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至暮夏1》 第一章 阳光碎裂在记忆里 每一道伤口都刻痛了青春 我们站在友情、亲情、爱情的交叉路口 谱一曲盛夏的旋律,让时间冲淡剩下的伤痛 乘着时光机,让我回到那个盛夏光年 高一的最后一天在考试中结束,同学们涌出考场向自己所在的班级走去,走道上到处都是人。我被谁重重地撞开一米的距离,皱着眉看了看,找不着撞我的人。 我站在熙熙攘攘的走道上发愣,傍晚的夕阳斜照,不知道是谁喊了声:“韩莫,下学期你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我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个身影。 金色的阳光覆盖着身影的主人,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团温暖的光。他有着一张精致无瑕的侧脸、一抹淡淡的笑容和一个浅浅的酒窝。我被他一下子抓住了视线,忘记了呼吸。 我热切地期待他转过身来,让我看见他的正面,可阳光却恶作剧般照进我的眼睛里,一阵刺痛,我眯着眼睛用手挡了挡,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隐约间我好像听到那个身影用诱人的磁性声音回答说:“我学理科。” 他的声音让人过耳不忘。我怎么从来没发现过,学校有这样侧脸无敌的男生? 带着错过帅哥的遗憾和考试完毕之后的虚脱感,我回到教室开始清理抽屉里的东西。看了眼这间生活了一年的教室,突然觉得很伤感。 因为下学期就要进行文理分科,听说还要根据成绩分出快班和普通班,到时候就要和现在的很多同学分开了。 想到这里,我推了推身边的死党蔚然,问: “下学期,你学文还是学理?” “当然学理。” “干吗要学理?我看你文理都一样好,没发现你偏科呀。” “学理保送重点大学的机会比文科大。” 很蔚然式的回答,利益大过天。 “小诺,你呢?”蔚然转来问我。 “当然是跟你一样。” 蔚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早就习惯了有她在身边的生活。况且,刚刚那个侧脸无敌的男生好像也是学理,说不定将来还能遇上。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偶然看见的帅气男生有些念念不忘。 难道连我也被同化成花痴女了吗?我觉得脸颊微微地有些烫。 离开学校前,蔚然被老师叫去帮忙,我把抽屉清好,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等着她。为了打发时间,我低着头无意识地数着楼梯上的台阶,身后有一群人正在嬉笑打闹,里面有个声音让我觉得有点耳熟。 我抬起头向上望去,一瞬间,突然感觉到有一股阳光的味道从我身边掠过,猛地回头,恰好看到一张美少年的侧脸。他正微笑着和我擦肩,短短的一秒钟,虽然没有看清全部,但是那样一张帅气的脸还是被我认出来,他就是我之前在走道上遇见过的侧脸无敌的男生。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叹了口气。遗憾呀,又没有看清楚他的全貌。 然而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就在那个擦肩而过的瞬间,命运的齿轮已经悄然启动。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透明干净的玻璃窗,温暖和煦地打在我的左脸上,当刺耳的铃声第n次持续响过,我终于意识到什么,从床上嗖地弹起来。闹钟上面的指针清楚地指向7点30分。“啊!迟到了!”伴随着一声尖叫,我的高二新学期就这么开始了。 扯过桌上的书包,我把摊了一桌子的书一股脑地往里面塞。因为太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一本厚厚的习题册没被装进去。我背起临时装好的书包,就往学校冲去。 眼看校门口出现在前面,我突然有种泪奔的感觉,本来就快迟到了,还碰上11路公交车爆胎,够倒霉的,现在离正常上课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可我管不了那么多,闭着眼睛先一口气冲进去再说。 冲进校门,突然我的左脚踏空,一个趔趄头撞到什么东西上。就在我顺着惯性将要栽倒的前一刹那,我英明神武地伸手一抓,揪住了眼前唯一一样可以支撑我的东西。好险,如果就这么栽下去我的脸就毁了。虽然我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但是要让我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道伤疤,还不如要我的命。 谢天谢地的想法从脑海里闪过之后,我突然意识到手上还揪着什么东西,好奇地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以极其暧昧的姿势揪着的“东西”原来是个男生。妈呀,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吧! 被我揪住的男生咳嗽了一声,直了直腰,他的身材非常高挑,宽阔的肩膀挡住了从他身后延伸过来的太阳光线,我感到视线有些变暗。男生的头发在光线的作用下变成淡金色,我的视线慢慢地顺着他的头发往下移,接着看到了他那如星辰般的眼睛、直挺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 我被男生逆光下的轮廓深深吸引,似乎忘记了呼吸。我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的睫毛,原来男孩子的睫毛也能长得这么长。我感叹着这是怎样的一张精致耐看的脸呀!这样一张脸真的属于人类吗?可是这张脸却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之前在哪里见到过呢? 被我揪住的男生见我一直发呆,于是冲我喊: “喂,你要抓到什么时候呀?”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神里透着一种嘲讽。 “啊!是男生!”我条件反射地推开他,心里想的话冲口而出。 天哪!我在干什么?我竟然在校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揪着个男生!更要命的是,我在心里还因为自己抱着的男生是个绝世帅哥而有些暗自高兴。 “当然是男生,难倒你觉得我像女生吗?脸怎么红了?花痴了吧。”男生挑眉,坏笑着看我,变脸跟变天一样快,可是也确实被他说中心事,我的脸肯定涨得通红,热气不停地从脸上冒。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道歉的语气绝对真诚,态度绝对淑女,我敢保证。 “不是故意的?那这个尺度也太夸张了吧?”他一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衣领。我一看就愣了,刚刚用力太猛了,把他校服领子上的纽扣给扯掉了两粒,露出脖子下面大片小麦色的肌肤。 “不好意思,我会赔你的。” “陪我?你想得美!” “啊……” 他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周围路过的学生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敢情我被误认为是女流氓了,晕! 我的脸迅速地由红转黑,正要解释,突然从我身后蹿出个人影,单手挽住了那个男生的脖子,人影的长臂挂在男生的肩上,说: “韩莫,你小子一大早就跟女生在校门口卿卿我我,已经迟到了都不知道!” 这时,我看清了刚刚冲出来的人影,他也是我们学校的男生。这个男生笑得一脸灿烂,周围的阳光都不及他的笑容耀眼。他的眼睛实在是深邃得太漂亮了,皮肤白皙得足以让女生嫉妒。老实说他长得很帅,有点像某个明星,具体是谁记不清了,反正一看就有那种大众偶像的气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视他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总会浮现出一张猴子的脸,我在心里暗暗想,他即便是只猴子那也绝对是只美形的猴子。 原来这个被我揪住的男生叫做韩莫。韩莫加上之后出现的帅气男生,这样的两个美少年放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幅绝美的油画。面对着这一对突然出现的美男,我只有感叹上帝真的很不公平,但接下来的一幕简直让我跌破眼镜! 韩莫突然收起了那副戏谑表情,就当我不存在似的,转头看着刚刚叫他的男生,表情变得温柔似水。就在我发呆的时候,韩莫回头对我微微一笑,轻轻地将同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开,顺势用自己的双手撑在对方头的两侧。后出现的男生先是不知所措地被推到墙边,后来仿佛突然醒悟似的,用手想推开韩莫的胸口。可韩莫却装死继续坏笑着不让开,那男生没有办法,竟趁韩莫不注意很快将手滑到他的腰部,用力一掐…… “好啦,苏凉,我不闹了!”韩莫显然没想到会被掐,声音虽然变大了,但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溺爱。那个叫做苏凉的男生埋怨道:“你有病啊,突然用力压我干什么?” 看到这里,我差点没当场喷鼻血。美少年,一对美少年,关系暧昧不清的一对美少年……面对天赐的视觉享受,我真怕眼睛会因承受不起而瞎掉。也许是我太过兴奋以至于不小心变得满脸通红,韩莫正好转过头,看到我一脸兴奋样,嘴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邪气笑容说:“是故意逗你玩的,没想到你还真有这种恶趣味,果然花痴。哈哈哈……” “你……”无话可说,我来不及掩饰自己的窘迫,再次成功地被他调戏。 我从没想过我们的相遇会是如此恶搞。如果真的有时光机,我希望时光倒回到那个早晨,至少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第一印象。 “韩莫,她是谁呀?是你新的小跟班吗?”叫做苏凉的男生倒是迟钝得很,没有发觉我的异状,他一脸天真地指着我,期待韩莫回答。 “跟班?是呀,而且是突然扑过来主动献身的小跟班。” “主动献身?看不出你这么猛。”苏凉惊讶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敬佩地点点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猛你个大头鬼,你这只死猴子。”头顶的怒气冲到了极点,我再也受不了,不顾形象地爆发出来。 听我骂猴子,他们两个都一愣,然后韩莫首先哈哈大笑起来,苏凉带着心虚的表情质问我: “什么!你竟然说我像猴子,你见过长得这么帅气、阳光、活力四射的猴子吗?” 我想想也是,一脸严肃地点点头:“那你是进化版的猴子——猴精,比普通猴子强。” “哈哈哈……你们干脆弄个组合去演脱口秀好了!”韩莫已经笑得东倒西歪,而苏凉的脸也黑了,正要反驳,却被韩莫拉住了。 “不要调皮了,悟空。我们已经错过考试了,走吧。” 啊!我似乎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要进行分班考试,我说过一定要和蔚然一起考进快班的,这是我们的约定。 “韩莫,你太过分了,胳膊肘往外拐……唉……轻点,轻点,别抓我的脸呀,我靠它吃饭的。”苏凉一边在反驳着什么,一边被韩莫拽着走远了,也听不清他在碎碎念些什么。 在光源处,我更加仔细地看清了这个叫韩莫的男生,他身上的白色校服t恤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短碎的头发更加衬出他那线条感明显而帅气的脸,回头时嘴角处小小的酒窝随着他张合的唇深深浅浅地跳动着。这张散发着青春的脸,极度吸引着我的注意力。 以至于到了很久以后的某天,当我回忆起这个慌乱又甜蜜的早晨,我都会因为这个曾经打动过我的翩翩少年而不自觉地微笑。他注定是我生命中的劫难。 盯着眼前已经远去的两个男孩,我愣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回去要翻下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诸事不宜。等一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已经迟到了这么久,那么分班考试呢?以蔚然的成绩进快班是没有悬念的,那也就是说如果我考不进快班,就面临着跟蔚然分开的局面,不要,我的生活里怎么能缺少我最好的朋友,我视如珍宝的人? 这次分班考试是采取随机抽取考场的形式,我在学校公告栏处查到自己的考场在一楼,马上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我考试的教室。当我看到刚刚才和我分开的那两个男生同样因为迟到而站在教室门外时,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四个字——冤家路窄。 “小跟班,你也在这个班考试?”看见我也跑过来,韩莫首先开口。 我朝四周看了一下,小跟班?是叫我吗?我跟他们好像不是很熟呢。 “别看了,这里迟到的除了我们也就只有你了。”韩莫的声线很低沉,带着一点磁性。这样的声音有时候就像镇定剂,能瞬间平静我的慌乱。 “说谁是小跟班呢?” “当然是你,谁叫你一大早就像饿疯的兔子一样狂奔着扑向我!” “晕。都说了那不是故意的。什么!说我是兔子!还是饿疯的兔子!”我被韩莫的话窘得语言障碍,连意思都表达不清了。 “原来是专对同学下手的爱吃窝边草兔子啊。我说你干吗看到韩莫,脸就红得跟煮过的虾子一样?”苏凉的话把我的心搅得更乱了,想到早上抱着韩莫的自己,我的脸又开始发烫。 当苏凉的大嗓门响彻整个教室的瞬间,我恨不得冲过去把他那张好看的脸撕个稀巴烂。 “外面几个迟到的,在吵什么?还不知道错是吧?”这时,从教室走出来一个抱着一叠试卷的中年男人,他那明显少了块头发的脑门在接触光线的一瞬间闪出一道油亮的光。而且这个老师很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扫了眼教室,很明显考试已经结束了,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个教室的监考老师。他用那双眼神犀利的眼睛扫视了我们几个人之后,对着一脸无辜状的我开口: “你先说为什么迟到这么久。” 我正不自觉地被老师头顶上那道油亮的光芒吸引,听到老师问话,立即低头把视线从他脑门上移开,回答说: “老师,我坐的公交车开到半路爆胎了,我还是以最快速度跑到学校来的。” 老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又把头转向另外两个男生问: “那你们两个呢?” “报告老师,我们坐的公交车也爆胎了。”韩莫一边回答,一边用手捶了下正准备开口的苏凉的后背,这个小动作被他掩饰得很好,老师没有看到。 “啊?”我和苏凉同时大叫了一声。 苏凉显然是没有理解韩莫的暗示,而我的震惊完全是因为韩莫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他的遭遇和我一样?我才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情。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他,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老师显然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转过来继续问我: “他们跟你在一趟车上吗?” 当然没有,本来碰到汽车爆胎就够倒霉了,如果还是跟他们同乘一辆车那不更是霉上加霉了吗?当我准备如实回答老师的问题时,韩莫向我笑了笑,然后用嘴型无声地对我说了三个字,我感觉脸又是一阵通红,尤其是对上他视线的瞬间,脑充血的感觉越发地强烈,所有的抵抗情绪都没有了。他的动作就像控制了我的正常思维一样,于是话到嘴边我竟然自动省略掉那个“不”字,把“不是”说成了“是”。 我一定是中了他的魔咒,才会成为他的帮凶,然而那句魔咒居然是简单的“小跟班”三个字。 “哼,真的这么凑巧?”老师显然不会轻易上当。 “当然,我们几个人坐在同一部车上,然后车胎爆了,所以我们才会一起迟到呀。”韩莫不紧不慢地把话讲完,对我很隐蔽地挤了下眼睛,然后对旁边已经看傻了的苏凉笑着说,“对吧,苏凉?” “啊,对!我们当然是一起爆胎。”听完韩莫的话,终于连慢半拍的苏凉也反应过来了,跟着在旁边起哄。这个笨蛋未免反应得也太慢了点,这样反而加重了老师的怀疑。 韩莫倒是谎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就算明知道被老师怀疑,也是不慌不忙,一脸镇定。 老师虽然怀疑我们,但是也没有过于纠缠这个疑问,而是直接跳转到下个问题: “迟到的事情先放着,你们几个先把上个学期暑假作业交到我这里,然后开始补考。” 我把书包翻了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暑假作业的影子。等一下,把记忆倒回到今天早上,想起桌上遗漏的那本习题册……我感觉就像挨了一记闷棍,脑袋里都是嗡嗡的声音。我的脸一瞬间就变得乌云惨淡,希望这样能博得老师的一点同情。 我用极弱的声音说出“忘带了”三个字,不用看也知道老师的脸色一定好看不到哪里去。 “作业忘带了?你怎么没把自己给忘在家里?那边两个男生,你们的作业呢?不要告诉我你们也没带!” 这次苏凉抢在韩莫前面,理直气壮地回答说:“老师,你太能猜了,我们还真是跟她一样,也没带。” 这句致命的“跟她一样”让老师的脸由黑转绿,又由绿转黑,他对我们已经完全不信任了。他这辈子最容忍不了学生对他的欺骗,然而我们三个人无疑是在对拥有十多年教育生涯的他进行挑衅。 “你们几个串通好了戏弄老师是吗?我有办法治你们!现在就给我去补考,考不过的取消进快班的资格!” 我在心里大呼苍天呀,冤枉啊!我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臂,真希望这只是场噩梦,可是当我大呼“真痛”之后才发现,眼前正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小兔子,别自虐了,多大点事,干吗想不开?”苏凉同情地看着我。这个笨蛋认定了我是兔子,明显是在报复我叫他猴子这件事。 我真怀疑上帝造人的时候,忘记给他装智商了,可转念又一想,他长得这么帅,万一再聪明点,那不就是个人间祸害?这么想想,我心里总算平衡点,老天果然还是公平的。我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以示对他的不屑。 “噗……哈哈哈。”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韩莫突然憋不住,笑出声来,让我觉得更加郁闷。 “拖我下水,害我和你们一起倒霉很有趣吗?”我瞪了一眼韩莫,他居然还有心情笑。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即便是只兔子也是只可爱的兔子。”晨风很柔和地吹过我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让我觉得韩莫说话时的笑容因为我而变得温柔如风。 我的脸再一次刷地红到爆了,只因为韩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我在心里大呼自己没志气的同时极力地让自己恢复平静。只是心底有个很小的声音在问,为什么自己又会紧张呢? 看来老师真的是被我们激怒了,他把我们三个安排到办公室,一人一张桌子单独补考。教师办公室这种地方通常学生进来总会忐忑地猜测,将要发生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显然好事是轮不到我的,所以平常除了陪蔚然偶尔会来一两次,我对这个地方毫无好感可言。 “这次的分班考试将决定你们未来所在的班级,你们几个要认真对待。”说这话的时候,老师一脸严肃,始终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我们。我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等待着我们。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时候,突然门外有女生叫了声“唐老师”。这个声音让我的眼睛一亮,耳朵瞬间就变成尖尖的,我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唐老师把办公室门打开应了声:“什么事?” “同学们问您新学期例行的开学教育课还上不上。”果然说话的人是蔚然!她的声音就像天籁一样传进我的耳朵里。 “知道了,我马上去教室。蔚然,你过来一下,我这里有三个补考的同学,你来替我监考。” 这个消息无疑是这个早晨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蔚然是我最铁的朋友,我就知道她是我生命里的救星,虽然每次考试她都对作弊这种小把戏表示强烈的不屑和鄙视,但是最后她还是会把答案传给急得冒火的我,然后得了便宜的我总会丢个更加鄙视的眼神给她,这几乎成了我们之间的默契。 难道这就是上天给我的补偿?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个清瘦高挑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被梳成一个简洁的马尾,白皙的瓜子脸,杏眼里透着狡黠的光。打从我第一次见到蔚然起,我就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 我伸着脖子朝她使劲地眨眼睛,我确定此刻我眨眼的频率足够晃花任何人的眼睛,可是蔚然好像根本没有接收到我的求救信号。她只是不缓不慢地走过来把卷子发给我们三个人,然后用很平静的口气说:“考试期间请不要交头接耳,做完就可以交卷。” 整个过程蔚然都没有看我一眼,办公室里安静极了。我听到窗外树叶摇曳的声音,某些细小的碎片尖锐地刺痛了我的心脏,存在心底的回忆片段在一瞬间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时候我和蔚然在同一所小学里念同一个班级,蔚然是班上最会念书的孩子(其实直到现在她依然是)。老师对她赞赏有加,大家也都羡慕她。蔚然的爸爸有钱有势,妈妈年轻漂亮,她穿的裙子总是我们当中最好看的。那时候班上有一半同学都是她的崇拜者,当然我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不过当我成为她的同桌后,才发现了她藏起来的真实模样。 那天她发烧感冒,老师要我送她去医务室休息,她很温和地跟我说谢谢,我还在心里感叹这样的女生真的太完美了。只是当老师离开后,一切都像一场美好的幻境般瞬间支离破碎。蔚然推开了我,厌恶地看着老师留给她的感冒药,说:“你可以走了。”语气里透着彻骨的凉意。 “可是你还没有吃药。”我被蔚然的突然变脸吓到,一时都弄不清眼前看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蔚然走到垃圾桶前把那瓶药全部都倒了进去,然后抬头很冷漠地看我一眼,交代说: “如果老师问,你就说我吃掉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又不死心地补充了一句: “可是,你不吃药病是不会好的,老师还会告诉你妈妈……” “我妈妈死了,家里那个是狐狸精。” 蔚然突然打断我,我被这个猛料震得说不出话来,原来看似美好的蔚然,身后居然藏着这样不为人知的事实。 蔚然和我竟然是同样的孩子,我叹了口气,说:“真巧,我爸爸也不在了,现在家里有个后爸。” 她一愣,然后问我:“你后爸对你好吗?” “反正……我讨厌他。” “哈哈哈!”她突然笑得前俯后仰,边笑边指着我说,“你真可怜!” 然后我也笑了,反问:“你不也是?” 她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了一句我一直记到现在的话:“我和你不一样,我懂得反抗,你不懂。” 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从那以后我们成了朋友,而且一直同班,从小学、初中到高中。蔚然总说:“安诺,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呀?” 我反驳她:“这是‘缘分’。” 她也笑着恶毒地回我:“那也是孽缘。” 其实我们都不懂这些所谓的缘分都是命运所致,我们都是寂寞的孩子,在人群里我们相遇,然后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相似的命运把我们紧紧相连,在彼此的身上找寻那份慰藉,我们相互温暖,各自疗伤。 “小跟班,发什么呆呢?” 苏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想到我是无辜被他们连累的,我就来火。 “别说话!不知道这是考试吗?”我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蔚然。今天的蔚然让我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她真要见死不救?这可是关系到我们能不能一起上快班的关键。我故意对着她咳了一声,可她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没有注意到我。这样的蔚然,冷漠,睿智,虽然表面温和,可总让人觉得不可靠近,我害怕这样的她,于是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喊了一声:“蔚然。” 蔚然终于看向了我,她给了我一个好自为之的表情,然后把眼神飘到窗外。 完了,本以为蔚然能透题给我的,现在看来希望破灭了。我无奈地低下头,打开她给我的卷子。当我看到卷子上的题目时,我愣住了,这不是开学前蔚然一直要我记住的那些重点吗?每道题的答案都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开始得意地笑起来。原来是我想多了,蔚然怎么会不管我呢?其实卷子出得挺容易的,我学习也不算太差,做起来非常轻松。只是在看到最后一道简答题的时候,我差点一口血喷到试卷上。 这是一道后来添上去的题目,那个半秃的唐老师在上面用刚劲有力的字迹手写了一行字——“补充简答题:请问今天你们所坐的是哪一路公共汽车?爆的是哪个轮胎?”最让我震惊的是在这道题的最后有个括号,括号里面清楚地标着这道题的分值是95分,那么说前面做的所有题目的分值之和只有5分! 也就是说,就算前面的题目全答对,如果答不对这道题也等于白搭。然而这关键的一道题就是为了测试我们刚刚说的话是不是谎言。 原来所谓的考试不过是个陷阱,老天爷啊!有没有搞错?这个唐老师果然阴险,我答完了整张卷子,其实是浪费表情,浪费脑细胞。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会觉得他那么面熟了。唐老师的那张脸太像《大话西游》里罗家英扮演的唐僧了,我说怎么这么麻烦,原来是遇见了唐师傅。 蔚然肯定是看到了这最后一道题才决定对我求救的眼神无视到底,因为她根本就没办法帮我,这个答案只有我们三个人心里才有数。 我当然是没有撒谎的,要不是那该死的汽车突然爆胎,我也不会碰上这么多破事,所以面对这最后一题我想都不想,毫不犹豫地填上了“11路巴士,右后胎”几个字。然后幸灾乐祸地转过头看着我身后的两个男生,他们应该填不出来吧? 他们感觉到我的目光,也抬头看着我,表情里没有任何失落。韩莫乐呵呵地冲着我笑,用手指比了一个螃蟹钳子的手势。他们应该也看出了唐老师出最后一题的目的,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那么镇定? 不一会儿,韩莫很快地朝苏凉点点头,苏凉也会意地跟着点点头,然后韩莫对着我一挑眉,邪邪地笑笑,什么意思?他们在策划什么?难道他们想合伙整我?一股凉意从背后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不好。 如果他们两个把答案统一,就我一个人填的是“11路巴士,右后胎”,老师会不会觉得撒谎的人是我?天啊!我应该怎么办? 第二章 答案!我要知道答案! 唯一能救我的办法就是跟那两个坏坏的男生把答案统一。可是他们怎么会把答案告诉我呢?难道我真的注定进不了快班?那么我和蔚然的约定怎么办?她会对我失望吗?无数的问题充斥着我整个脑袋,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我才猛地惊醒。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我一定要搞清楚到底他们的答案是什么。可就在我六神无主时候,唐老师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走了进来。 “题目很简单吧,交完卷就都可以回班了,在分班名单出来前,你们暂时还是按去年的班级上课。”唐老师的话说得不动声色,可我却觉得他就像只长了角的恶魔。 等我把卷子交了回头才发现,合伙整我的两个男生把卷子留在桌上,人早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 走出办公室之后,蔚然和我并排走着。她拍了拍我的肩,抛给我个略带同情的目光,那一刻我在心中捶胸顿足,为什么我就不能早点起来?为什么会碰到那两个倒霉蛋?为什么会有这么变态的卷子? “你真的是因为汽车爆胎而不是睡过头才迟到的?”蔚然用一种习以为常的口气问我。 “当然,虽然我起得是晚了那么一点点,但是也不至于迟到这么久,我拿我一星期的早饭、中饭、晚饭外加宵夜作保证,我绝对没有撒谎,真的是那辆破公交车出了问题。” 蔚然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显然这个保证相当有说服力,她相信了我的话。以她对我这么多年的了解程度不可能不知道,我就是那种头可断血可流,但是饭一顿都不能少的人。 “刚刚那两个男生真的是跟你坐同一辆公交车然后迟到的?”看来那两个男生浑水摸鱼的伎俩太蹩脚,连还没搞清状况的蔚然都看出来不对劲了。 “当然不是!”我咬牙切齿地回答。 “那他们这么害你,是跟你有仇呀?” “拜托!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他们。再说了,像我这种无敌可爱的个性,谁会记我的仇?”蔚然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每次她对我的话嗤之以鼻的时候就是这种“鄙视”的眼神。 “那他们干吗没事整你?” “他们有病呗。” “你说谁有病呢?”身后突然传来一句很有磁性的声音,我一回头脸就黑了。 有些人在认识之前,即使就在你附近,你也会觉得他根本不存在;但是如果认识了,你就会发现,好像到处都是他的身影。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比如,今天早上遇见的那两个坏男生就这么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憋了一早上的怒气瞬间冲到了头顶,大声朝他们喊: “都是你们两个,自己迟到了,还拼命拖我下水!我招你们惹你们了吗?” “哟,怎么没招惹?不知道是谁一大早就在校门口朝我投怀送抱,现在还倒打一耙。”韩莫挑了挑眉看着我,嘴巴又坏笑着。 “就是,就是,你这只饿兔子现在又来纠缠我们。”苏凉这个小心眼的男人,逮着机会就朝我开枪放炮。 “你们,你们去死吧!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 “就你那小兔牙,我好怕呀,过来啊,你来咬啊。”说着苏凉还真把t恤袖子撩起来示意我去咬。这人虽然帅,但果然很白痴! “得了,不跟你闹了,等下说不好兔子真咬人了。哈哈。”韩莫看我真气极了,说着掉头就要走。 “等一下!” 我叫住了转身准备离开的两个男生,因为我还是想问清楚他们在最后一道简答题上填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怎么?舍不得我走,还想再向我扑过来吗?”韩莫站住脚,故意做出无辜的样子。 “不是,我是想问你,看了卷子的最后一题吗?”我试探着问。 “哦,看了。挺有意思。” 我知道他在故弄玄虚,赶紧追问: “别管有没有意思,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回答的!” “想知道?”该死,韩莫脸上又是那种带着邪气的笑,“想知道就中午放学请我们吃肯德基!” “什么!你这是敲诈!”这个韩莫真是让我恨得牙痒痒。 “不请就拉倒,苏凉我们走。” “啊?走了!小兔子,拜拜!”苏凉一直在盯着某处发呆,看样子根本没有注意我们在讲什么。 “慢着。让我考虑一下。”我飞快地在心里比较了一下利害关系。 最后一题答不上来,落个“撒谎大王”的恶名先不说,进快班肯定是没门了,而我和蔚然也只能分开。真是越想越烦,我说这万恶的学校没事干吗分些快班、普通班的,活活要把我们这些祖国的花骨朵儿们给折腾死吗? “看来你对考试不怎么有信心嘛,想找我对答案,好安心吗?”韩莫朝我挤下眼睛,该死的家伙,他根本早就看出我的目的,一心想趁火打劫嘛。 “好吧,成交!不就一顿肯德基吗?我请了!”我妥协了,就当花点银子买个心安理得。 韩莫的眼睛眯起来,若有似无地笑着,这家伙看样子是真要吃定我了。 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出血的心理准备,但是当他们两个一起吃掉一份全家桶、两个汉堡外加一份大薯条后,我的面部表情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地抽搐起来。我在心里哭啊,我的银子呀,我一个星期的口粮啊!难道要我喝一个星期的西北风? 不过话说回来,跟这么帅的男生坐在一起,想不引起注意那是不可能的,何况我身边的帅哥还是双份的。从一起走进肯德基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无数女生投过来艳羡的眼神,好吧,我承认我心里还是有那么点暗爽的。 “喂,你不吃吗?”苏凉在埋头胡吃海喝了好一气之后,才想起来关照我。 “不吃,不吃,我要减肥。”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吃得下才怪,没看见我正心疼自己的银子吗?要是有人像这样请我免费吃,我才不跟他客气,可现在出钱的人是我,也不想想我能啃自己的肉吗? 韩莫看我一眼,居然点点头,说:“嗯,你是该减减了。”差点没气得我吐血。 “说吧,你们俩最后写的答案是什么?早点告诉我,让我好安心。”我看他们两个差不多吃饱了,立即开始逼供。 “急什么,反正考都考完了,现在也改不了答案。”苏凉趁着咽下一块鸡脯的空档,赶紧抽空回答我。 “怎么,你们不是吃饱了想赖账吧?” “谁说我吃饱了,去,再去买个圣代来,要巧克力的,韩莫,你要吗?”苏凉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冲我嚷嚷。 “要,不吃白不吃。”韩莫一边和烤翅搏斗一边回答。可恶!帅哥啃鸡翅膀也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那就是两个圣代,都要巧克力的。” …… 午饭时间,这间学校附近的肯德基人明显多起来,我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临窗两位绝对美型的帅哥,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无数次地诅咒着:吃吧,吃吧,我诅咒你们吃到撑死,诅咒你们一辈子买方便面没有调味包!我体内的恶魔因子在迅速凝集。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怨气,韩莫突然抬头朝我所在的方位微微一笑,他的唇角轻轻一弯,淡淡的酒窝在他英俊的脸上清晰浮现。 “好帅呀!” 不会吧,我怎么这么冲动把自己心里的话都喊出来了,不对呀,我记得自己没开口的,转头看旁边,站在我身侧的一个女孩子,两眼呈红心状地看着韩莫傻笑,果然花痴。 终于在苏凉把圣代的勺子甩在桌上,宣布所有的食物已经消灭完毕之后,我想:好了,这回吃完了,也抹净了,总该进入正题了吧。 “吃饱了。”坐对面的韩莫优哉游哉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废话,换作是头猪也该吃饱了。 “说吧。”我没心思再跟他们绕圈子。 “这里太吵了,我们换个地方。”韩莫说着站起身来。 我皱眉,心想:怎么这么麻烦? 韩莫看出我并不情愿挪地方,于是挑衅地说: “怎么,怕了?放心,我们不会吃了你。再说,我们也吃不下了呀。” 呵,得了,反正都这个地步了,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我嗖地一下站起来,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可当韩莫、苏凉和我并肩往外走的时候,我看着眼前这两个男生,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哀叹,我完全只能用仰视的角度观察他们,而且在这样两张英俊得挑不出毛病的脸庞下,我根本没有任何气势可言。 韩莫领着我向前走了一段,并没有离开肯德基的意思。我看他在苏凉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声音很小,根本就听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我,不是好事,可我还是跟着他们走了,因为肯德基里有这么多人,我还真不怕他们把我怎么样。 我们学校附近这个肯德基挺大的有两层,他们把我带到第二层,再往角落里走,拐角的地方就是厕所,韩莫突然停了下来冲我阴险地一笑,不对,我顿时反应过来,他们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厕所。 糟了,意识到有鬼,我掉头就准备跑,可刚转身就被苏凉挡在了身前,原来一切是早有预谋的。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告诉你答案啊!”韩莫睁大了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我,“嘿嘿,我想来想去整个肯德基里最安静的地方就是厕所了,你这辈子应该都没有机会去男厕所吧?要不要我们带你进去参观一下?” “参观?开玩笑的吧!我死也不要进男厕所。”韩莫这家伙一边干着坏事,一边还能在脸上做出无辜的样子。更可气的是,我明明知道他在使坏,却还是差点被他迷惑了。 就趁我一愣神的机会,韩莫一把挽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揽住了我的胳膊,我吓了一跳,不停地挣扎起来,但很快另一只手也被苏凉这个长臂猴捉住了。 “芝麻开门!男厕所一日游!我们来啦!”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韩莫和苏凉已经怪叫着一起使力,带着我一起撞开了男厕所的门。我就这么被人用拖的方式,生平第一次闯进了男厕所。 我的脸迅速红得跟个烫熟的西红柿一样。韩莫和苏凉这次闹得太过火了,我再也受不了,大声咆哮起来: “我要杀了你们两个浑蛋,杀了你们!” 韩莫和苏凉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整个厕所都充斥着让我觉得耻辱的笑声。就在我怒气攻心地朝着他们冲过去的同时,韩莫和苏凉突然受到惊吓似的眼睛瞪着前方,嘴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惊讶地顺着他们看的方向瞧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拿着杂志正以看妖怪似的眼神回望我们。 当我看清楚男人脑门上那片熟悉的油光之后,我在心里想着:让我死吧!或者谁来点个炸弹把我们都炸飞吧。因为这个中年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唐老师,唐师傅。 被人强行拖进男厕所,然后和刚刚“放松”完正提着裤子的老师四目相对,这件事绝对能够排上我毕生最丢脸事件的前十名以内。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唐老师第一次说话结结巴巴的,我看他紧张的程度绝不比我们差。 慌乱的唐老师一边想把手上的杂志藏到身后,一边又想赶紧扣好裤子上的皮带。结果手忙脚乱之下,杂志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趁这个机会我看清楚了杂志上的故事标题,“我亲手把老公推给了闺中密友”,还有什么“妖媚贵妇命断情孽纠缠”,这就是一本附近报刊亭里卖的最常见的廉价杂志,我也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好藏的,也许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学生发现为人师表的他也看这种毫无营养的东西吧。 其实我并不觉得看这个有什么丢脸,但是唐老师自己觉得尴尬,于是弄得周围的气氛也凝重得吓人。我像鸵鸟一样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脑袋里胡思乱想着,我这不是在做梦吧,嗯,醒过来就好了!救命啊! 洗手池里的水滴答作响,厕所外隐隐传来熙熙攘攘的人声,让人窒息的气氛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唐老师首先从这场灾难中醒悟过来。他咳嗽了一声,调整好了语调,尽可能平静地说: “又是你们几个,安诺,你下午上课前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这句话,唐老师就撞开厕所的门,飞一般地逃出去,不见了踪影。 “老师,你的杂志!地上的杂志呀!”韩莫故意冲着唐老师的背影喊,然后和苏凉一起放肆地大笑起来。真亏他们还笑得出来,反正要去办公室的人又不是他们。 “小跟班,原来你叫安诺,名字很好听。”韩莫过来拍拍我的头。 名字好听管什么用?我的脸今天算是丢尽了,看着这两个英俊得一塌糊涂的男生,我真是欲哭无泪。长得好看就了不起吗?长得好看就能随便欺负人吗? 我用力推开身前的韩莫,准备冲出这个是非之地。 “生气了呀?小兔子,不想和我们对答案了吗?”苏凉在我身后喊。 “不!想!”我回头给他们一个白眼,冲出了厕所。 管他该死的答案,管他进不进得了快班。这个早晨发生的事,一瞬间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我把他们甩在了身后快步向外面跑去,这里的空气让我闷得发慌。 “你急啊,那道题其实……” 我一边跑一边大口喘气,耳朵好像听到他们在讲什么关于答案的话,只是我现在对这些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我在街上四处游荡了大半个中午,眼看着时间接近了下午上课的点,我终于怀着送死般的心情来到了教师办公室门口,在做好了被大卸八块的心理准备之后,我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来。” 唐老师的声音不紧不慢,听不出一点情绪。我打了个冷颤走进去,办公室里安静得让我全身汗毛倒竖。 “安诺,我知道你是无辜的。”唐老师开口的第一句话让我一愣神。 什么!我没听错吧,在假想了无数种悲惨结局之后,我怎么也没想到听到的是这样一句话,唐师傅果然是明察秋毫,连我被骗进厕所的事情都知道,我不禁用佩服的眼光多看了两眼唐师傅,哦,不对,是唐老师。 “你们的补考卷子我看过了,最后一道关于公交车爆胎的简答题,只有你填了答案。另外两个男生因为撒谎心虚,所以空着什么都没敢填。” 原来不是说厕所的事呀,等一下!唐老师是在说分班考试的最后一题!补考的人里只有我写了答案?难道说韩莫和苏凉那两个人什么答案都没有写? “我问过你们以前的老师,你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学生,我相信你不会对我撒谎的。你这次考试考得不错,所以你还是来我们快班,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我一时间不能消化,还以为韩莫和苏凉那两个坏男生一定会拼命拖我下水,谁知道他们俩其实什么答案都没有填。我不由得好奇地想知道他们两个的考试结果。于是我问唐老师: “那另外两个男生呢?” “你管他们做什么?你跟他们很熟吗?”不知道为什么,说到那两个男生,唐老师的语气就变得严厉起来。 “不不不,我们不是很熟!”我赶紧解释。 “那就好,那两个男生在年级里的影响一直不好,你是好学生,不能跟他们混在一起。你跟蔚然是好朋友吧?你应该多向蔚然学习,只有多跟好的伙伴在一起才会对你有正面的影响……” 听着唐老师说的字字句句,我忽然生出一种喉咙里卡进鱼刺的感觉。一个人是否值得交往跟他学习好坏有必然联系吗?怎么按老师的说法,朋友就像是用来提高成绩的工具?老师为什么总是简单地用成绩是否优良来判断一个人的品质和价值? 我对这种不公平的判断标准可是深有体会,因为,在遇到蔚然之前我也曾经是一个所谓的坏学生。坏学生和好学生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记得有一次,我跟老师说:“我把写完的作业忘在家里了。”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劈头盖脑地批评我:“你不写作业,还编造一堆理由欺骗老师。”当时我的眼前就一片模糊。 后来也许是跟蔚然相处久了,我被同化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样是忘了带作业,老师却十分温柔地安慰我:“没带哦,下午记得带来。” 好学生和坏学生在课堂上讲话了,坏学生永远是罪魁祸首;好学生坐在坏学生边上成绩下降了,就一定是受了坏学生的影响;好学生在老师眼里永远是对的,坏学生就永远是错的。为什么老师家长都要看不起成绩不好的学生?难道一个人的才能就只能用这一张张试卷来表示?我想不通! 我在心里为韩莫和苏凉鸣不平,可是唐老师毕竟是我的老师,所以我只能选择沉默,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次的谈话。最后,唐老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我,也没再讲什么,只是叫我以后不要再迟到。 虽然在开学的第一天我弄出一大堆让自己头疼的事情,不过想到最后还是可以跟蔚然分到一个班,老天对我还不算太坏。只是那个简答题的事还是让我很意外,既然韩莫和苏凉都没填答案,那他们干吗不和我解释清楚,反而故意让我误会他们是串通好的?难道真的就只是恶作剧?我实在想不通里面的原因,于是我决定有时间要去找他们问清楚。 上课的铃声响起,我带着满心的疑问走进快班的教室报到,很奇怪,教室里有很多同年级的同学,却单单没看见蔚然。她很少迟到的。我翻开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她:“上课铃响了,人呢?你坐在第几排,我要挨着你坐。”这时候任课老师走了进来,我的手机正好响起,老师皱着眉头咳了下,说:“注意啊,以后上课的时候手机要关掉。” 我赶紧按掉声音,低头看屏幕,是蔚然的回信:“你先随便坐,以后正式开课会重新调换座位。我有点事,马上到。”真难得,好学生蔚然竟然也会迟到,我在心里暗自猜测着蔚然迟到的原因。 新学期开始,按惯例第一天是不讲新课的,老师在讲台上高谈阔论,谈着这个学期的计划和任务,突然教室外有人敲门。 “报告!” 门被打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教室门口,是蔚然。 “蔚然,你怎么迟到了?”老师显得很意外。 “老师,我不太舒服,所以来晚了。” “嗯,下次要注意提前请假,进来吧。” 蔚然很自然地走进了教室,大家又都把头转回到老师身上,没有人会注意老师的态度有什么特殊,这就是好学生的待遇,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能让老师没有丝毫的怀疑,这样的不公平早就被多数人习以为常了。 蔚然在我帮她占的座位上轻轻坐下,我踢了踢她的凳子,把头凑到她耳朵后面悄悄问: “出什么事了?你竟然迟到!” 蔚然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从校服口袋里取出一封画着红色桃心的信封,对我晃了晃轻声讲: “不是好事。” “是情书?有人给你递情书?是谁?” “放学后再说,先上课。”说完她就打开课本开始认真做笔记。 我看着蔚然纤细的背影,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顺直地垂在背部,从她身上散发的是一种清新脱俗的气质,这样美好纯净的女孩子在学校里总是很受人欢迎的。以前也有过不少男生向蔚然表白,可是不管对象是谁,每次她都很委婉地一一拒绝。我知道她不是不愿意接受别人,只是她家里的遭遇让她已经不相信爱情。任她怎么用自己的优秀去掩盖,也无法抹去她内心深处的那道伤痕。 因为脑子里不停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所以一整天的课我完全是在神游中度过的,而关于卷子答案的事也一直在我心里纠缠着,我想在放学后去找他们问清楚。 其实,下课的铃声早就响过了,只是老师拖堂都拖成了惯例。我看着一整黑板的大纲和计划,就觉得烦躁得要命。我们的教室在一楼,整个教室都能听清楼梯间学生们急促的下楼声、喊叫声,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坐立不安。 看看前面的蔚然,她似乎不为所动,认真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我把目光移到了窗外。跟教室相比操场显得格外热闹,篮球架下站着的两个人背影很高,看上去有点眼熟,他们似乎在说着什么,然后其中一个转过身,这下我看清楚了,是韩莫!这么招摇的家伙不是他们还会是谁! 等老师结束了他的板书,终于宣布下课,我背起早就整理好的书包就准备跑。 “你急什么?”蔚然叫住我。 “我有点事一定要问清楚。”我答完往前跑了半步,转念一想,又回头补充,“等下我们校门口见,你还没告诉我是谁给你写情书的。” 我飞一般地冲到操场,可是操场上早就不见那两个人的影子了。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人了?正当我找寻他们身影的时候,走过来几个看上去像是高一新生的女生,从她们嘴里我无意中听到了那两个名字。 “刚才在小卖部里的两个男生是谁呀?好帅呀!” “高二的韩莫、苏凉你都不知道,太孤陋寡闻了。” “那两个人真的很帅呢,特别是那个笑起来有酒窝的男生,太有明星相了。” “是呀是呀,听说还有女生为了他放弃保送名校的资格,特地追到我们学校。” “放弃保送?够花痴的啊。” “你还不是一样,刚才故意在小卖部待那么久,不就是为了多看他们几眼?” 看着这群女生嬉笑打闹着经过,我感叹着,长得帅的人无论做什么都会引起人注意呀!真是想低调都不行,我还是快点把问题弄清楚,我平生最怕的事就是无端欠人情了。 在学校小卖部终于看到了那两个修长的背影,韩莫正在喝着一瓶冰矿泉水,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到颈部,一颗颗迅速地滑落到衣服里,身上白色的校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他突然把冰矿泉水从头部淋下来,甩了甩头,周围溅起一片晶莹的水雾。 不知道为什么,我脸噌地一下迅速红到耳朵根后,到嘴边的话顿时止住了,于是我停下了脚步,躲在小卖部的门口,观察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苏凉抢过了韩莫手里的水,想也没想就喝了下去。那啥,他们共喝一瓶水呢!我的脸红得越发厉害了。就在我想入非非之际,听到苏凉开口: “韩莫,余薇又在找你闹呢?” “嗯。”韩莫表情突然变得很无奈。这家伙也会有无奈的时候,真没想到。 “都第几次了,你也受得了?” “还好吧。” “还好?换成我早受不了了,亏你一直拖到现在,今天早上你还被她害得迟到。” 我竖起耳朵听他们谈话,余微是谁呀?想起今天早上抱韩莫的事,我就发晕。 “你真以为她多喜欢你啊?我看她是喜欢折腾你!”不知道为什么苏凉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 “也不全是她的错,你也看见了,今天早上碰到一个冒失鬼,也耽误了些时间。”韩莫毫无底气地解释着什么。 什么!他说的冒失鬼是指我吗? “哈哈,我说你小子,一大早怎么就在校门口逗女生呢?”苏凉被韩莫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不过这次枪口对准的是我。 “你不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吗?一逗脸就红了。” “哎,我说韩莫,我们会不会玩得太过了呀?你看那唐老师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难道你最后一题写了答案?”韩莫皱眉看了苏凉一眼。 “当然没有。我对分到快班一点兴趣都没有,写答案做什么?” “呵呵,那不就得了,卷子上我们什么也没写,老唐不会为难她的。” “那卷子出得够绝的。”苏凉把喝空的矿泉水瓶捏紧,瓶子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被抛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确实。有这么‘高’的老师当班主任,以后不脱层皮才怪。” “不过她在男厕所里一顿乱吼的时候是挺逗的。” “哈哈,对对对,都把我笑翻了。” 听到这里,我猜自己现在的脸一定烫得能把鸡蛋煮熟,我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反正形象早就被他们给毁了。我冲到他们面前大吼道:“欺负人很好玩吗?” 他们看见突然冲出来的一脸激动的我顿时一愣,随后韩莫拍拍我的肩,说:“不是欺负人很好玩,准确地说是欺负你很好玩。” 我感觉自己的脸由红转黑,带着股怒气,我终于把一直想知道的问题喊出来:“你们为什么没写答案?” “答案嘛……”韩莫故作沉思状,突然他凑近我邪笑道,“哟,难不成你是特意来找我们的?你该不会真的暗恋上我们两个中的一个了吧?不然怎么老追着我们跑啊!” “一定是喜欢上我了,她是迷恋上了我帅气的外表。”苏凉又开始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中。 “做梦吧!谁会喜欢上你们?”我翻着巨大的白眼以示反对。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你个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什么好掩饰的。”我不自觉地又跟他们较起劲来,完全忘记最开始的问题。 “不要轻易喜欢上我。”韩莫突然正视着我,眼眸深邃得像一个旋涡,而我就在这个旋涡里一点点地沉沦。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快而肆意地跳动着。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觉得有点失望。 “才不会。”我用倔强的反驳来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竟然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里乱成一片,我索性掉头就跑,也不管他们在后面喊什么。唉,今天丢人算是丢够了。 我一边跑一边反复想着刚刚听到的话。虽然被他们敲诈了一顿肯德基,而且还被骗到男厕所,可是我的心里对他们就是讨厌不起来。至于卷子的最后一道题,我相信他们不填答案的原因和心虚无关。他们对分班都不在意,根本就犯不着心虚。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为了不连累我。所有的事都了然于心。我在心中感叹:原来那两个坏小子也有好的一面。 跑到校门口的时候,蔚然早就等在那里了。她凝视着某个远方,蓝色的校服裙摆迎风飘着,空气里夹着淡淡的玉兰花香,我喊了一声:“蔚然。” 她被惊醒,回头看到我,“小诺,干什么去了?” “别提了,今天一天都倒霉透了。” “看你以后还敢再迟到吗?这都是第几次了。” 我踌躇着怎么跟蔚然讲今天发生的事,最后决定从那个“倒霉”的一揪开始。事情的经过讲完之后,我问蔚然:“你说他们是不是怕连累我才不在卷子上写答案的呀?” 蔚然沉思了一会儿,说:“别把他们想得那么好,这种人复杂得很,你别被人家吃了还在那傻乐。” “蔚然,你该不会跟唐师傅一样,对他们有偏见吧?”想着今天唐师傅逼我和韩莫他们保持距离的话,心里就特别烦闷。 “小诺,这回你确实是惹了一个大麻烦。”蔚然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出奇地认真。今天的蔚然让我觉得有些反常。 “怎么麻烦了?他们没有陷害我啊,我不是和你一样分到快班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还记得那封情书吗?” 蔚然今天收到了一封情书,为了这封情书,她还难得一见地迟到了,这事情我当然记得。我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我追问蔚然:“是谁写给你的呀?” 蔚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苏凉”。 第三章 啊!猴子美少年苏凉竟然给蔚然写情书!这个消息实在太劲爆了。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抓着蔚然八卦个不停: “苏凉喜欢你?不会吧!你们又不认识!之前连一句话都没讲过!” “这个你自己去问他吧!下午上课前他突然把我叫住,然后把这个塞给我,里面说‘喜欢你监考时寂寞的侧脸’,落款是‘爱你的凉’。真是变态!”蔚然从包里拿出情书,愤愤地说。 晕!爱你的“娘”……还他的爹呢!我差点直接就笑喷了。 真的很难想象苏凉伸着他那只猴爪子对着蔚然含情脉脉地说着风花雪月的话,会是个什么样子。我好不容易忍住笑,勉强装出严肃的表情问蔚然: “你不可能答应他吧?那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他们那种男生啊,仗着自己有几分帅气,以为天底下女生都是手到擒来的,遇上我,他算是惹上大麻烦了!”蔚然朝我妩媚地笑笑,我却觉得浑身都透着凉意。因为把蔚然惹毛的人通常都死得很惨。我在心底替苏凉捏了把汗。 “小诺,爱情这东西,根本就不可靠不是吗?”蔚然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问我。 看着蔚然眼底那道忧伤的光,我无言以对,因为就连当时的我都不知道,所谓的爱情到底能伤人多深。 新学期正式开课之后,我和蔚然简直是忙得脚不沾地。 领书报到,买课外的资料,再加上班主任唐老师又特别器重蔚然,她还要经常去协助老师做一些“义工”。最后连我这个冷眼旁观的家伙都忍不住劝她干脆请病假在家装死,混过开学这段,然而蔚然却执意要坚持下来,她总能够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精准得就像一部机器。 这学期最让我开心的事情就是能够如愿地和蔚然一起分到了快班,另外我还在无意中听说分班考试没有通过的韩莫和苏凉被分在了与我们一楼之隔的普通班。也许是因为楼层隔得远不常碰见,苏凉在递了情书之后就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出现。 其实我很好奇,苏凉到底在忙些什么?还有他和韩莫能不能适应分班之后的生活。 反正我是无法适应这个所谓的快班。如果说普通班的学生是高考重压下的一群病恹恹的青菜,那么快班的学生就是一群被月考排名折磨得神经兮兮的变态。 似乎每个人都只许自己好,见不得别人好。 一方面自己拼命向前挤,同时也变着法子地想把其他所有人向后拉。明明自己每天都熬夜看书,白天却又装出一副沉醉于娱乐八卦、电视偶像而无心学习的模样。好像这样就能让其他人放松警惕,自己就可以偷偷地努力。 我受不了这种虚伪,可是好强的蔚然却很快适应了这套规则,并且比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做得更加不露痕迹。 看着此刻正坐在我的身侧研究时尚杂志的蔚然和坐在我前座的田丽丽,我一个劲地在心里感叹,她们的话题是多么肤浅和没营养。 “蔚然,你看那模特身上那件白色的连衣裙,昨晚上我在电视里看见蔡依林也穿了。” “嗯,我也看见了,还是模特穿在身上好看。” “是呀,是呀,其实我觉得,像蔚然你这种气质脱俗的人特别适合白色。” 那本《feel》周刊还是我今天早上在家门口报刊亭买的,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每月都帮蔚然买这些东西,我对那些娱乐八卦没有任何兴趣,每期都买只是因为这些东西是蔚然的课外“必修”。 “呀!快看!” 就在我正神游不知所谓的时候突然听到田丽丽一声尖叫,很聒噪。我忍不住恼火地抢白她: “田丽丽,大白天的你见到鬼了呀!” “不是鬼,是帅哥,绝对的帅哥,就在我们班教室门口。”田丽丽激动地比画着。 我转头看向门口,然后呆住了。苏凉斜靠在我们班教室门口,白色的校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感极好的肩线;手插在松松垮垮的校裤口袋里,活脱脱一个校服模特。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四下里传来细碎的议论声。 他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无动于衷地笑笑,眼神却直直地盯着蔚然问:“嗨,美女怎么样?信里说的事考虑好了吗?” 蔚然直接无视苏凉的问话,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看她的书。如果是个普通人碰到眼前的状况,应该会尴尬地落荒而逃吧,可苏凉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地直接跳过蔚然,朝我挥手。 “嗨,小兔子!” 什么小兔子!不要叫得那么熟!想要我成为焦点吗?为了避免引起骚动,我只好不情愿地向他走过去。从我座位到教室门口才几步路,我却走得异常艰难,身后那些疑问和惊讶的眼神就像一道道利刃向我射过来,我把这些怒气一股脑地发在苏凉身上。 “说,找我有什么事?”看着眼前谄媚地笑着的苏凉,我没好气地问。 “还能是什么事!当然是求你帮忙。” “像我这种被你们耍得团团转的人能帮你什么?你该不会是又想了什么鬼点子,想拿我开心吧?”虽然考试的事已经让我对他们的态度有所改观,但是把我骗进男厕所这件事,我还耿耿于怀呢,所以我就故意装傻。 “你怎么能把我想象得这么坏?我可是世界上最纯洁善良、英俊潇洒、风流飘逸的绝世好男人。”说着他还用手拂拂自己散在前额的刘海,仰起头,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 “呸,飘逸,还飘柔呢,我看你就是个自恋狂。” 我挤兑苏凉,他也不恼,还是笑嘻嘻的。这人不仅自恋而且还很厚颜无耻,被人这么讲还若无其事。 既然他死猪不怕开水烫,那我就不跟他废话了,我正了正表情直奔主题: “你是想让我帮你追蔚然吧?” “我跟她表白的事你都知道了?”苏凉诧异地看着我。 “那当然,我跟蔚然是什么关系,也不打听清楚。”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问我:“那你觉得我有机会吗?” 看看一脸期待的苏凉,想到那天蔚然放学时说的话,我无奈地摇摇头:“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 “为什么?” “蔚然是不会答应的。” “难道是因为你暗恋我,所以故意从中作梗破坏我们?” “去死,你当我跟你开玩笑啊?以前也有过自以为是的男生对蔚然穷追不舍的,结果一个比一个死得惨。” “死得惨?怎么个惨法?” 苏凉用嫉妒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 在他们眼里,蔚然就是那种如花一般娇弱美丽的古典美女。可是谁会想到像蔚然这样美好的女孩,拒绝人的方式竟然会那么特别呢? 我记得那天下午放学,我在操场等着蔚然,夏日午后的余温还没有散尽,地上冒着一圈圈的热浪,很久都不见蔚然出来,于是我不耐烦地四处寻找她的身影。在经过小花坛的时候我听见了蔚然的声音,她在用很平静的声音跟男生说话。她说:“要我跟你在一起,可以,除非你当着我的面扇你前女友一耳光。” 我一惊,把头悄悄伸到小花坛后,看到了背对我的蔚然,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是站在她对面的男孩正用一种不可置信的震惊表情看着她。那个男生我见过,他苦苦追求蔚然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为了蔚然他甚至甩掉了已经交往两年的女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心中的女神竟然会提出这种过分又恶毒的要求。 其实这并不是简单的三角关系,蔚然也没想过伤害任何人。她只是不够虚伪,不够矫情,像其他人一样用娇滴滴的声音说上一句“上学期间不想谈恋爱”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但她却执著地用这种方式想找到一个能够无条件接受她全部的人。 “喂,我问会怎么个惨法?你怎么发起呆来了?”苏凉站在我们班的走廊外对着我大喊大叫。 结果整条走廊上经过的人都回过头来,好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我。我心烦意乱地随口编了个理由敷衍苏凉说: “烦死了,后来那些男的通通都被灰太狼吃掉了,你怕不怕?” “灰太狼……你当我是傻瓜吧?”对于这个答案苏凉显然不能接受。 “总之你听我的,放弃就对了!” “怎么可能,在超级美型男人的字典里是没有‘放弃’这两个字的,她迟早有天会拜倒在我的牛仔裤之下。” 我一脸黑线,这家伙又来了。我忘记了对于绝对自恋的人来说,难度越大他们的战斗力就会越强。 这时候,上课铃声正好响起,苏凉临走前朝我大手一挥,丢下一句:“我知道怎么做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看着他离开时自信满满的背影,我只觉得心里不安,外面天色也阴沉下来,乌云低低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知道,那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征兆。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上,身边的蔚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耸耸肩说:“凉水我帮你泼过了,不过他好像还以为我在滋润他,你好自为之吧。”蔚然没有说什么,她拿出课本认真翻起来。 果然,苏凉既不听我的劝,也不怕灰太狼。从那天之后,他就开始经常性地和蔚然巧遇,蔚然也没有太多的表示,不温不火地拒绝着他的殷勤。虽然表面很平静,我却觉得越来越担心。这天放学我挽着蔚然的手回家,苏凉又在校门外堵住了我和蔚然。 “两位漂亮美眉,等一下啦。” “怎么,想抢劫呀?”我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去,去,抢人倒是真的。” “呵,光天化日下之下想强抢民女,好大的胆子。” “真能抢就好了,蔚然,你干吗老拒绝我呀?” 苏凉嘟着嘴,一脸的挫败感,自大狂也有失意的时候呀,他那灰溜溜的表情看得我心花怒放。 蔚然低下头仔细想想,突然冒出一句话把我和苏凉都惊呆了。 “这个星期天我生日,我想请你们一起到我家吃饭。” 这话一出口,苏凉的脸立刻转阴为阳,春光灿烂。 可我的心却提了上来,这场暴风雨看来终究是躲不开了。 苏凉离开后我和蔚然并肩走在街道上,各自都沉默着,我感觉有种什么东西压着自己的喉咙,我终究是没有忍得住先开了口。 “蔚然,你的生日不是上个月刚过完吗?” “再过一次,或许也不错呢。”蔚然朝我笑笑,就像往常一样。 “蔚然,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 “没什么,只是让他看看我最真实的一面。”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蔚然离我那么远,远到我怎么努力也无法靠近。 我们怀着各自不同的心境过了一个星期。星期天的早晨我起得很早,每个周末我的继父都会在家里安静地守着电视,或者对着电脑上上网,又或者什么也不做,无趣极了。我有时候也觉得奇怪,我妈怎么能受得了这么一个无聊透顶的男人?周末他们一般都会晚起,我选择了在他们还没起床的时候离开,赶去蔚然家,参加她所谓的“生日宴”。 蔚然家住在市中心附近的王府花园,那是市里最好的小区之一,在现在这个地价飞涨的时代,这座坐落在市中央的小区以80%的公园式绿化和附近的现代化钢筋水泥建筑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晨独自一人在这样环境优美的小区里散步确实很惬意。我正在心中感叹着有钱真好,突然就在前方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那是两个俊美少年,一前一后地走在落满阳光的鹅卵石路上。我用手遮了遮眼前的阳光,想看清楚迎面走来的是谁。 “安诺。”耳边又响起那个略带磁性的声音,我抬头,原来是韩莫。 “怎么你也来了?” “谁说我不能来?” “那倒没有。只是等会儿你就会后悔不该来了。”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今天根本就不是蔚然的生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我不禁越来越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我注意到苏凉手里拿着的一个绑着缎带的蓝色盒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送给蔚然的生日礼物。他怀着美好的心情而来,可等待他的却是一场灾难。我要不要提前给他透透口风呢?可是如果我多嘴又会惹蔚然不高兴吧?就在犹豫之间,我们已经来到蔚然的家门口。 蔚然家住在地理位置最好的一栋复式型结构的楼里,她家可不是一般的有钱。看到这个阵势,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苏凉都有些吃惊地问:“蔚然家住这里?原来她是富家千金啊!” “知道配不上人家了吧?”我可逮着机会挤兑苏凉了。 “哦……” 这一次苏凉很意外地没有反驳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甚至看到在苏凉的脸上闪过一道失意的光。 他没有再说话,直接按响了门铃。 门开了,蔚然着一身白色的长裙站在门口,田丽丽说得对,蔚然的气质真的很适合白色,清新脱俗。屋里飘出一股浓烈的花香味,那是香奈儿的“毒药五号”,是蔚然继母最喜欢的香水味道。闻到这个,我的心立即揪紧了。 蔚然看了我们几个一眼,微笑着请我们进去。 家里面的装修简约而不失高雅,我盯着蔚然发呆,苏凉突然开口: “蔚然,没想到你们家这么有钱。” “还好啦,反正不是我的钱。”蔚然笑了笑回答。 “你爸妈的,不就是你的?”苏凉反问道。 蔚然脸色一变,突然声色俱厉地说:“这个家是我爸一个人挣的,和其他女人没有关系。” 苏凉和韩莫都不知道蔚然和她后妈水火不容的关系,他们都被蔚然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吓到。 完了,完了!这就开始了!我在心里直叹气。 “没关系,没关系,是谁的都没关系。你只要有我这样英俊潇洒的男朋友就好了。”苏凉到底是插科打诨的能手,他一见情况不对,立即找个话题调节气氛,同时还不忘了趁机表白。 “苏凉,你就这么有信心能当上我的男朋友?”蔚然果然成功地被苏凉分散了注意力,脸色缓和了很多。 “那当然了,像我这么文武双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洗衣做饭、带孩子、织毛衣、擦地板、换煤气样样精通,外加帅得一塌糊涂的绝对好男友,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众人全都无语了,我敢保证他把自己能想到的家庭主妇的优良品质全部说出来了。 “我说苏凉,我看你不像是来表白的,你是来应征保姆的吧?”韩莫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也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喷了一地。 “蔚然,你别理他。考虑下我吧!”苏凉眨巴着眼睛看着蔚然,就差没有摇尾巴了。 “苏凉,你觉得你真的能够了解我吗?如果我是个变态呢,你还会喜欢我吗?”蔚然说着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变态?你别开玩笑了!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能够把我的心意证明给你看!”苏凉见蔚然的态度松动,立即兴奋起来,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蔚然脸上的神态变化。 “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 蔚然很轻描淡写地一笑,然后转身进了主卧室,随后里面传来一阵拆房子似的响动。我们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也跟去卧室看个究竟。当我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所有人都呆住了。房间里壁式衣柜是打开的,各种款式、颜色的女装被蔚然翻得随处都是,“夏奈尔”、“路易?威登”、“范思哲”……几乎每一件都是国际名牌,还有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但是光看衣服的剪裁和质地就知道绝对都是价值不菲的进口时装。 “蔚然,你干吗?是要挑衣服出门吗?”苏凉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床上、地上摊的都是成人女装,显然不是蔚然穿的。这一间是蔚然爸爸的卧室,那么衣服的主人自然是蔚然的后妈——陈阿姨。 现在主卧室里的状况整个就是一个犯罪现场,而且蔚然看了眼门口呆若木鸡的我们,还不肯住手,她走到梳妆台前,又随手抓起几个瓶瓶罐罐扔到床上,抬头冷眼笑了笑,开口对苏凉说:“现在我给你证明自己的机会,如果你喜欢我,就把这些东西给我倒进厕所。” 韩莫好奇地抓起床上的一个瓶子看了看,结果吓得差点咬到舌头,说:“是……是迪奥的精华液,这一瓶没有1000也有800,拿去冲厕所?” 不止这些,我看床上还有很多写满了洋文的爽肤水、祛斑液之类的奢侈护肤品。 “怎么?不敢了?”蔚然挑衅地看着苏凉。 “蔚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你以为用这样的办法就能让我退缩,那你就太小看我了。”苏凉的脸色变了几变,愤然抓起那瓶迪奥精华液。 就在他拧开瓶盖准备动手的时候,韩莫一把抓住苏凉的手腕喊: “你疯了!这一瓶就够让你赔到倾家荡产了!你家什么情况你不知道?” 苏凉顿了顿,看了眼韩莫,手顿时软了下去。 “哼,不敢就算了。你对我的心意也就到这个程度了。”蔚然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刺痛了苏凉的神经,他的脸涨得通红,前额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苏凉如此生气的样子。 “不就是糟蹋东西吗?谁怕谁啊!”苏凉猛地甩开韩莫的手,把整瓶精华液狠狠地摔到地上。小巧的玻璃瓶反弹了几下滚到了床边,竟然没有碎。到底是进口货,真结实啊,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很好。”蔚然接着又指了指床上、地上被她翻得一团乱的衣服说,“你不是想了解我吗?现在把这些衣服都给我剪烂,然后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她说着找来一把剪刀丢到苏凉面前。 我吓了一跳,看到眼前的事态已经失控,劝蔚然:“蔚然,别这样了。” “我怎么样了?不过是剪掉那个贱人的衣服,这些衣服和护肤品都是用我爸的钱买的,我爱怎么弄就怎么弄。” 我完全愣住了,惊讶于蔚然对她后妈的恨意。她一直隐藏在心底的那道伤口,并没有随着时间痊愈,反而随着仇恨的积淀日益滋长,慢慢腐烂进肉里,刻进她的骨髓,这样的蔚然让我无限心疼,却无能为力。 “你以为我不敢啊!” 急红眼的苏凉伸手就要去抓剪刀。可韩莫比苏凉的动作更快,他用长腿奋力一踹,旁边的凳子被重重地踢倒在地。他骂道: “妈的,一个个都是疯子,今天我就陪你们一起疯。” 说着韩莫抢先一步拿起剪刀,随手抓起一件黑色镶钻的晚礼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开始剪起来。 蔚然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外形俊美的男生,而我用手捂住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知道该怎样阻止事情进一步扩大下去。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韩莫突然朝我挤了下眼睛。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用力揉揉自己眼睛,他悄悄地给了我一个手势,指了指手里的衣服,我仔细一看才恍然大悟。韩莫虽然是一刀刀剪在衣服上,可是并没有剪坏衣服的面料,他是剪在了衣服内侧的缝合线上,然后轻轻扯开。 看上去每件衣服都被剪成了布料,其实只要拿到专门的店子里把线补上,还是可以复原的。 我再转头看苏凉,他没有韩莫这么多心眼。他倒是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护肤品的“破坏”任务,只不过浪费这么贵重的护肤品,他实在是于心不忍,所以他总是偷偷地找机会把这些瓶瓶罐罐里的膏啊水啊什么的往自己身上抹。什么羊胎素、醒肤水也就算了,我看见他把去脚底死皮的药水当眼霜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对于这一切,蔚然只是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没有再开口说任何话。折腾了好一阵子,大家都有点筋疲力尽了,蔚然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嘴角扯出一个让人害怕的笑容。蔚然在等什么?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衣服也剪了,护肤品也倒完了,蔚然,你的气也该消了,要不我和苏凉他们就先走了。”我想逆着蔚然的意思,帮苏凉他们一把。 “谁说我生气了?我没有呀。小诺,你想帮他们的忙,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蔚然眯着眼睛朝我笑,我的心怦怦地乱跳着,心里的感觉更加糟糕。就在这时候,客厅里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响声。 “有人回来了!”我吓得叫出声来。 “没事,是狐狸精回来了。我去看看。”蔚然很镇定地转身朝客厅走去。 蔚然嘴里的“狐狸精”指的是她的后妈——陈阿姨。看着房间里这一片狼藉。隔着卧室的墙我都可以感觉到一股火药味铺天盖地地向我们袭来。 “你昨晚到哪里去了?”客厅里传来蔚然冰冷的问话。 “昨晚你外婆身体不舒服,我回去看看。”陈阿姨的声音听起来无奈而疲惫。 “哼,外婆?我外婆早过世了。你们家老太太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我爸不在家就病了?谁知道你背着我爸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然然,你怎么说话的?”陈阿姨的语调变得尖利起来。而另一方面,蔚然也一步不退让地吼回去: “然然也是你叫的,我警告你,要是被我抓住什么把柄,我一定让我爸把你赶出去!” 听着屋外蔚然和陈阿姨爆炸性的对话,我们三个有一种腿软想扶墙的感觉。 苏凉用一副被吓傻的表情问我:“蔚然管她妈叫狐狸精?她们真的是母女?”我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说:“陈阿姨是她继母。” “那就是说,蔚然是在让我们糟蹋她后妈的东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莫挠了挠头,苦恼地望着我,等我回答。 我该怎么解释蔚然和她后妈水火不容的关系呢?我该怎么解释蔚然偏激的观点呢?别说苏凉和韩莫了,就连我这个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我还在整理思绪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是玻璃被摔碎的声音,我们又是一惊。 “蔚然,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是你也没必要总拿我的护肤品和衣服出气吧,你知道你浪费了家里多少钱吗?”陈阿姨的语调微微颤抖着,看样子已经气到不行。 “我爸的钱,我怎么用都不算浪费。倒是你,凭什么说那些护肤品和衣服是我弄坏的?”蔚然激动地大喊。 “那为什么我的护肤品经常平白无故地没有了,香水也只剩下一个空瓶子。” “鬼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弄的,好在我爸面前故意污蔑我。” “蔚然,你别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有本事就拿出证据出来呀,再说你哪次不是先找我爸抱怨,然后让他拿钱给你买新的,这不正方便你骗我爸的钱吗?你跟我爸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他的钱?” “你,你……我现在就给你去拿证据!”陈阿姨的话音刚落,我们就听到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阿姨要回房了!我们都害怕地看着床上那些被剪坏的衣服和用掉的护肤品,这些不是最好的证据是什么? 苏凉一头黑线地问我:“安诺,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呗,我一把抱起床上的衣服,指着周围倒空的玻璃瓶说:“溜啊!带上剩下的东西,趁着陈阿姨还没有进来,咱们先撤到蔚然的房间去。” 蔚然的房间就在主卧的对面,我一边小声地吩咐他们两个速度快点,一边忙着转移,我觉得自己现在跟电视剧里的特务没什么两样。算了,管他那么多呢。 等所有被剪坏的衣服和护肤品的瓶子都被成功转移到蔚然床下后,我们终于能稍微喘口气了。 “这下好了,我们都变成帮凶了。”韩莫朝我笑起来,这个家伙死到临头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那边蔚然跟着陈阿姨进了主卧却没有看到我们,自然猜到我们躲到了这边。她走回房间看了我们几个一眼说:“你们动作倒是挺快,东西呢?” 我指指床下,示意她东西都藏在里面了,然后对她做了个求饶的手势,意思是:“放过我们吧!” 蔚然还没有回答,陈阿姨突然用力地推开了蔚然房间的门。老实说陈阿姨是那种外貌精致又干练的女人,身上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高雅的气质。推门前没想到蔚然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她微微怔了一怔,但立即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蔚然,我的黑色晚礼服你看见了吗?还有那瓶迪奥的精华液我昨天才买的,怎么也不见了?”陈阿姨说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怒意,但是我们都知道这是做给我们这些外人看的,她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座一触即发的火山。 “你是在怀疑我偷拿了你的东西吗?那不如报警好了,或者你亲自在我房间搜搜看。”蔚然还在不知死活地给这座火山增压。 在蔚然的刺激下,陈阿姨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替,最后像是把什么强行咽回肚里似的。她揉了揉太阳穴说:“好吧,可能是我自己忘在哪里了,我去找找看。” 陈阿姨找了个台阶准备出门,我们也都如同获得了大赦一般松了口气,可就在陈阿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身边一脸忐忑不安的苏凉,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下来: “你身上的味道……你也用迪奥的产品?” 苏凉一脸黑线,刚刚往身上擦太多那种精华了,没想到现在倒成了活体证据。我们几个都有一种想要夺门而逃的冲动,可蔚然却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摆出一副即使你知道又能怎样的姿态。陈阿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和蔚然交涉: “蔚然,不要让我为难你的朋友,你至少把那件黑色的礼服还给我,那是你爸爸送我的结婚礼物。” “是这么重要的礼物啊?”蔚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从床下一大堆被弄坏的衣服里,找出那件已经被剪坏的黑色礼服,皱眉说:“真糟糕,肯定是穿不了了,估计做抹布倒正合适。” “蔚然!”陈阿姨终于忍耐不住爆发出来,她的手随即扬起,准备挥向蔚然的脸上。但是在即将挥下去的一瞬间,理智战胜了冲动,陈阿姨的手在空中无力地滑落下去。 “打啊,打死我啊!怎么不打了?你不是一直想我死吗?我死了就没人妨碍你骗我爸爸的钱。你逼死了我妈,霸占了我家,现在又嫌我碍事了是吗?你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蔚然越喊越激动,最后连嗓子都嘶哑了。 陈阿姨的眼睛睁得很大,在听到蔚然最后喊出“狐狸精”三个字时,垂下的手再次被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她眼里的愤怒就像遏制不住的火焰一般不断地往外冒着。 “我从来没有害过你妈妈,也没有想过害你!” 这个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陈阿姨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哪怕只要再来一丁点轻微的刺激,局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我们不知道今天该怎么收场的时候,蔚然一步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瓶深褐色的药瓶,瓶子上的标签纸有点泛黄,看上去应该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东西。蔚然拿起这个药瓶,在陈阿姨的眼前晃了晃。 “你没想过害我?你还记得它吧?” 在看到蔚然拿出来药瓶的一瞬间,陈阿姨眼里所有的怒火都熄灭了,眼睛里充斥着悔恨、绝望、恐惧和愧疚。这个气质外貌绝佳的女人忽然像老了10岁,眼里只剩下一片死灰。 她没有再说任何话,转过身踏出了蔚然的房间,留下一脸震惊的我们。看着她落寞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这个看似骄傲又精明的女人让人无比同情。 不过,我更疑惑的是,蔚然手上的小药瓶到底是什么?这样一个极小的药瓶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它拥有这么大的魔力,让陈阿姨一下子失去了招架之力? 巨大的疑问在我的心里无限地扩张着…… 第四章 从蔚然家出来以后,我和苏凉、韩莫相约一起回家。三个人一路无话。这个上午发生的事对于我们来说太过刺激,需要时间慢慢消化。 沉默地走路实在很无聊,我低着头踢着脚下的一颗石子,一时失神撞到了前面的路灯。“哎哟!”我忍不住叫疼,揉了揉自己的头。 “挺疼的吧?”韩莫的手插在裤口袋里,点点头对我说。 “废话,都是肉长的,能不疼吗?”我边揉着头边回答。 “没说你,我说路灯挺疼的,你看你的头那么硬。” “什么!” 怒!原来我连个路灯都不如。就在我准备反驳他的时候,苏凉冷不防地在身边一声仰天长吼:“谁能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一愣,仔细想想今天最可怜的人就属他了。本来是开开心心地来参加喜欢的女孩子的生日宴,结果却无辜地被卷入了可怕的家庭纠纷里。 “小兔子,你先告诉我。蔚然为什么会那么恨她后妈?”苏凉又问我。 这个故事说起来就长了,不过在经历了上午这些事后,苏凉和韩莫也有权知道其中的隐情,所以我还是决定慢慢地跟他们说: “陈阿姨最开始是蔚然爸爸公司里的助理,和蔚然一家也是很熟的。后来,蔚然的妈妈被检查出得了癌症,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其实直到蔚然妈妈去世前,蔚然和陈阿姨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在蔚然妈妈去世一年多之后,蔚然爸爸竟然把陈阿姨娶回了家。” 听到这里,苏凉望了我一眼,咽了口唾沫。那意思是:在蔚然身上怎么会发生这种电视剧里才有的故事? 我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蔚然爸爸娶了公司里的下属,免不了会有些闲言碎语,而且爸爸公司的助理取代了妈妈的位置,你让蔚然怎么接受这个事实?所以,她自然就把她妈妈的死全都归咎到了陈阿姨身上,从那之后,蔚然每天都在绞尽脑汁想法子让陈阿姨不好过。” “这么说,蔚然恨她后妈倒是情有可原啦!”苏凉表示理解地点点头,但是话锋又是一转,“可我弄不明白的是,她要我去做那些惹她后妈生气的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其实,蔚然的意思很简单,用一句话就可以归纳得清清楚楚——“想要成为我的朋友,首先要变成我后妈的敌人!” 当我把这层意思转述给苏凉和韩莫,他们两个都吃惊得面面相觑,显然是被蔚然的偏激和极端吓到。这是蔚然预料之中的事情,她的本意就是让苏凉见识一下她本来的面目。 如果你喜欢我的漂亮,喜欢我的聪明,那么同时也要接受我的偏激和极端。如果你做不到,那么,趁感情的种子刚刚撒下时,抽走它的养分,让它在来不及感受痛苦的萌芽期就枯萎死去。这也许是对一份不能回应的感情最负责任的做法。这就是蔚然。 话说到这里,气氛一下子沉闷下来,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韩莫突然蹦出句话把我问住了,他说: “那最后,帮我们解围的那个药瓶又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只能告诉他:“不知道,我从来都没有听蔚然提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药瓶能有这么大作用。” 即使再好的朋友在心底也有不能分享的秘密吧,也许不说这个秘密是为了不想伤害对方,又或许不说这个秘密是因为它是连自己都害怕面对的事实。 想着想着,我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也许是看出我有些郁闷,韩莫很快转移了话题:“真奇怪啊,你和蔚然性格差这么多,怎么会成为朋友的?” “可能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我的话音刚落,苏凉就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我,问: “难不成你家也有个恶毒的后妈?” “没,我是说我们都是单亲家庭。我爸去世得早,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再婚了,所以我有个继父。” 说起来很巧,我的继父也姓陈。只不过,我们家和蔚然家是截然相反的两种情况。蔚然把陈阿姨当成敌人,两个人斗得头破血流。而我的继父陈叔叔似乎把我当成了空气,干脆视而不见。 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他的脸上总是挂着尴尬的笑容,话也说不到三句。和我有关的事情他一般很少干预,但是只要我有要求他也从不拒绝。 我一直弄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我试过像蔚然一样在他的西服上剪洞,或者是弄坏他心爱的钓鱼竿。可他不是假装不知道,就是一笑置之。我总是在想到底做什么事才能够激怒他,又或者他根本就看不起我,不屑于跟我计较。 “喂,你发什么呆呀?”韩莫的大手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我这才回过神,讲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我饿了。”他们没想到我会冒出这么一句话,都乐了。 韩莫拍怕苏凉的肩说:“兄弟,你可是欠了我一顿饭的,也别拖了,就今天还了吧。” “我什么时候欠了你的?”苏凉大叫。 “你忘了?那天是谁跟我说要跟人表白,要我过来把多余的人支走……”韩莫看了我一眼,朝着苏凉贼笑。 苏凉赶紧捂紧了韩莫的嘴,阻止他继续说:“行了,行了,我请还不行吗?事先说明贵的我可请不起。” “成,有肉就行。”他们说着已经走出小区很远了,就剩我还在原地发呆。 “发什么愣呢,不是说饿了吗?走呀。”韩莫回头朝我挥手,示意我快跟上。嘿,总算逮着他们请客的机会了,这次还不让我吃回来。 我们吃饭的地方店面不大,但味道好,价钱也便宜。大热天的也没有空调,头顶上只有两个吊扇哗啦哗啦地转动着。现在刚好是吃饭的点,小小的空间里塞满了人。 我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拿着菜单点菜,也不顾苏凉的惨叫,任性地招呼跑堂:“再来个辣子鸡,鸡要多点,辣椒也是。” 苏凉惊疑地看了我一眼说:“还点啊!你怎么这么能吃?你是女的吗?怎么一点淑女风范都没有?” “去死,都快饿晕了,还要淑女风范干什么?” 这里上菜速度真不是盖的,才一会儿,第一道菜番茄炒蛋就上来了,我早就饿昏了头,夹了一筷子就往嘴里送。 “不是说在帅哥面前,都要保持淑女形象的吗?怎么到你这里就行不通了?”苏凉这句话,让我把还没来得及吞下去的西红柿蛋给喷了出来,好了,这回真的什么形象都没有了,索性放开了吃。 吃着吃着,我多事地问了一句:“苏凉,你是不是已经决定放弃追蔚然了?”苏凉无奈地点点头。 “你不会是因为看到今天蔚然对他后妈的样子给吓到了吧?其实蔚然平常挺好的,只是碰到她后妈就像变了个人。” “不是因为这些,是我们相差太远。”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让我觉得奇怪。 “今天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这样的事我以前也帮蔚然做过。”他们显然对于我的话很吃惊,好奇地问,“你做过什么?” 这个问题勾起了我的回忆,一股罪恶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没什么,就是往channelno.5的香水里兑雪碧而已。”我记得那瓶香水是全新的,刚开封,纸盒上的标签还没有撕掉,上面的数字足够我一个月每天吃肯德基了。 “呵呵,看不出你也挺坏的。”苏凉打趣我,“那我们现在也算是通过考验了?” 我一边吃东西,一边点点头,说:“当男朋友肯定是没戏了,做普通朋友我看没问题。” 我们又吃了一会儿,韩莫突然起身对我们说:“我去下厕所,你们继续。” 当时,我正跟苏凉抢着盘子里的辣子鸡,就敷衍地应了声“好”。没过多久韩莫就回来了,挺神速的。 酒足饭饱,我摸摸自己的肚皮,一脸的满足状,心想着虽然今天在蔚然家闹出了那么多事,好在赚了顿饭,还不算太坏。 苏凉喊了声“买单”,老板诧异地看他一眼说:“这一桌不是刚给了钱吗?” 苏凉一惊,转过去看韩莫,韩莫若无其事地起身,看了看外面,店子外面烈日炎炎,他边走边说: “走吧,这么热,回家待着去,苏凉,晚点我叫你出来打球。” 苏凉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很快跟了上去。 很多年之后,当我回想起这天发生的事情,才发现韩莫的温柔和细腻。他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身边的朋友。无论是抢过苏凉手里的剪刀,还是后来偷偷地付账。 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很单纯,从没想过人与人之间的贫富差距,也从不会因为害怕受伤而戒备自己。我们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份情谊,也会因为一些很细小的生活琐事而惆怅不已。那时的我们也不懂,其实生活很多时候会让人无能为力。 经历过那件事情以后,韩莫、苏凉、我、蔚然四个人很快熟悉起来。苏凉放弃了对蔚然的非分之想,蔚然也很自然地和他恢复了友好邦交。 韩莫和苏凉在整个高二年级有着极好的人缘,所谓的人缘好,也就是在花痴女当中有着极高的人气。 今天,当他们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时,我又听到好一阵议论声。帅哥到哪里都是受人欢迎的,苏凉在教室外面叫我,我看到田丽丽再一次用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我,我只好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地走出教室。 “安诺,把你数学书借给我,快点。” “就你这态度,不借!”我撇撇嘴。 “不是我要,是韩莫要,你不借我要他自己去借。”他一脸的无所谓。 听到韩莫的名字我才发现,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他人了? “等一下,他人呢?不是跟你一起上来的吗?” “那小子,去找余微去了。我说你到底借不借?” 我想了一下,回答:“借。不是你要,我就借。” “你这是什么意思,歧视帅哥?”苏凉说着甩了甩自己的刘海,这个人自恋的功底,已经无人能及。 我回教室取了书出来,韩莫也站在了门口对我笑了笑,我把书递给他。他接过去的同时,用手揉揉我的头发说了声:“谢了。”然后朝我挥挥手和苏凉一起转身走掉。 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来,我却摸了摸被韩莫揉乱的头发,看着他的背影发呆。那个“余微”会不会是他的女朋友?他有女朋友吗?我本来不是个八卦的人,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有点关心这些问题了,或者说关心和韩莫有关的这些事情。 这些疑问和好奇并没有随着时间而遗忘。直到有一天,我找蔚然陪我一起去厕所。蔚然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陪我去了。女生总是这样,总是在结伴一起去厕所中充分体现亲密。 在经过快三班门口时,我意外地看见了韩莫的身影。他在和一个女生说着什么,也许是说到什么高兴的事,他们一起笑起来。韩莫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耀眼,我注意到他身边的女生,白皙的脸,长得很乖巧。他们在一起感觉是那么搭调。这样的场景突然像根刺一样扎在了我的心上。蔚然看见我站在原地不动,拉了拉我,我回过头看她。 “想什么呢?”她问。 “没什么啊。”我掩饰着自己的不安。 蔚然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指指韩莫的方向:“可是你从一开始就一直盯着韩莫看。” “没有。”我慌乱地否认,好像心里的秘密就要被发现一样。 “哦。”蔚然狐疑地看我一眼,没再问,我却觉得窘迫极了,转身就往回走,蔚然叫住我:“不是去厕所吗?往回走干什么?” “不去了,不想去了。” “安诺,你今天有点怪哦。”蔚然眯着眼睛看着我,眼神犀利,让我想起房顶上的黑猫。 “没有啦。”我想勉强混过去。好在蔚然也没多问,而是转换了个话题,随口说: “和韩莫站在一起的那个女生认识吗?她可不简单。” “怎么个不简单?”我像听到了什么重要讯息似的莫名地紧张起来。蔚然狡黠地看着我,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她叫余微,在年级里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听说她是放弃了其他学校的保送名额,转学来的。我们学校这几年都有保送清华、北大的名额,看来她的野心不小。” 我知道为什么蔚然说她不简单了,在我的记忆里,能把蔚然逼得这么紧张的人屈指可数,余微就是其中一个。 这天中午放学,我没什么食欲,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午休时间学校变得很安静,只有蝉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在昏昏欲睡的时候,眼前晃出个人影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是韩莫。 “怎么,一个人?”他看了看我的教室,因为是午饭时间,四周空无一人。 “嗯。”我揉揉自己的眼睛,抬头看他,他耳朵上挂着白色的耳机,长长的耳机线垂了下来,他笑着看我:“这么可怜,要不要我陪你?”在看清他脸的一瞬间我清醒过来,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手扶着窗台轻巧地一用力,整个人一跃就跳进了教室,长腿在空中画出漂亮的一道弧,眼光清亮,让我想起草原上奔跑的豹,那么洒脱。 “干吗不走门?又不远。”我小声埋怨他,心却扑通扑通地乱跳。 “麻烦。”他坐在了我前面的位置,对着我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你跑到楼上来做什么?” “我找人。” “找到了?”我想到今天看到的他跟那个女孩的身影,心有一点点酸疼。 他耸耸肩,回答:“没,刚问了她们班同学,说是生气走了。” “哦。”他要找的人是谁呢?是不是今天碰见的那个女孩子?他们到底什么关系?我该不该问呢?在与他眼神碰触过后,心里的问题已经没有勇气问出口。 为了掩饰自己心底的慌乱,我指了指他的耳机问:“听什么呢?” “乱七八糟的歌,要不要一起听?”他取下一只耳机递给我,我顺手接过,塞进自己的耳朵里,耳朵瞬间充斥着嘈杂的声音,与刚刚的安静形成了鲜明反差。 我皱眉:“怎么这么闹?换首安静点的。” 他笑笑说:“好。” 很快曲子被换了,微微带着磁性的男生在耳机里唱着: 没有关系,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 不打扰是我的温柔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 明明是想靠近却孤单到黎明 不知道不明了不想要为什么我的心 那爱情的绮丽总是在孤单里 再把我的最好的爱给你 …… 这是我的温柔,这是我的温柔 让你自由 午后的微风轻轻地吹过,在经过我们身边时一股暖意袭来,窗外葱郁的树叶在微风里摇曳,树影斑驳。眼前这个男生单手托腮看着窗外,微风撩起他校服的领角,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味道。周围的空气变得柔软无比,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我永远也忘不了,在这样一个夏日午后和这样一个拥有美丽侧脸的男孩,共同分享过这样一首歌的短暂时光,我一直忘不了这个让我觉得温柔的瞬间。 曲子完了,他笑了笑问我:“怎么样,这首歌?”我点着头,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在我心里正流动着一些暖暖的东西。 “谁唱的?”我问。 “五月天,一个乐团。” “哦……” 后来的后来我就真的迷上了这个乐团的主唱,迷上了那个带着磁性声音、用心唱歌的男生。 在快班的生活一点也不轻松。每天不但要面对做不完的题目、成堆的模拟考,更辛苦的是要面对那些表面上故作轻松,私底下却拼命较劲的同学。在这样一片伪和谐的气氛里,每个人都想取得好成绩,都想把别人挤下去。 蔚然又在跟田丽丽议论最新的八卦新闻,我觉得无趣极了,拿出物理习题册翻。不翻还好,当我看着一道道题目发呆时,田丽丽突然把注意转到了我身上。 “呀,安诺,又在用功啦,这么拼命,是打算争取保送名额吧?”田丽丽尖锐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最受不了她那种一惊一乍的样子。 “嗯。”懒得跟她讲,随口应了声。她倒是来劲了,指着最后一道加分题问:“哎,保送生,这题怎么做的?”我看都懒得看一眼,不屑跟他们一起演戏,直接说:“不会!” 田丽丽觉得丢了面子,恼火地看了我一眼,抢白说:“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还想保送啊?” 呵,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放下手里的书反问她:“你既然嫌简单,还问我干什么?有病呀!”田丽丽还想继续回嘴,蔚然朝我书上瞄了一眼,揶揄说: “田丽丽,我昨天在办公室,不是看见你追着老师问这一题吗?怎么?自己出师了就来教训别人了?” 田丽丽被蔚然揭穿了心思,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她才尴尬地笑了下,或者说是脸抽动了一下,回答:“我笨……一下又忘记了。”说完就飞快地离开了座位。 我在后面看得哈哈大笑,说:“蔚然,可真有你的啊,佩服,佩服。” “谢谢夸奖。”说着蔚然就要挠我痒痒,我最怕痒了,大呼“饶命”。 蔚然这才松了手,瞪了我一眼,那意思是说:“看你下次还贫嘴。” 这时,上课的铃声响了。蔚然把刚刚看的娱乐杂志顺手塞进抽屉里。我心中一动,对蔚然说:“蔚然,我们能不能不跟他们一样,不搞那些虚伪的东西呀?表面上装轻松,背地里才努力,有什么意思啊?” 蔚然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说:“小诺,刚刚的事你也看见了,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你不理他们,他们也会欺负到你头上来。逃避不是办法,我会用他们的规则一个个地把他们打败。” 蔚然说着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她的下巴微微翘起,骨子里透着股强劲的傲气。这就是蔚然——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积极的蔚然。 人的心里也许都有很多不同的面具,白天大家戴着面具笑脸相迎,可谁又看得见晚上面具下各自真实的表情?也许学习怎样熟练地使用自己的面具,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当我还为蔚然刚刚的一番话耿耿于怀时,她早就开始专心听课了。有时候我真佩服蔚然,她能把学习和生活,甚至还有跟她后妈较劲的事都处理得游刃有余。相比之下我就显得那么被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妈,还有那个我始终看不透的继父。 我只会一次次地逃避,就连学业如果不是蔚然的督促,我都不敢想象现在自己会是个什么样子。我开始幻想突然哪一天我能一下子长大,搬离那个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家里,那样我会更快乐吗? 我看着窗外又一次走神,“啪啪啪”唐老师在讲台上用他手里那把三角尺敲了敲黑板。我回过神对上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心想,糟了,这是唐老师的数学课,真是挑错时间走神了,他的厉害我可是领教过的,于是我心虚地把视线移回黑板上。唐老师正在专注地讲一道立体几何题,老实说,他的课讲得还不错,激动时,甚至有点手舞足蹈,这不,又来了。 他指着一根画好的辅助线说:“同学们,看清楚了!我要变形了!”说着还挥舞了下手中的三角尺,那块秃着的脑门,在日光灯下特别油亮,底下的同学同时一愣,有的人开始憋着气弱弱地抽动着。 我脑海里浮现着唐老师变身成唐僧的样子,一口气没憋住,“哈哈”一下就笑出声来。看着一脸铁青的唐老师,我知道这回又撞到枪口上了,前面的田丽丽给了我一个白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在心里骂着自己:“安诺,你这个笨蛋连最基本的定力都没有,还怎么出去混?笨死算了!” “安诺,笑什么笑,不知道上课要严肃吗?下课到办公室来一趟。”又是到办公室来一趟,唐老师永远都只有这一招必杀技。 在学校里怎么跟同学明争暗斗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要想跟老师作对,这一点我早就明白了。看了看旁边几个低着头暗暗低笑的人,我闭紧了嘴,乖乖地做出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不就是装吗?我也会。 中午当我又一次跨进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唐老师指着上次月考的卷子对我讲:“安诺,你自己看看,这次月考多少分,再这么下去,你很快就会被快班其他同学淘汰的。”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心想,成绩就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嘴里谈着偶像剧,心里想的全部都是怎么让周围人麻痹大意? 唐老师还在碎碎念着,高考如何如何离我们不远了,我要如何如何珍惜在快班学习的机会,我只觉得头疼不已。 当唐老师终于觉得自己的一番说辞已经把我深刻打动之后,语重心长地总结道:“安诺,下次考试你要努力,你要知道多少人想进快班都进不来。” 我很配合地做出一副一定奋力拼搏的样子,他终于满意地点点头,结束了对我“洗脑教育”,放我出了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门外我大呼了一口气,立即对关上的门做了个鬼脸。去他该死的快班,要不是想跟蔚然待在一起,请我去我都不想去,还不如待在慢班跟韩莫、苏凉他们斗嘴来得自在。想到韩莫,想到那个笑起来拥有浅浅酒窝的清俊男生,我的心律就会突然变快,难道自己这回真的动心了? “小诺。”我听到蔚然叫我的声音,我顺着声音往走道前面看。 蔚然对我晃着手上的饭盒,说:“看这是什么?” “蔚然,你买好饭了呀!”被念叨了这么久,我都忘记午饭时间已经到了。看到蔚然帮我买好了饭,我激动地把刚刚的一切烦恼都抛到了脑后。 “还是你最爱的酱排骨哦。” “蔚然,我爱死你啦。”我飞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又亲。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你在乎的人为你买你最爱吃的菜。 蔚然皱着眉头,把我箍在她脖子的手使劲甩开,嫌弃地擦了擦我留在她脸上的口水,说:“安诺,你恶不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 “哈哈,亲爱的,去天台吃午饭吧!我们比赛,看谁先到!” 蔚然话说到一半就被我的笑声打断了,我尖叫着往教学楼楼顶的天台冲去。天台是我和蔚然最喜欢去的地方,只有在那个安静的地方,我们才能享受到片刻安宁。 我最先跑到楼顶,我推开从楼道通往天台的最后一扇门,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上一望无际的蓝,那种一整片的清透和纯净一下子就震撼到了我。 然后我听到身后有细碎的交谈声,看来已经有人比我先到了。循着声音我看了看,嘿,在角落里聊天的人不是韩莫和苏凉吗?这两个家伙竟然躲在天台说着什么严肃的话题,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我。 苏凉紧皱着眉,嘴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口香糖,眼神很复杂,这家伙怎么了?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的神情,习惯了他一副自大又自恋的样子,这样的他让我真不适应。 “韩莫,也许读完这个学期我就不读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在我耳边炸开,什么!不读书了? 韩莫也显得很意外,表情凝重地说:“真到这么困难的地步了?” 苏凉无力地点着头,说:“我也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早点出去锻炼自己,没准还是个出路。” 韩莫沉默了一下问:“真的决定了,也不差这一年吧?” “我爸妈早就不管我了,谁还会去管明年的学费?行了,别劝了,还没定下来,不是说也许吗?”他朝着韩莫笑了笑,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自信的样子。 “行,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跟我讲,记住我们是兄弟,到哪里都是。” 我看到韩莫眼里有一丝闪烁,我的心也跟着一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时苏凉会说他跟蔚然是两个世界的人,为什么那天吃饭韩莫会一声不响地把账结了,还有为什么在苏凉的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难以察觉的落寞。 出身和家世也许对于这时的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就是这样虚无的东西在不经意间横亘在我们面前,迫使我们分离。 在预见分离将要到来的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心底像被堵住一样难受,眼睛也变得酸涩。突然我感觉背后有双手安慰地拍了拍我的肩,转头,看见是蔚然。她也是一脸的凝重,然后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握着我的手默默地往回走。 就在我们要退回门里的时候,我不小心踢到角落里的扫帚,发出啪的一声响。我一惊,那边的两个男生也听到了,苏凉首先发现了我们,朝我大喊: “喂,小兔子!我说你追我,怎么都追到天台来了,还让不让人喘口气?” 看着苏凉此刻酷酷的表情,如果不是之前亲耳听到,我绝对不敢相信那些伤感的话竟然是从眼前这个家伙的嘴里讲出来的。 “你们什么时候上来的?”韩莫对我们招招手。 “刚上来,准备来这吃午饭。”我指了指蔚然买的午餐。 “韩莫,这下好了,有人跟我们抢地方了。”苏凉笑着对我和蔚然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切,什么抢地方!这天台也不是你们家开的。”我趾高气昂地说道。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那行,我们正好也没吃,今天就在这搞聚餐吧。”韩莫的笑容荡漾开,后面是万里无云的天空,远处操场上篮球拍打声,夹杂着男生的吵闹声,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化成一曲美妙动听的青春旋律,久久在我耳边回响。 天空响起低沉的轰鸣声,我眯着眼睛看向远处天空,是飞机低空飞过,尾翼处在云层里画出一道直直的白线,把那一整片干净的天蓝色,分成两半。 “小诺,想什么呢?”蔚然放下了手里的书。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我们第一次来到这个天台的时候。”我回头,蔚然也是一脸沉思状。 “韩莫和苏凉速度真不是一般地慢呀。”我抱怨这两男生真够磨蹭的,眼见蔚然给我买的排骨饭,已经被我消灭了七八分,还不见那两个人的影子。 “他们说去学校外面买饭和饮料,估计不会很快。”蔚然继续翻开她的八卦周刊看起来。 我特烦蔚然空闲的时候恶补这些没用的八卦,于是抢过蔚然手里的杂志,说:“蔚然,现在是休息时间,你能不能不看这些没营养的东西?你真那么喜欢看这些东西吗?” 蔚然看了看我手里的杂志,很不屑地说:“我对这些杂志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还看?” “不是我爱看,而是班上的那些人爱看,有空的时候他们还会来考你,你不知道他们就会笑你。” “那些人那么虚伪,你以为他们真的爱看这些八卦?他们只是为了制造不爱学习的假象,让别人放松警惕,谁不知道他们都是背地里四处上补习班,请家教?”我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我看这些无聊的八卦杂志,也只不过是为了陪他们玩这场虚伪的游戏。”蔚然的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我却觉得此刻的她让我很陌生。 “这样有什么意义吗?”我的语气一下就软下来,可对于他们所做的这些事情我还是非常不理解。 “当然有意义,我就是要让那些人明白,就算是玩虚伪,他们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说着她顺手抢回那本八卦周刊又继续研究。 我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微微叹了口气,也许我真的不适合快班的气氛,我没有蔚然那份与人斗其乐无穷的毅力。 我百无聊赖地趴在天台的栏杆上,在这个学校的最高处,视野非常宽阔。我的视线穿过底下的操场停留在校门外,两个高瘦的白色身影格外惹人注意,引得不少人频频回头。我的嘴角轻轻勾起。我猜,应该是苏凉和韩莫,除了他们谁还有这种魅力?他们的手里都提着满满的袋子,速度是慢了点,不过看他们那样收获倒是颇丰的,看来饭后甜品有着落了。 提着那么多袋子的苏凉走在韩莫的身后还不忘甩甩他前额的刘海,韩莫回头看着,显然是对落在后面的苏凉不满,一个反身长腿朝他侧踢过去。苏凉立刻跳开,这一打闹就更加惹眼了,引得好多人驻足观看,就连路过的大婶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两眼。 我一脸黑线地对蔚然讲:“蔚然,那两个家伙又在校门口耍帅,卖弄风骚。” “那两个人,向来风骚。”蔚然也放下手里的书,跟我一起趴在栏杆上看现场版的一对活宝。 “蔚然,你说他们两个到底谁比较帅?”我懒懒地问出一句话。 蔚然笑笑:“各有各的味道吧。” “嗯,我还是觉得韩莫比较帅,很少有男孩子的酒窝像他那么好看,每次看见他笑,我就忍不住想,里面是不是可以放得进米粒?” 蔚然突然沉默了,我转头看她,发现她也在盯着韩莫发呆。蔚然在想什么呢? 良久之后,蔚然忽然缓缓地开腔: “韩莫是很阳光,个性又温柔,可就是太重感情,做事情总想顾前又顾后,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他这样很容易伤害到身边亲近的人。” 蔚然的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她怎么会把韩莫看得这么透彻,我也没有去细想其中的道理。蔚然笑了笑又继续点评:“其实,苏凉也不错了,我们班田丽丽就特迷他。” “那只自恋的猴子?算了吧!”我不认同地撇撇嘴。 “自恋只是他的壳子,其实他把朋友看得比谁都重,何况你不也承认他长得的确不错吗?”蔚然抬着头看着蔚蓝的晴空,她的心就跟明镜一样透亮。 “蔚然,既然你对苏凉评价这么高,有没有考虑过收了他?”这是我第一次问蔚然这样的问题,心里格外紧张。 “小诺,也许在未来很久很久的日子里,我都不会去相信感情,但是对于你,我希望能看见你幸福。”蔚然把头转向我,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 这一刻的蔚然就像夏日的暖风一样柔和,让我的心无比沉静。 “我知道这样美好的你终有一天会遇见一个真正能打开你心门的人,然后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女孩子总喜欢和最亲密的伙伴议论起身边欣赏的男生,或苦涩,或甜蜜。即使经过很久之后,我们已经模糊了那些人的脸,可是回想起那份最初的青涩情怀,我们还是忍不住绽开微笑的脸。 将来我也能找到一个愿意陪着我一直走下去的人吗?想着这些问题,我又把目光转到了韩莫身上。突然一个行乞的孩子挡在了韩莫和苏凉的前面,可怜巴巴地伸着手。 最近在学校的周边出现了很多这样的孩子,电视上说这些可怜的孩子是由乞讨集团在幕后控制的。他们乞讨来的钱也只会落入少数坏人的腰包,所以呼吁市民一有发现立即举报,千万不要受骗。我想,像韩莫和苏凉这么精明的人应该不会上当吧! 果然,苏凉做出无奈的表情,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两个大袋子。意思是:我正忙,没空理你哦。然后他径直绕过了行乞的孩子先进了学校,我以为韩莫也会跟在后面,可是他却停住了。我很诧异他想干什么。因为他的手里也提着两个大口袋,就算是想献爱心,应该也腾不出手来拿钱才对。 可他好像跟那个孩子低头讲了什么,然后就弯下了腰。我大吃一惊!他竟然允许那个脏兮兮的孩子直接把手伸进他的校服口袋,自己拿走里面的钱。 “笨蛋,脑子进水了呀?”蔚然也看到这一幕,激动地骂起来。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孩子拿到钱后跑开,这时的韩莫背对着我们,虽然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是我敢肯定他的脸上一定是在微笑,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出那是一种怎样耀眼的微笑。 “韩莫那只猪,不知道这些钱会被那些坏人收走吗?”蔚然显得很气愤,可是我却不这么想。至少这个孩子今天不用因为没有收获而被坏人打骂或者饿肚子了吧。 “蔚然,你说,能让乞丐直接从自己的兜里拿钱的人该有多温柔?”我不自觉地被这样的韩莫感动,嘴里替他辨解着。 蔚然诧异地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说:“安诺,你完蛋了。” 我被这句话吓到,赶紧反驳:“呸呸呸,什么完蛋了,我还不想这么快死呢。” “综合你这几天的不正常反应,我敢肯定你是喜欢上韩莫了。”蔚然用一脸肯定的表情给我下了诊断书。 连我自己都不敢去面对的问题,一下子被揭穿,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恐慌的心瞬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是,我没有喜欢韩莫。”我极力地去否认这个事实,可声音却越来越小,直到弱不可闻。 看着这样惊慌失措的我,蔚然狡猾地笑笑,说:“又想逃?这回我有办法让你承认的。” 没等我再去否认,天台的大门就被打开了,苏凉和韩莫长长的影子落在我的脚边,影子那么接近,可是心呢?没有勇气对上韩莫看过来的视线,我只好把眼睛盯到他们手里拿着的塑料袋上,老天作证,这次可不是因为贪吃。 “气死我了,韩莫这个猪头,竟然被那小乞丐拿走了10块钱,还是在我眼皮底下拿走的。”苏凉一上来就没好气地数落着韩莫。 “出手够阔绰的呀,韩大少!”蔚然很难得地跟苏凉站在统一战线上。 “不是他给得多,是那小乞丐太不老实,竟然直接抽了张10块的走,也怪韩莫自己,竟然让别人自己从兜里拿钱。” “那就是活该!”蔚然和苏凉一唱一和地挤兑着韩莫,韩莫只是笑了笑,说:“行了行了,不就10块钱嘛,再说这能怪我吗?” 蔚然和苏凉立即一齐喊了一句:“当然怪你!” 韩莫发现自己根本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顿时举起手作投降状,他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我们这边一递,说:“来,我请你们几位吃鸡腿,这事就这么算了吧,那孩子也挺可怜的。” 鸡腿一出,众人都被堵了嘴,声讨也就到此结束了。我啃着鸡腿,第一次觉得香酥鸡腿是这么索然无味。我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连食欲都变差了吧?我抬头偷偷看了眼韩莫,视线刚好和他对上,我吓得赶紧低下头猛啃鸡腿,嘴里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安诺,你跟这鸡腿有仇呀,啃得连骨头都没有了。”韩莫的话让我呆住,我皱着眉头看着手里被自己咬得差不多的鸡腿,赶紧把嘴里的碎骨头给吐出来。 蔚然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说:“她不是跟鸡腿有仇,她是在跟自己较劲呢。” 我愤恨地瞪了一眼韩莫,心想:我怎么总在这个人的面前丢脸呢? 等吃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致认为在这么晴朗的夏天午后,就这么回教室午睡挺可惜的,苏凉从袋子里摸出盒扑克牌说:“我们来打扑克吧!” “好的,好的。”我一听打扑克就来劲了,最近我很迷qq游戏,在里面玩得最多的就是扑克。在大家都没有反对的情况下,苏凉把大小鬼给剔出来,开始洗牌。 蔚然突然说了一句话,打断了苏凉洗牌的动作:“就这么玩没什么意思,一下子就会睡着的,不如加点新规则来玩吧。” 蔚然说话的时候看着我一笑,她的嘴角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绝对有鬼。 “新规则?什么新规则?”苏凉是个喜欢新鲜的家伙,一听蔚然的提议就来劲了。 “新规则就是,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任意一件事情。” 蔚然的话一出口大家都愣了。这种玩法一般都是混酒吧的人为了助兴才玩的,不知道蔚然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玩有什么用意。 “怎么,不敢,还是输不起?”蔚然挑衅地看着两个男生。 “女生都不怕,我怕什么?玩就玩。”苏凉果然是不能激的,而韩莫也表示随意。我揉着自己的眉心想,你们当然都不怕,怕的可是我。我总觉得蔚然是在针对我计划着什么。 “ok,开始了!”苏凉一扬手,手里的扑克牌刷刷洗动起来,游戏开始。 第一轮下来我的牌运最旺,拿到第一,倒是平时牌技最好的苏凉发挥失常,掉到了末尾。我嘿嘿奸笑两声,心想,苏凉呀,你可不能怪我。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苏凉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想到苏凉平时自恋的样子,我决定好好整他一下,我跟他说: “你摆个生平最丑的样子来看看,我要用手机拍下来存证,以后可以随时拿出来羞辱你。” 苏凉瞪大眼看着我,半天挤出句话:“哇,小兔子,没想到你这么阴险啊!” 我才懒得和他磨嘴皮子,我早就拿出了手机调整到拍摄模式,冲苏凉嚷嚷:“男子汉愿赌服输,说话算话,快摆,快摆!” “那好吧,我来了,你别眨眼啊!”苏凉说着把右手放到腮边,熟练地比画出螃蟹手,然后好看地微笑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喂,喂!谁让你耍帅啊。我是让你摆最丑最丢人的样子!”我生气地拿手去打苏凉,可他一边躲闪,一边装出苦恼的样子对我说: “老实说,像我这么帅的人摆什么姿势都丑不起来,这个已经是最不起眼的pose了,还是很帅吗?那可怎么办才好?”这人真是犯贱到非抽他不可的地步了。 我愤愤地看向蔚然,用眼神向她投诉苏凉耍赖,可没想到蔚然却说: “小诺,你真是太没经验了,你自己的要求那么模棱两可,怎么能怪别人钻空子?” 蔚然很少见地没有支持我,而是帮苏凉说话,这让我更加觉得奇怪,蔚然到底想做什么呢? 第二轮是苏凉先出牌,他一边奸笑地看着我,一边摆弄自己手里的牌,我冷哼一声,可是心底还是害怕苏凉报复的,我刚刚捉弄了他,如果被他赢了,还不知道会想出什么办法来整我。 这局牌大家都打得小心翼翼的,只有苏凉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一直压着我打,我疲于应付,也没有什么好的发挥。最后打完,蔚然第一,苏凉第二,我第三,韩莫吊车尾。幸好输的人不是我,我倒是很有兴趣看蔚然怎么折腾韩莫。 蔚然在给韩莫下命令之前,很奇怪地先看了我一眼,然后说: “小诺,你看好了,这种游戏的命令就要把规矩定死,别人才没有钻空子,曲解意思的机会。韩莫,你听好了,我要你走到安诺面前说:‘我喜欢你。’” 什么!蔚然居然要韩莫跟我表白!我顿时脑袋急剧充血,心脏狂跳,我听到自己用力吸气的声音,牙齿被我紧紧咬住,额头上硬是被逼出一排细密的冷汗。 又想逃?这回我有办法让你承认的…… 我想起蔚然之前说过的话,原来她一直策划的事情就是这个。 韩莫也被这个要求吓了一跳,看看我又看看蔚然,说:“蔚然,还是换点别的吧,我是无所谓,不过安诺这么害羞,别逗她了。” 蔚然眯了眯眼睛,不肯放弃,她又给韩莫开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 “这样吧,你要是敢说出那句话,下次的模拟考试我提前半个小时交卷,然后把答案发到你手机上,怎么样?” 在旁边一直看好戏的苏凉,听说蔚然要发答案,眼睛一下就直了,一把扯过韩莫哀求道:“韩莫,答应吧,不就是说句玩笑话,蔚然可是全年级第一,全年级第一的答案啊,你妈不是说你要是月考进了前10名,就给你买捷安特的山地车吗?到时候也借我爽两天啊!” 韩莫被苏凉这么一说,开始犹豫起来。 “机会没有第二次。别的我不敢保证,帮你进普通班的前10名,我还是有信心的。”蔚然看韩莫开始犹豫,赶紧乘胜追击,苏凉也跟着唆使韩莫,我在一边完全被忽略不计。 “好,我说。”韩莫终于在他们的轮番轰炸之下被说动了,他咬咬牙朝我走过来,我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眼睛直直地盯着水泥地,就差没盯出两个洞来。 韩莫走到我面前停下来,吞吞吐吐地说着:“我,我,我喜欢……” 还没等他说完,我拔腿就跑了。这算什么,闹着玩?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耳边回荡着韩莫那句没说完的话,那种犹豫深深刺痛了我,这么久以来在心底的暗恋、猜测、徘徊全部凝结成胸腔里的一股气焰,无处发泄。蔚然,对不起,这一次我又做了逃兵。 我一口气从天台跑到教室,在教室门口的我终于控制不住大口地喘气,因为大脑短暂的缺氧,我开始头晕目眩,只觉得全身不停往外冒热气。我以为自己会这么持续地升温下去,突然一阵冰凉的感觉席卷全身。我猛地回头,是韩莫拿着一罐冰镇可乐靠在了我的后背上。 刚刚我就这么跑了,把他们扔在脑后,可是他现在追过来干什么?我只觉得更加尴尬。 “安诺。”韩莫喊了我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一喊,反倒让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我说过韩莫的声音就像一剂镇定剂。 趁着现在心情平复,我赶紧抢在他前面把话说清楚: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算了,我没生气。” 韩莫笑了笑把刚刚冰我的可乐递了过来。我又羞又恼地说:“没听见吗?都说了不需要道歉!” “可是你不觉得你的脸需要冷敷一下吗?”韩莫依旧温柔地笑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得不能再烫,立刻接过他手里的冰镇可乐贴在了脸上,一下子就舒服了好多。 “安诺。”韩莫突然认真地看了我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嗯。”我抬起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脸。 “你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吧?喜欢上我就糟了,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第五章 “喜欢上我那就糟了,因为,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脑出现了一秒钟的暂停,我就这么镇定地看着韩莫,一直这么看着,耳朵里什么也听不见,远处好像有人的吵闹声,那么遥远又好像近在咫尺,原来我们都不曾靠近过。 后来的一个星期我不知道是怎样过去的,我变得异常沉默,常常会盯着窗外发呆很久。 上课的时候,老师暴跳地看着我说:“安诺,你又在语文课上看其他的书。”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倒拿着的数学书无从狡辩,心里就像被宣判出局的失败者一样挫败。 下课后,田丽丽又转过身来嘲笑我说:“安诺,你死定了,老师又要请你去喝茶了。” 我呵呵地笑了两声,算是回应了她,田丽丽下巴都掉了下去,因为我今天竟然破天荒没有跟她斗嘴。田丽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注视了我一分钟之后,丢下两个字——“神经”。 就连田丽丽也发现了我的反常。 做值日的时候,当我第三次不小心把讲台上的粉笔盒打翻在地上,蔚然终于被我激怒了,她把我拖到无人的角落指着我大骂: “安诺,不就是失个恋吗?不要搞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好不好?” 我抬头看了眼蔚然,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因为我而紧张起来的样子,让我不免有点愧疚。我耸耸肩反问蔚然:“我哪里失恋了,我们根本就没有开始啊,哪来的失恋?他不是早有女朋友了吗?” 蔚然一愣,眼下顿时柔和下来:“小诺,对不起,那天我只想让你看清楚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蔚然要道歉呀?她没有错啊,韩莫也没有错,那么到底谁错了? 我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韩莫有这种特别感觉的,总是会不经意地注意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今天过得好不好,在感受到他的温柔时心也变得柔和,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不自觉紧张,就连和他讲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看着一脸担心的蔚然,我笑了笑,安慰她说:“放心吧,我没事,就是被打击了一下下,会好起来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每次无意中得到和韩莫有关的消息时,我还是会习惯性地去关注,还是会忍不住地心疼。 这天我正在低头解着一道物理老师布置的习题时,前面的田丽丽又在跟她的同桌大谈特谈学校里的八卦,本来就被难题困住的我,听到她们的议论声更加地焦躁,就在我想打断她们的对话时,她们却首先打乱了我的心。 “你知道吗?韩莫和快三班的余微是一对哦。”田丽丽显得很激动地跟她的同桌讲。 “余微?那个年级排名仅次于蔚然的余微?是她呀!”同桌也显得很意外。 “没错,听快三班的人讲,他们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而且余微可是为了韩莫放弃了原来学校的保送资格转学过来的。” “感情这么好!难怪韩莫对别的女生正眼也不看一眼。” 余微——这不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不是吗?韩莫每天都会很多次地上楼,可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却从来不是我。想起那天看到韩莫和余微站在一起搭调的身影,还有在韩莫身边神采飞扬的余微,我只有用苦笑来代替自己的心酸,有什么办法呢?他和她早就在一起了,任我怎样痛苦,我终究只是他们之间的局外人。 从那天以后,我开始刻意地避开韩莫,我害怕自己的心会一次次抑制不住地疼,我像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既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那么只有远离,在看不见你们的地方自欺欺人。 正好这段时间学校忙着期中考,谁也没有精力去注意我的变化,我也习惯了把头埋在书里做题目的日子。 在快班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中,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难过,忘记了让我脸红心跳的那个中午,当然,也忘记了那个带给我酸涩心情的人。 蔚然看着已经麻木的我说:“安诺,这不是你。你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逼疯的。” 我摇头朝蔚然微笑:“逼疯?怎么会,也许我的潜在因子里,根本就跟这个班里的所有人一样虚伪。” 蔚然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怜惜:“不,安诺。我可以戴上面具去和他们斗,但是你不是这样的,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单纯最干净的。”蔚然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源源不断的热力被传递到我的手上,然后被输送进心里。 上午放学后,蔚然扯着我就往校门外走,我奇怪地问她:“蔚然,这是干什么?” 蔚然回头看着我狡黠地笑了笑,说:“去外面的超市买午饭和陈醋。”她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跑得更快。 从校外的超市出来,蔚然把塑料袋里的面包塞给我一个自己一个,我皱着眉头撕开塑料纸啃起来。 “蔚然,你买陈醋干什么?”我指了指她手里提着的陈醋问。 “当然是报仇。”蔚然一挑眉。 我被刚吃下去的一口面包咽到: “咳咳,什么?报什么仇!” 她递过来一瓶矿泉水给我不耐烦地说:“你就别管了,到时候就知道了。”我接过水,不安地看着蔚然,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怀着满心的疑问,我忐忑不安地过完了这个下午,没等我弄清到底怎么回事,蔚然早就提着那瓶醋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安诺,快,我们去操场。” “干什么呀?” 我问题还没问完,她就拽着我朝操场走去,边走边说:“今天韩莫和苏凉他们班有篮球友谊赛。” 听到韩莫的名字我一愣,顿时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要我去面对他,看见他只会徒增悲伤。于是我坚决地喊了声:“我不去!” 蔚然回过头,看到一脸惊慌的我,叹了口气:“安诺,你不能每次遇到困难就只会逃,要知道,不是只有逃避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被蔚然的话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见我没有再挣扎,蔚然继续拽着我朝操场跑去,嘴里还催促着:“快,我们要趁人多才能动手。” 在操场上我看见那个我以为已经快要忘记的人,看到他在球场上充满阳光,尽情挥洒汗水的瞬间,我才发现我是这么自以为是。那样高大的身影,俊朗的侧脸,早就印在心里,我又怎么忘得了。 蔚然摇了摇此刻呆若木鸡的我说:“现在就是动手的好机会。”她说着就带着我穿过人群来到操场边上。本来爱看球赛的男生就多,再加上冲着苏凉和韩莫这两个万人迷来的女生,操场被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看了看一直在关注球场的蔚然问:“我们到底要干什么?” 蔚然盯着场上的人没有说话,突然她抓着我往地上一蹲,我刚准备开口就被她一把捂住,她示意我看前方,我歪着头看了看,是韩莫朝着场边上跑过来,我吓得赶紧往人群深处挪了挪,其实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球场上的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们。 韩莫在比赛中断的间隙,顺手拿起场边上一瓶可乐就往口里灌,然后场内的队友朝他喊:“韩莫,快点。”他又迅速地扭紧瓶盖朝球场跑去。 “就趁现在。”蔚然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她拖着我朝刚刚韩莫喝水的地方挤过去。我们眼看着离球场越来越近,韩莫只要回头似乎随时都可以发现我就在场边,终于我着急了起来,冲蔚然喊: “蔚然,再不告诉我要干什么,我现在就走了。” 蔚然拗不过我,晃了晃手里的那瓶陈醋,对我笑笑,“那个韩莫让你吃了那么多醋,我们让他也尝尝喝醋的味道。” “我什么时候吃醋了?”我大窘,拼命解释。 “别跟我说你知道韩莫有女朋友之后心里没有难过,这些天你可不是在真心地好好学习,你是在变相地折磨自己。”蔚然说完就往人群里钻。 人群里突然响起一阵欢呼声,是韩莫扔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得场下的女生尖叫连连,也就是这个时候,蔚然把韩莫刚刚喝的那瓶可乐拿走,牵着我就往人群外跑。我算明白了,她想把韩莫的可乐换成醋! 我们在人群里穿梭,蔚然突然就笑了,那爽朗的笑声带动了我一起笑起来,吵闹的人群里两个女生的轻盈笑声格外突出。 终于跑到没有人的地方,蔚然把可乐里的黑色液体倒掉了一大半,把手里的醋给我,说: “动手吧。” 这样的坏事好像以前也干过,不过这次却完全没有愧疚的感觉。眼看着这样两种味道截然不同,却又颜色一样的液体融合起来。我已经可以想象喝下去的韩莫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了。 当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瓶掉包的可乐放回原处后,我们就一直躲在人群里期待着看好戏。 终于哨声响起,比赛结束了,韩莫他们漂亮地赢得了胜利,场上场下又是一阵沸腾,然而我和蔚然在意的根本不是比赛,我们期待的只是恶作剧的结果。 韩莫一头大汗,走到场边拿起地上那瓶可乐,拧开瓶盖,我和蔚然同时屏住了呼吸,就在他即将喝下去的一瞬间,苏凉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把抢过韩莫手里的可乐就灌进嘴里,刚喝下去还没有一秒,醋混可乐就全喷了出来,只听到苏凉大骂起来:“该死的,韩莫你喝的这叫什么鬼东西呀?” “什么东西?可乐啊!” 韩莫也试探着喝了一口,马上就给吐了出来,他眉头紧皱,跟着骂道:“谁这么无聊在里面加了醋!” 看到两个俊美的男生,在喝到这瓶特殊饮料后骂骂咧咧的反应,我和蔚然躲在人群里笑到肚子疼,笑到后来,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视线看向我们。 “不好!” 我大叫一声,我看到韩莫他们也注意到了我们,正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蔚然赶紧咳嗽了一声,扮出严肃的表情。 苏凉走过来时还是一脸的不爽,看他滑稽的样子,我差点没憋住又要笑出来。蔚然怕我穿帮,干脆抢在前面和苏凉他们搭话:“苏凉,比赛都赢了,你们怎么不开心呀?” “别提了,不知道哪个兔崽子在韩莫的可乐里兑了醋,喝得我就要吐了。” “啊?怎么会有这种事啊?是不是对方输了球不服气,陷害你们呀?” 我死命地憋着笑,在心里又佩服了蔚然一把,她这天份不去好莱坞做演员太可惜了。 “妈的,不管是谁,可千万不要被我抓住。”苏凉气得脸都绿了,把韩莫手里的可乐一把扯过来,用力往旁边的垃圾桶里砸去。 “我说,这醋该不会是你们俩放的吧?”站在一边的韩莫发现了我的表情不对,他狡猾地绕过蔚然,眯着眼睛逼问我。 “没有,没有。”我赶紧否认,心里还是因为看到韩莫有点不自在。 “呀,蔚然和安诺,你们俩刚刚看球赛的时候死命笑什么呀?我们自己班上赢球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开心呀。” 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田丽丽也来看比赛了,她这话是对我和蔚然说的,可是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苏凉,我在心里大叫,完蛋了!这个田丽丽是想通过我们和苏凉套近乎,不过她搭话也不挑个时机,她现在这么一说,不是把我和蔚然都给暴露了吗? “噗!”蔚然再也忍不住终于笑了出来,她扯着我大叫:“安诺,快跑!” 其实等我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蔚然拖着跑了很远。 “靠,你们两个想死吗?” 身后传来的苏凉的骂喊声已经越来越小,我的嘴角不自觉弯起,心情就像这五月的天空一样晴朗,我终于明白其实这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暗恋,再怎么痛苦和折磨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这场我自导自演的暗恋剧,终于以这个小小的恶作剧宣告结束。 高二的下学期,学校为我们这些即将进入高三的学生准备了一份大礼——开设晚自习。所谓的晚自习无非就是增设一个老师守在台上,让学生在底下没完没了地做试卷,解题。 夜晚的教室沉闷得吓人,我像掉进了深渊,看不到尽头,得不到自由,沉重的枷锁束缚着我,让我无法逃避。 白天嘻嘻哈哈的人这时候又有几个是真正快乐的,我抬起头看了眼空洞洞的教室天花板,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下课的铃声响起,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无味,很想快点逃出这个教室,于是我对蔚然说:“蔚然,下节自习课帮我请假吧。” 蔚然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我:“又怎么了?就剩下最后一堂了。” “没事,就是太闷了,想出去走走。” 我摸着额头,做出一副极度疲惫、就要晕倒的样子,她朝我翻了个白眼也没有反对,我笑嘻嘻地把书包甩到她手里,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有蔚然帮我请假,我是很放心的,不过当着所有人的面,背着书包往学校外走还是有点招摇。想了想,发了个短信给蔚然: “待会儿放学去你家写作业,还有,别忘了带上我的书包。*^__^*” 很快蔚然的信息就回过来,她说:“路上自己小心点。” 我微笑着合上手机,晚风吹在我脸上刺激着我已经麻木的神经,就在我忘记了学习压力,逐渐放松的时侯,我没想到老天会安排我遇见韩莫和余微。 在学校后面那棵老树下,一长一短两个影子就那么站着,他们好像刚吵过架,韩莫握着余微的手腕。 我站在他们的后面,紧紧地抿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指甲掐进肉里的刺痛感在提醒着我,自己是存在的。 “韩莫,你还要这样吊儿郎当到什么时候?你知道我是为了你才拒绝家里的安排来这个学校的,可是你也太过分了,整天跟苏凉他们这些不读书的人混在一起,你说你这样怎么可能进快班,怎么可能跟我一起读大学?”余微突然甩开了韩莫的手。 看着那张英俊的脸上微微皱着的眉心,我的心不禁也跟着抽痛起来。 “如果你觉得我影响了你的前途,你可以找比我更好的人。”韩莫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你什么意思?韩莫,你变了,你原来从来不会反对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有人早就跟我说了,你跟其他班的两个女生走得很近,她们有什么好?不就是个贱人吗?” “跟她们没关系,余微,你给我闭嘴!”韩莫突然吼了起来,说着就举起了手掌,高高地停在半空中。 韩莫竟然发怒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生气。余微也被这样的韩莫吓到了,两只大眼睛一下子红得像要滴血似的,直直地瞪着韩莫:“韩莫,我恨你,我会让你为今天说的话后悔的。” 说完余微转身就往我这个方向跑,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停了一下,她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才走掉,那一眼充满了愤怒和仇恨,让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韩莫也回过头来,看见了身后的我,他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在他们后面。他把手插进校服口袋看着我笑了笑,嘴角的酒窝在暗处变成两个淡淡阴影。 “安诺,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 我想告诉他我不是故意偷听他们讲话的,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的原因,我觉得韩莫今天看我的眼睛特别地亮,就像夏天的星光。 “怎么?晚自习下课了吗?”他挑着眉做出轻松的样子问。 我揉了揉鼻子摇头说:“没,我觉得闷得慌,就出来走走。” 他朝我走过来,我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走,我请你吃冰激凌。”韩莫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我承认,这一刻我被他的温柔迷得芳心大乱,可是想起余微看我的那种眼神,又不禁让我不寒而栗。我多事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去追?那是你女朋友吧?” 话说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他追不追都轮不到我管,我只是局外人。 “为什么要追?”他反问我,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有点慌。 “你们不是吵架了吗?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我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阳光味道,他就这么近地站在我面前,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当我抬头时,发现他在看着我,这一刻我只觉得他的眼睛黑得深不见底,让我怎么看也看不明白。我们对视了片刻后他问我:“安诺,友情和爱情该怎么选?” 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可是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还吃不吃冰激凌?” 良久,韩莫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没有继续刚才那个问题,好像刚刚只是他在自问一样。 “吃。”我认真地点点头。对于吃,我没有理由拒绝,想了想我又补充道:“我要吃巧克力味的可爱多。” 韩莫笑着又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安诺,你真可爱。” 他的手轻柔地在我头发里摇动,顿时心里泛着一股甜蜜的热浪。 吃完冰激凌,韩莫陪我在车站等待去蔚然家的公交车,我们之间都没有多余的对话,我盯着站牌发着呆,直到公交车进站。 就在跳上公交车的前一秒钟,我终究是把心里犹豫了很久的话讲了出来,我说: “韩莫,爱情从来就不是一道选择题。”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我靠在公交车扶手上,看着愣在原地的韩莫,心里因为他又一次疼痛。爱情不是选择题,由不得我们用理性和逻辑去判断,我们只能尊重心里最真实的感情。 说这话的时候我也同时发现,自己对韩莫的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像四处蔓延的植物般在我心里迅速生长。 手机的信息铃声响起,我翻开了看,是蔚然,她问我到家了吗。我回了一句:马上就到。 在蔚然小区的楼下,我看到提着我书包一脸杀气的蔚然。我裂开嘴看着她笑,忽然很想冲过去抱抱她,然后在蔚然的怀抱里忘了那种不能自拔的爱。 “跑哪去了?你不是早走了,怎么现在才到?”蔚然皱着眉头上下看我一眼。 “在学校后面逛了会儿,一下忘了时间。”我自动过滤掉遇到韩莫的事,不希望蔚然担心。 “下次再要我帮你撒谎,休想!” 她说着就把我的书包扔到我身上,转身就上楼去了。我嘿嘿笑了两声,追上了蔚然一把挽住她的手一起进电梯。 在看到蔚然丢过来的作业和笔记时我的头都大了,不就一节自习课的时间吗,从哪里冒出这么多要应付的东西? 蔚然看出我的疑惑跟我解释到:“唐老师说了,晚自习最后讲的这套卷子是重点,怕下次考试遇到,要你自己在家里做一遍。” 我在心里大呼后悔呀,怎么我难得地逃一次自习,就变成了这样?早知道今天讲重点,我还逃什么逃。 我埋头一边做着卷子一边参考蔚然的笔记,房间里安静极了,抬头看了眼蔚然,淡橘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柔柔地,与她纤细的身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桌子上堆压成山的习题册,那些高难度的题目我不知道她每晚到底会做到什么时候。 手机的铃声突然又响起来,我吓了一跳,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苏凉,我想都没想就接起来。 “喂,苏凉什么事?” “小兔子,快来钱柜ktv。”又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都几点了,你想唱歌也不看看时间!明天不用上课啊!”像苏凉这种学生就是没觉悟的典型。 “不是啊!韩莫的女朋友也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神经要闹分手,韩莫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猛灌酒,谁都拦不住,你过来劝劝他。” 我的心一下就紧了起来,几乎是在他说完的同时我就开口:“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手机我就要往外面冲,蔚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问:“安诺,你去哪?出什么事了?” “蔚然,韩莫在ktv不要命地喝酒。”我着急地甩了甩蔚然的手,她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他酗酒自然有该管的人管,你去干什么?”我知道她嘴里说的“该管的人”指的是余微。 “余微要跟韩莫分手,他能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几乎是喊出这句话,蔚然愣在那里看着我,手松了下来,我转身就准备跑。 “等下。我跟你一起去。” 蔚然抓起了桌上的钥匙,想想又把抽屉里上次威胁过陈阿姨的那个药瓶放进口袋,然后跟我一起往外跑。 一系列的响声已经惊动了房间里的陈阿姨,看着我们俩急匆匆地往外走她叫住了我们:“这么晚,你们去哪里?”她的言语里透着一股关切。 “陈阿姨,我们出去有点事情,等一下就回。” 我解释道,蔚然却一把拉过我冷冷地交代陈阿姨:“安诺家里要是打电话过来问,你就说她今天在我家温书晚了,睡在这里。” 陈阿姨皱着眉头说:“不行,我不能帮着你们说谎,再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办,我看这么晚你们也别出去了。” 蔚然仰着头,一副不肯退让的样子,说:“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这就是你关心的结果吗?”她说着掏出了刚放进口袋的那个药瓶,我大吃一惊,上次吵架蔚然也是拿着这个瓶子让陈阿姨哑口无言的。 果然听到蔚然的话,再看到蔚然拿在手里的药瓶,陈阿姨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嘴里喃喃低语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转身的时候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可是那样细微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了强烈的自责感。 我很想问蔚然那个小小的药瓶到底在她们之间引起过什么样的事情,可是看着蔚然此刻眼中的冷漠,我想还是算了,也许这是连她都不想面对的伤口。况且,我现在最在意的还是韩莫。 我们在路口拦了的士就往钱柜赶去,我发了信息问苏凉要了包厢的房号,下了车就往包厢里跑去。我觉得从来没有什么事让我像现在这样如此地不顾一切。 深吸一口气,我推开了包厢的房门,一股酒气立即扑鼻而来,看了眼里面,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酒瓶。 包厢里很拥挤,各种各样面孔的人在里面笑着,闹着。昏黄的灯光下,我一眼就看到坐在包厢最里面的那个人,他一个人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眼睛里闪着光。 音响里传来的曲子是五月天的《拥抱》。 韩莫拿着话筒淡淡地唱:“那一个人爱我,将我的手紧握,抱紧我吻我,喔,爱别走……” 他的声音因为酒精的作用有点低哑,却还是那么有磁性,我歪着头,借着屏幕上打过去的光,看清他微红的眼眶,我知道他已经醉了七八分。 我把头靠在门边上,看着他,看着这个我心里怎么也忘不掉的身影,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脑海里开始浮现他跟我说的话,我疯狂地想念他指尖的温暖,不知道余微后来跟他说了什么,也不想去知道,我只知道此刻我是那么心疼他,心疼到无力自拔。 韩莫的目光转了过来,与我的目光相遇。他看着我笑了笑说:“安诺,你们来了,我真开心,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原来就连他的生日我都不知道,我深深地自责着自己的大意。 “真难得今天大家又聚在一起,你们一定要陪我喝一杯。”他笑着把酒瓶递给我们。 “我们不会喝酒。”蔚然冷着脸,把韩莫递过来的酒挡了回去。 蔚然把我扯到旁边,问我们身后的苏凉: “我看他挺好的,还唱歌呢。谁说他分手了?” 从开始就一直站在我们身边没开口的苏凉摇了摇头,说:“韩莫这家伙就是这样,越是难受就越是喜欢装成一副开心的样子。” 韩莫没听见我们的对话,他招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朝他走过去坐在他的身边,这一刻,我不想再去管那么多,不再去想他到底爱不爱余微,我在他心中到底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自己不想拒绝他,因为我喜欢他,那么那么地喜欢,这次我不会再逃避。 我看着他,眼睛非常坚定地说: “如果能让你好过一些,我陪你喝。” 我顺着他的杯子一口气喝完里面满满一杯子酒。酒精刺痛了我的眼睛和喉咙,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蔚然大喊着:“安诺,你疯了。” 我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蔚然,让她今天不要管我。 也许我真的是疯了,可是就让我这么疯下去吧,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停止对于我来说早就来不及了。 我和韩莫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快我就开始头晕目眩,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默默地流着眼泪,也许是感觉到我在微微地抽动,韩莫突然抬手把我的脸转过去。 “怎么哭了?”他有些惊讶。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觉得口干舌燥,喉咙里充满了辛辣的酒味。 韩莫的头压了过来,我们的脸那么地靠近,他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合着酒精的作用我的脸红得发烫,我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说,为什么在车站跟我说那句话?”韩莫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仿佛要看到心里面去。我用手抚上他的侧脸,这张侧脸我从第一次看见起,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所有的感情在这一刻呼之欲出,我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韩莫的手一用力把我带进他的怀里,低头吻住了我的唇。他的身子紧紧地贴着我,我感觉到他怀里的温度,这突如其来的幸福让我根本无法拒绝。 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了,我听见夏花无声地绽放,那美丽妖娆的花瓣散发着奇迹的光芒,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幸福,终于轰然来临。 我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回吻他,用尽我所有力气。 这一幕被蔚然和苏凉看见,蔚然大骂道:“韩莫,你不能这样,快放开安诺。” 苏凉也跟着喊道:“这算是怎么回事?都喝傻了是不是?” 蔚然用力把我从韩莫怀里扯开,我倒在一边的沙发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一般。 后来蔚然和苏凉朝着韩莫喊了些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太幸福了,幸福得此刻就算让我就这么死掉也不会遗憾了。 因为是第一次喝酒,我醉得是这么厉害,连方向都摸不清楚,我依稀记得是蔚然和苏凉把我扶上了的士,我靠着蔚然的肩半醉半醒地笑。 我说:“蔚然,你说我该怎么办?”视线模糊了我的眼睛,看不清蔚然脸上的表情,她只是淡淡地说:“我没关系,随你。” 下了车我是被蔚然拖着回到她的家里的,我的胃里一阵翻腾,马上冲到洗手间里拼命地呕吐,肠子都要被我吐出来了。蔚然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再骂我,只是轻轻地帮我拍着后背。 吐完之后,我觉得好受多了,也没那么迷糊。蔚然整理好被我弄得乱七八糟的客厅后,把我扶到她的床上,递给我一杯水和一粒她爸爸的醒酒药,我接过药顺着蔚然手里的水杯喝下去。 在蔚然家里这么失态,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同时我也觉得奇怪,我闹出这么大动静,可陈阿姨从始至终都没有干预,而且连一点责问都没有。 除了她的爸爸,难道家里就没人敢过问蔚然了吗?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个蔚然总是拿出来对付陈阿姨的药瓶。那个药瓶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借着股酒劲我把心里藏了很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蔚然,那个药瓶里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陈阿姨每次一看到它就怕了?” 可能是因为我醉了的原因,蔚然想了想终于开口回答:“我7岁那年在家里得了重感冒,那个狠毒的女人竟然想把我害死,那瓶药就是她想毒死我的证据。” 第六章 晨光照进我的眼睛里,一阵刺痛感袭来,我揉揉眼睛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再睁开眼睛才发现脑袋又沉又疼,第一次的宿醉让我难受得要命。 我记得昨天是蔚然把喝得不省人事的我给送回来的。蔚然呢?扫了一眼四周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她的身影,看到墙上的大挂钟,我吓了一跳,都12点了,我竟然睡到中午才起来。 我使劲撑起自己沉甸甸的头从床上下来,蔚然的桌上放着杯水还有药和面包,水杯下压了张纸条,写着: “小诺,起床以后把药和面包吃了,我帮你请了一天假,你就在我家好好休息,下次再要这么胡来,看我还管你。” 我举起桌上的玻璃杯,看了眼这张充满威胁意味的字条,心里一阵温暖。 喝过水,缓过神来,我才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想起韩莫那个疯狂的吻,我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像是有某种预感,我打开了蔚然的电脑,登上qq,看到韩莫的头像亮在那里,心一下跳到嗓子眼。 我点开他的qq对话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我犹豫不决时,他发信息过来了。 他说:“起来了?” “嗯。” “我今天去你们班找你,蔚然说帮你请假了,昨晚喝了那么多,现在好点了没有?” 喝那么多真不知道是谁害的,我有点生气地回道:“嗯。还好,死不了。” “呵呵,昨天的事还记得吗?” 我头一下子就炸开了,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说不记得那是不可能的,醉得再厉害也是会有印象的,何况那个让人醉生梦死的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顺着他说。 “嗯,记得啊。” “哦。” 可恶,又是一阵沉默。我是喜欢他的,这很清楚,那个吻也是在我意识清醒的时候发生的,但是他呢?我不确定他是否喜欢我,万一他只是把我当余微该怎么办?不要,我不要成为别人的替身。脑子胡乱地越想越烦,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讲。 “我记得昨天某人可是跟我深情表白了的哦。”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朵根,开始一个劲装傻:“啊?你说什么?” “你就装吧。”他一下就把我拆穿,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呀?”我把问题又扔给了他。 “安诺,我发现我现在有点想你了。” “啊?” “安诺,你真是个要命的小丫头。” “什么意思呀?”我被他弄得晕头转向。 “我是说,我们在一起吧。” 我捂住嘴难以掩饰心中的喜悦,可是心里还是担心一个问题。 “可是余微怎么办?”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嗯。” 没有太多的言语,我不知道电脑那头的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此刻的我却是在电脑前拼命地点着头。 幸福原来离我这么近,近到遮住了以前长长的等待和悲伤。 没过多久我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拿起来看了眼是韩莫,我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手机盖按下接听键。 “喂?诺诺。” 韩莫带着磁性的声音透过电话变得无比温柔。他叫我诺诺,那么亲密。 “嗯。” 我小声地答应着,心扑扑地跳个不停。 “想我了吗?” 听得出他语气带着一点调皮。 “嗯。” 我想我肯定被幸福冲昏了头,矜持都没了,连话都说不好了。 “别再跟我说‘嗯’,说点别的,吃饭了吗?” “吃了,一个面包。” “那怎么够?下来,我带你去吃饭。”他话里有一点埋怨,但更多的是关心。 “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 “我就在楼下,快下来。” “等我。” 挂了电话,我激动地一口气冲到下面,果然看见他靠在ic卡电话亭旁边。我看着他侧对着我的脸,轮廓分明,依旧是那么英俊不凡,此刻却让我觉得不太真实。 我踮着脚悄悄走到他后面,想给他一个惊喜,突然他一个转身抱住了我,反而吓了我一大跳。 他低着头朝我笑,说:“就你那点小心思,还想偷袭我?” 我低着头,涨红了脸。 他却笑得更厉害。 然后他松开了抱住我的手,接过我手里的书包,另一只手握住了我的手,拖着我就往前走。 他问我:“想吃什么?” 我指了指前面黄色的大m招牌说:“就那个吧。”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好!” 我坐在麦当劳里啃着汉堡,韩莫什么都不吃光盯着我发呆,我被他盯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干吗盯着我看?” “我在想,你让我请你吃这个,是不是还记着肯德基那次的仇。” 脑海里的时光倒回到那个迟到的早晨,自己是那样的气愤和窘迫,我想当时的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最后自己会爱上眼前的这个人。 韩莫朝我笑了又笑,又好像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一样。我赶紧解释:“我有那么小气吗?我才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记恨别人呢!” 我的确没有理由去记恨,因为没有那样的相遇,又怎么会有后面的故事,缘分总是在不经意的瞬间出现在我们的身边。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韩莫挑了挑眉。 “不是吗?我不记得我们以前见过。” 我吃惊地看着他,连汉堡都忘记吃了。 “你记得高一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场考试吗?那天在走廊上……”他试图点醒我。我想了又想摇摇头。 他继续说:“那天考完试有人跟我说走廊上有个女生看我都看呆了,当时因为人多也没有注意。后来放学我从楼梯间下去的时候,他们指给我看的人就是在楼梯上发呆的你。我当时就想,这样爱发呆又沉静的女孩子肯定是很没安全感的人。” 他手托着脸,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的全是温柔。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其实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只是没想到那个擦肩而过原来不是一场相遇的结束,而是一段缘分的开始。 韩莫没有再讲话,我独自喝掉了一大杯冰可乐后,发现根本消化不了这两天以来发生的事。 韩莫突然伸过来一个手指,把残留在我嘴角的沙拉酱抹掉,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小动作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总是记得有个小女生怒视着我,眼珠子却不停地转呀转的样子。明明是生气眼睛却还那么灵动,我想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他微笑地看着我。 我的脸又一次红了,心里的甜蜜和慌乱难以掩饰,傻里傻气地冒出一句话: “我能再喝一杯可乐吗?”我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他刚刚说的话。 他皱着眉说:“少喝点冰可乐,对胃不好。” “你还不是一样爱喝?” “说了不好,就不许喝。”他直接忽略掉我的抗议。 “我怎么都没发现你原来这么强势呀?” “呵呵,小丫头,你才知道呀,想后悔?已经晚了。”韩莫用力地揉乱我的头发,“你已经让我喜欢上了你,所以,不管怎样你都逃不掉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在那双透亮的眼眸里我看到了自己,幸福从模糊到清晰,恍惚间一切都是真实的,这样的真实想抓住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逃避。 从麦当劳里面出来韩莫问我:“女朋友大人,现在是想回学校上课,还是继续这一天的休息?” 我想想,现在回家肯定是不行的,我也不想韩莫不去上课,陪着我闲晃,于是我说:“回学校吧。”他点了点头,牵着我的手往学校走。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韩莫的电话。 他接起“喂”了一声,片刻沉默后我看到他眉头紧皱。他嗯嗯的几声快速结束电话。我扯了扯韩莫的手问他: “谁呀?” “苏凉。” “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找你之前我们在组队打wow,我中途走了,他问我什么事呢。”他不咸不淡地回答我。 “那我们先去找他把。”韩莫点点头,牵我的手紧了紧,我却莫名地觉得心慌。 网吧门口苏凉早就等在那里,看到韩莫就一脸很焦急的样子直接冲过来。 “余微那个神经病要我跟你说,她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说你去哪里了。咦?怎么小兔子也在?” 苏凉看到韩莫身后的我时显得很意外,他看看我,再看看韩莫,最后把视线落在我们紧握的手上。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问:“我说,你们什么时候走到这一步的?” 而我早就被他刚刚跟韩莫说的话吓到,赶紧追问他: “你刚刚说什么?谁要让韩莫不好过?” 韩莫瞪了一眼苏凉,安慰我:“别听他乱扯,没有的事。” 感觉到不对,我用力甩开了韩莫的手,问:“到底怎么回事?” “诺诺,你冷静点。”韩莫再次拉起我甩开的手。 “安诺,你听我说,余微昨晚上吵着要跟韩莫分手,韩莫一口气就答应了,结果她气不过,今天非要找韩莫把话说清楚,韩莫不是去找你了嘛,她就找我吵,我这不是被吵烦了嘛,你别生气呀。” 苏凉一口气把话说完,做了个鬼脸地看着我。 苏凉滑稽的样子让我扑哧一声笑出来,顿时脾气一下就没有了,嘴上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谁说我生气了,我才没那么小气。” 苏凉看我态度放软了,就来劲了,他问:“小兔子,你真决定跟韩莫在一起了?” “是呀,怎么了?” “没怎么,这样我倒是放心了,不用再担心万一你要是喜欢上我,该怎么办了。”他摇着头拍了拍我的肩。我嘴角一抽,拳头直接打在他的背上:“去死吧,你!” 韩莫顺手一用力直接把苏凉搭在我肩上的手给拧下去:“欺负我们家小诺啊!你想都别想。” 苏凉用受不了的表情指着我们抱怨:“好啊,你们两个这么快就狼狈为奸了。” 韩莫用长腿使劲朝苏凉踢了过去,说:“去,会不会用词,你才狼狈为奸,我们这叫夫妻同心。” 苏凉嗤之以鼻地看着我们俩,而我被韩莫那句夫妻同心弄得一脸通红,刚刚的不开心早就烟消云散。 我和韩莫回到学校,我踩着预备铃声进了教室,蔚然看到我就问:“你没看见我留的字条?我帮你请过假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看到了,我好多了。只不过出了一点点小小的情况。”想到韩莫对我的表白我就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出什么事了?”蔚然问我。 “蔚然,韩莫今天跟我表白了,我也答应跟他在一起了。” “安诺,你真要跟韩莫在一起?”蔚然显得很吃惊。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绝对不行!”蔚然的态度很坚决。 “为什么?” 我几乎跳起来,没想到蔚然会这么强烈地反对。 “韩莫早有女朋友了,不是吗?” “他们已经分手了,余微只是他的‘前女友’。”我特意强调了这个“前”字。 “余微是什么性格你不知道,我还能不清楚?她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会这么说分手就分手?” “我相信韩莫会处理好的。”我很坚定地讲出这句话,蔚然却吃惊地看着我。 “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在蔚然平淡如水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淡,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我想太多了或者是看错了。 上课铃再次响起,蔚然转过头去看书,她对老师课堂上的提问还是对答如流,与往常没有任何的不同。我在心里呼了一口气,看来我真的是想多了。 放学我约了韩莫一起去天台,他的脸迎着夕阳下的余晖,显得那么柔和,微凉的风穿过我们身边,我才发现这个炎热的夏季在无声中已经悄悄地走近尾声。 “想什么呢?” 韩莫用手轻弹了下我靠着栏杆发呆的头。 “我在想,你会因为余微而跟我分手吗?” 我看着远处的落日,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我害怕看到犹豫,哪怕只是一点点。 “诺诺,我会很快离开她的,因为我已经选择了你。选择了你,我就不会后悔,我也根本不需要去后悔。” 我傻傻地愣在那里,感觉到他用手指抚摸我的头发,我握住了他的手,我说:“韩莫,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韩莫突然停下看着我,然后抽出被我握住的手,一下抱住了我,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听到他起伏的心跳声,远处的夕阳把我们周围染成了绯红色,我们在这美丽的夕阳中深情拥抱。 韩莫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说:“会的,我会和你永远在一起的。” 永远有多远我不知道,可是如果是跟着面前这个自己最爱的人一起走下去,哪怕再长我也会变得更加勇敢和坚强。韩莫,我要我们在一起。 这场恋爱就这么轰轰烈烈地开始了。每天韩莫都会牵着我的手接我上学,放学,吃饭,我们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拥抱,他还是喜欢用手揉乱我的头发,充满爱怜地叫我“小丫头”或者是“诺诺”。 我不喜欢体育运动,可是我愿意在球场陪韩莫消磨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我抱着他充满阳光味道的衣服坐在球场边,视线始终追寻着他的身影,每当他看向我,就会朝我挥手微笑。 “六一”那天,我吵着韩莫要他带我过儿童节,他捏着我的鼻子笑:“你几岁呀,还过小孩子节?” 我瞪他: “谁说过了12岁就不能过儿童节?” 他拍拍我的头,说: “也是,我看你心里年龄也就是一个小屁孩。”气得我往他胸前捶。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调侃: “想谋杀亲夫呀。” 我脸一下又红了,回他一句: “去死!” 仔细想想,既然今天是我过节,作为男朋友的他就应该表示表示,于是我把手朝他一伸,嚷道: “我要礼物。” 他也没拒绝,直接牵住我伸过去的手就走。 “去哪里?”我不解地问。 “你不是要礼物吗?我又不知道送什么好,一起去挑。” 我愣了一秒钟,然后巨大的笑容在脸上毫无掩饰地绽放开来。其实我不是为了不想长大而无理取闹,我只是想要有这么一个宠爱我的人,让我拥有这样童真的心,让我不开心就能哭,觉得快乐就能随时开怀地笑,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生活。 韩莫陪着我去找我最喜欢的小熊公仔,我们逛了很多玩具店,最后买了一个不怎么可爱甚至有点呆的小熊娃娃。 韩莫问我: “你怎么挑个这么丑的?” “哪里丑?我选来选去就它最舒服。” 我把玩具熊一把塞在他怀里。 我没有说,选这只不怎么好看的玩具熊是因为,抱着它的感觉就像抱着韩莫一样地温柔。 韩莫送我回家的时候,路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抱着这么大的毛绒熊公仔的他,我在一边笑得前俯后仰,他这么注意形象的一个人却并没有介意。 晚上韩莫打电话给我问我开不开心,我说: “开心,真的。” “傻丫头,一个熊公仔就把你哄这么开心。” “韩莫,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这么开心地过儿童节。” 这句话是认真的,记忆里我妈都是直接给钱要我买喜欢的东西草草了事,有了继父以后这事就换他来做。 “诺诺,我答应你以后每个儿童节都给你过。”韩莫的声音那么温柔。 “七八十岁了也过吗?”我得寸进尺地问。 “嗯,七八十岁以后我们就和孙子们一起过。”我忽然有种要落泪的冲动,这是他对我的承诺,一个关于永远的承诺。 挂了电话我点开了自己的博客,我在博客里写下——安诺爱韩莫,很爱很爱。 恋爱中的我们那么幸福,我总是会去注意他,看他喜欢看的电影,听他喜欢听的歌,即使是自己以前不怎么喜欢的东西,也因为他变得不再讨厌。常常会不自觉地为他着想。我们在恋爱中体会牵挂,喜悦,感伤,即使每天见面还是会有说不完的话。 和韩莫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快乐的,他就是我的避风港,有他在我就不会受一点点的伤,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其实我们都还是孩子,根本不懂得爱情真正的意义。我霸道地认为,爱一个人就是,他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能靠近。然而,事情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么完美和顺利。 那天下课我照例趴在桌子上懒懒地打着瞌睡,前面的田丽丽突然转过来说:“安诺,我昨天看到余微和韩莫又在一起了。” 我的睡意一下子都没有了,火一下就蹿上来朝她吼道:“田丽丽,我跟你说,你不要挑拨离间。” 她被我吓了一跳,说:“你凶什么凶,我只是想好心提醒你,别不识好人心。” 她会对我好心,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信任韩莫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的心情却如同被微风拨乱的一池水。 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还是决定去找韩莫问个究竟。在我冲出教室的时候,迎面碰到刚从教导处回来的蔚然,她见我一脸急匆匆的样子就拉住了我问:“干什么呢?就快上课了。” “蔚然,韩莫他劈腿。”我没头没脑冒出一句话。 蔚然一惊:“谁说的?” “田丽丽。” “她的话你也信,事情没弄清楚你就这么冒失地去问罪,万一不是怎么办?” 我想想,蔚然的话很有道理,就凭田丽丽那张嘴,白的能说成黑的。我老实地跟着蔚然走回教室上课。可是这节课我翻来覆去的什么也听不进去,于是我躲在课桌下偷偷地跟韩莫发信息。 我问他:“有人说看见你跟余微又在一起了?” 信息发过去后,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等了好久,他终于回了个信息过来。我小心翼翼地翻开手机,韩莫只说:“先上课,放学我去找你。” 韩莫回避了我的问题,这让我觉得更加不安,下课后,我焦急地等着韩莫出现,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首先出现的人竟然是余微。 我和她站在走道的角落里,周围的气氛遭透了。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问:“你就是安诺?” 我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她,可又奈何不了这该死的身高差距。我努力把头抬到最高,回答:“是我!” “韩莫是我的男朋友,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是,你们已经分手了。” 我态度很坚决,想要我主动放弃那绝对是做梦。 余微用好笑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丢下一句:“没错,我是跟他提出了分手,可是他从来没答应过。” 明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却还是被这晴天霹雳般的一句话刺伤到体无完肤。我的心被揪得生疼。 原来韩莫是在骗我,他一直都没有和余微分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班上的,蔚然知道余微找过我,所以看到一脸呆滞的我却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安慰我不要去想那么多。 是我想太多了吗?心里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过了一会儿,韩莫来找我,我的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们出去前,蔚然一脸愤怒地瞪着韩莫,交代他:“你要是敢把安诺弄哭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韩莫一脸的苦楚,什么都没说。蔚然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知道她在鼓励我,我朝她点点头示意我会振作,她才转身走掉。 我问韩莫:“余微说你们还没有分手是不是真的?” 他犹豫了下,点点头说:“是。” 呵呵,原来你和她才是一对,还有什么好说,我转身就准备走。韩莫握住我的手不让我离开,我心里的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我朝他吼: “是啊,你本来就不属于我,就算我自作多情,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你要我,还是要余微?” “诺诺,你给我点时间,毕竟我是欠了余微的,她放弃了保送,为了我才来这里。”看着他疲惫不已的脸,我心痛极了,可谁来为我心疼。我死死地盯着他看,恨不得看进他的心里。 可是我终究没有办法看清楚他最真实的想法,我只能冷冷地对他说:“放手。” 他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手也瞬时松掉,我克制不住悲伤开始拼命地跑,可心里却不停地希望韩莫追过来,追过来。 可我跑了很远以后回头,发现早就没有了他的影子。 短信铃响起,我翻开手机,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韩莫说:“诺诺,对不起,原谅我,我放不下你,也不能丢下她。但是我最爱的人始终是你,只有你。” 字字句句,看得我心都沦陷了。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是因为承诺太重,还是在一起太美了,此时此刻我能记起的全部都是韩莫的好,他的温柔,他的宠爱,他的体贴,每一样都让我难受得不能呼吸,所有的感触像爆发了一样深深刺进我的心脏。 我抱着手机蹲在路边上不停地哭,不停地抽泣,泪水彻底模糊了我的视线,模糊了我的心,我看不见路边行人异样的眼光,看不见我们的爱。 中午苏凉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给我打了电话。他问:“小兔子,出了什么事?韩莫今天吃了炸药呀,脾气怎么那么大,谁都不敢惹他!” 我说:“别给我提他,我们分了。” 苏凉很惊讶:“为什么呀,早几天你们不是还如胶似漆的?” 我抹掉眼里的泪说:“有什么用,他心里还是在乎余微的。” 苏凉在电话那边用力吸了口气,说:“没事,韩莫这个死小子,我回去帮你收拾他,安诺,你别难过了啊。” 我说:“嗯,我挂了,吃饭去了。” 中饭吃得淡然无味,我在心里反复地问自己,韩莫在我心里到底有多重要,没有了他我还能开心吗? 草草吃过午饭我往学校走,在校门口碰到了经常和韩莫一起打球的那一帮人,他们看见我一个人就打趣道:“你家韩莫呢?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我被他们刺激了,狠狠地回了他们:“韩莫跟我没关系,你们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像被放到热锅上翻炒着一样煎熬。我没办法不去想他。 在教学楼楼梯拐角处,我看见了韩莫和苏凉。 韩莫靠着楼梯扶手,苏凉站在他身边,还是帅得那么一塌糊涂。 他们见到我都是一愣,见面时我觉得很尴尬,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一样,明明有很多话要跟他讲,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是一直死死地盯着韩莫,目光里夹杂着爱、恨,还有怨,但更多的却是期待。我还在期待韩莫会对我,像我对他一样地不舍。 我的脚步越来越慢,慢到几乎就要停在他们身边,最后韩莫开了口:“诺诺,吃饭了吗?” “嗯。”这个时候他还关心我有没有吃饭,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高兴。 韩莫还想上前来跟我说些什么,可看到我那双带着怨恨和泪痕的眼睛时,欲言又止。 我一咬牙,狠心转身就往教室跑,没有理会身后的韩莫和苏凉。 接下来几天的课依旧无心去听,蔚然看我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来问我:“你和韩莫真的闹翻了?” 我无力地点点头,蔚然难得上课没有认真听讲,给我写了张纸条说:“诺,既然你当初那么坚定地选择了,就好好走下去,既然自己舍不得就不要放弃,是你的东西别人想抢也抢不走。” 我看着那张字条,字字句句都让我感动。我一直以为蔚然不太赞成我和韩莫,没想到其实她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我。感动到无以复加,唯有用行动才能表达。我决定去找韩莫讲清楚。 周五学校大扫除,我故意绕到韩莫他们班去找他,本来想喊他,可是在他们班门口看到他的瞬间,脚就不听使唤地飞快跑开。 我刚跑离他们教室走道,韩莫就从教室里出来,他没有看到我。我觉得难过,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了胆小鬼。 于是我给韩莫发了信息,我说:“晚上上qq,我有话跟你说。” 回到家里,我很快上了网,登录了qq,没过多久韩莫也上了线。这几天我们一直没有说话,看到他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 他用视频把我的对话框弹开,问: “诺诺,在吗?” “嗯。” “找我想说什么?” 他说话很小心,生怕惹怒我。 “韩莫,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 我用最简洁的语言告诉他我这几天的感受。 沉默了片刻他说:“诺诺,我们和好好不好?” 我说:“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 “那我们和好好不好?我很想你。” “不,你还有余微,她为你才来这里读书,你不可能丢下她。” 我突然想起蔚然跟我说过,韩莫这个人太重感情,迟早会刺伤他爱的人。我当时不懂为什么重感情的人还会伤害人,现在我终于明白,就是这样摇摆不定的爱才最是伤人。 韩莫急了,他一个劲地道歉,跟我说: “诺诺,我最爱的还是你,你先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我会慢慢跟她分手的。” 我们聊了很多,关于以前的点点滴滴,他不停地说着爱我,爱我,爱我。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么虚伪可又如此真实,我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我开始想要不要回到他身边,因为归根到底我的心里始终是喜欢这个人的。 我沉默了很久,他感觉到我的犹豫,又对我说: “诺诺,我知道你在考虑要不要回到我身边。我知道是我不对,但是只要你任何时候想好了,我的心门随时都向你敞开。如果你不想了,那么我也会是你一辈子的朋友,我也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 我知道,他在激我,虽然明明知道,泪水却还是汹涌地往外流。我明白,我逃不了,我是那么爱他。 我的心乱成一团,一时不知道再回什么。韩莫把我加到他兄弟的群里面,很快就有消息弹出来,是韩莫。 他说:韩莫永远都只喜欢安诺一个。一句话被他复制了很多遍在群里重复地发着。 我的心正要被融化的时候,不知道谁冷不防地讲了一句。 “吵死了,你只喜欢安诺,那余微呢?” 一直都在隐身的一些人都开始说话,苏凉也讲话了,他说:“闭嘴,都玩你们的游戏去。两口子的事,你们别掺合。” 我被他们的对话搅得心烦意乱,韩莫又说:“我韩莫讲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兑现过,你们难道不了解?” 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又回了句:“就怕到时候事与愿违。” “好,既然你们都不相信,我一定会做给你们看的。” 我把群关上,不想再去看关于韩莫和余微的一切。 这时,苏凉突然用视频弹我说:“安诺,虽然余微缠着韩莫,可是韩莫喜欢的只有你,我还是希望你们和好,别去想那个余微,她先天阴阳失调。韩莫分到普通班以后,她早就不喜欢韩莫了,她就是没事喜欢和人抢,你跟她斗什么气。” 我被他逗得哭笑不得,看似大大咧咧的苏凉没想到也很懂得安慰人,我的心里又是一暖。 这时候韩莫又说话了,他说:“诺诺,我只想告诉你,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边流着眼泪边用手在键盘上敲出几个字。 我说:“什么都别说了,我回到你身边。” 隔着网络我看不到他此刻是什么表情,他只是给我回了一个好字。 我忘不了,也放不下韩莫,所以只有原谅和接受。我们又恢复到以前一样的日子,韩莫还是很体贴地每天接我上学,送我回家,韩莫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融进了我的生活,当我对他的依赖变成习惯时,我发现我真的不能放开他。 韩莫、余微和我之间形成了一个很微妙的三角关系,韩莫站在三角链的最顶端,我和余微待在三角链的两边,韩莫希望抓住我却又放不开她,这样摇摆不定,三个人的结局怎么会圆满?注定了我们当中要有一个黯然离场。 韩莫每个星期天都会和余微去校外的补习班补课,这些我都是知道的,其实韩莫本不喜欢去上那种无聊的补习,是余微硬拖他去的,后来韩莫怕我乱想就很少去那里上课,也开始逃避余微。 有时我也会想,余微她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关系她应该也是很清楚的。这样的拉锯真的有意思、有意义吗?我还没有找到问题的答案,可疼痛已经来得那样猛烈,又悄无声息。 夏末的某个星期天,那天夕阳美得不像话,我决定陪着韩莫去补习班,他开始不愿意。其实他的心思我明白,他怕我和余微碰面尴尬,可是我不怕,有韩莫在我有什么好怕的,我想我真的被爱冲昏了头。 他拗不过我,于是拉着我的手去他朋友家取车,他上课的地方有点远,我不愿意坐公交车,于是他向朋友借了辆单车载我。我坐在车的后座上,环着他的腰。 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老电影,男主角也是骑车载着女主角,高楼林立的繁华下女主角在男主角破旧的单车后面幸福地哼着《甜蜜蜜》。每次看到女主角荡着脚哼歌,穿行在陌生城市的人群里,我就会觉得甜蜜,只是聚聚散散过后,相爱并不能算开始,离别却成了结局。 在我沉醉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韩莫上补习班的地方到了。我跳下了车,补习班门口站着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余微。 看到韩莫和我在一起她也显得很意外,毕竟到现在为止,韩莫和她还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我的位置在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 韩莫朝着余微走过去,他尴尬地对余微说:“你怎么还在门口?” “等你呀。”余微不冷不热地回他。 我看到她斜着眼睛看我,我知道,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接着,不知道余微吃错了什么药,突然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说: “安诺,你也来了。” 是想告诉我你才是韩莫的女朋友,故意对我摆姿态吗?门都没有,于是我也笑呵呵地回她: “是呀,我陪韩莫一起来的。”一句话就把她给噎回去。 韩莫不安地看着我,留意着我表情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微的变化。也许他是在担心我突然发脾气掉头走掉,可是现在的我却出奇地平静,既然选择了跟他在一起,这样的事情始终是要面对的。 我和余微一直对视着,这时候门外面已经有人开始吹口哨。余微朝我轻蔑地笑了笑,又对韩莫说: “韩莫,上课了,我们走吧。” 韩莫看着我始终没有挪动脚步,这时候余微把语气放得很轻柔,几乎是哀求着对韩莫讲: “韩莫,走吧,老师说你不能再缺课了,我也是为你好。” 我和余微都看着韩莫,好像在等他作最后的选择,我知道造成这样的情况也许是我太任性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抓住了韩莫的衣角,虽然嘴上什么也没有说,但是眼睛却深深地看着他,我在求他不要去,这是我和余微之间的一场无声的对决。对手是我和余微,决定生死的是站在中间的韩莫。可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只是犹豫,他又开始摇摆。 余微又摇了摇他的手,一脸无辜地说:“韩莫,你不能每次都这样对我。” 我没想到韩莫会轻轻拂开我抓住他衣角的手,他眉头紧皱一脸很痛苦的表情说:“诺诺,不要任性,上课了。” 刹那,心彻底崩溃,我在心底嘶喊着:你选择了她,却放弃了我。 第七章 韩莫和余微最后还是一起进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眼睛酸涩却欲哭无泪。 突然我的手机铃声响起,铃声响了很久,我才慌忙接起来。 “小兔子,你别难过啊,我回头就帮你揍韩莫那个死小子。”是苏凉的声音,看来韩莫的速度挺快的,这么快就通知了苏凉来善后。 听着苏凉在电话里大声地讲话,我始终不发一言。 “喂,喂,安诺,你说句话呀,别吓我,你还在他们补习班那里吧,我马上过去,等我。” “嗯。”听到苏凉的话,心里反倒平静了下来,我想这样微妙的三角关系终于要到结束的时候了。 没过多久苏凉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蹲在槐树底下对他嘿嘿直笑。苏凉愣住了,直接走过来摸摸我的额头:“你不是受了刺激,傻了吧?” 我打开他的手说:“去,你才傻呢!” 他叹了口气:“安诺,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韩莫这事做得不对,但是谁叫你喜欢他呀。”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我恨恨地看着苏凉,他说的一点没错,我这是自找的,怪谁都没用,道理我懂,可是就是控制不住心里的痛。 “我这是实话实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默认这种关系,就你那点心思怎么跟余微这种角色斗?她就是在折磨韩莫。” “什么意思?”苏凉这话我不明白。 “余微就是看出了韩莫心软的死穴,把他吃得死死的,你和韩莫没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恨不得韩莫什么都听她的,就说分班考试那天,余微要韩莫去接她,韩莫只是晚了几分钟,结果她一声不吭就自己打的走人,事后反而找韩莫闹。等到分班结果出来,韩莫没进快班,她就怪他吊儿郎当,韩莫不接她电话她就认为韩莫在外面鬼混。我都被这个女的弄烦了,也只有韩莫忍她,因为转学的事韩莫觉得欠了她的,可是这样折腾下去又有什么意思?” 苏凉激动地讲完一大串话,我却听得目瞪口呆。 “安诺,既然你们互相喜欢就别再折磨下去了,我看着累。” 我被苏凉的话惹得眼眶又热了起来,我说:“苏凉,你玩起深沉来真让我不习惯。” 他呵呵笑了两声,拍拍自己的肩膀:“要不,哥哥我再借个肩膀给你哭会儿。” 我仰头笑了,眼泪被硬生生逼进眼眶里,我说:“去你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想跟他说:谢谢你。可是我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像我对韩莫来不及说出的爱一样。 夏末的夜微凉,却很闷,我积蓄了很久的脾气无处发泄,闷得让人心烦意乱。 苏凉陪着我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走,后来走累了我们就在绿化广场边坐下来休息,苏凉大概也觉得气氛蛮闷的,抽出一根烟准备抽,我把手伸过去,说:“给我一根。”其实我根本不会抽烟,可是就是觉得心里堵得难受,需要什么东西来宣泄。 “你敢抽,我就剁了你的手,信不信?”苏凉作势把我的手打下去。 我一脸委屈地看着苏凉,说:“不准抽,那你告诉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这个丫头,平常看上去挺放得开的,怎么碰上感情就变成胆小鬼了?”苏凉的话里透着怪我太软弱的意思。 “我这不是问你意见吗?你就直说嘛。”我急了。 “你们之间的事我插不上嘴,但我知道有些话总是要讲清的,你不能总做鸵鸟吧。” 我知道蔚然和苏凉都劝我不要逃避,我也不想当鸵鸟,可是每当我看见韩莫在我和余微之间犹豫的眼神我就害怕,我怕他最后选择的那个人不是我,就像今天。 越想越难过,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候又响起来,这次是韩莫打过来的,想起刚才他松开我手的样子,我就烦躁地按掉电话,很快电话又响起来我又按掉,几次反复下来,手机终于安静了,我的心里却涌起巨大的失落感。 没多久,铃声换了个音乐再次响起,我转头,苏凉接起了他的手机。 “韩莫,我们在绿化广场,有什么事你自己过来跟她说吧。”苏凉快速结束了通话。我扑过去就要抢他的手机。 “谁要你告诉他我在哪里,我现在不想跟他讲话。” 苏凉把电话举高,任我怎么跳都够不到:“安诺,你当我刚说的话是放屁啊,说了让你不要当鸵鸟啊。” 我放弃了跟他争辩,坐到一边等韩莫。我开始想韩莫,想余微,想我自己,其实不管韩莫和余微之间到底是不是有感情,韩莫跟不跟余微分开,我都是介入他们之间的人,真可笑,我竟然做了第三者。 韩莫急匆匆地骑着车过来,我盯着他不说一句话。 “韩莫你过来把话说清楚,我先走了。”苏凉看到韩莫过来,起身就准备走。 “等一下,苏凉,你不准走!”我大声喊住了苏凉,央求地看着他,他只好无奈地站在原地。 韩莫皱着眉看了看我们两个,然后用力握住我的手,说:“诺诺,别这样。” 我哼了声:“我怎么样了?” “别生气了,今天是我不好,我不该放开你的手。你看,一下课我就来找你,我已经要余微自己回家了,这下你该满意了吧。”韩莫拉着我的手小心地哄着。 我很平静地看着他微笑,说:“是啊,你把她打发走了来找我,我们就像背着你妻子偷情的情人。” 韩莫的脸垮下来,却什么都没有说,连解释都没有。 原来连他都默认了这样的关系,我气极地说:“韩莫,既然你放不开她,那么就放开我吧。”我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气说出这些话,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心跌到很深很深的低谷里。 愣在一边的苏凉突然朝韩莫吼:“韩莫,你不要太浑蛋了,你想脚踏两只船到什么时候?” 韩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住我的手始终不肯松开,我觉得委屈极了,想跑,脚却不听使唤地怎么都移不动。 最后所有人都累了,他们把我送回家,一路上没有人再开口讲话。 回到家里我给蔚然打电话,我说:“蔚然,我难受得快要死掉了。”蔚然吓了一跳追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她讲了,蔚然告诉我韩莫只有真正看清楚自己的心,才能处理好我们之间的关系。 难道只有离开才能看清楚真心,其实我没有真的想过离开韩莫,可是我忍受不了他和余微之间的牵扯。我躺在床上独自在黑暗中挣扎,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韩莫站在枯黄的老树下,绝望地看着我,任我怎么哭怎么跑都不能靠近。 我是哭着惊醒的,翻开身边的手机看时间,已经清晨了,手机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的短信,我点开,发件人上韩莫两个字首先刺痛了我的眼睛。 “诺诺,对不起,我会给你个交代。”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不管真假,得失与否,始终不能否认我是爱着这个人的。 我回给他:“我和她,你自己斟酌。”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在等待,等待韩莫给我的答案,跟他在一起后我就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忍住了所有冲动。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所以我才愿意隐忍,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星期六的晚上,点开qq,所有人好像约好了一样都在线。蔚然首先弹了我下,说:“安诺,看群消息。” 蔚然指的群是我建的一个群,里面只有韩莫、苏凉、蔚然和我。群的名字叫做“四人时光”。 “安诺,你不是真的准备跟韩莫分开吧?”苏凉在群里问。 “不知道,看他怎么办。”我装作轻描淡写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紧张,因为我知道韩莫也在。 “诺,其实余微未必真的喜欢韩莫,你不是也觉得他们之间其实没什么感情。她之所以不愿意放开韩莫,只是因为有人跟她抢,她的个性就是那样,没人要的东西她理都不会理,可是一旦有人抢她就来劲,说来说去就是忍不下这口气。”蔚然分析得头头是道,我觉得很讶异,怎么我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 蔚然继续给我分析:“她就是抓住了你喜欢韩莫,而韩莫又容易心软的弱点来刺激你们,你越难过她就越高兴,你就这么跟韩莫分开,到最后开心的是她,伤心的只有你和韩莫。” “对,蔚然说得对,安诺,你别被那个阴险的女人给算计了。”苏凉在一边附和。 我在等韩莫说话,我相信他一定也看见了这些对话。 “韩莫,出来说句话呀?”结果苏凉比我还沉不住气。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韩莫终于被轰出来。 “什么意思?你不要再拖着安诺了。”蔚然发了个怒的表情。 “韩莫,你到底想怎么办?”苏凉继续给他施压。 “我不知道,现在很乱。” “妈的,你是不是一定要安诺被人抢走了,才知道后悔?”我不知道为什么苏凉发那么大火,连脏话都骂出来了,可是韩莫那句“不知道”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望。 我关闭了群,看着电脑发呆,回想他们讲的话,没过多久我接到了蔚然的短信,她说:“我帮你问了,韩莫在天天网吧,要不要过去你自己决定,记住,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但是也不要轻易放掉。” 心里涌上一股暖流,让我的伤痛减轻了些,我点开韩莫的qq对话框惊喜地发现他的个性签名改成了“回来我的爱”。我克制不住地欣喜若狂。 我偷偷溜出了家,打的去了韩莫他们常去的天天网吧,网吧老板娘是个风趣幽默的人。我经常陪着韩莫来这里上网,他打wow我就看电影,他闲下来的时候就会伸手揉我的头发,给我买巧克力味的冰激凌。 我推门而入老板娘热情跟我打招呼,我也笑着回应她。进去就看见韩莫,网吧的一号机总是被他占着。 我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他正在qq对话框里打字,一看头像我就知道他在和余微聊天,我的心立即缩紧了。 他对余微说:“我要和安诺在一起。”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喊出声。很快余微就回了他。 “哼,你们两个暧昧那么久,你想怎么样,是人都看出来了。” “嗯,你知道了就好,我爱上她了。” “韩莫,你也配说爱,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说过爱我吗?呵呵,行了,别说了,是我不要你的,我们分吧,88。” 我站在后面字字句句都看在眼里,很快韩莫把余微的名字拉进黑名单,然后拿出手机发短信给我,他不知道其实这时候我就在他身边,他说:“诺诺,到现在我才发现,失去你是我心底最深的痛。” 然后信息铃声响起,韩莫猛地转身,看到身后的我。我流着眼泪微笑地看着他,我说:“其实我一直没有走远啊,你看,只要你回头我就在你身边。” 他伸手用力把我拉进他的怀里,他怀里有我日思夜想的味道,兜兜转转地终于我又回到了这里。 韩莫在我额头上亲昵地吻了一下,鼻尖轻轻掠过我的脸,冰凉,双唇却很温热,他问:“诺诺,什么时候来的?” 我吸了吸鼻子说:“来了有一会儿了。” 他用手抹干净我脸上的泪怪我:“傻瓜,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出声我还能看见你讲的那些话吗?” 韩莫笑着低头在我脖子上轻咬一口。 “谁批准你咬我的?” 他迅速举起手作投降状,调皮地说:“是,老婆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我脸一下就红了,手轻轻打了他一下:“谁是你老婆!” 他嬉笑着直接牵住我打他的手,说:“走啦。” “去哪里?” “出去走走,这里烟味重,你不喜欢的。”我再一次沦陷在他温柔的声音里,顺从地跟着他出了网吧。 走在路上我问他:“真的决定跟余微分手?” 他牵着我的手,眼神清亮,说:“我舍不得你啊,不跟她分手,你离开我怎么办?”他嘴上说得很轻松,可是我感觉得到他心底曾经的挣扎。 我紧紧地回握韩莫的手,说:“韩莫,以后我们好好地在一起。” 他一顿,回过头看着我点了点头,我们的脸在彼此的眼中投射出来,这样真切,银灰色的月光洒在我们身上,他英挺的鼻梁,高大的身影,在这夏末的黑夜里,让我不断想去靠近,我是这样爱着他,在他面前慌了心神,可是只要这样凝视着他,仿佛所有的不安都被幸福所融化。 即使在很多年以后,回忆起那个夏日的夜晚,我依然记得那天一地的月光,照着两颗透明的心。 和好之后,也许是补偿心理作祟吧。我总觉得韩莫对我越来越好,也越来越多地迁就我。无论是在街上路上还是在学校里,我们总是肆无忌惮地并肩行走,我以为幸福离我们越来越近,可是却忘记了人言可畏。 没过多久我和韩莫的事情就传到我们班主任唐老师耳朵里,我再一次被他叫到教师办公室。我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不敢正视他,唐老师浑厚的声音首先传过来: “听说你最近和普通班的韩莫走得很近?” 我没出声,不否认也不肯定。老师和学生之间谈这种话题,不但尴尬,而且绝对没有好结果。 他见我一副小绵羊似的顺从样子,语气也缓和下来跟我讲道理:“安诺,你平时虽然淘了点,但是我看你成绩也算不错,在快班也一直保持着中上的样子,你只要继续保持到高三再加把劲,考个好点的大学是没什么问题的,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你不能被其他的事影响……” 唐老师的话我不是不懂,可是这个时候的我一句也听不进去,我的脑子里全是韩莫,任谁劝都不行。 临近期末,大大小小的考试铺天盖地袭来,每天都在考试、讲试卷中度过,然而最后一次的月考,我终于让所有人大失所望,从年级的前二十掉到了全班倒数第二,蔚然则稳稳地蝉联着年级第一。 这样的结果我早该想得到,我很羡慕蔚然,即使她跟后妈在家里闹得惊天动地,可在学校她总能分得清主次和轻重缓急,每次考试她都能完美地答出卷子。我不是她,和韩莫在一起之后,这次考试我已经明显地感到力不从心了。 唐老师被我彻底激怒了,他在班上大声地发脾气:“有些同学,我要提醒你们。不要认为高考离你们很远,其实它已经迫在眉睫,本来是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的,可如果这个时候还不引起重视,反而把心思放在歪处,那就是自甘堕落,自毁前程!我不希望看到有这样的事发生在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唐老师在讲台上挥舞着卷子,激动地教育着我们,其实我知道他是在暗指我。我和韩莫在一起的事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这次考试成了我们所有人之间的导火索。 事情已经发生到我不能控制的局面,我没想到唐老师会打电话给我妈,这天我放学回家,书包还没有放下,我妈就从房里暴怒地冲出来,她的脸气得青红泛紫,显得格外恐怖,她看到我就大骂:“安诺,你什么不好学,学人家早恋!” 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而我只能心虚地低着头。 “你们班主任刚刚跟我打了电话,说你这次月考成绩退步到班上倒数第二!” 我低着头一脸知道错了的表情,在这个气头上,多解释什么都是没用的。 “你自己说跟那个叫韩莫的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我把头转到一边,小声地嘟哝,我在妈妈面前永远不会撒谎,因为知女莫若母,从小就是这样,我嘴里再完美的谎言在她那里都会穿帮。 我妈被我气得跳起来:“什么叫就那么回事!你竟然真的早恋!” 我不知道唐老师到底跟她讲了些什么,不过我妈是个要强的人,她受不了老师对我有任何的批评。 “安诺,你还读什么书,考试考不好还到处给我去丢人现眼。你对得起我给你交的那些学费吗?趁早退学到街上去卖白菜吧!”我妈平时很少跟我生气,可是一旦真的发起脾气来,骂人的话真的很难听。我一时气极,跟她顶了起来: “不读拉倒,我还不想读了呢。” 妈妈现在就像被激怒的母狮子,火冒三丈地大叫:“好啊,你翅膀长硬了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断你的腿!”说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根晾衣架就往我身上打,“我叫你不学好,我叫你早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我是没用,从小我就没有爸爸,你们谁管过我吗?我没用也是你们造成的。”我红着眼睛回应她,拼命地闪开她挥过来的晾衣架。 我妈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咬牙更加用力地挥舞着晾衣架,喊道:“这么多年这么辛苦,我为你做得还少吗?你考成这样还敢说我没教你?我没教你吗?” 我妈已经快被我气疯了,她突然拎起我扔在地上的书包就往我身上砸,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看就要躲不开了,这时我的继父陈叔叔看不下去了,冲过来帮我挡住了那个沉重的书包,哗啦哗啦地所有的书撒落了一地。 “有话好好说嘛,打孩子又不能解决问题。”他和气地扯开我妈,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要我服个软,可是我当时也气得不行,死活不肯开口求饶。 “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那个死小子分开。”我从没见过我妈发这么大火,眼前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让我觉得陌生。 “我不!” “好,好,我今天就打死你,替你爸教训你!” “你打死我吧,打啊,反正我就是个没爸的孩子,我爸早死了。”我闭着眼睛大叫着,等待她重重挥过来的一击。 可是我没有感到任何疼痛,睁开眼睛,陈叔叔用力扯住了我妈,不让她动手。 我妈早就被我气得什么都不顾了,陈叔叔的阻拦无疑是火上浇油,我妈一把推开他,朝他吼:“你别拦着我,这是我跟我女儿的事,你知道她现在在早恋吗?都是你没用!你听见没有,她说她没有爸爸!” 陈叔叔被我妈的话刺激到,手一下就松开了,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成熟稳重、对任何事都可以泰然处之的中年男人脸上,看到了落寞的表情。他说:“是,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们母女俩都在怨我。” 然后他捡起地上的书包,把它放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把我们隔绝在客厅里,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听到了什么破碎时发出的声音,我想,这是存在于我们这个家庭里面的,看似完好其实却脆弱之极的感情破碎的声音。 “啊!”我声嘶力竭地惨叫一声,冲出了家门,没命地往前跑,我妈在后面拼命地追。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才躲开了我妈的视线,终于筋疲力尽,我开始不停地给韩莫打电话,可怎么打也打不通。 “你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始终只有这个温柔却冰冷的声音在回复我。 无奈之下我拨了苏凉的电话,电话通了他嬉笑着对我说:“小兔子,怎么了?想我了呀?” 我现在没有心思跟他开玩笑,对着电话就哭,我说:“苏凉,我离家出走了。” 他的笑意一下子都没有了,很紧张地问:“出什么事了,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来。” 我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我根本没有来过,只好告诉他:“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你别急,告诉我附近有什么建筑,还有你最好找个人问清楚你现在的位置。不不不,你还是别问了,我马上过来找你。” 我点头答应了,照着他的话做,天也暗了下来,之前的伤心都被害怕所取代。 很快苏凉就骑着车过来,看到他一脸焦急地过来,那一刻我突然不知所谓地就笑了。 他皱着眉问我:“你笑什么?” 我笑得更开心,眼泪都快流出来,我说:“苏凉,刚刚有一刻我有一种错觉,以为你才是我的男朋友。” 他愣住了,很快在我头上敲了下,说:“算了吧,我才不要你这个麻烦精,浑身都是刺儿。” 我还了他个白眼,他懒得理我,问:“你离家出走,韩莫知道吗?” “不知道,他电话打不通。”想到韩莫我就觉得难过,为什么我最难过的时候第一个赶来的人不是他? “他今天可能忘记带手机了,你别为这事又生气啊。” 我抬头看着苏凉,他白皙英俊的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他没有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却可以在他脸上那么清晰地看到关切。 从家里大吵一架跑出来之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很久了,我肚子饿得咕咕地叫起来,我眨眨眼睛对苏凉说:“我饿了。” “走,到我家吃饭。” 他二话没说就载着我去他家,路上苏凉问我:“小兔子,你晚上怎么办?” “不知道,反正我不回去。” “那不行,你一个女孩子晚上待在外面不安全。” “没有办法,我跟我妈彻底闹翻了,要不我先在网吧呆着。” “那你去蔚然家。” “不行,我妈知道蔚然家在哪,万一找到她们家再吵个天翻地覆,还嫌我不够乱啊?” 苏凉叹着气,没有再劝我,他知道劝也没用,只好说:“那好吧,也只有这样了,谁让你是女的呢,要不就把你扔韩莫家去,呵呵。” 我给了他背后一拳:“我才不去呢。” 一路上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很快他家就到了,苏凉的家是那种一层楼高的平房,他家的家境不太好,面积很小的屋里透出来微黄的灯光,泛着记忆中老照片的味道。苏凉用力敲了门,开门的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她的脸上清晰地刻着岁月的沟壑,可是她脸上的微笑在这微黄的灯光下让我觉得那么温暖、祥和。 苏凉叫了她几声“奶奶”,然后把她搀进屋里,并大声地向她介绍我:“奶奶,这是我同学,还有没有饭?”奶奶笑着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这是我奶奶,她耳朵不太好,说话一般要听两遍。”苏凉看着她奶奶的背影跟我讲,从眼神可以看出他对他奶奶充满了感情。 苏凉的奶奶一直笑着招待我,偶尔简单地问我些问题,我们三个人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我几乎忘了我是负气从家里跑出来的。 吃完饭我和苏凉坐在他家后面的石板地上聊天,苏凉跟我讲:“我爸妈很早就分开了,从小我就跟着奶奶生活。” 我觉得很无奈,只能说:“那你过得也挺难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涩回忆,不需要同情,不需要怜悯,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倾诉者。 苏凉呵呵笑了两声,摇头说:“还好啦,好在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奶奶的。”他的眼睛里始终闪着零星的光没有任何阴霾。 “安诺,我准备不读书了,我叔叔帮我在w市找了份工作,大概下星期我就要去那边。” 我吃了一惊,问他:“为什么不读了?” 苏凉摇了摇头说:“没必要再读了,反正家里也不可能供我读大学,还不如早点赚钱。”其实在天台偷听他们讲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天的不是吗?可是真的来了,我却还是止不住地难过。 晚风吹乱了我的发丝,心里凌乱极了,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未知的苦难在将来等着我们。是否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些让人心碎的片段记忆就能相忘于过去?而我们为之不停奔走的未来的幸福,似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韩莫过来的时候,我和苏凉就这么安静地坐在石板地上吹着风。韩莫看着我显得很惊讶,他拉着我问:“诺诺,出什么事了,苏凉告诉我你离家出走的时候,都吓死我了。” “没什么,我妈不要我了,我跑出来了。”我嘴上没有多说什么,可是心里还是有些怪他没有在第一时间赶到我的身边。 “韩莫,你们家老婆也太能磨人了,你自己管管吧。”苏凉起身就进屋去了,空荡荡的院子里我和韩莫就这么站着。 韩莫握了握我的手说:“听苏凉说,你晚上准备待网吧?” 看着韩莫一脸紧张不已的样子,我心里的气已经消退了一大半,在他面前我总是狠不下心。 “韩莫,陪我待会儿吧,我今天特别难过。” 韩莫拉着我的手陪我坐下来,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在身上凉凉的,韩莫紧紧地把我圈在他的怀里,我靠着他温暖的肩膀觉得安全,这里是我幸福的港湾,我希望一辈子都能够依靠着这个肩膀。 最后我还是决定去网吧,因为苏凉家房子太小,而我又没有地方可去。韩莫和苏凉一起送我去天天网吧,韩莫熟悉那里的环境,也比较放心,他们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韩莫说:“钱你留在身上,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急用,先委屈点,乖啊。”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 韩莫和苏凉在网吧陪着我到凌晨,韩莫的妈妈打了几次电话催他回去。我知道自己惹下的祸不能连累别人跟我一起遭罪,特别是我喜欢的人,于是我开始不停地赶韩莫回去。他拗不过我,递了件外套给我,说:“晚上网吧空调开得大,冷就披上。”最后又提醒我自己要小心,我点了很多次头他才转身走掉。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韩莫的背影,苏凉敲了我一下:“这么舍不得,干吗非要把人赶走?” “我不想他也挨骂呀。” 苏凉没再问我,开了电脑玩游戏去了,我问他:“你不回去没事吗?” “我又没人管,再说我奶奶早睡了。”其实我知道,如果不是不放心我一个人,苏凉根本就不会把他奶奶一个人留在家里。 让这么多人为我一个人担心,我突然觉得内疚起来,身边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我还有什么不满呢?想起今天继父最后离去的背影我觉得惆怅不已,没想到听到我妈和我的话后他会是那么失落,也没想到在这场冲突里最受伤的人竟然是他。归根到底造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任性。 网吧里的后半夜无比难熬,苏凉在一边打着wow,我则无聊地点开劲舞团,这是一个音乐游戏。游戏我玩得很少,热舞团也许算是唯一的一个,我独自开了个房间在里面弹,网吧的键盘很硬我总是跟不上节奏,气得我想砸了这键盘,家里的软键盘比这好用多了,我垂着头突然之间就想家了,眼圈红红的,可是既然跑出来就不能后悔,现在想想,我还真有点害怕我妈发怒。 在网吧里过了一夜,让我觉得难受极了,实在熬不住了,我就趴在桌上睡觉,半梦半醒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天亮。醒来时,已经是早上7点,我揉了揉眼睛,满脸的油光,坐着睡觉让我的脖子酸痛得不行。 7点半的时候韩莫就过来看我了,手里提着面包和牛奶,我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冲他嘿嘿直笑。他一把搂过我就狠亲了一下,他说:“宝贝,你这样真让我心疼。” 一晚上的不满全因为他的这句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把脸埋在他怀里使劲地蹭了蹭。 “靠,一大早你们俩少在公共场合恶心。”苏凉“嫌恶”地看着我们俩。 我把东西吃完已经快8点了,上课就要迟到了,我拒绝跟他们一起去学校,不用说我妈肯定在校门口等着我,我现在去学校简直就是羊入虎口。 他们也不勉强我,走的时候苏凉把他上网退的钱都给了我,我知道其实他钱不多,昨晚上他说的话深深刺痛了我。我没有要他的钱,可是后来我还是在韩莫昨晚留下来的衣服里发现了苏凉塞给我的钱,忍不住眼眶又是一热。 他们都走了,我的心也变得空荡荡的。 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这么难熬,还不如在教室里看书做题来得快,我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慢慢地又困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午,蔚然竟然过来了,韩莫和苏凉肯定把事情跟她讲了。 我愁眉苦脸地看着蔚然问:“蔚然,我妈去找我了吗?” “你说呢?”她没好气地回我。 “她说了什么吗?” “能说什么,阿姨看上去都老了好几岁,你也真厉害,一声不吭地跑出来,让所有人为你担心。” “我该怎么办呀,蔚然?”我性格像极了妈妈,所以我们吵起架来谁也不肯退让,我们暴躁地互相伤害,好像只有用伤害才能体现对方的重要,然而不管怎么样我们是母女这个事实都不会改变的。 “小诺,回家吧,阿姨担心了你一晚上。”蔚然耐心地劝我。 “我怕,蔚然,你不知道我昨天对她讲了什么,我伤了她的心,她会原谅我吗?” “既然你这么担心为什么不自己问问她呢?”蔚然指了指我背后。 我回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身后站着的这个人——我的妈妈。 她提着肯德基的袋子,站在我后面,她的脸色看上去是那么苍白无力,她从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疲惫的神情。 “诺诺。”她很平静地跟我讲,“昨晚妈妈的口气重了点,你不要怪我。” “没。是我错了。”我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回答。 “我听你们老师说你那么不争气,我就克制不住地朝你发火,是我不对。可是你不应该早恋不是吗?” 我不想跟她讲这个问题,我已经长大了,也会慢慢去喜欢一个人,在喜欢这个人的过程中体会伤害和幸福,然后在这些经历中成长,可是我却没办法跟她讲出来,于是我把脸撇到一边去。 我妈无奈地看着我,把肯德基的袋子放到我面前,说:“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些东西吗?先垫着肚子,回去我再做饭。” 我眼眶滚烫,眼泪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我妈发出一声叹息声,轻轻地说:“你继父他走了。” “什么!走了?去哪了?”我大叫。 “他工作调动,去了外地,大概要半年才会回来。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可是昨天……” 我妈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我已经听明白了所有的事情,看着鲜红的肯德基的袋子,我的心里刀割一样地疼。 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我始终是个缺少父爱的孩子,我渴望拥有父亲的慈爱,也许在潜意识里我一直在等待着陈叔叔靠近我,我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去激怒他,为的只是让他注意我。可是我却忘记了,他毕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即便是成年人,也会慌张,也会迷茫,也会害怕,也会逃避。 陈叔叔爱我的妈妈,但是他却不懂得怎么讨得像我这样的一个任性女儿的欢心。而我,一个从来没有得到过父亲关爱的女孩,又怎么会懂得接受继父含蓄的关心?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试着去接受他,给他机会。其实我们都错了,犯了大错!我们都犹豫着不肯迈出第一步。 看着眼前一脸憔悴的妈妈,我才明白,这些年一直都是陈叔叔在给予妈妈力量,支撑着我们这个看似完整却十分脆弱的家,他的离开让平常性格坚毅的妈妈崩溃于现实中,原来他才是一直支撑妈妈支撑这个家的力量,是我硬生生地抽走了这个力量。 我给韩莫发了信息,我说:“我妈来找我了,我回家了,不要担心。” 他回我:“都知道了。让你妈去找你的主意是我们和蔚然一起想的。我和苏凉都在等好消息呢。” 我跟妈妈说:“我去跟我朋友说一声,晚点就回去。”我妈没有反对,只是提醒我把东西吃了,就先走了。 我打电话问韩莫他在哪里,他说他在隔壁的网吧,我飞快地跑去找他。 我一眼就找到了韩莫,他坐在电脑前打游戏,我走到他后面捂住了他的眼睛。韩莫拉开我的手说:“你妈都找到你了,就和她回家吧,消停两天。你看你都把你妈急坏了。” 我点点头转身出了网吧,我想,原来连韩莫都不喜欢这样任性时的我。 回到家里,我妈没有再提昨晚的事,我却觉得心里一阵心酸。陈叔叔因为我离开了家,负疚感折磨着我,它一直在跟我说:你应该为你妈做点什么,让她开心。 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跟我妈说:“妈,你让我去w市住一阵,我想和韩莫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