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沧桑》 序 言 薛荣年,男,平安证券有限责任公司总裁 百年前,同光兴盛、洋务运动将晚清封建王朝推上了资本巅峰。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金融风暴,大清帝国被彻底推向了灭亡的深渊。 百年前,帝国资本,一幅惊醒动魄的画卷——无序扩张之中愈渐迷失了方向;国际资本陷阱重重,蛮横侵入;股市泡沫、楼市泡沫、生丝泡沫,金融风暴隐忧不绝,轰然落幕。 百年前,官场商界,豪杰人物风云际会——慈禧太后、光绪皇帝、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沈宝桢、刘坤一、何璟、盛宣怀、胡雪岩、徐润、唐廷枢、朱其昂、郑观应,纷纷卷入了晚清资本漩涡。人物的命运交织着历史的步伐,多少无可奈何的妥协,多少束缚中的抗争,多少举足轻重的更迭,一场操纵与被操纵的博弈。 关于百年前的大清帝国,多少人欲一探究竟。然,视角不同,风景各异。《帝国沧桑》独辟蹊径,曲径通幽,却最终豁然开朗。它重现了1872~1911年间的晚清王朝的资本市场,以生动的笔触对一系列历史事件和人物进行深刻剖析,去解读在中国资本市场的萌芽期,国家(朝廷)、官僚、商人、洋人、民众之间,各自扮演着的角色。其披露的历史真相令今天的资本市场中人震惊错愕,原来百年之前的商人及官僚们资本运作的手法早已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于是乎,我们终于窥见晚清中兴究竟如何走向了甲午战争的失败,洋务运动怎样走向了北洋海军的失败,在晚清朝廷遭遇政治、军事、经济彻底崩溃的后面,金融资本这只看不见的手在怎样地发挥着作用! 自2008年始,美国次贷危机恶性膨胀,华尔街投资银行被并购、接管甚至破产,金融风暴在全球迅速蔓延、恶化,全球股市大跌,继而虚拟经济恶疾开始向实体经济蔓延。受国际投资市场、美国经济衰退等原因的影响,中国的资本市场也面临太多压力,摇摆不定。股市震荡、楼市高企、物价飞涨、金价攀升、人民币升值、工资贬值,金融的潘多拉墨盒让市场眼花缭乱,全球的金融危机让我们迷失了方向,到底是经济的内在体系崩溃还是另有国际阴谋?百年之前的欧洲,为了转嫁危机,就将罪恶的手通过资本通道伸向了风雨飘摇的晚清。 谁能保证,中国在崛起的过程之中的主要隐患,不会来自于一个看不见硝烟的资本战场?谁能保证,西方强国为了解己之困,在经济领域,联手设计阴谋,以金融战争攻击中国这艘已经起航的经济航母,令中国经济发展改变航向和航程,如同百年之前的“金融之殇”?中国的经济会被美国经济拖垮吗?面对这一场金融大海啸,我们正准备实现的“大国崛起”的梦想是否会戛然而止? 《帝国沧桑》就像一面镜子,映照着今昔会否惊人的相像。中国官僚和资本家、股份制改革、内幕交易、金融骗局、国家诚信缺失等等,带领我们找到了当今中国资本市场的成长基因,让我们在一个更为悠长的历史宽度与广度中审视中国资本市场的波诡云谲。读罢全书,你会发现,大清帝国所交的学费和金融沧桑正是今日之鉴。 晚清金融风暴幕后的隐秘历史 风云激荡的晚清改革开放 波谲云诡的帝国金融棋局 一个飘雪的早上,大清帝国的朝堂上一份奏章如惊雷炸响,一场你死我活的资本博弈华丽开场。从帝国实权掌控者慈禧太后到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个状元迷恋资本、狂炒股票,大清王朝陷入了资本迷宫。变异的资本如同恶魔幽灵成为大清王朝的毒药,在封建王朝的肌体里迅速地扩散。变态的内阁制度,愚蠢的资本决策,将大清王朝彻底推向了覆没的深渊。 第一章 绝命招商局 1872资本封喉 1872年1月23日,紫禁城北风狂卷。 寅时三刻,蒙蒙胧胧的夜色还笼罩着皇城,内阁大学士宋晋坐在朝房的茶几边,从怀里摸出怀表看了看,这个时候帝国皇帝同治还在梦中。旁边的大臣们围在一起闲聊,这时候门上的棉布风帘掀起来了,直隶总督兼署北洋大臣李鸿章一步跨进来,身材魁梧的李鸿章将官帽摘下来,轻轻地抖了抖,接着又抖了抖身上的沙尘。朝房顿时热闹起来。“听说左总督在兰州的制造局办不下去了,要跟洋人借款。”宋晋瞟了一眼说话的一进京述职巡抚,嘴角咧了咧,不远处的李鸿章泰然自若,宋晋不禁打了一哆嗦,摸了摸放在左袖筒里的折子,还带着自己的体温。 卯时的钟声响起来,一名太监掀开了风帘,李鸿章走在最前面,宋晋跟在李鸿章的身后。群臣鱼贯而入养心殿,还没有亲政的小皇帝同治哈欠连天,帘子后面的西太后慈禧轻轻地哼了一声,同治皇帝顿时规规矩矩地坐端正了。没等李鸿章说话,宋晋就走出群臣之中,上奏小皇帝,要求内阁否决福州船政局昨日的拨款请求,并宣布马尾船厂停止造船,由于连年造船,马尾船厂经费已拨用致四五百万两,“糜费太重”,两次鸦片战争已经结束,太平军匪患也已经剿灭,因此朝廷不必在传统水师木船外再造轮船,增加巨额费用,尤其是在财政如此紧张之时还“殚竭脂膏以争此未必果胜之事,殊为无益”。宋晋说着说着瞟了一眼旁边的李鸿章,李鸿章脸上毫无表情,宋晋微微地抬了抬头,同治皇帝在龙椅上百无聊赖,这都是变态的皇权制度将这么小的娃娃给折腾的,按照康熙乾隆老祖宗的规矩,大清皇帝必须勤奋,只要没有病的起不来,每天都要坚持早朝。宋晋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江南制造局跟马尾船厂一个模式,都应该关门。 旁边的李鸿章眉宇一颤,整个朝堂炸开了锅,宋晋这简直就是打李鸿章的脸,天下人都知道,江南制造局是李鸿章跟大清帝国的再造者湘军领袖曾国藩创立的洋务样板企业,将江南制造局关门岂不是否定了李鸿章的洋务功绩,没有了轮船,也就否定了李鸿章提出的海防政略?宋晋这一棍子简直就是当头一棒,马尾船厂是左宗棠在1866年创办,当年左宗棠提出马尾船厂可以生产军民两用轮船,五年三百万造船十六艘,五年过去了,马尾船厂的费用已经达到三百四十万两,造船六艘,现任的船政大臣沈宝桢昨日上书内阁,要求朝廷拨银四百万两以上,现在朝廷的银子年年都要划拨给西方的列强用于赔款,哪里还有银子造船。李鸿章很镇静地走出群臣班列:“启奏皇上,宋大学士所说在理,造船应该停止。” 同治皇帝一听来了精神,这个李鸿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马尾船厂他可以不管,可是宋晋明明连江南制造局也给参了,有点血性的男人这个时候肯定跳出来将宋晋批的体无完肤,就这智商还能担当拱卫京畿重任的直隶总督兼署北洋大臣,简直是开玩笑,不知道自己的老娘慈禧太后老眼昏花还是脑子发热,居然选了这么个人进入中央领导阶层。朝臣们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住李鸿章,纷纷摇头不解,宋晋也很惊讶地看着李鸿章。同治皇帝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李鸿章能一步步进入国家领导人行列,不可能很愚蠢,之前听六叔恭亲王奕忻说曾国藩有个门生上过一个试办轮船招商的折子,军机大臣文祥的老娘死了,这个折子就一直放着,洋务派的人一直在筹划试办轮船招商,怎么现在李鸿章居然同意将造兵船的马尾船厂跟江南制造局都给关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同治皇帝琢磨不出李鸿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宋晋反映的问题也是实实在在,这个老头连自己的老娘都要让她三分,问题看来有点严重。 在帘子后面的慈禧太后一看朝堂上炸开了锅,也是眉头紧锁。想当年英法联军一百零五艘战舰两万五千将士围聚津门,炮击大沽,天津跟大沽陷落,英法联军直逼京城,胆怯的咸丰皇帝以西狩为名逃往承德,留下恭亲王奕忻在京城收拾烂摊子,英法联军突破八里桥帝国八旗大军的防线,蜂拥皇家林园圆明园大势抢掠奇珍异宝。远在承德的咸丰不顾日夜咯血,依然夜夜搂着妃子玩命行欢。咸丰皇帝的脑子还是清晰的,担心自己落荒出逃让自己的弟弟和硕恭亲王奕忻给钻了空子,在英法联军还未攻占紫禁城之前荣登大宝,然后以大清皇帝的名义将自己给出卖了,咸丰皇帝在一阵激烈的肉搏之后神清气爽,以妃子滑溜溜的后背当书案,趴在龙床上写下一份急诏,让恭亲王奕忻驻圆明园善绿庵办公抚局,不能进入紫禁城,周祖培、陈孚恩、藩祖荫、宋晋为团防大臣,守外城。而在奕忻抚局的过程之中,宋晋身为科举文士死守外城,功莫大焉。咸丰皇帝由于惊吓过渡,放纵声色,很快在承德一命呜呼,以肃顺为首大八大辅臣企图将奕忻排挤出中央权力集团,奕忻决定联手老情人慈禧在运送咸丰灵柩的途中将肃顺八大臣一举干掉,奕忻秘密委派宋晋从京城赶赴承德,将发动政变的绝密消息告诉慈禧,为了稳住肃顺八大臣,宋晋设法取得了肃顺八大臣的信任,与之一同护送咸丰灵柩,紧紧地叮嘱肃顺等人的一举一动,并秘密汇报给裹挟太子分路进京的慈禧。慈禧跟奕忻成功发动辛酉政变,诛杀了肃顺八大臣,宋晋一举成为慈禧太后倚重的政变功臣。 慈禧太后也拿这个宋晋头大,辛酉政变之后,宋晋擢升工部侍郎,穷苦出生的宋晋是十年寒窗的八股文人,对浪费是看不惯的,别说马尾船厂耗费了几百万两银子,就是先皇咸丰的陵寝,这穷文人都说太浪费了。咸丰皇帝死的时候,定陵还没有修建好,两宫太后督促加快进度,没想到这个时候宋晋站出来说道光皇帝的慕陵裁撤了大碑楼、石像生、二柱门、方城、明楼,将隆恩殿、东西配殿规模缩小,朴实无华,节省了民力,现在文宗咸丰帝后停棺待葬,山陵工程宜抓紧进行,应仿效慕陵规制营建。宋晋的话再明白不过了,现在人都死了等着下葬,咸丰皇帝的死人房子要跟他老子学习学习,一切从简。宋晋的话还没有说完,礼亲王世铎就劈头盖脸一通臭骂,说你老小子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别的你说勤俭节约那是美德,这可是先帝的陵寝,将来东宫太后也要埋在里面的,还有现在皇帝的老妈西宫慈禧太后也要埋在里面的,慈禧太后又是好面子的人,陵寝太简陋了岂不是寒颤人吗?慈禧当时真想发着,朝宋晋脸上就是几个大耳刮子,可是自己有今天,宋晋功不可没,自己的儿子现在虽是皇帝,可是自己的老情人奕忻一直对皇帝宝座虎视眈眈,别看这个男人在床上翻江倒海甜言蜜语,背地里跟那些洋人热乎着呢,这个绰号鬼子六的老情人奕忻一旦联手洋人,自己跟皇帝孤儿寡母的到时候还会有谁给自己卖命呢?慈禧太后当时看了看旁边的东宫慈安太后,两人一合计,说宋晋呀,这是我们的家事,也是我们姐儿俩最后的归宿,你就不要争了,给老娘我一点面子,以祖陵的传统规制为主吧。慈禧太后最后还是跟宋晋妥协了,定陵效仿慕陵裁撤职了大碑楼、二柱门,地宫内不再雕有经文、佛像等。 现在宋晋已经是内阁大学士了,大清王朝在平定太平军匪患之后,满洲八旗日渐衰落,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张之洞这样一帮社稷再造的大功臣成了帝国权力中枢,慈禧太后一方面要提防老情人奕忻,一方面又要钳制这些汉人的权力,最好的办法那就是以汉人遏制汉人,政变大功臣宋晋正好是钳制李鸿章的理想人选。马尾船厂跟江南制造局确实耗费了朝廷不少银子,慈禧太后又通过安插在曾国藩与李鸿章府上的密探掌握了重要情况,李鸿章跟曾国藩通过书信商议民办商船货运的事情,李鸿章的机要秘书盛宣怀,就是那个久考不中的落魄秀才已经进入筹划阶段,一旦李鸿章跟曾国藩创办商运轮船,那又将是洋务派向朝廷索要银子的一个绝好机会,现在将马尾船厂跟江南制造局给关了,洋务派也就不会再要银子,他们也就不会整天在朝堂上或者背地里相互攻奸。宋晋现在将地雷扔到朝堂上,总得有个说法,否则皇权威信何在?慈禧脑子里也有点没有转过来,以李鸿章的脾气秉性看,怎么可能在宋晋面前一败涂地呢?两人根本还没有交手,难道这个李合肥背后又有什么把戏?慈禧太后不想急于下结论,还有在西北的那个左宗棠现在虽然没管马尾船厂,当初看到李鸿章创办了江南制造局,那可是拍着胸脯,从商人胡雪岩那里拆借银子创办的,为了能将马尾船厂成功地办下去,左宗棠这个老狐狸三请丁忧的江西巡抚、饱受洋鬼子闷气的林则徐老英雄的女婿、李鸿章的同门师兄沈宝桢出任福州船政大臣,主抓马尾船厂的工作,左宗棠对马尾船厂也从来没有彻底放弃过,这家伙现在西北握有重兵,可恶的沙俄人扶植了傀儡阿古柏进军我西北门户、帝都咽喉新疆,得罪不得。慈禧太后仔细在权衡,一旦两个船厂都关门了,老情人领衔的洋务派可就要翻天了,他们的中间力量都象陕甘总督左宗棠、两江总督曾国藩、直隶总督李鸿章、闽浙总督沈宝桢等是地方的总督、巡抚一类的高级官员,一旦奕忻煽动这些人起来对付孤儿寡母,自己就得不偿失。慈禧太后将宋晋的折子收走了,让李鸿章、曾国藩、左宗棠等人都好好商量商量。 李鸿章的秘书盛宣怀听到了宋晋在朝堂上语惊四座的奏折,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李鸿章的书房。 “中堂大人,前段时间你让我清理江南制造局旗下的公司,现在问题基本都解决了,现在就因为宋晋那个顽固老头儿的几句话,你就真的同意将江南制造局给关了?”盛宣怀有点激动,两手一摊,痛心疾首,“中堂大人,江南制造局可是洋务派的样板企业,如果关闭了江南制造局,就意味着对洋务的否定,进一步也是对你提出的海防国防策略的否定呀。”李鸿章放下手上的书卷,一脸的轻松:“杏荪呀,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你放心吧,江南制造局是关不了的。”盛宣怀突然搞不明白李鸿章这个人了,自己跟随李鸿章有些时间了,今天说话怎么有点颠三倒四的呢?“中堂大人,你不是在朝堂上跟宋晋站在一边,同意将江南制造局关了吗?”盛宣怀有点忍不住追问到。李鸿章呵呵一笑:“我说杏荪啊,看来你还是年轻呀,江南制造局可以说是我跟恩师曾国藩的洋务实验田,也是我提出海防国策的后勤保障,但是你想过没有,这个江南制造局这些年给我带来多大的压力,筹钱都愁白了我的头发了,这么大的企业,我恼火呀。”盛宣怀听着听着眼前一亮,脸上慢慢地露出了微笑,李鸿章五十多岁成为中央领导人,智慧非常人所及。江南制造局的规模小于马尾船厂,如果说资金压力大,那么李鸿章的压力绝对没有沈宝桢的压力大,如果说李鸿章割不下江南制造局这块心头肉,左宗棠更是割舍不下,宋晋的第一目标是马尾船厂,李鸿章太了解左宗棠的脾气了,当初平定太平军匪乱的时候,李鸿章进军上海,左宗棠就迅速拿下苏杭,李鸿章筹办了江南制造局,左宗棠就立即组建马尾船厂。后来李鸿章利用回民叛乱的机会,将守着江南富庶之地的闽浙总督左宗棠给整到了陕甘总督的位子上,左宗棠却不甘在西北的漫漫黄沙中意志消沉,接着在兰州创办了兰州制造局,就是要跟江南制造局对着干。这一次李鸿章同意关闭船厂,左宗棠肯定要跳出来反对,宋晋这一次明面上是财政不济,无力造船,一旦船厂关闭,左宗棠靠钱庄拆借银子维持运转的兰州制造局关门只是时间问题。看来李鸿章今天在朝堂上就是要让左宗棠物极必反,盛宣怀向李鸿章深深地鞠了一躬。 盛宣怀退出书房,李鸿章陷入了沉思,今天朝堂上慈禧太后收走了宋晋的折子,还让大臣们好好商量商量,这种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举动让李鸿章有些无奈,这就是统治者的御臣术,可惜现在大清王朝已经中落,应该学习邻居小日本明治维新那样进行经济制度上的变革,才能真正让大清王朝强盛起来,这一点通过一次又一次的不平等条约的签订,慈禧太后应该比宋晋那样顽固不化的老家伙清楚大清王朝的形势,都到这个时候了,慈禧还在想着让宋晋这样的人来钳制洋务派,用政治的手段钳制经济制度的变革,进一步达到钳制政治上的膨胀,注定洋务运动是一场变态的制度变革,扭曲而悲壮。在李鸿章的心里,江南制造局是万万不能关闭的,想当初当初李鸿章奉湘军首领曾国藩的命令,率军6500名刚刚招募来的淮军子弟人乘英国轮船到上海,与洋人联合围剿太平军,一直跟随曾国藩的李鸿章那一次可是开了眼界,当看到洋兵洋器,对其精利的武器,整齐的阵容,李鸿章是满脸惊奇,即使有千个帝国王爷武士僧格林沁,面对这样的尖锐火器,王爷武士也只能是板上鱼肉,充当炮灰的下场,帝国这么多年受人欺负也就不足为奇。这一次洋枪队的刺激让李鸿章的脑子里不断闪现尸体横飞的太平军叛军,同样这十年中,洋人老毛子也用这些火气跟船只将把帝国的子民打的血肉模糊。1864年同治三年春,李鸿章在写给总理衙门大臣、领军机大臣、恭亲王奕的函中说:“鸿章以为中国欲自强,则莫若学习外国之利器;欲学习外国利器,则莫如觅制器之器,师其法而不必尽其人”1865年,李鸿章跟恩师曾国藩在上海创立江南机器制造总局。 李鸿章望着书房外纷飞的雪花,宋晋这个老东西仗着当年守卫京城外城的功劳,以及辛酉政变中成为慈禧太后的功臣,就盯着马尾船厂资金问题而将洋务的旗帜性企业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居然还说两次鸦片战争结束了,没有战争的大清王朝没有必要自己造轮船。这个宋晋简直是太天真了,从满洲八旗入关到康乾盛事,大清王朝一直以世界上最高贵统治者自居,那些红鼻子蓝眼睛的洋鬼子基本上不算正常人,都是营养不良有毛病的人,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来大清无非就是讨一口饭吃。当我们的乾隆皇帝让位给嘉庆皇帝的时候,大清王朝已经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西方洋鬼子们已经经历了资产阶级革命,古老的封建制度已经扔进了历史的垃圾桶,纵使有国王皇帝,也有议会、内阁的钳制,在资产阶级当政的国家,资本迅速发展,工业革命、资本扩张已经让这些在中国人眼里怪模怪样的洋鬼子们在筹划通过海上策略打败夜郎自大的大清王朝。事实上,可怜的嘉庆皇帝的国库里只有抄惊世巨贪的中央高级领导人和珅的家的那点本钱了,到了道光皇帝期间,西方人出手了,蒸气机轮船开始在广袤浩瀚的太平洋穿梭,一直靠帆船出口中国特产茶叶、瓷器、丝绸的中国商人突然发蒙了,辛辛苦苦收集来的产品,经过几个月的运输,结果到了目的地发现那里遍地都是中国产品,而中国商人的产品由于时间长,运输造成的茶叶失鲜甚至发霉的损失越来越大,市场也越来越小,中国商人出现了出口亏本的现象。歹毒的英国人,还专门成了鸦片销售公司,在国王的督导下,对大清王朝实施鸦片倾销策略,要通过鸦片改变中国产品出口顺差的现状,拯救陷入恐慌状态的金融危机。当大清王朝户部每年年终向道光皇帝呈上财务报表的时候,道光皇帝看着进出口出现贸易逆差很是纳闷,以前国库都有六亿元的制银银子,怎么现在就没有呢?尤其是有一天一个太监告诉自己,一餐饭要花掉上百两银子,当时勤俭节约穿麻布烂衫的道光皇帝吓了一跳,怎么这么贵? 气极败坏的道光皇帝将太监们聚在一起好好地审讯了一番,其中的一个太监被一通板子教训之后还是嘴硬,辩解说道光皇帝刚愎自用,皇室物价上涨甚至天下物价上涨的恶果是道光皇帝自己一手造成的。太监嘴硬是担心掉脑袋,不过这个太监也说了实话,大清王朝腐败的内务府贪墨最后将大清王朝的皇权都丢了,太监贪污几个饭钱也就不足为奇了,太监们贪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个致命因素是国家进出口贸易逆差出现,大清王朝国库里面的银子流入洋鬼子的腰包,导致银子比道光通宝钱贵,铜钱越来越不值钱,通货膨胀的厉害,物价飞上天。还有一个致命的隐情就是中国制钱的铜材多为进口,虽然乾隆年间开始在云南开采铜材,由于矿区水资源问题,开采成本巨大,到了鸦片战争前期,朝廷支付采铜的费用越来越少,基本处于停止状态,这样的恶果就是铜的价格一路盘升,铜材的价格远远超过铜钱的价值,中间价差的出让也就引发了不法商人等在朝廷铸造铜钱的宝泉局大门外等着新钱币运出来就一并收购,然后冶炼出铜,高价将铜材卖给朝廷,反复的恶性循环,恶性的货币政策导致通货膨胀越来越厉害。当时的江苏巡抚林则徐琢磨这样下去国家的物价体系乱套、财政体系崩溃只是时间问题,琢磨着琢磨着,林则徐终于想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熬夜一个通宵,两眼通红,终于写了一份折子告诉皇帝,银子全跑到英国人那里去了,一开始的时候英国人跟中国作茶叶丝绸生意,朝廷不认英镑,非要英国人拿银子交换,慢慢地英国人国库中的银子越来越少,造成了英镑贬值,其他国家也有同样的遭遇,对于以金本位为主的世界货币体系来说大清王朝的单一银子的结算方式给他们带来沉重的打击,国内贸易逆差引发了金融危机,遭到打击英国人为了度过金融危机,就在印度种植鸦片,跟中国就近交易,鸦片的输入让英国人从中国获得了大量的银子。大清王朝跟万里之遥的英国名义上的贸易战背后,进行了一场没有硝烟的货币战争,具有远见卓识的林则徐提出了改革币制的策略来应对这一场洋鬼子有预谋的货币战争,可惜道光皇帝整不明白。后来道光皇帝看到洋人的鸦片在广州沿海搞得乌烟瘴气,实在忍无可忍,于是派对洋人贸易以及鸦片生意很有研究的林则徐担任禁烟钦差大臣,当老英雄林则徐在虎门一把大火将英国人洗走大清王朝银子的鸦片烧毁的那一刻,英国女王小胖妞维多利亚怒火中烧,年仅二十一岁的维多利亚在议会上慷慨激昂,发表《为了大英帝国的利益》的长篇演说,蛊动英国军队向中国开战。林老英雄那个无奈呀,烧鸦片易,面对英国四十八艘战舰五百四十门大炮黑压压地开到珠江上,全部对准广州城的那一刻,老英雄一定期待大清王朝也有那么现代化的战舰,那一刻,老英雄只有仰天长叹。 洋鬼子是铁了心要从我大清王朝榨银子,一次鸦片战争打完了,还要打一次,他们杀了那么多大清子民,几个义愤填膺的文人忍不住挽起袖子举刀剁了几个嚣张的英国老鬼,英法联军就长驱直入,先帝咸丰一路惊吓跑到了承德,万园之园的圆明园在大清王朝从来没有当人看的洋鬼子的疯狂下,转瞬变成了废墟,隆隆的黑烟让整个紫禁城在哭泣。宋晋看来是忘记了那段触目惊心的日子,李鸿章决定跟恩师曾国藩商量一下对策。曾国藩的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了,躺在病床上的曾国藩看见李鸿章进了卧室,努力地撑起身子。没等李鸿章问安说话,曾国藩的脸就跟乌茄子一样:“我说少荃,你到底搞什么名堂?几年前你就说不仅要造兵船,还要造商用轮船,今天你在早朝的时候怎么宋晋一说,你也就跟着附和?宋晋书生一个不懂战舰对大清的重要性,难道你也糊涂了?兵船都不让造了,你说你造轮船的计划还能实现吗?” 李鸿章没想到曾国藩这么大火气,沈宝桢也真是的,总理衙门最近一直在筹划怎么解决江南制造局跟马尾船厂的资金问题,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伸手向朝廷要钱。现在看来不能跟曾国藩直接讨论造船的事情,现在大清王朝已经是个穷朝廷了,这不,户部的财务报表又出来了,大清的贸易逆差超过三百万两,朝廷都没钱,哪里还有钱给沈宝桢呢?宋晋这个时候抓住马尾船厂的把柄的背后,大清王朝正在步入一场灾难深重的金融危机。“恩师,现在无论是造兵船还是轮船,我们都必须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钱,用西方人的说法就是我们没有雄厚的财力,没有资本。宋晋今天反对造船看上去是在利用钱这个问题打击我们的洋务企业,打击我们的洋务变革,更深层次说是慈禧太后利用宋晋来钳制我们这一批从镇压太平军匪患走过来的湘军淮军势利,担心我们尾大不掉,因为今天朝堂上慈禧太后收走了宋晋的折子,不难看出慈禧太后对宋晋这个政变大功臣还是很重视,我细细地思量了一下,这只是我们一种意气的想法,如果我早上在朝堂上跟宋晋当庭激变,恐怕我们之前兴办商业轮船的计划就彻底被慈禧太后的帝王钳制术给扼杀。”李鸿章口若悬河让曾国藩有点消化不了。曾国藩伸出手示意李鸿章说慢一点:“你说大清王朝正在步入一场严重的金融危机?” 李鸿章点了点头,开始给曾国藩详细分析大清王朝面临的金融危机:鸦片战争之前我们是靠茶叶丝绸出口,洋鬼子是靠鸦片交易走了我们大清国库里的银子,到现在我们依然没有改变这种被动的贸易局面。如果说英国人通过设在印度的鸦片交易公司是为了方便白银交易的话,那么现在上海滩林立的洋行、银行、保险公司,已经超过四十家,这些洋鬼子的金融企业将大清王朝的民间资本全部吸纳到他们的腰包里,大清子民到他们那里去存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吸储了银子后的这些洋鬼子金融机构却拉高了汇率,这背后是洋人对中国贸易的一次有预谋的系统性围剿,洋人的商船快于中国贸易出口的帆船,中国商人自己运输出去的茶叶往往是亏本出来,回国了换银子却由于汇率的拉高,换的银子越来越少,导致这些出口商人跟国内的商行、钱庄形成了贷款呆帐甚至坏帐的紧张局面。而洋鬼子的金融机构现在是不断收缩贷款,基本不给国内的商人贷款,即使贷款,利率高的吓人,甚至有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利率,不少商行钱庄为了周转资金,只有向外资金融机构高息贷款,商人为了周转资金也高息贷款,这样一来国内的钱庄跟商人资金链断裂,江浙一带的茶商不少都破产了,商行钱庄半年之内破产数量超过五十家。“恩师,外资金融机构围剿大清的商人跟钱庄商行,导致我们的出口遭遇系统性的毁灭打击,可以说破坏了我们固有的出口生态模式,这种模式跟病毒一样逐渐延伸到我们的种植业,加工业,导致的一个恶果是民生凋敝。而外资的产品流入中国的相反由于他们的交通运输比我们强,导致我大清进xx交易额越来越大,流出去的银子越来越多,我们的贸易逆差跟财政赤字只能是越来越大。”李鸿章摇了摇头,“恩师,现在赔款都让我们喘不过气来,洋人又通过商业途径卷走了我们的银子,你说我们搞洋务产业,银子从什么地方来?我知道,一旦我们的兵船都停下来,洋鬼子现在可是变着法子找我们麻烦,真正到了要打仗的时候,我们可能毫无还手之力,那样我们可能又要赔别人数万两银子,我们的财政可能面临破产,我们的朝廷可能面临破产。所以我们现在不仅要保住造兵船,还要想办法改变我们的航运落后局面,想方设法改变财政危机,度过金融危机。” 曾国藩赞许地点了点头,看来从鸦片战争之前,洋鬼子就策划了一场深远的资本战争阴谋,他们跟大清王朝展开进出口贸易商战的背后,是以制造大清王朝贸易逆差来拯救他们的金融危机并富国强兵,带给大清王朝的是连年的财政赤字,民生凋敝,将大清王朝推向金融风暴的猛烈漩涡之中,大清帝国的命运悬于资本,现在大清王朝可谓让资本一剑封喉。“看来我们是得周全谋划,在战场上我们真刀真枪地拯救了大清王朝,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看不见敌人的商场上,我们也决不能让洋鬼子的阴谋得逞。”曾国藩坐了起来。李鸿章一看曾国藩颤颤巍巍的样子,赶紧扶曾国藩重新躺下:“恩师,现在我们得等左宗棠他们的反映。”“这都什么时候了?”曾国藩发怒了。李鸿章又一次慢条斯理地给曾国藩仔细分析:“恩师,现在马尾船厂的摊子比我们大,需要的银子比我们多,左宗棠可是一直惦记着自己创办的马尾船厂,如果他沉默,那么他的兰州制造局离关门的日子也就不远了,所以这一次左宗棠肯定要跳出来驳斥宋晋,如果我们先跳出来反驳宋晋,慈禧会认为我们是小集团利益,如果左宗棠先跳出来,慈禧太后就会认为左宗棠跟沈宝桢他们是小集团利益,慈禧太后将来钳制的重点将是左宗棠沈宝桢,我们可以找个适当的机会,将我的同门师兄沈宝桢给拉过来,到时候左宗棠就成了孤家寡人,不用我们动手,慈禧太后就会帮我们钳制他。恩师,抛开跟左宗棠的恩怨,宋晋的这一道折子事关大清帝国安危,事关航运业生死存亡,你说我怎么可能放手?再说这一次等左宗棠说话之后,我们再全面反击,那么宋晋就完全成了我们洋务派的公敌,这样的效果有利于我们创立商业轮船。” 权术在没落的大清王朝被洋务派运用到了极致,这一群黄昏的政客们企图将西方资本主义的资本模式植入到上千年的封建制度里面,并且利用这种先进的资本模式拯救垂亡的封建王朝,就这样一种怪异的资本制度在大清王朝产生了,随之产生的就是一种变态的政治权术的诞生,政客们将资本这只无形的大手运用到政治博弈之中。就在大清王朝命悬生死的时候,李鸿章、曾国藩这样的中央高级领导人还在利用顽固派掀起的风暴来借力打击政治上的对手,这是政治派系斗争的残酷性,也是变态的高度集权体制造成的权力饥渴。 刚刚走进总督衙门,新疆的密报就传来,说俄国人扶持的那个阿古柏在新疆秘密购买了大批的新式武器,可能南下兰州。左宗棠一听,顿时火冒三丈,阿古柏这小子胆子也忒大了,老子正想带兵进入新疆剿灭他,他到瞪鼻子上脸了。左宗棠抓过新疆地图,地图还没有打开,京城八百里加急塘报就送来了,打开塘报,左宗棠的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了。“真他娘的邪门了,阿古柏在新疆惹老子生气,宋晋这老小子在京城给找麻烦。”左宗棠将塘报啪的一下给扔到案桌上,口里还有些不干不净,“这帮蠢才,还用商议什么?商议个屁,把马尾船厂给关门了,到时候打起帐来宋晋那草包能上阵杀敌?”左宗棠旁边的部下听说过这个宋晋:“大人,宋晋好像在英法联军攻进北京的时候,还是外城的防务大臣呢。”“狗屁,他们防的好,英法联军能将圆明园给一把火烧了?”左宗棠的牙咬的铮铮响,宋晋这老小子够阴毒的,明着说马尾船厂三年花了三百四十万两跟当初预计的三百万两不符,超标了船却少了十艘,平均每艘船的造价将近六十万两,言外之意就是马尾船厂存在贪墨现象,贪墨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重点处置案件,看来这一次宋晋是要马尾船厂人的脑袋,那样一来现在自己借款搞得兰州制造局也就可能关门,这是一箭双雕的狠招。左宗棠提笔就给皇帝写折子,只要保住马尾船厂,才能保住兰州制造局。强调马尾船厂“制造轮船,已见成效”,坚决反对裁停船局,左宗棠在折子中历数了马尾船厂筹集资金的艰巨,断断续续的资金供给大大地增加了时间成本、资金成本、降低了功效,马尾船上存在福州花钱造船,他省免费征用的局面,这样将所有压力压到福州,这样的运行模式违背了正常的经济运行规律。 左宗棠一说话,沈宝桢的折子也就到了皇帝的案头上,沈宝桢当年看着自己的舅舅兼老丈人林则徐在广州的艰难,那一种叫天天不应的无助是宋晋这样的酸腐之人不能理解的,制造轮船是大清王朝“永垂不朽”的事业,“不但不能即时裁撤,即五年以后亦不可停,所当与我国家亿万年有道之长,永垂不朽者也。”沈宝桢还在折子中提出了“间造商船”,这样一来可以利用商船的收入贴补兵船的费用。沈宝桢不愧为高干子弟,后来的南洋水师所用船只大部分是马尾船厂供给,如果以宋大学士的观点无仗可打,无需造船的说法,此后的中法、中日战争,大清帝国的水师只能莴苣在高高的城墙之内,毫无还手之力,让洋鬼子们一通暴揍之后,跟囚徒一样乖乖地跟洋鬼子签订辱国条约,那样的话,大清王朝裱糊匠李鸿章就真的没有一点点谈判的筹码。 躺在病床上的大清帝国拯救者、一等勇毅候曾国藩给总理衙门写了一封信,态度比较明确,“船局不宜停止”,在信中曾国藩认为船局应该查找造船技术方面不足的原因,而不能断然说因为技术问题就不造船,至于费用问题在节省的基础上,想办法筹措,而不能没钱就是要关门。曾国藩在信中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马尾船厂投入了几百万两银子,除了造兵船外,还可以造四五艘商船,平时租借给商人运货,如果遇到战争,就调集来运兵。朝廷可以派熟悉商情、公廉明干的人与商人交接,要作到言必信,让利于商。当然这些商船还可以通过海路运送漕粮,这样费用比沙船费用低,也可以夺回洋人垄断的大清航运权。曾国藩还委派江南轮船操练的道员吴大廷与江南制造局道员冯焌光筹划轮船招商事宜。非常遗憾的是,曾国藩很快就带着跟李鸿章商定的谋定而后动,借力打力推动轮船招商事宜,夺回大清王朝航运权的遗憾撒手人寰。 曾国藩这封信让宋晋深陷洋务派围攻之势,福州将军兼管闽海关税务的文煜站了出来公开支持宋晋,虽然不用马上关闭关闭马尾船厂,但是按照曾国藩的设想,将马尾船厂的船租给商人,那就太可惜了。在文煜的内心,还是希望马尾船厂关闭了省事,原因很简单,沈宝桢整天按照当初马尾船厂创办朝廷下发批文,在闽海关税里酌量提用,文煜收来的海关银子不断地填进了马尾船厂这个窟窿里面,收银子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文煜在上奏皇帝的折子中非常无奈地说:“溯查闽海关自外国通商以来,历年常税皆为洋税侵占,续因沿途地方设卡抽厘,内地商货又多附搭洋船报完洋税,图免节节厘金,以致常税愈短。”尤其是作为福建闽海关“第一口岸”的厦门,损失更大。同治皇帝这个时候有点不明白了,曾国藩说将不打仗的船租借给商人可以赚取部分收入,贴补马尾船厂的资金困难,文煜应该支持,怎么他一边说筹集资金困难,一边又不愿意将船租借出去呢?同治皇帝哪里知道文煜的那点花花肠子,这期间各省已经开始奏请调用马尾船厂的成船了,如果造船费用还是让闽海关出,关了更好,如果不关门,不好意思,谁调用马尾船厂的船,就要掏银子购买,与其找人辛辛苦苦招商,还要让利给商人,还不如直接卖给各省政府机关或者军队,马尾船厂可以通过财政渠道直接划款,多省事儿,同治皇帝看来大脑袋的智慧不及小脑袋的奸滑。 慈禧太后有点纳闷了,曾国藩死后,李鸿章就一直没说话,难道这个合肥老乡真的赞成宋晋所说?一直被洋人开着战舰给揍的心惊肉跳的慈禧太后做梦都想大清帝国拥有一支强大的水师,将洋鬼子统统赶出大清帝国的领域之外,以报洋鬼子吓死自己男人的血海深仇。象李鸿章这样的政治明星,帝国高级官员,智慧也是常人所不能企及的,陷入丧师阴影之中的李鸿章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谋定轮船、招商轮船的事情。上海滩跟太平军大决战血肉横飞的的那一幕幕时时浮现在眼前,林则徐老英雄龙搁浅滩的那种彷徨与无助一直在自己的脑子里幻化,现在恩师已逝,帝国的重任就落到自己的肩膀上,这个帝国跟一条破船一样四处漏水,可恶的英吉利胖娘们维多利亚伙同西方鬼子一次又一次地利用坚船利炮威逼大清,利用恶毒的贸易战争搞垮我大清的经济。当年成立江南制造局给娃娃皇帝同治上书时认为:查治国之道,在乎自强。而审时度势,则自强以练兵为要,练兵又以制器为先。自洋人购衅以来,至今数十年矣。迨咸丰年间,内患外侮一时并至,岂尽武臣之不善治兵矣。抑有制胜之兵,而无制胜之器,固不能所向无敌耳……。臣等每于公余之际,反复筹维,洋人之向背,莫不以中国之强弱为衡……。我能自强,可以彼此相安、潜慑其狡焉思逞之计。否则我无可恃,恐难保无轻我之心。设或一朝反复,诚非仓促所能筹画万全。今既知其取胜之资,即当穷其取胜之术,岂可偷安苟且,坐失机宜?现在不能这么狭隘了,武力可以敲开我们的国门,可以摧毁我们的城池,却动摇不了大清王朝的根基,现在洋鬼子的商战却动摇了大清王朝的上层建筑的经济基础,不仅仅要造兵船,还要造商船,夺回大清帝国的航运权,才能握住大清命运的咽喉。 上书,一定要上一道将宋晋驳斥的体无完肤,又要提出实际解决危机的书,让同治皇帝,不,让帘子后面的西宫慈禧太后彻底地明白停止造船的危害性,完全被我李鸿章的韬略折服。一直在悲伤中思考对策的李鸿章终于在6月下旬复奏,上《筹议制造轮船未可裁撤折》。这一份看上去是回复皇帝令其商讨是否停止造船的奏疏,实际上是李鸿章精心策划的一份相当于现代股票发行的上市申请书草稿版,这份奏疏从国际国内、融资条件分析、申请股票发行等多个层面向皇帝进行了汇报,在千年封建帝国,这可是亘古未有,由中央核心领导人向皇帝申请发行股票,这份奏疏也来开了中国现代资本发展的序幕。在这份奏折中李鸿章可为胸怀天下:合地球东西南朔九万里之遥,胥聚于中国,此三千余年一大变局也!李鸿章一针见血地指出,西方列强之所以能横行中土、中国之所以受制于西方各国,就在于中国传统的弓矛、小枪、土炮不敌彼之后膛枪炮,中国传统的舟楫、艇船、炮划不敌彼轮机兵船。堂堂天朝如何继续维持天朝尊严,如何确保主权完整?就是守卫疆土,也要向西方学习,而谋求自强之道在于“师其所能,夺其所恃”,“若我果深通其法,愈学愈精,愈推愈广,安见百数十年后不能攘夷而自立耶?”。李鸿章痛心疾首地告诉同治皇帝,宋晋一介书生,眼界太窄了,我们常常被洋鬼子所揍不仅仅是长枪大炮的落后,更重要的是经济体制制约了我们的国家基础的发展,洋鬼子在发动战争之前,运用了最新的商战阴谋,将我们的国家拖入贫瘠的深渊,如果我们依然沉溺于马背上的血与火,如果我们连看护国门的兵轮都不造了,我们面临的就不仅仅是挨揍,而是我们的命运都会完全被洋鬼子给操控了。 同治皇帝听着听着冷冷一笑,千百年来最令人讨厌的莫过于酸腐文人,朝廷让他们读书,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钻进八股之中寻找所谓的文人气节,人人都想通过咬文嚼字名垂青史,还美其名曰文死谏,这些读书人往往就是拿大话、空话唬人,往往皇帝还不能把这些人怎么样,杀了吧说你是暴君,不杀吧,不听他们的话是昏君,听了吧往往没什么用,这就是读书人在八股里面琢磨的生存之道。“李爱卿,你有点夸张了吧?”同治皇帝把玩着一柄如意。“皇上,道光朝我们的国库出现了惊人的变化,每年底道光皇帝拿到户部的财务报表,最为刺眼的莫过于贸易逆差,莫过于铸钱银的减少,导致我们的铸钱越来越不值钱,为什么这样?他们的鸦片在印度种植,成本低廉,基本上是空手套走了我们的银子,为此我们付出了两次鸦片战争的代价,我们的赔款越来越多,我们越打越穷,这里面有多少看到战争背后我们的命运已经被洋人掌控呢?”李鸿章痛心疾首,是要帮助这个小色狼皇帝好好地回忆一下,“皇上是否还记得,在1868年那一年,你老人家12岁,当年我们的天庾正供南粮北调工程出现了大问题,江浙一带的漕粮不能按时调运京城,米价扶摇直上,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的大运河淤塞严重,加上太平军匪乱导致运河无法疏通,漕帮的沙船根本无法行走,有人建议借黄济运,走黄河道,这个法子在道光爷的时候用过,当时两百万石漕粮花费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都没有运抵京城,当时我的老师曾国藩提出租借洋人的商船进行海运,考虑到漕粮是国之命脉,于是试运普通大米以解京城米荒,当时美国的满洲号轮船很快将三万石大米全部通过海运抵达天津,从这以后洋人盯上了我们的漕运,一直垄断着皇粮运输的漕帮这个时候正面临生死抉择,洋人已经完全掌控了我们的航运权,掌握了大清帝国的命脉。” 同治皇帝最近比较烦,由于女人的问题跟自己的老娘慈禧太后闹别扭,整天往花柳胡同泡妞解忧,李鸿章说得这航运的事情还真没有细细地想过,反正按照祖宗家法在自己没有亲政之前,由老娘慈禧太后说了算,今天听李鸿章这么一说,同治皇帝有点毛骨悚然,漕帮可是控制着漕粮业务最大的黑帮,上千条的沙船,数十万的水手盘踞在运河之上,一旦朝廷真的将漕粮交给洋人运输,那就意味着大清帝国的命脉都让洋人掌控,一旦大清跟洋人打起仗来,洋人把控漕粮,京城就会出现粮食危机,引发粮食暴动,帝都危机,跟洋人的战争就只有挨打的份,还可能因为饥民暴动失去江山,大明王朝就是丢在一群饿饭的叫花子手上的。将漕粮交给洋人运输还将得罪组织结构复杂,规模庞大的漕帮。当年洪秀全跟那几个烧炭的土包子在穷山恶水之间闹腾起来,差点就把我爱新觉罗家族的江山给抢走了,这十万水手一旦因为朝廷的决策失去了漕运业务,就相当于朝廷砸了他们的饭碗,十万人一闹起来,大清江山危矣。同治皇帝顿生警觉:“李爱卿,漕粮运输问题不能交给洋人运,还得我们自己掌握在手上,这个问题你们尽快拿出一个解决办法。” 李鸿章一看同治皇帝的表情,这小色狼这么快就上道了,看来大清王朝有中兴的希望,拯救大清于危难,曾国藩立下不世奇功,中兴大清于衰落,这也将是功耀千秋。饱受八股毒害的读书人人人都有这样一个梦想,历史的经验证明,这只是皇权制度下统治者的御人术,治者治于人,智者治于心,最舒服最王八蛋的也莫过于皇帝,成功者是功臣,失败者是佞臣,成功者终有一天成为刀下之鬼,因为你功高盖主,失败者终将有一天挫骨扬灰,因为你祸国殃民。历史上最早的读书人也是最成功的莫过于商鞅,挽救秦国于危亡,开三千年封建之基石,最后五马分尸。后来还有一个大文学家王安石企图成为政治明星,大刀阔斧进行变法,从经济到军事,最后失败了,就连他的反对派大文学家司马光等人都遭遇牵连,最后身败名裂。李鸿章作为帝国的政治新星,依然在重复着老祖宗们的梦想,只是这个梦想实在是太沉重了,天朝上国的风华已经被西来的风暴给吞噬殆尽。现在应该是自己绝地反击的最佳时机了。李鸿章作出一副无奈的样子:“皇上,这个问题确实有一定的困难,宋晋宋大学士当年连先帝咸丰的陵寝都觉得建造的太繁华,没有必要,国家贫弱能省就省,现在他说造兵船是一种浪费,所以解决漕运的问题就不是银子的问题那么简单了。” 坐在帘子后面的慈禧太后听了李鸿章的话火冒三丈,喜欢权力快感的慈禧太后骨子里奔涌的权力欲望致使内心一刻也没有停止过骚动。历史的经验证明,女人可怕,有权力欲望的女人更可怕,变态的寡妇那简直魔鬼幽灵。慈禧太后的老情人奕忻现在一定在后悔,当初如果不跟这个女人联手发动政变,她也就不会坐在帘子后面打击自己操控朝政。满洲八旗的男人在马背上是英雄,却永远淌不过女人那温软深浩的乳沟:多尔滚,没出息,在老情人的石榴裙下让了江山;顺治,没出息,为女人郁郁寡欢最终出家;康熙,没出息,借口微服考察民情却是找老情人;乾隆,更没出息,终身沉溺于香妃的回忆,奕忻,没出息,一直被慈禧玩弄于鼓掌之间,终身为奴。现在的同治皇帝更没有出息,因为自己没有娶老娘指定的女人为皇后,导致婆媳关系紧张,可怜的孩子整日郁郁寡欢,唯有在妓女的身上找到作男人的快感。就这样,大清王朝从入关一来就掉入一个神秘的陷阱,走不出女人的魔咒,就这样一步步迷失在女人的乳沟里。在帘子后面的慈禧太后想起陵寝那一茬就来气,国家就是再穷,两个坟场的钱都要抠门,这个宋晋是有点过分。“李鸿章,你当时不是也说马尾船厂跟江南制造局可以关门吗?现在你就别扯别的事情,说说解决办法吧。”慈禧太后看来是生气了,这么些天来这个女人一直在左右为难,宋晋是政变功臣,洋务派是中兴希望,谁能够真正拯救大清王朝? 李鸿章等待这几个月的机会终于来了。李鸿章拿出一份调查报告,非常详尽:“皇上,我们现在可以说是内外交困,欧美的洋人欺负我们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欧美的洋人不远万里,不是我们长久的隐患,我们的邻居小日本现在正在进行明治维新的变革,还将军国主义深入到了军队里面,小日本土地很少,他们变革仅靠他们那一点资源土地是不够的,皇上你还记得英国人给我输入鸦片就是找到我们的邻居印度当种植基地,小日本第一个肯定盯住我们的附属国朝鲜,然后就是我大清,无论是保护朝鲜还是我大清,中日早晚有一战,日本人正在筹建海军,所以我们的战船绝对不能停造。宋大学士说停止造船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钱的问题,洋鬼子在打仗之前跟我打贸易战,打完之后还是打贸易战,因为长枪大炮打来的只是赔款,贸易战可就是打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如果这个时候停止造兵船,那么我们的国家就彻底完蛋。”李鸿章悄悄地看了看龙椅上的同治皇帝,小色狼正襟危坐,李鸿章接着分析到,“我们可是上千年靠着茶叶瓷器丝绸贸易赚取外汇的,现在跟洋人贸易突然败下阵来,贸易逆差越来越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我们的航运业出现问题,沙船、翻船危险、速度慢、影响产品质量,洋船靠着蒸汽发动机的强大动力,速度快,市场的制胜关键在快,当我们的产品运送到目的地,我们的丝绸茶叶早就卖不上价了,加上运输途中的耗损,我们的贸易商资金链紧张甚至断裂,洋人兴办的银行这个时候有意提高利率,并且只收贷款,却不放贷款,江浙已经出现了商行、钱庄挤兑破产的现象,这样将恶化大清的对外贸易产业,我们国家的银子就出现只出不进的局面,那么我们的铸钱就越来越不值钱,通货膨胀越来越厉害,我们的经济基础没有了,国家财政就会破产。” 宋晋站在一旁越听越不对劲,这个李鸿章两面三刀,越说越离谱,这简直就是恐吓小皇帝。“李中堂,恐怕言过其实吧?”宋晋哪里知道李鸿章当初赞成他的观点是激怒左宗棠,让左宗棠先跳出来,这样洋务派才能够在造船问题上站到宋晋的对立面,轮船招商的事情才能够借机实现。李鸿章不紧不慢,开始耐心地给宋晋好好上一堂课:宋大学士可以想象一下,我们现在面临多么艰难的国际形势?无论是欧美还是小日本,他们的真正目的不是要打垮我们,打仗的背后是为了银子,用西方人的话是资本,他们是要通过资本战争来掠夺我们的财富,你看看他们每次跟我签约,有一个重要的条件就是开放通商口岸,你看看现在他们多少商船在我们的江河湖海上航行?他们的蒸气机轮船那么快的速度,人员少,成本小,运费比我们的沙船、夹板船低很多,我们的沙船是上千艘,可是你看看那些沙船,我可是统计核算了一下,要想维修好沙船,至少要花费三千万两白银,现在朝廷年年赤字,哪来银子修船?漕运河道淤塞,要动用多少民工疏浚?要多少粮食银子给民工工资吃喝?更危险的是暴动,元朝是怎么灭亡的?就是派十万人疏浚黄河,一帮土农民开始暴动,最后整个元朝到处烽烟四起。之前的太平军的匪患已经让朝廷疲惫不堪,难道你还想引发更大的暴动吗? 李鸿章说着说着,又从袖筒里拿出一份调查报告,哗啦一下展开:大家看看,洋人这么些年除了打我们还干了一些什么?早在鸦片战后不久,即有洋商船只航行于沿海。1842年英船“美达萨”号首抵上海;1844年,怡和洋行派“哥萨尔”号作香港、广州间的定期航行;1850年,大英火轮船公司派“玛丽乌德”号开辟香港、上海间航线。1853年美轮“孔晓修”号亦开抵上海。1858年《天津条约》和1860年《北京条约》签订后,在五口开放之外,又开了南至琼州、潮州北至牛庄、天津西至汉口等多处为商埠。于是外轮得以直入长江、大沽口。各国闻风而至,英、法轮船公司和在华洋行,纷纷自行其是地派轮航行于各埠。60年代的10年间,外商在港、沪、津等处设立的轮船公司,主要有:美国的旗昌,英国的会德丰、上海拖驳、大沽驳船、太古洋行,以及英葡合营的省港澳轮船公司、德国的美最时等等。到70年代,外轮侵入的势头继续扩大和深入。揽载客货和槽运,剥夺大利,帝国曾经兴盛航行于江海的沙宁帆船停业,咸丰年间沙船2000余只,到70年代初只剩400只,因为它们不能与迅速安全和取价较廉的外轮争衡,帝国沿海内河航行权逐渐沦于洋商之手,同时原为中国沙船、钓船所得的水脚,日益增多地流入洋商之腰包。更为可怕的就是福州将军文煜说的那样,现在很多华商依附洋商名下,大清的财税慢慢地流入到洋人的腰包。 “皇上,上海有个叫顾福昌的老头死后,英美驻华使馆却为其降半旗致哀,这是英美国王以及总统死了之后才有的最高礼节,英美大使馆却将这样崇高的礼遇给了这个老头,这个顾老头之前是上海四马路丰盛丝行的老板,1862年美利坚合众国的南北战争开始之后,国内的投资形势恶化,美商旗昌洋行在上海设立了旗昌轮船公司,顾福昌便是大股东之一,那年,旗昌轮船公司在十六铺建造了上海滩上唯一的外洋轮船码头——金利源码头,是现在上海港规模最大的客运码头,这个码头最早是顾福昌的,后来顾福昌就用这个码头入股了旗昌,这个旗昌有一半的股份是大清的商人持有,现在这个旗昌轮船掌握了大清航运业的半壁江山。”李鸿章义愤填膺,说到动情处,声音提高了一点,“皇上,顾福昌依附洋人固然可恨,降半旗也并非洋鬼子尊重顾福昌,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洋鬼子的一个阴谋,他们是要给大清的商人作样子,吸引更多的商人将钱投给他们,对了,第二次鸦片战争那个肇事的‘亚罗号’轮船真正的船主就是我大清子民。洋人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钱越多他们的生意就越大,控制我们的航运权就越牢靠,我们的漕帮沙船主生存的空间就越来越小。洋鬼子揍我们,他们是整个帝国的仇人,但是连年的战争、多如牛毛的税捐,而洋人跟大清打仗候签订了不少的条约,他们在我们的江河湖海航行只缴纳非常少的关税就可以,这样一来,就拉开了朝廷跟商人的距离,政府的公信力在战争与洋人利益诱惑的双重消磨下,越来越脆弱,这样的后果就是华商依附洋商,我们的税赋越来越少,我们的贸易缺口越来越大,我们的财政越来越困难。” “李鸿章,你怎么这么罗嗦,究竟有没有解决办法?”同治皇帝越听心里越害怕,按照李鸿章这么一说,大清帝国马上就有亡国的危险,洋人这么猖獗,必须要拿出一个好办法出来。“皇上,你别着急呀,顾福昌依附洋人名下的,我们迟早要收回来的。当然也不是所有依附洋人名下的华商日子都是那么好过,臣调查发现狡猾无奈的列强资本对更多的帝国商人是连蒙带吓唬,最后本利都不给结算,完全一个不认账,受窝囊之气还没有地方说。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帝国商人都像顾福昌那样。”李鸿章又开始给同治皇帝讲上海巨商唐廷枢在轮船上的尴尬遭遇。话说有一次唐廷枢乘洋轮由上海到香港,因避风停航,船上每人每日只供应淡水一磅,大富豪唐廷枢比较抠门,船上发的水节约着喝,海风阵阵,实在是饥渴难忍,唐富豪就到夹板上透风,远远看见不少上来透气的中国人用舌头舔着干涸的嘴唇,唐廷枢转了一圈,顿时火冒三丈,发现栓在船夹板上的羊在咕噜咕噜大口喝水,实在是可气可恨之极,但是当时洋人势大,愤怒与无奈交替刺激着唐廷枢的心脏,唐廷枢在“待人不如羊,殊为可恨”的感叹下,愤而在香港筹股资10万元先租两轮“往来港、沪”。“皇上,我想任何有血腥的中国人,象遭遇唐廷枢这样的情况,就是佛也会发火,民心可用,象唐廷枢这样的富豪也是帝国子民,他们是愿意回到帝国的怀抱的,皇上,宋晋大学士说财政困难没钱,没钱就停造船,那财政依然会没钱,我们为什么不想办法赚钱呢?更何况造船是可以赚钱,可以将中国的航运权、国之命脉掌握在大清自己的手上的。”李鸿章在给皇帝讲完国际国内形势,讲完了民心向背之后,是该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的时候了,“皇上,洋人能够吸引华商的钱创办新式轮船,我们既不能禁华商之勿搭洋船,又何必禁华商之自购轮船?以中国内洋任人横行,独不令华商展足耶?我们为什么不能将这些商人的钱聚拢来设立轮船招商局,则华商可以名正言顺入股,这样使华商不至皆变为洋商,实足尊国体而弭隐患,尤为计之得者。” 国际形势严峻、国内犹如泰山压顶。李鸿章准备采用那个用自己撒尿来解释抛物线的留学生容闳提出的发行股票募集商股的模式来试办轮船招商。这个容闳在晚清也是一个人物,堪称大改革家、教育家,曾国藩、李鸿章等晚清重臣的经济、教育方面的幕后高参,后来推翻大清王朝的北洋、民国革命大批骨干分子就是这位容爷积极怂恿朝廷公派的留学生,成为大清王朝的掘墓人。这位容爷同时也是中国近代资本发展的推动者,股份制概念中国的奠基者以及中国真正意义上股票的开拓者。早在太平军疯狂期间,作为中国第一留学生,耶鲁大学的高材生容闳带着一腔抱负回国了,这个容闳当时有一个很幼稚的想法,那就是清廷已经统治了上百年,这个马背上的民族太顽固,不可能接受西方的改革思潮,于是留学生青年容闳认为信奉拜上帝教的太平天国应该很容易接受西方思想,于是小伙儿风尘仆仆直奔南京,当时太平天国国务院总理是洪仁玕,洪仁玕听了小伙儿的一番政治军事教育等治国七策,觉得不错,就引见给整天寻欢作乐的天王洪秀全。洪秀全夜夜笙歌,正沉浸在自己一手谋划的王杀王大阴谋之中,让东王杨秀清、西王萧朝贵这些烧炭的土鳖相互残杀,自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独霸太平天国统治权,根本没有闲工夫听容闳罗嗦什么公派留学生这一类扯淡的话。洪秀全毕竟是落地书生,看到同为读书人的容闳小伙儿一脸的汗水,就赏了个四品给容闳,容闳很失望,开始作小买卖。有一天正在摆地摊的容闳突然被几个当兵的给抓走,直接提到曾国藩的跟前,容闳瞪大眼睛一看,吓了一跳,这不就是那个打败大色狼、大骗子、大阴谋家洪秀全的的两江总督曾国藩吗?当时身为两江总督的曾国藩正在搞江南制造局,需要采办机器等,曾国藩看了看容闳的简历,正好缺一个采购员,容闳小伙儿就这样成为曾国藩手下,也是帝国第一个留学生采购员。封建集权下的等级制度异常深严,容闳每次有想法总不好意思直接向曾国藩反映,而是通过江苏巡抚丁日昌代为转呈,天津教案发生后,容闳再次将提出按照西方公司章程筹组新式轮船企业,1867容闳年提出《联设新轮船公司章程》,这是华商筹划组织轮船公司最早的一个章程,但是曾国藩担心轮船招商成立引起漕帮水手起事,加上拿到折子的军机大臣文祥家母去世,这事也就一拖再拖了。 容闳的折子让李鸿章深受启发,已经研究容闳草拟的《联设新轮船公司章程》很久,不过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爱新觉罗家族从入关以来还是儒家治天下的那一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重农抑商,生意人跟妓女一样倍受歧视,这也是不少华商宁愿跟洋人合伙赚钱的一个原因,如果朝廷没有诚意,诸如唐廷枢这样可用的民心未必真正能投入帝国的怀抱。李鸿章反复地琢磨一个更好的办法,让朝廷的公信力得到伸张,又要让帝国的商人心甘情愿地拿出钱跟朝廷一起做生意。李鸿章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轮船招商策略:为了彰显朝廷诚意,朝廷跟商人联合创设轮船招商局,朝廷拿出一部分银子作为股本,其余的部分股权进行公开向华商出售,可以自由交易,这部分出售股权募集到的资金全部用于购买轮船,组建帝国自己的轮船招商局,在国内的江河湖海广泛开展运输业务,夺回帝国航运权,轮船招商局发展到一定阶段,业务向海外延伸。皇帝听完李鸿章的宏伟规划,连声叫好:“爱卿你会同六叔仔细商议筹建轮船招商局事宜,夺回我大清航运权。” 1872年12月23日,天寒地冻的紫禁城宫门刚刚开启,李鸿章就夹着《试办招商轮船折》走进了养心殿。同治皇帝的精神不错,还有一个三天就要亲政了,身后那个帘子也就可以拆除了,今天李鸿章要来说办轮船招商局的事情,到时候国家有钱了,大清能在自己的手上中兴那是爱新觉罗家族的荣耀。“皇上,臣已经吩咐手下人将轮船招商局的公司章程,具体的筹建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具体的筹办人员也找好了,总办是非常有海运经验的海运委员候补知府朱其昂,但是现在官造轮船并无商船,我们可以招徕各省的所有轮船归总到轮船招商局,所以我们现在第一步就要试办招商为将来的官商铺路,发行股票募集富商资金,然后购买商船,朝廷可以调用招商局的商船船进行漕运,将国之命脉真正掌握在朝廷的手上。”李鸿章将折子递给了同治皇帝。同治皇帝认真地翻看了李鸿章的折子,详尽周全,折子里面对国际国内形势再次进行了全面分析,对资本的募集形势、募集渠道进行了合理的分析。同治皇帝点了点头:“李爱卿你先回去吧,容朕周全思量。”李鸿章的心里一咯噔,难道同治皇帝变卦了? 第二章 招股幕后博弈 1872年12月27日,紫禁城一片萧瑟,古老而又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一名领事太监弯着腰向站在宫门外的李鸿章拱手问好,李鸿章的胡须上已经冻满了霜花,身子在微微颤抖。领事太监上前一把扶住李鸿章:“李中堂,怎么啦?万岁爷正等您呢。”已经在宫门外站了一个小时的李鸿章强打起精神,冲着太监挤出一丝微笑:“有劳公公前面带路。”李鸿章一直缩在袖筒里的双手用力紧紧地握了握,手心有冰冷的汗液。 同治皇帝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精神是出奇的好,盯着台下跪着的李鸿章:“前段时间朝野上下反对造船的人很多,宋晋说得很有道理,造船造的就是银子,从鸦片战争到现在,我们的国库已经没有银子了,这个问题很严重,你说办轮船招商局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通过发行商股募集资金,为了提升朝廷的公信力,施行官商合办,朝廷也要出一部分银子,这个问题有点难办。”李鸿章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当初我不是已经非常详细地分析了募集资金的渠道什么的吗?国家就是勒紧裤腰带也要掏出合办的银子,难道同治皇帝不让开设轮船招商局了? “皇帝啊,当初我就说了,宋大学士看到的只是国库里没有银子,之前臣就说过,没银子没法造船,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通过发行股票筹集民间资本来造船嘛,当然是涉及到朝廷出一部分银子的问题,现在朝廷出一少部分,将来就可以募集大量的社会资本,我们紧一时,将来就能扭转财政困难的局面,这是长远之计。”站起来一直不敢抬头看同治皇帝的李鸿章一听皇帝的话,扑通一下又跪下了,“皇帝,造商船是一个多赢的局面呀。”同治皇帝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朝李鸿章摆了摆手:“你们都是朕的忠心臣子,你在折子里说的也有道理,天朝上国要固疆土保尊严,抵御洋人没有船是不行的,你们的造船计划可以实施,不过朕听说你在前期的调研过程之中遇到不少麻烦,轮船招商是新鲜事,大臣们的意见还是要虚心权衡的,那些商人能不能掏银子,你之前给朕说得是天花乱坠的,不要让朕失望,朕已经将批复的折子交给了总理王大臣奕忻,你们要通力筹划。” 昨夜花柳巷跟妓女疯狂肉搏的同治皇帝最近老是觉得体力不支,刚才还很精神,说犯困就犯困,已经很长一段时间这样,说完,同治皇帝眼皮子开始犯困,李鸿章这下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只见同治皇帝在龙椅上打哈欠伸懒腰,赶紧拜谢而去。轮船招商局发行股票的批文算是拿到手了,可是一支支看得见看不见的手正跃跃欲试,轮船招商局的路才刚刚开始,走在空旷的午门外,李鸿章的心又开始不踏实,尤其是刚才皇帝最后的一番话,更是让李鸿章忐忑不安。从恩师曾国藩撒手人寰之后,调任陕甘总督的左宗堂在甘肃搞兰州制造局,现在沙皇扶持了一个傀儡阿古柏侵入新疆,这个狗胆包天的阿古柏居然在新疆新设政权,发行货币,朝廷跟傀儡阿古柏早晚有一仗,左宗堂都数次上折子出兵新疆,保住了新疆就保住了帝国的咽喉蒙古,一旦新疆失守,俄国人将从新疆攻蒙古,直逼京畿,现在左宗堂俨然成了帝国的守护神,这个时候慈禧太后还要仰仗这位大胡子保家卫国。现在比较棘手的是福州将军文煜以及新署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的何璟更是明火执仗唱对台戏。 寒风烈烈,李鸿章有一种千钧压顶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恩师曾国藩的死亡让自己迅速成为帝国上空一颗耀眼的政治明星。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李鸿章,如芒在背,创设轮船招商局之后,漕帮沙船的十万人生计是个大问题。河道淤塞、洋船竞争,将漕运逼到了绝境,一面是北方粮食危机,一面是十万漕帮生死存亡。中国人聪明了几千年,偏偏在运输方面低能,上千年河运漕粮困扰着统治者,却一直在疏浚上浪费钱财却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十万漕已经无法继续维持生计,几年前曾国藩担心商船运送漕粮引发沙船主的暴动,太平军刚刚镇压,帝国上下已经身心俱疲,不想再看到小民的暴动。现在是洋人不让沙船主活,这个时候造船厂的商船分运漕粮,既可以将明白掌握在帝国的手里,又可以增加税收,夺回航运权,但同时进一步将漕帮沙船主逼向了绝境。李鸿章派出自己的机要秘书盛宣怀到江浙仔细地调研,得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解决漕帮的问题。 问题还没有摸清楚,之前支持宋晋的福州将军文煜又开始找事了。曾国藩在临死前责成机器局的道员吴大廷与江南局道员冯焌光筹划轮船招商等事宜,从马尾船厂调几艘船向商人租赁,来弥补造船造成的亏空。这本是一件为马尾船厂解围的好事,没想到吴大廷等人一到福州,文煜的脸一下子就拉下来了,马尾船厂的船造的辛苦,资本都是文煜解决的,尤其是在清末南洋北洋两大派系一直暗中较劲,北洋的人将手伸向南洋,文煜的心里不舒服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总的分个是时候吧。文煜没有理会曾国藩以前的属员,就两个字,没船。现在曾国藩已经死了,吴大廷跟冯焌光的靠山没有了,于是就跑到李鸿章跟前诉苦,说这事老子没法干了,文煜牛哄哄的不给船,看样子那哥们是想讹我们银子。还没有等李鸿章找到文煜从中斡旋,文煜自己个儿给同治皇帝写了一封信,讲述了自己收关税的艰难,造船的辛苦,国家的银子造的船一旦租赁给商人出了问题怎么办?文煜向皇帝感叹说:“租给殷商,殊属可惜。” 商船不租赁了?李鸿章对于文煜很是反感,让李鸿章头疼的还不是文煜的百般刁难,而是恩师曾国藩重托的吴大廷这个时候站出来唱对台戏,李鸿章原本谋划通过调马尾船厂的船来商业租赁筹集一部分银子筹建轮船招商局,进一步掌控左宗棠创办的马尾船厂,没想到吴大廷两人不仅仅对马尾船厂的后事处理撂挑子,还罗列了轮船招商的五大难处。这一次吴大廷可谓是有备而来,拉上了与李鸿章地位平等的新署南洋大臣何璟。吴大廷作为基层官员,不想因为李鸿章跟南洋的势利交恶,当初曾国藩派自己去那是因为整个帝国的官员都敬畏曾国藩,自己到马尾船厂去调船不会带来什么不良后果,现在曾国藩死了,整个帝国除了恭亲王奕忻,就数李鸿章跟左宗棠能够对峙,现在如果自己继续跟文煜硬来到马尾船厂调船,自己可就得罪了左宗棠,现在李鸿章要自己继续调船,人家文煜都跟皇帝上书这些船不能租借给商人。吴大廷等人最后发现李鸿章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跟南洋势利博弈的筹码,将马尾船厂的船租赁之后收益划归国家,并用于朝廷在招商局的出资,这样一来自己就真的成了南洋的公敌,一旦招商局将来出现什么问题,李鸿章完全有可能将责任推到自己的头上。吴大廷在官场混了多年,政客的升迁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去的,更何况现在李鸿章还不是自己真正的靠山就已经将自己当成跟南洋博弈的筹码呢?要撂挑子就要讲究策略,吴大廷跟高居庙堂的宋大学士不一样,很讲究策略,撂挑子的第一步就是要打击轮船招商,现在皇帝老儿都让李鸿章筹划轮船招商局,如果自己跟李鸿章直接对着干那无疑是飞蛾扑火,想当年李鸿章也是在大刀片子跟枪林弹雨之中走过来的人,同治皇帝的老爹就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惊吓而死,小娃娃皇帝虽然喜欢花柳巷玩肉搏游戏,但是面对国仇家恨,还是想整出点动静给洋人看看,我天朝上国还是有理想有报复的,只要没有抓住李鸿章违法乱纪的把柄,是很难动摇这一颗继曾国藩之后的政治明星了。吴大廷作出非常谦逊的样子,同时给李鸿章与何璟这两位一南一北的中堂大人写了一份报告,报告一开始说:“招商出租承领,即可取偿造船之款,又可节省行船之费,俾商民习知轮船之利,渐推渐广,由富而强,诚为当今之急务。”吴大廷这一招看上去替李鸿章说话的溜须拍马之词,吴大廷的软刀子还在后面,轮船招商是好事,但是问题还是非常严峻的,接下来吴大廷告诉南洋北洋两位中堂大人,兴办新式轮船业仍然有不少“窒碍难行”的地方,比如招商难、设埠难、保险难、揽载难、用人难。 吴大廷的问题很现实,轮船招商谁掏银子?宋大学士之前都说了,现在是国库空虚,马尾船厂超标了四十万两银子对于我天朝上国来说都是大数目,更何况要搞轮船招商局,银子哪里来?吴大廷这一问是要逼李鸿章将朝廷出银子的来路给说清楚,一旦李鸿章用租赁马尾船厂的银子出资创设轮船招商局的图谋被左宗棠他们知道,两帮人还不掐的头破血流。这就是操蛋的政治博弈,在官场系统里,博弈就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生存术,没落颓败的晚清官场,这一陋习却没有随着历史的颠覆而埋葬,这种毒瘤却随着制度的变异而变得更加诡异。吴大廷的问题发难是环环相扣,没有银子就没买不到船,买不了商埠,即使找到买船的银子,那么海上的台风、暗礁,危险的很,谁来保障轮船的运行?洋人的轮船开了几十年,技术很先进,成本低,我们买的船怎么跟洋船竞争,哪里来运输资源?中国几千年的沙船土老冒,动洋玩意儿的人少之又少。 何璟何大人接到吴大廷的报告,很快就给了吴大廷一个批复:“沪局已成四船,既称不敷周转,招商之说,似可从缓。”何大人说的很明白,我南洋已经有四条轮船了,跑遍南洋没有问题了,不需要再搞什么轮船招商局了。吴大廷这一炮仗将南洋跟北洋两大臣的关系一下子就挑拨的紧张起来。招商局轮船一开,海运业务就不再是洋人垄断,一直靠着收洋人关税的上海江海关道台沈秉成有点坐不住了,李鸿章搞这么一个轮船招商局岂不是要争夺自己的饭碗吗?沈秉成跟吴大廷聊了一个晚上,听吴大廷分析了招商局的种种难处,沈秉成摸准了南洋大臣何璟的脾气,虽然何璟跟李鸿章是同科进士,上任两江总督之前在李鸿章的老家当过布政使,也跟随李鸿章平灭捻军叛乱,但是现在一个分管南洋,一个分管北洋,尤其是李鸿章成为领军机大臣,帝国年轻的首辅,现在轮船招商是李鸿章挑头,何璟只能是给李鸿章添嫁衣裳。 摸准了两派的脉搏,沈秉成在吴大廷的五大难后再给李鸿章找出一道难题,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沈秉成装出很无奈的样子给李鸿章写了一个报告,报告很简短:“花上轮船畅行,老关税项大减。”沈秉成的意思很明白,上海作为大都市,鱼龙混杂,洋人瞄准的就是上海的未来,江海关主要靠征收进进出出的洋人关税过日子,现在轮船招商全是华商来运输,找谁收银子去?这一帮蠢才,之前文煜嚷嚷说关税的银子越来越少,尤其是华商依附洋商名下,现在沈秉成又来这么一招,李鸿章的牙咬的嘣嘣响,还没有等李鸿章反驳,何璟先跟李鸿章说话了:“李大人呀,之前你给万岁爷说很多依附洋人的华商都愿意回来,我看未必吧,轮船招商的资本不是那么好筹集,尤其是漕运,我江苏可是漕运大省,还有那么多沙船主靠漕运为生,现在用轮船运漕粮,沙船主肯定也不会让的,当年你的恩师曾国藩老中堂就担心一旦轮船投入使用,沙船主就更加没有活路了,太平军的暴动可就在几年前啊。” 一直担心的就是漕帮的问题,何璟的话让李鸿章触目惊心,从鸦片战争到太平军叛乱,帝国皇帝已如惊弓之鸟,这些话一旦上达天庭,年轻的同治皇帝又要犹豫不决,一旦有人火上浇油捏造李鸿章蓄谋颠覆朝廷,那样还有人头落地的危险。面对一波接一波的打击,李鸿章的心里感到阵阵的孤独,官员固步自封,千年积弊不除,帝国还将面临更大的危险,李鸿章左思右想,何璟毕竟跟宋大学士不一样,一旦南北两中堂闹僵,这将是帝国最大的危险,洋人觊觎,满洲八旗一直仇视汉人,现在那一帮草包在恩师封侯那时就对汉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这一次一旦跟何璟明面交火,那么势必两败俱伤。李鸿章给何璟写了一封信,信中点名批评吴大廷暗于事情,沈秉成怀有私计。何璟接到这封信无话可说,虽然李鸿章指责的是自己的人,但是品级在李鸿章之下,何璟身为南洋大臣,非常了解李鸿章的秉性,这是李鸿章指桑骂槐,敲山震虎的小把戏。 当初太平军闹事,左宗堂打入杭州,李鸿章带领淮军弟子从海上直逼太平军的京畿,最后天下大定,左宗堂盘踞江南富庶之地,李鸿章跟着曾国藩一起兴办洋务,与身为闽浙总督的左宗堂相比,李鸿章筹办洋务也是时局艰难。何璟太清楚当年左宗堂调任陕甘总督的幕后之因,如果不是李鸿章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三道四,左宗堂怎么可能调任蛮荒之地呢?先是镇压回民叛乱,这不,刚刚打完回民,沙俄人越来越猖狂,干脆将傀儡阿古柏给扶上皇帝宝座,想当年同治皇帝的老祖宗为了一统新疆,又是嫁公主送珠宝,最后还猛打了几场打仗,现在沙俄居然整一个外族傀儡当皇帝,简直是无法无天。左宗棠这个人也是生来命贱,不打仗就心里痒痒,连翻三次给慈禧太后上说,说阿古柏现在盘踞新疆,一旦南下长驱直入,在沙俄的帮助下攻占了内蒙,北京就门户洞开,一个劲地跟慈禧太后请求出兵,慈禧太后说没钱,这倔老头正在筹划向汇丰银行等洋人开设的银行借外债打仗,真是疯掉了。何璟一眼就看穿了李鸿章的阴谋,眼下大清王朝跟阿古柏开战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阿古柏背后有沙俄,跟阿古柏与俄国人打仗,不是一年两年,太平军那一帮烧煤的贱民都跟朝廷耗了十多年,更何况这些老毛子呢?当年李鸿章在慈禧太后面前撺掇调走左宗堂,现在左宗棠三番五次请战又不准,李鸿章这样是要将左宗棠困在西北蛮荒之地,一旦西北失守,李鸿章还可以借刀杀人,将左宗棠这个直肠子家伙给除掉,那样一来再也没有人能够跟李鸿章抗衡。何璟权衡了一下当今局势,现在自己刚刚当上南洋大臣,李鸿章的手就伸向了南洋,如果现在软下来,李鸿章一旦跟福州船政局的船政大臣沈宝桢给拉入伙,自己就毫无退路。 沈宝桢是李鸿章的同科进士,沈宝桢的父亲曾经娶林则徐的妹妹为妻,沈宝桢一直跟着舅舅林则徐,亲眼目睹了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惨烈。后来沈宝桢又同林则徐的小女儿,自己的亲表妹结为夫妻,亲上加亲的沈宝桢从此一跃成为高干子弟,官场上一路顺风顺水。沈宝桢的同门师兄弟李鸿章一直跟着曾国藩东打西杀,在曾国藩的一手提拔下如今成为中央领导人,位极人臣。1866年刚刚创办成功马尾船厂的左宗棠突然接到朝廷的调令,赴任陕甘总督,左宗棠知道是李鸿章在背后捣鬼,生怕马尾船厂超越了自己创办的江南制造总局,在赴任陕甘总督之前,左宗棠看上沈宝桢为名门之后的干练,三顾沈宝桢府第,邀请担任福州船政大臣。这就是晚清后期的政治博弈,资本已经成为派系斗争操纵的筹码,肮脏的政治之手伸向资本的时候,注定一种变态的资本体制将产生。何璟不得不佩服这些政坛高手们的较量,李鸿章开设了江南制造局,左宗堂开设了马尾船厂,两家都是打着兴办洋务的旗号造兵船,事实上左宗堂当初的设想是兵船商船一起造,如果举荐李鸿章的同门师兄弟沈宝桢坐镇马尾船厂,这样一来沈宝桢跟李鸿章就形成了竞争之势,自己的洋务基业也就可以保存,同时有了马尾船厂可以钳制李鸿章将军事势力伸向南洋,只要沈宝桢守住马尾船厂,战事一起,马尾船厂就可以直接调兵,无需李鸿章创办的江南制造局掉船运兵,那样南洋的调兵也就不用看李鸿章的脸色。何璟现在坐上了南洋大臣的位置,如果让轮船招商局成立起来,将来航运权不仅仅落入李鸿章的掌控之中,沙船主一旦暴动,李鸿章的大手就可能直接插入南洋,甚至自己还会暴乱而成为朝廷的刀下之鬼。 何璟将李鸿章的信函啪地一下丢在案头,视若无睹。李鸿章的心里很是没底,尤其是南洋大臣跟自己唱对台戏,找钱的事情就有点不好办。轮船招商第一步就是要招商,江南商人甚多,如果何璟一再推诿,自己给皇帝拍胸脯的保证就成了空话。一个颇为失意落地秀才,一直跟谁李鸿章南征北战的第一秘书盛宣怀在一个寂静的夜晚,走进了李鸿章的书房。李鸿章眉头紧锁,见盛宣怀进来,将吴大廷何璟等人的信函递给盛宣怀:“杏荪,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何璟手上那几条二三百吨的小火轮,还号称南洋无需他船,简直就是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盛宣怀接过信函,其实这一段时间盛宣怀都在暗中打探各方面的消息动静,南洋北洋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李鸿章李大人应该清楚面临的情势。盛宣怀盯着李鸿章,试探着问:“中堂大人,如果给何璟挪一挪,那样我们岂不是就好办了?”“我也想给他挪一挪,毕竟何璟才刚刚上任,你也知道左大胡子虽然远在西北战场,却是一直盯着南洋,他一旦给慈禧太后以及皇帝写封信,现在新疆局势危机,慈禧太后跟皇帝还能不依?”李鸿章无奈地摇了摇头。 “中堂大人,左宗堂远在陕甘,阿古柏虎视眈眈,这个敏感的时期,左宗堂根本不可能回来,拿下何璟,一来距离遥远,左宗堂鞭长莫及,二来何璟不是左宗堂的嫡系,他这个时候给慈禧以及皇帝写信,他就不怕落下一个结党营私的把柄?”盛宣怀微微一笑,“中堂大人,你现在一心想着拯救大清的财经金融危机,夺回大清航运权,要跟西方洋鬼子在商场上展开一场挽救帝国命运的商战,可是从宋晋那个书呆子到现在,他们名义上是反对造船,事实上这场斗争已经慢慢地演变成了南洋跟北洋的斗争,很明显就是冲着中堂大人你来的,如果这个时候挪动了何璟的位置,让北洋的人接管南洋,这一招杀鸡儆猴之后,还有谁敢对轮船招商说三道四?” 李鸿章何尝不想来一招杀鸡儆猴呢?宋晋那个顽固派跳出来要朝廷废船,慈禧太后明明知道废船意味着大清危亡却没有立即驳斥宋晋,宋晋这个辛酉政变功臣这个时候跳出来不仅仅是财政困难那么简单。慈禧这个小寡妇是个对权力疯狂的女人,现在大清王朝的江山有一般的督抚都是从镇压太平军匪乱的血海之中趟过来的,一旦这些督府们不高兴了,那就可能真正成了爱新觉罗的致命隐患。李鸿章一直在揣摩慈禧太后的心里,甚至担心宋晋是慈禧太后扔出来的一枚石子,给湘军淮军敲警种的。盛宣怀说得不无道理,但是挪动何璟需要理由,还要让慈禧太后看不出自己打击南洋的任何蛛丝马迹。李鸿章心里一直担心沙船主的生存问题,一旦何璟治下的沙船主发生暴动,南洋的势力就会疯狂反扑,不仅轮船招商办不了,自己的脑袋也就跟着掉。李鸿章突然抬起头问:“杏荪,造船要钱,南洋刁难是一回事,之前我跟你说的,让你给我拿出一个章程呢?草拟好了吗?”盛宣怀从袖筒里拿出了《轮船章程》,李鸿章一看,简简单单的六条:委任宜专、商本宜充、公司宜立、轮船宜先后分领、租价宜酬定、海运宜分与装运。李鸿章有点失望,太简单了,摇了摇头。盛宣怀跟着李鸿章出生入死,一看李鸿章摇头,就知道李鸿章对自己提出的六条章程不满意。盛宣怀有点失望,原本想靠着这六条章程成为轮船招商事宜的主要主持大局人选。 盛宣怀并没有搞明白李鸿章的意思,除了六条章程过于简单外,盛宣怀虽然家道殷实,但是财力并不雄厚,如果让盛宣怀主持招商大局,无论是其身份地位还是财力都无法吸引江南的有钱人。“杏荪,宋晋有句话说得对,国家没有银子,造兵船都差点停了,所以招商招商就是要从商人们口袋里掏银子,主持大局的人最好是洋行买办殷实巨商,能够将身价带进来,这样我们才能吸引其他的商人。”李鸿章站起来,在盛宣怀的肩膀上拍了拍,“我们正在面临一场千百年来的大变局,现在才是一个开始,不要着急,有很多机会在等着你。”盛宣怀挤出一点微笑,一直期待这一天,李鸿章却这样给婉言拒绝了。李鸿章这几天一直在盘算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将沙船主、招商的问题一起给解决了。李鸿章从盛宣怀的眼神中能看得出盛宣怀情绪低落,望着盛宣怀离开书房孤独的背影,李鸿章突然感到一片惆怅。 盛宣怀离开之后,一个人静静地独坐了一会儿的李鸿章研好了墨,铺平了信纸,是该给何璟敲个警钟了。李鸿章再给何璟写了一封信,这一次信中李鸿章流露除了不满的情绪:“南洋无熟悉情形肯任大事之人,则筑室道谋,顾虑必多。”李鸿章一针见血指责何璟是无能之人,意在警告何璟。自觉并无过错的何璟依然没有理会。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在李鸿章为何璟等人的对抗以及主持大局人选未定搓火的时候,李鸿章理想的主持大局人选出现了,朱其昂,江苏宝山人,是以沙船为世业的淞沪巨商,在漕帮声望颇高。这个朱其昂跟一般的商家子弟不一样,对官场颇为向往,商场的巨人考场的矮子,朱其昂花钱买了一个候补知府衔,到了1865年,朱其昂真走上了仕途,任候补同知及海运委员。李鸿章发现朱其昂这个人才,得意于千百年的意识形态考核机制,只要进入官场,宛如进入旷世的漩涡,什么样的人才都能吸纳进来,优秀的人才都通过这个漩涡给吸纳到统治者的周围,这是集权制的魅力。李鸿章发现朱其昂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受命管理沙船运输漕粮事务,在沙船行业影响很大,这正式李鸿章理想的人选,朱其昂来招徕富商筹划轮船招商,沙船主也就不会引发暴动。通过考察,李鸿章欣喜地发现,朱其昂有钱,在北京、上海、天津、广东等地设有票号,这家伙还非常了解洋船的运作,对南北的口岸也是了熟于胸,海运事宜轮船生意样样精通,简直就是一个万花筒,轮船招商的完人。 李鸿章看重朱其昂的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家伙跟洋行的买办们关系很熟,茶商起家的清美洋行买办李振玉跟朱家是世交,在上海滩最大的洋船旗昌轮船总买办陈竹坪跟朱其昂也是至交。有了李鸿章的点将,朱其昂有了一种攀龙附凤的感觉,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用身家作抵,将其弟弟朱其绍拉入伙,第一拉入的商人就是李振玉,这让李鸿章很是欣慰。李鸿章在天津视察对漕的时候,将朱其昂与津海关道的丁寿昌撮合到一块儿商谈筹建轮船招商局筹建事宜,还要请了怡和买办商人唐廷枢,就是在从香港回上海的洋船上舔着干涸的嘴唇看羊喝水的那位爷,李鸿章为了将来能在轮船招商局安插自己的势力,于是派人专程给一秘盛宣怀带话,要盛宣怀“即日办装北上”,要盛宣怀参与轮船招商局的筹办事宜。盛宣怀虽然是个久考不中的落地秀才,毕竟是书香门第出生,就是凭借脑子好使才一直留在李鸿章身边,并当上了第一秘书,盛宣怀对于李鸿章婉拒自己,毛遂自荐的信心遭遇沉重的打击,再说这一次主持大局的朱其昂就是运作船业的老手,而一起去的唐廷枢可是大买办,曾经买了两艘轮船专门跑香港上海航线的,在轮船方面也是人精一个,自己的那六条章程一旦提出来,还不让他们全给否决了?与其到天津让这些人给折回来,还不如不去,李鸿章说得对,现在是大变局时代,机会有的是,只要把握好了,轮船招商局迟早都是我盛宣怀的。盛宣怀就这样一直拖着没有去天津跟朱其昂一道筹划轮船招商局。 朱其昂跟弟弟朱其绍以及李振玉很快就整出《轮船招商节略并各项条程》,说白了就是轮船招商局的章程,跟现在的公司章程跟规划有点类似。章程有二十条,非常详细,轮船的招商租用、轮船保险、码头的筹建、水手的选用、运输的价格、纳税、轮船的燃料用煤、轮船招商局的管理等等都囊括在这二十条之类。章程送到李鸿章的案头,李鸿章非常满意,当时批示:“所拟各条,似尚妥密,较诸其余各员条陈,尤为扼要切实。”章程很快被李鸿章送到了总理衙门,总理衙门的大臣是洋务运动的领袖人物、恭亲王奕忻把持,自然对朱其昂草拟的章程满意,要求朱其昂到上海,跟江海关、上海机器局认真抵复核,争取早日开张。有了总理衙门的批示,沈秉成、吴大廷等人再也没有对章程提出任何异议,朱其昂跑到天津跟李鸿章汇报了上海的情况,李鸿章对吴大廷等人态度的突然转变还是心存疑虑,要朱其昂赶紧回上海趁热打铁,扯摊子发股票招商筹集银子。 李鸿章对朱其昂进行了一番激动人心的鼓励,心情异常激动的朱其昂回到上海,在自己的广昌号商号内开辟了一间办公室,但是朱其昂坐在办公室里面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个味,自己代表的是政府,可是真正开卖股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个商人投入银子购买轮船招商局的股票。俗话说得好,赚钱不赚钱,摊子要扯圆,自己虽然是轮船招商局的筹办负责人,连个旗号印章都没有,那些一直跟洋人合伙成立合资企业的商人,怎么可能相信自己呢?朱其昂赶紧给李鸿章提出,轮船招商局除了要悬挂大清王朝的龙旗,还应该有自己的旗子,朱其昂都想好了,既然是轮船招商局那么一定要给跟水有关,还要代表生意兴隆年年有余,双鱼龙旗最好不过啦。当然,除了旗子,做生意按照西方模式,是需要公章的。很快总理衙门就致函兵部,旗子到手,公章因为属于商局,朱其昂就自己到路边刻章的地方刻了一枚公章。 招商的道具都准备齐备,朱其昂决定重新找一个独立的办公场所,这是代表朝廷的面子问题。很快朱其昂在上海洋泾浜南永安街租了一套房子,对房子装潢一番,轮船招商局的旗子挂在大清王朝龙旗的旁边,迎风招展,很是气派。朱其昂叼着大烟斗,给阜康钱庄的大老板胡雪岩以及清美洋行的买办李振玉各写了一封请柬,邀请二人到轮船招商局的新办公室参观做客。李振玉是朱其昂的老朋友,很快就到了朱其昂的新办公室,望着装潢气派的房间,李振玉倒吸了一口凉气,轮船招商局是官商合办,朱其昂装修办公室肯定都花销了不小的一笔银子,照这样的运作,轮船招商局迟早要给败光。 胡雪岩正忙着跟德国、法国的商人洽谈生丝贸易,还有就是帮助左宗堂摸底德国人的枪炮行情,没有时间搭理朱其昂。朱其昂深谙官场商场之道,胡雪岩的生丝生意在江浙出于垄断地位,外国人对其都要敬重三分,只要胡雪岩掏银子入股,轮船招商局的股票发行就容易的多,江浙的商人还不排队购买股票?朱其昂再给胡雪岩写请帖,胡雪岩看了看请帖,很是无奈,最近左大帅在信中说要在西北用兵,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事实上就是打银子,朝廷根本就没有拨银子,没有银子怎么打仗?左大帅有了银子才能早点打胜仗,才能早日回到内地,那样自己的生意也才得到左大帅的更多支持。镇压回民平灭捻军,左大帅已经花了自己不少银子,现在俄国人玩阴招,招了阿古柏这么一个傀儡来骚扰新疆,一直没钱的左大帅现在屯兵嘉峪关迟迟不能进剿,为了支援一直支持自己生意的左宗堂左大帅,胡雪岩已经从自己的整个阜康集团抽调了不少银子购买棉衣棉裤等军需品支援左大帅,但是阿古柏有俄国人支援的长枪大炮,左大帅总不能用大刀片子跟阿古柏的军队开战吧,那样无疑是用身体堵大炮,不成肉泥也得成肉块。现在朝中李鸿章因为与慈禧太后的父亲是老乡,所以成了慈禧老娘们的身前的红人,江海关的关税银子一直被李鸿章拖着,原本是给左宗棠的军费,可现在就是不给左宗堂,李鸿章给慈禧太后出了一个点子,让左宗堂向各省收要协饷银,连年的战争,各省都如同骷髅一般,根本收不上来银子。胡雪岩给左大帅支了一招,向洋人借款买枪买炮,但是这个必须慈禧那个老娘们同意,这个时候朱其昂三番五次给自己请帖,如果自己不去会会这个李鸿章钦点的轮船招商局负责人,朱其昂在李鸿章面前说两句,向洋人借款的事情肯定泡汤,先稳住朱其昂拿到慈禧太后以及总理衙门准许用各省协饷银以及海关税收作抵押向外国银行贷款的批文再说。 朱其昂见大商人胡雪岩亲临轮船招商局办公室,满面笑容地走到门口迎接,上前一把握住胡雪岩的手:“胡老板,稀客稀客。”朱其昂一边迎着胡雪岩,一边冲着里屋的弟弟朱其绍吩咐道:“其绍,赶紧给胡老板泡上好的碧潭飘雪。”胡雪岩一脸歉意地说:“云甫兄客气了,最近实在太忙了,你也知道现在西北俄国人不老实,小动作多,左大帅准备在西北用兵,俄国人从康熙朝就跟我们作对,这么些年来俄国老毛子越来越厉害了,火气精良,一旦开战,可以想象我们的子弟兵们在战场上那个惨呀,朝廷又没有银子购买枪炮,过冬的棉衣都只能靠捐赠,我们总不能让年轻的小伙儿活活冻死在战场上吧,左大帅一直写信让我购买枪炮,购买枪炮可不是购买生丝,出手就是上百万两的银子,我现在整天是东奔西跑找银子,一回到办公室,看到云甫兄的请柬,还是两份,马上就赶过来,办轮船招商局是富国强民的大事,再怎么紧,就是勒紧裤腰带也要为朝廷作贡献呀。” 朱其昂一听胡雪岩的话,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没想到胡雪岩竟然如此爽快,不愧为江浙巨商。“胡老板,李中堂筹划招商局就是要夺回航运权,富国强民,朝廷已经将二十万串钱划拨到账户。”朱其昂微微一笑,“之前很多老板受不了朝廷的苛捐杂税,纷纷依附洋商名下,洋人是无利不起早,连年故意将账面作亏损,这一次中堂大人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朝廷跟民间合办的方式,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跟洋人在航运权上竞争,即使跟洋人发生什么纠葛,也有我们朝廷出面调停,不会影响到商人的利益嘛。”胡雪岩一听,冷冷一笑,但是脸上还是作出一副很感激的样子:“航运权本是我天朝上国所有,作为帝国的子民,跟朝廷一道齐心协力是理所当然,云甫兄,中堂大人委你重任,我们都属江浙相与嘛,我胡雪岩怎么能不支持呢?” “胡老板爽快之人,云甫先谢过了,云甫还有事情想冒昧问问胡老板。”朱其昂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胡雪岩的阜康票号已经在全国各地开有分号,当年左宗堂在马尾一片荒芜的海滩转悠的时候,发现那里竟然是可修筑造船厂的好地方,但是手上没有银子的左宗堂给胡雪岩一封书信,胡雪岩就带着银子到福州开设阜康分号,左宗堂亲自出息开张剪彩典礼,福州的商家纷纷将银子存进了阜康,左宗堂也得意借出巨款筹建马尾船厂,马尾船厂后来遇到财政拨款不到位,都是通过阜康拆解银子补充流动资金。这一次胡雪岩如此痛苦答应购买轮船招商局股票,如果仅仅招胡雪岩作为一个股东,那就太浪费资源了,拉胡雪岩入伙共同筹建轮船招商局,让胡雪岩将轮船招商局当成自己的事业,将来轮船招商局有急需银子的时候,阜康票号也能随时保证资金的供给。 胡雪岩见朱其昂吞吞吐吐,就知道这个漕帮老小子心里在打阜康票号的算盘,胡雪岩有一个小妾的哥哥就是漕帮里面的大哥,对于漕帮这些人的一言一行那简直就是了如指掌。胡雪岩呵呵一笑:“云甫兄,有什么你尽管吩咐,我胡某能办的事情一定尽心尽力。”朱其昂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胡雪岩两眼,搓了搓手说:“胡老板,我知道从打太平军到剿灭捻军,你这么些年一直忙着帮助左大帅筹钱筹粮,自己还有一大摊子的生意要做,现在左大帅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我原本想请你也参与到轮船招商局的筹办之中,但是细细想来觉得不合适。”胡雪岩一愣,很快又打起哈哈啦:“云甫兄,你这是看得起我胡某,左大帅打仗重要,筹办轮船招商局也重要嘛,我们有了自己的船,漕粮什么的都自己运,还可以揽客载物赚取银子,那样一来我们打仗也就不用老是跟外国人借银子嘛,眼下最要紧的也就是朝廷批准跟洋人借款,我就能替左大帅买枪买炮,别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比筹办轮船招商局更重要啦。”胡雪岩心里在盘算着,自己跟朱其昂的见面,朱其昂肯定要跟李鸿章汇报,这个时候自己积极一点,李鸿章不在慈禧太后面前对向洋人借款刁难,也许还能说上两句好话,至于之后掏不掏银子购买轮船招商局股票,还要仔细斟酌,尤其是李鸿章划拨到轮船招商局的那二十万串钱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没有搞明白,在没有搞明白之前稳住朱其昂就稳住了李鸿章。 朱其昂的书生之见哪里看的明白胡雪岩这个票号伙计出生的把戏,将江浙红顶商人、左宗堂的财神爷胡雪岩入股招商局的事情向李鸿章汇报了。李鸿章一听有点不对劲,当年左宗堂收复杭州的时候,就是胡雪岩送粮送草的,胡雪岩有今天的家大业大,没有左宗堂的支持那是不可能的。不说远了,就说福州的阜康票号,不是当时身为闽浙总督的左宗堂亲自参加剪彩仪式,相与们第一天不能拿着几十万两银子到阜康去奏份子扎场子,福州的阜康票号就压根开不起来,左宗堂嚷嚷着要搞的马尾船厂那个时候也就不可能从阜康借出银子来开张。李鸿章细细地琢磨朱其昂汇报关于胡雪岩的情况,左宗棠的帐下红人胡雪岩为什么那么痛快答应购买招商局股票,左宗堂要将十万大军开进新疆,靠胡雪岩在国内已经实在筹措不到十万将士所花的银子了,这家伙眼睛真够毒的,提出了用上海江海关的关税作抵押向洋人贷款。堂堂天朝向洋人借款这可是第一遭,李鸿章猜摩到慈禧太后的心思,这个女人现在犹豫到底批不批左宗棠向洋人贷款打仗的折子,慈禧太后是个报复心很强的女人,当初八大臣肃顺因为送礼跟送给皇后的不一样,这小寡妇就联手老情人将八大臣给全部弄死了,现在左宗棠左一份奏折,又一份快报的,天天在嚷嚷收复新疆的重要性,这个女人还是很担心新疆之后内蒙古失守的,慈禧太后的个性注定有可能要左宗堂跟沙俄老毛子干到底。李鸿章派自己的第一秘书盛宣怀摸了摸胡雪岩的情况,发现胡雪岩这小子心狠手黑,名义上帮着左宗堂筹钱筹响买枪买炮,实际上六十两的炮弹,胡雪岩硬是向左宗堂开价三百两,左宗堂在前线等米下锅,只有忍着,既然胡大财神这一次利用借款折子靠上来,何不牢牢地拴住呢? 李鸿章给朱其昂指点迷津,胡雪岩是一个收烂账的小伙计出生,在理财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无论是当年任杭州粮道坐办还是现在左宗堂的后勤大总管,这家伙总是能想方设法弄到钱,这一次居然开口向洋人借款,胡雪岩就是摸准了慈禧那个老女人的脉,这一次北洋的人可以作一个顺水人情,在慈禧太后面前说两句顺口话,胡雪岩一定会感激北洋的人,往招商局掏银子肯定不在话下。李鸿章语重心长地对朱其昂说:“云甫啊,胡雪岩跟你说的可能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不过他跟左大胡子也不是铁板一块,你想想办法,留住胡雪岩。”朱其昂一听就明白了。很快就朱其昂就找到了胡雪岩,非常谦虚地说:“胡老板,你看我一介书生,虽然家里也搞过沙船,这一次办轮船招商局不是搞沙船,是一门生意,这方面你胡大老板是我的老师了。” 胡雪岩这段时间收到过一封信,是左宗堂发来讨论火炮价格的,希望能将价格降一降,加上之前左宗堂在兰州搞制造局的设备等基本都是胡雪岩一手包办采购,胡雪岩也从中收取高额回扣,左宗堂有一种被胡雪岩当冤大头耍的感觉,加上这一次为了准备跟俄国人打仗购买军火的价格奇高,胡雪岩明显感觉到左宗堂对自己的不满,于是开始盘算起脚踩两只船的小算盘,答应了朱其昂的请求,购买轮船招商局股票,参与轮船招商局的筹建工作。朱其昂非常的高兴,李振玉见胡雪岩答应掏银子买股票,当初李鸿章可是邀请自己也参与筹建轮船招商局的,朱其昂就是再怎么官僚,也还是先认购一部分再说吧,也跟着胡雪岩在朱其昂那里进行了登记,银子嘛,等公司抽出现银再补上。胡雪岩李振玉两人这样带头开空头支票,一下子倒是吸引了不上上海商人,估计有十万两银子的认购。 胡雪岩的空头支票一开出,李鸿章心里有点底,就对来京汇报成果的朱其昂吩咐道:“云甫啊,你回去了马上就去江南制造局跟马尾船厂调拨船只,马尾船厂可能因为经费问题,租用也行,免得马尾船厂到时候将资金问题推给轮船招商局。”朱其昂屁癫儿屁癫儿地跑到上海,发现船厂根本就没有船,吴大廷等人一看朱其昂一通嘲笑沙船漕帮还要自掘坟墓,压根就没有立即动工建造轮船招商局所需要的轮船,理由很简单,财政没有拨银子。李鸿章一听肺都快气炸了,现在看来吴大廷完全跟何璟站在一边。生气归生气,吴大廷没有银子的确造不出轮船来,李鸿章让朱其昂催胡雪岩等人交银子。为了能让胡雪岩掏银子,李鸿章不得不在慈禧太后面前帮助胡雪岩的贷款申请说话,很快拿到慈禧太后批准向洋人借款的折子,胡雪岩就开始打起了太极:“云甫兄,你看我们刚刚从外国银行贷款,枪炮还没有买,左大帅在新疆可是等着我们的枪炮的,就在昨天,洋人还没有等我说枪炮的事情,就问我是不是在筹办轮船招商局,我当时没有反应过来,那些洋鬼子一直默默唧唧的,后来德国的中介商说了,如果我胡雪岩买了轮船招商局的股票,有三个选择,一个就是我将股票抵押给他们,他们卖给我们枪炮,还有一个就是不抵押,他们不卖枪炮,还有一个就是不买股票,卖我枪炮,你说这些狗日的,不是逼我掉脑袋吗?我听说帝国的企业股票卖给洋鬼子视为通敌,唉,我想买股票呀,可是左大帅打仗是为了我大清江山,不买回枪炮,慈禧老佛爷下了那么大决心将老毛子赶出新疆,一旦西北战事出现什么问题,那就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呀,云甫兄,我难呀。” 抵押招商局的股票?怎么可能?总理衙门可是三番五次地强调,轮船招商局的股票只能华商持有,凡是卖给外商者,通敌论处,那可是要杀头的。朱其昂这下明白了当初李鸿章的担心,看来胡雪岩真的就是拿入股轮船招商局作为换取向洋人借款的筹码,还玩的是虚的。临走的时候,胡雪岩还抓住朱其昂的手,异常诚恳地说等买完枪炮,一定入股。朱其昂长叹一声,只有跑到李鸿章跟前汇报。李鸿章哗啦一甩袖子:“这个小跑堂的居然耍手段耍到我的头上。”胡雪岩不拿出银子,上海滩其他商人也拖着静观其变,李鸿章一咬牙,申请向户部拨借直隶练响局存放的制钱二十万串,作为设立轮船招商局的股本,“以示信于众商”。李鸿章从自己地盘拿出了练响银子,这个时候还是没有人交银子买股票,李鸿章很是纳闷,办轮船招商局是拯救我大清王朝,为国为民的大事,政府都掏银子了,商人为什么不掏呢?难道真是唯利是图? 一个可怕的而又直指要害的说法在商人之中流传,说李鸿章从直隶拿出的钱实际上根本就不是政府掏出的商股银子,而是政府借给轮船招商局的借款,扣除利息手续费什么的,只有十二点三万两,就这么一笔银子,利息还贼高,年息七厘,跟洋人银行的借款利息差不错了,政府的拿出银子只收官方利息,根本就不负责公司的盈亏责任,这笔钱借款期三年,现在上海没船,福州没船,轮船招商局要么从洋人手里买船,要么自己造船。在太平军叛乱的时候,宋晋就提出了租界洋人轮船,结果曾国藩等人担心买洋船不懂技术会被洋人控制,现在洋人控制中国的航运权,买船之后同样存在这个问题,造船可不是一天两天,一条沙船都要七八千两银子,马尾船厂五年花了三百四十万两才造了六艘,一艘的成本在五十万两,直隶的钱还不够一艘船的成本,三年之后船没有造出来,那里去还朝廷的借款?只要现在入股,将来朝廷逼还钱,这可是练兵的银子,不还借款就有可能背上谋反的罪名,谁敢不还?可能将来朝廷会让入股者倾家荡产。之前已经公开宣布官商合办,原本就脆弱的政府信用经过流言这么一传,更没有商人相信朝廷了。 流言猛于虎,不过这一切的说法都是现实存在的问题,朝廷打了几十年的仗,已经没有银子了,左宗堂跟俄国人打仗都要靠借洋债,政府的这笔练兵饷银虽说是三年归还,说不定战事一开,说还就得还。为了进一步做个表率,李鸿章咬咬牙,掏私人腰包,拿出五万两银子,这可谓千古奇闻,身为领军机大臣,一国的宰辅,为了推销千百年来第一股,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让李鸿章感到欣慰的是,很快上海滩沙船主郁熙绳老哥们拿出一万两银子认购了一百股的轮船招商局股票。黑社会遭遇无耻的政府也是很害怕,这个郁熙绳也是逼迫认购的,祖宗经过两百多年的打拼,在漕帮积攒下来的家业到了自己的手上已经开始没落了,尤其是太平军造反,苏杭的航线瘫痪了,上海等海路航线被洋人垄断了,很早就死了老爹的郁熙绳对漕帮事务是回天无力,无奈之下也跑到江苏海运衙门从政,还不错,由于家业比朱其昂大,官职比朱其昂的委员高,是海运总董。郁熙绳的入股在漕帮里顿时掀起一场猛烈的沙船主对抗风暴。 朱其昂原本以为郁熙绳的入股是件好事,大面积动员自己的家族,这哥们还让郁熙绳也动员郁氏家族。两人的举动已经引发了漕帮的震动,群起诧异,沙船主对这两人的举动异常的愤怒,两家的沙船生意都不断遭遇到阻挠,即使中间有人被朱其昂说服,也应为慑于漕帮的势力而悄然作罢。郁家的生意跟朱家的生意越来越衰落,两家跟其他沙船商人“竟至势同水火。”这就是惹怒漕帮这个黑社会的严重后果。李振玉这个时候也提出了:“以众论不洽,又经辞退。”茶贩子李振玉的反复让李鸿章大为光火,作为轮船招商局章程的起草者之一这个时候撂挑子,承诺的入股现在不兑现反而走人,实在太不给李中堂的面子了。这个时候南洋大臣何璟再次从中作梗让李鸿章不高兴,原计划是要拨运二十万石漕粮给轮船招商局运输,这一笔李鸿章为轮船招商局提前拉的业务却让何大人给蹶回去了,还特意给李鸿章写了一封短信,内容的核心就是轮船招商问题很多,什么都没有整出来,二十万石漕粮的运输还是“缓办”。 李鸿章决定杀鸡给猴看,再不给何璟挪一挪,轮船招商局的事情恐怕就要整黄。毕竟何璟跟自己一样也是国家重臣,李鸿章给何璟写了信,要求何璟严加管束江海关这些顽固份子。清史稿穆宗本纪描述:“丙子,何璟忧免,以张树声署两江总督。”事实上,何璟收到李鸿章那一封措辞严厉的信仅仅过了五天,老哥们就接到朝廷的圣旨,死了老娘的何璟按照规矩回乡丁忧,事实上何璟的老娘早就死了,丁忧只是李鸿章要将何璟整走的一个台阶。吴大廷、沈秉成一看何璟都被整走,也就不再跟朱其昂丁丁相对。在中国官场千百年来打击的重点是结党营私,但是千百年来最为牢固的官场体系莫过于嫡系党派,曾国藩当年对决太平军靠的就是湘军弟子以及湘军扩散开来的淮军、楚军等嫡系部队,李鸿章能走到今天,恩师曾国藩功莫大焉,尤其是在八旗当权的满清王朝,政坛上没有自己的一帮人,寸步难行。李鸿章这个时候出手,将自己的老部下张树声署两江总督。李鸿章还是很担心第二个何璟这样的人出现,在张树声上任没几天,就接到李鸿章的书信,李鸿章在信中说:“倡办华商轮船,为目前海运尚小,为中国数千百年国体商情财富兵势开拓地步。”李鸿章还跟自己这位老部下,现在的张总督张中堂说出自己的决心:“破群议而为之。” 何璟丁忧去了,张树声张大人上台之后,反对轮船招商局的绊脚石基本清理,朱其昂开始挽起袖子开始用直隶的练响银以及李中堂的那五万两银子开始买船,先花五万零三百九十七两银子从大英轮船公司买了一艘载重一万石的“伊敦号”轮船,后来又从利物浦、苏格兰、德国商人等买了三艘轮船,从浙江调拨了一艘“伏波号”轮船,准备为来年的漕粮运输之用。尤其是张树声大人调拨的二十万石漕粮需要通过海上运往天津,张树声大人给李鸿章拍了胸脯,只要轮船招商局的船可以运,再拨十万石都是可以的,江南那可是鱼米之乡富庶天堂啊。朱其昂对轮船招商局想的太简单了,以为买了几条船,有了漕粮运输这笔业务作底,轮船招商局就可以开张营业,其余的商人就能纷至沓来。没想到这一次向朱其昂开炮的是李鸿章的老同事,湘军猛将刘坤一。 刘坤一在江西巡抚任上,这个打仗出身的都对朱其昂的经营看出门道了,指责朱其昂“既于外洋情形不熟,又于贸易未谙,买船贵而运货少,用人滥而靡费多,遂致亏损”。刘坤一实际上就一针见血地指出别看朱其昂是沙船世家出生,对于新式轮船运业,根本就不懂,压根儿一个外行。刘坤一可不是乱开炮,招商局第一届的财务报表就反应出了问题,朱其昂购买的伊敦号同行业评估就多花了两万两银子,多花钱不少,这破船还忒耗煤,装货的量还很小,还有当时从苏格兰买的福星号,船舱容量小,根本就装不了一点七万石粮食。刘坤一嘲笑朱其昂跟外国人打交道是“表现低能”,根本就不会跟外国人打交道,“朱其昂及其同事同事显然还不能发展其船运计划。” 股票没有卖出去,银子先花了不少,张树声大人那二十万石漕粮用轮船招商局这几艘船运输,不仅时间长,成本还非常高。朱其昂赶紧给张大人写信,让张树声别拨太多的漕粮,大单还是让沙船运输吧。面对刘坤一的指责,李鸿章给朋友的信中表现出几分无奈朱其昂对于轮船招商局来说“非贞固正大之选”,但是李鸿章还是不想立即将朱其昂赶出轮船招商局,之前何璟说得沙船主的问题还是要考虑的,沙船主虽然抵制情绪,但是朱家在漕帮里的影响还是存在的,留住朱其昂“取雉之媒,笼兽之囮”。李鸿章是想用朱其昂这一只菜鸟来诱捕沙船漕帮这一群大兽。 李鸿章决定力挺朱其昂不惜以北洋大臣的名义“照会绅商,妥为劝募”,为此,李鸿章还从自己的地盘河间由兵备道丁寿昌派出同知林士志到上海帮助朱其昂招徕殷商,林士志之前受李鸿章的委托草拟过轮船招商局的章程,但是林同知对海运不是很熟悉,给李鸿章提交了一个关于朝廷拿出三十万两银子筹建的粗糙章程,李鸿章对林士志的章程很不满意,那个时候正好遇上曾国藩撒手人寰,林同知制定最早版本的轮船招商局章程也就不了了之。这一次再次被李鸿章委以重任,林士志是感恩戴德,一到上海就打着李鸿章李中堂的招牌公开允诺有钱的可以学学郁熙绳“出资搭股”,有钱的富商也可以象之前的胡雪岩那样“入局办事”,但是朱其昂有了这样的招牌支持,依然募股不力,十八万两股本让李鸿章很生气。1873年五月,林士志一到上海,就邀集怡和洋行的买办商人唐廷枢、比茶贩子李振玉更富有的中国茶王徐润商洽接办招商局,看在中堂大人李鸿章的面子,二人一进入轮船招商局就开始大势清算朱其昂。 第三章 鲸吞洋船大鳄 “云甫啊,招商招商不仅仅是销售股票募集银子,我们的思维还要开阔一些。”李鸿章叭嗒叭嗒地抽了一口旱烟,站在面前的朱其昂不断地点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四月的北京城干燥而又温闷,朱其昂知道这一次进入军机处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朱红色的门楣让朱其昂的心里更是渗得慌。李鸿章左手攥住烟杆,右手在案头翻了翻:“你看这是吴大廷他们给我写的信,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办轮船招商局要钱、要船、要码头、要货栈、要保险,上海、江浙、两广的富商很多嘛,其中不乏有顾福昌那样拥有大码头大货栈的商人,我们也可以谈嘛。”李鸿章将吴大廷的信函递给朱其昂,“云甫啊,多动动脑子,你们跟唐廷枢他们谈的怎么样了?” 朱其昂接过吴大廷的信仔细看了看,其实就是说的轮船招商的五大难处,沈秉成后来又给李鸿章添加了一难处,这两人最后被李鸿章一通猛批,现在何璟何大人回家丁忧去了,这两人没有了靠山已经很规矩了,不过吴大廷的这份刁难信函到时候给李鸿章莫大的启示。轮船招商并非一定只要银子,码头、货栈、船只都可以折成股份,以资产入股嘛。朱其昂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李鸿章,知道这位帝国的勋臣很生气,修改了公司章程,章程里面也说的很清楚,华商自买轮船可以附局经营,也可将轮船在商局全部或部分入股,并可将全船卖于商局,如此变通之法,朱其昂居然不能说服沙船主,也不能说服“依附洋商名下”的大清买办商人。 “中堂大人,公司章程我们修改了,朝廷也下拨银子了,象胡雪岩那样的商人太多,他们跟洋人做生意作了很多年,就像你说的顾福昌,他们将资产挂靠在洋人旗下,他们只需按照洋人一样缴纳少许的关税就可以,不必缴纳大量的税费捐款,胡雪岩其实说得也有道理,朝廷的银子三年就要归还的,朝廷持有国有股却不真正掏银子,反而商局还要缴纳利息,这一点很多商人都觉得是朝廷趁着机会刮银子。”朱其昂知道这一次李鸿章是要将自己冷落,何不将问题的要害给指出来,也算对轮船招商局作出一点点贡献呢?李鸿章何尝不知道朱其昂说的这些?当初为了让同治皇帝批准轮船招商局发行股票,如果朝廷不成为控股股东,同治皇帝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朝廷连年战争,哪有银子入股,没有本钱成为控股股东却仗着朝廷的权威来招商,尤其是那些依附洋商名下的商人,肯定不会回来的。 李鸿章决定改革轮船招商局的现状,官商合办在朝廷的公信力已经彻底丧失的年代,继续走下去,根本无法完成给皇帝的承诺。两千多年的封建体制,儒家的公信力经历唐宋巅峰时期,到了明代已经过渡地透支了民众的信任。尤其是满清的入关通过惨痛的南山集案、曾静案等文字狱大案,对于儒家文明可以说是粗暴的蹂躏,大清王朝的康乾盛世虚掩下的财政透支,随着洋商的蜂拥,大清王朝更是出现了贸易逆差,财政赤字,到了1872年,更是由于前面我们所说的大清王朝爆发了历史上最严重的金融危机,茶叶出口停滞,钱庄纷纷破产。走到这一步,不仅仅是底层的民众怨声载道,工商阶层也已经没有活路。在那个君子耻于言财的年代,没有活路了,朝廷的公信力也就没有了,相反在这期间,依附洋商的人诸如顾福昌之流,活的很滋润。 李鸿章不得不谋求变通,在跟朋友的信函中可以看出李鸿章的变通思路,“随时设法变通,以求经久”,既然朝廷这个大股东名不正言不顺,那么干脆朝廷就撤出来,让这些商人们自己搞,这是一个很难说服皇帝的改革,之前在朝堂上李鸿章可是当着皇帝,当着宋晋等反对派人士拍了胸脯的,说朝廷当了大股东,依附洋商名下的华商自然回归朝廷的怀抱,那样一来朝廷控制着华商,只要朝廷觉得时机成熟,这些华商的银子都是朝廷的,同治皇帝听着心里那个舒坦,很快就通知总理衙门,给李鸿章力主的轮船招商局发了批文。现在倒好,那些商人的银子很难套出来,李鸿章得想个办法说服皇帝修订修订当初得官商合办的策略。 五十多岁能成为帝国的实际管理者,从反驳慈禧太后辛酉政变的大功臣、顽固份子宋晋,到力压群雄赶走南洋大臣,李鸿章胸中伟略彰显,不过皇帝已经不再是康乾盛世时代的皇帝有大把的银子供享乐,现在的皇帝逛窑子都要偷偷摸摸地让小太监从宫里面偷银子,穷皇帝真了解轮船招商局一直募集不到银子,那还不雷霆大怒?“中堂大人,一开始我们认为从商人口袋掏银子是要看朝廷的诚意,事实上成了胡雪岩他们跟朝廷博弈的筹码,更多的商人是阳奉阴违,他们将银子以及资产依附在洋商旗下,除了缴税不用交捐,虽然洋商故意作亏损不给他们银子,但是相比将银子或者资产交给朝廷,说不定哪一天一声令下,讨债可能都会下大牢,这种政治风险跟洋人打交道的市场风险是不一样的,一个肯能要命,一个只要的是钱。”落地秀才盛宣怀一直静观其变很久了,“中堂大人,这样的局面是可以改变的嘛,容闳的那个建议我们还是可以重新拿起来用的,按照西方股份制商业化模式发行股票,朝廷干脆从商局里面推出来,完全市场化。” “这些商人仗着手里有几个钱就跟朝廷叫板,他们早就盼望这一天,朝廷可是拿出了漕运业务交给商局的,一旦发生战争,这么些商船能否抽调到前线?”李鸿章科举仕途出生,骨子里对商人是看不起的,相对于庙堂之上的一品大员,胡雪岩、李振玉、朱其昂他们这些在生丝、钱庄、茶叶、沙船等领域摸爬滚打的商人,简直跟妓女一样,属于帝国的贱民,连农民的地位都不如。眼下朝廷穷,这些贱民手上有钱,李鸿章翻了两下眼皮子,瞅了瞅盛宣怀。“杏荪,刘坤一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朱其昂对现代化的船运太外行了,那么多政策给他,都招不到商股,官商合办这一条路子被朱其昂给作死了,既然这些商人不愿意跟朝廷合作做生意,那就干脆放权给他们,让他们自己作,朝廷监督就行了,这样一来华商可以充分跟洋人竞争,遇到什么麻烦朝廷也好出面帮忙干预交涉。如果派你去招商局,你觉得哪些先将哪些人招致麾下比较好?”李鸿章已经写好了给皇帝的折子,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同意,“这是我给皇上的折子,我会尽力说服皇上的,朝廷退出了,但是必须有朝廷信任的人参与会办,朝廷才能更好地监督嘛。” 盛宣怀其实已经了解到林士志到上海已经跟唐廷枢他们有过接触,唐廷枢投资茶叶、盐业、钱庄,在上海滩是个响当当的富豪,还是中外合资企业怡和洋行的买办,也就是中资股东之一,上一次从香港回到上海的轮船上看到洋人分配给人的饮水还没有山羊的水多,这个民营企业老板一生气就买了洞庭号、汉阳号等六艘轮船,开辟上海到天津、汉口等水路航线,成为天朝第一代势力最大的轮船业民营企业家。在那个卖官鬻爵盛行的年代,民营企业家的卑微社会地位让唐廷枢感觉到很不安全,只有穿上红舞鞋,戴上红顶子,成了官才会有社会地位。唐廷枢花了一点银子捐了一个福建道的官衔。盛宣怀一直在琢磨李鸿章的心事,轮船招商局完全交给商人,那么唐廷枢这样有官衔有钱的商人肯定是首选,再说有了官衔朝廷要他们入局,这些商人就算看在李鸿章的面子上,也会掏银子的,那么朝廷要派人,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放弃当初对朱其昂那样排斥的成见,大力举荐唐廷枢,那么朝廷派人的时候唐廷枢肯定要投桃报李的。 “中堂大人,有一个福建道的官员叫唐廷枢的你可能听说过,就是那个看着羊喝水一怒之下买轮船搞轮船运输业的唐廷枢,我觉得他比较合适主持招商局工作,这个人英语好,跟外国人沟通语言上不存在问题,价格谈判的时候避免中间翻译捣鬼吃回扣,这个人从1861年开始就代理怡和洋行长江各口岸的生意,后来还担任过洋船公司的董事,自己经营过轮船,对航运非常熟悉,这个唐廷枢在受过西方先进教育,在上海滩很有威望,作为商会的领袖人物,很多商人都非常买他面子的。”盛宣怀看李鸿章一直静静地没有出生,就知道李鸿章对这人不反感,盛宣怀继续趁热打铁,“唐廷枢是唐氏家族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一个,如果命其为轮船招商局总办,那么唐氏家族的轮船可以通招商局联营,同时削弱了怡和洋行旗下的华海轮船的实力,而其他依附洋商名下的华商也会纷至沓来。” 盛宣怀最后这句话正中李鸿章的下怀,借助轮船招商局改制的机会,将上海滩这个威望最高的华商唐廷枢从怡和洋行拉拢过来,如果说之前不相信朝廷,现在朝廷退出,商人自行决策,唐廷枢没有理由拒绝李鸿章,尤其是他头上的那一红顶子,既是唐廷枢提高社会地位的招牌,又是架在唐廷枢脖子上的一把刀,你是朝廷的官员,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头上的顶子是朝廷权力的象征,有了顶子你就得听皇上的。李鸿章这一次看重唐廷枢跟当初的朱其昂不一样,这个唐廷枢“贸易有年,声望素著,熟悉商情、经理极熟,明白笃实。”这个唐廷枢不仅仅有钱,还有先进的航运管理经验,唐廷枢在香港读书,非常了解西方杂毛子的思维,无论是在轮船采购,还是在跟洋人的航运竞争上,那简直就是知己知彼。 八股取士是明清两朝皇帝为了培养自己忠实的奴才的一种变态高考制度,读书人要想飞黄腾达必须通过八股科举这一条途径,皇帝通过这种变态的途径来挖掘听自己话的奴才,当然这种高考制度下十年寒窗的考生,其思维绝大部分都是子曰诗云一类的迂腐庸才,出类拔萃者少之又少。在这样一种近乎自娱自乐的选拔人才制度下,最大的变态者则是帝国的统治者皇帝,打江山的皇帝如果说是游戏的始作俑者,那么后继任者却将这种愚弄人的把戏演的越来越真,到了最后自己相信了娱乐就是正统,皇帝成了八股取士最大的牺牲品,整天被这些高考状元给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李鸿章这么一位带兵打仗跃马疆场的进士,不仅仅有八股忽悠之术,还具有高度的战略眼光,挖人墙角的想法完全成熟之后,李鸿章要开始忽悠老嫖客同治皇帝,这一次必须让皇帝相信,变革是为了朝廷搜刮更多的银子。 同治皇帝刚刚偷偷地从花柳巷溜回紫禁城,慈禧太后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的出格行为已经有所耳闻,虽然不断打仗朝廷很穷,那些洋杂毛欺负咱瓜儿寡母的,但是四万万天朝子民里面,还是挑选出不少的美女,后宫里风骚型、典雅型什么样的美女都有,偏偏这家伙喜欢妓女偷欢的那种快感。“皇上,臣越想越觉得朝廷没必要投钱到轮船招商局,宋大学士之前说得很对,朝廷财政困难,投银子压力大,如果我们放开手脚,让华商自己去搞,朝廷坐着收税银就行了。”李鸿章看皇帝一听到不投钱就收银子,眼珠子都快绿了,李鸿章还接着忽悠,“我们朝廷只要派出心腹之人督办,将轮船招商局的账目掌管清楚,我们每年多查几次帐,那些商人就要听我们的,一旦做大,朝廷可以找出各种理由让这些商人滚蛋,这样一来朝廷就可以不花本钱将民营资本给纳入到国库之中。” 同治皇帝呵呵一笑:“李爱卿,你辛苦啦。”说着同治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拉着李鸿章的手说,“你们这么些年一直嚷嚷着搞洋务,搞了现在,左季高在兰州搞那个制造局在胡雪岩借了不少钱,俄国人进新疆搞得朕心烦意乱,左季高在肃州屯兵,这一打仗就要银子,兰州制造局的银子一部分是从外国人那里借款,新疆这一次借的银子恐怕就更多,都说食君禄忠君事,现在也只有爱卿你在替朕想方设法搞银子,就按照你说的办吧,你挑选一个心腹之人去监督。”李鸿章一听同治皇帝的话,心里有了谱,赶紧磕头拜谢而去。走出了午门外,李鸿章拼命在袍子上擦手,生怕同治皇帝在妓女身上粘惹的梅毒淋病啥得传给自己。 唐廷枢深谙官场之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封建社会,掌握国之利器的人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哪怕就是手底下的一个奴才,都可能左右一件大事的成败,这就是官场的权利以及权利影响力的问题。现在招商局虽然已经改为官督商办,如果没有李鸿章这个朝廷一品大员的牌子给撑起来,商人们宁愿躲在洋人的背后,也不愿意承担制度性带来的不可预见的投资风险。唐廷枢见过世面,肯定不愿意重蹈朱其昂这个土财主的覆辙,只要将李鸿章栓在一根绳上,将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听闻李鸿章的手下红人、第一机要秘书盛宣怀在李鸿章的面前力主官督商办,并举荐自己担当轮船招商局的总办,唐廷枢分析了一下李鸿章的心态,知道轮船招商局是个火坑,但是朝廷退出了,只是监督,自己不出面看来头上的红顶子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唐廷枢左思右想,自己一个人要想跟朝廷对抗那简直就是飞蛾扑火,拉入更多的买办商人进来就可以将轮船招商局形成一个买办商人俱乐部的形式,大家拧成一根绳其安全系数也就大大提高。唐廷枢要为自己找到商界的伙伴,还要在朝廷找到自己的抗政治风险的防火墙,商界唐廷枢盯上了大房产商徐润,朝廷防火墙自然盯上了国务总理李鸿章手下的盛宣怀。老爷子朱其昂虽然曾经是运河上的土财主,在筹建轮船招商局工作方面还是功不可没的,留着朱老爷子还可以稳定漕帮人心。 人员筹划好了,朱其昂一看精神抖擞的唐廷枢戴着鸭舌帽走进了轮船招商局的办公室,表情很凝重,朱老爷子没等唐廷枢发话,就从总办的位子上站起来,赶紧上前伸出手要跟唐廷枢握手。“青年才俊。”朱老爷子酸腐的话还没有说完。唐廷枢左手就将一把算盘从屁股后面给顿到桌子上:“朱老爷子,不好意思,今天开始我就要接管轮船招商局了,麻烦你挪个位子,更重要的是将账本搬出来,咱们今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账目算清楚,该谁补窟窿先把窟窿补上,我们将来要入股的很多都是跟洋人混的,精着呢。”朱老爷子连连点头:“景星放心吧,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辞呈就在桌子上。”“老爷子,你是招商局的功臣,现在这个时候你可不能走,之前你得罪了漕帮的那些人,你现在回去,他们还不嘲笑你?你现在还是留在局里,我们一起将轮船招商局搞起来,给他们瞅瞅。”唐廷枢笑眯眯地拉着朱其昂皱皱巴巴的老手,“老爷子,不但你留下,我已经请示了李中堂,你老的弟弟其绍兄也进来,你们老哥儿俩一起负责漕运的事情,李中堂可是很看重老爷子的,还专门派来自己的机要秘书杏荪来协助你们。” 朱其昂一听,这他妈的哪是看重我们兄弟俩,简直就是绑架嘛,现在我们朱家哥儿俩可是完蛋了,漕帮里的人恨我们,轮船招商局派来了唐廷枢这样的人来清算,担心老朱家补不上窟窿,还将我的兄弟给拉进来作保。李鸿章这个老东西,当初说拽住了左宗棠手下的胡雪岩,靠胡雪岩在江浙跟上海滩的影响,轮船招商局的股份根本就不愁卖,现在好了,胡雪岩拿着朝廷的批文贷了洋款,让左宗棠买枪买炮在西北拉开阵势准备跟老毛子大干一场,李鸿章在朝廷慌神了,宋晋那一帮人等左宗棠等了五年都要猛踩一通,轮船招商局再办不起来,宋晋他们的口水都能将李鸿章给杀了。李鸿章生怕我老朱家一出局,到江浙漕帮给他捣乱,漕粮一旦不能按时运抵京城,道光年间那可是大开杀戒过的。朱其昂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原本想傍着李鸿章向上爬一爬,官越大,朱家的生意就可越做越大,现在一切都变了,李鸿章还派了机要秘书盛宣怀名义协助,实际上监督自己。 唐廷枢现在没有功夫去理会朱其昂的心情,拿着算盘吧嗒吧嗒地拨过不停。“朱老爷子,你看啊,你购买的伊敦轮多花了两万两,黎明轮也多花了,浦东的仓库也多花了银子,你知道这里面有一大笔银子是局里面跟李中堂借的,那是饷银。”唐廷枢一边巴拉着算盘珠子,一边跟朱其昂对着账本。心情很不爽的朱其昂一张苦刮脸皱着眉头:“景星,具体的你就不用给我一项项对了,你就直接说个总数吧。”唐廷枢将算盘哗啦一划:“朱老爷子痛快,我认真仔细,彻底地核算了一下,还有四点二万两银子需要你老人家掏出来。”算完帐的唐廷枢决定搬家,做生意就是要讲究大气,既然轮船招商局是要跟洋人争夺航运权,脸面的问题绝对不能输,三马公,也就是今天上海的汉口路,那里是英租界,那地方不错,洋行林立,颇有商业气息。 轮船招商局搬到了怡盛洋行三马公的旧房里面办公,轮船招商局也改名轮船招商总局。这个时候唐廷枢给李鸿章写了一封信,说上海滩有一批买办商人,他们再航运界拥有巨大的势力,他们中很多人再外资航运企业里面都有股份,好多企业都是中外合资呢,跟朱其昂、胡雪岩这些土财主比,这些人不仅仅有大量的货币资金,还有非常丰富的航运业管理经验,当然这些人在中外航运界都有很广泛的社会关系。唐廷枢还进一步给李鸿章普及了一下西方资本主义的经营管理模式。最后向李鸿章推荐了早已被自己瞄上的地产富豪徐润,这小兄弟十四岁就在洋行当学徒,在丝绸茶叶等传统产业具有一定的议价能力,在上海滩有三千多亩地痞,两千多间房屋,跟皇帝老儿房子的数量差不多,这哥们现在是四品衔,你老人家忘记了?六年前还是你给奏保的呢,现在是道员品级的徐润更重要的一个身份是目前独霸我大清王朝航运权的洋船旗昌公司的大股东之一,只要我们将徐润这个小兄弟从旗昌拉过来,我的下一步棋就容易多了。 李鸿章一听,有点意思,当初朱其昂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深谋远虑呢?“景星,说说你的下一步到底想怎么办?”李鸿章很是迫切地想知道唐廷枢的计划。“中堂大人,现在改组成功了,接下来我们就是卖股票收银子,跟洋船进行贴身肉搏,五年之内干掉旗昌。”唐廷枢说着顺便将撺掇盛宣怀写好的一个折子交给李鸿章。李鸿章很久没有听到如此提劲的话了,接过折子一看是盛宣怀写的,靠,这唐廷枢很狡猾嘛,知道盛宣怀是李鸿章在轮船招商总局的一眼线,这折子上的请求是不答应也得答应。盛宣怀关于将漕粮的两层交由轮船招商局运输,李鸿章答应了。唐廷枢没有让李鸿章失望,北洋航线的永清轮首航天津,九千石漕粮几天就从江苏运抵天津,没过一个月,福星轮运往天津的一万石漕粮安全抵达。 看着漕粮还散发着新鲜米气,李鸿章写了一个关于增拨漕粮交付轮船招商总局的折子,可是到处找皇帝却找不到,一个小太监说皇帝正在妓院里喝花酒,李鸿章给了小太监一小锭银子,小太监冲进妓院,皇帝正跟妓女肉搏,小太监的冒失让皇帝很生气,差点就给惊阳痿了。“皇上,轮船招商局从江苏运送的漕粮到了,才三四天呢。”小太监看都不敢看皇帝,按照李鸿章教的话说。皇帝很是吃惊,边穿裤子边说:“不可能吧,当初我爷爷道光皇帝,为了二百万石漕粮,可是花了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运送了将近半年都没有运抵京城,你是不是哄老子高兴?”同治皇帝喜欢逛窑子,但是脑子还是清晰的,明朝最后的覆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毁在太监手上,所以大清王朝的皇帝有一条名言,那就是没有卵子的人是不可信的。所以清朝到了最后,也就是安德海、李莲英这两没有卵子的人有点名气,不过都是围绕慈禧老娘们儿转悠的,最跋扈的时候也不敢插手朝政,那个慈禧的心肝宝贝儿安德海到地方嚣张了那么一次,刚到山东地界,就被冷血的于成龙给杀了。 同治皇帝赶回皇宫,李鸿章还跪在正大光明殿外面,老头子脸上的汗水跟下雨似的。接过李鸿章的折子,同治皇帝是喜笑颜开:“准奏。”轮船招商总局运输漕粮的比例由之前的两成提高到四成。唐廷枢就是唐廷枢,《申报》在同治十二年,也就是1873年6约3日报道“近殊盛旺,大异初创之时,上海银主多欲附股份者”,李鸿章也很兴奋地向皇帝报告:“唐廷枢为坐局尚总,两月间近百万,此局似可恢张。”中国官员的浮夸风不是几十年前就有的,这种积弊已经上千年了,政绩是官员晋升的阶梯,也就注定了以政绩考核官员的考核办法会出现浮夸隐瞒等漏洞,李鸿章要跟在西北的左宗棠比高低,不浮夸是不行的,尤其是现在的皇帝不可能跟他的祖宗康熙乾隆那样微服考察民情,即使是打着微服出巡考察民情而行找老情人之实,康熙乾隆也还是考察过民情的嘛,现在的皇帝经常微服考察的只有妓院这样的第三产业,关心的也只有妓女的下半身是否有花柳病,梅毒爱滋什么的。所以现在的皇帝好糊弄,只有将皇帝吹高兴了,一切就ok了。 唐廷枢在财务数据方面是个老实人,给李鸿章禀报:“刻下赶紧招徕殷商入股,计应需之数,已得其半。”就在李鸿章浮夸得时候各地入股核计三十七万余两,实收十八万余两,两个月之后又找了二十六万余两。也就是四个月时间,首期发行一千股告罄,募集银子四十七点六万两。这里面除了李鸿章是大股东之一外,徐润、唐廷枢、朱其昂、唐廷枢的胞弟唐廷庚、陈树棠、盛宣怀等国内商人都占有相当比例的股份。香港、诸如南洋的葛罗吧、三宝垅、泗水、新加坡等地华商也纷纷入股。一直是大清王朝附属国的暹罗,也就是现在的泰国,还有十一名官员购买了轮船招商总局的股票。 有了银子的轮船招商总局就甩开膀子干。港沪航线、北洋航线、长江航线、汉宜航线。国内能开的航线基本都开了。唐廷枢觉得仅仅国内还不够,既然洋人能在我们家门口开航线,为什么我们不能将航线开到洋人家门口呢?新加坡、小吕宋、越南、印度、暹罗、檀香山、旧金山、古巴等等亚洲、欧美、南美等等凡是有华人到的地方,凡是有中国丝绸、茶叶、瓷器贩卖的市场,轮船招商总局的航线都开到那里去。这下好了,洋人不高兴了。洋鬼子比较毒,先将轮船招商总局的国际航线通过外交的方式,向当地政府施压,日不落帝国、大不列颠帝国的爪牙比较多,国际航线受到政治以及竞争实力的双重压迫。 列强冲着中国这块肥肉来的,打仗的时候大家一窝蜂地涌,把大清的那些武士王爷们给糟蹋蹂躏惨了。等仗一打完,大家分地盘占口岸,法国、德国、还有俄国这些皇权之上的国家跟英美这些率先搞蒸气机进行工业革命,大搞资本强国的国家来说,实力还是具有相当悬殊的,法国、德国、俄国虽然不远万里通过轮船将兵将运送到大清的国土上,但是真正的航运业这一块,跟英美相比差远了。轮船招商总局不断扩张航线的过程之中,这些洋鬼子开始窝里斗,驻中国的公使们“群称招商局办理深合机宜,为中国比不可少之举,任事诸人措置亦甚得当”,德国公示巴德兰这家伙最为谄媚,不仅在同李鸿章聊天的时候拍马屁说“招商局是中国第一件佳事”,还口头上、书面上建议招商局在江海及内河不通商口岸自行贸易,以便同英美两国航运企业竞争。 英美人有钱,财大气粗,尤其是美国人的南北战争让国内商人在国内投资很没有安全感,而中国这个时候是任何一个洋鬼子都可以蹂躏两把的,所以象旗昌这样的洋鬼子商人都很霸道。法、德、俄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们是不想看着这两个国家的商人将大清朝的银子通过商业途径给卷走了,大清朝现在赔款的银子都筹集不够,一旦有了招商局这个搂钱的耙子,一来是分流英美的航运财富,二是大清帝国的财政有了招商局来作保,那么赔款的银子问题就不是太大。洋务派提出了师以长技以自强的口号,洋人这一招以清制英美的隔山打牛之招术也算狠毒,一旦英美为了航运权挑起战事的话,法国等洋鬼子还可以再次从中渔利,对于他们来说没有赔本的买卖。 英美的洋鬼子这一次很生气,指责轮船招商局是“既向旗昌轮船公司挑战,也向太古轮船公司挑战”,给两家大鳄“添了不少麻烦”,法国等人行为激怒了英美人,这些原本是竞争关系的洋鬼子,这下子开始协调行动,“共同研究对付招商局的办法”。商业上的竞争无非就是压价,现在各行各业降价是其挤压对方的杀手锏,资本实力雄厚者多为最后的赢家,当然价格战也是双刃剑,杀跌三千,自伤八百。招商局的轮船一开进哪一条航线,只要有旗昌太古的船,他们就开始降运费,这一降可不是一点半点的,洋鬼子下手狠,一下子就降价半分之五十。北洋航线对于李鸿章来说这就是自己的地盘,旗昌轮船欺人太甚,价格从之前的每吨七两降到三两,没过几天又降到一两。在中国的商战价格战史上,这样的跳楼大降价可为开历史之先河。 旗昌当时十七艘轮船,跟招商局的八艘相比,单打独斗未必能全胜,而太古轮船有四艘,旗昌决定跟伦敦的太古联手。旗昌太古两家担心口头的约定不能够同心协力制约招商局,在1873年的7月,两家公司正式签订合约,“确定了真正合作的办法”,降矛头一直对准了轮船招商局这个“不可轻视的对手”。真他妈的欺人太甚,这两个洋鬼子集团约定“凡他公司有同日走者,必与之争拒”,洋鬼子所说的他公司就是专指轮船招商局,哪怕就是“大为自损”,也要跟轮船招商局干到底。旗昌、太古还联合怡和轮船等公司结盟,甚至在长江航线达成“议和行事”,这些之前一直对打的洋鬼子这一次坐下来结盟,公开宣称“不许别公司同行”。这样一来旗昌盟军的轮船数量超过三十艘,完全处于垄断地位。在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洋洋天朝竟然没有我子民行走之域? “迅速把江海航线的外船挤出去”,李鸿章在轮船招商局成立之初的豪言壮语简直就被旗昌这一帮外船给羞辱了。李鸿章很生气,给唐廷枢他们找来苦口婆心地教育,在战场上打不过洋人的长枪大炮,在商场上还不信干不掉这几个小鬼子。李鸿章要唐廷枢等人尽快拿出一个跟洋鬼子竞争的策略。唐廷枢也是带着身家来到轮船招商局的,让旗昌太古这一帮孙子继续折腾下去,肯定要重蹈朱其昂老爷子的覆辙。唐廷枢跟徐润一合计,先给轮船招商局的股东、员工们打气:“至生意之把握,其可敌洋商者有三:我船有漕米装运,洋商全恃揽载,一也;我局经费、栈房、辛工、轮船、用度、驳船、扛力均较洋商撙节,二也;以本国人揽本国货,取信易,利便甚,三也;三者足敌洋商,宁虑行之窒碍乎。”唐廷枢说得比较绕口,其大意就是说,同志们,我们现在有三个先天性条件,那是洋人根本就不具备的,漕粮、军运、官运这些都是朝廷拨给我们的,不愁没有运输资源,而我们的仓库人力等等成本比洋鬼子的低的多,还有我们的商人绝大部分还是爱国的嘛,江浙、闽粤的客商,他们都愿意让我们来运输,这三条洋人都不具备,还想跟我们玩?可能吗? 不可能,旗昌的船多,但是都是旧式木质轮船,而盟军太古都是新式铁质轮船,在联手太古的同时,旗昌其实也是在为太古打工,太古的船只数量上,两家联手打压轮船招商局不过是想独霸中国航运权。旗昌在跟太古合作的过程之中问题开始暴露,太古的船质量高,即使降低运费还能撑一撑,旗昌的木船在降低运费后,人力成本、维修成本越来越大。在1871年公司净利为九十四万两,到了1872年就下降到五十二万两,到了1873年跟招商局交锋的这一年,利润更是直线下降到十万两。在交锋最为激烈的长江航线,旗昌更是出现大量亏损。股价也由每股二百两一路下跌,到了1873年这一年股价下跌到一百四十两,随着公司业绩的下降,旗昌的中方股东们开始失去信心,尤其是美国的南北战争已经结束,中国再也不是美国人眼中的黄金满地的天堂,旗昌的创始人坎能亨向公司股东提出建议将公司卖掉,将资金抽回到美国本土。 坎能亨脑子一热的建议,导致旗昌的股价稀里哗啦的下跌,最低跌到每股六十两的价位。旗昌曾经并购过宝顺洋行,招商局会办的徐润之前正是这家洋行的大买办,就在唐廷枢瞄准徐润,并拉徐润入伙招商局的1873年,旗昌的大股东之一f.b.富士这哥们不懂中国国情,还三番五次地邀请徐润担任旗昌的买办。已经身为四品道员的徐润怎么可能放着官商不当,要跟你洋鬼子干,并且旗昌的盈利能力远远没有太古,更是无法跟具有漕运、军运、官运等运输垄断资源的招商局相比呢?降价对于招商局来说算什么?旗昌利润的下降、股价的下跌给了唐廷枢与徐润这两个大商人一个逢低吸纳的绝佳机会。具有获取旗昌内幕消息的徐润将旗昌即将出售的消息告诉了唐廷枢,旗昌出售就目前的形式分析,太古虽然船质不错,但是规模还是很小,不足以吞下旗昌,再说已经全面使用铁质船的太古也不愿意买木质破船,而怡和仅有八艘规模,全靠买办商人以及国际资本,要想演绎蛇吞象的并购也是不现实的。 徐润跟唐廷枢在一个茶馆里经过一番的推理分析,目前旗昌的最大对手莫过于招商局,李鸿章手下的红人盛宣怀在政界哥们不少,到时候向官府拆借一点银子,招商局并购旗昌就成问题。别看现在旗昌的股价在六七十两左右震荡徘徊,一旦招商局出手并购,有大清朝廷督办背景,有唐廷枢、徐润这样的大商人,有漕帮黑社会背景的大股东朱老爷子,还有李鸿章的一秘盛宣怀,这一场并购可以说是规模空前,前无古人,开始中国企业并购国际大鳄的大门,有了财团、朝廷、黑帮、外资、行业龙头这些概念,旗昌的股票在并购价格上怎么也不会低于面值。两人合计好了之后,花了十一万多两银子,在每股七十两的价位买入一千六百股,也成了旗昌的大股东之一。两人偷偷地买股票没有将这天赐发财的机会告诉朱老爷子跟中央领导人的机要秘书盛宣怀,这在上千年的封建社会,他们虽然都花钱买过官衔,但是他们还是没有掌握政治的真正含义,在官本位的中国,两种人不能得罪,一种是黑社会,一种是政客。在招商局招股之初,如果不是南洋跟北洋的政客斗法,皇帝吃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官商合办怎么可能修订成官督商办?不是为了从你们这些下贱的土财主身上刮银子,怎么可能轮到你唐廷枢跟徐润?朱其昂朱老爷子是漕帮出生,南洋大臣何璟担心漕帮起事重蹈太平军覆辙,盛宣怀是李鸿章的一秘,何璟的南洋大臣位子被人给挪了,盛宣怀就是主谋,不将领导人身边的人给拉下水,倒霉是早晚的事,更何况悄悄买旗昌这个招商局最大竞争对手的股票,导致旗昌股票价格迅速上扬到每股百元价位,并且最后让招商局并购了旗昌,这岂不是让招商局为自己的股票抬轿子接盘吗?这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早利用公司重组进行股票内幕交易案,这也为后来两人悲沧出局埋下了祸根。 买完股票的徐润跟唐廷枢就合计着让招商局出面收购旗昌。这个时候徐润唐廷枢虽然是招商局的大股东,但是要收购旗昌还必须李鸿章点头,唐廷枢跟徐润这个时候想起了盛宣怀,拉上盛宣怀这事儿就好办多了。1876年8月,唐廷枢、徐润、盛宣怀三人从上海赶到烟台,向李鸿章“禀商归并旗昌之事”,唐廷枢跟徐润注定在跟政客打交道要失败的致命基因就是不懂时局,官场之道是制胜的阶梯,时局把握是制胜的先机,这个时候的李鸿章一肚子的火,云南教案让中英两国屯兵烟台,战事一触即发。左宗棠在新疆将阿古柏打的抱头鼠窜的,这边英国公使威妥玛借着云南人打死几个传教士一直闹过没完,之前在天津已经数次要挟大清,如果不答应英国提出的全部解决条件,两国就开战,朝廷里面纷争不下,威妥玛脾气暴躁甩手走人了,这一走就跑到烟台,调集了八艘军舰,停泊于烟台海面,对清政府进行威吓讹诈,并指名要李鸿章到烟台,与其进行最后谈判。8月21日,李鸿章作为清政府的全权大使来到烟台,李鸿章刚刚到,俄、美、法、德、奥以及西班牙等国驻华公使又跑到烟台来避暑,公使们从来没有这么大规模齐刷刷到烟台避暑的,李鸿章一眼看穿了威妥玛的把戏,这是威妥玛要仗着战舰跟列强的捧场来讹诈大清。这个时候唐廷枢等人提出要收购美国老牌殖民航运航母旗昌,就是李鸿章同意,转身美国人就会在背后给英国人上课,收购完美国的旗昌,接下来就该是应该的太古,李鸿章没有心情也没有功夫给这两个土财主讲政治,他们不懂。 过了一天,唐廷枢徐润还是没有明白其中的道理,又撺掇盛宣怀找李鸿章,李鸿章刚刚从海关街东海关税务司公署二楼灰头土脸地下来,在那地狱一般的楼上,各国公使跟狼一样坐在旁边看着李鸿章跟英国人谈判解决云南教案。这简直就是将李鸿章架在火上烤,英国人要清政府向英国赔款、开放通商口岸、扩大英国的领事裁判权,英国人可以进入西藏等等,英国人的条件都答应了,美、俄、法、德等洋鬼子可是看着的,到时候大家都有样学样,大清帝国德土地、银子还不让这些洋鬼子给瓜分完了?李鸿章将官帽啪的一下扔到桌子上:“归并、归并,银子哪里来?他妈的英国鬼又要我们给他们赔银子,明明是他们的传教士在云南先开枪打死了大清的子民,现在还让我们赔银子,你们说说,收购旗昌到底要多少银子?” 唐廷枢这下子明白了,这老头儿现在被英国人欺负了,但是旗昌现在业绩不行,股价下跌,正是收购的好机会,现在招商局不收购,一旦让太古动手了,招商局就更没有机会了,尤其是英国人的那八艘战舰开到上海去转悠两圈,到时候招商局的日子恐怕都很难过。“中堂大人,现在英国杂毛欺人太甚,一旦教案谈判结束我们还没有收购旗昌,我们到时候可能又要面临跟英国人的太古竞争收购旗昌了。”唐廷枢这话是拿英国人来吓唬李鸿章。在威妥玛面前受气的李鸿章正要找地方消火,唐廷枢等人不识时务,被李鸿章一通训斥,最后瞪了这几个家伙一眼:“景星,你们想过没有,收购旗昌意味着将来我们的主要对手就是太古?我们是有大批的漕粮军运,可是我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漕帮的子民饿死吧?漕粮还要留一部分给他们运输,我们收购了那么多烂船,仓库货栈没有那么多业务,那样就是闲置起来了。”李鸿章深知资金闲置占用对招商局将来是多么大的打击。唐廷枢等人还要辩解,李鸿章火了“难以筹集巨款”,没钱,小鬼们还要我说什么? 李鸿章这么一说,招商局收购旗昌的事情就只能暂时放一放,旗昌原以为招商局在价格战中自顾不暇,不可能收购,没想到唐廷枢三人真到烟台找李鸿章商量过,李鸿章放弃收购旗昌,这个时候旗昌的股价已经跌到每股五十多两,坎能亨对旗昌惨淡的股价很失望,决定更换旗昌中国区经理,处理在华的资产。手握大量旗昌股票的唐廷枢跟徐润手上的市值不断地蒸发,两人也是心急如焚,一旦坎能亨真的低价处理了旗昌,哥儿俩之前的投资可就损失惨重。徐润通过旗昌的老熟人打探了一下消息,旗昌长江航线的业务亏损越来越大,现在正是秋运高峰期,现在旗昌股票下跌的厉害,旗昌再进行价格战,那么留给旗昌的唯一选择就是停业。“雨之,现在旗昌他们是想抬抬价,这样一来逼迫他们停业的话,股价更加下跌,坎能亨急于想出手,只有招商局能接他这么大的盘子,到时候股价怎么也得回升到七八十两一股。”唐廷枢不得不佩服地产商徐润的韬略。 招商局在长江航线的航运业整天是来来往往,这个时候旗昌轮船老板坎能亨坐不作了,如果再跟招商局这样对着干下去,到时候旗昌只剩下破船货栈仓库了,更卖不上价钱,早出手早在国内投资好一些。旗昌的经理找到中间商瑞生洋行经理卜加士达,这个卜加士达摸了摸招商局的情况,唐廷枢是大忙人,刚刚帮助福州的丁士昌将电报局搞好,从烟台回来,李鸿章就给唐廷枢找了另外一个活,去开平挖煤去了。刚刚参加完科举秋试的盛宣怀受李鸿章之命跑到湖北找煤,李鸿章正在筹划搞一个产业集群,煤炭、铁矿跟炼铁厂一个完整的现代工业产业链条,盛宣怀在湖北武穴勘探煤矿的时候,本来屡试不第的盛宣怀心情就不好,结果又被被当地的老乡以破坏风水为由一顿臭骂,正烦着呢。朱其昂老爷子跟着兄弟朱其绍正忙着跟漕帮的人联络感情,重修就好,朱家兄弟将来还要在江浙一带混饭吃,漕帮是不能长久得罪的。卜加士达掌握了一个更为惊人的消息,唐廷枢跟徐润都在低位买了旗昌的股票,现在招商局里面只有徐润一个掌握大局,只要搞定徐润,旗昌并购的事情就基本没有问题。 这个洋鬼子猴精猴精的,他权衡了一下招商局的人士关系,当初李鸿章担心盛宣怀的家底不能吸引商人购买招商局股票,所以将盛宣怀凉在一边,启用了朱其昂,后来在天津共商公司章程的时候,盛宣怀知道自己的方案肯定要否决,没有去天津,后来朱其昂搞不下去了,李鸿章依然没有第一个重要盛宣怀,而是启用了唐廷枢。唐廷枢为了推行招商局的工作,拉盛宣怀入伙,两人的交情进一步深厚,盛宣怀入局招商局并没有掌握实权,一直想搞出一点动静让李鸿章看看,所以他去了汉阳铁厂,如果招商局能并购旗昌,盛宣怀是会办之一,谁能说没有盛宣怀的功劳?而徐润也是唐廷枢举荐,李鸿章举报的四品道员,跟唐廷枢已经买有旗昌股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卜加士达给徐润发了一个帖子,约请两人在租界的一个咖啡厅喝咖啡。徐润快人快语,让卜加士达报个价,受人之托的卜加士达开口就要二百五六十万,旗昌虽然是急于出手,快瘦死的骆驼,总比招商局这匹马大,很显然这帮美国佬是想最后从招商局那里敲一笔银子。 “徐先生,旗昌要价之中包括轮船、码头、货栈,很划算的,你们并购之后就是中国最大的轮船运输公司,这对于你们来说是一笔非常划算的生意,只要谈好了,今天马上就签约。”卜加士达耸了耸肩,“再说徐先生你也是看好旗昌的,招商局收购旗昌,你的股票就可以赚钱嘛。”徐润一听马上就签约,看来这个旗昌真是急得不行了,但是卜加士达这小子不懂事,居然用股票来威胁自己,徐润呵呵一笑:“兄弟,你就别逗了,我是商人,购买旗昌股票是一种正常的投资,跟招商局没有任何关系,你也少拿股票来吓唬我,你们洋行那点唬人的把戏都是我多年前在洋行玩剩下的,谈旗昌并购就谈旗昌并购,别给我扯买股票那些闲淡。再说了,旗昌现在都快停业了,那破船还能拉回美国?坎能亨现在可是急于想抽身,将资金弄回美国投资的,再说我们买那么多破船干什么用?摆在码头上参观?有没有搞错哟?谁会来参观,到时候来看我们笑话才是真的。”徐润喝完了杯子中的咖啡,站起来拍了拍卜加士达的肩膀,“老兄,你别忽悠人了,你们这些洋鬼子,忽悠了我们大清国多少银子,不就是仗着几条破船嘛,现在不能用了就让我们买?这是商场,不是黑社会打劫,二百五十万两,我看那坎能亨倒像个二百五,以后我们喝茶可以,这样的蠢事别找我,伤和气了大家朋友都没得作。” 后来旗昌的行主一看卜加士达这下小子简直就是乱来,一旦把招商局这一条路给堵死了,太古、怡和他们肯定不会买的,到时候真的就烂在自己手上了。旗昌的人亲自找到徐润,“自愿减让迁就”,旗昌的行主说,兄弟,我知道你是觉得价格太高,生意是谈成的嘛,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嘛。其实徐润跟卜加士达见面之后,由于唐廷枢以及盛宣怀不在,就跟局员严潆通宵合计,不看看那些烂船,就看旗昌的码头货栈的地皮,其“利益颇大”,就算二百五六十万两也是一笔划算的交易。没想到这一次旗昌的人亲自出马,就提出了价格好商量,徐润一看也很痛快,我代表招商局只能出价二百二十万两,你们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行就回个话,不行我们还是各做各的生意,价格战也打了这几年,我们有漕粮运输,还能够撑下去,你们我怕有点悬了,长江航线亏得一塌糊涂,就差叫娘了。旗昌一听,徐润这家伙怎么掌握了这么多旗昌的内幕?看来这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于是答应考虑考虑。 洋鬼子很逗,当天下午就跑到徐润的办公室,毕恭毕敬地站在徐润的对面,很客气地主动报出一个卖价,二百二十五万两,这些洋鬼子看上去很有涵养,很有绅士风度的样子,实际上抠门的不行。为了这五万两银子,旗昌行主开始跟徐润磨牙。“徐先生,你一直说我们的船破,你是搞地产生意的,我们的那么多货栈码头,这些可都是不动产,十多年前的上海还是一片荒芜,仅仅一个小小的上海县衙,你们大清国搞洋务,我们这些外国客商进入上海,你看看现在这房地产业务发展多块?我敢断言将来上海滩就是大清国同世界各国金融、贸易等对接的窗口,你看你们大清国都开始派留学生了,你们的皇帝肯定是非常希望变革的,国家变革经济发展,地产长期持续的发展那是可以预期的。”徐润何尝不知道这些,如果不是看在旗昌拥有的地皮未来的价值,傻子也不会买这些破船呀。徐润吧嗒吧嗒地抽了两口旱烟,把对面的洋鬼子给呛的差点眼泪鼻涕都给整出来了,没办法,中国人这臭毛病都几百年上千年了,这个毛病总比洋鬼子的鸦片好。徐润的烟终于抽完了,在桌子脚磕了磕烟袋,半天才抬起眼皮子:“我们也别那么磨叽了,我最多再添加两万两,如果行,大家就继续谈,不行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旗昌行主一看,徐润也不是跟自己开玩笑的,两人就这样达成交易,徐润以招商局会办的身份跟旗昌商议,“三日之内,即成草议”,并决定“先付定银两万五千两,令给凭信,定订先交银百两,其余分期陆续付解,商定大略”。定金两万五千两交付之后,徐润并分两路,一路是派专人去请唐廷枢回上海,自己拿着旗昌给打的定金条子,亲自去武汉。盛宣怀一看徐润从上海匆匆忙忙赶过来,肯定有大事。徐润还没有来得及喝上盛宣怀的茶,快速从衣兜里掏出定金条。盛宣怀一捋条儿上的字,说:“雨之兄,你他妈这事都定下来了,还跟我说什么呀,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兄弟你,买旗昌的钱不会像中堂大人说得那样难筹集,但是你想过一个现实问题没有,一旦我们收购了旗昌,我们的船只可就要翻一翻,旗昌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运费太低,并且货源得不到保证,你说我们买过旗昌,那些船运什么?停在码头也是要损失银子的。” 徐润知道现在如果盛宣怀不同意的话,这一桩买卖迟早要黄,那两万五千两订金肯定自己要掏腰包,还有旗昌的股票肯定还要继续下跌,那样一来自己就亏大了,不管盛宣怀同意还是不同意,先弄回上海再说。徐润乐呵呵地一拍盛宣怀的肩膀:“我说兄弟,当初我们一起去烟台的时候,可是说话收购旗昌的,那个时候旗昌的资产状况还没有恶化到现在,现在旗昌走到变卖的地步,这不正是当初我们要的效果吗?否则我们在长江航线的努力都白费了。旗昌后来委托了卜加士达找卖主,说几天之内准备卖出去,我跟严潆一合计,就是地皮也能赚钱,就在我们洽谈的过程中,旗昌的人扬言要卖给资本雄厚的公司,我当时担心一旦旗昌的资产被太古怡和他们兼并了,我们招商局那可是刚灭掉狼,后门就进了虎,所以我就以会办的身份跟旗昌约定,并且缴纳了订金,草约还没有签订,所以我想请你们回上海好好地商量商量,景星已经在赶往上海的途中,就等老兄你啦。” 当初去烟台被李鸿章一顿数落,现在徐润已经自作主张交付了订金,盛宣怀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不认账,但是这笔买卖真让徐润他们做成了,自己可能就真的只能是李鸿章安插在招商局的眼线,要想有更大的作为就有点难度。回上海,盛宣怀跟张之洞打了个招呼转身就直奔上海。没想到唐廷枢先到一步,握住盛宣怀的手就一个劲地感叹,徐润做的这笔生意非常的不错,招商局一定要找回八月份在烟台失去的面子,怎么说也不能让太古把旗昌给并购了,只有招商局作到了一定规模,才能在航线上具有定价能力,太古他们才不敢独霸航运权,这是李鸿章中堂多年的宿愿。盛宣怀一看这阵势,徐润跟唐廷枢好像商量好了一样,是的,夺回航运权是李鸿章多年的宿愿,现在左宗棠在新疆节节胜利,一直主张海防的李鸿章如果能够在航运权的争夺过程中战胜洋鬼子,其功劳不逊于战场上赶走俄国老毛子,也可以为烟台遭受英国鬼的侮辱找回一点面子。盛宣怀权衡利弊得失,这一次只有拿下旗昌,才能跟太古抗衡,才能为将来稳固自己在招商局的位子打下基础,眼下唐廷枢、徐润这两个土财主可是等着自己去弄钱呢。 盛宣怀不得不佩服李鸿章的韬略,当初左宗棠为了跟李鸿章分庭对抗,在自己调任陕甘总督之前,将李鸿章的同门师兄,大英雄林则徐的女婿沈宝桢给举荐到马尾船厂,担任福州船政大臣,这样一来马尾船厂跟江南制造局就形成了对峙的局面,后来何璟就希望沈宝桢站在自己一边,形成南洋跟北洋抗衡的局面。何璟后来老娘死了,大清以孝治天下,没办法,何璟何大人也只有按照祖制丁忧去了,这一走,李鸿章就开始对南洋走马换将,在左宗棠忙着在西北打仗的空挡,李鸿章将沈宝桢彻底拉到自己一边,向慈禧老娘们儿举荐沈宝桢,沈宝桢结束台湾海防钦差的使命,出任两江总督兼署南洋通商大臣,这个职务曾经湘军领袖曾国藩干过。沈宝桢在台湾建设海防、开矿的时候,盛宣怀跟沈宝桢关系走的很近,关系很铁,北洋连练饷银子都拿出来了,所以只有靠哥们沈宝桢了。 1876年12月28日,盛宣怀、唐廷枢、徐润三人进了两江总督衙门。当时沈宝桢正卧病在榻,看着三个心急火燎的家伙,沈宝桢有点疑惑,问盛宣怀:“杏荪,你不是说旗昌经营面临问题吗?再拖一拖不是更好吗?”盛宣怀一听,看来沈宝桢是不明白洋人的规矩,于是耐心细致地跟沈宝桢解释,洋人以冬至后十日为岁终,在这年便是四天以后的十一月十六。旗昌洋行主管三年更换一次,现任的主管,任期到那一天为止。过了十一月十六,新任主管一到,重新谈判,可能收购旗昌的价格就不是二百二十二万两,新来的主管完全有可能另集巨资,重整旗鼓,招商局便会遭受威胁,再说我们现在栈房码头都没有,处处受制于太古、怡和,惟有乘机归并旗昌,旗昌下面有我们华商入股的金利源码头、栈房等,这些优良资产我们一旦失去,招商局要向夺回航运权的几率就很小。经过盛宣怀这么一分析,沈宝桢觉得很在理,不断地点头,收购的钱呢?沈宝桢的仆人拿过痰盂,吐了一口痰后,沈宝桢一声叹息:“我说杏荪,并购旗昌对于我们夺回航运权是很重要,可银子是个大问题,银子哪里找去?景星挖煤都在想法通过发行股票募集银子,现在并购旗昌可要两百二十二万两,招商局的总资产也就二百一十多万两,还不及旗昌的规模呢。”盛宣怀本想打断一下沈宝桢的话,沈宝桢没有让盛宣怀有说话的机会,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英国的太古,几个月前英国人就在烟台欺负了李鸿章一番,“并购了旗昌后,怡和、太古倾轧复起,我们可能遇到更大的麻烦。”盛宣怀没想到沈宝桢怎么突然变得跟当年的何璟一个样儿?这还是林则徐老英雄的侄子、女婿吗?盛宣怀颇有先见之明,知道在航运方面唐廷枢徐润是行家,所以今天来就带上二位。唐廷枢跟徐润开始了车轮战术,轮流对沈宝桢讲述并购旗昌的好处,扩大规模,拥有定价能力之后,才能从价格、运力等多方面跟洋鬼子的轮船竞争,才能夺回航运权。担任过船政大臣的沈宝桢比何璟开化多了,当初自己的老丈人是有一只铁甲战舰,也不至于最后鸦片战争失败远贬伊犁边陲,差点给冻死了。对,收购旗昌。 钱呢?一阵激动之后,沈宝桢反问盛宣怀。钱对于眼前的三位来说,找钱的门道多,尤其是眼前有这么一位位极人臣的两江总督,也属于国家领导人行列,跟李鸿章一样同属中堂大人级别,拽住沈宝桢,收购旗昌的银子就基本不愁。这下子轮到盛宣怀上场了。盛宣怀拍了拍胸脯:“沈中堂,沈大哥,收购银子有两条路子,一条路子就是靠你老兄了,先给我们挪一点官款,不多,就一百万两,其余的我们自己发行股票对外募集。”沈宝桢一听,这小子为口不小,一百万两银子才是挪一点,沈宝桢当然最关心的就是盛宣怀借用官款什么时候还清,历朝历代因为账目不清丢乌纱的多的是,由于挪用官款还不少杀头的也比比皆是。盛宣怀跟唐廷枢等人一合计,官款不用白不用,一年是个借,十年也是个借,招商局并购了旗昌之后肯定资金暂时会紧张,那就十年吧。沈宝桢让三人回上海后给自己写一个详细的书面报告,并将具体的筹款办法写清楚,这可是要给西宫太后上报的。 局终于做好了,沈宝桢浑然不觉。沈宝桢哪里知道盛宣怀死缠烂打让自己出银子背后另有一个今天阴谋,左宗棠筹借的外国贷款基本搞定,左宗棠为了节省利息,将朝廷批准的贷款额度分了一下,逐批次的贷。左宗棠还有一个算盘,当年太平军侍王李世贤攻占苏杭,杭州的府台王友龄上吊自杀,整个江浙陷入极度恐慌状态,尤其是商贾财路阻断,不少人商贾的金银珠宝、娇妻幼女都被上帝派来的子弟兵给掠走了,自己快马加鞭,带着浑身鲜血的湘军弟子从李鸿章的老家皖南一路杀来,将太平军驱逐出杭州城,并担任浙江巡抚,怎么说自己也是闽浙一带的父母官,巨商胡雪岩又是送棉衣送大米的,自己要跟沙俄傀儡阿古柏最后决战,江浙的这些子民们总不能干瞪着眼珠子看着自己曾经的父母官带着子弟兵们在西北挨饿受动,还要挨阿古柏的揍吧?江浙一直是历朝历代的钱袋子粮仓,商贾云集,这一次那些大老板土财主怎么着也得想办法接济两个银子。就在徐润带着收购旗昌的订金条儿找到盛宣怀的时候,盛宣怀以钱为由稳住徐润,自个儿到书房立即快马飞书李鸿章,接到书信的李鸿章赶紧回复密信,一定要找到沈宝桢,沈宝桢跟左宗棠的关系比较微妙,尤其是在马尾船厂的那一档子事,一旦左宗棠逼着沈宝桢给自己打仗筹银子,沈宝桢还真不能拉下脸,江浙的这些土财主又多,当年有救命再造之恩,加上胡雪岩一忽悠,左宗棠还真就能将江浙的银子给忽悠到西北战场上去,那样一来左宗棠在西北的胜算就有了十分,到时成了大清帝国的西北门户,自己调任沈宝桢分裂南洋势利的苦心就全白费,旗昌一定要收购,这正是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机会。李鸿章受命盛宣怀,一定要蛊动沈宝桢从地方财政、盐商、各埠商人筹措银子,江浙的商人按照点人头购买招商局股票,这样一来江浙的银子抽走一百多万两,等左宗棠伸手借银子的时候,江浙的父老乡亲想帮助这位曾经的救命恩人、父母官大人都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搞定沈宝桢,三人回到上海是通宵达旦地写报告,到了30日这一天,招商局的书面报告就送到了两江总督衙门,沈宝桢一看,他妈的,商人就是商人,无商不奸,借了朝廷的官款,还要彻彻底底地利用两江总督衙门的公信力为招商局筹银子。唐廷枢他们筹集另外一百二十万两银子的第一条路就是劝令旗昌中的顾福昌家族等华商将其二十万股本退出,转投招商局。接下来的招术就全是打着两江总督的牌子买股票,请两江总督下令两淮盐运司,劝令两淮盐商购买招商局股票,按照登记在册的盐商测算,能有七十九点儿万两银子入账;还有下令各藩司各海关道随时劝谕各商埠富商购买招商局股票。 12月31日,书面报告得到沈宝桢的全力支持后,招商局正式向旗提出了六项交涉条款。两天后,也就是1877年元月2日,唐廷枢谕旗昌草签了购买该公司产业的契约。第二天,旗昌给招商局发来了书面函件,详细罗列了该公司出售给招商局的全部财产的账目清单。十二天后的元月15日,旗昌轮船公司举行股东大会,大会表决通过清理产业并提出了将财产出售给招商局的合同要求。就这样,横行中国内河沿海最大的殖民航运企业旗昌轮船被招商局收归囊中,早年英美大使馆降半旗致哀的顾福昌用于入股旗昌轮船公司的资产金利源码头货栈正式回归到大清帝国的怀抱。 很快,收到旗昌轮船公司股东大会决议的招商局傻眼了,在旗昌并购案的过程之中,一个巨大的阴谋正象一张大网向轮船招商局张开,旗昌、太古象地狱释放出来的幽灵,让招商局遭遇前所未有的变局。 第四章 致命的多元化 盛宣怀春风得意,沈宝桢这一次真是够义气,旗昌轮船就这么乖乖地被招商局收购了,盛宣怀功莫大焉。 沈宝桢调任两江总督以来,促成了大清王朝有史以来最大的国际并购案,为夺回中国航运权立下了不世奇功。当看到招商局并购旗昌的草约,沈宝桢捋了捋胡须,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油然感叹到:“为千百年来创见之事。”激动之余,沈总督沈中堂立即上奏皇帝给西宫太后,决定筹拨江苏藩司粮道及江海关库银五十万两、江浙筹拨二十万两、江西筹拨二十万两、湖北筹拨十万两。沈宝桢的折子一送达光绪皇帝的案头,李鸿章就跟小皇帝光绪说,皇上,这是亘古未有的大并购,也是我大清半个世纪一来第一次通过商业手段战胜洋人的商场之战,只要我们政府支持了招商局这一笔银子,我们的航运权就回来了。坐在皇帝龙椅背后,隔着帘子的西宫太后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小光绪差点尿都吓出来了,赶紧按照之前西宫太后叮嘱的那样,有模有样的说:“准奏。” 元月十五日一大早,唐廷枢、徐润、盛宣怀三人就早早地来到了招商局办公室,三人相互道了早安之后就开始神侃。侃着侃着,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在报名贴,秋试解元公到,盛宣怀一听这话悲从心起,从1866年应童子试到现在已经考了十年,次次都是名落孙山。其父盛康跟李鸿章曾是科考联谊,没想到自己作为盛家的大公子却不能起到表率作用。在烟台被李鸿章训斥一顿之后,盛宣怀到了湖北的武穴,一直希望通过仕途走进官场的盛宣怀决定回老家江苏武进参加秋试,没想到依然是名落孙山,一直跟随李鸿章这样科举仕途出生,又经历马上硝烟战争的中央领导人,盛宣怀一直内心惶惶,这也是中国变态高考制度八股取士的魅力,上千年的历史证明,农民是王朝颠覆的导火索,但是真正颠覆王朝的还是那些爬格子的读书人,要想将读书人的注意力引开,让所有的读书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高考科举,走入官场,才有机会走进权利核心。最王八蛋的皇帝将读书人软禁在了八股之中,再也不用担心读书人嚷嚷,盛宣怀亦不能免俗,对在西方文明摧残下的八股科举依然趋之若鹜。唐廷枢是看出来了,拍了拍盛宣怀的肩膀:“杏荪呀,你看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那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除了科举,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可以作,同样也是为朝廷争光,为子孙造福嘛。” 说话间,旗昌轮船东家旗昌洋行将股东大会决议的合同送过来了。盛宣怀一看就火了:“他妈的这些洋鬼子欺人太甚。”唐廷枢赶紧接过旗昌洋行的股东会决议合同,合同除了旗昌洋行自行规定了招商局的付款时间,还重点罗列了几条:招商局只有付清欠款后才对轮船设备等财产拥有所有权;招商局必须接纳旗昌的海事监管人员;招商局并购旗昌后,仍需遵照十年前(1867年)旗昌与怡和、琼记、省港澳等洋行的协议办事,不得利用所购的旗昌船只形式南洋航线或省港澳航线。一向精通英文的唐廷枢被旗昌洋行的这一流氓条件也给气得两眼直冒绿光,这简直就是对招商局的运营主权跟独立地位的亵渎,留下旗昌的海事监管人员,那招商局还能管理吗?一旦中美双方管理人员发生争执,美方人员开枪打死了招商局员工,到时候可能云南教案的悲剧就要重演,李鸿章大人又要去给美国人装孙子,这事肯定不能这样长久下去。还有旗昌跟怡和他们的协议那是并购之前的,招商局收购之后此前的船只都变换了主人,这坎能亨真他妈操蛋,企图想通过出售自己的产业的机会还要插手中国的航运业,用心是多么的险恶,洋鬼子这一条有点让招商局自己恶心自己,这岂不是戏耍大清王朝吗?这样的合同一旦上奏,唐廷枢想着想着,浑身一颤。 这份折子先送到了李鸿章的案头,李鸿章一看,洋鬼子来这么一招,不是让招商局自己跟自己打仗吗?旗昌跟怡和签订的合同是有期限的,这个好办。洋鬼子硬塞进来的海事监管人员,这玩意儿很烫手,不能留,但是全部拒绝旗昌肯定要跳起来,也得想个折衷的办法。徐润是在洋行里面混出来的暴发户,对洋人的脾气秉性摸的比较透彻。“中堂大人,我们可以把余款首期结帐日子改一改,到七月一日,过户日子还是定在三月一日,用人方面我们要在妥协中埋下伏笔,轮船的总管还是可以继续雇用,其余的什么船长、副手一类的,我们实行试用制,这一条讲清楚,不行的就让其滚蛋,免得以后洋鬼子胡扯闹事,至于跟怡和他们的合同,合同期满我们就可以派船行走了。”李鸿章微微一笑:“雨之,你果然不愧是跟洋人打交道的,就这么办,旗昌现在是急着出手,如果我们这么妥协的条件他都不能接收,那我们也就不要上赶着嘛。” 三天后的元月18日,朝廷就准了李鸿章的奏折,同意收购旗昌。这期间有人又开始出来搞事,说这就是旗昌洋鬼子的一个诡计,以二百二十二万两的价格将木质船卖给招商局,旗昌他们是想用这部分资金去重新置办新式铁甲船,这样一来旗昌不仅仅耗费了我们的大量银子,又变现了废旧资产,有了铁甲船,旗昌如果再次联手太古、怡和他们,我们的招商局就陷入被动,运费降低的情况下,还要掏出一大笔资金来维修收购过来的破船,否则我们就真的收了没用的破难,让旗昌武装了新的装备,这无疑于是作茧自缚。慈禧太后一听,这些被李鸿章斥为杂音的推理也不是毫无道理,收购旗昌的资产可以说是耗尽了招商局的资金,也倾了大清的财力,旗昌如果拿了招商局的银子卷土重来,那可就麻烦了。码头、货栈什么的,到时候旗昌勾结美国的军方,尤其是南北战争结束之后,美国的军人整天没事赌钱泡妞的,让美国人民很生气,派到中国来打打仗,当初自己的儿子同治死都要泡妞,更何况这些美国大兵呢?一旦旗昌的老板在美国大兵那里一忽悠,中国有大把的小脚花姑娘,那美国大兵还不流口水,比兔子跑得还快。这些饿狼一般的美国大兵往兵轮上那么一站,屯在天津港,吓唬吓唬慈禧跟李鸿章,还是很管用的,码头货栈还不是要有尽有,说不定还要赔数万两白花花的泡妞银子呢。 唐廷枢等人拿到了朝廷的批复,就按照事先商议的修改办法将旗昌股东大会提交的修改合同进行了再次修改。生意人的动作就是快,旗昌很快就收到了招商局修订后的合同文本,旗昌的股东们一看,结帐日期到是可以商量,这么多洋鬼子变相被招商局给解雇了,安置这些人就是一个问题了。唐廷枢叼着大烟斗笑眯眯地用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跟旗昌洋行的行主开导:“我说你们洋人别得寸进尺,现在也只有我们招商局还收你们这些破烂,你看看人家太古,都是铁甲船,哪像这些破木船,跑不了多久就要维修,当初我们的沙船就是因为维修费用太重无力承担,我们才改用轮船的,就你们这些船,不停运你们亏的更多,风吹雨打的,停运那就烂起来更快了。”“唐先生听我解释,你们变相裁减了我们的海事监管人员,我们国家跟你们不一样,我们得为这些员工的生计着想。”旗昌行主一见唐廷枢态度坚决,赶紧摸出一支粗大的雪茄,“唐先生,你这样的大老板抽这个比较有派。”唐廷枢微微一笑:“谢谢,我抽这个习惯了,刚才说到人员问题,你们这些洋人把我们国家糟蹋成什么样了?大清的人也是人,现在我们买了你们的资产,还要将人员也给安置了?你就别蒙我了,在你们的国家,失业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们也考虑了你们的难处,轮船总管我们留下,其余的人先试用,这已经是很大的宽容了。” 1877年2月8日是招商局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为了便于英国验船官对招商局购买的旗昌轮船进行估值和检验,这一天中国驻英国公使郭嵩焘将旗昌提交的更名船只报表向英国维多利亚女王汇报。维多利亚这个肥胖的洋女人瞅了瞅不远处的郭嵩焘,傲慢的眼神里全是不屑,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这个东方男人就是在父老乡亲的唾骂声中辗转到我日不落大英帝国担任大清王朝第一任外交使节的人?郭嵩焘从这个胖女人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屑,就是这个疯子一般的变态女人,在1840年初,这个年仅二十一岁的小胖妞赤膊上阵,在英国议会上发表了著名的演说《为了大英帝国的利益》,号召英国的军队向中国人开战。这一演说如同希特勒的二战演说一般具有蛊动性,很快英国人的战舰就开到了广州珠江口,将铁腕打破这个小胖妞推行的向中国倾销鸦片换取白银政策的老英雄林则徐围在广州城里。眼前的这个胖女人仅仅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将大清帝国至高无上的道光皇帝给搞得头晕脑胀,林则徐远贬新疆,割让香港岛,赔偿白银,开放通商口岸,这个胖女人还同时要求实施最惠国待遇,他娘的,为后来洋鬼子在中国为非作歹留下后患,大清王朝也为此付出了上万两的白银。前不久,,李鸿章因云南教案在烟台遭遇英国公使威妥玛的鸟气就是因为洋鬼子有最惠国待遇所以为非作歹造成的,而这背后真正的阴谋策划者就是眼前这个歹毒的老寡妇,将侵略的触角伸向了内地甚至帝国最西南的领地。郭嵩焘不想多看一眼这个女人傲慢的眼神,只恨康熙乾隆这些王八蛋皇帝,将西方科学当成玩意儿在宫里自己把玩,害得现在一条破船的估值都要英国人来搞,还用通报眼前这个祸害大清王朝的老娘们儿。 维多利亚之前已经倾听了情报部门的汇报,这一次招商局并购的旗昌轮船都是太古轮船之前就淘汰的木质船,无法跟太古轮船的铁甲船竞争,加上招商局这一次并购不仅仅掏空了公司自己的家底,还通过大清朝廷四处筹集资金,并通过行政的手段为招商局募集商股,不过这一切不仅仅危害不到大英帝国的利益,相反给太古轮船带来了一个绝佳掌控中国航运权的机会。维多利亚这个女人一生就是靠阴谋、收买、强权、先下手为强、武力攻占将英国推向了历史的巅峰,从鸦片战争牛刀小试,将八旗老爷们道光皇帝搞得尊严全无,到1857年通过一场巧妙的阴谋获得苏伊士运河控股权,再到1877年将沙俄给赶出巴尔干半岛,这个女人不断膨胀的霸权野心永远得不到满足。招商局并购旗昌轮船能够带给英国太古的机遇是只要太古继续跟招商局在价格方面恶战几个月,就能拖垮这个靠着财政并购的看上去非常庞大的航运公司。情报部门的人还将大清王朝近年来反对造船,反对开设轮船招商局的情报告诉这个老寡妇,招商局拆借的财政款是要向政府支付利息,现在大清王朝跟俄国人打仗的银子都是通过外资银行拆借的,所以招商局的这一笔并购资金不得有任何闪失,只要太古轮船动用一笔资金在招商局并购旗昌之后,继续价格方面血战到底,大清王朝那些保守派就会出来找招商局的麻烦,招商局陷入内乱的时候,那些依附在招商局的中国资本将纷纷依附太古轮船,这样一来强大的相反是太古轮船,这个时候中国航运业真正的控制人就是我们大英帝国的太古轮船,到时候太古轮船可以迅速提价挽回之前价格战带来的损失。维多利亚挠了挠头皮,左宗棠在新疆跟阿古柏开战,将沙俄势力赶出新疆,这样也符合大英帝国在中国的利益,同时又牵制住了沙俄的后方,现在大清王朝准备从东面出击给沙俄制造和解的条件,这正是大英帝国将沙俄赶出巴尔干半岛的好机会。而去年李鸿章说招商局并购旗昌看上去是大清王朝海运强盛了,事实上是旗昌轮船要金蝉脱壳回归美国本土,美国佬滚回老家去了,通过这一次并购消耗了招商局所有潜在的动能,就让招商局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酝酿着彻底搞垮招商局阴谋的维多利亚这一次非常痛快地就默许了旗昌轮船更名招商局提出来的名字。1877年2月12日,唐廷枢、徐润、盛宣怀跟旗昌正东忽海在英国律师担文的主持下签订了合同。沈宝桢承诺的政府财政拨款在3月1日之前全部到帐,3月1日这一天,旗昌产业正式过户给招商局,那些依附旗昌的华商成了招商局的麾下,招商局的船舶总吨位一下子增加到三万吨以上,为并购前的两点五七倍,这一年招商局总吨位达到四百万吨以上,占进出口中外船舶总吨位的百分之三十六还多,可以说招商局一下子就成了航运业的大胖子。《招商局第三届帐略》也就相当于现在的财务报表中的附注中称:旗昌如果另为洋商所并,则彼以生力军与我相抗,年复一年,既不能制人,必至为人所制,前功尽弃,后患无穷。还有一句话意思差不多:旗昌合于他人,必树敌旁挠,归于本局,则事权划一。这显然是说招商局并购旗昌有利于航运权的回收以及航运价的议价能力提升,跟当初盛宣怀等人说服沈宝桢拆借政府官款的说辞大体一致。招商局并购旗昌之后,帝国为之欢呼,当时《申报》报道称“从此中国涉江浮海之火船,半皆招商局旗帜”,沈宝桢也兴奋地称赞“裨益良多,是真转弱为强之始,此后码头扼其要领,利权益有保握,此事关系中国收回利权之举,有裨大局”,李鸿章也很兴奋“为收回利权大计,于国计商情两有裨助”。 帝国在沸腾了,太古轮船的阴谋开始了。拥有江海轮各四艘的太古轮船终于要下狠手,从英国国内拆借了一百万两银子,就是卯足劲儿要跟招商局肉搏,这个时候的招商局总盘子扩大了,每年却要为官款以及欠款利息支付二十万两以上的银子,财务压力非常的大。太古轮船说实话脑子有点不好使,完全可以设计一个金融衍生品,将旗昌拥有的招商局债权接过来,然后逼迫招商局将辛辛苦苦弄到手的金利源码头等不动产抵押给太古,招商局一方面要支付债权利息,一方面要想用码头栈房,不好意思,交银子吧,交银子还要看我太古是否高兴,这样一来没有码头栈房不动产的招商局又将受制于太古轮船,何必动用百万资金进行血淋淋的价格战,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价格战是最见效果,这种杀跌三千,自损八百的行为也是最愚蠢的商战策略,太古却乐此不彼。上海到汉口每一百斤的运费才一钱银子,上海到汕头降到一分,这种简直就是免费的策略让招商局“负项累累,支柱万难”,唐廷枢、徐润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有点心脏受不了,有李鸿章、沈宝桢这样的中央领导级别的靠山,还有官款一百万两在招商局,盛宣怀这个时候倒是真爷们儿了一把,桌子一拍:兄弟们,你们怕什么?太古远道而来这样做就是自杀,我们好歹还有漕粮这些固定的政府业务,熬上个一年半载,熬不死他太古才怪。 盛宣怀的底气来至于李鸿章,李鸿章让招商局坚持一两年,等太古低头认输。曾国藩死后,李鸿章可以说就成了大清王朝的裱糊匠,除了新疆阿古柏战争外,帝国发生的大小事,只要跟外国人相关,李鸿章都要出面斡旋,还真有点奇怪,每次洋鬼子点名就要李鸿章去,不知道洋人认为李鸿章是软蛋还是洋鬼子喜欢玉树临风的李鸿章呢?1876年8月,在天津撒欢还没有撒够的英国人居然将战舰开到烟台,在别人大炮下谈判,那简直就是侮辱,还谈什么尊严?一直心灵受到洋鬼子摧残的李鸿章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出恶气的机会,战场上咱不行,商场上老子都要搞死你英国佬,旗昌被我大清王朝给搞的举手投降,被并购了,太古小样儿这一次是送上门来,还担心弄不死你才怪。唐廷枢徐润有点坐不住了,沈宝桢也坐不住了,招商局现在可是拿着我们民营企业家跟朝廷的钱,你李鸿章怎么能用招商局来泻私愤呢?招商局“本重利单,实不足以久支”,现在英国人猖狂,太古如果始终都不肯求和,招商局可就是骑虎难下,到最后太古要完蛋了,英国人再开几艘战舰,到时候还不是要你李鸿章去擦屁股?唐廷枢他们开始找太古和解,太古果然牛气,和解可以,但是我提出的贸易条件你们的照办,这怎么可能,招商局原本想两家平分贸易,太古说不可能,和解到了1877年底都没有谈成。 到了1877年12月18日,唐廷枢跟徐润正在办公室拔啦着算盘珠子,两人的脸上犹如水煮的包子,再这样血战下去,招商局完蛋只是一个时间问题。正当两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两个洋鬼子敲门,徐润对这两人比较熟悉,一个是太古行东施怀雅,一个施船东贺利施,这两家伙居然是登门求和的,他们这个时候猛然醒悟了,维多利亚那个老寡妇忙着到处争强好胜,根本没有闲工夫管太古洋行在中国这点屁事,最多只是精神上给予支持,现在太古已经是“受累甚重。亏折太多”。而招商局背后有大清朝廷,这样基本面不平等的两家斗下去“争衡无益”,这两洋鬼子跟唐廷枢与徐润说咱们和好吧,对大家都有好处。他娘的,当初求和你们不是很拽吗?看洋鬼子这样,唐廷枢这个时候挺了挺腰板说:“招商局只是想收回中国利权,与你们这些洋人存垄断之心有间。”把洋鬼子教育了一番之后,唐廷枢还是有点担心洋鬼子甩手走人,于是装着勉为其难的样子同意“量为变通”。双方就这样第一次坐到了谈判桌上,商谈具体的航线贸易利益分配问题。经过了八九天的谈判,招商局基本上处于上风,又是在那个担文的英国律师的主持下,双方签订了为期三年的齐价合同,价格战暂时结束了。齐价协议签订后简直就是立竿见影,之前招商局一直没有盈利,1877年当年最后几天就让招商局实现盈利,此后利润增长幅度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大伙儿又开始高兴啊。就在大家伙儿的一片欢呼声中,有人开始不高兴了,原因很简单,旗昌的并购案是一桩赔本的买卖,并购过程之中的丑陋交易如同炒家一般给揭露开来。当初旗昌的股票从高位一路下跌到五六十两一股,到招商局收购旗昌的时候股价迅速上拉到八十两甚至九十两一股,旗昌的股东们作局将股票拉升,抬高了收购价格,至少招商局因此多支付了五十万两以上。在这一场并购过程之中,生旦净末丑悉数登场,旗昌洋行在出售旗昌轮船产业的过程之中夹带私货,将一些烂资产装入其中,尤其是不少轮船招商局接收后基本成为废品,李鸿章看着一艘艘烂船,只有作出了“暂搁勿用”或者折价出售的决定。马克思说过资本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里面的血液都是肮脏的,更何况老牌殖民资本主义企业旗昌在招商局面前简直就是祖师爷,招商局只能权当交了学费。旗昌从释放出售消息到最后跟招商局成交的整个过程之中对股价的操纵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第一步首先释放出售产业的消息,导致股价进一步下滑,引诱唐廷枢、徐润这样的招商局大股东暗中购买旗昌股票。第二步是唐廷枢等人购买股票之后势必要获利,那么唐廷枢等人就要想办法让招商局接盘,这个时候就出现了招商局甚至其他公司要收购旗昌的局面,旗昌一下子成了具有并购重组概念的香饽饽,股价也就开始慢慢地拉升。第三步是旗昌与唐廷枢盛宣怀等人共同作局,散布消息,说旗昌在年底之前要更换经理,而新来的经理可能会融到一笔巨额资金,重振旗昌轮船,这样一来起到两个效果,一个是给盛宣怀等人鼓动沈宝桢拆借政府官款造成时间紧迫的假象,二个是利用这个假象造成旗昌后市预期乐观的假象,为旗昌的股东们以及唐廷枢等人拉升旗昌股价铺路。第四步就小儿科了,盛宣怀等人善于揣摩中央领导人的心里,航运权跟国家主权一样,尤其是李鸿章在《烟台条约》签订之后,自己的政治对手左宗棠却在新疆打了大胜仗,一直嚷嚷海防的李鸿章如果这个时候通过收购旗昌掌控中国航运权,这可是李鸿章在中央重要的政治筹码,说服李鸿章在权力中枢力保收购的通过。千年的皇权演绎到大清王朝,真正的权力中枢在诸如李鸿章这样的中央领导人手上,在千年的演变过程之中,政治的丑陋就在于政治筹码背后总有那么一只肮脏的利益之手在操控着权力,盛宣怀深谙此道。要向彻底搞定政治明星李鸿章,除了老父亲的同科联谊,自己多年的鞍前马后,当然李鸿章之前尤其是在招商局草创之初甚至不太信任盛宣怀,所以现在盛宣怀必须下血本,这不,并购旗昌的过程之中,就有30间房产、17所洋房价值五十万两的产业暗渡陈仓给分离出来,让李鸿章的心腹成立了一间新的壳公司,将这些每年都有百分之十左右收益的产业给买下来了,相比旗昌的那些破船,这简直就是一只生金蛋的鸡。就这样,交易成功了,并购的主要资金是政府的,之前秘密买入旗昌股票的唐廷枢们在招商局并购旗昌过程之中大赚一笔,这样一来唐廷枢徐润等人虽然是招商局的股东,可以说这一次是利用政府的官款实现了借鸡生蛋,空手套白狼的大并购,所以现在资本市场的那些所谓的玩家们搞什么内幕交易、老鼠仓、空手套白狼等所谓的高手法,在一百多年前,老祖宗们就已经玩过了,还是跟国际大鳄们联手玩,将政府当冤大头玩,相比之下,现在的玩家就有点小儿科了。 中国有一句俗语叫住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唐廷枢、盛宣怀等人的小儿科手段一不小心在两江总督沈宝桢去世之后被人发现。之前我们说的那个大学士宋晋这个时候已经翘辫子了,后继者国子监一把手校长、祭酒王先谦跳出来,指责唐廷枢等人空手套白狼,利用并购旗昌的五十万两官款私自低价买入旗昌股票,然后再“抵作十成之银,扣算入己。”唐廷枢一听这个王先谦跟宋晋相比差远了,宋晋在攻击造船拿出的数据虽有出入,也不至于捏造事实,一看这个王校长就不懂资本运作,当面就反驳王先谦:旗昌股票的流通股也就数万两,怎么可能有五十万两的股票划抵价款,再说啦,招商局支付给旗昌的都是现金交易,当时那么多股东在场,还有旗昌开具的收据,你王校长怎么能信口开河呢?李中堂给我们拨的官款可是在收购旗昌之前就购买了四艘船,你说我们即使想动用这五十万两银子,难道从船家拿回这些银子不成?作为大清王朝最高学府的王先谦看来除了八股文章,儒家礼仪之外,在资本运作这一块半吊子都算不上,现在的大学,不说校长,就是一般的教授都有一整套圈钱的办法,先学习一点经济方面的知识,然后找个上市公司当个独立董事什么的,其实很多都不懂事,但是别人一边搂着独立董事这份差事的银子,一边还利用这一招学习玩家们到底怎么玩的,很多不懂事的教授到后来自己就成了超人一般的玩家,所以王校长就应该先虚心到招商局或者招商局旗下的公司找个独立董事的差事干干,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等自己弄明白里面的道道儿之后,证据掌握充分了,小样儿唐廷枢们,一个个给拍死,在大清王朝轻一点可以说贪墨,重一点可以说勾结洋匪,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个未知数。 王先谦的鲁莽行为让一直跟李鸿章势同水火的新任两江总督兼署南洋大臣刘坤一感到非常的搓火,这么小儿科的把戏唐廷枢他们怎么可能动用官款来操作呢?即使动用官款,也不会直接用官款购买股票,之后用股票来划抵价款,别忘记了徐润曾经是洋行的大买办,跟旗昌洋行的人往来甚密,别人要玩也是跟旗昌的人勾结起来一起玩,在背地里签订一些隐秘的合约,这个跟现在的庄家坐庄是一样的,庄家跟上市公司的人勾结,除非最后撕破脸皮,就是司法机关也很难找到勾结的证据。唐廷枢说交易当时有股东、有收据,这个也只是演戏的一部分而已,说不定旗昌的股东拿了招商局的现金,转身就跟唐廷枢等人分赃,在旗昌股票的拉升过程之中,唐廷枢等人确实功不可没。这个证据王校长应该从招商局内部人打开突破口,而不能看表面现象:招商局在李鸿章的倡导下实行的是官督商办,商人出银子,政府却掌管着公司的生死大权,事事都要向李鸿章等中央领导人汇报,这样民营资本国家实际管理的体制就注定了招商局陷入一个制度怪圈,股东会变着法子地利用国家管理这一张牌,争取更多的国家资本卷入其中,而政府为了控制招商局,势必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政府出手的过程之中,民营股东作为内幕人势必为自己谋利,让政府资金为自己抬轿子,进行内幕交易,而政府为了加强对招商局的控制,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资金渗透的模式来进行实际控制,李鸿章、沈宝桢甚至刘坤一都提出过将官款或者利息直接转存为官本,也就是国有股。这样一来官督商办的招商局就成为了股东结构多元化,也就注定了民营资本会在这种变态的股份制结构下挖空心思挖大清王朝的墙角。 身为两江总督的刘坤一在沈宝桢担任两江总督之前,一直是两江总督的热门人选,但是从何璟这个南洋大臣跟李鸿章这个北洋大臣唱对台戏被整去丁忧之后,李鸿章就一直打击湘军集团,淮军集团就开始跟湘军集团形成对峙局面,两江总督的位置从何璟之后就一直是李鸿章保举的人霸占着。沈宝桢在光绪五年年底去世之后,李鸿章一直紧紧抱着大腿的慈禧老娘们也担心李鸿章尾大不掉,调任刘坤一掌控两江可以钳制北洋的李鸿章,这一种千年皇权制度下的帝王钳制术是屡试不爽,更何况大清王朝走到光绪这一代,汉人在一天天掌控着帝国的权力,洋务派不是提出过以夷制夷么,用汉人钳制汉人,满人可以坐山观虎斗嘛。就这样。刘坤一终于走进了两江总督衙门,同李鸿章一样也跻身中央领导人行列。 刘坤一这个一直苦苦等待的两江总督位置跟李鸿章大势打造淮军集团有很大关系,所以一上任就跟沈宝桢不一样,两江怎么可能一个劲地在自己的地盘上拆借银子给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控制的招商局呢?这样的蠢事只有沈宝桢这种立场不坚定的政棍才会作出来。事实上王先谦攻击唐廷枢内幕交易的之前,刘坤一一直跟王先谦有书信往来,内幕交易门背后,刘坤一真正的目的是要南洋接管招商局,所以之后刘坤一也提出了直接将官款转作官本的建议,这样一来两江的官款在招商局,足以迅速清理出李鸿章派到招商局的盛宣怀等人,刘坤一的矛头真正指向的是李鸿章,李鸿章多方寻求证据力剥王先谦跟刘坤一的指控,这也是招商局经历宋晋废船风暴、招股南北博弈之后的第三次南北政治较量。后来关于旗昌股票内幕交易案以及贪墨问题被恭亲王奕忻给和稀泥不了了之。事实上,漕帮的朱其昂老爷子在临死前还愤愤不平,在招商局并购旗昌的第二年,自己临死的时候道出了唐廷枢徐润二人暗中炒作旗昌股票的细节。在这场当资本成为政治家的博弈筹码的之后,制度变异就犹如病毒一般将迅速扩散到整个体系,这样就会反作用于这种病态的资本制度。招商局是一群高智商的买办商人跟政客智慧结合的产物,这也是早期资本艰难发展的悲哀,在应对这种变态制度的时候注定是时尚超前的,招商局的股东们提出了多元化的思路,将单一的航运业务扩展开来,保险、铁路、煤矿、电报、纺织等等产业都渗透进去,把招商局做成一个多元化的庞大商业帝国,这样一来商人可以更多的利用政府公信力涉足多元化甚至禁忌产业,将那么利用招商局进行政治博弈的人的战线拉长,让他们疲于奔命;而政客们更是早有算盘,漫长的产业链条最容易暴露对手的弱点,这样的博弈虽然面太大,但是有时间可能通过漫长的产业链条来相互钳制对方,博弈并非你死我活嘛。大清王朝的统治者甚至在买办商人跟政客们一起策划的宏伟蓝图中梦想用这种时尚的经济模式来拯救垂亡的帝国,但是这种时尚的资本自我修复与变异的制度、政治体制产生了尖锐的矛盾,那么招商局的也注定为大清王朝的覆灭种下了致命的病毒基因。 致命的多元化就这样在看不见的硝烟之中华丽地上演。早在招商局筹办期间,吴大廷就给李鸿章整了个五难,其中有一难那就是保险难,这一难真让李鸿章头大,轮船整日在江河湖海上航行,风浪暗礁随时都可能出现,那样一来损坏的不仅仅是招商局的船只,更重要的是运载的货物一旦沉默入海,在旗昌、太古他们的挤压下,本来就本重利单的招商局可能遇上两次风浪或者暗礁,不仅仅是赔银子的问题,信誉什么的都可能没有了,在封建王朝做生意本来就存在不可预见的制度性风险,再遇上没有保障的风险,谁还敢让招商局的船运输?这样一来,吴大廷当初说得保险难还将引发揽载难等等一连串的难事,招商局的生意就真的没发作了。李鸿章这个人虽然生为中央领导人,还是喜欢进行实地调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嘛,李鸿章深谙此理,洋鬼子在1805年的就在广州创设了保险公司,那个时候大清王朝的嘉庆皇帝正忙着为自己那个当了六十年皇帝,四年太上皇的王八蛋老爹擦屁股呢,大清王朝中衰气象让嘉庆皇帝疲惫不堪,哪有时间理会洋人创立的这些玩意儿。在那个儒家伦理风尚至上的年代,钱是个很俗的东西,但是每个皇帝都离不开,又爱的要命,资本是个什么玩意儿皇帝根本不知道,等洋鬼子一次又一次猛烈的炮火将我天朝上国一通猛揍之后,洋鬼子的洋行林立,银行开花,轮船横行,这个时候大清帝国的皇帝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已经成了穷人,有了钱还可以象洋人那样让钱通过洋行、银行真的下崽儿呢,还能通过钱就把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比如帝国的漕运给击垮,漕运可是个要命的问题。朝堂上闹哄哄的争吵结束了,李鸿章拍了胸脯要创办轮船招商局,将那些洋杂毛给赶出帝国,夺回帝国的航运权,现在问题又出现了,保险只有找洋杂毛的公司,这一次洋人可是将大刀片子高高地举起来,就是要痛宰招商局一把,谁叫你们跟我们的同胞争夺航运权?这个时候帝国的皇帝才恍然大悟,原来洋人在我们土地上趴了几十年,原来这行当还真是一个赚钱的买卖,不仅可以赚钱,还能有效地遏制我们夺回航运权,洋鬼子太他妈可恶了。 洋人可恶归可恶,吴大廷说得可是实话,招商局的船只要开出去就要保险,否则就关门。当初招商局筹建的股票都卖不出去,加上胡雪岩等人的戏耍,这些年打仗赔款,朝廷肯定是没有钱成立保险公司。李鸿章之所以能一步步走进大清国的权力中枢,满脑子除了需要应对洋人的智慧,还必须裱糊国内棘手问题的智慧,招商局的股票先卖着,船先开着,保险就是大出血,也现在洋人那里保着,等招商局上路子了咱再成立自己的保险公司。这一次洋人可是卯足了劲儿要宰招商局。1872年11月招商局从英国商人那里买的伊敦号,一开始洋鬼子说这个穿上挂着龙旗跟双鱼旗,这个我们保不了,朱其昂当时只有厚着脸皮找到怡和洋行跟保安保险,从这里可以看出朱其昂的智商是不能挑起招商局大梁的,怡和洋行下面有怡和轮船,这不是把脖子伸到别人的大刀下面去了吗?洋鬼子恶毒,一只船支允许保一点五万两,并且期限只有十五天,如此低量的保险,怎么能保重船只的风险?保的总量低不说,保费更是吓人,保费是一分九扣,也就是一条价值十万两的船,一年的保费是一万多两银子,这跟勒索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