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砚奇缘》 第一章 蕃邦异宝(及作品相关) 哦,想了很久很久了,拿起一把揪,我终于决定要挖坑了,听说这的高手如云,写书的大神,看书的虫仙,人山人海?我吧,不要那么多,只要一点点,具体呢就是,只要有一个人能看完这个作品,就会心满意足,提前对这个人说,放心,我不会坑,这个故事,是我的本命。 话说,还是在初中时,见过这么一枚玉蝉,它是我好朋友的挂饰,黑玉雕成的,透着那种美玉才有的光泽,造型圆润却又逼真,摸起来也不是冰凉的触感,却是温温润润,仿佛一个活物,而蝉的腹部有一粒小豌豆大的白点,人说白玉微瑕,这个却是反过来,不过依我看,那白点一点也不像是瑕疵,像什么呢?像是一滴泪。我好友对这玉蝉的来历,只有两个字“祖传”。此后的年月中,我一直再想,一直再想,这个玉蝉,到底是从哪里传下来的呢?它那么美,那么神奇,一定有着不平凡的故事…… 那到底是从哪传下来的呢?明朝吧,我最喜欢明朝了,提到明朝的那些个皇帝,一个个都是传奇啊,太祖从乞丐到皇帝,失踪的太子,刷新暴君记录灭人十族的太宗,两朝为君,一朝阶下囚的朱祁镇,临危受命到最后又霸着王位不想还的朱祁钰,唉哟,怎么能少了姐弟恋大始祖,朱见深同志呢?好吧好吧,脑洞大开的我都等不及了,咱们立即就从李世民开始写吧!(没看错吧?李世民和明朝有神马关系?) ——————————————————————————————————————————————脑洞大开的分隔线————————————————————————————————————————————————公元642年,贞观十七年夏日李世民端坐金殿之上,接见吐蕃来使,也是老熟人:噶尔乐赞,一年前正是他过来提亲,李世民将文成下嫁给了松赞干布,噶尔殿前行大礼,据说他此次专为“献宝”而来,李世民示意他免礼,威严的声音响起:“公主可还好?什么重要的宝物,还要差你亲自送来?”噶尔道:“公主与赞普都非常好,因为此宝贝非比寻常,所以特遣臣下亲自前来。”说着双手将一个木质的盒子举起低头呈上,李世民暗思:自和亲后,这些吐蕃人倒好像都起了变化,吐词和行为一改往日粗野之气,变得文雅起来。 李世民眼神示意了下公公,公公走下殿,拿过盒子,走到李世民跟前,打开自己先看了一眼,确保无虞后递到皇帝面前,李世民一看,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白玉,通透可爱,温温润润,仿佛笼着一层烟,的确算是上等美玉,但是如果将其称为“宝物”却是言过其实了,想那吐蕃毕竟不似中原,所见有限,也许这种美玉在那个雪域高原,的确算得上是难得一见了吧。李世民为示礼貌,赞道:“的确是一块上佳的美玉,传与诸爱卿共赏”。公公走下殿向朝臣一一传看了一遍。 于是就有一些自大的朝臣,开始窃窃私语:“只是一块美玉而矣,这也算是宝物?”“荒蛮之地,所见短浅,情有可原嘛。”噶尔垂立在那,用鹰眼扫射着众人,笑而不语。 李世民干咳几声,意在提醒他们不要说的太过份了,而后命道:“赏使臣的黄金布匹马匹会遣人送于驿站,请使臣传达寡人对公主和赞普的问候。”噶尔伏首致谢,转而又说:“只是来时赞普交待,大唐能人最多,赞普想知道这宝物的来历,如有哪位知晓,还望告知臣下。”一句话说的殿中大臣面面相觑,一块白玉,有什么来历?石头里蹦出来的咯?皇帝也莫名,问道:“使臣这是何意?这块美玉莫非有什么故事?”噶尔乐赞得意道:“此块美玉,本是我族一位孩童捡回家中,开始时通体纯黑,而放帐中一夜后,清晨竟然发现变化为白玉,孩童父母知是宝物,于是献于赞普,赞普与公主闻此事都觉稀奇,所以才使臣下将此物献于大唐皇帝,同时也希望大唐有人能替我们解达这个疑惑。” 话音落下,大殿里寂静一片,再不似先前那般交头接耳,但大家心里都在暗自揣测,谁说荒蛮之地的人有勇无谋呢?这个使臣简直狡猾非凡啊,拿了块玉献来,无非是想到大唐换些黄金布匹良马,却还捏造这么个黑白颠倒的故事,并抬出公主与赞普,令人无从反驳无从答复,简直是可气可恨。李世民心中更是十分恼火,这帮大臣平常跟自己争理,一个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现在面对这个吐蕃来使却忽然噤若蝉一个个成了哑巴,简直是失尽脸面。 )、更新c*最√$快。上nc: “启禀陛下,微臣倒是知道些来历”众人一看,魏征说话了,皇帝总算松了一口气,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哦,魏爱卿不妨说说。”魏征走上殿前:“臣请再看一眼。”公公忙将盒子呈上前,魏征看后点头:“是了是了。”此时噶尔也疑惑的盯着魏征,一幅我看你怎么编下去的表情。魏征看都不看他一眼,走至殿中行礼:“启禀陛下,此物的确是至宝。”皇帝来了兴致:“哦,怎么说?”魏征朗声道:“传说上古禹帝冶水时,一改他父亲鲧围堵的方式,而是采用清淤泥的办法,收到很好的效果,最后遇一段水域,却怎么也没法疏通,禹帝便亲赴河心打探,结果清出一块巨大的赤石,二十多人合力才抬上岸,河道至此全部疏通,然而令人称奇的是,次日这块原本红到发黑的赤石,变成通透的白玉石,众人只道是女娲补天时遗漏的五彩石,遇贤主方才从黑化为白,为祥瑞之象。”魏征此时瞥一眼呆立一旁的噶尔乐赞,继续道:“据说这块玉石最终被禹帝用来震压天渊井兴风作浪的井龙王了,此次吐蕃来使带来的这块,我想应当就是同样的赤石,赤玉石也正是因我大唐贤主而幻化成白玉石。”魏征说完,众臣非常配合的三呼万岁。李世民龙颜大悦,魏征转向噶尔:“使臣可以仔细注视这块神玉,细看之下,会看到有润红之色,相信之前捡来之时也并非纯黑,而是赤黑色。”噶尔面露悻悻之色,对着魏征作辑:“魏大人说的是,感谢魏大人解开疑惑,令小臣好回去复命了。”…… 退朝过后,李世民召见了长孙无忌与魏征,三人朝堂之上分君臣,朝堂之下更像良友,李世民难掩兴奋夸赞魏征:“今日亏有魏爱卿机智应对,方才没有失我大唐颜面啊。”魏征道:“臣今日殿堂之上所言并非全部杜撰。”长孙无忌疑道:“莫非你还真的相信吐蕃人黑玉变白玉一说?”魏征道:“吐蕃人心中敬鬼神,并不会随意颠倒黑白,我的确相信他们使臣所说,这块玉是由黑变白,才被视为奇物而呈给了他们的赞普。至于禹帝清淤遇黑石一事,虽无史载,但也是我少时听蒙师说过,决非随口言之。”长孙无忌看着魏征,内心万马奔腾,想自己到底在溜须拍马这事情上,到底还是输给了魏征,李世民听后果然喜不自禁,心中甚觉安慰:少年时随父皇南征北战,壮年时与兄弟们你争我夺,虽登上至高宝座,但玄武门之变始终是他心头无法挥去的阴霾,如今黑玉变白玉说明什么?说明老天爷终于觉得他是明君,终于肯愿谅他了。 及皇帝位,是那个年青狂妄的自己的终极理想,可随着皇后离世,多年来,他虽身居高位,坐拥繁华,但内心的孤独也日益加深,所幸一对小儿女养在身边,退朝过后,与稚奴兕儿一起,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是他惟一的快乐时光,两个孩子都乖巧可爱,尤其是兕儿,想到她李世民威严的脸上立即浮现极少见的温柔慈爱。告别两位老友,李世民疾步向自己的寝宫走去…… 第二章 公主救蝉 “父皇!”在案边练字的李冶看到李世民,欣喜的过来行礼,长孙皇后过世时,李冶和李明达尚还年幼,李世民便把他俩放在自己身边,亲自扶育,父子父女之情自然亲密过与其它王子公主,回到寝宫见到儿女的那一刻,李世民立即从威严的帝王变成一位慈爱的父亲,李世民扶起他,问道:“朕的小公主呢?”旁边宫女答:“回禀皇上,公主正在午睡。”李世民便对李冶道:“稚奴,你继续练字吧,父皇去看下妹妹。” 正是暑热之时,小公主睡在床上,旁边有个宫女正轻轻的为她扇着风,看到李世民过来,慌忙起身行礼,李世民摆摆手:“扇子给我吧。”宫女递上扇子后慌忙又找起一把,立在皇帝后面,为皇帝扇风。 李世民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此时,她正在酣睡,两个乌黑发髻,已睡成蓬蓬松松的,却显得更加可爱了,细细的眉毛下长睫毛非常显眼,虽然有人给扇着风,但小巧的鼻尖上还是有一点点细汗沁出,红红的小嘴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正做着美梦,慈爱的笑意从李世民嘴角荡开,不禁沉入对往事的回忆:皇后离世时小公主方才三岁,懵懵懂懂,有次他正望着皇后的画像黯然叹气,皇后离去后,他心里一直是空落落的,有时甚至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自当了皇帝后,唯有与皇后在一起时,他才能感受到自己是李世民,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群臣,包括长孙无忌,魏征这些,全部都有了距离,他面对他们时,不自觉的就在心里与他们隔离开来,而他们面对他时,也是各种的小心翼翼,伴君如伴虎么,不可否认,他喜欢这种感觉,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却又隐隐害怕这种感觉,这种害怕,在皇后离去后更加明显了,比如有时他想找个人说:“魏征最后胖了好多,小肚子都挺出来了。”说完还要放纵的笑几声,找谁说好?贴身公公?贴身小宫女?他们除了唯唯诺诺,万事应承,还会什么?想到这里,他更感到悲凉了,而小公主这时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衣袖,呼唤:“父皇父皇”,李世民牵起她,笑着说:“兕儿,父皇带你出去走走吧。”小公主抬眼看着他说:“父皇,您是不是正在思念母后。”李世民摸摸她的头:“哦,兕儿知道什么是思念么?”小公主天真一笑:“孩儿知道,母亲告诉我,她要去很远的地方,父皇到时一定很想念她。”李世民哦了一声,找到一个石凳坐下,把公主抱到膝上,“你母后还跟你说了什么吗?”小公主用小手抚了一下李世民乱起的头发,说:“母后说,让兕儿在看到父皇伤心的时候,告诉父皇,父皇以后若是有什么话,就可以跟孩儿说,那母后一定也会知道。”李世民心中一动,摸着她的小脑袋:“哦,你母后还说了什么没有?”小公主歪着头想了一下:“母后还告诉我一个秘密,不知道能不能告诉父皇呢?”李世民慈爱的笑“哦,秘密,什么秘密呢?”小公主抿着嘴,点了点头,仿佛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恩,告诉父皇,父皇一定要保密哦。”李世民微笑点头:“好的,父皇一定保密。”小公主望着父亲,眼神里充满着疑惑“母亲说,她已经把自己的影子留在了兕儿的眼睛里,让孩儿想她的时候,照照镜子,就一定能找到她。”“父皇,孩儿真的很想念母后,请您仔细看看?孩儿自己对着镜子看了好久也没能找到母亲呢。”说完,小公主努力的将一双大眼睁得更大,一眨不眨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看着小女儿天真的脸孔,注视那清澈乌黑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仿佛心中最软弱的地方被触碰,战场上以一敌五,鲜血染袍眼皮都不眨一下的他,竟然差点涌出泪来…… 回忆被一阵蝉鸣打断,床上的小公主眼皮也颤动了几下,李世民向窗外看,蝉声从窗外大槐树上传来,与以往不同的是,此蝉声凄切悲凉,听起来十分揪心,看到女儿美梦受扰,李世民皱了皱眉头,低声对宫女说:“你去想想办法,让蝉鸣停下。”宫女应声退去,不一会儿,宫女与一个宫人拿着长竿到槐树旁意图止住蝉鸣,李冶也跟在旁边观看,但是竹竿短了一截,够不着蝉所在的高枝,蝉儿还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叫着,宫女搬来凳子,宫人站上去,对着蝉所在的树枝敲击,随着一声凄厉的叫声,一粒黑影也应声落下,而宫人自己也脚下一滑,从凳子上摔倒下来,长竿敲到石地上,响声惊人,宫人迅速爬起与宫女两人慌成一团。 小公主却已一惊而醒,李世民恨恨的摇了摇头,小公主一看到父皇坐在旁边,立即露出甜甜的微笑。李世民带着小公主走出房门,宫人宫女正伏在门外地上,颤抖着,李世民怒道:“没用的奴才,驱个蝉都办不好,吵醒了公主,跪着何用。”小公主柔声劝慰父亲:“父皇,孩儿已睡足,自己醒来,不干他们事,您不要责备他们了。”李世民听女儿求情,脸色便柔和下来,让两个宫人下去,不再计较。此时李冶跑过来,“兕儿,你快看,这只蝉还活着!”小公主凑过去,看到李冶摊开的手心里一粒黑黑的蝉,一只薄薄的蝉翼上似有折痕,竖起的眼睛微微一动表示它还是个活物。孩子的好奇心顿时被激起,凑在一起细细的看,平常蝉儿只是隐在高枝之上,只听其声,不见其影,这样近距离的仔细观看它,还是第一次。李世民看着这一对小儿女哭笑不得,坐在椅上轻喝一口茶后,无奈道:“稚奴,还不速速把这东西扔了去。”李冶收起微笑,赶忙答是,就要往外走,小公主则拦在前面:“哥哥且慢。”转而对着李世民:“父皇,我看这蝉儿折了一翼,无法飞行,若是扔了,肯定就是一死,不如留给女儿照料,兴许还能活过来。”李世民道:“兕儿,这个东西惊扰了你的好梦,本就该死,留它有何用?”小公主急得双颊通红:“不是不是,它没有惊扰我,我自己醒来的,父皇不要伤害它。”李世民没料到女儿急着这样,赶忙安慰,“兕儿莫急,父皇不伤它就是。”示意让李冶不要扔掉。小公主这才松一口气,对李冶说:“哥哥能让我拿着它么?”李冶道:“你不害怕?”,小公主摇摇头,于是李冶将蝉儿交给妹妹,公主接过来,放在手心,一眼望去,蝉儿没有一丝动静,满脸担心的问:“哥哥,这蝉儿一动不动,是不是已经死了?”说完便眼圈发红,几乎落泪,李世民看过去,这蝉儿眼珠不似刚才那样突起,而是陷眼眶的样子,只怕真是大限已到,便说:“兕儿,这蝉儿只怕是活不了多久了。”小公主一听,泪水竟然扑漱漱落下:“这蝉儿本好好的在树上,却因我而死。”小公主一哭,父兄二人都慌了神,李冶赶紧替她拭泪,李世民也慌忙起身呼唤宫人,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快去传太医,给公主的蝉儿看看!” *ws 第三章 白玉蝉 太医院听闻皇帝急传,又说是因为小公主,一个个全慌了神,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万分,太医们私下有句话:“宁上刀山火海,不为公主把脉”,某次公主偶感风寒,张太医按例开了幅药,结果公主不过吃的急了,加上孩童畏苦,就大吐起来,皇帝龙颜大怒,险些把他打入死牢,好在小公主人虽小却深明大义,硬是把皇帝劝转过来,至此后,每月皇帝召奂给公主做个例行检查,大家都战战兢兢,而一听说公主有恙,大家就都如焦雷过顶一般。此时大家都不约而同把目光转向孙思邈,这位擅于用药的道士,虽然年过花甲,还是神采奕奕,传言他是一方神人,但大家目前为止尚未见他有什么功绩,皇帝也是听了传言,求贤若渴,最近刚刚把他请至太医院,对他是十分嚣重。 就这样孙思邈背着药箱,来到了李世民寝宫,皇帝一家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这位一代名医,在得知是为了公主的一只小蝉看病时,表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没有一丝一毫的吃惊,果然是医者之心,众生平等,他从小公主手里接过蝉,仔细的观察,轻轻触碰,望,闻,问,切,一个都没有少,小公主关切的询问:“太医,这个蝉儿还有救么?”孙思邈微笑着说:“回禀皇上,世子,公主,这只蝉儿并无大恙,只不过刚蜕皮不久,又从高枝跌落,元气大伤。”小公主吁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可以养着它,令它恢复么?”孙思邈看着手心里的蝉儿,说:“禀公主,这蝉儿是餐风饮露的清高之物,本并不适合圈养,不过它现在翅膀有伤,不能飞行,公主可以试着照料它,微臣回去亲制一瓶药剂,拿于公主,每日喂它一滴,是否转好,惟有看它造化。” 小公主这才放下心来,喜道:“多谢太医。”转身对李世民盈盈一笑:“父皇,看来这蝉儿有救啦!”李世民看女儿高兴便龙颜大悦,心想,把孙思邈请到太医院,真是英明之举,免不了大大赏赐一番。太医院其它人得知此事后莫不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从次,这小公主,把蝉儿安放在一个竹笼里,呼之为“小黑儿”,每天清晨起床,采集花叶上的露水来喂给它饮用,并且每日按时滴一滴孙太医的药剂来喂它,孙太医不会告诉她,这神奇绿药水,其实就是他捣制的三七叶汁,一段时间后,这“小黑儿”在公主的精心照口料下,翅膀便复元如初,精神看上去也格外好,在笼中爬来爬去,一幅闲庭信步的样子。这一天,孙太医过来“复诊”,明确告知小公主,蝉儿已痊愈,小公主便来到屋外,打开笼子,却许久不见黑蝉飞出。心下十分着急。李世民安慰她:“兕儿,你不是喜欢这蝉么,它兴许也是喜欢同你一起,你不如就养着它呗”小公主闻言摇头:“不,孩儿知道蝉儿惟有飞到天地间,才会真正的开心快活,它不属于兕儿,孩儿也不能养着它。”孙思邈建议去蝉儿当初落下的树底去放飞试试。 于是,李世民,孙思邈,李冶三人陪小公主来到树下,晌午时分,小公主站在树下,取出蝉儿放在手心,阳光从树缝里一串串透下,小公主身着淡绿色的衣衫,与蝉儿一起沐浴在这光芒中,那番情景,仿佛不属于人间。小公主嘴角微微上翘,清亮的明眸注视着手中的蝉儿,柔声唤了一句“小黑儿”,对着它轻轻说了句什么,只见蝉儿振动双翼,本以为要展翅飞去,却又见它收回,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最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打开翅膀,伴着一声长鸣,飞天而去。小公主追随蝉儿的目光,从开始的欣慰慢慢转为失落,接而竟然掉来泪来,李世民赶忙上前揽住女儿慈爱的抚着她的发髻:“兕儿为何又伤心起来?”小公主垂泪道:“父皇每日国事操劳,大多时间是哥哥陪伴孩儿,如今哥哥也是要去殿前,一整日的都不见,孩儿与这小蝉朝夕相伴,就如朋友一般,现在它飞走了,又要剩孩儿一个了。”一句话说的李世民李冶都不免黯然,而孙思邈见此番情景,心中叹息:“生于帝王之家,荣华背后,无奈心酸几人知!” 皇帝再次赏赐孙思邈,孙思邈拜谢后进言:“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世民道:“孙爱卿有话便说,不必拘礼。”孙思邈又道,“还请免臣死罪。”李世民疑惑道:“爱卿有何要事,何以至此,但说无妨。”孙思邈方才道:“臣观小公主年纪虽小,却多愁善感,忧虑积于心,若不急时疏导,恐成疾患。”李世民勃然大怒:“大胆,每隔一月,朕便请你们太医院来例行检查公主身体,朕的小公主平安健康,无疾无痛,你从哪看出她什么忧积于心了呢?”孙思邈再不敢多言,惟伏地不起。李世民平息了一下怒火道:“想是你今天看她因蝉儿落泪,多想了,没关系,飞了一个蝉而矣,朕自会给她一个更好的。” 三天后,皇帝批准了孙思邈“高堂病重,思家心切”的假条,准他回乡呆个一年半载,同时,找到最好的雕师,将吐蕃进贡的那块神玉,刻成了蝉的模样,送于公主佩戴。 }看正b版章yk节k上kl 那白玉本就玲珑剔透,加之雕师的鬼斧神功,巨细皆画,雕刻的是活灵活现,看到的人莫不啧啧称奇,小公主十分喜爱,亲自编绳子来系住,李世民看她挑了绿黑相间的绳子,问道:“兕儿,佩戴玉饰大多选用红色,因何吾儿选绿黑二色?”小公主抬眼看着父亲眼波活泼的流转:“父皇,蝉儿喜隐高枝之上,孩儿取绿黑二色,正是树的颜色啊。”父女二人相谈甚欢,李世民更是坚信,自己能给女儿一世的庇佑。 第四章 白玉砚台 》正版j首f发 次年秋天,小公主病重,整个皇宫都笼在愁云惨雾之中,当中最为沉重的当属太医院了,小公主无痛无痒,不烧不烫,然而就是无法起身,卧病床之上,气若游丝,始终处于昏迷之中,长孙无忌看着这一切,心急如焚,他更担心的是皇帝的龙体,在这个多事之秋,魏征撒手人寰,太子谋反,现在小公主生病,接二连三的打击,令李世民受尽煎熬,白发重生,形容枯槁。做为高高在上,掌握生杀大权的帝王,面对小女儿没来由的病情,却只能是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小女儿如同一朵小花一样,在他面前日益凋零,看着跪满地自愿请死的太医,李世民悲不自禁,挥了挥手令他们全部退下。这时太监来报,派去请孙思邈的骑兵回来了,李世民快步出去接近,却见只那骑兵一人归来,向他汇报:“启禀皇上,孙太医家人只道他半年前便去云游采药,一直未归,但孙太医有留书一封,交待如朝廷差人来请他便交上去。”说着呈上书信,李世民心想:“莫不是什么药方?”如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忙抢过拆开观看,可是眼中的希望转瞬即逝,随之蒙上更深切的悲哀,他将信递于旁边的长孙无忌,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寝宫走去。长孙无忌拿起一看:“病痛虽易冶,天命却难违,吾皇珍重,万民之福。” 九月,蝉声凄切,如泣如诉,小公主薨世 李世民寝食俱废,哀伤无法自制,再无法顾及天子之像,每每睹物思人,老泪纵横。 大臣们轮番进劝,也是无济于事。 这天,李世民手里拿着小公主贴身佩戴的那枚白玉蝉,眼睛又浑浊起来,想到小公主走的那天,一直昏迷的她忽然醒转过来,低呼:“父皇”,李世民与李冶慌忙赶到病床前,看她微睁双目,脸上赤红一片,竟然是清醒过来,李世民急忙下令:“快传太医!”谁知小公主微微摇头制止了他,“父皇不必为孩儿神伤,母亲大人已过来接孩儿,孩儿要走了。”李世民闻言大恸,李冶则已低声饮泣,小公主手轻轻摸到胸前的玉蝉,用尽力将其摘下,递于李世民,李世民拿着蝉问:“兕儿,你这是做什么?”小公主道:“父皇,请答应我,我走之后,不要将这蝉儿与我葬一起。孩儿虽极爱此物,但不想它常伴我于黑暗。”想到这里,李世民看着手心中那枚晶莹通透的玉蝉,眼角一滴泪悄然滑落,滴在那玉蝉之上,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这段时间如失魂魄,形销骨立的样子,担忧不已,不免又上前规劝,李世民摆手:“不必相劝了,你们所说的,朕都明白,只是朕不仅是一个皇上,也是一个父亲,一个失去了最心爱孩子的可怜的父亲。”转而他深吸一口气,对长孙无忌道:“我要为兕儿建立祠堂,传令阎立本,绘制公主像。” 刑部侍郎阎立本,工于绘画,尤擅人物,所画人物,线条优美,形神俱似,被当世人奉为神作,长孙无忌亲自到府传达皇帝的嘱咐,阎立本内心忧悸,他从未见过这位养在深宫的小公主,又怎样才能将她画出来呢?长孙无忌拿出公主随身配戴的玉婵,告诉他,皇上特意将公主最心爱的随身宝物带来给他,希望能助他作画,并为他细述公主的样貌:“公主温婉,性格似母,但样貌却更似皇上。”阎立本看着玉蝉,知道那是蕃邦白玉制成,果然是稀世珍宝,倒像是个活物一般,但是只此一物,又能对做画有何帮助呢?再听长孙大人描述,更加糊涂,李世民不怒而威,虎势狼形,似这般样貌,又怎么能温婉起来?长孙无忌走时,语重心长的说:“阎大人,这幅画事关重大啊,你也知如今圣上是什么样的情形,如能缓解他思女之痛,等于是挽救了咱们大唐国运啊!”阎立本闻言,心中更是如压了座大山一般沉重起来。 阎昭,字皓宇,刚过十五岁,是阎立本最小的儿子,进书房,先是看到桌上一个锦盒,定睛一看,里头卧着只白玉蝉,那美玉似有柔光笼照,定不是凡物,又看到案边堆满纸团,父亲正提笔对着案上空空的白纸,双眉紧锁,阎昭上前终于鼓起勇气般询问:“父亲大人,孩儿知道你为公主画像烦恼,不知孩儿是否能替您分忧。”阎立本看了着他,摇头叹息:“你又如何知晓为父心中的忧愁。”阎皓宇走上案前,立父亲身边,热切的跟父亲道:“那日长孙大人过来,孩儿有听到他描述公主样貌,或者孩儿可以一试。”阎皓宇何以有这样的自信?其实他算是几个孩子中间最像父亲的一个,在绘画方便特别有天赋,另外他还有一个超于常人的地方,就是过目不忘,凡是他见过一眼,就算是瞬息之间,他也能将之绘制出来,更令人称奇的是,就算是光听人正确描述一下人物或物品的样子,他心中只要知个梗概,便能诉之笔端,画出个八九不离十。但阎立本却听言大怒:“你可以一试?为父平常是怎么教诲你们的?做什么都可以,千万不要碰画笔!”阎皓宇也激动道:“可是孩儿喜欢画画,父亲不也是丢不下画笔么?为何偏偏孩儿就画不得?!”阎立本愤声怒斥:“大胆逆子!还不出去!”阎皓宇强压不悦,转身要走,阎立本冲着他背影怒道:“去你书房,给我面壁思过,我不过去找你,你就不要出来。” 阎皓宇心中懊恼不已,为画画的事情与父亲冲撞不止一次了,他自小看爷爷伯父,特别是父亲作画,看到他们画画时可以几顿不食,而画成之后或欣喜若狂或摇头叹息,恍入无人之境,尽显各种痴狂。他也亲眼看到一只简单的画笔,蘸满墨汁,挥洒纸上,几笔纸条勾勒,一个鲜活的人物,一处美丽的景观,便跃然纸上。画画,就像是创造了另一个神奇的世界,而画画的人,就是这个新世界的谛造者,他自幼耳濡目染,深深喜欢上画画。开始父亲并未反对,反而时常还加以指导,但是约摸至他8,9岁的样子,有一天,父亲归来后,忽然就宣布他们几个以后绝不能再画画!原以为只是一时之气,谁知父亲确是动了真格,以后只要看到他们兄弟几个,有谁画画,必然大发雷霆,或撕画,或罚跪,久而久之哥哥们都放弃了这一爱好,惟独他,阴奉阳违,依然偷偷作画,他相信,终有一天,父亲会对他另眼相看。 想到这里,阎皓宇忍下了眼中委屈的泪水,来到自己的书房。 他虽然对父亲不让作画的行为很不理解,但生性是十分孝顺的,看父亲刚才那么生气,心中也是愧疚不已,他决定听父亲的话,去面壁“思过”,虽然他不知“过”在何处。 就在他准备面壁的时候,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案桌,不禁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案桌上有了一个新砚台,自己之前的砚台却不见了,谁给换了么,他走过去一看,更加吃惊,这方砚台于自己的砚台一模一样的雕花,甚至上面架着的笔还是自己早上习字时的那只,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自己的砚台,怎么竟从黑色变成了白色?阎皓宇拿起砚台仔细观察,没错,就是自己的砚台,因为有次不小心碰落地上,嗑出一小块缺口,而现在那缺口赫然也在这块砚台的同样位置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阎皓宇放下砚台,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反反复复几次,砚台还是白色,不是自己眼花,说是白色,并不正确,那实际是一块白玉砚台,通体晶莹剔透,摸在手中,却是温润的手感,并不冰凉。阎皓宇心下惊疑,莫不是被父亲训斥一顿,头晕脑胀出现幻像?他发现砚台里墨渍已干,于是拿来墨条,兑上水,研磨起来,他想着,研磨墨汁,镇定下自己的内心,再看看砚台是不是已恢复原样,谁知方才研磨几下,手便震颤不已,砚台中似有一股子大力把他往下拉扯,拉扯,他内心大惧,惊叫一声,便人事不知了。 第五章 绿衣少女 “d83正版首发a● 阎皓宇恍惚中听到水声潺潺,似有轻烟抚过脸颊,细嗅有淡淡花香,令他想沉沉睡去,但是又觉口干舌躁,焦渴不已,不由的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在一条船上,而这条船正行在水中,阎皓宇不由心中大惊:“这是哪里?”船尾有一蓑衣老翁,鹤发童颜,一边摇撸一边笑道:“小公子,你正在云舟之上。”阎皓宇环顾四周,云雾袅绕,不见堤岸,这老翁摇着这条船一直前行,老翁身后还有一船篷,有帘子挂起,隐约看到两个人坐在里面,阎皓宇当下着急也未细看,只道:“什么云舟?你要带我去哪?我分明在我自己书房之中,怎么到了这里?快送我回去,父亲大人一会该找不到我了!”摇撸老翁笑而不言,继续摇撸,阎皓宇又急又气:“你这老翁,到底要带我去哪?我要下船。再不停下,我就要跳了!”“这位小公子,不要惊慌。”一声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船篷中传来,但见帘子动起,一阵花香袭来,一位妇人牵着一位少女掀帘而出。那妇人身穿黄袄,黄袄上绕有金凤,头戴一枚凤钗,简单别致,体态优雅,面含微笑,清雅却又贵不可言,再看那少女,绿色衣衫,脖子上绿黑相间的绳子,系着不知什么配饰,阎皓宇只觉那绳子熟悉仿佛在哪见过,想看所系何物,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得作罢,那少女俏然立于妇人旁边,眉目如画,仿佛一株梨花,照水而立,见之忘俗,见阎皓宇望着她,少女便对着阎皓宇灿然一笑,阎皓宇只觉心弦一动,怔怔问道:“你们是谁?”黄衣妇人笑着说:“公子,我们是一起共渡劫河之人,你不必害怕。”阎皓宇只觉她的话语中有种力量,令他不自觉的安静下来,于是他没再闹着跳河,因觉口喝难耐,便低头捧起河水,正准备喝,黄衣妇人制止道:“公子且慢,劫河里的水,是不能随便喝的。”阎皓宇放下河水,看着她们,那少女走到他身边,摊开手,只见手心里放着两枚青梅,阎皓宇一见青梅,顿时口中生津,少女将青梅递于他面前,示意他拿走,他取走青梅,看着少女说:“多谢,我,我会还给你。”少女掩嘴一笑,回到妇人身边,阎皓宇拿着青梅,看着少女,不禁呆掉,此时,迎面行来一只更大的船,看到他们便停下不动,摇橹老翁一见,也将船停在大船边上,大船上出来两个人,黑衣红领,戴着帽子,对着小船中妇人作揖行礼:“请夫人与小姐上船”说毕,走至船沿伸手过来,接她们上船,妇人回头看阎皓宇道:“公子,接我们的船已到,我们先行一步了。”便与少女一起,被拉上大船。阎皓宇回过神看到船载着少女已驶开,大叫:“请等等,还不知两位姓甚名谁?”少女回眸看他一眼,眼神中也似有不舍,但还是同妇人一起走进船中,阎皓宇心中着急,奔至船沿:“你们要去哪里?”话音刚落,只觉脚下一滑,跌落河中…… 阎皓宇一惊而醒,方才发觉刚刚是一场梦,自己正伏在案边,他揉下眼睛,看到案边刚好铺着一张白纸,笔也放好在旁边,遂提起笔,几下勾勒,就把梦中那少女的样子给绘了出来。阎皓宇捧起画面细细观看,仍觉不及梦中少女分毫。“大胆考生,你在做什么?”一声训斥,令阎皓宇大吃一惊。寻声一看,见一着青袍,戴青灰色帽子的人正怒目喝斥他,他一惊之下看了下四周,这才发觉,自己竟置身一个几尺见方的隔层里,前后左都是木板隔开,右侧敞开着,那人正是在他右侧而立。此时又走来一人,官员模样,穿着蓝袍,戴着乌纱帽,奇怪的是,这乌纱帽却长出两个翅膀,他看了一眼阎皓宇,询问道:“何事大声?”那“青袍人”便对着“乌纱帽”行礼道:“回禀大人,刚乡试结束,我来收集卷宗,却发现此考生仍在考间呆着,试卷上不着一字,却是在纸上胡乱作画!” 南直隶总督陆贤字思齐,此次乡试的主考官,在任其间,主持乡试也不是一场两场了,考场上什么情况都见过,有突然昏倒的,有写不出一字痛哭的,甚至还出现一位发狂把试卷全部吃进嘴里的,但像这样一字不著,画了一幅画的,还从未见过,再看他画的画:一位含羞而笑,亭亭玉立的少女!陆贤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乡试会场,这么神圣的地方,这个胆大包天的少年,却在此画一位少女,简直是对他这个主考官极大的污辱,当下只觉怒气攻心,三两个撕了画不说,还命道:“来人啊,把这个人藐视科考的狂徒抓起来!”阎皓宇一直对眼前情状如坠云雾,还没缓过劲,便被两个差人反扭住了手,他大声疾呼:“你们是什么人?这到底是哪?”此时,清宁县令,本场提调汪仕林听闻变故,急忙从外面跑过来,一看是阎皓宇被绑,连忙询问:“大人,这是怎么一会事。”青袍人便过去将事情起未说于汪仕林,此时阎皓宇仍在疾呼:“这是哪里?放开我。”汪仕林赶紧上前进言:“陆大人,请息怒,此子与我同在桑梓,他幼时曾从高处跌落,摔到了脑子,捡回一条命后留下后患,时常会突发疯癫之症。”陆大人哼了一声:“既有这样的病,不在家养着,还来乡试搏功名,是何道理?”汪仕林答:“是是,只因近年来,从不见他犯病,以为是好了,不想在乡试会场突发,大人还请见谅!”不明所以的阎皓宇又开始疾呼:“大人,不知你官至何处?可认识家父,刑部侍郎阎立本。”陆大人听言摇了摇头道:“放开他,让他走吧。” 汪仕林一路拖着叫喊着的阎皓宇出了会场,门外的小书童李楠看到他们出来,赶紧迎过来给汪仕林行了个大礼便对阎皓宇道:“少爷,你可出来了,我都等得急死了”。阎皓宇看着李楠疑惑道:“你在叫我?什么少爷?你是谁?”李楠被问得莫名其妙,汪仕林大怒:“好了,好了,不要再装了,快快回家吧,你这下算是闯了大祸了!”阎立本却还在大叫大嚷,汪仕林恼怒不已,对书童道:“还不快带你们少爷回家!”说完便拂袖而去,李楠也是被搞得云里雾里,被汪仕林一训,连忙架起阎皓宇:“少爷你怎么了,我们快回家吧。” 第六章 唐府三公子 书童李楠看阎皓宇这般模样,便道:“三公子,你怎么了?不会是招了邪了吧。”阎皓宇心中焦急万分。“我不是你家什么三公子,我是刑部待朗阎立本的儿子,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李楠见他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禁也受到了惊吓,上前摸摸头,发觉不发烧,于是一屁股坐到地下放声大哭:“三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了?这是招了什么邪了嘛,我该怎么跟老爷交待啊!呜呜呜” 阎皓宇见他哭倒在地,不禁怔住,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一段时间的错乱。自己与父亲吵后,明明是回到书房,对,看到白玉砚台,磨墨,然后就晕了过去,接着自己在船上,遇到美丽少女,然后不知怎得就到了考场贡院之中,接着又被赶出来,这个书童便将自己当作他家公子。他忽然想到父亲曾经提到过东瀛某地有种幻术,可以至人迷幻,令人不知身在何处,莫非自己是着了这东瀛之道?对,一定是这样,或许是父亲官场上遇到什么仇人,给自己下了此道,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移到船上,又移到这里来,因为跟这书童家公子相似,所以被错认了,他又想到那夫人与美丽少女,应当是一对母女,兴许找到她们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这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不如将计就计,先跟了这书童去,也有个安身立脚之地,等到他家公子真身回府,自然见分晓,到时再解释吧。 想到这里,便对书童道:“你起来吧,我没事了,我跟你回家。”李楠停止哭诉,一咕噜爬起来,盯着阎皓宇道:“三公子真没事了,那真是太好了”说着便用袖子擦了下眼泪,“三公子,那我们快回县里吧。”便领着阎皓宇走了,因为此次乡试贡院设在南京府,离书童主人家所居县内不远,车马可至,所以早有府上的轿夫在等待,阎皓宇看轿上书着一“唐”字,应当是他家姓氏,看到公子与书童过来,轿夫忙起身扶他们上轿,载着他们一路回府去,阎皓宇理了下心绪,诓书童道:“那个,我刚在考试时因为睡意袭来,头磕到案角,十分疼痛,回转过来竟然发现好多事想不起来了。”书童不禁又担心起来,“什么?磕哪了?要不要紧呢?”说着凑上来在阎皓宇头上看来看去,阎皓宇挥挥手道:“没事没事,已好了,就是你能告诉我,这里离长安远么?”李楠疑道:“咱们清宁县,处江南之地,离长安十万八七里呢,公子问这个做什么?”阎皓宇大惊,心想,怎么这一小会功夫,就从长安来到了江南之地?!于是又问:“那官府有没有什么告示,寻人什么的?”李楠摇摇头,“没见什么寻人告示啊!”阎皓宇有些急了,便问:“那现在到底是哪一年哪一月,你总该知道了吧?”李楠道:“当然知道,现今是天顺七年!”阎皓宇惊道:“什么是天顺七年,明明是贞观十八年啊!”李楠又别起了嘴哭腔道:“还说没事,都糊涂起来了,贞观还是唐朝的年号,到大明都经历几朝几代了,都有上千年了吧。”阎皓宇心中大惊,喃喃道:“那刑部侍朗的阎立本呢?还在么?”李楠道:“公子,你又说什么糊话,阎立本是唐朝有名的画家啊,他若还能在,那都过千岁了,那不成老妖精了!”阎皓宇心中又惑又痛,忽觉热血上头,一阵头昏,便晕在轿中。 醒来时,阎皓宇发现一个花白头发老夫人正坐在床边垂泪,另一中年妇人也立床边垂泪,还有两个丫鬟模样的人侍立左右,其中一丫鬟发现他醒了,忙叫道:“三公子醒了!”老夫人与中年妇人立即围过来:“绎儿,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阎皓宇想着是到了书童家公子的唐府之上了,看着前面这些素不相识却为自己牵肠挂肚的人,想到自己难以言说的来历,心中五味杂陈,这时老夫人询问:“绎儿,你到底是怎么了?因何晕了过去啊?”阎皓宇闭目停顿了下,道:“我只是饿了。”于是中年妇人便令丫鬟们速去准备吃的。 阎皓宇用完餐后,便对众人道:“我有些犯困,想休息一会。”老夫人便答道:“这一天,绎儿也辛苦了,如今醒来,我们也宽心了,那你赶紧休息一会,奶奶与你母亲就先出去了。”说着带着丫鬟们就出去了。 首:发c 阎皓宇起身环顾四周,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房间,从布局到摆放都十分考究,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门窗也是雕栏画栋,十分精细美观,阎皓宇看桌上两个花瓶,十分古朴,正欲上前细看,只见窗外一个人影急匆匆的闪过,接着就听到敲门声,阎皓宇打开一看,正是那小书童,只听他上气不接下气道:“三公子,夫人差我前来相告,说要是看到你起来了,就让你速速躺倒!”阎皓宇疑道:“这是何故?”书童回道:“老爷回来了,看神色极其恼怒,恐要责难于你。”阎皓宇对这一切仿佛特别熟悉,以前,也是这般场景,自己的伴读书童铭儿奔过来,告诉自己:“公子,老爷往这边来了,快点把画收起来吧。”而如今,自己身在什么大明朝,这里人告诉自己,父亲早已做了古,想到此,不禁鼻子一酸,道:“不必躲藏,我与你一起去见老爷。”李楠大惊,后退一步:“公子你说什么?”阎皓宇跨一步出门说:“走吧,这就带我前去。” 李楠不敢抗命,带着阎皓宇就往厅前走,老远就听到老爷正在发怒:“你们不要拦着我,我非要去掌攉这不孝的东西。你们都不知今日他做出何事!如果不是汪老爷解围,现在估计早关入大牢等着秋后问斩了!”老奶奶道:“好了好了,他已知道错了,而且身体多有不适,已然睡下,明天你再找他吧。”这唐府老爷,名立字飞鸿,本地大盐商,膝下三子,前两个现都已娶妻生子,帮他管理分号了,惟这小儿子留在身边,他是一心想培养这小儿子求个功名,好不容易混上乡试,银子上下使了不少,不想今天却徒生状况,幸而本县县令汪仕林入了本科的提调,帮着解了围,差人告诉了他时随便带了句话给他:“阿斗何望成才?”当下气得他七窍生烟,回家想好好教训一番,却又被他母上大人制止,此时惟有无奈地指着夫人又发火道:“都是你溺爱此儿,方才如此不成嚣,你看他两个兄长,虽读书上无精进,但在生意上也是帮我独挡一方,唯独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家迟早毁在他手里。”老太太拦住儿子的话:“你别怪她,你只怪我好了,绎儿还小,等过几年大点自然便好了。”唐老爷大摇其头:“都要十八了,还小?” 阎皓宇看着盛怒的唐老爷,想到自己离家那天,父亲也是这般训斥,如果当时自己不气着走开,而是留在父亲身边,也许就不会遭人迷幻,莫名其妙的来此地了,想到此,心中一恸,膝下一软,正好跪到大厅之上。此时唐老爷正背对大厅与夫人立一起,老夫人第一个看到爱孙跪了进来,立即跑过来:“孩子,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奶奶在此,不要惧你父亲。”说完又瞪了李楠一眼,李楠低头小声辩解:“老夫人,公子执意要来,我拉不住啊。”唐老爷回身看到儿子跪在厅前,竟是一楞,心想,这小子,从来见到我就脚底抹油,或者躲到奶奶身后,这般直面主动跪向他还是第一次。便道:“好好,你可知错!”阎皓宇还在回忆中,只当父亲问他,不禁泣泪交流:“孩儿知错了!孩儿知错了,请爹爹责罚,求爹爹愿谅。”唐老爷还从未见这小子这般模样,心下一软道:“知错就好,今天要不是汪老爷解围,我们父子二人也许无相见之日了。”说着自己眼圈竟也红了。阎皓宇听到父子无相见之人,不禁又悲从中起,问道:“父亲可有史学方面的书,孩儿想好好看看。”唐飞鸿长叹一口气,道:“你先起身吧,今后再不必这般强迫着看什么书了,为父也是有错,错不该逼着你去读书。原想你两位兄长未曾在学业上有长进,便寄希望于你,一心逼你读书,方才适得其反。如今我也想通了。”又对着夫人道:“我们择一个日子吧,把聂家小姐早娶过门,让绎儿也早些成家立业吧。”刚刚被李楠扶起的阎皓宇听闻此言,又扑通跪了下去:“父亲大人,孩儿还不想成家!” 第七章 一瞬千年 唐飞鸿正色道:“成家立业,水到渠成,你不想成家又是什么道理?”阎皓宇有口难辩:冒认唐家三公子的身份已是不该,再娶了人家妻子,如此不合情理之事,自己肯定不能为之啊!便说:“这这,不合礼仪,万万不能啊!”这时一旁的唐夫人都急了,上前道:“绎儿,你与聂家小姐亲事早就订了,名媒正娶,有什么不合礼仪?”阎皓宇不禁六神无主起来:“那个,孩儿方才十五,年纪尚幼,还不想成亲。”唐飞鸿怒道:“你这逆子,真是满口糊言,你早已满一十八岁,还什么十五?,整天跟着一帮浪荡子,若不是去斗蟋蟀就是去玩蹴鞠,真正就是一个膏粱子弟!” 阎皓宇焦急之下高声反驳:“反正孩儿坚决不能成亲!” 唐飞鸿一见儿子又是这般模样,简直怒火攻心:“逆子,我险些被你骗到!你刚才装如此这般,痛哭认错,我只道你已然悔悟,原来你竟是阳奉阴违,你两位兄长像你这般大时早已帮为父独挡一方了,而你!别道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被家业束缚,想要一直这样不学无术浪荡无为是吧!”说着便欲上前打他,老夫人与夫人赶紧过来死死拉住,一边对着跪在地下的阎皓宇叫道:“绎儿还不快逃。”阎皓宇心知无从解释,便想等唐老爷冷静下来再想办法,逮个空便逃了出去。 唐家家业正是如日中天鼎盛之时,唐府也是远近第一大宅苑,里面园林景观,亭阁楼台,山水河溪,应有尽有。这阎皓宇猛的冲出来,走着走着竟然迷了方向,抬眼看到前方树影婆娑处好像露出屋角模样,便走过去,进前一看,是几间房子,上书:“藏书阁”,这位唐老爷其实自己年少时特别爱读书,只是当时家庭贫苦,没有条件,所以他小小年纪不得不出来跟人学艺,后来机遇巧合,成为一代盐商,连生三子,一心想培育个状元郎,一来弥补他少时的遗憾,二来如果能顺利走上仕途,对自己家业也是有帮助的。却不想前面两个儿子对学习是丝毫没有兴趣,好在做生意上还有点天赋,惟有小儿子,少时蒙师就曾夸他有慧根,他心下欢喜,对他寄予厚望,可惜随着年岁增长,加上家中祖母和母亲的溺爱,日益变得贪玩任性,不受控制。唐老爷家中钱财自不必说,时常也爱附庸一下风雅,藏书藏画颇丰,只可惜是子孙不孝。 阎皓宇推门进入,这阁中应当多日不曾来人清扫,但见蛛网灰尘扑面而来,里面书架上也是蒙了厚厚一层灰,阎皓宇朝书架上望去,一排排的书,经史子集,应有尽有,阎皓宇看到一本《新唐史鉴》,心中一动,立即取下,抚去灰尘,看了起来,当他在太宗朝看到阎立本名子时,心中一振,立即翻看起来,刚看了个起句,眼泪便涌出,颤抖不已:“太宗朝,阎立本,精于绘画,尤擅人物,当世人封为神品,位居刑部侍郎,于贞观十八年十月初六,抑郁而卒。”阎皓宇悲痛万分,不对啊,记得早在幼年时便听家人说过,言祖父当年带父亲去算命,术士道父亲是鲜有的福禄寿齐全之人,有宰相之命,为何史书上记载却是壮年而卒?再一想,贞观十八年十月初六,不正是自己与他争吵后的一个月么?想到这里,他心下更是大恸,父亲当时一定是画不出小公主肖像,加上自已失踪不见,方才抑郁成疾,撒手人寰!再观阎立本生平,提到:“立本工于绘画,但却常因此于朝堂之上遭同僚取笑,言他并无实材,不过以技艺悦君,与市井戏子乐师无异。”看到这里阎皓宇泪流满面,方才明白父亲因何不让他们兄弟画画的真正原由,原是父亲大人受别人讥讽,不想他们长大后被人看轻罢了,爱之深,责之切,可惜自己当时不仅不体察父亲一番苦心,反而背道而驰,惹父亲生气烦忧。至此,他心中更加坚定,既然自己能来到这里,就一定可以回去,他一定要想办法回去,回到与父亲争吵的那一天,拯救父亲于危难之中。 想要回去,就要搞清楚现在究竟身于何处,于是他将书架上史书一一翻看,不知不觉,暮霭渐沉沉,归雀飞斜影,阎皓宇读罢史书,如同大病一场,到底是怎样的原由,竟让他躲过岁月轮回,逃过朝代更替,来到这大明朝,他现在正如陶公笔下的桃花源人氏,糊里糊涂,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他曾所处的唐朝,与现在竟相隔千年,正所谓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 “一定要回去救父亲”!这是他现在全部信念所在,自己既然来到千年之后,想那原本是坐在考场之上的唐三公子,又到了何朝何代何处呢?真是无从知晓!到底是什么个神秘的力量,是一开始他想到的东瀛幻术么?想到此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那块白玉砚!明明原本是黑石忽然变成白玉,自己也就是研磨几下便来到这里,也许找到它便能再次回去了。他又想起那个美丽少女,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个少女,她的清亮明眸,她的灿然一笑,也许她也与他一起经历了这无从解释的穿梭,他倘若能在此朝此地再见那少女一面,一定问清名字,若是同样境遇,他定要带着她一起回去。如此这般的思来想去,他明白如今之际,一切都是漫无头绪,只能先以唐三公子的身份安身立命了。 阎皓宇在阁中一瞬千年的思考着,却不知外面唐家所有的家丁家用早已找翻了天,一个个打着灯笼,大到每一座屋子,小到每一片山石,全都寻遍了,就是不见三公子的下落,慕贤阁中老夫人与夫人早已急得泣不成声,而唐老爷也只是故作镇定的坐在那里,这时一个家丁进来汇报:“禀告老夫人,老爷,夫人,全宅大大小小的能去的去处都已搜遍,还是不见少爷下落。”唐老爷起身拍桌子:“混帐,这么大人,又不见他出去,只在家中,还能消失不见不成,肯定还有没找的地方!”家丁唯唯诺诺着说:“只有乐钓池一处……”唐夫人闻言大惊:“绎儿不会游泳,莫不是真的掉入池中了?”说毕与老夫人哭成一团。唐老爷也急道:“还不快去搜寻!”这时另一位家丁来报:“老爷夫人,小少爷找到了!” 原来阎皓宇回过神后,听到外面嚣闹,便推门而出,见天色已黑,看到前方石路上有几个家丁打着灯笼正慌成一团的寻着什么,便走上前询问:“你们何事惊慌。”家丁看到他,如获至宝,其中一位健壮的,立马将那灯笼一扔,上前抱住阎皓宇,只恐他又不见了一般,随即大家忙着互相转告:“小少爷找到了,小少爷找到了”!阎皓宇直被勒到透不过气,方才明白,他在藏书阁中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唐家人找不到他,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故而慌做一团,想想自已,无故失踪,家人一定也是慌乱不已,父亲因而才抑郁成的吧,这千年一瞬,亲情却是一样的。 阎皓宇来到父亲面前,再次跪倒:“孩儿不孝,让祖母父亲母亲担心了。”唐飞鸿见他找到了,气也消了一半,只坐那连声叹息。祖母与母亲见找到他了,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当下止住哭泣,过来扶他起身。阎皓宇没有起来,继续跪那面对着唐飞鸿道:“父亲大人,孩儿不孝,一直未能明白你的苦心,经历这一番变故,孩儿已彻底明白,孩儿今后再不违背父亲,一切但凭父亲做主。”阎皓宇只把自己想与阎立本说的一番话说了出来,心中难忍悲伤,不由滴下泪来。唐飞鸿见他说的恳切,但因为先前他变化多端,如今这番,却还是搞不清是幡然悔悟还是又在逢场作戏。便道:“如此,那便先成家,择日迎娶聂家小姐过门。”阎皓宇顿了一下,跪拜道:“全凭爹爹作主。” c永久h{免)¤费《看c^小。说bz 唐府三少爷将要成亲了,上上下下好一番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仿佛每个角落都透着喜气。街头巷尾更是议论纷纷,有说唐府的每颗树上都系上了金丝带,又说亲家来历非凡,江南大布商聂荣添的女儿聂媛,聂媛虽养深闺中,但秀名远扬,据说是个知书达礼又兰心惠质的美人。提到这个唐家三公子,唐绎唐广如,大家则都纷纷摇头,这个纨绔子弟,仗着老子的钱,整天是嘻笑逗乐,不学无术,据说前段时间参加乡试竟然不着一字胡乱涂了一个女子在白卷之上,把个主考官都气倒了,简直是荒唐透顶,年轻的后生们都是愤愤不已,如此美人尽嫁于这样的混帐,真是天道不公啊! 此时,也只有阎皓宇一人心中苦闷,这晚,他抬眼望月,不禁长叹道:“唐绎啊,广如兄,不知你到了何处?是否也遇到我这般境遇,我如今并非有意要冒你身份,娶你妻室,实在情非得已,想我这般复杂的遭遇,说出来只能被人笑疯笑傻。只待我安身下来,寻到白玉砚,唯有此方能使我俩各归各位,请你放心,至于嫂夫人,我一定想办法做到克已守礼,到时定会完璧与你!”说罢,但见月影悠悠,这千年不变的也惟有这一片月光了吧。 第八章 洞房花烛 这聂府小姐聂媛却也不是外人,堂姐聂姗就是配给了唐家二公子,唐纬,唐广重,所以这回算得上是亲上加亲,转眼便到了成亲之日,唐府上下,张灯结彩,一团喜气,前来贺喜的宾客是骆驿不绝,宾客中有些从没见过唐三公子的,今日看到他,均是心中一惊,只见唐家三公子一身新郎新装,更显得剑眉朗目,气宇轩昂,与市井人物口中流传的纨绔子弟形象是大相径庭,吉时已到,新娘的大轿从大门进入,家中乐师立即鼓乐相迎,这边的傧相上前去,请新人出轿,那新娘一身红装,头上盖着喜帕,由自己的丫鬟搀扶着出轿,傧相开始喝礼:先是拜天地,然后请出唐府老夫人,新人跪拜,再请出双方父母,新人再拜,接着夫妻对拜,礼毕后,送入洞房! 阎皓宇拜了天地后,免不了陪宾客饮酒,府中上下是欢腾嚣闹一片,独阎皓宇心中依旧苦闷,却还要强颜欢笑,他乘着众宾客酒正酣时,偷偷溜了出来,众人发现他不见了,只当时他急着入洞房了,也未在意。阎皓宇心中焦急,这新娘子娶过门了,莫非要让她独守新房?但自己如果过去了,又该怎么解释!左思右想,仍寻不到解决办法,心中烦闷便移步来到书房,坐在案边,又冥思苦想起来,希望能想出个个两全之策,谁知刚刚喝了几杯,思前想后心中劳累,加上不甚酒力,不觉困意来袭,迷迷糊糊中竟睡了过去。 阎皓宇只觉自己身子轻轻飘飘,不知要荡到何处,先是闻一阵熟悉的香味,令他沉醉不已,但看前方云雾迷蒙中有个绿色的身影,近前一看,原来是那个绿衣少女,阎皓宇赶忙跑过去,兴奋道:“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那少女抬眼看他,眼中似有泪光,声音轻柔忧怨:“听闻公子今日娶亲,在此道喜了。”行了一礼,阎皓宇不禁呆住,忙解释道:“不曾不曾,我不曾成亲,是唐家三公子成亲,不是我。”话未落音,绿衣女子便消失不见了,阎皓宇心中焦急万分,正四处找寻,忽听哭声传来,定睛一看,原来竟回到自己家中,母亲正在床边哭泣,有个郎中也立在床边,摇头叹息,再一看,原来父亲卧在床上,双目紧闭,面如死灰。阎皓宇大惊,心想,原来自己回来了,忙跑到床前大叫:“父亲父亲。”可是根本没有回应,母亲与郎中也像完全看不到他一般。 阎皓宇兀自叫着:“父亲”,头歪了一下,磕到案桌,一惊而醒,再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在唐绎的书房之中,原来刚刚竟是一场梦。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了,他推门而出,但见月白风清,清风拂面,阎皓宇想到梦中那位姑娘,他有一种预感,这个姑娘一定也在这月下某个地方,可是到底在哪里呢?此时一阵凉风吹来,他才想起,聂家小姐还在洞房等着呢。他不想唐家长辈知道这事再起风波,决定先去洞房,今天先称病拖住,明天再想个说辞,总之决不能做对不住唐绎的事,忽而,他又想到那绿衣少女,偌若有一天,洞房花烛夜,他希望与他共剪龙凤烛的是那位梦中少女,想到此,他不禁脸一红。 却说阎皓宇边想着怎么应对,边迟迟疑疑的走到新房,刚到门口,竟听到里面有嘻笑声传来,仿佛有男子的声音夹在其中,心下一楞,莫非唐绎回来了?便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只听有一女子娇声道:“剑晨哥哥,你胆子也太大了,还是速速走吧,万一被那呆子撞到就不好了。”一男子道:“媛妹,莫怕,那呆子喝了几杯酒,我随着他一起看他摇摇晃晃便去了书房,现在睡得正熟呢。”女子又道:“那也不行,我如今是已嫁作人妇,你我再不能这般轻薄了。”男人忿忿道:“聂老爷把你许配给这个呆子!叫我心里好生难过。”女子也叹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这样,也是没办法,其实在那呆子乡试上出丑后,父亲与母亲也不想将我嫁给这个呆子,无奈是早有婚约在身。”男人道:“我不管什么父母之命,你我既已有夫妻之实,你就舍得下我么。”那女子娇声道:“自然是舍不得,可是又有何法呢?”男人又道:“媛妹你何不一年半载后,神鬼不觉的将这呆子毒杀,到时聂老爷必不忍妹妹年轻新寡,方有机会逃离这苦海啊。”那女人闻言竟咯咯笑起来,嗔道:“偏就哥哥你最狠毒。”男子一时得意,恨恨道:“不毒岂能做你这等美人的丈夫,今天我就替那呆子洞房吧”。阎皓宇闻言心下大惊,原来聂家大小姐竟然早已与旁人暗通款曲了,还起了谋杀亲夫的念头,这秀名远扬,贤良淑德的大小姐,竟是这般蛇蝎心肠!看窗户上有处缝隙,阎皓宇于是凑过去,想看看那奸夫是何模样,只见两人正得趣忘形中,那聂媛红装半褪,袒胸露乳,男子头埋在她胸间,看不清模样,正啧啧有声的啃吻着,聂媛则抱着男子的头,双目紧闭,两颊赤红,头不住后仰,口中更是嘤嘤有声……那男子,名叫费萧,字剑晨,父亲费庸与聂荣添乃是世交,和唐飞鸿自也是相识。这两人早就背着父母做下了苟且之事,却只恨聂媛早有婚约在身,今日成婚之日,费萧随父前来道贺,看阎皓宇离席而去,便悄然尾随,本想绊他一跤,给他个苦头吃,出口闷气,却不料看这呆子竟然不去洞房去了书房,且伏案睡倒。于是临时色心大起,跑到新房,当时夜色迷朦,小丫头印儿看到人影,叫了一声没应,只当是姑爷已回房,自己便退下了。才有了后来如此这般。 y4!永久《免费看6#小p说¤。 阎皓宇不免面红心跳,赶紧快步逃离,来到书房中,仍旧无法定心,一颗心扑扑通通似要跳出来,想那唐绎也真是可怜人,竟娶到这样的妻室,若不是有这番奇遇,令二人身份错位,估计这位唐三少难免有一天要死于非命。原想着可以借唐绎身份安身立命,不想竟招来杀身之祸。从今往后一定要仔细应对方成,想到此,他心生一计,忙研墨铺纸,作起画来。画毕,他心中反而轻松许多,想着这聂媛既已是这般模样,惟有帮唐绎清理门户了,做完决定,他便和衣卧在书房小床之上,睡起觉来。 晨光微露之时,阎皓宇回到新房,聂媛带来的小丫头印儿刚好过来,撞见他道:“姑爷已经起身了么?我这就去打洗脸水。”阎皓宇恩了一声,便进了房。这聂媛昨晚与那费剑晨在新房之内云雨一番后,自己也觉荒唐大胆,庆幸不曾被人撞见,打发费剑晨走后,坐桌边等了半天,也不见新姑爷进房,自己又困又乏,便去睡了。早上醒来一看,三公子还是没有回来,刚准备起身,听到丫头与阎皓宇对话,当下立即起床对镜理了下妆容,坐在桌前装着垂泪。阎皓宇进来看到她这般模样,知是装模作样,便道:“随我一起去见奶奶和父母吧。”只见聂媛抬起婆娑泪眼,哭道:“郎君昨夜究竟因何弃我一人独守新房。”阎皓宇冷笑道:“小姐就不必明知故问了。”聂媛闻言大惊:“你这是何意,既已成婚,为何还称我为小姐?”阎皓宇看她惺惺作态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从怀中抽出一张纸卷,掷与她面前。 第九章 一念之仁 聂媛看他不言不语只扔一个纸卷过来,心中狐疑不已,偷偷拿眼瞟他,但见他面容坚定,眼睛看着窗外,丝毫没有看自己。便将纸卷拿起,舒展开来,一看之下,立即是吓得花容失色,原来阎皓宇将昨晚洞房外所见,画于纸上,画中两人正在聊天,女方含羞嗔笑,男方虽只见一背影,但身形极似,认识费剑晨的人应当一看便知。聂媛知事已败露,羞愧不已,伏地求饶,阎皓宇道:“早知如此,何必做这苟且之事。待我禀明此事,休书一封,你便回家吧。”聂媛涕泪交流,哭诉道:“公子,小女子是不幸被那奸人所诱才做出伤风败俗之事,初始小女子是抵死不从的,但终拗不过他,继而便深陷其中,但此非本意啊。”阎皓宇冷笑道:“既是不愿,何以至此。无需多言,我休你回家,你与他自成一对,岂不正合你俩之意,却也省得起毒心害人。”聂媛哭道:“害人之心,都是那那人随口一说,聂媛从没起啊。”阎皓宇冷言道:“与我同去禀父母便是,不必多言。” ,=首。-发 聂媛见他心意已决,便收住泪,冷笑不止。阎皓宇见她不哭反笑,甚感怪异,便问:“有何可笑之处?”聂媛笑道:“聂媛的确该死,公子当知女子名节有多重要,如今我新婚便要被休书回家,公子既已画了此画,聂媛已一脚踏入地府,还谈什么回家。”语毕忽起身便要以头撞桌,阎皓宇遭此变故,大惊失色,慌忙拉起聂媛,聂媛却仍要往桌上撞,阎皓宇百般无奈道:“且住,你无需这样,我先不禀父母便是。”聂媛听言含泪跪倒道:“谢公子饶恕,聂媛一条身家性命便系在公子之手,是死是活,全凭公子了。”阎皓宇心中烦乱,拂袖而去。 聂媛见阎皓宇离开房间,颤抖着将画摸到,再不敢看第二眼,点亮红烛,将它化为灰烬,一颗心却仍跳个不停,旋即又自已梳洗一番,出去寻阎皓宇,见他静坐在书房中,便悄然离去,独自去见那父母高堂,唐老夫人与老爷夫人见她一人来拜,均感奇怪,唐夫人问:“绎儿去哪了?”那聂媛上前盈盈一拜:“相公昨晚多饮了几杯,我嘱咐丫头不要惊扰他,让他多睡一会。担心长辈们不放心,便一个人前来了。”说罢,含羞一笑。长辈们互相看了一眼,赞许点头,唐老爷说:“好了,你也不必多礼了。先请下去吧。”。”聂媛再次行了个礼后,便退了下去。 阎皓宇正独自在书房烦闷,听推门声,竟是聂媛又进来了,阎皓宇问:“你来做什么?”聂媛又是拜倒在地:“特来多谢公子不杀之恩。”阎皓宇鼻中哼了一声。聂媛又道:“还请公子晚上与我同住。”阎皓宇听她这样说,顿觉不可思议,瞪大眼睛道:“胡言乱语,我又如何能与你同住?”聂媛又滚下泪来:“新婚燕尔,却分床而居,旁人必字会生疑,细查下来,聂媛仍难逃一死。新房外间,本有一床,给听唤丫头准备的,现印儿我已安排别处,我可以住外间,必不难为公子。”阎皓宇闻言不置可否,聂媛又道:“聂媛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求公子能宽恕些时日,一年半载后再寻个原由休聂媛回家。”说完又滚下泪来,阎皓宇听她这般说,也只能同意,他一开始只道快点帮唐绎清理门户,实际自己也有私心,就是终于可以逃脱这场婚姻,但后面聂媛一心寻死,他方才明白,像他这般做法,这女子肯定是难逃一死,虽然她做了荒唐之事,自己与这个女子其实是恕昧平身,并不想害她性命,心里想着,那就随她所言,一年半载后,或者找到白玉砚之前,休她回家便是。当下阎皓宇只得同意与聂媛维持表面和谐。 聂媛暂时稳住局面,暗想,世人皆道这唐三公子是呆子,果不其然,优柔寡断又妇人之仁,也幸而如此,自己才能逃过一死,心下念道,必须要找机会见费剑晨,说明真相,好早日逃脱,以免夜长梦多。 约摸两月之后,一家人围桌吃饭,聂媛忽然胃里翻腾,吐了起来,唐夫人急忙请郎中来看,郎中把脉后,连连道喜,称少夫人已有身孕近两月,唐夫人自是大喜,唐夫人有三子,长子与次子都各管分号生意,不与他们同住一起,如今也都已成亲,老大唐广德,娶的许氏,生有二个女儿,老二唐广重娶的聂氏,生有一个女儿,至今未见有男孙,也不见二人再有消息,当下看三媳妇怀孕,一家人希望满满,喜不自禁。惟有阎皓宇心中叫苦不迭。 那聂媛知道腹中有了骨肉,更加焦急,担心阎皓宇起变故,便又跪求阎皓宇,只道腹中胎儿无辜,让他高抬贵手,又发誓无论生男生女均不会觊觎唐家家产,最后肯定是要带走的。 阎皓宇也别无他法,只能随了聂媛所说,但他借聂媛怀孕之机,向父母禀告,只道自己愿搬入书房中,潜心学习,以备三年后再次乡试。唐老爷与夫人闻言大喜,只当他现在成家之后,终于想着立业求功名,越发对聂媛疼爱喜欢,觉得这个媳妇果然名不虚传,儿子娶上她后,也渐渐懂事有担当。 阎皓宇在书房中几日,又将上上下下史书细细研读,心中感慨万千,他知如今大明朝京城已在燕京,长安的府邸应当也早已不再,史书中对阎家后代无多少记载,也不知现今流落何方,那块白玉砚更是无从查起,如今在唐府,又结了这么一门亲事,直叫他,急火攻心,焦急如焚。 李楠看他整日皱眉不展,认为他娇妻怀孕加上功课无趣,因而心生烦闷,便说:“公子,前日我帮夫人们上街采办,得知后日临县的普罗寺要举行盛大香会,不如一起去看看,也散下心。”阎皓宇心想,终日坐那发愁也不是办法,那就出去散下心吧。便答应了。 第十章 雨中初见 …$s首、发) 转眼到了香会日,这阎皓宇李楠主仆二人,早早便过来了,但见人山人海,仿佛全镇所有的男女老少都来了,这普罗寺香会是远近闻名,每四年方举办一次,其中最具观赏意义的就是“点香”,阎皓宇听人群中议论纷纷,有道:“吉时快到了,就要点香了。”有道:“今年点香的可是茗仙茶庄的方老爷哦。”有道:“那当然,但凡能点香的,那给这寺里的香火钱肯定是砸了不少,莫不是非富即贵,哪有这机会。”另一人附合道:“是啊,据说能被选中点香的,那家里的金银珠宝肯定多到能填满寺门口那两尊大铜缸才行。”阎皓宇便觉好笑,心想,却说这些后世之人,这等大惊小怪,就这小小寺庙,点个香,不知有什么稀奇之处,想我所在的大唐盛世,哪一番繁华热闹,唉!刚叹着气,耳边忽听一阵欢呼,人群如同逆水鱼群一般往前涌,立即将阎皓宇与李楠挤散了。 阎皓宇定眼一看,只见有八个壮硕的赤臂和尚,四人一组,分别抬着二根香出来,但见那香足有一人抱,二人高!如不近看,还当是两棵树干,阎皓宇唬了一跳,竟然有这等粗的香,正诧异间,那八个和尚抬着香,直直插入寺前的两个大铜缸中,人群发出兴奋的赞叹声,阎皓宇也管不得去寻李楠,看着那树一般粗的香,心想:但看如何去点着!这时只见两个和尚抬来一个一人高的木凳,只见走来一个人,身高不足六尺,阎皓宇开始只当是孩童,仔细一看才知是一中年男子,头戴角帽,小头小脑,身穿紫袍,镶着金线,一看就知有钱人家。只见这男子举着火把,在两个和尚的帮助之下好不容易爬上凳子,再将火把凑到和尚准备好的火烛之上,那火把肯定事先浸了香油,刚一接触火烛,轰的就着了,把个男子倒吓了一跳,而后男子便来点香,虽然凳子极高,但架不住男子身矮,故而凑了多次,均未点着,那男子不免抓耳挠腮起来,模样甚是滑稽,此时众人却忽得鸦雀无声,阎皓宇心中却暗想:先前只叹后世不如我大唐,如今看来,还是他们会玩,又看这方老爷模样倒如猴儿一般,不禁失笑,却被旁边老者咳嗽制止。终于,两柱香都点着了,只见两柱青烟直冲而上,和尚们开始颂经念佛,阎皓宇回头望去,见众人皆开始排队上前绕香参拜,求子,求仕,求福,求寿,不一而论,都将那手中金钱投递于铜缸之中,阎皓宇在人群中张望,只想寻李楠,却忽然见前方树下,有两位少年也在参拜,看样子也是主仆二人,其中一位少年,应当是位公子,白色长袍,更显得眉清目秀,细白长身,仿佛在哪见过,阎皓宇心中一惊,自来此地,除乡试时见过的几位外人,再便是唐府的人了,这少年应当从未谋面,却不知为何这般熟悉。 阎皓宇不由自主的靠近少年,忽闻得一阵幽香,这幽香如同钥匙,启开了记忆之门,阎皓宇不尽心弦一颤,眼前一切仿佛不见,惟剩这位少年,阎皓宇走近少年,颤声道:“姑娘也在这里?”两位少年抬眼看到阎皓宇,见他迷迷登登,忽而来这么一句,均大惊,那位矮些的穿皂色衣的少年便立即上前护住白衣少年,怒道:“你是哪位,瞎说什么?什么姑娘?”阎皓宇却只当不见,上前一步便再问道:“姑娘因何做男子装扮?”未等矮个少年做出反应,天空忽起一声炸雷,人群一阵骚动,须臾,竟下起雨来,且雨点奇大,众人也顾不得求神拜佛,乱成一团,或奔入寺中避雨,或往家中奔去,最为心急的当数寺里的和尚们,看样子香火是肯定不保了,又担心杂人涌入寺中,所以各个也是乱成一团。 阎皓宇对这些却是浑然不觉,只顾看着白衣少年,忽逢急雨,又遇这怪人,皂衣少年便赶紧护着白衣少年急忙跑走,阎皓宇只顾一边追一边问:“姑娘,我与你云舟之上曾有一面之缘,姑娘可还记得?”两位少年见他追来更加惊慌,加速急奔,此时人群中的李楠看到了阎皓宇,大叫:“公子,公子”几步便上前拉住阎皓宇,“公子令我好找。”阎皓宇全身已湿透,满脸雨水,看着白衣少年渐跑渐远,焦急万分,只一心想挣脱李楠追上去,奈何他拉得太紧,撒不了手。 但看这雨也奇怪,来得急,却也收得快,不一会,雨点就小起来,而白衣少年也早已消失不见了。阎皓宇不尽责怪起李楠:“你因何拖住我呢!害得我未能与故人会面。”李楠道:“公子原来不是在找我么?”阎皓宇望着白衣少年消失的地方,惟有摇头叹息不已,李楠道:“故人?莫非是严二公子他们也来了?”阎皓宇连连摇头,李楠翻了下眼道:“那公子还有什么故人呢?”阎皓宇看着他,欲言又止,只得说:“走吧,全身都湿了,回家吧。” 却说那白衣少年,正是本县县令汪仕林的外甥女:梁幼贞,今日乘着母亲与舅妈不在家,带着丫头俏儿扮作男装,偷偷溜去香会,却不料横遭变故,汪仕林是三年前调入本县当县令,梁幼贞却是一年前随母亲一起来投奔舅舅的,汪府的家丁们初见到这位姑奶奶与小姐时,个个都伸长脖子瞪大眼,听说是京城附近过来的,果然不同凡响,这一对母女恰如画中走出来的人儿,尤其是小姐,小小年纪,出落得,清灵俊俏,姿态容貌都是极其美丽,只可惜姑父薄命,说是出行路上遭歹人杀害,又没有其它亲戚,孤儿寡母的,便只能投奔兄长,县令与夫人对这位长姐倒是没有丝毫轻视,均以礼相待,对外甥女儿更是疼爱有嘉,府中上下自然更是不敢有任何怠慢之处。 而那汪仕林与夫人,膝下只有一子,汪恒山,却也是子不肖父,不爱读书,偏爱习武,长得是五大三粗,没有一点县令之子的模样,倒像是个衙役,这回见雨停了,便在后院里舞枪弄棒起来,忽然看到两个湿嗒嗒的少年,从后门鬼鬼祟祟进入,立即拦住道:“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闯入我府院。”那声音如同巨钟,直敲得树上的鸟儿都要落下,梁幼贞与丫头连连摆手示意他小声,他却仍然大声吼道:“这是何意?你们到底是何人?”丫头便一把将头上发簪抽出,湿湿头发披散开,跺脚道:“一个外人都认出我们是女孩儿家,偏你认不出。”然而为时已晚,汪夫人与梁夫人都已闻声赶到,梁夫人见女儿与丫头这般模样,心中一惊,而汪恒山却早已拦前面道:“姑母大人,这都是我的错,我让他们扮成这样与我一起出去的。”汪夫人看儿子这样,惟有苦笑道:“一起出去,偏你一人身上是干的?” 梁夫人却沉着脸:“恒山不必袒护她们,让她自己说。”梁幼贞立即上前跪于母亲膝下:“孩儿不孝,见母亲近日夜里总是咳嗽不止,舅父大人寻医开药,吃了也不见好,心中着急,听闻今天普罗寺香会,又道巨香燃着之时许愿最为灵验,女儿便跑去想给娘亲求柱平安香。”那丫头也同跪在地:“姑奶奶,都是我,我听家丁们这样一说,便传于小姐,小姐深信不疑,于是便一同去了,本以为会十分灵验,谁料点香之后,众人尚未拜完,便遇上大雨,倒是把香浇灭了,众和尚们都乱成一团,连会遇大雨他们都不知道,想来那香肯定是不灵的。”汪夫人听丫头手舞足蹈的说的有趣,不尽噗嗤一笑,圆场道:“姐姐,您也莫要生气了,幼贞这孩子也是一片孝心,你看这两个姑娘家的,淋成落汤鸡一般,快让她们回房换件干净衣裳吧。”汪恒山在旁边也一个劲的附合。梁夫人叹口气,便命丫头道:“快去房里,与小姐一起把衣服换了吧。” 那梁幼贞换上女装,立即从一俊俏少年变成温婉少女,丫头俏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下小姐,疑惑道:“小姐换上男装,明明是另一番样子,却怎么竟被一疯疯颠颠的人给认了出来!”梁幼贞忙制止她:“快别提这个事了,千万别让我娘知道。”其实梁幼贞自己从回来路上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少年看她的眼神,那般热烈真切,但丝毫没有轻薄之意,然出语却那般怪异,只道是认识她,她自从来到舅父家中,那是极少出去,几乎从来未见生人,更何来认识这般年纪的少年?那少年却说是在什么云舟上相识的,自己从京城一路过来却不曾坐过船,那少年倒生得一幅好相貌,如果遇到,应当是有印象才对。忽而,她又想,自己约摸六七岁时曾因为父亲过世而生过一场大病,母亲询遍名医散尽家财方救她回转过来,但至此之前的记忆全部忘却,莫非那少年是真是幼年时曾见到过她?想到这里,她赶紧摇了摇头,十多年过去了,人的像貌装扮自不一样,就算小时见过,现在怎么可能认出,便提醒自己,不要再想那个少年了。一抬头间,却见到娘亲进房,朝自己走过来。 第十一章 奇砚下落 梁夫人走到女儿身边,替她理了下乱发,梁幼贞低头了唤一声母亲,心中却是觉得略不自在,这梁氏母女却与常人不同,一般母女,尤其是似她们这般孤儿寡母,必然相依为命,母女情深,但幼贞的母亲,总给幼贞遥不可及之感,幼贞对母亲的感情,是又爱又惧,因为幼贞明白母亲心中的苦,此时母亲忽然做此亲密之举,幼贞知道母亲一定是有事要说。 果然,梁夫人看着幼贞,泪盈于眶,幼贞立即端来凳子让母亲坐下,眼神示意俏儿出去,俏儿看了一眼夫人伸了了舌头便退了出去。 “贞儿,你可知错?”梁夫人冷声道。梁幼贞立即跪下,“女儿知错。”梁夫人追问:“错*在何处?”梁幼贞垂头道:“女儿错在,错在,不该擅自外出。”梁夫人霍的站起身:“贞儿,为娘要你时刻谨记,你与寻常人家女儿不同,你背负着的是血海深仇,是…咳咳咳”这梁夫人话说一半,因过于激奋,不禁巨烈咳嗽起来,梁幼贞膝行至母亲面前哭道:“母亲,切莫动气,女儿已知错,女儿谨记母亲舅舅教诲,以后决不踏出府门一步。”等在门外面的汪恒山与俏儿,直到看到两母女神色如常的走出,心中一块石头方落了地。 那阎皓宇回到唐府几日,竟然茶饭不思,更无心观书,只想着那少女,原来他之前心中尚还疑绿衣少女是一场梦,那日看到真人,便知梦中少女却是真实存在,不知她是不是同自己相同遭遇,他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便是追寻这少女方来到此地,而这少女也是能令自己回去的关健所在。唐府老夫人与夫人,最近都为聂媛腹中胎儿挂心,倒把这阎皓宇给冷在一旁了,尤其是老夫人,一心期待这胎能得个男重孙,方随了她心愿,对聂媛格外珍视,时时将聂媛招到近前,只将那好滋补佳品,金银首饰之类,恨不得一并全赏于她。 这日,一家人坐着吃饭,老夫人见阎皓宇神情恍惚,筷子在盘中夹了一圈,什么也没夹起就送往嘴边,便关切道:“绎儿,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脸色这般不好?”未等他回神,聂媛便代答:“回奶奶,相公这段时间一心读书。想是有些累了。”老夫人便嘱咐聂媛道:“回头让你那丫头上我屋里拿些滋补品,给他补补。”聂媛一一应下。夫人又道:“绎儿,你也不要过于劳累,那么多书也不是一日可读完,况且你父亲近段时日都不在家中。你也宽泛些。”这唐夫人,只道儿子还是顾忌父亲之威才如此用功,慈母多败儿,良有矣也。老夫人又道:“媛儿肚子见着大了,希望这回一举得男,听说普罗寺菩萨灵验,我便想去给这重孙儿求签祈福,只恨这把老骨头天一凉就不爽利。”夫人忙接到:“母亲不必担忧,老二前日过来说他们那边有个郎中医术精良,我不日就去一趟,将他请来与你看看便是,绎儿也不要总盯着书,改天带你媳妇去普罗寺祈福去便是。”这一句,阎皓宇只把普罗寺三字听在耳中,便应道:“绎儿遵命。” 直到出行,阎皓宇方知是带着聂媛一起去普罗寺,心中自是极不情愿,但唐老夫人与夫人是再三叮嘱,又是自己应下来的,自然不好推拖,只得从命上路。轿子行至路口拐角处,阎皓宇便下轿,只把聂媛一人放轿上,自已与轿夫和随从们一起走着。阎皓宇心中只想着,上次普罗寺见到那少女,她的家应当距此不远才对,说不定又会不期而遇。行至快到普罗寺,前方遇一年轻子弟,远远便道:“唐兄,唐兄。”阎皓宇只当与自己无关,目不斜视的向前走,倒是随行的李楠叫道:“公子,快看,严二公子!”阎皓宇这才注意到来人,斜眉细眼,嘴努牙突,着淡色衣服便人又生得极黑,只把个扇子插在脖子上,手中提个竹笼子,不知里头放了什么物升,总之令人望而生厌,严二公子却不以为意,乐颠颠的上前道:“唐兄有日子没出来了,想是伯父大人管的严?还是新婚燕尔,倒把兄弟们给忘了?今日我们在明香楼设局,何不一起去耍耍。”说着斜眼盯着轿子,恨不能将眼珠子瞪出来,好看到轿中佳人。 vhm…永{久(◎免qe费看(小!说、b 阎皓宇知这应当是唐绎之前结交之人,便作辑道:“严兄见笑了,今日唐绎要带娘子去进香,就失陪了。”严二公子被阎皓宇这模样给震住,不知他何时变得这般酸儒之气,倒是有几份陌生。却听轿中柔声似水:“相公,近日你温书辛苦,何不与故人一起去游玩一番?也好散散心,“又道:“李楠,陪同好你家公子,家中若问起,我自担当,寺中祈福之事,我也自会安排。我自会在寺中用些斋饭,约摸申时来此接我便是,放心去吧。”这严二公子光听这聂媛声音便是酥倒,更兼如此通情达理,心下愤然,这唐三公子还不如自己呢,怎就娶了这等妙人儿?!而自己便就娶那么个河东狮在家中,心中直叹命运不公。便推着唐三公子道:“既然嫂夫人放行,咱们不如快去吧。”那李楠以前与唐绎整天作一处玩乐,心已荒野,最近见他仿佛真是一心钻研起学问,早就急到不行,此时得到机会,唐老爷不在家,又有少夫人愿承担,自然架不住蛊惑,便与严二公子,一前一后共同撺掇着阎皓宇明香楼行去。 明香楼中自是济济一堂,全是公子哥儿,见阎皓宇同严二公子一同前来,欢腾一片,都道是许久不见唐三公子了,阎皓宇对他们皆完全不熟,只能摸石问路,察颜观色,好在他聪颖非凡,加之观察力强,几场聊下来,人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众人明香楼斗完蟋蟀,便一起饮酒聊天,尽聊些坊间奇谈,青楼美女,淫词艳*曲,粗俗不堪,阎皓宇只觉意兴阑珊,忽听隔壁间中两人聊天,其中一人忽道:“那普罗寺此次香会情景你可知晓?”阎皓宇当天正在现场,自然知道是怎样一番情景,便竖耳倾听,另一人答:“当然知道,听说忽遇奇雨,淋灭了香火,依我看,什么奇雨,不过是和尚们托词罢了,那普罗寺,听说是藏污纳垢,早不是什么佛门清尽之地了。”阎皓宇他们包的虽是楼上雅座,但隔壁也只是屏风遮挡而矣,阎皓宇恰好坐在交界之处,当下回头寻声看,模糊中见交谈的是两位中年男子,一位头戴四方巾,另一位则戴着瓜皮帽,一人着褐色衣,另一人则着重枣色衣,头戴方巾的那位轻轻摇头:“兄台也不想想,如今什么时节,何来暴雨之说。”戴帽子那位道:“说的也是,但天有不测风云,这也是始料未及。”虽然那间只他们两人,但戴方巾的那位,还是小心的环顾一下四周,方低声道:“天时大变,恐山河要易主。”阎皓宇闻言心中不禁一惊。只听瓜帽也凑上前去低声问:“兄台这次进京回来,是不是听到什么了?”方巾压低声音说:“当今圣上患病已多时,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只怕时日无多!”瓜皮帽叹道:“当今圣上的境遇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二度为君,还曾一朝阶下囚,更兼前戾王摄政不还,兄弟反目,倒是令他徒增曲折。”那方巾摇头道:“此言差矣,自古王候将相,说是说不论出处,但大多还不是有天命所定,那前戾王也决非等闲之辈,一直有传,成祖当年极爱宣宗,曾赐他一块赤玉砚台,此砚台通体赤黑,如笼烟雾,据说是补天之石,极其罕见。而后,宣宗当朝,一日,正在习字,忽然见黑玉砚由黑而白,慢慢竟变为白玉砚,心中正奇,此时宫人奔来报喜,吴贤妃生子,宣宗方以取奇玉为名,可见这戾王也非凡人。”瓜皮帽答:“原来竟然有此番典故。”阎皓宇听到此,只觉心要跳出胸口,原来那块石砚,果然是至宝,而今应当就在当朝皇宫之中。 这边聂媛到了普罗寺,早有僧人接应,聂媛拜香祈福完后,便来到寺中客房休息,只见她关上门后,在客房中是坐立难安,一会走到窗口张望,一会又回椅上坐下,忽听吱呀一声门响,印儿推门而入,随后还有一团黑影也闪将进来,却正是那费剑晨。 第十二章 再画梦中人 聂媛见费萧进来,便嘱咐印儿去外面看门。印儿应声退出。原来这聂小姐自得知有孕过后,每天是如覆薄冰,度日如年,又加上唐家祖母殷切关爱,更是令她如芒在背,只怕这唐绎哪一天没有稳住,事情败露,那便不仅是身败名裂,累及父兄,自己小命能否保住还是个问题,可一时之间却又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便急着想找费萧商议,可自从怀孕过后,唐家又另外拔了几个丫头给她,饮食起居,无时无刻不小心呵护,聂媛更是无法脱身。那日唐老夫人饭间提到去普罗寺祈福,她心中一动,知终有机会外出了,心里便暗暗筹化能与费萧见上一面,直至上路后,正思量着如何支走唐绎,恰巧半路杀出严二公子,聂媛便顺水推舟将阎皓宇李楠打发走。见他主仆二人一走,急忙唤印儿来到近前,命她去通风报信,那印儿自小就是聂媛的贴身丫头,为第一心腹之人,与费萧之事聂媛并无避她,主仆二人也一直是共同进退,当下领命后立即去费萧的药铺寻他过来。 费萧一见印儿出去,立即上前抱住聂媛便要求欢,边亲边急道:“妹妹,可想死我了。”聂媛用力推开他,掉下泪来:“哥哥便只想着寻欢作乐,一点不为我思虑。”费萧只当她是使小性子,便又上前甜言蜜语一番,“我倒是天天想你,奈何你现在做了夫人,与那唐绎双宿双飞,只恐你早忘了往日情谊啊。”聂媛冷笑道:“好一个双宿双飞,你可知,洞房那日,你我做成好事,早被他看到!时至今日他更是从不曾碰我。”费萧惊得后退一步:“他那日睡倒在书房之中,怎么可能看到你我之事,更何况,他若看到,轻易岂能放过你我?”聂媛坐椅上,以帕拭泪道:“莫不是我以死相逼,早就被他告到唐老爷处了,那我又岂能保住性命,你我又怎会有今日相见。”说毕不禁眼泪滚滚落下。费萧却未再上前安慰,只问:“那如今你却要怎样?”聂媛抬泪眼看他道:“如今还能怎样,那日过后,我便珠胎暗结,现在胎儿在腹中已成型,这每日里在腹中动来游去的,我只怕一朝识破,我母子性命不保,故而寻你快做打算。”费萧听到这里吃了一惊,这才看到聂媛小腹隆起,一时目瞪口呆,接不上话。聂媛看他楞在一旁边,上前扯住他衣袖,催道:“你倒是说说啊,接下来如何算计?”半晌,费萧挣脱衣袖,忽而冷笑起来,聂媛怒道:“你却还笑得出来!”费萧摇头切齿道:“你这妇人,好一幅歹毒心肠,只拿这话来骗我,是何居心?” 聂媛听他这般说话,真是始料未及,辩道:“我所说句句是真,却哪句是骗你?”费萧道:“世人皆知唐三公子是什么货色,只怕绛珠院还欠着嫖资未还清呢。你却说对着你这等美人,时至今日不曾沾身?更何况又有哪个男子撞见妻子与外人通奸还能隐忍不发?”聂媛被这话堵得无从分辨,急道:“我所说句句属实啊,唐绎并不似传言那般,他确是位宽厚仁爱的君子。”费萧摇头道:“好一个宽厚仁爱的君子,便我就是一个刁钻古怪的小人是吧?你夫妻二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莫不是要讹诈于我?”聂媛听他这般说,百口莫辨,怒火攻心,一股子热气从胸前直上,竟呕出一口鲜血,当下把个费萧吓得面无人色,又担心拖久了脱不了身,便夺门而逃,印儿看费萧面色慌张奔出,赶紧进来看小姐,见聂媛正表情痛苦,一手捂着小腹,一手用巾帕掩嘴,咳嗽不止,那白色巾帕上赫然印着一抹血迹,直把这小丫头也吓得不轻,急忙过来扶住聂媛询问:“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费公子他…”聂媛打断印儿的话:“你不要慌张,我没事,从此休要再提这薄情寡义之人。”印儿只得把满腹狐疑压在心中。聂媛平息了一下,将手帕递于印儿道:“将这帕儿藏起,回家洗净,或直接扔了,看下我身上可还有其它地方有血迹。”印儿审视一番道:“却不见其它地方有。”聂媛道:“那便好,我这回子也好了。”一会又泪盈于眶,对着印儿道:“印儿,你我虽是主仆,但自小便一块儿长大,也情同姐妹一般,如今我因一恋之差而命悬一线,此事如若走露半点风声,我必性命不保。”说着便要拜倒在地,印儿大惊,抢先跪地哭道:“印儿自小便跟着小姐,既便是死,必不会做背叛小姐之事。”主仆二人,赌咒发誓抱在一起是哭成一团。 这边阎皓宇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了李楠,与一众公子哥告别,都道下次再赌场约起,两人辞别众人后,匆匆往普罗寺方向行去,半路却看轿夫们载着轿子早在等候,于是会合回府,阎聂两人此趟出门,各怀心事,相对无话。 阎皓宇回府后见过老夫人与夫人便回到书房,脑中不断回放今日明香楼上那两位男子的对话,竟然奇玉已有下落,那自己目标也便清晰,可既便他现在投身的是富贵之家,但是若想要见天子一面,也是难上加难,更别说能得以机会去皇宫之中寻宝了,那如今之计便是两条路,一,成为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二,用功读书,走上仕图,受到皇帝嚣重。相比之下,阎皓宇还是觉得第二条路比较适合自己,好在自己虽痴迷画画,但天姿聪颖,那些个四书五经倒也难不到他,那就踏实看书,以备三年后再次乡试吧。阎皓宇暗暗下了决定,阎皓宇刚刚翻了一页书,却又想起那梦中少女,不禁长叹一声:“姑娘,你如今到底在何方呢?”思绪一乱,到底是翻不下书,便找来笔墨,对着白纸,将相思诉诸笔端,这一画只画到乌雀回巢,一位白衣少年跃然于纸上,画的正是普罗寺相遇那天的情景,画中少年,玉树临风,翩然仙姿,细看之下,眉眼温柔,嘴角微扬,却又另有一番温婉灵动,真个是风情万种。阎皓宇不禁自己看得痴了。直到李楠敲门呼他用膳,他回过神,将画轻轻摆于一旁边,方才离开,又再三回顾,惟恐笔墨未干,污了画中人儿。 9x正:m版(/首{:发c》 晚饭过后,唐家人聚在一起,聊起今日祈福之事,阎皓宇因为根本没去,所有的问题,聂媛全给揽下来,只道一切都好,求了两签皆是上签,一问相公功名,一问腹中胎儿,老夫人自是高兴不提。聂媛拿眼去看阎皓宇,见他在旁,脸上似有感激之色,经费萧一事后,聂媛便想着,如今惟有将这假戏真做,在唐府立下足来,方是首策,想那费萧只是口蜜腹剑,实乃一个绝情绝义的小人,而唐绎,众人皆说他是荒淫公子哥,却是宅心人厚,况且相貌也是俊美非凡,相比之下费萧越发猥琐,心中为失身托情给费萧这种人而悔恨不已。又想着自古道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这一番美貌,待腹中胎儿生下后,假以时日,且让这夫妻关系坐实,唐家三夫人的地位还是有信心能攻克的。 次年正月,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皇帝驾崩了… 第十三章 新皇登基 一朝君子一朝臣,成化元年,17岁朱见深继承大典,成为紫禁城新主,这位皇帝与父亲朱祁镇一样,及位的道路也是充满曲折,太子之位是一立一废,废而再立,称得上是大起大落。所以小小年纪,,却似历经苍桑,尤其是做废太子的那段岁月,受尽屈辱,不堪回首,他深深明白,生于帝王之家,没有什么父兄手足之情可言,尤其是如他这般,从最高处跌落,竟然尚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而今居然又重上高枝,那惟一要做的,便是巩固地位,确保永不坠落,因为决不会有第二次的侥幸,所以他及位后,为定民心,巩固朝纲,与他的一班朝臣也是燃起了三把烈火,一,加考恩科,广纳贤才,二,选拔武将,以壮军威,三,选秀选美,充实后宫。这最后一条,尤为重要,惟有早点开枝散叶,才能稳定自己的一番长久基业。 新皇帝的此这一番意思,召告于天下之后,先皇前朝的种种便立即翻了个篇,普天之下,莫不摩拳擦掌,拥护新政,文人们挑灯夜读,加补恩科啊!把原来的三年后提前到今年秋天了,自然要抓紧复习,尚武的人们也是闻鸡起武,操练起来吧,也许我便是下一位将军。深闺中养有女儿的,也各自暗喜,大唐杨玉环便是先例,任你才高八斗,任你武林高手,我女儿一朝成为皇后,半壁江山就是我家的了。 阎皓宇自然也是得到了消息,自从明香楼得知奇玉下落,阎皓宇便已做好入仕途的打算,如今加补恩科,令他计划得以提前,他心中自是喜悦,便日日在书房中看书,不作他想。 更t}新g最4g快上n( 县衙府上,也是闻风而动,汪恒山原在读书上面是毫无慧根,汪仕林每每想起也惟有叹息,如今朝廷破天荒要选拔武状元,忽然便有了用武之地,汪仕林想,或许也是一条出路,便主动邀江湖高人来对儿子加以指点,那师傅一见汪恒山,只道他骨骼清奇,天生习武之才,说的汪仕林是心中甚慰,汪恒山见父亲不似先前那般阻扰他习武,反而还特意替他请师傅,之前气走的教书师父少说也有一十八位,而今这位师父,不仅不再对他摇头皱眉,反而赞赏有嘉,汪恒山几乎要滴下泪来,感动之余,惟有更加勤学苦练。 梁夫人多年深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女儿越发出落的天姿国色,美得令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觉得不得不藏了,却又无处可藏了,她时刻令女儿呆在府里,就是担心,女儿如若出门,就如明珠置于闹市,被众人看到,必然闪瞎眼睛,真的是担心会节外生枝,因为对她来讲,梁幼贞这颗明珠,是注定要入帝王之家的,之前一直思虑的是如何能让女儿入宫,如今,还有什么比选秀更好的通往帝王之家的路子?紧守了这颗日益鲜亮的明珠这么多年,压力是与日俱增,如今马上就能将她放到正确的地方了,梁夫人心情大好,然而,梁幼贞看着母亲近日来容光焕发的样子,心情却是格外沉重,她知道,似这般天真无邪的日子就要过去了,或许这时日从来就未曾轻松过,而之后的路必将是更难走。 转眼间,七夕到了,这清宁县自古就有七夕乞巧的风俗,清宁的石街之上,自七月初一起,至七夕前三日,各种乞巧之物是琳琅满目,那一番人山人海,真叫是车马不通,相次壅遏,不复得出!到七夕夜里,更是达到顶峰,所有女孩儿家这一天都获许出来,街市上各种商贩,卖女红用品的,各种女儿家的手工针织比赛的,更有女孩儿们,买来花灯飘于宁河之上,对月祈福,天上月水中月,星灯相耀,热闹非常。虽然说严格来讲这活动本是不允许男子们出入的,但是自古阴阳相吸,如此多年轻貌美心灵手巧的女孩儿集会,男子们即便拼了性命,也要一睹为快啊,大家只心照不宣罢了,不过毕竟原是禁止的,所以就算那些个张扬的公子哥儿们,也不敢似平日放荡,却也晓得,装腔作势,收敛性情,只为赏花,不敢造次。 李楠为参加乞巧之事,早就在阎皓宇耳边吹风多次,阎皓宇却只一心只读对圣贤书的样子,把个李楠倒是快急出病来,这日,他瞅个空,四顾无人,又溜到书房,对阎皓宇说:“少爷,七夕乞巧会,严二公子他们可是都去,少爷日夜苦读,劳力伤神,这秋闱见着还有一月就到了,少爷也该调息一下了。”阎皓宇坐那看书,只当没有听见,李楠当下扮了个鬼脸,心想,这三公子,自从考场出来,倒是真如换了一个人般,之前花天酒地是无所不为,现如今,虽有娇妻,但已肚大如箩,便他竟然守住寂寞,每日只与书为伴,莫不是那日贡院之中,真个是中了什么邪,边转身要出门边小声悻悻道:“这少爷倒真成了书呆子,全城所有的姑娘小姐可都去了,偏就不为所动!”阎皓宇听见他嘀咕,追问了一句:“全城所有小姐都去?”李楠一看有戏,立即转身道:“都去都去。”接着把个场面又是好一顿渲染,阎皓宇全没听见,只在心中道:“所有小姐,那么,她,也自会去么?” 却见那梁幼贞倒是整日郁郁,脸更是瘦了一圈,梁夫人心中甚急,便问道:“我儿何事忧虑?”幼贞盈盈一拜,却只是哽咽无语,梁夫人道:“我儿下月就将参加秀选,到时若选中,一朝入宫,大事便成一半,何虑之有?”幼贞泣道:“女儿一想到将要拜别母亲,心中难过。”梁夫人闻言先是眼一红,接着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忍住了泪,道:“你我背负血海深仇,不比那寻常儿女,也是运命使然。”幼贞唯点头喏喏,梁夫人看着女儿模样,心中自是不忍,便道:“你我来此已快三载,你却一直不曾好好出去走动,听闻七夕有个乞巧之会,唯有女儿家可参加,到时可叫俏儿陪你去观赏散心。”梁幼贞摇头道:“女儿只需陪母亲身旁,哪儿也不想去。”梁夫人拉过女儿的手握在手心,轻轻拍道:“去吧。”便唤俏儿过来交待一番。俏儿自是雀跃不已,汪恒山知道表妹七夕要出去,心中暗想,到时必然要偷偷过去方可。 第十四章 灯火阑珊处 转眼七夕夜至,恰逢好天气,天还未黑,石街就亮起各种漂亮的灯,倒叫人忘了是元宵还是七夕了,梁幼贞与俏儿走在石街上,一边看灯,一边看各种女孩儿家用的小件,俏儿比梁幼贞小几岁,年纪尚幼,生性原本就活泼,与小姐一起关在府中,也是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出来,自然是活蹦乱跳,没了章法,梁幼贞不断的提醒她:“慢点,慢点,别走丢了。”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女孩儿,环佩叮当,风中恍若也带着胭脂香,梁幼贞只一楞神,便就不见了俏儿,只见她四处寻找了下,还是没见影踪,心里却也不急,自己朝石桥走去。只因先前与俏儿有约,万一不小心走散了,就以桥下柳树为准,在那等着。 石桥下是一个荷塘,如今这时节,荷花开得正好,映着那皓月,恬静幽美,仿佛丝毫未受这桥上的嚣暄影响,梁幼贞便下了桥,立水边柳树下,欣赏这荷塘月色,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一下石街之上,灯火阑珊,人影绰绰,忽然就想起普宁寺遇雨那天,也是这般人来人往,那公子走到眼前,好似旧相识一般认出她是女孩儿家。梁幼贞想到这里,不禁恼了,捡起一块小石子投到荷塘,心里跟自己说:“勿念勿念,跟你说了多少遍,别在想念那位公子了!偏就不听。”看着水中荡起的层层涟漪,她又暗自想:“好了好了,这回定是忘了。”梁幼贞又抬头看了看桥上,仍然不见俏儿过来。心想,这个丫头,八层是逛糊涂了。 站得累了,梁幼贞便坐在荷边一块圆石上,托腮看着荷塘,此时河边的人也多了起来,只见三三两两的女孩儿买来花灯,将其漂于水上,对水中月儿许愿乞求,梁幼贞看着她们,心里十分羡慕,自己若是生于这寻常人家,该有多好,爹娘身边长大,到了年纪,再许配个好人家,就如牛郎织女一样,过得普通平静的日子,然而牛郎织女却也并不是过得很好,银汉迢迢,一年方可一会,思及此,梁幼贞不禁心中感慨,想起秦少游的诗,便轻声念起来,念至“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小姐,念的一首好诗。”梁幼贞吓了一跳,回过头,却发现一位公子立在身后,只见他剑眉朗目,身着白衣,飘着蓝边,立于月光中,风吹起衣角,飘然出尘,此时正热切的注视着自己,梁幼贞失声道:“是你?”阎皓宇双手作揖行了个礼:“在下阎昭,为惊到小姐谢罪?”梁幼贞回了个礼:“没有。”阎皓宇又问:“小姐怎会一个人来此?”梁幼贞看了一眼桥上,低头道:“我是与丫头一起来的,她,她。”阎皓宇顺着她眼神,也往桥上一看,问道:“许是同我一样,我与书僮也走散了。小姐请移步跟我来,小生有几句话我要问你。”梁幼贞正在迟疑,阎皓宇竟拉住她的手,牵着就走,行止一无人僻静之处,阎皓宇方才停下,梁幼贞抽出手,急中含羞:“公子,请自重。” 阎皓宇慌忙为自己适才的鲁莽道歉:“姑娘请恕罪,皆因我太想念姑娘。太想与姑娘说会话。才出此下策。”梁幼贞从小至大,那里听过这般言语,当即脸羞得通红:“公子,莫不是以为我是轻薄之人,方才这般言语调戏。”阎皓宇自知有失言,赶紧摆手:”我若有半点此心,当立遭五雷轰顶。”梁幼贞不再言语,只低着头:“阎公子有何要问?”阎皓宇不答反问道:“刚才听小姐所吟之诗,实在至情至性,优美动人,是小姐自己所作么?”梁幼贞看他问得认真,掩口一笑:“看你一幅书生样,却原来秦少游的诗都不知?”阎皓宇急切问:“那秦少游又是何人?是小姐身旁边的么?”梁幼贞不可思议的看着阎皓宇:“秦少游是宋朝的诗人,早已做古,却如何在我身旁?”阎皓宇方才放心了,道:“原来是宋朝诗人,怪不得我不认识?”粱幼贞又笑道:“宋朝诗人为何你就应该不认识?” q$正版)首\3发 阎皓宇脱口而出:“我自盛唐而来,却又如何能认识后世诗人。”梁幼贞被这一句唬了一跳,“公子,为何对幼贞胡言乱语起来?”阎皓宇望着她,答非所问:“幼贞,是小姐芳名么?”梁幼贞见他痴痴傻傻,又担心俏儿找不到自己着急,只道:“好了,我已在此耗费多时,想必俏儿正急着找我,失陪了。”说着便转身就小跑到路中,阎皓宇赶紧上前抓住她衣袖:“小姐且慢,我还有话没有问你呢。”梁幼贞却急急的想挣脱,阎皓宇却是不愿放手,两人争执中,不想已围来一圈人,汪恒山与俏儿此时也赶过来,汪恒山一眼看到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正拉着表妹的衣袖,表妹正挣脱不得的样子,心中大惊,三两步便飞过去,一拳正中阎皓宇的左眼,阎皓宇忽受怪力,手一松,下意识捂住左眼,趔趄着后退,却最终跌倒在地,汪恒山怒目而视:“大胆淫贼!真是色胆包天,在这乞巧之时,调戏女子!”,俏儿也赶紧跑过来护住梁幼贞,阎皓宇却抬眼只盯着梁幼贞:“小姐,令堂大人可还好?还记得兰舟之上你赠我的两粒青梅么?”梁幼贞被他问得楞住,汪恒山吼道:“休在此胡说八道。”两人这样吵着,周围已围个水泄不通,彼时月光皎洁,光影相辉,男人们皆被梁幼贞的美貌震住,女子们又全被阎皓宇的样子迷住,如此飘然出尘的两人,莫不是天上那牛朗织月堕入凡尘,相比之下汪恒山倒显得格格不入。 梁幼贞看人越围越多,恐成变故,便拖住汪恒山,要他不要再闹,回去要紧。汪恒山一边走,一边啐道:“今天先饶过你,下回见到,必不轻饶。”人群也随着汪恒山一行离开而散去,阎皓宇捂着眼,看着梁幼贞离去的身影,畅然若失,那李楠花从之中不免大大欣赏一番,耍得够了,不见了公子也不着急,只想着一会自能寻到,看前方一群人嚣闹,只当有什么热闹好看,奔过来时却见散了,只余一个人坐在地下,定睛一看,却是自家公子,赶紧跑过来:“公子,怎么了?”那阎皓宇左脸已乌紫一大片了,李楠这才吓得不轻“唉哟,公子哎,这是怎么了啊,这让我怎么同老夫人夫人少夫人交待啊。”阎皓宇却完全不理会他,只喃喃道:“小姐因何对我全无印象呢?” 第十五章 新生儿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聂媛的孩子出生了,白白净净的大胖小子,全府上下都沸腾起来,老太太听到消息后,立即就念了一声佛:“老天保佑,我们唐家总算盼到孙子了。”母以子贵,唐夫人命将最好的吃的用的全拿出来给聂媛,又增派了一拔丫头,急着物色最好的乳母,一切均围绕着聂媛和孩子,忙得是团团转。 一家子女人也都围在聂媛身边,老夫人排在最前面,由唐夫人亲自搀着,眯着眼,眼神一直就粘在印儿抱着的孩子身上,嘴里赞不绝口:“你看这孩子,额高耳大,多么贵气。将来必能继承我们这家业。”唐夫人却道:“母亲不要只夸他,我看他啊,就是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口中虽这样说,那眼中怜爱自是满到要溢出。老夫人听后立即反驳:“我说他日后啊必不是凡人,长得多可爱啊。”又看着聂媛对唐夫人道:“让下人小心侍候着我孙媳妇,坐月子可不了的,天已入秋,莫使见了风着了凉。”唐夫人赶紧应下。这边老夫人又慈爱的对着聂媛道:“孙媳妇啊,这回算是我唐家第一大功臣。”许氏生性憨厚,闻言倒没觉什么不妥,聂娟却心中十分吃味,生下女儿后,她便急着想追一男丁,奈何肚子却自此全无动静,这堂妹刚来一年,便为唐家添一男孙,在家中地位自然立即凌于自己之上。老夫人又口口声声让她的儿子日后继承家业,令聂娟深觉不平。这表面上却又装得比任何人都高兴,迎上去道:“媛儿,可否将孩子给我抱一下?”聂媛赶紧答应,聂娟从印儿手中接过孩子,对着老夫人与夫人夸赞不已:“奶奶,母亲,你看这孩子,白白胖胖,活脱就是三弟的样子。”老夫人与夫人闻言也是喜不自禁,连连点头。聂媛心中有鬼,听此句自然如焦雷过顶一般。 唐老爷亲自为孙儿取名:唐腾,字跃之,希望他能健康成长,腾跃天地,有一番作为。 府中上下,都围着这个新生儿,阎皓宇内心虽觉此事荒唐,但已然如此,却也无可奈何,人前姑且也装做“喜得贵子”的样子,被唐母唤去见了一眼“儿子”,也无甚感触,每日也多在书房用功,唐老爷与夫人深为满意,对聂媛这一房媳妇的喜爱更是不与众同。 转眼孩子满月,老夫人与老爷都是决定大办,所以府中上下,又忙成一团,各方道贺的人是络绎不绝,汪仕林自然是当做贵客给请了来,唐老爷特意领着阎皓宇来见过汪仕林,阎皓宇上前行礼道:“唐绎见过汪老爷,去年贡院内,唐绎行荒唐之举,幸而汪老爷解围。”汪仕林知他就是个纨绔子弟,本对他无好印象,这回见他一拜,且谈吐文雅,便上下端详他一番,虽还是之前那个唐绎的样子,却好似哪里不同了些。便对唐老爷说:“世侄倒是见着长进了啊。”唐老爷忙点头应承:“老爷过讲了,不过犬子娶妻过后的确收性不少,如今也是一直读书以备秋闱。”汪仕林听后连连点头。 一时宾客围坐,喜宴开始,酒过三巡,阎皓宇又瞅个空溜了出来,连月来阎皓宇一直在想着与那少女的七夕相见,现在知道她闺名:幼贞,却仍不知姓是什么,自不清楚是何家小姐,想着七夕夜自己真是过于冒冒失失,一切只应自己认定这少女是同他一起从大唐而来,而看她反应,仿佛对此事浑然不知,莫不是忘了?还是根本当时云舟之上赠青梅之事,只不过是自己的梦境?阎皓宇也解释不清,他只盼下回能有机缘再见她一面,必然不再唐突佳人。想着想着便往自己书房走去,行至门口,刚欲推门,忽闻里面有异响,侧耳一听,却是一男一女,只听男声喘道:“你可想死我了。”女声却只嘤嘤呜呜呻吟不已,阎皓宇大惊,只当进了贼,便推门而入,大声道:“是谁?”只见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影迅速散开,借着月光,却是李楠和印儿,适才应当正行周公之礼,不想被撞个正着,见印儿半露酥*胸,阎皓宇立即捂眼,印儿慌忙扣好衣服,跑了出去,那李楠却顾不得穿衣,对着阎皓宇就是一跪,苦苦哀求:“三公子,念在主仆一场,还请放过我们啊。若是被老爷夫人知道。我同印儿定会被杖责后赶出去啊。”阎皓宇内心万马奔腾,心想,这是来到千年后了,若是再往前去哪么几年,或会发现自己与那聂媛主仆有世仇,两次倒都教他撞见!看李楠又是涕泪交流,便道:“行了,速速整理好衣衫起来吧,去告诉印儿,我未能认出是谁,今日之事也不会说出半句,你自己倒是收敛些便是。”李楠自是千恩万谢磕头离去。 阎皓宇点烛查看,除倒了个凳子,书桌倒是并没有零乱,便扶起凳子,拿出案上先前画的梁幼贞画像,痴痴看了一番,又细心放回原处。约摸喜宴也该完了,便走出书房,来到前厅。却是刚好散场,唐老爷正四处寻他,见他来了,忙道:“绎儿,快与我一同送下汪老爷。”阎皓宇应声,便与唐老爷一同送微醉的汪老爷,汪老爷一边客套道:“留步留步”一边往外走,到了门口,正遇汪恒山在前开道,亲自领着轿夫过来迎接,汪恒山见到汪老爷出来,看着也喝了不少,立即上前搀扶:“爹爹,请上轿。”汪老爷却对着唐老爷与阎皓宇介绍道:“此为犬子恒山”又对汪恒山道,“山儿,见过唐老爷和唐三公子。”这汪恒山与阎皓宇目光一交接,便立即同时叫道:“是你!” w%正1k版首_发p 第十六章 误会重重 汪恒山看到阎皓宇,心中激动,脱口而出:“原来是你这个登徒浪子,既已有妻儿,还…”话未说完,想到表妹曾经千叮万嘱莫要跟任何人泄露七夕夜之事,便生生将话咽了回去,阎皓宇见到汪恒山却是极为高兴,那日幼贞小姐是被他领走,看到他自然就知小姐下落,阎皓宇当日看他生的粗大,行事鲁莽,原只当他是一个家奴,每想到竟然是县令公子,那幼贞小姐莫非是县令家小姐,汪仕林与唐老爷见汪恒山忽然出言不逊,均是莫名,汪仕林赶紧斥道:“山儿,休得糊言!”方恒山怒视阎皓宇,自鼻中轻蔑地哼了一声,唐老爷看了看两人,抱拳对着汪恒山行礼道:“莫非绎儿得罪过公子,还望海涵。”阎皓宇赶紧站出来,向着汪恒山道:“原来是恒山兄,上次多有得罪。”又对两位长辈说:“无甚大事,我与恒山兄上次有一面之缘,唐绎当时多有得罪之处,令恒山兄起了些误会,不想此番再遇,想来必是缘份使然,他日唐绎一定登门道歉。”汪恒山复又哼了一声,低声对阎皓宇说:“什么误会不误会的,机缘不机缘的,登门道歉,我看无此必要了。”说着便扶汪仕林上轿,扔下唐老爷父子俩在门口,汪仕林不甚酒力,便上轿离去。 看汪氏父子行远,唐老爷盘问阎皓宇个中原由,阎皓宇随便找个了理由给搪塞过去,唐老爷也未深究,只对他道:“这是县令公子,切莫交恶了才好。”阎皓宇点头称是。 汪恒山一早便到到姑母屋子这边来,梁夫人被汪夫人叫走,俏儿却正在屋外煎药,拿个扇子助火,又被烟呛得咳嗽起来,汪恒山一边往屋里张望,一边问:“小姐呢?”俏儿边咳嗽边答:“刚还在这看我配药,这回子想必回去练字了。”汪恒山跺脚道:“你快去唤她出来,我有急事要告诉她。”俏儿盯着他疑惑道:“到底何事,竟如此火急火燎?”方恒山一把抢过她的扇子道:“你只去叫她出来就好!”俏儿白了他一眼,便回房去叫梁幼贞。 汪恒山一见梁幼贞出来,便道:“表妹,上次七夕那淫贼已经找到了!”梁幼贞与俏儿都啊了一声,梁幼贞忙看了看四周见无他人,便道:“你几时又见到那位阎公子了?”汪恒山呸了一声:“什么阎公子,人家是骗你的,他是本县富商唐飞鸿的三公子唐绎,早已成家立室,昨天刚给新生的孩子办满月宴。”梁幼贞闻言却是一惊,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唐三公子?他不是自称叫阎皓宇么?”汪恒山哼了一声,鄙视道:“这唐三公子先前就传言是个不学无术整天只会流连花从的浪荡子,这回竟然假借身份来骗你!”梁幼贞眉头紧锁,满脸通红,眼中似有泪盈出,颤声道:“罢了,表哥莫在纠结此事。”汪恒山看梁幼贞神色不对,想她一定是怒气攻心,忙道:“表妹放心,我必不会轻饶这小子!”梁幼贞却生气道:“都到不要再提此事,你为何偏就不听。”说着也不理两人,自己急步走回闺房之中。 梁幼贞关上房门,自己坐在床上,不禁落下泪来,雨中初遇,七夕再见,那位公子虽然言语颠倒,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他真诚又炙热的眼神,文雅的谈吐,却深深留在她脑中,挥之不去。自此,她平静的心湖之中,就如被他投了个石子,她将他藏在心中,当做一个不为人说的秘密,她期盼再次相遇,让他好好讲清楚他一直想说的事情,梁幼贞总觉得他说的话是有原由的,绝非有意骗人,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又间断失忆了,所以试探性的问过母亲,从京都来此地有没有坐过船,梁夫人肯定告诉她:没有!问她为何问这个,幼贞只道,自己有梦过做船,不知道是否是六岁之前失去的记忆在梦里浮现,梁夫人便告诉她,自小到大,她从未坐过船。所以适才汪恒山跟她讲,从没有什么阎皓宇,是唐绎假借身份,一切都是为了哄骗她,她心中大恸,只觉自己连日来竟为这等人,神思恍惚,甚至茶饭不思,简直就是一个笑话。梁幼贞深深呼吸,令自己平静,想到,既他如此这般一再欺骗,又何必再为此人伤神怅惘,况且自己一身血海深仇,又有何资格与心情去想这些个儿女私情。连日来梁夫人嘱咐汪恒山指导梁幼贞习武,梁幼贞一个女孩儿家,根本不爱这些舞枪弄棒的事情,所以不免阳奉阴违,如今,她抛开一切杂念,只想着能速速报仇,完成使命,也好让母亲大人不再每日神伤烦忧,整日劳心伤肺的咳嗽。思及此,她便整理好心绪,听到俏儿不断的在敲门呼唤她,便去打开门,俏儿看着她关心道:“小姐,你怎么了?刚看你神色不对,少爷与我都好担心你。”梁幼贞微微一笑:“我没事,莫担心我。”又问:“表哥呢?”俏儿道:“只怕还在屋外等候。”梁幼贞点点头:“走吧,我们出去,莫使他担心。” 汪恒山果然在厅中站立,焦急梁幼贞出来,方舒了一口气,梁幼贞看着他道:“表哥前日教我的棒法,我想再习一遍。”笑容从汪恒山的脸上荡漾开来。 却说聂媛,自产下孩子后,越发被唐家看中,长辈们万千宠爱,下人们各种小心逢迎,令她情不自禁飘飘然起来,只是看望孩子的人一议论起孩子样貌时,聂媛便心中一紧,如同百针齐扎,唐家三夫人之位,她一定要稳稳坐下才行,惟今之计只有拿下唐绎,她其实早差印儿接近拉拢李楠,一方面打听这唐绎的喜好,一方面又因这唐绎对她这美妻视若无物,想打听他在外是否有了心仪之人,最后得知这唐绎自成这亲后与先前却是判若两人,收敛心性,一心潜在学业之上,断绝外间一切应筹,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书房之中。聂媛仔细一推测思量:这唐绎原先一定是钟情于自己的,如若不是这般,试问哪个男子,新婚之夜,绿帽加头,能如他那般冷静,如今他应该也是情伤未愈,方才万念俱灰,这才收了之前的习性,只读眼前之书,说到底,应当对自己是余情未了,又恨忌未消,聂媛对自己分析深以为然,故而决心设计引诱。 这日,阎皓宇正在书房看书,聂媛推门进来,阎皓宇只当是李楠,头也不回道:“你来了,刚好我口中做渴,前日老太太赏的西湖龙井,去砌上一壶来吧。”却听一个软糯香甜的声音响起:“公子若是口渴,将这盏尚有微温的燕窝服下,岂不更好?”阎皓宇起身回头一看,只见聂媛婷婷立在那里,手中端着一个托般,上有一青花瓷盏,彼时天气虽已凉,聂媛却身着一件略薄的粉身罗衫,虽然孩子由乳母喂养,但刚生产后的聂媛依旧双峰傲然,自红色抹胸中喷薄欲出,阎皓宇脸上一红,心中一惊,忙道:“你来做甚?”聂媛将瓷盏放到桌上,低头含羞道:“公子恩情浩荡,对聂媛母子有再生之德,聂媛铭记在心,只叹无以为报,今日特亲自炖了这盏燕窝,原是夫人赐于娶媛的,聂媛也只是借花献佛。”阎皓宇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将这东西放下,你便出去吧。”聂媛对着他盈盈一拜道:“那小女子就先行告退了。”刚行一步便崴了一下,刚好朝阎皓宇这边跌倒,阎皓宇本能一接,忽然之间,温香满抱,聂媛原本生的美艳,眉飞入鬓,更衬得一双美目顾盼神飞,此时,她看着阎皓宇,媚眼如丝,呼吸急促,丰胸更是起起伏伏,有意无意的贴近阎皓宇,阎皓宇从未经历此事,立即觉得脑中空白一片,抱着娶媛的双手失控颤抖起来,娶媛此时却伸手主动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前去,欲送上香吻。 &} 第十七章 买画陷窘境 正当双唇要碰上之时,阎皓宇却用力推开聂媛,夺门而逃,聂媛没有立稳,跌坐在桌边椅子上,尚未从激荡的情绪中回复,胸腹起伏不已,心中气恼难当,紧握拳头,砸在桌上,忘了疼痛:自己怎么着也是闻动八方的美人,如此主动献上门来,竟然遇冷,真是奇耻大辱,想想心中仍是激愤难平,便起身将这一桌子的书籍,纸墨全抹到地下,那幅普罗寺初见的画也未能幸免,但见那画卷立着砸到地面,弹跳一下,躺在地上,徐徐展开,一个俊朗少年跌然纸上,自然也跳到聂媛的眼中,聂媛赶紧拾起画,铺在桌上,起身细细观看,只见除画之外,还有一行小字题在旁边:“梦中曾初见,醒来复相思,青梅情难忘,一笑系生死”。聂媛此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唐绎竟是不爱红装爱男郎,有着断袖之弊!怪道他忍下洞房之辱,又对这送上嘴边的美人无动于衷!聂媛不免心灰意冷,跌坐在椅子上! 阎皓宇跑到外面,一颗心兀自跳不停,他并非“柳下惠”,血气方刚,却怎能做到坐怀不乱?适才,他已脑中空白一片,最后关头却能收住,完全是因为思及梁幼贞,他已探听到,梁幼贞为汪恒山姑姑之女,寄住在汪仕林府上快二年时光,满日宴那天,汪恒山与他撞见,七夕夜本已起冲突,汪恒山回去必把他“有妻有子”的唐家三公子的身份告知梁幼贞,误会必不可免,所以近段时间,他是如坐针毡,想到不知如何同梁幼贞解释此事,再想,虽然已知梁幼贞身在何处,然而县衙府上岂是随便可以进的?就算可以进,梁幼贞自然是在深闺之中,却又如何能见上一面,整个人便整天哀声叹气,府中上下却只当他挂心科考,都是好言劝慰,好吃好喝的小心侍候。 看着秋闱将至,阎皓宇也不得不将将儿女之情暂时放下,本次秋闱科场选在徽州府,路途遥远,唐家便早给唐绎备下细软车马,派好车夫,由李楠随从,一路向北赶考而去。 秋高气爽,天气已微凉,徽州县城街上,各路学子云集,旅馆茶楼,间间爆满,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本次秋闱设了两场,一文一武,考场比邻而设,先考文后试武,两者不冲突,如若你是个文武全才之人,文试过后,可再去比武。阎皓宇主仆二人选了一家“祥云客栈”的旅馆,上房一间,店家一看阎皓宇衣着不凡,满脸堆笑,忙差小二引导两人上房安顿,客房在二楼,小二一边领一边道:“两位,青云2号一间,到呐”,两人一看,门上写着“青云2号”旁边挨着的,正是“青云1号”“青云3号”,阎皓宇知是取“平步青云”之意,心想:“平步青云,一般指行在这官场之上,如今这登科还未定,谈何平步青云?实乃俗气之至。”,推门而入,却是一个大宽间,里面一大一小两个床铺,又有一个大桌四把椅子,临窗还有一桌,上面摆着一盆兰花,室中满是兰香,更填雅致,阎皓宇很满意,便命李楠打开行礼,布置开来,那李楠又是一个极会来事之人,当下打点了些小串钱给小二,道:“小哥多多照应。”小二自是欢喜的收下。 阎皓宇此时已无心再看那些个四书五经,便想下去走走。李楠便要跟随,阎皓宇道:“我自去逛下便回,你在此安顿好,不便随同。”李楠领命。 阎皓宇走着走着,便行到一条街市之中,这街市繁华异常,商品林林总总,应有尽有,他走到角落出一个不起眼的卖旧书画的小店子里,驻足观看,那店家头戴一毡帽,身穿一灰黑绸锻衣,八字须,绿豆眼,看着便知精明算计,原本是笼着手,靠在墙边,一看客人上门,便赶紧招呼:“公子,快来看看啊!这些个字画可都是出自名家之手。”阎皓宇看中一幅《仕女图》,便展卷细看,这仕女图明显是模仿他父亲的笔法,而且故意做旧,若是旁人看来,倒可以假乱真,但阎立本之画,阎皓宇几乎每幅都细细观察过,甚至好多幅都看着他一笔一画书成,笔法走势,上色勾勒,全部了然于心,这幅画作,线条粗陋不说,绘色上更是深浅不一,只是这图却让阎皓宇忆及父亲,故而眼神中流露出念念之色,那店主只当他起了要买的心思,赶紧上前道:“公子一看就眼力非凡,看中我镇店之宝”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神秘兮兮的凑近阎皓宇说:“这幅画据说是唐朝大画师阎立本所作。”阎皓宇忍不住笑出声来:“既然你说是我父…”自知说漏嘴,又收回来“这画连个署名都没有?你凭何判断是阎立本所作?”那店家道:“公子有所不知啊,正是因为没有署名啊,传说这画原是阎立本弃之不用的旧稿,被仆人收来,又被有眼力见的人发现收购,据说最后收藏这一画作的也是一大官,后面犯事抄了家,这画方才流传之民间啊。”阎皓宇一听,父亲的弃稿,都会自己集中起来亲自焚烧,断不会有第二人接触,没想到后世竟然编出这一番“典故”。店家见阎皓宇沉默不语,以为他被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便道:“公子,今日此画与你有缘,何不带走?” 阎皓宇回过神来,便摇了摇头,转身便准备离去,店家绕至阎皓宇身前,拦住去路,又道:“公子竟然看这幅画这么久,心里自是喜爱,价格方面自然好商量。又何必急着走呢?”阎皓宇看他拦在前方,自己也不好进退,便问了声:“这个多少钱?”店主八字胡一撇,伸出二个手指?阎皓宇猜道:“二两?”店主故作惊异:“公子,你可是说笑了,二两银子怎么可能买到如此佳作。二十两,我就当做与公子结缘了。”阎皓宇摇头便要走,却又被店主拦住,店主装着一幅如丧考妣的样子道:“也罢,竟然公子还了2两这个价钱,我又觉得与公子有缘,这幅画就这个价卖与你吧。”阎皓宇驳道:“我说二两只是一猜,何来还价之说?”那店家却怎么也不放阎皓宇走:“公子,竟然喜欢此画,又有这么个好价钱,哪有不带走之理啊?”阎皓宇只能道:“我并未带银子下来。”店家又道:“公子说笑了,看公子装扮不俗,随身不带银两也有那银票吧。”阎皓宇被逼得正觉无所适从,却听门口一人怒道:“你这店家,真是好不讲理!” {^3i首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