着急、眼带关切，那双墨色眸子里尽是瑶光的身影，心里不觉有些异样的情绪。 就在少衍怔神间，一声怒喝自瑶光口中传来。少衍抬头望去，只见瑶光脸庞上的狰狞之色已消失不见，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而他的右手上缓缓出现了一把长剑，通体黝黑，带着浓厚的煞气，竟是比转魄刃的煞气更为恐怖。 “灭神剑……”不知是谁喃喃的低语了一声，声音虽是极轻却也传到了在场每一位的耳朵里。 众人皆是一惊，满脸恐惧地看着瑶光手里的墨色长剑，只有漓星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一双美目紧紧地看着瑶光，关切、担忧、着急之情在不经意间自她的眼眸里流露了出来，惹人怜爱。 “这把剑虽有撼天动地的煞气，可灭神剑最为可怕却是那股毁天灭地，可以吞噬世间万物的毁灭之力，是以这把剑却不是灭神剑。”妖皇看了看众人恐惧的神情，一副满脸讥笑略带嘲讽的模样。 妖皇的话似是让众人猛然醒悟了过来，就在众人刚缓过神来，便又听见声音传了出来。 “虽不是灭神剑可也相差不远，这把剑那撼天动地的煞气也不是你等可以抵抗的，更何况有这白衣青年心魔的加持，威力只怕不比灭神剑差多少。” 妖皇的话音刚落，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复又是那副惊讶恐惧的模样。 妖皇此刻的心里却是欣喜万分，想不到噬魂剑居然在这白衣青年身上，如今噬魂剑与转魄刃融合，再加上……如此一来，灭神剑终于可以掌于自己手中了。 “夏冂，去将那把剑拿过来。”念及此，妖皇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瑶光手里的那把剑。 七位妖君一起出手，磅礴的妖力似是要席卷天下一般朝着瑶光扑了过去，而仙界数位散修亦是同时出手，五彩缤纷的能量夹着漫天的威势仿佛要将瑶光吞噬一般。 见瑶光处境危险，漓星大急，急忙祭出秋殇剑便想要冲上去，但却被少衍的身影挡住了。 “七位妖君以及数位仙界高手一齐出手，单凭你的力量如何能帮得了他？” “那又如何？至少我可以帮他缓解一些压力。”漓星一脸坚定，丝毫未曾感到害怕。 “他已被心魔控制，自是不认得你，你若去也会被他攻击的。” 虽是知道少衍是为自己好，可漓星此时哪里顾得了那么多，极不耐烦地道：“我不管！你若再不让开，莫要怪我对你出手。” 看着漓星一脸坚定的模样，少衍怔了片刻，不由自主地侧开了身子。 也罢！背叛妖族又如何？漓星，今日我便陪你疯上一次！ 少衍手里的折扇现出了复杂的纹脉，散发着妖异的红光，身形闪动间已经有效的牵制了夏冂妖君。 “殿下，你这是为何？”夏冂妖君看着少衍，眼底十足的无奈。 他的修为自是比眼前之人强上太多，可奈何眼前这人是妖族太子，致使他无法使出全力，还处处受制于少衍，这个太子聪明绝顶，怎么老是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想到这，夏冂妖君就是一脸郁闷的模样。 “夏冂，你只管尽全力便是，少衍再不济也不需要你放水。” “这……”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夏冂妖君转过头向妖皇看去。 此刻七苍已无半分战力，自是构不成威胁；而一众仙族各怀鬼胎，也不足为虑；至于那位心魔作祟的仙君，不过是虚有其表，一旦转魄刃将他完全吞噬，噬魂剑和转魄刃自会落入妖族手中。 如今形势大好，妖皇自是得意，可是看见少衍如此做法，妖皇就是一阵火起。 不打理妖族事务，终日游山玩水，好，你父皇还健在，这可以理解。 不顾严令，擅自离开妖界之门，这种事，你也不止做过一次，便也算了。 可你居然还帮着外人对付妖界中人，好，既然你想帮，总该想想自己是否有此能力吧。 “他既然要你出全力，你随了他的意就是。”妖皇面带怒色，但语气却甚为清淡。 夏冂妖君悻悻然回过头，腹诽道：“我哪里敢全力出手啊，万一伤着你的宝贝儿子，你还不得把我活刮了……” 看着夏冂妖君出招畏首畏尾，发出的妖力虽是凝练却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妖皇心里的火就更大了，这个夏冂好歹跟在自己身边数万年了，怎么还是如此不知事？ 妖族太子天资聪颖，但他从不把心放在修炼上，妖皇的本意是想让夏冂妖君全力施为，好让少衍尝一些苦头，既是对少衍向妖族中人出手的惩罚，也是让少衍知道为别人出头也得有实力才行，却不想夏冂妖君反而…… 此时身在战圏里的漓星却比少衍要狼狈得多，她手中那柄秋殇剑蓝光闪耀，可她的修为实在太弱，尽管借了秋殇剑之威尚能于众人周旋，可时间一长，她那微弱的灵力却是经不起消耗。 似是知道自己不能支撑太久，是以她不顾一切的向瑶光身边靠过去，却还是被那些妖君拦住了去路。 而此时，瑶光心中痛苦不堪，只觉得一股凶戾的念头在脑海中呼啸狂喊，一种要将无数人性命屠灭的可怕却又诱惑的毁灭感觉，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 不全的灭神剑仿佛知晓瑶光的心意一般，墨色妖异的光芒越来越盛，毁灭的力量在剑上吞吐不息。 恢弘的煞气在瑶光灵力地催动下，当真是有了毁天灭地的气势，围在瑶光身边的四位妖君和两位仙界散修，在那一剑的威势下竟是被生生撕成了碎末，而在数丈之外的漓星、少衍、夏冂妖君和其余几位散修也在那剑势下受了重创。 这一剑…… 净虚仙君看着场中的白衣青年，心底满是震惊，一剑便使六位君级高手陨落，在剑势的余威下更是将场中数人重伤，这一剑竟是和当年手持灭神剑的七夜魔尊有得一比。 “妖族、魔族、仙人，各自为了自己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一群自私自利之徒，剥开伪善的面具，本我里面全是自私。你们不是都想以这绝世魔兵独霸天下吗？杀了我，他就属于你们。” 瑶光仰天长啸，双目赤红，冷冽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了开来。灭神剑此时光芒更甚，仿佛也狂欢不已，要与主人一起狂笑着扑向死亡与毁灭。 前方不远处，那个原本缥缈淡然的瑶光，绝世的面容上现出了狰狞的笑容，如恶魔一般，游离在毁灭的深渊。 “瑶光……” 漓星抬头，全然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一脸急切的神情看着陷入癫狂的那个人，瑶光，你如何才能放下你的执着？ 此时的瑶光却是有苦难言，他手持凶剑，在心魔的作用下修为有所增强，可凶剑所带煞气每一刻都在泯灭他的心智，而且在数位妖君和仙界散修的轮番攻击下，凶剑所带煞气与他所修清气在体内冲突，不得已才用尽全力发出那伤敌伤己的一剑。 应是知道瑶光此刻已是强弩之末，妖皇带着铺天盖地的杀伐之意向着瑶光冲了过去。 妖君千年都不一定能出现一个，瑶光一剑便杀了四位妖君，或者说，妖皇是真的怒了。 漓星心下一凛，急忙站起身来，猩红的血液自她唇中溢了出来。此时她已重伤，灵力损耗过多，只得急叫道：“瑶光，小心。” 但瑶光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任由妖力奔袭而来。 妖皇含怒一击自是非凡，后继无力的瑶光堪堪抵住了妖皇的攻击，却也被击出了数丈之远，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妖皇的第二波攻击已经来到。 那团磅礴的妖力，迎面而来，未及身前，震天撼地的威势已然发出，妖力所过之地，地面尽皆迸裂，便连空间都仿似被撕裂，狂风呼啸。 一旁的少衍瘫坐在地上，看着狼狈不堪的瑶光，轻声叹息。 瑶光自是知道这第二波攻击他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可此时他已无半分理智，自是没有丝毫心悸，依旧是那副癫狂的模样。 生死一瞬间，天地间忽然安静了下来，甚至连那惊天动地的妖力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 那在岁月长河里存在了数千年的青色身影，悄然出现在了瑶光身边，微微泛红的眼睛望着瑶光，倾尽芳华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妖力袭身，在那惊天动地的冲击下，二人被击退了数丈之远，血液随风飘洒，衣裳猎猎作响，像人世间最凄美的景色。 众人见得这番景象皆是失色，在这人人为己的三界，居然还会有这般情谊存在。 而在旁边，少衍紧紧握着双手，面容泛白没有丝毫血色，连带着手中的折扇也微微颤抖。 “瑶光……” 漓星无力地躺在瑶光的怀里缓缓开口，那细若游丝地呼唤，将瑶光那剧烈颤动的心冲击得狼狈不堪。 “放下吧……天问阁的覆灭与你没有关系，你师父也不会希望你活在悔恨里，你又何必执着于无法挽回的过去？” 细若游丝的话语在此时钻入耳中，靠过来的身体突显沉重，腥甜的血气也同时游入他的鼻间。 看着躺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子，瑶光的神情徒然怔住，忽觉得他的心似是被击碎了一般，涌起了一股源自灵魂的疼痛感，眼中血红之色不自觉的缓缓消散，眼底也渐渐生出了些许挣扎之意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漓星，看见瑶光眼里的血红之色已经完全消失，眼底亦是恢复了清明，眉眼里划过一缕欣慰之色，嘴角终是勾起了一抹安然的笑容。 “漓星……”瑶光眼中那狂傲的神情终于消失了，将躺在怀里的女子轻轻搂住，面色因为刚刚那一剑抽光了他的灵力，变得越发苍白了起来。 瑶光吸了口气，试图将残存的灵力输入漓星体内，但那微弱的灵力却并没有阻止住漓星生机的快速流失，徒然间，瑶光的心底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瑶光，我没事，你别担心。”看着满脸着急而又带着悔恨模样的瑶光，漓星扯着嘴角笑了笑，抬手缓缓拂上那张俊雅的面孔。 可是漓星的话并没有安慰到瑶光，反而让他疯狂到以燃烧修为为代价，将换来的灵力输入漓星体内。 鲜血自他嘴角溢出，滴落在素白的长衫上，幻化成了殷红的花朵，勾勒出了一幅妖异的画卷。 他原本就已重伤，如今更是以燃烧修为来换取灵力，自是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看着瑶光越来越苍白的面孔，却依旧奋不顾身的为她输送灵力，漓星忽然觉得她还能遇上他，还能陪在他的身旁，这已然是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瑶光，没有用的，放弃吧！” 见瑶光似是没有听到自己的话，依然燃烧着自己的修为，漓星紧抿嘴唇，密密麻麻的冷汗自她眉角沁出。 她扯着一双分外无力地手抓着瑶光：“我不要你有事，瑶光，我们去东海，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琴州吗？我们现在就去……” 素白的手无力地垂下，漓星缓缓地闭上了眼，她最后看见的还是瑶光那格外坚定的神情。 输送灵力的手忽然顿住，瑶光呆呆地凝望着那张带着淡淡微笑的面容，昔日巧笑嫣然的女子，此刻却仿似沉睡一般，静谧……但却冰冷。 数千年的清修，自以为勘破世间一切，不再有半分执着，却原来什么也未曾明了。放不下心中恶念，看不破生死轮转，甚至……护不了想要守护的一切。 原以为再也不会遇见的人，重逢之后竟妄想如往昔一般静默安宁，却忘记时如逝水，再也不复当初，想要如往昔般守护，如今，却连你的周全也护不了！ 无尽的黑暗缓缓将整个世界笼罩，他在黑暗里发抖，不敢动弹，不敢醒来，甚至不敢发出一丝气息。 妖皇却并未因为漓星伤重而罢手，转瞬间，第三波攻击在妖皇复杂的手印下就快要完成。 少衍自是知道漓星和瑶光无论如何也挡不住这一波攻击，是以他毫无顾忌地挡在了妖皇的前面。也就在他出现在妖皇面前的那一瞬间，净虚、岚风和岚雨三位仙君也同时出现在了瑶光的面前。 瑶光还未曾反应过来，岚风、岚雨两位仙君同时出手将他制住，源源不断的灵力涌进他的身体里，修复着那残破不堪的经脉，滋润着已经干渴枯竭的丹田，而净虚仙君则用莫闲宗独特的疗伤秘法治愈着漓星。 第 19 章 命悬一线 “少衍，你想干什么？难道你想背叛妖族？” 见少衍挡在前面，妖皇一脸铁青的喝道，但凝聚在他手中的妖力却是缓缓消散了开来。 “父皇，儿臣不敢。”少衍朝着妖皇行了一礼，言辞郑重的道：“只是灭神剑倘若落入妖族手里，妖族必将成为众矢之的。虽说以我妖族如今的实力，已不惧怕什么，可终究是不利于父皇的霸业。” “这么说你还是为了我妖族了？”妖皇的神情缓了缓，略微瞟了少衍一眼，戏谑道：“若为父今日非得将他二人留下，你又如何？” “若父皇执意将他二人留下，那儿臣也只能脱离妖族与父皇为敌了。” “放肆，”妖皇面色一沉，怒喝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少衍听了这话不自觉地垂下了视线，拱手道：“儿臣知晓，儿臣也知道不是父皇的对手，可若父皇执意如此，也只好从儿臣的尸体上过去了。” “你……” 看着少衍一脸坚定的模样，妖皇知道他这个儿子一旦认定什么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的，为了一个女子竟不惜与本皇反目，可是那女子的眼里皆是那白衣青年，又哪里有你的身影？ 妖皇微微叹了口气，自己终归还是太宠他了，也罢，这次且看你如何收场！ “百年内，不准踏入妖界，你就在外面给我好好反省。”妖皇言毕，竟是看都未看少衍，便带着一众妖君离开了。 “父皇……” 少衍看着渐行渐远的墨色身影，眼神有些惭愧，儿臣一直任性妄为，从不曾履行过妖族太子的责任，更是从未做过让您开心的事，可这些年来不管儿臣做了什么，您对少衍的疼爱都依然如山般厚重！ 父皇，少衍自知从不曾让您骄傲，可是灭神剑不能出世，您隐忍数万年不光是为了一统三界，更是为了妖族的繁荣强盛，可仙妖魔三族自有其存在的必要，一旦妖族挑起战乱，致使杀戮四起、天地怨气剧增，天道之下，妖族今日的繁荣便尽皆付诸流水了！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将出神的少衍惊醒了过来，想到已经重伤的瑶光和漓星，少衍急忙快步走了过去。 妖皇一走，滞留隐月山的众多妖族也一并离开，而那些仙界散修见得净虚仙君几人的做法，也明白了些什么，悻悻然地驾着祥云离了开去。 “瑶光道友，漓星道友如何了？” 瑶光的视线落在了少衍脸上，这位妖族太子满脸急切，眼眸里带着几许担忧之色，丝毫没有初见时温雅的感觉，更没有方才与妖皇争吵的激烈与坚定，但瑶光看着他，心里却有着难言的讶异。 本以为他不谙世事，却没想到与他们二人不过数面之缘，便能放下妖族太子的责任，施以援手。 方才那番争斗，他已然重伤，以妖族的实力，场中众仙决计护不住灭神剑，妖族已占上风，可少衍却能尽全力维护他们二人，便是不想让灭神剑落入妖族手中，徒曾杀孽。 如果三界中人都像他这般，那么这片天地必然可以美丽许多，只可惜，太多的生灵做不到这一点。 就在瑶光愣神间，全力施救的净虚仙君缓缓停了下来，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药丸，他将药丸递到出神的瑶光面前，道：“将这粒凝神丹给她服下吧！” 瑶光回过神来，接过凝神丹颤颤巍巍地放进了漓星的嘴里，似是害怕这粒丹药无法让她清醒过来一般。 瑶光抬首问道：“净虚师叔，这便可以让魂魄受损的她清醒过来吗？” 一旁的岚雨仙君脸带笑意地道：“你应该知道，你师叔一门皆是专攻于魂魄一脉，而这凝神丹更是你师叔这千年来提炼出的滋养魂魄的圣药，所以你放心就是。” 许是想到了什么，岚雨仙君神情一正，一双眼睛在瑶光身上仔细打量了起来，越看越觉得心惊，失声问道：“你可是要进阶古神了？” 听着岚雨仙君这样问，一旁的众人俱是睁大了眼睛似是在等着瑶光的回答。 见得几人的模样，瑶光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轻轻点了点头。 “嘶”一阵吸冷气的声音传了出来，众人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瑶光的肯定将几人震惊的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想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岚雨仙君将神色正了正，却酸酸的感慨道：“你这小子倒真是天纵奇才，想我等修炼近数万年才进阶仙君巅峰，你倒好，修行数千年便要进阶古神。” 听着岚雨仙君酸酸的声音，瑶光只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有言语。一旁的岚风仙君在瑶光身上瞅了半天，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 净虚仙君欣慰地点了点，沉吟了片刻道：“瑶光，你能有次成就我们甚是欣慰，只是你明明看见我三人，为何不与我们相认？要不是这女子拿出你师父的秋殇剑，又唤你的名字，我等三人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是谁。” 早在瑶光和漓星出现在隐月山顶的时候，他们三人便留意到了二人，只是他们想不到仙界何时出了如此修为高绝的人，而且还和一个修为弱小的小妖走在一起，可当漓星祭出秋殇剑，出手帮助瑶光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什么，但并不确定，是以并没有出手抢夺瑶光手里的那把剑。 瑶光眼底划过一抹后怕之色，“净虚师叔，我原本想取到转魄刃，再与三位师叔合力将它带出妖界，却不想事情演变成如今这样。” “你这小子，若你不幻化容貌、改变气息，一开始便和我们相认，事情自是不会这样。”一旁的岚风仙君扯着大嗓门道。 见得岚风仙君面上的薄怒之色，瑶光不由得垂下了视线，嘴角浮起了一抹尴尬的笑容。 “瑶光道友，你的伤势如何了？” 少衍并没有觉得瑶光未曾回应他有什么尴尬，反倒听着几人的交谈，一会儿师叔，一会儿又是不同门派，不由得一头雾水，但好在听出了漓星已无大碍，是以也放心了下来。 “我已无碍，修养几日便好了。”瑶光艰难的将漓星扶了起来，朝着少衍行了一礼道：“此次多亏了道友相助，我和漓星感激不尽，日后若用得到在下，道友只管言明便是。” 少衍摆了摆手道：“道友说笑了，我这也是为了我妖族子民罢了。若是灭神剑落入我妖族手里，不仅人间和仙界不得安宁，恐怕我妖族也会不得安宁。” 倘若灭神剑落入妖族手中，再被他们找到奈何珠，那灭神剑便真的落入妖皇手中了，三界自然不得安宁，而三界忌惮于灭神剑的威力，势必会在无形间结合在一起打压妖族，那妖族自然也无法安宁。 虽是如此，但少衍毕竟帮了瑶光和漓星，是以瑶光未曾介意少衍是为了什么阻止了妖皇，只是对着少衍又行了一礼，但却被少衍巧妙地躲了过去。 少衍狡黠一笑道：“若道友执意如此，那在下倒有一件事需要道友帮忙。” “道友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瑶光能做的自然会尽全力帮助道友。” “在下被父皇责罚，百年内不得入妖界，可在下又从未出过妖界，这次出去还望能与道友相伴。”少衍一脸期待的模样，生怕瑶光会拒绝他一般。 “就这么简单？”见少衍似是不好意思般地点了点头，瑶光微微一愣，却旋即了然，道：“道友从未出过妖界，自是对外界不熟悉，和我们在一起倒也无妨。” 瑶光又如何不知道以少衍的修为已足以自保，他跟着他们二人无非是为了漓星，但瑶光并没有说破，毕竟到底是少衍帮了他们二人。 少衍抬手朝瑶光行了一礼，眉眼含笑道：“如此，多谢瑶光道友了。” 看着少衍那一脸似是奸计得逞的模样，瑶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笑了笑。 净虚仙君朝笑得温文尔雅的翩翩青年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眸中露出赞赏的神色，心下夸奖道：“这个妖族太子倒真是心思澄明，也未见有什么心机或是野心，这一点倒是和那妖皇不同。” “瑶光，你既然没有陨落在仙魔之战，那为何不来风雨谷和莫闲宗？” 岚雨仙君疑惑的声音将出神的净虚仙君拉了回来，或是对这件事也颇为在意，遂一脸疑惑地盯着瑶光，等着他的回答。 “当年妖魔二族攻上天问山之时，师父就将我封印在了后山禁地里，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八百年。” 虽说心魔已散，但提及旧事多少还是会有些伤感，瑶光清雅俊秀的面容上也不自觉得泛起了几许悲寂之色。 顿了顿，瑶光继续道：“八百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想清楚很多事。虽说魔尊得到了灭神剑想要称霸三界是事实，可如果仙界当初未曾肆意斩杀妖魔二族，或许这场灾难就没有那么惨不忍睹了！” 三位仙君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当年之事全因仙界以除魔卫道之名打压妖魔二族，所以在某一方面确实是仙界中人所作所为有些欠妥。是以这些年来下界历练的仙界中人也有些收敛，残存在穷山恶水间的妖魔虽然不少，但是仙界中人也没有过分的打压。 净虚仙君一脸唏嘘的道：“当年魔尊和妖皇二人带领数十位魔君、妖君高手借助灭神剑划破空间，攻上天问山，当我们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入眼已是满目疮痍之象，更无生机可言了。” 由于仙魔之战来临之前，少衍便已经入了妖界聚神池修炼，倒是没有参加仙魔之战，待他出了聚神池，仙魔之战早已过去。虽说是魔族挑起仙魔之战，可妖族毕竟与魔族一道肆虐人间、屠戮仙界。 此时听到瑶光他们之间的言语，才明白瑶光的师门覆灭于妖魔二族之手，他的神色不由显得有些尴尬。 似是当日天问山的惨状太过惊心，一向不为外物所扰的净虚仙君，脸色也不由得黯淡了下来，继续问道：“你只是被封印在了禁地八百年，那后来的时间你去了哪里？又为何有如此可怖的心魔？” 瑶光慢慢垂下头去，良久无语，半响后方道：“想明白了之后，我也没有再想重建天问阁，便下了仙界在这世间随处游荡，后来在人间东海之上开辟了一处洞府，就一直留在了东海修行。” 瑶光的唇间溢出一丝叹息，又道：“只是后来才发现，这世间许多事想明白是一回事，而放下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无法释怀师父和师兄弟们一个个倒在我的面前，渐渐衍生出了心魔，直到近日我已无力再压制心魔，这才出了东海寻找化解的办法。” 细细听着瑶光的话，众人不免一阵唏嘘，若不是今日在机缘巧合之下化解了心魔，只怕瑶光难免会沦入魔道。 虽感叹于瑶光的际遇，也知他不易，可岚风仙君却面带怒色地道：“你既然在千多年前便出了禁地，为何不去看看一夕？你可知道自与你失去联系之后，她竟然为了你独自一人去妖界复仇？若不是因缘际会之下被我仙界中人救下，只怕已然陨落了！” 听着岚风仙君的话，瑶光愣了愣，却也在转瞬间便回过了神来。那个昔日只会跟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女孩，未曾想到有些胆小的她，却也会那般无所畏惧。 “道友……” 这声音让话到嘴边的瑶光，将准备说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循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见七苍古神拖着重伤的身体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走近的七苍带着和善的笑意朝瑶光拱手行了一礼，道：“道友此次将噬魂剑与转魄刃融合，其威力已不弱于灭神剑，此番际遇，着实惹人羡煞。” 七苍如此模样，倒是让几人微微一愣。即便瑶光的修为已近古神，可毕竟没有受过玄都天劫的洗礼，算不得古神，可那七苍却是货真价实的古神强者，他完全没有必要放下身段与瑶光行礼才是。 见仙界几人防范地盯着自己，七苍语调温和的又道：“若是道友有暇，在下烦请道友至九幽一叙。” 瑶光见七苍这番郑重的模样，心下疑惑，询问道：“在下与魔族素无往来，却不知七苍古神此言乃是何意？” 七苍微微一笑道：“此中关节，待道友不日入了九幽，在下再于道友细说。” 场中几人面面相觑，七苍古神语调诚恳，面色不似作假，举止也甚为礼敬，却不知以他古神之尊，这番作为是为了哪般。 瑶光微微颔首，虽是不解，但想来应是七苍古神有事相求，遂淡淡道：“虽然在下与魔族素无来往，但如今三界局势不容乐观，终有一日在下会亲自拜访魔族。” 似是没有感觉到众人一脸讶异的模样，亦不在意瑶光有何说辞，但听见瑶光应了下来，七苍的面上也不觉得多了几抹笑意。 “如此，在下在这里先行谢过了。”话到此处，已无需再多客套，于瑶光行了一礼，七苍古神便驾着魔云回九幽去了。 瑶光的视线落在那渐渐模糊的身影上，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也渐渐变得幽深了起来。 “瑶光，这七苍古神让你去九幽是为何？”心里藏不住事的岚风仙君，一脸疑惑的问道。 “恐怕是为了冲出九幽回魔界吧！”岚雨仙君眸中亮光闪动，闲声道。 “师兄，这魔族想要冲出九幽回魔界和瑶光有什么关系？”听见师兄如此说法，岚风仙君不免觉得有些荒谬。 立于一旁一直未曾言语的少衍听了岚风仙君的话，视线不自觉地自他身上掠过，眉目含笑地摇着手中折扇。而瑶光倒是轻笑了一声，都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这个师叔竟还是这般“心宽无忧”。 “你呀，当真是……”岚雨仙君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一声道：“算了，我们还是先回人间吧。” 难道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可魔族想回魔界和瑶光本来就没什么关系，那为什么大家都是那副若有所悟的模样？岚风仙君本是不爱琢磨之人，实在想不明白的他，也只好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似是想把一切问题都扔出去一般，而后快步追上了众人。 就在瑶光几人离开之后，两道人影出现在了隐月山上空。 “主上，噬魂剑与转魄刃已经融合，但如今却是落入了仙界手中，以灭神剑之威，仙妖大战一起，妖族便多了几分顾忌。以妖皇的手段，他怎会如此轻易的舍弃灭神剑？”一袭碧色长袍的中年女子望向一旁的男子，疑声道。 “妖皇这人有野心，但他那儿子却是他的软肋。再者，没有奈何珠的灭神剑也无甚大用，妖皇若是想取灭神剑，不过举手之事。”男子凤眼一眯，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只是……他的盘算却是要成空了。” 中年女子闻言一怔，抬眼见男子唇边挂着一抹冷笑，便连那双墨色的眸子里亦是分外冷漠阴寒，毫无感情波动，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角。 男子略略瞟了她一眼，也未想要同她解释，随口道：“那丫头如今重伤，玉曲，你不担心？” “主上未曾出手，丫头自是无碍。”玉曲妖君看向瑶光几人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道：“丫头昔日为了那男子走火入魔上百回，今日又为了那男子导致魂魄重伤，一千多年了，她竟还是那固执的性子！” “她又何曾变过？为了那人她又什么不能放弃！” 这声音落寞凄凉，不像是疑问，反倒像是感伤，短短两句话便仿似承载了千万年的孤寂。 玉曲妖君微微一愣，抬首看向身前的红衣青年，眼底划过一抹了然的意味，隐隐间，她似是听见一声微不可见的低喃。 “看来，是该找个日子……让她见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