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看天色暮看云》 背叛 天阴沉沉的,大雨将至未至,空气中酝酿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 苏行云的心情跟天气也没多大差别,她抬手推开精致的雕花窗子,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 “今日不宜出行。”她下意识的掐了一卦,想起那日自己明明算出不宜出行,却还是为了李清李御锦义无反顾的奔赴一场死亡之约,不由得苦笑一声。这世间女子几多可笑,一旦心心念念都是心爱之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质疑,即使是破绽那么明显,自己关心则乱却是信了。 苏行云眉眼沉了下去,无端的生了一股狠厉之气,使得眉眼多了三分阴郁,少了三分娇美,她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遭遇,十指紧握,涂了蔻丹的指甲在手心抠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苏流苏映雪!李清李御锦!你们这两个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禽兽!苏澈苏行云在此发下心魔重誓,定要拆穿你们的伪善画皮,让你们千夫所指,过上生不如死,日日煎熬的日子!否则心魔誓言反噬,天降劫雷,灰飞烟灭!”苏行云咬破了自己的中指,点在了自己的胸口,立下了心魔重誓。肉眼微不可察的红光闪过,心魔誓的符号在苏行云的额头一闪而过。 誓成。 苏行云心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忽视这股灼人的恨意,盘腿而坐,进入冥想状态。她已经是筑基期十层了,以自己冰系单灵根的资质,再辛苦修炼个半年,也就可以初入仙途,进入筑基期大圆满了。 实力是复仇的资本,苏行云默念这句话,渐渐摒空杂念。 “苏澈!你不知好歹,多管闲事,得罪了墨轩君谢授衣却不自知,我们也只能罔顾昔日情分,把你交出来了”李御锦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更何况我和映雪本是两情相悦,你出身凡人世家,又是化神期师祖的嫡传弟子,你什么都有了,为何还要处处针对她,排挤她?如今把你送去墨轩君那里,我和映雪也能够结为道侣了。”曾经山盟海誓即将合籍的爱人李御锦依旧是光风霁月的一副好样貌,却让苏行云目眦欲裂,她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恨的眼尾通红。 自己什么资源都有所以就要处处让着自己的这个庶妹?且不说自己好歹出身高门贵女,庶妹苏流苏映雪的母亲只是一个暖脚婢,更何况修真界本来就是弱肉强食,自己这个庶妹本身就是三灵根资质一般,又只会成天周旋于男修之间,自己提点两句只当作耳旁风,这样一个人,我苏行云居然要给她让路?她也配?李御锦你是瞎了眼吗?更何况你曾经的山盟海誓都是被狗吃了吗!这样违逆誓言结下因果,你也不怕降下天雷被劈成劫灰吗? “姐姐这副模样真的是我见犹怜啊,嘻嘻,锦郎,可否让我和姐姐最后说两句告别话?”一张虽然无十分姿色,也算是楚楚动人的脸庞凑了过来,说出的话更是让苏行云不屑一顾,“从小到大我都要仰你鼻息过日子,你母亲是正室,我的母亲却只是个被抬了姨娘的家生子,论家教,我不如你;你是嫡出的女儿,我是庶出的女儿,论身份,我不如你;后来你被人发现是冰系单灵根的天才,进了明华宗只用了短短数年时间就筑基期十层接近大圆满,我资质平平,三灵根不甚出彩,修炼数年也不过是筑基期五层,论资质,我不如你;你独得宗门太上长老玉棠君垂青,收为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却只能成为执法长老卿微君的记名弟子之一,论师门地位,我不如你。可是你的母亲叶氏教会你如何仪态大方,却没有教会你后宅阴私;你的师父玉棠君教会你如何引气入体,却没有教会你什么叫做人心险恶至于李清李御锦,他不过是贪慕你能够带给他的好处罢了,你得罪了墨轩君谢授衣,没了利用价值,自然是要被一脚踢开的----苏澈,谁让你平时那么自持身份高高在上呢?如今你落到这个下场,没有人会来救你,真的是活该。”苏映雪心中得意至极,话语却越发轻柔。 苏行云敏感的捕捉到了苏映雪提起玉棠君时候,眼神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联系起自家师父玉棠君的天人之姿,清冷出尘的气质,再想到苏映雪这个贱婢平日里交往相好的那几个男修的样貌,一个大胆不失合理的推测在心中慢慢被勾勒成型。她挪动了一下,凑到苏映雪耳边:“你倾心于玉棠君,故嫉妒于我,你陷害我的理由非常充足,可惜,你漏了一点。我压在你头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发难的机会极多,却从未为难于我。想想三年前玉棠君出关带着我却参加十年一度的宗门内珍宝交流会,你见了玉棠君怔怔不语,想来那时你便倾心于玉棠君的天人之姿了吧?也难怪你会对我嫉恨成疾,以至于做出这种欺瞒宗门联合首席弟子陷害于嫡姐的下作事情。” “你胡说!”苏映雪神色骤变。 “啧啧啧,胡不胡说你心里清楚,玉棠君修为高强,清冷出尘,也难怪你会倾心于他。只是你觉得他会回应你这种贱婢吗?每年爱慕他的道尊仙子多了去了,也没见他心境有丝毫波动。”苏行云嘴角恶意的笑容明晃晃的打眼,激得苏映雪一脚向她丹田踹了过去。 下意识的轻轻扭动了一下,避开了要害部位,捆仙索微微松动,好机会!苏行云佯装不支,吐出了一口血,微微闭上眼睛,借着苏映雪查看她的时机,硬生生自爆了元神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前,苏行云意外的想起年少时母亲带她念《战国策》的样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苏映雪,筑基期十层的自爆威力可不是盖的!你送我一份儿背叛好礼,我便也礼尚往来还你一份!也算是全了你我之间的姐妹情份! 从幻境中惊醒,苏行云一拍胸口逼得淤血溢出口中,吐了两口,这才好受了一些,闭上眼睛内视自己的经络肺腑,呵,修道之人最忌因果不断,杂念丛生,被自己曾经的恋人和庶妹背叛,这个心结很有可能演变成自己的心魔,从此修为再无存进。 可是自己明明是发过心魔誓的,把这些杂念都压制在玉府仙心之中了啊。 苏行云皱起眉,迷惑不解的再次内视。 没错啊,心魔誓把自己的恨意杂念等种种不平情绪,压缩在自己的金色玉府仙心一角了啊,怎么还会出现幻境杂念? “心魔誓只对一般心魔心结起作用,你素日里一帆风顺,顺风顺水的被人保护着,遇到这种事情自然会执念深重,在这种情况下,心魔誓自然是不起作用的。”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让苏行云寒毛咋起,以她筑基期十层的修为,她竟然神念感知不到对方身在何处! “哐当”一声,苏行云拔出了自己的佩剑“云龙吟”,剑身狭长散发着柔柔的银色光芒。她不敢回答那人的话,生怕授人以柄用来对付自己。 “小姑娘,你怕什么?”一个身穿黑衣的俊秀男子轻轻推开了门,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问着苏行云,他的样貌稍显女气了点,可是周身气质极为温和俊雅,使人不由自主的忽略了他的样貌。 苏行云见到他,第一反应就是扔下了自己的佩剑。 遇到拔剑也没有用的对手,算自己倒霉。她撇撇嘴,觉得自己真应该用碧湖的水全身沐浴一遍了,也好祛祛霉运,别老是走背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仙君 半年前,东海滨秘境之中。 苏行云自修行之后第一次下山历练,心中激动自是无复以加。她十二岁被人发现冰灵根,早早的拜入明华宗玉棠君座下修行,山中修炼本就枯燥,这次玉棠君终于允了她下山历练,哪怕是她平日再谨慎持重,也难免会较平日活泼一些。 她拉着李御锦的衣角,听他讲一些修真界的琐碎势力。 李御锦是明华宗执法长老卿微君的嫡传,亦是明华宗首席弟子,修为在筑基期九层左右,深受宗门长老的重视。 如无意外,自己以后的双修道侣就是她了。李御锦不动声色的打量苏行云,宗门之中只有此女才能配得上他。自己御剑飞行了一路,对她也颇多照顾,希望能够给她留下个不错的印象。 “散修之中,实力最强的当是东海碧游宫的宫主,墨轩君谢授衣。他上一次出山还是四十年前抗击魔道的时候,化神初期硬是以一敌二的压制住了另外两位老祖,不过此人亦正亦邪,每年折在他手上的修者不在少数。”李御锦含笑向她介绍东海之滨的势力构成。 “而且这墨轩君实力高强不说,还俊雅温润。不知道有多少道尊仙子对他神女有梦呢。”苏映雪掩嘴偷笑,向苏行云说了一句。 “你是女子,怎可如此轻浮妄言。”苏行云提点了一句苏映雪,而后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此人能够及得上玉棠君一半风姿?” 她待在自家师父身边久了,便对世间绝大部分男子不屑一顾。 苏映雪听她提到玉棠君,眼中的嫉恨悄无声息的一没而过,微微侧过头生怕苏行云看到,“和玉棠君并列天下第一呢。修真界人人都说,明华宗芝兰高洁,碧游宫玉树粲然。” “哼,”苏行云冷笑,怕是人云亦云吧,她可不信世间有能够和师父比较的人,因此忍不住出言讥讽了一句,“怕是那种金玉其外之辈,败絮其中之徒吧?” 苏行云话音落下没多久,头顶便有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我到底怎么招惹到你了,你这般诋毁于我,小姑娘。” 众人眼前一花,原本空荡的沙滩之上突然多了一人,他着黑色滚银边的直裾,内衬着雪白的中衣,手中拿着一柄闭合的竹骨折扇,而更让人瞩目的,则是他的长相。 极为白皙的肌肤像上好的和田玉一样光泽温润,五官精致却有些偏女气,但这人周身气质则让人忽略了他所有长相上的不足。 “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苏行云只望了他一眼,便想起了《诗经》中的句子。 “行云一时脑热,口出恶言,得罪了墨轩君,还望墨轩君大人大量,莫要责怪行云。”苏行云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向墨轩君谢授衣拱手施了一礼,她本就是极为聪慧之人,立刻反应过来,能够在自己的自爆之中及时救人下来的,也只有眼前这位仙君能够做到了。 那么他大抵是没有恶意的了。 “莫要多礼,”墨轩君谢授衣伸手虚扶,苏行云只觉得一道温热的气流趁机进入她的经脉修复她被心魔反噬出来的伤。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相对无言许久,墨轩君谢授衣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唤行云?” “我出生在凡人界,家父赐名澈,字行云。”苏行云恭敬的答道,若是一开始她还防备着墨轩君谢授衣,此时却已经放下了警惕----一来是墨轩君谢授衣好歹对她有救命之恩,二来,化神期的仙君要杀她,用不着那么多弯弯绕绕,随手给她一掌,立刻就是个心脉断绝,五脏破裂的下场。 “此事你打算如何?”墨轩君谢授衣又问一句,他口中的“此事”很明显指的是先前被李清苏流背叛之事。 “待行云养伤回到宗门,回禀家师玉棠君。行云只擅长修炼,不擅长处理这种人际关系,也难免被庶妹嫉妒,闹出此事,让墨轩君见笑了。”苏行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啊,无论怎么样,家丑不可外扬,苏流做出这种事情来,只能悄悄的处罚。 “你手边可有他们陷害你的证据?”墨轩君谢授衣凝视着苏行云,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手心。 “行云没有。但是行云本身就是玉棠君嫡传,和李清苏流他们出去历练,出事自爆,仙君长老们问责下来,他们也少不得一个保护同门不利的罪名,去刑堂领罚。”苏行云心里想,回去有的是机会暗地里收拾他们,逼得我苏澈自爆,刑堂一顿铁荆棘就可以收场了?笑话。 “处罚太轻。”墨轩君谢授衣出人意料的说了这么一句。苏行云摸不清楚这位仙君的意思,只得微笑着搭了一句话:“那墨轩君意下如何?” “我自会修书一封,你拿去给玉棠君看。有我这个证人,相信他们也不会不相信。”墨轩君谢授衣笑的光风霁月。 “墨轩君和家师玉棠君是”苏行云这话刚说出口就有点后悔,仙君们的事情,是她一个小小筑基期可以打听的吗?修真界的修者,向来都是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看来自己是在墨轩君谢授衣面前失言了,因此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若不是墨轩君听力超群,真的是要错过这句话了。 “我与玉棠君年少时有一段情谊,他的徒弟也是我的晚辈,你莫要害怕我。”墨轩君谢授衣安抚了一下苏行云,“你好好养伤,伤好后我亲自送你回明华宗。” “那门上的禁制”苏行云询问墨轩君谢授衣,她自从醒来就被困在这间摆设素雅的房间里,门上有禁制她出不去,等了两天才等来墨轩君谢授衣,若不是她习惯于修炼中的寂寞,早就闹将起来了。 “我自会给你解。另外,苏澈,欢迎来到碧游宫。”墨轩君广袖一挥,自然而然的打开了门上的禁制,然后在苏行云额头一点,一抹清光流转进她的额头,“你身上有了我的神念,碧游宫上下你随意进出。” “多谢墨轩君。”苏行云大喜,素闻东海碧游宫灵脉丰足,又在海底,对她的冰系单灵根修炼极为有好处,她弯下腰去深施一礼,再抬头时,墨轩君已经飘然离去。 苏行云表情柔和了那么一瞬,这位仙君还真的是来去如风啊,随即她的脸色就深深的沉了下去,玉棠君生性冷淡,飘渺出尘,宛如姑射神人,自己要不要用这种弟子之间的龌龊来打扰他清修呢?但是除了他之外,宗门另外几位仙君长老都与自己不熟,哪怕是自己拿得出证据告状,顶多也就是用“弟子之间的相互打闹”来搪塞过去,李清和苏流这两个贱人至多去刑堂领一顿铁荆棘,大不了血肉模糊的躺半个月,看着吓人,可是修真者谁会真的在乎这种皮肉伤?不行,自己所受的委屈和背叛,绝对不能用这种方式草草收场皆大欢喜。 敢陷害我苏澈的人,我定要他们身死魂消!苏行云的绣鞋踏上小院青石板,不急不慢的度向花圃,随即她伸出手来,折下一朵素白的不知名小花。她笑着把花凑到鼻尖,轻嗅花香,然后手一甩,把花扔在了地上。 绣鞋毫不犹豫的踩了上去,苏行云衣裙迤逦,碾碎的花朵汁水微微沾染了她的裙摆。 墨轩君谢授衣在打坐的密室里用神念感知着这一切,神色晦暗不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成丹 苏行云在碧游宫住的非常舒心,偌大的仙宫十分空旷,除了几个杂役平日里洒扫清洁之外,也基本上没有人走动。 东海滨本是微山湖唱,蜃楼岛歌的地方,热闹富足,能够把宫殿施以结界沉入海底的,也只有墨轩君谢授衣才有这种手笔。闹中取静,倒也有趣。苏行云踩着浅海海底软软的沙,望了一眼身后古朴雄伟的殿堂,又把目光投向眼前的透明光罩结界,以及外面流动的碧蓝海水,漂浮在海中的柔软水草,五光十色的水母,大群大群游来游去的小鱼和偶尔匆匆掠过身边的海马她新奇的把绣鞋踢了罗袜脱了,把白生生的脚丫伸出了结界。海水清凉,有小鱼轻轻碰上她的脚背,痒痒的,苏行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突然想起在凡人界学过的歌,于是干脆唱起歌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谁家今夜扁舟子”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行云好兴致,唱的可是春江花月夜?怎么突然想起出宫来前面这片空地上玩?”然后顿了顿又笑道,“我未曾踏上修仙一途的时候,曾经在凡人界听过这首歌,那时这首曲子刚好时兴,第一次在长安的街坊上听到的时候,惊为天人。作词的张生如今可还好?” “在明华宗拘的久了,第一次来东海之滨,因此贪玩了些,墨轩君见笑了。至于你说的这位张生,已是前朝人物了。”苏行云示意墨轩君谢授衣背过身去,匆匆穿上了鞋袜,含笑回答他。心中却惊骇不已----她上山的时候是雍熙元年,按照春江花月夜诗成那一年来算,墨轩君从炼气期修炼到化神期竟然只用了三百六十年?!天哪!天下修道者境界划分为练气、出窍、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渡劫八种境界,每个境界又有十层关卡,越到了修行后期越难存进,自己单系冰灵根修炼几年快到金丹期,便已经是人人称颂的天才,明华宗下一代的未来了,就这样师父玉棠君才说过“四百年后约摸进入化神期”之类的话,眼前这人难不成修行就跟吃饭一样轻松? 墨轩君谢授衣面上波澜不惊,假装没有看到苏行云的古怪眼神,他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盒,里面放着两枚圆润的珠子,散发着蓝色的幽光,“这是鲛人泪,有压制心魔的作用,配合柔水三仙叶,能够将你的心魔压制一段时间,大概你到元婴后期之前都不会有心魔之虞了。”又从纳物戒里拿出一株造型简单,茎叶发蓝的仙草,想来就是他说的柔水三仙叶了。 苏行云却没有接,“我已经承蒙墨轩君大恩了” 墨轩君谢授衣摆摆手:“不是送你的,需要八千上等灵石。” 苏行云算了算这半年以来在东海滨秘境里的收获,想了想折合成灵石刚好八千,于是掐了个法决,唤来玄天堂的灵宠入水,将自己在东海秘境里获取的仙草灵物一股脑的交给了它,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那灵宠便回来了,叼来了一大袋灵石,苏行云掂了一下袋子,将这八百块极品灵石递给了墨轩君谢授衣。 墨轩君谢授衣接过灵石,示意苏行云原地坐下。 盘腿坐下,苏行云将柔水三仙叶塞入口中,还未来得及咀嚼那仙草就已经化为了水顺着咽喉而下。随后大概两息时间,苏行云丹田升腾而起一股热气,渐渐地流向经脉和四肢百骸,她急忙让心沉寂下来,进入冥想状态。 墨轩君谢授衣将鲛人泪以丝线穿了,挂在苏行云的脖子上,随后坐在她身后,双手搭在苏行云的双肩之上,将自己的真气春雨化田般融入苏行云经脉。 墨轩君谢授衣本就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水系单灵根,而水系灵根的修士则最擅长的便是治疗别人,温和的真气融入苏行云的经脉,一点一点修复、拓宽经脉 苏行云即使是在冥想之中也觉得经脉胀痛,即使是对她冰灵根非常友好的水系真气,化神级别的流淌过经脉,自然不是她这筑基期小修士能够承受的,可是她知道墨轩君不会害她,因此咬着牙强忍着将这股真气导入自己的丹田,借助这股真气凝聚压制自己的心魔,修复自己因自爆而严重受损的丹田。 灰色的心魔一点一点被压制成了一个圆球,缩在丹田的一角不敢动弹。日后只要收拾了那两人就可以彻底让它消失了。经脉和丹田玉府也感觉到了一股懒洋洋的舒服,苏行云长出一口气,用意念压制住自己舒服不想动的想法,动用起全身的真气,开始冲破那层卡在筑基期和金丹期之间的瓶颈。 她先前早就尝试过结丹,但是总是差了一点突不破瓶颈,师父玉棠君也不建议她突破筑基期进入金丹期,“你历练依旧不够,莽撞的强行突破金丹,只会发生心境和修为跟不上的情况,这次下山之后回来再突破金丹。”原来玉棠君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这次下山会被亲人爱人背叛也对,自己的卜卦之术就是他教授给自己的。 墨轩君谢授衣察觉到苏行云心思浮动了那么一小下,呵斥一声“抱元归一”,苏行云浑身一震,连忙认真开始冲击瓶颈。 三百次,三百一十次,三百二十次三百九十次,终于在三百九十次之后,苏行云的真气磨破了瓶颈,她全身真气剧烈压缩,在这压缩的过程中,经脉进一步被拓宽,神识也进一步被涨大,玉府仙心的颜色也由金黄变成了淡蓝,丹田中真气快速旋转压缩,逐渐凝成了一颗金黄色的浑圆的金丹。 “呼----”苏行云长出了一口气,心神松懈下来,与此同时,墨轩君谢授衣也将自己的手放了下来,站起身来欣赏的看着她,“行云结丹成功了,感觉如何?” 苏行云向他微微一笑,露出一点整齐的糯米牙,“多谢墨轩君。” “不必客气。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墨轩君了,叫我谢商吧。我名为商,字授衣。授衣,你名字起的真好。”墨轩君谢授衣摆摆手,对她的客气略略有些不满,小姑娘何必拉开你我之间的距离,对我那么恭敬呢,我可没有那么老啊。 “唤人名字是大不敬,我以后就叫你授衣吧。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苏行云之所以对墨轩君谢授衣那么客气,也是因为这位仙君外表春风化雨,内里阴晴不定的名声,看他对自己那么好,自然也就不怕再得罪他了。 “嗯,收拾一下,你回明华宗吧。你的心魔起源,也该收拾一下了。”墨轩君向着自己的大殿走去,不忘下了逐客令。 苏行云想了一下,出碧游宫,上东海滨集市上买了一大堆东西,放在纳物戒里面打算回去给同门和师父,然后冷笑了一声。 我也是该回去收拾这两个嫡庶不分,胆大包天的东西了!不过自己受了那么大委屈,这件事,还是让玉棠君知道为好。她想。 向墨轩君谢授衣告了别,又得他一枚分水珠和几颗自己炼制的丹药,苏行云唤出了自己的佩剑“云龙吟”,踏着佩剑分水从东海碧游宫离去。 望着脚下飞速掠过的景物,苏行云心里盘算着如何回到山门去折磨这两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师父 从碧游宫往东八千三百里,便是明光宗所在的山脉,山势陡峭高耸,直入云端,悬泉瀑布,飞漱其间,古木参天植根于上,御空望去一片郁郁葱葱,极为壮阔。此地是七千年以前有一落魄相士云游至此发现,那位祖师怀才不遇,干脆在此地建立洞府隐居,广收门徒,为后世明光宗成为天下正道五派之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苏行云御剑径直在山门处下落,向守山弟子出示了牙牌,她便匆忙向缥缈峰走去,之所以用走的,是修真界不成文的规定,那年刚刚学会御剑的时候,自己才刚刚及笄,天真不解的问玉棠君,“师父师父,我们为什么不能在宗门之内御剑飞行呢?各峰那么高,爬上去累都累死了。” 而玉棠君清冷的声音响起了之后,苏行云也之内无奈的撇撇嘴以示内心不满了。 玉棠君说:“数千年前,时常有御剑而行的修者撞在一起,非死即伤,修真界才有了这个规定。” 苏行云想起自家师父故作清冷的无奈,不由得噗嗤一声,笑的眉眼弯弯。 径自去了缥缈峰上自己的院子,灵力禁制还在,苏行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下山在东海滨秘境摸爬滚打了半年多,刚出秘境又被李御锦苏映雪这两个人暗算自爆,迫不得已在墨轩君谢授衣那里养伤了半月之久,推开自己的行云居,望见熟悉的摆设,有一种大梦初醒,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我回家了。她想。 苏行云捏了一个除尘决,将这半年的灰尘都清理干净,当她还想再整理一下自己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清冷的音色:“速来为师的初心居。” “诺,”苏行云下意识的答了一声,“师父。”她知道玉棠君的神念是覆在缥缈峰每一处的,他能够听到自己的回答。 赶到初心居,苏行云穿过花厅,进入大堂,望着闭目盘坐的玉棠君,眼泪一下子就将坠未坠。 “你的事情我已经知晓。”玉棠君睁开了眼睛,脸侧的线条完美至极,“受苦了,待会儿进入我的随身空间,想要什么护身法宝随便挑。” “嗯,多谢师父。”苏行云本来诧异了一下为什么玉棠君会知道这些事情,后来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可是他的关门弟子,他又如何不放一缕神念在自己身上,当即明了,“我那庶妹少不更事,无关家教,还请师父不要责怪于我苏氏家族。”苏行云突然想起自爆前和苏映雪说的那些话,不由得忐忑起来,生怕玉棠君会觉得亵渎而不快,从而迁怒自己的族人。 “无妨,此事我心里清楚。自有打算。”玉棠君冷淡的说。 顿了顿,他没有血色的唇抿了抿,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我前日卜了一卦。算出将会有一场浩劫降临修真界,而这场浩劫,和你的姻缘有关。” 以玉棠君这种清心寡欲,一心向道的人嘴里说出这种话,看来这场浩劫不好混过去啊,想必一定是生灵涂炭的那种。苏行云苦笑不已,“弟子愚钝,请师父明示。” “我的意思是,这次下山,你可曾红鸾星动,倾慕喜欢过什么人?”玉棠君脸色略带尴尬,如同鹅脂一样的脸颊微微发烫。 “暂时没有。”苏行云摇头。 “嗯,那你看为师,哦,不,我如何?”玉棠君说出的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旱地一声惊雷炸响在苏行云耳边。 “弟子不敢肖想。”苏行云一下子跪在地上,说完这句话就垂头不语。 “我算出浩劫本身和你未来的道侣有关,既然你没有倾心之人,那么可否和我合籍?我让宗主宸星君自己的元神玉府丹田都下了禁制,若我入魔,宗主宸星君自会引爆。到时候皆大欢喜,你也可另选道侣。”玉棠君认真的说,脸上潮红散去一些,“你可好好考虑。” 苏行云晕头转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玉棠君送出初尘居的。 苏行云在罗汉榻上辗转反侧,滚来滚去,她扪心自问,自己对玉棠君的感情绝对是徒弟对师父的濡慕之情而不是男女之间的倾慕之情,可是听玉棠君所说,这次的浩劫千年难得一见,并不简单,那自己要不要答应他呢?玉棠君容颜修为自不必说,心性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就是年纪不小了 道心乱了。苏行云想。 第二天去找玉棠君的时候,苏行云跪下,郑重其事的对自家师父拜了九下,“弟子思虑再三,实在是不愿。一来,我将你当作师长看待,古语云,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岂可逆了伦常?二来,我与你都是沉默寡言之人,性子上,也不合适。” 玉棠君看着苏行云跪在堂下,思绪飘的很远。她初初上山的时候还是豆蔻年华,一转眼也快双十之年了,自己对这个徒弟,从未有过不满,因此在算出了她很可能在这场浩劫之中丢掉性命之后,才那么着急要和她合籍保护她。或许她对自己是师徒之情,但是自己对她玉棠君重重的叹了口气,“若是你在这场浩劫中有性命之虞呢?” 他蹲了下来,直视着苏行云的眼睛,迫使她给一个态度。 “弟子愿意。”苏行云看到他那双明亮如秋水的眼睛,愣愣的点了点头。 “天哪,玉棠君竟然成了我的爱人。”苏行云摇了摇头,从初心居里走出来的她非常震惊,并没有缓过神来,“那么多的道尊仙子倾慕他,甚至有魔族中人想与他有一夕之欢,可他居然和我”苏行云重重的打了个寒噤,我一定会这许多的莺莺燕燕花花草草给连皮带芯的吃了的,她长出了一口气。 “算了,我还是先修炼吧。”苏行云刚刚升入金丹期,虽然得到墨轩君谢授衣从旁相助,但是仍然害怕境界不稳,此时刚刚好可以闭关正一正心境,清一清杂念。 初心居。 玉棠君面无表情的望着龟壳里的几枚上古钱币,刚刚他又摇了一卦,发现苏行云答应了他之后,隔断线上,六枚钱币全部都变成了背面。 “大凶。”他看到自己命格所对应的那枚上古钱币的隔断线若隐若现,心想,自己可能是要陨落在这场浩劫里了。 自己除了这个徒弟之外,无牵无挂,若是身死道消,虽然不能窥天途,得仙道,白日飞升,但是也没有什么大的遗憾。 这样似乎也不错。他想。 随后龟壳在他的手心飞速旋转,几枚上古钱币叮叮当当的碰撞在一起,煞是好听。龟壳停下来的时候,他又看了看卦象,“还是大凶。” 叹了口气,他盘腿坐下开始冥想,可是过了不一会儿,他就又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自己徒弟不愿意,自己却用性命之虞相挟她,似乎有点太过于卑鄙了一些。而且自己的徒弟出身于凡人界,那里规矩众多,男女不可越过父母私定终身,我这样问她,算是私下相授了吧,看来还得请一位冰人上门游说,谁比较好呢?卿微君是执法堂长老,性格方正古朴,必定是不会同意此事的,那么宗主宸星君如何呢? 玉棠君一时觉得,似乎这个让自己尴尬无比的道侣问题,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令自己为难? 嗯,等过两天就去找宸星君,让他当这个说媒的冰人。 玉棠君重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继续冥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挑衅 苏行云缓缓收起四溢的真气,她静心三天,终于将心境平缓下来,她睁开眼睛,从榻上起身出去,纳物戒一闪,“水龙吟”已在她手中。 当她走下飘渺峰的时候,手中已然多了一块方形紫色水晶,这水晶正式玉棠君塞给她的神念记录水晶。当初她下山历练,玉棠君不放心,放了一缕神念在她身上,便随手将李御锦苏映雪两人的偷袭记录记录了下来。 此时此刻,刚好当作证据。 苏行云运足真气,走到卿微君的青黛峰山脚下,运气开声:“李清李御锦、苏流苏映雪何在?”她刻意将真气灌注到声音之中,声音立刻传遍青黛峰全峰,不一会儿,便吸引了不少弟子悄悄围观。 “正常的流程不是应该先通报守山弟子,而后再去上山找人么?这位师姐怎么”某宗主宸星君门下的记名弟子甲问另一位记名弟子乙。 “师姐好美啊”记名弟子乙愣了半天之后,才去回答甲的问题,“只有在寻衅的时候才会这样啊,难道是卿微君得罪了这位师姐?不对啊,她喊得是宗门首席的名字,那就是这位宗门首席李御锦师兄得罪了她。” “宗门内虽然不禁止私斗,但是宗门氛围一向良好,已经几十年没有弟子私斗了。”另一位嫡传弟子丙此时也顾不上身份了,他混在众记名弟子中低声喊了一句,“我压十五块上品灵石,师姐胜” “我压十块”嫡传弟子丁跟着自己的兄弟丙下了注。 任凭周围前来围观的弟子都是乱哄哄的,苏行云老神在在的抱着剑,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青黛峰半山腰。 苏映雪刚刚从自己的溯流院里出来,便听到同门师妹跑过来喊她,“映雪师姐,有人在山下喊你名字。” 苏映雪心中奇怪,要找她不会上山到自己的溯流院敲门吗?到山脚下找她,难不成她浑身一颤,想起了宗门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在明华宗内,若是一个弟子对另一弟子心生不满,可到他所修行的山峰底下相约私斗,后果自负。若被挑战者没有接,从此以后看到挑战者要退避三舍。 苏映雪心下大惊,急忙召出了自己的法宝月华铃,那是一串小巧玲珑的金色铃铛,她筑基六层时候,师父卿微君赐给她的护身之物,素日里她将这串铃铛放在纳物戒里,极少舍得拿出来,眼下她心头笼罩了一层阴霾,隐隐约约有不祥的预感,因此才将这串月华铃祭了出来。 到底是谁要找我麻烦呢?苏行云那贱人已经自爆了啊。 苏映雪匆匆小跑,直到青黛峰山门处也依旧迷惑不解。 苏行云站在山下,一眼看到匆匆赶来的苏映雪,手中“水龙吟”铿锵出鞘。 “妹妹,我等你很久了。”苏行云今日特意挽了一个飞仙髻,在发髻底部簪了几根从东海带回来的珍珠钗,又刻意换上了一身生丝青绿素色对襟襦裙,外罩浅灰色的梅枝大袖衫,披帛无风自动,整个人清丽婉约,硬生生的衬得周围所有风景黯然失色。 看在苏映雪眼里,却是宛如鬼魅般恐怖。 做了亏心事的人总是会心虚的,这个道理无论是在凡人界还是修真界都通用。苏映雪看到苏行云俏生生的在她面前,失魂落魄了那么一霎。 苏行云像刚进宗门那会儿一样,笑嘻嘻的凑到她的身边,揽住苏映雪的肩头,“苏流,看到我没死,你失望吗?” 苏行云的眼神里却并无半分笑意,倘若她的眼神里可以生出毒钉,此刻苏映雪早已被捅穿几个窟窿了。 苏行云说完这句“叙旧”的话,将苏映雪用真气震开,“云龙吟”直取中门,苏映雪脸色一变,匆匆捏了法决用月华铃挡在身前。 “云龙吟”挟裹着真气呼啸,一往无前的穿透了由月华铃为媒介而织成的真气网,剑势依旧不减,改刺为挑中途变招,硬生生把苏映雪挑翻在地。 修真之人皆有真气护体,苏映雪虽然未受伤,但被当着众人面前挑翻在地,尤其是自己最嫉恨最讨厌的苏澈苏行云所为,那就另当别论了。她用眼角余光瞥到自己平日里得罪过的女修凑在一起嘲笑不已,心态登时就有点爆炸了。 催动自身精血涌出,苏映雪吐了一口血在月华铃上,真气瞬间暴涨,堪堪抵挡住“云龙吟”的锋芒,虽然还是处在下风,但是她忍不住冷笑起来,“太上长老的弟子,亦不过如此。” “哦,是吗?可是我已经结丹了呀。”苏行云表情轻松,催动真气一剑突破月华铃的防御,重重钉在了苏映雪的肩胛,随后力道未消,将苏映雪钉在了青黛峰山门的大石之上。苏行云召回“云龙吟”,长剑上的血“滴答”在地,她连看都不看一眼自己昏迷的庶妹苏映雪,朗笑一声:“李御锦出来。” 当李御锦出现在青黛峰山门处的时候,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苏映雪平时便喜欢勾搭男修,素来不得宗门内女修喜欢,此时她出了事,竟无一人去扶她,有几个男修想要怜香惜玉一把,但是当苏行云的“水龙吟”出鞘半寸之后,任何人都没了想法。 这可是金丹师姐啊,一群筑基期炼气期的弟子们哪敢去招惹。 苏映雪孤零零的躺在青黛峰山门口那块大石头底下,左肩胛伤口处流出的血在她身下凝成了一个小洼,襦裙裙摆都被血液泡的胀了起来,双眸紧闭,一张脸俨然是失血过多的惨白之色。李御锦大惊失色,没有顾及到已经自爆了的苏行云为什么已经回来了的问题,径直扑过去,小心翼翼的扶起苏映雪让她斜倚在青石上,先是喂给她一颗丹药疗伤,然后唤来了与自己平日里交好的师弟,嘱咐他叫来师父卿微君。 随后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踏莎行”,一剑斩向苏行云,“你是映雪师妹的嫡姐,又是太上长老的徒弟,映雪师妹一个孤零零的女子,你竟然下如此毒手?!你还有没有人性?!” 李御锦真真是厚颜无耻之徒,狡诈阴险之辈啊,这种颠倒黑白的言辞都能说得出来?苏行云撇撇嘴,面带不屑,当初她怎么会觉得这就是自己以后的道侣,从而对他卖痴撒娇呢?果然是闺中女子一定要出去见见世面,要不然被此等中山之狼骗走,还指不定怎么倒霉呢。苏行云懒得接他的话,单手持剑拦住他的攻势,另一只手在怀里一掏,掏出神念记录水晶,登时,神念记录水晶就开始重溯东海滨秘境,几人组队探索,苏行云却被两人联手陷害的事情。 围观的弟子们看完经过,顿时目瞪口呆。 “天哪,玉棠君也是这个陷害嫡姐的贱婢能够肖想的?”一个圆脸女修惊呼,顿时得到周围女修的支持,虽然宗门之中玉棠君作为太上长老常年清修,但是也是有不少人见过他的,在宗门内,玉棠君的容貌可是为他吸引了一大票女修支持,虽然他本人并不自知。 “这女子能够出卖同门,也能出卖我们啊。”先前下注的那位嫡传弟子丙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李苏二人,“亏我当初还把李师兄当成首席弟子尊敬呢。” “赚了赚了,行云师姐连挑两人,我们赚翻了!”弟子丁戳戳自己的师兄胳膊,将赢来的灵石收入了纳物戒之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卿微 李御锦本来看到苏行云丢出那块神念记录水晶就脸色大变,想到腾空去抓,又被苏行云横劈一剑逼回原地,看到好整以暇的苏行云站在那里,却御剑挽出剑花,那剑花看似轻巧却泼水不进,死活不让他碰到那块水晶。他心中一寒,难不成苏行云已经先于他达到金丹之境?得罪这样一个人,真的是颇为不明智啊,他忽然有点后悔。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世事如棋局,黑白纷起落,入迷途不可破。 一子即落,便再也无法收回了。悔之如何?悔之晚矣。 李御锦愣神的功夫,苏行云的剑已经架到他的脖子边上,锋锐的剑势割破了他脖子上的油皮。 围观弟子的眼神之下,李御锦羞愧怨恨不已,但他倒也硬气,知道苏行云的修为远超于他,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愿开口,一脸的闭目等死像。 苏行云心下不由更为鄙视,这人到了此时此刻依旧是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行,什么东西!嘴脸真是让人生厌! 她正想进一步折辱李御锦让他颜面扫地,耳畔却传来众人的惊呼。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挤进人群之中,他身穿黑红双色曲裾,头发用一根白玉竹节长簪束起来,年纪不大,容貌稍显稚嫩却极为英气,可以预见他若是长大,该有多少道尊仙子心仪于他。 苏行云看到这少年,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将“云龙吟”收回,屈膝行了个万福礼,“缥缈峰苏行云见过卿微君。” “起来吧,”卿微君一扬小手,不辨喜怒的样子让苏行云心下微沉,但是随后她就看到李御锦和苏映雪被捆仙索束缚住,“去刑堂。”卿微君淡淡的瞟了众人一眼。 刑堂。 明华宗的刑堂,和别处格局是不同的,相比起正道其他宗门,明华宗向来不禁止弟子上刑堂去看热闹,山中又是清修枯寂,弟子门人们一听到“陷害同门”“庶女压嫡”“倾心玉棠君”“苏行云金丹已成”,都呼朋唤友的赶了过来,偌大个刑堂挤了三百多人,吵吵嚷嚷搞得跟菜市场一样,连卿微君那张少年的脸庞上都忍不住有了不耐的表情。 “像什么样子,安静。”卿微君呵斥一句,让弟子们别吵吵。他执掌青黛峰和刑堂已经三百多年,平日里不苟言笑,虽然是少年体态,行事却认真严苛,刑堂又是明华宗所有犯错弟子的处罚之地,卿微君虽是少年模样,但是弟子们仍然怕他,因此吵闹的刑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苏行云,”卿微君开口,“此事是我约束管教座下弟子不力,我向你赔罪了,日后需要我做什么,青黛峰可随时欢迎你。”说罢,他便跳下上座,向苏行云拱手一拜。 苏行云不避不让,硬是受了这一礼。教不严,师之过,卿微君事务繁杂,难免会疏于管教弟子,但是便如同凡人界子不教要追责父亲,修真界的弟子教导不严,别人会第一时间嘲笑他的师父。卿微君给她行礼,是她该得的。青黛峰座下其余几个弟子都按捺不住,嗖嗖的给捆着的李御锦和昏迷不醒的苏映雪射眼刀,都是这两个畜生为了一己私欲做下的祸端,却要让他们师父上前赔礼道歉给小辈摧眉折腰,这次事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再待在青黛峰了,几个弟子面色阴沉,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可以预见李御锦和苏映雪哪怕没有被逐出师门,此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 随后卿微君重回上座,衣袖轻挥,脸色难得出现了一丝不快,熟悉他的弟子都知道,这是他震怒的前兆。 “李清。”卿微君叫了一下李御锦的名字,在修真界,名字只有师门长辈或者父母才能叫,而同辈和晚辈就只能称呼别人的字,直呼名字是大不敬。之前李御锦是明华宗首席弟子,卿微君座下修为最高的一人,卿微君极为喜爱这个弟子,从来都是叫他的字,给他足够的尊重。但是此时,平日里那些纵容和宠爱都化作了怒火,冰冷的气机锁定了李御锦,使得他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可知错?”李御锦本就在苏行云的手下受了伤,又被卿微君的气机一压,登时吐出一口血来,卿微君撤掉气机,本来以为他会乖乖认错,但是李御锦此时也像是豁出去一样,他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冷冷的望着自己的这位师父,吐出的话比起冰碴子还要刺人:“弟子无错!本来就是苏行云不知廉耻纠缠于我,我心仪的则是她的庶妹苏映雪,映雪师妹温柔善良,却天天被这盛气凌人的苏行云压制。苏行云对自己的庶妹苛待在先,为什么她不想想自己的问题?为什么我们二人只陷害她,不陷害别人?” 苏映雪被青黛峰门下弟子灌了几口疗伤仙露,刚刚醒来,脸色惨白萎靡不振,精致的凌虚髻也散乱不堪,却也跟着点了点头。 苏行云刚想说话,刑堂门口传来了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哦,我刚刚和行云订下良缘之盟,结下白首之约,她又怎会纠缠于你?” 玉棠君一进刑堂,众人眼前一亮,无他,玉棠君的风姿,真真是如同皓月一般皎洁清冷,他一进入刑堂,如同揽明月入怀般清辉烁烁,连不苟言笑的卿微君也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今日他穿了一件绣竹子的月白色褙子,脚踏一双白色丝履,更衬得他宛如谪仙下凡。只是他说出的话,也让众人大吃了一惊,刑堂顿时像是溅入了冷水的油锅一样炸裂开来。 苏行云本想出言解释,看到苏映雪跪在堂下眼神震惊不敢置信,恨她恨的眼尾通红,望向玉棠君的眼神又凄凉又悲戚,心里一乐。此时玉棠君已经在上座和卿微君坐在一起,她干脆跑到玉棠君座位后面,伸手摘下了玉棠君的纯银竹子发簪,任由他一头墨发落下,人群中传来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苏行云却没有理,她从纳物戒里面拿出一把檀木梳子,三两下重新为玉棠君将头发挽起,麻利的梳成了一个四方髻,而后带了点刻意的亲昵,笑道:“你怎么这么笨呀,梳个头发梳的那么丑,我帮你重新梳了,快点夸我心灵手巧啊。” 人群中登时又传来无数咬碎手帕的声音,无数女修都恨不得生吃了苏行云,连卿微君都忍不住扭头多看了苏行云两眼。 “嗯,我的行云,自然是心灵手巧,以后我的三千烦恼丝,可都拜托给你了。”玉棠君长眉一挑,宠溺的看着苏行云,害得她内心一跳:自己这个师父,真的是杀伤力巨大啊。古人说美色祸国,诚不欺我,苏行云那么想,然后掩嘴娇笑,“懒鬼,又来使唤我。” 苏映雪此时的脸色如同喝了一碗癞蛤蟆和黄莲打成的汁水一样难看,她狠狠的盯住苏行云,眼神里都是满满的恶意。 而此时的李御锦,确实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玉棠君以化神期的修为,居然看上了苏澈苏行云?还要跟她结为道侣?自己虽然自恃甚高,可是却远远无法和玉棠君相比,那么这纠缠于他的帽子,自然也就是扣不到苏行云身上的了,谁有了皓月之明,还会惦记痴缠萤火之光吗?自己先前所向苏行云泼的污水,完全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错过 “诸位同门可都看在眼里,我和玉棠君朝夕相处日久生情,已经打算上报宗门结为道侣了,行云自认为无甚长处,却也不瞎。李御锦,你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能比得上玉棠君?”苏行云站在玉棠君背后,咬字酥酥的带着一股绵软,尾音却上挑,多了一分脆生生的媚气,打击完了李御锦之后,她又笑,“至于欺负庶妹更是无稽之谈,映雪的母亲出身低贱,我的母亲却是出身于岭南叶氏,是叶氏的明珠贵女,论出身,我压了她不止一头,更何况我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初期,而她仅仅是个筑基期六层的记名弟子。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她还不配让我打压。你们两个人真的是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很啊。”苏行云含笑望着苏映雪,却让苏映雪恨不得撕了她这张清丽无双的脸。 苏映雪痴痴地望着玉棠君那宛如冰雪堆砌而成的侧脸,一言不发,任由自己的师父卿微君斥责。半响,她艰难涩然的吐出一句话来,“玉棠君,你不记得我了吗?” 玉棠君皱眉想了想,“我对你,确实没有印象。” 苏映雪仓皇大笑,“十四年前的冬天,我因为父亲难得回家一趟,却把最好的礼物留给了苏澈而心生不满,冒着风雪跑出了家门,等我跑累了也哭累了,一转眼却忘了回家的路。我觉得自己走不动了,又冷又饿,又想起母亲在父亲面前本就不受宠,自己也经常被家里的仆从奴婢怠慢欺凌,想着自己本来也没人爱,死了算了。于是就自暴自弃的蹲在雪地里不愿意动弹。这时你刚好经过,举着一柄绘着梅花的油纸伞,温和的问我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还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回了家” 她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滴在刑堂的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小水坑,斑斑驳驳不成样子,“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身边跟着我的嫡姐苏澈,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你笑了出来,你笑的那么温柔那么和煦,笑的我的心都疼了起来,可是你还是从未看过我一眼,似乎那年的风雪夜的一切都是错觉。我嫉妒苏澈嫉妒的整个人都变了,我觉得只有她死了你才能看到我,所以我勾搭了最有可能成为她爱人的首席弟子李御锦陷害于她我以为她死了,我开心的几乎跳起舞来,可是她竟然回来了,你还当着所有的人的面讲,要和她结为道侣凭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她越笑越凄楚,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到说不下去的地步。 玉棠君迷惑不解,刚想说话,身旁却响起来一个声音:“那么你倾慕的是玉棠君的长相,还是因为那年风雪夜的事情而仰慕他呢?”玉棠君转过头去,看到卿微君搭在膝盖上的手小幅度的抖动着。 “自然是那年风雪夜的事情”苏映雪话刚一说出口,迎面而来的是卿微君的一句话,他看向自己这位不起眼的记名弟子的眼神,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卿微君说:“你可知,那年风雪夜,救下你的不是玉棠君,而是我?”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神色晦暗的叙述出了事情的真相:“众所周知,我因为修炼的心法出了差错,所以外表永远停在了十三岁。十四年前,宗门派我出去做点任务,我下山的时候,觉得对自己的容貌太不满意,干脆幻化成了师兄玉棠君的模样那日任务完成,我顶着风雪往宗门赶,却没有想到在巷子里遇到一个小姑娘,她冻得手都青紫了,却依然夸我长的好看,像神仙一样。我牵着她,带着她找到了回家的路,并且把她送回了家却没有想到,十四年后会引出这样一段孽缘” 说着,他就又向玉棠君行了一礼,“对不起,师弟没有想到会给缥缈峰带来麻烦。” 十四年前。 狂风呼呼的大作,偶尔会有雪花刮到脸上,冰冰凉凉的,卿微素来不喜欢用真气形成真气罩隔开雨雪,他喜欢这种和世界接触的感觉。平日里在宗门里需要板着脸保持着执法长老的形象,下山的时候却不用保持形象,他干脆从纳物戒里取出一把油纸伞撑着走过长街小巷,纸伞上绘着多年前他兴趣起来的时候随手画的红梅。 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眼尖,意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粉嫩的团子缩在墙角里。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丫头。”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个粉嫩嫩的团子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绞着已经冻僵的手指小声的说:“仙人哥哥,我找不到家了。” 卿微君心里晒笑,自己只是个修道之人而已,哪里像是仙人哥哥?干脆牵起了团子的小手,将她送回了家。 卿微君转身离去的时候,小团子悄悄在他背后说了一句:“仙人哥哥,你长的好俊俏啊,我长大了之后要去找你。” 卿微君失笑,果然是孩童之语,另外自己师兄这副皮相真的是大小通吃啊,连那么小的孩子都觉得俊俏。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早已经忘了的事情,那个团子却惦记了那么多年。 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觉得水性杨花资质平平的记名弟子,居然是那个团子。 团子找到了他,可是他们却错过了。 命运对他何其幸运,有一个人曾经用过十几年的时光倾慕过他,这是他修道那么多年来头一遭,命运却对他何其残忍,这个人就在自己的座下,自己却从没有注意到她。 如今晚了,一切都晚了。 错了,都错了。 所有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 卿微君在众目睽睽之下,扶起已然被刺激的痴痴呆呆的苏映雪,一道清心咒打入她的身体,让她清醒过来,然后从纳物戒里拿出一把微微泛黄的、绘着红梅的油纸伞递给她。 “弟子苏流苏映雪,跪下。”刚刚那个温柔了一瞬的少年似乎是众人的错觉,转眼间他就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刑堂长老,他声线毫无波动的说,“苏流苏映雪,你心中起了贪念,于东海滨秘境陷害同门,证据确凿,按照宗门规矩,本该当诛。然而事情缘由阴错阳差,法理之外,还有人情,因此罚你被抹去记忆,遣返回家,望你迷途知返,从此以后洗心革面。你可服气?” 苏映雪心如死灰的向他叩首,“弟子服气。” “弟子李御锦,陷害同门之事证据确凿,罚你革去首席弟子之位,在水牢里囚禁终生。你可服气?”李御锦刚想开口辩驳什么,被卿微君一道禁言术给强制性闭了嘴,不甘不愿的被刑堂的执法弟子带了下去。 “师父。”苏映雪挣脱了执法弟子的束缚,跪在卿微君面前,“我还有一句话要对您说。” “你说。”卿微君示意执法弟子暂时退下。 “弟子被情爱一事迷了心智,铸成大错,不能再侍奉在师父座下了。”她重重的向卿微君叩首,“愿师父从此无风无雨长相欢。” 被执法弟子押着离开刑堂的时候,苏映雪没有回头。 苏行云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沉默了很久,她看到苏映雪的下场,本该幸灾乐祸的,可是她却一句话说不出来。从小到大她都觉得苏映雪虽然可怜,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今看来,这个道理还可以逆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苏映雪虽然陷害她,但是已经受到了惩罚,自己虽然受到了伤害,但是也出了恶气。 苏行云望向卿微君,却发现他以手撑额,把自己的疲惫和虚弱暴漏在所有人的面前。 玉棠君轻叹一声,拉着她出了刑堂。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放肆 半年后,凡人界。 汴梁城里已经早早的入了冬,刚刚落了一场新雪,天气冷得很,黄昏时分,平日里那些卖汤饼的小贩都已经不见踪影。 苏映雪身穿全套的红色大袖衫,裙角以大片大片的芍药装点,她的心情又忐忑又羞涩,自从摔下莲塘被嫡姐苏行云救起,她便失去了记忆,往事一片空白。随后父母竟然把她许给了朝中一个中大夫武散官做正妻,那人为人正直温和,由于父母早逝,周遭的人都觉得他失了教养,才耽误了亲事。虽说这个未来夫婿不是拖朱带紫之人,但是是家中独子,她嫁过去便是实打实的主妇,上没有公婆,下没有小姑小叔,能够立刻主持中馈,后宅中阴私之事又少,夫君性格又好。这门亲事,对她一个庶女来说,再好不过了。 今日黄昏,夫君就要过来迎亲了。 她倚在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仆从,“我那柄十八骨梅花纸伞记得放在嫁妆箱子里。” 自从落水莲塘之后,就颇为喜欢那把伞呢。她想。 忽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向她走来,那少年剑眉星目,想来长到及冠便不知多少汴梁女儿倾心于他。苏映雪瞧着少年,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那少年穿了一身直裾,外罩黑色大氅,他抬手从腰间荷包里拿出来一串金色的精致小铃铛,挂在苏映雪的腰间,“小娘子今日成亲,没什么合理,铃铛一串聊表心意。” 苏映雪把玩了一下铃铛,只觉得很是喜欢这串精致的小玩意儿,便笑了起来,“多谢小郎君,穿那么少,冷不冷。”她转身欲唤来仆从去拿手炉给眼前这个少年,再转眼的时候,却不见少年踪迹。 苏映雪追了几步,来到大街上,却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少年的踪迹。 簌簌的新雪飘落而下,长街的尽头空无一人,只有铺天盖地的白。 仍未打烊的酒馆里,卿微君从怀里掏出三串铜钱拍在桌案上,很快烈酒就被温了温端了上来。 卿微君径自斟饮,又未用真气逼出来,登时就双颊通红,醉眼朦胧。 第一杯。 自己单手执伞,牵着一个粉嫩嫩的小团子,走在小巷子里。 第二杯。 自己对这个记名弟子例行公事的看了看修为,知道筑基六层之后赐给她一件法宝,月华铃在众弟子的法宝里只算是一般,她却笑得欢喜,小心翼翼的放在锦盒里,才又收入纳物戒里面。 第三杯。 她脸色苍白的跪在刑堂,说起十四年的风雪夜,那些隐秘的情愫,她的不甘心和一腔怨恨。 第四杯。 她临受罚前向他叩头,祝他一世顺遂。 第五杯。 他忍不住下山去看她,她忘却前尘,欢欢喜喜的待嫁,眉梢眼角里都蕴着幸福。 一杯又一杯,外面的唢呐声想起,冰人们贺喜的声音透过酒馆门窗传来,伙计和掌柜的也丢下卿微君去门口看热闹了。 一墙之隔,咫尺天涯。 他又饮下一杯酒,自己是刑堂长老,青黛峰峰主,平日里端着架子威慑弟子就已经很累了。 “容我放肆一次。”卿微君喃喃一句。 只放肆,不相思。 这样也好。 最近青黛峰的气氛很不对啊,峰主卿微君自从下山之后再回来,低气压已经影响到全峰的弟子了,本来卿微君就是个古板严肃的性格,因了刑堂那件事,似乎又是苛刻了很多,面对着卿微君阴沉的脸色,几个嫡传弟子都战战兢兢,不敢大声说话。 唉,青黛峰连守山门的弟子都知道了刑堂中的那件事,可是他们谁也不敢说出口,只能暗暗地交换眼神----上次不知死活在卿微君面前提起苏映雪的那个弟子可是被找了个借口贬到后山,去打扫十年台阶了。 一个青黛峰的守门弟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用手肘捣了一下发呆的同伴,“快看是谁来了。” “烦请二位师兄通报一下,我想求见卿微君。”苏行云难得穿了一身鲜嫩的鹅黄色襦裙,衬得整个人流风回雪一样飘逸,她客气的拱手求见卿微君。 青黛峰。轻鸿居。 卿微君站在书房里,笔是湖州的狼毫,墨是上好的徽墨,他挽袖抬手磨墨,墨香散了满室,稚嫩的脸上依旧是无波无澜。连苏行云进来,都没有打扰到他在洁白宣纸上一笔一划的画着什么。 “弟子是来为上次刑堂的事情道谢卿微君的。”苏行云深施一礼,她知道,在刑堂内,哪怕李御锦是他的嫡传弟子,明华宗的首席,卿微也不曾偏袒于他。而即使苏映雪与卿微君的前缘揭破,他也只是稍稍赦免了苏映雪的罪过,也并未轻判。 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则何事不正。 这样不偏不倚的刑堂长老,难怪宗主宸星君会一闭关就是十几年,放心的将所有事物都交给他打理。明华宗有这样的一个长老,着实是诸位弟子的幸事。 “不必客气。李御锦陷害于你自不必说,至于你的庶妹苏流,她确实是经历坎坷,内心也曾受过不少伤,只是心碎从来不是作孽的理由,她做错了事情,自然该当受惩罚。”顿了顿,卿微君又抬头看了苏行云一眼,“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并没有过多为难于她,还让父母给她安排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我记得这个人情了。” “苏流再不对,也是我的庶妹,总归是打碎骨头连着筋的血亲,你又是我的师叔,所以我虽然心中依旧讨厌她,但是也不愿再为难她了。”苏行云从纳物戒里掏出“云龙吟”,“不过此次苏行云前来,确实是想向卿微君讨要一件东西的。” “哦?你想要什么。”纸上画作已成,卿微君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 “我想要李御锦曾经的佩剑,踏莎行和云龙吟本来就是一对儿。当初李御锦是首席弟子,而我是太上长老的唯一嫡传,所以宗门内的长老们都对我们在一起抱有喜闻乐见的态度,赐剑给两人。但是如今李御锦负我在先,我想拿到那把踏莎行。”苏行云慢条斯理,说话有理有据。 “恩,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踏莎行价值不菲,是我青黛峰之物。你要做好拿灵宝灵草交换的准备才是。”卿微君皱眉看了看那张画,又添了几笔,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卿微君因为外表永远停留在十三岁的时候,所以他的案几相对于正常身高的成年人来讲,稍稍矮了一些,方便写字作画读书。苏行云一低头,眼角余光扫到画上女子穿着红色大袖,斜倚在门框上,把玩着腰间的金色小铃铛,她惊讶的一挑眉,气机却丝毫不乱----她早该有心理准备的,卿微君多年虽然严肃苛刻,但是心肠极软,苏映雪心心念念惦记了他十四年,又为了他不能够再修道,遣返下山嫁人。他又如何不陷入到这场情债之中呢? 都是孽缘啊。苏行云在心中轻叹一声。 卿微君轻轻卷起宣纸,将它收入纳物戒中,然后不动声色的看了苏行云一眼,“你跟我来,能不能让踏莎行认你为主,就看你的本事如何了。云龙吟被赐给你的时候,玉棠君可是抹去了里面的一切神识痕迹,踏莎行上,还有李御锦的神识,能不能得到它的认可,要看你的本事了。神识被抹,李御锦多多少少会受一点伤,他已经被囚入宗门水牢里了,我不能出手抹了他附在上面的神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佩剑 卿微君带着苏行云穿过花厅和两道院门,直接出了轻鸿院,来到了青黛峰的一片空地上,然后他从纳物戒里取出一柄和“云龙吟”一样,同样闪烁蓝光,剑身却宽一些的长剑,正是李御锦还没有被囚禁之前的那把“踏莎行”。苏行云大喜,抬起手便紧紧的握住了剑柄,剑身中隐隐的一股大力传来抗拒着她,她将神识小心翼翼的探进去一丝,剑内禁制瞬间发动,当场就把她击飞出去。 苏行云从地上爬了起来,吐了一口血笑道:“卿微君设的禁制?” “恩。”卿微君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你若是现在解不开禁制,也可以拿回缥缈峰让师兄玉棠君给你解。” “那就谢谢卿微君了。”苏行云强撑着体内五内俱焚的感觉,勉强施了一礼,将“踏莎行”收入到纳物戒里面,“告辞。” 她一路下了青黛峰,避开了想要讨好她的守山弟子,一路踉跄前行,踏上缥缈峰的地界就忍不住昏迷过去。卿微君设在剑内的禁制太过于强悍,根本不是她这种金丹初期的人能够承受的,她贸贸然探进去神识,当场就被震伤了五脏。苏行云性格又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不愿意给卿微君带来麻烦,因此一路强撑着回了缥缈峰,更是加重了伤势。 玉棠君神识已经感应到苏行云,长叹一声捏了一个法决,瞬间转移到后山,扶起苏行云,抬掌贴到她背上,与她相生的木系灵根真气渐渐在体内大周天做了个循环。 苏行云刚刚睁眼,便感到玉棠君的木系真气在体内经脉,她十分受用,迅速用冰灵根真气来引导它转入伤处慢慢修复,玉棠君修行的是以木系灵力为主的道法,木系灵根又是诸多灵根中最为温和的灵根,且木系真气和所有灵根的真气都可以相溶。 玉棠君收回贴在苏行云背后的右手,望着苏行云,毫不留情的斥责,“你太小看卿微君了的禁制了,怎么,一个金丹就让你自满起来了?”玉棠君越说越生气,想起苏行云出身于凡人界的世家,又呵斥她:“行云,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句话吗?” 苏行云伤势并未大好,却还是跪了下来,“师父息怒,只是太过于急切的想要得到踏莎行。” 玉棠君迷惑不解:“为何?你有了水龙吟,贪多嚼不烂” “之前墨轩君谢授衣对我极好,救了我之后还帮我结丹,他和李御锦一样的水灵根,因此弟子觉得踏莎行很适合他。”苏行云垂头回答。 “他?他要什么没有?他可是”玉棠君冷笑,似是觉得失言才闭了嘴,“他不会要别人拿过的东西,明华宗往东八万里是天虞山,山顶自有宝物,是传说已经羽化飞升的西王母留下的,谢授衣会喜欢的。你刚好到了金丹,可以去试试。” “西王母留下重宝,那么多年”苏行云欲言又止,她怕白跑一趟。 “谨慎有余,活力不足,你这性子”玉棠君本欲再说两句,又想到她的出身,暗叹一句凡人界世家的姑娘都是这么老成持重,又将话锋一转,“不会的,西王母在天虞山上设了禁制,超过金丹修为的修者上不去。” 东海,碧游宫。 墨轩君谢授衣突然有点不开心。他看到苏行云吐血受伤了。 他曾经也一时兴起救下了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在得知了他是墨轩君谢授衣之后,要么退避三舍划清界限,要么有意讨好想顺着杆子往上爬,苏行云在缥缈峰的表现,就有点偏向于后一种。墨轩君谢授衣微微皱眉,他不喜苏行云的这个样子。虽然这个姑娘的性格谨慎知道进退,很讨喜,但是他依旧不喜欢被人别有用心的讨好。 不过,这样也好。人只要有了讨好之心,利用起来就更加方便顺手。玉棠君的徒弟,也不过如此。墨轩君闭上眼睛,盘腿继续打坐。 大荒,南次三经之首。天虞山附近。 苏行云黑着脸望着不远处的天虞山,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玉棠君不觉得山顶宝物会被人拿走了,因为天虞山的地形,本身就是离奇诡异。 她翻开自己从纳物戒里取出的《山海经》,虽然在凡人界,坊间之人都怀疑此书的真伪,因为上面的诸多地名奇花异草珍兽名字,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但是在修真界,此书却是人手一本----因为这是上古无名氏大能所撰写的一本文字注解,那位大能喜爱游历,把整个修真界都走了个遍,写下几本残卷记录他的所见。后来这书不知怎么传入了凡人界,有修真者下山去凡人界才发现书摊上刻印的拓本,于是有段时间修真者每次去凡人界都要带回几本,搞得有段时间凡人界所有书坊都紧急加印这本书。 《山海经》中记录:“南次三经之首,曰天虞之山,其下多水,不可以上。” 苏行云出发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看过了这本书,只是她明白前两句,是点明天虞山的名字和位置,后两句分开来看她都明白,其下多水是山脚下应该有不少河流或者是湖泊,不可以上可能是因为西王母的禁制,一般修士上不去。 但是到了天虞山附近她就目瞪口呆了,天虞山的周边,居然全部都是洪水,水中有一个一个漩涡,凶险异常。鬼知道这里怎么会有洪水,天虞山的山峰则是孤零零的在洪水周边矗立,难怪这里没有修者的记载,这么恶劣的环境,会有哪个修者来这里闭关? 一天之前,苏行云曾经试着接近天虞山,她用“水龙吟”灌注法力,弄了不少树干扎成竹排状的船,想试图用真气稳住船避开漩涡,但是一下了洪水,滚滚漩涡袭来,她就发现了不对,这水居然会吸真气!苏行云操纵船只的本领本来就是一般,她并不是在湖海之滨长大,真气一旦稳不住,顿时被卷入了漩涡里,还好她的佩剑“云龙吟”灵性异常,察觉主人状态不对,直接用剑锋戳破苏行云的襦裙,强行将她从水中提了上来,才救得她一命。要不然,苏行云这个明华宗的少年天才,就要被活活淹死在水里了,即便如此,她也是被洪水中夹杂的树枝在脸颊上刮出了一道红痕。 “该死的。”苏行云低声咒骂,看了一眼铜镜里面的自己,气的不轻,任何一个女孩子脸颊被刮出红痕心情也不会有多好的,哪怕苏行云知道这种红痕无论是谁隔几天就会消去也是一样。她阴沉着脸,难怪这地方哪怕有宝物也没人来,根本不是金丹期的弟子能够涉及的地方,偏偏又不让金丹期以上的修士进来,除非和西王母羽化飞升之前一样的渡劫境界渡劫境界的修士哪个不是在大荒深山中闭关提升自己修为,以渡过天雷成功飞升上界??谁会吃饱了撑的去西王母的禁制里去??难怪这破地方几千年来没有人到来西王母把宝物放在这里,是有多不待见后世的修士,以至于出这种难题 不对,苏行云脑海里灵光一闪,西王母把这个宝物放在这里,肯定不是故意给后世的修士出难题的,毕竟渡劫期的大能更希望自己飞升之后,自己的修炼法门在世间依旧有人继承,不可能故意去为难后辈的。如果这里面的真的是西王母的传承,那么自己这次来就赚大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斗法 正在苏行云思考西王母的传承是否有禁制的时候,身侧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好生俏丽的小姑娘,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不如跟爷回邪道,成为爷的第七十二名小妾,保证你天天有丹药” 苏行云一回头,只见一个相貌丑陋,目光猥琐的中年男子在默默的盯着她看,可是苏行云却噗嗤一笑,“小姑娘,你在装什么呢?” 那中年男子瞬间变回原貌,竟然是一个烟紫色广袖交领襦裙,外罩胭脂色大袖衫,腰配着红色宫绦的姑娘,她约摸二十来岁的外表,五官艳丽至极,又在眉心点了三瓣嫣红梅花瓣,更衬得她肌肤如玉,眉如墨鸦羽。苏行云平日里虽然不甚注意自己的容貌,却也听不少人夸过自己清丽无双,婉约皎洁如日光,可是眼前的这个姑娘却是将自己硬生生压了一头,苏行云皱了皱眉,如此艳丽浓稠的姑娘,自己在正道宗门内可没见过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姑娘扬起下巴,漆黑如墨的杏眼里略过一丝不快,她这样盛极了的容颜,自是不喜欢有人同她争辉,尤其是她想调戏苏行云,却被苏行云看破 “我有幸喝过东海碧游宫的一滴鲛人泪,鲛人泪有看破天下一切幻术的能力”苏行云话音刚落,就听到那个姑娘脸色大变,“你竟然偷了我东海的鲛人泪,看刀!” 苏行云还未来得及辩解,那姑娘就已经把一柄通体樱桃红的长刀横斩过来,她一个禹步躲过刀光,那姑娘却不依不饶,本就是大开大合的刀式更加凌厉逼人,苏行云不得不祭出来“云龙吟”,以剑身格挡住她的刀锋,却没想到那把长刀刀光未停,堪堪削断了苏行云一缕刘海。 苏行云这两日本就因为天虞山之事而心头不快,见此情景不禁火气上涌,也将真气催到极致,与那姑娘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道蓝光刚好同时从两人眉心溢出,合二为一,幻化成墨轩君谢授衣的模样:“住手。” “授衣?”苏行云惊讶了那么一瞬,在自己体内的墨轩君的神念怎么自动跑出来了。 “叔叔?”那个姑娘惊呼。 苏行云同那姑娘对视一眼,同时收了手,她心中惊骇了那么一瞬,眼前这姑娘竟是墨轩君谢授衣的侄女、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谢红蔷?天哪。 殊不知谢红蔷比起苏行云更为惊讶,能够有资格直呼自己叔叔墨轩君名字的人不多了。她本就是豪爽之人,只因苏行云说自己喝了东海碧游宫秘宝鲛人泪才贸然出手,将她当成贼来看,因此率先开口道歉,“抱歉” 苏行云却看着她艳丽的容貌,怔怔出神。 在修真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和谢红蔷的父亲,墨轩君谢授衣的哥哥谢流火有关系---- 曾经,东海碧游宫的前宫主,越然君谢流火和心怜道尊一见钟情,二人成为道侣近千年,从未红过一次脸,加上心怜道尊虽然不善言辞,但是贤惠温婉,又生下一女,名曰残,字红蔷。本来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好事情,结果谢红蔷几岁时,越然君谢流火和心怜道尊一起参与和魔道的正邪大战,越然君谢流火为了救心怜道尊,被魔族俘虏,魔族囚灵之渊的二公主第五露华将越然君谢流火洗脑,将他变成毫无记忆的魔族驸马。在接下来的战役中,越然君谢流火狂性大发,杀了不少名门正派的弟子,竟然还将墨轩君谢授衣打成重伤,心怜道尊见此情景,干脆自爆了元神重创越然君谢流火。也是经此一役,东海碧游宫被正道宗门除名,成为了一个亦正亦邪的门派。墨轩君谢授衣更是性格变得阴晴不定,动辄斩杀说东海碧游宫闲话的修真者。 然而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十几年后谢红蔷修炼到金丹后期,孤身一人潜入囚灵之渊,在二公主第五露华不在的情况下,亲手将越然君谢流火斩于刀下,在囚灵之渊的墙上留下了“吾父不容亵渎,吾既然唤不醒他,那宁肯毁掉他”的字样,还在二公主第五露华的全力追杀之下成功潜逃万里,回到东海滨。 眼前这一位可是修真界的传奇人物,天赋异禀却又为了父母之事努力异常,二十岁不到成就金丹后期,随后亲手弑父为母报仇,下手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要知道越然君谢流火虽然因为心怜道尊的自爆而身受重伤,但也是化神期的修士,以金丹修为越阶斩杀化神修士,又从另一个化神修士手下逃脱。这位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可以说是修真界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了。 更何况她是墨轩君谢授衣最最看重的侄女,几乎是当成女儿养大的苏行云心念电转,急忙开口:“没有关系,唐突了小宫主你,是我的过错。” 谢红蔷嫣然一笑,“你跟我叔叔很熟?”叔叔那么多年不近女色,却对她另眼相看,说明了什么?东海碧游宫将不再冷清?还是我将有一个婶婶?她看向苏行云,越看越欢喜,几乎将她当成未来的亲人来看。 苏行云被她热切的眼神看的不太自在,她略略低下头去,回答说:“墨轩君谢授衣曾经救过我一命,我正是来天虞山寻找给他的回礼的。” 谢红蔷望着苏行云的眼神登时更加热切,几乎要将她剥光衣服一般,她眨了眨眼睛,“英雄救美?” “我将墨轩君当成长辈来看。小宫主请勿妄言。”苏行云不适应这种赤裸裸的眼光,只得把师父搬出来救驾,“我与师父玉棠君的道侣之事已经报知了明华宗的宗主。” “唉。”谢红蔷本就是个狂放不羁的女子,她长长的为自己的叔叔墨轩君谢授衣叹了口气,然后转念一想又觉得反正还没合籍,自己叔叔还有机会,又欢喜起来,“没事没事,你叫什么名字?” “苏澈,字行云。”苏行云被她又是叹气又是欢喜的样子弄得心里发毛,墨轩君谢授衣的侄女果真和他同宗同源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阴晴不定的性格真是十足十的相似。 “行云可是要去天虞山上寻找谢礼?我跟你一起如何?我也想给叔叔送份儿大礼,免得他整天骂我不学无术。”谢红蔷撇撇嘴,显然是对她叔叔墨轩君谢授衣的话不以为然。 “墨轩君只是在鞭策你而已。”苏行云客气了一句,谢红蔷的修为还是不学无术?那天底下所有的修士都可以去囚灵之渊撞撞南墙死一死了。 所以这次的天虞山之行,又多了一个人一起想办法,苏行云看在蹲在高地上不知道画着什么的谢红蔷,摇了摇头,继续推测当初西王母的意图是什么。 “我觉得天虞山更像是一座囚牢。”谢红蔷蹲在地上画了半天的图,抬起头来对苏行云说,“外面进不去,里面的人更是出不来,不像是在保护什么,而更像是囚禁什么强大的存在。世人都说里面可能是传承或者是宝物,我觉得不像,西王母在昆仑山瑶池修炼,为何要跑到天虞山上来传承自己的道法神通呢?” 苏行云陷入了沉思,没听说过西王母有过什么属下啊。她又翻开了《山海经》,翻到《海内北经》那一段,突然被一句话吸引了目光,“西王母梯几而戴胜杖,其南有三青鸟,为西王母取食在昆仑虚北。” “是不是,这里囚禁着青鸟使?”苏行云抬头看了一眼天虞山。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露华 “行云,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谢红蔷愣了一会儿,甩下手里的树枝,抬头望了一眼苏行云,“你是怀疑这里面关押着西王母的青鸟使么?” “不一定,”苏行云摇摇头,她觉得只关押一个下神级别的人物,用不着那么大动干戈,这个禁制,起码能够困住两个下神级别的仙人。是真正的仙人,而不是他们这些修真者。苏行云想了想,冲着谢红蔷说了一句:“我们两个人合作试试?” “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谢红蔷嘟囔了一句。 “那不一样,凡人界的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的合作是指,在感情基础维持的信任条件下,你和我利用自己的能力,携手合作,一起破除掉天虞山之上的禁制,然后破除掉之后,如果有宝物,我们可以一起平分,如果没有宝物而是传承,那么我们可以选择一人给她,然后给另一个用同等价值的宝物来补贴她未得到传承的遗憾。不过如果有宝物,我想要先挑选,因为我还欠着你的叔叔墨轩君谢授衣一个人情呢。”苏行云认认真真的说。 “哎,好吧。”谢红蔷身为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性子桀骜不驯,容颜又是盛极了的样子。哪个修真者不得捧着她,有生之年她还是第一次被同辈的人平等以待,因此觉得颇为新鲜,至于天虞山之上的宝物,她还真没看在眼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先去吃饭。 御剑飞了几百里才找到有村落的地方,苏行云停下来,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转头问谢红蔷:“小宫主,你带钱了吗?” 谢红蔷跳下苏行云的“水龙吟”,笑嘻嘻的转了个圈,衣襟裙裾披帛都是灿如云霞的轻软,她一动之下,艳丽宛如芍药,“你觉得我去哪儿需要用到凡人界的银钱?灵石我倒是不缺。另外,叫什么小宫主啊,叫我红蔷就是。” “好吧,红蔷,这顿我请。”苏行云摸了摸手上的纳物戒,略略有点心疼----她从苏府带来的银钱仍是不多,那么多年外出游历,早就花的七七八八,看来她要考虑一下要不要赚点银钱下山时候用了,在凡人界,灵石可是行不通的。 新鲜的河鱼熬煮的浓白色汤香气四溢的端上来,干煸红烧肉也有足够的嚼劲,苏行云自不必说,她刚刚下山的出明华宗的时候便一路用辟谷丹支撑到的,到了天虞山下,又和滔天的洪水做斗争,心力交瘁至极,这顿饭虽说花用了身上所剩无几的银钱,但是也吃的她小腹微饱,略略带点懒意。谢红蔷倒也没吃过大荒东边的家常菜,砸巴了一下嘴,望着桌子上的杯盘狼藉,她嫣然一笑:“倒是和东海滨的海鲜各有千秋,行云等下带我去尝尝别的?” 苏行云沉默半响,脸颊微红,“本来新结交了朋友,应当请你吃饭的,可是我已经半年多没去过凡人界了,上次去还是送庶妹苏映雪出嫁,因此身上带的银钱着实不多” 谢红蔷想了想,从纳物戒中摸出了一个半透明的袋子,里面放着差不多五十多颗拇指肚大小的珍珠,在半透明的鲛绡下散发着如梦似幻的光芒。那光轻柔至极,并没有苏行云所见的黄金碧玉的夺目,却自有一种不容人忽视的亮度。 难怪珍珠那么受凡人界的女子欢迎。苏行云暗叹一句,自己的母亲叶氏就爱极了珍珠一类的首饰物件,她也见过不少漂亮的珠子,可是谢红蔷拿出来的,要比自己在凡人界见识到的珠子还要亮,大小也更加匀称。 “红蔷这一袋子极品,我可舍不得拿它出去换。白白的糟践了好东西。”苏行云起身和谢红蔷一起出了饭馆,漫步在大街上,示意她将那一袋子极品珍珠收回去。 走到一家当铺,苏行云停住脚,扯下了自己腰间的那块糖水料如同鹅脂一样的莲形玉佩,用它换了几百两的银子。用纳物戒收起,无视了一屋子凡人的目瞪口呆,苏行云冲着谢红蔷说道:“你看,红蔷,这不就有了?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谢红蔷哭笑不得,我那一袋子东海滨的极品珍珠你舍不得拿来当,倒是当了价值还要在那袋子珍珠以上的和田玉佩?饶是这样,她心里仍然流过一阵温暖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苏行云着实是个会照顾人的人。她想。 “红蔷还想吃点什么?天虞山的禁制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先在这边玩个痛快,再去天虞山好不好?”苏行云神色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媚,向谢红蔷说道。 正在这个时候,苏行云的神识突然觉得不对,她果断默念口诀召出“云龙吟”护在身前,谢红蔷早她一步感知到不对,腰间长刀也散发出更为浓重的红光。 “哪位前辈在开玩笑?在下苏澈,字行云。见过前辈。”苏行云朗声说道,气沉丹田,声音顿时响彻街道。 “又不是来找你的,你激动什么。”淡淡的不屑声音传来,一个一袭白色襦裙,周深散发着淡淡雾气的美人凭空出现,她眉眼自不必说,一等一的精致,值得注意的是她白瓷一样的下巴和娇柔粉嫩如同玫瑰花的薄唇,她轻轻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两缕乌黑的长发,“谢红蔷,你趁我闭关,闯进我囚灵之渊弑父,杀了谢流火,又打伤我囚灵之渊无数门人。现在你是自绝经脉,还是等我出手?” “呦嗬,你这身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死爹死妈死全家呢。老女人。”谢红蔷撇撇嘴,翻了个白眼,“第五露华,你那些废物手下没能抓的回我,你亲自从囚灵之渊里爬出来了?婊子?” 同时她手里蕴了一道掌心雷,一掌将苏行云拍了出去,“快走,第五露华是水冰双灵根的化神期修士,这是东海的家事,你没必要掺和进来的。” 苏行云猝不及防的被谢红蔷拍了出去,她稳住身形落地,“行云是明华宗玉棠君门下,与东海碧游宫和谢红蔷并无任何关系,露华道尊还请放过在下一马,玉棠君只有我一个徒弟。”说完,苏行云提气轻身,御剑就跑。 “哼,”第五露华伸手拦截,却没有想到苏行云跑的忒快,眨眼间消失不见了踪影。第五露华哼了一声,望向谢红蔷,“你这个同伴倒是有自知之明,正道修真者也不过如此么,关键时候还是丢下同伴就跑。” 谢红蔷一时不觉,被第五露华以雾灵根困住,此时早就做好会毙命在她手下的准备,因此言谈之中再也毫无顾忌:“淫妇,你也只能凭着口舌之利来称快了,你那么浪荡的一个人,偏偏为了蒙骗我父亲伪装成我母亲的道尊打扮,也不想想你配不配,魔界的人都是阴沟里的臭虫”她本就是性情激烈之辈,没了顾忌之后就开始破口大骂。 第五露华冷笑,“小小年纪好利的一张嘴。”而后暗凝真气,手中出现一道冰刃,“我看我刮花了你这张脸,你还会那么骄傲么。” 谢红蔷笑嘻嘻的回嘴:“刮花了脸也比你这种又老又丑还是我父亲穿过的破鞋好看。” 第五露华按耐不住,利刃缓缓的划下。谢红蔷的左眼角一直往下到嘴角,登时横贯下去一道皮开肉绽的口子,将那张如花娇颜生生的变得可怖,可是谢红蔷仍然在大笑:“就这点手段了吗?老妖婆。” 苏行云逃遁成功,下一刻就捏碎了自己的本命灯,玉棠君在明华宗立刻感应到,几个对话的功夫已经撕碎虚空赶到,他看着划向谢红蔷喉咙的冰刃,立刻伸手一掌过去,劈碎了冰刃。 而苏行云也看着谢红蔷的脸上伤口,色变不已,“蚀颜散?”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大乘 噬颜散是魔界囚灵之渊的招牌毒药,顾名思义,这种毒药是作用于修真者躯体之上,能够腐蚀修真者容颜的阴毒之物,这种毒药往往被魔界之人涂抹在体积小的利器之上,在正邪之战中,被这种毒药腐蚀容貌而导致脸上坑坑洼洼惨不忍睹的道尊仙子并不在少数,更为重要的是,这种毒药有一种让人为之色变的特性---- 噬颜散一旦沾染,效果不可逆。 此毒,无药可解。 苏行云被谢红蔷一掌拍出去叫人,留下谢红蔷一人独自面对第五露华这种强敌,本便是有愧疚的,见谢红蔷被毁了容貌,那种原本淡漠的愧疚就变成了实打实的怒火。苏行云瞪着第五露华,“水龙吟”似是有所感于她的怒气,冲着同玉棠君斗法斗得不可开交的第五露华直射而去。 第五露华轻蔑一笑,背对着苏行云的她又岂会感知不到这一剑?她轻蔑的笑了笑,就一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还能够刺穿她周围的护体真气?要不是玉棠君步步紧逼的进攻压着,她几乎要放肆嘲笑一番苏行云了。 第五露华的水冰双灵根使得她在同源的玉棠君手下并没有吃多少亏----同样是化神期的修士,她可是要比起玉棠君要多一系的攻击手段的。她本身就是一等一的样貌,不知是魔界中人的特殊驻颜法门还是什么别的,她和苏行云谢红蔷这些小一辈相比,甚至还显得年轻不少。此时她利用水冰双灵根的特性,在玉棠君凌厉的攻击下左右闪躲,步伐奇异,翩翩更像是舞蹈。这种类似于舞蹈的步伐还似乎带有几分隐隐约约的媚意,使得玉棠君的动作暂时停滞了几下。 第五露华抓住机会,手中凭空凝结一道冰刃冲着玉棠君的破绽而去,眼看玉棠君就要遭险,苏行云的那把“水龙吟”先发后至,当场击碎了第五露华的那道冰刃。 “哼,”第五露华眼见自己用出囚灵之渊的上古奇术天魔舞,都纠缠不过这一对明华宗的师徒,冷笑一声,见好就收的逃遁,瞬间消失在长街尽头。 玉棠君收了掌,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行云,伸手给我,我把你脉看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苏行云楞了一下,自己的这位师父什么时候转了性格?破天荒的关心起徒弟来了?饶是心中无限疑惑,她仍然放开了抱着谢红蔷的那只手,缓缓的站了起来,“诺。” 谢红蔷本身除了真气被禁锢,灵力被锁死,容貌被毁之外,并没有什么身体上的大碍,她也无所谓苏行云扶不扶她,自己倚着墙壁挺直了腰背。 玉棠君握紧了苏行云伸过来的那只手,劲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手腕捏碎一样,而后细细的一道传音进入苏行云的耳朵:“进小巷。” 苏行云左手拉着玉棠君,右手拉着谢红蔷,三人一起七拐八拐进入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小巷,玉棠君登时放松了心神,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然后软软的倒了下去。 “师父!”苏行云瞪大眼睛,和略带虚弱的谢红蔷对视一眼,两人连忙扶起玉棠君,匆匆的寻找落脚的地方。 半年后。 谢红蔷脸上的伤早已经大好,只是留了一道狰狞的伤疤,她也不在意,打算天虞山探险过后回东海碧游宫,自己叔叔什么奇珍异宝、仙草仙药没有,还治不了她囚灵之渊的小小毒药了。因此眉眼便含了笑,给那张本来便艳丽、如今又因伤疤添了几分奇异美感的脸增色不少,她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看着苏行云忙来忙去的准备着仙草,长刀在她腰侧闪烁着樱桃红的光芒。 “行云,玉棠君这是快要大乘了?”谢红蔷感觉着空气里的水系真气越来越浓烈粘稠,心下暗惊,玉棠君不愧是正道宗门里的太上长老,修行速度比起自家那个天才叔叔也不遑多让。 “嗯。”苏行云微微皱起眉头,玉棠君本来在明华宗内化神后期冲击大乘初期的瓶颈,却因为自己直接捏碎了本命灯,强行打断修炼,而后撕碎虚空直接穿越到八千里之外的天虞山附近,还未喘口气便又与第五露华交手。内里经脉撕裂大半,若不是他纳物戒里不少仙草灵药可以修复经脉,怕是要陨落当场。玉棠君昏迷了足足三个月,醒来之后慢慢修复经脉又花了三个多月,苏行云担忧了很久,如今玉棠君要重新冲击大乘期的瓶颈,她又如何不紧张的。 谢红蔷知道苏行云及其看重这个师父兼未来道侣,此时全身心的担忧着玉棠君,她也就不便打扰了,心里暗叹一声自己叔叔没有福气,面上也淡淡的作了罢。 空气中的近乎凝结的水系真气突然一收,苏行云急忙扑到左厢房门口,刚想把门打开,门却自己开了,玉棠君一身玉色褙子,脸色早就不见了手上时候的苍白,他淡淡的望着苏行云,如同黑曜石的眼睛里泛起了几丝暖意。 “莫要担心,我已是大乘初期修为了。” 苏行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让玉棠君微微的楞了一下,随后他笨手笨脚的从纳物戒里掏出一块手帕,想了一下又觉得不妥,因此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轻轻拭去苏行云的眼泪,“不哭。” 苏行云的眼泪却越发汹涌,“你吓死我了。” 许是见到自己的小徒弟那么多年来的难得时态,玉棠君略略有些手足无措,“怪我。”随后他手臂一拦,将苏行云揽到怀里,“要哭就哭个够吧。” 苏行云脸色一红,似乎是不习惯这样的亲密,从玉棠君怀里挣脱出来,袖口擦了擦眼泪,“弟子逾越了。” 然后转身落荒而逃,“弟子去给师父打水沐浴。” 谢红蔷在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修真界里的修真者,个个都会基础的清洁咒语,苏行云这欲盖弥彰的,也没谁了。 随后她看着玉棠君,“恭喜玉棠君进入大乘,离仙路尽头更进一步。” “多谢。”玉棠君微微躬身,回了一礼,随后伸出手来点向谢红蔷的眉心,“你是谢残?我在你小的时候还抱过你。” 玉棠君的真气拂过谢红蔷的伤疤,登时将所有噬颜散的毒性都逼了出来,谢红蔷的脸恢复了光滑,玉棠君的指尖也多了一个黑色的小球----那是噬颜散所有的、被真气压缩过的毒性。他随手一甩,将这个小球甩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当场将一块青石板都腐蚀成了一滩黑水。 谢红蔷摸了摸自己的脸,恶作剧的心突然起了,“玉棠君曾经在我小的时候抱过我吗?” 玉棠君点头,“我与你叔叔谢授衣曾有过一段情谊,你出生的时候,我曾经受邀去过东海碧游宫。” “可是我不记得了唉,”谢红蔷嘟起嘴,似乎是在向玉棠君撒娇,随后她一个猛扑扑了上去,给了玉棠君一个熊抱,“那就再抱一下让我感受一下滋味吧。” 玉棠君常年清冷淡定的脸色顿时被打破。 苏行云刚刚从后院水井打水回来----她居然真的为了掩饰打了一盆水,然而很快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院子里玉棠君和谢红蔷抱在了一起,谢红蔷还顺便将自己的俏丽脸蛋在玉棠君胸口前的衣料上蹭了几下,蹭下来不少脂粉苏行云手里的铜盆咣当一声就砸了下来,水花溅了她一身也顾不上。 苏行云喃喃一句:“明华宗要和东海碧游宫那边结亲了吗?”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的传入到玉棠君耳朵里。 玉棠君僵立当场,如遭雷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天虞 “师父,这毒不是无药可解的吗?”苏行云望着谢红蔷已经恢复光滑白皙、颜色昳丽的脸,兴奋的向自家师父讨教噬颜散的解法。 “此毒确实无药可解,正道宗门的各路仙子道尊为此研究了十几年,终于被卿微师弟想出了一个办法,动用大乘期修士的一半真气可以硬生生的把它从修士体内逼出来。”玉棠君点了点头,轻描淡写之下,两女却听得脊背发寒----正道宗门资源丰富,饶是如此,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试验,有多少女子为此做出牺牲,才有了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大乘期的仙君在修真界可是如同凤毛麟角一样稀少呢。 “卿微君还会丹道吗?”苏行云按耐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叹息,把话题转到卿微君的身上。 “卿微师弟本就是惊才绝艳之辈,当初刚刚访仙道的时候,我们的师父本来看好的不是宸星君,而是卿微君,只不过他中途修炼出了岔子,才变成如此外貌,同时伤了经脉,怕是这辈子难窥仙途了。也因为这件事,他才常常念叨“莫要辜负好春光”之类的话,研究起了琴棋书画诗酒花,还不知道从哪儿学了一手漂亮的丹道。他生的其实也不错,少年体态反而在广大修真者中吃香,和很多仙君道尊关系非常不错。在内他执掌明华宗青黛峰和刑堂,在外他负责明华宗和其他宗门的交流。你们见到他,一定要尊重他,卿微师弟为明华宗付出太多了。”玉棠君向苏行云和谢红蔷认真道。 “原来是这样。”苏行云点了点头,决定回明华宗的时候给卿微君带点礼物,自己平日里可是着实看轻了这位刑堂长老呢。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苏行云暗暗在心中给自己提了个醒。 云霞艳烈斜阳暮。 三人抵达天虞山脚下,山下依旧是洪水不停,漫天的云霞为汹涌的水波点缀了几笔颜色,使其变得又艳丽又凶险。 天虞山如此奇妙景象,自然是让玉棠君也啧啧称奇一番,苏行云望着他光风霁月的侧脸,不由得心中暗笑:进入大乘期的玉棠君似乎变得更有人情味了一些,看上去没有那么如同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了。 “我还是怀疑这里面囚禁着什么强大的存在。”谢红蔷皱起墨色长眉,夕阳下她的碎发随着风向飘散,她随手把碎发别在耳后,认认真真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我怀疑囚禁着青鸟使。”苏行云望了一眼玉棠君,咨询他的意见。 “不一定,”玉棠君摇了摇头,“以我的修为,依旧感知不到里面是什么,但是隐隐约约有一丝火系真气的味道。上古时代,青鸟使的用的可是木系真气,里面囚禁的未必是青鸟。” “火系真气?没听说过西王母身边有火系真气”苏行云突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把“的圣兽”给吞了下去,然后用手肘撞了撞谢红蔷。 “难道是毕方?”谢红蔷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惊呼道,“这里的圣兽难道是毕方?!” 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有讹火。苏行云翻着《山海经》的手都抖了一下,毕方地位要比起上古圣兽还要超然,难不成这天虞山里囚禁着黄帝的灵宠毕方不成? “很有可能。”玉棠君点了点头,眼神凝重。 “墨轩君是水系单灵根啊,可是毕方属火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就算我抓到毕方,人家也不能跟墨轩君签订什么契约啊。”苏行云默默的表达了自己对于天虞山禁制里东西的不满。 “行云,你小的时候纠结过上古十大名剑里,轩辕剑和湛卢剑要哪个比较好吗?”玉棠君淡淡的凝视着苏行云。 “弟子不曾。”苏行云恭恭敬敬的冲玉棠君说,自家师父虽然改了性子,但还是不要触他的霉头比较好。 “那你是怎么来的自信,觉得毕方会跟你走?”玉棠君伸出手来拍了拍苏行云的肩膀。 一旁的谢红蔷笑的直打跌,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 苏行云鼓起腮来,蹲到一边画圈圈去了。 “或许可以纯凭水性过洪水,然后游到天虞山脚再上岸?”谢红蔷出身于东海滨,水性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她并不怕水中可以吸走灵气,反而跃跃欲试。 “好的,你试试吧。”苏行云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她并不担心谢红蔷会被洪水卷走,因为她曾经到过东海碧游宫,知道那里的修真者和鲛人的差距只在于身体的某些构造,眼前这个洪水可能会难倒她,却绝对不会难倒东海碧游宫的小宫主谢红蔷。 “用不着那么麻烦。”玉棠君示意苏行云和谢红蔷闭上眼睛。 一道从玉棠君手指中溢出的木系真气逐渐将两女包裹起来,呈一个微微有点椭圆状的碧色大球,随后玉棠君提气,伸腿一脚把这个椭圆大球踢到了天虞山的山脚下 嗯,玉棠君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脚,卿微师弟发明的这个送人离开的办法还是比较实用的么,就是做起来比较奇怪,有点像凡人界的蹴鞠。 行云,红蔷,祝你们好运吧。 苏行云睁开眼的时候,是在洪水中。 她睁开眼睛,没有真气灵力的感觉让她微微有点不适,她一动不动的睁着眼,过了几秒在水下已经完全适应了。她看了看天虞山近在咫尺,不由微微惊讶玉棠君的法力,竟然让两人凭空飞渡过去可是随着洪水越来越汹涌,苏行云快要被卷进漩涡里去了 就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伸了过来,拖住苏行云的臂膀,苏行云看到水中那标志性的一身紫衣,任由谢红蔷把她拖到了岸上----谢红蔷的水性,拖一个人上岸还是绰绰有余。 两人湿漉漉的趴在天虞山山脚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要不是看到你被水卷了去,我是打死也不会下水的,刚刚玉棠君已经把我送上了岸”谢红蔷抱怨说,拖动一个人让她略略疲惫,望着天虞山一眼看不到头的上山石阶,她直接无视了,想休息一会儿再走。 “那就睡一觉再说,反正天虞山上也不会有人过来。”苏行云安抚了一下谢红蔷,默默地打量起这个台阶。 犹豫了一下,看着身旁不顾衣服湿漉漉而席地大睡的谢红蔷,苏行云三两下扒下她的外衫,从纳物戒里取出一床被子给谢红蔷盖上以免着凉。 然后原地打起坐来。 “休息和睡觉不同。睡觉是偷懒耍滑,休息是养精蓄锐。”苏行云轻轻说了一句门中苦修弟子的一句流行语,用来安抚自己,随后放空心境,进入了冥想状态。 谢红蔷悄悄睁开了眼,裹紧了身上的被子,比起打坐冥想,她更喜欢以睡觉这种方式来恢复体力,想着苏行云那句自言自语,她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嘴角----认识苏行云半年,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这个人谨慎古板但是又不乏少女的活泼,还略微有点蠢,脑子转不过弯来。倘若她嫁到东海碧游宫,自己的日子应该不会再寂寞了。谢红蔷那么想着,当然,在想之前,她已经屏蔽了丹田内墨轩君留下来的一缕神念,不然自己的这位小叔叔,又要罚自己抄修炼秘籍了。 谢红蔷眉眼弯弯,随后将头埋进被子里,沉睡的极快。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射日 一方蜿蜒的石阶,从苏行云和谢红蔷所在的地方不远处,升高再升高,延伸到云雾缭绕的半山腰,直至逐渐淡化消失在目力极不到的最远处。 苏行云早已从冥想当中清醒,伸手推醒谢红蔷,无视了她钗环散乱的模样,径自开口:“或许这天虞山的禁制秘密就在山顶。” “那我们是直接飞上去还是?”谢红蔷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把梳子,把一头墨色长发堪堪挽起来,随后如同一个凡人界的居家妇人一般,认认真真的把被子折成整整齐齐的样子。一边抖被子一边笑着和苏行云说话,苏行云看的嘴角都抽了两下。 一切都收拾好了,苏行云才淡淡的开口,“天虞山若是能够御剑飞行,那要这石阶作甚?” “我们碧游宫也有石阶下深海,可是我都是御剑飞下去的”谢红蔷振振有辞的反驳。 “那是你们碧游宫人少,不怕御剑飞行的时候两个人突然哐当撞上”苏行云淡淡的说。 “可是天虞山人也不”谢红蔷刚刚想回一下嘴,苏行云一眼望过来,吓得她当场噤了声。 苏行云看着谢红蔷像个小媳妇儿一样委委屈屈的缩着一张艳丽的脸跟在后面,心下暗笑,这碧游宫的小宫主真的是个奇葩啊,明明修行方面是惊才绝艳,做人却如此跳脱,还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意外的和自己做了朋友。 倘若这心里话让谢红蔷知道,她一定会再度使用她的终极杀伤力武器----翻白眼:“我把你当婶子,你居然把我当知己朋友?还能不能蹲在一起凑合着喝盐加少了的鱼汤了?” 不过此时,两女只能慢慢的爬山。 爬到半山腰,苏行云的修者体质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山真的是高啊。我要休息一下了,红蔷,你也坐下,大家一起休息吧。” 谢红蔷理直气壮的摆摆手,“没事儿,行云,我一点也不累。” “可是我累。”苏行云沉默一瞬,想想自己一个金丹初期,谢红蔷都眼看着快要元婴了,自己体力比不上她也是应该的。 “”谢红蔷对苏行云那么坦诚也是十分无言以对,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纳物戒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大食盒,“来,行云。” “我不吃甜食的。”苏行云摇了摇头,却在下一刻猛的扑了上去。 谢红蔷拿出来的根本不是甜食,而是在凡人界很有名气的几样小菜:广芥瓜儿、梅子姜、莴苣笋、芥辣瓜旋儿、细料馉饳儿、越梅、离刀紫苏膏、金丝党梅、香枨元还有一瓶透明的酒液,苏行云闻了闻空气中的香味,兴奋的喊了一句:“凡人界苏州的佳酿,名叫齐云清露的?是可不是?” “对头。”谢红蔷一拍巴掌,又从纳物戒里拿出来两碗汤饼,递给了苏行云一碗,“慢点吃。” 苏行云在北地出生,尝惯了北地的小菜,因此很是不喜那些羹啊乳啊之类的甜食,却没想到谢红蔷和她是一个口味,纳物戒里拿出来的吃食竟然全部都是咸香入味,间或有芥辣的小菜。因此胃口大开,同谢红蔷就着两碗汤饼,风卷残云般的把这几样小菜吃的干干净净,就连那瓶微微果味的齐云清露,都喝得见底。 “嘿嘿,厉害吗?”谢红蔷冲着苏行云,得意的炫耀。 “是红蔷想的周到,我却是没有想过,纳物戒里还可以保鲜,既是这样,下次我遇到什么好吃的、耍的、用的,都可以放在纳物戒里了。”苏行云童稚刚过就上山修行,不问世事一心修行,自然是谢红蔷这种在修真界和凡人界里都摸爬滚打的人可以相比,只是一点,苏行云遇到个好的,也会待人以真心,这才给了谢红蔷她很会照顾人的错觉。 “吃饱了那就现在继续爬吧。”谢红蔷看了一眼依旧望不到头的路,心想着西王母也是奇怪,弄那么长的一个阶梯是用来干什么的?显示威严? 等到苏行云和谢红蔷走到距离那波动强烈的火系灵根旁边的时候,已经离她们吃饭的时候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而那团模模糊糊的黑影也没有距离的模糊和云雾的遮绕---- 玉棠君和她们都猜错了,这里没有囚禁青鸟使,也没有关押毕方。 那不是什么活物,而是一张弓。 一张弓身碧色宛如最美好的玉石,弓梢和弦则带有一丝火的气息,因此隐隐的呈现出一种红色,光华流转,异常好看。 “这是?”苏行云伸出手去触摸,却硬生生在离弓三尺左右停下手来,她不得不停手,因为这张弓前面有着无形的屏障。 “射日弓?”谢红蔷惊呼一声,“居然是射日弓?” “射日弓”苏行云原本想开口问一下谢红蔷,随后她想到了一种传说之中的东西,同谢红蔷一起惊呼:“我的天哪,射日弓。” 也无怪她们惊呼,射日弓在修真界,已经被传说和舆论打造成了“天下第一神弓”。 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羿与凿齿战于寿华之野,羿射杀之。在昆仑虚东。羿持弓矢,凿齿持盾。 谢红蔷咽了咽口水,在极为炎热的夏天,她曾经不止一次抱怨过“自己这条命是后羿给的”之类的话。没有想到眼前这张弓竟然是当年后羿用来射下十个金乌的那张弓,当然,她更没有想到,这张弓有朝一日居然会出世。 苏行云则稍微冷静一点:“这张弓是盘古的脊柱所做成,红色部分应该是沾染了金乌的火属性。” “那么”谢红蔷眼睛微微的亮了一下,“盘古大神是混沌中生,任何灵根都可以用他的武器,只是上面沾染的金乌火” “我不能沾染一丝金乌火。火系灵根真气最是压制冰系灵根真气,金乌同样是上古圣兽,我若是沾染一丝一毫的弓箭上面的金乌火,一瞬间就会被高温汽化,连飞灰都不会剩下。”苏行云抿了抿嘴唇,眼看着神器之一的射日弓要落到谢红蔷手里,以她的性格也隐隐有几分嫉妒,“也难怪我不能去碰这张弓,你去试试,雷灵根原本属于变异灵根,跟水灵根,火灵根,都有关系,你可以去试试,即使是不成,这张弓也不会伤害你的。” 谢红蔷犹豫了一下,似是思考可行性。最后她一咬牙,富贵险中求,哪怕是这张弓反噬,自己也认了。毕竟,神器对于所有修真者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能够遇到射日弓,倘若不试试,就白费了那机缘了。 于是她走了上去,真气聚集指尖,划破手掌,放在射日弓上面,滴了一滴鲜血在上面。一瞬间,恐怖的吸力从射日弓上面散发出来,谢红蔷身不由己的半个身子贴在射日弓上面,鲜血渐渐的流逝使得她脸色渐渐苍白,直到她身体内的四分之一的血都流淌进入射日弓内,吸引力才消失,谢红蔷脸色惨白的伏在射日弓底下,一时间根本说不出话来。 苏行云急忙上前,扶住谢红蔷,倒了几粒活血生肌的丹药在她嘴里,才使得她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点。 这个时候,弓身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是活了过来,一道神念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唤我何事。” 谢红蔷说不出话来,在苏行云手掌心画了两笔,苏行云会意,冲着弓身客气的说:“射日前辈,后羿前辈早已经径自归去成天人,不知您可否换一个主人?我抱着的这个姑娘,可是喂了您不少鲜血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认主 那道神念,正是射日弓。 神器都有自己的骄傲,射日弓作为上古洪荒时期后羿用过的东西,更是如此,此时这道雄浑的男子声音淡淡的问:“哦?那么她何德何能,可以让我作为一个神器认主于她?” “她是目前神州大地东海滨方向势力的唯一传人。”苏行云想了一下,搬出来谢红蔷的身份。 “我曾经的主人后羿还是有穷国的首领。有穷国声势最大的时候,足足相当于两个你们这样的正道门派。”那射日弓幻化成的声音在苏行云心底响起,“我虽然被西王母封禁在天虞山之中,但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莫要哄骗于我。” 苏行云咬牙,身份地位不顶用,那天资呢? “她还是正道年轻一代人中最优秀的一个,二十多岁便已经金丹后期将要结婴。” “上古洪荒时期比她出色的天才我也见过不少,她的资质放在我的年代仅仅是中上而已,算不得什么惊才绝艳。”那道神念的声音依旧浑厚,此时却让苏行云为了难,射日弓见识过的东西太多,谢红蔷虽然条件非常好,甚至压过了她一头,却仍然让射日弓看不上眼。 “她很有诚意,好歹也是喂了您四分之一的血,若她是个凡人,四分之一的血液流失足以让她当场毙命。”苏行云见射日弓弓身上压力剧增,知道谢红蔷把这把弓唤醒了绝非好事,她一边暗暗抵抗着粘稠的压力----再不抵抗她就要吐血当场了,一面心思光电急转,思索谢红蔷到底还有什么条件可以让射日弓看得过去。 “诚意并不能说明什么。”射日弓还是否决。 “她容貌极盛,当是要比传说中的姮娥仙子颜色还要美上三分。”苏行云一咬牙,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说出了这句话。 登时压力褪去,一时间似乎时间空间都凝滞了。 苏行云在赌,她幼年间在凡人界的时候,涉猎极广,各种奇怪的典籍都曾经阅读过一二。《淮南子》里曾经说过:“羿请不死之药于西王母,姮娥窃以奔月,怅然有丧,无以续之。”,前代诗人也曾经发出“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感叹,虽然姮娥奔月有不少种传说,但是苏行云更是相信她是因为贪婪而偷了后羿的不死药,而不是被逼无奈。人心总是这样,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感情都可以被舍去,你觉得舍不去,不过是因为筹码不够而已。 而更重要的是,只有这一种传说里,有后羿的结局: 后羿失去了不死药,又加上妻子的双重背叛,是郁郁而终的。由此可以推断,作为后羿的本命神器,射日弓心中很有可能是愤恨不平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有穷国遗址在大荒中原处,而射日弓却在天虞山,距离大荒中原处可是有几千里路,更重要的是,天虞山上竟然还有西王母的禁制。那么再联想一下姮娥奔月后不久就被西王母罚着囚禁在月宫中终生,眼前的射日弓很有可能因为西王母对她的惩罚太轻,而跑过去跟西王母抗议,才被封禁在天虞山上的。如果这个可能成立,那么山下的石阶很有可能是西王母抬了一手,想让后世的修真者把射日弓取出来重见天日。 苏行云这句话刚落没多久,心情惶惶不已:以上虽然很有道理,但是全都是她猜的,万一她猜错了,这个地方可能就是自己和谢红蔷陨灭的地方。 射日弓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神器,事实上,它的性格可是出了名的刚直爆裂。 出人意料的是,射日弓突然反问了苏行云一句:“姮娥的容貌确实不如眼前这小辈,可是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帮助?” 有门,射日弓那么一说就是有门了,苏行云心中暗喜,表面还是滴水不漏:“但凡是女人,无论是凡人界的普通少女,还是修真界的道尊,亦或者是仙界的仙子们,都不会乐于看见自己的容貌,被别人给比下去的。再加上我这位朋友出身高贵,性格又不被世俗的伦理道德拘束,她曾经弑过自己的亲生父亲,只是因为父亲落入魔界中人手里做了恶。为人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倘若是您能够在她求仙道的路上帮助一二,她升入仙界之后,定会有和姮娥仙子碰面的机会,如何又气不得她?也好落落她的脸面,舒舒您的郁气。” 这一番说辞有理有据,射日弓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这样也好。” 谢红蔷倚着苏行云,心下大喜,虽然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但是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苏行云又补了一个条件,让射日弓也大为心动:“从此以后,您就可以陪着红蔷一起出去游历天下了,那时,您就完全自由了。” 自由?射日弓一愣,它似乎从没有想到过这点,一开始它是懵懵懂懂的灵宝,而后它一心为了它的主人后羿,后羿不在了它找到西王母大闹,似乎每一时每一刻,都是为了别人奔波,如今终于遇到个小姑娘心疼它的自由了虽然这小姑娘法力低微,但是人品似乎也不错,有这样的朋友,那个紫衣服的小姑娘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射日弓依旧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它的弓弦悄悄震动了一下。 谢红蔷身躯震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心头血。 血液凝而不散,化作一道流光慢慢沁入射日弓弓身。 “你去拿一下试试。”四下依旧寂静无声,苏行云放开谢红蔷,在她手心里写道。 谢红蔷踉踉跄跄的上前,好不容易扶住了射日弓的弓弦,做好了拿不动的准备,射日弓却自动变得适合女子手持大小,她拿着刚刚好。 “那这箭怎么办?”谢红蔷心知射日弓已经属于她了,张嘴用口型问苏行云。 “你是不是傻?”苏行云给她打了个眼色,同样用口型回答谢红蔷“你听说过后羿用完一只箭再去找箭吗?所有的箭只都是射日弓自动生成的。” “你们两个还是直接说话吧,”射日弓忍无可忍,还是用神念传递了一道信息给两女,“私底下别做小动作,我已经认主了。” 谢红蔷长舒了一口气,盘腿坐下研究射日弓如何用。 许久,她睁开了明眸,“行云,多谢你了。” “不客气。”苏行云摆摆手,内心还是有一点酸涩,她也喜欢这把通灵的神器,“我毕竟欠了你叔叔墨轩君的救命之恩,帮你拿到射日弓,我和东海碧游宫那边的恩情就两清了。” 谢红蔷如何感知不到苏行云的内心呢?她笑笑,把这个话题岔开,“行云啊,我失血过多,天虞山上又不允许御剑飞行。” “”苏行云已经预知到不好,她假装没有听到谢红蔷的声音,背过身去仰望天虞山山顶的云。 “嘤嘤嘤行云你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背我下去吧”谢红蔷果不其然下一句就是要求苏行云背她下去,她失血过多,自己无法下山。 “要不我先下去你在上面恢复体力再下去?”苏行云黑着脸给出建议,“反正你纳物戒里也不缺水和食物。” “啊,行云你这就抛弃你的金玉之交了吗?”谢红蔷瞪大了双眼,嘟起嘴唇,假装很委屈被抛弃的样子。 苏行云翻了个白眼,“要么我陪你在山上回复体力,要么你自己在这里恢复体力。我堂堂明华宗太上长老传人,背着你下去不得丢尽我师父玉棠君的颜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囚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苏行云陪着谢小宫主下了山,那边魔界的囚灵之渊可是炸翻了天----魔尊最为宠爱的二公主第五露华,在修真界被人打成重伤吐血归来。 囚灵之渊的恐怖与神秘在正道之中被疯传了无数次,但是事实上魔尊西楼君住得地方根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黑瓦白墙,带点凡人界的徽州民居样式。此刻,第五露华梨花带雨的跑进自家大哥西楼君的院子里,不依不饶的撒娇:“哥,我不管,玉棠君伤了我,你就要给我去正道出口恶气。” 西楼君身为魔道之主,可是穿的也不怎么光鲜,一身藏蓝的道袍明显是被浆洗过很多遍的样子,此刻他低下头来给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倒茶,声音中带着一种不急不慢的舒缓气息,听上去让人感觉到异常舒服,“溪阴,怎的?在明华宗玉棠君手底下吃了亏?” 西楼君这样直呼第五露华的名,虽说是长兄如父,却也让第五露华不是那么开心。她暗地里撇撇嘴:又拿出长兄的架子来压我,心里虽然略有不满,但是嘴上却道:“嗯,妹妹无用。” 西楼君并没有理会她这句话茬,反而又从桌案底下拿出来一盆冰镇过的甜瓜,细心的将甜瓜用半尺长的刀子切成块儿,又从纳物戒里拿出来一把竹签,叉了一块儿给第五露华:“溪阴尝尝?今年我弄了点甜瓜种子,这是第一茬。” 第五露华拿起签子尝了一块儿,甜脆爽滑的瓜让她心头畅快了许多:“哥,那个玉棠君,欺人太甚。” “哦?”西楼君终于抬起头来,让第五露华看到了他的脸,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五官虽然还好,但也只能算得上周正,若说周身气质,更是一点也和他“魔道第一人”的名声不相称,这个人如果扔到茫茫人海里去,怕是要贴上好几遍的寻人启事才能找到,第五露华想。 “嗯呐。”第五露华递过去一块神念记录水晶,她早已经将烙印在神念中的打斗场景刻录下来。 西楼君伸出手来接过神念记录水晶,迅速的将打斗场景复原了一遍,然后皱起眉头:“你逃遁之前,玉棠君仪容如何?” “他头发,好像是乱了一点。”第五露华仔细的想了想,回答了自己的哥哥。 “我观此人气息不稳,木系真气幻化出的藤蔓也隐隐有枯萎之势,说明他并不是一路跟在那蓝衣小姑娘身边的,很有可能是直接撕碎虚空过去的。嗯,再加上你说他头发乱了,据我所知,此人极为在乎他的仪容,但凡是出现在人前,一定会干净整齐,在打斗中头发乱了,说明他已经经脉受创,不能够支撑自己的仪容不乱。”西楼君吃了一口茶,慢悠悠的将一块甜瓜送入口中。 “那早知道我就乘胜追击了。”第五露华恨恨的将桌案一拍,震得果盘一跳,“正道中人果真都是阴私狡猾之徒!” “你追上去没用。玉棠君的真气隐隐有了大乘之势,或许你可是杀他,但是他若是自爆元神,怕是你也要被打的魂飞魄散。”西楼君不满的看了一眼第五露华,伸手稳住果盘,“还有,以后在我面前少拍桌子。我深居简出就是为了种点东西给自己吃,你拍烂了桌子我还怎么吃?” 第五露华一下子就委屈起来了,“哥,你整天就知道弄你那两块破农田,魔界的事情都是我打理的,我闭关刚出来就得知谢流火死了,我难受死了,你当时明明在,却不拦着那个小贱人谢红蔷。” “好了,谢红蔷过来的时候,刚好是谷雨过了,我忙着撒种哪儿顾得上这些。一年之计在于春,我怎么能够错过谷雨前后呢?嗯,最近刚好收了田里的麦子,我没什么事情做,撒了点好养活的绿豆种子,你记得帮我看着田,我去修真界一趟。”西楼君拍拍第五露华的肩膀,“到时候给你出气啊。记得看好我的田,按时浇水。” “知道了。”第五露华抽抽嘴角,自家这个哥哥真的是,从来跟她不在一条线上,难怪这两年自己成了魔道的无冕女王,这货把摊子全都丢给她,自己天天种田。 你作为一个魔界至尊,做点什么事还需要先看好你那两亩地!真是投错胎了吧?!第五露华恨恨的看着西楼君的窗台底下攀附的南瓜丝瓜,心里恨不得把这些东西连根拔起全都撕碎了揉烂了丢在西楼君面前。 可惜她不敢。倘若她这样做,西楼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拧断她的脖子。 哪怕自己是跟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第五露华打了个寒噤,若是自己照顾不好他那几亩地,那后果 修真界。 苏行云等了足足七八天,谢红蔷才恢复了元气,两人带着射日弓下了天虞山,在南部大荒转悠了几天,才启程往东海滨。 只不过。 苏行云望着眼前面貌普通,身形瘦削的昏迷男子,犹豫了那么一瞬:“我觉得像是第五露华的陷阱。” “不像啊,你看他的脸都已经发紫了,我们再不救,他就死了啊。”谢红蔷用长刀把他翻了个身,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武器,除了身上洗的发白的藏蓝道袍,就只有左手大拇指带着的纳物戒了。 倘若她们知道这是谁,恐怕就要一刀砍下去了。 没错,昏迷过去的,正是魔尊西楼君。 他路过大荒南部,突然发现了一种异果,通体紫色,散发着一种浓烈的香甜气息。于是西楼君就直接过去,无视了守护果子的异兽,径自摘下来尝了一口----随后他就这样了。 神农氏都曾经栽在我手里,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魔尊?西楼君天旋地转,真气流动越快,体内的毒素也就越大,他勉强挣扎起来望着这种异果,这才想起古书的记载,心下不住的嘲讽自己。 百年没有出山,大意了,西楼君神色涣散的望着远远过来的两个人影,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看他的样子是个修真者,这是什么毒?”苏行云望着谢红蔷在那个昏迷修真者的身上摸来摸去。 “啧,这人真厉害,六元果他都敢吃。”谢红蔷佩服的五体投地,“六元果是什么玩意儿,上古时代神农氏吃了一口当场倒地不起。这都敢尝试,艺高人胆大啊。” “有解毒之法吗?”苏行云皱了皱眉,“若是没有还是别让他这样受折磨了,我们给他一刀吧。” “有。”谢红蔷从纳物戒里取出了一滴鲛人泪,“鲛人泪可解世间大部分的毒,六元果虽然剧毒无比,但是一滴鲛人泪也可以解的。” “最后一滴了。便宜此人了。”谢红蔷想着回去必须再问墨轩君要点鲛人泪,然后试图撬开面前男子的牙关。 “撬不开啊。”谢红蔷有点着急,“行云来搭把手。” “嗯。”苏行云上前,却发现撬不开眼前人的牙关。 “只能以口渡之了。”谢红蔷眼看到这个男子气息越来越微弱,果断将鲛人泪以真气包裹入口,然后吻上前面男子的嘴唇,她的唇齿冰凉,让男子放松了警惕,终于把鲛人泪渡进了男子的食管内,谢红蔷刚想松口,男子却微微有了一点意识,反手抱住谢红蔷就吻了下去。 谢红蔷登时心情不快,眼神示意苏行云将眼前这个男人拉开,她自己推不动。 因此,西楼君刚刚有了点模模糊糊的意识,觉得口中之物比起自己孟春时期收的香椿还要好吃,刚想多啃一口,就被苏行云一脚踹在了脸上。 虽然他的护体真气让他没受什么伤,但是这一脚,彻底把西楼君踹醒了。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同路 西楼君刚刚意识清醒,谢红蔷便一掌拍向他的脸颊:“你找死吗?” 西楼君眼疾手快的一把握住谢红蔷的手腕:“姑娘,有话可以好好说,再说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一撤手,苏行云就拦住了还要发作的谢红蔷,示意她稍安勿躁,苏行云也非常不喜欢这个一上来就占了自己挚友便宜的家伙,因此言语中多了几分冷凝:“你是何人?” “在下复姓第五,名沉嘉,字羡夜。你们可以直接唤我羡夜。我是土火双灵根的散修,擅长种植灵田。”对于姓名字号,西楼君并未隐瞒,因为那么多年的深居简出,即使是囚灵之渊,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魔尊的真实姓名。随后西楼君躬身一礼,“本以为是什么奇异的仙果,吃下去自己差点当场毙命,多谢两位姑娘相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两女几眼,这两个姑娘自己都在神念记录水晶里看过,蓝色褙子清柔婉约的便是那玉棠君的高徒苏行云了,红紫襦裙就是自家妹妹恨得咬牙切齿的谢红蔷了。西楼君想起谢红蔷唇齿之间的冰冷,心神微微一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谢红蔷,当真是艳如桃李色若云霞,饶是他作为魔尊,见多识广,相交过不少道尊仙子,也不得不承认谢红蔷的美。 “你和第五露华是什么关系?”谢红蔷听着有些奇怪,修真界里并没有宗门世家的弟子复姓第五啊。 “不认识。”西楼君撒了个谎,垂下眼睛,表情不辨喜怒,“全天底下复姓第五的人多了去了,我又不是凡人界的户部侍郎,怎么会都认识?” “我们救了你,”苏行云这个时候突然上前一步,挡住还要说话的谢红蔷,她凝视着西楼君,在没有看出西楼君的破绽之后,淡淡的开口,像是在谈条件,“鲛人泪乃是东海碧游宫的重宝,你总要拿些灵石补偿给我们吧?” “”西楼君一时语塞,他是什么人,魔道至尊,哪怕是在魔道,他什么时候能用得上灵石,还不都是手底下的人帮他付账。身上值钱的只有魔界祖祖辈辈相传的几样至宝,但是还能拿出来不成?苏行云没有和魔道打过交道可能看不出来上面沾染的魔气,谢红蔷可是去过囚灵之渊的。 “那你有没有什么可靠的朋友,你先留在我们这里,等他来送可好?”苏行云似乎是看出来西楼君的窘迫,笑着对他说。 “也没有”西楼君有点尴尬,他总不能让魔界的人过来送一趟灵石吧?就算是能送,自己魔尊的名声不也是丢光了。 “那”苏行云刚想说话,耳边传来了玉棠君的一道神念。 “我已经自行回到明华宗,你若是有时间,可以在修真界陪着谢小宫主历练一下。不必着急,合籍大典的事情,日后再说。”向来是玉棠君的口气,带着点微微的冷意。 苏行云低头想了那么一瞬,决定了自己这半年的计划,于是冲着西楼君问:“羡夜,你是什么修为?” “渡劫初期。”西楼君并不想骗两个小辈,因此认认真真的说了自己的修为。 “啥?”苏行云似乎是没有听清,“渡劫初期?” 随后她和谢红蔷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渡劫初期?这人居然是渡劫初期的修真者?那不就是说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渡劫后期,过天雷天劫,羽化飞升到仙界了? 谢红蔷似是不信,用神念窥探眼前这个男人的修为,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真气波动,像是一个凡人一样。“返璞归真,气息内敛,果然是书上说的渡劫期的征兆。” “前辈,在下唐突了。”苏行云回过神来,立刻向西楼君行了一礼。她以为自己师父玉棠君就已经够厉害的,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已经到达渡劫初期。我的天。苏行云吐吐舌头,修真界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无妨,你们救了我,还付出了一颗鲛人泪。我报答你们是应该的,只是我身上,并无那么多灵石,这可如何是好?”西楼君有点为难,暗暗提醒自己下次出门一定要带好财物,以免出现这种尴尬的情景。 “还有,这位姑娘,我不是故意轻薄于你的。”西楼君真心实意的向谢红蔷道歉,引来谢红蔷一阵干笑:她刚刚可是差点打了一位渡劫期的修士。 “无妨”此时谢红蔷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如我跟着你们?刚刚不是有道神念让你出去历练么?”西楼君望着苏行云,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他虽然不问世事,一心在魔界种地,但是也有基本的眼力见儿,知道二人之中,谢红蔷看似容光要更盛,但是实则苏行云才是那个真正拿主意的人。 “就当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了。”西楼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这怎么好意思呢”苏行云推辞,无论如何,那么强大的修真者总像是一个不稳定的炸弹。 “行云,”谢红蔷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说道“你就答应了吧,半年后正道三十年一度的昆仑秘境开启,如果有个渡劫期的修士暗中帮助我们,我们不知道能够拿到多少好处呢。”这中间的利益,让这位碧游宫的小宫主也不由得动心。 “那好吧。前辈,我是苏行云,姓苏,名澈,字行云,出身于明华宗,师父是玉棠君,这位是谢红蔷,名残,字红蔷,出身于东海碧游宫,叔叔是墨轩君谢授衣。”苏行云反复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同意让西楼君跟着她们。于是三言两语道清了二人的姓名出身长辈,与西楼君结伴同行。 一路上苏行云一直在套西楼君的话,可惜一直无果,这个人总是三言两语就把话题轻轻拨开。 不过很快苏行云就开心起来了,因为带上一位渡劫期的修士一起走真的是太方便了---- “前方是一片食人沼泽,凶险异常羡夜,你看” “不必担心。”西楼君道袍袖子一甩,火系真气溢出,强悍的冲击力让苏行云和谢红蔷身不由己的倒退十多米,而原本各种毒虫凶兽邪花的食人沼泽,已经被烤干了。 苏行云绣鞋踏在这片结结实实的土地上,踏过各种毒虫猛兽的灰烬残骸,默然无语。 “前面是一座雪山,太高了,无法御剑飞行,就算是勉强御剑飞上去也无法用真气凝结护罩,九天之上的罡风会把我们冻成冰的要不我们绕过去?” “不必担心。”西楼君捏了个法决,直接在万年玄冰的雪山半山腰,烤出了一个能容三人通过的、通彻前后山的透明窟窿,“现在可以走了。” 苏行云御剑带着两人过那个窟窿,默然无语。 “前面是凡人界的汴梁城”苏行云话音未落,西楼君就甩起袖子,吓得苏行云连忙一把抓住他的衣角,“羡夜万万不可,我的意思是汴梁城是我的家人所在的地方,让我来做这个东道主请羡夜和红蔷吃饭吧。” “”西楼君收回真气,“好吧,我刚好也想尝尝凡人界的东西。” “啊,我要吃冰果子。”谢红蔷兴奋地问,“我还听说汴梁城有瓦厮酒坊赌场,我要去玩个够,行云带我去,好不好?” “好呀。”苏行云一笑如同月下昙花,清丽冷寂,却自有一种味道,“不过你叔叔可不让你赌,小心我跟他告状。”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首饰 汴梁繁华,市井方寸之地,勾栏瓦肆茶馆酒楼一应俱全,街道上也是熙熙攘攘的行人小贩。 时值夏日,街道上卖冰果子的,卖新鲜莲蓬的,卖一串一串的茉莉花的谢红蔷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她是第一次来到汴梁,只觉得汴梁比起东海滨别有一番风味。 苏行云舍下她和西楼君,径自去了西市的苏府,探望父母顺便取些银钱来用。 谢红蔷捏紧了苏行云给她的荷包,左手拿着一碗冰果子,腰间挂着一串带着露珠的、花瓣娇嫩的茉莉花,身后西楼君替她提着各色特产,嗅着这熙熙攘攘的烟火气,表情意外的柔和。 “怎么不放在纳物戒里?”谢红蔷转身,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西楼君,伸手捏了一颗冰水泡过的李子递到西楼君唇边。明明是暧昧极了的动作,可是却偏偏让她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姿态。 “这里人多,东西凭空消失会吓到凡人。”西楼君含笑吃了那颗冰李子,“没事,不麻烦的。” “嗯,”西楼君话虽然这样说,谢红蔷还是拉着他进了一条人少的小巷子,帮西楼君把那些东西从他身上拿下来,放在自己的纳物戒里。 手里少了东西,西楼君又恢复了儒雅的气度,他把手揣在道袍里,问谢红蔷:“不再逛逛了?” “肯定是要逛的。”谢红蔷又吃了一枚冰李子,只觉得清凉爽口,沁人心脾,她抬步走向小巷深处。 走了几步路,发现了一个大门紧闭的铺子,抬头看看招牌,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首饰。 谢红蔷被勾起了兴趣,干脆上前叩了叩清漆大门。 西楼君则低下头,盯着谢红蔷绣鞋上镶嵌的小珍珠发呆,相处了几天,他越发欣赏这两个姑娘。苏行云自不必说,谨慎谦虚,凡事谋定而后动,知识又广博,恪守礼节,虽说性格略微带点古板清高,却也是时下修真界一等一的心性了,非常有名门正派的大家气度。谢红蔷虽然被墨轩君谢授衣惯得几分骄纵,大事上却从不含糊,是个知进退的人,性子又刚直爆裂,容颜有媚骨可是神态没有媚气更重要的是,那日她搭救自己,舌尖上冰凉的触感念及此处,西楼君脸上微微泛红,他忙别过脸去,不想让谢红蔷看出他的异样。 正在这时,那件铺子的门开了,一张苍老但是和气的脸探了出来,“两位可是买首饰?这边请。” 铺子里采光不错,那个老掌柜的笑着给两人看了茶,让了座,“小老儿是此间掌柜的,两位是想看看什么?成品还是定制?” “看看成品吧,话说,掌柜的,你这铺子名字倒也奇异。”谢红蔷好奇的问,哪儿有名字如此直白的店。 “姑娘可曾听过,西边有大国名曰大秦?那里的人擅调制香料,他们曾经调制出一种带着香味的水,名叫香水,洒在女子身上,非得三五日不散。香水二字,看似大俗,实则大雅,简单明了,小老儿受此启发,便取了个巧,唤这件铺子叫首饰。”那掌柜的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的取出一个大盒子,“笄,簪,钗,华胜,擿,花钿,步摇,梳篦还有禁步腰佩宫花若干” 谢红蔷由墨轩君谢授衣放养长大,素日里除了闭关修炼就是闭关修炼,哪儿懂得这些,她自己的长发就是一根长簪随便挽起,因此不由得挑花了眼。选了半天,她都没有选出一件,掌柜的依然好脾气的在一旁侍立,但是她自己都不太好意思了,在她开口说“算了”之前,西楼君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比较衬你。” 谢红蔷暗暗松了一口气,“那就要这只吧。”随后她拿起那只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细细端详,觉得上面镶嵌的珍珠没有东海那边的大,于是干脆掏出一袋拇指肚大小的珍珠递给掌柜的,“珠子用我的吧。帮忙打一只这种样式的。” 掌柜的接过珠子,看了一眼,“好嘞。三天后您可以派仆婢过来拿。” 然后问谢红蔷,“定金三百两,您是用交子钞?还是现银?” 谢红蔷还未来得及回答,西楼君就先说了一句,“西市,苏府,做好了劳烦送过去,现银一次结清。” “好嘞,二位还需要点什么也可以跟小老儿说。”店铺里又踏进来一波客人,掌柜的告了个罪,去接待他们了。 却没有料想,为首的那一个衣着素罗的公子走上前来,向谢红蔷施了一礼,“姑娘可是苏府的大小姐,唤行云的那个?” “”谢红蔷有点尴尬,若是说了是,那么自己也不认得这位公子,若是说了不是,那么掌柜的这边大抵是不怎么相信自己了,因为众所周知苏府只有两位小姐,二小姐苏映雪已经出嫁了,不可能从深宅后院跑出来逛街。 “这位是苏府的表小姐,唤谢红蔷的。”关键时刻,还是西楼君给解了围,谢红蔷和苏行云形同姐妹,这么说也没有错。于是谢红蔷立刻给了西楼君一个感激的眼神。西楼君却没有回应,他冷冷的凝视着素衣公子和他身后几个上下打量谢红蔷的公子,心里想着要不要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回去肥田。 那个素衣公子刚想说话,门外就有一句清冷的声线飘了过来:“陈公子,找行云何事?” 本来谢红蔷的艳色就让一众纨绔惊艳不已了,苏行云一踏进门,登时让这几个纨绔公子更是流露出了一副色中恶鬼之相。 苏行云从苏府出来,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窄袖素白暗纹上襦,隐隐约约的漏出圆润柔滑的肩头,裙头淡紫底布绣着白色山茶,裙子打了细褶,绿色卷草纹披帛随意的挂在肩上,更显得她身长玉立,仙姿缥缈。肌理细腻,骨肉匀称,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再加上她只挽了一个慵懒的堕马髻,随意的插了一只白玉兰花素簪,如同轻云蔽月,皎洁的令人无法直视。 便是只有三分姿色的人,在这一身衣裙的衬托下只怕也要像小家碧玉一样,更何况苏行云出身世家,容貌清丽婉约,这样一穿,真真像是九天之上的玄女化为人身下了凡尘。 谢红蔷连冰果子都顾不上吃,“行云,你真好看。” 苏行云莲步轻移走到她身边,嫣然一笑,刚刚还月射寒江的气场立刻便成了松生空谷,虽说还是高洁挺拔,但是再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气,她弯下腰,拈了一颗冰李子入口,又喂了谢红蔷一颗,这才向那群被她刻意无视的纨绔公子开口:“你是陈家的小公子?父亲是殿中侍御史?” “是是是,多年不见,行云出落的如此”陈公子话还没说完,便被西楼君打断:“行云,走,我逛累了,回苏府。” “急什么啊,羡夜,”苏行云扬起下巴,嫩葱根一样的手指指向那个盒子,本来是极为无礼的举动,却硬生生被她做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俏之感,“掌柜的,把这一盒子都包起来吧。直接去苏府账房便可。” “走,红蔷,带你去挑新衣裳。”苏行云蓝色绣鞋上嵌了两块白玉,“我们今个就好好逛逛汴梁城。” 说完,她看都没看陈公子为首的那群人一眼,直接出了店门。 谢红蔷抿嘴笑了一下,拉着西楼君也跟了上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教训 “那几个登徒子还在跟着我们。羡夜,可能要劳烦你出手了,一来我是女子不方便出手,二来这几个人的父辈都和我的父亲在朝中为官”苏行云皱着眉,三人都是修真者,神念自然感应的到,谢红蔷微微一笑并未出声,而一旁的西楼君眼中则掠过一丝杀意,他忽的冲谢红蔷笑了一声,眉眼宛然,本是极为普通的五官,竟是被他笑出来三分颜色,“红蔷,要不要我去杀了他们。” “教训便是,不可随意伤人性命,”苏行云点头应答,她早就想着要教训一下那几个登徒子,西楼君的主意则正中她下怀,只是修真者中间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在凡人界游历,不可轻易对凡人出手。仙路漫长,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是在凡人界动用真气,违逆天道,欺凌弱小,会遭天谴。九九八十一道劫雷,哪怕是渡劫期修士也不是那么好挨过去的,必定会伤筋动骨。这两天的相处,两女早就把西楼君当成朋友,若是因为小事连累他要遭一波劫雷,她们心中也过意不去。 西楼君会意,知道苏行云在关心他,心里微微掠过一丝暖流:这苏行云小小年纪,人倒是不错,看似谨慎,实际上并未失去原则,若不是正道弟子,倒也可以相交为知己。他心下微微叹息,出手却毫不含糊,三招两式将那几个登徒子拍倒在地,用的却是正道宗门入门级别的“八卦游龙掌”,这种功夫是最基础的武艺,一招一式都挺有风韵,但凡是正道弟子,入门半年后都可以学。苏行云看了一眼便已经放下心来,只是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几缕不易察觉的黑气顺着掌风窜入到几个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体内,瞬间没入不见。 西楼君收回招式,冷哼一声,从几个满地打滚的纨绔子弟身边踏了过去。 谢红蔷笑嘻嘻的把剩下的半碗冰李子塞到他手里,“大高手累了吧,来来来吃吃吃。” 西楼君不由得失笑。 苏行云在一旁看到,不由得皱起眉头,这羡夜似是对红蔷有意啊,不过他能够修到渡劫期,便是资质再天才,年纪也一定在五百岁以上。而后转念一想,红蔷直爽开朗,羡夜沉稳温和,未尝不可匹配就要看墨轩君谢授衣答应不答应了。 三人逛了一圈,苏行云又带着二人去了布庄成衣坊,选了不少吴罗做的衣服,还有几匹花罗送给谢红蔷,谢红蔷娇滴滴的向苏行云施施然行了一礼:“行云如此厚礼,我无以为报,只得以身相许了。” 苏行云旁边一避,闪过谢红蔷行的万福礼,“别闹了,给你选的最喜欢的紫色,换上试试。” 谢红蔷从布庄成衣坊后院东厢房出来的时候,苏行云不由得赞叹一声,“果然我就说,魏晋时期的衣服样式最适合你,内里直裾配合着外面紫色大氅,天然的一段风流气。” 连一向不多话的西楼君都低低的笑了:“晓景乍看何处似,谢家新染紫罗裳。这身确实称你。” 苏行云早就走上前去,把谢红蔷的发髻打散了重新梳理,将她的一头墨发高高梳起,挽成一个男子发髻,既显得利落,又搭配了衣服。 等三人远远地看到苏府的大门的时候,已经是薄暮了,夕阳折射在西市朱雀街的青石板上,俏生生的将青石板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色,苏行云心情极好,嘴边的笑意一直未曾散去。 等进了苏府,苏行云将两人带过花厅,直奔大堂,见过了苏父叶氏之后,隐约点明了谢红蔷和西楼君的身份,苏父和叶氏连忙将二人安置在东侧院,位置环境仆婢都是一等一的,仅次于苏行云的闺房。 东侧院种满了木樨花,银白色的小花已经开始次第开放,味道极为香甜,闻之沁人心脾,谢红蔷伸手掐下一朵木樨花,转头盈盈的问苏行云:“你不是还有一个庶妹吗?叫她一起过来认识一下啊。” 苏行云表情微微滞了那么一瞬,又掩饰过去了:“映雪已经嫁人了,在婆家主持中馈,暂时不会回苏府了。她回来一趟挺麻烦的,要向婆家和夫君报备一下。还是不劳她了吧。” “嗯呐,行云,谢谢你哦。”谢红蔷坐在木樨花下的石凳上,将汴梁的小吃食摆了慢慢一桌子,“饿了没,快点过来吃啊。” “还用得着谢?”苏行云提着裙子坐下,姿态大方,用筷子夹了一块凉粉,“你和我已经是好友了。” “你们先聊着,我去修炼。”西楼君突然嗅到空气中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气味,他面上不动,告退来到自己的房间,立刻低声呵斥了一句,“出来。” 一阵黑烟平地升起,笼罩在大斗篷里的人抬起白皙的下巴,漏出一双高级魔族特有的紫水晶一样的眼眸,声音冷冽:“魔尊。” 魔界魔尊和二公主之下,又有十七使徒组成“十七夜”,这十七人身怀异术,每一个都是高级魔族,“十七夜”才是囚灵之渊在魔道南征北战的中坚力量,为了整个魔道立下赫赫功劳,也是历代魔尊极为仰仗的一股力量。 “何事?小五。”西楼君略略有些不耐烦。 “露华二公主请求魔尊尽快杀掉苏行云和谢红蔷,东海滨附近频发异象,估计是有什么秘宝出世,如今东海碧游宫已经脱离正道宗门,因此秘宝出世魔道中人也可以出现,这次囚灵之渊不能放过好机会。”那位长相俏丽但是远远及不上谢红蔷和苏行云二人的“十七夜”第五使徒,冷冷的传达完第五露华的指令,而后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魔尊若是喜爱这二女,可以抽了魂魄把肉身练成玩偶” 一句话还没说完,西楼君就已经抬手掐住了第五使徒的脖子,手掌逐渐收紧,“你看到了什么?”西楼君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有些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我想你应该知道,对着溪阴该怎么解释我的行为。”说着,他就甩开了手,任由第五使徒瘫软在地。 第五使徒被西楼君的渡劫期威压搞得浑身是汗,她拼尽全力抵抗西楼君的威压,但仍然是无果,西楼君对于自己土系真气的控制已经达到了一个寻常修真者远远不能理解的程度,这种威压使得第五使徒汗出如浆,呼吸困难----“魔尊,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哼。”西楼君冷笑一声,“你若是让溪阴知道此事,我便抽了你的魂魄压到囚灵之渊的红莲业火之下。什么时候十七夜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的家事上去?你们平日里如何架空溪阴和我的权利,以为我深居简出就什么都不知道吗?让第一使徒收起他那点小心思。” “是。”第五使徒单膝跪下,随后黑烟又一次升腾而起,第五使徒消失之后,西楼君冷哼一声,甩袖提气,榻上的罗汉茶几顿时化为齑粉,而床榻却毫无损伤,他从纳物戒里拿出一张罗汉茶几,重新摆上。又拿出一个天山玄玉的小盒子,这价值万金的盒子,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将一枚吃了一半的冰李子保存的完好无缺。 西楼君伸出手指摩挲着冰李子,脸色不辨喜怒。 “十七夜”的使徒们各有绝技,第五使徒的绝技便表现在她的隐匿之术上,没想到她竟然胆敢把隐匿之术用在自己身上。西楼君收起天山玄玉的盒子,眸色渐渐暗沉。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暗杀 这边西楼君犹豫该如何瞒住第五露华,他在房间上下了禁制,不想让人窥探到此时此刻他的一切,然后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他是喜欢谢红蔷不假,但是他终究是魔尊。 抬眼望向谢红蔷的房间,烛摇西窗,温和的光线之下她的影子映在窗口。 西楼君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起身出房间,然后叩了叩那扇雕花窗棂。 “是羡夜么?请。”谢红蔷手一挥,门便开了。 “我睡不着,找你下下棋。”西楼君笑了笑,没有人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苦涩。 西楼君执黑子,先行,小尖无恶手,棋风平稳,滴水不漏,很快,谢红蔷便节节败退,她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的冲西楼君笑:“我不是特别擅长下棋。” 战罢两奁分白黑,一枰何处有亏成。西楼君最后一字落下,“红蔷可曾有心仪之人?” 似是无意,似是不屑,似是托词,这句话的声音很轻,轻到令谢红蔷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未曾。”女子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烛光映射在她的皮肤上,艳丽之下又多了几分暖意。 “”西楼君没有再说话,静静的把棋盘收拾好,“早些休息吧。”随后狼狈的落荒而逃。 谢红蔷长长的沉默,她如何不知西楼君的目光,可是羡夜来历不明,修为又高,过于危险,自己的叔叔墨轩君谢授衣应该不会同意的。 她轻叹一声,拆下发簪,任由一头墨发如同瀑布流淌而下。 烛影熄了。西楼君沉默的看着谢红蔷的房间没有了光,也吹熄了自己的房间的灯。 后半夜。 万籁俱寂,西楼君躺在榻上,却突然睁开了眼。 潜行进苏行云的房间,随手布下禁制隔绝所有,一道黑气打入苏行云体内,让她更为熟睡,西楼君凝视着苏行云----谨慎古板,天资聪颖,以她的资质和身份,整个正道迟早的领头人,玉棠君教的好徒弟,连他都要羡慕了。任由这姑娘发展下去,早晚成为魔道的心腹大患。 提起火系真气,暗暗蕴藏于掌中,西楼君内心几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一掌拍了下去---- 一道碧色流光闪过,径直穿透了西楼君的左掌。魔族特有的黑色血液流淌下来,在地上砸出放射状的花。 西楼君抬头,望向破除他禁制的紫衣姑娘,“红蔷” 谢红蔷眼含薄怒,眉宇间冷冽如冰霜,唇角挂着一丝血线----拼尽所有修为启动了射日弓,终究使得她五内俱焚。随即她感到一阵后怕,若不是射日弓提醒自己这羡夜身上带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魔气,苏行云便要毙命在他掌下了。 “你到底是谁?”谢红蔷冷冷的喝问,随后忍不住弯下腰捂住嘴,指缝里滴滴答答的渗出血来。 西楼君几乎有一瞬间的动容,可这动容很快就被他收回了。 “红蔷。”苏行云从榻上下来,瞪大繁星一样的明眸,她刚刚完全是假装的,“你还没看出来吗?他复姓第五,正道修士能够修炼到渡劫期,即使是散修,也不会籍籍无名。第五是魔界皇族的姓氏,羡夜又是渡劫期修士,所以我大胆的推测一下,羡夜可是魔尊西楼君?” “西楼君?”谢红蔷震惊的望了一眼西楼君,“那不是第五露华那个老女人的哥哥吗?” “是啊。”苏行云笑意盈盈将手搭在了谢红蔷肩膀上,暗暗用冰系真气帮她修补经脉减缓痛觉,谢红蔷打了个寒噤,明显的状况变好了一点。 “射日弓前辈早在你出现的第一时间就提醒过我们。”苏行云望着不可置否的西楼君,言笑晏晏,清丽无双的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微笑,即使是陷阱,即使是算计,在她嘴里娓娓道出,也是一派的光风霁月。 这种做派真真是像极了玉棠君啊,西楼君想着他的老对手们,苏行云身上,已经有了他的影子。 他知道今天苏行云敢那么拆穿他,一定是早有准备,于是深深地凝视了一眼冷若冰霜的谢红蔷,准备转身就走时,一把折扇挡住了他。 “西楼君走那么着急作甚,不陪我打盘双陆棋再走?”一个十三四岁的英气少年走了进来,他伸出粉嫩嫩如同新藕的胳膊挡住西楼君,正是明华宗青黛峰峰主,刑堂长老,卿微君。 “行云,做的不错。”随着这一个声音响起,西楼君脸上不由得变了变颜色----玉棠君也来了? 果不其然,玉棠君冰雪堆砌一样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手持一根大概小臂长的碧色枝干,仿佛被白玉雕刻成的朵朵海棠绽放在枝干上。明明好像是女性道尊仙子才会用的法器,拿在玉棠君手里,却无人敢小瞧----那木系灵力已经铺天盖地的将此地封死了。 “啧,碧云断肠枝你都拿出来了,看来今天我很难办啊。”西楼君面上含笑,内心却不动声色的准备好一场大战,玉棠君和卿微君都是大乘期的修士,哪怕他比起他们高一个境界,自己也很难讨得了好。 “好久不见,老朋友。”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一个紫色对襟长袍,上绣着日月星辰、瑞兽宝塔种种图案,头戴莲冠,脚踩云履的男子走了出来,他样貌本来勉勉强强算得上周正,偏偏生了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嘴唇边又生了一颗红色的小痣,原来周正的样貌,立刻多了八分的妩媚深情之气。他出现后,也不做声,似笑非笑的望着西楼君。 “师兄。”卿微君和玉棠君同时弯身行礼。 “那个,宸星君,你都已经是明华宗的宗主,正道第一人了,就别用你的眼睛乱看人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阉了的”西楼君抽了抽嘴角,任凭哪个正常男性修士,但凡没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的,被宸星君用这双深情款款的桃花眼一看,也会忍不住压力很大的。 宸星君很配合的转过头去用余光打量西楼君,看来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桃花眼对于男性修士来说,恶心程度不亚于自己的法器。 “师父,二位师叔稍等,谢小宫主想要和西楼君说几句话。顺便匀出点时间,苏府的凡人还没有来得及撤走呢。”苏行云抱着“水龙吟”向几个长辈说道,见到他们都点了头,推了谢红蔷一把,示意她可以上前了。 “你真的是魔尊?”谢红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慢吞吞的说了一句话。 “是。”西楼君咽了咽口水,只觉得嗓子里突然很苦。 “你是第五露华的什么人?”虽然从苏行云口里听说过西楼君的身份,但是谢红蔷还是要亲口问一下西楼君。 “长兄。”西楼君为难的看着谢红蔷,想了想又把下半句话补上了,“一母同胞,唯一的长兄。” “哦。”谢红蔷淡淡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后,就是长达半刻的沉默。 “鲛人泪价值八千上等灵石,你前两天吃的冰李子一共半贯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红蔷并没有口出恶言,反而是语调平缓的向西楼君摊开了手掌。 “你是现结呢?还是回头派人送到东海碧游宫呢?”看到西楼君暗淡的脸色,谢红蔷出声询问他,“堂堂魔尊如果赖账似乎是不太好吧?” “我亲自去东海碧游宫送。”西楼君想着,或许还可以见到她一面? “不用了,不是特别想看到你。”谢红蔷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努力使得自己的表情正常一些。 “”看到西楼君的沉默,苏行云赶紧把谢红蔷扯回自己身边,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再刺激西楼君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刺客 谢红蔷别过脸去,不再看西楼君,而卿微君则一甩扇子,强大的风系真气鼓荡的众人衣袂纷飞,一道道风刃夹杂着澎湃的灵力汹涌而出,直奔西楼君面门。 这一击,只为试探。 西楼君也心知肚明,因此也未尽全力,凝结了土元素的罡气罩在他面前涌现出一个半圆形的半透明土黄色光罩,风刃切割在光罩上,虽是切破了光罩,但也如强弩之末,西楼君一挥袖子,便将风刃全部打散。 卿微君众目睽睽之下被西楼君下了脸子,却也不以为意,他和西楼君还差一个大境界呢,如何敌得过他,给玉棠君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主攻自己掠阵,卿微君便摇着折扇退到一边了,稚嫩的小脸上全都是冷笑。 玉棠君右手斜提着碧云断肠枝,左手捏了一个翻天印式的法决,姿态优雅宛如分花拂叶一般,一道绿色法印从他的左手溢出,右手的碧云断肠枝也流光一闪,这是一件能够增幅真气攻击力的神器,对于木系灵根的修真者来说,这件碧云断肠枝的作用不亚于一件神器。 绿色法印在半空中就化作了碧绿带刺的藤蔓,“缠绕!”玉棠君低喝一声,藤蔓向着西楼君扑杀而去。 “雕虫小技。”西楼君身负地火双灵根,其中火灵根尤为克制木灵根,他真气凝于掌中,手心的火焰幻化成牡丹的样子,面对铺天盖地的藤蔓,他仅仅是一掌,便让这诸多藤蔓化为了飞灰。 “哼,”玉棠君面上掠过一丝薄怒,在徒弟面前可不能丢人,先前在苏行云闺房里埋下的两粒种子在玉棠君真气催动下瞬间发芽,编织成牢笼的样子缠住西楼君的脚,西楼君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受伤。 然而西楼君还是躲开了,用了最最原始的方式----就地打滚。 干干净净的道袍上多多少少的沾染了灰尘,西楼君此时的眼神已经完完全全沉寂了下来。 而玉棠君又怎么会容得他有机会喘息呢,十指修长默默拂过碧云断肠枝,轻轻捻下一朵白玉一样的海棠花,向着西楼君的方向弹了过去,而在一旁掠阵的卿微君见此也帮了自家师兄一把,他折扇一挥,就使得海棠花瓣的边缘带了几分风系真气,以卿微君的实力,这几丝风系真气也绝对不是那么好去接的。 那朵海棠精致柔美,如同春天,春水正盛时候,风和日丽,遍地花开一样普通,却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接近西楼君。 开到荼縻花事了,丝丝夭棘出莓墙。 西楼君双手急急的捏诀,周围的空气早早的被玉棠君的木系真气封死,自己却一时疏忽没有察觉,如今他能调动的真气也不多,只能勉勉强强的用火系幻化出第二朵红色牡丹。 天下真花独牡丹。你一朵小小的海棠,敢与花中之王相争么? 更何况,杀招又不在火系真气,西楼君脸上漏出一丝冷笑。 海棠花和牡丹相撞,在真气散发的轰鸣之下,苏行云和谢红蔷各自被震得飞了出去,这还是玉棠君和西楼君对二女那个方向手下留情了的原因,卿微君也被震出去几步,白玉的竹节发簪咔嚓一声碎成几节,卿微君头发散乱,就像是出门玩把发髻弄散了的孩童一样。 玉棠君刚想再动手,却听到苏行云一声惊呼:“师父!” 玉棠君分了一下神,侧了一下身,这才发现胸前一凉。 西楼君的那朵牡丹其实只是个幌子,真正的杀招,来自西楼君的土系真气凝结成的地刺。玉棠君若不是听到苏行云出口提醒,恐怕早就被那根粗长的地刺把玉府仙心都戳穿了,饶是如此,这根地刺依旧是贯穿了他的右胸。他冲着苏行云安慰似的笑笑,浑身的血液泼洒了卿微君和苏行云她们一脸。 “师兄,玉棠师兄,你别吓我啊”西楼君把地刺拔出来,玉棠君从半空中跌落,苏行云想要去接自己的师父,却被卿微君抢先一步接住,苏行云还未来得及收回手去,便被卿微君一把推了出去,“滚开,别碍事。” 苏行云眼神一暗,又顾不得卿微君的火气,上前去拉着玉棠君的手。 卿微君急急忙忙的翻着自己纳物戒的各种灵药和疗伤仙露,匆匆忙忙的把玉棠君胸前的那个洞的血止住了,他眼眶通红,显然已是怒极了,“看好玉棠师兄。” 把玉棠君交给苏行云照顾,他微微一颔首,“抱歉,师侄。师兄受伤我急切了一些。” 苏行云来不及点头,卿微君就已经冲上半空中,“第五沉嘉,偷袭的算什么英雄好汉。” 而后他利用风系真气的灵活性和西楼君缠斗,可是玉棠君已然落败,他和玉棠君修为相差不远,又因为常年沉溺于琴棋书画,误了修炼,也敌不过西楼君几招,便已吐血落败。 “师叔。”苏行云把玉棠君交给谢红蔷抱着,从战圈的边缘上拖回来卿微君,先灌了慢慢一瓶疗伤的灵药,把他放在身后,“云龙吟”咣当出鞘,斜斜的指着西楼君。 西楼君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谢红蔷扶着玉棠君的手,随即微微一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还有谁?” “还有我。”谢红蔷将玉棠君放在苏行云的榻上,樱红色长刀出鞘,杀意升腾而起。她向前三步,长刀在手,一往无前的向西楼君左肩劈去。 西楼君一时窒住。 “宗主,为何还不出手?”苏行云一个没拉住,谢红蔷也进了战圈,她还受着伤啊!更何况修为差了那么多。苏行云抬头瞪了一眼自始至终没有出手的宸星君,咬着牙也想加入战圈,却被宸星君轻飘飘一掌拍了出去,刚好落在卿微君身侧。 “废物,别碍手碍脚的。”宸星君面容妩媚,桃花眼深情款款,说出的话却如冰碴子一般刮在苏行云脸上----众人之中,确实是她修为最低。 望了一眼萎靡不振的卿微君和面如金纸的玉棠君,苏行云咬着牙决定,回到明华宗她就闭死关,不到金丹后期绝不出去游历。 却听到卿微君蠕动嘴唇,轻轻的说了一句:“你莫怪宸星师兄,他虽然是金灵根,修炼的却是刺客道。” 刺客道。苏行云目瞪口呆,也难怪宸星君一直冷淡的看着两个师弟缠斗西楼君。 刺客道极少有修真者修炼,因为修炼者必须摒弃七情六欲,这一道讲究快,准,狠,还有就是稳,稳的意思就是万全的思量,不失误的必杀,刺客必须混进敌人防备森严的地方去行刺,但一旦动手,那一定是万无一失的情况。而且大部分刺客都是进入战场之后,再也回不来。 苏行云瞬间明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刺客的信条,因此哪怕玉棠君和卿微君都身死,宸星君没有八成把握也绝对不会出手。 拥有深情款款的一双桃花眼的宸星君,内心竟然如此孤寂狠绝?苏行云想起他那张似多情实则无情的面容和那一点妩媚的红痣,再次感觉到了人不可貌相这五个字的含义。 此时,西楼君和谢红蔷正已经缠斗到了关键,谢红蔷催动着受了伤的经脉驾驭长刀,自然是被反噬的不轻,她一边大口大口的吐着血,一边狠绝的挥舞着刀----哪怕刀光沾染不了西楼君的一片衣角。 “谢残,这又是何必呢?”西楼君略带痛惜的看着谢红蔷的衣襟染满了红色,手下处处留情。 正在这时,西楼君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阴风掠过,宸星君终于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出手了。 一击必杀,方为刺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