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爱为邻》 第一章 江雪在一片刺眼的阳光中悠悠转醒。 睁开眼的时候,她发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墙上的壁纸是蓝色海洋系列,床上的被套是天蓝色的,推拉式衣柜的门敞开一条缝,能隐约看见里面挂着的男士西服——她居然在一个陌生的卧室睡了一宿! 而且,据初步推断,这还是个男人的房间! 江雪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她还从未曾有过在男人家中过夜的历史记录! 这是哪里?这是谁家? 她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然而她的回忆只停留在了醉酒晕倒前的那一刻,只记得有人问她要不要送她一程,却想不起来上了谁的车,进了谁的家门。 江雪掀开被子,才看到她身上竟然穿着男人的睡衣! 男人的…… 江雪这下更是觉得仿佛有无数只乌鸦自她的头顶飞过。 棉布质地的睡衣很舒适,柔软地贴在她身上,睡衣上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男人气息。更关键的是,睡衣里面空荡荡的,没有胸衣! 随即,某些活色生香的画面跃入她的大脑,她双颊的温度也陡然上升。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努力将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挥开。 宿醉醒来,头有些疼。江雪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打算换上自己的衣服,结果房间里全是男士用品,衣柜里也满是男士服装,她的衣服连影子也没看到。 站在落地穿衣镜前,江雪发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些滑稽——睡衣太宽大,显得她格外娇小,深蓝色的男士睡衣罩在她身上,就像裹了件床单。 睡衣的主人应该是长手长脚的高大型男人。她这样想。 江雪蹑手蹑脚地推开卧室门,走出去。 和平常起床后一样,她第一件事就是奔向卫生间。 卫生间里的灯亮着,听见水龙头“哗哗”出水的声响,还听到一个男人在里面得意地哼着歌。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勇气,江雪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推开卫生间的门。一是她着急上厕所,二是她想看看留宿她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门一开,江雪和卫生间里的男人同时愣住了! “喂!你懂不懂基本的礼貌!为什么进来不敲门?!”那人皱了皱眉头,停下刮胡子的动作,一边冲江雪吼,一边用两手遮掩胸前的春光。 江雪还没从看到他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嘴巴张得大大的。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是郑世捷?那个她最讨厌的家伙! 江雪平复了一下情绪,没好气地说:“谁让你不锁门?” 虽然眼前的郑世捷跟她平时看到的那个骄纵的、不可一世的郑世捷有些不一样,而且看上去还挺具有诱惑力的,但是江雪依旧不希望跟他有任何瓜葛。 此时的郑世捷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下巴上残留着剃须膏的泡沫。他仅在下身裹一条浴巾,赤~裸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肌肤。他身材矫健匀称,平时应该很注重健身。连江雪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颇有几分姿色,一定有无数女孩为他前仆后继过。只是,他双手抱胸的动作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可笑。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锁门?”郑世捷反问,然后用他一贯慵懒的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就这样闯进来侵犯了我的隐私,对我有性骚扰嫌疑?” 江雪简直无言以对,应该兴师问罪的人是她,怎么他反倒先下手为强了? “没那么夸张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顶多有点胸肌,又没啥料,你遮遮掩掩的跟小姑娘又有什么区别?”江雪不屑一顾。 “切,得了便宜还卖乖!”郑世捷冷哼一声。 “……”天知道这种便宜送给江雪,她都不要! “我的衣服呢?”江雪抬眼问道。 “在阳台上。”他慢悠悠地回答。 “对了……我身上的睡衣是不是你帮我换的?”虽然是难以启齿的问题,但江雪还是问出口。 “你说呢?”郑世捷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凭什么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帮我换衣服?”江雪怒了。 “你那衣服被你吐了一身,臭烘烘的,不换能让你躺在我床上吗?”郑世捷说得理所应当。 听见“床”字,江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倒宁愿睡在大马路上。” “嗳,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好心好意把你收留下来,你怎么不但不感谢,反而跟我生气呢?”郑世捷不解。 “我又没求你收留我。”江雪冷着脸回答。 “你这女人……”郑世捷摇摇头,然后叹口气继续说,“算了,真不能把你当女人看待。不但喝醉酒吐在我身上,把我衣服搞脏,睡觉的姿势也很丑。我现在都后悔把你带回来了,害得我失眠。” 他失眠跟收留她有什么关系?这是什么逻辑?江雪疑惑。 “那你怎么不把我扔在大街上?” “小姐,你要知道现在治安有些混乱,万一你被坏人劫持走,我可承担不了那责任。到时候陈主任找我要人,我如何交代?”郑世捷还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 你和“坏人”有什么两样?江雪腹诽。 “还不是拜你所赐!非要给我敬酒。”江雪白他一眼。 “不会喝酒就不要逞强,要学会拒绝,想做酒桌上的巾帼英雄不是那么容易的。”郑世捷的口气中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以为我想喝酒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家那幅破画才舍命陪你们这帮纨绔子弟!江雪在心里为自己喊冤。 事情还得从前天晚上说起。 忙完庆功宴回到家已是凌晨。连续加班几天,江雪难免有些体力不支,草草洗完澡倒头就睡。孰料刚躺上床不久,还未来得及与周公约会,便听见电话铃声大作。 江雪不情不愿地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口齿不清地说:“谁啊?” “雪姐,那幅《水墨山河》不见了!”助理王娜的声音自电话那端传来。 听闻此言,江雪的瞌睡虫顿时被震得七零八落。 “你再仔细找找看呢?我记得撤展时还有的,拿回来后我就和其他展品一起锁在保险箱里了。”江雪努力回想。 “保险箱我看了,别的展品都在,就是没找到这幅画。” 江雪开始心慌了。 要知道,这幅《水墨山河》可是她和陈主任一起做了很多动员工作,才说服郑世捷拿来参展的。据说这幅画是郑家的传家宝,为唐朝某著名书法家的得意之作,是郑家私藏的宝贝,平常不轻易示众。这次若不是因为参加某大型艺术博览会,为单位增添光彩,陈主任也不会想方设法把这稀罕玩意弄来。 为了这幅画,作为陈主任下属的江雪不止一次跟郑世捷打过交道,她深知那是个多么难搞的主。 按照原计划,江雪明天就该将这幅画物归原主。 由于此画至关重要,庆功宴结束后,江雪本想亲自回单位确认下那幅画的影踪。但最近这段时间她为博览会忙得连轴转,实在太累了,于是想偷懒一下,指派助理王娜去查看那幅画。 谁曾想,王娜返回的消息竟如此悲催! 这一晚,江雪自然没睡好。 她先是赶到美术馆去找那幅画,结果还是遍寻无着。 由于保险箱里别的展品尚在,保险箱也没有被盗过的痕迹,江雪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将那幅画放进保险箱了。那如果不在保险箱,还会放在哪儿呢?江雪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人一旦到了疲惫的临界点,大脑的运转速度和效率都会下降。江雪这么解释自己的“短暂失忆”。 第二日,陈主任得知《水墨山河》失窃后大发雷霆。 江雪自知没保管好画,理应承担责任,低着头默默聆听陈主任的训斥。 这时陈主任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停下对江雪的训斥,接起电话:“喂。” “是世捷啊!”陈主任脸上立即堆满笑容。 一听到郑世捷的名字,江雪的心“咯噔”了一下。这家伙这么快就来要画了? 果不其然,只听陈主任说:“那幅画我想给几位好友欣赏一下,能否缓几日再给你送过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吧,这画我知道价值连城,一定注意保护……哦,你说的是小江啊……怎么?你对她有兴趣?”说到这里,陈主任瞥了江雪一眼。 江雪被陈主任这诡异的眼神盯得心里直发毛,暗自祈祷:拜托那个混世魔王千万不要说我的坏话,不然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哈哈,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的心思,不过小江可跟你们平时接触的那些姑娘不一样。我跟你说啊!要是你朋友是真心喜欢小江,我倒可以充当一次红娘,帮他俩说亲。要是玩玩而已,我可跟你说,没门儿!虽然小江是我手下,但我可一直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的……” 江雪简直哭笑不得。她不知道陈主任的话题怎么转移得如此之快,刚刚还在为画的事儿狠狠训斥她,怎么现在都在帮她拉纤保媒了,而且还说把她当女儿看待!不过,平常陈主任确实待她不薄,很少像今天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她。 好不容易等到陈主任结束通话,江雪已做好继续挨批的准备,谁知陈主任说:“郑世捷同意缓一个周再给他把画还回去,你想办法抓紧把画找到,可以请公安局帮忙找。另外,郑世捷有个朋友对你有好感,今天晚上想约你见一面。你也知道郑世捷的家世,他的朋友条件应该很不错,你年龄也不小了,可以去看看。” 对于郑世捷的家世江雪不感兴趣,她一想起他那张傲慢的脸就倒胃口,他的朋友应该好不到哪里去。何况她只被迫参加过一次他朋友的聚会,难道就是那次聚会,人家就对她留下深刻印象?这年头还真存在一见钟情吗?江雪心想。 虽然江雪不想去赴约,可是眼下陈主任发话了,加上画失窃的事情,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二章 晚上的约会地点定在王府酒店的雅韵包厢。 江雪纳闷:既然是相亲,就两个人吃饭,为何要大费周章订一个包厢呢?这些有钱人真是有钱没处花,还不如拿出来捐助给需要帮助的人呢! 下班后,江雪打了辆出租车赶往王府酒店。由于路上堵车,江雪到达酒店时已是六点半,足足迟到了半个小时。 身穿旗袍的迎宾小姐将江雪领至包厢,只见里面的大圆桌前围坐了一圈人,有男有女,个个衣着光鲜。 江雪怀疑走错了地方,抬头看看包厢名,又是“雅韵”没错。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陪我们的林少啊!”包厢里有人发话了。 不用看那人,只听这懒洋洋的声音,江雪便知道他就是那混世魔王郑世捷。 郑世捷此刻正悠闲地靠向椅背,手里捏着一支烟,嘴角溢出一抹略带邪气的笑,俊眉微微扬起,深邃狭长的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雪。 这一桌子人除了郑世捷,江雪一个都不认识。她正思量着应该坐在哪个空位时,只见一个气质儒雅的男子指指身旁的空位,对她招呼:“江雪,坐这里吧。” 江雪依言坐下,心中疑惑为何他竟知道她的名字,而她对他却没有任何印象。 “迟到这么久,还以为是花时间打扮去了,结果就这样顶着两个熊猫眼就过来了?我看你这样倒可以去动物园展览。”郑世捷冷嘲热讽地说。 江雪没有搭理他。 “世捷,你这就不懂了,现在流行自然美,像江雪这样气质清新可人的女孩子,根本用不着打扮。”“儒雅男”明显在维护江雪。 江雪心想,莫非这位就是对她有好感的郑世捷的朋友?他看上去倒比郑世捷可爱多了。 “切,这就是典型的‘情人眼中出西施’。”郑世捷嗤之以鼻。 “我可不是谁的情人。”江雪望向郑世捷,反驳道。 “怎么?看不上我们林少?”郑世捷懒懒问道。 “……”一时之间江雪竟不知如何作答。 “世捷,你就别逗她了,你看她脸都红了。不都说沉默代表默认吗?林少一表人才,女粉丝都从地球排到火星了,她如何看不上?她既然迟到了,就让她陪我们多喝几杯酒吧。”有人提议。 “这主意不错。”郑世捷玩味地笑笑,示意服务员将江雪面前的酒杯满上。 江雪知道这种场合,推辞根本没用,何况她迟到在先,确实理亏,于是也不做无谓的推辞,径直端起酒杯,仰起头,忍住酒的辛辣,一口灌了进去。 江雪喝酒的架势委实让在座的人吃惊,顿时有人鼓掌:“好样的!喝起酒来真有气魄!我说在座的女士们都得向江雪学习才是。” “我难得做次媒人,把林子扬这么优秀体贴的男人介绍给你,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敬我一杯?”郑世捷掐灭烟蒂,站起来,对江雪举起酒杯。 他说得很有诚意,连周遭的人都点头表示赞同。江雪却知道这人不怀好意,明摆着刁难她。若是放在平时,她绝不奉陪,而且很可能会直接把酒水泼在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可是现在她把他家祖传的画弄丢了,不能得罪他。 她忍住内心的不满,倒了一杯酒,举起来和郑世捷的酒杯轻轻碰一下,然后豪气万丈地对郑世捷说:“我干杯,你随意!”言辞中带着挑衅的意味。说完,她又用“豪迈”的架势把酒一饮而尽。 郑世捷的酒量一向甚好,自然不会输给江雪,他看着江雪喝酒的样子,笑了笑,也将杯中酒饮尽。 “美女这么能喝,我也敬你一杯。”坐在郑世捷右边的男人站起身,打算给江雪敬酒。 江雪蒙了。虽然她能喝上两杯,但平常很少喝酒,今天如果这一大桌子的男人都给她敬酒,她可招架不住。 “菜都快凉了,先吃菜,敬酒的事儿待会儿再说。”林子扬赶紧解围。 “哎哟!我们林少就是懂得怜香惜玉。”有人起哄。 江雪朝林子扬递了个感激的眼神。也是在这时,她才看清楚林子扬的外貌:皮肤白皙、明眸皓齿、薄唇高鼻,身穿浅灰色休闲衬衣,斯文儒雅,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可是众人并不想就此放过江雪,非逼得她和林子扬喝了交杯酒才肯作罢。 这顿饭江雪吃得格外疲惫,又要陪酒,又要陪唱,还要陪/聊,跟“三陪”没两样。 散场时已经很晚,林子扬要送江雪回家,被她拒绝了。她不想让陌生男人知道她的住处。虽然她不讨厌林子扬,但这并不代表她会马上接受他。 在酒店门口,林子扬依依不舍地和江雪告别,并将他的名片塞到江雪手里,说随时可以和他联系。出于礼节,江雪微笑着说“好”。 凌晨打车并不容易,江雪站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打到车。而此时酒劲又上来了,她的脚步有些虚浮,连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起来。她没有醉酒的经验,并不知道有的酒后劲十足。她只觉眼前越来越黑,连忙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努力支撑自己。 这时,一辆银灰色轿车在她身边停下,车里有人问她:“要紧不?要不要送你一程?” 还未来得及看清那人长相,江雪便腿脚一软,倒了下去。 可是,江雪怎么也没想到,这一醉,居然醉到郑世捷家里去了! 原来,那个银灰色轿车的主人是他! 唉,都是酒精惹的祸啊! 待洗漱完毕,并换好自己的衣服,江雪正打算迅速离开这是非之地时,谁知保姆吴阿姨非要热情地留江雪吃完早餐再走。她也不能说看到郑世捷那张脸就吃不下去,盛情难却之下,只得应承下来。 江雪闷着头,匆忙吃完早餐,拎了包准备出门。 郑世捷仍然在悠哉游哉地对付盘中的荷包蛋。 临走前,吴阿姨在江雪耳边悄声说:“你是世捷的女朋友吧?这孩子还从来没带女人回来过呢!” “哦……”江雪支吾应答。 郑世捷这种长相和家境俱佳的花花公子居然没带女人回来过?鬼才信呢!昨晚在包厢见到他时,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美女呢!想必这种人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江雪才不屑做郑世捷这种人的女朋友。她真希望能尽快找到那幅画,然后和郑世捷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 出了门,江雪才发现这里是市郊一处有名的住宅小区,房价高得惊人,据说住得起这种房子的人家非富即贵。 可能是富人大抵都有私家车用不着打车的缘故,江雪在路上走了半天,也没看到辆出租车。 江雪看看手表,八点出头。跟平常相比,她今天算起得早的。可是这里离单位较远,如果一直打不到车,她铁定要迟到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把那个私自“劫持”她的郑世捷狠狠“问候”了一遍。 这时江雪的手机响起来,她从包里摸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许承安”三个字,江雪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所有不快都消失了。 她欣喜地接起电话,言语温柔:“承安,你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许承安温和的声音:“是这样的,你昨天让我调查的有关《水墨山河》失踪的事有点眉目了。我们局刚抓获了一个盗窃团伙,赃物里有一些字画,其中有一幅跟你描述的有几分相似。只是我还不能确定是不是你们单位丢失的那一幅。要不,今天你抽个时间,来我们局里看看?” 江雪没想到许承安会带来这么好的消息,兴奋地说:“太好了!谢谢你,承安,你这次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回头我请你吃饭。” “先别忙着感谢我,还没确定是不是你们被盗的那幅画呢。”许承安笑道。 “你就别谦虚了,作为公安局里数一数二的优秀员工,你办事一向靠谱。那幅画很罕见,既然你说跟我描述的相像,应该是我们丢的那幅画没错。”江雪开心地说。 “过奖了。你还是抽空过来确认一下比较好。” “那我到单位后跟领导请个假,然后过去。” “好的,你到时候到了我们局楼下就给我电话,我下去接你。” “承安……” “还有什么事?” “我……你……”江雪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什么?” “你……工作忙,别太累了。”江雪还是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我知道,你也保重。没别的事,我就挂电话了。” “嗯,再见。” 挂断电话后,江雪略略有些惆怅。虽然她和许承安住在同一个小区,但平常两人工作都很忙,连碰面的机会也很少。这次借着丢画的事情,她倒是有理由和他频繁接触。谁知道这画这么快就找到了。 她觉得自己真是矛盾,一方面希望尽快找到画,好给陈主任和郑家一个交代,尽早摆脱郑世捷的魔爪;另一方面又不希望画这么快就找到,这样她就可以有足够理由去见许承安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刚才你说丢了一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一个声音突然在江雪身边响起,把她足足吓了一跳。 江雪转过头,只见郑世捷正坐在一辆银灰色宾利汽车中,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着实吃了一惊,冷汗直冒。这辆车、这个人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旁的?怎么她一无所知?难道是她刚才通话时太投入了? 那么,他究竟偷听了多少她和许承安的通话内容? 第三章 看着车内那张英俊迫人却十分欠揍的脸,江雪愤愤地说道:“你这个人懂不懂基本的礼貌!怎么能随便偷听别人讲电话?” “总比一大早闯进卫生间偷看男人洗澡的女人懂礼貌多了。”郑世捷漫不经心地说。 “……”江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需要送你一程不?” “不——需——要!”江雪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自顾自向前走。 “那你可不要后悔,你大概还要走上三公里才可能打到车,大概需要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郑世捷慢悠悠地说。 “你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江雪朝他咬牙切齿地说。 “唉——这就是典型的‘狗咬吕洞宾’。好吧,我‘滚’!”郑世捷虚情假意地叹了口气,然后开着他那拉风的汽车,扬长而去。 穿着高跟鞋走路真是吃力,何况这高跟鞋还是新买的,并不跟脚。没走多久,江雪的脚上都走出一个泡了。她抬手看表,已经八点半了,看来今天注定要迟到了。 于是,江雪索性也不着急了,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脱了鞋,暂时解放辛劳的双脚。 郊外的空气比市区的要清新许多,她靠近椅背,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这新鲜空气。 江雪没想到这短暂的休憩也会被人打搅。只听见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我说你这个女人还真懂得享受生活,今天不用上班吗?” 江雪睁开眼,面前浮现的依旧是郑世捷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她不耐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会被拐卖,陈主任找不到你就问我要人,我怕到时候没法交差。”郑世捷总能找到让她无言以对的理由。 江雪心想,反正时间不早了,自己也走不动了,不如就上他的车吧。相信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好吧,既然你想做好人好事,我就给你一次机会。”江雪边说边打算打开后座车门。 “嗳,你真当我是你司机啊?坐我旁边。”郑世捷发号施令。 有求于别人,江雪也不便多说什么,走上前,坐到副驾位置。 江雪刚上车,郑世捷就问:“刚才和你通话的人是谁?” “这和你有关吗?” “我断定,应该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你喜欢的男人。”郑世捷自顾自地判断,“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江雪懒得搭理他,“何况,我跟谁通话跟你可没什么关系。” “谁说跟我没有关系?我可不能把一个‘有夫之妇’介绍给我好朋友林子扬,否则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郑世捷说得头头是道。 “都说朋友妻不可欺,你既然有心把我介绍给林子扬,怎么还……还帮我换睡衣,趁我醉酒占我便宜?”江雪说完,脸就红了。某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又突兀地跳了出来。 郑世捷扫了江雪一眼,挑眉说:“就你那身材?我会占到你的便宜?再说了,就算把你看光光占了你一点小便宜,你早上闯进卫生间看了我的身体,这也算扯平了。”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再提卫生间的事情?”对于郑世捷几次三番提及此事,江雪有些反感。 “那么,我提一提昨晚你酒后失态,对我投怀送抱的事情,如何?”郑世捷凑近江雪,暧昧地笑笑,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她只感到一阵酥麻,呵斥道:“离我远一点!” “美女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你昨天晚上可是对我殷勤得不得了,恨不能贴在我身上……” 江雪捂住耳朵,想过滤他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郑世捷看着江雪这个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这女人,还真有点意思,怪不得一向坐怀不乱的林子扬会看上她。 郑世捷将车开得飞快,所以江雪好运地没有迟到。 只是郑世捷那辆显眼的名牌车引起了同事的关注,尤其是女同事,纷纷来问江雪: “刚才送你上班那人是你男朋友吗?” “你是不是交上桃花运,要远离剩女的圈子了?” “那车那么酷,你男朋友家应该很有钱吧?” …… 这帮女人对待男人一向比对待工作更为积极,八卦精神不亚于娱乐版记者。 “拜托你们别见到风就是雨的,那人不过是顺路送我上班,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复杂。本小/姐目前还是单身。”江雪对她们翻个白眼。 “骗谁呢?你看你衣服都没换,一定是昨晚留宿在他家了吧?嘿嘿,是不是一个激情燃烧的夜晚?”有同事不怀好意地笑道。 江雪只能说同事们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她知道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楚,索性不再解释,转移话题:“我今天还有急事儿,得出去一趟。” “你这是故意回避。”同事还是不想错过精彩八卦。 “唉哟,江雪这是不好意思了,脸都红得跟苹果似的了。咱们今天就别难为她了,改天再审问她吧。”有同事替江雪解围。 “我真的有急事,现在就得出门。”说着,江雪站起身,走向陈主任的办公室。 江雪跟陈主任说明请假缘由,就出了办公楼,打车直奔公安局。 到了公安局,江雪给许承安发了条手机短信,告诉他,她到了。 没多久,许承安便出现在江雪面前。 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还是留着清爽的板寸头,他微笑着跟江雪打招呼:“你来了。” “嗯。”江雪轻声应答。 许承安高大挺拔,眉目疏朗,穿警服的时候英气十足。他笑起来的样子最为迷人,嘴角微微上扬,眼睛弯成一道桥,如同冬日的阳光般和煦而温暖。 上午的阳光映衬着许承安灿烂的笑容,江雪竟看得有些出神。 江雪跟在许承安身后,走进公安局大楼。 走廊上一位穿警服的男士迎面而来,看了一眼江雪,对许承安说:“许警官,这位美女是谁呢?也不介绍介绍?” “是我妹妹——江雪。”许承安笑着回答。 “谁信哪?哥哥姓许,妹妹姓江。”那位男士扁扁嘴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小宋,你想到哪儿去了?她是我学妹,从小就住同一个小区。” “哟,青梅竹马啊!”说着小宋拍拍许承安的肩膀,悄声对他说,“好好努力,有发展空间。” “就你没个正经的,别耽误我忙正事。” “对,你现在忙的可是超级‘正事’,不打扰你了。”小宋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承安一眼。他走的时候还兀自哼着:“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那么的美……” 小宋走远后,许承安对江雪略带歉意地笑笑:“小宋这人就喜欢开玩笑,你别听他胡扯。” “没关系。”江雪露出苦涩的笑。她其实倒希望别人胡扯,或许扯着扯着,假的就成了真的了。然而,在他心中,她始终只能是妹妹。即便,她早已经自动自发地把对他的称呼从“承安哥”变成了“承安”。 许承安将江雪带到赃物认领处理中心,让同事把刚从盗窃团伙手里没收的一幅画拿过来给江雪确认。 同事拿来一个画筒,许承安把画从中抽出,铺展在桌上,让江雪鉴别。 只看了两眼,江雪就摇头,“这不是我们单位丢的那幅画。虽然落款是同一个画家,也是同一系列作品,乍看很像,但是跟我们丢的那一幅还是有区别。”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许承安一边对江雪说,一边把画卷起来,装进画筒,递给同事。 “还是要感谢你的,毕竟给了我一线希望。” “希望落空还不如没有希望吧?” “如果名画丢失两天盗贼就被抓获,不是盗贼太笨就是你们办事太得力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办事不够得力?” “不是,不是……”江雪慌忙摆手。 …… 两个人边说边走出公安局大楼。 “你的脚怎么了?”许承安突然发现江雪走路的姿势有些异样,不禁问道。 “哦,走路时不小心崴了一下。”江雪编了个小小的谎言。不然,难不成要她说是因为被一个无赖劫持到他偏远的家中,走了半天打不到车,才导致脚部起泡的? “你呀,总是这么不小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许承安伸手摸一摸江雪的头发,怜爱地说道。 江雪十分反感许承安把她当孩子,反驳道:“我已经长大了。” 许承安收回手,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你总是扎个小辫,跟在我身后,一边叫我‘承安哥哥’,一边问我要糖吃的情景呢!那会儿……” “承安,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江雪打断他。 “什么?”许承安刚才俨然沉浸在从前的回忆中,还没回过神来。 “我想今天晚上请你吃饭。”江雪直截了当地说。 “为什么?”许承安不解,“无功不受禄。你不是说我帮你找到画你请我吃饭的吗?但是我并没帮你找到画啊。” “没听说过这句话吗?结果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过程。你对找画的事情这么上心,就值得我请你吃饭。” “理由听上去还挺充分的。不过,我今天晚上有任务在身。谢谢你的好意了。” “现在是和平年代,你怎么总是这么忙啊?”虽然对于许承安类似的话,江雪已经习惯了,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和平年代更需要我们提高警惕,为人民服务。”许承安说得一本正经,“这样,改天我有空,请你吃饭,行不行?” “行!许警官!”江雪说着,举起手,郑重其事地对许承安行了个军礼。 没找到画,回到单位,江雪自然又少不了被陈主任数落了一通。 临下班时,江雪接到一个电话,看到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按了接听键:“喂。您哪位?” “江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没把我的电话存入手机?”对方明显有些失望。 江雪努力想了想,依旧没法把自己认识的人和这个声音对上号,只得再问:“请问您是哪位?” “昨天晚上,我们一起吃过饭。”对方好像故意兜圈子,还是没有报上姓名。 江雪仿佛猛然被点醒,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是不是郑世捷那个王八蛋?告诉你,本小姐可没空跟你玩猜谜语的游戏!” “……”电话那端却沉默了。 第四章 听到江雪的话,林子扬的自尊有些受到伤害——难道他的声音就这么缺乏辨识度?他记得很多人都说过他的嗓音低沉且充满磁性啊! 江雪看样子有些生气,都开口骂“王八蛋”了。于是,林子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是直接报上大名,还是索性挂断电话呢? “郑世捷,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挂电话了。”见电话那端半晌无话,江雪说道。 “等一等,江雪。”林子扬还是决定主动出击,“真是不好意思,刚才让你误会了。我不是郑世捷,我是林子扬。” “啊?”江雪这次吃惊的程度不小,“刚才的事……你不要计较,我真不是有心骂人的……” “你不用解释。我就喜欢你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毫不做作。”林子扬打断她的话,然后开门见山地说,“我打电话来,就是想问你,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饭。” “可是……我今天工作很忙,要加班。”想都没想,江雪就一口回绝。 “再忙也得吃饭吧。你单位在哪儿?我去那边找你,吃完饭你再忙工作也不迟。”林子扬很执著。 “我同事已经帮我订了盒饭了,我吃完就要开工了。真的不好意思,下次有空再联系你,好不好?”找一个拒绝的理由对江雪来说并非难事,光是许承安拒绝她请客的理由就够她用上好一阵子了。 “好吧……那下次再联络。”林子扬万分失落地挂了电话。 接下来几日,江雪都在为找寻《水墨山河》的事情急得焦头烂额。可是,任凭她有多着急都没用,那幅画一直下落不明。 很快便到了陈主任约定的将画完璧归赵的日期,他知道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安排给江雪一个艰巨的任务——由她去跟郑世捷解释为何画迟迟不还的原因,不管是说明真相还是编造谎言,最终要达到不让郑世捷找美术馆麻烦的目的。 接到这个任务,江雪苦笑不已。陈主任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凭借她的口才就能说服郑世捷暂不追究画丢失的事情吗? 当初花了多大力气才说服郑世捷同意把画拿出来参展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江雪清楚地记得郑世捷当时多么坚决和固执,她第一次陪同陈主任去他家借画时,他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这是郑家的私藏宝贝,绝对不能外借。”之后,不但陈主任屡次亲自出马做说客,还“逼迫”江雪每天去郑世捷那边“围追堵截”、“狂轰滥炸”。 那段时日,江雪的耐心和毅力几乎快被消磨殆尽了,脸皮也锻炼得比城墙还厚。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像守株待兔的农夫一样,每日守在郑世捷可能出没的地方,一遇见他,寒暄不到三句话,就开始说关于借画的事情。 最终不知道是不是江雪伪装的执著打动了郑世捷,还是他实在受不了江雪这种过分热情的举动,总之他同意为美术馆出一份力,将传家宝拿出来参展。 可想而知,这幅画对郑世捷来说有多重要。如果他知道这幅画失窃的消息,会不会崩溃到直接把江雪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江雪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然而,依照眼下这种情况,江雪只能迎难而上了。 江雪充分打好腹稿,然后给郑世捷打了个电话:“你好,郑先生,我是江雪,请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有事想和你当面谈一下。” 江雪毕恭毕敬的口气把郑世捷逗乐了,他轻笑两声,问:“什么事情非要见面不可。你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吻。 他这句话完全破坏了江雪打电话时营造的严肃氛围。 郑世捷这个人自我感觉总是这么良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女人缘甚好导致他自大的缘故。当然,他确实有自大傲气的资本——殷实的家境,成功的事业,再加上一副让“外貌控”无法抗拒的好皮囊,绝对可以秒杀不少女人。 只是,江雪对他无感。她的心里已经装下了某个人,不想腾出空间给其他人。 江雪先前打好的腹稿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因为她完全没料到郑世捷会自作多情地以为她喜欢他。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郑先生,我没工夫跟你开玩笑,我找你有正经事。” “哦?谈情说爱就不是正经事吗?这对我来说可是头等大事。”郑世捷说得理直气壮,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叫我‘郑先生’,听起来很土,你直接叫我‘世捷’好了。” “好吧,世……捷。”江雪这还是第一次对郑世捷直呼其名,十分不习惯。然后,她迅速切入正题:“有件事情我需要尽快和你见面谈一下,你说个时间和地点吧。” “我现在出差在外,明天上午回去。这样,你明天下午两点半到我办公室。” 郑世捷好不容易说了句对题的话,江雪稍稍松了口气。“好的,我会准时到。”说完,她就匆忙挂了电话,以免郑世捷说些无聊话。 第二天,不到两点,江雪就到达郑世捷公司所在的大厦前。 她不是第一次来郑世捷的公司,但保安依旧让她做了来宾登记,才让她进了大厦。 她乘坐电梯去往九层——郑世捷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快要走到郑世捷办公室门口时,江雪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说话:“……你愿意给谁就给谁,我不稀罕!” 当她站在郑世捷办公室门口时,才发现门半开着,他正立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语气里透着不耐烦:“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别的事情我可以让步,这件事绝对不行!” 江雪站在门口,没有吱声,静静地看着办公室里的那个人。他握着手机,背对着她,合体的黑色西装衬托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不可否认,他的确英俊不凡,器宇轩昂。 “……不管怎么样,我就是不要!”郑世捷十分厌烦地说完这句话,就合上了电话。 挂断电话,他还是没有移步,依旧立在窗前,看着窗外,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此刻,他的背影在江雪看来,竟然多了几分落寞和惆怅,跟平常她所熟悉的那个飞扬跋扈、没个正经的郑世捷大相径庭。 江雪轻轻敲门。屋内的人没反应。 江雪又敲了几下门。终于,站在窗前的郑世捷转过头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凝重,不复平时的嘻嘻哈哈。 “进来吧。”郑世捷淡淡地说。 江雪进了门,郑世捷又说:“把门关上。” 听到这句话,江雪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他会不会趁机非礼她?转念一想,这光天化日之下,虽然这里是他的办公室,他应该不会做出此等不雅之事。于是,她转身去关门。 江雪关上门,徐徐走近他。看着他与往日不同的略显疲惫的神态,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只支吾道:“郑……先生,哦,不对……世捷。” 郑世捷伸手指着沙发说:“坐下再说吧。” 江雪走到沙发前坐下。 与此同时,郑世捷也已坐到办公桌前的真皮座椅上。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客气地问她:“要喝点什么吗?我让秘书送过来。” “不用了,我不渴。”江雪摆手。 “你到了多久了?”郑世捷又问。 “……刚到。”江雪回答的时候,脸上开始浮现红晕。唉,一说谎就脸红的坏毛病还是改不掉。 “是吗?”郑世捷笑了笑。其实他早就隐约察觉到办公室门外有人了,只是刚才情绪过于激动,懒得去看门外是何人。 “我不是有意偷听你的电话的,不好意思。”江雪有种谎言被揭穿的尴尬。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约的是两点半见面吧,现在还不到时间。”郑世捷抬眼看看办公室里的钟,“说吧,你这次表现得这么积极,所为何事?” “……”江雪不知该如何说出画丢失的事情了。适才听郑世捷打电话的口气,他的心情应该很不好。她如果此时此刻告诉他郑家的传家宝失踪了,岂不是会火上浇油? 于是,江雪临时改变了主意,她说:“我有个文件丢了,想问问是不是在你车上,或者家里。” “就这事儿啊。打个电话不就行了?用不着跑过来。”郑世捷懒懒道,“我很确定车上没有你的东西。至于家里……我现在就打电话让吴阿姨在家里找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电话,拨起号码。 郑世捷难得有一本正经的时候,江雪反倒不习惯他这个样子了。 给吴阿姨打完电话,郑世捷放下电话,对江雪说:“文件找到后,我通知你。” “好的,谢谢。我也没别的事了,我得走了。”江雪站起身,打算告辞。 “等等!”他在她身后喊道。 “嗯?”江雪疑惑地转过头,看向他。 “能不能陪我去打球?”他也看向她。 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无助,脸上也弥漫着一种莫名的忧伤。 第五章 大概郑世捷这种鲜见的忧郁神情为他博得了些许同情分,江雪犹豫了一下,竟不忍心拒绝。可是,她一向运动细胞不发达,肯定是不称职的搭档。 见江雪沉默不语,郑世捷补充道:“你是不是只请了一小时的假?如果你是因为请假时间问题,陈主任那边没法交代,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跟他说一下。” “不是,我请了一下午假。”江雪如实说道。 如果真的来谈丢画的事情,估计一下午时间都不够吧。江雪暗忖。 “那是因为?”他盯着她,不解地问。 “我不会打球。”江雪为难地说。 “没关系,我教你。”说着,郑世捷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向电梯口。 郑世捷的动作让江雪始料未及,她有些踉跄地跟他进了电梯。 一进电梯,江雪忙不迭甩开郑世捷的手。 他并未因此觉得尴尬,没事人一样。 下午三点多的光景,路上车辆并不多。初秋的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上回江雪乘坐郑世捷的车,他话题不断。而这一次,郑世捷竟然出奇的安静,导致车内的氛围很沉默。 郑世捷打开音响,抒情英文歌曲缓缓流淌。 午后暖融融的阳光和着舒缓优雅的音乐,江雪顿生困意。她索性靠向汽车椅背,闭目养神。 车子在一家台球俱乐部门口停了下来。 “到了,下车吧。”郑世捷说完这句话,发现江雪没反应,这才看向身旁——只见她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绺秀发滑落下来,柔柔地贴着她白皙的面庞。长长的睫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嘴角微微弯起,唇边浮现出浅浅的酒窝。 她这样子纯真得不可思议,和她缠着他借画的死缠烂打不同,和她喝酒时的爽快不同,和她醉酒后的娇羞也不同。 看着江雪天使般的睡颜,郑世捷竟一时走了神。他侧过身,凑近她,打算看得再仔细些。 这时候,江雪突然醒了,看着眼前那张因为靠得太近被放大数倍的脸,她忍不住大叫一声:“你在干吗?” “如果我说我想吻你,你信吗?”他半真半假地说。 郑世捷的脸近在咫尺,轮廓清晰分明,眼睛波光流转,唇角的笑带点邪气,仿佛又恢复为往日神采飞扬的那个富家公子。 江雪一把推开他:“你这些小把戏还是留着诱骗小姑娘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他笑了笑,然后问:“刚才你梦见了什么?” “什么?”江雪微微一怔。 “你刚才睡觉的时候还在笑,一定是梦见什么好事了吧?” 是吗?她刚才不过在车上小憩片刻,居然做梦做到笑吗?或许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脑袋此刻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一时想不起来刚才究竟做了什么梦。 “如果你不找美术馆的麻烦,我一定会做美梦。”江雪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美术馆?请假时间还不忘工作,要是我的员工都像你这么敬业就好了。”她声音太小,郑世捷并未听清楚。 “承蒙夸奖,以后在陈主任面前帮我多多美言几句就可以了。” “那是一定的。” 下车后,江雪抬眼看见“台球”二字便发憷,有些想打退堂鼓了:“你说的打球是台球啊?我还以为是羽毛球、乒乓球之类的,那些我还略会一点,对台球我可是一窍不通。” “你已经答应过陪我打球,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郑世捷不容江雪辩驳,径直拖了她,走进台球俱乐部。 这家台球俱乐部宽敞明亮,装修典雅华贵,不似平日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烟雾缭绕、嘈杂不堪的台球吧。 这个时间段,里面的客人也不多。 郑世捷应该是这里的常客,他进俱乐部没多久,就有一位经理模样的人热情地迎上来:“世捷,你有段日子没来了吧?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不就是公司那些破事?”郑世捷淡淡回道。 “是吗?”那人瞧了江雪一眼,然后将郑世捷拉至一旁,轻声道,“你是忙着泡妞去了吧?这位小/姐以前没看见过,是不是新结交的美女?” “我说李晨,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唆!”郑世捷不耐烦地说。 “我这是为你好,我觉得这姑娘看上去不错,你也该收心了吧!”李晨还在苦口婆心地说。 “我从来就没动过心,又如何谈收心?” “对思盈也没动过心吗?” “还提她做什么?都说了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到她。说好了啊,以后再在我面前提她,你就不是我哥们儿!”郑世捷一脸不快。 “好好好,我不提就是了。”李晨见多说无益,索性闭了口。 郑世捷和李晨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江雪就被冷落在了一旁。 她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尝试打台球。 她一边回想电视上看到的丁俊晖打斯诺克的镜头,一边取下一根球杆,俯身准备击打母球。尽管江雪已经很注重三点一线的规则,但菜鸟毕竟是菜鸟,她的力道把握不准,在目标球落进洞里时,母球跟着也进去了。 “动作挺优美的,就是力道太大了,得轻一点。”郑世捷走了过来,将母球捡出来,在桌上摆好。 江雪又尝试着打了一次,这次母球虽然没有滚进洞里,但目标球也没入洞。 “打绿色的那个。”郑世捷在一旁指挥。 江雪发现绿色球离袋口尚远,而蓝色球就在底袋袋口,或许轻轻一推,便可入袋。于是她没有听郑世捷的建议,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打蓝色球。结果蓝色球虽然进了,母球也进了。 “打蓝色球倒也可以,只是你还是没把握好力道。还有,球杆应该这样拿比较稳,不容易晃。”说话间,郑世捷已经走到江雪身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托住她的右手手肘,帮她调整执杆的姿势。 他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暖暖的气息尽数喷在她的颈边,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她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却仿佛得知她的企图,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让她无法动弹。 室内的温度刚刚好,可是江雪却觉得浑身燥热难耐。 在他的协助下,她终于成功打进一球。她却没有欢呼雀跃的心情,她只想逃脱这逼仄狭小的空间。 “太渴了!我去喝杯水。”江雪找了个借口,趁机逃离他的怀抱。 一杯冰镇饮料喝下去,江雪总算舒服了一些。 郑世捷正在聚精会神地对付桌上的球,他执杆的动作很娴熟,也很优雅。打球的技术也算上乘,架杆、出杆、进洞,十分流畅,一气呵成。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把桌上的球都干掉了,然后放下球杆,望向江雪,邀功似的问:“怎么样?” 江雪为了不扫他的兴致,朝他竖起大拇指:“很棒!不去参加斯诺克大赛和丁俊晖pk,太可惜了!” “这只是我的爱好而已,我对任何比赛都没兴趣。”他漫不经心地说道。 又打了几轮,他是表演者,她是观众。 其间他也邀请过她陪他一起打球,但是想起方才他教她打球的情景,她就拒绝了。那种太过亲密的举动,在她看来,只有恋人之间才可拥有。 打完球,郑世捷和李晨道别时,李晨笑着说:“在我这儿打了半天球,我还不知道这位美女的名字呢!” 江雪还来不及回答,郑世捷就说:“想知道人家名字做什么!” “你要是对人家没感觉,介绍给我啊!我看她挺好。”李晨看了江雪一眼,大大方方地说。 江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心中纳闷,怎么最近桃花运泛滥啊?如果算上林子扬,已经有两个看上去不错的男人说她好了。只可惜……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少来这一套,你觉得好的姑娘多了去了,你还能对她们每个人都奉献爱心啊?”郑世捷说着拍拍李晨的肩,“我跟你说啊,你勾搭别的姑娘可以,江雪千万别碰。” 郑世捷的话让江雪大为不解:别人勾搭她,跟他有什么关系? “别把我说得跟花花大少似的,我还是很有原则的。”李晨说完对江雪说,“哦,你叫江雪是吧。认识一下,我叫李晨,是这家台球俱乐部的老板。在英国读书时我跟世捷是校友,曾经也是他的情敌……” “我记得刚才好像结过账了吧,你还啰唆什么!”对于李晨的自我介绍,郑世捷有些不满,主要是“情敌”二字听在他的耳里不太舒服,因为这会让他想起一些并不愉快的过往。 李晨没理会郑世捷,兀自对江雪伸出手,“以后你要是有朋友想打台球,欢迎到我这边来,我一定给予优惠折扣。” “好啊,一言为定。”江雪也伸出手,与李晨的手握了一握。 郑世捷“切”了一声:“不愧是商人,时刻不忘拉拢客人做生意。”说完发现李晨的手仍旧和江雪的手握在一起,赶紧打掉李晨的手:“刚才都说了让你别碰她你还碰!” 李晨顿时乐了:“吃醋了不是?还说对人家没意思,口是心非的家伙!” 郑世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江雪不知郑世捷刚进来时跟李晨说了些什么,才让李晨有所误解,可现在她也不便多说什么。 出了台球俱乐部,江雪本想自己打车回家,结果郑世捷提议:“饿了没?一起去吃饭吧。” “我不饿。”江雪连忙摆手。遗憾的是,她的肚子出卖了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唱起了“空城计”。 郑世捷嗤笑一声:“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我晚上约了别人。”江雪实在不想和郑世捷单独吃饭,又找了个借口。 “你就是用这样的理由屡次三番拒绝林子扬的吗?说实话,太低级了!哄三岁小孩差不多。”郑世捷嗤之以鼻。 “我真的约了别人。”江雪仍负隅顽抗。 “好啊,我不介意和陌生人一起吃饭,你可以把他叫过来,我来请客。吃饭时人多才热闹呢!”郑世捷好整以暇地说。 “……”江雪不知该如何作答,索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好吧,既然你非跟钱过不去,非要请客,我也不帮你节省了。” “你不必替我节省,大可找个最贵的餐厅。我被别人宰的机会不多,你好好把握。” “最贵的就一定是最好的吗?就好比最有钱的男人未必是最好的男人一样。吃饭嘛,讲究的是心情,不但要求就餐环境舒适安静,最关键要看和谁在一起吃。和某人在一起吃饭,不管在哪儿吃,都食之乏味吧?” 对于江雪的意有所指,郑世捷笑了笑说:“你要是温柔一些就更可爱了。” 第六章 车子已经在路上行驶了大约三十分钟,还没到达目的地,江雪忍不住问郑世捷:“你这人请人吃饭到底有没有一点诚意?明知我饿了,非要在路上兜圈子。” “怎么?怕我把你卖了?”他微微挑了挑眉。 “这我倒不用担心,你是有钱人,犯不着卖良家妇女赚钱,还要背负拐卖人口的罪名,多不划算。” 郑世捷侧过头打量她,“也是哦,就你这样的,劫财劫色好像都不行。” “前面是红灯,认真开你的车吧。”江雪被他看得不自在,连忙提醒。 郑世捷微微扬起唇角,“我看你是看得起你。” “谁稀罕!”江雪没好气地说。 “嘴巴甜一点不行啊?” “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闯红灯被交警逮着可不好。” “是啊,你对我可真‘好’啊!请你吃饭还苦着一张脸,好像我欠你的债一样。” “我笑,我笑还不行吗?”江雪咧开嘴笑了。 郑世捷嗤笑道:“你还是别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争吵着,直到车子在一个胡同口停了下来。下了车,江雪环顾四周,没看到什么饭店的招牌,心下疑惑,他把她带到这儿干吗?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对她说:“从这儿往里面走一百米,会有一家风味独特的私房菜馆。” 她跟在他身后,走了不远,果然看到一个灯箱招牌,上面写着“醉美私房菜”。她在门口打量了一下,觉得这门面看起来着实不像饭馆,倒像是平常人家。走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座四合院,院落挺宽敞,院子里挂着大红灯笼,窗棂和门板上刻有精致的雕花,别有一番古韵。 一位巧笑嫣然的女孩走过来,热情地招呼:“郑总,您来啦!汪秘书下午才预约,本来都没包间了,我和别的客人商量了一番,给您留了那间您平时喜欢的包间。” “谢谢。”郑世捷淡淡地回应。 这位女孩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柳眉凤眼,身穿淡粉绣花旗袍,衬托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江雪:“这位是……” 郑世捷不待她说完,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女朋友,江雪。” “哦——”女孩眼中明显流露出失落的情绪。 江雪本想解释,但是,心念一转,这女孩看郑世捷的时候眼波流转,八成对他有意,郑世捷定是拿她当挡箭牌了。于是,她就装作没听见。 跟着女孩,他们走进了一个小包间。包间内布置得古色古香,胡桃木色的桌椅,高悬的彩绘宫灯,青花瓷碗碟,随处都透着浓郁的中国风。 两人落座后,郑世捷对那女孩说:“小娇,给我来两瓶红酒。” “郑总,您平时不是最爱喝绿茶的吗?今天怎么……”被唤做“小娇”的女孩问。 “让你拿你就拿,哪儿那么多废话?”郑世捷不耐地说。 “我这就给您去拿。那……江小/姐想喝点什么?”小娇转头看向江雪。 “来一壶茉莉花茶吧。”江雪回答。 小娇又问郑世捷:“还是以前那几样菜吗?老板娘会亲手给您做的。今天重要的客人很多,她比较忙,饭后她会来跟您打招呼的。” 郑世捷没有回答,而是把菜单推给江雪:“你想吃些什么?” 江雪又把菜单推回去:“我对这儿的菜不熟悉,还是你点吧。” 郑世捷不再推辞,看都没看菜单,熟练地报了几样菜名。 不一会儿,小娇将红酒和茶送了上来,并分别给两人的杯子倒上。 待小娇退下后,江雪一边喝茶一边感慨:“刚才那姑娘真漂亮啊,名字也好听,小娇,跟古代美女小乔就一字之差。你干吗骗人家说我是你女朋友?这样多伤害人家纯真的心灵啊!” “不喜欢一个人,再漂亮也只是摆设;喜欢一个人,即使她长相一般,也照样执著追随。”郑世捷一本正经地说。 “没错。”虽然大多数时候江雪对郑世捷的观点不敢苟同,喜欢跟他唱反调,但是郑世捷刚才说的这句话她倒表示认同。就像她喜欢许承安一样,他并不是她身边的男生中长相最出色的,却是她最中意的。 “想什么呢,那么开心?”郑世捷发现江雪的嘴角微翘,露出难见的甜美笑颜。 “我在想,你这个不靠谱的人怎么能说出刚才那么靠谱的话呢?”江雪故作沉思状。 “跟我接触多了,你就会发现,其实我是个十分靠谱的人。” “没看出来。”江雪撇嘴道。 郑世捷拿起江雪面前的高脚杯,想要给她倒酒,她连忙伸手/抢过杯子:“你忘了我上次喝醉酒的丑态了?我可不想重蹈覆辙。” 郑世捷笑了:“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是啊,可怜没人爱呗。”江雪自嘲。 “林子扬不是对你有意思吗,谁教你愣是不理人家。听他说,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请你吃饭,你都不搭理人家。你还真是傻啊,这么有钱的金龟婿就生生被你放跑了。”郑世捷就差扼腕叹息了。 “我不喜欢,再有钱的金龟婿也只是龟,不是婿。”她学他说话的口气。 “英雄所见略同。就为这个,也得干一杯。”郑世捷说着给江雪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 江雪觉得再推辞不太好,举杯和他的相碰:“那我只喝一小口。” “没问题。我干杯,你随意。”郑世捷则模仿江雪上次聚餐时的“豪迈”口吻。 江雪不由得笑了。 郑世捷微微探身向前,凑近江雪:“其实,你要是真心笑,还蛮好看的,尤其是这个酒窝……”这么说的时候,他已经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触她的脸颊了。 江雪连忙拍掉他的手:“吃饭还不老实,下次谁还敢和你一起吃饭啊?” “哦?还有下次吗?”郑世捷颇有兴趣地问。 “……”江雪无语了。 菜很快就上齐了,每样菜看上去都色香味俱全,盛菜的盘子也十分考究。 江雪已被饥饿困扰良久,有大快朵颐的冲动。就在她举起筷子准备对饭菜进攻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一边在心里嘀咕谁这么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一边从包里掏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许承安!他很少主动给她打电话的,莫非是找到《水墨山河》的下落了? 电话接通后,许承安率先开口:“小雪,现在有空吗?我今天不需要加班,晚上一起吃饭吧。” “这……”看着对面的郑世捷,江雪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电话那端没回复,许承安又说:“是害怕我狮子大开口,不想兑现请我吃饭的承诺了?没关系,我请你吃饭。” 和许承安一起吃饭,是江雪期待已久的,可眼下,她正和郑世捷一起就餐,怎么好临阵逃脱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今天工作有点忙,要加班。”江雪为难地说。 “没事儿,下次吧。你忙工作之余记得吃晚饭,别太累着自己。”许承安说。 江雪的心里一下子就变得暖暖的,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尤其这个人还是她在乎的人。 电话挂断后,郑世捷微蹙眉头,问她:“和我在一起是工作吗?是加班吗?” 事实上对江雪而言,如果不是因为工作,不是因为那幅画,她此时此刻不会坐在这里和郑世捷一起吃饭。从这个角度来看,她现在确实在工作。但如果实话实说,恐怕太伤郑世捷的自尊了吧。 “这个……”江雪支吾道。 “要么,就是故意撒谎?刚才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不然,你用得着撒谎吗?直接大方地说跟男人一起吃饭不就得了?”郑世捷盯着她问。 “我的私事你不需要过问。”她躲开他的目光。 “要不,就是暗恋你的男人?你故意找个借口打发他?就像你打发林子扬一样?”郑世捷继续追问。 “都说过不要你问了你还问。”江雪有些烦躁。因为对于没能和许承安一起共度晚餐,她是略感到遗憾的。 “也是啊,你又不是我喜欢的那盘菜,我干吗要问这么多。”郑世捷说完,夹了一点菜塞到江雪碗里,“你饿很久了吧,大爷赏你一块鸡肉。” “你就只会充大爷,幼稚!”江雪摇摇头。 也不知是这里的菜太好吃,还是江雪太饿了,她觉得这里的饭菜实在太美味,令她食指大动。 吃到七八分饱时,她忍不住感慨:“奇怪,这么好吃的饭馆,怎么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 “这你就不懂了,酒香不怕巷子深。何况,喜欢在这里吃饭的人就是图的这份安静悠闲。”郑世捷十分悠哉地喝着红酒。 确实,这里相对幽静,装帧也让人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似乎是都市城堡中的一片净土。 “你不饿吗?怎么光喝酒,不吃菜?”两瓶红酒已经被郑世捷喝得差不多了,而美味佳肴几乎全进了江雪的肚子,她有些过意不去地问。 “怎么?关心起我来了?”他微微挑眉,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江雪嗤笑两声,说:“切,自作多情!这就是你惯用的泡妞手段吗?” “我从来不泡妞,都是俏妞们自动送上门来。” “你得意什么?她们看上的又不是你这个人,而是你的钱。”江雪不屑地说。 郑世捷刚刚还神采飞扬,一听到这话,眼神马上就黯淡下去:“你说得对。这就是有钱人的悲哀。我明明很优秀,偏偏她们看不到我的闪光点,只嗅到我身上的铜臭味。”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向江雪的眼睛,认真地问:“你呢?你是不是和她们一样?” “我?”江雪愣住了,“老实说,小时候是想嫁个有钱的白马王子。可是长大后,却发现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有可能是唐僧。于是就放弃了这种想法。所以,你有没有钱跟我没有一点关系。而且,我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和那些因为钱接近你的女人相提并论?实话告诉你,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特意去办公室找我?你不要告诉我就为了一个文件专程跑一趟。平时林子扬几次三番给你打电话你都不理他。你主动给我打电话,又去办公室找我,又陪我打球,又陪我吃饭,这么殷勤不是对我有意思是什么?” 郑世捷说得振振有辞,有理有据,简直让江雪有些招架不住。她哭笑不得,可她也不能说真话,说是因为那幅画丢了万不得已才来找他。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过那个人不是你。如果让你有所误会,我很抱歉。”江雪极力想撇清她和郑世捷的关系,不得已说出了自己心有所属的事实。 郑世捷哈哈大笑,“果然说出了真话。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其实,你能陪我打球,陪我吃饭,我从内心里感激你。”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刚好像还在质问她的人怎么现在反倒感激起她来了?郑世捷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江雪颇不习惯。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光顾着喝酒,其实是因为我心情不好。和秦家联姻,我父亲的股东地位会更加稳固,于是他就把我当成他商业上的一枚棋子,逼着我和秦家的女儿结婚,还声称不答应就不给我公司的经营权。被最亲密的人威胁,很无奈吧?”说完这些郑世捷忽然意识到他似乎说得太多了,他还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的私事。 看着他黯然神伤的表情,江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毕竟她不是当事人,不能切身体会他的心情。 江雪想了想,问:“那你喜欢秦家的女儿吗?若是喜欢,不是一举两得?” 郑世捷沉思片刻,说:“你是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你希望我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切,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喜欢那女人。”郑世捷肯定地说,“至少现在不喜欢。” “哦……”江雪啜了一口茶,给他出主意,“既然你不喜欢,你可以让你母亲去说服你父亲。不都说儿子跟母亲比较亲吗?” “我母亲早就过世了,现在我父亲的妻子是我的继母。”他此时说话的口气很轻柔,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室内柔和的灯光投射下来,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仿佛变得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对不起。”看着他英俊的脸上涌现挥散不去的忧伤,江雪有些自责,怨自己不该提及他的母亲。 “没关系。”他说着又举杯喝酒。 “喝这么多酒,待会儿还怎么开车回去?” “哈哈,你是担心坐我的车会出问题?” “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倒是你,如果喝酒太多,被交警拦到怎么办?说不准还会被媒体记者拍到,公布到网上,例如郑家少爷酒后驾车云云,这样你会失去一大批女粉丝。” 郑世捷忍不住笑出声:“真看不出来,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嘛!放心吧,我是个遵纪守纪的优良公民,不会知法犯法的。待会儿我让小李过来开车。” 晚餐结束时,江雪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真是佩服自己的耐力,居然能和平时讨厌的男人在一起待了这么久,而且多数时候都在聊天。她和他是怎么说到一块去的?更莫名其妙的是,她竟然还觉得跟他在一起吃饭还挺愉快的?这简直不可思议嘛! 结账后,两个人并肩走出饭馆时,郑世捷的司机小李已经候在门口了。 江雪原本计划自己打车回去的,无奈郑世捷硬要把她塞进车里,加之深夜打车难,她只得从命。 车子快要开到她所住的小区时,她对小李说:“我到了,麻烦就停在前面那个路口吧。” 郑世捷问:“那儿离你住的地方还远不?要不送你送到家门口?” “不用了,我走两步就到了。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我可不允许你剥夺我长寿的权利!”江雪笑道。 郑世捷也笑:“要不是今天太晚了,我真想和你一起长寿。” 怎么这句话听起来仿佛有白头到老的意思?这样想着,江雪的脸瞬间开始升温。 或许是有些走神,车还没停稳,她就慌忙去开车门。郑世捷一边下车,一边说:“你怎么那么急?好歹给我当绅士的机会啊!”说话的间隙,他已经走到江雪的这边,替她打开车门。 江雪下了车,刚打算和郑世捷道别,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站了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车灯和路灯的交相辉映下,那个身影依稀可辨。 她霎时愣住了。怎么会这么巧? 第七章 是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江雪哪里会想到,郑世捷送她回来的时候,刚好遇见许承安? 江雪又仔细看了一眼,那个站在前面十字路口等绿灯的白色身影可不就是许承安?她不禁在心里念叨: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看什么呢?”见江雪专注地看着前方,郑世捷忍不住问。 “看红绿灯呢,呀!绿灯了,我得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江雪边说边朝前方走去。 郑世捷突然拽住江雪的胳膊,“等等,你还差我一样东西。” “什么?”江雪转头问。 “goodbyekiss。”郑世捷边说边凑上前。江雪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她的脸颊上印下轻轻的一吻。 这个吻像蝴蝶的翅膀掠过面庞,轻轻柔柔的,还带着红酒特有的芬芳。江雪只觉脸颊腾地一下变得滚烫。这是什么人啊?居然偷偷亲吻她?她刚想发作,孰料他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轻描淡写地说:“这是朋友之间礼节性的告别,在西方很流行的。” 江雪彻底无语,在她看来有些轻浮的举动在他眼中竟然理所当然?倘若她发作,倒显得她自作多情了。她懒得理他,径直向前走去。 “喂,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应该给我一个礼节性的告别嘛!”郑世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江雪都快要开骂了,但是想起画的事儿还没完,至少现在不能得罪他,便压住心底的不满,冷冷地看着他说:“对不起,这是中国,不是西方,不流行吻别。”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郑世捷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江雪渐行渐远的背影,微微扯了扯嘴角。 已是深夜,繁忙的城市变得格外宁静。平常江雪下班回家的时候,一幢幢小区楼里万家灯火,此时只散发出零星的光芒。 江雪穿过马路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郑世捷并没有跟来,不由得松了口气。 走了没几步,她惊讶地发现许承安正在她前面走着,和她相距不过三四米的距离。 她顿住脚步,迟迟不敢举步向前。她此时的心情十分矛盾,她既想和他交谈,又怕他看到了刚才郑世捷亲她的那一幕,会说她不是加班而是谈情说爱去了,那样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在她犹疑不决的时候,突然,许承安转过头来。 江雪只觉得心咯噔了一下。 许承安看到她,笑道:“小雪,真的是你啊!你加班到现在吗?”一边说,一边朝她走去。 江雪心虚地“嗯”了一声,同时迈步向前。 “你在前面等我就好了,干吗要走回头路?”两人碰面后,江雪不解地问。 “小时候我们一起走路,你几乎每次都会落在我后面。我说,我等你,你自己走过来。你不干,坐在地上哭,非要我回头来找你,和你一起走。”回忆往事的时候,许承安的脸上浮现温柔的笑容。 “我小时候性格这么怪啊?不会是你杜撰的吧?”江雪表面惊讶,心里却是窃喜的,他还记得她小时候的事情,是不是说明他在乎她呢?而且,刚刚他也回过头来找她了。 “怎么会?你觉得我像会撒谎的人吗?”许承安转过头来问。 “不像。”江雪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幸好昏黄的路灯可以掩饰。 她心里过意不去,因为她今天对他撒谎了。不但撒谎,还错过了和他一起就餐的宝贵时光。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他:“你怎么也这么晚回来?不是说今天不用加班的吗?” 许承安回答:“临时出任务。你也知道的,我们当警察的,只要有任务,就要随时上阵。” “平常完成任务你不是直接开警车回来吗?今天怎么走回来的?难道……要执行的任务就在附近?”江雪不解地问。 “哦……出任务时受了点伤,回来才发现,刚才是去药店买药的。” 虽然许承安语气轻淡,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但是江雪的心忍不住揪紧。 她永远记得许承安第一次穿警服的样子,英姿勃发,帅气逼人。可是此时此刻,江雪才深深明白:他从穿上那身警服开始,辛苦和危险也开始伴随左右。 “伤得厉害不?让我看看。”江雪担心地问。 “小伤而已,不足挂齿。” “让我看看嘛!”江雪坚持。 许承安拗不过她,只好卷起衣袖,露出已经用纱布简单包扎过的手臂。 江雪拿出手机,从快捷键里调出“灯”的功能。白色纱布上的红色血迹刺痛了她的双眼,她的指尖轻轻触上他的手臂,柔声问道:“疼吗?” 他一边弯曲手臂,一边笑:“能活动自如,你说疼吗?不要担心,就一点小伤,都快好得差不多了。” 他笑得灿烂,可这笑容看在江雪眼里,却是那么的苦涩。那是努力挤出的笑容,明明很疼,却装作没事。 “早知道我就陪你吃饭了,说不准那样你就不用去……”她内心愈加不安。 “那可说不定,我的职责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他说的不是空话套话,他一直是他们局里最优秀的警察,也是她身边最喜欢助人为乐的朋友。他关心别人,总胜过关心自己。 她低下头,对着他的伤口,轻轻哈了一口气。因为,他以前说过,如果疼,只要她吹一吹,就不疼了。 她的气息如此熟悉,她柔软的发丝刷过他的手臂,痒痒的。他的心跳骤然加速,却极力用笑容掩饰:“哈哈,小雪,你这口仙气比什么药都管用。” “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工作时一定要倍加小心……如果……”如果你出了意外,我该怎么办?当然,后面的话,江雪并没有说出口。 “遵命!”许承安认真地点头。 “这还不够!”江雪伸出右手小拇指。 许承安笑一笑,默契地伸出左手小拇指,拉住她的,然后晃一晃:“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做的事情,凡是他答应她做的事情,她都要让他这么做才作罢。而他,一直是信守承诺的人。 所以,她相信,他会为了这个承诺,好好照顾自己。 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江雪和往常一样去上班。孰料刚进办公室,她立即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她心中讶异,为什么大家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呢?难道是自己把衣服穿反了?她边想边低头检查自己的穿着,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这时王娜来到她面前,一脸羡慕地望着她说:“雪姐,你真是太幸福了!” 江雪这下更是满头雾水:“此话怎讲?” “看这里,看这里,看这里!”王娜指向江雪的办公桌,“这是花店一大早送过来的,说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路人甲先生专程为你订的花,据说是荷兰进口的呢!很贵的哦!” 一大束蓝色妖姬被满天星包围着,密密匝匝,像一片蔚蓝的海洋。 江雪心下了然:难怪同事们都用怪异的眼神打量她,原来如此。 可是,今天又不是她的生日,是谁这么大出手笔送花给她呢? 她走到办公桌前,发现那束花的中间插有一张小卡片,立即拿起来看,只见上面用黑色钢笔写着:“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字。 “好浪漫哦!”不知何时王娜已经凑了过来。 江雪觉得仿佛秘密被窥探一般,连忙将卡片收起来。 王娜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问道:“雪姐,送你花的是不是上次用宾利送你上班的那位帅哥?还甭说,你们俩进展好神速哦!” “别胡说,怎么会是他?他不把我当仇人,我都谢天谢地了。” “雪姐,这你就不懂了。电视上很多情侣都是从仇人做起的呢!” “你韩剧看多了吧!好了,不说了,该做事了。”江雪转移话题。 江雪手头忙着工作,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一束妖冶的花就摆在手边,芬芳袭人。送这花的人应该不会是许承安。他即便送,也不会送这种花。 莫非……送花的人是郑世捷? 随后,一幅幅画面在她眼前浮现——他教她打台球握着她的手,和她一起吃晚餐微笑着看她,告别时低头亲吻她的脸…… 她很奇怪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的事情会记得这么清楚,仿佛刚刚发生,以至于回想的时候,还忍不住心跳加速。 “江雪,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陈主任的怒吼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让浮想联翩的江雪顿时回过神来。 这次陈主任说话的分贝奇高无比,惹得大家都向他行注目礼,纷纷揣摩,他究竟为何事如此动怒。 江雪一进陈主任的办公室,他吩咐她把门关上后,就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甩到她面前,气急败坏地说:“你看看这是什么?!” 看到文件内容,江雪霎时傻眼了——这竟然是一封律师函!内容关于那幅丢失的《水墨山河》违约金以及赔偿款的事情。江雪心想,可能是美术馆迟迟不归还画,郑世捷那边以为是这边故意拖着想占为己有,于是发来律师函作为警告。不过令她不解的是,郑世捷家境不菲,为何花费精力为这幅画打官司呢? “昨天你不是请假去跟郑世捷商讨画的事情吗?怎么今天他的律师就发来了律师函?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雪能感觉到陈主任此刻怒火中烧,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你今天一大早就收到鲜花,难道你昨天请假不是办事而是谈情说爱去了?”见江雪低头不语,陈主任的火气又增添几分。 “不是这样的,我昨天确实是跟郑世捷见面了……但是……但是……”江雪支支吾吾,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别但是但是了。”陈主任一脸不耐,“你可知道,这次这件事闹大了的话,不但我乌纱帽不保,你的工作也会没了……” 工作会没了! 陈主任之后说的话,江雪都没听进去,仅仅一句“工作会没了”,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回到座位上,江雪拿起那束耀眼的花,走出办公室,将那束花连同那张示爱的小卡片,愤愤地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现在,这束花俨然成了郑世捷的代言人,她唯有把气发泄在它身上。 因为律师函的事情,昨晚和郑世捷一起就餐时对他留下的一点好印象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郑世捷这个人,想必是从小没吃过苦,不知道平常老百姓赚钱养家的辛苦,才会动不动就发律师函吓唬人。如果她真的因此丢了工作,她绝对不会原谅他! 江雪仰头,天空一片蔚蓝,晴空万里,她的心却泪如雨下。 如果说收到花时的心情是正一百的快乐,听到陈主任的责骂时就是负一百的痛苦。从正一百的快乐到负一百的痛苦,落差是两百分,怎么能让她不难过? 不得不慨叹,人生就是这样,快乐和痛苦之间往往只有一线之差。 江雪回到办公室,就一直魂不守舍。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她为工作发愁时,弟弟江林打来了电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弟弟又惹是生非了? 她其实特别不想接这个电话,因为每次江林打电话来准没好事。可是她又心软,忍不住还是接了电话。 果然,这次江林打电话过来又没好事,第一句话就是:“姐,我急需一笔钱,大概五万块左右。” 江雪没好气地说:“我哪有钱?你又不是不知道妈妈大病初愈,我攒的钱和家里以前的积蓄都给妈妈治病用了。” “姐,我这次是借同事的车,不小心把一个富人的车给撞了,只不过才把他的车刮擦掉一点漆,他就要我赔偿五万块。姐,这明显是敲诈行为,但是富人那边人多势众,我也不好说什么。我不给他的话,他说会找人打断我的腿。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江雪知道江林又在编故事,想起自己可能即将失业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怎么救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江雪的父亲早逝,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弟弟也不争气,不务正业不说,还经常惹是生非。 尽管如此,但是江雪从来都不会因此怨天尤人。她相信天道酬勤,以为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进取,好好赚钱,就能让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大学毕业后,她想找个相对稳定的工作,刚好看到了美术馆的招聘启事,这是家事业单位,应聘者很多。幸运的是,她顺利通过笔试、面试,进入美术馆工作。 可是,眼下,她竟然因为一幅画就要与这份工作无缘了吗?那她以后该如何承担家庭压力? 江雪越想越迷茫。 下班后,江雪没有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 正值下班高峰,路上车水马龙,路人行色匆匆。大家不是赶着回家,就是奔赴聚会场所吧? 江雪看着熙熙攘攘的车流,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回家吧,又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灰心丧气的样子;不回家吧,她又能去哪里呢? 这时候许承安应该还在忙工作吧?闺蜜赵娆又去新加坡旅游去了。唉,她怎么连个倾诉的对象都没有。 正想着,听到手机在包里响,江雪却像没听到似的,没有去理会。她潜意识里觉得可能又是弟弟打过来的。 手机再度响起的时候,江雪拿出手机,正打算关机,结果发现是林子扬打来的。 不得不说,林子扬这个人还真具有一定毅力和耐力,被江雪拒绝过几次之后,仍然越挫越勇。 江雪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喂。” “早上送过去的花喜欢吗?”林子扬在电话那端问道。 啊?那束花竟然是林子扬送的,不是郑世捷送的!完了,她表错情,已经把那束花扔了! 虽然她不喜欢林子扬,可是他给她送花毕竟是表达他的一片心意,她随随便便就把它扔了不太妥吧。江雪有些后悔了。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突然送花到你单位打扰到你了?如果是这样,真是不好意思。”林子扬略带歉意地说。 “谢谢你送的花,我很喜欢。”怕林子扬误会,江雪连忙说道。 “喜欢就好。”林子扬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收下我的花是不是表示,我今天请你吃饭,也不会被你拒绝呢?” 江雪自然不敢说他送给她的花已经被丢掉的事实。林子扬以前请她吃饭,她总是找各种借口拒绝。这次她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何况丢了他的花对此也有些愧疚,于是她说道:“好啊,今天刚好有空。” “真的吗?这么巧。太好了!那我去接你,你在哪儿?”或许是被拒绝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他听到江雪爽快地答应时,有些难以置信。 江雪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有家麦当劳,“我在光明路这边的麦当劳门口等你。” 江雪等了没多久,林子扬的车就来了。 他将她带到他最喜欢的一家西式餐厅。 璀璨的水钻吊灯,将偌大的厅照耀得熠熠生辉。一位穿着黑色晚礼服的长发美女坐在白色的钢琴前弹琴,优美的乐曲在厅里飘扬。 若是平时,江雪定会慨叹这里是个浪漫的好去处,华美又不失雅致。但是,她现在根本无心欣赏,就连林子扬拿菜单让她点餐时,她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点就好。” 林子扬点完餐,发现今天江雪跟以往不一样,不但话少,而且经常盯着某一处出神,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 “没有,只是昨晚没睡好。”江雪微微扯下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啦?不妨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上你呢!” “工作上的烦心事,你帮不了的。” 林子扬见她不太愿意透露,不再多问。 菜上来后,江雪这才发现这里的菜系并不合自己的胃口,虽然看上去着实很丰盛——牛排、意大利面、煎蛋、南瓜汤、水果沙拉…… 她很少吃西餐,连刀叉都用得不熟练,光那块牛排她就对付了半天。 林子扬看见她专心对付牛排的认真劲,忍不住笑了,提议道:“要不我来帮你切牛排,你直接用筷子吃就好了。”说着也不等江雪答复,径直将她的盘子移到面前,拿起刀叉,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块牛排切成了小块。 “谢谢。你真是太厉害了!”江雪用几近崇拜的眼神看着林子扬说。 林子扬笑道:“这有什么厉害的?又不是独门绝技。郑世捷那小子在英国读过书,用刀叉的本事更是一流。” 林子扬提到郑世捷,江雪顿时想起林子扬是郑世捷的好朋友,灵机一动,问林子扬:“你觉得郑世捷这个人怎么样?” 林子扬虽然很纳闷江雪为何会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世捷是个真性情的好男人,对朋友挺仗义的。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认识你?” 他说的人到底是不是郑世捷啊?江雪真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的仗义倒真没看出来。如果对朋友仗义,他怎么会趁人之危,居然……居然趁我喝醉酒,以帮我换睡衣的名义占我便宜!真是流氓行为!想到这里,江雪就对郑世捷恨得咬牙切齿。 “他决定了的事情是不是轻易就不改变了?”这才是关键,江雪想知道郑世捷有没有可能取消跟美术馆打官司的念头。 林子扬想了想说:“是啊,他挺执著的。别看他有女人缘,到哪儿都有女人黏着他。但是他都是逢场作戏,事实上他只是在英国读书时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到现在还守身如玉呢!” 守身如玉?听到这个词,江雪瞬间石化了。郑世捷那样的人怎么配这么纯洁的成语,水性杨花、朝秦暮楚、见异思迁这样的成语才与他般配吧!不然他昨天怎么会以西方礼仪的借口去吻她的脸? “你在想什么?怎么脸红了?”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江雪脸上的红晕越发迷人,林子扬看得出神了。 “没,没什么。”江雪也奇怪为何想起郑世捷那些“不堪”的举措,竟然会脸红!搞没搞错,那是她的仇人郑世捷啊!是害她即将丢掉工作的郑世捷啊!她应该恨他入骨才对!难道是因为恨他恨得太激动所以脸红的?对,一定是这样! “郑世捷真的只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吗?”江雪其实对郑世捷的感情史并不感兴趣,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个执著的人。窥一斑而知全豹嘛,如果他感情方面太执著,那他估计会就那幅画丢失的事情对美术馆追究到底。 然而,林子扬并不清楚江雪真正想的是什么,他突然意识到,江雪这么关注郑世捷,三句话不离他,八成是看上他了。 原来,之前她屡次拒绝和他一起吃饭,不是他魅力不足,而是她心有所属。 “你是不是喜欢郑世捷?”林子扬开门见山地问。 “哪有啊?讨厌他还来不及呢!”对于林子扬突如其来的问题,江雪有些措手不及。 林子扬微微一笑,“电视上不是说女孩子有时候喜欢说反话吗?爱一个人会说‘我恨他’,会把‘我喜欢你’说成‘我讨厌你’,你也是这样的吧?” 江雪连连摆手,“你误会了。我是真的讨厌郑世捷,因为他,我的工作都快丢了。” 本来江雪不想跟林子扬说自己的私事,可是她不想让他误会自己喜欢郑世捷,于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复述了一遍。 林子扬听完,有些疑惑说:“世捷不应该是这么小气的人啊!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可是,我们主任真的收到了律师函。你跟他关系不错,你能不能帮我劝说劝说他,让他撤销诉讼。”现在林子扬就是江雪可以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没问题,我一定好好劝说他。不过,如果我劝说他成功的话,我会得到什么好处呢?”林子扬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江雪。 “今天的饭菜我买单。”江雪毫不犹豫地说。 虽然对江雪的这个回答有些失望,但林子扬还是用微笑掩饰道:“今天算了,说好我请你的。下次你买单吧。” “好啊!”江雪爽快地答应道。 林子扬叫来服务生结账的时候,江雪的手机发出短信进来的提示音。 “有帅哥出没,请注意。”居然是郑世捷发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江雪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明白。 直到站起身,打算离开餐厅时,她才发现,那人就坐在靠窗的餐桌旁,正握着酒杯,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睛看着她,嘴角透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九章 落地大玻璃窗的外面,五彩的霓虹灯依稀闪烁,那个在短信里自诩为“帅哥”的人,就坐在窗边,直直看着江雪,眼底如同一潭秋水,深不可测。 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的秘密被我看穿了”,这让江雪感到特别不自在。 他究竟是何时出现在这儿的?她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唉,不听好友言吃亏在眼前啊!她的好友赵娆早就提醒过她:“千万别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但隔墙有耳,而且‘好话不出门,坏话传万里’啊!” 如果早知道他在这儿,她一定多说他的好话,比如他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哪,比如他好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总之,怎么夸张怎么来。 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晚了。看样子他早就“潜伏”在这里了,装成不认识她的路人甲,默默地在一旁偷听她和林子扬的对话。这人简直太坏了,内心太险恶了! 江雪一边暗自慨叹人心险恶,一边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悠哉悠哉地说:“这家餐厅也不是为你一人开的吧?我可是这儿的vip。” 林子扬本想先去停车场取车,但突然发现江雪没有跟来,不由得转头,于是他也看到了那个人,顿时一惊,“世捷?怎么就你一个人?” 确实,平日里喜欢呼朋唤友的郑世捷,怎么会一个人在餐厅里喝闷酒呢?这实在不像他的一贯作风。 “子扬,你是在同情我吗?真为朋友着想,就过来陪我喝两杯。”他举起面前的酒杯做盛情相邀状。 “好啊。”林子扬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走到郑世捷对面坐下。 如果被人拆穿秘密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一起就餐,心理素质就太强大了。但是江雪的心理素质还没强大到这种程度。她抬头看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江雪,你不是有事还需要世捷帮忙吗?大家难得聚到一起,坐下来一起谈谈,谈开了就好了。”林子扬想起了江雪委托他劝说郑世捷的事情。 “这个……”江雪有些犹豫该不该留下来。如果这次郑世捷同意撤销诉讼也罢,如果不同意撤销的话,她岂不是连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郑世捷淡淡地说:“江小/姐不是讨厌我吗?子扬,你就没必要强人所难了。” 江雪顿觉尴尬,他应该是听到刚才她和林子扬之间的对话了。 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江雪思索了几秒钟,决定留下来,“哪里的话,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这么违心的话她竟然也能说得出口! 郑世捷微微一愣,他显然没料到江雪会这么说,但很快顺水推舟,“好啊,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你先喝一杯如何?”说完他叫来服务生给江雪斟满酒。 江雪早就知道她不是他的对手,可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整她,明知道她不会喝酒,还找理由让她喝。其实,自从那次她喝醉了睡在他家后,她已经打算和酒绝缘了。 林子扬见江雪有些为难,帮她解围:“我替她喝吧。” “你为什么要替她喝?你是她男朋友吗?”郑世捷扬眉问他。 林子扬一时答不上来。 江雪就知道郑世捷不会轻易放过她。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笑道:“郑总让我喝酒我能不喝吗?不过,不知道,我喝完这杯酒,您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郑世捷笑了,“哟,挺会谈条件的嘛!” 林子扬猜测江雪可能会说律师函的事情,助她一臂之力:“世捷,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怎么连美女的一个要求都不答应啊!要是我的话,别说一个要求,十个八个要求也立马答应下来啊。” 郑世捷深邃的眼睛看向她,“好吧。看在子扬的面子上,我答应你。” “此话当真?什么要求都答应吗?”她微微抬头,乌黑的眼眸在灯光下如同宝石一般璀璨。 没想到她的眼睛如此迷人,睫毛翩长,眨眼的时候仿佛蝴蝶轻轻煽动翅膀,眸子晶亮澄澈,简直比水晶灯还耀眼,让人一时移不开视线。 他竟然看得怔住了,片刻才点头:“嗯。”这样的她让他无力回绝。 江雪见他一口答应,自然很开心,端起酒杯,毫不迟疑地将一杯酒饮尽。或许是灯光太过闪亮,亦或许是酒太过芬芳,她的唇看起来如此晶莹润泽,像一朵娇艳的玫瑰,上面还坠着闪亮的露珠。 江雪并没有察觉郑世捷正盯着她看,喝完不经意地伸出舌头微微舔下唇边残余的液体。这个细微的动作尽入他的眼底,他顿时觉得喉头发紧,心痒难耐,浑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冲到大脑里。 她举起空杯子给他看,“我喝光了,答应我的事情你应该不会反悔吧吧?” 他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完全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的唇一张一翕,如同晨曦下悄悄绽放的花朵,惑人心弦。 “世捷,人家在问你话呢!”见郑世捷只顾发愣,并不答话,林子扬提醒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江雪不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只当他这是故意耍赖,一下子急了,“你不会耍赖吧?” 他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微微扯下嘴角,“怎么会呢?” “世捷最讲信用了,这点你就放心吧。”林子扬拍下胸脯,替郑世捷打包票。 “知我者——子扬也。子扬,就冲这一点,我们也得干一杯。”郑世捷说着也不等林子扬回答,就拿过他的酒杯,给他倒满酒。 “我喝不了这么多,我还要开车呢!”林子扬想要推辞。 “子扬,这就不够意思啦!刚才你还争着抢着要替美女喝酒,怎么,哥们敬你一杯就不给面子啊?” 林子扬只得接招,“好吧,你总是有理。来,干杯。”说毕举起酒杯,和郑世捷的杯子碰了碰,仰头将杯中酒喝光。 “咱哥俩好久都没一起吃过饭了吧?今天怎么着也得喝个尽兴啊?来,来,满上。”容不得林子扬商量,郑世捷又给他添满酒。 “真不能再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不行。”林子扬面露难色。 “俗话说得好,话不投机半句多,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俩关系够瓷实吧,这点酒算什么?” 林子扬了解郑世捷的个性,他固执起来怎样都说不通,于是不再推辞,“这是最后一杯了,再喝我就要酒后失态了,我不怕你见笑,就怕江雪看到,对我留下不好的印象。” 在江雪看来,男人之间一起喝点酒很正常,她本来默默在一旁看他俩干杯,这会儿林子扬提到她,她抬头对他笑笑,“没关系,我会装作没看见。” “你看,美女都开口说没关系了。子扬,今天我们定要喝个不醉不归啊!”孰料,江雪说的话正中郑世捷下怀。 几杯酒下肚,林子扬已经支撑不住,醉倒在沙发椅上了。而郑世捷却没事人一样,悠闲自在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小李,你叫个代驾过来……地点在……” 交代妥当后,郑世捷对江雪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怎么办?”江雪瞥一眼已经醉得人事不省的林子扬。 “他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会有人过来把他送回家。” 江雪有些犹豫,“他真的没事吗?都醉成这样了,要不要去医院?” 郑世捷微皱眉头,“你就这么关心他吗?我说没事就没事,你就别为他操心了。你在餐厅门口等我,我去取车。” “你喝了那么多酒,能开车吗?”江雪抬头问他。 “你今天真是啰唆得可以。”他不耐烦地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往餐厅门口走去。 “你结账了没啊?你不会让喝醉酒的林子扬替你买单吧?”江雪边问边努力挣脱他的禁锢,谁知他抓得那么牢,她竟然甩不开。 “我是这家的vip,账单直接从我卡上划,一来就划过卡了,你用不着担心。”他尽量压住内心的不满,耐心地解释。 “哦。”因为挣不脱他,她只得任由他拖着向前走。 到了停车场,找到他的车,他打开车门,将她塞进副驾座位。 车子开了一路,两人竟出奇的沉默。 郑世捷开了音响,目光盯着前方,眉头紧锁。 车内弥漫着懒散的音乐,淡淡的酒气,男人的气息……江雪以前还觉得这车子的车厢挺宽敞舒适,此时不知怎么竟然感到压抑。她打开车窗,风呼的一声灌进来,吹得她长发飘飘。 已是初秋,风带着些许凉意。他虽然喝了不少酒,意识却很清醒。凉风吹散她的头发,丝丝长发轻轻拂过他的手臂,在他的心湖漾起一片涟漪。他忽地想起她喝完酒舔唇的那个动作,转头看向她,她正安静地闭目养神。由于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脸上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微微泛红,他的视线却不自觉地落到她的唇上…… 他突然猛踩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之后,俯下身,握住她的肩,对着她的唇,狠狠地吻下去。她的唇如此柔软,如此润泽,混合着酒精和玫瑰的芬芳,他忍不住反复吸吮,想汲取更多甜蜜。 江雪措手不及,还没弄清楚状况,双唇已经被压住。 他毫不怜惜地在她的唇上肆意蹂躏,灼热的吻几乎要燃烧她微凉的唇。她不知是不是自己喝了点酒的缘故,脑中竟然一片混沌,想使力推开他,却仿佛打在棉花上,完全不起作用。他却依旧忘我地沉浸在这个炽热的吻中,滚烫的吻甚至已经蔓延到她的耳后、颈上,他像个贪吃的孩子一般,迫不及待地索取她的温存。 这是她的初吻,强烈的男人气息和狂热的吻一度让她意乱情迷,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忽然感觉肩膀一凉,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经扩大地盘,将唇舌覆盖在她肩上,甚至轻轻咬着她的锁骨,这种疯狂像是在宣泄内心的不满。 她使劲全身力气,推开他,努力抑制内心的浮躁,平稳急促的呼吸,故作淡定地说:“你醉了。” 他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他抓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你听见了吗?” 她抽出手,“不要借酒装疯。你装一次可以,再装我就不客气了。” 他微扯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深深地看着她,“你就那么热衷于跟男人约会吗?” 她心想他一定醉得不轻,都在说胡话了,“你的手机呢?给我!” “干吗?想调查我的隐私啊?”话虽这样说,但他却老实地将手机交到她手里。 “我才懒得关心你的隐私,我不会开车,我只是想从你手机里找出你的熟人,好把你送回家。”说着,她开始翻看他的手机,让她始料未及的是——通讯录的第一个人叫“安琪”,而“安琪”的号码居然跟她的手机号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懒得深究,毕竟当前第一重任便是把身边这个“醉汉”安全送达住处,否则还不知道他还会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呢! 她翻到小李的号码,正打算拨号,孰料手机被郑世捷抢走了,“到此为止,不许再看了。我没有喝醉,我清醒得很呢!” 她笑了,“往往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要不要趁他喝醉,刚好让他答应撤销诉讼的事呢?她的脑海中开始盘旋这个问题。虽然有些趁人之危,但是这是她最好的机会啊! 于是,她抬眼问他:“你答应我的事情作数吧?” 他郑重地点头,“当然。” 她乐了,“是什么事情都要答应的哦!” “嗯。”他再度点头。 哈哈,完全按照她的计划在走嘛!她在内心狂喜。 她鼓足勇气说:“那么……关于那幅画……能不能不要追究美术馆的法律责任?” 他的语气骤然转变,“凭什么?” 她微微发愣,随即又说:“凭你当时的承诺,你说过任何事情都会答应我的。” “是的,任何事情都会答应,除了这件。”他认真地说。 “你说过你不会反悔的。”她还在负隅顽抗。 “我说过吗?我记不得了。”他无所谓地笑道。 随着“啪”的一声,江雪已经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无赖!你是全世界□!不但说话不算话,还借酒吻别人!你无耻!你卑鄙!你是衣冠禽兽……”江雪愤怒不已,有些语无伦次了。再这样下去,她都觉得自己可以跟琼瑶阿姨小说里的女主相媲美了。 “骂够了没?”他伸手摸一摸被她打过的脸颊,笑了,“你是想在我的脸上留下你的痕迹吗?” “懒得跟你这样的人说半句话,简直是对牛弹琴。”说着她就去拉车门,打算离开。 他抓住她的手,“不要走!不许走!”有些霸道的口吻中却带着哀求的意味。 他到底有没有喝醉啊?为什么林子扬喝醉了就是沉醉不醒,他喝醉了却是梦话连篇呢? 他将她按在座椅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她,“你就那么热衷于跟男人约会吗?” “什么?”她很疑惑,他为什么会再次问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那么,他应该醉了?好吧,看在他喝醉,又被她打了一巴掌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他刚才的无赖行为了。 他放开她,嗤笑道:“昨天刚跟我约会,今天就跟子扬约会。原来你是这种女人啊!” 他的话里带着浓浓的醋意,她内心居然有丝丝窃喜。她这才知道自己也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和凡世间的大多数女子无异,都喜欢被男人捧在掌心,尤其是这个男人此刻看上去还是那么英俊迷人,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几乎摄人心魄。她不喜欢他,甚至有时候还讨厌他,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渴望被男人宠爱。尽管,她也搞不清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意,毕竟他总是真一句假一句的,令她捉摸不透。 “还有,当着别人的面叫我‘郑总’,是想故意和我拉开距离吗?”他微微皱眉。 她不说话,低着头,在思考,他说的是不是醉话。 “以后,你不许叫我‘郑总’,当着任何人的面也不许这么叫我!你得叫我‘世捷’!”完全不容置疑的口吻,完全命令的口气。 江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是故意将他灌醉的吗?” 他眉头一扬,“原来你反应这么迟钝!难道我会让他送醉意朦胧的你回家?送你这种小事,还是我来做好了。如果下次被我看到你和他一起吃饭,对他的惩罚将不仅仅是灌醉酒这么简单。” 江雪头越发大了,他说的时候逻辑清楚,语句连贯,哪有一点喝醉的感觉?只是,他刚刚说什么?她反应迟钝?她如果和林子扬一起吃饭,他还要惩罚林子扬?这个人到底讲不讲道理啊,明明当初是他亲手将她推向林子扬的怀抱,难不成现在又反悔了?虽然她和林子扬做不成男女朋友,但他还是一个值得相交的好朋友啊! 她抬起头,扬起眉头看着他说:“跟谁在一起吃饭是我的自由,用不着你管。” “你敢试试看!”他的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仿佛不听他的话她将万劫不复一般。 说完,也不待她回应,径直驱车向前方驶去。 他开得轻又快,窗外的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窗外的一幢幢高楼飞快地向后退去,远远地被抛在身后。 后来,江雪在车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郑世捷关上车窗,从后排座椅上拿过毛毯,小心翼翼地搭在她身上。 江雪只记得她最终是被郑世捷送回家的,而且还扶着她进了小区。他本想送她到家门口,但她说怕惊扰到母亲,于是他没有坚持,只说代他问妈妈安。她呵斥:“我妈不是你妈,别胡说!”后来的事情,她就记不得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或许,醉的那个人,其实是她。 第十章 已经八点了,江雪却不想起床。此刻,她真想做只鸵鸟,把自己深深地埋在被窝里。 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她心烦,画丢了被郑世捷追究责任的事情让她心烦,待会上班很可能又要被陈主任训斥的事情让她心烦,如果因为画的事情丢了工作她更心烦……想到这些烦心事,她就越发不想起床了。 可是,逃避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真的勇士,还是要敢于面对烦恼的世界,敢于面对悲催的人生。江雪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看着窗台上生机勃勃的绿萝,握拳给自己鼓劲:“加油!今天是崭新的一天。” 不出所料,江雪到单位刚把凳子坐热,就被陈主任叫到办公室。她已经做好被训斥的准备了,在心里狂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谁知,陈主任竟对她笑,笑得她心里直发毛:这不会是暴风雨即将到来的预兆吧? 陈主任开口道:“郑世捷给我来电话了。” 听到郑世捷的名字,江雪的心瞬间呼之欲出。 陈主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他说他决定撤诉,说是你说服了他。小江,我没看错人,这件事你干得很漂亮!” 他撤诉了?还在陈主任面前表扬自己?他昨天不是没答应这事吗?都说女人的心如海底针,男人的心也是这么让人揣摩不透啊! 不管怎么说,听完陈主任这番话,江雪悬在胸口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郑世捷这人还算有点良心! “不过……”陈主任稍微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你可能要停职一段时间。” “停职?!”这对江雪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她不解地问,“这件事情不是解决了吗?为什么我要停职?” “你也和郑世捷打过交道,知道他这个人不好搞。虽然他答应了撤诉,但是并不代表就不追究我们的责任了,而且答应撤诉他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 “是的。他说本着一物换一物的原则,我们借了他一样宝贝没还,也得借一样宝贝给他作为抵押,我想想,这道理也对,就答应他了……”陈主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可是,这跟我停职有什么关系?”江雪不想听陈主任慢悠悠的解释,只想知道自己被停职的根本原因。 陈主任看向她,说道:“因为——郑世捷要借的那个宝贝就是你。” “我?!”江雪一下子懵了,她竟然成了一件交换物?真是荒唐! “是啊,我一开始听到也觉得他不可理喻,当即否决了。但是他说,如果不这么做,就只能对簿公堂。”陈主任叹了口气,“唉——眼下之计,也只能先这么顺遂他的意思了。所以,小江,只能暂时委屈你了,你待会儿就去办下停职手续吧。郑世捷承诺了,只要画找到了,他就会放你走。到时候你办复职手续也不迟。” 江雪只知道古有草船借箭,没想到今有借人一说。也亏郑世捷想得出来!他把她当成什么了?交换物?抵押品?人质? 总之,她不会让他如愿的,她宁可失业,也不愿意作为他的人质。那跟侵犯人身自由有什么区别? 江雪办完停职手续,在办公桌前收拾东西的时候,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古人云一失足成千古恨,她是一丢画就成了郑世捷这种无耻小人的把柄了。唉—— 一旁的王娜看江雪闷闷不乐地收拾东西,走过来,略带愧疚地说道:“雪姐,真是对不起,那幅画我没有保管好,才会让你这样……” 江雪的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拍拍王娜的肩:“是小偷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过意不去。我这是流年不利,遇小人了。” “那……雪姐,你要多保重。你走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对我那么好……”王娜的口气有些哽咽。 “说得好像我一去不复返似的,我这只是停职,不是离职,我还会回来的。”江雪明明是需要安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王娜。 “嗯嗯,你一定会回来的。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江雪边说边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回来的,而且要漂漂亮亮地回来。 带上打好包的东西,江雪步履沉重地走出办公楼。她停下脚步,转回头看一看这略显陈旧的办公楼,心里五味杂陈。平常一走进办公楼神经就会不自觉地绷紧,提醒她这是工作时间,每天走出办公楼会异常兴奋,因为下班时间到了。 然而,此时此刻,要和这栋工作了三年的办公楼说再见,她却有些依依不舍。 现在是上班时间,她如果回家,母亲肯定要问她为什么回来,她不想让母亲担心。 那么,现在,她该去哪儿好呢? 突然,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蹦了出来。 他既然不让她好受,她也要让他不好受。 江雪稳定了一下情绪,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zm集团。” 早上十点半的阳光正好,郑世捷处理完工作后,靠在办公桌前的沙发椅上闭目养神。忽然,有个人闯进办公室,将一摞东西狠狠地摔在他的面前,“郑世捷,看看你办的好事!” 郑世捷睁开眼,坐直身子,漆黑的眼眸看向来者,不动声色地说:“看来要扣保安和秘书的工资了,竟然允许陌生人随便进出我的办公室。” “不要转移话题!我现在失业了,你高兴了吧?”看着郑世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江雪愈加气愤。 “你犯不着这么生气吧?那种清水衙门的工作,不要也罢,我这是帮你解脱了,我做了一件好事。说说看,你怎么感谢我?”郑世捷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做错事的人非但不道歉,还来邀功请赏,江雪真是欲哭无泪。 江雪平复下心绪,说道:“没错,我是弄丢了你那幅画,可是你也弄丢了我一样宝贵的东西。其实,我们是两不相欠的。” 郑世捷微微挑眉,“哦?是什么东西?” “……初吻。”他既然无耻,她也不想跟他这种人讲道理了。 郑世捷闻言笑了,“哦,你的意思是我偷走了你的初吻?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其实是你情我愿,但既然你认为是我欠你的,那么,我还给你。什么时候还呢?现在吗?”说着郑世捷站起身,低头凑近江雪的脸。 江雪毫不迟疑,伸出手在他脸上就是一掌,“送你个五指山。” 郑世捷被打得措手不及,何况还是在自己的地盘被打,脸上稍有愠色,“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昨晚好像已经给我送过这个‘大礼’了。不过,我不希望以后再收到这个礼物。” “以后收不收到,就要看你的造化了。”江雪把头一仰,毫不畏惧地看向他。 看着江雪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风范,郑世捷忍不住笑了,心里的那一点点小郁闷转瞬消失了。 “有句话说得好,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你这种鲁莽的性格如果不改一改,以后还是要吃大亏的。”郑世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 “用不着你管。”江雪愤懑地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她本打算过来讨个公道,谁知道压根是来自取其辱的。她可不想在这儿久留,因为她发现自己压根不是这人的对手,口才不如她,如果他真的发起飙来,对她动手动脚的话,她想开溜也来不及了。 “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当然得管。我如果不管,不就是个不称职的boss吗?”郑某人的声音在她身后悠悠地响起。 江雪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以至于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淡定!一定要淡定!江雪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转过身,问他:“你的意思是,你会给我一份让我衣食无忧的工作?” 他郑重地点头,“没错。如果你乐意的话。” “工作地点在哪里?”在她眼中,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胚子。何况,她从来都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所以,她觉得,他是在戏弄她。 “当然是公司。不然,你以为是哪里?我家里,还是我的床上?”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微微扯了扯嘴角,“如果想从事那种职业,貌似你还不够格。” 江雪羞愤得想咬舌自尽。她确实想歪了。 “不管什么职业,只要是为你这种人打工,还不如去死。”江雪咬牙切齿地说完这句话,扬长而去。 走出zm集团,江雪才想起自己收拾好的东西放在郑世捷的办公桌上了,想折回身去拿,但又不想看到郑世捷那张讨人厌的脸,更不想让他再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于是作罢。 江雪无处可去,便乘公交车去了图书馆。 刚进图书馆,找了个位置坐下,她的手机铃声大作。图书馆很安静,惹得周遭人纷纷侧目。她这才想起忘记将手机调成静音了,赶紧拿起手机走出图书馆,到楼梯口接电话。 “你弟弟现在在我们手上,你如果还想见到他,赶紧准备五十万现金,否则他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电话刚接通,就听见对方粗声粗气地说道。 江雪起初以为是敲诈勒索电话,本不想理会。突然听到弟弟江林在那边鬼哭狼嚎:“姐,你快来救我!再不来我就没命了!” 第十一章 江雪握着手机,好半天缓不过神来。 “姐!我被他们绑架了,你再不来他们会打死我的!你想办法救救我吧!” 江林的声音听上去很凄厉,不像在撒谎。况且,他再怎么撒谎,也犯不着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江林,你现在在哪儿?”江雪焦急地问道。 “等你准备好五十万,我们再告诉你他在哪儿。”那边说完这句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手机还贴在耳边,里面的忙音十分刺耳,江雪却仿佛没听见一样,像雕塑一般,执着手机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她才将手机从耳边移开。 哪怕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刚才从电话中听到的一切。 是不是老天爷还嫌她今天不够惨?停职、被人当猴耍倒也罢了,现在又来弟弟被绑架的事情。她家一穷二白,却遇上劫匪这档子事,真让她哭笑不得。 江雪握着手机发愁,现在让她上哪儿弄五十万啊?可是,如果她不想办法凑钱,弟弟就会危在旦夕。 要不要报警呢?江雪拿起手机刚想按下“110”,但又怕如果报警惊动了劫匪会对弟弟不利。 想到今天的种种遭遇,江雪忍不住悲从中来。她按下许承安的号码拨了过去:“承安哥……” 许承安听出江雪的口气有些不对劲,还听到了久违的“哥”,连忙问:“小雪,发生什么事了?” “江林……江林他被人绑架了……”话刚说完,眼泪就忍不住从江雪的脸颊滑落,憋闷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倾泻而出。 “江林为什么会被人绑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说。”许承安追问。 江雪把接到劫匪电话,让她准备五十万,否则弟弟就没命的事情,跟许承安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末了,她十分无助地问道:“承安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挺害怕匪徒会对江林不利的。” “别怕,有我呢!”许承安温言宽慰她。 许承安的这句话,无疑给了江雪极大的心理安慰,听得她心里暖暖的。 许承安让江雪待在图书馆,他开车过来找她,和她一起商量对策。 许承安都来不及把警服换成便服,就匆匆忙忙开车去往图书馆。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绑架案,但是这次的绑架案对他来说与以往不同,因为被绑架的对象是身边的朋友,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江雪的弟弟。 他到达图书馆的时候,发现江雪坐在图书馆门口不远处的长凳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是肩膀却在微微抖动。 看着她娇小的身躯,他第一次有种想把这个女孩紧紧拥在怀里的冲动。可是他很快又拂掉这个想法,江雪一直以来都是妹妹啊! 他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小雪。” 江雪抬起头,看见许承安,眼中顿时焕发出别样的神采,“承安哥,你来了。”说着,站起来,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怀里。 温软的身体就贴在他的胸膛上,带着洗发水清香的柔软发丝随风飘起,若有若无地在他颈边流连。许承安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万马奔腾。他抬起手臂,想要拥住她,但还是放下了,只柔声说道:“小雪,别担心。” 江雪其实不想离开这个想念了很久的温暖的怀抱,可是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弟弟救出来,而不能耽于儿女情长。 她抬头问他,“承安哥,你说江林会不会有事儿?” 许承安安慰她:“不要担心,他们拿不到钱,不会把江林怎么样的。” 说到钱,江雪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五十万哪!这么多钱我到哪儿找去。就算把我卖了,也没这么多钱吧?” “我手头有十万块,可以先挪出来给你用。” 江雪连忙摆手,“用你的钱那哪儿成啊?而且给了劫匪不就相当于打了水漂?” “我是警察,除暴安民本就是我的职责。何况,我们只是用这个钱作为诱饵,把劫匪引诱出来,好尽早捉拿归案。” “哦……是这样。”江雪恍然大悟,但是瞬间她又想起了一个疑问,“可是你只有十万,劫匪们要的是五十万哪!” “眼下没那么多钱,其他的只能用假钞凑数。我们把真钱放在上面,假钱放在下面。一般劫匪打开包,只会扫一眼上面,确认没问题,就会放人了。”类似的情况许承安以前处理过,所以说得胸有成竹。 “真的吗?要是这样,就太好了。”听许承安这么一说,江雪感觉已经胜利在望了,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接下来,许承安又开始谋篇布局了一番,先让江雪跟劫匪打电话,约好交易的时间地点,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电话接通后,江雪按了免提,劫匪强调只允许她一个人带着现金过去,江雪听后为难地看向许承安,许承安点头示意她同意。 之后,许承安给警局的老搭档小宋打了个电话,商讨了擒拿劫匪的大致计划。 按照计划,江雪提着装有现金的沉甸甸的黑色皮包,打了辆出租车,奔赴交易地点。许承安则换了件便衣,向一个开出租车的朋友借了辆出租车,开车尾随其后。 劫匪选择的交易地点是市郊一处废旧的工厂,这里相对偏僻,人烟稀少。江雪提着黑色包下出租车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在拍惊险片,紧张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她掏出手机给劫匪打电话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差点拿不稳手机。电话接通后,她的声音也在发抖:“钱……钱已经拿到了。” “做得很好,把钱放在旁边的石头上。”对方说道。 “不是说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吗?我得看到我弟弟安然无恙才能给你们钱。”江雪尽管紧张得要死,但是立场不能变,更不能扰乱许承安事先安排好的计划。 “你现在还没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格。”对方冷冷地说道。 “我得听听我弟弟的声音。”江雪努力拖延时间。 “臭小子,喘口气给你那如花似玉的姐姐听听。”对方说完这句话,就听到江林说道:“姐,我对不起你……”之后,电话又回到劫匪手里,那边说:“赶紧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去做,把钱放到石头上面。” 江雪一边朝石头慢慢地走去,一边拿眼偷偷看许承安的车所在的方向,余光瞥到他的车就在不远处,惴惴不安的心稍稍有些平复。 将黑色包放在石头上之后,江雪对着电话说:“我已经把钱放过去了,你可以把人放了吧?” “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我们得验钞。否则你拿一堆废纸来糊弄我们那哪儿成?” 江雪没想到劫匪竟如此狡猾,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不由得慌了。 劫匪继续说:“这样,为了节省时间,你帮我们验钞吧。你打开皮包,然后把钱一摞摞放在地上,我们有望远镜可以看得到。” 江雪只好照办。可是,皮包里有假钞啊,如果点到假钞被劫匪发现,那该怎么办啊?江雪紧张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看着江雪的动作,许承安知道事情有变,但又不能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于是他发短信通知江雪:“不要再点钱了,等警笛响起就说有警察巡逻,要更换交易时间。”然后,他又让小宋那边安排的警车先开一辆过来,但是只是装作经过而已,不要惊动劫匪。 为了这次行动顺利,许承安另外给江雪准备了一部手机,让她随时注意短信。她看到许承安的通知,放缓了手头的动作。 没过一会儿,就听得警笛声响起。 劫匪听到警笛声,开始在电话里大骂:“臭娘们!我看你是成心不想救你弟弟吧?竟然敢把警察叫过来!” “没有,我真的没有叫警察,是不是警察刚好经过,来巡逻啊?要不,我们改下交易地点和时间吧。”江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最好是这样!如果你耍什么花样,我可不能保证你弟弟的人身安全。”对方冷冷地说道。 “千真万确。”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一个小时后,你去市中心的百盛购物中心……”劫匪交代了新的交易时间和地点。 江雪万万没有想到这次劫匪居然选在人流量最大的一家商场交易。其实这样对警方不利,因为容易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许承安开的出租车就停在路边,江雪提着黑色皮包走过去,装模作样地问:“师傅,走吗?” “小/姐,快上车吧。”许承安答道。 车子发动后,江雪终于可以稍稍喘口气:“刚才快要吓死我了!就是没想到他们要验钞。他们要更换交易地点的话,能不能趁他们从工厂出来的时候将他们抓住呢?” “现在江林在他们手上,如果打草惊蛇,怕对江林不利。” 江雪这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单纯了,“哦,这样啊。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们要求一小时后在购物中心交易。” 许承安微微皱眉,“看来这帮劫匪不容小觑,明白最危险的地方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只能尽快想办法筹备真的五十万了,还缺四十万。你的朋友中有没有大款之类的可以暂时解下燃眉之急?” 大款?江雪开始在脑中搜索。突然,郑世捷的名字跳了出来!他是zm集团的总经理,应该算是大款吧?可是她今天在他办公室的结束语是:“只要是为你这种人打工,还不如去死”。唉,人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绝,不然都没法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不能想别的办法吗?”江雪实在不想去求郑世捷。 许承安摇头,“一小时内我还真想不到别的办法。为了将这帮劫匪一网打尽,只能先拿真钞做诱饵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再说了,这笔钱是暂时借来用的,又不是不还。劫匪捉拿归案后,钱不都回来了吗?” 林子扬!江雪脑中又闪现出一个大款的名字。要不向他借钱吧,他好歹比郑世捷正人君子多了。不过,人算不如天算,江雪这次打林子扬的电话时,他的手机竟然是关机状态!唉,估计是拒绝他太多次这次遭报应了。江雪郁闷极了。 眼下之计只有一个,就是给郑世捷打电话,向他借钱。但是江雪觉得借钱这件事实在难以启齿,尤其是向郑世捷借钱。如果不是为了江林,她真的连给他打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电话接通后,低沉的声音传过来:“是不是反悔了?” “是是,我反悔了。给你打工没问题。但是……你能不能先帮我一个忙?” “说吧,趁我心情好,说不定就答应你了。”郑世捷优哉游哉地说道。 “是这样的,我弟弟被人绑架了,那边需要五十万赎金,现在还差四十万。你能不能先借给我用一下?情况比较紧急,必须要在一小时内到账。” “你现在在哪里?”郑世捷的口气一下冷了下来。 因为郑世捷答非所问,江雪有些搞不清状况了,“啊……在路上,在赶往交易地点的路上。” 他又问:“交易地点是哪儿?” “市区喷泉广场附近的百盛购物中心。” “你就在购物中心门口等我,我会叫人把五十万现金准备好。” “好的。谢谢。”江雪心中百感交集,她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地答应。 “不用对我说谢谢。”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哦……”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待会儿见。有我在,不用担心。”郑世捷的口吻突然变得轻柔起来。 江雪从来都不知道,郑世捷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是不是因为她习惯了他的霸道蛮横,所以他一旦温柔起来,她才感觉很别扭呢? 第十二章 购物中心和往常一样嘈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江雪下车后,环顾了一周,并没有发现郑世捷的身影。虽然安慰自己可能他在取钱还没到,但是心里还是直打鼓——万一他不把钱带来怎么办? 这时,一辆银灰色的车子突然在江雪身边停了下来。车窗徐徐降下来,江雪发现郑世捷就坐在车里,他穿一身黑色西服,戴着一副墨镜,看似面无表情地对她说:“上车。” 江雪以为他让她上车拿钱,跟身后的许承安打了个招呼,不假思索就上了他的车。 “钱呢?”一上车,江雪就开门见山地问。 郑世捷扯着嘴角笑了,“我怎么觉得你不像借钱的,倒像是讨债的?” “现在情况紧急,我没空跟你开玩笑。”即使他现在是个超级大债主,现在人命当前,她也没心情和他聊天。 “哦,还知道时间紧啊,既然这么急,怎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他慢悠悠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想借钱就直说,犯不着拐弯抹角吧? “还有人比我更早知道不是吗?”他瞥一眼车窗外的许承安。 江雪不想和他纠结这个问题,找了个妥当的理由,“他是警察,当然要第一时间报警。” “警察都没办法解决这种事情啊,真没用。”他嗤之以鼻。 “别说风凉话了,马上就到交易时间了,赶紧把钱拿出来吧。”江雪催促。 郑世捷从车的后座底下拿出一个深蓝色皮包,“钱都在这里了。我陪你一起去。” “可是,对方说了只允许我一个人过去啊。而且刚才交易的时候,我是一个人出现的,现在两个人去交易,会让劫匪起疑心的。” 郑世捷微微一愣,“什么?刚才你已经交易过了?” “没交易成功。因为这个包里只有十万是真钞,其他都是凑数的假钞,那边要验钞,所以只得更换交易地点。”江雪指一指手头的黑色皮包。 郑世捷冷哼一声:“是谁出的馊主意?以为劫匪是弱智啊?拿假钞他们会上当吗?” 江雪看一眼手表,离交易时间只剩十分钟了,来不及回答郑世捷的话,便说:“咱们赶紧把黑包里的假钞换成真钞吧。”说着就打算来开始“换钱”这巨大的工程。 郑世捷按住她的手,“你就不担心在这里数钱,钱还没到劫匪手里,就率先遭小偷抢劫吗?我就是嫌麻烦,把所有赎金都准备好了,蓝色包里就是劫匪要的五十万,我们拿这个*****去就可以。” “可是刚才交易的时候我拿的是黑包,劫匪会不会……” 郑世捷打断她,“对劫匪来说,他们才不管你拿的是黑包还是蓝包,他们只想拿到货真价实的钞票。” 江雪想想也对,何况现在时间紧迫,干脆直接拎蓝*****去交易吧。 她转身打算开车门时,才意识到他的手还覆在她的手上,温热的掌心紧贴她的手背,不知怎么竟让她安心了几分。她迅速抽走自己的手,把黑包放到车的后座底下,对郑世捷说:“你帮我看好这个包,包里有我向朋友借的十万元。” “我又不是保管员,丢了概不负责。”他懒懒道。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反正坐在车子上,顺便帮看看又会怎样?”江雪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谁说我要坐在车子上的?我要和你并肩作战。你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以后这种危险的事情,让我去做。”他边说边拎起蓝包下了车,走到对面去帮江雪开车门。 下了车,江雪着急地说:“你把包给我吧,你别去了,如果他们起了疑心就不好了。” 郑世捷把蓝包递给她,“我跟在你后面,你装作不认识我。” 据江雪对郑世捷的了解,他是个固执的人,决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想必短时间内也没法说服他别和她一起去了,索性点头同意,“好吧,不过,你一定要跟我保持一定距离,不要被他们发现。” 他微微一笑,“不要怀疑我的跟踪技术。” 许承安走过来对他说:“你最好还是别去,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郑世捷“切”了一声,“你们的计划我管不着,我只是要确保她的安全。” 许承安瞥他一眼,淡淡说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和江林安全,这是我的职责。” 此时,江雪的电话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应该是劫匪打来的!她把食指按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郑世捷和许承安不要说话。 劫匪让江雪把装有钱的包放到三层某品牌女装的柜台上,等他们拿到钱确认无误后,再放人。 挂了电话,江雪十分担心,“万一他们拿到钱不放人怎么办?” 许承安宽慰她,“别担心,我们会见机行事的。” 郑世捷直摇头,“你们这些警察就会说空话套话,一点真本事都没有。” “有本事你去当警察试试看。”江雪没好气地说。 许承安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咱们别再争执了,被劫匪发现就不好了。小雪,你先按照他们说的办。我会派人埋伏在四周,他们这次跑不掉的。” 如果不是有任务在身,江雪真想停下脚步,好好逛逛琳琅满目的商场,即使买不起看一看也是好的啊! 她乘坐电梯上了三层,许承安和郑世捷都跟在她身后,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刚将蓝包放在劫匪指定的女装品牌专柜上,就见售货员小/姐冲她会意地一笑。她心想,这位售货员小/姐一定是被劫匪收买了? 孰料接下来的事情大出江雪所料,那位身穿职业装的售货员小/姐,热情地问她:“小/姐,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这儿刚上的新品……” 江雪愣住了。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位小/姐怎么不像在交易,反倒像是在推销店里的衣服? 她一边摆手,一边把蓝包赶紧拿起来,像个守财奴一样,紧紧搂在胸前。她拿起手机正准备给劫匪打电话,恰好那边打来电话:“你弟弟安全了,你现在就可以看到他。” 她将信将疑地转头,只见江林在朝她挥手,“姐,我在这儿呢!” 她看看蓝包,又看看江林,不可置信地想,钱还在我这儿呢,他们就敢先放人? “跟你身边的警察说一声,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用追究了。抓江林的人,也按照道上的规矩被惩罚过了。这惩罚不见得比坐牢轻,让郑哥放心。代我问郑哥好,再见。”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江雪听后瞠目结舌,根本反应不过来。 江林已经走过来,不由分说给了江雪一个大大的拥抱,“姐,我简直太崇拜你了!你什么时候认识的黑帮大哥?” 江雪还愣在原地,这不是在做梦吧?她掐了掐自己,有痛感,不是在做梦。 “你还好吧?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江雪问道。 “就是被揍了几下,还好还好。你也知道的,姐,我是钢铁般的身体,轻易打不坏的。”江林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江雪喃喃自语。因为事情变化得太快,她还是觉得这一切仿佛是梦境一般。 郑世捷走过来,把犹如梦游的江雪拉到自己身边,对江林不客气地说:“即便是自己的姐姐,也没必要抱这么久吧?” 江林一直以“高大帅气型帅哥”自居,结果一看到郑世捷,顿时觉得自己矮了半截,这个男人如同光芒四射的珠宝,不但一身名牌服饰,长相也极为出众,五官精致明朗,如同雕塑的一般,表情冷酷,有种与众不同的震慑力。他本想问姐姐这是谁,但看这人都为他和姐姐的拥抱吃飞醋,一下子醒悟过来。 他嬉皮笑脸地凑到江雪耳边,“姐,你啥时候傍上款哥了?” “别乱说!”江雪呵斥道。 “姐,你之前不是喜欢承安哥的吗?怎么……”江林刚说完,才发现许承安也在旁边,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捂住嘴巴,然后朝许承安笑笑,“承安哥,你怎么在这里?” 对于江林突然被劫匪放出来,许承安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江雪的手指已经戳上江林的脑门,“你还好意思问这句话?都是为了你!说说看,你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绑架了?” 江林一脸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啊!上次我不是不小心把一人的车给撞了吗?只不过把车蹭了点皮,那人就开口要我赔五万,我不是向你借钱吗?你说没有,我就没法赔偿啊!结果那人非追着我要,我一怒之下揍了那人一顿。谁知道那人竟然找黑帮的人把我给绑架了……姐,这事儿说起来是不是也怨你啊?你要是当初借我那五万,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了。” 江雪此刻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真想和江林撇清关系。他惹是生非倒也罢了,还把过错赖到她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许承安疑惑地看着江林,问道:“小林,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不是声称要五十万才把你放了吗?怎么钱没到手他们就把你放了?” “那个绑架我的浑蛋接了一个电话,据说是领头大哥打来的,让他尽快放人。他听了后唯唯诺诺地答应了。看着那浑蛋当时那孙子样,真是太痛快了!”江林说得眉飞色舞,浑然不像一个刚从劫匪手里死里逃生的人,真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痛”。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说:“承安哥,你是不是道上有人?啊,你很厉害嘛!承安哥,你黑白通吃啊!”他对许承安露出崇拜的眼神。 许承安更加迷惑了,他从来都是一身正气,怎么会跟黑道的人有所牵扯? 通过江林的讲述,再联系刚才接到的电话,江雪这才差不多理清头绪。难道刚才的电话不是劫匪打来的,而是江林口中的“领头大哥”打来的?而那人所说的“郑哥”莫非就是郑世捷?可是,如果郑世捷真的有这本事,认识黑道上的人,为什么还要拿装有五十万的现金过来,陪她演这一出惊心动魄的戏?一团团迷雾在江雪心中升腾。 他们走出商场,许承安说道:“小雪,小林,你们得跟我去局里做下笔录。” 结果郑世捷把江雪往自己身边一拉,“她又不是当事人,为什么要去做笔录?再说,现在弟弟也安然无恙了,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吧?” 听到款哥叫自己“弟弟”,江林顿时兴奋地说:“就是啊,承安哥,姐夫说得对。我现在没事了,就不需要做什么笔录了吧?” “姐夫”?她没有听错吧?神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让雷把她劈死吧! 江雪十分尴尬,瞥一眼郑世捷,他脸上并没有怒意,相反,好像还挺受用的样子。 江雪怕江林继续胡说八道,忍不住给了他一个爆栗,“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怎么能就这么把姐姐给卖了呢?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他舍得出五十万赎金给你来救弟弟啊?”江林的目光胶着在江雪手上的蓝包上,心想要是这里面的钱属于他就好了。 江雪这才想起该物归原主了,把蓝包往郑世捷手里一塞,“谢谢。” 郑世捷微微皱眉,“不是说了不用对我说谢谢吗?” 江林起哄:“看吧看吧,还说没什么关系?都到了不用说谢谢的地步。姐姐,姐夫,你俩关系不一般哦!” 江雪又要伸手赏江林一个爆栗时,被他敏捷地躲开了,他跳到郑世捷身后,问他:“姐夫,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姐姐?” 郑世捷没有回答。 “小孩子乱说话,你不要介意。”唉,早知道江林一回来就祸害人间,她就不这么费劲力气救他了。 郑世捷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许承安觉得自己像个多余人似的,都插不上话,而且江林叫郑世捷一口一个姐夫,他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江雪也察觉出有些冷落了许承安,连忙对他说:“承安哥,如果你需要我和小林做什么,尽管说,我们会配合你的工作的。” “嗯,你们都需要跟我去局里一趟,交代一下这次事情发展的经过,好方便尽快破案。” “人都被放出来了,还破案?早干吗去了?”郑世捷扬起眉毛,“难道警察最擅长的就是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吗?” “你也得跟我走一趟,我怀疑你就是疑犯之一。”许承安眼疾手快,不知何时已经掏出手铐,还没来得及等郑世捷做出反应,已经干净利落地将他的左手铐在自己手上了。 第十三章 对于许承安突如其来的动作,显然大家都始料未及,江雪和江林直看得目瞪口呆。 郑世捷也是措手不及,不过他还是一贯的淡定表情,“怪不得这年头不能做好人好事,多做不如少做,做了就容易做错。” “承安哥,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尽管江雪一向不待见郑世捷,但是在救江林这件事上,她还是觉得郑世捷有点功劳的。 “江林不是说是黑道大哥让放人的吗?你没打电话向他借钱时,黑道大哥怎么没打电话?那就说明他跟黑道大哥是一伙儿的。”许承安分析道。 郑世捷“切”了一声,“推理能力还不错,可是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轻易下结论可是不好的习惯。” 江林这才知道他把崇拜对象搞错了,原来跟黑道大哥熟的人不是许承安,而是他未来的姐夫郑世捷! 他用万分崇拜的眼神看向郑世捷,这个人不但长得帅,还有钱有势,天哪!老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极品男人,怎么也不介绍给他认识?不过……许承安还把他的救命恩人用手铐铐住了,这可不成! 想到这里,江林赶紧对许承安说道:“承安哥,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没有他,我现在还在劫匪手里呢!你赶紧放了他吧!” 江雪也请求许承安,“要不,承安哥你先放了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绑架江林的。你看,他比我有钱多了,也犯不着为了钱绑架江林对不对?” 郑世捷心里略感欣慰,只要她不怀疑他,只要她信任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许承安却说:“有时候不一定单单为了钱去绑架,也可能为了感情去绑架。” 郑世捷斜睨他一眼,冷冷说道:“哼,真想不到你们警察的想象力这么丰富。” 江林不忍心看崇拜对象被铐着说话,继续为他求情,“承安哥,有话好好说嘛!你也没必要要铐着他说话啊!” “手铐的钥匙在局里,得回局里拿。”许承安说,“为了避免犯人偷钥匙,我一向只带手铐,不带钥匙。” 话已至此,江雪和江林知道多说无益,还不如全都跟着许承安去局里。 事情的发展真是诡异!江雪看着许承安和郑世捷铐在一起的手,忍不住在内心慨叹。 因为许承安和郑世捷的手拷在了一起,没法开车,所以是由江林开着郑世捷的车将一行人带至公安局的。 江林从来都没开过这么高档的车,一边开还一边哼着歌。 江雪简直对他无语,“你能不能闭嘴,让我清静点?” 江林却笑着看向后视镜里的郑世捷,“姐夫,我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能容忍她说明你还是挺大度的。” “江林!你胡说什么!”江雪吼道,她怒目圆睁,恨不得抽这个欠揍的弟弟一巴掌,“早知道就不救你了!让你死了算了。” 郑世捷摘下墨镜,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原来也有让你抓狂的人啊!” 他一副典型的幸灾乐祸口吻,更让江雪抓狂,对于江林误解他俩的关系,他怎么就不解释呢?这会让许承安怎么想啊?她转头,瞥了许承安一眼,只见他面露不悦,忙对他说:“承安哥,你不要误会。” 许承安故作不解,淡淡地问:“误会什么?” “呃……”她怔住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跟他都不算太熟。” 郑世捷不满地抬了抬眉头,“哦,是吗?看来你还真够大胆够开放啊!跟不熟的人在一起吃饭、喝酒、接吻,还住到不熟的人家里,躺在……” 怕他说出什么更过分的话,江雪赶紧伸手捂住郑世捷的嘴,对许承安尴尬地笑笑,“他开玩笑的,别当真。” 许承安没答话。 江雪心想,完了,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肯定毁于一旦了。 到了公安局,江林他们几个配合许承安做完笔录,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因为没有证明郑世捷跟黑道有关的证据,许承安也不能擅自拘捕他,只是提醒他,“千万不要被我抓到把柄。” “承安哥,你有必要对他这样吗?”江林看不过去了,替郑世捷打抱不平。 郑世捷则不屑地对许承安道:“请便。” 江林看这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恍然大悟,“哦哦,我知道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承安哥,你不会是喜欢我姐吧?” “我怎么会喜欢你姐?如果我喜欢你姐姐,还用等到现在吗?我们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起,打雷下雨她害怕时还会钻我被窝。” 许承安的话如同针尖一样,直直地捅在江雪的心上,她觉得自己痛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了。 他说,他如果喜欢她,就不会等到现在。 原来,她对他的喜欢,从头至尾就是一场独角戏罢了。 偏偏在她的心痛苦难当时,郑世捷还在旁边说:“真是遗憾,青梅竹马不能终成眷属。多少年的感情,都不如几个月的感情。问题的关键在于,她只是小时候打雷下雨才钻你被窝,但是长大后,她只在我一个人的床上睡过。” 江林吃惊得张大嘴巴,原来姐姐和他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姐姐平时还真是深藏不露啊! 许承安的脸色变了变,“我还有公务在身,没空跟你闲扯。” 江雪依旧沉浸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自我情感世界中,都没注意听郑世捷刚才说的话,直到许承安对她说:“小雪,我还有事,没法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她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嗯。” “不用你操心,我自然会送她回去。”郑世捷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姿态。 许承安没有吱声,朝江雪微微一笑,返身走进大楼。 “用不着,谢谢。”江雪狠狠瞪了郑世捷一眼。 “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啊?”他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失望。 “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江雪抬眼看他。 他微微挑了挑眉,“以身相许,怎么样?” 她恨恨地说:“想得美!别以为你是我boss就可以为所欲为!” 在一旁看好戏的江林这时插话:“姐姐,他是你boss,那你们岂不是办公室恋情?好浪漫哦!” 江雪简直受不了这个狗腿弟弟了,“江林!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和他没有谈恋爱的事实?” “姐姐,事实胜于雄辩。姐夫都说过你那啥……跟他同床共枕了,你再怎么解释都只是白搭。”江林说完还讨好般地看了郑世捷一眼,“对吧,姐夫?” 郑世捷微微笑了下,转移话题,“今天大家也累了,我请你们吃饭,压压惊,如何?” “好啊好啊!”江林自然求之不得。 江雪白了江林一眼,“拜托,老弟,你还能再狗腿一点吗?” 江林呵呵笑,“我这不是狗腿,我这是顺势而为。” “这叫趋炎附势好吧?不好好学习,连成语都不会用,也不嫌丢脸的。”对于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江雪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看着这对性格和长相迥异的姐弟俩,郑世捷暗暗感慨基因组合的神奇。同样的父母,同样的基因,遗传到子女身上,怎么差别会如此之大呢? 折腾了一天,江雪身心俱疲,连顿饭也没吃上,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所以,在郑世捷再次盛情相邀,请她和弟弟吃饭时,她没有拒绝。 以后他就是她的老板了,资本家都是吸血鬼,她吃他一顿饭,让他放点血,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江雪就心安理得地坐进了郑世捷的车里。 黄昏时分,太阳已经西下,路灯渐次亮起。江雪坐在车里,看窗外的风景迅速倒退。已是初秋,道路两侧的银杏树已经被秋风染成了金黄色。 或许是太疲惫的缘故,不知怎么,江雪就觉得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江林和郑世捷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多数时候,是江林在说,郑世捷只是笑笑或者简单地以“嗯”“哦”回应一下。 渐渐地,江雪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只觉得江林的话犹如催眠曲,她的眼皮愈加沉重,头脑一片昏沉,最后竟然不由自主地靠在车窗旁睡着了。 郑世捷微微侧头,发现江雪正被瞌睡虫纠缠,脑袋会时不时碰到车窗。他将车子停在路边,转身从后座椅上拿过一个靠枕,小心翼翼地垫在她的头下。看着她睡得如此香甜,他淡淡地一笑,英俊的眉目舒展开来。 江林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唏嘘:“姐夫,你还真体贴!” 郑世捷转过身,看向江林,“你不是还有别的事吗?” “啊?”江林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郑世捷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包,从中拿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江林,“拿着,请女朋友吃饭。” 江林差点反应不过来,但他一向见钱眼开,受宠若惊地接过钱,喜滋滋地说:“谢谢姐夫。” 郑世捷微一皱眉,“你不是要去见女朋友吗?就在这里下车吧。”对于反应迟钝的人,只能把话挑明。 江林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郑世捷嫌他是个大灯泡,要把他支开呢!他笑了下,“嗯嗯,我马上下车。”说着就去开车门,下了车,还朝郑世捷挥手,“拜拜,姐夫。” 这一觉江雪睡得极安稳,还做了很浪漫甜美的梦。梦里面,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牵着心爱的男人的手,漫步在公园的绿草地上。 那个男人高大挺拔,穿着白色的西服,和她十指紧扣,走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她。这个男人长相酷似许承安,眼睛漆黑明亮,唇形很好看,笑起来好似冬日的阳光。他稍稍俯下身子,低头亲吻她,她热情地回应。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微微喘气。 少顷,他抬起头,对她说:“你不许离开我,我们一辈子不分开。”目光竟是那样的深情,语气竟是那样的温柔。 她正想答应他,孰料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不是许承安。 等等!这张英俊的面孔,略显邪魅的笑容,微微扬起的俊眉……啊?这人不是郑世捷吗? 江雪霎时冷汗直冒,大吼一声:“不行!” 第十四章 听见江雪大叫一声,郑世捷心想她一定是做噩梦了,腾出一只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怕,只是梦而已。” 江雪睁开惺忪的睡眼,想要抬头,才发现头底下软绵绵的,原来有人在她睡觉时,给她塞了个枕头。 她身上还搭着他的西服,属于他的独特的味道在鼻端萦绕。 一瞬间,她内心的某个角落变得柔软起来,她甚至想起刚才那个梦境,如果真的和他……不!绝对不可能!他俩都不是一路人。她立即推翻自己的想法。 她举起靠枕,抬眼问他:“你是怕我撞到头,所以给我拿了靠枕?” 他清亮明澈的眼睛望向她,“怎么?感动了?” 她“切”了一声,“幼稚!举手之劳就想感动别人?”同时将西服递还给他,完全一副毫不领情的样子。 “其实,”他穿上西服,略停顿一下,继续说,“我是怕你把我的车窗撞坏,你也知道,我这辆车价格不菲。”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边说边转身把靠枕放到后座,这才发现弟弟江林竟然不在了,便问:“我弟弟江林呢?” “他临时有事,提前走了。”郑世捷轻描淡写地回答,仿若江林的离开跟他毫无关联。 她听后也没有往深处想,只是点一下头,“哦。”她转头看下车窗外,问他,“怎么还没到饭店?这都过多长时间了?你这价格不菲的汽车怎么跑起来比乌龟还慢啊?”她说的时候特意强调了“价格不菲”。 他微微扯了下嘴角,极轻地笑了笑,“刚才不是呼呼大睡吗?现在才感到饿了?” 她没好气地回他一句:“废话!让你一天不吃饭你试试看!” “我试过。”他的声音倏忽变得低沉,“可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根本不想吃饭,也感觉不到饿,因为巨大的伤痛早已经吞噬了饥饿感。” 江雪闻言转过头看他。 车内光线昏暗不明,柔和地勾勒出他侧脸完美的线条,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漆黑狭长的眼睛,眼底如同一汪深潭,看不到底。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侧头看她,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 他轻声问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是哪一天吗?” “我对别人的隐私没兴趣。”她淡淡地说。 他却自顾自地说:“那天,是我爷爷过世的时候。” 她着实一惊,压根没想到他会真的说起自己的私事。 “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患了癌症去世了。母亲离开后不久,父亲很快便娶了我的继母。父亲娶我继母的时候,她已经有身孕三个月了。可想而知,我母亲在被病魔折磨的期间,他却在外头寻花问柳。估计这也是母亲病情日益加剧的原因吧。”说到这里,他若有似无地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正因为如此,我对我父亲一向就有成见。后来,继母陆续生下弟弟和妹妹,父亲更是无暇顾及我。所以,从小我就是和爷爷在一起,只有爷爷最疼我。我在成长的过程中虽然没有享受到父爱、母爱,但是爷爷却倾注了全部心血在我身上,教我读书、做人,让我接受最好的教育。可以说,在这个世界上,和我最亲的人就是爷爷。可是……这么亲的人却离我而去了。爷爷去世之后,我觉得仿佛失去了全世界,脑中一片空白,甚至不知该何去何从。” 郑世捷静静地诉说着他的过往,江雪听得入迷,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有这样的身世,一瞬间仿佛理解了他。是不是正因为缺乏父爱、母爱,他的爷爷才会对他万般宠溺,从而造就了他霸道蛮横的性格呢? “还有……那幅《水墨山河》是爷爷留给我的,是他的至爱。这就是为什么我这么在乎这幅画的原因。因为,对我来说,它不单单是一幅画,更是一种情感寄托。”他悠悠地说道。 “对不起……弄丢了你的珍宝。”她的声音低不可闻。原本,她觉得他为了一副画发律师函,找美术馆的麻烦,太过于小题大做。可是,当她知道这幅画的由来后,顿时理解了他的所作所为。 “没关系,我也因此得到了别的珍宝。”他转过头,深邃的眼睛看向她。 江雪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带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他口中的“珍宝”不会说的是她吧? 不过,她很快拂掉这个想法,肯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驶到了一座高层建筑楼下。 这次的用餐地点是一家位于二十七层的居家式酒店,酒店内布置得很温馨,灯罩是橘红色的,桌布是白底紫色小碎花的田园风,一进屋就让人感受到家庭般的温暖。 老板是一位长相很面善、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看上去和郑世捷很熟。郑世捷一到,他就殷勤地迎上去,“郑总,欢迎大驾光临。” 郑世捷朝他点点头,“老王,给我安排那间观景最好的房间。” “给您留着呢,我这就带您过去。”说着,老王便领着郑世捷和江雪朝那个房间走去。 房间很宽敞,刚进门就看到一张洋红色的布艺沙发,沙发前放着小茶几,茶几上摆有瓜子、糖果等小零食。 屋子里边摆着一张圆形餐桌,桌布是淡雅的米色,和沙发热情的红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间屋子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餐桌旁边那面偌大的玻璃幕落地窗。这里视野开阔,近观可以欣赏下面流动的车灯汇成的街景,远看可以将这座城市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他们在餐桌前坐下,点完餐之后,老王就退了出去。 江雪偏头看向窗外,底下就是车水马龙的街头,一排排橘黄色路灯连成一条光的长河。放眼望去,被灯火点亮的高楼大厦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显得整座城市五彩缤纷。这就是所谓的万丈红尘皆在脚下吧。 她禁不住感叹:“这里真是很特别。”然后问他:“你是怎么找到这些特别的就餐地点的?上次的那家什么私房菜位置就很偏僻,这家店更是深藏不露,藏在这么高的地方。” 他不易察觉地扬起唇角说:“因为我的爱好就是吃啊!吃遍天下美食是我的一大心愿。” 她细细打量他,他身材修长匀称,是天生的衣服架子,压根看不到一点“吃货”的影子,“可是你这身材着实不跟你的胃口成正比,真是可惜啊!你得向这家店的老板看齐。” “我的身材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微微挑了挑眉头,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表情。 只是一瞬间,记忆扑面而来——那个醉酒的夜晚,那个头痛欲裂的早晨,那个突然闯入视野的男人矫健的身躯……想到这里,她的脸上已经染上一层红晕。 她垂下浓密的眼睫,问他:“那天晚上……真的没发生什么吧?” 他眼底的笑意更盛,反问:“那你是希望发生还是没有发生?” 她有些恼怒,却发作不得,只好微微抿着唇,默不作声。 看着她窘迫着急的表情,他嘴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几分,“其实,那个夜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吴阿姨帮你换的睡衣。” 江雪抬起头,乌黑的眼眸在灯光的映照下犹如一颗上好的黑宝石,“真的吗?”同时,长久盘亘在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了地。 他看着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沉声道:“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会经过你的同意,不会让你不明不白地献身的。” “可是……”她轻轻咬着下嘴唇,仿佛难以启齿。 “可是什么?”他扬眉问。 “你还不是让我不明不白地献出了……初吻?”终于说出口了,虽然之前她说过了,但现在说起来还是感到丢脸。闺蜜赵娆还曾因她至今还保留初吻嘲笑过她,说像她这么大的女人少说也得谈过三次恋爱,可她的感情却是一段空白史,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掉大牙的。 但是,在江雪看来,初吻是要献给最值得自己珍惜的男人的,她只是奉行宁缺毋滥的原则罢了。 孰料郑世捷突然捉住她垂在桌上的手,轻声说:“我会负责的。” 她陡然怔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看上去稀松平常,好似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眼眸中却透着几分真诚。 他轻轻握着她的手,他的体温仿佛透过掌心传达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心跳也渐渐加速,脸上也开始升温。 他的目光开始变得炽烈,牢牢地锁着她的脸,她的眼,她的唇……她被他看得不自在,想抽回手,孰料他握得更紧。 这时,传来敲门声,原来他们点的菜已经备齐了。 他眉心微蹙,沉声说道:“进来。” 趁着这个机会,江雪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回。 美食当前,又已经被饥饿困扰了良久,依照江雪以前的性子,本应当不顾淑女形象,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吃得心不在焉,郑世捷那句“我会负责的”一直在脑海中晃悠。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怕对上那双目光灼灼的眼睛。 一阵莫名的烦躁缠绕着她,仿佛房间也变得闷热起来,她只盼着能尽快吃完饭,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她闷头喝下一大碗汤,已经感觉有六分饱。 郑世捷放下筷子,略略皱眉,“怎么光喝汤不吃菜?” “喝汤美容养颜。”她垂着头回答。 他拿起筷子,不由分说夹了一些菜到她的碗里,“你太瘦了,得好好补补。” 她这才抬起头,看他一眼,“现在的男人不都是以瘦为美吗?如果我吃胖了,嫁不出去怎么办?” 他微扯唇角,一个极淡的笑容在唇边漾开,“嫁不出去,我负责。” 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湖再度被激起一片片涟漪,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说了两次“我负责”,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道水果沙拉上来时,江雪只吃了一块猕猴桃,便站起身,走到落地窗的尽头,视线投向窗外的繁华夜景。 整座城市已经被霓虹灯点亮,透过玻璃幕墙望过去,就如同璀璨的星光一样,煞是好看。 但是她却无心欣赏,脑海中翻来覆去回响着那句话:“我负责”。 不多时,郑世捷也走过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江雪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努力转移注意力,对他说:“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谢谢不是光口头上说说而已,要用实际行动表示。” 他的话音刚落,她就感觉一股强烈的男性气息朝她逼近,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香。不待她反应,他已经从背后环住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熨帖着她的肌肤,她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她微微一怔,想要挣脱,他却拥得更紧了,几乎令她无处可逃。 他垂下头,下巴抵着她的肩膀,灼热的呼吸在她颈边流连。他滚烫的唇轻轻落在她洁白如玉的耳垂、脖颈…… 她刚想要说什么,他已经扳过她的脸,毫不迟疑地吻住她的唇,将她压在了玻璃窗上。窗外的繁华夜景成为巨幅风景画,他们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则是画中最耀眼的亮点。 她渐渐失去抵抗,任由他的吻在她的唇边、耳后、颈边游走。 这个吻绵长而炽烈,等他终于停下来,俯在她肩头微微喘气时,江雪的理智也仿佛一下子回归大脑,她猛地挣脱他,疾步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跟着走过去,和她并排坐着,然后执起她的手,望向她的眼眸,史无前例地认真地说:“要不,我们交往试试看?” 第十五章 “要不,我们交往试试看?” 当郑世捷郑重其事地说出这句话时,江雪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瞬间愣住了。 这算是在向她告白吗? 可是,她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明明是许承安啊!她怎么可以接受别的男人的告白?怎么可以接受别的男人的吻?她为自己刚才那一瞬情不自禁沉迷于他的吻感到自责。 即便许承安今天对江林说过“我怎么会喜欢你姐”之类的话,她还是觉得自己背叛了他,因此内心有些不安。 毕竟她对许承安的喜欢从高中时代就开始了,那么久的感情,怎么能被眼前帅哥的美色和甜言蜜语所迷惑呢?何况,这个帅哥还是家财万贯的富家公子,而她只是一穷二白的灰姑娘,她和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此时此刻,郑世捷的面孔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英俊迷人,他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此刻也透着十分的真诚,但是,江雪还是抽回手,毫不留情地说道:“不行!” 他脸上的表情霎时凝固,问道:“为什么不行?” 他分明记得,他刚刚吻她的时候,她也回应过他,难道是他的感觉出了差错?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冷冷地回答,努力不给他任何希望。 “同一个地球,同一个世界。我们怎么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我们怎么就不行了?”他沉下脸,好看的眉头微微拧起。 “不行就是不行,你问多少遍都是这个答案,所以请你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说着,她从沙发上拿起小包,起身就要离开。 他伸出手臂拦住她,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懒的表情,“我们还有事情没有谈完。” “什么事情?”她疑惑道。 “你到zm上班的事情。”他微微挑了挑眉头,轻描淡写地说道。 江雪委实没想到他转移话题如此神速,刚刚还在告白,现在就能谈工作,而且神情也早已和平常霸道蛮横的郑世捷毫无两样,刚才的深情款款消失无影踪。可是,她的内心不知怎么竟然有淡淡的失落。 她又在沙发上坐下来,抬起头对他说:“我去zm上班可以,但是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连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就回答道:“可以。” 原本他是最喜欢谈判的人,但是对于她的条件,他常常毫不迟疑就答应下来。她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总让他无法拒绝。 她说:“在公司装作不认识我,至少不要在同事面前表现出你和我很熟。” 他极轻地扬起唇角,“你不是说我们本来就不熟吗?” “……”她一时答不上来了,微微抿着嘴,暗自后悔之前不该给自己下套。 “没关系,我会让你慢慢熟悉我。”他朝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看似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出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她避开他的视线,目光投向干净光洁的木地板,转移话题道:“我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你今天回去做一份简历发我信箱,信箱地址我以前给你的名片上有。我会把你的简历转给人事主管,让他决策下你适合哪个岗位。我这样做,并非我做不了主,而是,按照你刚才说的要求,装作不认识你。”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脸上的神情也很严肃,仿佛瞬间成了严格苛刻的上司。 “这样做最好。”她也不希望,她作为“降落伞”突然降落在zm集团,以免同事说她是靠走后门进的公司这样的闲话。虽然这次她确实是走了后门,但这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依照她的本意,她是情愿待在美术馆的。 她害怕离他太近,更害怕时间久了,她会一不小心沦陷于他霸道的柔情中。 毕竟,要抗拒这样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人,需要一定的勇气。 离开酒店后,郑世捷开车送江雪回家。到了小区门口,他帮她打开车门,她拎着包下了车,他本来要给她一个goodbyekiss,结果被她扭着头躲开了。 她匆匆道声“再见”,一路小跑着朝家的方向走去。 看着她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却觉得有些好笑,他对她而言,难道是洪水猛兽,让她唯恐避之不及吗? 直到她的背影彻底从视线范围中消失不见,他才转身上了车,开车离去。 江雪回到家时,母亲已经躺下睡了。江林本来正在他房间玩游戏,听到开门声,立即抛下电脑,神秘兮兮地走过来说:“姐,你今天晚上和姐夫到哪儿浪漫去啦?” 江雪瞥了一眼母亲的卧室,对江林做了个“小声点”的动作,然后把他拉到一旁,“你千万不要胡说,郑世捷是我老板,约我去谈工作上的事情的。” 江林却撇撇嘴,一脸的不信,“谈工作谈这么久?”然后还凑近江雪,像警犬似的嗅了嗅,得出结论:“你身上有男人的味道!难不成你们俩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江雪真想用胶布把他的嘴封上,“老弟,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和他的关系远远还没到那个份儿上。” 江林压根听不出江雪口中的嘲讽意味,还握拳道:“那再接再厉啊!老姐,我挺你!” 江雪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为什么之前我喜欢承安哥你不鼓励我去追他,现在却这么积极地怂恿我去追郑世捷?难道你觉得郑世捷比承安哥要好?” “承安哥是很好,但是他不适合你。咱们家境一般,你得找个富裕的人家,互补一下。郑世捷这样的金龟婿就是你的目标对象。而且,他看起来真的很在乎你,不然怎么会为你去找黑帮大哥,还做了两手准备,都准备好了赎金……”提到赎金,江林眼前就忍不住浮现那个装有五十万现金的蓝包,然后幻想下,要是那些钱是他的就好了。 江雪打断他:“我才不是你说的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呢!只是他这次会对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出手如此大方,让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江林却继续执迷不悟地劝说:“‘刮目相看’就意味着一段恋情即将开始,所以啊,你就忘了你的‘承安哥’,一心一意地钓金龟吧!” 江雪看着江林直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啊,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典型的‘重利轻友’!别忘了,承安哥今天一听到你出事儿可是第一个赶过去的!” “那是因为你是第一时间告诉了承安哥,如果你第一时间告诉郑世捷,那么,第一个跑过去的人说不定是他哦!” 江雪拿手点一点江林的脑门,“说说看,他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么帮他说话?” “哪有什么好处啊!”江林打着哈哈,却被江雪盯得心里直发毛。怕江雪继续追问,他匆忙说道,“好了,也不早了,你快去洗洗睡吧,我也得继续奋战了。”然后迅速撤离客厅,走到自己房间,把门关上。 他是担心,万一他不小心把郑世捷给他零花钱的事情说漏嘴,他这死心眼的姐姐肯定会逼他交出来,因为她从来就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哪怕郑世捷给他的钱并没有多少。 可是江林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反倒让江雪起了疑心,她轻轻叩击江林的房门,“我警告你哦,江林,郑世捷的便宜占不得。我是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我也不想占男人的便宜。” “知道了知道了。大晚上的你快去睡吧,别在那儿唧唧歪歪的,把妈吵醒就不好了。”江林不耐烦地说道。 江雪无奈地摇头,还不是他先把话头挑起来的,现在他反倒有理了?真是为这么个无赖弟弟头疼啊! 江雪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脑,按照郑世捷说的做了一份简历发到他的信箱。然后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倒在床上睡觉了。 可是她躺在床上一直辗转反侧,好久都无法入睡。 他喜欢挑起好看的眉梢问她,他喜欢趁她不注意时吻她。他笑起来的时候亦正亦邪,说话的口气真一句假一句,他仿佛是一本她看不懂的书。她不想去翻这本书,可这本书的内容老是在她眼前晃悠,让她无处可逃。 而且,以后在同一个公司工作,他即将成为她的大boss,她会不会不得不去读这本书呢? 不会的不会的,今天在酒店的那个吻和告白只是他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他是不会跟她有什么瓜葛的。她暗自庆幸自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这样以后在一起共事就不会尴尬了。 江雪努力拂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开始想象辽阔草原上一群洁白的小绵羊,暗暗数着:一、二、三…… 也不知数了多久,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江雪是被一个电话喊醒的。起初她以为是闹钟响,迷迷糊糊去按闹钟,结果怎么都按不掉,这才发现是她的手机在响。 她一边嘟囔着“谁这么早打电话来啊”,一边不情愿地接起电话。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你好,请问是江雪小/姐吗?” “我就是。”江雪边答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这才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对方继续说:“我是zm集团的人事部主管陆永,我收到一份你的简历,我们公司秘书室刚好缺一位秘书,我觉得你能胜任这份工作。所以,你能否抽个时间过来面试一下?” “好啊,我都有时间的,什么时候过去方便?”江雪浓重的睡意顿时消失无影,她着实没想到zm集团的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今天上午九点半,你看可以吗?”对方客气地说道。 “可以的,那陆先生,到时候我直接去zm集团找您就可以对吧?”江雪毕业后就一直待在美术馆工作,好久没有找工作的经验,一时间都有些紧张慌乱了。 “嗯,我在集团办公大楼802室。那先这样,我们到时候再聊。” “好的,再见。”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江雪却犹自握着手机,神情仿佛梦游。 她真的即将要去到他的公司上班了吗? 第十六章 为了这次面试,江雪把整个衣柜都翻了一遍,试穿了很多套衣服,都觉得不甚满意。最后干脆走ol路线,把长发绾成一个发髻,化了个淡妆,套上黑色高跟鞋,浅白色荷叶边修身衬衫搭配黑色a字裙,显得精致又干练。 怕遇上堵车会耽误时间,江雪吃完早餐便早早出了门,到达zm集团办公楼下时还不到九点。 她刚走进一楼大厅,保安就拦住她,她说明来意,并做了登记,保安才肯放行。 这个保安一定是新来的,不然怎么会不认识她呢?她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她一边想一边走到大厅右侧的沙发上坐下,毕竟时间尚早,她打算等一会儿再乘电梯上去。 zm集团的大厅右侧布置得富丽堂皇,璀璨的水晶吊灯,每个角落都有大型绿色盆栽,真皮沙发前面摆放着圆形胡桃木桌子,看上去像是高级私家会所一般。 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位女员工坐在附近小声地聊着天。 可能把大厅布置得这么好看就是想把这里作为员工们短暂休憩的场所吧?比如来早了办公室还没开门可以在这里坐坐,比如中午吃完午饭还没到上班时间可以在这里散散步,比如觉得办公室环境压抑了可以抱着笔记本电脑到这里放松一下…… 江雪犹在胡思乱想,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那几个正在聊天的女员工也骤然安静下来,目光纷纷投向大门口。 江雪循着她们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郑世捷正从旋转玻璃大门朝里面走过来,清晨的阳光透过偌大的玻璃门沐浴在他身上,将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他身穿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看起来风流倜傥,格外有型。他的脸上带着倨傲的表情,有种高高在上的冷冽和疏离。或许因了阳光的烘托,他仿佛是从梦中走出的绝世美男。也难怪他会引起女同胞们的关注了。 郑世捷目不斜视地走着,视线都没有在江雪身上停留一眼,她忍不住想,他是没有看到我还是真的装作不认识我? 突然,他转过头,目光在大厅右侧停留了几秒,他深邃清澈的目光恰好对上江雪那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继续前行。 仅仅那几秒的注视,就让江雪心神大乱,她慌忙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翻自己的包,掩饰内心的慌乱不安。 郑世捷一边朝电梯走去,一边不易察觉地微微扯了下嘴角。他没想到,她还为今天的面试刻意打扮了一番,他差点都没认出她来。因为平常她一直以清汤挂面的形象示人,很少化妆,多数时候都是简单的牛仔配休闲衬衫,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今天的她分明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看起来却愈发迷人了。 原本坐在右侧的几个女员工开始唧唧喳喳地讨论起来。 “今天郑总怎么来这么早?” “谁知道啊,总之能见上郑总一眼,真的是大饱眼福!他真的好帅哦!” “是啊,我当初就是为了他才到zm集团应聘的!” “你注意到没有?他刚才朝我们这边看了呢!我的心感觉都快跳出来了!” “别犯花痴了,还有五分钟到九点了,我们去打卡吧。” 听着她们的对话,江雪才意识到郑世捷在zm集团的超高人气,看来他在这儿当老板很有明星效应。 江雪在大厅又坐了一会儿,等到九点十分,乘坐电梯去802找人事主管。 这次面试出乎意料的顺利,江雪不清楚是不是和郑世捷有关。 人事部主管陆永是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他只是问了江雪几个简单的问题,然后让她答了一份问卷,便拍板道:“你很不错,如果你那边没什么问题,明天就可以办入职手续,开始正式上班了。” “好的,没问题。”江雪微笑道。 “如果职场上遇到什么不懂的问题尽管来问我,也可以直接找秘书室的汪秘书,她比较有经验。郑总说你是他一个朋友推荐过来的,就算如此,你也要明白:伺候老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这个老板……有时候还会喜怒无常。” “谢谢。”江雪从内心里由衷感谢这个职场前辈。 其实,对于郑世捷的喜怒无常,她早就领教过了。 江雪跟陆永道了“再见”后,开门退了出去,然后朝电梯口走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下脚步。 对面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个有着冷峻面孔的男人不是郑世捷还能是谁? 即使是在人群中,他也是最耀眼的一个,仿佛天生就是个发光体,轻易就能够左右别人的视线。 他正在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表情冷酷,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盛气凌人的架势。 江雪像被牢牢钉在了原地,完全迈不开步伐,她不知道走上前和他擦肩而过时该说什么,抑或是装作没看见他? 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了他投射过来的目光,她一抬眼,恰好和他的目光相对。她平复下心绪,待他走近,她低眉顺眼地说了句:“郑总好。”然后快步走向电梯口,迅速按了下行键。 他朝她微一点头,眉心却轻轻蹙起来。她的口气听上去那么生疏和客气,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远。 江雪进了电梯,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他从她身边经过时,她居然有种莫名的紧张和激动,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那一瞬间,昨晚他拥住她亲吻的画面还在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个危险的征兆,因为她曾经也为许承安紧张、激动过。 她摸一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颊,轻声对自己说:要把和他的一切过去忘记,那只是梦境而已。 电梯下行到一层,发出“叮”的清脆响声,电梯门一开,她面色平静地走了出去,好像在电梯里的这短短时间内,她已经经过感情的洗礼一般。 还未走到大门口,她的手机就响起来,她从包里摸出手机,一看号码,居然是许承安打来的! 她连忙按下接听键,“承安哥,什么事?”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昨天绑架小林的劫匪还没有抓到,我很过意不去。加上你丢的那幅画也没找到……”许承安的口气中带着点歉意。 “没关系,昨天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说到这里,江雪突然想起她还欠他一顿饭呢,便问道:“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作为你帮忙的酬劳。” 许承安极轻地叹了口气,“唉,无功不受禄,我根本就没帮上忙啊。” “泰戈尔有首诗说,天空中没有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说明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是最重要的。你帮助我的过程已经让我很感动了,不请你吃饭怎么说得过去吗?何况我以前就欠你一顿饭啊!”江雪说得振振有词。 “其实谁请客倒是次要的,我们确实有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我今天晚上刚好有空,咱们晚上见?” “好的,晚上六点老地方见,怎么样?”江雪说出“老地方”的时候,还担心许承安会忘记那里,结果他却心领神会地说道:“好啊,那就这样说定了。” “嗯,到时候见。” “再见。” 挂上电话,江雪有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许承安像是她生命中的阳光,总给她温暖祥和的感觉,而郑世捷则像一阵暴风雨,会扫荡她的思想,让她无力抗拒。 江雪理想中的爱情是阳光雨露,是和风细雨,是细水长流。而许承安,就是她理想中爱情的男主角。 “老地方”不过是一家再寻常不过的小餐馆,面积不大,装修一般,生意却出奇的好。 这个小餐馆离江雪原先住的地方不远,以前放学回来,如果母亲还在外头做小生意没来得及做饭,她总是会到这里吃饭。后来,她碰上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待在这里。 读高一的时候有次模拟考试她没有考好,又被母亲训斥了一通,心情极为低落,于是跑到小餐馆来,结果那次在这儿恰巧碰见了许承安。他走过来开导她,陪她一起吃饭,给她讲笑话逗她开心,她的心情也渐渐变得愉悦起来。 从那之后,这里就成了她和许承安互相倾诉的地方。他们俩之间几乎没有秘密,两个人是彼此的心灵净化器。 可是,自从许承安当上警察之后,要经常出任务,他们俩已经有很久都没有聚在这里了。 许承安下了班赶到小餐馆时,江雪已经选了一个位置坐下等待多时了。 这个时候还未到就餐高峰,餐馆里人并不多,只稀稀落落坐着几桌客人。 许承安走过去,在江雪对面坐下,“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没关系,我也是刚来不久。”江雪不想他有负担,撒了个小小的谎言。 “你点餐了没?”他拿过菜单问道。 “不是一向都是你点餐吗?等你来点的。”江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眼底蕴着浅浅的笑意。 他回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扫了几眼菜单,发现菜的样式还是和从前一样,便合上菜单,说道:“那我还按老规矩点餐了,点我们最喜欢的那几样菜。” “嗯,你决定就好。”她点头道。 他刚说了声“服务员,点餐”,结果老板丁姐亲自走了过来,跟他们微笑着打招呼:“你们都多久没有来啦?你们俩是不是结婚了?” 第十七章 丁姐问那句话或许只是无心之举,却让许承安和江雪都有些尴尬。 但是他们两人却出奇的默契,都只是对丁姐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许承安问了丁姐几句“你最近好吗?生意好吗?身体健康吧?”之类的话,把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岔开过去。 丁姐拿着点菜单离开后,许承安对江雪抱歉地笑一笑,“小雪你不要把丁姐说的话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真是的……” “没事儿,我不介意。”江雪其实真的不介意,能够把她和从小到大崇拜的对象许承安相提并论,还和“结婚”挂上钩,她当然求之不得。 “那就好。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嘛!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许承安说着,拿起江雪面前的茶杯,帮她斟满茶。 江雪说了句“谢谢”,继续说:“昨天那个……郑世捷,我跟他真的没有关系,全是江林胡乱猜测,你也别放在心上。” “小雪,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彼此也算了解,所以有些话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他朝她淡淡地一笑。 江雪之所以喜欢跟许承安在一起,就因为这一点——往往不需要太多言语,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便可以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服务生将他们点的菜陆续端了上来。 熟悉的菜式,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这一切都让江雪舒心、放松。 “要不要来点酒?”许承安突然建议。 江雪一想起自己两次喝酒都误事儿了,便条件反射地摆手,“不要了。” “陪我喝一点点呢?呡几口意思一下?” 见许承安难得如此坚持,江雪答应下来,“好吧,那我就只喝一点。” 许承安招呼服务生拿来一瓶二锅头和两个小酒杯。他把自己的杯子倒满,然后把酒瓶推到江雪面前,“你自己倒吧,喝多少倒多少,不用勉强。喝酒嘛,只是讲究个‘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境。” “嗯,为咱们是这么难得的知己也得干一杯。”江雪给自己倒了酒,举起酒杯,和他的相碰,一仰脖子,喝了一小口。 “今天……”许承安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是她的生日。” “哦——”江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心却瞬间坠入低谷。 江雪原本以为,时间是疗伤的解药,他迟早会将陆敏忘记,所以,她一直没有谈恋爱,一直在等他,等他忘记她。 可是,陆敏都离开那么久了,他居然还清晰地记得她的生日。 在感情这种事上,许承安一向比较迟钝,他完全体会不到江雪此时此刻的感受。 许承安还在自顾自地说:“有时候,真希望有一只月光宝盒,让我穿梭到时光里去找寻她。如果我早一点向她表明心意,那天应该是我和她约会的日子,而不是她执行任务的日子。她就是赌气,我一直不向她表白,所以才非要接手□的案子,最后才……”他说到这里已经说不下去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承安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何况罪魁祸首是那些犯罪分子,他们也已经归案了。陆敏姐如果在天有灵,她不会怪你的,她只会真心期望你幸福。”江雪安慰他。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深刻感受到许承安为什么会那么讨厌黑帮人士,因为他最喜欢的女孩陆敏,就是在出警的时候被黑帮陷害,光荣牺牲了。 “对不起,影响到你的情绪了。”许承安抬起微红的双眼,对她说。 “其实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江雪一字一句地说,“沉浸在回忆中、往事中,这对你不公平。因为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只有你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你身边的人才会放心,陆敏姐在天国也会安心。” “你说得对!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来!跟往事干杯,并祝她生日快乐!”说着许承安端起酒杯,和江雪的酒杯碰了一下。 江雪还是有种酸涩的感觉,因为他即使口头上说“跟往事干杯”,心里仍然放不下。 她的阳光,原来隐藏在乌云背后。她真期待,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隔天早上,江雪准时到zm集团报道,但是令她大吃一惊的是——她伺候的老板并不是郑世捷,而是销售部总监郑璐! 昨天面试时她只听人事主管提到她的老板是“郑总”,只当此郑总就是郑世捷,哪里想到公司会有两个郑总呢!而且郑璐这个“郑总”跟郑世捷的傲慢冷酷态度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江雪刚上班,郑璐就给她下达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譬如“工作八小时必须随叫随到”、“手机二十四小时必须开机”、“除了见客户之外其余时间不许浓妆艳抹”、“要学会喝酒方便在必要的场合应酬”…… 江雪原本以为第一天上班就是熟悉一下办公环境,了解一下岗位职责罢了,没想到一来领导就对她上纲上线,被郑璐叫到办公室时,也没准备笔记本和笔。结果因此她还被郑璐训斥一通:“怎么不拿笔和纸记录?你难道记忆力超群吗?这样,你把刚才我说的话重复一遍。” 其实江雪察觉到郑璐摆明了就是想为难她,但是好在她记忆力还算不错,所以把郑璐刚才说的话倒是□不离十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点倒是出乎郑璐的预料,她第一次看到江雪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长相清秀的女孩眼角眉梢有股倔强劲儿,看起来不像随遇而安的那种人,估计八成受不了自己的个性。孰料故意刁难她时,她却一点都不懊恼。 郑璐懒懒地靠在办公椅上,右手的手指轻轻扣着办公桌面,像是指尖在舞蹈一般。她冷冷的眼神扫过江雪的脸,慢悠悠地说:“很好。不过这只是证明你没有得‘老年痴呆症’罢了,跟你的工作能力没有丝毫关系。能不能通过试用期,还要看你接下来的表现。” “我会努力的,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虽然江雪觉得“老年痴呆症”听起来格外刺耳,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说道。 “希望如此。这是前几任秘书的工作记录,拿去学习一下,总结失败的经验教训。”郑璐从办公桌前的文件档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放在江雪面前,“其他资料电脑里都有,你自己去研究。好了,没什么事,你可以回去了。” “好的。”江雪拿起文件夹退了出去。 中午江雪和秘书室的几位前辈一起吃饭时,才从她们口中得知——原来,郑璐是zm集团唯一的女总监,据说是总裁郑世捷的远房表姐,也是留学海龟一枚,深得集团董事长郑启程的喜欢。她仗着跟集团老总沾亲带故,自身能力也不错,所以常常有恃无恐。公司里的女同胞一向对她敬而远之。她堪称公司一朵奇葩,秘书几乎换了一打,结果都是被她折磨得不得不选择了离职,所以销售部的职员给她冠以“女魔头”的称号。 这时候江雪才明白面试时人事主管透过来的同情目光的深刻含义。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已经被安排到“女魔头”的麾下,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江雪在心里冷哼一声,郑世捷果然是把她派来折磨她的,而且还用了“借刀杀人”的卑劣手段。 不过,即便如此,江雪还是感到庆幸,庆幸没有做郑世捷的秘书。这样就不用每天都看着他那张冷峻的脸过日子了,而且还能把一些不该记起的事情忘掉。 日子一天天滑行,江雪渐渐习惯了傲慢冷淡的上司郑璐,跟秘书室的其他同事相处也挺融洽。 虽然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但是江雪见到郑世捷的机会并不多。只是偶尔开会时,她跟着郑璐一起出席,做会议记录,那时候她才会看到他。 他坐在会议室长桌居中的位置,表情淡定冷漠,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坐在一侧,淹没在一群人之中,可是即便如此,她那种独特的莲花般的气质也能让他一眼就能看到她。 有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听公司高层讲述工作进度,两手微握,做凝神思考状;有时候,他对着幻灯片发表新的企划案,颇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气概。 工作时的郑世捷,跟平日里和她在一起时的郑世捷,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都有一样的霸气,但是工作时的他认真严苛、事业心重、能力卓绝……哪里还有平常的那点玩世不恭和邪气? 所以江雪有时忍不住会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这天上午,郑璐指派江雪拿一份合同去找郑世捷签字。刚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前,江雪就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紧张什么。 她稳了稳情绪,抬手敲门,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说道:“请进。” 她推开门,看到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直到她走近,将合同放到他桌上,他的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看着神情专注的他,说道:“郑总,这是我们部门总监让我拿过来的合同,您看下没有问题的话,麻烦签个字。” “先放着吧,我待会儿看。”他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 “好的,那等您签好了,我再过来拿。”她客客气气地说完,打算转身走。 就在她快走到门边的时候,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等等。” 第十八章 听见他说“等等”,江雪顿住脚步,转过身,看向他,“请问郑总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郑世捷眉心微蹙,视线终于从电脑屏幕转移到江雪身上,“咱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非要这么称呼我吗?” “郑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微微低头,不敢直面他灼热的目光。 他继续说:“那天晚上,我说的话……” 他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我知道那天晚上你是开玩笑而已,我已经忘记了。”她不想再谈及那天晚上的事情,毕竟她已经很努力地去忘记,并且忘记得差不多了。 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极其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 她依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于是他不再围绕这个话题,拿起桌上的合同扫了几眼,便在落款处签上他的大名,“合同签好了,过来拿吧。” 她走过去,拿起合同,对他说声:“谢谢。” 他略略挑眉,问道:“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吗?” 她抬起头,笑着回答:“挺好的。”她心想,他一定是希望她回答“不好”吧,她不会如他所愿的。 他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极轻地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然后瞥一眼沙发旁边的纸盒,“你有东西落在这儿了,顺便拿走吧。” 江雪这才想起来,那天她从美术馆办完停职手续,火急火燎地赶到他的办公室兴师问罪,就把这纸盒摔到他的办公桌上,后来忘记拿走了。 “谢谢你帮我保管。”她边说边走到沙发旁,将纸盒抱起来。 “原来,我就只是个保管员。”他微微扯下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不是,你是大boss。你能保管我的东西是我的荣幸。”其实这句话基本成了办公室用语模板了,是秘书室的前辈们传授给她的经验,说做秘书,首要技巧就是要学会察言观色,适当时候要溜须拍马。 听到实在和江雪个性不符的话从她的口中绷出来,郑世捷的表情一下子从阴天变成晴天。这句话也太耳熟了,“你是大boss”好像汪秘书就经常说吧? 没想到平时喜欢板着一张俊脸、不善言笑的他真心笑起来居然这么有魅力,他的笑容和窗外投射过来的阳光交相辉映,光芒四射。看着他俊朗的笑颜、明亮夺目的眼睛,她的脸颊微微发热,关于他和她的那些往事又开始袭来。 她直觉“此地不宜久留”,说了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就匆忙转身走出总经理办公室。 吃完午饭休息的时间,堪称秘书室的八卦时间。秘书室的职员清一色的年轻女子,素来最爱八卦,八卦的话题也是五花八门的,有关于各自的上司着装的,有关于娱乐圈当红明星绯闻的,也有关于公司伙食问题的,不过她们聊的更多的是关于大boss郑世捷的相关消息。 在zm集团,郑世捷简直是女职员口中的“国宝级”男人,有财有势自不必说,让女职员们频频犯花痴的是他帅气英俊的长相、冷峻疏离的表情和运筹帷幄的能力。 这天午饭后,招商部总监的秘书李蔷随手拿起一本杂志,发现里面有郑世捷的专访,这还不足为奇,关键是首次披露了郑世捷的情感问题,她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立即向大家现场直播起来:“郑总的独家情感专访哦!啊啊啊……郑总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消息如平地一声惊雷让整个秘书室瞬间炸开了窝。 “不会吧?谁这么有福气啊?” “我的偶像,不会这么快就名草有主了吧?” “郑总那么冷酷威严,我还以为他只知道埋头工作,不近女色呢!” “不对,郑总那样的人应该有很多女人才对吧!他这么优秀,怎么可能缺女人呢?” …… 郑世捷在公司一贯享受的是明星待遇,在一众女粉丝眼中,他是只可远观的心目中崇拜的对象。所以关于他的绯闻不亚于惊天新闻,也难怪秘书室职员会惊呼声连连了。 “汪秘书,我们这里就属你跟郑总关系最密切,你觉得这报道靠谱吗?”李蔷凑到汪秘书办公桌旁问道。 “郑总的私事我不干涉。”汪秘书一边喝咖啡一边淡淡地说道。 江雪发现:汪秘书的姿态和语气有时候倒是和郑世捷的如出一辙,是不是和他接触得久了,就会自然而然被他影响到呢? 这时候,李蔷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是不是那个秦思盈啊?如果郑总喜欢的人是她倒很正常。她不但和郑总门当户对,而且自身也很优秀。听说她是郑总在英国读书时认识的,长得特别美,传闻是当时学校的校花,很多人追她呢!当然最后她自然是被我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郑总所吸引了。” 市场部总监的秘书陈露抗议道:“不过秦思盈不是跟郑总分手了吗?” 李蔷摇摇头,“你这就不懂了。现在不都流行‘旧爱复燃’什么的吗?何况前阵子不是公司疯传董事长为了公司利益,会促成郑氏会跟秦氏联姻吗?” “董事长有两个儿子,说不定是让小儿子跟秦氏联姻呢?”陈露还是不甘心,不愿意相信郑世捷心有所属的事情。 李蔷斜她一眼,“拜托,郑总是长子,长子还没结婚,怎么可能先让次子结婚?”说完,看向旁边座位上的江雪,“对吧,江雪?” 江雪含糊地“嗯”了一声,没有发表言论。 “咦,我就奇怪了,江雪,你难道不是大boss的忠实粉丝吗?怎么对他喜欢别人这件事没有看法呢?”李蔷用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看着江雪。 江雪反问:“他喜欢别人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发表意见?” 霎时,秘书室的全体职员全部把视线集中在江雪身上,她被大家华丽丽地鄙视了,大家一致认为她是一枚与众不同、脱离群众的异类。 然而,江雪却丝毫没有理会大家的目光,因为刚才李蔷说的话勾起了她的一些回忆。 那天郑世捷心情不好,她陪他去一家台球俱乐部打球。离开时,那里的老板李晨说:“在英国读书时我跟世捷是校友,曾经也是他的情敌……” 那天晚上她陪郑世捷吃饭,他郁闷地喝了不少酒,并说:“和秦家联姻,我父亲的股东地位会更加稳固,于是他就把我当成他商业上的一枚棋子,逼着我和秦家的女儿结婚……” 后来她和林子扬一起吃饭时,林子扬说:“别看他有女人缘,到哪儿都有女人黏着他。但是他都是逢场作戏,事实上他只是在英国读书时交往过一个女朋友,到现在还守身如玉呢! 零星的记忆片段拼接在一起,江雪这才意识到,郑世捷那个在英国读书时交往的女朋友其实就是李蔷口中的秦思盈,而郑世捷说的“秦家的女儿”也是秦思盈。 不过,令江雪十分纳闷的是——既然郑世捷对秦思盈情有独钟,他父亲让他和她结婚,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吗?为什么他反而为此闷闷不乐呢? 下午突然就变了天,太阳躲在了云层之后,然后天色渐渐灰暗下来,紧接着天空就飘起了细雨。 江雪的办公桌就在蓝色落地窗旁,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她伸伸懒腰,望向窗外。 外面烟雨蒙蒙,远远近近的楼房都笼罩在雨水当中,看不清晰了。 雨水顺着偌大的落地窗流淌,像大颗大颗泪珠不断滑落。 江雪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离人的眼泪,连带着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 下班的时候,雨势渐大,同事们基本都没带伞,下班之后没法立刻回家,被困在了办公室。 无聊的时候大家难免又聊起中午关于郑世捷的那个专访,无非是揣测郑世捷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是从头至尾,江雪依旧不发一言。 后来同事们不是被男朋友接走就是被家人接走,陆续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江雪一个人。 平时热闹的办公室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江雪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一种凄凉感油然而生。 她本来给弟弟江林打电话,让他来接她,结果他反问她:“姐,你有没有搞错?你放着富豪男友的豪华轿车不坐,还要我开着租来的破车去接你吗?何况我还要去接我女朋友呢!” 江雪知道指望不了江林,咬牙切齿地说了句“重色轻友”就挂断了电话。 她也想到了许承安,于是给他打了电话,结果电话刚接通,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急匆匆地说:“很忙,在处理一起意外事故,回头再说。”然后切断电话。 听着电话那端的忙音,江雪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或许给他打电话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吧!在他心里,他的工作远远比她要重要得多! 在办公室上了一会儿网,江雪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想想已经过了晚高峰,打车可能没那么难了,于是打算关上电脑走人。 她走出办公室大楼,外面已经漆黑一片,路灯早已亮起。但是由于下雨的缘故,视线所及处雾蒙蒙的一片,一排排路灯也没平时那么明亮了,整座城市都有种云遮雾缭的朦胧感。 江雪站在路边,探着头看前方有没有打着“空车”牌的出租,结果伸手招了半天,都没有拦到一辆空车。 夜风袭来,夹杂着冰凉的雨水,带着丝丝寒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打算走到街对面去坐公交车,还没走几步,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停在她的身边。车窗缓缓降下来,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对她说:“上车吧。” 第十九章 虽然他这次换了辆车子,但是低沉喑哑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那么熟悉。 江雪眯起眼睛,隔着雨幕,望向车里的那个人,冷声说:“不需要,谢谢。” “上车。”他坚持道,“这是上司的要求。”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可以不听上司的要求吧?”说完这句话,江雪不再理会他,径直冲到雨中,打算过天桥。 郑世捷急忙开了车门,大步走到她跟前,扣住她的手腕,沉声道:“不要命了吗?想要洗澡也没必要露天进行吧?” 江雪竭力甩掉他的手,却被他扣得更紧,她烦躁地问:“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他闻言微微一怔,瞬间明白过来,心情大好,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微笑,“这位小姐,我可以理解为刚才你是在吃醋吗?” 江雪脸上全是雨水,身上也已经被淋得半湿,没好气地说:“对不起,我没心情听你的冷笑话,我得乘车回家了。” “我送你。”郑世捷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车子旁边,打开车门,将她塞了进去。 这个城市的天气一向是晴天居多,鲜少下雨,而一旦碰上雨天,路上便空前的拥堵。 本来是为了避开红绿灯,郑世捷才将车子开上主路,结果主路上反倒堵得水泄不通,车子像蜗牛一样缓慢爬行。 江雪有个怪习惯,基本一坐车就犯困,这次车行缓慢更是加重了她的困意。不多时,她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后来,她是被郑世捷叫醒的,他轻轻摇她的手臂,说道:“到了,下车吧。” 她却以为是在自己家睡呢,呢喃道:“别吵,再让我睡一会儿。” 郑世捷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娇羞模样,心头微微一动,挑眉道:“好吧,你再睡,我就要抱你下车了。” 江雪这才惊觉身边有“色狼”,总算清醒过来,白他一眼,“想得美!”随着她抬头的动作,垫在头下的靠枕滑落下来。 她弯下腰捡起靠枕,扔给郑世捷,调侃地说:“是不是又怕我把你的新车车窗撞坏啊?” 郑世捷把靠枕放到后座,轻声笑道:“哎,你为什么一上我的车就睡觉?你就不怕我对你有非分之想?” 江雪不禁愣住了。她也不知为什么,每次坐他的车总睡得格外安心,或许是因为高档轿车宽敞舒适的原因吧。 “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江雪想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别忘了,我不是兔子,我是老虎,我是肉食动物。”他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半真半假地说道。 她脸颊的温度陡然升高,或许是她想歪了。 她避开他灼灼的目光,转身去开车门。 下了车,她才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她家所在的位置,而是城区一处豪华公寓楼。 此时,郑世捷也已经下了车,看出她的疑惑,对她说:“路上太堵了,根据就近原则,我打算先在我这套房子里换下衣服,你看,我衣服都湿透了。”他指指自己的衣服,然后感叹,“穿着湿衣服,你还能睡得着,真是佩服你!” “那好,你回家换衣服,我自己打车走,现在应该能打到车了。”说完,江雪转身欲走。 他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等等,我待会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挣脱他。 “是不是那天晚上我说的话让你有负担了,所以你故意躲着我?”他眉心微蹙。 她下意识地低头,微微抿起唇,没有回答。 “还是因为你看到那篇专访了?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会躲着我?”他继续追问。 她终于抬起头,迎向他灼热的目光,“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以为装傻就能掩饰你内心的慌张,其实有时候,你不妨对自己诚恳一点。”他却仿佛能读懂她心里的语言,咄咄逼人地说道。 她感觉他好似会读心术一般,再度垂头,低声说:“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他扬一扬眉,说道:“既然来了,不进来参观一下吗?” “我没兴趣。”她冷冷说道。 “你不是没兴趣,你是不敢进来吧?”他完全是一副挑衅的口吻。 江雪对“激将法”向来缺乏免疫力,被他这么一激,反倒想进去瞧一瞧了,抬头道:“有什么不敢的?” 他的唇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仿佛得逞了一般。 江雪跟着他上了电梯,换鞋进了屋,她才发现他住的这套公寓还是复式的,根据目测大概有两百平米。 这座城市的房价一向处于全国领先地位,更遑论市区的商住两用型公寓了。这得需要多少钱才能买得起这么大的房子啊?如果算上他那套市郊的房子,光是这两处房产,就将近千万了吧?她暗暗咋舌。 不过对于zm集团的总经理来说,有几套房子自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尽管如此,在江雪看来,住着两套上好的房子,还是只能用“奢侈”“浪费”“腐败”这样的词来形容。 屋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装修的风格属于简单大方系,触目所及处皆是黑色和白色,一看就知道符合男人的审美观。洁白的墙壁上挂着几幅画,米白色真皮沙发前面是大屏幕彩电和组合音响,在沙发和彩电之间铺着白色地毯。彩电旁边是一架黑色钢琴,格外引人注目。 郑世捷松开领带,招呼江雪道:“发什么愣?快坐啊。” 江雪摇摇头,“不用了,我衣服是湿的,就不糟蹋你这豪华沙发了。” “沙发是用来坐的,脏了可以洗,或者直接换掉。不用客气,直接坐吧。”郑世捷指指沙发,示意她坐下来。 江雪不再推辞,走到沙发前坐下。 郑世捷给江雪准备了一杯水,放上泡腾片,示意她喝下去,说能预防感冒。 江雪皱眉道:“不会是毒药吧?” “那我先喝,如果是毒药,大不了一起死。”说着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来,“这下你放心了吧?” 江雪笑了,“我刚才只是开玩笑,你也当真啊?” “对你我从来都是认真的。”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动情地说道。 或许这是他对付女人惯用的台词,但是江雪心底某个柔软的角落还是被击中了。 她低下头,捧起尚冒着热气的水,心里头只觉得温暖。 原来,霸道蛮横的他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时候。 郑世捷上楼去换衣服,没多久,他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淡蓝色衬衫和浅灰色西裤。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瞥了江雪一眼。她低着头,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她的手机。 室内的灯光明亮通透,他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她乌黑的长发,洁白如玉的脖子,拥有美好弧度的侧脸。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衣,因为先前被雨水打湿,已经有些呈半透明状,连里面的胸衣也若隐若现。此时这件衣服正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年轻女子曼妙的曲线。 江雪本来正在看手机里下载的小说,突然感受到一束炽烈的目光,抬起头来,目光恰好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相撞。 “你在看什么?”江雪边问边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着。 “看你。”他大大咧咧地回答,然后下了楼梯,走近她,眉峰微挑,说:“你知不知道,你穿这身衣服有勾引上司的嫌疑?” 江雪顿时明白过来,一边以手挡胸,一边说:“那是你心术不正!” 他却撇撇嘴道:“其实也没什么看头。” 江雪狠狠瞪他一眼,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在沙发上坐下,对她说:“你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吧,不然容易感冒。”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她居然有点小感动,她摆手道:“不用了,我回家再换。” “别误会,我不是关心你。我是怕我的员工万一被雨淋了导致感冒,影响工作效率就不好了。”他侧头看她一眼,懒洋洋地说道。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万恶的资本家!”江雪咬牙切齿地说。 他没理会她的“咒骂”,径自说:“一楼卧室的衣柜里有女士服装,二楼卧室的衣柜里有男士服装,你去选一套,洗完澡之后穿。” “郑总,我记得我们公司好像没有开拓服装这个业务。”她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其实是暗讽他“换女人如换衣服”。 “嗯,记忆力不错。我家的女士服装是一个女人过来住的时候留在这边的。”郑世捷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但是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说道。 “我想不只是一个女人过来住过吧?”在江雪看来,郑世捷这种富家子弟跟多个女人关系密切也不足为奇。 他转过头,郑重其事地说:“嗯,不只一个……” 她暗想,果然不出她所料,他真是十足的花花公子啊!什么执著专一,都见鬼去吧! 孰料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说:“因为——你是第二个。”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她居然微微红了脸颊,说道:“我才不要住在你家!我得走了。”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那次醉酒后被郑世捷带回市郊的家算住在他家的话,她已经属于“在他家住过的女人”之一了。 正在此时,郑世捷摆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移到耳边。 江雪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只听得他简单地说了几句诸如“嗯”“知道了”“好的”“放心”之类的话。 郑世捷挂断电话,对江雪说:“你今天晚上不需要回去了。” “什么意思?”江雪疑惑不解地问道。 “你弟弟刚刚打来电话,拜托我照顾好你,而且他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他跟你母亲说你住在同事家就不回去了。”郑世捷面色如常地说。 “什么?!”江雪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别骗我,把手机拿给我看看。” 郑世捷将手机递给她,她一看刚才的通话纪录,确实是江林的号码没错,可是江林怎么会有郑世捷的号码呢? 第二十章 江雪睁大眼睛,看了又看,郑世捷手机上显示的号码的确是江林的手机号。 她将手机还给他,问道:“江林怎么会有你的手机号?” 他淡淡地回答:“那天你在我车上睡着的时候,他跟我互换了号码。” 江雪忽然想起什么,又问:“那今天你的车停在我身边并非偶然,而是因为江林打电话让你送我回家?” 他点点头,挑眉道:“没错,不然你以为呢?” 她以为?她还自作多情地以为是他关心她,真心诚意想要送她回家。哪里想过他只是受了弟弟的委托,才会这么做? 原来,她就是个傻瓜,别人都已经设计好陷阱等她跳了,她却毫不知情,傻乎乎地跳了下去。 江雪忍不住抚额,江林这种行为是典型的“卖姐求荣”。她暗自庆幸还好生在和平年代,倘若在抗战时期,估计她早就被自己这个亲弟弟给出卖了。 看着江雪几近崩溃的表情,郑世捷却忍不住想笑。她有时候真的傻得很可爱,有一种涉世未深的天真无邪。 他憋住笑意,对她说:“你快去洗澡,我打电话叫外卖,你洗完澡刚好可以吃饭。” 其实,衣服湿嗒嗒地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江雪也想快点洗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倒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觉。 但是这里不是她的家,是他的家啊!而且他家里还有别的女人来住过,她如果晚上住在这里算什么啊?可是,弟弟已经跟母亲说过,她晚上留宿同事家的事情,她如果再回去,会不会让母亲起疑呢?到时候母亲肯定会揪住她问东问西,想想也头疼。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点头道:“好的,我去洗澡。浴室在哪儿?” “一楼和二楼都有。”他一边翻看着外卖菜单,一边回答。 她说声“谢谢”,径直朝楼梯口走去。 她选择到二楼洗澡,并非想参观他的卧室,而是想离他远一点,不希望他听到滴滴答答的淋浴声。她总觉得,那种感觉太过暧昧。 他的卧室依旧走的是简约风格,king-size的大床上铺着黑白条纹的床单,米色推拉式衣柜,床头柜上摆有一盏小台灯。床后面的墙上贴着蓝色墙纸,这难免会让江雪想起他市郊的那间卧室。看来他很喜欢蓝色,所以也无怪乎他经常穿淡蓝色的衬衣了。 她走过去,拉开衣柜,挂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男士西装、西裤、衬衣,而睡衣则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隔板上。衣柜中间有个小抽屉,她出于好奇心,打开来看,结果发现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男士内裤,顿时红了脸颊,立即关上抽屉。 她随便拿了一套男士睡衣,走进浴室,关上门。 这间浴室很大,几乎是她家浴室的四倍,里面有个大大的浴缸。江雪以前的梦想就是每天睡觉前泡个热水澡,点支蜡烛,在水里放点精油和玫瑰花瓣,躺在浴缸里,抱本书看……这样的场景想想就很美妙。可惜她家的浴室太小,小得连浴缸都放不下。 这次她要实现这个小小的愿望,就算没有蜡烛,没有精油,没有玫瑰花瓣,仅仅是躺在浴缸里也是舒服的。 浴缸里放好水之后,她脱了衣服,走进去,躺下来,手臂搭在浴缸两侧,闭上眼睛,任由温暖的水流滑过自己的肌肤,冲刷掉一天的疲惫。 江雪洗完澡走到楼下时,郑世捷已经吃完饭,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霎时感觉眼前一亮。 她身穿他的那件浅蓝色睡衣,袅袅婷婷地走过来。衣服对她而言又大又长,衬得她的身材格外娇小。冲了热水澡之后,她的两颊仿佛抹了胭脂一般,泛着红晕。乌黑的长发妥帖地披在肩上,发上还缀着晶莹的水珠。不施脂粉的她看起来清新可爱,仿佛夏季里的一阵凉风,让人心旷神怡。 他看得入迷,全然忘记招呼她过来吃晚餐。直到她问“家里有没有吹风机”时,他才回过神来,对她说:“二楼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 “好的,谢谢。”说完她就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你不饿吗?要不先吃了再吹头发?”他在身后问。 “洗完头不吹干容易偏头痛,我吹完再吃。”她回答的时候已经走到楼梯上了。 郑世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脸上有种若有所思的表情。 江雪的头发不但长,而且乌黑浓密,从小到大都被女伴羡慕,但是美丽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每次吹干头发都需要花费半小时左右。所以她每当累了的时候,都会觉得洗头是一项巨大工程。可是如果为了减少麻烦,要她剪去这一头长发,她又万分舍不得。 她拿着吹风机坐在床沿吹头发,暖风将丝丝长发吹得飘了起来。不知怎么的,她的大脑里突然闯进来这么一个想法——如果有一天哪个男人肯帮她吹头发就好了。那样她下班回来就算再疲惫也不用惧怕洗头这项工程了。 她只是这么一想而已,但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她手中的吹风机忽然被人拿走了,那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吹个头发用得了这么久吗?饭菜都凉了。” 她是期待有个男人帮她吹头发,而不是让他把她的吹风机拿走放在床头柜上吧!老天爷,你刚才是不是在打瞌睡,听错我的心声了? 她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孔,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 “那是因为你神游天外吧?是不是在想你的‘承安哥’啊?”他说“承安哥”的时候还故意捏起了嗓子。 她轻声笑了,因为着实没想到在公司里冷酷疏淡的他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微微皱眉,“怎么吹了这么久还没干?”说完他拿起吹风机,按了开关,煞有介事地给她吹起头发来。 江雪委实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美梦成真”了,原来老天爷并没有打瞌睡啊! 室内只听得到吹风机发出的“呼呼”声,他微微倾身,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穿过她的长发,轻轻梳理。洗发水的香味在他的鼻端萦绕,发丝偶尔会调皮地飘到他的脸上,痒痒的。 他刚才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她低头吹发的那一幕,立刻在心底轻叹,这真是一幅绝美的画面。她微微侧着头,灯光将她的脸映照得雪白动人,仿佛上好的白玉,乌黑的长发垂在胸前,发梢随着吹风机的风轻轻飞舞。他倚在门口,细细打量她。她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依旧淡定自若地吹着头发。 他突然就觉得这个房间是为她而准备的,她初次来这里,却与这个房间很搭,仿佛是这个房间的女主人一般,和房间的装帧融为一体。 于是,他脑中疏忽滋生出一个念头。 江雪闭上眼睛,安心地享受着“美男+boss级理发师”的五星级待遇,她能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柔柔地穿过她的长发,温暖的指尖有时候还会触碰到她的头皮,每触碰一次,她就会情不自禁地心旌摇荡。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他的美色和一时的温柔诱惑了? 她努力让理智回归大脑,睁开眼,对他说:“要不,我自己来吧。” 他却漫不经心地说:“不要误会,我只是怕你把我的床单弄湿了。” 原来如此。他只是关心他的床单,又不是关心她。她的心头涌起淡淡的失落。 “那我到别的地方吹。”江雪说着站起身,拿过他手里的吹风机。她关掉吹风机,打算到楼下去,逃离这让人窒息的空间。 这间卧室明明面积不小,温度也适宜,但她却感觉有股莫名的燥热,有点喘不过气来。 江雪刚抬脚,郑世捷就把她按回床上,或许是按的力气太过大了点,竟然一下将她按倒在床上,而他也因为惯性使然,差点扑倒在她身上。他的手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他的脸离她如此近,精致迷人的五官瞬间放大,深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淡淡光华在流转,叫人移不开视线。 或许是这个姿势太过暧昧,江雪两颊的温度陡然升高。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推开他,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吻住了她红润柔软的唇瓣。 他的唇炽热滚烫,在她的唇上辗转缠绵,然后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虽然这个吻和从前一样灼热激烈,但是不同于以往的霸道蛮横,而是多了几分温柔。 她有过挣扎逃跑的念头,可是,只消片刻工夫,这个念头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受她的情绪所控制,渐渐被他的激情所点燃。 其实,就算她想逃也逃不掉了,因为她已经被他牢牢地压在身下,长发像一朵黑色妖艳的大花朵,在床单上华丽绽放。她身上的宽大睡衣已经被他毫不怜惜地扯开,露出漂亮的锁骨和浑圆光滑的肩膀。他的吻轻轻地落在她的眉心、脸颊、耳垂、脖颈、锁骨、胸前,一路沿着她身体的曲线向下延伸…… 当他吻到她的小腹时,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并且合拢了双腿,轻声抗拒:“不要……” 他柔声说:“不用怕,我会轻一点。”说完,他轻轻分开她的双腿,挺身进入她的身体,她痛得皱起了眉头,身子也随之微微缩起。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放轻松,我说过我会对你负责。” 这句话仿佛有股奇特的让人心安的魔力,她顿时没那么紧张了。 他们的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他矫健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起伏。 后来,她不再感觉到痛,而是一种奇妙的舒畅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他的爆发中到达了顶峰。 江雪从来都不知道,她的身体像是一块冰,而他就像一块烙铁,可以让她一点一点融化。 第二十一章 激情过后,他躺在她身侧微微喘气,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汗水。 她背朝着他,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他从她身后轻轻拥住她,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们在一起吧。” 她往床边挪了挪,想离开他的怀抱,无奈他的手臂太长,依旧被他禁锢在怀中。 “我会让你幸福。”见她不答话,他继续说。 孰料她冷冷地回答:“我不需要你的承诺,也不用你负责。” 她的口气冷得仿佛她不是刚才那个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女人,他不由得锁紧了浓眉,沉声道:“那刚才我们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算情感饥渴。”她回答,“浅尝辄止就好。” “如果我想深入发展呢?”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抱歉,无法奉陪。”说着她挣脱他的怀抱,坐起身,从地板上捞起那件被他蹂躏得起了皱褶的睡衣。 他也坐起来,在她身后问:“你想不想知道我在专访上说的那个我喜欢的女人……”不等他说完,她就打断他:“你喜欢哪个女人我不感兴趣。” 其实,她是害怕,害怕那个答案和她期待的不一样。 毕竟,她只是来过这个房子的“第二个”女人。那么,“第一个”应该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凡响吧?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她吧? 江雪把睡衣往身上一套,因为睡衣较为宽大,下摆刚好能把臀部挡住,露出修长洁白的玉腿。 她下了床,穿上拖鞋,朝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她没走几步,他的声音便在她身后响起。 “去楼下,喝水,吃饭,洗澡,吹干衣服。”说完,她转过身,朝他嫣然一笑,“汇报得足够详细吧,郑总?” 他坐起身,抬了抬眉,疑惑地问:“为什么要吹干衣服?你到一楼卧室的衣柜里随便选一套不就成了?” “我才不穿别的女人的衣服。”她不屑一顾地说。也不能因为他喜欢谁,她就要穿那个人的衣服吧?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别的女人的替身的。 “你有洁癖吗?再说郑璐的衣柜里也有没穿过的衣服,她上周末刚刚去商场大采购了。”郑世捷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说谁?郑璐?!”江雪顿时一惊,郑璐不就是她顶头上司的名字吗?难道一楼卧室平时是郑璐在住?郑世捷口中的“第一个”住在他家的女人居然是她! 郑世捷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毛,懒懒道:“是啊,不然你以为是谁?” 她还以为是李蔷口中的秦思盈呢! “惨了惨了!”江雪苦着一张脸说,“那我就不能出去了,不然被她看到我不就完蛋了?” 他的嘴角微微扯了下,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不用担心,她今天跟男朋友happy去了,不回来住。”略略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再说了,被她看见了又怎样?我们男未娶,女未嫁,在一起不是很正常?” 她摇头说道:“不正常。因为你是上司,我是下属,我们之间有着不可企及的距离。” “你忘了吗?刚才我们明明靠得那么近。”他轻轻扬起唇角,仿佛在提醒刚才发生的那一切。 “……”她一时无言以对。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他赤裸的胸膛,刚才和他在床上肌肤相亲、四肢交缠的那一幕瞬间浮现眼前,不由得又红了脸颊。 江雪垂下头,视线投向窗外浓浓的夜色,转移话题道:“和女魔头同居,你还真有勇气!不过,正验证了那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郑璐和你的个性倒有几分相像,都带有魔鬼的气质,以折腾别人为乐。” 郑世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承蒙夸奖。” “对了,我一直有个疑问,是不是你为了折磨我,特意把我调到郑璐手下的?”江雪抬头问道。 “你低估我了,我要是想折磨你,会直接调到我的手下。”他的声线清冷。 “也是。”她自嘲地笑了笑。他折磨人的手段确实更高明,竟然会想到把她从美术馆调到他的公司。整天看到他在眼前晃悠,跟折磨她又有什么两样? “不过,我是用爱折磨你。”他悠悠地说道,漆黑的眼眸里笼上一层淡淡的柔情,“知不知道‘画地为牢’这句话?我就想把你囚禁在爱的牢笼里,慢慢折磨你,最好能折磨一辈子。” 江雪忽然就想起不知从哪儿看来的一句话——爱人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你的那个人。 如此解释的话,他方才的话听起来倒像是情话,抑或是承诺。 不过,承诺又有什么用?终究会烟消云散吧? 第二天清晨,江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被他拥在怀里,保持着昨晚入睡前的姿势。 昨晚临睡前,她本来打算睡在沙发上的,但是郑世捷“怜香惜玉”地说:“你睡我床上,我睡沙发。” 但是她刚进入梦乡不久,就有人爬上床,钻进她的被窝,紧紧拥住她。她一边挣扎一边说:“你不是睡沙发的吗?别说话不算数。” “沙发那么冷,你舍得冻坏你的上司吗?上司感冒了,谁给你发工资?”他说得理直气壮。 “无赖!”江雪轻声斥道。她想,或许他早就预谋好了,表面是关心她,把床让给她睡,实际上打算趁她放下防备来骚扰她。唉,早知道把门反锁就好了。 他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她,另一只手臂透过睡衣下摆伸进去,握住她胸前的浑圆。她使劲挥开他那只不安分的手,皱眉道:“你想干吗?” “你不是说和我在一起是情感饥渴吗?现在我渴了……”话音刚落,他的手又开始卷土重来。 “别烦我!明天我还要上班呢!”她努力挥开他的手。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放假一天。”他略带喑哑的声音近在耳侧,搅得她心神不宁。 最终她还是未能抵抗住他的袭击,领地顿失。 后来实在是太累了,江雪懒得再去冲澡,索性在他的臂弯里入睡了。 此时此刻,他睡得很踏实,轻轻浅浅的呼吸喷在她的颈边。 她轻轻移开他的手,转过身,他那张英俊迫人的脸近在咫尺。窗帘半开着,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将他的脸上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平时紧绷的线条也变得柔和起来。 饶是她从前那么讨厌他,也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实在好看。浓黑的眉毛,挺直的鼻梁,薄削的嘴唇……五官精致得像是大师雕刻的一般。 他熟睡的样子看上去很无害,微微蜷缩着身子,像个单纯的孩子。可是,他为什么就连睡觉都喜欢皱着眉呢? 江雪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眉,替他把眉毛抹平,然后暗暗说了句:“虽然你皱眉的样子也挺好看,但是笑起来会显得亲切嘛!” 孰料一直闭着眼睛的人突然发话了:“难道我平时很严厉?” 她吓了一跳,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他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再度伸出手臂,把她拥在怀中,轻声问,“昨晚睡得好吗?” 好?好才怪呢!被他折腾了两次,几乎累到了极致。不过睡眠质量倒还可以,几乎一夜无梦。 “还行。”她轻声回答。 “好像对我的服务不太满意啊?”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然后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低声道,“很柔软,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枕头。” 她骂了他一句“流氓”,立刻挣脱他的怀抱,匆匆套上衣服,爬下床。 “你要去哪儿?”他在背后问道。 “去公司上班。”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 “我不是给你放了一天假吗?”他悠悠地说道。 “你不是我的直属上司,你说了不算。”她淡淡地说。 “那好,待会我送你上班。”他坐起身,然后下床去衣柜里找衣服。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公司制度里好像有这么一条,公司职员不许谈恋爱,所以我们分开走就好。”她说的时候背朝着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怕回想起那狂乱的一夜。 “不要拿公司制度来说事,制度是我定的,我有更改权。”他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不容置疑地说道。 江雪停下开门的动作,转过身,对他说:“难道你不怕被别人看到,然后传出去,就会变成‘女下属和上司一夜情’之类的不堪新闻?难道你想成为这种新闻的主角?我希望我们都把昨晚的事情忘掉,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忘掉?”他的眉头轻轻抬了抬,冷哼一声,“你说得倒轻巧!” “那你想怎样?”她微微抿着唇,仿佛内心在挣扎。 郑世捷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冷着脸对她说道:“你都已经闯到我这里来了,难道就想撇得一干二净走人?”他努力克制心中的愤怒,继续说,“还有,如果你对我没感觉,昨天晚上的事情你怎么解释?我不要你用什么‘情感饥渴’来解释?如果是情感饥渴,你为什么不找别的男人,而找我?说明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对不对?”他一边说,一边朝她走去。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明明是不该发生的,只是一时冲动。如果你觉得那件荒唐的事情是我占了你的便宜,那么,对不起……”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实在太荒唐,她明明只是期待有个男人帮她吹头发,怎么会想到那个帮她吹头发的男人会是郑世捷?而且帮她吹头发的人怎么吹到床上去了呢?这不是荒唐是什么? 郑世捷只觉得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盛了,胸口微微起伏,他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门上,将她禁锢在门和他的身体之间。 他冷下脸,深黑的眼眸里蕴着怒意,声音清冷地说:“占我便宜?对不起?我看你下的这个结论才更荒唐吧?我要证明,你对我究竟是不是一时冲动!”话音刚落,他就把她压在门板上,低下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深深地吻着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这个吻带着强烈的霸道气息。她却并不配合,在极力挣扎。但是她越挣扎,他就越拼了命地加深这个吻的力度,像野蛮的强盗一般,在她的唇上肆意妄为。 就在江雪感觉自己被他吻得快要窒息时,突然传来一阵门铃声。 因为她无法阻止此时失去理智的他,于是觉得这门铃声像是援兵一样来得及时。 可是,他却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蛮横地吻着她,吻得她的唇都有了微微的痛感。 直到门铃声响起第二轮时,他的动作才停下来,眉心微蹙,厌烦地说了句:“谁这么让人扫兴!” 第二十二章 郑世捷终于放开她,下楼去开门,而她犹自在原地微微喘着气。 他刚才吻她时那么大力,仿佛要把她狠狠揉进他的身体一般,直到现在她的唇上还留有他的气息。 江雪原本说那些话只是想跟他做个了断,以后路归路,桥归桥。可是,没想到那些话会惹怒他。而且,惹怒他的结果就是会被他狠狠惩罚。 她走到衣柜旁边,拉开里面的穿衣镜,发现自己的嘴唇都被他吻得有些红肿了。不知怎么,她突然想起《东成西就》里梁朝伟扮演的西毒欧阳锋那个角色,如果刚才郑世捷吻得再用力一些,或者不是门铃声将他打断的话,估计她现在的样子也会像两根香肠挂在嘴上。 等等,她脖子上的小红点是怎么回事?应该是昨晚激情时分留下的吻痕吧?怎么办?待会上班被同事看到怎么办?说是蚊子咬的?不过这只蚊子也太大了一点…… 江雪在二楼胡思乱想的时候,郑世捷已经走到楼下,通过可视门铃,他看到了郑璐那张熟悉的脸。 郑璐还在一边按门铃,一边抱怨:“搞什么啊!明明车就停在外面,怎么还不来开门?” 郑世捷刚打开门,就对郑璐吼:“你干吗懒成这样?有钥匙不会自己开门啊?!” 虽然平时郑世捷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一大早就这么火冒三丈的时候还不多见,郑璐也忍不住发牢骚:“我忘记带钥匙了行不行?我按了三次门铃,你到现在才来开门,我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 郑世捷冷嘲热讽地说:“让上司做你的门童,你还真是难伺候的大小姐!真后悔当初答应让你住在这儿。” 郑璐进了门,换好鞋,疑惑地看着郑世捷,说:“早上吃炸药了吗?脾气这么臭!别忘了,在公司你是我领导,平时你还得叫我一声‘姐’的!” “刚才叫你姐你没听见啊?‘大小姐’也是‘姐’啊!”郑世捷慢悠悠地说道。 “强词夺理!”郑璐斥了一句,朝卧室走去,突然眼尖地瞄到沙发上陌生的女士皮包,瞬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我打搅了你的温柔乡,怪不得你这么生气!”说完,她洋洋得意地笑了,“哈哈,我还以为你不近女色,终于被我抓到了吧?我倒想看看是哪个国色天香入得了你的法眼。”她边说边朝楼梯跑过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二楼。 郑世捷跟着跑上去,“喂!你这人懂不懂尊重个人隐私啊?你给我下来!”虽然他跑得比郑璐快,但是她毕竟占了时间上的优势,他没来得及阻止她,她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 于是,身上只着一件男士睡衣的江雪就这样暴露在郑璐眼前,她显然没有料到郑璐会突然闯进来,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郑璐看到江雪也是一惊,大呼一声:“oh,mygod!”然后转身对郑世捷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的品位竟然如此奇特!她不管哪方面都比思盈差太多了吧!” 郑世捷冷声说道:“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我的品位!还有,不要再跟我提思盈,她早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的现在式是江雪。” 听到郑世捷当着郑璐的面坦然地说着她和他的关系,江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一直以为他招惹她只是当成富家公子的爱情游戏,玩玩而已,没想到他会把她和秦思盈相提并论,更没想到他会在他的表姐面前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好吧,那你就等着被董事长大人k吧!”郑璐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然后转身下楼。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把郑世捷成功地激怒了,“你们凭什么想要左右我的人生和我的爱情?我喜欢谁,我选择谁,需要你们来教吗?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爱情观和选择权!” 郑璐知道自己今天是撞枪口上了,她尽量好声好气地说:“不是‘你们’,是董事长大人,拜托别把气发泄在我身上好不好?”然后再也不想和他分辩,兀自走下楼去。 “今天你看到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郑世捷站在楼梯口,对着郑璐的背影大声说。 他并不害怕公开他和江雪之间的关系,只是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最佳时机。如果现在公开,一是没得到江雪的同意,怕她生气,二是江雪毕竟还是公司员工,怕对她不利。 “我看到什么了?我什么都没看见。”郑璐停下脚步,转过头,撇撇嘴道。 “这样最好不过。”郑世捷方才紧缩的眉头略略舒展开来,“对了,找一套你没穿过的衣服拿过来。” 郑璐心领神会,说:“没问题。” 郑世捷把郑璐的衣服拿给江雪穿的时候,江雪连忙摆手道:“不用了。”刚才被郑璐看到她衣衫不整的那一幕就已经够尴尬的了,如果穿着郑璐的衣服上班,应该会被郑璐视作眼中钉吧?像她那样的女人,一定不希望别人穿她的衣服,尤其是她的下属。 “是嫌这件衣服不好看?”郑世捷微微挑了挑眉头问。 “不是不好看,而是我会穿得不自在。因为,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从来都不会要,别人的衣服一样如此。”她轻声回答,脸上忽然笼上一层淡淡的忧伤。 郑世捷见状不再勉强,“好吧,下次我给你多准备几套衣服。” 江雪顿时大窘,下次?不会有下次了。她这次既然知道这里是“虎口”,下次怎么会再入虎口呢? 郑世捷让江雪搭他的顺风车去公司,被她拒绝了,她怕被同事看到,还说:“你如果不想害我,就让我自己走。如果被同事知道昨晚你和我在一起,我会成为全公司女同胞的公敌。” 他听后,微微勾了下唇角,“我既然有这么大的魅力,你还不把我牢牢抓住?” “你像条鱼一样滑溜,我是抓不住的。”她浅浅笑道,“你这样的大鱼不适合我。” 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装糊涂,还附到她耳畔,轻声说:“我也知道我的皮肤光滑,可是,昨天晚上你不是抓得牢牢的吗?” 昨晚的一幕霎时又浮现在眼前,她忍不住又红了脸颊。她懒得和他多说,只说了句“我得走了,不然要迟到了”,就匆忙出了门,奔向公车站台。 到了公司,江雪打完卡之后,到洗手间再次整理了一下衣领,尽量让衣领竖起来,遮挡住脖子上的小红点。 尽管江雪格外小心,但是到了办公室后,还是被早到的李蔷给盯上了,她将江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问道:“昨天下雨你没回家吗?怎么没换衣服?” “哦,忙忘了。”江雪含含糊糊地回答。 李蔷诡异地笑了,“看上去确实很忙哦!脸色也不太好。哈哈,你昨晚好像没睡哦!老实交代,是不是在男朋友家过夜,跟他玩得太生猛了?” “哪有啊?我连男朋友都没有。”江雪闪烁其词地说道,脸颊的温度也一下升高了。 李蔷一脸不信,突然指指江雪的衣领,问:“你不热吗?怎么还把衣领竖着啊?” 江雪一边伸手捂着脖子,一边强颜欢笑,“昨天被雨淋了,可能有点感冒,比较怕冷。” “不对啊!如果被雨淋了,你今天怎么还穿这件衣服上班?”李蔷越发觉得江雪今天不太正常。 “也没被淋太多,所以我就拿吹风机吹干了。”江雪不耐烦地回答道。 “你那么忙,还有空吹衣服啊?”李蔷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钻研精神。 虽然江雪知道李蔷平时就爱八卦,但也从来都没觉得她有这么啰唆,她转移话题道:“郑璐昨天交代我做的事情还没做,我得去忙活了。先不聊了。” “你以后不工作都没关系吧,钓了那么一只闪闪发光的大金龟!”李蔷却好像不想轻易放过她。 江雪一愣,随口问:“什么意思?” “还装傻呢!昨晚有人看到你上了大boss的车!”李蔷的口气里明显带有酸溜溜的味道。 江雪傻笑了一下,说道:“那一定是他看错了,昨天晚上是我弟弟接我回家的。” “大厦保安看到的,那还能有假?” “昨天雨那么大,到处雾蒙蒙的,一定是他看错了。再说了,大boss那么忙,怎么会送我呢?绝对是保安弄错了。”江雪依旧极力否认送她的那个人是郑世捷。 “哦,这样啊。”李蔷将信将疑。 江雪怕露出破绽,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于是拿起桌上的杯子,说道:“我去茶水间泡杯咖啡。” 天空已经放晴,江雪透过蓝色玻璃窗,放眼望去,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江雪盯着窗外的景色,心不在焉地搅拌着咖啡,一圈又一圈,咖啡的香气在茶水间弥漫。 此时她脑中乱糟糟的一片,想理清头绪,却不知该从何理起。 她原本打算将昨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她还是会忍不住回想起那些激情迷乱的时刻。 她有些纳闷,明明她喜欢的人是许承安,为什么和郑世捷肌肤相亲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这是不是肉体和精神脱轨了?这算不算一种背叛? 不过,爱情原本就是两情相悦的事情,她就算对许承安有心,但是他对她无意。所以,她对许承安的感情也只能是她的单恋罢了,并非爱情。这样想的话,就谈不上背叛吧? 其实她现在并不讨厌郑世捷了,甚至有时候还觉得他挺迷人的。但是,她总觉得他是一时兴起,这种幸福她握不住,迟早会从指缝间悄悄溜走。 何况,她的家庭背景和他的相去甚远,再加上他好像有段比较执著的“过去式”秦思盈,他和她之间有着这些难以逾越的鸿沟。因此,她觉得他是不属于她的。 难以掌控的幸福,她不要;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要。 江雪端起咖啡杯,起身走回办公室。 这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同事们都来齐了。李蔷凑在汪秘书耳边,不知在唧唧喳喳说着什么,看到江雪进来,瞥了她一眼,继续跟汪秘书说着悄悄话。 江雪只觉得李蔷看向她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凛冽,透着一股杀气。 她知道这目光意味着什么,李蔷一定认为是她抢走了她心中的偶像,所以把她当成情敌一般看待了。 江雪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郑世捷真是害她不浅,可能要把她好不容易在公司建立起来的人际关系搞挎了。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江雪明显地感觉到了办公室里的同事对她的冷落。 咨询问题的时候没人理睬她,中午吃饭的时候没人坐在她旁边,甚至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就连一向对她照顾有嘉的汪秘书都对她敬而远之了。 起初她也没料到,他开车送她的事情居然会这么快就在公司传得沸沸扬扬,导致她成了众矢之的。 毕竟,在公司女员工眼中,郑世捷是只可远观的公共财产,现在在她们看来,她霸占了他,让他成了她的私人财产,她引起公愤也在情理之中。 午饭后的八卦时间,原本是办公室最轻松惬意的时刻,但是江雪再也插不上话了。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被她们排除在外,甚至有时候她们还会当着她的面含沙射影地讽刺她。 “你们最讨厌什么样的人吗?”李蔷用阴阳怪气的声音问道。 “当然最讨厌虚伪的人了!”陈露说的时候故意看了江雪一眼。 “我总算知道,她没有被‘女魔头’pass的原因了!”李蔷说完,长叹一口气,仿佛在感慨世事不公。 “就是啊!原来是勾搭上我们大boss了。有这么强硬的后台,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啊!”陈露冷嘲热讽道。 这次江雪再也忍不住,跳出来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咦?你知道我们刚才说的人是你啊!不笨嘛!”李蔷撇撇嘴,“不过从小老师有没有教过你,撒谎是不对的。你明明坐上了大boss的车,为什么还狡辩?” 江雪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因为再怎么解释,她上了他的车的事实是明摆着的,越说得多只能说明她越心虚。 从那之后,江雪彻底地被大家孤立了,原本她为了融入公司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现在她又成了孤家寡人。 而且,这段时间,连罪魁祸首郑世捷都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 她有时候会期待在公司撞见他,如果遇见他,她打算劈头盖脸地问他:“现在我被同事们当成敌人,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你所满意的?” 没有了他以后,她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变得了然无味。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明白,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后才知宝贵。 可是,仔细想想,又不够准确,毕竟,她几时拥有过他呢? 既然不曾拥有,也就谈不上失去。 江雪试图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以便忘却一切和郑世捷有关的过往。 即便如此,她在工作的间隙还是会想起他。 越不想记起,却总是想念;越装作不在乎,其实愈加在乎。 因为有时心不在焉,工作中也难免会疏忽大意,出点疏漏。 这次她就不小心把郑璐交代要打印的文件漏打了一页,郑璐柳眉倒竖,冲她吼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的魂丢了吗?” “对不起。我重新去打印。”江雪小心地赔不是。 郑璐冷哼一声:“别以为你是世捷的女朋友,我就会对你格外关照。” 江雪突然感觉胸中有一团怒火在膨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喷薄而出,她第一次冲顶头上司发脾气,“你们怎么总是自以为是地把我当做他的女朋友?是不是不小心发生了一夜情就一定要被冠上‘女朋友’的称呼,否则就是不守妇道?就算我和他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吧?为什么你们非要因此对我‘另眼相看’?就因为他是有钱人,我是灰姑娘?所以我就天生配不上他?所以我如果和他有牵连,就是我的罪过!就算我不想跟他有挂钩,是他主动找我,这些统统都是我的错,对吗?”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胸口急剧地起伏。 郑璐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微微挑眉道:“你说够了吗?能不能让我说两句?虽然世捷看上你哪一点,我想不明白。但是,在他住院的时候,你却袖手旁观,都不去医院看他,就算只是‘一夜情’对象,也说不过去吧?” 江雪顿时一惊,他住院了?这么多天他没有和她联系,是因为他生病了? 可是,令她倍感疑惑的是——他看上去强壮如牛,怎么会生病住院呢? 第二十三章 江雪本来打算当天下了班就去医院看望郑世捷,但是走出办公大厦的时候,临时又改变了主意。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江雪望着车窗外匆匆而过的街景出神。 如果她去看他,以什么身份去呢?女员工的身份肯定不行。只不过她上了他的车的那一幕被发现了,公司里就传得满城风雨,倘若她去看他的消息被传开,那她更是没法待在公司继续工作了。“一夜情”的对象也说不过去。万一他有众多类似对象,难不成个个都要去看他?女朋友的身份更是不行,即便他也说过“我们在一起”之类的话,但是都被她拒绝了。 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看他,江雪决定做只鸵鸟,装作不知道他住院。 可是,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江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总是会想起他英俊的脸上布满病容的样子,想着想着,就忍不住会心疼。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会为他隐隐担心。 犹豫了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明天就去医院看他,哪怕找不到任何妥帖的理由,只因为她担心他,想念他。 第二天刚好是周六,江雪早早地起床,亲自下厨熬了一碗小米粥,用保温桶装上,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附近有一些小花店,她走到一家花店门口,热情的店员问她是不是买花送给病人,她微微点头。江雪选了几枝缀着晶莹露珠的马蹄莲,让店员用礼品纸包起来。 进了医院,她乘电梯上了他所在的楼层,向经过的护士打听了下他的病房往哪个方向走,护士给她指了指,“从这里直走,然后右拐第二间。” 快要走到他病房门口的时候,她却有些近情情怯了,连心跳也骤然加速起来。 到了门口,她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正打算敲门,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 “你这又是何苦呢?把自己弄成这样。跟我怄气做什么?就算做不成恋人,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我可以说服我爸爸帮zm的!” “朋友?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已经决定跟你路归路,桥归桥了。”郑世捷冷冷的声音响起。 “世捷,那次是误会,我喝多了,harry才会趁虚而入,我也是受害者……” 郑世捷打断她,“够了!不要对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会让我更加瞧不起你。其实,对于你和harry的前尘旧事,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那不说从前了,就说现在,听璐姐说你的新女友是zm集团的员工?世捷,就算你认为我背叛了你,对你造成了伤害,你也不能对爱情将就吧?知道我要回来你就匆忙地找了这么个女朋友,是不是故意演戏给我看?” 郑世捷发出轻微的嗤笑声,说:“zm集团的员工怎么了?别忘了我和你交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你是秦氏集团老总的女儿。如果爱情建立在金钱和利益之上,这才算是将就吧?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她就是我要找的另一半,而不是将就。” 江雪并不是有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只是站在门口,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她听到郑世捷说自己就是他要找的另一半时,不由得将那束马蹄莲往胸口靠了靠,精美的透明包装纸发出刺耳的响声。然后她便听见郑世捷在里面警觉地问:“谁在门外?” 她这下是骑虎难下了,只得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病房内布置得好似星级酒店,看起来极为宽敞奢华。 郑世捷懒懒地靠在床头,即便身穿浅蓝色病服,也显得俊雅倜傥。 床边的沙发上坐着一位女子,美丽的脸化着精致的妆,身穿宝蓝色吊带长裙,搭配白色蕾丝披肩和蓝宝石项链,看上去高贵典雅,着实是一位相貌和气质俱佳的美女。 江雪暗暗猜测这美女是不是久闻大名的秦思盈。倘若果真是她,那确实也太巧合了。 她不知怎么就想起王菲的那句歌词: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看到江雪,郑世捷漆黑的眼睛里仿佛闪着璀璨的光芒,他微微挑眉,问道:“你怎么来了?”口气里还隐约带着一点惊喜。 “路过这里,顺便过来看下。”江雪终究还是撒谎了。 虽然他对她的答案不甚满意,但是发现她手中的花和保温桶时,顿时了悟,她其实是专程过来看他的。 “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郑世捷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手中的保温桶。 江雪走过去,将马蹄莲插入窗前的花瓶里,保温桶则放在床头柜上,轻声说:“听说你是胃出血,只能吃清淡的,就给你熬了点小米粥。” “太好了!医院里只提供大米粥,我好久没吃小米粥了。”郑世捷兴奋地说。 江雪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只碗,把保温桶里的粥倒进碗里,然后将碗递给郑世捷,“小心喝,有点烫。” 郑世捷将嘴巴凑到碗边,轻轻吹了几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心满意足地说:“很不错,我想这碗粥里面应该掺杂了一种举世无双的原材料吧!” 江雪有些不解,抬眸问:“什么?” “你对我的爱啊!”郑世捷大言不惭地回答。 江雪的脸颊陡然变得绯红。 郑世捷唇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她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害羞时的脸颊仿佛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惹人怜爱。他情不自禁地凑近她,若无其事地在她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江雪却以为他是把自己当枪使,演戏给那位美女看,白了他一眼,“好好吃饭。” 自从江雪进来后,秦思盈就觉得自己被隔绝了,仿佛她是个局外人一样,看他们两人秀恩爱,她忍不住说:“世捷,也不给我介绍介绍?这位是?” 郑世捷伸手轻轻一带,把江雪拉至面前,她因为措手不及,一下就跌倒在他怀里。下一刻,他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上,微微扬起眉,用炫耀般的口吻说:“这是我女朋友,江雪。” 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就在眼前,曾经她靠在他温暖宽广的胸前撒娇,曾经他凑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是多么想你。” 此时,他的怀中却搂着别的女人,他那温暖的怀抱、强劲的手臂不再是属于她的。 看着这一幕,秦思盈只觉得鼻头发酸,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仿佛向江雪示威一般,说道:“幸会。我是世捷的校友兼前任女友,秦思盈。” 江雪没想到她这次过来还要配合郑世捷演戏给前女友看,她略微抬眼,微笑道:“你好。”她笑的时候嘴角有些僵硬,她想这个笑容应该好看不到哪里去。 “作为世捷的前任女友,我想提醒你,请你照顾好世捷,不要再让他受到伤害了,也不要让他生病了。”秦思盈的眼睛里仿佛覆着一层寒霜,看得江雪浑身不自在。 不待江雪回答,郑世捷已经眉心微蹙,不满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的女朋友应该怎么做?我从你那里受到的伤害还不够吗?身体上的病远远不如心灵上的痛来得彻底。” 一句话将秦思盈质问得哑口无言,她愣怔了一下,解释道:“世捷,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幸福。” “如果真心希望我幸福,请从这里走出去!”郑世捷伸手指向门口,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看着江雪的时候满目柔情似水,对待她却一直冷言冷语。秦思盈的心渐渐冷却,即便如此,她也克制得极好,嘴角挤出一丝笑容,对他说:“好好照顾自己,我先走了,等你情绪稳定一些,我再来看你。” “不必了。”他的声音依旧冷淡。 秦思盈不再做声,冷冷地看了江雪一眼,转身离开了病房。 那种眼神透露着不甘和怨愤,江雪突然想追出去告诉她一切都是误会。 可是,她刚想离开床边,手腕却被郑世捷牢牢扣住,他抬起幽深的眼睛问她:“你想干吗?” “告诉她,我只是你的员工,并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可不想无缘无故让人记恨。”江雪转头看向他,老实地回答。 他突然感觉腹部的伤口微微发疼,俊眉也皱了起来,“只是员工而已吗?那么,你刚才是在配合我演戏?你今天来看我难道不是因为关心我才来吗?” “其实,是因为关心我的工资。如果老板病倒了,谁来给我发工资呢?”她努力说得云淡风轻。 郑世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稍一用力,就将她拉到怀中。下一秒,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被他狠狠推倒在床上。 靠得这么近,江雪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比平常略显苍白,她正想说“你瘦了”,但是他已经俯身下来,炽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将她想要说的话全部封在喉间。 他深深地吻着她,她的身体紧紧地抵在床上,动弹不得。激烈的唇舌纠缠间,她的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这个吻霸道而温存,深入而缠绵,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马蹄莲淡淡的清香飘过来,连带着吻都变得香气四溢。这一时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他。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他总能轻而易举就霸占她的思绪,让她几乎不能思考。 良久,他终于松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边微微喘气。 她刚想用力推开他,没想到他又倾下身,扣住她的肩,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下,然后抬起深黑的眼眸,不容置疑地说:“即使你刚才在演戏,我也想告诉你,你就是我的女主角。” 他离她如此近,她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她垂下眼眸,长长的眼睫轻轻抖了抖。 听到他的话不是没有一点心动,但同时也有些惶恐不安,他的爱或许是别的女子奢望的,可是她却觉得压力倍增,承受不起。 于是,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再次婉言拒绝:“既然是戏,总会有落幕的时候。” 趁他微微一愣的时候,她终于将他推开。 (2) 其实,郑世捷心里明白,她并非丝毫都不在意他,不然她不会来医院看他,不然她不会回应他的吻,不然她不会在犹豫之后才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他忍住腹部伤口的剧痛,坐直身子,伸手指向江雪的胸口,沉声道:“问问这里,你究竟喜欢谁?” 江雪瞬间呆住了,因为她也辨不清自己刚才到底是在陪他演戏还是假戏真做了? 他紧紧盯着她,继续追问:“你想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明亮灯光下,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波光在幽幽流动。 她终于抬起乌黑晶亮的眼眸,开口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选择我陪你演戏?” “如果你把生活,把人生当成一场戏,也未尝不可。毎场戏里面总要上演爱请的戏码吧?而你就是我选来和我演对手戏的那个人。只因为,你是与众不同的那个。”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其实,真正爱一个人是找不到确切理由的,爱情往往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看对眼了就爱上了,不是吗?” “那一瞬间的感觉往往是不靠谱的,终究会消失的。”江雪轻轻地摇头,她记得母亲曾说过父亲有多么爱她,但是父亲逝世的时候却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母亲一直为父亲和别的女人一起殉情而耿耿于怀。 而她之所以喜欢许承安,或许是喜欢他的执著吧。他喜欢的女子陆敏因公殉职之后,他一直对她念念不忘,至死不渝。这样坚如磐石的感情才称得上爱情吧?而别的爱似乎总是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 虽然,江雪也常常为许承安怀念陆敏感到难受,因为那样她就进驻不了他的心了。但是她终究钦佩他这种痴情专一的爱情。 有时候,她也会感慨自己是个矛盾体,对许承安往往是爱恨交加,爱着他的执著,也恨着他的执著。 室内片刻的沉默,空气也仿佛凝结了一般。 江雪还任由思绪飘飞,突然她的手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然后听见他轻描淡写地说着:“只要你对我的感觉不消失,我对你的爱就不会消失。” 郑世捷这么英俊的男子说出如此深情的告白,任凭再铁石心肠的女子也会为之动容吧? 江雪原本以为她的爱情世界仿佛一座坚固的堡垒,那个堡垒里只住着许承安一个人。可是,此时此刻,那座看似坚固的堡垒在渐渐分崩离析。而郑世捷正是那个攻破堡垒的胜利者,在堡垒顶上摇旗呐喊。 也是到这个时候,江雪才明白,她再想装糊涂做只鸵鸟也是不可能了,不如勇敢面对。 “爱这个字不是这么轻松就说出口的。你刚才说爱我,可是你还不够了吧?你知道我的好朋友有哪些吗?你知道我家人的职业吗?你知道我家的月收入是多少吗?”江雪定定地看着他说。 “人生有一辈子这么久,我们可以在下半辈子慢慢了解彼此。说不定在了解的过程中,反而会加深感情呢!何况你刚才说的那些情况我只要稍稍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不可能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最重要的是你喜欢我,认可我,毕竟,我是和你谈恋爱,不是和你的家庭谈恋爱。”他依旧我这她的手,平心静气地说道。 江雪缓缓地摇头,“你错了。我说的意思是我们有阶级之分,你的家人都是和上流社会的人士打交道,你的朋友也都是身家数千万,你跟我交往你不会觉得是自降身份吗?要知道,你是资产阶级,我是无产阶级,这种固有的鸿沟迟早会成为我们感情的阻碍。”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郑世捷却笑了,笑得伤口都有些隐隐的疼。 “你是不是偶像剧看多了患了‘灰姑娘综合征’?你以为每个富家公子背后都有一个凶恶的妈妈吗?不知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母亲早就过世了。我的父亲非常凶恶没错,可是我就喜欢跟他对着干。如果你担心他反对我们在一起,那就是杞人忧天了。因为他越反对,我就越喜欢你。”他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仿佛这样就能增加她对自己的信任。 然而这对江雪依然无济于事,因为此刻她缺乏的不是对他的信任,而是对自己的不自信。 她始终想不明白他究竟喜欢自己什么,他只是笼统地说“你是与众不同的那个”,这个答案实在太虚幻了。假如他以后碰上另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也会喜欢上那个人吧?就像父亲一样,口口声声说爱母亲,最终还不是背叛了母亲。 想到这里,江雪的思路渐渐清晰,她突然甩开郑世捷的手字一句地说:“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在一起,注定要分开,还不如一开始就清醒点,不要在一起,这样反倒痛快些。 “江雪!”郑世捷的声音陡然提高,深黑的眼底蕴满了怒意,“你凭什么这样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开?!” 江雪不由得一愣,似乎反应不过来。她着实没想到她轻淡的一句话会把他激怒,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喊她的名字。 “不管怎样,我是个病人!你就不能看在我是病人的份上说点好听的吗?”他的眼神冰冷得仿佛能渗出寒霜来。 他刚才那么大力地把她推倒在床上吻她,哪里像个病人?她在心里腹诽尽管如此,她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稍显扭曲的英俊面孔,不知怎么心竟然隐隐作痛。 可是,她还是装作一贯的云淡风轻,“长痛不如短痛,我也是为你好。再说了,正因为你是个病人,我如果说好听的话哄你,不是有欺骗病人的嫌疑吗?” 她的这种表情让他愈发愤怒了,他冷笑一声,说:“为我好?真正为我好,就不要一次次把我推开!” 江雪咬着下嘴唇,犹豫了几秒钟,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道:“我想回美术馆工作了,你能否跟陈主任说一下……” 她还没说完,就被郑世捷迅速打断:“画还没找到,你就想走?”他眼底的怒气也更盛了。明明在跟她讨论爱情,她怎么突然就扯到工作上去,难道是因为不想见到他所以要将他推得更远吗? “那如果画一直找不到呢?我难道就要在zm工作一辈子?”江雪反问,“我可不可以现在就走,画我会继续找的,找到了就还你。” “想得美!万一画找不回来,我岂不是人财两失?我才不会做这么亏本的生意。”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既然谈不拢,江雪知道多说无益,担心说得越多越惹他生气,影响到他身体的康复,便找了个理由和他告辞:“那好,我先继续在zm工作,你好好养病。我中午约了朋友一起吃饭,我得走了。” “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刚刚江雪的神经还绷得紧紧的,伹是听了他这句话却忍不住想笑,因为话里带着一点酸溜溜的醋意。 正在此时,医生和护士进来给郑世捷检查手术伤口的恢复情况,江雪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 医生一边检査一边皱起了眉头,说道:“昨晚检査的时候伤口恢复得不错,怎么现在反倒有些严重了。” 护士朝江雪狠狠地瞪了一眼,“一定是你影响到病人的康复了。刚才走过来时,老远就听到你们在吵。你懂不懂点规矩,你难道不知道病房内不能大声喧哗吗?” 江雪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默不作声。虽然拒绝吿白算不得犯错,但她却感到有点内疚。 如果早知道她来会惹恼他,她还不如不来的好。可惜,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后悔药。 “胡说什么?!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刚才大声喧哗的人是我,不是她。”郑世捷冷冷地扫了护士一眼。 护士没有想到她为他着想,他不领情倒也罢了,还吼她,顿感委屈。可是因为郑世捷是院长的客人,她也只能把气往肚里吞。 江雪也没想到他会维护自己,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暗暗涌动。 医生到底比护士上了年纪,见多识广,觉得男女吵架不足为奇,笑道:“小两口吵架很正常,我们就别瞎掺和了。不过,小郑啊,身体要紧,你要保持愉快的心情,才能早日康复出院啊!”然后转头对江雪说:“平时小郑让着你没关系,他生病的时候你应该多让着点他。爱人之间不就是互相包容,互相谅解吗?” 江雪本想辩解她和他不是爱人关系,但是又怕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索性微笑着点头,轻声道:“嗯。” 医生和护士离开病房后,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郑世捷或许是累了,不再说话,而是靠在床头,闭上眼睛。 “你躺下盖上被子睡觉吧,别着凉了。”江雪走过去柔声说。 郑世捷听话地躺下去,轻轻说了句:“刚才你说‘嗯’的时候像个刚嫁人的小媳妇似的。”说完,嘴角还浮现一抹极浅的笑容。 江雪一边给他掖被角一边笑道:“某人刚才倒是有自知之明。”然后略略停頓一下,轻声说:“谢谢你。” “收回该死的‘谢谢你’,对我这么客气就是刻意跟我保持拒离。”他睁开眼睛,牢牢盯着她的眼眸说道。 江雪转移话题:“我得走了,再晚朋友该着急了。” “你还没回答我那个朋友是谁呢!” “这是我的隐私,你没必要知道吧。”江雪故意卖关子,好像就是要寒惹他着急,他着急起来的时候会有种孩子气的可爱。 “只要不是那个警察,我无所谓你见谁。”郑世捷不动声色地说。 江雪知道他口中的警察应该就是许承安,于是不再和他兜圈子,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我的资深闺蜜,女孩。” 她说的闺蜜是赵娆,某旅游刊物的专栏作者,一年四季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旅行,喜欢边走边拍,然后把沿途所见所闻用图片搭配文字的方式发在博客和微博上,并且以此为乐。 赵娆的这种生活方式一向令江雪羡慕不已,但是她毕竟跟赵娆不同,她要照顾年迈多病的母亲,还要经常帮惹是生非的弟弟收拾烂摊子,而且经济上也不够宽裕,自然不能过上仗剑走天涯的逍遥生活。于是,她就只能看看赵娆的博客解解馋。 前几天赵娆在微博里给江雪私信,说她即将从新西兰回国,邀江雪一起吃饭,帮她接风洗尘。作为她的好友,江雪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这不,江雪想起了和赵娆之间的约定,打算待会约她出来一起吃饭。 听到江雪说出“女孩”二字后,郑世捷心底松了口气,表面却满不在乎地说了句:“其实不需要跟我汇报得这么清楚的。” (3) 从医院离开后,江雪给赵娆打了个电话,两人约在以前常去的一家餐馆见面。 赵娆见到江雪时,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姐妹,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 江雪心中霎时一惊,却用笑容掩饰,“你旅行回来怎么成爱情大师了?只是要遗憾地告诉你了,我并没谈恋爱。” 赵娆直摇头,盯着江雪的脸说:“脸色如此红润,皮肤比从前更好了,眼睛炯炯有神,透露着一股甜蜜。恋爱是美容养颜的良药,任何化妆品都比不上的。从这一点看来,你八成陷入爱河中了。跟我说说看,那个人是谁?难道你‘久攻不下’的承安哥终于被你拿下了?” “咱们俩好久没碰面,咱们一见面应该叙叙友情吧,提男人做什么?” 赵娆大笑两声道:“哈哈,被我猜中了吧!你越是这么顾左右而言他,就越是说明有奸情。” 看来八卦是女人的天性,江雪知道要是不跟赵娆说明白,她准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若是这样的话,这顿饭她就没法吃得安心了。 两人叫来服务员点完餐之后,江雪架不住赵娆的再三追问,老实交代:“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事实上没有谈恋爱,但是有个男人向我吿白,被我拒绝了,那个男人不是许承安。” “那个男人髙吗?帅吗?有钱吗?” 江雪稍稍犹豫一下,回答道:“又髙又帅,也有钱。” 赵娆顿时感到疑惑,“那就是典型的‘髙帅富’嘛!既然如此,为什么拒绝他?要知道这样的男人可是难得的极品男了,错过这家店就不知道下个村在哪儿了。” “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男人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吗?很多女人都竞相追逐这样的男人,还不得争个头破血流啊?”江雪想起秦思盈看向她的冰冷眼神和同事们冷落她的情景,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有多少女人喜欢这个男人,而在于这个男人喜欢哪个女人。如果恰好他喜欢的人是你,你不就是最幸运的那个女人吗?既然爱情之神将丘比特之箭射向了你,你应该好好接住这支箭。”赵娆不愧是期刊专栏作家,说起爱情哲理来也头头是道。 “我没有那么好的身手,哪里接得住这支箭,只怕还没接到箭,就已经被周围的暗箭射伤了。”被同事孤立的滋味并不好受,江雪认为同亊的冷言冷语比很多利器的杀伤力都强。 “亲爱的,你知道的,我是个享乐主义者,觉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王道。就像我旅游一样,我曾经以为最美的风景在远方。但是去了这么多城市走了这么多地方,我发现,我最迷恋的还是这座城市,我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抓住身边的爱情,否则以后后悔莫及。哪怕这段感情迟早会逝去,可它毕竟存在过啊!”赵娆说着说着眼神黯淡下去,“我和沈城不就是错过了再也无法回头吗?我没有答应他的追求,他开车到西藏去找我,结果出了车祸……这是我一輩子的遗憾。” 关于沈城和赵娆的故事,江雪也略有耳闻,但是因为沈城是赵娆心中永恒的伤痛,所以她很少提及。 赵娆忧伤的神情和颇有韵味的话让江雪的心中微微一动,她开始重新审视她和郑世捷之间的关系。不是单纯的老板和下属,不是男女朋友,不是情人,也不是恋人。那是什么?是暧昧吗?好似比暧昧更浓重一点,毕竟一个人表白了,而且两个人也曾肌肤相亲过。是爱情吗?好似比爱情更轻淡一点,毕竟她还没有全心全意去爱他,也没有决定接受他的那份爱。 江雪安慰了赵娆几句,大抵是“莫愁前路无知己”之类的话,赵娆却对她摆手道:“我已经不需要别人的安慰了,自愈得差不多了,只想奉劝你一句,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吃饭的时候,赵娆当然不会忘记讲述她旅途中有趣的见闻,江雪听得津津有味,也暂时忘却了一些烦恼。 突然,赵娆的眼睛一亮,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餐桌前,地仔细辨认了一下,对江雪努努嘴道:“看看那是谁?” 江雪的目光顺着飘过去,看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许承安就坐在餐厅的玻璃窗旁,穿着合身的白色休闲衬衣,眉目清朗,正午的阳光将他英俊的侧脸轮廊勾勒出一层金色的光晕。他的对面坐着一位女孩,他对着那个女孩微笑。因为那个女孩背对着江雪,所以她看不见那女孩的样貌和表情。 着着微微发愣的江雪,赵娆提醒她:“回神啦!别一看到你的‘承安哥’就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不会对你那个又髙又帅又有钱的男人无感,就是因为心里还牵挂着‘承安哥’吧?可是,你如果不赶快出击,你的‘承安哥’很快就会变成别人的了。” 其实,江雪之所以怔松,并非难过,也不是嫉妒,而是感到好奇。毕竞,许承安一直对陆敏念念不忘,现在怎么会和其他女孩单独约会呢? 若是从前,她看到这一幕,可能会不甘,会吃醋,就像当初许承安说只爱陆敏一个人,从来只把她当妹妹一样。那时候,她特别羡慕陆敏。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许承安和别的女孩谈笑风生的时候,她却没有一点羡慕嫉妒的感觉。 对于这一点,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如果真的爱一个人,若是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一定会嫉妒得发疯吧?难道,她现在爱的人已经不是许承安了? 这个发现让江雪心中莫名一凜,她该不会喜欢上郑世捷了吧? 可是,那样炽烈的感情她要得起吗?会不会一且燃烧,最后只余下灰烬。 赵娆看着江雪一脸愣怔的模样,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她是触景生情,安慰她道:“你知足吧你,都有那么极品的男人向你告白了,就让‘承安哥’成为过去式吧。” 江雪淡淡地笑了下,“以后别再拿许承安跟我开玩笑了,他只是邻家哥哥,不是过去式,也绝对不会成为未来式。” 赵娆边笑边摇头,“看来你确实对‘承安哥,没感觉了,说他的时候好像在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从前你不是说一看到他就心跳紊乱吗?亲爱的,只有你的心被另外一个人霸占时,你才会彻底忘记从前喜欢的那个人。所以说,你真的为那个极品男动心了。” “不知道。”江雪不确定地说着,她害怕她会陷进去。 她对许承安仅仅是暗恋,或者说是一种习惯,习惯了喜欢他的那种感觉,可是郑世捷却仿佛疾风骤雨,在她还来不及思索的时候,就已经侵占了她的思绪,掠夺了她的情感。 她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是不是来得快,消失得也快。 江雪结完账路过许承安身边的时候,不等江雪和他打招呼,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站起来,亲昵地对她说:“小雪,这么巧?” 江雪点头微笑,同时目光不经意间飘到和许承安—起用餐的女孩身上。这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穿纯白色针织衫,披肩长发,长得眉清目秀,多么漂亮,却自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韵味,看起来和髙大俊朗的许承安倒是很搭。 江雪本想和许承安说声“再见”就走人,孰料他竟一把将她拽入怀中,揽着她的肩膀,对那个女孩说:“这就是我说的青梅竹马江雪,我一直喜欢的人。所以,很抱歉不能答应你刚才的要求。” 那女孩面露尷尬的神色,轻声细语地说:“没关系,我不在意。” 江雪有些措手不及,不清楚许承安这是演的哪一出戏。 她也不知道今天触了什么霉头,先是在医院陪郑世捷演戏,现在又要来配许承安演戏,莫非前世她是戏子出身? 赵娆却在一旁看得直乐,江雪以前说“承安哥”有些木讷,今天看他这么大方地当着几个人的面对江雪表白,实在勇气可嘉。 “可是她在意。”许承安看了江雪一眼,目光中满是宠溺。 江雪只感到心中微微一震,这样的目光她还是第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 这一瞬间,她已经分辩不淸他对她到底是真是假了。 (4) 江雪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所倾慕的对象许承安会在这样的场合说喜欢她,而且用这般宠爱的眼神注视着她。 可是,她除了轻微的震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这一刻,江雪发现她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她的情绪不再被许承安左右了。她不知该为这点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人的感情总是会变化的,包括她自己。连她对许承安这么长久的暗恋都褪色了。又怎能去奢求别人的感情是一成不变的呢? 或许,是她对郑世捷太苛刻了。 那个秀气的女孩微微抿着唇,眼神中透露出不甘心,江雪真的不忍心点头说“我确实在意”。 她厌倦了戴着虚伪的面具去演戏,而且还是演一场让另一个女人受伤的蹩脚剧情。于是她轻轻挣脱许承安的怀抱,扬起唇角,对那女孩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承安哥确实对我很好,但是我们一直是以兄妹相称,我们之间的‘喜欢’只是亲情,不是爱情。所以,你的敌人不是我,而是承安哥的心。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承安哥,不妨耐心等待,给他足够的时间。等他决定接受你,就说明他可能爱上你了。” 许承安不禁愣住了。他原本以为他这么做,江雪就会知道他和这女孩见面是一场误会,谁知道她却误会得更深了。难道她是因为误会他和这个女孩有暖昧关系,所以生他的气了? 他今天本来是奉母上大人的命令前来赴约,谁知母亲没来,却给他安排了一场意外的相亲。他怕驳了女孩的面子,于是硬着头皮陪她一起吃饭。席间女孩说了不少话,无非是聊她的爱好,以及“见到他第一眼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之类的客套话,多数时候他都是以笑容回应她的热情。 不知怎么的,他的内心一直排斥陆敏之外的其他女孩,陆敏的离世就像一根鱼刺一样卡在他的喉咙,让他痛苦的同时又将她记得那么深刻。 就在他如坐针毡感觉时间煎熬的时候,他突然眼前一亮,发现一抹淸新亮丽的身影从身边经过,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知道江雪看到了他,却不跟他打招呼,有可能对他存在误解,于是他下意识地就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想让她冒充自己的女朋友,—是能消除她对他的误会,二是能让那女孩打消喜欢他的念头。 谁知道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她非但没有配合他,反而说他们的感情只是亲情,不是爱情。 其实,他以前不就是希望他们俩永远像兄妹一样纯洁吗?为何现在听到她极力撇清他们的关系时,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一时间哑口无言。 那女孩警惕的眼神逐渐放松,露出一个极轻淡的微笑,对江雪说:“我会努力的。” 江雪深深地看了许承安一眼,“承安哥,珍惜现在才是忘记过去的开始。祝你好运。” 说完这句话,她仿佛觉得心情愉快多了如果因为她的在促成了一桩好姻缘,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小雪……”许承安欲言又止。 赵娆适时地捅了下江雪的胳膊肘,“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逛街了。” 江雪顺着她的话说:“是哦,我还要给我妈买件衣服呢!承安哥,你们继续吃,我们先走了。再见。” 走出餐馆,赵娆轻轻给了江雪一拳,感慨道“你现在真是‘桃花朵朵开’啊!一朵花开不败,另一朵又要盛开!啧啧,真是羡煞旁人哦!” 江雪白了她一眼,“人家哪里是喜欢我,只是把我当挡箭牌使。他要是喜欢我也不会等到现在啊!” “得了得了,这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刚才许承安当众表白还不够让你的啊?要我说,现在是你移情别恋,对人家无情了。说实在话,要是我换做你,刚才怎么看,看在初恋情人的分上,也得向着‘承安哥’啊。他既然肯拉着你做他的挡箭牌,说明他并非一点都不喜欢你,可是你却当着我和那个女孩的面,狠狠地拒绝了他。你说,你让他情何以堪哪?” 昕赵娆噼里啪啦说了这通话,江雪稍稍有些良心不安,暗自狐疑,她刚才的做法到底是对还是错。 赵娆见她默不作声,继续说:“我看你是被那个极品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了,所以才不顾及‘承安哥’的面子。” 是这样吗?她好像心里的感情天平确实越来越向郑世捷偏移了,这却让她感到有些惶恐不安。若是她真的爱上了郑世捷那样的男人,只怕爱的时候如在云端,但是一旦恨起来,从云端坠落下来,绝对会痛彻心扉。 然而,该来的迟早会来,就好比她为了维持生计周一必须回到工作岗位上一样。 江雪再也没有去医院探望郑世捷,而他也没有跟她联系,她的日子又恢复到从前平静如水的样子。 这段时间,销售部忙着去外地拓展新的客户,并向拖欠债务的客户收回款项,她经常跟着郑胳一起出差,忙得四脚朝天,睡眠质量也不好,黑眼圈愈加明显。 出差在外的时候,尤其每当夜幕降临,她忍不住会想,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他的身体好些了没?他孤单的时候最想念的那个人是谁? 日子在忙碌中悄然滑行,转眼临近年底。 随着时间的推移,办公室的同事们对她的嫉恨也渐渐消失,至少汪秘书不再和她横眉相向了。她和别的同事说话,别的同事也会搭理她了。 生活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吗?她常常在茶水间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看着澄澈晴朗的蓝天,暗暗对自己说。 没错,如果找到那幅画,将它归还给郑世捷的时候,她的人生会循着从前的轨迹运行,她会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活中去,而他,终究会成为茫茫人海中的匆匆过客。 大概,她和他之间的牵连就只有那幅画了吧,没有了那幅画,她连留在zm工作的理由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低低叹了口气。 江雪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在公司碰见郑世捷了,有时候集体会议他也是采用的远程视/频方式进行。视/频上的他神色略显疲惫,但还是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平常开会的时候,她不敢直面他的视线,视/频会议的时候她倒是可以聚精会神地盯着城幕,看他俊美的容颜,看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看他说话时的表情…… 其实,他没有和她联络,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或许,他是因为太忙,忙得把她忘记?还是她把他拒绝后有损他的尊严,他一气之下决定放弃了?抑或是他知难而退了? 这样也好,与其纠缠来纠缠去最后了无结果,还不如早点相忘于江湖。 江雪原本以为郑世捷会从此渐渐退出她的生活,跟她之间的唯一牵连就是那幅画而已。 直到有汪秘书没有来上班,有人问起汪秘书去哪儿了,李蔷神情有些恢恹地回答:“她去英国协助大boss了。” 一说到大boss郑世捷,办公室姐妹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话说我好久都没在公司遇到大boss了,他最近忙什么忙成那样了?” “就是啊,只有在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才能看到画面上的他一饱眼福,真不过瘾!” “大家有没有发现最近财务总监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呢?” “对哦,你这么一说,确实想起来了。” “……” 近来和汪秘书走得较近的李蔷突然压低声线说:“听说公司财政出了点问题,现金流不畅通,资金紧缺,大boss和财务总监飞到国外跟大银行谈融资呢。” 大家顿时瞠目结舌,—脸不信的样子,“不会吧?” 江雪听到后也立即怔住了,心弦不由得—紧。 李蔷继续透露:“而且这次好像资金缺口很严重的样子,如果解决不了,可能公司会被其他几个虎视眈眈的股东霸占。” “啊?!”众人再次咋舌,那如果换了boss,我们以后岂不是见不着郑总了?” “有可能哦!凭借郑总那样的个性,岂能甘愿作为别人的手下敗将在公司生存?” 有人提出疑问:“不是盛传zm会和秦氏联姻吗?秦家那么有钱,这次怎么就不伸出援手?” 李蔷耸肩道:“谁知道内幕到底如何呢?” 同事陈露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江雪身边不甘心地向她确认:“郑总去国外谈融资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江雪愣愣地摇美,“我不知道。” 他在经历那么重大的事情,她却一无所知。 说不上为什么,她居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 他说喜欢她,说爱她,可是遇到难题的时候,为什么不找她倾诉?真正相爱的话,应该把对方视为可以谈心事的知己吧?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几分是真的? 短暂的沮丧过后,她更多的是对他的担心,以至于一下午都神思恍惚,心思全然飘到了国外。 那天下班后,江雪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以加班的名义待在了办公室。 等到办公室里的同事全部离开,只剩下江雪一个人时,她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那个熟悉的名字,然后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后,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那边已经传来低沉的声音:“喂……” 不知是不是许久没有听到他声音的缘故,她竟然紧张起来,思绪变得混乱,连先前想好的说词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启唇说:“在忙吗?” 郑世捷“嗯”了一声,接着说:“没错,在忙着想你。” 她再也忍无可忍,“不是听说公司资金周转不畅吗?现在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的声音陡然冷了下来,“你听谁说的?我最讨厌那些不明真相就乱嚼舌头的人。” “……”江雪没有咳声,毕竟抖出李蔷的名字实在有打小报告的嫌疑。 “如果你给我打来电话是因为担心公司资金出现问题,发不出你的工资,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是多心了,公司的资金问题现在已经解决了。”他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听起来有些喑哑。 江雪一下子急了,脱口而出:“郑世捷!你什么都不懂!”她是因为担心他所以才给他打去电话,但是他却说出这么伤她的话。 “是啊,我是不懂你,木懂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跟我联系,不懂你为什么老是动不动就在我面前晃悠,我想要忘记却怎么都忘不掉。”他的语调里多了几分懊恼。 明明是你不跟我联系好不好?江雪在心里腹诽。 其实他说的这些话何尝不是她想跟他说的,她原本以为,他不跟她联系,他不在她面前出现,她就可以把他忘记,可是越想忘记,他的样子就越是清晰。 郑世捷继续说:“这些天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每次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爷爷,想起你,你和爷爷是我努力工作的动力。可是,在我想念你的时候,你一通电话都没有打来。我也想过要先给你打电话,但是又怕你会毫不留情地推开我,就像上次在医院里一样。” 江雪没想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髙,他竟然把她和他爷爷相提并论,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 但是想起她在医院拒绝他让他难过的事情,她又有些内疚,忍不住低声说:“对不起……” 郑世捷飞快地打断她,“我不想听你说道歉之类的话,你说说看,你这次打来电话究竟所为何事?” 江雪这一次决定不再逃避,而是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她紧紧捏着手机,极其认真地说:“因为担心你,因为想念你。” “什么?你再说一遍。”电话那端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 “我是说我想你裡雪又说了一遍。 “如果你在我身边,我—定奖励你。”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全然不复之前的冰冷。 “奖励什么?”她随口问。 “奖励你一个吻。” 他毫无顾忌地说着情话,连带着轻轻浅浅的呼吸飘荡在她的耳边,她瞬间红了脸颊。 她没有回应,他仍在自顾自地说着:“我以为我已经够傻的了,每次被拒绝还乐此不疲地喜欢着你,但是你比我还要傻,明明喜欢我却打死也不承认。不过,现在承认也不算晚。” 难道他是让她现在就对他真情告白吗?可是,可是……可是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呢!她这次打电话本来是想问清楚公司融资的事情,顺便安慰安慰他,哪里想到会在电话里向他告白呢? 她一时语塞。 他也不为难她,顺势说道:“这样吧,我给你准备时间,我下周一回国,我希望回国的时候,你能去机场接我。所有的话,我要你当面对我说。我要听全世界最动听的告白。” 她轻声笑了,“是不是想当你的女朋友,必须先学会写情书,说情话?” “当然!我郑世捷的女朋友可不是那么好当的,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他很得意地说着,她都能想象到他此时眉飞色舞的表情。 这通电话就像是一剂最具疗效的灵丹妙药,郑世捷连日来为公司融资问题奔波操劳的疲条仿佛瞬间消失殆尽。 这一天对郑世捷来说,是特殊的一天,经过多方洽谈,合作方已经答应融资,江雪也终于对他说出想念他的话语,证明她还是在意他的。这是不是传说中的事业爱情两得意? 再过几天,他就回国了,到时候她会以怎样的姿态欢迎他,会说出怎样的话语呢?他也会给她准备定情信物,给她个大大的惊喜的。 想着这些,郑世捷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了,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 这一次,他绝对不允许她把他推开了,他要把她留在身边。 江雪从公司回到家,还是难以平复激动的情绪。毕竟,从此以后,她拥有了一份专属于她的爱情,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她原来是那么惧怕郑世捷如同潮水般汹涌的爱情可是当她对他如实说出“我想你”之后,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她再也不用欺骗自己了。 只是,郑世捷要她在机场当众表白的事情究竟是他的玩笑话还是当真了?她只在电视里看过那么疯狂的举动,而且一般是男主角对女主角告白时惯用的方式。如果让她一个女孩子在机场里,丝毫不顾及熙熙攘攘的人群,用话筒说出“郑世捷,我爱你”之类的话,会不会太过幼稚了点? 江雪左思右想,始终想不出比较合适的委婉一些的吿白方式,于是打电话向闺蜜赵娆求助,“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男人,他要我在机场向他表白,我该怎么办?” “你想通了?决定和他在一起了?进展不错嘛!” 江雪坚定地点头,“嗯。” “那应该是他向你表白,你直接答应就0k,为什么需要你向他表白呢?”赵娆疑惑道。 “我怎么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因为我拒绝过他的告白,他可能特意让我当着那么多人表白,然后当众拒绝我,让我尝尝被拒绝的滋味吧!” 江雪只是随口那么一说,赵娆却当真了,“不会吧?这么狠?这样的男人你也敢要?” “喂!当初是谁鼓励我‘该出手时就出手’的,现在怎么不认账了?说正经的,关于在机场对恋人告白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赵娆撑着下巴想了会儿,煞有介事地说:“你可以定制一个灯牌,前面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后面写‘欢迎入驻我的心’,到了机场,你一边挥舞着闪烁的灯牌,一边大声喊‘我是全世界最爱你的人’。怎么样,这种告白的方式很有创意吧?” 江雪听完顿时“噗”地笑出声来,“拜托!赵大小姐,你能不能想出更幼稚一点的主意?你这个主意好像是追星族才有的举动吧?我喜欢的那个男人又不是大明星!” 赵娆“切”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他在你眼里应该比大明星还要璀燦耀眼吧?” “就算这样,我也做不出挥舞灯牌大声告白的举动,那样显得我很花痴哎!有没有其他比较婉约的做法?” “有啊!你可以朗诵一首情诗,比如徐志摩那首诗,轻轻的我来了“这种雷人的方式亏你想得出来,估计我还没朗诵完,牙齿就先酸掉了。”江雪匆忙打断赵娆,“能不能想点比较正常又别出心裁的方式?” “正常的方式就老土了,跟‘别出心裁’怎么挂钩?你这也太难为我了吧?要不这样吧,你给他准备一件相对特别的礼物,只要不是玫瑰花之类的庸俗礼物就可以,表白的时候拿出礼物,说上一句真心诚意的话,不一定带有‘爱’字,但是一定要是发出内心的肺腑之言。虽然这种方法谈不上新颖,但至少有诚意,估计也能打动人吧。” “嗯,跟我想的一样。只是,送什么礼物会显得比较特别呢?” “这就要看你对他的了解了,他需要什么,或者喜欢什么,我想只有你最了解吧?送的礼物不一定是最贵的,伹一定要是最适合的,最好能一下击中他的心弦,这样准能把他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江雪顿时被点醒,“我明白了,谢谢亲爱的,要是成功了回头请你吃饭。” “吃饭的事情都是小事,告白关系到终身大事,到时候举办婚礼的时候记得要把绣球抛到我手上,把你的幸福传递给我,这对我比较重要。” “我还没考虑到婚礼这么遥远的事情,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让你如愿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 “没问题,再见。” 挂断电话后,江雪就开始着手准备送给他的礼物。 其实,如果现在能找到《水墨山河》那幅画,对郑世捷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礼物,毕竟那是他最爱的爷爷留给他的珍宝。 好在她当时复印了一份,她打算照着那幅画亲手做一份十字绣版的《水墨山河》送给郑世捷,希望这能让他曾经遗失的美好再度回归。 第二十四章 第七章其实不想说再见 如果真正爱一个人,选择和他在一起需要勇气,选择放弃他更需要勇气。 (1) 离郑世捷回国的日期越来越近,只剩两天时间了,江雪几乎是在争分夺秒、不分昼夜地赶制十字绣版《水墨山河》。 周五晚上[派]pai她熬夜绣图绣到凌晨三点,最后疲惫得都忘了洗澡,直接靠在床头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 潜意识里她以为是郑世捷打来构,毫不犹豫就接了电话;口齿含糊地说:“喂……” 结果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你好,是江雪吧?” 江雪“嗯”了一声,对方继续说:“我是秦思盈,世捷突然生病住院了,你赶快过来吧,还是上次那家医院,我在医院门口等你。” 江雪本来睡得迷迷糊糊,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子就把她身上的瞌睡虫驱散得了无踪影。 她匆忙洗漱了一下,换上衣服立即出门。走到马路边她拦了辆出租车,一坐上车把医院地点告诉司机后,就不停催促司机开快点,途中她突然想起——郑世捷不是下周一才回国吗?此刻怎么出现在医院?难道因为身体临时出了状况所以提前回国了? 到了医院门口,司机一边打车票一边说:“十八块。”江雪拿出二十元递给他,“不用找了。”然后急匆匆下了车。 江雪刚下车不久,就看到秦思盈迎面走来,穿着米色风衣,围着浅白色丝巾,踩着足有八公分的髙跟鞋,漂亮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因此显得有些孤傲冷漠。 秦思盈走近江雪,略带嘲讽地说道:“听到世捷生病,你来得还真是及时。” “他现在怎么样?病情好些了没?”江雪焦急地问道。 秦思盈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现在人在英国,并不在医院。” “什么?!那你为什么说他生病住院?你编造谎言的目的是什么?”江雪冷冷地看着她,她不敢相信怎么会有人拿别人的健康来开玩笑。 “如果我不那么说,你会来赴约吗?”秦思盈轻描淡写地说道,“走吧,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我想跟你谈谈。” “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我没什么好跟你谈的。”江雪说完转身就走。一大早被扰了清梦倒也罢了,偏偏还被人骗到医院门口来,而且还是拿郑世捷的健康当借口,这怎能不让江雪恼火? “关于世捷的事情,你也不想谈谈吗?你知不知道上次世捷究竟是为什么住院?”秦思盈的眉毛微微上挑,一副咄咄逼人的口吻。 “不是因为胃出血吗?”江雪顿住脚步,转过头来轻声说。 “事实上是因为你。”秦思盈狠狠盯着江雪的脸,一字一句带着冰棱般的寒意。 江雪不禁微微一怔,随即说道:“好,我答应你去咖啡厅谈谈。” 这是一座临街的咖啡厅,位于十二层,透过落地玻璃窗望过去,楼下的街景—览无余。 上午的咖啡厅里几乎没什么客人,显得格外安静。 江雪漫不经心地揽动着杯中的咖啡,褐色的液体泛起一圈圈漩涡。她从来没想过秦思盈会主动来找她,难道这次找她是叫她放弃世捷吗? 坐在对面的秦思盈喝了一口咖啡,开始切入正题:“你应该知道zm面临资金危机,世捷最近为公司融资案四处奔波的事情吧?” 江雪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即又茫然地摇头,说道:“我不是很清楚。”关于公司融资的事情她也是道听途说,而且上次给郑世捷打电话,他说讨厌那些不明真相就乱嚼舌头的人,她可不想成为这种人。 “哦,那这样看来,世捷果然是对你只是玩玩而已咯!这些大亊情他都没有跟你说啊,反而告诉我了。”秦思盈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江雪的心蓦地揪紧,停住搅动咖啡的小匙,抬起头来,“是啊,他确实不告诉我大事,只跟我谈论小事,比如叮嘱我不要熬夜,比如告诉我他想我,比如喜欢喝我煮的粥……” 秦思盈听不下去了,匆忙打断她,“说够了没?这些小情小爱我和世捷之间拥有的比你多得多。” “可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不是吗?”江雪不甘示弱地看着她。 “你……”秦思盈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噎得说不出话来。她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加之长相娇美,无论在家中还是在外头,都被众星捧月似的供着,从来都没有人对她大声说话,除了现在的郑世捷,还有面前的这个女人。 她实在搞不懂,郑世捷为什么会喜欢江雪这样的女人,长相算不上倾国倾城,只能用“清新可人”去形容,家世更是不能和她相提并论。 秦思盈稳了稳情绪,冷笑一声道:“你不要髙兴得太早,谁是笑到最后的人还未可知呢!别忘了,我可是郑伯父亲自指定的未来儿媳妇。”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答应你过来不是听你说这些的,如果你想找个倾诉的对象,对不起,恕不奉陪。”江雪打算起身。 “好吧,既然你是个爽快人,我不妨挑明了说。上次世捷之所以生病住院,是因为应酬上酒喝多了,导致胃出血。而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应酬,全是在为融资的事情操劳。zm今年销售业绩不太好,资金周转缓慢,导致现金流紧缺,其实这个问题原本很好解决,只要世捷和我结婚,我爸爸就会金援zm,帮zm过这次危机。可是在这个紧急当口,你出现了。因为你,世捷开始犹豫了,才会延迟我和他的婚期,也没有接受爸爸的资金,害得他自己四处奔波,洽谈融资事宜。”说到这里,秦思盈怨愤地扫了江雪一眼。 江雪一边搅动咖啡,一边默默地聆听着。其实她是有些懊恼的,懊恼这些亊情为什么别人都知道,她作为郑世捷喜欢的人,作为即将成为郑世捷女朋友的人,为什么竞然一无所知?他隐瞒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如同秦思盈刚才所说的,他对她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吗? 秦思盈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郑伯父有两个儿子,郑伯父并不喜欢世捷,喜欢的是世捷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也有意把zm接班人定为他的弟弟。所以这次他有些故意习难世捷,他说如果世捷不跟我结婚,就拿不到任何融资,他也不会帮世捷。现在因为你的存在,世捷开始犹豫要不要跟我结婚了。你知道吗?都是你抱了世捷的后腿,才会让他过得这么辛苦!他本来是个从来都不需要为金钱发愁的少爷,现在却被钱逼得要去跟那些财阀低头,逼得要和那些满肚肥肠的人喝酒应酬,逼得喝酒太多生病住院!都是因为你,你知道吗?”说着说着,秦思盈陡然提高了音量。 江雪沉默了半晌,抬头幽幽地问她:“那你的意思是,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郑世捷,我这样的人连喜欢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我这样的人只会拖他的后腿?”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问题是你喜欢错了人。你不该喜欢郑世捷,他是属于我秦思盈的郑世捷啊!他是我的未婚夫啊!” 江雪怔忡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咖啡杯上的金色花边。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郑世捷心情不好要她陪他打球的那天。那天他们打完台球,他带她到“醉美私房菜”吃饭,席间,他提及父亲逼迫他和秦家联姻,好像说过如果他不跟秦家的女儿结婚,他父亲就要剥夺他的经营权,听上去他和他父亲的关系确实很糟糕。可是,他和秦思盈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前恋人?有了婚约的恋人? 这些疑惑还是让当事人来回答比较好,江雪问道:“你说他是你的未婚夫,那你们已经举办过订婚仪式了?” 秦思盈微微愣怔了一下,轻轻抿了抿嘴唇,回答道:“那当然,我们俩的婚姻是经过双方家长认同的。” 江雪的心倏忽沉到谷底。郑世捷说她傻真是说得太对了,她傻到分辩不淸真假,傻到不知道他是有过婚约的人,傻到兴致勃勃地给他做十字绣打算到机场接他时送给他。 “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江雪低声说道,声音轻得似在自言自语。 “离开zm,离开世捷,这样对谁都好。” 江雪淡淡地嗤笑一声,“你今天找我来谈这么多,这句话说,我离开不离开他,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我这也是为你和世捷两个人着想,你守着一段没有结果的爱情,不但耽误自己的青春年华,也会影响世捷的事业发展。而且,你如果真的爱世捷,就要让他足够幸福,凭借你的条件,你只会拖累他,让他痛苦。与其这样,何不放他走呢?所以,你离开世捷,对你对他都好。” “不要把自己说得跟普渡众生的救世主似的,归根结底,我离开他对你比较好,这才是真的。”看着秦思盈说得振振有询,江雪有种想把面前的咖啡泼脸上的冲动。 秦思盈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江雪,“我调査过了,你家境一般,你如果离开世捷的话,会得到一笔补偿,这是一百万的支票。” 江雪淡定地接过支票,眼睛牟牢地盯住秦思盈,眼神犀利得仿佛要在她脸上戳出一个洞一般。 秦思盈见她已经接了支票,顿时欣喜若狂,“你答应离开世捷了?” 江雪站起身,居髙临下地望着秦思盈,将手中的支票狠狠地拌到秦思盈的脸上,“用金钱收买别人是你们有钱人的专利吗?不要以为什么都可以用钱收买!” 然后,她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元放在桌上,“我的那一份我买单。” 说完这句话,她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全然不顾愣在座位前的秦思盈。 第二十五章 (2) 再穷也不能输掉应有的尊严,这是江雪的原则。 她刚才面对秦思盈时,口气上并没有输给她啊,可是为什么从咖啡厅走出来的时候,心情变得很郁闷呢? 自从上次跟郑世捷通了国标长途基本确定恋爱关系后,他每天都会给她发甜蜜短信,她也满心期待着在机场和他见面,因此这几天来即使因为赶制十字绣《水墨山河》睡眠不足,她仍然觉得生活好似蜜糖般甜美。 然而,秦思盈说的那些话一下子让她尝到了苦涩的滋味。 如果真的如秦思盈所说,她已经和郑世捷订过婚,并且得到双方家长认同,那么他们俩岂不是离婚姻只有—歩之遥?他们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郑世捷还来招惹自己?难道他就只是把自己当成玩偶玩腻了就甩掉? 不会的,不会的,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虽然有钱,又有一副迷倒万千女人的好皮囊,实际上女人关系并不混乱。 可是,她对他的了解又有多少呢?繁司发生那么太的事情他都不告诉她,他有了未婚妻的事情也隐瞒她,那他到底有凡个意人她又怎么会清楚呢? 不过,如果他不喜欢她,又何必凡次三番向她暗示他喜欢她呢?又何必花时间在她身上大费周章呢?他难道真的是为蕾一幅画才把她从美术馆调到zm,而不是喜欢她? 一定是她自作多情了,他确实是为了那幅画才把她调过来的啊! 不同的想法在江雪的脑中天人交战着,她都不知自己该往哪边走了。 当天晚上郑世捷给江雪打来电话的时候,她看着屏幕上不停跳跃的熟悉名字,犹豫了好久才接听。 “怎么过这么久才接听?哦……我知道了,刚才去洗澡了!是不是洗得香喷喷的等我来临幸?”他语气暧昧地开着玩笑。 “别没个正经的。”她现在哪有心思听他开玩笑。 听她今天的口气有些异样,他忍不住问,“怎么说得有气无力的?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慌忙否认,心下却说,是心情不舒服。 “后天我就回国了,下午两点半到机场,到时候一定要去接我,我很期待你的表现。”说完,他极轻地笑了声,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 她略略犹豫了一下,轻声问:“我可不可以不去机场接你?” “你就那么不愿意见到我吗?连答应好来机场接我的事情也要反悔?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决定临时改变主意?”郑世捷一辈子就被惹怒了,口吻也冷了下来。 “……”她无言以对。她难道要说出秦思盈今天找她的事情吗?可是如果秦思盈说的不是事实,她岂不是误会他了?而且她怕说出来怕会影响到郑世捷的心情,毕竟他现在身在国外是去谈融资这种重大的事情的,绝对不能分心。 江雪想了想,才说:“机场人太多了,表白这种事情比较私密,所以我就不去机场接你,省的让你失望。” 郑世捷微皱眉头,音量陡然提髙,“江雪!你不来才让我失望!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这一次,你又要逃到哪里去?” “其实,是我那天刚好有事……”江雪支吾道。 “把所有的事情统统都推掉!”他毫不客气地说着,口气是那么不容置疑。 江雪本来想让自己冷静冷静,暂时逃避一段时间,可是现在他逼得那么紧,她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好吧。” “今天你真的有点奇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郑世捷听她的口气始终不对劲,不禁疑惑道。 “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我今天有些累了,我先睡了。”她生怕说太多容易露馅,打算尽快结束通话。 “那你好好休息,晚安。后天在机场等我,不见不散。” “好的,到时候见。”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 江雪的视线落在书桌上,那边摆着那幅尚未完工的十字绣版《水墨山河》。 她凝神看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幅画,继续一针一针地绣起来。 不管她和他的未来到底如何,她始终欠他一幅画不是吗? 就算爱情半途而废,她也不会让这幅画前功尽弃的。 等到江雪终于将这幅画绣完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已经现出鱼肚白了。 看着一晚上辛苦的成果,她的嘴角浮现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 伸伸懒腰,揉揉酸痛的眼睛,然后放松地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尽力过,努力过,就无怨无悔,不是吗? 江雪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日上三竿了,窗帘没有拉,冬天的阳光透过窗户无声无息地洒了她一身,晒得人暖洋洋的。 她睁开眼睛,一张英俊迷人的面孔冷不防映现在眼前,眉目疏朗,嘴角带着笑意,一双漆黑的眼睛弯成一道桥,笑容仿佛冬日温暖的阳光。 有一瞬间她以为是幻觉,一定是她睡糊涂了,不然怎么会做白日梦呢? “你醒啦?”俊帅的男人温和地开腔。 如果是海市蜃楼肯定不会说话,这应该是真的吧?可是怎么会有男人到自己的卧室来呢? 由于睡眠不足,江雪现在头脑依旧一片混沌,她捏了下自己,发觉有痛感后知道不是在做梦,顿时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来,惊奇地望向床边的男人,“承安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过来找你说点事情,江妈妈说你还在睡觉,派我做闹钟将你喊醒,但是我看你睡得那么香,就没忍心喊你。” 其实许承安进来有一会儿了,他还从来没有像刚才那样近距离地打量江雪的睡颜。柔和的阳光斜照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被晕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唇边浮现一个轻浅的酒窝,样子纯净而美好,让他不忍心打扰。 江雪低下头检査自己的衣着,发现并无不整洁,这才放心地和许承安聊开“承安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关于上次在餐馆我和那个女孩一起吃饭的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那我母亲特意安排的相亲,事先也没通知我,把我蒙在鼓里。等我到了饭店,她带了个女孩介绍给我认识,然后她先回去了,让我和那女孩单独谈谈。但是女孩实在不感兴趣,所以才让你充当我的女朋友的。小雪,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你谅解。”许承安早就想跟江雪当面解释这件事了,但年底—直忙工作没时间,今天好不容易有空,就专门过来了。 “说得这么客气干吗?小事一柱嘛!没什么的。那个女孩我觉得挺好的啊,为什么不给自己机会试试看呢?”江雪不希望许承安一直沉浸在回忆中。 许承安稍稍犹豫一下,突然执起江雪的手,“你愿不愿意给我机会试試看?” 江雪猛然一惊,立即抽回自己的手,愣愣地说:“承安哥……你不会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许承安的目光中透着几许坚定。 江雪忍不住抚额,她现在的感情世界已经够乱了,怎么又半路杀出一个许承安。 要怪,只能怪爱情来得不是时候,所以才会让她和许承安有缘无分。 在她喜欢许承安的时候,许承安心里只有陆敏一个人;而当她爱上郑世捷的时候,许承安却要她给她机会。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注定是一场遗憾。 见江雪默不作声,许承安叹了口气,继续说:“是不是现在表白已经太迟了?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是我这个楼台却没有好好把握机会,没有得到你这轮最美的月亮。其实我们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从小一起长大,你也知道我那一段伤心的过往。如果没有陆敏,我一定会喜欢你。” “你早一点说就好了。”江雪说完也深深叹口气。 “最近我想了很多,其实我早就对你有好感了,不然我也不会那么讨厌郑世捷。但是我还是会想起陆敏,如果她还住在我的心里,我却和你交往,这对你不公平。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幸福。而一个忘不掉过去的人是没法给你幸福的。直到最近,我的脑海中经常出现的不再是陆敏,而是你的样子时,我发现你胜利了,你成功地打败了陆敏。这样的我才能给你完整的幸福,所以我决定追求你。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许承安的口吻中带着淡淡的遗憾。 江雪细细品味他的这番话,仿佛领悟到了什么,突然说道:“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许承安霎时愣住了,她的思维也跳跃得太快了吧?刚才他可是在深情款款地表白呢,她毫无反应倒也罢了,还立刻把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了,唉,太伤自尊了! 第二十六章 (3) 舷窗外的天空一片碧蓝,如同此刻郑世捷的心情。 终于回来了,终于要见到她了,一向淡定自若的他此刻竟然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其实,从她说想念他的时候,他的心就像长了翅膀一样早就飞回国内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小恶翼翼地打开,吊坠上璀璨的钻石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忍不住开始想象,这款名为“永恒”的限量版星座项链戴在江雪脖子上会有多么好看! 飞机准时降落在机场,郑世捷提着简便的行李下了飞机,直奔出口。 他一边疾步走着,一边四处张望,找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看到了她。她或许不是最美的,但是也不会轻易被淹没在人海中。因为她安静的时候有一种独特的好似白玉兰一般的静谧幽雅,而当她倔强起来的时候,又如同火玫瑰一般。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却被她融合得很完美。 当郑世捷的视线停在江雪身上时,她的目光也越过周遭的人群,飘了过去。一袭黑色风衣将他的身材衬得益发修长挺拔,五官和面部轮麻完美得令人惊叹。 他永远是人群中的亮点,想要忽视都困难。因为,他仿佛天生拥有强大的气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江雪迎向他灼热的目光时,呼吸不禁微微一滞。 他阔步走向她,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插进风衣口袋,手指刚好触碓到礼食想到待会她收到礼物时的惊喜表情’他素来冷峻的面孔也多了一丝柔和的线条。 随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近,她的心跳急剧加速,紧张得手心也开始冒出冷汗。 当郑世捷终于在江雪面前停下脚步时,却发现她的身边有另外一个男人,正是那个警察许承安。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许承安,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今天是周一,你不用上班?专门来当电灯泡看我们恩恩爱爱吗?”说着,他毫无顾忌地拽过江雪的手臂,轻轻一拉,就将她拥进了怀里。 在许承安看来,郑世捷的这个动作明显带有挑畔的意味。 江雪却不自在地挣脱了郑世捷的怀抱,重新站到许承安身边。 郑世捷略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可能是她比较害羞,不愿当众示爱,便没有追究。 不待许承安反应,江雪已经牵起他的手,鼓足十万分的勇气对郑世捷说:“世捷,对不起。我想了一下,还是承安哥更适合我。”这句话反反复复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她此刻才有勇气说出来。她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可是说的时候依然有些颤抖。 郑世捷本想当着许承安的面把钻石项链送给江雪,并亲手给她戴上,宣告“这是他的女人,旁人请勿靠近”,所以此刻他的右手正握着口袋里的小礼盒。 但是,听到江雪的那句话时,他的手指忍不住扣紧了礼盒。 他原本期待的是她在机场向他告白,没想到事情却突然急转直下。虽然前天晚上她在电话里说“我可不可以不去机场接你”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她的口气变得异常,只是没料到她会再次将他狠狠地推开。 郑世捷的俊眉微微蹙起,声音也陡然沉下来,“什么叫做更适合你?所谓的‘适合’不过是‘将就’,‘适合,也是‘不爱,的潜台词。江雪,你说起谎来还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被他一语说中心事,江雪有些惴惴不安,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生怕方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会在他犀利的目光下褪尽。 江雪紧紧抿着嘴唇,迟疑半晌说道:“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给我一个理由。”郑世捷冷冷说道,漆黑的眼眸里蕴着渗人的凛冽。 江雪做了下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自然一些,“因为……我不爱你。” 郑世捷狠狠地扣紧口袋里的礼盒,礼盒的棱角硌痛了他,他却毫无感觉,因为此刻没有哪里会比他的心更痛。 他下了飞机匆匆奔来,本来等待的是她的拥抱和热吻,可是他现在等来的是什么? 他给他带的礼物是精挑细选的限量版星座项链,名为“永恒”,吊坠是他和她的星座,他要他们两人就和吊坠一样,永远相偎在一起。她带给他的礼物又是什么?是她和别的男人十指相扣的画面吗? 当她说许承安比他更适合她的时候,他的感觉还没有这么强烈,只是暗自揣测她或许有什么苦衷,但是当他亲耳听见她的口中滑落出那句“我不爱你”的时候,他觉得满腔的期待和热情瞬间付诸东流。 除了曾经背叛过他的秦思盈之外,江雪是第二个让他痛彻心扉的女人。 郑世捷从口袋中伸出手,牢牢地扣住江雪小巧的下巴,逼迫她抬起头来,和他的目光相对,“见异思迁是你们女人最擅长的手段吗?如果不爱我,就不要给我希望,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将我推开?!” 他的力气很大,或许全部的怒气都积聚到了手上,她感觉下巴生疼,仿佛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或许是自己心碎的声音。因为他掌控着下巴,她不得不扬着四十五度角看着他,他的表情冷酷至极,皱着眉头,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怒火。 她想喊痛,嗓子眼却仿佛堵住了一般,竟然发不出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对時了一番,许承安实在看不过去,上前大力推开郑世捷,孰料郑世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吗?好像别人谈恋爱还轮不到警察来管吧?” 许承安本想发话,但想起江雪事先和他约法三章,让他今天陪她演一场默剧,或者说当背景板,全程只管听不准说,所以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其实这一切都有些偏离江雪最初的设想,她本来打算先送给郑世捷那幅十字绣的《水墨山河》,然后再跟他摊牌的,但是因为一开始郑世捷的注意点就落在了许承安身上,所以她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没办法,只要有他在,他就能主导全局,即便这一次是她先布的局。 她将那幅赶制出来的十字绣版《水墨山河》递给郑世捷,“这是给你的礼物。” 郑世捷瞥了一眼,冷笑一声:“这么大的礼物我可承受不起,还是留着送给适合你的人吧!”言语间满是讥讽的意味。 “这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你的。”江雪把那幅画展开给他看,很精致的十字绣,乍一看,江山湖水十分逼真,酷似原版《水墨山河》。 郑世捷脸上的怒气更盛,极其不耐地挥开那幅画,江雪始料未及,画已经被他挥得掉在了地上,他冷冰冰地说道:“不要以为拿了一幅仿冒画过来就能蒙混过关!如果你以为拿来一个仿冒品就想从我身边离开,那你休想!” 江雪弯下腰打算去捡地上的画,谁知她的手还没触碰到画,一只皮鞋就已经狠狠地踩在了她辛苦熬夜的成果上,那只鞋的主人居髙临下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说:“所有仿冒《水墨山河》的赝品,都应该作废!” 江雪愣愣地蹲在画的面前,伸出手使劲从他的脚下抽出那幅画,谁知他又在画上跺了几脚方才解气,然后丢下她在原地,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看着画上的脚印,江雪的眼泪忍不住就掉了下来,她的心痛程度其实不亚于郑世捷。 许承安俯下身,轻轻捏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柔声问:“小雷,你还好吧?” 如果真正爱—个人,选择和他在一起需要勇气,选择放弃他更需要勇气。 秦思盈对她说:“你如果真的爱世捷,就要让他足够幸福,凭借你的条件,你只会拖累他,让他痛苦。与其这样,何不放他走呢?” 许承安对她说:“我喜欢你,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幸福。而一个忘不掉过去的人是没法给你幸福的。” 她如果这次接受他的爱,就代表她有责任让他获得幸福。可是当他遇到困难的时候她一无所知,他面对融资这个棘手问题,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如果正像秦思盈说的那样,和她在一起,就要被她拖累,就不够幸福,那她宁愿放弃。 因为爱他,她决定放手,决定离开他。 这样的话,这份感情就会永远地封存在记忆中,随着时间流逝,会成为最美好的爱情。 她这么想看似很洒脱,其实下定决心的时候也很犹豫,也很难过。 方才她都不敢正视他的眼睛,以免泄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好在他还是被她成功地气走了,可是此刻她为何心痛得如此彻底?痛得几乎不能呼吸了。 江雪将十字绣《水墨山河》捡起来,拿出纸巾格外小心地擦拭着上面的脚印。 许承安也站起身来,,转头,不经意间瞥到了不远处正在上演的一幕戏,他忍不住推推江雪,指向机场大厅的一隅,“你别难过了,他不值得你难过,你看他嘴上一套,行动上又是另外一套!” 江雪停下擦脚印的动作,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飘过去,发现一对男女正在拥抱,男主角穿着黑色长风衣,女主角穿着橙色大衣,两人俱是身形修长,看起来十分登对。 第二十七章 (4) 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亲密爱情戏码,江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让她来机场告白,可是告白不应该是私密的事情吗?他为什么把秦思盈叫来了? 他真的己经和秦思盈有了婚约?她只是他一时兴起想要玩玩而已的女伴而已? 难道他对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他让她来告白的本意难道是想当面拒绝地让她出糗? 幸好,这次她先下手为强,拒绝了他,没有让他得逞。 江雪恨恨地想着。本来方才她违心地说“我不爱你”时还是有些愧疚的,看到郑世捷冷冽的目光时也是有些不安的,然而,当她看到前一秒还在跟她恩爱的郑世捷此刻已经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时,原本的那些愧疚和不安早已荡然无存。 她把手里的画卷起来,收好,对许承安说:“承安哥,我们走吧。” 她才不要在这个伤心地多待一秒,做他们爱情戏的忠实观众呢! 得知郑世捷今天回国,秦思盈特意托人查了他的航班,打算前来接他,给他一个惊喜。可是当她刚刚迈进机场无厅,就看到郑世捷正在和江雪纠缠不清,看上去两人谈得并不愉快。 秦思盈窃喜,莫非那天她找江雪谈话起到了作用? 这一点有些出乎她的预料,毕竟那天在咖啡厅谈话时,江雪的语气多嚣张啊,一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她远远地看着他们争吵,郑世捷发起火来的样子迹是没有变,浓黑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脸上的表情冷酷至极。看着这一幕,久远的记忆忽然浮上水面。 以前她和他谈恋爱的时候,几乎毎次吵架他都会让着她,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被一个平时别人眼中的“冰山王手”捧在掌心般的疼爱着。 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变了。那天是圣诞节,郑世捷因为爷爷过世回国了,她一个人待着觉得无聊,便跟着室友alice参加一个舞会,在那里她邂逅了harry,一个有着黑色头发,蓝色的混血男生,他的父亲是英国人,母亲是中国人,会流利的中文。 也不知是那天的灯光太过耀眼还是harry太有魅力,harry主动邀她跳舞时,她竟然没有拒绝。跳舞时两人出奇的默契,成为全场的焦点。舞会结束后,harry将她带到一个餐馆,两人喝了不少酒,之后她跟着他去了他的住处。那天她不知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还是有些醉了,居然和harry发生了一夜情。 她原本以为那只是一夜情,但是郑世捷那次在国内待得太久,足足待了一个月之久,她或许是太寂寞了,就跟harry谈恋爱了。郑世捷从中国回到英国读书时,迆已经成为harry的女朋友,郑世捷自然受不了丧失爷爷这个亲人,又丢了女朋友的这个双重打击,着实萎靡了一段时间。 秦思盈想,或许这就是他直到现在也不肯原谅他的原因吧。毕竟,她是在他最伤心难过的时候离开了他。 后来,她和harry也没谈多久就分了手,她发现她最爱的人还是郑世捷,可是地回头找他,他却说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不会接受她的。于是她不再勉强。 再后来,他们都毕业了,都工作了,她的父亲和郑世捷的父亲有生意往来,比较熟识,所以两家有意联姻,实现商业上的强强联手。本来她很排斥这种类似包办婚姻的联姻,但是一听说对方是郑世捷,立即同意了。 她以为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郑世捷会原谅她,结果他连见到她都恨不得她立即消失。她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有一个叫江雪的女孩和他过往甚密,他甚至费尽心机将她从原来的工作单位调到zm,只为把江雪留在身边。她不相信,他会爱上别的女孩。可是当她亲眼在医院看到他和江雪在她眼前恩爱时,她不得不信了。 好在她有江雪所不能拥有的筹码,她出身好,她是郑世捷的父亲郑启程亲自指定的未来儿媳妇,而且目前刚好zm集团遭遇资金危机,郑启程有求于她父亲。种种对她有利的条件下,她决定尽全力博一把。 只是,她没有想到郑世捷会拒绝接受她父亲的金援,而是转向别的生意合作。这一次,郑世捷就是去英国洽谈融资事宜的。 就在秦思盈浮想联翩的时候,郑世捷已经和江雪谈崩了,正撇下她一个人朝大门这儿走来。看到郑世捷走过来,秦思盈连忙挥开纷乱的思绪,语笑晏晏地迎上去,“世捷,你回来了?” 郑世捷目不斜视地走着,仿佛没有看到她一样。她顾不上许多,径自扑到她的怀里,“世捷,我好想你!” 他没有任何回应,表情有些僵硬,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 他着实没想到,她送给他的礼物居然是仿版《水墨山河》,原来她为了离开他真是想尽了办法。 秦思盈紧紧拥着郑世捷,轻轻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可是等待了许久却等不到他的回应,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这话说得没错。虽然他的怀抱和从前一样温暖,但是秦思盈却感到一丝丝寒意,他对她是彻底没感觉了。 良久,她终于离开他的怀抱,将他用力地摇晃几下,“世捷,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什么。你怎么会过来?”郑世捷的意识这才慢慢地回归到现实中,刚才有那么一会儿他就像魂游太虚一样,身边的所有人都看不到,脑海中只是一遍遍重复着她说“我不爱你”,她把那幅仿版画送给他的场景,就像不断回放的电影画面一样,彻底占据了他的思绪。 “我听郑伯父说你今天下午的班机回来,我就过来接你了。”郑世捷终于肯理她了,她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父亲对你这个‘准儿媳’还真是中意啊,居然随时向你汇报我的行踪。”郑世捷微微挑下眉头,冷嘲热讽地说道。 “也可能是无意间说漏嘴了吧。”秦思盈尴尬地笑了笑,其实这是她自己托人査的航班时间,她怕他追问太多,转移话题道,“这次去谈融资的事情还吧?” “怎么?你希望我谈得不顺利?”他淡淡地问。 他这种疏离冷淡的态度让秦思盈实在不习惯,她是多么怀念他从前那宠溺的眼神,温暖的话语,只有她可以看到“冰山王子”的微笑,只有她可以获得他的疼爱。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远去了。曾经属于她的郑世捷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可是即便如此,想要让她现在放手,她还是做不到。 “不是的,我是想说,如果融资不顺利,尽管找我。”秦思盈刻意避开他的视线,生怕被他看穿心事。 “不必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我已经顺利解决了。”郑世捷冷声说道。 秦思盈尴尬地“哦”了—声。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 秦思盈突然问:“今天小李过来接你吗?如果他不过来,坐我的车回去好吗?我带你去一家餐馆,那家餐馆可好吃啦!” “我没时间和你一起吃饭,我得回去准备融资方面的资料,融资方还想做下最后的考察。”平常郑世捷出差回来,司机小李已经等候在机场外了,但是这次他是计划把这个下午留给江雪的,所以特意嘱咐小李这次不用过来,谁曾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背离他的计划。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机场大厅, “走吧,以前都是你开车送我,这次换我送你。”秦思盈走到自己的车旁,殷勤地为他打开车门,伸手做个请的动作,“这位先生,请!” “不必了。”他的话音刚落,已经伸手拦到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扬长而去。 他宁愿坐出租车,也不愿意坐她的车,仿佛要刻意跟她保持距离一样。 秦思盈这时才深深明白——郑世捷一旦绝情起来,他的狠绝几乎无人能及。 第二十八章 第八章要有多坚强,才能念念不忘 如若不是方才狠下心来,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次被他所迷惑。 (1) 江雪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用忙绿来麻痹自己的神经。工作的时候完全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连素来以“女魔头”著称的职场达人郑璐都对她的工作效率赞不绝口。 老实说,在工作中得到认可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嘛?可是为什么她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其实,只要让她继续在zm工作下去,想高兴起来确实有些难度。毕竟,她和郑世捷在同一家公司,难免会碰面。 以往当她见到他毕恭毕敬地说一声“郑总好”的时候,如果他当时被一干人员簇拥着,他会对她点头致意,如果是他单独一个人,他会挑挑眉头不满地说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直接叫我世捷就好。” 如今在公司碰见他,她还是会像从前那样,叫他一声“郑总”,可是他正眼都不瞧她一下,仿佛她是透明人。 这样的情形实在让她有些尴尬,恨不得那副原版《水墨山河》尽快现身,好让她尽早离开zm. 周二下午,行政部助理方萱过来秘书室说年会降至,让秘书室准备一个表演节目。方萱一走,加之汪秘书不在,秘书室顿时炸开了锅,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你们说今年的就会还会在希尔顿酒店举行嘛?那儿超豪华的!今年不是公司资金紧张么?这次不会降低年会档次吧?” “怎么会?听说郑总上次去英国一家谈妥融资方案了。” “哦,那今年会有哪些明星出场呢?去年可是有不少当红明星前来助阵的哦!我希望周杰伦能来!我超喜欢他的歌的。” “据说大boss认识不少知名女艺人,可是很奇怪,都没有传出他和女明星的绯闻呢!” “那是咱大boss洁身自爱,就是很不幸被某狐狸精勾引过一回。”李蔷说这句话的时候故意撇了江雪一眼。 江雪属于那种相对文静的女生,很少加入他们的讨论,此刻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她却不发一言,兀自忙着手头的工作。恐怕这也是他喝办公室的同事格格不入的原因之一吧。 “对了,刚才行政部不是让我们出个表演节目嘛?大家有什么好主意不?其实年会对我来说,就是看看大boss讲话时的英姿,看看明星们的表演,我们有什么好表演的?我们又不是专业演员,跟明星们比起来,不是班门弄斧嘛?”陈露感叹道。 “这你就不懂了,这也是体现咱们企业文化的时候。哦,我想起来了,陈露,你是去年来公司的,你去年年会表演节目了对吧?”李蔷问道。 “是啊,也谈不上表演了,就是唱了一首歌。”陈露回答,她至今还为此耿耿于怀呢,其实当时她是为了让自己引起大家的注意次啊报了节目,结果年会那天刚好感冒了,嗓子哑了,唱得很难听,一点掌声都没有,真是糗大了。 “公司有规定,每个刚来不久的新人都要在年会上表演节目,对吧?”李蔷一边说一边对陈露挤眉弄眼。 陈露立即心领神会,连忙附和道:“对啊对啊,这是公司一贯的规定没错,还是郑总亲自下的规定,说是这样的话新人会尽快融入集体。” “唉,江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你今年才进我们公司吧?”李蔷看向一直默然的江雪。 江雪这才回头看了看她,轻轻点头,“是啊,怎么了?” “那年会上你就得表演一个节目啊!公司规定新人必须表演节目的。”李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哪会表演什么节目?”江雪慌忙推脱,她以为她不参加他们的讨论就没她什么事,结果他们说了半天居然绕到了她身上,真是躺着也会中枪。 “可是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呢!据说新人年会不表扬节目就拿不到年终奖哦!”李蔷一本正经地说。 陈露马上跟着附和:“是啊!估计也只有大boss才能想出这么苛刻的规定。" 江雪想起郑世捷那张冷酷的脸,顿时信以为真,开始面露难色。她踌躇了一会,像是下定很大决心说道:“那我就跳一支舞好了。”她以前学过七年舞蹈,算是舞蹈班里的优秀生,经常被老师夸奖。那时候父亲还在,家境尚可,并没有现在这么拮据。 李蔷拍手道:“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你的表演咯!” 这时,汪秘书走了进来,“在讨论什么呢?远远地就听到你们咋咋呼呼的。” “汪秘书,我们在说年会的事情。”李蔷说道,“江雪说要表演一支舞,我们都很期待呢!!” “哦?是吗?”汪秘书淡淡地扫了江雪一眼,继续说,“江雪,郑总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郑总,哪个郑总?”江雪微微愣了一下,暗自祈祷是郑璐,而非郑世捷。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只听汪秘书没好气地说道:“当然是大boss。” 江雪的心突然一沉,他叫她去他的办公室干吗? 她对汪秘书道声“谢谢”,有些揣揣地站起身,走出秘书室。 从秘书室到总经理办公室不过十几步距离,江雪却觉得每一步都似走在针尖上,走的那么煎熬。因为她总隐隐觉得有不可预知的事情在等待着她。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然后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郑世捷站在落地窗前正在用英文讲电话,下午的阳光将他修长的身影笼上薄薄的金色,他神情专注地讲着电话,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没有打扰,悄然走到沙发前坐下等他。 好在她当初读的是外国语大学,主修英文,所以大致听得懂他所说的话,好像是关于融资的事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郑世捷此时的谈话对象应该是融资方,很有可能是他上次去英国洽谈的合作伙伴。听他的口气,两人谈得比较愉快,他连一向紧锁的眉头此刻也完全舒展开来。 江雪不禁看的出神,原来他笑起来是这么阳光灿烂,这么好看。 突然,他的目光飘过来,和她的视线相撞在一起,她心神一慌,立即垂下视线,看向别处。 终于他挂断电话,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这时他的表情已经恢复成一贯的冷峻疏离。 他看向她,目光冷淡深沉,“偷听别人谈话是你所擅长的吗?” “我英文很差,根本听不到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江雪装糊涂。 其实她不是有意偷听他的谈话内容,只是距离隔得太近,那些话自然而然就飘到了她的耳中。 “哦?是吗?”他微微挑眉,“那为什么陈主任跟我说,美术馆刚好缺一个英文翻译,要把你调过去。” “陈主任要把我调回去?”她顿时一惊,怪不得刚才有种奇怪的预感,原来真有好事在等着她啊!说实话,她还是更喜欢在美术馆工作的,那儿环境单纯,她又喜欢和艺术品打交道。 “没错。他说这是一次大型画展,会有很多外国友人来参加。我见他说的诚恳,一时善心大发,就同意了。”他坐直身子,懒懒说道。 “真的吗?你同意他把我调回去了?”她的眼睛仿佛瞬间散发出晶莹的光芒,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即将告别zm,回到美术馆?啊,这样的话,她就不需要参加zm的年会,不需要表演节目了吧!而且以后还不用面对郑世捷这张冷脸了。她喜不自禁地想着。 他冷哼一声,脸上神色明显不悦,“看上去你很得意嘛!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 “我……”她一时答不上话来。 他轻扬唇角,“不过很遗憾地告诉你,我跟陈主任说了,只要《水墨山河》没找到,你就还是我的人,这次只是暂时吧,你借给美术馆用三天。” “你就还是我的人”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暧昧,听的江雪耳根都发热了。 其实按照江雪以前的性格,她估计会发飙,她又不是东西,凭什么要让他借来借去的,奈何《水墨山河》至今了无消息,加上她又深知那幅画对郑世捷的重要意义,于是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江雪在心里深深叹口气,看来年会表演是逃不掉了。 “那个……我能不能向你请教个问题?”她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 “什么?”他的浓眉向上挑了挑。 她微微抿下嘴唇,“这借调的三天,不会算事假扣我工资吧?” “这种事情你还是去请教行政部吧。”他没好气地说道。他刚才竟然还对她有所期待,以为她会说和感情有关的问题,比如跟那个许承安其实不合适之类的,谁知道她竟然提工资的事情,真是大煞风景。 “哦,也对哦,这种小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大boss来管。”她撇撇嘴角,“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去美术馆做临时翻译的事情吧?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先走了。” 郑世捷不做声,站起身,走到江雪面前,弯下腰来。 他英俊的面孔倏忽在她眼前放大,她感觉有些窒息,连带着心脏好似都漏跳了半拍。 她不敢面对他灼灼的目光,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起来。 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都能感受到他炙热的呼吸,她其实可以躲开的,但是却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殷殷期待着什么。 熟料他只是伸手从她发上拿下一粒米粒,问道:“这是你自己不小心粘上去的还是被人恶作剧了?” 她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中午吃饭时不小心沾上去的。” 同时,她的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她究竟是怎么了?刚才当他俯身下来的时候,她居然在期待他的吻?她不是已经决定不想他了嘛?怎么会对他有种难以抗拒的感觉? 第二十九章 (2) 其实,刚才郑世捷走近江雪,是想问她,从那天机场事件后,有没有想过他,还想问他,到底有没有对他动过情。 但往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当他走到她面前时,已经没勇气问了。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乌黑的眼眸里仿佛有流光在闪动,轻易就能夺人心魄。她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天她在他家中帮发吹头发的那一幕,于是忍不住俯下身想要抚摸她的头发。 可是,当他离她那么近时,她却突然闭上了眼睛,睫毛也在轻轻颤抖,仿佛在害怕他的靠近。他临时改变了主意,恰巧看到她头发上沾了一颗洁白的米粒,便帮她拿了下来。 “看来你跟同事之间的关系相处得不太好嘛,头发上沾了东西,都没人告诉你。”他扬起眉毛,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口气里带了点挪揄。 “还不是因为你引起的?如果不是那天下雨你非要坚持送我回家,我也不会成为公敌。所以,如果真的对我好,就请跟我保持距离。”她毫不客气地反驳。 他轻声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那天下雨我送你回家的事情,那你记不记得,后来我们发生的那些事?” 一些活色生香的画面霎时蹦到江雪脑中,她没想到他竟然在办公室提及这种私密话题,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流氓!” 他却一点都不生气,眼底的笑意更深,“在我的办公室,敢这么放肆地骂我流氓的人,你是第一个。” “不好意思,郑总,我没时间跟你讨论私人话题,如果你没什么工作上的事需要吩咐,我得走了。”江雪说完这句话不待他回答,站起身,径直朝门口走去。 他实在忍无可忍,伸手一把将她拽住,拉到自己跟前,语气深沉地说:“你真的要和我划清界限嘛?” “郑总,请自重。”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 终于,他松开了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外。 出了总经理办公室,江雪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往脸上轻轻拍打几下,这才感觉到意识清明了一些。 如若不是方才狠下心来,她真的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再次被他所迷惑。 她很清醒地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爷,而她只是平凡的小职员,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在现实中很少会得到祝福。 所以,她不奢望她能和他在一起,也不后悔在机场拒绝了他。 虽然偶尔也会有些难过,也会有些不甘,但是她觉得这些小情绪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远去。 在洗手间待了一会,感到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之后,江雪才回到秘书室。 一见到江雪走进了,李蔷就在msn上敲了陈露一下,“你说,刚才大boss把江雪叫进他办公室那么久,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不知道啊,难道大boss又被她勾引了?他们不会是在办公室里搞暧昧吧?啊啊啊,简直不敢想象啊,我们英俊潇洒的大boss怎么会看上她?”陈露这么想的时候都有些抓狂,也为自己感到不值,为什么大boss看上了江雪二没有看上自己呢? “我看八成是这样,不然她怎么会在大boss办公室待那么久?你有没有看到她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红?真是不知廉耻!光天化日之下还勾引老板!”李蔷愤愤不平地敲打着这些字,或许是把键盘想象成了江雪的脸,敲打的力度像是跟键盘有仇似的。 “我们的大boss啊,555~还有哦,我怎么越看江雪就觉得她越有一副狐狸精的样子。”陈露打字的同时,不怀好意地瞥了江雪一眼。 “你才知道啊,她刚来办公室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鸟,一副清高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富家大小姐呢,结果还不是穷酸人家出身。也不知道她究竟使了什么手段,大boss居然吃她这一套。”李蔷又噼噼啪啪敲上一通。 “对了,你说她这次年会表演跳舞会不会出尽风头啊?要知道一般年会上都是唱歌,她一个人来跳舞有什么意思啊?” “就是嘛!”李蔷突然灵机一动,“要不,我们让她在年会上出点糗吧。” “好啊好啊!”陈露自然求之不得,她早就对江雪羡慕嫉妒恨了,巴不得江雪能在年会上出点意外,看她还能在公司逍遥多久! 令江雪着实没想到的是,她回到美术馆上班的第一天,老同事们对她表示出了欢迎而友好的姿态。 这一点多多少少让她获得了些许心理安慰,原本她以为“人走茶凉”,公司多一个人或是少一个人跟其他员工又有什么关系?她走后,大概别的同事求之不得,还感叹少了个竞争对象吧! 然而,当她回到久违的工作岗位上,却听到了一些暖人心的话语。原来的同事对她说:“看到呢你回来的感觉真好,我们这个大家庭终于团圆了。”助理王娜对她说:“雪姐,好想你啊!”陈主任对她说:“江雪,单位缺了你这位优秀员工,还真是一大损失!” 老同事的热情让江雪不禁想起zm集团秘书室同事们的冷淡,这种强烈的对比让她忍不住悲从中来。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属郑某人,如果不是他以她丢画为由把她调到zm上班,如果那天下雨他没有开车送她,她也不至于被秘书室的同事排挤了。唉,说好不想他的,怎么这个人总是时不时地蹦出来? 江雪强迫自己拂掉乱七八糟的情绪,打足精神,接下陈主任安排的解说任务,去了一号展馆。 一号展馆是这次画展的主展厅,展品以国内顶级画家的经典作品为主。 江雪正在一副名为《母亲》的画作前坐着解说,她讲的声情并茂,画作背后的故事都讲述出来了,有不少来宾驻足聆听。 当她解说完《母亲》打算解说旁边另一部作品时,突然有一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外国游客用英文打断她,请她用英文将《母亲》重新解说一遍。 江雪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用流利的英文复述了一遍画作背后的故事——有位少年父亲早逝,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为了供他读书,美体早起贪黑去卖花,少年立志好好努力,不辜负母亲的殷切希望,长大后会好好孝敬母亲。可是,当少年终于功成名就,成为著名画家的时,他的母亲却因为一场车祸离开人世。画家为了纪念母亲,创作了这幅画,画中的母亲正在卖花,面容慈祥,岁月的风霜却让她的脸颊过早地添上了皱纹,可是她的嘴角还隐着浅浅笑意,仿佛在想象这些花卖出后会给予孩子很好的生活。所以这不但是一副怀念母亲的作品,也是一副体现母爱伟大的作品。 听完江雪的解说,那位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立即鼓掌,对她竖起大拇指:“verygood!”他听惯了类似“画面风格细腻,色彩清新明快”等浮在表面的解说,这次听到画作背后的故事,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更何况这个故事让他有共鸣感。 被外国游客当面称赞,江雪有些不好意思,客气地说了声:“thankyou。” 外国游客接着说:“iwanttobuyit.howmuch?” 江雪抱歉地耸耸肩道:“imsorry,itisnotforsale.” 外国游客开始皱眉,然后表达了自己十分想要这幅画的强烈愿望。 原来他的母亲半年前因为心脏病发撒手人寰,而母亲生前他一直忙于工作陪伴母亲的时间不多,母亲离世后他有些愧疚。因为他的母亲曾经也买过花,所以一看到这幅画,他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而且越看越喜欢,听完江雪讲述完这幅画背后的故事,他更是滋生出收藏这幅画的想法。 只是这幅画是画家陈墨然自己的收藏品,属于非卖品,所以不能让这位外国游客如愿了。 因为没能当即购下这幅画,外国游客深感遗憾,他给江雪留下一张名片,简单做了夏自我介绍:他叫jamesbyron,是英国某银行的执行总裁,此次来中国主要是洽谈合作事宜,打算顺便旅游。 他恳请江雪帮他跟画家陈墨然联系一下,看还有没有希望买下这幅画。江雪答应试试看。他跟她说声谢谢后,继续去欣赏别的画作。 熟料jamesbyron刚转身离开不见,江雪忽然急匆匆跑过来,他以为是购买画作的事情有了下文,连忙停下脚步,期待江雪的答案。 结果江雪拿起一个钱包,在他眼前晃一晃,礼貌地问他,这是不是他丢下的? 他扫了一眼钱包,跟他用的一模一样,又摸一摸口袋,空空如也,于是确定这正是他的钱包,可能是刚才掏名片给江雪时不小心丢下的。他接过钱包,对江雪连声道谢:“thankalot。” 正在此时,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江雪耳畔响起:“mr.byron,whathappened?” 江雪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纯白衬衣配浅灰色斜条纹领带,衬得他高挺俊朗,器宇不凡。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逗留时,只觉得心跳加快,连呼吸都仿佛变得困难了。 居然是郑某人!他怎么就无孔不入呢? 第三十章 (3) 郑世捷并非有意来画展和江雪邂逅的,而是他的合作对象,英国某大银行总裁mr.byron此番来考察zm,他听闻mr.byron酷爱收藏艺术品,想起了美术馆的这次大型画展,于是将他带过来陪他一同参观。 刚走到一号展厅外面,郑世捷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是他父亲打过来的,他不能不接,便和mr.byron打了声招呼,让他先进去参观,他接了电话就过去。 谁知等他和父亲通完电话,走进展厅去找mr.byron时,却发现mr.byron正和一个年轻女子交谈着,那女子背对着他,他看不到她的脸,可是隐约中却有一种熟悉感。 他再仔细一看发现mr.byron手中拿着钱包,生怕他发生什么意外,便大步走过去,向mr.byron询问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mr.byron笑着对郑世捷说,他的钱包丢了,是这位女孩捡起来并归还于他的。他说完这句话,就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江雪,说这是酬金,请她务必收下。 江雪连忙摆手,让他收回,说如果他这么做,就是对她人格的侮辱了,她归还钱包只是举手之劳,并不是为了回报。 mr.byron对江雪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在郑世捷面前直言不讳地称赞江雪,夸赞她不但专业水平高,解说详尽耐心,而且拾金不昧,是他来中国遇到的最热心的女孩。 江雪羞怯地低下了头,她觉得这些在赞美都有些不真实,有种如在云端轻飘飘的感觉。 郑世捷却听得很是得意,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容。他认为所有的赞美按在江雪身上都不为过,他喜欢的女孩被别人赞美,说明他的眼光很好,不是吗? 看着江雪娇羞的表情,郑世捷轻挑唇角,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今天表现不错嘛!看来把你调到zm工作是大材小用,委屈你了。” 江雪白他一眼,“你才知道啊!要不,从今以后我不去zm上班了?” 他扬了扬眉头,漫不经心地说:“好啊,除非你把《水墨山河》还给我。” “你还能换个新鲜一点的理由嘛?”江雪微微皱眉,老是用这个理由,她都听腻了。 “真正的理由你还不知道嘛?”他那双狭长深邃的桃花眼牢牢盯住她问,看似反问句,却更像是肯定句。他自己也知道江雪更适合在美术馆工作,尤其是听了mr.byron夸赞她专业水平好的时候,可是如若她回到美术馆,他和她之间的交集还会这么密切嘛?他是出于私心,才把她留在zm,这样就可以随时看到她,不让她远离自己的视线。 不知怎么,江雪的脸颊突然升温,简单的一句问句,她却听出了情话的味道。 mr.byron虽然听不懂中文,但是见他俩左一句有一句,感觉他们是熟人,便用英文问道:“你们认识?都说的什么呢?” 结果郑世捷和江雪几乎异口同声说道:“isaidhewasagoodman.”“isaidshewasagoodperson.” mr.byron爽朗地笑出声来,直夸他们俩心有灵犀,居然同时说对方是好人。 事实上,郑世捷说的是由衷的话,而江雪则是说的反话。 mr.byron接着问他俩是不是恋人,这次两人依旧是异口同声,只是答案大相径庭,因为郑世捷说的是“yes”,而江雪说的是“no”。 mr.byron忍不住哈哈大笑,并意味深长地拍拍郑世捷的肩,说了句类似“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英文。 因了这次短暂的偶遇,mr.byron和江雪都对彼此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为了实现mr.byron的愿望,当天晚上江雪就从陈主任那里要到画家陈墨然的联系方式,随即给他打去电话,表示有位外国游客想要购买他的画作《母亲》,请他认真考虑一下。熟料陈墨然十分冷淡地说:“这是个人藏品,不会出售。”然后挂断了电话。 江雪不甘心地又打去电话,结果还没说上两句又被对方挂断了。 江雪也不知道那股劲儿上来了,就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再度给陈墨然打了电话。她言辞恳切地说:“陈老师,我知道您很忙,占用您宝贵时间很过意不去。可是,还是请您听完我这段话,再考虑挂我电话。” 陈墨然犹豫了几秒,同意了,“好吧,你说。” 江雪大大地松了口气,开始说道:“陈老师,您经历过丧失亲人的疼痛,在亲人离开的时候,总想要为亲人做点什么。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所以您才画了这幅画为了怀念母亲,算是送给母亲一份迟来的礼物,这样一份礼物确实是无价之宝,因为这份母子情深是真挚而永恒的。mr.byron之所以想收藏这幅画,和您一样,也是因为一片真诚的赤子之心。不同的国家,同样的情怀。您的这幅画作在展览时打动了外国友人,说明艺术是无国界的,也说明您画作中蕴含的深意让mr.byron感同身受。如果mr.byron购买了您的画作,让更多人感受到您的情怀。这不论是对于您的发展还是对促进中英两国的关系都是一件好事,您何乐而不为呢?” 陈墨然极其耐心地听完江雪说的这一大通话,在听的过程中,心也微微一动,因为江雪说的每个字都仿佛说到了他的心坎上,她能够明白他创作这幅画的用意,而且说得也字字在理,说得他都有些动摇了。 但是他的口气依旧不动声色:“你怎么随意揣摩画家的创作意图?你怎么就知道画中的母亲是我的母亲而不是别的母亲?” 江雪不慌不忙地说:“我在一本美术期刊上看过您的专访,您在里面特意提到了《母亲》这幅画作,您说这是一份来不及送给母亲的礼物。” 陈墨然这下爽朗地笑了,说道:“你还真是位有心的姑娘,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专访了吧?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不好意思,刚才的电话里没听清楚。” 江雪见他的语气缓和下来,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了,“陈老师,我叫江雪,在美术馆工作。这次您的作品很受欢迎,尤其是我讲述了画作背后的故事之后,狠多游客都被感动了。您的画作不但是艺术品,更是情感的结晶,能够传递给观众一种真挚的情怀。” “哦?你还特意解说画作背后的故事?还真是用心!”陈墨然却被江雪深深打动了,能够对工作投入热情和真情的人委实不多见,喜欢并理解他作品的人也不多见,于是他做了一个决定,“《母亲》这幅作品确实是我个人的收藏品,我原本打算珍藏一辈子的。可是你今天的这些话却把我打动了,以情动人,你很厉害啊!这幅画不是第一次参展,也不是第一次有外国游客想要购买,所以为了公平起见,我决定在慈善拍卖会上,把这幅《母亲》拿出来拍卖,拍卖的款项将全部捐献给敬老院,让更多父亲母亲能够颐养天年。到时候,我让我的助理给你邮递拍卖行的入场券。” “太好了!太谢谢您了!陈老师。那我把这个消息告诉mr.byron,他一定很开心。”江雪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了。 虽然mr.byron并不知道江雪为他购买《母亲》这件事做了多少努力,但是当他接到江雪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母亲》即将在拍卖会上拍卖的消息时,他异常兴奋,对江雪接连说了几声谢谢,并说要请她吃饭当面道谢,江雪礼貌地婉拒了,说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何况她也没能说服陈墨然把画卖给他。 即便如此,mr.byron已经很心满意足了,至少这证明了他有机会收藏这幅画,而钱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他请江雪帮他关注拍卖行信息,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他,拍卖行举行的时候,他想亲自参加。 江雪能够感受到mr.byron对这幅画由衷的喜爱,是真心想要收藏这幅画,并不像某些藏家,见到好作品想购买下来,为的是日后的升值。 或许是这天做的是她熟悉并且喜欢的工作,亦或许是帮助别人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大的快乐,这天晚上江雪睡得格外安心,脸梦境都仿佛带着香甜的气息。 第二天早上她的闹钟还没来得及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已然大作。她最讨厌一大早扰人清梦的电话了,昨天忙碌了一天,此时正是补觉的好时候,却生生被电话吵醒,也难怪她烦躁了。 哪个王八蛋大清早地就打扰人睡觉,简直不得好死!如果是骚扰电话,一定要投诉再投诉!江雪一边腹诽,一边侧过身去拿床头柜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欢快地跳跃着,江雪一看到那个名字,仿佛浑身的瞌睡虫都自动退散了。 这一大早扰人清梦的王八蛋竟然是郑世捷!这人怎么回事,还真是阴魂不散呐!难道在她回美术馆工作的这短短几日都不放过他,还要来打搅她的生活? 第三十一章 (4) 江雪盯着那个不停闪动的名字看了半响,突然心念一动,把手机放回床头柜,然后重新钻到暖和的被窝,用厚重的被子把整个头都埋在里面。 她装没听见总可以了吧?他每次都喜欢对别人呼来喝去,尤其是不尊重她的想法,为了一幅画径自将她从美术馆调到zm。在zm他也不理会她的想法,非要和她亲密接触,让她成为了秘书室里同事们的眼中钉,备受他们的冷落。这一次,她也要让他尝尝被冷落的滋味。 电话已经响了好几轮了,江雪还是装作视而不见,任凭手机执着地响着。 最后连江林都看不过去了,在隔壁的卧室大声吼叫:“姐!快接电话啊!吵死啦!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 在内忧外患的双重困扰下,江雪这才极不情愿地再次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果不其然,电话刚接通,就传来他近乎咆哮的声音:“这么久才接我电话!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你干嘛躲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嘛?” 江雪可以想象他被激怒的样子,一定是浓眉微微拧起,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在喷火。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想笑,完全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江雪努力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答:“你声音这么大,口气这么凶,确实可怕。” 一听到她的声音,郑世捷刚才的怒气全然消失了,开始切入主题:“那我温柔一点可以嘛?不知道江小姐肯不肯赏脸,给我一个请你吃早餐的机会?” “抱歉,我减肥呢,不吃早餐。”她潜意识里觉得他主动请她吃早餐准没好事,说不准是鸿门宴呢! “这位小姐,你减肥谁信呢?身材那么好。再说了,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不胖不瘦的身材。” 他的语气里带着暧昧的气息,她听起来就仿佛情人在耳边呢喃,脸颊不由得微微泛红。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给你五分钟准备时间。”他说完这句话,容不得她回绝,就挂断了电话。 江雪本以为郑世捷在骗她,可是但她拉开窗帘,朝楼下张望时,却发现郑世捷那辆拉风的名牌轿车就停在小区门口。 江雪洗漱完毕,化了个淡妆,套上件驼色大衣,戴上米色围巾,拎了小包准备出门。她走到客厅,恰巧撞上出来上卫生间的江林,他将她打量一下,贼贼地笑道:“哟!打扮得这么漂亮,又起得这么早,不会是去约会的吧?” 江雪白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别胡说!我是出去谈公事的。” 江林点点头,似是领悟了,“跟老公谈事情确实可以成为‘公事’哦!!” “你!”江雪忍不住伸手想给这个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弟弟一个爆栗,结果被江林敏捷地躲开了。他一边往卫生间撤退,一边笑嘻嘻地说:“记得代我问姐夫好!” 八字都没一撇的事情却被江林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江雪真的哭笑不得。 江雪从居民楼走出去,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拢了拢围巾,把整张脸包得严严实实,只看得到两只眼睛。 没走几步,她就看到郑世捷穿着一身深灰色风衣,长身玉立站在银灰色的轿车旁。薄薄的晨曦斜映过来,将他周身覆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他微微偏着头,俊美的侧脸一览无遗。他的侧脸轮廓一向精致得无可挑剔,连江雪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内心直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不可否认,他的确有种极具魅惑力的气质。难怪女人会为他赴汤蹈火,也难怪她会因为乘坐他的车而被秘书室的女同胞视为公敌。 这么完美优秀的男人却对她说过喜欢她,这听上去靠谱嘛?她怎么觉得仿若梦境,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切。 郑世捷眉心微蹙,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听到江雪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到她把自己裹得严实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以为你是阿拉伯人吗?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然后想到自己在寒风里等了她很久,有些愤愤然,抬起手表给她看,“看看,你迟到了多久?不是说好五分钟后下来的嘛?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你知不知道你再多待一会,我就会在这里冻死啊?” “活该!”江雪狠狠地从牙关挤出两个字。 “喂,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同情心啊?我是为了等你才挨冻的,你不感激涕零倒也罢了,怎么连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呢?”郑世捷为自己打抱不平。 “谁叫你不多穿点衣服,要风度不要温度!再说了,车子里有暖气,你放着这么好的车子不坐,却站在车外挨冻,就算被冻死也是活该!”江雪说的理直气壮。 “好吧好吧,我活该行了吧?走吧,上车再说吧,太冷了!”郑世捷说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 江雪这才有些担心了,“你不会真被冻感冒了吧?” 他却得意地笑了,那双足以摄人心魄的漆黑眼睛直直地望着她,“你这么关心我,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才不是呢!我是担心老板感冒影响公司效益。”江雪慌忙反驳,可是这次连她自己都知道她是口是心非,她转移话题道:“说吧,这么早叫我有何贵干?” “先上车再说。”他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副驾驶。 车上的暖气很足,暖呼呼地吹得人顿生困意,加上又起得早,江雪昏昏沉沉的,都快要睡着了。 见她懒洋洋地靠在车座上,上下眼皮直打架,郑世捷伸出手来,轻轻摇晃她,“喂!我就那么缺乏吸引力吗?每次坐我的车就睡觉,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去去去,我补美容觉呢!”她挥开他的手,“看着前面,专心驾驶!” “睡吧,我的睡美人。” 江雪这下睡意全无,这种和郑世捷性格不符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她直觉他是故意恶心她的。她坐直身子,瞪他一眼,说道:“你如果真心诚意请我吃早餐,就不要大清早说这种梦话,不然我待会怎么有胃口吃饭?” 郑世捷不以为然,“不是梦话,是心里话。其实,我觉得爱情是最美好的境界,就是每天一早醒来时可以看到恋人的脸……” 江雪迫不及待打断他,“打住打住!如果你是找我来谈情说爱的,很抱歉,我没有时间,而且那天我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许承安才是最适合我的人,你根本不是我的那碗菜。” “哦,那你跟那位警察哥哥最近进展如何?”郑世捷轻轻挑眉,装作浑不在意地问道。 “很好,好得不得了,不劳您牵挂。” “那就好,祝福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结婚了记得给我发喜帖。”他微微牵动嘴角,口气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每说一个字,都感觉他的心被揪紧了,胸口憋得慌。 为了控制情绪,他大力地握紧方向盘,修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过度微微泛白。 “好的,一定!到时候一定要参加我们的婚礼哦!”因为想要彻底打消他的念头,所以她说到时候语气特别坚定,脸上还带着笑容,好似她现在真的是个坠入爱河的女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说谎太多的原因,以至于她都觉得自己成了个演戏的高手。 郑世捷突然一脚踩下刹车,车子嘎然停止。 她转过头,扳过她的肩膀,倾下身来。 江雪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她拼命挣扎,无奈地死死地扣住她的肩头,她根本挣脱不得。 早知道他会对她做出逾矩的举动,她就不应该听信什么请她吃早餐的借口,更不应该上他的车。可是现在她已经被他掌控住,想呼救都不成,他已经用吻牢牢地堵住了她的嘴巴。 在他高超娴熟的吻技下,她渐渐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任由他在她唇边肆意地流连。 他这次的吻一如往常的炙热缠绵,甚至还带了几分挑衅的意味。他狠狠地吻着她,仿佛用尽全部力气,他霸道地撬开她的齿关,和她的唇舌纠缠。 他能感觉到她有些抗拒,双手还抵在他的胸前,可是这让他益发愤怒,反而加深了这个吻的力度。 他恨她,恨她丝毫不在乎他的情绪,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更恨她不懂他的心,还若无其事地说着她和别人的婚礼! 因为嫉妒,因为愤怒,他暂时地失去理智,忘记了今天找江雪的真正理由。 直到后面的汽车发出一连串喇叭声,司机们怨声载道,他才从这绵长激烈的吻里抬起头来,幽幽地对她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第三十二章 (5) 在漫长的喇叭声中,郑世捷看着江雪说:“对不起。” 通常,男人在激吻过后,都会对心爱的女人说“我爱你。”,可是他却说“对不起。” “神经病!”江雪狠狠瞪他一眼,轻轻抚上被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 “刚才的事情,是我太冲动,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为这件事向你道歉,希望不要影响你的情绪。”郑世捷的理智终于回归,口气也恢复了从前的淡然。 江雪懒得听他道歉,伸手去拉车门准备下车,熟料车门已经被郑世捷锁住了,根本拉不开。 “让我下车!”她边说边气愤地踹了车门一脚,却把脚踹疼了,疼得她直呲牙。 “跟车子过不去,疼的是自己,跟胃过不去,饿的也是自己。所以,现在去填饱肚皮要紧。”郑世捷淡淡地说完这句话,踩下油门,发动车子。 江雪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一张脸冷得仿佛能结成冰。 车内的空气也随着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变得有些窒息。 郑世捷打开音响,动听的音乐倾泻而出。 “你今天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最终还是江雪打破沉默。 “你别着急,待会我们边吃边聊。”郑世捷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 她抬头看他一眼,语气生硬地说道:“你觉得发生了刚才的事情,我还有心情吃早饭吗?” “刚才的事情?什么事情怎么不记得了?”他轻轻挑起唇角,就好像方才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得了健忘症吧!”江雪没好气地说道。 “哦,你记性好,那你说刚才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顿时哑口无言。她能说“刚才我们俩接吻了”这样的话吗?她根本说不出口。而且依照他的口才,就算她回答出来,他肯定又会想出新的话来噎她。吵架,她好像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她索性闭口不谈。 “如果你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那你‘报复’回来好不好?方才我吻你。这次换你吻我可以不?我给你机会。”他把脸靠近她,“你甚至可以‘报复’得更凶猛更激烈一点,我不在意的。” “流氓!厚颜无耻!恬不知耻!”她伸手推开他的脸。 “谢谢夸奖!”他裂开嘴笑了,也不知怎么,听她骂他,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种浑身舒畅的感觉。 车子在一家在本市颇负盛名的餐厅前停了下来。 (6) 餐厅装潢得很好,温暖典雅,简约大气,有一扇可以看得见临街风景的落地玻璃窗。冬日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餐厅里除了有美味的饭菜的香,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江雪感觉自己就仿佛坐在阳光充沛的玻璃花房里。 然而,坐在这么美好的地方用餐,早餐又是那么的丰盛,她却没什么胃口。 “怎么?我点的早餐不符你的口味吗?”见她吃得心不在焉,郑世捷皱眉问道。 “早餐很好吃,只是面对着某人那张脸,一点胃口都没有。”江雪摇摇头说。 “不会吧?我这张脸可是被某杂志评为‘女性最想约会的帅哥面孔’,你看着我应该会食指大动才对吧!”郑世捷大言不惭地说道。 江雪做个“呕”的表情,“拜托,郑先生,你还能更自恋一点吗?老实说,我觉得你应该是‘女性最讨厌的男人面孔’才对。” 郑世捷不置可否地笑笑,“如果你不想看我这张脸,我这样总可以了吧?”说着他拿起她放在椅子上的围巾,往脸上一挡,只留下一双眼睛,“看我像不像蒙面大侠?” “幼稚!不要弄脏我的围巾!”她拿过围巾,重新放回椅子上。然后她喝了一口牛奶,说道:“今天你约我出来,不会真的是吃一顿早饭这么简单吧?” “bingo,恭喜你答对了!”他帅气地打了个响指,继续说,“其实,今天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做几天导游……” 江雪连忙打断他,“stop!你以为我是万能胶,哪里需要我就把我往哪里贴吗?”她就知道他这次找她绝对没好事,果然不出她所料啊! 他撇撇嘴道:“万能胶有什么不好,至少说明你用途广,是新世纪需要的全能型人才啊!言归正传,你还记得mr.byron吧?他就是昨天在美术馆对你赞不绝口的那个人。” 江雪点点头,mr.byron她自然有印象,不就是想购买陈墨然《母亲》画作的那名英国游客吗? “mr.byron点名想邀请你做他的导游,说和你谈得来,所以让我来转达他的意思。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麻烦你转告他,不行!”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再说了,我又不是专业导游,也不能胜任这个任务。” “你虽然不是专业导游,可是你会英文,和mr.byron也谈得来,所以你比专业导游还要适合。一般的导游都喜欢宰客,你却可以像朋友一样陪他聊天,就凭这一点,是任何导游都比不上的。”郑世捷说得振振有词。 “不要往我脸上贴金了,我是不会做导游的。”她依然坚持己见。 “mr.byron是我非常重要的商业合作伙伴,zm的未来就靠他了,所以这次你这个忙一定得帮我。”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凭什么我要帮你?”江雪不服气地问。 “就凭……”就凭他为了将来能和她在一起,没有同意和秦家联姻的融资企划案,而是辗转多次才找到现在的融资方。 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告诉她的,他怕她听了有心理负担。 他扬起眉毛,“喂!这位江同学,你小时候读书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做好人好事是不讲究理由的不是吗?既然mr.byron指名道姓想请你做他的导游,而且报酬很髙,你又何乐而不为呢?” “喂!这位郑同学,你小时候读书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做人是不可以得寸进尺,仗势欺人的?”她用他说话的口气回敬他。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那你的意思是你拒绝当mr.byron的导游了?” “yes!”她再度肯定地回头,然后抬手看看表,发现时间不早,她该去美术馆了,便对他说声:“我该去美术馆上班了。”说着拿起包,打算起身走人。 他将她按回椅子上,“你今天不用去了,明天也不用去,因为我已经帮你跟陈主任说好了。” 江雪简直怒不可遏,一双乌黑的眼睛里蕴满怒火,“你……你怎么总是自作主张帮我安排?难道就因为一幅画,我要听你安排一辈子?” “你如果答应我做几天mr.byron的导游,那幅画的事情我可以考虑不再追究。等今年年会过后,如果陈主任恢复你的职位,你可以回到美术馆上班。”郑世捷不动声色地说道。 江雪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那幅《水墨山河》是郑家的传家宝,也是郑世捷的爷爷留给他的遗物,他一向视作珍宝的,现在他真的会为了让那位mr.byron开心,而不再为那幅画伤神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江雪抬起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千真万确。”他郑重其事地点头。 江雪还是不敢置信,又问了一遍:“那就是说,如果这次我答应做mr.byron的导游,从前的事情我们就会一笔勾销,我的生活就可以一切都回到原点?” 他缓缓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那好,我答应你!”江雪生怕他反悔,立即说道。貌似她的生活从那幅画丢了之后,就脱离了原本应有的轨道,开始往乱七八糟的方向发展。 如果这次只要做mr.byron的导游几天,就能让所有的一切都回归到原本的模样,她真是求之不得呢! 吃完早餐,郑世捷打电话给司机小李,让他开辆车到mr.byron下榻的酒店门口,他开车载江雪过去和他汇合。mr.byron和江雪游览时由小李负责全程接送。 江雪问郑世捷,既然mr.byron这么重要,为什么他不亲自陪mr.byron,反而派个司机陪同呢? 郑世捷说他是生意人,怕陪mr.byron旅游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提到工作上的事情,怕因此引起mr.byron的反感。所以为了避嫌,他就不去了。 第三十三章 第九章明明很爱你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 (1) 陪mr.byron逛了一天下来,江雪发现:其实做mr.byron的导游并不是什么苦差事,既能逛景点放松身心,还可以有个朋友一起聊聊天。 要说累的话,主要是体力跟不上,因为她好久都没有运动了,走路太多,累得气喘吁吁的。 晚上回到家,她径直奔向自己的床,把包一扔,往床上倒去,觉得床是如此亲切。 她闭上眼睛还没休息一会儿,房门就被推开了,江妈妈走了进来。 江妈妈走到床边坐下,轻声说道:“小雪,你交了男朋友,怎么不跟妈妈说?” 江雪猛地坐起身,“啊?没有啊!”她想,一定是江林早上看她早早出门在妈妈身边胡说八道了,补充道,“妈,您别听江林瞎说。” “江林都知道,你还瞒着妈做什么啊?”江妈妈轻轻叹口气,拍一拍江雪的肩,“其实不是江林告诉我的,是隔壁的王大婶说早上看到你上了一个男人的车,还说那个男人很高很帅,开的车看上去很豪华的样子,平时在路上都没怎么看到过。小雪,你老实跟妈妈说,那个男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江雪连忙否认,“那人不是我男朋友,是我同事,来接我上班的。” 江妈妈将信将疑,“普通同事的话,为什么要来接你上班呢?” “他是顺路经过。好啦,妈,我今天工作太累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快去忙您的吧。”江雪对老妈下逐客令。 江雪越是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越是让江妈妈疑心大发,“我想起来了,上次下雨,你没回来,江林说你借宿朋友家了,那个朋友跟今天这个同事是同一个人吗?” 江雪几乎要仰天长叹,她从来都没发现母亲的推理能力如此强大,记忆力也如此超群。 “那天我是住在一个女同事家里,今天这位是男同事,怎么可能是同—个人啊?”为了打消母亲的疑虑,江雪不得不对江妈妈撒谎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江妈妈点点头道,但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小雪啊,你今年也不小了,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妈,你就这么急着想赶我走吗?我不嫁,我要陪你一辈子呢!”江雪伸出手臂,如同无尾熊一样攀上江妈妈的肩头,头靠在她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 “傻孩子,女人终归要嫁人的,你找到一个好归宿,妈才能安心哪!”江妈妈拍着她的手背,继续说道,“其实,承安那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觉得那孩子踏实能干,工作也稳定,你要不要考虑考虑一下?” “妈,我的事情就用不着你操心了。我今天很累,得休息了。”她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现在她只想倒头大睡一场,最好睡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好吧,那你盖好被子睡,天气冷,小心着凉。”江妈妈不再勉强,叮嘱了一声,走了出去,把门关上。 她明明疲惫至极,一双脚酸痛无比,可是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早晨他吻她的画面像是按了回放键一样,在她脑海中不断重演,她忍不住抚上被他吻过的唇,仿佛那里还留有他的气息。 他说,只要尽心尽力地做好mr.byron的导游,他就放她走,丢画的事情不再追究。 她应该为此感到开心的不是吗?毕竟,离开他不是她一直期待的吗?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离开他,他们俩的生活从此不再相关,她却有种隐隐约约的失落感呢?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郑世捷? 没有遇见郑世捷的时候,她以为爱情就是她喜欢许承安那样单纯,爱情就是许承安喜欢陆敏那样执著,爱情就是小说里写的你爱我我爱你直到天长地久。 遇见郑世捷之后,她才发现,爱情也可以是一种若即若离的试探,爱情也可以是在斗嘴中体验快乐,爱情也可以是为了喜欢的那个人选择放弃。 但是,她都已经放弃他了,为什么他并没有找他的未婚妻秦思盈帮忙,还是继续跟别人洽谈融资事宜呢?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她的放弃还有意义吗? 赵娆说沈城是她一辈子的遗憾,许承安和陆敏也是因为还没来得及相爱就天人永隔了。 他们的爱情世界中都有缺憾,她如果现在不把握机会,会不会一辈子就这样和郑世捷擦肩而过呢?若是如此,她今生的爱情世界也不会完美了。 可是,秦思盈说他们之间有过婚约,她再介入他们的情感不太妥吧?算了算了,她都已经在机场拒绝他了,怎么还对他抱有幻想呢?必须彻底打消这样的念头! 还好,以后她离开zm,就看不到他了,眼不见为净,她对他的喜欢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流逝吧? 江雪就在这纷乱的思绪中渐渐入睡。 临近年底,各家公司的年终酒会纷至沓来,作为知名的年轻企业家,郑世捷有时也会被邀请过去参加,他常常以“工作忙抽不开身”为由婉拒。 不过这次林子扬发来的请帖,他是推脱不掉的。不仅因为林子扬是他的好哥们,还因为当初林子扬说喜欢江雪,他本是好意撮合,谁知居然把自己搅进来了,让林子扬选择退出。所以就这件事来说,他欠林子扬一个人情。 酒会办得热闹非凡,看来林子扬把公司酒会当party举办了,郑世捷在现场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 可是,令郑世捷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这里碰见秦思盈! 他端着酒杯在酒会上穿行,和朋友以及商业上的合作伙伴相互寒暄,脸上带着或真挚或虚伪的笑容。他其实是不太喜欢应酬的,因为要戴着面具生活。然而自从他决定要接掌zm集团时,他就身不由己了。 他和某公司老总推杯换盖之际,忽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还伴随着一阵淡淡的香水气息,“hi,世捷,你也在这里啊!” 这气息这声线曾经是那么熟悉,所以用不着回头,他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他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肩头不由得微微一僵。 秦思盈从他背后走到他面前,一身洋红色深v晚礼服勾勒出美好迷人的曲线,洁白似玉的脖子上戴着耀眼的钻石项链,显得分外性感又不失华贵优雅的气质。恰到好处的妆容,轻轻上扬的红唇,巧笑嫣然,绝代芳华。她无论是长相、妆扮还是衣着都足以震撼全场。 原本正在和郑世捷亲热交谈的某公司老总见到秦思盈,瞬间眼前一亮,忙脸上堆满笑容地跟她打招呼:“这不是秦大美人吗?能在这里遇见你实在是魏某的荣幸。”一边说还一边伸出手,渴望能握住秦美人的纤纤玉手。 孰料秦美人毫不领情,不但没和他握手,还赶他走,“不好意思,我想和世捷说两句悄悄话,魏总能否先到别处走走?” 魏某听她的口气,隐约猜到秦思盈和郑世捷的关系非同寻常,看来坊间的传言不假,于是讪讪地放下悬在半空中的手,“好吧,不打扰二位聊天了。”说完便知趣地离开了。 虽然秦思盈身高接近一米七,可是在他面前,仍然要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她静静地站在他身前,微微仰着头凝望他。 明明是再热闹不过的场所,可是她却仿佛觉得整个酒会只剩下她和他两个人,所有的纷乱和嘈杂都与她无关。 除了那次他生病她去医院看望他,她已经有好久没这么近距离地端详他了。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英俊倜傥,帅气十足,深邃漆黑的眼眸在水晶吊灯的照耀下宛若璀璨的黑玛瑙,就好像有万千星芒在他眼中微微流转。 他的眼眸中再也没有对她的眷眷深情,他的唇角也不会对她扬起好看的弧度,他所有的柔情都不再属于她。 她的心渐渐地凉了,这股凉意迅速地传遍全身,连指尖都仿佛渗着细微的凉意。 郑世捷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个曾经令他着迷的女人,用冰冷的口气问:“秦小姐,你不是有话对我说的吗?” “世捷……”她轻轻启唇,脸色有些难看,“我们之间非要变成现在这样吗?就算跟harry的事情是我有错,我承认,你都不给我一次改错的机会吗?” 他挑了挑眉头,冷嘲热讽地说:“哦,你终于意识到你错了啊!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当初被她狠狠丢弃的滋味,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现在想起来都仿佛历历在目。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亲人——世界上最亲爱的爷爷过世了,失去亲情的他原本渴求从女朋友秦思盈那里找寻一点情感安慰,可是当他回到英国时,却发现他的女朋友已经投奔别人的怀抱,他成了那个被戴绿帽子的可怜虫。 在英国读书时,秦思盈是风靡全校的美女,家境好,人长得漂亮,才艺又出众,被封为“校花”,几乎所有的男生都为她疯狂,郑世捷也不例外。 最终郑世捷凭借他的独特魅力和优秀才能追到了秦思盈,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和她是校园里有名的情侣,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然而,谁会想到,这段感情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在他的亲人过世的时候,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刻,她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别人,抛弃了他。 那时候恰逢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考取了某名牌大学,父亲和后妈不但不为爷爷过世的事情而忧伤,反而沉浸在弟弟考取大学的喜悦中,他于是更加失落,觉得自己在一瞬间被全世界遗忘了。 那种锥心蚀骨的疼痛感,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有多痛,他就有多恨她。 所以注定了他不可能原谅她。 何况,她从来都不认为她有错,这次她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承认她有错。 “世捷,一切都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我们曾经是那么相爱,那么多人都羡慕我们。”秦思盈的口吻里带着恳求。 “你别忘了,那是曾经!”他冷声说道。 “我们可以忘记从前,重头再来的。”秦思盈如水般动人的眼眸中满是诚意。 “忘记从前?重头再来?”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你说得倒是轻巧!那好,你只要答应我—个条件,我就可以答应你让一切重来。” “真的吗?只要答应一个条件就可以吗?”秦思盈几乎欣喜若狂,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条件?你只要说出来就可以。别说一个条件,一百个条件都可以,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她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如果你能让我爷爷活过来,我就可以和你重头再来。”他深沉地说道,语言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话如同当头一棒,狠狠地砸碎了秦思盈的美好愿望。 明明酒会现场的暖气打得很足,温暖如春,可是她只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这……这……世捷,你也知道,我也没有起死回生之术,你这是……这是故意为难我……”或许是太冷了,她都觉得自己说起话来都有些颤抖,一向口若悬河的她首次变得结巴起来。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算了。”他丝毫不顾她的感受,说完这句话,转身欲走。 “等一下!”她匆忙拉住他的手臂。平常他总是刻意躲避她,她连见他一次都难,这次好不容易在这里偶遇,她只想尽一切努力挽回他。 他回过头来,目光冷冷地扫向她,“干什么?不会是想到怎么救我爷爷的办法了吧?” “不能救你爷爷,但是我能够救你爷爷一手创立的zm集团。”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另—个办法,所以说话的时候又仿佛有了底气,“我知道zm现在面临资金链危机,我也知道我父亲说过只要郑家和秦家联姻,就会全力资助zm。我不奢求能和你结婚,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曾经的过错,我只希望为我曾经的过错做一点补偿。所以,我会让我父亲资助zm,帮zm度过这个危机。”她想到了“以退为进”这一招,如果一味地让他接受她,可能会刺激他,让他更加反感,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表面上说不奢望和他在—起,实际上是追求“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效果。 “不必了,谢谢你的好意!”他却仿佛看穿她的用意,特意加重了“好”字,“zm的资金链问题已经妥善解决了,不劳秦小姐挂心。” 秦思盈没想到她抛出了最后一张王牌都失败了,她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存有的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破灭,顿时心灰意冷。 “放开。”他看向她抓住他手臂的手,她无可奈何地松开他。 就在这时,他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到手机上跳跃的mr.byron的名字,立即毫不犹豫地接听。 没说两句,他的眉头就紧紧地锁在一起,用英文说道:“什么?!……好的……我马上赶过去……” 第三十四章 (2) 郑世捷接了电话后,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秦思盈不禁问他:“怎么了世捷,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尽量控制情绪,让自己面色如常,“没什么。” “世捷,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说,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朋友不是吗?”秦思盈似是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不用了,我的事情不需要你过问。”他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将酒杯放到桌上,去跟林子扬打了声招呼,然后匆忙离开酒会现场。 刚才mr.byron打来电话,说江雪陪他在某旅游景点逛,结果才逛了十几分钟,她因为临时有事先走了。 原本江雪和司机小李约好他们逛完之后,从西门出去,和他会合。但是江雪突然离开,mr.byron又是第一次来,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景点面积又不小,他最后是从北门出去的。出去后自然找不到小李,而他又没有小李的联系方式,因为一直是江雪负责跟小李联系。于是人生地不熟的他只好打电话向郑世捷求助。 偏偏不巧,郑世捷现在所在的酒店离那个景点又远,就算马不停蹄地赶过去最起码需要四十分钟,所以一出酒会现场,他就给小李打了通电话,让他快去北门接mr.byron,之后又给mr.byron打了电话,让他别着急,就在北门待着,小李马上过去接他。 车子一路疾驰。郑世捷紧紧握着方向盘,眉心微蹙,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他请江雪做mr.byron的导游,结果她倒好,带他逛到一半,就把他甩在陌生的景点,自己跑了。 mr.byron刚才在电话里并没有细讲,听上去声音也挺平静,但是他听起来却觉得暗流涌动,似乎是暴风雨发作前的迹象。 素来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他第一次紧张,第一次心慌。 他刚刚在背叛过他的前女友面前,夸下海口说不需要她的帮忙,没想到他的“救世主”mr.byron却打来了那通电话。 如果让mr.byron的中国行不愉快,如果他因此改变金援zm的想法,那该怎么办? 公司的融资方案不能再拖了,否则连正常运转都有些困难。 而一旦搞砸了这次融资,他是不是要等着让那些雄心勃勃的董事看笑话?他是不是要葬送爷爷辛苦打拼的江山?他是不是不得不低下他高贵的头颅,放下骄傲的自尊,来求秦思盈资助他? 一个个问题在他心中升腾,想起来他就愈发生江雪的气。 她既然不守信用,率先放了mr.byron的鸽子,那就别怪他无情,他是不会轻易让她离开zm的。 他戴上蓝牙耳机,拨了她的号码,孰料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挂断了。 她居然挂他电话!岂有片理? 她知不知道,mr.byron对他,对整个zm有多重要?她又知不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做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她? 如果不是喜欢她,他大可不必千里迢迢到英国去谈融资方案,完全可以走捷径,可以暂时跟秦思盈结婚,大不了解决了zm的眼前问题以后再离婚嘛!可是因为她的存在,他的心里愈加容不得秦思盈了。 车子行驶了一会儿,他发现附近的建筑有些熟悉,这不是江雪所住的小区附近吗? 他正踌躇着要不要跑到她家去找她问个究竟时,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个身形髙挑、穿着驼色大衣的女孩不就是江雪吗? 起初的一刹那,他以为是他的错觉,可是再仔细看了看,确实是她没错,还戴着那条米色围巾,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 只见一辆纯白色雪弗兰停在了她身边,她不由分说打开车门就钻了进去。 每次他让她坐他的车,她总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这次究竟是谁的车,让她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坐上去呢? 他仿佛鬼使神差一般,忍不住跟了上去。 为了尽快看清楚白色雪弗兰的司机,他加快速度,超过了那辆车,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那人是许承安! 他心里的怒火燃烧得益发旺盛了——原来,她之所以甩开他的重要客户mr.byron,只是为了迫不及待跟青梅竹马约会! 他倒要看看,他们会去哪个浪漫地点约会,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的。如果不给他们搅局,他就不姓郑!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她终于给他回电话了! 所以,当他看到手机屏幕上跳动的不是她的名字时,他的内心闪过淡淡的失落。 电话是司机小李打来的。他把车速放缓,按下接听键。 “郑总,您放心,我已经接到mr.byron了。”小李在电话那端说。 “那就好。”他稍稍松了一口气,“把电话给mr.byron,我想跟他说两句。” “好的,郑总,您稍等。”小李说完把电话拿给mr.byron。 郑世捷在电话里跟mr.byron道歉,说都怪他疏忽大意,没有让他玩得尽兴,同时还替江雪向他说了对不起。结果mr.byron却笑着说没关系,还替江雪说情,说她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会临时离开的,让他不要责怪她,并且让他去看看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关心关心她。 郑世捷听到mr.byron如此宽宏大量,善解人意,不免有些感动,说了几句类似“能和您这样德才兼备的人合作实在是在下的荣幸”之类的客套话,就挂断了电话。 当他再次寻找那辆白色雪弗兰的影子时,却再也找不到了。方才接了那通电话,让他不小心跟丢了。 不过这通电话也让他安心下来,毕竟mr.byron并没有因此生气,也没有因此取消他们的合作。 难道他错怪她了?可是她会有什么急事呢?什么事情会比她的自由更重要呢? 她不是几次三番想要离开他,离开zm吗?这次可是她离开的好机会,她怎么就这么放弃了呢? 不行!一定得追上那辆车,找到她当面问个究竟。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再次加快速度。 他几乎每看到一辆白色雪弗兰,都会凑近看下车内的人,每次都是失望地摇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江雪乘坐的那辆车最终还是让他追上了! 可是,那辆车居然停在了医院门口?! 如果她要和许承安约会,是绝对不会到这里的吧? 那他刚才是多心了,真的错怪她了? 对江雪来说,现在她所担心的不再是她会不会离开zm,也不再是她和郑世捷的感情问题,而是母亲的病情。 她原本心情愉悦地陪着mr.byron逛旅游景点,突然接到弟弟江林的电话,说母亲心脏病突发,昏倒在地,让她赶紧回家。 她一边让江林拨120,一边对mr.byron打了声招呼说家中发生了点急事,不得不赶回去。 回去的路上,她又给许承安打了个电话,把母亲生病昏倒的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下。 许承安让她别着急,他马上开车回去,接他们去医院。 等到江雪赶回家的时候,120已经派救护车过来把母亲接到离家较近的一家医院了。 她本打算到路边打车,刚好许承安的车到了,她便坐上车,跟他一起去了那家医院。 到了医院,车刚停稳,她就匆忙下车,一路小跑着奔向急诊部。许承安也连忙跟了过去。 “姐,你终于来了!刚才可吓死我了!”江林一看到她就冲了过来。 “妈在哪里?现在情况怎样?”她焦急地问道。 “妈还处在昏迷中,医生正在检査,不让人进去。”虽然江林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是此时表情十分担忧。 “小雪,小林,你们都先别着急,阿姨一定会吉人天相的。”许承安安慰道,“我们坐在这边等等吧。” 等待的时间总是那么漫长而煎熬。 医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江雪厌倦这样的气味,因为不但刺鼻,还笼罩着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息。 父亲过世的场景再次涌现出来,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不管母亲因为他过世时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有多痛恨他,但他始终是她的父亲。父亲曾经是那么疼爱她,把她捧在手掌心当公主般宠爱,让她一度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老天终究还是夺去了疼爱她的父亲,她就是在这家医院看到父亲最后一面的。那时候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她痛哭着让父亲不要走,父亲只说了句“小雪……爸爸爱你”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家医院带给她的是伤痛的回忆,所以再次来到这里,她忍不住揪心,忍不住难过,暗自为妈妈祈祷,希望妈妈可以平安地度过这个难关。 许承安坐在她的旁边,能够感觉到她的肩头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臂,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宽慰她,“别担心,有我在。” 他的声音仿佛有股魔力般,她觉得心安了不少。 她头一歪,顺势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承安哥,谢谢你。” 很奇怪,每次一遇到意外状况,她总是会第一个想到他,总会第一个通知他。 急救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和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江雪和江林都忙不迭走过去问:“医生,请问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 “病人目前还处于昏迷中,不过病情暂时还算比较稳定,除了需要进一步观察外,病人最好进行心脏搭桥手术,这样将来病情再度发作的系数就会降低。只是……”医生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下。 “只是什么?”江雪迫不及待地问。 “只是你们可能要转到其他医院去做手术了,因为我们医院心脏科权威专家张主任的号,今年已经被预约满了,现在约的话,就要排到明年了。” “什么?”江雪顿时愣住了,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医生,你看能不能想办法通融一下,我妈的病不能等啊。” 医生爱莫能助地摇摇头,“张主任的号向来很难约,约到的人都是提前排队预约的,我也没办法帮你们。这种手术精密性强,我建议你们转院治疗。” 江雪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小雪,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别的办法的。”许承安宽慰道。 看着医生离去的背影,江雪突然想起什么,追上去问道:“医生,我想请问一下,一般做这种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大概需要二十万元。”医生轻描淡写地回答。 “哦,这样啊,谢谢医生。”江雪一边道谢,一边在心里不断念叨:二十万,二十万,二十万,她要从哪里去弄这二十万啊? 第三十五章 (3) 之后的几天,江雪几乎不分昼夜地守在江妈妈的病床前,寸步不离。 有时候江林和许承安会过来给她替班,叫她回家休息一会儿,但因为担心母亲的病情她在家里总是睡不踏实。她宁愿待在病房陪妈妈,这样反倒心安一些。 不过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意志力再强也有犯困的时候。连续照顾母亲几天,江雪这会儿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眼皮渐渐沉重,忍不住趴在床头睡着了。 就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见母亲的声音,她生怕母亲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做,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揉揉眼睛问道:“妈,你需要什么?我给你拿。” 江妈妈摇摇头,“妈不需要什么,是你的电话响了。”说着她瞥一眼江雪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江雪拿过手机一看,又是郑世捷打来的! 他一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一定是来质问她为何把mr.byron—个人丢在旅游景点吧? 她现在还在为母亲怎样顺利做手术的事情发愁呢,哪里有心思听他发牢骚? 电话铃声分外执著地响着,她本打算不予理会,结果江妈妈问道:“怎么不接啊?是谁打来的?” “哦,一个朋友。”或许是睡眠不足导致神思有些恍惚,她手一滑,就触到了接听键。 怕打扰到妈妈,她拿着手机去了走廊。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他低沉的声音:“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因为……”她想了想,才又说道,“因为我很忙。” 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忙,但是公司也很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年底业务繁忙……” 她快速打断他,“我已经跟行政部请过事假了,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不想谈工作的事情。”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公司员工手册上好像有那么一条,请假两天以上需要总经理签字。你怎么没走请假流程就私自放了自己两天假?要知道,如果深究起来,这可是要算旷工的。”他不动声色地说道。 其实依照江雪倔强的个性,很可能会说:“算旷工又怎样?大不了我不干了!” 可是,眼下母亲生病住院,正是最需要用钱的时候,她不可能跟工作和钱过不去。 她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做了下深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足够平静,“那我去公司补下请假手续。” “那请你赶紧过来办理手续吧,不然我可不知道你的工资卡里会比你预期的少多少哦!”他说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少”字。 她恨得牙痒痒,他这种方式无异于在她的伤口撒盐。她现在正缺钱缺得厉害,他却不断提“旷工”“工资少”之类的字眼,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但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她的老板,她的生活得倚靠他发的工资;她还弄丢了他一幅画,又是他的债务人;因为母亲病情突发她还临时违背承诺,没有陪mr.byron逛完景点,欠他一个人情。 虽然她极不服气,但她终究亏欠他,加之母亲生病急需钱,她根本懒得和他争吵。 江雪知道郑世捷在工作中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常常说到做到,她怕他真的会算她旷工扣她工资,于是打电话叫江林过来照顾母亲,她则乘坐公车去了zm集团。 她匆忙赶到单位,写了假条,去找郑璐签字,郑璐用难得一见的关切眼神看着她说:“你先照顾好你妈妈,工作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 号称“女鹰头”的郑璐居然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江雪听了心里暖暖的,有点感动地说:“谢谢郑总的关心。” 连女魔头都知道关心人,郑世捷却只知道在员工请假时落井下石,以扣工资相威胁,真是没人性啊没人性。她咬牙切齿地想着。 可是,当她走出郑璐的办公室,突然想起她请假的时候只是说了家中有事,郑璐为何知道她母亲生病了呢? 如果严格按照公司的请假流程,江雪必须先把请假条给直属上司郑璐签字,然后拿给行政部总监骆蓉签字,再然后拿给总经理郑世捷签字,最后把请假条给行政处存档就可以了。 所以,郑璐签完字后,江雪去行政部行骆蓉签字。孰料骆蓉讶异地望着她说:“你的假期总经理跟我说过特许了啊!就是你请几天都没关系,都不会扣工资。” “什么?!”江雪怀疑自己听错了。 骆蓉口中的郑世捷是那个刚才给她打电话以工资相胁迫的郑世捷吗?她怎么觉得判若两人?究竟是她听错了,还是郑世捷太过善变了? 他既然特许了她的假期,为何还要她赶到公司补办请假手续呢?这究竟是什么逻辑?她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 江雪拿着假条,带着心中的疑惑,敲响了总经理办公室。 结果敲了半天,都没人回应。 她去秘书室找汪秘书,询问郑世捷的去处,她说她想找他签请假条。 汪秘书却像看外星人—样看着她,“你还问我郑总在哪儿?你应该最清楚才对吧?” 她不禁微微一怔,“我……我不清楚啊。” 汪秘书索性说得更直白,“如果不出意外,郑总这会儿应该到医院了吧!” “医院?”她似乎瞬间被点醒,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对汪秘书道声“谢谢”,匆匆忙忙出了秘书室,径直走到电梯口,按了下行键。 江雪坐在回医院的出租车上,不断揣摩郑世捷找理由把她支开的用意。 难道他是想探望她的母亲,却怕她拒绝所以才把她临时支开? 可是,他是如何知晓她母亲生病的讯息的,难不成又是江林那小子通风报信的? 她在思索之际,突然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江林打来的。 “姐,告你个大快人心的好消息!”电话刚接通,就传来江林万分激动的声音。 “什么好消息?你买彩票中五百万了?”因为江林大惊小怪惯了,所以她对此不足为奇。 “姐!现在对我来说,好消息已经不是钱了,而是妈妈的身体。所以我要告诉你的好消息是——”江林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妈妈转到一家更好的医院了,现在住的可是特级病房!还有哦,全国最权威的心脏科专家即将为妈妈做手术哦!”江林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那个张主任不是说约不到了吗?”江雪一时反应不过来,感觉脑子有些打结了。 “不是张主任!是更权威的专家!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妈妈转院了,不是原来那家医院了。姐夫帮妈妈转到更好的医院了,医院地址是……” 姐夫?江林一向把郑世捷称作“姐夫”。难道郑世捷使用“调虎离山之计”只是为了悄悄把她母亲转院? 于是,所有的疑问一下子全都找到了答案。 也怪她傻,她怎么就没想到,如果真的要她走请假流程,也是行政部给她打电话不是吗?怎么会轮到他这个总经理亲自打电话过去呢? 这家医院的特级病房位于顶层,走廊里几乎没人走动,显得分外安静,她走路的时候只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 当她走到母亲的病房门口时,隐约能听到里面的笑声,她在一瞬间有些慌神,以为是她的幻觉。 她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江妈妈半躺在床头,身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由于他背对着江雪,所以她只能看到他修长挺拔的背影。 即便只看到背影,她也能一眼辨出他就是那个桀骜不驯、气质卓越的郑世捷。 或许是病房里的地毯踩上去柔软无声,亦或许是病房里的两人谈得太投机,他们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到江雪走到病床前,江妈妈才发现她,笑着招呼道:“小雪,你来了!”紧接着用嗔怪的语气对她说,“傻孩子,你怎么交了男朋友都不跟妈妈说?还好世捷这孩子诚实,把什么事情都吿诉我了。” 她顿时一愣,他究竟跟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他转头看向她,一双明亮俊秀的眼睛里蕴着笑意,“是不是你觉得我这个男朋友做得不够称职,所以还没有告诉江妈妈?” 很少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笑容,明媚而温暖,暖得好似冬天的阳光。她原本以为,这样温暖的笑容只有许承安才可拥有。 平常,他笑的时候总是微微扬起唇角,仿佛那抹浅淡的笑意无法到达眼底,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眼底眉梢全是笑意。 她竟然看得有些入迷,都忘记了回答他的问话,还是江妈妈及时说道:“谁说世捷不称职的?估计再也找不到比世捷更好的男孩子了!还没正式成为我的女婿,就费心费力地帮我安排这么好的病房,还找来最权威的专家帮我会诊……简直太貼心了!小雪,这么好的男人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江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或许是郑世捷趁她不在的时候给妈妈灌了迷魂药吧,不然妈妈怎么会一个劲地帮他说好话呢? “江妈妈,还是你最了解我!”能够得到江妈妈的表扬,郑世捷自然十分开心,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小孩子一样,满脸得意的神色。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又懂礼貌又孝顺,还长得这么帅,这么讨人喜欢。”江妈妈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郑世捷的脸颊,眼中满是慈爱。 着这幅“母慈子孝”的画面,江雪忽然想起郑世捷说过他的母亲已经过世的事情,不由得感到有点酸涩。也许他在从她的母亲身上找寻久违的母爱吧! “江妈妈,我跟你也聊了好半天,就不再打扰你休息了,我有点事情想跟小雪谈谈。”郑世捷说着已站起身。 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就别跟江妈妈绕圈子了,还谈事情,其实是谈恋爱吧?都说小两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我这边有什么事情我按铃叫护士就好,你们俩去忙,我就不当你们的电灯泡了。” “妈,我跟他没什么话要说,我在这边陪你。”也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些害怕跟他单独相处。 “年轻人谈恋爱,都流行个‘一切尽在不言中’,有时候在一起,根本不用说话,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了。”江妈妈发表了一番“过来人”的看法。 “江妈妈,你都可以当爱情作家了,如果你写书的话,那些所谓的情感励志作家就都没有活路了!”他夸张地说道。 江雪这才明白郑世捷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赢得妈妈的欢心,原来他的杀手锏就是甜言蜜语。 很显然,他的糖衣炮弹在江妈妈这里十分受用,她听后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咱们家世捷就是会说话!” 江雪听到这话,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哪,妈妈和他才认识多久啊,都“咱们家世捷”了?如果他们再多认识几天,她简直怀疑老妈会不会和郑世捷合谋把她给卖了! 第三十六章 (4) 江雪终究还是被郑世捷拉出了病房,理由十分恰当合理:病人需要足够的时间安心休养。 而事实上是她刚到不久,他才是那个扰乱病人安心休养的人吧?她不禁腹诽道。 他们走到走廊的尽头,寻到一处洒满阳光的角落坐下,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开口:“谢谢。”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始终不及你的‘承安哥’吧?” “为什么这么说?”她疑惑不解地问。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说,却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酸味。 一时语塞,想不出好的词语去应对。 “以后如果发生仵么事情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知道吗?”他说着轻轻拥住她的肩。 她看似娇小柔弱,却有一颗倔强的心,还有着毫不屈服的勇气,或许正是她身上这种特质才深深地吸引了他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的心仿佛变得柔软起来,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几天因为照顾妈妈,她也没有休息好,此时他的肩膀似乎成了最舒适的枕头,她安静地靠在上面,悄悄地闭上眼睛。 见她不吭声,他垂下视线,发现她似乎睡着了,阳光投下的光影覆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俊俏的面庞莹白秀美,宛若上好的美玉。他情不自禁低下头,将唇贴在她的眼睛上,轻轻吻了一下。 “干吗偷亲我?”她突然睁开眼睛,和他的目光相撞。 “这算什么?我们之间比这个更亲密的动作都有过吧?”他不以为然地笑道。 她闻言立即偏过头,同时拂掉他搭在她肩上的手,“真想不通,你这么坏,我妈怎么会被你所迷惑的?” 他的脸上却忽然浮现一丝淡淡的忧郁,发自肺腑地说:“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 “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她莫名地问道,“我拥有的你全都有,我不能拥有的财富和地位你也有。你羡慕我什么啊?” “你错了!你拥有疼爱你的妈妈,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我妈妈过世得早,我很久都没有体验到母爱的感觉了。但是看到江妈妈的第一眼,我就觉得很亲切,她人很好,又很慈祥。和她聊天的时候也很偷快,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觉得,是不是上帝可怜我身边没有亲人陪伴,让我的妈妈重新回来了。” 他说得云淡风轻,她却听得格外心酸。 她转过头看他,发现他的眉间已经不复方才在病房看到的笑意,而是隐藏着淡淡的忧伤,俊眉也微微皱起。 可是,她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看她,四目相对,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他缓缓开口:“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什么事?” “让江妈妈做我的妈妈。”他异常认真地回答,“做我们的妈妈。” 他眉间透着的忧伤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受伤的孩子一般,她实在不忍心拒绝,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可是,点头过后,她才意识到,他这是不是含蓄的告白让她的妈妈做他的妈妈,这岂不是在求婚吗? 她只觉得心咯噔了一下,但是此刻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再度将她拥入怀里,下巴抵在她柔软的长发上,“真好!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妈妈。” 她轻声说:“应该是我谢谢你,谢谢你帮我妈妈换到这么高级的病房,谢谢你照顾我妈妈……” 不待她说完,他已经伸出手指,轻轻按在她的唇上,“咱们之间不用再说这么多谢谢了,江妈妈已经成为我们共同的妈妈了不是吗?我有义务和责任照顾她。对了,江妈妈的病情你不用担心,专家已经会诊过了,只要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她的身体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手术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约好最权威的医生负责这次手术。” 虽然他说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只剩下“谢谢”这两个字可以说了。她委实没想到,他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亊情安排得这么周密。 从那天跟踪江雪、许承安的车到医院,郑世捷就悄悄地打听到了江妈妈心脏病复发住院的消息,然后动用一切人脉关系帮江妈妈订了髙级病房,约了专家。 江雪突然想起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侧过头问他:“你明明知道我妈生病,为什么今天给我打电话时语气那么凶?还说什么旷工扣工资的?你也知道我现在缺钱,你还那么说!” “如果我不那么说,你会舍得离开江妈妈身边吗?”他俊眉微扬,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她微微一怔。如果他没有像现在这样先斩后奏,而是按部就班,说不准她真的会死要面子活受罪,拒绝接受他的帮助。因为她向来就是个自尊心强的人,很会把他的帮助当成施舍。 她不由得心中一动,他竟然这么了解她! 幸好他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样才能让妈妈及时得到更好的治疗。 郑世捷继续说:“因为你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就担心你可能会拒绝我的帮助,所以想办法把你支开,悄悄把江妈妈转到现在这家医院。我本来还想做好事不留名,做完这一切就离开的。但是看到江妈妈这么亲切,还是忍不住跟她多聊了几句。” 见她一直默不作声,他淡淡地笑道:“怎么了?是不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 “才不是呢!”她口是心非地说道,“我妈妈住院的事情,我是欠你人情没错,但你别妄想借此把我收买!” 其实在她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之后,已经被他所打动了。 他叹了口气,“刚刚我都以为你变成乖乖女了,怎么突然又变得咄咄逼人了?” “向你学的。”她毫不客气地回敬。 他唇角扬起,好看的眉眼全部舒展开来,“好的不学,尽学我不好的。” “你才知道你有不好的地方啊!以前不是说自己浑身上下全是优点吗?”她也笑了,连日来因为母亲生病带来的阴霾仿佛瞬间—扫而空。 “我不好的地方也是我的优点啊!”他大言不惭地说道。 “你就臭美吧!”她撇撇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生病的事情的?难不成你在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器?” 他“切”了一声,“我才不会那么小儿科好不好?那天你把mr.byron扔在旅游景点,害得他迷路,又和小李联系不上,于是打电话给我,当时我一听很气愤,打你的电话又打不通,我就更加生气了,结果看到你竟然上了许承安的车,就不由自主地跟着那辆车到了医院,这才知道江妈妈生病住院的事情。” 对于mr.byron的事情,江雪直到现在仍旧感到愧疚,“对不起。当时我一听说妈妈病发昏倒,就很着急,所以才会匆匆忙忙跟mr.byron告别,他没有因此责怪你吧?” “怎么会不怪我?他可是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我帮他找的导游却那么不负责任,他能不生气吗?能不责怪我吗?”他故意说得很夸张。 结果说得江雪心中的歉意加深了,“mr.byron的事情实在对不起。现在我们只能是尽量做点补偿了,他喜欢画家陈墨然的那幅《母亲》,陈先生已经答应在慈善拍卖会上将这幅画作进行拍卖,到时候你帮mr.byron拍到这幅画送给他,他应该会比较开心,你再趁机说几句好话,他就不会为这次的事情责怪你了吧?” 郑世捷听后有些窃喜,她这么说,应该是比较关心他吧?毕竟她还是担心他会被mr.byron责怪啊! 可是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地说:“嗯,看来眼下之计只能如此了。” 看他的口气中隐隐透着无奈,为了表示她道歉的诚意,她主动说道:“陪mr.byron旅游的事情是我违约在先,所以等妈妈的病情好得差不多了,我还是会去zm集团上班的。” 这一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微微有些惊讶,下一刻又面色如常地说道:“好啊!zm集团还是很需要你这样敢于承担责任的员工的。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他和她之间靠得很近了,尤其是他说“让江妈妈做我的妈妈”的时候。但是一谈到工作,她就想起那幅被她弄丢的《水墨山河》,她不就是因为这幅画才会到zm上班的吗?于是就忍不住疑惑,她和他之间的感情是不是还是靠那幅画在维系着? 毕竟,那幅画是他最亲爱的爷爷留给他的礼物,她把它弄丢后,他会不会因此把对画的感情转移到她身上呢? 不过,这些情情爱爱眼下真不是她该考虑的问题了,她该考虑的是如何尽快让母亲的病好起来。 第三十七章 第十章爱是一切答案 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我的心,它早已经被你偷走了。 (1) 江妈妈做手术的那天,天气晴好,澄澈的天空一碧如洗。 江雪暗自想:这是一个好的预兆,说明手术一定会成功。 可是,当母亲接受手术的时候,她还是紧张不已,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神情忧虑地踱步。 也不知她这样来来回回究竟走了多久,连原本靠在椅背上镇定自若的郑世捷都看不过去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微微眯起眼睛说:“心脏搭桥的手术难度不算太大,加上又是国内顶尖专家主刀,你还担心什么?” “要我妈妈还在手术室,我就没法安心。”她的眉间锁着一股挥散不去的忧愁。 “是‘咱妈’!”他纠正她,“别忘了,江妈妈也是我妈妈。” 说完,他将她拉到椅子前,沉声说道:“你坐着等是一样的,走来走去走得我很心烦,而且对手术也无济于事。” 她想想也对,索性坐下来。 他也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轻轻抬起右侧的肩膀,大方地说:“喏,借我的肩膀给你靠。” 还不等她回答,他已经揽住她的肩膀,她的脑袋恰好枕在他宽阔的肩头,他发梢散发出淡淡的薄荷清香,在她鼻端萦绕。渐渐地,一颗紧张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她突然觉得,他不再是最初印象中那个玩世不恭有点孩子气的纨绔子弟,而是有担当的成熟男人了。 不知是不是最近照顾生病的母亲,睡眠不足的缘故,江雪竟然不知不觉间,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甚至手术结束的时候,她都—无所知,依然睡得昏天暗地。 郑世捷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实在不忍心叫醒她,可是在这里睡觉又容易着凉,于是他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快起来去病房睡吧。” 她没有应答,依旧睡得很恬静。 他注视着她的目光温柔而深情,唇角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我的肩膀真的比床还舒服吗?” 他的声音低沉舒缓,她朦朦胧胧中听到他在说话,无奈眼皮太过沉重,懒得睁开眼看他。 “你再不醒,信不信我会把你抱到病房去。”他微微挑眉,半真半假地说道。 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皱起眉头,斜睨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很烦哪!我打一会盹你在一旁说个没完!” 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宠溺地看着她,撇撇嘴说:“我只是想跟你分享好消息,如果你不想听,我也不勉强。” 她这才想起母亲还在竽术室,她却在门外呼呼大睡,一阵愧疚感顿时浮上心头。 似乎看得出她的情绪,郑世捷不再跟她卖关子,“江妈妈的手术很成功,现在已经转到特护病房了,你不用担心。”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下,深黑的眼眸看着她说,“倒是你,不好好休息,如果江妈妈醒来看到你这两只大熊猫眼,会责怪我没把你照顾好的。” 他的口吻里满是心疼和宠爱,听得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 虽然他多次说过对他不用说“谢谢”,可是此时此刻她又忍不住看着他,脱口而出:“谢谢你!”说的时候,不知怎么,眼泪就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像铁金刚一般坚强,从来不用眼泪示弱,没想到现在竟然有流泪的冲动。 她平常要照顾身体不好的母亲,还要帮经常惹是生非的弟弟处理是非,所以一直是她在照顾人,鲜少得到别人的关照。 也许正因为如此,听到他说出关心她的话语,她才会被打动吧。 他微勾唇角,“其实,跟‘谢谢’相比,你有更好的感激我的办法。”说着,他将脸凑近她,“你可以亲我当做报答。” 看着他闭上眼睛,在等待亲吻的陶醉模样,她瞬间觉得心中最柔软的角落一下被击中了,仿佛一碰即化。他的侧脸轮廓分明,浓黑的眼睫宛若墨色蝶翼,一贯坚毅的唇角微微扬起,透着几分温柔,让她忍不住有亲吻的冲动。 但是,最终,她还是轻轻将他的脸推开,“这里是医院,不适合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不分场所的好不好,关键是要看跟你谈情说爱的那个人。”他缓缓睁开眼,煞有介事地说道。 (2) 江雪没想到的是,她因为一时犹豫,没有递交辞呈,就必须参加公司的年终酒会。更让她抓狂的是,她还要在公司年会上表演节目!而这件事早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于是,在年会的前一天,当行政部助理方萱通知她准备节目的音乐和服装时,顿时傻眼了。这才想起她确实报过一个跳舞的节目,可是因为母亲突然生病,年会节目的事情早就被她抛到爪哇国去了。 她面露难色地对方萱说:“我才华有限,又没做好充足的准备,我怕表演得不好,影响大家的心情。所以……能不能取消这个节目?” 方萱却一边摇头一边毋庸置疑地说:“这肯定不成,节目单都确定了,不能改的。何况新人表演节目是公司不成文的规定了,凡是今年新入职的员工都报了节目,你如果不报也说不过去吧?” 江雪想想也是,如果她搞特殊化,估计关于她跟郑世捷的流言蜚语就会越传越夸张了。 不得已,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表演节目这个难题。 zm集团的年会和往年一样,依旧选在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举行。 其实,与其说这是公司年终酒会,倒不如说是一场时装show。无论男士还是女士,一个个都盛装出席,精心打扮了一番。 偌大的宴会厅内,倒悬在米色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散发出璀璨的光芒,映照得整个大厅宛若白昼。 大厅内随处可见西装革履的成功男士,精致妆容的端庄女子,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在台上致辞的郑世捷。 他身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西装,黑色衬衫搭配一条浅蓝色斜条纹领带,在璀璨灯光下,他益发显得髙挑俊朗,气质非凡。 他的神态倨傲而冷峻,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自信和气魄,轻易就能够掌控住全场。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平缓,但是讲的每句话都那么掷地有声、令人信服。 很显然,他是全场的焦点,几乎所有女性的目光都被他所左右。 江雪的视线也不自觉地落在他的身上,此时此刻,他就犹如一个巨大的发光体,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他是那样的耀眼夺目,仿佛连水晶吊灯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忽然,一道视线不经意间扫了过来,她感受到他的目光,立即垂下头,和他的视线错开。待再抬起头时,他已经开始说结束语,而后,响起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她有些怔怔地望着他,跟着大家鼓掌。 领导致辞只是年会的开场白,节目表演和抽奖环节才是年会的主題曲。 也是因了这次年会,江雪才发现zm集团的员工竟然那么多才多艺,简直可以用藏龙卧虎来形容。唱歌唱得好的,表演单口相声的,自编自导自演小品的……都表演得像模像样,就像是经过精心彩排的一样。 越是这样,江雪越是紧张,她都没做任何准备,就上台表演节目,岂不是会貽笑大方? 可是,该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掉。 当主持人报到她的节目时,她做了下深呼吸,极力平复紧张的情绪,缓缓走向会场中央。 为了这次表演,她特意去租了一套演出服,本来就准备得不够充分了,如果不在着装上下点功夫,就实在是太考验大家的审美了。 她刚站到舞台上,宴会厅的灯光骤然熄灭,只余聚光灯的金色光圈,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姿。 郑世捷坐在靠前的位置,透过这个角度,恰好能清晰地看到舞台上的她。她今天看上去和平常很不—样,原本淸汤挂面的长发此时已经变成风情万种的卷发,脸上也化过妆,小巧精致的脸庞此刻更是漂亮得让人惊艳。她穿着一件极其华美的亮蓝色舞裙,衬得她的肌肤如凝脂般雪白。 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逗留。她这么一打扮,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几分优雅。鬓角隐约可见她一贯的倔强,可是这却更加衬托得她宛若公主般高贵傲然。 江雪摆了个优雅的舞蹈姿势,等待音乐响起。 可是,等音乐一响,她却登时愣住了——这首曲子并非她选的那首啊! 她选的那首舞曲是有点high的,可以及时调动现场气氛的,可是这首曲子明明是悠扬舒缓的华尔兹啊! 华尔兹适合两个人共舞,她就算会跳华尔兹,也不能一个人在众目睽睽下跳吧! 此时,台下的李蔷和陈露却抱着看好戏的心态,两人互相对望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看来她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就在江雪站在台上不知所措时,突然一个髙大挺拔的身影走近她,伸手对她做出邀请的姿势。 她微一抬头,就看到郑世捷那张英俊逼人的面孔,他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方才局促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来。她尚在犹豫,他已经一手执起她的手,一手搭在她的肩,带着她翩翩起舞。 她还有些不适应,但不过几十秒后,她已经能跟上他的节奏,两人配合得那么合拍,那么自然,那么默契,如同天生的一对舞伴。 他带着她跟着音乐起舞,两人的眼神不时会交融在一起。或许是他的眼神中蕴含着深情,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种错觉,好似整个宴会厅只剩下他们俩。 这—幕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尤其让原本等着看江雪笑话的李蔷和陈露大跌眼镜,她们哪里想到大boss会突然冲上舞台帮江雪解围。 陈露的脸上满是沮丧和不甘,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按照预料中的发展?原本江雪应该尴尬地跟大家道歉然后灰溜溜地下台才对啊!怎么现在她居然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而且还能和集团的大众情人共舞? 当然,也有女同事看过这一幕之后,更加确定江雪和总经理的关系不简单。 舞曲快要结束时,郑世捷凑到江雪耳畔,低声说:“年会结束后,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想也不想就回答。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我不想让大家误会。” “你认为现在我们一起跳舞,就不会让大家误会吗?”他微微挑眉。 她顿时语塞。 “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这样活会很累的。” 她默不作声。 这时,一曲终了,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主持人也走过来夸赞刚才的舞蹈多么动人,说着“总经理不愧是舞林髙手”之类的赞美之词,但是所有的赞美都和她无关。 是的,只要和他在一起,他永远是髙髙在上的王子殿下,而她就是毫不起眼的灰姑娘,无论她刚才跳得多么投入和用心。 晚餐一贯是公司年会的压轴戏,饭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则是压轴戏的主旋律。 公司安排座位是抽奖制,偏偏不巧的是,江雪和陈露、李蔷抽到了同一桌。 “江雪,你刚才可是大出风头!来,我敬你一杯!”陈露对江雪举起酒杯。 以前在美术馆工作时,江雪也参加过年会,年会上喝点酒实属正常,在这种场合推脱才显得矫情。 于是,江雪也举起酒杯,和陈露的酒杯碰撞,然后抿了一小口。 陈露一饮而尽后发现江雪才喝了一点,立即指着她的酒杯说:“必须得干了才行!不然都没有诚意对不对?” “可是我不太会喝酒,我怕我会醉。”她有些为难地说。 “你就算喝醉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人送你回家。”陈露说着瞥了隔壁桌的郑世捷一眼。 江雪听出陈露话中的嘲讽意味,却故作不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坐在陈露旁边的李蔷忍不住嘀咕:“甲醇(假纯)!”她其实是故意说给江雪听的,说的时候都没有压低声线。 江雪本想发作,但想想年会应该是其乐融融的氛围才对,她不想扰了大家的索性装作没听见,端起酒杯,仰着头一口气喝完。 “这才差不多嘛!”陈露得逞般地说道。 随后,又有同事给江雪敬酒,因为她先前没有回绝陈露,如果回绝别的同事,恐怕别的同事会对她有意见,她只好来者不拒,一一应承下来。 当她喝完第三杯酒时,郑世捷从隔壁桌走了过来,举着酒杯说:“感谢大家这一年来对zm集团的贡献,我敬大家一杯。我干杯,大家随意,也可以以茶代酒。” 众人皆愣住了,依稀还记得去年郑世捷说过“年会只能喝酒,不能以茶或者饮料代替酒”,但他现在怎么突然改口了? 事实上,郑世捷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来替江雪挡酒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淸,江雪还未明白郑世捷来的真正用意,只当做是领导给员工敬酒的例行程序。而火眼金睛的陈露却已经看出,郑世捷此番过来名为敬酒,实际上依旧是发扬他“英雄救美”的优良作风。因此,她心中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愈加旺盛了。 人一旦嫉妒起来就难免会做些小动作,就在江雪端起茶杯刚准备喝茶时,陈露“不小心”地碰到了她的胳膊,于是茶水顺势洒在了她的身上,那件华丽的舞裙顿时染上了棕色的茶渍。 陈露忙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说着还假惺惺地拿来纸巾给江雪擦拭衣服上的茶渍。 因为陈露一向和她过不去,所以陈露这次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她心知肚明,却敢怒不敢言。 不过,这倒是给她找到了离开宴会厅的理由。 她跟同桌的各位同事打了声招呼,便套上羽绒服,拿起包,疾步走出宴会大厅。 第三十八章 (3) 走出酒店门口,江雪顿时有种解脱的感觉,终于不需要戴着伪装的面具坐在里面陪别人喝酒了。 外面华灯初上,路灯点亮城市的夜空,前面是夜色撩人的长街,临街的一栋栋髙楼里透着温暖的灯火,她第一次发现这座城市的夜晚如此温柔可爱。 尽管夜风清凉,空气冷冽,她还是忍不住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然后,她裹紧羽绒服,朝公交车站走去。 忽然,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怎么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 不用回头,她都能猜出他是谁,她说了句:“这种事情应该用不着向你汇报吧?”说完疾步向前走去,她才不想被他抓回去喝酒呢! 感觉到他追了上来,她干脆奔跑起来,决定到路边拦辆车就走。 由于穿着髙跟鞋,又走得匆忙,她没有注意到脚下有块地凹凸不平,突然右脚一崴,脚踝被狠狠地扭到了,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脚踩处蔓延上来,她打算举步前行,奈何右脚疼得几乎不能动弹,根本迈不开脚步,甚至连踩在地上都疼。 郑世捷也发现她有些不对劲,刚才还一个劲地奔跑,怎么突然停在原地,还扶住了一旁的墙。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她也不知道只不过脚崴了—下,居然崴得这么厉害,疼得她都不想说话,仿佛全身已经被疼痛的神经所左右了。她指指右脚说:“不小心崴到脚了。” “谁让你躲我躲得那么快,这下遭到报应了吧!”他边说边蹲下来,帮她脱下鞋,借着路灯的光芒,检査她的右脚伤势。 “我以为你是把我逮回去喝酒嘛!”她脸色不悦地说。要不是他在身后追她,她也不至于逃也似的跑,结果把脚崴了啊! 他极轻地叹口气,然后说:“我之前不是说送你回去吗?我只是想送你罢了。” 她这才了悟,原来错怪他了。 “哪里疼?是这里吗?”他说着轻轻按了一下,疼得江雪直皱眉头,忍不住说:“你轻点按行吗?很疼呢!” “脚没有肿,怎么会那么疼?会不会是伤到骨头了?”他微微蹙眉,然后抬起头说,“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应该没那么严重吧?”她一边推辞,—边勉力向前走了两步,结果每走一步,就如同美人鱼走在刀尖上一样疼。于是她不得不停下来,抬起那只扭伤的脚,单脚踮地靠在墙边休息。 “你如果不想下半辈子坐在轮椅上的话,现在就乖乖跟我去医院。”他用命令般的口气说道。 “哪有那么夸张?不过就是崴了下脚而已。”她摇摇头,觉得他是夸大其词了。 接下来发生的亊情完全出乎江雪的预料,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到身子一轻,他已经将她打横抱起了。 他的胸膛宽阔而温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味和薄荷香,以及强烈的男人气息,不知是刚才在年会上喝了酒的缘故,还是他的身上太过温暖,她的脸颊开始发烫。 这里离刚才的酒店不远,他这祥在大街上抱着她行走,倘若被同事遇见,岂不是更加解释不清了。想到这里,她开始挣扎,“放我下来,被别人看到不好。” “不要动!再动信不信我两手一放,你会整个摔在地上,到时候就不是下半辈子坐轮椅这么简单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太恶毒了!”她低呼一声,便不再动弹,任由他抱着在夜色中穿梭。 有时候她真搞不懂他,明明是关心她的吧,嘴巴上却说得那么狠。时而温柔得不行,时而又霸道得不行,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郑世捷的车停在酒店门口,他把她抱到车旁,坐在驾驶座上的小李看到此番情景,立即走下来,帮他开车门。他把她塞进车内,然后坐在她旁边,对小李轻轻吐出三个字:“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我要回家。”她微微探身向前,对小李说。 小李转过头,有些为难地看了郑世捷一眼,不知该听谁的。 郑世捷斜睨他一眼,不耐烦地说:“还犹豫什么?赶紧开车啊!去医院!” 小李发动车子,朝医院的方向开去。 “你是不是跟钱过不去啊?我只是崴了一下脚,你干吗小题大做非要去医院?”她侧过头,不解地看着他说。 “懂不懂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万一你这次伤到骨头留下后遗症,还要你未来老公照顾你一辈子,你这岂不是害人不浅?”他说得振振有词。 “我未来老公就愿意照顾我一辈子,关你什么事!”她没好气地回他一句。 他微扯唇角,淡淡地说:“以后你就知道这和我有没有关系了。” 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被他说出了几分暧昧的味道,就像是在向她告白一样。 她没有搭理他,不做声地靠在车座上,侧头看窗外的夜景。 到了医院,郑世捷先下了车,然后走到车的另一侧,帮江雪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 他本来打算把她直接抱到急诊部,她却主动挽住他的胳膊,说:“我自己能走,你扶着我就好。” 他不再勉强,甘愿做她的拐杖,扶着她上台阶,一直走到急诊部里面。 急诊部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分外嘈杂。 郑世捷平时最讨厌繁琐的事情,现在却不厌其烦地陪着她挂号,看医生,拍片子,看结果。这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幸运的是,骨头没啥大碍,只是有点淤青,但是需要静养,还要按时吃药抹药,最起码一周不能走路,否则会落下后遗症,将来还容易扭伤。 走出诊室,郑世捷让她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别动,他去买药。她不禁苦笑道:“我想动也动不了啊!” “知道就好。乖乖坐着,我一会儿就回来。”他又盯嘱了一番,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髙大挺拔的背影,她的心里骤然升起一股暖意。他今天的表现确实让她挺感动的,先是在年会上陪她跳舞帮她解围,现在又把她送到医院耐心地陪她做检査,虽然他说话的口气有点凶,但都是为了她着想不是吗?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嘴角上扬,露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郑世捷买完药回来时,发现江雪仍然坐在原来的位置,正低着头摆弄手机。 他不自觉地轻扬唇角,心里某个角落变得特别柔软。她乖顺的样子真的像个小女孩,和跟他斗嘴时的样子截然不同。不过,两种状态的她都让他怦然心动。 他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来吧,我背你走。”说着,他已经在她面前蹲下来。 “不用了,你扶我就好了。”她回绝道。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要他背着走,而且还要这么多人看到,成何体统? “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你接下来的一周都不能走路。乖,快上来,不然我脚都蹲麻了。”他催促道。 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她还是老实地趴到他的背上,轻声说:“那就麻烦你当一次座驾了。” “其实在某种场合,如果你喜欢占有主动权,我也可以当你的座驾的。”他说得一本正经,她却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登时面红耳赤,不由得捏起拳头敲打他的背,呵斥道:“流氓!” “我是说,在家里,如果你想玩童年的木马游戏,我也是可以陪你玩的,你不会想象成床上运动了吧?我说,你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吧?”他的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江雪羞愤得想拿块豆腐撞死。到底是某人思想不纯洁还是她想歪了啊? 她安静地伏在他的背上,他的背结实而温暖,让她很有安全感。她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爸爸背着她的情景。女孩子被男人用心呵护的感觉真的很好,不管那个人是父亲还是男朋友,都让她感到窝心。 他发间的洗发水清香若有若无地在她鼻端萦绕,夜风袭来,她索性把脸埋在他的颈窝。 她的碎发垂在他的颈间,丝丝痒痒的,仿佛蝴蝶的触角轻轻撩拨着他的心弦,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微微一滞。 “我是第一个吗?”她轻声问,暖暖的气息喷在他的耳边。 外面明明寒冷至极,他却感到莫名的燥热,也没听清她刚才说的是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你第一个背的女孩吗?”她又问了一遍。 他想了想,却没有回答。 “是不是你背过的女孩太多,你都数不过来了?”她打趣道。 “不是。”他低声回答,“我在想,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谈恋爱的秘诀。其实背的时候会比抱的时候更有感觉,更浪漫,而且……”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 “而旦什么?”她追问。其实她也觉得这种感觉很好,在夜空下,他背着她行走,不但浪漫,而且温暖。 “而且……会更好地感受到女人身体的美好。”他缓缓说道。 她顿时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他的身体贴合得太紧密了,便努力抬高自己的身体,同时使劲敲打他的背,“你能不能正经点?” 他非但不生气,反倒把她的小惩罚当成按摩,还说:“使劲点,再使劲点,左边也敲敲嘛!挺舒服的。” 江雪立刻拿他疫办法,哭笑不得。 第三十九章 (4) 这天晚上,郑世捷并没有送江雪回家,而是将她带回了他在市郊的家,理由听上去很充分:“你现在腿脚不方便,需要人照顾,你要是回家难不成要让大病初愈的江妈妈照顾你?在我家,你就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吴阿姨可以好好照顾你。而且这边空气清新,很适合修身养性,有利于早日康复。” 江雪对此却感到很无语,她只是扭伤脚,又不是腿脚痛瘦,他犯的着这么大动干戈吗? 也怪她刚才一不小心又在车上睡着了,不然如果知道他是把她带到他家,她肯定半路就吵着下车了。 回想起来,似乎每次一坐他的车,她就忍不住睡意顿生,而这一次则更加明显。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到现在脑袋还昏沉沉的。 江雪原本还揣测是不是她的酒量有所提升,今天几杯酒下肚除了头昏之外并无其他不良反应,结果她还是得意得太早了。 因为,她刚进他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感觉胸闷难受,胃里堵得慌,有种呕吐的冲动。 她捂着嘴干呕了两声,就想冲到卫生间,奈何右脚压根不听使唤,只能像小时候跳格子一样单脚跳着往卫生间走去,孰料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拌倒,幸好郑世捷及时将她扶住了。 “干吗逞强?”他垂下眼眸,看着臂弯里的她说。 结果她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哇”的一声,将他吐了—身。 他触电般把她推到一边,看着名牌西装上的秽物,他不禁浓眉紧蹙,一边脱下西装甩到一边,一边冲她吼道:“喂!你当我是马桶啊?!” “谁让你自己送上来的?”不知怎么,她居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原来也有让素来镇定自若的他抓狂的事情。 他“切”了一声,“真是好心没好报,刚才要不是我扶得及时,你可怜的右脚估计还要遭受第二次重创。” “那要我怎么报答你?” “你先去卫生间洗个澡,我再想想你报答我的方法。”他微挑唇角,意味深长地说。 她一下红了脸颊,“流氓!” 他则很无辜地说:“是你自己想歪了吧?你今天又是喝酒又是呕吐,身上的气味很不好闻,我只是为了我家的空气质量着想而已。” “你……”她不知该如何应答。似乎在他面前,她原本的伶牙俐齿根本派不上用场。 “你什么?是不是脚扭伤了不方便,想请我帮你洗澡?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效劳,我不介意你做一次我的boss。”他唇角的笑意更盛。 这样的笑容如今在江雪看来,真是邪魅得足以勾人心魄,但她丝毫不为之所动,凶巴巴地回敬他一句:“我只是脚扭伤,手没事。” 此时,吴阿姨从房间走了出来,看到江雪,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少爷几乎不带女人回来啊!仔细打量了几眼,才发现这位小姐有点眼熟,似乎先前来过家里。 “少爷,你回来啦!我不知道你今天晚上到这里住,刚才都睡着了……”吴阿姨对郑世捷略带抱歉地说道。 “没关系。”他打断她,同时吩咐,“吴阿姨,你帮她准备一套干净睡衣,再煮碗醒酒汤。” “好的。”吴阿姨回答道,然后又扫了江雪一眼,突然想起她是谁了,顿时惊呼:“你是江雪吧?就是那次醉得人事不省被世捷带回来的女孩子。” “嗯。”江雪尷尬地点点头,关于第一次来这里的记忆也瞬间复苏。其实她根本记不得当时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躺在了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还穿着男人的睡衣。巧合的是,她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醉酒,没想到第一次来还是醉酒。 “那你一定是世捷的女朋友没错了,你是世捷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吴阿姨格外兴奋地说。 “哦,是吗?”江雪不置可否地说,心想,或许这是吴阿姨的惯用台词吧,很可能对每个他带回来的女孩都用同一套说词吧? “那当然。这里离世捷的公司远,他平时都是住在市区的房子,很少回来的,我就算记性再不好,也记得他带回来的女孩。”吴阿姨喜滋滋地说着,然后凑到江雪耳边,压低声线说,“世捷带你回来,一定是把你当做结婚对象了。” 江雪瞬时觉得吴阿姨仿佛成了红娘的化身,被雷得不行,连忙摆手道:“不是的,吴阿姨,你一定误会什么了。” “我哪有误会?世捷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太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是我照顾他,我跟他说了,如果遇到喜欢的女孩,一定要带回来给我看。而你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孩,也是唯一一个女孩。”因为心情愉悦,吴阿姨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几岁。 女人一旦聊起天来就会没完没了,完全把家里的主人郑世捷当成了局外人,他忍不住皱眉道:“现在时间不早了,江雪该洗澡休息了。吴阿姨,你们要是想聊天,明天聊可以吗?” “好好,明天聊,我去给江雪准备睡衣。”吴阿姨说着离开客厅,走向卧室,走到半路,还回过头看了他们两人—眼,意味深长地说,晚上你们该干吗干吗,我这个老婆子耳朵不好,什么都听不见的。” 结果郑世捷和江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吴阿姨!” 吴阿姨却故作惊讶,“我刚才说什么了吗?你们怎么同时声讨我?” 江雪这才意识到郑世捷偶尔装傻卖萌的习性可能是受到吴阿姨影响。 吴阿姨眉眼含笑地说道:“不过,你们俩竟然想到一块去了,说明你们心有灵犀。嗯,是很般配的—对。太老爷在天之灵会感到开心的。世捷,你挑女孩的眼光还是很好嘛!虽然我跟江雪相处的时间不多,但她看上去就是实在人,不是那种有心计耍心眼的女人。”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带大的?眼光怎么可能差?”郑世捷大言不惭地说。 “这孩子就是会说话!”吴阿姨欣慰地笑道,“好了,不说了,我先去给你们准备换洗的睡衣。” 洗完澡,换上干净舒适的睡衣,喝了碗温热的醒酒汤,江雪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连昏沉沉的脑袋也似乎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躺在软硬适中的大床上,看着四周的一切,她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的情景。那次醒来时,她身上穿着男士睡衣,她慌张地以为自己失身了,然后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结果却撞见了裸着上身的郑世捷。 现在想起他两手遮胸的动作,她依旧忍不住想笑。当时她觉得他是那么可恶,她和他简直水火不相容,但是现在回想起他当时的神情和动作,还觉得蛮可爱的。 她犹自沉浸在回忆中,忽然传来敲门声,随即响起郑世捷的声音:“睡了吗?” 她装作没听见,赶紧把台灯关掉,把头埋进被窝里。“我知道你没睡,快起来开下门,我有件重要的东西在里面。”他继续在门外说。 她原本打算继续装睡,谁料他说:“刚才灯还亮着,结果现在灯灭了,睡着的人肯定是不会关灯的。如果你再不起来开门,我就拿钥匙开门了。” 她只好坐起来,开了台灯,爬下床去给他开门。 郑世捷穿着件浅蓝色睡衣,看上去很普通的家居服竟然被他穿出了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江雪挡在门口,大剌剌地说:“你不用进来,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拿就好。” “我的房间我为什么不能进来?”他挑了挑眉头问。 “因为你把它让给我睡,它在今晚就属于我了。” “我只是说,我的床给你睡,但是我说过,我不能睡在我的床上吗?”说着,他已经推开她,强行进到屋里,将门关上。 “你!你强词夺理!”她气呼呼地看着他说,”你不是要拿一件重要的东西吗?你拿完就走吧。” 他向她走近,她看到他漆黑眼眸中的异样目光,突然有些慌张,忍不住一步一步往后退。他走近一步,她就退后一步,最后她被逼到床前,终于退无可退,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他欺身向前,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英俊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她,她被他看得极不自在,不禁呵斥:“你想干什么?” “我要拿的那样重要的东西就是我的心,它现在在你这里。”他轻启薄唇,幽幽地说道。下一刻,他俯下身来,毫不迟疑地吻住了她的唇。她的唇柔软而芬芳,有牙膏的清香,也有酒精的气息,是那么的蛊惑人心。 这次她没有像从前一样挣扎,而是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于是这个吻显得狂热。这一点甚至都出乎她的预料。她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狠狠将他推开,可是当他浓烈的男人气息逼近她时,她还是失去了任何抵抗力。 他仿佛是妖艳而有毒的罂粟,一旦迷上,便失去了退路。 他的吻技一向髙超,在唇齿纠缠间,她很快意乱情迷,阵地全失。 两人的衣服早已经被扔在地板上,连她自己都感到羞赧的是,刚才她居然主动去帮他解睡衣的扣子! 他跪在她的身前,她修长光滑的双腿紧紧勾住他的脖子,就在他决定进入她体内时,他附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要不要反客为主,让我再次当你的座驾?” “不要……”她怀疑他是故意整她的,明明知道她脚扭伤了,还问她这样的问题。 “这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他一个挺身冲入她的身体,与她合二为一。 月色在窗边缀绕,春光在室内蔓延。 他有些痴迷地看着身下的她。此刻的她微闭双眼,白晳的面庞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在台灯的映照愈发显得娇羞动人。 身体的愉悦攀至髙峰时,他伏在她身上,深深地吻她,之后将唇贴在她耳后,低声说:“我爱你。”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向她告白,却是第一次对她说“我爱你”。或许是她受过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的熏陶,总觉得世界上最恶俗也最浪漫的情话不过是那简单的三个字——我爱你。所以,当她听到他亲口对她说出这三个字时,难免有些为之动容。 第四十章 (5) 窗外夜色正浓,室内橘色台灯散发着暖黄的光芒,笼罩出温馨恬静的氛围。 郑世捷躺在江雪身侧,左手牢牢地将她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 “刚才也是情感饥渴吗?”他突然问道。 “啊?”她有些怔愣,哪里会方才深情说“我爱你”的人,现在会说出这种大煞风景的话。 “上次我们在一起你不是说那是因为情感饥渴吗?这次也是吗?”他不动声地问。 她不做声。她能不能说,其实上次她撒谎了呢?上次并非情感饥渴,这次也不是,而是情到深处难以自拔。 “不回答是代表默认吗?”他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就好似满满的热情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她终于缓缓开口。 他的心里开始燃烧起希望,试探性地问:“那是因为什么?” 她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个答案能不能以后再告诉你。” “为什么?”他不解地问。 “谁叫你趁人之危?竟然对我这么一个脚受伤的病患下狠手!”她故作不满地说。 “哦?”他微微挑眉,“那你是嫌我刚才对你不够温柔吗?那要不要重新来一次?” “我才不要!”她立即反驳。再来一次估计她骨头都要散架了吧? 第二天早上江雪一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窗外的阳光投进来,清澈明净,暖意融融。 她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床头柜的手机,结果拿到手机一看时间,顿时一惊——都已经十点钟了! 如果晚上太累,隔天早上她的生物钟通常会失灵,而那个害她生物钟失灵的祸首此刻却不见踪影,偌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靠着床头坐起来,突然瞥到床头柜上有一张便签纸,她好奇地拿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1.我会帮你向行政部请病假,所以不用担心被扣工资; 2.除了想我之外暂时不要想别的,乖乖休息是你当前的肯要任务; 3.都说吃什么补什么,我已经交代吴何姨特意煲骨头汤给你喝; 4.灯旁的小礼盒里是我从国外买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5.我是真的爱你,你呢?这个答案不需要急着回答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ps.你睡觉的姿势确实不够雅观但是很可爱,所以没舍得把你吵醒。 笔迹苍劲有力,字里行间却透着关心和爱意。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最后的落款“yoursjay”,仿佛上面还留有他的体温。 这些话让她感到心里暖暖的,她不禁嘴角微微上杨,脸上浮现浅浅的笑意。 原来,素来以霸道蛮横著称的他竟然也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她的心好似一点点地融化了。 其实,那个他想要的答案,此刻她心中已经隐约有些轮廓了。 她凝神盯着便签又看了一会儿,才放下便签,拿起台灯旁的小礼盒,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条做工精细的钻石项链。 吊坠上有两个靠得很紧密的星座图标分别是狮子座和白羊座,是他和她的星座。两个星座毗邻,就仿佛一对相亲相爱的恋人,看起来就好像他在守护着她一样。光是这样想想,她就觉得很温暖。 他的霸道执著,他的体贴细心,他的浪漫温存,关乎他的种种已经渐渐渗透到她的生活中,她似乎再也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了。因此,她心中的那个答案变得愈加确切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江雪这次意外扭伤脚反倒让她和郑世捷单独相处的时间多了,也自然而然地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甚至,这次江雪住在他家,还有了一个意外的收获——他相册里的某张的夏令营大合照上,竟然有少年时的她和他! 他们原来早就见过面了,只是他们再见面时早已记不清彼此年少时的容颜。 人生真的充满玄机,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人,绕了一个大圈,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郑世捷因此更加确定,江雪就是他今生的真命天女。 然而,就在他以为“抱得美人归”的目标胜利在望时,发生了一件令他始料不及的事情。 那天是董事会,他在董事会上当着父亲和各位董事的面,和mr.byron签定了融资案的合约。他的这一举动在很大程度上震慑到了那些原本蠢蠢欲动、虎视耽眈的董事。有几个董事本想趁zm团出现经济危机时狠狠打压郑家的势力,没想到年轻气盛的郑世捷居然能及时搬来救兵,而且这个救兵还不是他们想象中的秦氏集团,而是英国一家知名银行。这难免会让他们对郑世捷刮目相看。 参加完董事会,mr.byron就要赶去机场坐回国的班机。郑世捷打算亲自送他去机场,突然想起mr.byron心仪已久的那幅《母亲》还锁在他家的密室里。 于是,他打电话给江雪,想请她帮忙,“mr.byron今天就要回国了……” 结果他还没说完,江雪一拍脑袋,终于想起她忘记了拍卖会那件大事,有些沮丧地说道:“啊?他今天就要回国了,可是因为我妈妈生病,陈墨然先生的那幅画……” 郑世捷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匆忙打断她,“那幅画我已经拍到并且放到密室里了,现在没时间讨论画是如何拍到手的,我现在要赶时间送mr.byron去机场。因为那幅画还在密室,所以还要麻烦你去帮我取一下,小李会开车过去拿。”随即他跟她说了密室的密码。 “你就不担心我进了你的密室,会盗走你的奇珍异宝?”她故意问道。 “你已经盗走我最重要的东西了,相信会对别的俗世珍宝不屑一顾。” “什么意思?你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她似懂非懂。难道他说的最重要的东西是那幅被她弄丢的《水墨山河》? “笨啊,我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我的心,它早巳经被你偷走了。”他煞有介事地说。 “不正经!”她轻斥道,“不是说赶时间吗?还有时间说情话。” “我这就挂电话,你赶紧去密室帮我找那幅《母亲》。” “嗯,知道了。”说完她就紧急收线,以免话匣子关不住耽误他的时间。 江雪走进郑世捷所说的密室,其实里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富丽堂皇,没有钻石黄金,只有一些收藏品,比如瓷器、名画等。 由于在美术馆工作了几年,她对名画已经有了一定鉴赏水平,她也喜欢跟这些艺术品打交道。所以,看到这些挂在密室墙上的名画,她不由得驻足欣赏。 那幅《母亲》就悬挂在附近的墙上,她拉过一张椅子,站到上面,小心翼翼地去取那幅画。就在她把画取下来打算卷起来时,突然瞥到附近有幅画格外的眼熟。她仔细一打量,这下顿时惊住了——这不是遗失许久的《水墨山河》吗? 这幅画明明是在美术馆遗失的,怎么会跑到郑世捷的密室里来了呢?搞了半天,原来竟然是“贼喊捉贼”? 可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 明明画在他自己手里,他却给美术馆发律师函,还多次以她弄丢了这幅画为由威胁她,“逼迫”她在zm集团上班!甚至,她还傻乎乎地以为,她弄丢了这幅他爷爷留下来的名画,为了能补偿他,她还不分昼夜地赶制十字绣版的《水墨山河》,可是那幅画却被他狠狠地踩在脚下! 看着那幅失踪很久如今近在眼前的《水墨山河》,她只觉得心痛难当,浑身发凉。难道被最亲密的人欺骗就是这种感觉? 经过这么久的接触和相处,她已然把他当成了值得信赖的人。而且,在江妈妈生病期间,他为江妈妈所做的一切她也看在眼里,这件亊还是挺让她感动的。这一次,她脚扭伤他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也让她心里的防线彻底崩溃。 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踉她开这样一个大玩笑?偏偏在她决定要接受他的感情时给她一个难题:他对她撒了个弥天大谎,他欺骗了她,这样的他,她还能接受吗? 江雪拿着那幅《母亲》从密室走出来,神思有些恍惚,大脑里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为什么要骗我?如果他真的爱我,他为什么要骗我? 第四十一章 (6) 当天郑世捷回到家的时候,江雪已经离开了。 他问吴阿姨江雪去了哪里,吴阿姨递给他一个信封,告诉他这是江雪让她转交给他的。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这才发现里面只有一封辞职信和一张纸条,纸条上的话简单明了:“请帮我把辞职信转给行政部。另外,你要的答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我走了,不要再找我。” 聪明如他,已经隐约猜到她离开的原因。也怪他当时急着要把那幅《母亲》赶在mr.byron回国前送给他,所以才让她去密室帮他取这幅画。她应该无意间看到了那幅《水墨山河》,这才是她离开的原因。 其实,他不是有意要隐瞒她的,他怕告诉她画找到的消息后,她会离开zm,离开他。毕竟,当初她是因为那幅画才肯来到zm集团上班的。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是她执著地跟着他请求他把《水墨山河》借给美术馆参展的时候?是她喝醉酒被他带回家的时候?还是她陪他打球喝酒,耐心倾听他的烦恼的时候? 或许,可以追溯到更久之前? 也可能,那次夏令营两个人就已经结缘了,其实当时人群中有个淸新脱俗的小姑娘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只是,时过境迁,长大的她更是出落得益发水灵了,他初次见她的时候只是觉得似曾相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直至这次,他把相册拿给她看,她看到那张夏令营合影时,她指出里面的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孩就是她时,他不禁在心底感慨缘分的奇妙之处。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她,他曾经对年少时的她产生过好感,并且暗恋过好久。 可是,就在他以为他和她可以再续前缘时,她却突然不告而别,只留下了一封辞职信和一张写着“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的纸条。 无论如何,他都不甘心她就这样离开她,他一定要找到她,跟她好好解释。然而,当他拨通她的手机后,只有忙音在耳边回响,接着就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后来再拨,就是关机的讯息他一向不喜欢把烦恼留下来过夜,于是,他径直驱车前往她家。 走到半路,天空忽然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雪花,后来越下越大,当他的车到达她家所在的小区门口时,车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了。 车子停下来后,他再次拨打她的手机,可是还是处于关机状态。幸好他以前在手机里存过江林的手机号码,他按了江林的号码,江林接到他的电话倒是十分热情:“姐夫,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你姐的电话打不通,她现在在家吗?”他问。 “在啊,怎么了?你俩吵架了吧?她今天一回来脸色就不太对劲。按理说不应该啊,她在你家住了几天,感情应该升温才对吧?”江林对此感到疑惑。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请你帮我叫她下来一趟,好吗?” “好啊,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她。” 挂断电话,江林就走到江雪房间门口,抬手敲门,“姐!郑大公子驾到,你快准备迎驾吧!” “别多管闲事,忙你自己的事去。”江雪在里面没好气地回道。 “怎么能叫做多管闲事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外面下着雪呢,把人家冻坏了,最后心疼的人说不定是你呢!” “他愿意挨冻是他的事,跟我无关。”江雪虽然嘴上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他不会真的站在冰天雪地里挨冻吧?他应该不会这么亏待自己吧? “话我已经传达了,去不去你也得给他一个交代吧,别让他等成‘望妻石’。”江林好声劝说。 “你让他走!我现在很烦,别来烦我,好不好?”她索性往床上一倒,把被子蒙在头上,自动过滤掉江林的声音。 其实留下那张纸条的时候,江雪还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虽然他因为画的事情欺骗了她,但是她终究还是爱他的。违背心中的真实想法,写下她不爱他的答案也需要一定勇气。 她知道他可能会来找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前,窗外雪花纷飞,整个世界似乎变得妖娆起来。她打开窗,一阵寒气扑面而来,她探头往下看,发现了他那辆熟悉的车,以及他熟悉的身影。尽管因为下雪的缘故,外面的世界已经有些看不真切,但她还是可以毫不犹豫地确定那个身影一定是他。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呢?放着豪华轿车不坐,偏偏站在车外等人。 她摊开手掌,伸到窗外,洁白的雪花静悄悄地落在她的掌心,转瞬就化成了冰冷的水珠。她心里的坚冰也仿佛慢慢融化了 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字里含有“雪”的缘故,她从小就喜欢雪天,总觉得雪天最为浪漫。 如果不是因为她突然发现那幅《水墨山河》好好地挂在他的密室里,她今天就会给予他真实的答案,今天就会变成真正浪漫的一天了。 她一面担心他会不会被冻坏,一面又不想这么快就原谅他,所以在卧室里不停踱步,内心万分纠结。 后来天色渐渐暗下来,夜幕即将降临,她再次走到窗前,透过路灯的光芒,隐隐能看到他的身影,他依旧伫立在车旁。 不会吧?他还没走?他就这么执著? 她终于忍不住了,穿上羽绒服,走了出去。 郑世捷的头发和黑色大衣上已经覆上了一层自雪,看起来像个英俊的雪人。 江雪走到他面前,故意冷下脸问:“我都已经让你走了,你怎么还站在这儿?” “我……我……在等你。”他的嘴唇已经冻得有些发紫,说话都颤抖。 听见他沙哑而战栗的声音,江雪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眼前的这个男人没办法不让她心疼。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再决定爱不爱我,好不好?”由于在雪地里站得太久,他说起话来都不连贯了。 她只犹豫了几秒钟,便郑重地点头。 “傻瓜,外面这么冷,为什么不坐在车里等?”她的语气已经温柔下来。 “因为这样才能表示我爱你的决心。”这句话他说得很坚定。 “走吧,去我家喝杯姜茶,别感冒了。” 她第一次主动邀请他去她家,他顿时受宠若惊,看来苦肉计的作用真不容小觑。 “别轻易感动,我这不是为你,我是为了zm集团的员工着想,他们还等着你给他们发年终奖呢!” 他乍听此言觉得甚是熟悉,后来想起她这是学他从前说话的口吻呢,于是不禁扬起唇角。 郑世捷到了江雪家,江林觉得应该给两人独处的机会,他这个大电灯泡就不留在家里碍事了,主动说道:“我跟朋友有约得出去—趟,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你们好好相处。”说完还对郑世捷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郑世捷点头,接着问:“江妈妈呢?” “我妈去我姨家了,放心,她今天也不会回来的。”江林回答。 “哦。”郑世捷轻声应了句,然后脱下大衣,江雪伸手接过去,把大衣挂在沙发旁的衣架上。 临出门前,江林附在郑世捷耳边说:“对待女人是要靠哄的,说说好听的话,温柔点,她就不生气了。” 郑世捷却毫不领情地说:“这不需要你来教我吧?” 江林自讨没趣,讪讪地说:“也是,姐夫应该比我有经验。” “说什么悄悄话呢?要走赶紧走,别站在门口当门童。”江雪瞥了江林一眼。 “我这就走,不耽误你和姐夫的好事。”江林说完,便推开门走了。 屋里只剰下郑世捷和江雪两个人,气氛忽然有些沉闷。 江雪拿了一本书递给郑世捷,“你先看会儿书,我去给你煮姜茶。”说着转身去了厨房。 喝过红糖姜茶之后,郑世捷觉得身体里的寒气几乎都被驱散开了,整个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他还开玩笑说,他刚才在雪地里等她的画面,如果拍下来,可以取名为“独钓寒江雪”。 看他还能活蹦乱跳,江雪稍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他没感冒,不然她就会有所内疚了。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她和他之间的矛盾源于密室里的那幅失而复得的《水墨山河》,那么很显然,这幅画成了眼下最重要的话题。 “其实,《水墨山河》是最近刚找到的,是我费了不少劲让一个道上的朋友从他朋友那边赎回来的,这幅画也是从小偷手里几经辗转才到他手里的。找到后,我曾想过要不要告诉你。可是一想到你可能会因此离开zm,从此我再也没有跟你这么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我就对你隐瞒了真相。对不起,因为我想把你继续留在身边,所以才会隐瞒你,请原谅我的私心。” 他说得格外诚恳,听起来不像是谎话。 “可是,你明明找到了画,却还是把这幅画当做我为你办事的筹码,你不觉得很可笑吗?这样把我玩弄于股掌之间很好玩吗?”她坐在床沿,皱眉问道。 “你是说我请你做mr.byron导游的事情吗?那时候我还没找到《水墨山河》。”他一脸无辜地说,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不要紧吧?不会感冒吧?”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喷嚏,却弄得她分外紧张。他如果感冒,她肯定脱不了干系,毕竟是她害他在冰天雪地里等那么久的。 他眉头微扬,“有一种方式不但可以证明我要不要紧,还可以帮助治疗感冒。想试试吗?”话音刚落,他不等她回答,已经将她推倒在床上。 他英俊完美的面孔近在眼前,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火花,她忍不住心神一荡,但还是伸出双手想要推开他,“你想干吗?” “这个动作还不够明显吗?”他捉住她放在胸前的手,低下头吻住了她温暖柔软的唇。他这次的吻极尽温柔缠绵,还带着姜茶的浓烈气息。她起初有轻微的反抗,他怎么能趁着他是伪感冒患者“恃病行凶”呢?可是渐渐地,她就开始回应他的吻,最终竟沉迷在这个吻里了。 他们深深地吻着彼此,仿佛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直到吻得几近窒息,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彼此。 他们并肩躺在床上微微喘气。 少顷,他侧过身问她:“现在可不可以告诉我正确的答案?” “上午不是已经在纸条上给过了吗?”她就是要故意气他,谁让他不够诚实呢? “那个答案不作数吧?”他眉心微蹙,“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她想了想说:“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正确答案。” “问吧。” “你手机里有个人叫安琪,她是谁?为什么她的手机号码跟我的—样?” “安琪就是你啊!” “为什么是我?”她感到不解。 “因为a字开头的会在通讯录的第—个,用不着查找,第一个就是你。这就是你在心里的位置!” “可是,你既然喜欢我,为廿么还要把我介绍给林子扬相亲?” “因为我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个轻浮的人。我想知道,假如一个有钱人追你,你会不会马上就对他投怀送抱。这样我才能确定你到底是爱我的钱还是爱我这个人,事实证明你并非见钱眼开的女人,我的眼光还不错。” 唉,可怜的林子扬居然成了小白鼠。她在内心感叹。 “还有,你那次上某杂志专访,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是秦思盈吗?”她继续向。 “不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他郑重其事地回答,略略停顿下,继续说:“我都已经回答你这么多问题了,三天前我问的那个问题该告诉我正确答案了吧?” 她看着他深色瞳仁里自己的倒影,微笑着点头说:“我爱你。” 原来,那么多的问题,归根结底答案只有一个字——爱。 他不是她的路人甲,也不是她爱情的过客,这一路走来,爱不单行,他和她,始终与爱为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