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传说》 藏书楼里的男和女 大宋，南境。 雍州城是大宋南边的一座边陲小城。虽说是小城，但繁华丽景却是不输府城。 这天，雍州城下了一场雨。 时值三月，嫩芽新绿，百花盛开，春风如同剪刀一般把城里的花树裁剪。于是城里的街道小巷处处散落着不少落花，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落花时节有风有雨，所以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见，偶尔见着几个也是行色匆匆，丝毫不为这落花雨景所吸引。 倒不是说宋人不懂情怀。 要论情怀，比起草原上的牧人，蛮荒的蛮子，宋人可以赢出一大截。从这些年涌出无数词人中便可窥其一斑。 之所以会无人欣赏，多半是因为那些行人雍州城本地人。雍州城里每年这个时节，都会风雨齐至，摇落飞花漫天，见多了自然见怪不怪，见美不美。 此时一座阁楼上。 苏念伸手推开窗户，看向外边，一丝飘雨随风荡在他脸上。 窗外边种了不少杏树，这个时候正开得灿烂。只可惜淅淅沥沥的雨丝遮挡了他的视线，只能窥得一些轮廓。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为这美景所倾倒。 “看来穿越后也并不是一无所得，至少这杏花微雨的美景在前世可是难得一见的玩意。” 擦掉脸上的雨水，接着又揉了揉眼睛，借此驱散些许疲惫，苏念轻吐一口气，心中思绪泛起波澜。 穿越到此十六年了，从一开始的彷徨无措到现在安然接受，他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完成这种身份转换。 这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世界。起初他以为自己到了前世的宋朝，但之后的时间里他了解到这个大宋跟记忆里的大宋根本没一点关系，除了国号。 这个世界倒是有些类似前世小说里的玄幻世界，不仅有繁衍到巅峰的武功，还有各种奇异的职业，就像估命师，铸剑师等等。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还有妖！ 妖么？苏念低叹一声，这可真够精彩的。 不知何时，落雨已停，外边的杏花美景映入眼帘，清晰可见。 怔怔看了许久，他回过身坐回了旁边的案桌上，翻开桌上一本书静静看着。 来到这里的第十二个年头他便到了可入学的年纪。于是四年前的初春他便踏着春寒走进了半山学院。可惜的是他被检测出无法修行，在这个重武轻文的世界，虽说文人的地位并不差，可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于是，在此学习的第二年，他便被打发到学院藏书楼做了一个管理员，这还是因为他每年文试第一的缘故，若非如此，恐怕他会成为第一个被半山学院开除的学生。 作为雍州城里唯一一座学院，半山学院的藏书楼很大，藏书极多，各种各样的藏书在书架上排列的满满当当。其中不乏武道功法，炼器法诀等珍贵藏本。 他现在看的这本书是一本风土志异录，记载了很多这个世界的千奇百怪的事情。算上这本书，整个图书馆里的藏书他已然看了个大概。 他看书的方式与别人不同，别人看书多半是慢慢翻阅，精品细读，以便记忆，理解透彻。而他看书则是如同囫囵吞枣，快速翻阅。 若是旁人看见多半是以为他在装模作样，不过他自己清楚自己看过的每一本书的内容都已经被他深深刻在了脑海，一字不差。 关于这种过目不忘的能力，他刚穿越过来时便发现了，究其原因他不太清楚，最后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是穿越众的福利吧。 虽然对于无法修行的他，这种能力等同鸡肋。 半个时辰后，他轻轻合上书本，就这么会两指厚的书本他已经阅读完毕。 轻舒一口气，苏念伸了个懒腰。 就在此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师兄，我来借书。” 苏念侧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白色的靴子，靴子很干净，如同冬季白雪一般泛着柔和的光。视线由下往上，白色的长裙，乌黑的发丝，还有一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脸。 这是一张很美的脸，苏念两世为人也依然被惊艳到。 薄薄的唇，弯弯的眉，再加上一双大大的眼睛，眸子深邃如秋水，轻轻一眨便能让人心中荡漾。 明眸善睐。 看着那双眼睛，苏念终于知道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了。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喂，你看什么，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怔怔的看了许久，被一声呵斥打断，苏念移开视线才发现白裙女子旁边还站着个穿绿裙的姑娘。 挑了挑眉，苏念颇为轻佻道：“美人在前，看的自然是美人。” 绿裙姑娘眼睛微眯，显然已有怒意，关于藏书楼管理员的事迹她略有耳闻，但仅限于知道他无法修行，却从未想过会如此不堪。 “藏书楼向来是清修宁静之地，唯有品行高尚的谦谦君子，方能驻守此地，没想到半山书院竟然会选择让一个登徒子来当此职责，当真是污了这一屋子白字黑字。” 苏念呵呵一笑，道：“仅凭一时言行，便枉论人品行好坏，不合适吧。” “古来圣贤便有言在先，见微知著，要看一人心何必天长地久，一言一行便可分晓。” “呵呵，过激了，若像你这般说。”苏念语气平和，说出来的话确是带着刺。“你必然是一个学识浅薄，愚昧而不自知的黄毛丫头。” “你……” 绿裙女子气极，脸色怒而羞红，正想再度开口，却被一只手制止下来，站在旁边气得直跺脚。 白衣女子收回柔荑，微微一笑，再次道：“师兄，我来借书。” 一样的话语却给人不一样的感觉，若是说先前女子的话给人一种春风明媚的感觉，那么这次的话却让林霄感到一阵阵如同秋风般的萧瑟。 萧瑟的秋风，多半蕴含扫落枯叶的肃杀之意！ 苏念的双手不可察觉的颤抖了一下，脸上却是毫无变化，笑道：“师妹，想借什么书？” “《长天剑诀》！” 苏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道：“二层右边第三排书架，由上往下第八列第七本，你自己去取吧。” “多谢师兄。”白裙女子对着他盈盈一礼，绿裙女子见此转身走开，想来应该是去取书了。转身前，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微喧的图书馆顿时沉静下来，苏念和白裙女子互不说话，一时之间沉默围绕着这个空间。 “你修炼的是《秋水剑诀》？”片刻后，苏念开口问道。 白裙女子抬头看向他，一直以来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惊色，微微蹙眉，道：“你认识我？” “没见过。”没见过自然是不认识。 白裙女子依旧蹙眉。 苏念知道在前世有一个叫做西施的绝色，一颦一笑皆可勾人心魄，可却无缘一见，然而此时见到眼前人紧紧蹙眉的模样，他想或许西施也不过如此了。 “别想了，要知道你修炼的是《秋水剑诀》并不难，应该说方法有很多。”苏念顿了顿，道：“《秋水剑诀》，地级剑诀，是一位无名高人于洛河旁见秋风扫落叶之势而悟，剑意萧瑟肃杀，给人凄冷之感。刚才我与你家侍女辩驳之时，便已经感觉到了。” 白裙女子看了他一眼，寒声道：“你说的不错，但是不够。” “确实不够，天下剑诀数不胜数，悟四季而成剑诀的亦是多如繁星，但以秋风肃杀为剑意的却是不多，而且刚才你对我释放剑意的时候，空有肃杀之意，却无连绵不绝之感。再加上你要借阅《长天剑诀》，我便猜你修行的是《秋水剑诀》！” ‘m5 顿了顿，苏念接着说道：“因为秋水，长天方能共一色，所以你需要借阅《长天剑诀》，才有机会领悟天级剑诀--《一色剑诀》，我说的可对？” 白裙女子脸色愈发冷了，寒声道：“这件事情虽然不算什么密辛，但你又是从何处得知。” 苏念轻轻一笑，伸手指了指身后，那里摆放着无数书籍。 “半山学院藏书共三十万册，其中不乏各种前人的修炼心得，前些日子刚好看到一本书，里边记载了关于秋水剑诀的一些事，便由此记下了。” 白裙女子微怔，随即嘲弄道：“看来外界对你的评价很中肯，如此世道，不图奋发，竟还有如此闲心记下这些细枝末节。” 苏念苦笑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目光却是掠向窗外，方才已经停了的雨，此时又下了起来，处处烟雨朦胧。 “小姐，我拿到书了。” 绿裙女子不知何时悄然回转，对着自家小姐露出一个微笑，却是在看见苏念后瞬间冷了下去：“登徒子，登记在册，外借。” 一本书拍在案桌上，撞翻了砚台，震掉了笔架，墨色四散，不少落在暗红色的桌面，更多的是溅在他的衣服上，晕开如墨梅。 “当真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苏念无奈道。 “碧落，还不向师兄道歉。”白裙女子道。即便对苏念的印象不好，可作为大家族的涵养不容她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虽然她觉得道歉完全没必要。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苏念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不过书不可以外借。” “为何？” “规矩！” 白裙女子冷笑道：“若你还为刚才的事生气，我可以再次道歉，男子如此心胸，可成不了大事。” 淡淡的声音传入耳朵，苏念自然听出嘲讽之意，反击道：“男子又不像女子，要什么心胸。”说完还朝两人还未熟透的胸部看去，嘲笑之意不言而喻。 接着不等两人怒意爆发，他又说道：“并非我针对你，别说是半山学院，即便是整个大宋帝国，你也找不出可以藏书外借的学院！这点常识，有点阅历的人都应该知道，想来你们之前都是在家族修行，这次是第一次离开家族吧！” 两人怔住。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女子无眉便是妖 杏花，微雨，燕双飞。 一条青石板路上，两道人影撑伞提步前行，一绿一白相映成趣。 两旁栽种了不少杏花树，不知是杏花太重还是风雨太急，总之不少杏花从枝头落下，在两人身旁飘荡。 忽而人影站定，一只手从伞下伸出，平摊掌心，任凭飞花落在上面，无动于衷。嫩白的手，嫩白的花，交织成景，美妙不可方物。 “小姐，我找人打听过了，学院的藏书确实不可外借。” 嫩白的手倏然握紧，白裙女子憋了旁边的人一眼。“这么说来，他并非故意刁难我们了。” “应该不是。”绿裙女子答道。 “看来关于当年的事他并不记得了，不过这样也好，能免去不少麻烦。”白裙女子淡然开口，神色平静，波澜不惊，仿佛世间没什么事能让她心绪起伏。 “小姐，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退婚的事，你看看他，不思进取，光逞口舌之利，大宋虽然武道兴盛，可文职也有不少，就算不能修行，也该好好向仕途发展，争得一官半职。要我说，如此粗鄙之人，根本配不上小姐。”绿裙女子说到这，胸口起伏不定，已然气急。 握紧的掌心突然打开，白裙女子吐气轻吹，一朵被揉碎杏花缓缓落下。 “我当然知道他配不上我，但总归是故人之子，而且当初我家对他有所亏欠，情面还是该留几分。” “一个会和小女子斤斤计较的大男人，何必给他留上面面子。”小姑娘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看着身旁气急败坏的人儿，白裙女子莞尔一笑，伸手在小姑娘额头弹了下，道：“若非你自己出言不逊，他哪能与你针锋相对。” “小姐……” “好了，既然是我爹和他爹定下的亲事，再怎么想退婚也该找个由头，免得被人耻笑，再说我的《秋水剑诀》到了瓶颈，需要《长天剑诀》辅助，方能参悟《一色剑诀》，刚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寻找合适的时机。” 绿裙女子低哦一声，不在追问此事，询问道：“那接下来干嘛？” “舟车劳顿了三天，听说半山学院的吃食不错，去试试。” …… 人在专注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再次翻完一本书，窗外天色已经昏暗。 这一次倒没有人来打扰苏念。 半山学院的教材都是制式的，统一由教习教授，除非修行至血气圆满，否则用不着到藏书楼来选修剑诀，所以学生很少到藏书楼来。苏念基本上就是个摆设，也就今天有了两个借书人，若是平时除了他基本看不到人影。 把案桌上整理一番，苏念起身朝外走去。 出了学院，他一路向南。 春天里的雨向来不大，但是淅淅沥沥下了一天，难免积少成多。以至于在他回家的路上，积起一层薄薄的水。 望着那一路泥泞，再看了看自己干净的黑色靴子，苏念低叹一声，右手撑着一把染着墨梅的白色油纸伞，左手提着一个青色包袱，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南山集走去。 南山集，按字面上的理解就是一片龙蛇混杂的聚集地，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数是穷人。 既然是穷人，那么生活便没那么讲究。 这里不像半山学院种了那么多杏花，有的只是随处可见的落叶夹杂着菜叶，铺面南山集的街道。 所以当苏念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身上的书院服以及靴子都沾染了不少污渍，不复走出学院时的干净整洁。 推开紧闭的屋门，林霄踏了进去。 屋里的摆设极其简单，无非就是几张方桌和几条凳子，再来就是还有一个柜台。柜台旁边还有两间挂着布帘的屋子，应该是用来住人之用。 这是一家酒铺，也是他的家。 收了油纸伞，把包袱放在桌上，苏念兀自坐下，在身后留下一连串脚印状的水渍。 “你看起来相当狼狈啊。”一道声音从内屋传来，轻柔如同春风，却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准确的传到苏念耳中。 “哪有什么狼狈不狼狈，都是为了生活。”苏念苦笑道。 布帘打开，一道靓丽的身影从里边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美的女子，但是美的很怪异。 没错，就是怪异。 女子年纪与他互相伯仲，身穿青色麻衣，不施粉黛，乌黑的发丝从两肩垂落在胸前。精致的五官雕琢在一张鹅蛋脸上，那眼，那唇，那琼鼻，就这么组合在一起，风韵十足。 她就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修饰，手中没有任何动作，就让人觉得她很美。 她的美浑然天成，已经不需要任何外在因素来加成。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却没有眉。 只见在那双盈盈双眸之上，刻画着两道白皙的痕迹，虽然这并不影响她的美，但总归来说有些怪异。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她叫无眉。 无眉看着眼前的少年，颇为恼怒，语气冷冷道：“既然知道是为了生活，你的笑容为什么那么苦涩。” 苏念眉头皱了皱，轻声道：“这是两回事，我苦笑并非是因为生活不易，而是因为你明知道今天学院休沐，我可以不用去学院；明知道今天落雨不停，为何还要让我去采摘杏花。”说着打开青色包袱，露出里面满满的白色杏花。 无眉冷漠道：“我这里是酒铺，卖的杏花酒，既然是杏花酒，酿酒的主材料自然是杏花。更何况，整座城里只有半山学院栽种了杏花，外人不可进，不让你采让谁采。” 苏念揉了揉双眼，认真道：“我当然知道这些，我想问的是为何是今天。我记得三天我才采摘了一次，你别告诉我已经用完了。” 无眉女子面无表情，道：“就是用完了。” 看着眼前的女子，苏念忽然笑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不擅于说谎。前些日子在店里帮忙的时候，我大约估算了一下，来铺里买酒的都是熟客，无非是东头的老杨，街北的马三这些酒鬼，每天买的量大概在十坛左右。即便有突发情况，买卖的量浮动不会超过十五坛。而我一次采摘的杏花足足可以酿一百坛杏花酒。” 对于苏念头头是道的分析，无眉的神情却是没有多少改变，她平静的说道：“今天街口杀猪的老刘嫁女儿，买了五十坛，另外我送了三十坛。” 苏念一时无语，脸色颇为尴尬。 无眉亦是不说话，只是注视他的眼神涌现不少嘲弄之意。 一时之间，屋内冷清了下来。 更新u最6快上r “我见到秋水瞳了。”不知过了多久，苏念开口道。 “号称秋水家近百年来最有修行天分的那个秋水瞳？”无眉想了想，道。 苏念点点头。 “就是那个十岁便已经血气圆满的秋水瞳？” “除了她，还有谁。” “就是那个十二岁便可修炼剑诀的秋水瞳？” “喂，你有完没完。” 看着苏念已然生气的脸庞，无眉不再挖苦，道：“她来做什么？” 苏念没有回答，静静的看着她，脸色说不出的复杂。 望着少年脸色，无眉懂了，却还是问道：“退婚？” 点点头，少年的双手在袖中骤然握紧，道：“她并未明确说出，但多半是为此事来的。” 无眉冷笑，道：“本以为如此狗血的剧情，只会出现在说书人的桥段中，却不想今天能得其所见，当真是三生有幸！” 苏念苦笑，丝毫不理会她的挖苦嘲弄。 “她以为我没认出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我面前，口中说着是为《长天剑诀》而来，殊不知天下剑诀在青岩书坊皆可寻得，何必不远千里来半山学院，当真是有些欺人太甚啊。” 无眉沉默，人情世故对她来说太过复杂，她既看不透，也学不来，更不会试着去安慰人。 苏念再次说道：“当初家逢巨变，便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让人忍不住很生气啊。” 望着眼前少年有些狰狞的脸庞，无眉心绪飘飞，相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控的神情。 无眉道：“所以你以为我让你今日去采摘杏花，是故意引你们两见面？” 苏念尴尬苦笑。 无眉讽刺道：“亏你平时自诩聪明，遇见点事便如失魂一般，你莫要忘了，她是人，我是妖！” 她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就像是村妇与人闲话家常一样，若是旁人能够听到的话，必然会惊骇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苏念再次尴尬起来，道：“心绪难平，难免乱了心智，你若是还介怀，我可以向你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你我本非同类，用不着以人之礼法相待。” 说完，无眉转身内屋走去，临近布帘时，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事，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虽然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为了赚钱，你便辛苦一些，晚上把这杏花酿了酒吧，还能打熬一下你的力气。” 布帘轻响，美人不在，待苏念反应过来，只得摇头苦笑，口中喃喃自语道：“要在前世，你这可是使用童工，犯法的……” ……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青岩书坊 大宋先贤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一直以来人与妖便互相对立，相互厮杀。 妖族猎杀人族，食其血肉，可以增长修为；人族猎杀妖族，得妖丹，更是可以炼丹，可以铸剑。 自古以来，人族与妖族相见，必然会有生死相伴，更别说共处一室，心平气和的谈话了。 但凡事总有例外。 苏念作为一个“外来人”，对于妖族自然没有那么多深仇大恨。相反，对于妖，他还保持着相当大的好感。因为他坚信人有坏人，妖有好妖。 无眉是好妖，因为他没见她杀过人，不会杀人的妖在他看来就是好妖。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人，但总的来说，他既没有偷看过隔壁王婶洗澡，也没抢过街边乞丐的馒头，应该可以归于好人的行列吧。既然是好人又怎么可以乱杀好妖，更何况他也打不过她。既然打不过她，便只能和她共处一室，受她压迫剥削了。 于是，待一包袱的杏花尽数酿做了酒，已是深夜。 苏念拖着满身疲惫，从柜台里边翻出两个馒头就着冷透生菜吃了后，又随便冲洗了一下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走进自己的卧房。 他的卧房和南山集里别的人家一样，相当简陋，就一张床，床上面还有一张洗得发白的被褥。 脱去外衣，躺在床上，或许是刚刚用凉水冲澡，为他洗去了些许疲惫，此刻他倒不觉得有多困。朝隔壁房间看了一眼，他伸出手指在两个房间中间隔着的木板上敲了敲，随后一阵细碎的声音在夜里荡漾开来。 l更（新最快iw上''j… 似是知道隔壁的人儿没睡，接着不等无眉出声，苏念便开口说道：“明天开始，我便不去半山学院了。” 低沉轻柔的话语缓缓传开。 半晌，那边才说道：“那些藏书你都看完了？” “看完了！”苏念回答道。 “可曾找到不能修行的原因？”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有何起伏，却能听出丝丝关切。 “没找到。”苏念低叹一声，接着有些恼怒的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怪毛病，明明能修行血气，打熬身体，偏偏却无法压缩血气，引灵气入体。” 进入一境之前，人的身体就好像一个熔炉，把吃进去的食物消化，转化，提炼血气，用来强化皮肉筋骨，待血气凝练圆满，便压缩成气丸，引灵气入体，至此方能算是初窥武道门径。 苏念六岁开始修行，九岁血气圆满，却是不知道因为身体的什么原因，一直到现在还停留在这一阶段。他去半山学院藏书楼当管理员，就是希望能从藏书中找到自己不能修行的原因。 “那你打算怎么办？不能引灵气入体，你便不能修行剑诀，你父母的冤仇也永远无法平息。” 有风自破烂的窗户吹进来，扬起少年的发丝，一时沉默无言。 几秒钟后，他开口道：“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明天我打算去城内的各个书坊看看，找一找医学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我不信我会一辈子不能修行。”说道最后，少年已经咬牙切齿。 “那么，祝你好运了。”无眉轻柔的声音传来，随后再无声响。 …… 第二天。 春天里的早晨亮得有些慢，再加上斜风细雨笼罩，所以当苏念起床的时候，窗外还灰蒙蒙的。 望了一眼毫无动静的隔壁房间，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无奈，无眉是一只不合格的妖，所以她也成为不了一个合格的人，她不会为生活而奔波劳碌，更不会为生活起早摸黑，至少共处一室那么多年，他未曾见她有哪一天起的比他起得早。 轻吐一口气，苏念丝毫没有叫起睡美人的意思。随便洗漱一番后，他便抓起一把油纸伞，走进了烟雨朦胧中。 此时笼罩在烟雨中的南山集还未苏醒。 街巷之间如同寒纱一般的雨丝让人看不清楚，到处静悄悄的，没有人声，没有人影，就连看门的土狗看见苏念也懒得叫唤。事实上，土狗的作用可有可无，能在南山集落户的人家基本都是破落户，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偷的贵重东西。 出了南山集，他一路向北走去。 他先去了一趟半山学院，辞去了管理员的工作，然后办理退学，比起入学时的繁复困难，这次出行显得无比轻松，不到半个小时便已经完成所有手续。 出了学院，他朝城西走去。 城西是商家聚集地，那里有很多商铺，剑器，丹药，那里都有得卖，青岩书坊也在那。 青岩书坊是大宋最大的书坊，全国各地都有分店，也是此行苏念的主要目标。 半个时辰后，前行的身影慢慢停驻，出现在眼前的是类似于酒楼的两层建筑，一眼看去，占地之大，估摸着有几亩地。 楼前的有一面青色旗帜在雨中低垂，在风中轻轻晃动。 此时的天色已经大亮，但由于还下着雨，来往的行人并不多，此地的临街店铺大多数是书坊，如果不是闲情逸致泛滥的人，多半不会选择下雨天去书坊。 望了一眼旗帜上几个大字，苏念施施然走进店里。 青岩书坊在外边看起来已经很大，走进来才发现里边更大，富丽堂皇的装修，让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那个故宫。 收了油纸伞，随手放在一边，苏念直直的朝柜台走去，湿透的灰白布鞋在身后拖曳出一片长长的水渍。 柜台里边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此时正侧着头，枕着手睡觉，一丝丝口水从嘴角顺着花白的胡子慢慢滑落，除此之外，倒没见到其他人。 扣扣！ 苏念用手指轻敲柜台，蓦然的声响传开，未等他开口，便看见那睡梦中的老人，霍然睁眼，抬头，右手快速的在脸上来回擦拭，此番动作有条不紊，看起来相当熟络。 苏念有些忍俊不禁，别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 片刻后，老人清理完毕，望着眼前少年，神情微窘的说道：“少年人，想买什么书？本书坊不管是剑诀，炼丹之法，铸器之法，只要你想买的这里应有尽有。” 苏念回过头，轻执一礼，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老人家，我不买书。” 老人眉头微皱，但是看向苏念的目光却是没有什么变化，没有丝毫不耐和看不起的意思，应该只是疑惑的意思。 大宋建国已久，礼法制度健全，虽说阶级森严，但总的来说民风还算朴实，类似于欺凌弱小，瞧不起人的桥段一般只是坊间流传的段子，生活中并不多见。 “既然不买书，那你来书坊做什么？”老人问道。 “不买书是买不起书，来书坊自然是为了看书！”苏念一字一顿答道。 自从宋太祖颁布“天下布武令”之后，不管宗派武学还是皇族武学，市面上皆有流通，这其中包括铸器之法，炼丹之法等等。 当然，也并非是谁都可以观看，修行。 世上没有体质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即便是两兄弟，也会在后天的成长中，因为环境，遗传等因素，形成无数微小的差距，这便会导致适合自己的武学功法也会有所不同。所以选择武学功法不是越高级越好，而是要选择适合自己的，方能事半功倍。 一般家族子弟，只会修行家族武学，而宗派只会招收适合修行自家武学的弟子。 而且，抛去这个不谈。市面上的这些武学功法并不是无偿提供，若想观看，必须用钱购买，一本三流人级武学的价格已经让人望而生畏，若是皇族武学，恐怕倾尽整个雍州城的财力亦有所不及。 苏念是个穷人，很穷很穷的人，不然也不会居住在南山集那种破落地，青岩书坊里的书，哪怕是最便宜的，每日一刊的《江湖轶事》，他也买不起。 老人伸手捋了捋胡子，脸上已有丝丝怒意，轻笑道：“少年人，如果是外边雨大，你来此躲雨，那请自便；如果你是闲着无事，拿我消遣，那老人家我只能请你出去了。” 苏念笑了，低首再执一礼，言辞恳切道：“哪里是消遣您老人家，只是心中有惑，想请老人家解答。” 听了这话，老人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没好气的说道：“既然心中有惑，那便一开始就该说来，何必扭扭捏捏。若大宋男儿都如你这般女儿姿态，如何能抗击暴虐的妖族！” 老人的话让苏念很不好意思，他笑了笑，却没有接着话茬说下去，而是疑惑问道：“敢问老人家，这书坊一天能卖几本藏书？” 话音刚落，有风自外而来，吹动两人的发丝，书坊内头发花白的老人一时寂静无言……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打赌 三月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这句话的意思是：清明天气细雨纷纷飘洒，路上羁旅行人个个失魂落魄。 苏念不知道路上的行人是不是失魂落魄，但他知道眼前的老人已经处于心思不稳的失魂状态。 索性老人的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片刻后，便回过神来，道：“为何有此一问？” 苏念谦卑道：“小子心中好奇罢了。” 老人不悦道：“既然只是心中好奇，那便收敛这种无谓的情绪，免得徒惹麻烦。” 言语之间已不如刚才和善，显然已经有些愤怒了。 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老人的愤怒，还是刻意装作没听出来，苏念再次开口道：“事实上，您不说小子也知道，这段时间内书坊的生意必然不好。” 似乎是被他的话引出了不好的记忆，此刻，老人的脸色有些阴沉。 事实上，不知基于什么原因，书坊内最近一段时间的生意确实不好，莫说一天卖出去几本，就是一个月也卖不出去几本，这样的成绩比起去年开春，同比不知下降了多少。 卖的少自然赚的也少，赚的少了，上头心情就不好了。 前些日子，京都总部传来消息，虽然只是一纸书信，但隔着纸张，他也能闻出一丝丝不平静的味道。 信中说道，青岩书坊内部最近或有动荡，若他不能改变雍州城分部的颓唐之势，恐怕分部主事人的位子便该换一个人坐了。 轻轻一纸，不过寥寥数语，却让他心思难以平静。 他是一个老实人，很老，很老的老实人，即便年轻时有些棱角，也在这些年里被磨平了。现在他只想守着这个位子，好好过日子。 只是没想到临老还横生变故，这让他的心很受伤。 然而，受伤的心还未愈合，却又被苏念揭开，这便让他很生气。 生气的人说话自然不会太过和善，于是他冷淡的说道：“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苏念笑了笑，道：“只是确认一下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云淡风轻，却让老人出离愤怒，就好比心中伤疤突兀的被人揭开，自然会疼痛难忍，然而不等他接话，苏念再次开口了。 “虽然不知道书坊的生意为何如此之差，但是小子有办法让其兴隆起来，蒸蒸日上。” 老人嘲弄道：“你说这话很有意思，我观你穿衣打扮虽然干净整洁，却也不过平常人家的料子，莫非你还是哪位达官贵人的私生子不成。” 苏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皱了皱眉，道：“老人家，你错了！” “哦，我哪里错了？” *最t／新章u。节上:(j “哪里都错了，我既非达官贵人的私生子，也非寻常人家的稚儿，我这身衣服虽然干净整洁，但料子比起寻常人家还有些许不如，我不过是南山集里的破落户。” 老人笑了，冷冷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南山集里的破落户，为何还口出狂言，少年人，出生是天注定的，但品行操守却是可以改变，我劝你日后稍稍收敛你的放肆，有好处的。” “看来老人家不信我？” “我倒是想信你，可是如何信你？” 苏念轻舒一口气，认真道：“既然这样，老人家不妨和我打个赌，若我能改你生意颓势，日后这书坊内的书，我不花一分一毫，尽数可阅！” 淡淡的话语充斥着无比的自信，然而在老人眼中，这便成了自大。 “好，若你能做到，莫说这书坊内的书，就算你想看天子绝学，我也帮你弄来；但是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到时候你便胸口挂牌，上书白痴二字，于这雍州城内裸奔三日。” 苏念道：“这么恶毒……” 老人道：“可是不敢？” “一言为定！” …… 与此同时，半山学院内，一座院落中。 秋水瞳于书桌上，俯首写字。 恰逢早春，处处春意撩人，伊人落笔处墨迹晕开，一笔一划点缀成别样的春情。 “春笺送流水，漫语香纱轻。” 字体优美，端庄，而不固化，于定性中随意曲折变化。特别是最后一字落处，先以方正开头，后转接圆滑如意，古朴而又俏皮，足见她此时的心情是如何雀跃。 一句写毕，笔尖墨色稍减，秋水瞳提笔蘸墨，准备在纸上再添一句，以补足诗意完全。 咯吱！ 就在此时，房门推开，名为碧落的小丫鬟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秋水瞳抬头看了她一眼，未曾察觉到有一滴浓墨顺着笔尖滑落，在纸上晕开。 “小姐，苏念退学了！”碧落道。 提笔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秋水瞳低头继续书写。 “姹紫嫣红中，唯有梨花青。” 不知道是因为林霄退学的原因，还是因为滴下晕开的墨迹影响了整体的美观，此时她的心情稍稍有些不好，如果说先前一句的笔锋轻快俏皮，符合女子的气质形象，那么这一句笔锋正好相反，隐约可见的金石之意在纸上萦绕，转变之大，莫说是与女子相比，就是比起寻常男子，也不输锋芒。 将毛笔搁在笔架，又将纸揉做一团，丢在地上，随后，她问道：“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碧落捡起纸团，放在桌上，想了想道：“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刚才闲逛，正好听到有人谈论起，才知道他已经退学。” 秋水瞳踱步窗前，沉思不语。 “小姐，会不会是他已经认出了你，故意躲着我们？” 秋水瞳摇了摇头，却有些不肯定道：“应该不可能，四岁那年我才与他见过一次，如今我的容貌即便还有当年的模子，也已经相去甚远，若非来时我爹给我看过他的画像，我也认不出他来。” 碧落歪了歪头，问道：“小姐，那接下来怎么办？” 秋水瞳想了想，道：“你先查一查他家住在哪，找个时间，我们去拜访他。” 碧落点头，然后又道：“今天家里来信了，家主说还有半年便是科举在即，让小姐尽快解决此事，返家安心修行，好在科举中夺得一席之地！” 大宋的科举制度说白了就是武举制度，分县试，州试，府试和殿试。重在为朝廷选拔人才精英，不论男女老少，皆可参加。 秋水瞳道：“你修书一封回复家里，就说无须担心，我会尽快解决此事。” 碧落应下，然后在秋水瞳挥手示意下，转身离开房间。 待小丫鬟走后，房内归于平静。 秋水瞳目光深邃，望向窗外的烟雨朦胧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管你有没有认出我来，这婚是一定要退的，谁让你还是你，而我已经成长了太多……” 喃喃自语声停歇，房内再一次平静下来，唯有窗外的雨声，连绵不绝，滴答作响。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