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婚姻》 1、消防队员 周小英是个热心人,热心人往往把自己弄得像消防队。 尚丽敏说:“周姐,我豁出去了,我要杀了张松这个‘猪头’!” 你听听,要杀人!接到尚丽敏的电话,周小英知道,她又该去救火了。 “老赵,饭做了半截,劳驾你自个弄着吃,我得去看看小尚。”周小英一边喊老公,一边把沾在手上的面往下撕弄——她正和面,准备做老公爱吃的手擀面——然后洗了手,准备出门。 “想好好吃顿面条都吃不上。你是尚丽敏她妈?”赵春雨正看电视,嘟囔道,“谁爱沾面手呀?我这么大的领导。” 周小英急慌慌赶到尚丽敏家。女教师眼睛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咋啦,妹子?”周小英拉住尚丽敏双手,盯视着她的眼睛。 “‘猪头’不是人。”尚丽敏恨恨地说。她的老公张松在国企搞管理,自从当上处级干部,啤酒肚儿吹气般胀起来,原先不起眼的小脑袋逐渐演变成肥头大耳,奇怪的是人胖了额头上的皱纹不浅反而越来越深刻,故而尚丽敏喊他“猪头”。 “怎么啦?” “其实我早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可我总想,现在场面上的男人有几个是干净的?没有太较真,谁知道狗日的变本加厉,今儿下班回来竟然说要跟我离婚,说他和我没感情了。我咽不下这口气,非杀了他,连那个狐狸精一块杀。”尚丽敏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好个张松,平常一副文质彬彬、道貌岸然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个模范丈夫呢,原来不是东西?” “哼,他太会装了。” “丽敏,你要冷静。听姐的话,咱不意气用事,更不能着急鲁莽,那样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还能有多糟?大不了权当没有老公,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不活了!” “啧啧,你说的这叫啥话!死呀活呀的,咱不管别人,你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我就是想杀了他。姐你看,刀都磨快了,我估计一刀就能结果他!”尚丽敏从枕头下面拉出一把匕首,刀刃闪放寒光,看上去很锋利。 藏刀。 龙川市是一座依托资源性矿山冶金企业建立起来的西部移民城市,这里与回、藏、维、哈以及裕固、东乡等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都不太远。城市人口来自五湖四海,少数民族也不少,文化氛围多地域、多民族、多元素,在这里接触各种民族和宗教文化的机会比较多。尚丽敏是汉族,却偏爱藏族文化,尤其喜好藏传佛教文化。两年前,她和同事利用暑假结伴去青海和甘南旅游,回来后对周小英说:“周姐,我在塔尔寺看到那些不住磕长头、将木地板磨出深槽的藏民,心灵受到强烈震撼,自我感觉身心都被净化了,我羡慕他们的虔诚,当时就有在寺院出家的冲动。还好,我回来了。万一哪天觉得尘世间没意思,我一定去寺院,面对青灯黄卷,晨钟暮鼓,参禅悟道,修炼出仙风道骨。不一定要去五台山,拉萨也很远,我看甘南、青海的藏传佛教寺院挺好,塔尔寺、拉卜楞寺特别好。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接受不接受汉人,接受不接受女人?” 周小英听了很诧异:“你走火入魔了?” 尚丽敏笑笑,神秘莫测的样子。当时她拿出一把藏刀给周小英看,那刀长约八寸,刀柄上镶有珠宝,牛皮刀鞘。尚丽敏说:“这是我在塔尔寺买的。这把刀对我来说是个念物,是一种寄托,也是心中的梦想。假如有一天想去另外一个世界,我会用这把刀送自己上天堂,假如有你死我活的仇人,我也会用这把刀结果了他!” 那次从藏区回来,尚丽敏赠送周小英一串天珠手链,据说很值钱。周小英平常将天珠手链戴在腕上,时间长了觉得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很喜爱。刚才和面摘下来放在灶台上,急匆匆出来忘记戴了。 “丽敏,听姐说。”周小英从尚丽敏手里将藏刀接过来把玩,“你要冷静。像张松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好多都有婚外情。赵春雨常对我说,现在的男人,‘有个把情人是人物,没有情人是废物,情人太多是动物’,身边有年轻漂亮的女人陪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社会风气就是这样,循规蹈矩的女人也不多了。你遇事不要着急上火,慢慢来。” “周姐,我没法冷静。”尚丽敏依然激动,“我对张松一片忠诚,自打认识他,心中只有这一个男人。夫妻之间应该相互忠诚,他凭什么为所欲为,想哪个女人就哪个女人?” “丽敏,男人遇上风骚女人,一不小心会被迷住,这是男人的天性,何况满世界都是骚女人。” “见了风骚女人就往上扑,那还算人吗?跟畜生一样。我现在就一个想法,剁了张松这猪头!他敢背叛我,哪个女人也休想得到他。” “你把‘猪头’剁了,等于把自己也剁了。你要为他去殉葬?” “我不管。人到气头上,谁还那么理智?我先把狗日的杀了,出口恶气再说。” “孩子气。真要和张松拼命,你能扔下上初中的女儿,能撇开老家的父亲母亲?我不信你这么傻。” “周姐,我该咋办呢?”尚丽敏一愣,然后扒在周小英肩头呜呜大哭。 周小英抚着尚丽敏的后背,听任她嚎啕。过了一会儿才说:“哭够了吧?我才知道你眼泪这么多,以前总认为你是乐天派,永远不会有烦恼,原来不是。” 尚丽敏哭了好一阵儿,情绪得到宣泄,强忍住悲伤,做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周姐……” 等尚丽敏平静下来了,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周小英开导比她年轻十岁的中学教师:“丽敏,凡事想开些,要冷静对待,要开动脑筋想。你是尚丽敏,不是张飞,也不是李逵,动不动还杀人呢,真叫你杀,能下得去手?你往张松身上扎一刀,血流得汩汩的,恐怕先把你吓死。还说要信佛,哪家佛祖和菩萨叫你去杀人?再说啦,现在的男人女人离婚再婚成了家常便饭,只不过没遇到你头上,既然遇上了,也要冷静对待。看你那点儿出息!” “姐,你说我该咋办?”尚丽敏红着眼睛向周小英求教。 “其实也很简单。张松不是要离婚吗?你不点头,也不摇头,犯不着跟他吵闹,甚至连冷眼也不给他。你不卑不亢,必要时候还可以用热脸贴他的冷屁股,看看他如何反应——其实这不难做到,你在思想上继续把他当成老公就成——本来人家就是你老公嘛,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风平浪静。实在不行再说,你周姐有的是办法。” “能行吗?这样做显得咱女人下贱。”尚丽敏撇撇嘴。 “这不是下贱,女人的力量本来在于柔,以柔克刚,谁比谁更有力量,出水才看两腿泥。” 尚丽敏对周小英所下的指导棋半信半疑。 “啊呀,你看我一头虚汗。”周小英这才发觉自己饿过头了,有一种虚脱的感觉,“丽敏,你吃饭了没有?” “我不饿。跟猪头吵架,气都气饱了。” “他人呢?” “看我不打算做饭,人家肯定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呗。” “你说你傻不傻?走,我请你吃饭。” “周姐,我不想吃饭,想喝酒。” 两人在一家“川味小炒”店要了两个家常菜,周小英陪着尚丽敏喝葡萄酒,看着她哭哭笑笑,借酒浇愁,不觉弄到夜深。 “要不要把你表妹找来陪你?”离开小饭馆时周小英问。 “你是说曹静娴?”尚丽敏酒劲儿过去了了,情绪也比从家里出来时好了许多。 “对呀。她是你亲表妹,人也聪明伶俐,叫她来陪陪你没啥不好。我不能住到你家,张松回来了不方便。” “不用,你放心回家去吧,姐。跟你说说话,痛痛快快喝几口酒,我好多了。曹静娴疯疯张张,好象忙得很,轻易也不到我这儿来。”尚丽敏说。 “你这个表妹长得太心疼了,漂亮得像个女明星。她没到演艺界发展去可惜了。” “哼,我这个表妹呀,鬼迷心窍。那就是一个小官迷,除了干行政,她绝不会选择别的路。” “女孩子干行政不好。官场是个大染缸,漂亮妞掉进去能有个好?” “你家赵大哥不也在染缸里泡着吗?人家咋好好的。不见得干行政都不好,全看个人的修行和造化。” “你觉得赵春雨挺好?那是你对他了解的深度不够。” “得啦吧,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赵大哥多有涵养,多有责任心,还是个文化人,你就知足吧!” “说你表妹呢,怎么扯到赵春雨头上去了?曹静娴有男朋友了没有?我挑个合适的男孩介绍给她?” “姐,您就别操心我表妹了,我都懒得管她。” 周小英到家已经很晚了,赵春雨刚睡着,又被她的响动吵醒,迷迷糊糊嘟囔一句:“周小英你何苦?把自己弄得跟个消防队员似的。”然后又呼呼睡去。 2、女儿求助 周小英很困,连最简单的洗漱都省略掉,直接钻被窝。 大概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周小英睡得很死。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被电话铃声吵醒。迷迷糊糊伸出胳膊,抓过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周小英有气无力地说:“喂。” “妈呀,您的小灵通咋不开机?”电话里传来女儿赵旭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声音。 “我正睡觉,你咋这么早打电话?”周小英眼睛依然没有睁开,恍恍忽忽犹如梦中。 “还早?您是不是没睁眼睛呀?北京的太阳老高了,咱家也不至于天不亮吧?我听您干脆是没睡醒嘛。妈您昨天晚上干嘛去了,几点睡的觉?” “你尚阿姨家有事,找我吐苦水,后来又陪着她吃饭喝酒,睡晚了。这会儿睡得正香,你要没有啥要紧事,我挂啦。”周小英想挂断电话再睡会儿。 “妈,您咋这样?为别人家的事熬夜劳神,自己女儿的长途电话不愿意接。不行,必须打扰一下您的瞌睡,我有事要说。”赵旭再次打通电话,把周小英一顿数落。 “好好好,你说你说。都说女儿是妈的贴身小棉袄,你这臭娃娃,总和我过不去。”周小英清醒了。 “我上次给您说的事情,你和我老爸商量了没有?” “商量啥,你不能直接找你爸说呀?” “妈,这事儿我不好向爸爸开口嘛,您帮帮我不行?”听口气,周小英估计女儿的小嘴巴噘得老高。 赵旭在北京念完大学本科,直接到一家民营公司做白领。找了个男朋友是本公司同事,男孩也是北漂一族,老家在山东农村,乡下还有弟弟妹妹,家里很穷,学历也比赵旭低一个层次。周小英在行政机关当处长的老公很不满意女儿找的男朋友,认为门不当户不对,但他平常在家里自我标榜是最民主的家长,表面上不好反对女儿的婚事,私下总在周小英面前嘟囔:“赵旭什么眼光!不考虑一辈子的幸福,找对象随随便便,北京生活成本那么高,她自己工资低,找个男朋友还不如她,将来能不受罪?”周小英对女儿找的的男朋友其实也有想法,曾用试探的口气对赵旭说:“你找男朋友也不征求我和你爸的意见?即使你把我不当回事儿,你爸爸反对怎么办?”赵旭当时就急了:“我找对象还是你们找对象?是我要跟他过一辈子还是你们跟他过一辈子?根本不关你和我爸的事。”周小英有些恼火:“好好好,不关我和你爸的事,你以后遇到问题——万一对象搞错了,后悔了,也别找我们!”赵旭说:“不找就不找。” 可是,女儿真有困难了,不可能不找亲生父母。赵旭和男朋友热恋两年,感情越来越瓷实,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两人一合计,觉得与其租房把人民币都给了房东,还不如倾其积蓄,再借点款求点援,弄出一个首付,用按揭的方式贷款买房,哪怕面积小点儿也行。借钱找谁去呢?年轻人扳指头一算,才觉得身边的同事、朋友基本上没有能够开口借钱的,要么关系不铁,要么人家比他们还需要钱,何况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现在的人即使有钱也不愿借别人。没辙了,不得不想起父母。赵旭男友彭诚父母在农村,生活自顾不暇,不可能在买房这件事上支持他们,唯一可依赖的只有赵旭的父母。 即使是骨肉双亲,赵旭仍然觉得向父母要钱难以张口。毕竟供完大学,父母没有了在经济上继续资助她的义务,自己是成年人了,应该自立自强,何况因为找彭诚这样的男朋友惹得父母不高兴。 “彭诚,我不跟你玩了!你到底有啥好,论长相五大三粗一点儿不帅,论个头害得我自打认识你不敢穿高跟儿鞋,论聪明你好像比我强不了多少,论有钱你更狗屁不是,连你家人也狗屁不是,帮不上我俩一点点忙!我凭啥非要和你谈朋友处对象?黄,我立马跟你黄,从现在开始,咱俩没关系了,谁也不认识谁了,路人甲和路人乙!”赵旭噘着嘴朝男朋友乱发脾气。 “看看看,青春剧看多了吧?说话都像电视剧《xx》里头那几个痞子。我确实不是钻石王老五,可是我爱你,全世界再也找不出比我更爱你的人了,这一点你承认不承认?” “怎么办呢,彭诚?我要愁死了!”说完,两个年轻人相拥在一起,吻得天昏地暗。 后来,赵旭硬着头皮向妈妈开口借钱:“妈,亲妈,赵旭求您啦。我要买房子,您知道北京的房子是天价,我跟彭诚凑不齐首付,想借钱,我才发现周围的人都他妈不是人,脸上冷冰冰的,一副仇视的目光,我恨不得把他们全杀了!我已经深刻体会到还是亲亲的爹娘好啊。反正你们手里有钱,我哥已经变成美国鬼子,也不会向你们要钱,钱存到银行飞速贬值,炒股票买基金风险挺大,还不如赞助给我呢。女儿买了房有了幸福生活,您二老也会有自豪感成就感,何况我是借不是要,等不久的将来,我钱挣得多实在花不完,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这是我的意见,先转达给您,至于向咱家一把手老赵同志转达的任务交给您啦。”说完,赵旭赶紧挂断电话,脸上觉得发烫,臊得慌。 赵旭打电话之后,周小英和老公商量过了,赵春雨不同意立即给女儿钱。他说:“周小英你甭惯着女儿,不能她说啥就是啥。找对象终身大事也不听取你我的意见,随心所欲自作主张,明明知道对方经济条件不好全然不顾,买房子需要钱了,才觉得父母有用处?她大学毕业,有自立能力,做父母的再没有资助她的义务。” 当妈的心软,周小英觉得老头子不近情理:“咱手里本来存了点儿钱,你的工资越涨越高,我好赖也有养老金,儿子在国外混得不错,不会要你的钱。你不赞助女儿,把钱攥在手里能生崽儿?” “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也不是生崽儿不生崽儿的问题,而是需要借机教育教育赵旭,否则她更自以为是,把父母不当回事儿。即使要给,也要等她走投无路、一筹莫展的时候再给,这样她才能长记性。赵旭再打电话要钱,你让她直接找我。”赵春雨对老伴儿交代说。 “你说你,老赵,当领导当得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了,和女儿也玩权术。” “你真是妇人之见,家庭生活中照样需要策略,需要讲究方式方法。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决策,你执行就是了。” 周小英便很无奈。平常,小事情上赵春雨很忍让,很宽容,大事情都由他拿主意,周小英只有听从和执行的份儿。 “这事情我没办法帮你。你也承认你爸爸是咱家一把手,况且钱是他挣的,他不同意,我哪儿敢自作主张,即使给亲生女儿也不行。你直接跟你爸说吧。”周小英说。 “再说吧!”赵旭很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又过了三天,赵旭才直接给老爸打电话,而且选择晚上,估计妈妈也在当面。 “爸,我决定在北京买房子,您不觉得您女儿挺伟大?”赵旭其实眉头紧皱,在电话上却故意装出轻松的样子和爸爸贫。 “伟大?没看出来。”赵春雨不动声色。 “北京的房子多贵呀!我敢这么想,你应该鼓励和表扬。” “呵呵,鼓励和表扬还要自己申请呀?” “好啦,老爸,我,您女儿,括弧,亲生的,求您一件事。您先答应我好不好?” “没说清什么事,我怎么答应?” “您先答应,我再说。” “你先说,我才能考虑答应不答应。” “那好吧。”赵旭捂住电话一声轻叹,“我和彭诚上班时间短,工资收入低,买房子只能按揭。尽管这样,首付的钱还是凑不齐,所以,我只能向您和我妈求援。我的想法是,您和我妈赞助我至少十万元,算借的,将来我会还给您。” “还?你们买房准备多少年按揭?” “二十年。” “二十年?这就意味着你俩二十年以后才能还我和你妈的钱,和刘备借荆州差不多嘛。我要是不答应呢?” “您真不答应?也就是说,您正式拒绝我了?”听语气,赵旭急了。 “不,否决你只是一种选择。” “哦,还有另外一种选择,借钱给我?老爸,您还是选择后者吧,谁让您是我亲亲的老爸呢!” “怎么选择权利在我,还有你妈。赵旭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几句话?” “您说,女儿洗耳恭听。” “你买房子只能向我和你妈求援,这是为什么呢?” “这很正常。北京的房子太贵,父母资助在北京打工的子女买房是普遍现象,不仅仅北京,上海、深圳也一样,别的大城市也差不多。” “嗯,就算你说得有道理,我再问你,你向我们要十万元赞助,彭诚打算向他父母要多少?” “这……我们没打算向彭诚的父母要,他家在农村,弟弟妹妹上学,家里很困难。我向您要也是借,将来肯定会还。” “别的年轻人买房,一般向男方父母求援的多,这和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以及社会现实有关。” “爸,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持这样的观点!还党员领导干部呢。” “这和党员领导干部没关系。我提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和彭诚有了孩子,是姓彭呢还是姓赵?” “这我倒没想,也没有和彭诚讨论。这问题重要吗?” “当然重要。不信你试试,说将来孩子要随母姓,看看彭诚和他家人答应不答应。” “爸,你怎么这样!” “我只不过说说而已,这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谈朋友找对象也应该适当考虑对方家庭的经济条件,这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要买房子了,困难和问题就出现了,负担成了我和你母亲的。所以说……” “好啦,赵春雨同志!”没等爸爸说完,赵旭真躁了,“您听好,您的钱我不要了。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向您开口要钱。这辈子我和彭诚哪怕要饭呢,不用你管!”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你看你看,周小英,你的宝贝女儿是不是给惯坏了?明明是她向我们求援,态度还不好!”赵春雨抱怨说。 “行啦,你的态度也不好,说什么将来有了孩子跟谁姓,你管得太宽了。赵旭是啥脾性你不知道?现在你父女俩闹僵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唉!”周小英摇头叹气,心里升腾起一股烦恼,发愁怎样才能调节好老公和女儿的关系。 3、柔难克刚 尚丽敏按照周小英出的主意,决定改变策略,采用以柔克刚的方式应对老公情变,期待家庭危机能安然度过,挽狂澜于既倒。 “张松,咱不要闹了吧。”尚丽敏对老公说话的口气空前温柔。这天张松安安宁宁坐在家里看电视,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 “谁跟你闹了?要闹也是你闹,我只是提出离婚,跟闹不沾边。”张松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脸上的表情相当于没表情。 “闹离婚闹离婚,你提出离婚就是闹。明明是你制造家庭矛盾,破坏和谐安定嘛。”尚丽敏努力调动笑神经,作出“和谐安定”的表情,语气略有撒娇的意味。 “离婚用不着闹,什么年代了还闹?你太缺乏自尊自强的意识。”张松的语调冷冰冰。 “这跟自尊自强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不通你为啥要离婚。”尚丽敏脸上努力做出来的笑意不得不消散,她觉得和张松理论一番似乎很有必要,“我也不想和你闹,咱俩完全可以心平气和把问题谈开,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 “好,你这样说非常好,我从来也没想和你闹,离婚完全可以商量,完全可以友好地分手。”张松表情比刚才温和了许多。 “说到底你还是要坚持离婚?那好吧,我先听听你的理由。” “理由非常简单,是感情问题。你我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感情是婚姻的基础,感情消失了,婚姻家庭就应该解体。” “世间所有的陈世美都这么说。”尚丽敏脸上显现出恼怒,心头的愤懑难以抑制。 “又来了。我不是陈世美,你也不是秦香莲,即使包公在世,也不会让王朝马汉把我铡了。如果你硬要说我是陈世美,当今社会陈世美太多了。” “正因为没有黑包公的龙头铡,当今的陈世美一个个气焰嚣张。要是我不愿意离婚呢?” “好说好散对谁都好,你非不离,非要闹,最后只好法庭上见。” “你是铁了心要离婚,没有缓和的余地?” “嗯,是这样。” “张松,当初恋爱结婚,你也曾经海誓山盟,说爱我爱得刻骨铭心,一定要爱到地老天荒,终生厮守白头偕老,那些话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十六、七年的夫妻情份说没有就没有了?”尚丽敏两股清泪悄然流淌。 “我承认咱俩也曾经海誓山盟过,当初你我相爱也是真的,年轻时谁不激情澎湃热血沸腾?问题是感情会发生变化,并非一成不变。大家都说婚姻有‘七年之痒’,何况咱们已经十几年了。当初相互爱慕结为夫妇顺理成章,现在感情没有了考虑分手再正常不过。” “你倒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啊?我也承认感情会发生变化,专家说夫妻之间不可能永远激情如火,时间长了爱情会转化为亲情,我认为很有道理。能将恩爱夫妻维系终生的纽带,除了感情,更重要的是责任。我不赞同过分强调感情,把责任放在一边,或者说,让所谓‘感情基础’成为负心人推卸责任的理由和遮羞布。”尚丽敏这番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自从张松表露出离婚的意向,她也思考了许多问题。 “嗯,你说得深刻。”张松若有所思,脸上表情也凝重了许多,“具体到咱俩的婚姻,具体到我这个人,我认为自己也不是缺乏责任感的人。哪怕离婚,我也会继续承担责任,比如抚育孩子,我会承担起一份责任,在财产分割上也不会让你吃亏。你也是有工作、有固定经济来源的知识女性,为什么非要依附于婚姻家庭,把自己当成男人的附属品?为什么如此留恋一桩本质上已经死亡的婚姻?” “哼,你还好意思谈责任?我认为,将好端端的家庭拆散,就是对感情不负责任,对婚姻以及老婆孩子缺乏应有的责任感。婚姻和家庭需要夫妻双方用心经营,夫妻之间的感情也需要精心呵护,这样的责任心你有吗?你无非遇到了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经不起诱惑,把对家庭、对老婆孩子的责任放到一边去了,你敢说我俩的婚姻遭遇危机不是第三者插足所致?你说我们的婚姻本质上死亡了,我从来不承认这一点,只要努力经营,精心呵护,我们的婚姻家庭有很好的基础,不仅可以维系下去,说不定还能成为最好的、具有样板性的中国式婚姻。要说死亡,完全是你诚心破坏,非要它死亡。作为当事人,你本身具有很强的破坏力,因为堡垒最容易从内部攻破,何况还有第三者插足的外力作用……”尚丽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张松沉默好一阵儿,然后说:“我承认,我的确爱上别人了。爱发生在不经意间,不是故意行为,也没有道理可讲,既然已经发生,我们就得面对现实。” “我不这么认为。什么叫发生在不经意间?明明是你遇到年轻漂亮的女人随意放弃责任,明明是你抵御不住风骚女人的诱惑——或者根本没有诱惑,是你主动冲上去成为色狼。爱凭什么没有道理可讲?爱完全是一种自觉的、理智的、经过思考和鉴别之后的责任行为。你说的这些话,无非是为你的不忠诚、不负责任开脱。” “自觉、理智也罢,不经意间发生也罢,我和别的女人终归发生了感情纠葛,你我婚姻的感情基础不复存在,这总是事实吧?” “那是从你的观点,我仍然认为咱俩的婚姻家庭很好,不应该随意拆散,因为我仍然爱你,要不然我也不会如此痛苦,更不至于要死要活。” “不就是离婚嘛,至于要死要活的?你别这样吓唬我。” “张松,你真是狼心狗肺,至少是冷血动物。我犯得着吓唬你吗?一个女人要是失去理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会把婚变、离异看得跟喝凉水一样简单?我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要不是周姐相劝,我说不定已经干了傻事,你之所以还活着,是周小英救了你的命。”尚丽敏说着将锋利的藏刀拿出来,在老公眼前比划,“张松,你看看这把刀快不快。我什么时候真想不通了,这把刀要么穿透你的心脏,要么割断我的喉咙。” “你威胁我?”张松一丝冷笑,“尚丽敏,这正是我瞧不起你的地方。你是师专毕业的女教师,有知识有一技之长,人格上完全独立,干嘛要把自己依附在一桩死亡的婚姻上?你要是觉得因为我提出离婚,你就有权利动刀子杀人,随便你,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不会躲闪,也不会反抗,这条命给你,算做报偿。你说我负心也好,没有责任心也好,我拿一条命来补偿,该够了吧?哼!” 听了张松这番话,尚丽敏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眼睛直瞪瞪老半天,然后放声号啕。 “尚丽敏你声小些,让孩子听见你哭哭闹闹,算怎么回事儿?”张松说。 尚丽敏顾及正在小房间完成暑假作业的女儿,声音果真变小了。 “有什么好哭的?事情可以商量,我并非不尊重你的意见。你读过大学,是为人师表的中学教师,怎么缺乏涵养和自制力?哭哭闹闹,除了让我更瞧不起你,还有别的作用吗?”张松数落尚丽敏。 “我心里难受,连哭的权利也没有吗?”尚丽敏努力止住哭,十分怨尤地瞪了老公一眼。 “不是说你没有哭的权利,而是无论怎样哭都不会有效果。” “我知道眼泪对你毫无作用,因为你狼心狗肺。我想哭就哭,你也没有权利让我憋死、委屈死!” “好好好,你哭你哭你哭,你想怎么哭怎么哭。”张松满脸的嘲讽。 尚丽敏哭过,激动的情绪稍稍平缓。她坐在沙发上愣半天神,忽而鼻子一酸,抽泣着说:“张松,对我不满意你说出来,有毛病我改正还不行吗?也许,真是我不好……” 尚丽敏这么一说,反倒弄得张松很伤感:“尚丽敏,我并没有说你不好,你是严以律己、很注意品格修养的人,也是勤快、善良、对家庭有责任心的人,许多方面你比我做得好,但我不能不实话告诉你,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很难受,很受折磨,要是违心地继续和你过日子,我大概会疯。”张松说。 “你能不能说具体些,我的毛病在哪儿,我哪些方面让你不满意?”尚丽敏彻底不哭了,擦干眼泪问张松。 “这个问题我倒没有仔细想过,你实在要问,我试着回答你。”张松一边想,一边字斟句酌,“比方说吧,你有时开怀大笑,声音响度太大,人多的场合听得别人皱眉头,我身上简直要起鸡皮疙瘩。再比方说吧,你吃饭吧嗒嘴,让人听了很不舒服,还喜欢用筷子在菜盘子里面四处翻检,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再比方说吧,到了你这样的年龄,更聪明的女人进入了第二青春期,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有活力,让人感觉越来越年轻,可你呢,腰身成了油桶,赘肉像发面一样膨胀,还满不在乎,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再比方说吧,有时候你在家和我说单位同事,说咱俩共同的熟人、老乡,总是对别人的缺点、毛病、失误乃至不幸津津乐道,而对别人的优点、长处和成功却无端挑剔,甚至毫无道理地攻击,表现出小肚鸡肠。再比如说吧……” “行啦,不用再说了。你对我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怎么看我都不顺眼,我在你眼里浑身上下只有缺点、毛病,一点点长处都没有。你说是不是这样?”尚丽敏打断张松,她有点恼羞成怒。 “你认真想一想,我刚才说的是不是事实?你身上那些不良习惯和毛病是不是惹人讨厌?” “哼,总算明白了,我在你心里早已成了垃圾,一钱不值,只能惹你讨厌。我尚丽敏在老公眼里什么都不是,真失败,活得太没意思,我还是自觉点儿,死了算啦!”尚丽敏说着,拿藏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 “你干什么,尚丽敏?”张松一把夺过藏刀,“咣啷”一声扔在地板上。 尚丽敏又哭了,压低声音抽泣,声噎气绝的样子。哭了老半天,她一脸凄惨,眼睛红红的,半是企求半是抱怨说:“张松,你不要离开我行不行?” 张松不说话,摇头叹息。 “反正我不离婚,拖也要拖死你。”尚丽敏又说。 这时候,门铃响了,有不速之客来访。 4、从政美女 来人是尚丽敏的姨表妹曹静娴。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时令正值夏季,人们的着装趋于短而薄,恰是美女们展示形体美的大好季节,曹静娴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这两天阴有小阵雨,龙川市早晚适合穿长衣裤,而曹静娴晚上来到表姐家,依然是白色短裤和玲珑的t恤,脚上着露脚趾的凉鞋,全身上下美得令人炫目,十分性感。 “姐,你怎么啦?”曹静娴看见来开门的表姐眼睛红红的,是刚刚哭过的样子,“气氛不对啊。我来的不是时候?表姐夫,你是不是欺负我姐了?”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欺负你姐?你姐是何等人啊,人民教师,教书育人,无尚光荣,她不欺负我就行了。”张松亦真亦假,跟美女打哈哈。 曹静娴的美貌足以杀伤任何一个健康男性。她身高一米六九,在女孩当中算高挑身材,全身上下凹凸有致,风摆杨柳,婀娜多姿,脸蛋更是美得一塌糊涂,大眼睛,双眼皮,挺鼻梁,性感的嘴唇堪比舒淇又稍显收敛,五官搭配错落有致,和谐而又略显调皮。张松任何时候看见曹静娴,都觉得这个女子起码是一个艺术品,观赏价值一流。突然间美女自天而降,张松有点发懵,起码,曹静娴的美丽如催化剂,让张松适才面部僵硬的表情化开了,整个人显得有了光彩,挺像个好人的样子。 “我姐是老实人、善良人,表姐夫,您要是敢欺负她,本姑娘一定会奋不顾身站出来打抱不平,到时候你就惨了!”曹静娴发挥美女的优势,将张松一阵数落。 “岂敢岂敢。你表姐一个人我都对付不过来,你再和她结成统一战线,我就只能望风而逃,投降都来不及哩。”张松一下子也变得伶牙俐齿,和妻表妹贫了起来。 “静娴,你有事吗?”尚丽敏不愿意让表妹和她家的“猪头”耍贫嘴,问道。 “也没有啥大事。我来你家就是想和表姐夫探讨探讨,像我这样的年轻女子,在官场上怎样才能进步快些。”曹静娴一边回答表姐的问话,一边朝表姐夫飞了一个眼风。 “你年纪轻轻的,又有专业知识,干个业务性、技术性的工作该有多好。退一步说,就凭你的身材和容貌,到电视媒体上出镜,当个主持人啥的,或者干脆找机会去演艺界发展,说不定都会有远大前途。女孩子家非要到官场上混,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尚丽敏看见了表妹向“猪头”飘眼风,张松心领神会的样子,不觉心里来气,对曹静娴说话也就没好气了。 “姐,人各有志,不能强勉。你说我鬼迷心窍不准确,要说我官迷心窍,我就不跟你犟了。我这辈子瞅准了官场仕途,死心塌地一条道走到黑,这一点无可更改。” 美女曹静娴咬定青山不放松,非要从政,自有她的历史和家庭根源。 曹静娴的爸爸曹爱国是龙川市所辖祁北县的公务员。她的爸爸、妈妈是上大学时恋爱的,两人本来是科班出身的中学教师,后来曹爱国不安心教书育人,跳槽干行政去了。干行政就干行政,一开始曹静娴的妈妈陈丽杰对老公所做的选择并不反对。那时候人民教师社会地位相对较低,收入也很微薄,假如两个人都坚守在教学岗位上,肯定要清贫一辈子,所以她认为两口子有一人从政说不定是好事。让陈丽杰没有想到的是,老公自从进了党政机关,整个像变了个人似的,为了谋求一官半职对上司卑躬屈膝,越来越没有骨气。一开始陈丽杰有点看不惯,就零敲碎打劝说老公:“当不当官是次要的,活人总得有点尊严,脊梁骨要能挺得直。”不料她的话曹爱国大大地不以为然,反驳说:“干行政就是为了当官,要是当不上官我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脊梁骨值几个钱,能屈能伸、韬光养晦是官场上安身立命最重要的基本功。”后来陈丽杰越来越看不惯老公的作派,对曹爱国难免有点不客气:“人要活得像一条狗,还不如死去。”曹爱国竟然不气不恼,说:“要是能在领导跟前把自己变成一条狗——忠实的、温顺的哈巴狗,那就离成功不远了。”从此陈丽杰认为老公已不可救药,对曹爱国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恨铁不成钢逐渐演变为不屑和鄙视。直到有一天,曹爱国为了将自己的行政职务由副科提升为独当一面的正科,竟然暗示漂亮的老婆应该主动去给某位权贵投怀送抱,实施性贿赂为他铺路。曹爱国在官场蹚浑水发展到如此寡廉鲜耻的地步,陈丽杰和他彻底翻脸了。最终,两个人婚也离了,相互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形同路人。 离婚之后,陈丽杰唯一舍弃不下的是女儿曹静娴。尽管办离婚手续时法院将女儿的抚养权判给了曹爱国,但曹静娴一直坚持给女儿辅导功课,要让女儿考上理想的大学。不料,长大以后相貌出落得天仙似的曹静娴,整天受她的老子耳濡目染,骨子里竟然成了一个大大的浊物——起码陈丽杰这样认为。曹静娴的人生理想竟然也要从政,将来当个女干部,女官员,女政治家。填报高考志愿时,曹静娴高估了自己,竟然将第一志愿填了清华大学,理由是清华培养出来那么多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包括胡哥哥锦涛。虽说最终只能被本省境内的一家师范大学录取,好在曹静娴报志愿时填报了政治教育系,所学专业不为当老师,而是为从政修桥铺路。为此,陈丽杰气得半死,曹爱国却高兴得手舞足蹈,夸奖爱女说:“静娴呀,你真是爸爸的亲女儿,好女儿。中国是个官本位的社会,当上官就有了一切,当不上官这辈子全完。爸爸这一生没有实现的理想,就靠你替爸爸来实现了!”曹爱国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官场之路已经山穷水尽。一辈子干到正科级,最终组织部门给弄了个“助理调研员”,享受副处级待遇,提前挂起来进入休闲养老状态。 曹静娴肩负着爸爸和自己双重的理想,必须在官场仕途混出个样儿来,这样的任务不可谓不艰巨。 “既然你选定了人生之路,那就好好努力,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说不定你哪天也能成个人物。”尚丽敏轻叹一口气,对表妹说,“不过我建议你要脚踏实地,凭本事、凭出力流汗、凭工作业绩赢得一席之地,不要投机取巧,不要想着走捷径,更不要想着能从某些不着调的人身上得到有用的经验。假如让某些坏人误导了,你很有可能要走弯路。” “谁是‘某些人’?‘某些人’怎么就不着调?尚丽敏你不要指桑骂槐,哪怕我在你眼里是个坏人,我还不至于给静娴操坏心吧?”张松从老婆嘴里听出了弦外之音,赶忙站出来捍卫自己的形象,捎带和美女套近乎。 “哼,你心虚什么?自己主动对号入座,那就怪不得我了。你岂止不着调,我已经开始怀疑你的品德操守了,究竟是不是坏人还需要持续观察。”尚丽敏对张松没好气,说罢躲到女儿张珊的房间去了。 “表姐夫,看来你的家庭危机四伏啊。我姐是个诚厚、正直的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可得检点自己哦。我明确告诉你,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只要你和我表姐发生矛盾对立,我都会坚定不移站在尚丽敏同志一方,坚决与你斗争到底!”表姐家客厅这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只剩下一男一女,曹静娴不忘充分利用妙龄美女的优越性,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对张松说。 “嗨,静娴,你还有没有是非观?你这叫亲情大于原则,表姐夫和表姐之间差异咋就那么大呢?要是这样的话,你求教官场进阶之道,我哪里还有教导你的积极性呀?”美女略带撒娇的一番话,其实让张松很受用。尚丽敏躲开了,他的目光可以更放肆地在曹静娴全身上下逡巡,至于嘴里怎么说,已经不太重要了。 “处长同志原来也就这么点胸怀,跟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曹静娴又朝张松飞了个眼风,这是她的习惯动作,“表姐夫,说正经的,我是来向你求教的。参加工作快两年了,到目前为止,我仍然看不见突破口究竟在哪里,也就是说,看不到希望在哪里。光阴似箭,人生苦短,中国的官场年龄是个宝,虚晃一年就像从我身上割肉似的,疼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紧迫感是对的,但也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要不然欲速则不达。”张松让妻表妹的眼神电得心里麻嗖嗖,却又必须端足表姐夫的架子,居高临下来教诲这个初涉官场的青杏子。 “我不要高谈阔论,不着边际的空话大话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和作用。表姐夫你要真心帮我,就请把你这些年驰骋官场,早早就能当上处级领导干部的秘诀透露一二,捞干的,拣最有用的。” “从你这几句话我就看出问题来了。官场上最忌讳毛毛糙糙、锋芒外露,假如你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求官心切,急于上爬,那么所有人都会对你产生防范心理,甚至自觉不自觉地抵制、围堵你,这样以来你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张松逐渐认真起来了。 “嗯,你好像接触到了问题的要害。”曹静娴皱了皱眉头,“我在单位有一种感觉,周围人对我都有戒备心理。生活在人丛中,却有一种置身于荒漠戈壁的孤独感。” “所以说,要低调。低调并不意味着淡化进取意识,一方面要尽量让周围人感觉不到你对他们是一个威胁,另一方面又要使暗力,咬定青山不放松。” “你这样说,仍然处在理论层面,我需要更实际的操作要领,你说得再具体点。” “低调,意味着与周围人的融合。不光要和领导搞好关系,让他们觉得你是一个温顺的、听话的、好使唤的下属,同时还要和普通群众搞好关系,让与你处在同一层面的同事觉得你与他们贴心贴肺,起码不会对他们构成威胁,这样你就有安全感了。安全感是第一位的,然后才能谋求更大的发展,要不然,周围人都把你看做眼中钉,想方设法给你使绊子,甚至背后打黑枪,你别说发展,能不趴下都很不容易。” “嗯,你这样说我基本上领会了。参加工作以来,和同事搞好关系我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所以有一种危机感、压迫感。我很重视和领导搞好关系,可到现在为止,我在单位一、二把手心目中究竟有没有地位,他们会不会把我列入提拔科级干部的范畴,我心里也没底。” “赶紧调节你和同事之间的气氛,目前的干部人事制度,没有群众威信的人很难得到提拔重用。另外,和领导搞好关系也要把握分寸,有张有弛,假如让领导觉得你在强求什么,弄不好他们也就厌烦了。看来,你把近两年时间白白浪费了,一切还要从头来呀!”张松轻轻摇头。 “表姐夫,你打击得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早干嘛去了,这会儿才来教导我?” “你以前也没有向我请教呀。刚刚大学毕业的年轻人都有点不可一世的味道,尤其美女。只有碰碰钉子,然后才能听得进去逆耳忠言。不过,你还不晚,赶紧改弦更张来得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听您轻描淡写的口气,敢情我不是你亲妹妹?” “我把你当亲妹妹看成不成?不过,今后我能不能继续做你的表姐夫还真是个问题。” “少胡扯,在年轻女性跟前诉说婚姻不幸福是男人常见的伎俩,太‘奥特’了。我可知道你跟我姐是自由恋爱的,感情基础雄厚,除非你被哪个狐狸精拉下水。” “啧啧啧,还说我不把你当亲妹妹,看你说的话,一听就是尚丽敏的亲妹妹嘛,简直是非不分。” “表姐夫,说正事,我再和你探讨一个问题。大家都说女孩的姿色是一种资源,应该充分开发利用,无须讳言,我在这方面有优势,可我不懂得怎样开发利用。这方面您能不能也给指导指导。” “我又不是美女。不过,我毕竟比你多吃了几年饭,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尝试与你探讨探讨。” “说吧,我洗耳恭听。” “就从你今天的着装说起。雨天,龙川这地方会有一丝寒意,尤其晚上,你却坚持穿得这么短、这么露,很有点‘美丽冻人’的意思。这说明你有几分自恋,从来不忘突出自己美的特色。问题是,美的展示在官场上也有讲究,假如要把美色当做武器加以利用,就必须注意分寸和技巧。对于你这样一个美艳四射的人来说,不需要刻意暴露,任何人也不会忽视你的美。我认为,正因为你美得出众,美得过分,所以需要适当的掩饰,比方说穿得适当保守一点。本来嘛,你在党政机关工作,上班时间晃着赤条条一双美腿,看上去有点扎眼,容易引起嫉妒心理,从而招致非议。越是长得美,越要矜持一点,含蓄一点,这样才会更具杀伤力,你美貌的资源才有可能在仕途进退方面发挥应有的效用。” “高论,高论。我真后悔没有录音,回去以后我再消化消化,然后付诸实践。谢谢你,表姐夫。” “我说的这些不仅是宝贵经验,而且上升到了理论高度。不是‘实在亲戚’,我能给你传授这些秘诀吗?” “说你胖你就喘。表姐夫,话说到这儿了,我给你透露一个秘密,我们单位的一把手——局长大人还真有点色迷迷,最近有一次他与我单独相处,暗示我他有权力提拔我当副科长,看样子是想‘潜规则’。我才不上这样的当呢!假如说让我献身,我认为一个副科长不值,但我并不把这种事看得有多大了不起,假如哪天谁想‘潜规则’一把,能提拔我当个处长,也许我会考虑。”曹静娴说罢脸上微微发红。 “还知不知道羞?我都替你害臊!”不知什么时候尚丽敏又回到了客厅,听见了表妹关于“潜规则”的一番话,驳斥说。 “哎呀姐,你乱插嘴,还偷听!我正和表姐夫探讨问题,这些问题不是你关注的范畴,你最好继续回避。”曹静娴说。 “我看呀,周小英大姐说得对,是该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了。得有个男孩把你看住,要不然,我还真不放心哩。” “姐,我的事不要你管!” 5、一对犟驴 心宽体胖的周小英近来常常失眠,思想如脱缰的野马。 人活一辈子真不容易,七灾八难,坎坎坷坷,谁都有可能遇上。尚丽敏的家庭是男女双方自由恋爱建立的,两个人都有很好的工作,工资收入也不低,不差钱。按理说这是一桩基础牢靠的婚姻,不知怎的,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了,闹得不可开交。看小尚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人心生同情,可同情管什么用?解铃还须系铃人,面临解体的婚姻能否挽救,就看小尚本人有多大造化,别人谁也帮不了她。 别人家的事毕竟不重要,哪怕对方是知心朋友,周小英的心思主要纠结在自己家的尖锐矛盾当中。本来,她家两个孩子属于让父母省心的那一类。儿子赵阳从小学到高中,根本不用大人操心,品德优良,遵规守纪,学习踏实,成绩优异,直接考上一所著名大学,本科毕业后读研干脆去了美国,留学的费用主要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家里只给弄了一张去美国的飞机票。女儿赵旭不如哥哥那么用功,但架不住智商高,没怎么用劲儿也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顺利完成学业,找了家公司上班去了。按说北京的房价那么高,女儿买房向家里求援,还说了一个借字,给孩子赞助10万元应该没问题。无论周小英还是赵春雨,身体都挺好,房子不用更新,买车玩车的兴趣也不大,一点积蓄花在孩子身上有什么不可以?就因为赵旭找对象自以为是,不听父母亲的意见,弄得老公很生气,不愿意给她花钱,偏偏赵旭又是犟脾气,让她向爸爸服软绝非易事…… 周小英必须出面调节老公和女儿的关系,一家人总不能你抽我裂,况且女儿买房存在着现实困难,做父母的难道真能袖手旁观?赵春雨只不过嘴硬,他心里未尝不疼亲生女儿,赵旭脾气犟嘴硬的毛病也必须改一改。 有一天晚上,赵旭打来电话,恰好赵春雨不在家,周小英把女儿好一顿数落:“打电话干嘛?想我和你爸了吧?离了父母还是不行吧?虽说女大不由娘,我看你的翅膀还不够硬嘛。你以为自己了不起,动不动敢和你爸吵翻。你老爸是谁?你老爸是咱家真正的顶梁柱。你爸不光在单位上领导,在家里也是智者,是咱家掌舵领路的人。你以为你有多能?我说赵旭,你如果愿意听妈的话,我建议你必须向爸爸做检讨。……检讨啥?检讨你找对象不听取长辈意见,检讨你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检讨你对爸爸态度不好。你要是检讨得深刻,爸爸谅解你了,剩下的事情好办。我和你爸要那么多的钱干嘛?哪个做父母的看见儿女有难处能大瞪两眼不管不顾?你买房子的困难能不能克服,就看你的态度好不好、检讨深刻不深刻……” 赵旭起先耐心听着妈妈的唠叨,后来忽然厌烦了,又顶嘴说:“我没犯错误,干嘛要检讨?” “你找的男朋友你爸有看法,我也觉得彭诚与你不般配。你爸爸谈点儿看法,你就和他吵,这样做合适吗?” “找对象是儿女的事情,晚辈完全可以自主,我爸一直持这样的观点,他还自我标榜是最民主的家长。你们对彭诚有看法我也不反对,可我爸爸的意思嫌人家穷,这不就是门第观念嘛,他明明不对,您还不允许我反驳。您不讲原则,抹稀泥,一辈子盲目服从我老爸!”赵旭的口气依然咄咄逼人。她在母亲面前撒娇、说话随意早已养成习惯。 “那你说咋办?你和爸爸有矛盾,难道要他给你赔不是?” “那倒不必,我老爸用实际行动改正错误就行。” “你爸有什么错?怎么改正?” “放弃他的门第观念,以实际行动支持我和彭诚谈朋友,能给钱赞助我们买房最好。” “哼,说得轻松!还嫌我抹稀泥,我要不从中调和,你爸能轻易原谅你?他不原谅,我凭什么给钱让你买房子?” “反正我没错,绝不检讨。买房子没钱,我宁可去卖血。”赵旭说完,把电话挂断了。 “这个冤孽!明明是你向父母求援,还厉害得不成。我看你怎么去卖血……”周小英放下电话,摇头叹息。 “老赵,和你商量个事儿。”隔了两天,周小英给赵春雨做了他最爱吃的羊肉萝卜馅饺子,等老公吃得心满意足了,她试探着说。 “什么事儿?说吧。”赵春雨漫不经心地剔牙,情绪很好。 “还是赵旭的事情。她买房子,咱真的不管了?” “是不是赵旭又给你打电话了?人家在我面前口气大得很,说这辈子再不找‘赵春雨同志’求援,我凭什么非要管她?” “你看你,老赵,毕竟是亲骨肉嘛,当大人的不能和孩子一般见识,更不能赌气。把你气坏了,我还心疼呢。” “我哪儿生气了?你看我象生气的样子吗?不是赌气,更不是我铁石心肠不疼亲骨肉,我说过了,就是要借这次机会教育教育赵旭。” “你难道不知道赵旭的脾性?那是个顺毛驴,不能倒着捋。给她来软的也许有用,要是来硬的,她才不吃你那一套呢。” “她吃软的你就给她来软的?她要是软硬不吃呢?既然她不妥协,说明人家有办法,你着什么急?这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老赵,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对儿女心硬得像石头。” “你是妇人之见,只讲温情,不讲原则。” “你当官当出职业病来了,一家人哪儿有那么多原则?我认为对孩子既要讲原则,更要讲究灵活性。你‘原则’得让儿女都怕,有事情不愿意和你说,把我夹在中间两头为难。”周小英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好好好,不让你两头为难。说说你的意见,我听听有没有道理。”赵春雨看老婆为难,自己也心中不忍。 “赵旭打电话说,她买房子真有困难,需要父母赞助,她说是借,将来会还给咱们。娃娃把话说到这程度了,咱给她十万元算了。” “你没有说到问题的实质。给不给赵旭钱,问题不在于她还不还,本来给她钱我也没打算再要回来。咱俩老了,要钱干什么?即使咱奢侈一把到美国去旅游,那边还有儿子管吃管住。我只是想借机教育教育赵旭,让她懂得父母的意见应该尊重,找对象应该适当考虑男方家庭的经济状况。我还不是为她好?可你的宝贝女儿一点儿听不进去。” “你快别说‘考虑男方家庭的经济状况’了,赵旭认为你有门第观念,只差没说咱嫌贫爱富。这是你们父女俩矛盾的焦点。” “我哪儿有什么门第观念?我也坚决支持以感情为基础的婚恋关系,但毕竟是市场经济时代,有钱总比没钱好,她买不起房很能说明问题。” “你还遮遮掩掩,嫌人家没钱,和门第观念有啥区别?赵旭和男朋友买不起房因为北京的房价太高,买不起房的人多了去了。” “反正赵旭不服软,不认错,我就不同意给她钱。” “你们父女俩,一对儿犟驴,一样的脾气,谁也不服软。” “赵旭都是让你惯坏的。” “老赵,你冤枉我。我对孩子的要求一贯很严格。咱家一儿一女从小到大品格上没有出现过太大的问题,都很懂事,难道没有我的功劳?” “好好好,你对孩子要求严格,那就再严格一回,不给她钱。” “老赵,我发现你这人不讲理,赵旭买房给不给赞助,和严格要求孩子是两码事。我认为咱应该帮孩子一把,你要不管我来管,哪怕借钱,总不能让孩子去卖血吧?” “啥,卖血?这是赵旭说的?好好好,让她去卖血,把全身的血都卖了,看看能不能够买两、三个平米。既然赵旭这样讲话,家里的钱更不能给她。我还不信了,胳膊能拧过大腿?”赵春雨气鼓鼓地说。 “行行行,你们父女俩的事我管不了,你们赵家的事我也不管了,反正我姓周。”周小英没好气地说。 女儿买房缺钱成了周小英的心病。不给解决吧,心里总过意不去,难道真要逼着女儿去卖血吗?要解决吧,老赵坚决不同意,背着老公动用家里的积蓄,这种事情周小英做不来。苦思冥想好几天,她决定先想方设法借钱赞助女儿买房,然后再慢慢做老赵的工作,等他想通了,再用家里的积蓄把债还上不就行了嘛。 借钱?现在的人都不愿意把钱借给别人,不是太铁的关系,哪里好意思开口跟人借钱?周小英摇摇头,暗自叹息。 家里明明有钱,要向别人告借,不仅为难,还有点家丑外扬的意思,向谁去开这个口呢? 6、讨伐情敌 尚丽敏一门心思要挽救出现危机的婚姻家庭。 为了形体美,她采取种种措施减肥。首先是厉行节食,吃饭忍住饥就行,其次是加强锻炼,一有闲暇就到学校的体育活动室打乒乓球,上下班自行车也不骑,一路小跑消耗卡路里。有女同事告诉她跳交谊舞有益于减肥,但尚丽敏害怕和别的男人跳舞会惹得张松不高兴,所以不敢去。她把这想法告诉了关系好的同事,同事说:“啧啧,你以为和别的男人跳个舞你家老公会在意?你去试试,假如他有了外心,巴不得你红杏出墙呢,这样闹离婚就多条理由。你放心去跳舞,想那么多干什么?”尚丽敏想了再想,还是没去跳舞。 坚持了若干时日,尚丽敏感觉自己瘦了。摸摸脸颊,骨感比过去明显得多,洗完澡赤裸着在穿衣镜前转圈,尽管身体依然浑圆,但线条感明显增强了,看来减肥确有效果!尚丽敏鼓起勇气测量体重,没想到依然重达69公斤,只不过比半年前少了1.5公斤。无论如何,体型总算朝着正确的方向迈出了一小步,继续坚持下去,肯定还会继续进步! “老公,你看我是不是瘦了,减肥效果是不是特明显?”有一次吃过晚饭,尚丽敏在张松面前转了个圈儿,展示一下经过努力自以为瘦了许多的身材,问道。 张松漫不经心扫了妻子一眼,皱皱眉头:“我看不出来。” 尚丽敏有些丧气,噘着嘴回到卧室,换了更宽松舒适、曲线不容易显露的衣服,唉声叹气半天。 对于上次张松指责她的种种缺点毛病——肥胖、笑声刺耳、吃饭叭嗒嘴、用筷子在菜盘子里翻检等等,尚丽敏经常回顾自省,除了努力减肥,也在日常生活中努力克服其它毛病。比方吃饭,和老公在一起,尚丽敏像封建家庭的小媳妇一样,隔半天小心翼翼在菜盘子边上夹一筷子,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唯恐弄出一点儿响动。有时候家里有客人说话,遇到轻松的话题,或者客人有意制造幽默效应,尚丽敏尽量做到掩口而笑,偶尔抑制不住发出爽朗的笑声,不经意间看到张松皱眉头,后悔不迭,心里难受老半天,在客人面前立即没了情绪。即使在老公的视线之外,尚丽敏和同事朋友参加餐饮娱乐活动,竟然也时不时想起张松挑剔她的毛病,想起张松不屑的、厌恶的、蔑视的种种表情,于是很自觉地自我约束,不再放声大笑,不再大嚼大咽,不再挑拣喜欢的菜肴,举手投足严格要求,弄得跟淑女似的。这样以来,生活中没有了自由自在,少了许多轻松欢快,但尚丽敏心中有目标有追求,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她期待着终有一天张松首肯她的努力,她所付出的一切能够有利于挽回以往在老公面前丢失的印象分,有利于解救婚姻家庭的危机。 “张松,我想和你谈谈。”尚丽敏说。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觉得家庭危机似乎有所缓和,张松再没有正面提出离婚,对她的态度虽然保持了不冷不热,但也没有过激的言论或行动,于是她心存幻想。 “谈谈?你想谈什么?” “我想听听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看法。” “我对你的看法是一贯的,没啥变化,也没有新的内容。” “那就是说,这段时间我费老大劲儿改正我身上让你讨厌的缺点毛病,干脆是白费力气,你一点点都没发现我的进步?” “你费老大劲儿改正缺点毛病?你有进步吗?我咋没看出来呢。” 张松如是说,尚丽敏难免丧气,但她鼓足了勇气,继续提示老公承认和尊重她的努力及进步:“你最近发现没发现我吃饭叭嗒嘴?我再也没有拿筷子在菜盘子里乱翻吧?笑声不再刺耳,说话高喉咙大嗓门的现象基本克服了。你嫌我胖,说我肉多,我最近坚持锻炼、节食,效果很明显。这些你都没看见?” “哦,你说的是这些呀。这很重要吗?你觉得我有必要关心这些吗?” “你说这些都不重要,你也不大关心?” “是,这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尚丽敏有点儿受不了,“你提出离婚,不就是挑我这些小毛病吗?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你鸡蛋里头挑骨头,好不容易找出来这些所谓的缺点、毛病,我按照你的要求努力改正,你又说跟你没关系?张松你说说,你提出离婚还有什么理由?除了这些你还能挑出我什么毛病?” “你没有毛病,各方面都很好。那些小缺陷、老习惯也不见得都是毛病,改不改没什么要紧。我提出离婚和这些没关系,起码是关系不很大。” “那就是说,即使我把这些毛病都改掉,对你离婚不离婚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或者说,我努力了个屁,全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基本上是这样。”张松语气平淡,脸上还挂着一丝冷笑。 “张松,你不是人,你肯定是猪脱生的,难怪长得跟猪八戒似的!我好赖和你做了十六、七年夫妻,给你生孩子做饭操持家务,原来你根本把我没当人。尽管你狼心狗肺,我还把你说的每句话当成圣旨,你说我有缺点毛病,不管是不是真正的缺点、毛病,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努力改变。有些习惯是几十年养成的,不是一朝一夕能轻易改变的,我不讲价钱,毫无怨言,真正费了老大劲儿,弄半天,你才是戏弄我!无论我做得有多好,对你来说毫无意义,我把你一颗冰冷的心放到贴心贴肉的地方,终归捂不热。既然这样,你折腾我干嘛?我当初怎么瞎了眼,选择你这样的黑心男人做丈夫?张松你不得好死,你缺八辈子大徳了,你把先人羞得在棺材里捂上脸不敢见人!张松,你死去吧,你不死天理不容!”尚丽敏又骂又哭,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尚丽敏,你真让我瞧不起。你这样子和泼妇有什么区别?你不是向我要离婚的理由吗?这就是理由。何况,我对你的确没有感情了,你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一点意义都没有。我承认,对你无动于衷的确有几分残忍,但我没办法,我真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是的,我也看出来了。有人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以前我不相信,张松你让我信了。你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感情,你是叫别的女人迷住,感情转移了。既然这样,我可以答应离婚,但你必须让我见见那个第三者,我要看看她长得有多漂亮,我要问问她破坏别人家庭害不害臊。我不光找她,还要找她的单位,问问领导他们的员工讲不讲道德廉耻……” “尚丽敏,你行啊!你要找谁,要干什么,那是你的自由。”张松说完,竟然穿上衣服,换了鞋,扬长而去,一夜未归,把个尚丽敏撂到冰窖里,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对于张松在外面又结新欢,尚丽敏作为妻子早有觉察,她甚至已经打听到那个女的姓金,是行政机关的公务员。以前抱着尽量挽救家庭危机的想法,尚丽敏从来没想过要去制裁姓金的女人,甚至,连老公的情人长什么样她也不知道。这次她下了决心,一定要去见见金姓女子。 尚丽敏想方设法弄清楚了金姓女子的手机号码和她上班的地方。她先给这个女人打电话:“小金吗?我想找你谈谈。……我是谁?我叫尚丽敏。你知道我是谁了吧?……知道了就好。你也不用害怕……哦,你不害怕?好好好,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不过想见见你,把有些事情沟通一下。……你不用请我吃饭。我呢,也没有请你的打算。我到你单位去怎么样?……到单位不方便?那好,你说到哪里?……到你住的地方?……好,周末就周末。” 打完这个电话,尚丽敏反倒觉得紧张,有一种心动过速的感觉。 尚丽敏觉得时间凝固了,分分秒秒都很慢。好不容易挨到周末,她鼓足勇气去会见情敌。 金姓女子租住一套两居室楼房,尽管简陋,女主人却把房间弄得很有情调,很温馨,很有家的感觉。比如客厅,形状别致的沙发垫儿,调皮而又实用的落地灯,很讲究的青花细瓷果盘,就连纸巾都很高档,电视机柜上小巧别致的花瓶里插着几枝含苞带露的百合花,散发出阵阵清香。一进门,尚丽敏立刻意识到,这个女子比她活得滋润!于是她心里很酸楚,突然冒出个想法:这房子是不是张松给她租的?这地方是不是张松包养情妇的金丝雀笼?满屋子的温馨浪漫是不是与张松有关? “尚姐,您来了。您请坐,喝点儿什么?茶,饮料,要么咖啡?”将尚丽敏迎进门,姓金的女子脸庞微红,态度却不卑不亢,像接待一位普通朋友。 “我喝点儿白开水就行。”尚丽敏反而感到局促,理不直气不壮。 “尚姐,您喝水。您请吃水果。”女主人端上来一盘刚刚洗好的草莓,个儿很大,红得十分鲜艳。 尚丽敏坐下来,用挑剔的目光仔细打量姓金的女子。她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美女,鹅蛋状的脸型丰俭适中,迷人的双眼皮大眼睛,肤如凝脂,体态婀娜。尚丽敏心里发凉,看来,要和这个女人比漂亮,比妩媚,比女人味,比年龄优势,自己只能一败涂地!别说张松是正当壮年的男子,搁任何一个男人甚至女人,见了小金这样的美女都会被迷住,都要多看两眼,这一点毫无疑义。尚丽敏暗自赞叹自家老公欣赏女人的眼光和品位,猪头倒是不委屈自己啊!但尚丽敏并未忘记她来找金姓女子的初衷,她正义在胸,师出有名,是来讨伐对方、兴师问罪的,怎么会轻易言败呢? “小金,你不用太客气,我说几句话就走。”尚丽敏用手抚了抚前胸,正襟危坐,努力使自己语气平静一些,“你和张松在一起时间不短了,对吧?所以我也不用自我介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姓金的女子点点头,面带微笑。 “你和我老公张松,关系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 “这个?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么说吧尚姐,一个女人和男人最好的关系是怎样,我和张松就是怎样。这样说您能明白吗?”金姓女子直视尚丽敏的眼睛,表情诚恳。 尚丽敏的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她觉得一股怒火正从心底里升腾,但她需要强压下这股无名火:“好,我明白。我再问你,你和张松怎么搞到一起的,是他不要脸硬追你,还是你主动找的他?” 金姓女子微微皱眉头,可能对尚丽敏的表述方式和夹杂着骂人不大受用,但她的语气依然不卑不亢:“尚姐,我想您应该懂得,爱情的产生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爱情也没有啥对与错。我和老张是在单位的联谊活动上认识的,他说他愿意和我跳舞,愿意和我说话,愿意和我交往。我呢,觉得他有修养,有内涵,很包容,很伟岸,能给女人安全感,能让我眼前一亮。其实,尚姐,愿意和我跳舞、说话、交往的男人多的是,我并不是滥情的人。不知怎的,我对老张的确一见钟情,仅仅一次就喜欢上他了。这和他是处级干部、是大公司二级单位的副经理关系也不大,甚至我没怎么考虑以他这样的年龄和社会地位肯定有家庭,不会轻易和我走到一起,我只知道遭遇爱情了。还好,他并没有拒绝和我交往,而是很主动地与我联系,这当然让我喜出望外。接下来再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奇怪……” “小金呀,我听你像在讲别人的故事,连一点点羞耻感都没有,更不要说自责。你不觉得你在张松老婆面前这样说话有些过分?”尚丽敏的怨怒由心里转移到脸上来了。 “哦,不是您让我说的吗?” “是,是我让你说的,可我没有想到你如此不顾廉耻!我想问问,小金,你结过婚没有?” “尚姐,这和您有关系吗?不过,我愿意告诉您,我结过婚,只不过结婚一年就离婚了。” “我想也是,一看你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人。我敢肯定你第一次婚姻失败,就因为你招蜂引蝶,红杏出墙,你老公不愿意戴绿帽子,所以不要你了。”尚丽敏根据她的想象说。 “没看出来,尚姐您善于编故事。不过您说得不对,是我前夫先有婚外情。他在一次出差捎带旅游的过程中认识了一位独自游山玩水的女大学生,回来告诉我,他遭遇了真正的爱情,意识到和我结婚是一个错误。他解释说当初被我的外貌迷惑了,糊里糊涂走进婚姻殿堂,这次遇到独自旅行的女大学生,他才知道什么是爱情,才懂得什么样的女人值得他爱。他提出离婚,我答应了。我理解他,认为应该放他走,和他做夫妻,我同样没有激情,也没有幸福。后来我见过那个女大学生,长相比我差远了,皮肤黑黑的,敦敦实实的矮个子,可我前夫喜欢,这恰恰证明爱情没有道理可讲。” “爱情可以不讲道理,可是道德需要理智。小金,你不能因为自己在婚姻问题上随随便便,就认为别人的家庭也可以随随便便破坏。我的家庭很幸福,我和张松恋爱、结婚、生孩子,确实有良好的感情基础。要不是你第三者插足,我敢肯定,我们的婚姻不会出现危机,你这样做很不道德,你知不知道?” “尚姐,我理解你。你要是对一桩破裂的婚姻死抱着不放,肯定痛苦。我也了解你和张松的婚姻,最初可能有一定的感情基础,但是并不牢靠。根据他说的,我分析,他对你的感情有点像我前夫对我,糊里糊涂,不自觉。而且,感情会发生变化,你们都多少年了呀。现在的情况是张松真爱上我了,我也爱他。尚姐,我并不认为和他产生感情有什么不道德,没有感情的婚姻才是不道德的。” “小金,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我从来没有经历过一个第三者、一个破坏他人家庭的人能像你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 “这有什么?这证明我的观念更先进,我有底气。” “呸!”尚丽敏突然朝金姓女子脸上唾了一口,“你的底气就是脸皮厚!我告诉你,破坏他人幸福的人自己也不会幸福,做了坏事连一点自责都没有的人会遭天遣!” “尚姐,我可以原谅你,但是我瞧不起你。”金姓女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沫。 “我何必要你瞧得起?我嫌掉价!你甭以为靠拆散别人家庭换来的幸福能够长久。你比我更了解张松吗?任何一个女人,包括你,和张松在一起并不安全,他能抛弃我,也就能抛弃你,何况你是第三者。对结发妻恩断义绝的男人,对你这种随随便便在马路上捡来的女人也不会太在意。你以为美貌是资本?你将来老了,说不定还不如我,皱纹比我的还要深,说不定你会得重病,癌症啥的,咱俩谁先死还说不定呢!” “尚姐,何必呢?你有些过分。” “我过分?我没和你拼命就算便宜你了!” “犯不上,尚姐。其实我俩无冤无仇,而且谁都没错。问题出在我俩遇到了同一个男人,是老天爷犯糊涂给我们设置冲突。您打我骂我唾我,其实都没有必要,商量着解决问题才是应该做的,要不然您岂不是白来了?” “怎么解决?只有一种办法,你远离我的丈夫,还我家庭一个安宁。” “尚姐,问题不那么简单。这件事我的态度是次要的,关键要看张松的态度。他愿意离开我,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不过我估计这种可能性不大,咱俩之间他到底爱谁我最清楚。对了尚姐,还有一个情况我该告诉您,我怀孕了,是张松的孩子。哪怕他不离婚,我也不会打胎,我要给张松生个儿子,他说他只有女儿没有儿子,很想有个儿子。” “我让你生儿子!”尚丽敏怒从心起,扑上去把金姓女子的脸抠烂了。 7、风流故事 周小英想找人借钱,不觉来到尚丽敏家,看见小尚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丽敏,你老公不在?” “我老公?谁是我老公?你是说猪头?他在不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能管得了他吗?”尚丽敏满腹幽怨。 “怎么啦,还没和好?” “和好?哼,今天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么协议离婚,要么他一周之内向法院起诉。爱咋咋的吧……”尚丽敏说着,又眼泪吧嚓的。 “越闹越僵了?给姐说说,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做的。”周小英关切地问。 “狗日的又是嫌我胖,又说我笑声太刺耳,还说我吃饭爱拿筷子在菜盘子里翻拣,我把他的话当圣旨,尽心尽力去改正……” “改正的结果是人家不领情,你白辛苦了?”周小英打断尚丽敏。 “你咋知道,周姐?”尚丽敏有点儿诧异。 “我咋知道?一想就是这么回事儿呗。张松挑你的缺点毛病,根源在于他对你的感情发生了变化,你费老大劲儿改正这些本不是毛病的毛病,一味地迁就、迎合他,希望把他的心收回来,实际上没有效果,甚至有可能适得其反。” “这是为什么呀?” “你想想,你本来没有错,他故意挑毛病,结果你还辛辛苦苦改变自己,这样以来,张松会更加自以为是,甚至会觉得你可以不被尊重,你只能服从他、依附他。” “周姐您说得对,我努力改变自己没有任何作用。都是那个狐狸精、第三者捣鬼,害得‘猪头’变心了,前多年张松一直对我很好,现在他完全被狐狸精迷住了。” “丽敏,我觉得你想问题爱走极端。上次听你的口气,把张松恨到骨头里了,拿上藏刀要杀‘猪头’,这阵儿好像又不是他的错,全怪别的女人。到底有没有第三者,到底是别的女人勾引你老公,还是你老公玩弄女性上瘾?这些问题你弄清楚了没有啊?” “我弄清楚了。我早就知道张松有个相好的女人姓金,以前我没找她算账,一方面怕生气劳神,另一方面也是给‘猪头’留面子。最近没奈何,我去找了姓金的女人,姐呀,你不知道,那是个妖精,一看长相,就知道她是勾引男人的高手……” “嘿嘿,那女的长得漂亮,你嫉妒人家了?” “我才不嫉妒呢。那种不要脸的女人有啥值得嫉妒的?周姐,她太不要脸啦!我找去她,人家脸不变色心不跳,竟然说不怕我,自我标榜她的‘观念先进’,真把我能气死!” “气坏了吧?气坏了肯定不冷静,你把那个女的怎么了?” “我恨不得把那婊子弄死!我把她脸抠烂了。” “你把姓金的女子脸抠烂,‘猪头’不干,给你下了最后通牒?” “嗯。”尚丽敏点头,“周姐,你挺神奇,说得一点不差。” “嘿嘿,这有什么神奇的?我经历的事情多嘛。” “你经历得再多,也没遇到过第三者插足。” “何以见得?” “难道赵春雨大哥也有对你不忠诚的时候?我才不信呢。” “你觉得奇怪?信不信由你。” “说说,周姐你说说,我想知道你遇到这种事怎么处理。你是农村来的,文化程度不高,长相也不妖冶,怎么能几十年把赵哥拴得牢牢的?” “呵呵,丽敏,你要让我暴露隐私?反正你是我妹子,不怕你笑话,我给你讲个很早很早的故事吧。” “姐,要说真事儿,不能编。” “你看姐嘴笨的,像个编故事的人吗?事情过去差不多二十年了,那时候,赵春雨在老家当乡村教师,他师专毕业教初中,后来通过函授拿到本科学历,调到高中去教课。他带的班级有个女孩,父母在青海偏远的地方研究草场种植,这孩子跟着农村的爷爷奶奶生活,不知咋搞的,那个圆脸大眼睛、表情很抑郁的女娃娃爱上她的老师了。可能是赵春雨站讲台很潇洒,口才出类拔萃,讲课风趣幽默,让小女生入迷,也可能因为这个娃娃远离父母需要更多的关爱。” “高中生爱上老师了?够浪漫的!你怎么会知道,难道赵哥会当面告诉你,说他爱女学生?要么就是他为那个女生要和你离婚?” “那倒没有。赵春雨的学校在县城附近,离我们家几十里路,我带着孩子——我女儿还小,在怀里抱着——到学校去看他,发现那个女娃娃常到老赵办公室来,看赵春雨的眼神不对劲,包括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我问赵春雨这孩子咋回事?赵春雨反问我说,你说咋回事?他大概不好意思回答我的问题。我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究竟咋回事,只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后来呢?” “后来慢慢看出问题来了。女生毕竟是孩子,把持不住自己,有时当着我的面给她老师使小性儿,有时候能看出她眼睛里有一股邪火,我心里就明白了。当时我故意试探赵春雨,说‘经常来你办公室的那个女娃长得好看,等她毕业了,你把她说给我二弟做媳妇。’赵春雨脸红了,说我‘神经病’。后来,赵春雨离开老家来龙川市工作,我俩因为那个女学生狠狠吵了一架。我说他当老师不自重,和女学生粘粘乎乎很不道德,他说他作为老师绝对正人君子,至于女学生爱慕他暗恋他只能证明他有魅力。赵春雨这么说把我气得够呛,我骂他说,‘赵春雨你脸皮太厚,狗无廉耻一棍打死人无廉耻无法可治!’结果弄得我俩心情很不好,赵春雨上火车了,我心里后悔的呀……” “是不是赵哥离开老家,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也不那么简单。赵春雨离开老家,女生也高中毕业了,回青海考大学没考上,又回到原来的学校复读。她对老师痴情不改,通过写信、打电话和赵春雨保持联系——那时候打个长途电话不容易,只能到邮电局,打到学校的座机。后来有一次赵春雨给我发电报,说那个女生因为他要自杀,他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害怕真出了大事不好办,让我出面去给劝劝。丽敏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啧啧,够难为你的。” “我也没想到。等我见到那个女生,她显得那么可怜、无助,她的爷爷、奶奶和叔叔、姑姑,没有人真正关心她的内心世界,我一去她竟然把我当成亲人,弄得我无论如何把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和‘情敌’联系不起来。她很幼稚,对赵春雨很痴情,情窦初开的小女生爱上有家有孩子的男老师显然是自找苦吃,我对她心生同情。” “啧啧,你这人心眼真好。要么自打认识你,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尚丽敏说。 “原来,赵春雨调离之前,女孩难以接受与他永久分离的现实,有一天晚上呆在赵春雨办公兼住宿的屋子不走,两个人坐了整整一晚上。其实也挺难为老赵,面对一个花季少女,对他那么痴情,一个晚上他只能在人民教师职业道德的约束下当柳下惠。事后,女孩把她与赵老师交往的经过和细节都写到日记里,结果被好事的班主任发现,还把那本少女日记给审查一遍——那时候许多人不懂得尊重别人隐私——报告给学校,弄得老师学生都知道女娃娃在男老师房间呆了一晚上,有些好事者善于想象,说啥的都有,给女孩造成很大的思想压力。她对我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啥错误,可周围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真不想活了,赵老师有您呢,我怎么能……他跑得那么远,我连人影都见不着!’我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让她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周姐,你真不简单,一般女人哪有你这样的心胸?” “这也没啥。放了寒假,赵春雨回来搬迁家属户口,小女生来向他告别,猛然一下又想不通了,跟我们走到一个石桥上,没防备,扑通一声跳到河里去了。还好,河水并不深,我和赵春雨两个人跳进河里救她,那可是冬天啊,真把人能冻死。” “啊呀,这么惊险!最后呢?” “最后?最后没事儿了。那孩子上了大学,毕业后在西宁工作。到现在,还时不时来看我和赵春雨,像我俩的一个小妹妹。” “呵呵,我看赵哥平常很严肃,一本正经,原来他年轻时候也有风流故事!” “谁没年轻过?哪个男人没有风流故事?赵春雨也不是啥好东西。咱先说你吧,你把姓金的女子打了,张松是不是跟你急?” “是啊。” “这是你的失误,处理事情不能简单急躁。你不是说姓金的是第三者吗,第三者第三者,说明男人有了婚外情,事情就变成三个人的事情了。既然是三个人,就有个力量对比的问题。作为妻子,既可以把老公争取过来,两个人共同应对第三者,也可以在第三者身上下功夫,跟她组成统一战线,一个推一个拉,说不定能让老公回心转意。最愚蠢的做法就是把第三者打一顿,等于把老公往外推,让他和别的女人站在一起。你打姓金的女人,说不定真把张松打跑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周小英侃侃而谈。 “啊呀周姐,听你一说,这里头门道挺多,我哪儿知道这些呀!” “其实,在男人有外遇的三角关系中,最难受的正是‘第三者’。你想想,哪个第三者要得到幸福不脱皮掉肉?别人好端端的家庭哪儿能说拆散就拆散,更多的男人找婚外的女人玩一玩可以,要他抛弃老婆孩子却难上加难。男人背叛家庭怕承担道义上的责任,女人拆散别人的家庭也必须承担社会舆论和思想压力,像你说的,姓金的女子还能理直气壮,那也挺不容易。第三者也不是天生的妖精,和咱俩一样是女人,爱上别人的老公情不自禁,但给自己找了个枷锁。在这种三角关系中,最应该谴责的是不负责任的男人,最值得同情是所谓第三者,最容易取得主动地位的是妻子,关键看你怎么做。一定要动脑筋,要不然你长脑子干嘛用呢?” “周姐,听了这些话,我才觉得对你真要刮目相看。我得好好想想,你放心,我再也不会简单急躁贸然行事了。” “这样想就对了,你用不着给我戴高帽子。丽敏,姐今天来找你,有事情求你帮忙。”周小英一本正经说。 周小英给尚丽敏简单说了女儿购房求援的事情:“不是我没钱,赵春雨老犟驴对赵旭找的男朋友不满意,故意为难娃娃,不让我给孩子钱。丽敏你还说你赵哥好,好个啥?脑子里有封建门第观念,思想比我还落后。我那犟女子也不服软,把我夹在中间作难。我估计最终老赵会让步,我把家庭矛盾调解好,马上会还钱给你。”周小英说。 尚丽敏很痛快地答应给周小英借钱,说她只能拿出5万来。 8、有点心动 曹静娴其实也有过恋爱史。 上大学的时候,她遇到一位长得像美籍华人歌手王力宏那样俊朗、一点儿也不奶油的男生叫倪堃,一不小心跌入情网。两个人并不在一个科系,曹静娴读政治教育系,倪堃学中文师范,而且高她一级。他们认识是在一次全校性的学生联谊活动中,正所谓一见钟情。这俩人共同的特点是相貌出众,一个是女中极品,一个是男人的标杆,任何一个的外观都足以让对方怦然心动,所以相识之后很快就相互靠近,成为恋人。他们的恋爱足以证明人世间所有一见钟情的故事往往夹杂着以貌取人的成分。 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几度浪漫,几度销魂,但是,他们这场恋爱后来却无果而终,原因是男女双方相互深入了解以后,都觉得对方并不适宜于自己。 倪堃是个勤奋用功的好学生。尽管大学校园弥漫着享乐、颓废、纷扰、时尚而又浅薄的风尚,这个男孩却始终把功课放在第一位,追求门门功课优秀,考试成绩上必须压过别人一头,最终目标也很实际,就是留校当大学教师。而曹静娴自小受父亲曹爱国影响,上学读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将来从政、当官做准备。偏偏倪堃对于一个女生热衷于混迹官场十分不以为然。两个人观念不同,追求的目标相去甚远,道不同不相为谋,逐渐产生了裂痕。 “啥叫个书呆子,你就是。什么是‘呆’?‘呆’就是‘木’,书呆子大约相当于一截木头,而且是朽木。”两个人之间口角逐渐多了起来,有一次曹静娴说她的男朋友,“中国社会有它的特殊性,人情、关系、走门子是一门学问,对这门学问一无所知的人到了社会上肯定吃不开。你以为光功课好就能一俊遮百丑?你简直是做春秋大梦。我告诉你,书呆子最本质的含义就是没出息!本姑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你让我这辈子守着一截朽木,你自己好意思?” 倪堃听了这番话仿佛吃了苍蝇。他一直认为女孩不应该痴迷官场仕途,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假若被命运扔进了政界,那就倒了大霉,假如一个女孩自己削尖脑袋想从政,那简直是脑子进水了。所以,他对曹静娴也不客气:“曹静娴同学,你还别挑我。对你了解到目前这种深度,我倒是需要认真思考一下要不要继续和你交往下去。我曾经迷恋你的美貌,可是现在我更在乎你的境界和追求。你说我是书呆子,是朽木,我都不在意,我这辈子就打算当老师,所以并不想深入钻研你所说的人情、关系以及如何走门子,如何钻营。我今天只想告诉你,在别的方面我也许真的很‘木’,但我对女人从政过敏。曹静娴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妈就是行政干部,副处级,正儿八经的女领导干部,可她在我眼里却不是人。我这里所谓的‘不是人’不是骂人的话,而是说我妈当官、当干部当得不像个正常人,尤其不像女人。她对我爸爸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温柔,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根本难以理解,我爸怎么能忍受她这么多年!还有,我妈对我的爷爷奶奶,也不像个合格的儿媳妇,进了家门她从来都端着架子,像个领导。你想想,谁家娶儿媳妇,也不愿意请来一尊神,或者说弄来个太上皇。我妈对我也不怎么样,她只知道上爬和钻营,我在她心目中是被遗忘的角落……你想想,有这么一个妈妈,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假如我这辈子娶老婆,再弄个女官员,女太上皇,我家的人能受得了吗?我还有幸福可言吗?” 曹静娴本来想居高临下批判男朋友一番结果反而遭遇严厉批判,弄得她很丧气。既然距离翻脸不远,曹静娴总想找到倪堃的弱项将对方批判一番,报一箭之仇。她觉得,倪堃在和女生交往方面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总在雷池外面犹豫徘徊,显得很保守,很封建,这一点让曹静娴有几分看不上。于是她批判倪堃:“倪堃同学,没想到你对我竟然如此挑剔,那么我也不妨说说你。你不仅‘木’,而且封建。现代女子用不着为谁守身如玉,你的童男子之身有那么宝贵吗?咱俩交往这么长时间,除了拉拉手,连个像样的接吻都没有,所以说,我对你是不是个男子汉持怀疑态度。” 倪堃听了岂止是不以为然,他说:“咱俩还是分手吧,我接受不了一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子。” 曹静娴却认为对方误解她了:“你觉得我很随便吗?你简直是侮辱我!” “岂敢岂敢。谢谢你让我进一步看清了你的庐山真面目。除了分手,咱俩别无选择。” “拜拜啦,倪堃同学,不,倪堃朽木!”曹静娴也显得毅然决然。 事后,曹静娴回过神来,觉得失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晚上睡觉时经常夜半梦醒,有时甚至泪湿沾巾,大半都与倪堃有关。毕竟这是曹静娴的初恋,女孩对于钟情的第一个男人,往往一辈子忘不掉。曹静娴不是超人,别看她表面上装出一副十分坚强的样子。 大学本科毕业以后,倪堃果真被学校留下当老师,并且一边工作一边进修研究生学业。他的未来发展方向肯定是一位学者型的大学教员。曹静娴毕业的时候,被她的官迷父亲硬生生拽回龙川市,要她在官场仕途发展,接替曹爱国实现他未竟的理想。 “静娴,你好好干。毕竟爸爸在这个地方经营了大半辈子,总还积累了些人脉关系,这些我用不上了,总会对你有所帮助。”曹爱国对他的爱女说。那时候他刚刚被挂起来当助理调研员,对于官场上人走茶凉的状况认识得还不够深刻。 走进了党政机关,曹静娴的漂亮艳丽光彩照人,晃得周围未曾婚配的青年男子眼晕,随之争先恐后围拢过来,成为她的追求者,加起来足够一个加强班。但是,曹静娴哪一个都懒得理,原因是上大学时的初恋让她很受伤,轻易不愿再向不知根底的男子敞开心扉。 还好,曹静娴对于党政机关的环境氛围适应得挺好,很快把自己造就成干练、严谨、敬业、勤奋的公务员,其业务能力和待人接物得到了普遍认可。一开始围拢在她周围的那些唯美主义的男青年逐渐意识到这个漂亮妞中看不中用,只可远观,不能近赏,所以一个个悄然离她而去。 在党政机关耳濡目染,曹静娴的官本位意识不断得以强化,比她爸爸的教育引导还要得力。同样在机关上班,行政职务的不同,决定了种种待遇的不同。干起活儿来,处长高高在上,出谋划策拍板定案,科长也不见得要亲自动手,对着下属科员指手画脚颐指气使即可,而普通工作人员往往累得跑断腿,加班熬夜是常见现象。而享受工资津贴和福利待遇,普通科员除了固定的薪水和津贴,别的几乎什么都没有。科长、处长除了岗位工资和津贴比普通工作人员多得多,能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种种好处也大大地有。同样是当官的,不同级别之间收益分配的差距也拉得很大。所以说,当官不仅仅能居高临下地指挥别人,满足一种领袖欲、统治欲,更重要的是实惠。所谓“高薪养廉”早已不是空话,公务员,尤其领导干部的待遇已经高得让老百姓侧目,用不着贪污受贿,这些人就能享受高人一等的生活。况且打擦边球的灰色收入——所谓亚腐败——不至于让你掉进泥坑,但又非常实惠,这些都是不言而喻的。曹静娴不是傻瓜,身边的现实和成文不成文的规定、约定俗成都告诉她:赶紧当官吧,当了官才有更大的实惠,当了官才能过人上人的生活,当了官就有了一切! 在单位站稳脚跟之后,曹静娴开始筹划她的仕途进阶之路。 中国的官场从来就有卖官鬻爵的传统,龙川市以前也发生过一位主要领导调离之前突击提干、疯狂收受贿赂而锒铛入狱的事情,后来的领导干部也不是人人都记得前车之鉴,借提拔干部收受贿赂仍时有发生,靠花钱买来一官半职并不稀罕,甚至有人传出一个科长多少钱,一个处长多少钱,近乎明码标价,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 曹静娴也想提拔,先从科级干部开始,然后再一步一步往上爬。显然,要想提拔,光靠努力工作还不够。努力工作的人多了,不见得领导能看在眼里,即使看在眼里了,提拔与不提拔领导也有很大的活动空间,某种程度上爱谁是谁,别人有什么办法?给领导送礼行贿,是很多人仕途进阶的成功经验,自己要不要这么做?根据坊间流传的行情价位,即使提拔副科级,花钱也不是一个小数字,参加工作没多久,积蓄十分有限,假如朝老爸伸手求援,在这方面估计老曹同志也不会吝惜,问题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也没攒下几个钱,用他的养老钱来为自己提拔一个小科长铺路,曹静娴于心不忍,没法向老爸开口。况且,钱送给谁,送多少,分寸很难把握,曹静娴在这方面没有实际经验,这种事向别人请教难以启齿。弄不好,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假如行贿的事实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甭说眼前的提拔没希望,甚至会将前程彻底断送!冒险的事还是不要做了,宁可慢些,也不能无故跌倒。 官场上也有女性靠出卖色相来换取高一级职务的例证。曹静娴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有足够的自信,她甚至也萌生过拿色相做武器搏击职场的念头,但真要付诸行动,曹静娴仍然缺乏魄力和勇气。总不能陪那个狗日的刘局长睡觉吧?他的年龄快赶上曹静娴她爹,眼神色迷迷看上去像个老馋鬼,其长相也是所有女人万难接受的,脸上疙疙瘩瘩,时常有若干个红疙瘩像要流脓,五官搭配全都错乱了,整个看上去一塌糊涂。卫生习惯也不好,夏日汗腥味浓烈,估计十天半月也不洗澡,还有满嘴的烟味和口臭,距离近些能将人熏得跌跟头。曹静娴平常看见他就犯恶心,为了饭碗子强力忍受着。就这么一个人,仅仅为了提拔副科级就把自己送到狼嘴里?想想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况且提拔与否他不见得能说了算,人事任免这样的重大问题,关键时刻局长还得听主管副市长的,组织部门还要干预。拿色相作为仕途的通关武器,眼下还没有这样的必要,以后万一遇到更为重要、难以攻克的关隘再作考虑吧。 最近一段时间,另一个念头多次冲击曹静娴的心扉。本市一位重要人物的公子因偶然的机会邂逅了曹静娴,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这个名叫赖江涛的男青年正迂回前进,想方设法向她发动进攻。虽说曹静娴对这位公子哥儿不来电,但假如能和他建立恋爱关系,在晋升行政职务方面借用他老子的力量,岂不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曹静娴有点儿心动。 9、女人对话 无论如何,尚丽敏不愿意让原有的家庭婚姻破裂。且不说张松仕途顺利,前程看好,能使她女人的虚荣心得以满足,更重要的是感情,尚丽敏一片心仍在“猪头”身上,无法消解或转移。眼下努力的方向仍然是挽救危亡,想方设法把老公拉回来。周大姐分析得对,假如采用硬碰硬的方式,效果只会是把老公推到情敌一边去。看来,除了继续对“猪头”采取怀柔政策,还需要从金姓女子身上寻求突破,想方设法让她主动离开张松。 理清思路,尚丽敏准备采取行动,与金女士修好。这样做很屈辱,但她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试试看。 尚丽敏给金姓女子打电话:“小金吗?我是尚丽敏。” “哦,尚姐,您还能打电话给我?这让我感到很意外。我想不出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要说,您最好简短些。”金姓女子语气冰冷。 “小金,你有点耐心好不好?一来呢,我向你道歉,上次不应该那么冲动,尤其不该把你的脸弄伤。你的伤好了吗,还疼不疼?二来呢,这几天我反复想了,觉得有许多话必须和你说清楚,所以想约你吃个饭,行不行?”尚丽敏字斟句酌说。 金姓女子沉默了好一阵儿,然后说:“您的道歉我不敢、也不能接受。您生我的气完全可以理解,情急之下动手也不奇怪。好在脸上的伤不要紧,我不会和您计较,道歉大可不必。吃饭也免了吧,您没有必要破费,我俩坐在一起免不了尴尬,弄不好再打起来怎么办?我大致上能猜出您要对我说什么,我认为根本没必要,因为咱俩谈不拢。你和张松的问题你俩解决,至于我和他怎样也是我俩的事,咱俩之间没什么可谈的。这是我的想法,您说呢,尚姐?” 尚丽敏傻眼了,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尚丽敏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思考的结果还是要找姓金的女子。她内心深处接受了周小英的观点,在这种情感的三角关系当中,作为第三者的小金其实最难受、最尴尬,也最容易受到伤害。都是女人,应该设身处地为她想想,理解她,原谅她,力争找到共同语言和相近的立场,力争与之结盟,共同应对家里的现代陈世美。尚丽敏觉得只要自己不顾面子,放下架子,手里会有许多张牌可以打。比如打怀柔牌,表示和第三者之间尽释前嫌,不再嫉恨她,充分谅解她和张岩松产生婚外情有其合理性。相逢都是缘,不打不相识,她甚至可以和姓金的女子如姐妹般友好相处。再比如打悲情牌,向姓金的女子充分揭示并展望这件事对自己、对女儿、对幸福小家庭所造成的伤害,尽可能唤起金姓女子的同情心。还可以打威胁牌,胡萝卜加大棒,怀柔牌和悲情牌万一不凑效,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明确告诉姓金的女人,被逼无奈的人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兔子急了也咬人,大不了鱼死网破……等等。这些招数说不定哪一个起作用了,家庭危机或许可以化解。 尚丽敏硬着头皮再次敲开金姓女子的门。老公的情人对她似乎没有上次那么客气,面无表情,不事寒暄,也不让座。尚丽敏只好当仁不让,自行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 “尚姐,您还真来了?想说什么您就说吧,最好简短些,我今天上班东跑西颠忙得不停,很累。”金姓女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 “我看看你脸上的伤。”尚丽敏忍受着内心的不快,先打怀柔牌,“啊呀,还能看出来。当时一定很疼吧?单位上的人没说啥吧?都怪我都怪我。小金,你别跟姐一般见识,别跟在气头上的人一般见识。对不起啊。”尚丽敏尽可能让语气温柔些。 “尚姐,您是不是想看我的笑话?想羞辱我您直接来,犯不上拐弯抹角。”金姓女子显然误会了尚丽敏的用意,“我的脸皮也是肉长的,为什么不疼?不过,单位上的人问起,我倒是如实告诉他们了,说脸上的伤是情人的老婆挠的。他们都说我犯不上,也有骂您是母老虎的。” 尚丽敏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她仍然尽可能保持笑意:“咱不管别人说什么,总的来说那天我不冷静。我今天特意来给你道歉,咱俩应该和好。” “尚姐,您这样说我挺意外。您唾我、打我,把我的脸抠烂,自然有您的道理,我不怨恨您也有我的道理。从我这方面来讲,本来就没有与您结仇的意思,您专门来表示和好,其实没有必要。” “你认为没有必要,我觉得很有必要。咱们——包括我们家‘猪头’—— 三个人之间的问题总要解决,我认为和和气气商量比较好。你说呢,小金?” “尚姐,您这样说我赞成,我原本就不打算和您发生冲突。都是现代人,都是知识分子,感情婚姻问题本来可以很理智地处理。您愿意和和气气商量,我求之不得,如果您保证不吵不闹,我可以跟您谈。” “好好好,不吵不闹,我能做到,咱俩好好谈谈。”尚丽敏觉得怀柔牌某种程度上起作用了。 “您说吧,我先听听您的意见。”金姓女子这才给尚丽敏弄了一杯茶水。 “好吧,你既然让我说,我就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说轻说重你别介意,好不好?” “您说。” “咱先从道义上讲。在你、我和张松这样的三角关系中,是你和他不道德,而我是受害者。我这样说你肯定不爱听,但是我必须说出来。作为你,明明知道张松是有妇之夫,却不考虑道德约束,毫无顾忌地和她谈情说爱,甚至把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提前做了。小金你说说,你这样做是不是很不道德?是不是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之上?男人和女人相遇,不经意间碰撞出感情,这不奇怪,可是明明知道对方有婚姻有家庭却不管不顾,不对感情加以管束显然是错误的。我说得难听些,见了异性立马扑上去,任何一种动物都能做到,但人毕竟不是动物,人和动物的区别就在于有更多的理智,在男女交往中有规则,有道义。不瞒你说小金,我比你大差不多十岁,也是上班族,不是家庭妇女,我也有许多和男人接触的机会,但作为女人,我认为必须坚守对婚姻的忠诚,决不能随随便便红杏出墙。我自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站在道德观念的制高点上。” 尚丽敏说着,觉得口渴,把水杯端起来喝了,姓金的女子给她续水,然后坐在对面继续听她说。 “人嘛,之所以为人,就必须活出一定的道德水准,活出精神来。道德沦丧不利于建设和谐社会,你说对不对?” 金姓女子没说话,皱了皱眉头。 “小金,不能因为你把离婚再婚当成家常便饭,把婚变看得跟喝凉水一样简单,就认为别人的家庭可以随随便便拆散。对于我这样的人,离婚是要命的事情,绝对不能随随便便。你的确年轻漂亮,这是你的优势,但这种资本不应该用来破坏别人的家庭。我的话可能说重了,但道理是对的,我觉得你应该好好想想。咱再说张松,我认为,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应该自觉维护和经营婚姻家庭,不能因为经过岁月的磨蚀,感情淡了,老婆变成黄脸婆了,就可以背信弃义。不能看见更漂亮更年轻的女人就不顾道德责任,随随便便停妻另娶。不过,和张松做了这些年夫妻,我了解他。根据他一贯的表现,我认为‘猪头’不是没有责任心的男人,更不是坏人,他一时间鬼迷心窍,相信经过我努力争取,张松可以回心转意,不至于死心塌地跟上别人跑。我对我的家庭有信心,相信老公也能听进去善意的劝告,会顾及社会影响,顾及对家庭和妻子、女儿的责任,会重新回到我身边,踏踏实实过日子。” “尚姐,这些是您想象出来的吧,是一厢情愿吧?”金姓女子撇撇嘴,不以为然。 “人活在世上不能光为自个着想,也应该多为别人想想。即使不能做到关心、爱护、帮助他人,起码不要故意伤害别人。小金你想没想,假如因为你的缘故,我的家庭被拆散,会导致怎样的结果?其实,对于有工作、有稳定收入的成年人来说,谁离了谁都能活,可我和张松有孩子。你知道父母离婚对孩子有多大影响吗?我是当老师的,现在离婚率很高,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我虽没当班主任,可我带课的班级有好多个离异家庭的孩子,有一个男孩的父亲有家庭暴力倾向,据班主任老师了解,那男的有点像《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的安医生,看上去文质彬彬,在单位也是好人,在家却经常打老婆,两口子过不下去离婚了。男孩受父亲的影响,也有暴力倾向,初二学生经常和别人打架,动不动头破血流,终有一次失手,把同学眼睛打瞎了,然后出走,在省城偷盗,被劳教了。还有一个女孩,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尖子生,半年前父母离婚,母亲跟别的男人跑了,结果女生恨死了母亲,变得十分郁闷,学习成绩直线下降,和她要好的同学说这孩子有自杀倾向,弄得班主任整天提心吊胆。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学校老师十分头疼单亲家庭的孩子,问题多,不好管。你想想,破坏一个家庭,会给家庭成员造成多大的伤害啊。所以,当第三者插足别人的家庭,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能轻率,不能丧良心。你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尚姐,我才发现您挺能说,张松对您的认识也有偏差。”金姓女子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小金你别打断,让我把话说完。除了孩子,我也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喜欢在一棵树上吊死。小金你可以把男女之间的事情看得比喝凉水还简单,把换男人看作家常便饭,我尚丽敏不行,我觉得被男人抛弃是奇耻大辱。要是狗日的张松敢背叛我,敢毁坏我的家庭,我就死给他看!即使活着,我也不再找男人,大不了出家。我也不上五台山,太远了,我就近找个藏传佛教寺院,诵经拜佛,磕长头,一直磕到累死算了。不过,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破坏我家庭的人,不会放过把幸福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狗男女!” “尚姐,您不用破口大骂,这样显得您没涵养。您不能因为我和张松产生感情,就认为我是个随随便便的人,更不能认为您有资格可以对我肆意辱骂。您上次骂了我,把我的脸抠烂,我已经原谅您了,但您不能得寸进尺,我也有尊严、有人格。因为男人要离开,您要死要活,要出家当尼姑,说句不客气的话,尚姐,您这样说这样做让我瞧不起,因为您不自重。”金姓女子拉下脸说。 “你怎么这样讲话?是我不自重,还是你不自重?你自重为什么勾引我丈夫?你破坏我的家庭,让我像吞吃裹脚布一样难受,蒙受巨大耻辱,竟然还说我不自重?世上有你这样‘自重’的人吗?我见过脸皮厚的,但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尚丽敏变脸失色,只差没有和金姓女子再次动手撕打。 10、矛盾升级 张松很快知道了尚丽敏和金姓女子之间发生的事。 “尚丽敏,我小看你了。你三番五次找小金,到底什么意思?”张松主动发难。 “你凶什么凶?你说我什么意思?我想跟她谈谈,不可以吗?”张松气壮如牛,兴师问罪,让尚丽敏心中升起无名火。 “第一次去你大打出手,把她的脸抠得稀烂,这次又找上门去闹,你有完没完?你有多大本事冲我来,小金与你不相干,老欺负她干嘛?”张松怒冲冲的。 “张松你怎么猪八戒倒打一耙?我和那个臭婊子到底谁欺负谁?她一个小寡妇,故意勾引别人老公,破坏别人家庭,我是直接受害者,你怎么说她与我不相干?要是没有这个女人,咱俩的婚姻家庭能像现在这样危机四伏吗?我找她怎么啦?无非跟她谈谈,对她进行点儿道德教育,让她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这有什么错?” “你找小金只是谈谈?谈当然可以,你干嘛打人家,专门把脸给弄伤?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你懂不懂得尊重别人?” “张松,你真是个不讲理的猪头无赖!明明是你那个小妈和你串通一气——这在过去叫通奸——干了道德败坏的事情,明明是她破坏我们的家庭,我还不能去问问,向她讨个说法?你有向人之心没有向人之理,只能人妖颠倒黑白不分胡搅蛮缠胡说八道!张松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只不过把你小妈脸上抠了几道印子,你就心疼了?我告诉你,老娘要是哪一天想不通,拿刀捅了她!你等着……”尚丽敏被激怒了,脸色苍白,气汹汹叫喊。 “尚丽敏,看看你这个样子,像不像一个泼妇?你说说你有没有一点儿涵养?像不像个知识分子、中学老师?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算什么本事啊?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让人瞧得起,哪个男人受得了你这样的女人?”张松脸上挂着冷笑,对尚丽敏还以语言暴力,而且将暴力用文明的外套包裹起来。 “张松,你以为我愿意这样?都是叫你逼的。我明明受人欺负,还不能鸣冤叫屈?欺负我的不是别人,就是你——我名义上的老公!‘猪头’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假如是我——你老婆不忠实于家庭,在外面和别的男人胡搞,给你戴绿帽子,你会不会生气?你能不能做到忍气吞声,一声不吭?将心比同一理,我很生气,我想打人骂人,我找你那个小妈去理论有什么不对?” “哼,你对你对你都对。不过我要告诉你尚丽敏,你在外面找个男的胡搞,我根本不生气,我巴不得能有绿帽子戴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不爱你了。可惜呀,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容貌没容貌,要身材没身材,还把自己弄成个怨妇,像只母老虎,哪个男人还敢靠近你?我告诉你尚丽敏,家庭出现危机,要从自身找原因呢!” “我愿意这样吗?哪个女人随着年龄的增长身材容貌能永远保持不变?你不也啤酒肚子挺起,眼角额头皱纹越来越深,越来越像猪头?你那个小妈年轻,我不信她能青春永驻一万年不老?张松你狗日的说话不讲良心,狗屁不通,你非要把我活活气死不成?”尚丽敏声嘶力竭,涕泪交流。 “气死活该,不给棺材。尚丽敏,就你这个样子,你以为我会同情你?你以为哭哭闹闹我就服软了?哼,你做白日梦!” “张松,猪头,狗日的……”尚丽敏手哆嗦着指向张松的鼻子,胸部剧烈地起伏,过一会儿忽然眼皮上翻,白眼仁外露,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休克了。 张松见状大吃一惊,赶紧把尚丽敏抱到怀里,用指甲狠掐人中穴,嘴里叫道:“丽敏,尚丽敏,你别吓唬我……” 夫妇二人在客厅闹得动静大了,他们快要升初三、在房间完成作业的女儿张珊听见了,出来一看,吓得哇哇大哭:“妈,你怎么啦?妈……” 小丫头拨打120,叫了救护车。 家庭矛盾进一步升级了。 尚丽敏休克,是让张松气的,不过等急救车赶到时她已经清醒了,拒绝去医院施治,说“我死不了”,然后用被子蒙了头,不吃不喝不上班,睡了两天两夜。 尚丽敏第一次在吵架过程中昏死过去,张松吓了一跳,但事后他看尚丽敏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于是干脆不再理她。经过思索,张松认为这件事也许可以作为契机,既然已经翻脸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离婚进行到底。他打定主意,开始采取行动。从当天晚上起,张松就在书房打地铺,不再和尚丽敏在同一张床上睡觉,故意制造夫妻分居的事实。紧接着也不和尚丽敏一起吃饭了,尚丽敏做好饭,让女儿喊男人来吃,张松不是说吃过了,就是说不想吃。开头一两天,尚丽敏气冲冲将剩下的饭菜倒进垃圾道,心想你狗日的不吃饿着!可是连续好多天,张松坚定不移贯彻不同桌吃饭、不同床睡觉的既定方针,反倒弄得尚丽敏无计可施。 “张松你什么意思?”过了大约一星期,有一天晚上等孩子睡着了,尚丽敏用钥匙打开书房门,咬牙切齿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决定不再和你做夫妻,离婚是必须的。”张松十分坚定地说。 尚丽敏朝张松脸上盯视半天,“猪头”面无表情,不搭理她。于是尚丽敏将门关得巨响,回卧室去了。 尚丽敏需要认真思考如何面对张松闹离婚的意向和举动。 从眼下的情形看,“猪头”已经死心塌地,想让他回头并非易事。以前张松指责我尚丽敏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毛病,且不管他的话有没有道理,为了挽救这个家庭,自己花了很大气力改正,可是张松视而不见,对自己的进步和改变不予承认。正像周小英大姐分析的那样,“猪头”心变了,仅靠一厢情愿通过改变自身来挽救家庭危机,显然毫无作用。从最近的种种迹象看,情况在进一步恶化,张松在家里不断使用语言暴力,严重伤害夫妻感情,而且公然站在第三者一边,制造事实上的分居。接下来假如不答应他离婚的请求,恐怕“猪头”还会有更激烈的动作,比如向法院起诉离婚……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要不要考虑离婚的问题?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即使和张松离婚了,对尚丽敏来说也不是天塌地陷。怎么说自己也是知识女性,有让人羡慕的教师身份,有不薄的工资收入,经济、生活上自立完全没有问题,包括独立养育女儿也能办得到。那么,直觉上为什么总觉得离婚像大难临头,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尚丽敏想呀想,想得脑仁子疼,想得彻夜难眠,总算把离婚对于女人的危害性梳理得差不多了。首先是面子问题。好端端一个家庭,说拆散就拆散,周围人会怎么看?恐怕一般人都能看出原委,是男人变心了,不想要黄脸婆原配妻子,她被张松弃之如敝履,像扔破烂一般遗弃了。给人做老婆做到如此地步,岂不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这难道不是奇耻大辱?况且她一贯恪守妇道,相夫教子,完美得无可挑剔,凭什么要让老公如此对待?让谁想都会想不通!其次,假若离婚了,未来的生活怎样安排,要不要再婚?依尚丽敏的年龄,人生旅途完成了一半,后半程总不能孤孤单单吧?封建时代的旧道德要求女人从一而终,可现代人即使老了也要俏,夕阳还无限好呢,何况自己才四十出头?二次婚姻难以避免。假如一定要离婚再婚,问题就来了。从恋爱到结婚到十多年夫妻生活,照顾男人养育孩子,把青春美丽统统贡献给了张松,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在世人眼中男人是“绩优股”,仍有很大的升值空间,而女性已经是“豆腐渣”了,作为女人的价值大打折扣,到哪里去找理想的候任丈夫?第三,也是最大的问题,咽不下这口气。当初恋爱结婚,张松在茫茫人海中并没有特别显山露水的地方,更不要说出类拔萃、光芒四射,他那时候找到有学历有工作的尚丽敏,沾沾自喜,十分满足,也曾海誓山盟表示要厮守终生白头偕老。那时候的信誓旦旦,到现在一风吹,完全不作数了?这个猪头后来走仕途,为了加官进爵绞尽脑汁投机钻营,尤其在提拔处级干部的过程中,多次逼着尚丽敏把脸当屁股,替他给能帮上忙的人送礼行贿,甚至为了把一位老领导拿下,让尚丽敏做出要进行性贿赂的架势,蒙受很大屈辱。也就是说,为了张松仕途进步,尚丽敏曾经付出许多,甚至不止一次牺牲尊严。到现在,“猪头”官当上了,收入水平水涨船高,到了回收利润、让老婆跟上共享成果的阶段,他却天良尽丧,要将尚丽敏逐出局,要将本属于她的利益让别的女人坐享其成。或者说,与“猪头”“共苦”的待遇属于尚丽敏,而“同甘”的滋味却要交由第三者享有,这不是欺负人吗? 不行,无论如何不能让张松得逞,无论如何不能把本属于自己的成果拱手让人,无论如何不能便宜了这对狗男女!他说离婚就离婚?想得美。 有一天晚上,张松在家,女儿张珊完成家庭作业以后,依偎着正看电视连续剧的妈妈。孩子不看电视,眼睛直瞪瞪瞅着妈妈的脸,尚丽敏无意中发现女儿在无声地流泪。 “你怎么啦,珊珊?” “没怎么。”张珊虽这样说,但眼泪更加汹涌,慢慢演变成了低泣,很伤感。 “张珊,你告诉妈妈,到底有什么事?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你?” 张珊轻轻摇头。 “你身体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小肚子疼?”尚丽敏声音更加柔和。女儿已经有过初潮和不大规则的“例假”,而且每次疼痛,弄得孩子很反感这种倒霉事。 张珊继续摇头。 “那怎么啦?你说话呀珊珊,要不妈妈会着急的。” “我没事儿。”张珊努力止住抽泣,“妈,我想问问您,您跟爸爸到底怎么啦?” “哦?”尚丽敏一愣,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女儿。 “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吃饭,不在一起睡觉?你俩是不是要离婚?妈,你告诉我。”张珊逼视着妈妈,眼泪无声地流。 “珊珊!哇……”尚丽敏忽然悲从中来,哭了。 “妈,这么说你们真要离婚?您不要我了?” “不,珊珊,不是妈不要你,是你爸不要咱娘俩了!这事情你去问他……” “爸爸,你出来,我有话要问你。”张珊冲着书房大声嚷嚷。 “怎么啦,珊珊?”张松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 “我妈说,您不要她,也不要我了。您能不能给我个解释,怎么回事儿?”张珊站起身,朝着爸爸吼叫。 “张珊,你别着急,爸会给你解释清楚的。尚丽敏,你给孩子说什么啦?大人的事情为什么要拿来给孩子制造痛苦?我发现你这人越来越没意思,越来越没档次了!”张松先安抚孩子,然后冲着尚丽敏发脾气。 “我说什么了?孩子痛苦是我引起的吗?你在书房打地铺,不吃我做的饭,进门就拉着个驴脸,还用得着我给孩子说什么?明明你要离婚,明明是你不要我娘俩了,这难道不是事实?”尚丽敏气也不打一处来。 “你没给孩子说什么?你不正在说嘛。什么叫我不要你娘俩了?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又不是物件,我有什么资格要你不要你?张珊是我女儿,我为什么不要她?你给孩子说这样的话什么意思?尚丽敏你什么意思?你唯恐天下不乱吗?”张松开始正儿巴经和老婆吵架。 “不许你对我妈凶!我看咱家闹地震都是你拱起来的,你想离婚,不想给我当爸爸了!”张珊对着张松哭喊。 “珊珊,小孩子不应该这样。离婚不离婚是大人的事情,大人的事很复杂,你弄不懂,正因为弄不懂,所以不应该盲目参与。你听爸爸一句话:不管我和你妈怎样,妈妈永远是妈妈,爸爸永远是爸爸,你记住就行了。” “不,我不要你们离婚,也不要你们吵架。你俩一吵架,爸爸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妈妈了……” 听了孩子的话,尚丽敏和张松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叹息。 11、扬长而去 当14岁女儿站出来反对父母离婚,当张珊哭喊着说“你俩一吵架,爸爸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妈妈了”,尚丽敏心软了。当天晚上,她舍弃面子和尊严,追到张松居住的书房,低声下气求告老公,希望他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别再闹离婚,以便给张珊创造一个健康成长的环境。但张松态度很冷酷,离婚的意愿很坚定,他说:“尚丽敏你不要拿孩子说事儿,咱俩的婚姻关系要不要继续,完全是你我的事情,即使离婚了,对珊珊我也会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尚丽敏说:“大人离婚孩子很受伤。”张松说:“即使离婚会对孩子造成伤害,我也不能因为孩子放弃幸福。”尚丽敏哭了:“张松你不是人,你自私自利伤天害理将来不得好死!” 虽说张松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柴米油盐全不进,但尚丽敏终归不甘心,总要想出新的办法和门路。 尚丽敏决定到老公单位去一趟,找张松的上级,看能不能在领导帮助下阻止他离婚的诉求。 张松的职务是本市最大企业铜镍集团公司某分公司的常务副经理,尚丽敏认识集团公司一位姓牛的副总经理。当初张松为了提拔,曾在给牛副总行贿,拉着尚丽敏担当助演和遮羞布。后来牛副总对张松提拔为处级干部起了重大作用,张松逢年过节去拜访,往往带尚丽敏一起去。眼下牛副总分管张松所在的分公司,是他的顶头上司。 尚丽敏打听好牛副总的行踪,利用上班时间直接闯到领导办公室去了。 “小尚,你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稀客呀,张松为什么不领你来?”牛副总对下属的老婆闯到办公室来颇感意外,他有意无意打量尚丽敏,觉得从男人的角度来看,眼前这个女人没有多大审美价值。 “牛总,我找您有点私事,虽然和张松有关,但他不支持我,因为他是当事人,是我的对立面。”尚丽敏斟酌字句,觉得怎么说都不是很得体。 “哦,听起来怪怪的,让我不得要领。小尚你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牛总,我知道领导工作繁忙,日理万机,本不该来打扰您。可是,我、我没办法……”尚丽敏表情戚然,开始抽嗒,眼泪唰唰的。用哭泣来博取同情是女人天生的本领,尚丽敏也会这一招。 “啊呀,很委屈?小尚甭哭,有事儿说事儿。只要是我该管的、能管的,我都会过问。”牛副总表态说。 “牛总,在您跟前哭鼻子抹眼泪,太丢人了,请您原谅。”尚丽敏努力止住抽泣,眼泪仍然抑制不住,“您对我和张松很了解,我们的家庭本来很幸福、很和睦,可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变化,张松故意制造矛盾,提出要和我离婚。本来这种事儿不应该麻烦领导,但我没办法。我好说歹说,人家不听,非要把好端端的家庭拆散,实在没办法,我才来找牛总您。我想让您劝导劝导张松,让他再别胡闹,破坏家庭幸福事小,对他本人造成不良影响更不划算。不知我说得对不对,牛总?” “张松要离婚?真是没事找事。呵呵,按理说这类家庭矛盾不该由上级领导管,不过小尚你既然到我这儿来了,我不妨听听。有些事从领导的角度虽然不好说,但我老牛可以算作你们的朋友,领导不好管的事朋友还可以帮忙嘛。再说,张松是处级领导干部,他做了不符合道德规范的事,我也可以批评。小尚你说得具体点儿,我听听怎么回事儿。”牛副总忽然有了听故事的欲望,态度很和蔼地说。 “简单地说,是这么回事儿。本来我们家庭很稳定,前不久张松遇到了第三者,另外一个女的把他缠住了,非要和我闹离婚。本来离婚也不是天大的事儿,我也有工作,有收入,谁离了谁也不是不能活,关键是考虑到孩子。我女儿已经知道这件事,对孩子伤害特别大。另外一点,我设身处地为张松想,要闹离婚,影响很不好,毕竟我没什么过错。家庭问题处理不好,影响了在单位的形象,影响了他的进步,岂不是得不偿失?”尚丽敏这番话是经过反复思考,预先准备好的,所以表达得流畅,也很得体。 “小尚你说的有道理。你能不能告诉我,张松提出离婚,理由是什么?他目前在家里有怎样的表现?” “他能说出来的理由无非是感情有问题了。可是感情有什么问题呀,我和他自由恋爱,感情基础很牢靠,我心里只有一个张松,生活上从来没犯过什么错误。要说感情有问题,也是他的问题,是让第三者给搅的。在家里他也不跟我打闹,就是坚持要离婚……” “嗯,我大致上明白了。小尚,我这样给你表态吧,这件事我一定过问,一定要批评张松,要求他正确对待家庭问题,尤其作为一个党员领导干部,必须讲究‘八荣八耻’,必须在道德行为方面严格要求。如果是他的错,必须改正。不过话说回来,我只是听了小尚你的一面之词,要是张松说的跟你不一样,或者他能找到为自己辩护的正当理由,我也要认真听取。不是有个老话嘛,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不见得是清官,只能了解了解,听一听,劝一劝,最终能不能起作用,还要看你们当事人。另外小尚,家庭问题你也不要想非闹出什么结果来,各自多做自我批评,你有缺点错误也要认真改正。你说,我讲的有没有道理?” 尚丽敏想了想,只能点头称是。 找过了牛副总经理,尚丽敏心里七上八下,对老公将作何反应没一点儿把握。她能想像得出,张松无非是两种反应,一种是在上级领导的影响下良心发现,从此改弦易辙,不再坚持离婚,如果这样,已经出现裂痕的家庭关系或许还有修复的可能。另一种可能,张松受到领导批评之后恼羞成怒,做出更加激烈的反应,家庭矛盾进一步激化,导致夫妻关系破裂成为难以挽回的趋势。第一种结果是尚丽敏想要的,无论如何,她目前还不愿意离婚,不管从孩子的角度考虑问题,还是顾及面子,离婚都是最坏的选择。假如第二种可能性成为现实,张松死不改悔坚持离婚,甚至爆发更为激烈的夫妻冲突,尚丽敏还没想好将如何应对…… 张松很快作出了反应。尚丽敏找牛副总过后不到一周,有天晚上张松夜深回到家,孩子已经睡了,他直接拿出两份打印好的东西摔到老婆面前:“尚丽敏,有两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你选择吧。” 一份文件是离婚协议书,张松已经签字了,另一份是向法院提告离婚的诉状。尚丽敏强压住心头的愤懑,两手抖抖索索拿着这两份东西草草看了一遍,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痴瞪瞪老半天无言。 “尚丽敏你表态呀。你本事大得很,为家里的事直接找集团公司副总,败坏我的名声,你怎么就不能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呢?难道我给你的条件不够优厚?房子、存款都归你,孩子你想要抚养权也行,留给我也行,我做的还像个男人吧?你也应该以实际行动维护女人的尊严,你有点儿骨气好不好?不要让我更瞧不起你!”张松架起双臂站在尚丽敏面前,口气很傲慢、很轻蔑。 “好,猪头,你既然这样说,我再和你好好谈最后一次。”尚丽敏直起腰,坐正了,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与张松对话,“你说我在领导面前败坏你,这不是事实。我并没有败坏你,我给牛副总所说的一切都很真实,没有一丝一毫夸张或者加盐添醋。我反映问题完全把你放在我丈夫的位置上,以一个珍爱家庭、忠诚于老公的妻子的形象出面。离婚协议书给我的条件优厚不优厚,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我只是觉得拆散这个家庭会伤害到女儿,所以想挽救你我的婚姻,找牛副总也是这个意思,而且是被你逼的,是无奈之举。假如你真正铁了心要离婚,我只在乎女儿,不在乎存款和房产,我也有工作,有收入,离了你张松还不至于饿死。假如你认为我找领导是为了争取经济权益,那才是小瞧了我尚丽敏!” “好好好,你有骨气。算我求求你,看在多年夫妻的情份上,你饶了我吧,只要你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我立即爬在地板上给你磕三个响头。协议内容你可以修改,提怎样的要求我都满足你行不行?说实话,如果说以前我也还犹豫,不能完全下决心,你找领导,算是帮助我,给了我离婚的勇气和信心。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我受不了你,一天都不想跟你过下去了!” “张松,你狗日的丧尽天良,瞎心烂肠子!其实我心里明明白白,找不找领导都一样,你让狐狸精迷住了,死心塌地要毁灭我们的家庭。找不找理由,要不要遮羞布,对你来说都一样,不过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遂心如意!协议离婚?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坚决不离婚,拖也要拖死你。我不能便宜了那个第三者、狐狸精,她让我不得好过,我要让她不得好死!张松你也要遭天遣,继续升官根本不可能,说不定哪天一出门会叫汽车撞死,汽车撞不死你老天爷也会拿雷电把你活劈了!老天爷不要你的命,老娘我也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你等着张松……”尚丽敏爆发了,涕泪交流大声呼喊,将手里的两份打印文件撕得粉碎,摔到男人脸上。 “尚丽敏,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你就是一个天底下最丑陋、最没出息,最不要脸的女人,你就是一个泼妇,你越这样我越瞧不起你!咱俩缘分已尽,你无论怎样垂死挣扎都是徒劳无益,只有离婚一条出路……”张松也撕破脸皮,不惜对尚丽敏使用最恶毒的语言。 “除了离婚还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人活多少是个够?我死都不怕,还怕你张松?爱咋咋的吧,‘猪头’,我把你的缰绳放长,看你还能怎样蹦哒……” 尚丽敏又放声嚎啕,全然不顾邻居们听见会有不良影响。 张松重新穿好衣服,扬长而去。 12、张珊出手 尚丽敏找张松的顶头上司告状,效果极其负面。尚丽敏撕碎了那两份与离婚有关的文件,张松又重新打印一遍,“离婚协议书”一式两份,他先把字签上了,给尚丽敏放到家里最醒目的地方。然后,这个男人从家里消失了,好多天再没有出现。 张松失踪的这些天,尚丽敏一直觉得女儿的情绪很不正常。爸爸好几天没看见,张珊也不问她老子干什么去了,经常不说话,没有笑意,眼睛里充满了她那个年龄段不应有的忧郁。这让尚丽敏很担忧。 “珊珊,你怎么啦,整天闷闷不乐的?”尚丽敏问。 “你说我怎么啦?我闷闷不乐奇怪吗,不应该吗?”张珊反问妈妈。 张珊的对话方式也让尚丽敏吃惊,于是她更想弄清楚孩子心里的愁结是什么。她猜想女儿的心事可能与老公离家多日有关,但她仍然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愿望,想让孩子别因为此事受伤害。 “珊珊,心里有啥事你就说出来,小孩子家不应该闹情绪,情绪不好会影响学习。”尚丽敏说。 “您问我有什么心事?那好,妈,我先问问您,我爸爸这些天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他总不在家?”张珊的眼神直逼尚丽敏。 “你爸爸?可能他工作忙吧。”尚丽敏想敷衍,但她不敢直视张珊的眼睛。 “工作忙?工作再忙也不可能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没空儿,工作再忙也不至于不回家。他总要吃饭睡觉吧?吃饭睡觉都不回家,妈您难道认为这很正常?您以为我年龄小,啥都不懂?妈,您不应该自欺欺人,也不应该隐瞒您的女儿。”张珊的言辞愈来愈犀利。 “哦,珊珊,不是妈要对你隐瞒。大人的事情有的不应该让孩子知道,大人的事情应该由大人处理,小孩子家不能掺和。你妈又没做错什么事,我干嘛自欺欺人?” “好,妈,您不自欺欺人,那您告诉我,您跟爸爸是不是要离婚?” “这……离婚不离婚,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应该掺和。” “您以为我喜欢掺和这些破事儿呀?你们离婚不离婚,跟我有直接关系!不想让我管也行啊,谁让你们把‘离婚协议书’、‘起诉书’啥的不放好?让我看那东西,你们是不是成心的?”张珊说着说着哭了,声音有些嘶哑。 “珊珊,你甭哭。那东西是你爸爸放的,我也不愿意看,没有及时把它收起来。你看见了就当没看见,那东西跟你没关系,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尚丽敏安抚孩子说,她的眼圈红了。 “妈,您又自欺欺人!您以为我年龄小,根本不知道离婚是怎么回事儿?我们班就有爸爸妈妈离了婚的小孩,有三个。同学都看不起他们,说他们不是没爹,就是没娘。我可不愿意和他们一样!妈我告诉您,您跟我爸要离婚,我就不活了,我自杀一回给你们看,至少也要离家出走,让你们永远找不到!我看‘离婚协议书’和‘起诉书’都是我爸爸弄的?你俩谁提出离婚,我就恨谁,和谁势不两立!”张珊说。 女儿这番话让尚丽敏不寒而栗。她不是没有想到大人闹离婚会对孩子造成伤害,但她没有预估到张珊对这件事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孩子所说的话里面包含着“自杀”、“离家出走”、“恨”、“势不两立”一类的字眼儿,充满了不解、愤懑、惊惧和仇视,可见父母闹离婚会对孩子产生多大的影响!她觉得应该想尽一切办法稳定张珊的情绪,尽量让孩子不受伤害或者少受伤害。当然,要让她不受伤害,最好的办法就是张岩松不再闹离婚,不再坚持拆散这个家。问题在于,要让鬼迷心窍的老公改弦更张是何等的难! “珊珊,你千万不敢胡思乱想,更不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你是妈的心肝宝贝,别说自杀,就是你离家出走,也会要妈妈的命!你放心,妈会尽最大努力处理好和你爸之间的事情,尽最大努力保全我们这个家,不让你缺爹或者少娘。珊珊,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 “妈……”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 又过了大约一星期,张松仍然没有在家里露面,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有一天张珊问妈妈:“妈,您知道我爸上哪儿去了吗?他还坚持要和您离婚?”尚丽敏觉得没法给孩子说,但又不好对女儿撒谎,就说:“我给他打电话了。你爸爸说他已经决定,不跟妈妈一起生活了,还让我征求你意见,看你愿意跟他在一起,还是跟我?我问他这些天在哪儿住在哪儿吃,他说我管不着。”张珊当时的表情恨恨的,说,“我知道了。”尚丽敏劝解说:“好珊珊,你别着急,妈妈会继续想办法,一定让你爸爸回家。” 隔了一个双休日,张珊告诉妈妈:“我知道我爸在那儿了。” “你怎么知道的?”尚丽敏很诧异。 “我调查呀。有好几个同学帮助我呢。我班有个男同学叫邸人杰,可喜欢搞侦探了,他说他是福尔摩斯,他说他的名字基本上就是‘狄仁杰’。我爸爸的行踪主要是他搞清楚的。” “你们跟踪?” “不光跟踪,还卧底,还蹲坑,还声东击西打草惊蛇,弄得一清二楚。” “这么复杂呀?你爸这些天到底在哪儿,你说说看。” “就在一个女人家里住着。他一下班就去那里,好像那儿是他的家一样。那个女人姓金,是个单身。妈您说,是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当第三者,我爸鬼迷心窍了,才闹着要跟您离婚?我爸还没跟您离婚,就和那女的住在一起,他这是不是犯重婚罪呢?” “唉……”尚丽敏一声长叹,含义很复杂,其中主要的内涵是慨叹女儿小小年纪已经很复杂了,“珊珊,不用你调查、跟踪,妈也知道你爸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爸爸之所以闹离婚,确实跟那个女人有关系。妈也找过那位金阿姨,她承认和你爸爸好,我劝她不要破坏我们的家庭,她说她和你爸爸之间有真感情。不过,这是大人的事情,珊珊你不应该往里面掺和呀。” “他们之间有感情?那,您跟我爸爸呢?你们俩是一直没有感情呢,还是我爸爸遇上这个女人以后变心了?要是当初您跟我爸没有真感情,我是从哪儿来的?”张珊一副追根寻源的表情。 “感情问题很复杂。我和你爸当初肯定有感情,因为我们是自己恋爱的,正因为相爱才结婚的。而且,我到现在仍然很爱他,希望一辈子和他在一起,白头偕老。可是,你爸爸确实变了……” “好啦,妈,我明白了。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张珊像个大人似的,表情很凝重。 “珊珊,大人的事情妈不许你掺和。你要相信妈妈,大人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你的任务就是安心上学,考试要争取优异成绩。你学习好,有出息,才是对妈妈最大的安慰。” “妈,我知道了。” 就在母女谈话之后第三天,张松竟主动回家来了,但来势汹汹,要兴师问罪。 “尚丽敏,那些事是谁干的?”张松一进门就双手叉腰站在老婆面前,一脸恼怒质问道。 “哪些事?什么事?”尚丽敏很迷茫。 “你揣着明白装糊涂?尚丽敏,我真的小看你了,你竟然学会使用暴力了?” “我明白什么啦?我为啥要装糊涂?我在哪儿使用暴力,对谁使用暴力了?张松你是不是有神经病?好多天连人都不见,你干什么去了?你做了多少坏事?我还没问你呢,你倒找我的麻烦来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气势汹汹?你以为你是玉皇大帝,是阎王爷,谁都怕你?你以为你是黄世仁我是杨白劳,你是黄世仁他妈我是喜儿?” “尚丽敏,你不要跟我胡搅蛮缠。我问你,是谁叫人把小金住的地方玻璃全给砸了?是谁叫几个半大小子把小金打得鼻青脸肿?除了你,还有谁能干这种事儿?” “哦。弄了半天,是你心尖尖上的人挨打了?你找我干什么?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个小狐狸精那么风骚,谁知道是不是又在外面勾男人了?她要是养的野汉子多,相互争风吃醋,说不定哪天就打成一锅浆糊了,小命送了也不奇怪,何况鼻青脸肿呢,何况打烂几块玻璃呢!好好好,老天有眼,总算有人给我出了一口恶气。猪头,你打听打听是谁干的,我要去登门道谢呢。”尚丽敏满脸讥讽,说了一串串让张松能背过气去的话。 “尚丽敏,好好好,我算服你了!不过我告诉你,你想用这种下三滥的办法跟我闹,你想让我再跟你好好过日子,是痴心妄想!你越这样做,越让我瞧不起你。尚丽敏,你可怜,也很可悲呀!” “爸,我先叫你一声爸爸,不过,我认为你已经不配做我的爸爸了。”突然,正在小屋写作业的张珊拉开门站了出来,挡在她妈妈前面,“你凭什么在这儿欺负我妈妈?我告诉你,砸玻璃是我干的,让同学把姓金的女人揍了也是我干的。” “张珊?你说什么,这些事都是你干的?”张松十分吃惊,眼睛瞪得鸡蛋一般大。 “是,是我干的。”张珊瞪着张松,眼睛里充满了怨怒。 “珊珊,你告诉爸爸,这事情不是你干的。我的女儿才是初二学生,她不会使用暴力的。”张松仍然不愿意相信女儿会站到他的对立面,而且诉诸武力。 “我干的就是我干的,我干嘛不承认?” “那,你告诉爸爸,这事情是你妈指使你干的,她是幕后主使,你和你的同学被妈妈利用了。是不是这样?张珊,你告诉爸爸是不是这样?” “你胡说!你真不配做我的爸爸。自己做了不道德的事,还把别人都想象成坏人。这事儿跟我妈有什么关系?要说有关系,就是我妈曾经劝过我,让我不要掺和大人的事情,可我义愤不过,就要管一管,就要表达我作为家庭成员的意见。我做什么不用你管,你也管不着!” “这就是说,我和你妈妈的关系,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有那个金阿姨跟这些事情有关,都是你妈妈告诉你的?也就是说,你妈妈给你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仇恨的种子?” “哼,我发现你想象力还挺丰富。不愧是念过大学的人,不愧是领导干部呢!不过你错了,你全都错了!你以为我是个小屁孩儿,啥都不懂?我告诉你张松,你少拿我妈妈说事儿。你经常不回家,一连好多天失踪了,回到家里像个暴君,就知道欺负我妈妈。我难道是个木头人?我就不会想问题?我就不能去调查?我难道不可以有我的看法和判断,我难道不能找一种方式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我还告诉你张松,我采取的这点儿行动只是对姓金的女人初步的警告,她要继续不要脸,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会跟她拼命!对你也一样,你也别把事情做过头了,否则别怪我没跟你打招呼!”张珊像一头愤怒的小豹子,冲着她的老子咆哮。 “珊珊,不许跟你爸爸这样说话!”尚丽敏上来扯了女儿一把,“哪儿有女儿叫爸爸的名字,还威胁爸爸?你要这样,妈妈也不要你这个女儿了。” “尚丽敏,你不要充好人!要不是你影响的、纵容的、娇惯的,张珊会成现在这个样子吗?你看看她成了什么样子,野蛮暴力,无父无君,还团伙作案。我也告诉你尚丽敏,想用这样的手段达到目的,绝对办不到!” “张松你除了欺负我妈妈,还有什么本事?我瞧不起你!”张珊又冲着她的老子狂吼。 “珊珊,哇,哇呀呀呀……”尚丽敏上来搂抱了女儿,放声嚎陶。 张松怒冲冲摔门而去。 13、科长牵线 曹静娴的科长是一位中年妇女,姓马。这个人虽说学历不高,本事也不大,但作为机关工作人员,她严谨、勤奋、踏实、听话,所以深得领导信任。五十岁上下的年纪,作为女同志离退休不远,但那个相貌丑陋、浑身充满不良气味的刘局长一直对她十分信任,将最重要的业务科室交给她领导。同一科室的蔺副科长科班出身,业务精湛,且资历不浅,但始终被姓马的女人压着。刘局长对蔺副科长说:“等着,老马退休了,正科长自然而然是你的。”蔺副科长暗暗叫苦,奶奶的再过五年给老子转成正科,我都多大岁数了,再提处长还有机会吗?官场上年龄是道坎儿,到时候就把你绊倒了,局长这样做简直是坑人嘛。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蔺副科长一点办法也没有。马科长还是个热心人,周围的同志无论谁家有红白喜事,老马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来到现场,热心相帮,尤其关心年轻人的婚恋,善于说媒拉纤,经他介绍成为恋人和夫妻的不在少数。正因为如此,机关的年轻人尊称马科长为“马姐”,自从蔡明演的电视连续剧《闲人马大姐》热播之后,大家就改称她为“马大姐”了,以此肯定她像电视剧里的马大姐一样热心助人。 曹静娴刚刚来到机关,第一眼看上去觉得马科长有几分像家庭妇女,缺少机关科级干部的气质和干练,所以有点小瞧她,认为把自己放到这样一位婆婆妈妈的女人手下,干起活儿来肯定不爽。可是,后来的事实一再证明,马科长不仅随和,而且大气,不仅宽厚,而且精明,不仅婆婆妈妈,而且敢作敢为,不仅亲和力强,而且坚持原则。美女曹静娴这才意识到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慢慢慢慢就对这位“马大姐”刮目相看了。 曹静娴之所以会与公子哥儿赖江涛发生联系,一开始是“马大姐”牵的线。 有一天快要下班,马科长将曹静娴叫到她的办公室。 “小曹呀,这段时间你工作干得不错。各项任务都按时完成了,不仅有效率,而且有质量。我和蔺副科长私下交换过意见,都认为你是一个很有前途的女同志。不仅有知识有文凭,人也聪明能干,还相貌出众,这些都是你成长进步的有利条件。说句实在话,同样是女人,我很羡慕你。我参加工作那时候,女人的长相似乎不重要,可现在不一样了,别说在私企、外企,就是在国企,在政府机关,美女总是占便宜。让人看上去赏心悦目,发展进步的机会就多。我说的全是真话,小曹你别介意。” “马大姐”又是夸曹静娴能干,又说她长得漂亮,弄得曹静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虽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但又心里没底,抓不住要领。 “马大姐您过奖——我叫您‘马大姐’您不在意吧?这样叫您完全是出于尊敬,我觉得比叫马科长亲近许多。”曹静娴说。 “是的是的。怎么叫都没关系,你觉得怎么好怎么来。” “您别夸我,夸得我心里发慌。有什么事您就说,有什么工作任务您尽管吩咐,我没别的能耐,服从领导还能做得到嘛。” 马科长扑哧笑了:“你这个小曹呀,真聪明。我作为你的科长,想不喜欢你都不行!这会儿咱不谈工作,谈点私事怎么样?” “您说,我洗耳恭听。” “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怎么样?你别把我当领导,当作你的大姐就好。” “您要给我介绍男朋友?我先谢谢您了,马大姐,不过,我暂时还不想考虑谈朋友、成家的事情。您是我的领导,您知道,我参加工作时间不短了,虽说在您和其他领导、同志们的帮助下有进步,但截至目前在事业上没干出啥名堂,弄得我有点着急,甚至自信心也动摇了。我怀疑我是不是干行政的料,将来能不能有出息。按照我的想法,事业是第一位的,找男朋友不着急。”曹静娴没有预料到科长找她是关心个人问题,想了想,推辞说。 “呵呵,我知道小曹是一个有远大志向的人,不过,你有点过分自谦。什么叫没干出名堂?我看你干得挺好嘛。找不找男朋友,你的观点也不对。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两年多了,你的年龄不算小,该考虑个人的婚恋问题了。虽说你是美女,追求你的男子肯定不在少数,但是,岁月不饶人啊,谁也不可能青春永驻,错过了找对象的最好时机,你敢说对你来说不是一个缺憾?另外,你怎么知道找个男朋友就一定会影响事业上的发展呢?要是找对了人,说不定会对你的成长进步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你说呢?”马科长显现出她颇具说服力的一面,对曹静娴步步进逼。 “嗯,您说得有道理。”毕竟在党政机关陶冶了两年多,曹静娴身上有了几分圆通,“我能看出来,马大姐您是真心关怀我,我要再不听您的话,岂不是不识抬举?您说说吧,要给我介绍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 “你要相信大姐不会害你。这件事也不是我主动延揽的,有一个年轻人看上了你,他妈妈托我探探你的口风。你想想看,前几天咱们局和工商局搞联谊活动,有个男青年叫赖江涛,你们是不是已经见过面了?” “赖江涛?哦,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个人。” 曹静娴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的联谊活动,可能由于她的相貌和在舞池中的蹁跹优美,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男性的目光。后来有一位男子到她坐的地方来搭讪,自我介绍说他叫“赖江涛”,看上去大大咧咧,还有几分盛气凌人。曹静娴对此人印象不佳,所以基本上没有搭理他。 “这个赖江涛不是一般人。你知道他爸爸是谁吗?”“马大姐”的语气有点神秘兮兮。 “哈,您给我介绍男朋友,跟他爸爸有什么关系?” “你看看,小曹你怎么还有几分孩子气?找男朋友,怎么能不考虑他的家庭背景呢?你将来嫁人,肯定要和男朋友家的人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长期生活在一起,他们的社会地位、经济收入等等都会直接影响到你的生活质量。所以说,一开始选择男朋友,就应该了解他家人的情况。你不要跟我说年轻人要独立、不依靠父母这样的话,幼稚!”马科长兜头将曹静娴一顿批判。 “呵呵,您说说看,我洗耳恭听还不行吗?”曹静娴赶紧放低身段,妥协退让。 “赖江涛他爸爸是龙川市的主要领导之一,想要找他做男朋友的女孩排着队等候呢。不管你怎样想,我认为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你想想,要是你和赖江涛建立了恋爱关系,在这块地方你就能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对于你在事业上、仕途上发展进步来说,那是多好的外部条件呀?”“马大姐”说得还算直截了当。 “马大姐,这不好吧?我怎么感觉有点卖身求荣的意思。” “又来了!你这是假清高,真幼稚。” “尽管只有一面之交,我对赖江涛印象不大好,那个人自我感觉过分好,牛皮哄哄的,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威逼感。” “这很正常嘛。以他的家庭背景,自我感觉好一点难道不应该?其实这个孩子很不错,热情大方,讲义气,还怜香惜玉。你要是愿意,我先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接触一段时间,感觉好就处下去,感觉不好你也有拒绝的权利。你说呢,小曹?” 马大姐的话入情入理,曹静娴难以拒绝。 其实,马大姐是受人之托,非要牵这根红丝线不可。自从联谊活动中见了面之后,公子哥儿赖江涛被曹静娴的美貌击倒,好几天魂不守舍,坐立不安,被他妈妈看出端倪。问清了缘由,并且大致上了解了曹静娴个人的情况和家庭背景,赖夫人觉得给儿子找一个漂亮的大学生公务员也不错。对方的家长地位较低,但也算县级干部,虽有点门不当户不对,但也不十分辱没,更重要的是儿子正谈着的女朋友小陶看上去极不稳重,长得又太瘦,将来能不能生小孩都值得怀疑,赖夫人和她的老公有点不赞同,搅黄儿子和现女朋友的关系也是她既定的目标。于是,赖夫人摆出官太太的架势,打电话吩咐曹静娴的顶头上司、多年熟识的马大姐给曹姑娘说说,看能不能促成一桩好事。 曹静娴十分被动地答应和赖江涛见面,可是,这位公子哥儿第一次与曹静娴约会就显现出流氓相。 14、公子哥儿 那天经“马大姐”牵线,赖江涛有了请曹静娴吃饭的机会。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开着一辆奥迪q7,公然停在机关大院里,然后给马科长打电话,说:“马姨,您打发那个妞儿出来吧,我在院里等她。国旗杆附近那个黑色q7,你让她直接上车就行。” “马大姐”不敢怠慢,让曹静娴放下手里的工作,提前下班去赴约。“马大姐”将曹静娴叫到办公室外面,指了指院子里那辆豪华车,让她悄悄走。曹静娴却有点脸红,同事们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却为了赴约会耽误工作,心里很不踏实。 在党政机关上班,曹静娴穿的是正装,和男孩约会吃饭,显得有点不伦不类,所以上车的时候她有点局促。 “开这么好的车啊,你家的?”曹静娴为了掩饰窘迫,没话找话说。 “跟朋友借的。我爸爸不让我买好车,说太招摇,烂车我又没心开,所以有事只能开朋友的车。”赖江涛说。 “还没到下班时间,你开高级车到机关院里接女孩,的确有些招摇。你老爸是不是也在这个院里上班啊?你不怕他看见了说你?” “我老爸这几天不在龙川市。再说啦,机关大院来办事开高级车的人多的是,我又不下车,谁知道这是谁的车?我老爸在他也不会知道。” “你还挺贼(精明)的。”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谢谢美女夸奖。啊呀,你们上班穿得这么正规?咱俩去吃饭,你要不要穿得休闲一些?我拉你回家去换衣服,或者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买几件。” “算了吧。只要你不觉得我穿成这样辱没了你这高干子弟。” “哪里哪里。我不喜欢别人总是把我和家庭联系起来,我是一个独立的人,跟我爸当不当官不相干。这么说吧,板正的西装也遮不住你的风采,人长得漂亮,穿啥都好看。” “你倒挺会奉承女孩子,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女孩肯定喜欢听。不过,我也许是一个例外,男人当面奉承,我会起鸡皮疙瘩。” 车子已经开出了机关大院,曹静娴没防备,赖江涛在她光洁的手臂上摩挲了一把:“没有没有,我摸不着鸡皮疙瘩。你的皮肤真好!” “又来了!开车呢,注意安全。”曹静娴有点后悔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刚才应该坐到后面去,有利于掩饰尴尬,也有利于自我保护。 赖江涛所选吃饭的地方也让曹静娴瞠目。本市最大的一家星级酒店的一个豪华包厢,大到能坐16个人的大餐桌只供两个人享用,实在是一种浪费。墙饰、座椅、桌布、餐具等等,一切都显得富丽堂皇,伺餐的两位小姐也风姿绰约。 “在这里吃一顿饭得花多少钱呀?”曹静娴的问话小家碧玉式地露怯。 “俗!跑到这种地方谈钱,你真不怕丢面子。就凭你的美丽,龙川市最好的地方、最昂贵的消费,你都有资格享受。有我做你的后盾,不,做你的奴仆,我尊贵的公主,你还需要问价钱吗?”赖江涛豪情万丈说。 所上的菜以海鲜为主,都是在西部大漠戈壁地区罕见的珍品,双头鲍鱼,活海参等等。酒品也很高档,法国红葡萄酒,具体的品牌曹静娴根本弄不清楚。 “太奢侈了,太奢侈了。没有这个必要。”曹静娴感觉到如此消费对她形成巨大压力,仿佛有一根看不见得绳索套住了她的身子,而且慢慢收紧,最终目标是将她和眼前这位公子哥儿捆绑在一起,不让她有逃遁的可能。 酒菜上齐之后,进来一位点头哈腰的男人,对赖江涛说:“赖科长,您和您的女朋友慢用,我先告辞了。还缺什么尽管要,我都安排好了。” “你去吧,老邱。”赖江涛点点头,一点儿起身相送的意思也没有,姓邱的男人唯唯诺诺告退。 看了这阵仗,曹静娴心想,还说和你爸当不当官没关系,要没有当官的老爸在后面撑着,你赖江涛何德何能享受如此奢华的生活?她嘴上说:“你不用自己花钱啊?难怪你这么大方。这算怎么回事儿呀?我起码是不习惯,吃进去怕不好消化呢。” “美女,给点面子,再别说这种煞风景的话好不好?”赖江涛让曹静娴说得有几分不自然。他转头对陪伺的两位姑娘说,“你们去吧。我不叫,你们再别进来。” “我什么时候成你女朋友啦?”跟前没有了其他人,曹静娴又将了赖江涛一军。 “老邱要那么说,我有什么办法?”赖江涛有几分狡猾,“不过,我巴不得呢。” 为了掩饰尴尬,曹静娴专注于吃。有些东西她从来没有享用过,赖江涛倒是很有眼色,总是及时提醒她具体怎么弄。赖江涛劝曹静娴饮酒,曹静娴说:“你还要驾车,咱们都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了。”赖江涛说:“我酒量大,没事。龙川市也没有哪个交警敢抓我‘酒驾’,除非他想找不自在。”曹静娴撇撇嘴,没说什么。 吃完饭,赖江涛要开着车拉曹静娴去兜风。曹静娴本来不想去,但“吃了人嘴软”,不好抽身离去,让对方陷于尴尬境地。另外,既然这次约会有相亲的意思,自己也应该对赖江涛有更多的了解,不仅要看到他表面上的东西,还应该进一步感知他的内心世界。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曹静娴答应跟着赖江涛去兜风。 他们首先开车来到龙川市新修起来的一个人工风景区,叫“金水湖”。这个景区有连绵五个人工湖,有山有水有建筑,面积很大,要是步行游览,把你累死也走不完。景区不让游人的车辆进入,里面有电瓶车可以乘坐。赖江涛把车子开到一个电动栅栏门前,起劲儿打喇叭。景区一个女性工作人员从值班的房间出来,对赖江涛说:“车子不让进。”赖江涛黑煞着脸,从腰间掏出手机往出拨一个电话号码,然后将手机递给工作人员,说:“接,你的领导找你。”女工作人员接完电话,刚才那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没有了,转换成满脸堆笑,说:“您稍等,我立即给您开门。” 景区里面讲究曲径通幽,错落有致,所以道路弯弯曲曲,视野不够开阔,况且即使是机动车可以开行的路上也有游人漫步,按理说,车子应该谨慎驾驶,注意安全。赖江涛全然不顾这些,将奥迪q7开得飞快,转弯也不减速,将曹静娴惊得不时发出尖叫。 “你开慢点行不行?你在景区飞车显得英雄是不是?”后来曹静娴忍无可忍,终于开口指责赖江涛,“我可不想第一次约会,就被你送进鬼门关!” “哈哈哈哈哈哈……”赖江涛朗声大笑,“没想到美女小曹竟然是个胆小鬼。那好那好,为了怜香惜玉,咱就慢慢开吧。其实,我的开车技术好着呢,这车子性能又好,安全方面没问题。” “汽车疯开,差不多就变成吃人的老虎了。你的虚荣心有那么重要吗,非得在景区里面疯狂飙车?”曹静娴惊魂未定,依然对赖江涛不客气。 “小曹,不,我干脆叫你静娴吧,这跟虚荣心没关系,我开快车习惯了,没想到吓着了你,对不起对不起。”赖江涛果真开得更加缓慢。尽管是初次打交道,赖江涛已经被曹静娴的美丽妖娆彻底俘虏了,他只想讨好对方。包括方才开英雄车,也是想在美女跟前表现一番,属于情不自禁。 人造的金水湖景区其实没多大意思,山是假的,水有点枯,树还没来得及长大,所以开着车兜一圈也就够了。从景区绕出来,赖江涛问美女:“东区新修的几条马路上车很少,尤其到飞机场那条路目前还只是个摆设——机场通航大概还要大半年吧——你要不要学着开车?我给你当师傅没问题。这车好,试试吧。” 曹静娴说:“还是等将来我有了车,考了驾照再开吧。我胆儿小,又根本不会开,这么好的车万一刮了碰了,你给朋友也不好交代呀,再说,安全第一嘛。” “你真胆小,循规蹈矩。谁要有幸娶了你,你肯定能做个好媳妇。不知我有没有这样的福气。”赖江涛说。 “嘁,没想到你脸皮挺厚。说这样的话为时尚早,我劝你自我感觉不要太好,省得到时候失落。你这种公子哥儿整天价呼风唤雨,被人捧着,挫折耐受力肯定差。”曹静娴半开玩笑。 后来,赖江涛把车子停到去修建中机场的公路边上,其实是选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其实车窗玻璃贴了很高级的“龙膜”,即使停在闹市区,外面的人也看不进来。 “咱俩就坐在车里聊会儿天吧,这里面有饮料,还有小零嘴儿。”赖江涛说,“静娴,认识你我感到非常荣幸。今天初次打交道,能不能谈谈对我的看法,第一印象如何?” 与公子哥儿单独处在奥迪车小小的空间里,并且处在与世隔绝的状态下,曹静娴再次感到局促,甚至有几分心怯。她挺了挺身子,暗自为自己壮胆,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和赖江涛对话:“你要我说实话吗?那我就斗胆评价你几句。你这人看上去的确有几分豪爽,但豪爽的背后是过分张扬。咱俩相处能看出你总想讨女孩欢心,说你怜香惜玉吧又感觉不甚恰切,似乎你更喜欢在女孩跟前炫耀。还有一点,你让我这样的平民老百姓觉得你时时处处都在显示你作为干部家庭出身的子弟特有的优越感,让我难免有几分自卑,很想躲你躲得远远的。”虽说字斟句酌,但曹静娴不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吆嗬,你对我的评价不高嘛。以前我很少遇到女孩子这么直接地批判我,以前谈过的女朋友,要么对我有几分向往,要么觉得我神秘,有的还对我有几分怯惧,只有你是个例外。” “我很另类是吗?” “你首先光彩照人,然后还有点骄傲,像个公主。” “谬奖。要么就是故意奉承。” “你总把我往坏处想。” “你要以实际行动表现出你的优点和强项。我对你的印象都是由你的言行转化而来的,好与坏都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 “你不仅貌美,而且伶牙俐齿。女孩过分锋芒外露也不好,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内敛一点?” “呵呵,猪八戒倒打一耙,反倒挑剔上我了。” “感谢你如此抬举我。我愿意当猪八戒,憨厚,老实,还能反衬你的美丽动人。” “我第一次听说猪八戒还是表扬人的话。猪八戒除了好吃懒做,还有什么特点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好色嘛。”赖江涛说着说着手上开始有动作了。吃饭出来,曹静娴坐到了车子的后座上,停下来之后,赖江涛主动坐到她身边,这样拉住她的手很方便。 “你还真是猪八戒?”曹静娴把手抽出来。 “你真的这么封建,还是故意装清纯?拉拉手又怎么啦,都什么年代了!”赖江涛又拉住曹静娴的手,比刚才抓得更紧。 “第一次和女孩约会就动手动脚,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是不是所有跟你交往过的女孩都难以逃脱被猪八戒蹂躏的命运?”曹静娴脸上有了愠怒之色。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不管你怎么说,我喜欢你是真的,你是我迄今为止接触过的最漂亮的女子。”赖江涛并没有被曹静娴的愠怒所吓退,反而将身子转了九十度,伸出双臂试图拥抱美女。 “你想干什么?你是不是骨子里就有流氓基因?”曹静娴用全力推挡赖江涛的进攻,言辞也更加犀利。事情正在朝着曹静娴不愿接受的方向发展,她有点后悔一个人跟这位公子哥儿来到荒郊野外,上了这辆奥迪q7犹如上了贼船。这种一男一女单独相处的环境和氛围以及她的美貌,也许会使任何一个健康男性疯狂,更何况赖江涛这样的人把在女孩身上占便宜根本不会当回事儿! “静娴,静娴妹妹,我真的是喜欢你,我有点管不住我自己……” 啪!曹静娴毫不客气扇了赖江涛一耳光。 “你还真打呀?”赖江涛倒也没有恼羞成怒,似乎仍想发动进攻,“我不生你的气,你爱打就接着来……” “你真不要脸!”曹静娴停止了反抗,但她满脸的凛然,而且泪水长流。 赖江涛不敢造次。 15、鼻青脸肿 过后有那么两三天,赖江涛再也没有主动约会曹静娴。“马大姐”倒是不止一次问过:“小曹你觉得赖江涛这人怎么样?你愿不愿意继续和他处朋友?他妈妈打电话问我呢。”曹静娴回答说:“您让我再想想,过几天我给您答复。” 连续两个晚上,曹静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究竟要不要和赖江涛继续相处,逐渐发展到男女朋友,乃至最终选择此人做终生伴侣,曹静娴思想斗争很激烈。一方面,她反复权衡,觉得假如能和赖江涛建立恋爱关系,最终嫁到官宦人家,也许真是人生路上的一条捷径。到那时候,自己能过上要雨得雨要风得风的人上人的生活,物质享受根本不在话下,仕途进步也能借风使力,当科长,当处长,甚至获得更高的行政职务都有可能。人都说青春美貌是一种宝贵资源,假如像以前那样,在机关整天摆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让色迷迷的刘局长之类无机可乘,自己也丝毫占不到便宜,还真是对资源的一种浪费。赖江涛家庭条件那么好,长相也还算大气,个头、气派都不辱没,也有体面的、很挣钱的工作,要找个女朋友还不是随随便便?要说有点干部子弟的优越感和狂劲儿,也是家庭出身、生活环境使然。他之所以上赶着要来找我曹静娴,还不是因为自己相貌出众?假如选择了赖江涛,最终因为姣好的容貌换来好的归宿,也算是没有让青春美丽的资源白白流失。那天在奥迪q7上,自己凛然的表情和眼泪最终阻遏了赖江涛的性侵犯,大概能证明这个人还不能被划到流氓的范畴,一定程度上他也懂得尊重女性。那天他的失态也许应该归咎于奥迪q7所创造的那种外部环境,男人在一个暧昧的环境中向美女发动进攻,似乎不难从生理和心理两方面做出合理的解释。 另一方面,按照曹静娴以往所坚持的思想观念,卖身求荣,以姿色来换取仕途上的美好前程,似乎是对原则的背叛,也不符合曹静娴的个性。况且,到目前为止,自己对赖江涛的了解还过分肤浅,或者说只是认识而已,假如现在就做决定,继续与之保持恋爱关系,是不是显得很轻率?想来想去,曹静娴拿不定主意。 曹静娴决定去祁北县找妈妈,让陈丽杰帮她拿个主意。陈丽杰和曹爱国离婚多年,已经重新组建了家庭,给别人家孩子当后妈当得有滋有味。不知是因为厌恶前夫波及到女儿,还是因为母女不在一起生活时间长了,陈丽杰对亲生女儿有点不冷不热,不咸不淡。正因为感觉到和母亲在感情上相对疏远,所以,曹静娴也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只是说有一个叫赖江涛的男青年正追求她,顾虑到这个小伙儿有家庭背景,假如和他建立恋爱关系,有点门不当户不对,会不会有攀高枝之嫌,将来有没有可能被人瞧不起,甚至受窝囊气?陈丽杰听了女儿的话,表现出一种漠不关心,甚至也没有具体问问这个男青年有什么样的家庭背景,其父母姓甚名谁,只是应付差事地说了几句很原则的话,意思说关键是看男孩子人好不好,家庭背景不是关键因素,出身低贱不见得一定是好人,出身豪门也不见得都是纨绔子弟,只要自己认准对方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好男人——千万不能像你爸爸那样只知道痴迷于一件事,根本没有家庭责任感——就勇敢地去追求,如果吃不准对方的人品,那就一定要慎重,云云。 陈丽杰一番话,一言以蔽之让曹静娴不得要领,说了等于没说。能看得出来,妈妈有了自己的生活,对女儿有关终生幸福的重大事项竟然表现得漫不经心,难免让曹静娴心中凄凉。从妈妈那里出来,不知不觉几滴清泪挂在曹静娴的脸上。 既然来到了祁北县城,不妨再找爸爸商量商量。根据以往对父亲的了解,曹静娴完全能想象得出曹爱国会说什么,但她还是决定去向父亲讨个主意。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曹爱国和陈丽杰一起给了曹静娴生命,他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除了将来的另一半。 曹爱国一听说市委副书记的公子追求自己的女儿,立即显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整个人都显得有光彩了,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极力怂恿女儿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女儿呀,这是喜从天降啊!哪里找这样好的机缘?你可千万不能错过。假如你能和赖江涛谈对象,将来有机会成为赖家的儿媳妇,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赖江涛的爸爸是龙川市最大的几棵树之一。你不是想在官场仕途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吗?假如能得到一位市上主要领导的关照,你的人生道路走起来就会顺当,仕途上的发展进步就会超过一般人的速度,再加上你本身有良好的素质,积极主动要求上进,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甚至,爸爸这样接近退休年龄的人,弄不好也能跟上你沾光,把我的‘助理调研员’给弄成个有实权的职务也未可知。所以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该抓住的机遇一定不能让它从身边溜走。”曹爱国说。 “爸,你怎么只关心与赖家联姻能带来什么好处,而对我的幸福只字不提呢?你应该先问问赖江涛这个人怎么样,值得不值得你女儿去追求,你还应该问问你女儿和这个男青年接触以后是怎样的感受,是不是从心底里愿意和他交往。我是在找男朋友,不是在做生意,你女儿的终生幸福和加官进爵这两者比较起来,究竟哪个在你心目中更重要?爸,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您了?”曹静娴说。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静娴呀,听爸爸一句忠告,千万不能假清高。人活一辈子,假如没能奋斗到一定的层次和地位,始终处于社会底层,穷困潦倒,能有什么幸福可言?相反,假如经过奋斗取得了比较理想的职业岗位,同时拥有丰厚的薪金收入做基础,什么样的幸福得不到?所谓幸福是以金钱、物质为基础的,这一点丝毫不用怀疑。况且,中国社会明明白白是一个官本位社会,当官的手中握有权柄,想要什么有什么,取得一定级别的行政职务往往等同于拥有了人上人的生活。你已经在党政机关上班两年多了,这方面难道还没有深刻的感悟?女儿呀,既然你来问我,就听爸一句话吧,抓住这个机会,把那个赖江涛彻底俘获,你这辈子啥都有了……” 尽管曹爱国说得天花乱坠,曹静娴还是提不起兴致。告别的时候,曹静娴对曹爱国说:“爸爸,我对你很失望。” 从父亲母亲那里都没能得到满意的答案,曹静娴还想继续求助于他人。除了父母,曹静娴在龙川市还有一位重要亲戚——姨表姐尚丽敏。无论如何,她是过来人,有恋爱、婚姻的亲身经验,况且姐妹之间可以无话不谈,向她请教也许是更为不错的选择。于是,曹静娴买了点水果,登门看望表姐。 这些天,尚丽敏情绪正低落。 自从女儿张珊叫了一帮同学揍了她爸爸的情人之后,张松对尚丽敏更为恼怒。他认为正是尚丽敏给孩子播下仇恨的种子,正是她纵容女儿使用暴力干出不理智的事情,于是,夫妻之间的冷战公开化、持久化,张松干脆不回家,不再搭理尚丽敏,也不过问女儿的学习生活。 尚丽敏对家庭可能发生裂变仍不甘心,她主动到单位去找张松,劝他回心转意。她向张岩松阐述了经过深思熟虑的几点不离婚的理由:第一,为了孩子。父母离异无疑会给女儿带来极大的伤害,最起码会造成女儿思想波动情绪低落学习退步,甚至导致孩子离家出走、轻生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大人应该为孩子着想,哪怕牺牲自己的幸福。第二,对于感情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尚丽敏认为任何一对夫妻也不可能永远激情如火,男人和女人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发生变化,关键是夫妻双方都要珍惜感情,珍爱家庭,才能维护婚姻的稳定。他们两人的婚姻有很好的感情基础,出现问题应该积极寻求解决的途径,而不是简单地把原有家庭拆散。既然张松你对我的感情会发生变化,会由高潮转向低潮,那么你和金姓女子的感情也一样,不可能激情永续,也有消退的那一天,难道你张松这辈子要离很多次婚?至于我尚丽敏有缺点毛病,有让你不满意的地方,我可以改嘛。第三,维持现有的婚姻对张松有利。婚姻虽然是个人问题,但也牵涉当事人的道德形象和公众印象,尤其张松是领导干部,影响面比一般人大得多。在他们两人的婚姻关系中,尚丽敏属于无过错一方,假如闹起来,张松在单位形象肯定受损,对他的仕途进步不利,而张松一直不满足于当前的副处级,总想钻营个正处,那么,就应该努力保持家庭稳定。 尚丽敏所找的几条理由被张松用一句话就全盘否定了:“你说的这些比起我的幸福来,都不重要。” 尚丽敏一下子明白了,“猪头”良心大大地坏了,不可救药! 婚姻的激烈动荡让尚丽敏对男人、对婚姻产生了恐惧感,所以,当表妹曹静娴向她请教要不要找一个公子哥儿做男朋友时,尚丽敏莫名其妙地发作了:“静娴你急什么急?你大学毕业有知识有文化,你长得漂亮是个十足的大美女,你在党政机关工作有地位有很好的工资收入,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千万不能别人介绍一个你就盲目听从,见到个男的就觉得可以成为你的另一半,以我的观点,女孩子在恋爱婚姻的问题上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慎重,慎重,再慎重!一定要千挑万选,一定要三思后行,一定要用挑剔的目光、显微镜一样的目光,把对方看得清清楚楚。现在的男人有几个靠得住?有几个没有花花肠子?有几个是能够托付终身的?让我说,找不到合适的男人宁可单身,自己养活自己,保持独立的人格。尤其官场上的男人更不可靠,张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刚才说马科长给你介绍的是一位市上领导的儿子?找这样的人尤其需要慎重考虑,严格选择,我就不相信,公子哥儿能有什么好东西?静娴,你要听姐的话,千万不能轻率,千万不能听风就是雨,千万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贱卖了……” 尚丽敏的一席话让曹静娴莫名其妙,他甚至怀疑表姐受刺激了。她说:“姐,有这么可怕吗?我已经二十五岁了,该找男朋友了。你把我说得那么优秀,其实未必。你说要慎重是对的,但也不能把周围的男孩都看成潜在的威胁,那样的话,我很难找到合适的男朋友,弄不好就成‘剩女’了。姐你怎么啦?是不是表姐夫欺负你,是他让你变得这么极端?他人呢,不在家?” 表妹这么一说,尚丽敏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番话的确有点失态,赶忙自我掩饰说:“这跟你表姐夫无关。姐这样说是为了你好,再怎么说,找男朋友是大事,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慎重一些总没有错。你刚才说正在追求你的是市上领导的儿子,可咱们出身于寻常人家,你爸虽说也是县处级干部,但助理调研员是个安慰性的待遇,跟人家地级干部不能相提并论。家庭状况悬殊很大,对你来说要么是好事,容易借风使力,大树底下好乘凉,但也有可能是坏事,门不当户不对,那男孩要是欺负你怎么办?咱这社会主义,说是人民群众当家作主,其实还是那些当官的牛皮,他们想要鱼肉百姓,谁也把他没办法。家庭状况悬殊,意味着你和那个男孩组成家庭,你会处于弱势地位。这些事情你一定要想清楚。最终做怎样的决定,姐帮不了你,只能劝你一定要慎重,好自为之。姐最多能托人打听打听,看看那个赖江涛以前有没有什么不良行为,看看他的为人处事靠谱不靠谱。要是行,你就和他先谈着,等真正了解了这个人,再和他建立正式的恋爱关系,要是不行,我另外找人给你介绍更能靠得住的男孩。我熟识的周小英大姐是个热心人,她认识的人多。她老公赵春雨,和你在同一个机关大院里工作。” “赵春雨?知道知道,也是个正县级干部,还是个书法家。” 向表姐请教了一番,应该说收获也不大。经过自己审慎思考,曹静娴让马科长给赖江涛的家人传话,表示愿意和这位公子哥儿继续相处。 赖江涛喜出望外,极力向曹静娴献殷勤,三天两头请女孩吃饭,出去玩。有一次吃完晚饭,曹静娴坚持不让赖江涛用车送她,快走到家的时候,曹静娴突然在一个巷子里遭袭,莫名其妙被几个女人围殴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领头打她的是赖江涛的前女友陶姓女子,一个瘦得像麻杆、积极追求骨感美的姑娘,指着鼻子骂曹静娴贱,说她是个狐狸精,不知廉耻,夺人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