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爹娘偏心我却成了王妃这件事》 第1章 小城广陵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 跟着清亮的女声后面诵读的，是两个女孩稚嫩的声音，女子手捧书卷，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两个小女孩，学着女子的模样，吟诵着诗句。 “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馨儿去把你爹喊回来。”女子合上了书卷，吩咐其中一名女孩。 “有劳姑姑。”另一名女孩，宋霁初，朝着女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待宋霁初行完礼之后，在旁边坐具上，陪着小婴儿玩耍的第三名女孩，宋霁初的贴身女使，蔷薇，才走上前，帮宋霁初收拾东西。 “娘，我想吃排骨。”馨儿拉着女子撒娇道。 “找你爹去。”女子没好气的白了馨儿一眼，宋霁初毫不掩饰给馨儿扮了个鬼脸。 宋霁初，年芳十岁，出身广陵宋家，宋老太爷早逝，宋老太太一个人两个儿子拉扯大，好在两个儿子都很争气。长子宋晟，扬州府首富，次子宋曜，朝廷大员，位极人臣，宋霁初正是宋家次子宋曜的女儿。 几年前，宋家次子宋曜，奉命驻守西南，西南暑热，又多瘴气，便将两个儿子留在了陪都舅家，好生读书，将女儿们留在了广陵老家。只是长女宋雯华，自幼体弱多病，大夫曾断言活不过五岁，宋曜夫妇小心翼翼的将长女养到了能满地跑。虽说留在老家，好生养着，自然比去西南要好，可万一长女有个意外，即便次子宋曜夫妇不追究许多，宋老太太和长子宋晟夫妇，怕也无颜再见次子宋曜夫妇。于是乎，次子宋曜夫妇将长女宋雯华带去了西南，次女宋霁初留在老家，由宋老太太亲自教养。 康夫子是十村八店有名的夫子，其妻祝氏，也曾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后家族落魄，才下嫁康夫子，二人倒是情投意合，恩爱非常，婚后育有一女，康兰馨，一子，康松盛。祝氏出身大族，读书写字，那是信手拈来，最妙的是祝氏的一手丹青，便是放在整个扬州，都是排的上名的。 宋老太太和宋家长媳陈氏，都不识字，若宋霁初只是普通的商贾之女倒也罢了，偏偏宋霁初有一个朝廷大员的爹，若也目不识丁，就真的要惹人笑话了。 宋家子弟都在康夫子的学堂读书，宋霁初就和康兰馨一起，跟着祝姑姑一起识文断字。祝姑姑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姑娘，教两个小丫头还是绰绰有余。如今，祝姑姑已经教完了《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正在教《诗经·大雅》，即便是康夫子的学堂，和宋霁初差不多大的孩童，也差不多是这个进度。宋霁初受祝姑姑的影响，格外喜欢绘画，也有极高的天赋，若是不说破，旁人定以为这位名为“沐雨”的画师，是位青年才俊，却是怎么也想不到，画师沐雨，竟是只有十岁的宋霁初。 “排骨，排骨，排骨。”坐在坐具上的康松盛，一听见排骨，眼里就直放光，迈开自己的小短腿儿，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娘亲。别看康松盛年纪小，在吃的方面，可是绝对不含糊。康松盛也很乖觉，每次娘亲给姐姐们上课的时候，都会乖乖的坐在一旁，和蔷薇玩儿，也不吵也不闹，只有等娘亲下了课，才会拉着姐姐和娘亲撒娇。 祝姑姑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己这一双小儿女，是越来越会吃了，“跟你爹说，让他买。” “好耶好耶。”康兰馨高兴的拉着宋霁初转了好几圈，康松盛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原地转圈圈。 蔷薇已经收拾好了宋霁初的东西，门口宋家的婆子也在候着了，小姐俩手拉手出了门，去学堂喊康夫子散学。 小姑娘们也不着急，一边走一边逛，广陵虽然是个小地方，街边的小商贩倒是不少，小姑娘们天天在街上走，路边的商贩也已经基本相熟了。 “姑娘，喊康夫子散学呢！”刚出门，门口卖菜的大妈便开始搭话了。 “是啊，孙大婶儿，您家这菜，长得可真好，我家种的菜，都是蔫了吧唧的，您要有空，我跟您好好学学。”孙大婶儿的菜，绿油油的，看上去就让人很有食欲，康兰馨毫不掩饰的夸赞道。 “行，你只管来找婶儿。”孙大婶儿也是个爽快人。 “姐姐，这是什么，好香啊。”宋霁初看到了路边新支起来的铺子，好奇的上前问道。 “这个是胭脂，这个是口纸……”老板娘简单的介绍道，“我们铺子快装好了，等装好了，姑娘可一定得来看看。”老板娘指着不远处的一间，门口有伙计在搬搬扛扛的铺子，跟宋霁初介绍道。 宋霁初招呼康兰馨和蔷薇也来看热闹，这些东西，几个小姑娘还真没怎么见过，好奇极了，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老板娘不急，也不恼，反倒是很热心跟小姑娘们介绍着。 “不过姑娘们年纪还小，现在还用不上这些东西，姑娘们要是喜欢，等回头铺子开了，姑娘们来看看我们用鲜花汁子调的香膏，姑娘们一准儿喜欢。” “等你铺子开了，我一准儿来。”宋霁初拍着胸脯跟老板娘保证道。 小姑娘们继续往前走，宋霁初和康兰馨走在前面，蔷薇跟在宋霁初身后，宋霁初的东西由婆子拎着，婆子则跟在蔷薇身后，护着几个小姑娘。 “姑娘，今天要不要买点儿零嘴儿啊。”卖零嘴儿的吴大叔，热情的招呼着小姑娘们。 宋霁初坚定的摇了摇头，“这个月的月钱花完了，下个月再找大叔买。”宋霁初也毫不掩饰的说自己没钱。 虽然宋霁初已经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可奈何囊中羞涩啊。宋家虽是富贵人家，也不让孩子们乱花钱，每个月的月钱都有定数，花完了就没了。总不能让孩子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坐吃山空，就算再家大业大，也有被吃完的一天。虽然宋霁初的月钱不少，但凡有点积蓄，全都炫到嘴里了。有时候，宋霁初还会腆着脸去几位堂兄弟那里要上个仨瓜俩枣的。伯父宋晟夫妇自然是知道的，他们堂兄弟姐妹的，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所以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给您留些好的。” “谢谢吴大叔。” 第2章 康夫子的私塾 “姑娘姑娘，前面是肉铺。”蔷薇眼尖，大老远的就瞧见了肉铺。 宋霁初拉着康兰馨和蔷薇，快步凑了上去。 “秦大叔，近来生意可好啊。”宋霁初笑嘻嘻的上前打招呼。 “呦，姑娘，托姑娘的福，生意还不错，姑娘可有日子没来了，今天来点儿什么？”宋家可是秦屠夫的大买主，秦屠夫脸上都笑成了朵花。 “秦大叔，排骨还有吗？”康兰馨也挤了过来。 “有有有，姑娘要多少？姑娘往后点，别让这些血里呼啦的东西，弄脏了姑娘的衣裳。”秦屠夫一边跟小姑娘们说话，一边从摊子下面抱出了大木桶，里面放的都是排骨。 “秦大叔，我可要不了多少，就吃一顿，您老看着切。” “姑娘放心，老秦手里有数，再给姑娘切成小段，回去也好收拾。”秦屠夫一直笑呵呵的，“姑娘想怎么做？煲汤还是烧菜？” “烧菜，娘做的蒜香排骨最好吃了。”康兰馨一脸自豪。 “康夫子怕是……”秦屠夫本来想开开玩笑，又觉得当着人家面，说人家爹，有点不合适，只是摇了摇头。 “康夫子是不喜欢大蒜，嫌味道重。”宋霁初倒是不会顾忌什么，宋霁初和康兰馨关系极好，两人才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情。 “麻烦秦大叔了。”康兰馨从荷包里摸出了银钱，放在秦屠夫的摊子上，“秦大叔，钱我放这儿了，我去喊我爹回来，等下过来拿。” “姑娘只管去。”秦屠夫怕吓着小姑娘，一直在磨磨唧唧的挑排骨，没敢真的动刀。 小姑娘们一路逛一路走，走了好一阵子，才走到书院门口。还没进门呢，就隐约可以看到有男孩子时不时的往外探头。 “夫子夫子，宋姑娘和康姑娘来了。”有胆子大的，直接打断了康夫子吟诵的文章，兴奋的指着窗外喊道。 “肃静肃静。”康夫子不苟言笑，顺势也瞧了瞧窗外，正好看到宋霁初和康兰馨正挽着手，在院子里亲亲热热的说话。 “行了，到点儿了，都散了吧。” “谢谢夫子，夫子再见。”学堂里一声接一声的喊着，男孩子们做鸟兽散状，迅速离开了学堂。学堂里的男孩子们，格外喜欢宋霁初和康兰馨，因为宋姑娘和康姑娘来了，便意味着可以放学了。 宋霁初拉着康兰馨进了学堂，大哥哥宋筠和四弟弟宋筹都在学堂里等着宋霁初。广陵宋家人口简单，长房和二房的排行是混在一起的，宋霁初上头有三位兄长，一位是长房的大哥哥宋筠，另外两位是自己的嫡亲兄长，二哥哥宋简和三哥哥宋策。 “夫子。”宋霁初依旧先规矩的向康夫子行礼，想开口问问堂兄弟的学习情况，好向祖母和伯父汇报。 “两位少爷是该好好练练字了。”康夫子没等宋霁初开口，就说了这么一句。 宋霁初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两位兄弟是什么德行，那字写得，就跟小鸡崽子抓过一样，得亏康夫子脾气好，不然能被生生气死。宋霁初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让蔷薇动手，打开了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的书箱。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四少爷宋筹，书本子比脸都干净，毛笔甚至都是干的，宋霁初都怀疑四少爷宋筹有没有研墨写字。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相比，自然是好一点，最起码毛笔和砚台都是湿的，上课是写了字的，只是那字写的，和鬼画符，也差不了多少。 大少爷宋筠好歹是兄长，宋霁初也不好多说什么，四少爷宋筹可就惨了，被宋霁初好一通训，大少爷宋筠在旁边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大少爷宋筠严重怀疑宋霁初是在指桑骂槐，借着教育四少爷宋筹的机会，顺便教育自己，但大少爷宋筠没有证据！ 四少爷宋筹一个字都不敢反驳，耷拉着脑袋认真反思，表示自己已经深刻认识到了错误，并且会积极改正。大少爷宋筠则是在一旁装鸵鸟，只要没有指名道姓，训的就不是我，只要我不开口，祸水就到不了我这里。 康夫子则是在一旁，眯着眼睛，冷眼旁观着，还是得宋霁初出马，宋霁初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可比自己苦口婆心的教育强多了。康兰馨也丝毫不感到意外，一副见惯了的样子。 宋家大老爷宋晟，膝下无女，宋霁初虽是暂时寄养在大老爷宋晟膝下，大老爷宋晟对宋霁初的宠爱，远远高于自己的几个儿子，宋霁初上面还有宋老太太亲自护着。毫不夸张的说，宋霁初在在广陵宋家是横着走的，没人敢和宋霁初过不去，包括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以及现在还只会流口水，站都站不稳的五少爷宋符。 宋霁初训了半天，话虽说的多，但基本没有重复的，四少爷宋筹很狗腿的给宋霁初倒了杯茶，递到了宋霁初手里，让宋霁初喝口水，歇一歇再继续训。 宋霁初白了四少爷宋筹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哥哥和臭小子，下回要还是这样，我就跟祖母说，让她老人家，把家里的武学师傅都打发了出去。”宋霁初云淡风轻的补了这么一句。 “好妹妹，好妹妹，别别别，你千万别告诉祖母。”大少爷宋筠立刻立，马上十分谄媚的讨好宋霁初。 四少爷宋筹简直不要太高兴，没有武学师傅多好，不用跟着练武，整天猴累猴累的。四少爷宋筹刚抬起头，就看到了大少爷宋筠那双要杀人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阿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四少爷宋筹光速认错。 “说的好听，我只看你怎么做，不听你怎么说。”宋霁初甩了甩头发，示意小厮们把东西整理好。 大少爷宋筠恶狠狠地瞪了四少爷宋筹一眼，四少爷宋筹知道，如果因为自己不好好读书，让大哥没了武学师傅，大哥一定会“大义灭亲”的。 大少爷宋筠，最喜欢舞刀弄枪，最头疼书本子，宋家有二老爷宋曜入朝为官，其实倒也不必非得要大房的几个孩子也走科举的路子。但多读些书总没坏处，连站都站不稳的五少爷宋符，宋老太太都在考虑启蒙的事情了，更何况是几个大的。 第3章 你爹升官了 和康夫子告别之后，宋霁初和自己的兄弟们一起上了宋家的马车，一行人倒是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到铺子里去逛了逛。广陵宋家对男孩子们属于散养状态，即便是散了学，也不会这么着急的让男孩子们都回家。家中长辈又格外偏疼偏爱宋霁初，也不会对宋霁初有太多的约束。 宋家大老爷宋晟，扬州府首富，从事布匹生意，广陵位于长江下游，沿长江往西，长江流经的地方，都有宋家的商铺。如今，大老爷宋晟，将生意的重心，放在了运河上，争取让运河流经的地方，都有宋家的商铺。也因为宋家商铺分布极广，画师沐雨的画，也传播的很远。 宋霁初让马车停在了绣坊外面，宋家绣坊的绣娘，正在研究一种新的刺绣工艺，如果能研究成功，别说运河流经的地方了，便是再加上黄河，也能都是宋家的商铺。 宋霁初其实不喜欢刺绣，但架不住宋霁初过目不忘的眼睛，看一遍便能记得住，再加上宋霁初在绘画上过人的天赋，总能轻易帮绣娘找到错误之处，也因如此，宋霁初隔几天便会来绣坊看看，偶尔还会心血来潮，来个突袭查账。就宋霁初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没有掌柜的能糊弄的了，是以，宋家商铺的账目，从无疏漏。 “这里，和上次的不一样，你再看看。”宋霁初和绣娘端详着半成品，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去仓库看看，和掌柜的一起照看着。 “要不换个颜色，这个配合我总觉得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换个浅些的颜色试试。”宋霁初顺手拿了更浅一些的丝线递给绣娘。绣娘接过丝线，和半成品对比着，不得不说，还是宋霁初选的颜色好些，画面也更和谐些。 四少爷宋筹，有些不耐烦了，哥哥姐姐们，他都惹不起，要是跟宋霁初出来的是木兰就好了，四少爷宋筹还能让木兰去劝劝宋霁初，偏偏今天出来的是蔷薇，让蔷薇去劝宋霁初？四少爷宋筹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打消了。还是掌柜的，看着四少爷宋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主动去找宋霁初，宋霁初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绣坊。 虽然大老爷宋晟是扬州城首富，但宋家的宅子并不大，毕竟，宋家还有一个在朝为官的二老爷宋曜，怎么着也得考虑考虑二老爷宋曜的官声。 “囡囡回来了，快去换了衣服来吃饭，你伯父钓了几条大鱼，你一准儿喜欢。”大太太陈氏，热情的上前迎接宋霁初，倒是没正眼瞧跟在宋霁初身后的两个儿子。 大少爷宋筠早已习以为常，自顾自的进门，回屋换衣服。 “娘，我不爱吃鱼。”四少爷宋筹小声嘟囔着。 “不爱吃就不吃。”大太太陈氏白了眼四少爷宋筹，没好气的说。 四少爷宋筹也很无奈，自己的意见向来不重要。 用过饭，宋霁初也有空跟大老爷宋晟夫妇，汇报汇报今日的情况。绣娘们的大方向没有问题，研究出来新的绣法，只是时间问题，铺子里的其他情况也都很好，不用操什么心。就是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的狗爬字，是必须得好好抓一抓了。 “瞧瞧，瞧瞧，囡囡是愈发能干了。”宋老太太乐呵呵的说道。 “都是祖母教得好。”宋霁初这个马屁拍的顶呱呱，宋老太太更是一脸宠溺。 “今日刚收到的信，你爹升官去京城了。”宋老太太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哦。”宋霁初明显兴趣不高。 在宋霁初的记忆里，根本没有爹娘的影子，只有祖母、伯父伯母和哥哥宋筠，臭小子宋筹以及小弟弟宋符。宋老太太口中的“爹”，宋霁初完全不感冒。宋霁初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当官儿的爹和出身大族的娘，还有几个根本没见过的兄姐。 “祖母，街上马上要开家胭脂铺子，老板娘还邀请我和馨馨，开业的时候过去呢。”宋霁初明显更关心胭脂铺子。 “是不是月钱又花完了？”宋霁初一张嘴，宋老太太便知道宋霁初想说些什么。 宋霁初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 “囡囡，花钱不能没个章法，也该分个轻重缓急，日后像你伯母这般管家理事，要是和现在一样，胡花一气，这一大家子，可就要喝西北风了。”宋老太太严肃的跟宋霁初说道。 “囡囡知道。”宋霁初也认真的点了点头。宋霁初手里，根本留不住钱，虽说宋家也不缺钱，但也确实不能一味胡来，宋霁初当然明白宋老太太的意思。 等宋霁初回自己的院子后，一直没出现的大少爷宋筠突然开了口，“妹妹，是要回二叔身边了吗？” 屋里无人搭话，陷入了一片沉默。 “迟早的事情。”最后还是宋老太太打破了沉默。 大家都很舍不得宋霁初，但宋霁初毕竟是二老爷宋曜的女儿，二老爷宋曜入朝为官，这些官宦人家，最瞧不起商贾，宋霁初又怎么可能一直留在广陵。 “我都听出来了，妹妹，肯定也猜到了。”大少爷宋筠喃喃的说了这么句。 宋霁初是几个孩子中最聪慧的，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只是大家都没提起，宋霁初便当不知道。 夜深了，大太太陈氏有些放心不下宋霁初，特意到宋霁初的屋子内瞧瞧。宋霁初已经睡下了，屋里也吹了灯。宋霁初平时都是四仰八叉的睡着，被子也总是被踢到一旁去，今天睡的倒是老实。大太太陈氏不由得皱起了眉，宋霁初是她一手带大的，小姑娘的心思，大太太陈氏怎会不知。 “娘。”宋霁初小声的唤了声，像是在说梦话。 从前也有过，宋霁初睡迷糊了，会把半夜给自己盖被子的大太太陈氏当成自己的母亲。在宋霁初心里，早就将大太太陈氏当做了自己的娘亲，所以才会在睡熟的时候，呢喃着唤大太太陈氏“娘”。大老爷夫妇，只有三个儿子，膝下无女，早就把宋霁初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大太太陈氏不由得红了眼眶，正是因为把宋霁初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才必须要让宋霁初回到二老爷宋曜身边，在二老爷宋曜身边，宋霁初才是名正言顺的官家小姐，在自己身边，宋霁初只能是商贾之女。 第4章 接我走? 约摸着过了几天，广陵宋家来了个陌生人。 正厅内，宋老太太端坐在上头，大老爷宋晟夫妇坐在下头，有个像是管事打扮的人，正站在屋子中间回话。 “姑娘、少爷们到。”随着女使们一声通报，大少爷宋筠、宋霁初、四少爷宋筹三人，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分别向宋老太太和宋晟夫妇行礼。 宋霁初趁着行礼的功夫，大概扫了眼，眼前的这个管事，从来没见过，祖母和伯父伯母既然有事情要处理，怎么还叫他们几个一起来？宋霁初没想明白。 “老奴见过二姑娘，给二姑娘磕头了。”没等宋霁初反应过来，那个没见过的管事，已经跪下来，开始给宋霁初磕头。 这是干嘛，就算宋霁初是正经百八的主子小姐，也实在不习惯受他人如此大礼，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 “你先起来，起来回话。”宋霁初急吼吼的丢下了这么一句，快步上前，挨着宋老太太坐好。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只能坐在下首，眼巴巴的看着宋霁初跟宋老太太撒娇。 “老奴姓胡，是二老爷的管事。”胡管事笑嘻嘻的跟宋霁初解释，宋霁初却有些茫然，胡管事说的“二老爷”应该是自己的亲爹吧。 “老二走的时候，姑娘还不记事，胡管事，你继续吧。”宋老太太搂着宋霁初的肩头，将宋霁初揽进了怀里。 “是，二老爷升官到了京城，二老爷先去吏部报到，二太太带着姑娘们一起走。二太太打发老奴过来的时候，也已经出发上京了。” 宋家二老爷，宋霁初的亲爹，宋曜，升官儿去京城了，这是几天前宋霁初就已经得知的消息，宋霁初也隐隐猜到，既然亲爹已经升官儿去了京城，大概率是要把自己也接到京城的。该来的，还是来了。 “二太太也吩咐人去范舅爷家，接两位少爷一起上京。二少爷已经中了举了，三少爷也已经是秀才了，只是这次搬家要耽搁考试了。”胡管事继续说道。 宋霁初的嫡亲二哥哥，宋策，已经中了举，就亲爹宋曜这个教育方式，迟早可以金榜题名。日后再找一门厉害的姻缘，加上背靠范家这棵大树，平步青云不是什么难事。宋霁初的嫡亲三哥哥，宋简，之前因为吃坏了肚子，错过了秋闱，二老爷宋曜正盘算着让宋简再下场试一次，正好赶上举家上京，二老爷宋曜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宋老太太很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赶不上秋闱，二老爷宋曜肯定心里不舒服，指不定要怎么拷问二少爷宋简的功课。 “西南虽说多瘴气，这些年，老爷太太细细养着，大姑娘的身子也好多了，近几年更是连病都没有生过。” 宋霁初那个自小体弱的嫡亲大姐姐，宋雯华，小时候是个病秧子，风一吹就倒，声响大些都能吓得直哭，如今倒是将养的不错，也是个厉害角色。 宋老太太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孩子们都很好，做长辈的，才能真的放心。 “老爷和太太这次让老奴来，一来是给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请安，二来是接二姑娘上京，三来也是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可愿赏脸也去京城瞧瞧热闹。”胡管事点头哈腰的，姿态放的很低。 宋霁初当然想上京，京城一定很热闹、很好玩，可是宋霁初也舍不得宋老太太，舍不得大老爷宋晟夫妇和堂兄弟们。宋霁初伸出小手，牵着宋老太太的大手。宋老太太的大手有些粗糙，干巴巴的，还有不少老茧，宋霁初的手，小小的，胖乎乎的，白白嫩嫩的，和宋老太太一双粗糙的大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姑娘自然是要跟着上京去的，我这老婆子就不折腾了。” “祖母！”宋霁初失声喊了出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宋老太太，祖母是不要自己了吗？ 宋老太太捏了捏宋霁初的小胖手，宋霁初低着头不敢再多说什么，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一辈子都在广陵，换了地方也不习惯，路途遥远，山高水长的，我这把老骨头也折腾不起。”宋老太太淡淡的说。 胡管事赶忙给宋老太太跪了下来，“老奴出来的时候，老爷和太太专门交代过的，京城里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定让老太太住的舒舒服服的。” “不必了，我知道老二和老二媳妇孝顺，咱们广陵的规矩，长子奉养父母，就算是告上了御史台，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宋老太太还是态度坚决。 宋老太太不愿去京城，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二老爷宋曜的正妻，范氏，出身大户，怕是瞧不上自己这个乡下老婆子。二老爷宋曜官场的事情，少不了要范家帮忙，自己还是不去给人家两口子添麻烦了。 宋老太太不知道的是，二老爷宋曜这次升官进京，去的就是主司告状纠错的御史台，也不怪胡管事，毕竟胡管事只是一介家奴，二老爷宋曜进京又走的匆忙，胡管事也不是很清楚，二老爷宋曜能在京城谋得个什么职位。 “姑娘是被我宠坏了的，得老二媳妇好生照管了。”宋老太太说着，不由得看向了倚在自己身边宋霁初，正好撞上了宋霁初发红的眼眶。宋老太太只当着没看到，重新看着胡管事。 “老太太只管放心，这些年，二姑娘不在身边，老爷太太都想得紧呢，”胡管事继续陪着笑脸，“三位姑娘听说二姑娘要回京，也是欢喜的很。” 说着胡管事不住的朝宋霁初作揖，宋霁初则是木木的坐在宋老太太身边，也不说话，死死的拉着宋老太太的手。 宋老太太又留胡管事说了会儿话，便让胡管事退下了，没了胡管事，宋霁初也不必藏着掖着。 “祖母，为什么我要去京城啊。”要去大家一起去嘛，干嘛偏偏让我一个人去啊。 “傻孩子，你爹，好不容易混到了京官儿，可不是巴巴盼着你进京。”宋老太太慈爱的摸着宋霁初红彤彤的小脸儿。 第5章 囡囡，祖母给你讲个故事吧 “你爹是越发出息了。”宋老太太抱着宋霁初轻轻的摇着，仿佛宋霁初还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孩童。 “祖母去吗？伯父伯母去吗？哥哥和弟弟们去吗？”宋霁初仰头问道。 “只你一个去。”大老爷宋晟知道这样的话，母亲不可能对小侄女说出口，便自己说了出来。 “为什么？我爹不是很厉害吗？为什么祖母不去？伯父伯母不去？哥哥和弟弟们也不去？”宋霁初说着就要落泪。 “囡囡啊，祖母年纪大了，路上太折腾，祖母就不去了，伯父伯母还有这么大一摊子，也走不开啊。”宋老太太轻声哄着宋霁初。 “那我也不去，我陪着祖母。” “傻囡囡。”宋老太太自然是舍不得的，别说宋老太太舍不得，大家都舍不得宋霁初。 “囡囡大了，要去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省的被谁家的臭小子，拿块儿糖就哄走了。”大太太陈氏想尽量让气氛轻松些。 “谁能用糖把阿姐哄走，我就揍他。”四少爷宋筹大声的说道，明明四少爷宋筹还记恨宋霁初前些日子训斥自己的事儿，这会儿子又忍不住护着宋霁初。小小的人，还不能完全理解大人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小男孩知道，宋霁初要是跟着胡管事走了，一时半会就回不来了。 “母亲可想好了，真的不去京城？”大老爷宋晟再次跟宋老太太确认。 “太折腾了，不去了。”宋老太太也就态度坚决。 “母亲，囡囡一个人进京，大家都不放心，我把手头的事安排安排，亲自护送囡囡进京，一定将囡囡平平安安的交到二弟手上。”大老爷宋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宋霁初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虽说是主子，刁奴欺主的事情，又不是没见过，还是自己走一趟吧，顺便也能看看京城流行什么，能不能和京城里搭上商业关系，日后也方便照应囡囡。“家里的事，还有这几个臭小子，还得劳烦母亲。” “这便再好不过了。”宋老太太很是满意。 “祖母。”宋霁初拉着宋老太太的手，死活不愿意撒手，宋霁初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自己是非走不可的。 “囡囡乖，囡囡记住了，你爹是朝廷大员，你娘是高门贵女，你和你两个哥哥、一个姐姐还有下面的两个妹妹，都是一样的，都是宋家和范家的好孩子。”宋老太太现在是真的很后悔，后悔平时对宋霁初太骄纵，二媳妇范氏出身大族，怕是会觉得小囡囡行为粗鄙，上不了台面了。 “嗯，囡囡记住了。”宋霁初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再去康夫子家，跟着祝姑姑读书的时候，宋霁初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祝姑姑和康兰馨。两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哭了好久，康松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两位姐姐哭的伤心，也跟着嚎了几嗓子。 人总要长大，也总要学会别离，祝姑姑没有打扰两个小姑娘，把康松盛也拉到了一边，让两个小姑娘好好聊聊，也好好道别。 过了一会儿，康松盛迈着小短腿儿，深一脚浅一脚，摇摇晃晃的向两位姐姐跑来。康松盛手里捏了张纸，两个小姑娘把纸打开，是祝姑姑的笔迹，祝姑姑抄了首诗，《诗经·邶风·燕燕》，前些日子，祝姑姑刚教两个小姑娘学过，是首离别诗。从前不懂，如今自己成了诗中人，方解诗中意。 两个小姑娘几下商量，这些日子，还如往常一样，一起读书玩耍，等宋霁初离开后，两人也会保持书信往来。即便不用康兰馨提，宋霁初也会常常给康兰馨写信，在宋霁初心里，康家姐弟和宋家几位堂兄弟，都是一样的。 大老爷宋晟是商人，生意上的事情，也不是说丢下就能丢下的，不过好在大老爷宋晟手下的人，都是能以一当百的主儿，别说大老爷宋晟远行一个月，就是大老爷宋晟走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即便生意上的事情，有什么差错，大太太陈氏也完全可以处理。正好也利用这个机会，让大少爷宋筠历练历练。大老爷宋晟也看的出来，大少爷宋筠不是读书的料，看到书本子就困，这些年也是因为有宋霁初的缘故，旁人的面子，大少爷宋筠不给，宋霁初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宋霁初回回指桑骂槐，表面上是指责四少爷宋筹，实际上是两个堂兄弟都骂，大少爷宋筠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故意装傻而已。四少爷宋筹回回挨骂的时候，大少爷宋筠就暗暗下决心，下回一定发奋图强，在宋霁初教育宋筹的时候，能挺直腰杆子。虽然但是，都仅仅是停留在口头上的，依旧是对读书提不起兴趣，勉强能读上几页，已经是要了老命了。下回宋霁初教育四少爷宋筹时，大少爷宋筠依旧只能装傻，装没听见。 胡管事虽然着急回去复命，又不敢去催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只能自己一个人着急。毕竟宋家是刚举家上京，正是用人的时候，自己却偏偏被打发出来接二姑娘，等自己赶回去，估计也没什么好的活计留下来了吧。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好在大老爷宋晟动作很快，没几天就把生意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广陵是邻水而建的小城，宋霁初不晕船，但是晕马车，尤其是这种需要长时间在马车上待着的出行，大老爷宋晟也将出行的船只安排了妥当。 宋霁初年方十岁，东西并不算多，带上四季衣物、首饰家当也就差不多了，身边的女使，也就带着嬷嬷杜仲、蔷薇和木兰。杜嬷嬷是宋霁初的奶妈，蔷薇和木兰是从小跟着宋霁初一起长大的，自然是要跟着宋霁初走的。其他的东西和人手，宋霁初亲爱的父亲母亲也会补齐的。 宋霁初其实很矛盾，京城繁华，宋霁初自然想去看看，可宋霁初也舍不得祖母、伯父伯母、堂兄弟们，还有康家。所以，兴致一直不是很高。 入夜，宋家大门落了锁，各房也逐渐吹灯入睡，宋霁初睡不着，熟练地钻进了宋老太太的院子。 “祖母。”宋老太太还没睡，宋霁初直接脱了鞋，和宋老太太挤在了一起。 “囡囡，这么晚还不睡觉，是不是还在想进京的事。”宋老太太并不意外。 “祖母，您和大伯一家，不能跟我一起上京吗？”宋霁初钻进宋老太太的怀里，仰着小脸，认真的问道，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 宋老太太不敢看宋霁初的眼睛，生怕自己看了之后，会忍不住答应宋霁初，一起上京。 “囡囡，祖母给你讲个故事吧。” 宋霁初不知道宋老太太为什么会这么说，只是乖乖的挨着宋老太太，一边给宋老太太捶腿，一边听宋老太太继续说。 第6章 宋家(上) “广陵啊，是个小地方，没出过什么大人物，能有个秀才，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小秀才有个青梅竹马的小姑娘，待小姑娘长大，小秀才上门提亲，小秀才娶到了小姑娘。小秀才和小姑娘，婚后生了两个儿子。小秀才一边读书一边养家，小姑娘一边照看孩子一边做些针线补贴家用。虽然日子过的紧吧，但一家四口和和美美，团团圆圆的，也很幸福。宋老太太说着，嘴角抑制不住的微笑，仿佛又年轻了几十岁。 “可惜天公不作美，小儿子才刚会走的年纪，发了场疫病，小秀才撒手人寰了。” “啊，怎么会？”宋霁初忍不住出声道，“那小姑娘，还有那两个小朋友呢？” “那是场很大的疫病，小秀才和小姑娘的家里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了，为了两个孩子，小姑娘只能没日没夜的给人家干活。小姑娘手脚勤快，有大户人家，看重小姑娘，想和小姑娘签卖身契，工钱也能更高些，连同两个孩子也可以一同进府，日后就是小少爷身边的贴身小厮。” “这样，好像，也还不错。”宋霁初忍不住又插了句嘴，宋老太太和大老爷宋晟夫妇虽然对宋霁初宠的是没边儿，但也有在细细教养宋霁初，宋霁初已经能帮着伯母陈氏一起管家理事。宋霁初记得，几年前的旱灾之后，连广陵这样的小地方也有了流民，有不少人走投无路，希望卖进宋家。当时宋霁初还跟着伯母陈氏，一起挑了些人进来。木兰就是当时买来的，后来经过调教，做了宋霁初的贴身女使。 “可是小姑娘不愿意，两个孩子的爹，可是秀才，小姑娘自己为奴为婢就算了，不能让孩子们也这样。尤其是日后孩子想走科举这条路，小姑娘就绝对不能是奴婢出身。”宋老太太态度很坚决。 “小姑娘就这样拉扯着两个孩子长大，好在，孩子们都很争气，大儿子引车卖浆，富甲一方，小儿子识文断字，高中进士。” “所以，小秀才是祖父，小姑娘就是祖母，两个孩子是伯父和我爹？”宋霁初看到宋老太太如此坚决的态度，便猜到了。 “你个小机灵鬼儿。”宋老太太刮了刮宋霁初的小鼻子。自己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两个儿子都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各有各的家业，自己也算是对得起那个青梅竹马的小秀才了。 “收到你爹高中进士的消息的同时，还有一道赐婚的圣旨，就是你爹和你娘。” 这倒是让宋霁初万万没想到，不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爹娘这亲结的，连这个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的亲娘都不知道？ “你爹派人把我和你伯父伯母接到了陪都，你爹是我养大的，一张嘴我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偏偏这次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肯说。只说是圣上在新科进士觐见的时候，顺手指的婚，其中一名新科进士尚主，做了驸马，新科榜眼和侯府联姻，还有其他几家婚事。” “状元和探花呢？” “你爹说，圣上本来打算让新科状元尚主的，可公主瞧不上状元郎，倒是自己挑了个新科进士，状元郎最后也娶了其他朝廷大员家的姑娘。探花已经娶妻生子，他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么听来，好像真的是皇帝顺便指的婚，状元和榜眼都安排了，还有其他的进士，要不是探花已经娶妻生子，估计也会被指出去，那也不差再安排爹和娘。 “可我总觉得不太对，私底下让你大伯和你爹喝酒，你大伯是商人，生意场上什么没见过，你爹是个只知道读书的，自然不是你大伯的对手，几杯酒下肚，便什么都跟你大伯说了。”宋霁初偷偷去看宋老太太的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你爹说是，进京赴考的时候，一次在客栈吃饭，有位小哥出门没带荷包，就帮忙付了顿饭钱。小哥的来历，什么都没说，自己的来历倒是被小哥问了个一清二楚，两人聊的倒是很愉快。后来小哥倒是经常给你爹写书信，每次都是小哥派人给你爹送来，你爹把回信给交小哥派来的人。你爹进京赴考的时候，我和你大伯担心，你爹有太多钱，一路上不安全，也担心你爹到了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乱花渐欲迷人眼，所以没给你爹太多盘缠，原先客栈小二都恨不得是鼻孔看人，可突然对你爹很客气，好吃好喝的就没断过，就差没把你爹供起来了。这些都是那个小哥背后操作的。” “那小哥，该不会是舅舅吧？”宋霁初大概猜到了，估计是爹请舅舅吃饭，舅舅看重爹，爹又中了进士，舅舅就把娘许了过去。 “那小哥，是你娘。”宋老太太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娘？！”就算宋老太太和大老爷宋晟夫妇再怎么惯着宋霁初，也不会允许宋霁初女扮男装，出门身边必须跟着婆子，宋霁初现在怀疑是因为有她娘的前车之鉴，才有了后来的种种约束。 “你爹也是被圣上指了婚，去你外公家拜会的时候才知道的。当时，你娘女扮男装，从府里偷偷溜出来玩儿，结果走得急，没带荷包，在外面吃顿饭都没钱付，好在你爹替你娘解了围。后来在和你爹的交谈中得知，你爹是进京赴考的考生，便动了心思。你娘究竟是如何说服你外公，并请到圣旨的，祖母就不得而知了。” 宋霁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这个亲娘，还真是…… “范家，世代簪缨，你爹委实是高攀了，婚事，包括聘礼，都是范家一手操办的，我和你大伯只是配合着到范家提亲，能请到圣旨，提不提亲，也都无所谓了。范家的意思是六礼都要走完，咱们家，也就只能顺着。当然，你大伯也不是吃素的，连夜准备好了聘礼单子，咱家又不缺钱。” 宋家确实不缺钱，大老爷宋晟在宋霁初看来，简直就是财神爷，动动手指就能生财的那种。 “即便是这样，我和你大伯上门提亲的时候，还是看出了范家的不满，说白了，范家瞧不上咱家，也是，范家能请的动圣旨，咱们家能出你爹这么个进士，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我要是范家老太太，我也瞧不上你爹。”宋老太太有些无奈，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代入范家老太太，她也不放心让家里千宠万爱的姑娘，嫁这么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不过好在宋家有钱，范家姑娘不用跟着吃糠咽菜。 第7章 宋家(下) “后来两家总算对付着，把婚事先办了，范家瞧不上咱们家，我也看着范家不舒服。你爹只是新科进士，在京城是留不住的，范家使了使力，你爹就去了陪都。陪都是范家的根，门生故旧遍地，我也跟着你爹娘去陪都住了阵子。”宋老太太提起陪都的事情，明显脸色不好。想想也是，范家在陪都是驾轻就熟，宋老太太却是人生地不熟，范家又是高门大户，宋老太太这个乡下来的老太太，估计背地里没少被人说闲话。 “过了几个月，你大伯母生产不顺，我便借着这个由头回了广陵，虽然那个孩子也没能保住。再后来，便有了你们几个，范家有意提携你爹，光在陪都，又没有什么能说得上的政绩，才暗中使力，把你爹弄到了西南。” “如今，正如范家和你爹计划的那样，你爹顺利升官到了京城，有范家在，你爹的官儿不会小的。” 宋霁初明白了，范家对她亲爹，可谓是恩重如山，又是嫁闺女，又是提携的，新科进士那么多，没有范家，她亲爹现在只能芝麻小官儿，能在扬州这样富庶的地方当官都算是烧高香了。更何况，也不可能是在扬州，本朝官吏，不能在自己的故乡就职，这是铁律。而现在呢，她爹可是京官儿，而且听祖母的意思，这官儿肯定小不了。 那祖母呢，祖母也有她自己的骄傲，当年祖父早亡，祖母一个人拉扯伯父和爹长大，如此艰难的时刻，祖母还记挂着伯父和爹的前程，不肯卖身为奴。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对范家，对娘低头。可不低头又有什么办法，范家世代簪缨，宋家和范家比，根本没有可比性，范家可以帮爹平步青云，宋家却不行，宋家说破大天也只是商贾。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商贾可以很有钱，但很没有地位，也是最让人瞧不起的，尤其是勋爵人家、高门大户最瞧不起商贾。 所以祖母选择回避，祖母主动离开了爹，跟着大伯共同生活，缓和了清流世家范家和商贾之家宋家的矛盾，也不用考虑如何和千金万金小姐的娘相处。祖母生在广陵长在广陵，商贾之家也没有那么多规矩，难道不比京城舒服。 “祖母，”宋霁初靠着宋老太太，用小脑袋蹭了蹭，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囡囡舍不得您。” “祖母也舍不得囡囡，”宋老太太轻轻摇着宋霁初，像哄小婴儿一样轻声哄着，“祖母年纪大了，在广陵住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你伯父伯母是如何待祖母的，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宋老太太虽然是轻声的哄着宋霁初，但没有掺一点儿水分，大老爷宋晟夫妇很是孝顺，别说在广陵县，便是在整个扬州府也是有名的。 “祖母就是担心你，你伯父伯母没有女儿，是把你当亲生闺女养的，祖母也惯着，惯的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性子。范家可是书香门第，你娘也是知书达礼，你要跟着你娘好好学学规矩，脾气也都收一收。” 这话也是实话，宋霁初在广陵宋家是横着走，有些想和宋家做生意的，宋晟那边做不通工作，也会考虑走宋霁初的路子，而不是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的路子，虽然但是，宋霁初也不会有任何松口。 “囡囡知道了。”宋霁初乖乖的点了点头。 “对内对外，你都是广陵宋家和陪都范家的姑娘，是宋家二姑娘，谁也别想小瞧了你去。”宋老太太想说的，实际上是，即便自己这把老骨头一直在广陵乡下养老，谁也别想欺负自己的宝贝孙女，就是范家也不行。自己也是名正言顺的婆母，范家对宋曜是恩重如山，自己这个亲娘难道就不是了？谁敢欺负自己的宝贝孙女，自己便是拼上这把老骨头，也不与他善罢甘休。 宋霁初又在宋老太太的怀里蹭了蹭，让柔软的布料吸去眼角的流水，“祖母，囡囡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身子，别老贪凉，乱吃东西，回头肠胃该受不住了。空了的时候，也出去多走走，爬爬山，踏踏青什么的，别老窝在家里。”祖母年纪大了，宋霁初这一走，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囡囡长大了，也知道记挂祖母了。”宋老太太很是欣慰。 “家里的事，都有伯母呢，祖母就不要操心了，祖母要是闷得慌，就去看看哥哥和臭小子的功课，我看哥哥也不是个读书的料，倒是喜欢舞刀弄枪的，臭小子是个机灵的，就是那股机灵劲儿不肯用到书本子上。”宋霁初继续跟宋老太太交代道，啰啰嗦嗦的，活像个小太太。宋霁初还计划着，跟康兰馨也交代下，让康兰馨私底下跟康夫子多打听打听两个堂兄弟的功课怎么样。 宋老太太满眼含笑的看着心爱的小孙女儿，突然想到，日后也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这么有福气，能娶到自己这个玲珑剔透的小孙女儿。让大孙子继续练武也不是不行，大孙子和大儿子一样，不是读书的料子，就喜欢舞刀弄枪的，日后走武举的路子，兄弟几个在官场上，也能有个照应。最重要的，日后哪个臭小子敢欺负小孙女儿，大孙子一定可以打的他满地找牙。不行不行，一个哪里够，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轰，还有两个小孙孙，一起教育了好。宋老太太暗下决定，回头就给孙子们多找几个武行师傅才是。 此时的大少爷宋筠，早已进入了梦乡，打死他，他也想不到，自己苦求了许久，希望能多个武行师傅的愿望，就这么不经意间被妹妹宋霁初给实现了，而且多了不止一个。四少爷宋筹也没想到，自己日后不仅要接受康夫子的谆谆教导，还要跟着大哥一起，接受武行师傅的魔鬼训练。还在流口水，站都站不稳的小少爷宋符更想不到。 第8章 启程 大老爷宋晟有意放慢了速度，让宋霁初和大家能多相处相处，胡管事简直要急疯了，恨不得能插上翅膀飞回京城。 宋霁初到底是二老爷宋曜的女儿，大老爷宋晟也不好一直扣着不放。商贾之女和官家小姐有多大区别，整日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大老爷宋晟怎会不清楚。 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要远行的消息，并没有告诉太多人，启程的时候，也只有宋家和康家来相送。 “祖母，您不该来的，江边风大，别着凉了。”说着宋霁初帮宋老太太紧了紧衣服，宋老太太一双干枯的老手拉着宋霁初白胖的小爪子，半天舍不得撒开。 “伯母，这些年，多亏伯母垂怜，囡囡感激不尽。”说着宋霁初朝陈氏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大太太陈氏向来把宋霁初当亲生女儿看待，做母亲的，看自己的儿女远行，要多不舍，有多不舍。 “哥哥，哥哥喜欢舞刀弄枪，书本子也不能放下，日后哥哥定是要帮伯父照看这一大家子，自己总要心中有数 ，总不能被下面人套路了，还被蒙在鼓里。”大少爷宋筠不由得惭愧，自己痴长宋霁初几岁，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也想不明白，要宋霁初道明。 “臭小子，我可是跟你兰馨姐姐交代过的，让你兰馨姐姐帮我好好盯着你，要是还敢上课睡觉或者没有长进，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四少爷宋筹哪里敢还嘴，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 “还有小弟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宋霁初摸了摸小少爷宋符的小脑袋瓜，小少爷宋符露出自己小米粒一般的小牙牙，冲着宋霁初直乐。 “夫子，姑姑，霁初承蒙二位教导，不胜欣喜，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说着又是恭恭敬敬的向二人行礼。 “兰馨，松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此去经年，天涯路远，终有重逢之际。”康兰馨上前紧紧抱住了宋霁初，康松盛也挤了上来。 “囡囡，该走了。”大老爷宋晟虽然不想扫兴，如今是不扫兴也不行。 宋霁初被大老爷宋晟拉着，带着自己的奶母杜嬷嬷和两名贴身小女使蔷薇、木兰，一步一回头的上了船。 船是大老爷宋晟包下来的，不是什么大船，毕竟正经的主子只有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两个，用不上太大的船。大老爷宋晟还备了些江南才会有的物件，代表扬州商会和京城那边接洽，要是能达成合作自然更好了。这点子信心大老爷宋晟还是有的，这些好东西，从前那些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商人也好，走卒也好，读书人也好，官眷也好，都是爱不释手的，再加上大老爷宋晟这三寸不烂之舌，定然没有什么问题。 船只行使着，宋霁初明显兴致不高，陪都范家，宋霁初从康夫子那边也听到过，世代簪缨，封侯拜相，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家族，娘是范家得宠的姑娘，两个哥哥也是在范家长大的，姐姐和妹妹们是在娘身边长大的，唯独一个自己，是在广陵宋家长大的。广陵宋家自然千好万好，可……宋霁初有些害怕，怕爹娘不喜欢自己，怕哥哥姐姐和妹妹们和自己玩不到一起去，也怕被京城中的高门大户们看不起。 天色晴好，江风徐徐。 “姑娘姑娘，你来你来。”蔷薇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拉起坐在凳子上的宋霁初就往外跑，木兰就候在门口，三个小姑娘一起往船尾跑，杜嬷嬷紧紧跟在后面，生怕小姑娘们有什么闪失。 夕阳西沉，是一种暖暖的橘色色调，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几只不知名的鸟儿，在江面上低低的飞行，也被阳光披上了暖橘色的外衣，唱着奇怪的歌谣。宋霁初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色。 “姑娘，江边风大，还是披上披风吧。”木兰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件小披风过来，给宋霁初披上。 宋霁初抬头看去，眼前是难得一见的美景，身旁是叽叽喳喳的蔷薇和细心妥帖的木兰，身后的杜嬷嬷如守卫一样，死死的瞧着，生怕自己有什么危险。伯父在二层船舷上，清点货物，时不时朝自己的方向看看。宋霁初突然觉得，好像没有那么紧张和害怕了。 走了约莫有两三天的样子，这日正午，船就行到了城镇。宋霁初正想问呢，一般都是夜里才停船，船在江心夜泊，今天倒是不一样。 “囡囡，”大老爷宋晟神神秘秘的拿了个包裹，找到了宋霁初。 打开包裹，里面是两身男孩子的衣服，应该是四少爷宋筹和小厮的衣裳。“囡囡换上衣裳，和伯父一起到城里逛逛。” 广陵宋家再宠宋霁初，也不会允许宋霁初女扮男装，从前宋霁初不明白，听宋老太太说完宋家的故事，宋霁初真的严重怀疑，是因为她娘的缘故，才有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规矩。 “祖母知道了，该生气了。”这是宋霁初看到两身儿男孩子衣裳的第一反应。 “咱们悄悄地，不让旁人知道。”宋晟鬼鬼祟祟的配合着，宋霁初是个好孩子，即便是被广陵宋家宠上了天，也不会恃宠而骄，反而会帮着大老爷宋晟一起管教四少爷宋筹，有时候连大少爷宋筠也会被管教。 出行的行囊，是宋老太太和陈氏一手准备的，怎么会不知道里面混进了男孩子的衣裳，还刚刚好是宋霁初能穿的尺寸。 “这，不大好吧。”宋霁初吞吞吐吐的，虽然宋霁初不知道有多想跟着大老爷宋晟一起去城里看看。 “有伯父在，囡囡不怕。”大老爷宋晟大包大揽。 宋霁初到底还是愉快的接受了，满心欢喜的换了衣裳。大老爷宋晟一共拿了两套，一套是给宋霁初的，另外一套是给女使的。大老爷宋晟也直接说明了，会在沿江的城市，都稍作停留，带宋霁初好好逛逛。现在借着上京的由头，正好可以四处走走看看，等来日宋霁初真的进了京，就只能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蔷薇和木兰也商量好了，两个人轮换着陪宋霁初到陆上走走。 第9章 上京 宋霁初穿的是四少爷宋筹的衣裳，这个年纪的孩子，其实看不太出来性别，宋霁初把头发都盘起来，再稍微打扮打扮，活脱脱一个小书生。大老爷宋晟第一次瞧见宋霁初这个打扮，都吓了一跳，若不是事先知情，还真以为宋霁初本身就是个小书生。 宋霁初带着蔷薇跟着大老爷宋晟一起下了船，大老爷宋晟身边自然有人跟着。已经从广陵出发，走了两天的路程，依旧是江南，此处却与广陵不同，虽然都是临水而建的小城，但是这里是典型的高墙深院，除大门外，只开少数小窗。 大老爷宋晟自然不是单纯的要带着宋霁初下船游玩，而是来视察铺子的，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广陵宋家的商铺，除了顺着长江顺流而上，在运河沿线，也有不少。 大少爷宋筠不喜欢读书，完全随了大老爷宋晟，大老爷宋晟也是个见了书本子就头疼的主儿，所以出门在外，一定会在身边带着人，专门负责记录。大老爷宋晟在铺子里和掌柜的交谈，宋霁初就由蔷薇和小伙计在铺子里闲逛。铺子里的人不知道底细，只把宋霁初当成少东家。 巡了一遍铺子下来，宋霁初已经有些走不动了，小女生的体力自然是有限的，一行人干脆打道回船。 “伯父好厉害。”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才刚上马车，宋霁初毫不掩饰的夸赞大老爷宋晟，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写满了崇拜。 看到宋霁初这可爱的小模样，大老爷宋晟心软的简直要化掉了，还是小闺女好呀，哪像家里那三个臭小子，狗屁不通，什么都不懂。 “囡囡可看懂了什么？” “生意上的事情囡囡不懂，但囡囡看明白了，即便是用惯了的人，也要不时查验，免得欺上瞒下。”宋霁初眨巴着大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 “伯父的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可钱帛动人心，谁知道实行到下面变了味儿，大家不会说旁人，只会指责伯父。所以，既要放权，也要限权，把放下去的权，也要限制起来。” 大老爷宋晟被宋霁初说的一愣一愣的，抱着宋霁初笑了起来，大老爷宋晟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玲珑剔透的小侄女，什么都是一点即通。 “囡囡说的对，囡囡长大了，身边肯定不止杜嬷嬷、蔷薇和木兰她们三个，日后会有更多人，”管家理事、生儿育女的话，被宋晟咽了下去，小囡囡才多大年纪，这些问题，现在考虑还太早，“身边有再多人，信任是一回事，不时查验是另一回事。囡囡要头脑清楚，自己先想清想透，才不会被蒙蔽。” 宋霁初认真的点了点头。 “冰——糖——葫——芦——” 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宋霁初眼睛都直了，大老爷宋晟不由得好笑，宋霁初这贪吃的模样，倒是和宋老太太一模一样。 于是乎，大老爷宋晟一口气买了好多串儿糖葫芦，让宋霁初和蔷薇、木兰分着吃。 船只继续航行，夜间又停在了江心。 宋晟基本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带着宋霁初一起去逛逛，也会趁机跟宋霁初讲些大道理，读万卷书，更要行万里路。宋霁初坐船，无聊的时候，也会将沿路的风景都画下来，让大老爷宋晟带回去给宋老太太。宋老太太年纪大了，不方便出远门，能通过宋霁初的画了解到外面的世界，也是不错的。 一路上走走停停，也不知道用了多久 ，等宋霁初彻底坐够了船，才到了京城。京城到底是京城，码头都在城外，船在码头靠岸，然后换马车进城。宋霁初的亲爹宋曜早就派了人，早早的在码头等着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 候在码头的，也是府里的管事，姓莫。 广陵是依水而建的小城，宋霁初从小在水边长大，完全不晕船，却多多少少有些晕马车，尤其是这种要坐蛮久的马车。 “大老爷和二姑娘，一路辛苦了，老爷特意吩咐，慢慢走，不着急回去。”莫管事也是满脸堆笑。莫管事是宋家的老管事，旁人不知道，但是莫管事知道，大老爷宋晟是宋家的财神爷，范家就算世代簪缨，也没有大老爷宋晟财大气粗。还有二姑娘，二姑娘从小不是在老爷和太太膝下长大的，太太格外愧疚，二姑娘的院子，还是自己主持收拾的，收拾了好多次，太太一直不满意，最后还是太太亲自出马整顿归置才算完，莫管事怎敢不客客气气的。 “姑娘有些晕马车，慢慢走。”大老爷宋晟吩咐道。 得了大老爷宋晟的吩咐，莫管事放慢了速度，但这速度放慢的，甚至让人怀疑，莫管事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胡管事有些不乐意的，小声的莫管事抱怨，自己辛辛苦跑到广陵将二姑娘接了回来，眼下都到京城了，却是磨磨唧唧的半天不走。莫管事自然不会理会胡管事，自顾自的，慢慢悠悠的往前走，还会时不时的停下来问问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需不需要用饭。 别说大老爷宋晟了，就是宋霁初也察觉出了苗头，宋霁初是晕马车，那也不至于走的这么慢，照这个速度走下去，城门关了都走不到京城。 “莫管事，”大老爷宋晟看了眼宋霁初，觉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宋霁初作为宋家名正言顺的二姑娘，还是很有必要让宋霁初也知情的，“二弟，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大老爷宋晟这么一问，倒是把莫管事问的不会了，“大老爷说笑了，老爷能有什么事，老爷刚升了御史大夫，风光无限。” “说实话。”大老爷宋晟好歹也是宋家的族长，这点威严还是有的。 “老奴不敢欺瞒大老爷。”莫管事吓的直接跪了下来，“是今日出门的时候，老爷特地交代的，要慢慢回京，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京就可以了。” “为什么？”宋霁初皱起了眉，这是，下马威？ “大老爷和二姑娘容禀，这是老爷的意思，老爷说，今日临江王得了旨意领兵出城，担心兵武子粗鲁惊扰了二姑娘，吩咐老奴路上慢些，赶在城门关闭前回京就是了。”莫管事哪里敢不说实话。 临江王？临江王和宋霁初的嫡亲三哥哥宋简年纪差不多大，那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就领兵打仗了，不是说圣上深念老临江王夫妇为国捐躯，铁骨铮铮，亲自接小临江王进宫，由太后教养吗？怎么这小临江王就直接打仗去了？ 第10章 小临江王 临江王是大魏朝为数不多的异姓王。十几年前，西戎叛乱，当今圣上刚登基不久，根基尚不稳固，正需要一场大大的胜仗来巩固地位，西戎叛乱简直就是来送经验的。圣上不顾群臣反对，带着诸位王爷御驾亲征。圣上其实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西戎叛乱，既可以借此机会立威，顺便带着诸位王爷一起，鹬蚌相争，正好坐收渔利。即便是王爷们立下战功，也会元气大伤，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老临江王就是当年悲催的炮灰之一。 临江王，顾名思义，封地在临江，包含扬州府、苏州府、松江府、杭州府、应天府、庐州府等多个府，也包含了宋霁初的老家扬州府广陵县，老临江王是武将，先帝早早察觉西戎可能会有异动，便安排老临江王戍边。 大魏国力强盛，圣上御驾亲征，士气高涨，大魏与西戎一战，大魏大获全胜，但也损失惨重。最惨的还是老临江王，老临江王和王妃殷氏，以身殉国，临江王府更是全家被灭门，丧心病狂的西戎人，连王府中的仆妇也没有放过。偌大一个临江王府，只活下来了一位刚出生的男婴，据说，就连圣上都夭折了位小皇子，圣上下了封口令，此事无人敢提及。 圣上感念老临江王拳拳报国之心，为男婴赐名唐修远，破例封其为小临江王，并将其接入宫中，由太后亲自教养。 小临江王唐修远年方七岁，便以久居宫中，不便习武为由，自请出宫，圣上自然无有不应的，特找了上好的师傅，教小临江王习武。如今小临江王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可以领兵打仗，宋霁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该说小临江王将门虎子，是该说圣上知人善任，还是该说圣上心狠呢，明明小临江王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担起了国家兴亡的重任。 十几年前，大魏与西戎一战，自然少不了圣上御驾亲征的功绩，但是不可忽视的是，那时的西戎，被大魏和北狄左右夹击，腹背受敌，圣上得胜回朝，少不了也有北狄的功劳。也是因为十几年前的那一战，西戎几乎绝迹，可北狄依旧威胁着大魏朝的长治久安。小临江王此次出征，对手正是北狄。 听大老爷宋晟讲完临江王的故事，宋霁初不由的叹了口气，表面上风光无限的王爷，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孩子，父母兄弟都不在了，一直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宋霁初突然间很同情这位看上去“位高权重”的小临江王。 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也不催促什么，由着莫管事一路走走停停，莫管事时间卡的刚刚好，正好赶在城门快关闭之前，赶回了京城。 城门虽然关了，城里却是依旧热闹，不似广陵，一到晚上，街上就静悄悄的，只有打更的更夫和巡夜的衙役。 宋霁初坐在马车里，光听声音就能听出来，马车外面的世界，很是热闹。但宋老太太告诫过宋霁初，大家闺秀不可轻易露面，所以即便宋霁初心里好奇的跟猫爪子挠一般，还是拼命忍耐掀起车帘往外看的冲动。好歹自己也是宋家嫡出的二姑娘，这么失礼的行为，不能做。 马车又行了一阵子，就在宋霁初觉得有些晕车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大老爷，二姑娘，到家了。”莫管事敲了敲车厢。 大老爷宋晟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也帮宋霁初理了理衣裳，车帘已经被小厮们打了起来，大老爷宋晟扶着莫管事下了马车。宋霁初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莫管事也打算上前扶宋霁初，硬生生被大老爷宋晟挤到了一边去，大老爷宋晟站着没动，伸出胳膊，让宋霁初扶着，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了宋宅的正门口，那是，大老爷宋晟是长兄，如今也是宋氏一族的族长，自然是要从正门进去的。 门口站了许多人，宋霁初一个都不认识，大老爷宋晟捏紧了宋霁初的小手，告诉宋霁初不要害怕，宋霁初自然明白伯父的意思，可还是紧张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大老爷宋晟牵着宋霁初走近了些，宋霁初还是鼓起勇气，在众人向大老爷宋晟行礼之前，先向众人行了礼。眼前的这一群人，宋霁初虽然不认识，但是也能猜个差不多，应该就是自己的爹娘兄姐。不对呀，不是说还有两个妹妹吗？妹妹们哪里去了？ 二老爷宋曜带着妻儿，受了宋霁初的礼，然后再向大老爷宋晟行礼，行完礼之后，才引着兄长进了宅子。妻子范氏，则是上前牵住了宋霁初的小手，宋霁初按下心中的不安，任由范氏牵着，好歹这也是自己的亲娘不是。 范氏身边跟了个姑娘，看样子，比宋霁初大不了几岁，本来还是满脸堆笑的跟在范氏身边，一见范氏放开了自己的手，去牵宋霁初的手，登时就不高兴了。只是周围人多，再加上天色已晚，倒是没人注意到。 确实天色已晚，宋霁初也没看清京城的新家长什么样子，就是跟着大部队绕啊绕的，走了许久，才停了下来。高门大院的结构其实都差不多，广陵宋家虽然低调，宅子不大，但宋霁初也没少跟着宋老太太和伯母陈氏外出做客。一行人绕了半天，应该走的抄手游廊，现在在的地方应该是主屋。 主屋已经收拾的灯火通明，女使婆子们见主人家都来了，打帘子的打帘子，上茶的上茶，非常有序。 大老爷宋晟来了，自然是和二老爷宋曜一起，坐在了主位上，范氏领着孩子们，在下面依次落座。 “父亲母亲。”宋霁初跪倒在地，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这么多年没见，磕个头是应该的，这也是宋霁初出门的时候，宋老太太特意吩咐的。 “好孩子，快起来。”范氏亲自上前扶起了宋霁初，范氏身后的姑娘却是轻哼了一声，声音很小，宋霁初偏偏听到了。 “这些年，霁初这孩子，麻烦大哥了，请受小弟一拜。”二老爷宋曜起身，再次向大老爷宋晟行礼致意。 “你我兄弟，说这话就见外了，囡……霁初这孩子很懂事，比家里那几个毛小子可要省不少心呢。”大老爷宋晟也赶忙将二老爷宋曜扶了起来。 第11章 爹娘兄姐还有妹妹 正说着，帘子又被打了起来，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来来来，见过伯父。”二老爷宋曜招呼着几个子女都过来。 “小侄，宋策。” “小侄，宋简。” “侄女，雯华。” “侄女，露繁。” “侄女，霏霏。” “见过伯父。” 几个孩子按照齿轮顺序，依次向大老爷宋晟行礼，宋霁初自然不在此列，倒是趁机认识下自己的兄姐和妹妹们。 二哥哥宋策最年长，和大哥哥宋筠年纪相仿，如果说大哥哥宋筠舞刀弄枪，颇有几分江湖少侠的味道，那二哥哥宋策就是典型的文弱书生，宋霁初甚至感觉，自己这个二哥哥有些弱不禁风，怕是连大哥哥的几拳都挨不过，虽然大哥哥也不过是花拳绣腿。 三哥哥宋简，冷冷的，也不想说话，也不笑，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实在不行，惹不起咱躲得起。 大姐姐宋雯华，便是刚才一直跟在范氏身边的那个姑娘，看的出来，这个大姐姐绝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过瞧着珠圆玉润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体弱的样子。还是说西南的风水养人，或者是爹娘劳心费力，大姐姐已经完全不似小时候病病歪歪的模样了。 三妹妹宋露繁，低眉顺眼的，宋雯华只是瞟了一眼，便立即缩了回去，想想也是，就算三妹妹的生母再得宠，宋家还得靠范家，父亲也得依靠母亲，三妹妹和她生母也要在母亲手下讨生活，怎么能又怎么敢不听话。 四妹妹宋霏霏年纪尚小，倒是人畜无害，肉乎乎的小脸儿，很讨人喜欢。 大老爷宋晟这次端坐在上头，安然受了礼，也给几个侄子侄女准备了礼物。男孩子的都差不多，无非就是文房四宝，女孩子的倒是有些区别，给送雯华准备了一整套头面首饰。宋露繁和宋霏霏，两人加起来是一套头面首饰，也算是嫡庶有别。 宋霁初自然是另外的，单是出门前，宋老太太，伯母陈氏和堂兄弟，就陆陆续续的给宋霁初塞了几百两银票。二老爷宋曜是宋霁初的亲爹，范氏也是亲娘，自然不会亏待了宋霁初，只是这高门大院的，自然比广陵宋家这种商贾之家，更费银钱，上下打点。宋老太太也没敢给宋霁初塞太多银子，否则无异于稚子怀璧于乱世，也会让他们一家人心生嫌疑。 “可开始读书识字了？”范氏拉着宋霁初的手，死活舍不得松开，范氏的手白白嫩嫩的，别说宋老太太、伯母陈氏比不得，就是康兰馨这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都比不得，就好像小弟弟宋符的小胖手一样，软软的，滑溜溜的。 “在家的时候，跟着祝姑姑读过几天。”宋霁初小声的答道。 “祝姑姑是康夫子的夫人，霁初也不好跟着那几个毛小子一起去学堂，单独跟着祝姑姑念过几天。”大老爷宋晟顺着宋霁初的话，说的很谦虚。 “平时都念些什么？”范氏继续问道。 “祝姑姑在教《诗经》，已经教完了《风》，在学《大雅》。”宋霁初其实没说完，祝姑姑教的是《诗经》，宋霁初得空的时候，也会跟着堂兄弟们一起读读书，《论语》也是读过的。 宋霁初此话一出，屋里众人都不说话了，宋霁初紧张极了，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了，还是爹娘嫌弃自己读书读的少，给宋家和范家丢人了。 大老爷宋晟不由得扶额，傻囡囡啊，咱能不能别这么实在。 二老爷宋曜夫妇和两个男孩子满是赞许，这个年纪，能读完半本《诗经》实属不易。尤其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大姑娘宋雯华属于那种读一天哄三天的主儿，如今这个年岁，才堪堪读完了《三字经》和《千字文》。范氏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只是计划着，让宋雯华出阁前，读完《女则》和《女论语》就是了。 大姑娘宋雯华简直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这才刚进门，就这般炫耀，日后还不得上天啊。 三姑娘宋露繁冷眼瞧着，甚至已经能想到日后宋雯华和宋霁初二人斗法，自己说不定还能顺便捡个漏，就算捡漏不成，日子也会比现在好过些。 四姑娘宋霏霏并不明白这些，读书，不是好事吗？ “读书好，读书能识礼，以后也要好好读，有什么不明白，只管去问两个哥哥。”范氏抑制不住的惊喜，大女儿完全不像自己，一看到书本子就犯困，自己好歹也是有名的才女，还嫁了个进士夫君，自家的孩子要是目不识丁，传出去就真的要笑死人了。大女儿自小身体不好，也是被自己惯坏了，小女儿倒是个不错的。 宋霁初算是松了口气，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大姐姐宋雯华。 “母亲身体可还好，大嫂和侄子都还好吧。”二老爷宋曜似乎察觉到了屋内有些微妙的气氛，立即转换了话题。 “母亲身子还硬朗，刚过完年的时候，还非要带着霁初到扬州城去逛逛，一路上都霁初照顾母亲。家里的事情，基本都是你大嫂在管，霁初也帮着管，你大侄子看书就犯困，也不是个读书的料，这次上京，生意上的事，就交给你大侄子看着，也让他历练历练。”大老爷宋晟略带自嘲的说道。 “霁初真是个好孩子，母亲偏疼宋筹，宋筹在家，你大嫂根本管不住，偏偏很听霁初的话，在霁初的管教下，读书比他大哥还长进些。”后面的话，是大老爷宋晟故意说的，虽然也是事实，宋筹天不怕地不大，就算是在大儿子宋筠面前，都死倔，唯独在宋霁初面前，又乖又怂，让他往东，绝不往西，让他打狗，绝不骂鸡。 宋霁初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宋霁初自然明白，伯父是想让自己的亲爹亲娘都听着，伯父总要离开京城回广陵去，伯父在的时候，就算是装，大家也不会为难自己，伯父一走，如何照看，便全看爹娘了。便趁此机会，能说就多说些，也让爹娘心里有些愧疚感，从小对自己不管不问的，自己非但没有长歪，反倒是一个会孝顺祖母，会帮伯母管家理事，会照拂堂弟的好孩子。 宋霁初感觉鼻子有点发酸，眼角也有些湿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得飞快的眨了眨眼，把泪水憋了回去。 一家人又扯了会儿闲话，便散了，大老爷宋晟和宋霁初一路长途跋涉，是该好好休息休息。大老爷宋晟由二老爷宋曜亲自带着，送去休息，范氏也亲自将宋霁初送到了给她新准备的小院。 第12章 初到京城宋家 虽说范太太特特叮嘱，不用去请安，好好歇着就是，可宋霁初哪里敢赖床，宋霁初是不会乱跑，昨天晚上摸黑过来的，她还认不清楚路。只是万一范太太或者其他几个姑娘过来了，看到自己还在床上躺着，这还怎么解释清楚。 杜嬷嬷挺心疼自家姑娘的，广陵宋家，没什么规矩，即便是宋霁初要去祝姑姑家读书，也不用起的很早。更何况，好容易一路奔波，安顿了下来，连好好睡一觉都睡不安生。宋霁初都睡不安生，更何况蔷薇和木兰两个小丫头。 杜嬷嬷刚给宋霁初收拾好，就有送早饭的女使过来，堪堪吃了早饭，宋霁初还没来得及好好瞧一瞧这小院儿，就有婆子来请宋霁初，宋霁初不由得庆幸，还好起来了。 宋霁初的小院离宋曜夫妇的正屋不远，正屋一左一右，住的便是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宋霁初也十岁上了，有自己的小院儿，倒也正常。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两人住在一处，位置也稍微偏一点。 宋霁初到了正屋的时候，范太太和大姑娘宋雯华都在等着宋霁初了，倒是没瞧见其他人的身影。其实也瞧不见谁，伯父上京，不单单是为了送宋霁初进京，也是要扬州商会和京城商会达成合作，这会儿应该出门谈生意去了。父亲这个时辰，应该还没下朝。而且就她亲爹读书人的暴脾气，两位哥哥应该正在苦读。 宋霁初认为，这应该是一次很正常的母女会面，怎么说也该把家里的女孩都叫过来吧，好歹也让自己熟悉熟悉。 范太太手边还放着账本，应该是在看账，明白了，管家理事这种场合，两个小的，不适合出现。 “母亲，大姐姐。”宋霁初先上前行礼。 “坐吧，昨天睡的还好吗？”范太太见宋霁初过来了，也停下了手里的账本。 “女儿一切都好，谢母亲挂怀。”宋霁初乖巧应答道，其实睡的不太好，甚至在船上睡的都比在小院儿里睡的好，可这话又不能说。 “锦葵、芸香。” 范太太一声召唤，两个小姑娘，整整齐齐的走了进来。“太太，大姑娘，二姑娘。” “你身边使唤的人太少，这两个就拨给使，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找母亲和你大姐姐要。” “谢过母亲。”宋霁初依旧很乖巧，可也能感觉到大姑娘宋雯华极其不友善的目光。 “昨天匆忙，你还没好好看看咱们家吧，你们两个，一会儿带姑娘，去院子里逛一逛。”范太太这个提议，宋霁初简直不要太赞同，昨天乌漆嘛黑的，除了灯笼照亮的地方，宋霁初什么都没瞧见，这也是她的家，以后要住在这里，自然是要好好瞧一瞧看一看的。 范太太好像很忙，就和宋霁初说话的这会儿子工夫，就已经有好几拨人进来回话了，范太太也不避着宋霁初，该安排安排，该处理处理。宋霁初就在一旁坐着，看范太太现场办公，能学一点是一点。虽然宋霁初从前也帮伯母一起管家，但广陵宋家和京城宋家，哪里是能比的，这些弯弯绕，宋霁初还要好好学。 大姑娘宋雯华一脸不情愿的坐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愿意在范太太候着，还是不愿意和宋霁初同处一个屋檐下。 宋家刚搬到京城，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范太太也不多留两个女儿了，又交代了几句，便把两个女儿打发走了。 宋霁初得了范太太的意思，正好带着锦葵和芸香，还有蔷薇、木兰和杜嬷嬷，一起在院子里逛一逛。宋霁初是姑娘，去外院有些不合适，其他地方还是可以逛一逛的。 “姑娘，这边是老爷和太太的院子，您的院子在左手边，右手边是大姑娘的院子。姑娘出门当心些，咱们家刚搬过来，院子有些地方还没收拾好。”锦葵跟在宋霁初的身后，慢慢跟宋霁初介绍道。 “两位少爷的院子，都靠近外院儿，右手边是二少爷的院子，左手边是三少爷的院子，过了两位少爷的院子，就是外院儿了。” “家里还有湖啊。”宋霁初小声的感叹道。 从前只是听宋老太太提起过，大户人家会在家里建起来，宋霁初小的时候不懂事，还曾死乞白赖的求宋老太太在广陵宋家也挖一个小池塘，还是大老爷宋晟出面，说商贾人家这么做不合适，宋霁初才算做罢。 “姑娘，这还不算是湖，只能算是个小池塘，奴婢听说，这宅子的上一个主人，爱吃鱼，这才特地在家里挖了池塘。咱们家买下这宅子的时候，老爷和太太都觉得原来的池塘面积太大，不安全，让人填了一部分。”芸香是家生子，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她知道不老少。 宋霁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这边与宋霁初的小院儿相比，是偏僻了些。“这边是三姑娘和四姑娘的院子。” “三妹妹和四妹妹的生母也住在这边吗？”眼前的院子不大，住四个人，有点勉强吧。 锦葵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锦葵比不得芸香是家生子，锦葵是宋家上京后才买来的，也是因为锦葵经过人牙子很系统的训练，手脚勤快、行事规矩，稍加调教，便拨给姑娘们做贴身女使。大姑娘宋雯华向来不缺人，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就算要挑，也要放在宋霁初后面，所以锦葵跟了宋霁初。 “两位姑娘的生母，没有进京。”芸香小声的跟宋霁初说。 没有进京？这是什么意思？好歹也是跟父亲同床共枕，生育孩子的，临了临了苦尽甘来，父亲升官，宋家进京，她们就被丢在了西南。三妹妹和四妹妹的年纪，只可能是父亲在西南上任的时候出生的。 想想也是，人是趋利避害的动物，西南山高路远，父亲闹得出格，范家就算是大户，手也伸不到西南，如今进了京，范家就在陪都，想要秋后算账，不还是分分钟的事儿。若是没了这那两位，范家也就不好说什么了，苛待庶女，是那些没品的小门小户才会做出的事情。三妹妹和四妹妹也能平安长大，只是可能和大姐姐没法比，最起码，小命是保得住的，母亲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会养着，养着不死就行。西南与京城，相隔千里，不会有太多人知道内幕，这些女子是怎么没的，不还是父亲母亲一句话的事儿。宋霁初甚至怀疑，有可能不止三妹妹和四妹妹的生母两位女子，还有其他的女子，都在宋家回京之际，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想到这里，宋霁初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第13章 锦葵和芸香 “呦，姑娘可能是这一路上太折腾，有些着凉了。”宋霁初是杜嬷嬷带大的，宋霁初的异常，杜嬷嬷自然能看得出来。这些小姑娘年纪还小，听不出来什么，杜嬷嬷在内宅待了一辈子，怎么会听不出来。 “不如姑娘先回去，奴婢备些热茶，给姑娘驱驱寒。”木兰接着杜嬷嬷的话往下说。 宋霁初点了点头，一行人折回了宋霁初的小院儿。 回去的路上，宋霁初一直在想事情，三妹妹和四妹妹如今处境艰难，两位兄长就不用说了，都是嫡出的儿子，日后宋家还要靠他们支起门户。可大姐姐，瞧着就不是个好相与的，一共才和宋霁初见了两面，回回脸拉那么老长，就跟欠了她百八十万似的。 “姑娘的院子在左边，大姑娘的院子在右边，要奴婢说，还是姑娘的院子好，坐北朝南，冬暖夏凉，姑娘回来之前，太太亲自到库房挑了不少好东西，连大姑娘那边都没有呢，可见太太是多在乎姑娘。”锦葵依旧尽职尽责的跟宋霁初介绍道。 宋霁初好像明白了，大姐姐不喜欢自己是因为，此次回京，父亲母亲把哥哥们和自己都接了回来，哥哥们年长，不需要父亲母亲操什么心。自己却是比大姐姐年岁稍微小一点，父亲母亲又想将多年的亏欠尽可能多的弥补些，这才刺痛了大姐姐的眼。原来家中千宠万爱的只有一个大姐姐，如今多了哥哥们不说，又多了个和自己争宠的亲生妹妹，父亲母亲明显对自己这个妹妹更好更上心，也难怪大姐姐会生气，会吃醋，会不喜欢自己。大姐姐想争的，也是父亲母亲的疼爱，比旁人都多的疼爱。 可宋霁初也想要父亲母亲的疼爱，宋霁初从小跟着祖母和伯父伯母长大，祖母和伯父伯母对宋霁初自然是好的没话说，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宋霁初还是会梦见自己在爹娘身边，承欢膝下。 宋霁初从小是在广陵的大街上溜达大的，这点子脚程，还算不得什么，宋霁初的小院儿里，女使们进进出出，各忙各的，一派欣欣向荣。宋霁初没说话，径直往里走，众人见宋霁初过来了，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向宋霁初行礼，见宋霁初没有别的吩咐，便继续忙自己的事。 “你们几个，先出去忙吧。”宋霁初刚进到屋子里，杜嬷嬷便抢先开口，把在屋子里收拾的小女使打发了出去，顺便关好了门窗。 宋霁初在上头坐好，小茶几上有新沏好的茶，木兰绕到里头，从小桌子上端来了些时下的水果，里头的书桌上，还插着几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人了，”这话，是说给锦葵和芸香听的，“我向来省事，你们好生伺候着，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锦葵和芸香立在下头，安静的听着训话。 “我自小是跟着祖母长大的，家里的事儿不太清楚，你们都跟我说说。”宋霁初现在急切的想知道自己的亲爹亲娘还有兄弟姐妹们，如何如何，日后也好相处。 “奴婢，不敢妄言。”锦葵和芸香哪里敢多嘴。 “姑娘的意思是，想多了解了解老爷太太还有少爷姑娘们，免得犯了什么忌讳，闹得不愉快就不好了，姑娘尽快和少爷姑娘们熟络起来，老爷和太太也能放心。”杜嬷嬷解释道，锦葵行为规矩，芸香是家生子，从她们嘴里确实能打听到不少东西，如果她们愿意说的话。 “姐姐们放心，屋子里只有姑娘、杜嬷嬷和咱们几个，咱们都是姑娘的人，都是为了姑娘好，姑娘好，咱们才能好不是？”蔷薇见缝插针。 “是，”芸香应了声，芸香被提拔上来，就是给姑娘们做贴身女使的，大姑娘宋雯华身边轮不到芸香，不就到了宋霁初身边，“老爷太太的事，都是嬷嬷们负责的，奴婢们不敢过问，两位少爷是姑娘回府前不久，才从范舅爷家回府的，奴婢也不清楚。其他几位姑娘的事情，奴婢多少知道些。” 也正常，锦葵和芸香才多大年纪，父亲母亲的事，他们要是知道，那才不正常，两个哥哥也是刚回府不久的，也轮不到她们操心。 宋霁初点了点头，示意芸香继续说。 “大姑娘是嫡出，太太平时疼的紧，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芸香生怕宋霁初不舒服，赶紧补上了后面的话，“自然，太太也是疼姑娘的，咱们院子的东西，都是一等一的好。” “大姑娘，”芸香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脾气不大好，三姑娘和四姑娘都不敢招惹大姑娘，姑娘日后也莫和大姑娘起争执。” 芸香已经说的很隐晦了，大姑娘宋雯华何止是脾气不好，简直就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宋雯华不知道的是，就为这京城宋家接自己回京，范太太亲自布置自己的住处，这么一件小事，大姑娘宋雯华一直不高兴，整日打狗骂鸡，身边的女使小厮更是不知道被无故责骂了多少次。 宋霁初认真的点了点头，拢共也就见了大姐姐两面，宋霁初感觉得到，自己这个大姐姐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三姑娘和四姑娘是庶出，太太对她们一直淡淡的，”锦葵也开了口，“三姑娘和大姑娘关系不错，大姑娘也会时不时送给三姑娘些小物件，四姑娘年纪还小，和大姑娘、三姑娘玩儿不到一块儿去。” 和宋霁初的感觉差不多，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是一伙儿的，不和四姑娘宋霏霏玩儿，三姑娘宋露繁喜欢和大姑娘宋雯华玩儿，估计也是想着，能从大姑娘宋雯华那里讨些东西过来。宋家这样的人家，自然是衣食供应无缺，可照应的好坏，不全凭范太太一句话，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大概率都是看着大姑娘宋雯华，大姑娘宋雯华挑剩下的，才是她们两个的。没有亲娘照看的小孩，可不是得学着自己照看自己，三姑娘宋露繁的做法，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四姑娘宋霏霏还小，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状况。 “我刚来，有些规矩不知道的，你们可得多提醒着我。”宋霁初抬手，木兰已经拿了荷包，给锦葵和芸香塞了些赏钱。 “姑娘喜静，身边伺候的人不用很多，以后，也就是你们四个近身伺候着，其他人由你们辖制，如今姑娘也一天大似一天了，你们要替姑娘，看好院子。”杜嬷嬷发了话。 “是。”四个小丫头，一并应了下来。 宋霁初起身去里头，推开了窗户，坐在窗边的坐具上往外看，坐具上的小茶几上挂着小小的银香囊，一股淡淡的香味，慢慢散开，像是老树的味道，很好闻。杜嬷嬷和四个小丫头留在外头，杜嬷嬷也打开了门窗，给四个小丫头做详细安排，院子里的小女使们，依旧忙忙碌碌。 第14章 一团和气的一家人 京城宋家不比广陵宋家，宋霁初在广陵，那是想干嘛干嘛，宋老太太和大老爷宋晟夫妇也不会干涉宋霁初什么。宋霁初闲来无事，去铺子巡视，到街面上闲逛，亦或者跟着大少爷宋筠的武学师傅，学个一招半式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如今在京城，对上的又是极重规矩的范太太，宋霁初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内宅。 宋霁初喜欢出门，也爱玩儿，如今到了进京城，便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单是想想以后都是这样的日子，宋霁初就已经很郁闷了。听大老爷宋晟说，京城的高门贵女们，虽然不能常常出去闲逛，倒是有不少宴会、雅集之类的，也可以出门踏青、礼佛，尤其是逢年过节的灯会，更是绝无仅有，大街小巷灯火通明，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总不至于日日都被关在内宅中。这么想想，宋霁初也算是能稍稍平衡些，京城有京城的好处，广陵也有广陵的好处。 宋曜夫妇和几个姐妹，倒是日日都能见着，两位哥哥，却不怎么常见。也对，两位哥哥还得用功读书，争取早日考取功名呢。 宋老太太多次跟宋霁初强调，读书可以明理，宋霁初也听到了心里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霁初索性在屋里读书、写字、画画。范太太派人来找宋霁初的时候，十次，宋霁初有八次都在读书写字画画，宋曜夫妇别提多高兴了。宋霁初虽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书本子对年仅十岁的宋霁初来说，到底还是晦涩了些，宋霁初也会在用做饭之后，向宋曜请教一二。宋曜每回都是乐呵呵的跟宋霁初解释说明，毕竟在大姑娘宋雯华处，宋曜可从来没有过这种体验，宋霁初则完全满足了宋曜指点女儿的想法。宋曜夫妇对宋霁初，也愈发亲近起来。 大家都很高兴，大老爷宋晟看到宋霁初很好的融入了宋曜一家，自然也就放心了，宋曜夫妇见宋霁初好学，欢喜的不得了，宋霁初有爹娘的疼爱，也是满心欢喜。一家子父慈子孝，高高兴兴，其乐融融，一团和气。这一切，却刺痛了大姑娘宋雯华的眼睛。大姑娘宋雯华，眼看着爹娘对宋霁初越来越疼爱，势必要超过自己，这让大姑娘宋雯华如何不嫉妒。可碍着大老爷宋晟还在京城宋家，大姑娘宋雯华纵然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先按下。 “伯父又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京城，等伯父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大姑娘宋雯华咬碎了一口银牙。 大老爷宋晟到底没在京城停留太久，即便宋曜夫妇很热情的邀请大老爷宋晟多住几天，即便宋霁初很舍不得大老爷宋晟，大老爷宋晟还是要走了。大老爷宋晟在京城盘桓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也谈成了些生意，得回去安排生意的细节。 某日，大老爷宋晟终究是要走了，宋曜带着两个男孩还有宋霁初，将大老爷宋晟送出了京城。宋霁初表面上高高兴兴的跟大老爷宋晟告别，一上马车就哭得稀里哗啦，回到家之后，更是躲在院子里，死活不肯出来。直到用晚膳的时候，范太太传话过来，要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宋霁初才顶着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大姑娘宋雯华不屑地撇了撇嘴，“刚进门的时候，也没见哭，现在哭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大姑娘宋雯华声音不大，宋霁初却听得清楚明白。宋霁初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就装作没听见，低头默默地扒饭。 “你少说几句。”宋曜瞪了眼大女儿。 大姑娘宋雯华多少有点怕父亲，缩了缩脖子，没再继续说下去。 宋曜看着这一家老小，二子四女，都在身边，深感欣慰。又忍不住拉着两个儿子，继续批评教育，必要“一举高中”。二少爷宋策很是捧场，频频举杯，对老父亲的种种言论很是赞同。三少爷宋简相比之下就有些木讷，在宋霁初的角度来看，三哥哥宋简有一半以上的时间，是在放空，这样子和大哥哥宋筠在康夫子的学堂上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范太太和大姑娘宋雯华亲亲热热的吃菜，三姑娘宋露繁偶尔凑个趣，逗范太太和大姑娘宋雯华笑一笑。范太太也会问候问候宋霁初，给宋霁初夹菜，可惜宋霁初兴致一直不高，也不怎么说话。四姑娘宋霏霏，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听谁说，也不打听什么，更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只顾自己吃。宋曜夫妇像是见怪不怪了，也不理会四姑娘宋霏霏。 大老爷宋晟离开后，宋霁初依旧每日读书、写字、画画，遇到不懂的，就去请教父亲和哥哥，也会琢磨着怎么私底下让女使们把画拿出去，画师沐雨在扬州府小有名气，在京城应该也能闯出片天地。虽然宋霁初并不缺钱，如今只在内宅中，刨除赏人的，月例银子还能剩下些，更何况宋霁初还有大几百银票的小金库。 府中也是一片祥和，宋曜每日忙完公事，便会回府指点男孩子们的功课，偶尔也会去书画摊子上逛一逛。范太太忙着打点家中事务，大姑娘宋雯华在一旁帮忙，范太太偶尔也会喊宋霁初一起帮忙。三姑娘宋露繁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大姑娘宋雯华身边凑，除了请安和一起用膳的时候，几乎见不到四姑娘宋霏霏，就算能见上一面，四姑娘宋霏霏也很少说话，只会埋头吃饭，宋曜夫妇也从不置喙什么，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广陵宋家是商贾，宋霁初也是在商铺里长大的，平日也会跟着大太太陈氏一起管家，虽然广陵宋家和京城宋家，确实没法比。宋霁初记账的本事一流，平日内宅的开销，对宋霁初来说，就是小菜一碟，甚至不用打算盘，简单看看就知道数额对不对。不过范太太对宋霁初精通算术这件事，明显不如宋霁初读书上心。大姑娘宋雯华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暗讽着，宋霁初撇了撇嘴，全当没听见。 第15章 好拙劣的演技 这日一早，宋霁初照惯例，向范太太请安，宋霁初到的时候大家都到了，倒显得宋霁初来的晚了，“我又没迟到”宋霁初尽量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往屋里走。可宋霁初怎么会真的无所谓，宋霁初上京的时候，宋老太太再三叮嘱，范家重规矩，一定不能在规矩上，让旁人抓到错处。 “母亲。”宋霁初规规矩矩的行礼，打眼扫过去，大姑娘宋雯华不知道怎么的，已经红了眼眶，三姑娘宋露繁一脸担忧的看着大姑娘宋雯华，四姑娘宋霏霏依旧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和她无关一样。 “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 “来了，坐吧。”范太太抬手示意宋霁初落座，宋霁初提起裙子，小心的坐在椅子上，就像之前被教过的一样，只坐了椅子的一小半。 “好端端的，大姐姐怎么哭了。”大姑娘宋雯华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宋霁初这个做妹妹的，还是应该关心关心的。 大姑娘宋雯华两眼含泪，真真惹人爱怜，宋霁初甚至在想，自己若是个男子，一定受不住大姑娘宋雯华的眼泪。 “雯雯，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哭，又不肯说原因，现在姐妹们都来了，总该说说了吧。”范太太哪里是责怪，分明是柔声细语的哄着大姑娘宋雯华。 “娘，”大姑娘宋雯华继续抽抽搭搭的，“我丢了只凤钗，本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只是那只凤钗是外祖母送的。”说到后面，大姑娘宋雯华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 “是那个金凤尾巴上点翠的那个？”范太太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是。”大姑娘宋雯华扭扭捏捏的。 “你你你，你让娘说你什么好？”范太太又急又气，可对着最疼爱的大女儿，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重话。 “娘，您就别骂我了。”大姑娘宋雯华拉着范太太的手撒娇道。 “许是放哪里了，大姐姐不如再好好找找。”宋霁初插了句。凤钗是没什么贵重的，无非是外面镀层金，要不了几个钱，点翠可就值钱了，且不说点翠来之不易，这种手艺，也是万中无一，更何况还是范家老太太送的东西。 “你当我没找吗？昨天晚上我和几个女使巴巴找了一夜。”大姑娘宋雯华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 算了算了，又不是我东西丢了，随她吧，宋霁初现在无比后悔刚才插了句话。 “娘，你让人帮我找找吧，要是被些眼皮子浅的拿走了，就真找不回来了。”大姑娘宋雯华说着，有意无意的扫了扫坐在下面的三个妹妹。 宋霁初无故的抖了抖，宋霁初怀疑大姑娘宋雯华是针对自己的，但宋霁初没有证据。 宋霁初向来不稀罕这些首饰，也从来不会在首饰上花太多心思，每天打扮，完全是看心情，看哪个顺眼，就戴哪个。甚至一口气戴一副小耳环，整整戴了有三个月，耳环外面镀金都有些脱落了，宋霁初才肯罢休，纯粹是因为懒得换其他的，顺手一直戴着而已。 “母亲，大姐姐说的有道理，咱们家刚搬到京城，还没完全安顿好，说不定真有些不长眼的，敢染指大姐姐的物件。”三姑娘宋露繁明显话里有话。 “娘，索性借着这次机会，把院子里的人都好好查一查，真有手脚不干净的，就一并打发出去。”大姑娘宋雯华顺着三姑娘宋露繁的话继续往下说。 听到这里，宋霁初已经可以确定，三姑娘宋露繁和大姑娘宋雯华是一伙儿的，而她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宋霁初在脑海里回忆着，自己的屋子，只有杜嬷嬷、蔷薇、木兰、锦葵和芸香她们能进，其他人就算要进来，也必须有她们五个看着。杜嬷嬷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蔷薇和木兰是和自己一道大的，不会有问题，锦葵和芸香，就不得而知了。锦葵和芸香是范太太才给到自己的人，应该大概也许可能不会有问题，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好呀，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有什么手段。 范太太似乎被说动了，宋家举家上京定居，趁机好生整顿整顿，就算传出去，也只会说宋家门风严谨。 范太太喊了几个女使婆子，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大姑娘宋雯华的院子，院子里的女使们跟没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到处找。看到范太太过来了，女使们慌忙跪了一地。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总要把东西找到再说。 婆子们搬了椅子过来，范太太就坐在院子里，手下的女使婆子一起帮着找，大姑娘宋雯华的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确实没有凤钗的影子。 “太太，奴婢们仔仔细细的找过了，确实没有。”婆子一脸尴尬的过来回话。 “雯雯，你好好想想，到底放哪儿了。”范太太还抱有一丝丝希望。 “娘，我首饰都是放在一起的，我昨天就是临时起意，想戴着玩儿，就怎么也找不到了。”说着大姑娘宋雯华又开始哭。 范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带着一群人回了主院。这么看来，这凤钗就不是大女儿自己不记得放哪里了，是被人偷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这样的事，范太太只觉得心脏突突的，别让我查出来是谁，否则，哼哼。 “既然这样，那就好好查查吧。”范太太发了话，“几个姑娘的院子，挨个查查，若是没有，再去看看两个少爷的院子。”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的跟着范太太来到了宋霁初的小院儿，女使们按部就班的打扫卫生，谁也没料到这个时间点儿，太太居然会带着这么多人过来。 “杜嬷嬷，把大家都喊过来。”宋霁初不等范太太发话，就已经开始安排了。 大家伙儿都在院子里了，范太太身边的嬷嬷，在院子里又是一通好找，宋雯华嘴角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微笑，正好被宋霁初捕捉到了。 “太太，大姑娘，找到了。”一个婆子从宋霁初的房间里出来。 “在哪里找到的？” 婆子沉默了一阵子，还是开了口，“在二姑娘卧房，靠窗的坐具上找到的。” 这回换宋霁初变了脸色。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你若是喜欢，姐姐给你就是了，拿而不告为偷，妹妹这是，这是做什么呀。”宋雯华假惺惺的说道。 宋霁初嘴角抽了抽，好拙劣的演技。 第16章 你真的很幼稚 范太太一脸心疼的看着大女儿，转过头来就死盯着宋霁初，“好端端的，你拿姐姐凤钗做什么？” 什么？宋霁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范太太可是什么都没问，就认准了是自己拿了大姑娘宋雯华的凤钗。别说宋霁初了，就是站在一旁，一直面无表情的四姑娘宋霏霏，听到范太太这话，都不自觉的吃了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旁人也就算了，宋霁初可是范太太的亲生女儿哎，范太太从前可是一直把宋霁初挂在嘴边的。 “你要是真的喜欢，母亲再给你买新的就是了，不能拿姐姐的，知不知道。”范太太好像知道自己说话说重了，忙补了这么一句，哄一哄宋霁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我没有。”宋霁初小声的嗫嚅道。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就算自己再胡闹，大家都是无条件的信任自己，若是同样的情况，祖母也好，伯父伯母也好，绝对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自己。现在呢，不信任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宋霁初觉得有只大手，将自己的心，狠狠的揉了一下。原本有一肚子辩解的话，如今说出口的，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我没有”。 “还说没有，这不就是人赃并获吗？”三姑娘宋露繁故意插了一句，范太太虽然极不友好的瞥了眼三姑娘宋露繁，可到底也没说什么。三姑娘宋露繁缩了缩脖子，没敢继续说话，城门已经失火，不要殃及她这条池鱼。 “我没有。”宋霁初又重复了一遍，理直气壮的重复了一遍。别说宋霁初向来不看重首饰，就算真的看重，这凤钗就算加上点翠的手艺，也确实不算太值钱，宋霁初真的想要，完全可以买一个更大更好的，甚至可以趁着大老爷宋晟还在京城的功夫，让大老爷宋晟直接给自己开一个首饰铺。 “娘。”大姑娘宋雯华委委屈屈的扯了扯范太太的袖子，范太太拍了拍大姑娘宋雯华的小手，让大姑娘宋雯华放心。 “霁初，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范太太是认准了东西就是宋霁初拿的，“给姐姐赔个不是，也就过去了。” 这么低级的陷阱，在蔷薇和木兰面前都不够看的，为什么范太太就是认准了。 “我没有。”宋霁初有很多解释的话，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翻过来倒过去，还是一句“我没有”。 范太太在婆子的搀扶下起了身，在范太太的眼神里，宋霁初看到了失望，宋霁初死捏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的嵌在肉里。祖母说过，母亲虽然钟情父亲，可一直看不上宋家是商贾出身，宋霁初甚至觉得，母亲的眼睛在说“果然如此”。 “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等你父亲回来，你自己跟你父亲说。”宋霁初也跟着伯父宋晟谈过生意，从范太太的语气中，宋霁初感觉得到，范太太对她很失望。这算是，变相禁足了。 范太太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宋霁初没有动，也没有回礼，只是木木的站在那里，她的亲生母亲，不相信她，甚至不听她说什么。或许，她不该上京，不该来京城宋家。 “姑娘。”蔷薇和木兰一左一右，上前去扶宋霁初，蔷薇和木兰是和宋霁初一道长大的，她们明白，宋霁初是真的伤心了。 宋霁初由两个女使扶着，脚步虚浮的上台阶，往回廊上走。 “这只是个小教训，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大姑娘宋雯华不知道什么时候杀了回来，站在门口冷冷的说道。 “你真的很幼稚。”宋霁初头也没抬，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姑娘当心。” 蔷薇和木兰小心的将宋霁初扶回房间，顺便让其他人都散了。 宋霁初喜欢坐在靠窗的坐具上，正是婆子发现凤钗的地方，宋霁初现在一点儿不想往窗边坐，索性直接坐到了床上。 “姑娘，趁老爷还没回来，您也想想，怎么跟老爷说。”蔷薇忍不住提醒道。 其实没什么好想的，这么低劣的局，多想一秒，都是浪费时间。 “姑娘，奴婢知道您伤心，太太不信您，所以才必须要让老爷和少爷们信您，大姑娘步步紧逼，姑娘也得保全自己啊。”这么简单的局，木兰都看明白了，木兰相信，自家姑娘一定成竹在胸，只是现在，更伤心而已。 “他们已经容不下我了。”宋霁初说的伤心，在自己家都是如此，更何况日后嫁人，是嫁到别人家去，怎么会有人真心实意的待自己。真心实意待自己的，只有广陵宋家和康家。 “姑娘别说胡话，太太，太太也是疼姑娘的。”蔷薇解释道。 “你信吗？”宋霁初呆呆的问蔷薇，蔷薇不敢继续往下说，蔷薇自己都不信，蔷薇甚至觉得，若不是因为自家姑娘是太太亲生的，太太才是这般处置，如不是太太亲生的，说不定早就被罚跪祠堂了。 “我早该清楚的，太太若是重视我，就不会丢下我，只带着大姑娘。”宋霁初默默换了称呼，在宋霁初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爹娘，只有祖母、伯父伯母。之前的一团和气、亲密无间，仿佛粉饰太平一般，不过是个不值钱的凤钗而已，如今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姑娘快别钻牛角尖儿了，称呼也是能浑叫的，”杜嬷嬷打断了几个小姑娘的话，“这也给姑娘提个醒，日后，屋子里的东西，得不时查看着，别少了东西，更别多了东西。”杜嬷嬷说到了点子上，有一就有二，这才刚开始。 “杜嬷嬷，你安排下，你们几个隔几天就把屋里，不，院儿里的东西排查一遍，我要是不在屋里，门窗都要关好，五步一人，十步一岗。”杜嬷嬷说的没错，称呼是不能乱叫，院儿里的东西，也得看住才行。 “姑娘放心。”杜嬷嬷办事，宋霁初自然放心，“那两位？” 杜嬷嬷指的是范太太送过来的锦葵和芸香。 “她们是母亲给的人，大姐姐不会动的，不然就是打母亲的脸，倒是你们几个，要格外小心。她们的底细，这几天，你也摸清楚了，我信她们是个好的。” 杜嬷嬷点了点头，还是要再考察考察，自己多盯着些就是了。 “去吧，我躺一会儿。”宋霁初觉得好累，从前，从来不用考虑这些问题，一天天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祖母和伯父伯母若是知道了，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在耍心眼子，会不会不喜欢自己了。 宋霁初在里面的屋子里躺着，杜嬷嬷、蔷薇和木兰都退了出去，木兰守在门口，蔷薇跟着杜嬷嬷整顿整顿院儿里的情况。 第17章 没有期望，才没有失望 宋霁初完全把脑子放空的躺着，直到门外传来木兰的声音，宋曜回来了，两个少爷也回来了，大家都在范太太的院儿里等宋霁初。 宋霁初坐了起来，头上的首饰散落在了床上，宋霁初也没有管，索性把头上的首饰摘了个七七八八，然后拿起小桌子上的茶杯，猛灌了自己一大杯水，才往外走。 “姑娘。”木兰还是忍不住提醒宋霁初，在院子里随便戴着玩儿也就算了，毕竟是要出去见人的，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宋霁初摆了摆手，木兰也不好多说什么，招呼了蔷薇，跟着宋霁初一起走。蔷薇是个暴脾气，木兰面子更软些，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三少爷宋筹总是喜欢找蔷薇帮忙管教小女使，犯了错，不敢直接跟宋霁初说，却喜欢找木兰求情。 宋霁初走的很慢，也很忐忑，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爹，会是什么反应，已经被亲娘伤过一次，宋霁初不想再被伤第二次。 等宋霁初磨磨蹭蹭的到了主屋，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包括宋霁初的两位兄长，就等宋霁初了，那只凤钗，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上。 “父亲，母亲。”宋霁初该行礼还是要行礼的，大姑娘宋雯华依旧挨着范太太。 “人都齐了，就说说吧。”宋曜发了话。 “爹爹，是女儿今日发现，丢了只凤钗，本来嘛，也是小东西，丢了就丢了，可偏偏是外祖母送的，带有点翠的那只，女儿只好央求娘帮着找找，谁曾想，是在二妹妹屋里找到的。二妹妹若是想要，只管说一声就是了，何苦出此下策。”大姑娘宋雯华对着宋曜，倒是没有抽抽搭搭的，只是一脸委屈，提到宋霁初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尴尬。 宋曜没说话，只是看着还站在屋子中间，没有落座的宋霁初，也没有让宋霁初落座的意思。 一股失望，已经在宋霁初的心底蔓延开来。 “父亲，母亲，女儿没有拿大姐姐的东西。”宋霁初又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行礼。 “既然不是你拿的，凤钗怎么会在你的屋子里，你倒是说呀。”人赃并获，看你怎么抵赖，大姑娘宋雯华虽然说的委屈，却是掩盖不住的得意，宋曜也冷了脸。 “照我的意思，霁初给雯雯赔个不是，这件事也就过去了，雯雯也到此为止，不伤了她们姐妹的和气。”范太太出来打圆场。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大哥哥看她多有鄙夷，二哥哥似乎若有所思，大姐姐表面委屈实则暗爽，三妹妹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四妹妹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宋霁初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期待大家能相信自己吗？ “你自己说。”宋曜的声音冷了下来，前几天都是喊她“霁初”，如今是连名字都不愿意喊了吗？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做了个深呼吸，压抑住自己想动手的冲动。宋霁初从小就是野蛮生长，读书、习武、经商，宋霁初想学的，广陵宋家都不会拦着，同样的，宋霁初不想学的，广陵宋家也从来不会逼着宋霁初去学。宋霁初跟着堂兄弟们，也学过一招半式，虽然也是花拳绣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宋霁初天生力气大，只要自己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呼过去，大姑娘宋雯华的脸，绝对会肿的像猪头一样。与其猜这个想那个，斗来斗去的，倒不如直接武力解决。 宋霁初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对上宋老太太也是如此。宋老太太从不会因为宋霁初心直口快而责怪什么，反倒格外喜欢宋霁初。人心隔肚皮，宋老太太这辈子见了太多的算计，舍不得心爱的小孙女也如此这般过一辈子，宋霁初在宋老太太有意无意的教导下，也养成了有话直说，干脆利落的性子。宋老太太也教导宋霁初，动手打人这种粗活儿，交给蔷薇就好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跌了身份，若是对上的是三少爷宋筹，那还真得要宋霁初亲自动手了。 可是在广陵宋家，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就算真的发生了，也根本轮不到宋霁初动手。 “这倒是奇怪了，大姐姐自己的东西找不到了，倒是赖到了我头上，什么人赃并获，我看是栽赃陷害还差不多。”宋霁初心里憋着气、压着火，语气自然不好。 木兰见势不妙，动作很小的拉着宋霁初，这不是广陵宋家，宋霁初可以横着走，这是京城。 “一点规矩都没有，”开口的是二少爷宋策，宋霁初对整个京城宋家，已经没有什么期望了，大姐姐和三妹妹沆瀣一气，给自己下套，父亲母亲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你，二哥哥狐假虎威虚张声势，三哥哥和四妹妹袖手旁观，隔岸观火，还有什么好期待的。电光火石间，宋霁初想了很多，可即便想的如此清楚，宋霁初的心，还是一抽一抽的发疼，这就是自己从小就藏在心里，只敢在深夜默默期许的父母。在广陵宋家，自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如今到了京城，被偏爱的那个，自然不是自己，而是从小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大姐姐。 “拉拉扯扯的成什么样子。”二少爷宋策说的木兰，实际上是想指桑骂槐，借着木兰的由头，让宋霁初也注意点。 宋霁初小幅度的挥了挥手，示意木兰不要管，木兰也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们是没见过我家姑娘火力全开的模样，帮你还不识趣。 “女使们偷了大姐姐东西，又栽到我头上，又是什么规矩。”宋霁初也提高了嗓门，是你先招我的，又不是谁嗓门大，谁就有理。 “父亲，”宋霁初也不给其他人插嘴的机会，继续说道，“我上京不过半月，除了自己的院子和母亲这里，从未踏足别的院子，又如何得知大姐姐的首饰由谁保管，存放在何处，又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窃取大姐姐的首饰。” “退一步讲，即便真是我拿的，区区一个凤钗，能值几个钱，既然已经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又为何不干脆直接偷个大的。” “再笨的贼也知道，偷了东西要好生藏匿或者及时脱手销赃，若真是我拿的，怎么可能堂而皇之的放在自己卧房坐具这么明目张胆的地方，还不找人好生收着。” 第18章 我又算什么 宋霁初言毕，屋内一片寂静，没人说话。宋曜夫妇很是吃惊，这么多年，孩子们都是规规矩矩的，还真没有人这么跟他们说话，作为家长的权威，第一次受到了挑战。大姑娘宋雯华显然是被吓到了，又开始小声抽泣；二少爷宋策皱着眉，眉毛简直要扭成“川”字；三少爷宋简愣住了，尔后微微颔首，又赶忙向二少爷宋策学习，皱起了眉头；三姑娘宋露繁一副不可思议，好半天缓不过来；四姑娘宋霏霏终于收起了那副与我无关的模样，看了看宋霁初，又转头去看宋曜夫妇。 两个都是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宋曜夫妇却连宋霁初的话都不肯听，便认定了宋霁初是小偷。手脚不干净是怎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宋家上下，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蔷薇和宋霁初的想法是一样的，蔷薇甚至觉得，宋霁初已经很给大家面子了，还是收着力，宋霁初要是火力全开，大老爷和大太太都劝不住，只能去请老太太。木兰却不由得捏了一把汗，京城宋家不比广陵宋家，在广陵，说难听了，就算宋霁初杀人放火，广陵宋家也会帮着毁尸灭迹。京城宋家却不一样，宋曜夫妇偏听偏爱，完全不相信宋霁初，宋霁初还正面硬刚，算是把京城宋家的众人，得罪了个干净，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宋霁初。木兰还是扯了扯宋霁初的衣袖，宋霁初刚才在气头上，这会儿子，发泄的差不多了，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不太合适。 “你，这……”范太太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够了！”宋曜阴沉着个脸。 宋霁初丝毫不怕，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说都说了，又能怎么样。 “东西既然已经找回来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日后谁也不许再提。” 什么？到此为止？不查了？ 也是，就算查，又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无非是推个小丫头出来顶锅，说出去，谁脸上都不好看，倒不如糊糊弄弄过去，表面上过得去就是了。 在广陵宋家就断不会如此，谁家院子里兄弟姐妹没个吵架拌嘴的，在广陵，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由他们几个小的自己解决，他们解决不了的，才会由宋老太太和大老爷宋晟夫妇出面调停。广陵宋家从来不会做各打五十大板的事情，是非对错，总要理个清楚明白，大家摆在台面上说开了，就好了。宋霁初和两个堂兄弟，是打着长大的，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三人感情却是好的不得了。 宋霁初真的很怀念在广陵宋家的日子，广陵不比京城繁华，广陵宋家也不比京城宋家，能有这么大的院子，可那时的日子，是真的无忧无虑，整日嬉笑打闹，无拘无束。 大姑娘宋雯华哭的更厉害了，范太太始终牵着大姑娘宋雯华的手。 “你们舅父来信，给你们请了教习姑姑，这几日也就到了。”这话是范太太说的，“日后跟着教习姑姑，好好学学规矩。” 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同时起身行礼并道谢，她们两个自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个嫡出的姑娘，如今闹成了这个样子。 “娘。”大姑娘宋雯华却是委委屈屈的叫了声“娘”。 “你是姐姐，要做好榜样，也要管教好妹妹们。”范太太对着大姑娘宋雯华，好像有无尽的耐心，尽显慈母之情，在宋霁初眼里，确实格外刺眼，你们是母女情深，自己又算什么，自己也是亲生的啊。 “好好学规矩，和姐妹们好生相处。”范太太跟着宋曜，也隐去了宋霁初的名字。 “是。”宋霁初低头行礼，嘴角却不自觉的抽了抽。 宋曜让孩子们散了，大姑娘宋雯华却黏着范太太死活不撒手，宋曜也由着大姑娘宋雯华，从主屋退出来，宋霁初的泪水已经噙满了眼眶，又努力控制着，不然泪水流下来，她们才是甜甜蜜蜜的一家人，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 “姑娘。”木兰小声的唤了声。 “回去吧。”宋霁初的声音有些哑。 等宋霁初回了自己的小院儿，蔷薇和木兰便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杜嬷嬷，杜嬷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得亏宋霁初是宋家嫡出的二姑娘，若是个庶出的，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宋霁初也不说话，赌气一般把自己蒙在被子里。 “姑娘。”杜嬷嬷扯着被子，把宋霁初从被子里放出来。屋里的女使，都被杜嬷嬷打发了出去。 杜嬷嬷是宋霁初的奶母，如今宋霁初身边也没个可靠的长辈提点，就算是托大，杜嬷嬷也想多说上几句，如此才不辜负宋老太太力排众议，让自己跟着姑娘上京。 宋霁初知道是杜嬷嬷，由着杜嬷嬷扯着被子，木木的抬起头看着杜嬷嬷，在杜嬷嬷的印象中，宋霁初的一双大眼睛，一直是炯炯有神，好像会说话一样，如今却是……杜嬷嬷心疼的不行，由己及人，若是宋老太太知道了，又该得多心疼。 “老太太让老奴跟您上京，”宋霁初心情不好，杜嬷嬷也不想再惹宋霁初不痛快。 “嬷嬷是祖母给的，也是看着我大的，我信嬷嬷，嬷嬷只管说。”在京城宋家，宋霁初没几个能说话的人，杜嬷嬷、蔷薇、木兰以及锦葵、芸香，是为数不多的几人。 “大姑娘的这个局，不难看破，姑娘不高兴，也是觉得老爷、太太不信姑娘。”杜嬷嬷说的不错，大姐姐设的这个局，真的有点侮辱智商了。可就是这么侮辱智商的一个局，父亲母亲还是不信自己。 “老奴想说的是，这个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明面上总归是涉及家中两位嫡出姑娘，老爷和太太自然想息事宁人。姑娘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老爷是一家之主，太太统管全家，姑娘如今和老爷、太太闹得如此不愉快，在老爷和太太看来，只会觉得姑娘顶撞长辈，不懂规矩，连带着对老太太和大老爷、大太太也会有微词。”杜嬷嬷相信，宋霁初听得明白。 第19章 不好意思，我拒绝 宋霁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了进去，事出突然，自己当时确实着急上火，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若是祖母和伯父伯母在，才不会计较这些，自己本就是这么个性子，直来直去的。在父亲母亲眼里就不一定了，尤其是母亲，母亲出身范家，最重规矩，本来就对商贾出身的宋家有意见。父亲母亲不喜自己，倒是没什么，连带着饶上了祖母和伯父伯母，那岂不是自己的罪过。 “可是……” “姑娘是想说，在广陵宋家，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就不会这样。”杜嬷嬷自然明白宋霁初要说什么。 宋霁初点了点头，在广陵宋家，宋霁初便是偏爱的有恃无恐的存在，但就算再被偏爱，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也不会如此偏听偏信。 “姑娘，可这儿，不是广陵，是京城，老爷也不是大老爷，更不是老太太。”杜嬷嬷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老爷和太太还对姑娘觉得有所亏欠，老奴说句不该说的，就大姑娘这么，老爷和太太的那份亏欠，迟早也该没了。” “嬷嬷，”宋霁初突然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杜嬷嬷，“你说为什么，我的亲生爹娘，不愿意相信我，嫡亲的哥哥们看不起我，嫡亲的姐姐也不喜欢我。” 杜嬷嬷被问住了，是啊，为什么呢，大老爷和大太太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姑娘，老爷和太太却…… “是我的问题吗？” “才不是呢，我们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蔷薇拉着木兰，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杜嬷嬷先是一惊，看清是蔷薇和木兰之后，也没说什么。 宋霁初其实也明白，世家大族与商贾之家的矛盾，本就无可调和，父亲在官场上需要依靠范家，再加上因为三妹妹和四妹妹生母的事情，只有被范家拿捏的份儿。母亲是典型的高门贵女，怎么可能看的上广陵宋家，即便伯父已经是扬州府首富。在母亲眼里，上头名正言顺的正头婆婆和下头嫡亲的女儿，都是广陵宋家出身，一身的铜臭气，只拿记账算术这种雕虫小技当做宝贝，也只会写写画画，到底是附庸风雅。母亲现在指不定怎么鄙夷广陵宋家呢，觉得自己好好一个姑娘，竟被教导的如此不知礼数，不敬尊长。 日后，还是收敛些吧，锦葵和芸香说的没错，大姐姐不是个省油的灯，惹不起我躲得起。 宋霁初让小女使们留意着，也不知道在留意什么东西，约是过了几日，小女使突然过来跟宋霁初咬耳朵，宋霁初便带着蔷薇和木兰，匆匆出了小院儿。 宋霁初去了临近外院的小花园，正巧碰上了四姑娘宋霏霏。自然也不是正好，而是宋霁初让小女使也已打听来的。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住在一起，三姑娘宋露繁有事没事喜欢去找大姑娘宋雯华，四姑娘宋霏霏则是很少出门，只是喜欢在小花园里逛一逛，宋霁初派出去的小女使，也是守了几天，才逮到了四姑娘宋霏霏。 “二姑娘。”四姑娘宋霏霏身边的女使看到了宋霁初，先行行礼。 “二姐姐。”四姑娘宋霏霏也和宋霁初打招呼，四姑娘宋霏霏自然不知道，宋霁初是特意过来堵她的。 “四妹妹。”宋霁初回礼道。 宋霁初冲蔷薇和木兰摆了摆手，两人便退去了不远处，宋霁初这是有话说，四姑娘宋霏霏也让自己的女使退了下去。 “二姐姐既然有话，便说吧。”四姑娘宋霏霏还是淡淡的，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样。 “四妹妹是爽快人，我也不喜欢弯弯绕，我来找四妹妹，是希望你我可以合作。”父亲母亲不信自己，大哥哥也多有鄙夷，二哥哥总是一脸严肃，宋霁初还是有点吃不准。大姐姐和自己针锋相对，三妹妹和大姐姐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么算下来，也就只有这个一直与我无关的四妹妹了。 “不好意思，我拒绝。”四姑娘宋霏霏直截了当的拒绝了，没有任何委婉的表达。 “四妹妹不如再考虑考虑。”宋霁初有些吃惊，抱团取暖总好过单打独斗吧，单凭四姑娘宋霏霏一个人，斗得大姑娘过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吗？更何况大姑娘宋雯华背后，还有一个对她宠爱有加的范太太。 “不用考虑，我拒绝。”四姑娘宋霏霏依旧态度坚决。 “为什么？”宋霁初真的很想知道原因，四姑娘宋霏霏觉得，自己和她两个人联手，还是斗不过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吗？ “二姐姐怎么会想到和我联手？”四姑娘宋霏霏说的是疑问句。 宋霁初刚张嘴，想说什么，四姑娘宋霏霏就继续往下说了，丝毫没给宋霁初开口的机会。 “我想，二姐姐是觉得，有一就有二，大姐姐和三姐姐是一回事，我不理会她们，可以拉拢我过来，一起对付她们吧。” 四姑娘宋霏霏说的，正是宋霁初的心思，倒也不完全是，宋霁初不喜这种争来想去的，之所以想抱团取暖，无非是为了自保罢了。如今自己是众矢之的，多一个盟友，也能多一道保障， “凤钗的事情，你也看到了，见微知着，一个小玩意儿而已，父亲母亲不信我，两位哥哥不喜欢我，大姐姐和三妹妹又是针锋相对的。”只是三少爷宋简的态度，宋霁初还拿不准。 “二姐姐觉得，我会帮你？”四姑娘宋霏霏的话，让人听出来到底是什么态度。 宋霁初不知道，最起码，从现在来看，四姑娘宋霏霏对自己，应该不像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那样，总要试一试才能知道，能不能做盟友。 四姑娘宋霏霏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女使和宋霁初的女使，站在不远处，不会有人来打扰，即便是被人瞧见了，小花园这个地方，也很好搪塞过去。 “二姐姐应该很好奇，三姐姐的生母和我的生母，去哪里了。”四姑娘宋霏霏另提一事。 宋霁初自然好奇，宋家举家进京，多了两个庶出的女儿，却没有多的侍妾，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大人夫妇伉俪情深，又多了两个嫡出的女儿，自家又不可能大肆宣扬后面的两个女儿是庶出。横竖西南与京城山高水远，等到姑娘们议亲，就算真的有人家介意嫡庶，也查不出什么来，宋家说什么，便是什么。 “三姐姐的生母和我的生母，在宋家举家进京的时候，被父亲，亲自发卖了出去。” 听到这样的事实，宋霁初还是吃了一惊。 第20章 女子本就艰难 “除了自家人，旁人不会知道内幕，包括两位兄长和广陵宋家，范家自然是知道的，父亲，还要靠着这一点，向范家示好，也算是给范家一个交代。” “二姐姐应该明白，父亲能走到如今的位置，范家出了不少力，日后兄长的仕途，也要依靠范家，宋家的满门兴衰荣辱，都要依靠范家，父亲绝对不可能和太太翻脸，不可能和范家翻脸，所以就只能牺牲两个无辜的女子了。” “大姐姐天之骄女，千宠万爱，三姐姐也是心高气傲，会跟着大姐姐也无可厚非，即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太太也不可能苛待三姐姐和我，三姐姐跟着大姐姐，就算吃不到肉，也能喝的上汤。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白了，三姐姐也是为自己博一个前程。” 四姑娘宋霏霏这话说的没错，只是这话，完全不像是四姑娘宋霏霏这样年纪的小女孩，会说出口的话。宋霁初才只有十岁，三姑娘宋露繁出生在西南，而今也不过八岁，四姑娘宋霏霏比三姑娘宋露繁还小一点，也不过七岁上，这才多大的年纪。瞧瞧身在广陵的四少爷宋筹，明明和宋霁初差不多年纪，整日里却只知道胡闹，心思是一点儿没放到书本子上。再看看四姑娘宋霏霏，已经能想到这一层，宋霁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套到宋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其实也是一样的。孩子们不用为柴米油盐操心，大宅子里的弯弯绕，不会比柴米油盐简单。 “我生母在时，也是极受宠的，虽然和太太没得比，自我生母被发卖出去的时候，我便知道，再多的情分，都是无用的，”四姑娘宋霏霏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在说旁人的事一般，“人，是重利的动物，我生母给父亲，给宋家带不来什么利益，就算父亲再喜欢我生母，也不过是一时新鲜，回京之时，不还是将她发卖了出去。” “不管我再如何乖巧，我的出身摆在那里，我生母和我，始终是太太心头的刺，太太不可能喜欢我，父亲依靠范家，也不会对我有太上心。” “无非是维持表面的父女关系和家庭和睦，又何必太认真。” 宋霁初听得出来，四姑娘宋霏霏是真的不在乎，生母已被发卖，此生再难相见，父亲也不重视，京城宋家，对四姑娘宋霏霏来说，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所以，也就没有必要争来抢去的，母亲明面上不会苛待四姑娘宋霏霏，背地里难免会有些磋磨，衣食供应无故缺，能平安长大，这些对四姑娘宋霏霏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然不可能送女儿去做妾，送入王府或者送进皇宫，自然另当别论。就算是真的入王府或者进宫，论出身，论样貌，论学识，论行为举止，论在父亲心里的地位，论给父亲和宋家能带来的利益，怎么论，也轮不到我头上，父亲母亲倒是会尽力一试，为大姐姐或二姐姐你，争一个王妃的位置或者进宫的机会。” “日后听从家里安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部就班，嫁人生子，女子的命运，自她出生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就算做了王妃或进宫做了娘娘，又有什么不同。便是盛宠如杨贵妃，到头来不还是被赐死在马嵬坡，落了个红颜祸水之名。”天地广阔，可惜身为女子，没有机会出去看看，只能被困在内宅的一亩三分地里。 这世上，男子有很多选择，身为女子，便只有这一条独木桥。蹒跚学步、总角垂髫、豆蔻及笄、嫁为人妇、相夫教子、管家理事，然后再开启新一轮的轮回，最后成了家族的老祖宗。青丝到白发，再出色的女子，都逃不过这一条路。 宋霁初没说话，四姑娘宋霏霏的话不怎么中听，却是实话，这便是女子的命运。 “所以有什么好争抢的，高门大户也好，寒门学子也好，从来都是任人摆布，听从安排，去争去抢，又能争抢到什么。”四姑娘宋霏霏继续说道。 “二姐姐若有想要争抢的，只管自己去就是了，也不必拖着我，我不稀罕这些。” 宋霁初觉得，眼前的四姑娘宋霏霏像是看破了红尘一般。 “看的破，放的下，与人无争，与世无求。” “随便你怎么说。”四姑娘宋霏霏哪里是看破红尘，只是世间女子艰难，身为女子，便没有了任何可能，看不破，也得看破，放不下，也得放下。若身为男子，读书、习武、经商、游历，做什么不行。 “大姐姐想争的，是父亲母亲的宠爱，是日后更多的机会，优渥的条件，人上人的尊荣。我无心争抢什么，只是，”宋霁初顿了顿，“别人已经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自不会善罢甘休，打了左脸，就没有还要伸过去右脸挨打的说法，我只会重重的还回去，即便闹得两败俱伤。” “女子在世，是艰难，也可有不一样的结果。”就像伯母一样，也像祝姑姑讲的妇好将军一样，“妇好王后，征战沙场，功勋卓着。” “妇好王后？千百年来，也才只有一个妇好将军。” “是，妇好将军只是妇好将军，离我们太遥远。那我说一个近的，伯母。伯母虽也是嫁人生子，可也是背后的大掌柜，提到广陵宋家遍布长江的生意，有一半是伯母拍板的。整个扬州府，谁人不知伯母的运筹帷幄。”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改变你的什么观点，只是觉得，一辈子很长，你才多大年纪，就形同槁木……” “我记得了，但我还是会拒绝。” “就当我没提过吧。” 四姑娘宋霏霏不想沾染这些，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四姑娘宋霏霏看的很透彻，宋霁初自然也不会强求，也是因为四姑娘宋霏霏看的太透彻了，完全超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清醒理智。 就当这话自己从未说过，今日也从未见过四姑娘宋霏霏。 第21章 选秀? 凤钗的事，没人敢再次提起，大家就当做没有发生过一般，一家人依旧一团和气，其乐融融的。 四姑娘宋霏霏说的没错，不过是维系表面上的家庭和睦罢了，又何必在意太多。真心待自己的，也唯有广陵宋家和康家。 范太太说了，过段时间会有教习姑姑入府，教姑娘们规矩，宋霁初便趁着这段空闲时间，多画了几幅。每日基本除了请安、用膳之外，就不离开自己的小院儿，宋霁初不是多事的人，院儿里的女使，日子过的也算是清闲。范太太也不像前段时间一样，时不时喊宋霁初过去帮忙查账了，宋霁初虽说着不在意，可心里依旧是空落落的。 某次请完安之后，宋霁初准备回去，在路上就被大姑娘宋雯华堵住了去路。 “大姐姐，妹妹还有事，不能陪大姐姐了。”惹不起我躲得起，现在宋霁初对大姑娘宋雯华，基本保持着能躲多远躲多远，拒绝任何正面接触。 “我也没工夫跟你废话，”大姑娘宋雯华趾高气昂的看着宋霁初，“不过我告诉你，爹娘有意让我参加选秀，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别和我争抢，否则，哼哼。” 宋霁初眼皮子都懒得抬，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 选秀？也是，父亲宋曜已经是正三品御史大夫，据说父亲有意给母亲求一个诰命，所以才憋着一口气，近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加班，说起来，宋霁初也好久没见到父亲了。两位兄长，在父亲的严厉教育之下，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情。大姐姐如今年纪还小，再过几年参加选秀，说不定两位兄长已经是官身。一门三进士，再加上背后的范家，也算是个不错的背景，就算入不了宫，能选个王妃，也是不错滴。但要是成了王妃，岂不意味着提前站队了吗？ 从广陵上京的路上，伯父宋晟，也跟宋霁初简单介绍过皇家的情况。当今圣上，膝下应有七个皇子。大皇子的母妃，位列四妃，二皇子是皇后唯一的嫡子。三皇子小时候调皮，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手，身有残疾，于大位无望。四皇子本是圣上登基后的第一子，贵重异常，可惜一出生就是死胎，只挂了个名，倒是便宜了五皇子。六皇子更是可怜，据说生产时难产大出血，一尸两命。还有刚出生不久的七皇子，又据说七皇子体弱，便是宫人不小心碰到了铃铛，也能被吓得啼哭不止，圣上心疼的不行。除去死的残的，便只有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大皇子受封舒王，二皇子受封衍王，三皇子已经在议亲，不久也会封王，五皇子和大姑娘宋雯华倒是年纪相仿，七皇子就太年幼了。 这么算下来，圣上定然比宋曜年纪大些，宋家要真有这个心思，要么送大姑娘宋雯华进宫做圣上的妃子，要么就是给几位皇子做王妃。只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娶妻，只能是侧妃，虽然叫的好听，是侧妃，实际上也是妾，不过是说出去好听的妾罢了，五皇子会比大皇子和二皇子更合适些。除过几位皇子，其实还有几位异姓王，比如最近风头正盛的小临江王，能做王妃或者世子妃，也是不错的选择。 宋霁初倒是觉得，这不是个好办法，皇宫是什么地方，大姑娘宋雯华当真应付的来？假设大姑娘宋雯华有幸，生育皇子，宋家和范家必助皇子登基。如果成功，便是鸡犬升天，可如若失败，则是万劫不复。同样的道理，如果大姑娘宋雯华是某位皇子的王妃，就相当于宋家和范家提前站队了皇子。异姓王呢？异姓王才是最不稳定的因素，自圣上登基以来，异姓王已经被清洗的差不多了，临江王正是仅存不多的异姓王，圣上清洗的手段，不会就此收住。临江王相对而言会安全些，老临江王，拳拳报国心，纯然肺腑，小临江王又是骁勇善战，就算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得等到鸟尽、兔死。小临江王唐修远这一辈，应该能安稳度日，他的孩子辈，可就难说了，保不齐圣上直接拒绝爵位世袭罔替，临江王这一支，到小临江王唐修远也就结束了。 宋霁初越想越多，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宋家怎么想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若宋家确实要博一个好前程，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联姻。两位兄长若是尚了主，本朝祖训，驸马不得入朝理事，如此就是自毁前程，所以只能是姑娘们婚事，三妹妹宋露繁和四妹妹宋霏霏到底是庶出，这么看下来，也就只有大姐姐和自己了。 父亲母亲有了送大姐姐选秀的心思，保不齐没有送自己选秀的心思。这才是四妹妹宋霏霏说的，女子的悲哀，生而为人，自己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手里。 这样的事情，宋曜夫妇自然不会放在明面上说，不然就是明摆着让两个庶出的过不去，正好借着教习姑姑的名义，给几个姑娘量身定制。 很快，教习姑姑便入了宋家，指点宋霁初的教习姑姑姓高，单独给宋霁初授课，旁人的情况，宋霁初并不清楚。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芸香出去稍微打听一下，也就清楚了。 这位高姑姑，简直和三少爷宋简有的一拼，不苟言笑的，看谁都像欠了她银子没有还一样。高姑姑要求极高，也严厉的很，宋霁初在广陵学的简单礼礼节规范，在高姑姑眼里，全都是不合格的，一切都要从头学起。每个动作，每项规矩，都要求宋霁初做到完美。 除过基本的礼仪规矩，还要求宋霁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红刺绣更是不能落下。宋霁初有一点儿没做到位，就是打手板。虽然宋霁初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能指点绣娘们，但宋霁初最烦刺绣，之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都是绣一针哄三天，到后来，连宋老太太都放弃了，不再逼迫宋霁初学刺绣，如今宋霁初可真是有苦叫不出。 第22章 大家闺秀的日常生活 “姑娘。”宋霁初好容易熬完了今日的课程，宋霁初基本三两天就要挨一顿手板。几个女使，单是瞧着都心疼。 “你们打听到什么了？”宋霁初今日又挨了打，木兰在小心的给宋霁初上药。 “大姑娘也和姑娘一样，是一位单独的嬷嬷在指点，奴婢还打听到，情况和姑娘这边差不多，只是姑姑不打手板，罚抄写，大姑娘基本日日都会被罚。起初大姑娘还叫女使代写，后来被姑姑察觉，姑姑都是盯着大姑娘抄的。”芸香回答道，芸香是家生子，打听消息起来，非常方便。教引姑姑不打手板，估计也是考虑到大姑娘宋雯华自幼体弱，再有个三长两短不好交代，倒不如罚抄写来的便宜，还能顺便让大姑娘宋雯华练练字。 “三姑娘和四姑娘是一位姑姑，教的内容和姑娘相比，就简单多了，只是基本的待人接物，奴婢还打听到这位姑姑只在家里住半个月。”木兰已经上好了药，用帕子包裹起宋霁初受伤的位置。 “三姑娘散课早，都会悄悄溜进大姑娘的院子，三姑娘行事隐蔽，估计大姑娘还没有察觉。”芸香确实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这样的情况都被芸香打探了出来。 宋霁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自己和大姐姐都有安排单独的教习姑姑，可见之前大姐姐说跟自己说的，是确有此事了。宋家，甚至是范家，动了选秀的心思。宋家和范家两家加起来，庶出身份有些低了，嫡出的姑娘不少，但范家姑娘要么已嫁为人妇，要么还没断奶，年纪差不多的，也就只有大姐姐和自己了。既然已经动了选秀的心思，从教学的内容来看，难保宋家和范家没有把自己推出去的想法。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宋霁初一点儿也不想参加选秀，不想进宫，也不想做什么王妃。就像四姑娘宋霏霏说的那样，如今是宋霁初的亲生爹娘和嫡亲的兄弟姐妹，宋霁初的处境依旧很尴尬，若真是进了宫，宋霁初没这个信心。 平心而论，论城府、论眼力，宋霁初一点儿也不差，宋霁初从小在广陵宋家长大，宋老太太和大老爷宋晟夫妇从不限制宋霁初，宋霁初是跟在大老爷宋晟身边长大的，也是在广陵街面上长大的，大老爷宋晟出去谈生意，宋霁初没少跟着去，宋霁初甚至比堂兄弟们跟着出去的次数加一起都要多。毫不夸张的说，宋霁初在广陵见过的人和事，恐怕比京城宋家女眷见过的人和事要多的多。见过的人和事多了，自然也能看的更清楚些。大老爷宋晟虽然不了解京中情况，可还是在宋霁初上京的时候，打探清楚了皇家的情况，好让宋霁初有个心理准备。 宋霁初虽然打从心底里拒绝宋家和范家的这个想法，也不想因为选秀，来学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可高姑姑这个“冷面阎王”搁这儿戳着，虽然宋霁初不愿意，可不好好学，宋霁初浑身上下都会很难受。高姑姑现在是宋霁初最害怕的人，没有之一。 宋老太太告诫宋霁初，艺多不压身，也对，学的功夫，总是自己的，不管是不是要选秀，日后说不定能用得上。为了自己免受皮肉之苦，宋霁初还是决定，好好对待高姑姑的功课。一阵风从窗外吹了进来，翻开了宋霁初放在桌子上的诗词，翻开的那一页，正好句诗，“纵无显效亦藏拙，若有所成甘守株”。 宋霁初暂时想通了，于是认真开启了自己的学习生涯，每日好生跟着高姑姑学规矩，琴棋书画、女红刺绣，也逼着自己努力练习，虽然还是会被打手板，可自从宋霁初端正了态度之后，挨打的次数也明显少多了。空下来的时候，宋霁初还是会随便看一些书，各种各样的杂书，遇到不懂的，宋霁初也会大大方方的请教高姑姑。高姑姑只是教引姑姑，略识得一些字而已，宋霁初真的捧出《论语》和自己的画作，希望高姑姑指点一二，高姑姑也确实无法解答。但是很快，除过高姑姑之外，宋霁初的小院儿里，多了女夫子，专门负责宋霁初的功课，多了女画师，专门指点宋霁初的画作。宋霁初如今功课繁忙，除了日常请安之外，基本上都不离开自己的小院儿。从前是宋霁初忙着画画，自己不想出去，如今倒是被繁重的课业压的，根本出不去。主动不出门和被动无法出门，真的不一样，区别大了去了。 还是做商贾人家的姑娘好啊，那时，宋霁初还会日日在街上闲逛，然后挑一些有趣的事情，讲给宋老太太听。可广陵的事情，对宋霁初而言，已经久远的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了。 或许是宋霁初实在没有音乐细胞，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下棋，甚至是宋霁初无比讨厌的刺绣，都还勉强能拿的出手，弹琴就实在不行了。明明宋霁初可以准确的听出曲子中的每一个错音，甚至在没有任何参照的情况，也可以轻松识别女夫子哼的曲子，以及曲子和之前的不同之处，可到她自己上手的时候，就是一塌糊涂。在宋霁初不知道弹断了第多少根琴弦之后，经宋曜夫妇点头，琴，退出了宋霁初的日常教学活动。宋霁初的棋艺其实也很烂，用高姑姑的话说，还没见过资质这么差的学生，可宋曜一再坚持，棋这一项，还是被保留了下来。进步最大的，应该就是宋霁初的刺绣了，宋霁初已经从最开始绣一针哄三天，只会绣“蜈蚣”，发展到了现在可以独立绣荷包这种小物件。虽然但是，宋霁初还是不喜欢刺绣。 另外值得一提的，便是宋霁初的厨艺。宋霁初爱吃，也爱研究吃的，别看宋霁初年纪不大，却已经能做出像像样样的饭食，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宋霁初也会常常下厨，到宋老太太面前邀宠。作为大家闺秀，厨艺自然必不可少。经过高姑姑的指点，宋霁初的厨艺，更上一层楼。 可宋霁初却私底下跟所有人交代，决不能以她的名义，给家里任何人送吃的，什么吃的都不行。蔷薇和木兰不太理解，在广陵的时候，宋霁初可是没少给宋老太太送吃的，杜嬷嬷和锦葵、芸香，却是很赞同宋霁初的想法。如今，宋曜夫妇明显不相信宋霁初，更信任大姑娘宋雯华，一道吃食送出去，中间不知道要经多少道手，保不齐最后吃到嘴里的会是什么。蔷薇和木兰就算不太明白，也绝对绝对不会擅做主张，蔷薇和木兰，一向保持“凡是”方针，凡是姑娘说的，都是对的，凡是姑娘安排的，都是有深意的。 第23章 范夫人 “姑娘姑娘。”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宋霁初在看书，蔷薇就这样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 “我刚才听见，有雅集，给咱家送帖子，太太已经收下了。”蔷薇只是听了一耳朵，并没有听全。 雅集？什么雅集？谁家请的？什么时候？ 宋霁初可太想出门了，整日在小院儿里上课，宋霁初都快憋死了。 “姑娘别急，芸香已经去打听了。”木兰收起了宋霁初看了一半的书本，给宋霁初倒了杯茶。 那确实，芸香打听消息的能力，那可是杠杠的，没人比得上，锦葵规矩是最好的，记性也好，那种七绕八拐的关系，一听就能理清，也帮了宋霁初不少忙。 没一会儿功夫，芸香就回来了。 “姑娘，奴婢打听清楚了，平昌侯府送来的帖子，平昌侯府设的雅集，时间是七日之后，太太已经应下了。”芸香打听的清楚，宋霁初想了解信息，都打听来了。 “可以出府了。”宋霁初喜出望外。 “姑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看见宋霁初这么高兴，芸香也不想泼宋霁初凉水。 “没事，说吧。”宋霁初一心只想着可以出府了，上京这么久，宋霁初还没出过门呢。 “姑娘，你千万别生气，”芸香还是决定说出来，若是临出门才发现，自家姑娘指不定要被打击成什么样子，“这次雅集，太太没打算带您一起去。”芸香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 宋霁初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没打算带我去？ 说不失望是假的，宋霁初感觉胸口像是憋了什么东西一样，难受的很，“姑娘，我也是听说的，或许是我听错了。”芸香赶忙改口。 宋霁初摆了摆手，蔷薇没好气的瞪了芸香一眼，芸香也不敢再说什么。 第二日请安的时候，范太太果然提起了平昌侯府的雅集，而且直接了当的跟宋霁初说，让宋霁初在家好生学规矩，四姑娘宋霏霏也找借口拒绝了出门。最后的结果就是范太太带着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出门赴宴，宋霁初依旧跟着高姑姑学规矩。高姑姑或许察觉了宋霁初心绪不宁，只是让女夫子和画师带着宋霁初练字作画，旁的什么都没提。 宋霁初不提，旁人谁也不敢再提。 等范太太带着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赴宴回来，宋霁初小院儿里临窗的位置旁，便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宴席上，临江王殿下，大家可都是交口称赞的。” “大姐姐您快说说，临江王殿下的事儿。” 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故意一唱一和的在宋霁初的小院儿窗子说着。 “临江王殿下一到边关，就打了场胜仗，如今正在赈济灾民，边关百姓饱受北狄人欺压，如今见到临江王殿下，只把临江王殿下当神明般膜拜。”大姑娘宋雯华故意提高了嗓门。 看来这位小临江王还真是有些本事，但是说边关百姓将其奉若神明，就有些过了吧，传到圣上耳朵里，指不定要出什么事。也不知道，小临江王日后会不会也有兔死狗烹的一天。 宋霁初不关心临江王如何如何，只关心自己的这张小楷能不能顺利写完，直接吩咐人把门窗关好，眼看要写完了，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写废掉。 大姑娘宋雯华倒是更得意了，宋霁初关门窗的举动，让大姑娘宋雯华更确定，宋霁初绝对听到了刚才她们的对话。 大姑娘宋雯华则又拉着三姑娘宋露繁，好一通夸赞，一会儿说平常侯府多么多么气派，一会儿又说今日见得贵妇人对自己是多么多么满意，一会儿再说平昌侯府的点心多么多么好吃，临走时平昌侯府的姑娘，还给自己包了几包带回来。 蔷薇真的很想冲出去骂人，若是在广陵，谁敢让宋霁初受这种窝囊气。 “各自忙去吧，别毁了我这幅字。”宋霁初强装镇静的说，既是说蔷薇她们几个小女使，也是说窗外的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 宋霁初没去理会窗外的两人，这才刚开始，此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要是现在就沉不住气了，这日子，也就不用过了。 约是又过了几日，某日一大早，宋曜便吩咐家中所有人，都赶快收拾好，一起在主屋候着。 众人就在主屋等着，等啊等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大姑娘宋雯华早就不耐烦了，不知道第多少次小声的询问范太太，范太太却只是让大姑娘宋雯华再耐心等等。除了宋曜夫妇，大家都不明所以，又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等着。 正在这时，众人瞧见管事的，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 宋曜站了起来，领着众人一起出门，像是要迎接什么大人物。 “圣旨到，宋曜接旨。” “臣接旨。” 没等宋霁初反应过来，一众人都跟着宋曜一起跪了下来，这是圣旨？宋曜一大早让大家候在这里，应该就是为了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大臣有奉公之典，朝廷有疏爵之恩。御史大夫宋曜之妻范氏，坤仪毓秀，佐夫子以青灯，治行有声。是宜赠尔为二品夫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臣宋曜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旨的内官将圣旨交到宋曜手中，众人又是行了个大礼，内官才将宋曜扶了起来。 “辛苦大人跑一趟了。”范太太，现在应该是范夫人了，塞了个荷包给内官。“夫人”不是乱叫的，只有命妇，才能尊称一声“夫人”，即便是宋老太太这样的，已经是宋家的老祖宗，也只能尊称一声“老太太”而不是“老夫人”或者“太夫人”。范太太之前虽是官眷，但到底没有正经的诰命，所以，也只能是“太太”。范夫人的二品诰命，其中有部分是范家的功劳，当然也少不了宋曜的功劳，不过宋霁初很好奇，母亲都是二品诰命，怎么祖母没个诰命？一般不都是先是母亲，再是妻子吗？ “恭喜夫人，夫人客气了。”内官收下了荷包，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前厅已备下茶水，大人一路辛苦，不妨歇一歇。”宋曜已经将圣旨递给了范夫人，对着内官很是恭敬，能被派出来宣旨的内官，在宫里的地位都不会低。 “没空没空，瞅瞅，后面还有几家呢。”内官摆了摆手，范夫人是新鲜出炉的二品诰命夫人，宋家和范家，在朝中势力都不小，内官也不好多做停留。 “如此，便不留大人了，辛苦大人。”在官场摸爬滚打的宋曜，怎会看不出来，亲自送内官出门。 第24章 陪太子读书 等宋曜送内官走远了，大姑娘宋雯华退后了几步，规规矩矩的给范夫人行了跪拜大礼，“恭喜母亲，贺喜母亲。” “恭喜母亲，贺喜母亲。”宋霁初浑浑噩噩的跟着兄弟姐妹们一起给范夫人行礼祝贺。 范夫人很是高兴，捧着圣旨看了又看，宋曜已经是正三品御史大夫，再加上两位少爷如今也都在读书用功，范夫人受封诰命，也是迟早的事情，宋霁初还是那个问题，怎么祖母没有诰命呢？ 宋霁初就算再好奇，也不能拉着宋曜夫妇，问问其中原因，范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直接赏了全府上下双倍月钱，自然也包括宋霁初她们这群少爷姑娘。宋霁初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些，院儿里的人被打发出去了一半，平时打赏什么的，月钱就够用了，更何况宋霁初还有体己钱。 范夫人让众人散了，宋霁初也没打算多做停留，正准备回自己院子的时候，却被大姑娘宋雯华叫住了，这次与上次不同，只有大姑娘宋雯华一个，没了三姑娘宋露繁。 这么大喜的日子，大姐姐再不懂事，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为难自己吧，宋霁初在心里小声的嘀咕着。 “你跟我来。”大姑娘宋雯华一上来就是命令的语气。 “大姐姐有话，不妨就在这里说，妹妹还要回去上课。”关键是高姑姑眼里容不得沙子，若是宋霁初迟了，定要挨板子了。 “妹妹倒是记挂着上课。”大姑娘宋雯华恶狠狠的说，“要是不想惹爹娘生气，你最好跟我来。”说着大姑娘宋雯华还往主屋瞟了瞟。 宋霁初也看了看主屋的方向，范夫人正在安排女使婆子，一切有条不紊，若她们姐妹二人在这儿起了冲突，范夫人直接就能杀过来。这里人多口杂，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宋霁初想了想，还是跟着大姑娘宋雯华走了。 大姑娘宋雯华其实也没走多远，她要是大喊一声，范夫人一样可以直接杀过来，只是没有刚才的地方那么明显罢了。 “我应该跟你说过，爹娘有意让我参加选秀，也告诫过你，别和我抢。”大姑娘宋雯华咄咄逼人的开了口。 宋霁初点了点头，大姑娘宋雯华说这话的时候，三姑娘宋露繁也在场。 “你可是越发出息了，你也不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也配和我抢。”大姑娘宋雯华依旧恶狠狠的。上天作证，大姑娘宋雯华训斥宋霁初的言语，已经收敛了不少了，若是对着三姑娘宋露繁，亦或者是家中的女使婆子，大姑娘宋雯华，会有更多难听的话等着。 “我从未想过和大姐姐争抢任何东西。”宋霁初反而不生气了，她虽然不像四姑娘宋霏霏一样心如死灰，但也对京城宋家很是失望，如果她有的选，她宁可回到广陵宋家，一辈子只做一个商贾之女。 “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你这么努力的跟姑姑学规矩，不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攀上高枝儿，我也不怕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宋家和范家会送女儿去参加选秀，那个人，也只可能是我，不服，你就只管来试一试。”大姑娘宋雯华显然不相信宋霁初的话，依旧很生气的跟宋霁初放狠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必要骗你，我也从未想过选秀。我之所以努力学规矩，完全是因为高姑姑严厉，回去晚了，少不了要加顿手板。”宋霁初不想逗留太久，再不回去，就真该晚了。宋霁初虽然天生力气大，却也怕疼的很，而且宋霁初皮肤白里透红的，也是那种很容易留痕迹的皮肤，稍微磕着碰着，身上就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之所以不喜欢刺绣，其中一个原因便是绣花针会不小心扎破自己的手，那可真是疼的要命。像动手打人这种粗活，宋霁初很少干，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主子姑娘的缘故，也是认为，动手打人，自己也会手疼好伐，除非是对上三少爷宋筹，也会自己亲自动手，一般都是蔷薇代劳。 “大姐姐没有旁的事情，妹妹就告辞了”宋霁初毫不掩饰的伸出自己的左手，左手上还缠着帕子，明显是包扎过的。 宋霁初完全没把和大姑娘宋雯华的这次对话放在心上，如今只是应对高姑姑，不打自己板子，宋霁初已经够累的了，旁的，也不想费什么脑子。可是令宋霁初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四姑娘宋霏霏便被安排过来，和宋霁初一起学规矩。虽然说是一起学规矩，可明显高姑姑并不怎么搭理四姑娘宋霏霏，依旧重点关注宋霁初，四姑娘宋霏霏消极怠工，凡事躺平，只要能马马虎虎糊弄过去，就绝不继续努力，高姑姑也不管，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抓到四姑娘宋霏霏在课堂上睡觉，也是训斥几句就完了。相比之下，宋霁初就可怜多了，非得样样优秀才行。 宋霁初继续派出芸香打探消息，芸香打探消息从来不会让宋霁初失望。原来是那日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谈过之后，大姑娘宋雯华就去找了范夫人，不希望宋霁初继续学规矩。范夫人把宋家和范家的打算掰开了揉碎了告诉大姑娘宋雯华，宋家和范家确实打算送女儿去选秀，大姑娘宋雯华自然是头号人选。但宋家和范家也担心大姑娘宋雯华独木难支，这才打算两手准备，到时候让宋霁初跟着大姑娘宋雯华一起，好歹也有个帮手。多个帮手，说的好听，明明是帮忙固宠。 大姑娘宋雯华死活不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三姑娘宋露繁跟着大姑娘宋雯华一起学规矩。正好，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的教引姑姑，马上就要离开宋家了，范太太一拍脑袋，直接打发四姑娘宋霏霏跟着宋霁初一起学规矩。 听完芸香打探来的消息，宋霁初甚至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宋家和范家，把两位嫡女，也就是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好生培养，参加选秀，能入选的概率也会大些。日后等嫡女站稳了脚跟，再随便找个由头，让庶女三姑娘宋露繁或者四姑娘宋霏霏入府协助，横竖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自己的嫡出女儿都能舍得，更何况是庶出的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另外一位嫡女，进不了宫，也可以找个公府侯府伯爵府的，选秀都参加了，其他的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三姑娘宋露繁跟着大姑娘宋雯华的主意，估计是大姑娘自己提出来的，因为三姑娘宋露繁明显比自己更容易由大姑娘宋雯华摆布。 对三姑娘宋露繁而言，如今就这么巴结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应该是愿意，甚至日后可以取而代之。但对四姑娘宋霏霏而言，光看四姑娘宋霏霏如此消极怠工，也能明白四姑娘宋霏霏的态度。四姑娘宋霏霏无非是陪“太子”读书，只要表面上能过的去就完了，多一分的努力都不愿意付出。 如果日后自己有能力，宋霁初想帮四姑娘宋霏霏一把，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她希望四姑娘宋霏霏可以做到，天地广阔，女子不应该拘泥于一方院落。如果自己有能力的话，如果。 第25章 长公主的赏花宴 范夫人新封了二品夫人，这些日子就没消停过，诗会、雅集、马球会、宴请，一茬一茬的请帖飘进了宋家。 那倒也是，作为新鲜出炉的诰命夫人，还是二品诰命，在京城贵妇圈内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范夫人再怎么着，也是范家嫡出的女儿，这背后的弯弯绕也看的清楚明白，要是都去，难免有结党之嫌，对范家对宋家都不好。要是都不去，又未免太不给大家面子，日后在京城贵妇圈儿内也不好立足。要是挑挑拣拣的去，怕是要落人话柄，说是有些人家不配入宋家和范家的眼。想想，还真是挺头疼的。 要是这个时候，能有一场高规格的宴请，范夫人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带着孩子们，一起参加，也就能与京城贵妇们交谈，以后再接帖子，去不去，都好交代了。 范夫人还真是心想事成，没多久宋家就收到了长公主送来的帖子，邀请宋家阖府前往长公主府赏花。范夫人看到长公主府的帖子时，宋霁初甚至觉得，范夫人两眼放光，这就是范夫人眼下最想要的东西了。长公主是当今太后的唯一女儿，圣上的妹妹，太后和圣上，向来疼爱长公主。当初也是太后舍不得长公主远嫁，才在京城给长公主安排了婚事，婚后长公主和驸马恩爱非常，如今，连孙辈都有了。 鉴于上一次平昌侯府的雅集，有被单独抛下的经验，宋霁初本没抱什么希望，范夫人这次却是打定主意，要把家中的四个姑娘都带上。皇室人员，一般不会随意宴请，尤其还是这种可有可无的赏花宴，按照惯例，这种情况，大概率是长公主替圣上相看，具体相看那些人，自然就不得而知了。京城官眷们也会借此机会，一来相互结交，二来为儿女亲事相看。 宋霁初日常在家里，都会挑一些艳丽的颜色来穿，宋霁初本就喜欢如此，最喜欢的颜色是红色，还是那种鲜红色，可以直接用来做嫁衣的鲜红色，热烈、大方，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 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宋霁初每天被教引姑姑教育完，回到小院儿，都会被杜嬷嬷按着试衣服。宋霁初觉得未免有些太小题大做了，杜嬷嬷她们又兴致极高，宋霁初也不想拂了大家的面子，也只好配合着试一试。 总算是捱到了长公主赏花宴的那日，这日一早，宋霁初又被杜嬷嬷她们按着收拾了好半天，每一件首饰，都是这几天被宋霁初试了好多次之后才确定下来的。枪打出头鸟，宋霁初不想冒头，和杜嬷嬷拉扯多次之后，杜嬷嬷还是同意了宋霁初的想法，规规矩矩的打扮。但宋霁初还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被打扮过，宋霁初甚至觉得，自己连头发丝都是精致的。 等宋霁初打扮完，去范夫人的院儿里，四个姑娘站在一起，简直泾渭分明：大姑娘宋雯华一身百蝶穿花的橘色披风，就差把“老娘要艳压群芳”写在脸上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知道的知道是去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不知道还以为这赏花宴赏的就是大姑娘宋雯华呢。接着是三姑娘宋露繁，上头有范太太和大姑娘宋雯华，三姑娘宋露繁不敢打扮的太过张扬，选的是桃红色，配上胭脂晕染的微微泛红的小脸，瞧着也是娇娇俏俏，甚是可爱的。四姑娘宋霏霏还是与众不同，一身月白，好歹宋霏霏顾及着是皇家宴会，没有穿白色，这已经是四姑娘宋霏霏最大的让步了。 范夫人扫了一眼几个姑娘，打扮的不错，果然是花儿一般的年纪，怎么打扮都好看。范太太又看了看四姑娘宋霏霏，开口想说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提醒几位姑娘一定要守规矩，然后便带着姑娘们一起出了门。 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上了马车，宋霁初本来想去别的马车，范夫人招手示意宋霁初也上来，宋霁初也不好去别的马车，一起上了范夫人的马车。 等到了长公主府，一群穿的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倒是吓了宋霁初一跳，一个比一个浓妆艳抹，即便如此，大姑娘宋雯华，依旧可以脱颖而出，不得不说，宋曜夫妇的遗传还是很厉害的，大姑娘宋雯华完美的继承了宋曜夫妇面容的优点，足够漂亮，足够吸引人。 广陵是个小地方，宋霁初没见过这么大场面的宴请，多说多错，多做多错，那就不说不做。宋霁初规规矩矩的和姐妹们坐在一起，连茶水点心都不怎么吃，安安静静的当一个背景板。 很快长公主赐宴，上膳的同时，有宫人建议各家姑娘表演助兴，长公主很高兴的表示赞同。 什么？表演助兴？宋霁初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吃个席，怎么还要表演，也没人提前通知一声。可宋霁初转念又一想，就算提前通知了又能怎么样呢，自己最擅长画画，总不能请上笔墨纸砚，现场给大家画一个吧。再说画师沐雨这个名头在京城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宋霁初自信，过不了多久，京城众人会知道画师沐雨。宋霁初也不想让在场的贵夫人们知道，自己就是画师沐雨，尤其不想让范夫人知道，清流世家的范家，清高的要命，最讨厌和金钱利益打交道，总认为有辱斯文，玷污了画作本身的价值。一想到这里，宋霁初就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自己的姐妹们，四姑娘宋霏霏依旧淡淡的，只是在吃东西，丝毫不在意，害，看四妹妹干什么，四妹妹是什么都不管的。再看看大姑娘宋雯华，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三姑娘宋露繁似是有点不甘心。宋霁初明白了，要表演这件事，应该是母亲只告诉了大姐姐，大姐姐日日和三妹妹 一起学规矩，三妹妹会知道，也不奇怪，三妹妹现在一定很不服气，都是宋家的女儿，凭什么大姐姐可以献艺，自己就不行。行，明白了，反正没自己什么事儿，还是安静的当个背景板吧。 一会儿工夫，就轮到了宋家，果不其然，大姑娘宋雯华起身，向众人起身，走到中间，中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架起了一架箜篌。 第26章 一曲动人 只见大姑娘宋雯华气定神闲的坐好，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弦，箜篌发出悦耳的声音，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等大姑娘宋雯华一曲弹毕，长公主带头鼓起了掌，场中掌声不断。宋霁初也不由得跟着一起鼓掌，大姑娘宋雯华的琴声，就好像诗里写的一样，“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大姑娘宋雯华在一片掌声中，向众人行礼，而后退下，回来的时候，还不忘向宋霁初嘚瑟嘚瑟。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宋家本意只是让大姑娘宋雯华献艺，博得长公主的好感，谁曾想到，大姑娘宋雯华一曲动京城，反倒是引起了日后的一些不必要麻烦，自然，这都是后话。 正如宋家所料，长公主对大姑娘宋雯华的箜篌，非常满意，宴席结束后，就单独将宋家姑娘都叫了过来，宋家四个姑娘，依次排开，再次向长公主行礼。规矩最好的，不用猜也知道，自然是宋霁初，毕竟后面有高姑姑这个“母老虎”日日盯着，宋霁初的规矩想不好都难。 长公主很高兴，跟范太太寒暄了几句，就让宫人分别给四个姑娘赏了荷包。 大姑娘宋雯华箜篌一曲，而后便是宴席当之无愧的焦点，总有贵妇人跟大姑娘宋雯华闲聊，三姑娘宋露繁跟狗皮膏药似的，一直挨着大姑娘宋雯华，时不时也能和贵妇人们聊上几句。宋霁初依旧本着不说不做不出错的基本原则，只是点头、微笑和“嗯”，旁的一句话都不多说。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然也少不了各类消息，这次的消息，依旧是关于临江王的，据说临江王在边关帮百姓修缮房屋、看病施药，还安排军队，戍守城池。又据说，临江王爱兵如子、爱民如子，在兵士和百姓心中威望极高。还据说，临江王获悉，有小股北狄人，已乔装打扮，潜入大魏朝边城，临江王正在思索对策，准备不日将敌军一网打尽。怎么哪儿都有临江王？只要有宴席就能听到临江王的消息，就算没有宴席，京城也依旧流传着临江王的故事。 临江王的军事布局，要是真的能流传到京城，他这个将军，也就不用干了，军机大事，何等重要，怎么可能让千里之外的京城知道。不过京城中流传着临江王的故事，也确实足以安抚民心。 一边是大姑娘宋雯华被官眷围着，说东问西，大姑娘宋雯华长袖善舞，应对自如，再加上三姑娘宋露繁偶尔凑趣，欢笑不断。一边是宋霁初一直跟着范夫人，乖乖巧巧，绝不多说半个字。落了单的四姑娘宋霏霏谁也不挨，自己坐着，默默地吃着茶水点心。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正常，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可宋霁初还是不敢放松，没离开长公主府之前，一切都不算完。 宋霁初的记忆力，真的是个谜，就算是只有数字的账本，也能过目不忘，偏偏记不住眼前这些活生生的人，以及她们的身份。宋家在京城定居，少不得要和这些贵夫人们打交道，这种情况下，锦葵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这些贵夫人，锦葵见一面听一次，便分辨的一清二楚，正好回去后给宋霁初补补课，就算下次见面还是不认识，总要知道对方的基本情况如何，免得闹什么笑话。木兰替宋霁初保管小物件，并且提醒宋霁初，离开视线范围内的任何东西，都不能放进嘴里，鬼知道这些的东西离开了视线，会被加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是杜嬷嬷的主意，蔷薇她们四个，轮流跟着宋霁初出门赴宴。这是宋霁初第一次出门赴宴，还是皇家宴会，自然更加上心。木兰最是细心，锦葵规矩最好，又最擅长记这些七绕八拐的身份，跟着宋霁初出门，是最合适不过的。 木兰本来不觉得什么，长公主的宴会，难不成宴饮用的物件，还有毒不成。后来，听芸香说起了一件秘闻。说是某家姑娘，在宴会上被发现爬床某位异姓王，后来虽然查明，是有人下了不干净的东西。可那位姑娘已无颜见人，最后还是被异姓王纳为侧妃。不巧的是，没过几年，那位异姓王就被查出数条罪证，异姓王全家下狱，也包括那位姑娘以及姑娘的家人。 宋霁初听完芸香打听来的这个故事，当晚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就是故事中的那位姑娘，最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在梦中，宋霁初甚至看到，是圣上有意铲除异姓王，有意做了这个局，顺便收拾了宋家和范家。 也是因为这个故事，木兰简直是杯弓蛇影，死死盯着宋霁初即将入口的任何东西。 大姑娘宋雯华风光无限，范夫人在一旁看着，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而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宋霁初，范夫人明显是两副面孔。 “别一直在我跟前儿了，”范夫人笑着说，一副慈母的样子，想了想又补充了句“难得出来，好好玩儿玩儿。” 范夫人都这么说了，宋霁初也就不好继续跟着范夫人，宋霁初也不想落单，落单总没好事儿。 宋霁初看了看，四姑娘宋霏霏还坐在那里，宋霁初起身，准备去找四姑娘宋霏霏。 宋霁初刚站起来，就看到人群中有个小孩子，估摸着也就一两岁的样子。宋霁初突然想到了远在广陵的五少爷宋符，广陵一别，也许久了，小弟弟应该也会走了吧，不知道臭小子会不会欺负小弟弟，没事没事，要是臭小子敢，哥哥肯定会好好教育他的。 今日是长公主的赏花宴，官眷们带着家中幼童前来参加，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奇怪的是，这么小的孩子，身边怎么也没有女使婆子跟着，要是磕了碰了可怎么好。 那小孩子好像看到宋霁初在盯着自己看，也不害怕，反倒是很大胆的盯着宋霁初看，还迈着一双小短腿儿，噔噔噔噔的跑到了宋霁初跟前。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可爱极了。 第27章 相谈甚欢 等小孩子朝宋霁初跑了过来，宋霁初才发现，这个小家伙儿压根儿不是看自己，而是看上了自己桌子旁边的点心。 宋霁初蹲下身子，和小家伙儿保持同一视线，小家伙儿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简直要黏在点心上。 “想吃吗？”宋霁初指着桌子上的点心问道。 小家伙用力的点了点头。 宋霁初四下看了看，确实没有看到跟着小家伙的女使婆子。这就奇怪了，能参加长公主赏花宴的人家，非富即贵，怎么会不安排女使婆子，让小家伙一个人乱跑。 “你是不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这样好不好，姐姐帮你找家里人，等找到你家里人，这些点心，姐姐都给你吃。”宋霁初又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她们两个小的时候，应该也是这般玉雪可爱吧。 宋霁初伸手去拿点心，却摸了个空。抬头一看，长公主正亲自拿着桌子上放点心的盘子。 “长公主。”宋霁初赶忙起身，向长公主行礼，宋霁初动作虽快，行礼的动作却很标准。 长公主点了点头，亲自将点心放在了小家伙儿面前，小家伙儿高兴极了，一手拿一块儿，往长公主身后躲。 宋霁初张了张嘴，“长公主，”最后还是喊住了长公主。 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宋霁初坐下，那小孩子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认生，挨着长公主坐下，乖乖的在吃点心。 一个想法从宋霁初的脑子中闪过，这孩子，应该是长公主的小孙孙。 “你刚才想说什么？”长公主温和的问宋霁初道。 “没，没什么。”只是宋霁初第一次和皇室接触，宋霁初怎么会知道，这孩子和长公主的关系，现在宋霁初真恨不得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本宫问你，方才看你的意思，像是要给他吃的，怎么到底还是没给？” “回长公主的话，臣女本想给小，”宋霁初看了看正在专心致志吃点心的小家伙，“小公子的，可家中嬷嬷曾告诉臣女，小孩子肠胃脆弱，有些东西，我们吃无事，小孩子吃，就可能闹肚子。臣女也担心小公子会闹肚子，便想着找一找小公子身边的女使婆子，问清楚了，再给小公子吃点心。” “这小子，什么都吃，”长公主眼角含笑，“也难为你能如此心细。” 看来宋霁初猜的不错，这个小孩子，就是长公主的小孙孙。 小公子已经吃完了两块儿点心，举着小手，还想要，长公主摇了摇头，长公主身边的女使，正用帕子给小公子擦着小手，小公子不吵也不闹，全程都很乖。 “本宫记得，宋家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今日见了宋家的姑娘，长公主记得，宋家最小的四姑娘，如今也是落落大方。 “回长公主的话，臣女自幼跟随祖母长大，家中有两个堂弟，小堂弟的年纪，和小公子差不多。”宋霁初毫不隐瞒，在广陵的日子，是宋霁初最快乐的时光。 “哦，你就是宋大人那个从小在广陵长大的二姑娘。”长公主只知道宋霁初是宋家的姑娘，具体是哪个，长公主还真分不太清。 “正是臣女。” “广陵是个好地方，说起来，还是阿远的封地呢。” 阿远？阿远是谁？广陵不是临江王的封地吗？等会儿，小临江王，唐修远，阿远！ 宋霁初不好接话，只是端正坐好，微微笑。 “你大姐倒是受欢迎，你怎么不过去热闹热闹。”长公主也没继续讨论临江王，而是看了看不远处的大姑娘宋雯华。 “大姐姐一曲箜篌，能博长公主一笑，是宋家的福气，臣女自幼长在广陵，没见过什么世面，怕给家里丢脸。”宋霁初哪敢抬头，越往后说，声音也越小，本来只打算当个背景板，现在可倒好，直接对上了长公主。 “你规矩不错，心细，长得也齐整，是个好孩子。”长公主说话温温柔柔的，一点儿也不像做了祖母的人，倒像是年轻少妇，这就是一辈子被宠到老的女子，大魏朝再没有比长公主还要命好的女子了。 “长公主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长公主和宋霁初正聊着，小公子却在一旁发脾气，扯着女使的手绢，也不知是怎么了。 女使一脸尴尬，这可是长公主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她怎么能管得住。宋霁初不觉得什么，小公子年纪小，本来就是小孩子脾气，一会儿好一会儿孬的。 “这位姐姐，借手帕一用。”手帕这种东西，比较私密，还是不要用自己的手帕为好，同理，木兰和锦葵的也不要。 长公主点了点头，身后的女使递来了手帕，宋霁初捏着手帕，手指上下翻飞，一会儿的功夫，手帕就变成了一只小兔子。 “哇，好厉害。”小公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宋霁初，眼里写满了崇拜。 宋霁初将小兔子递给了小公子，小公子也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就算再喜欢，也没有上手去拿，而是看向了长公主。 “拿去顽吧。”得了长公主的首肯，小公子才迫不及待的接过了宋霁初手上的小兔子，高兴地跟什么似的。 大姑娘宋雯华本来和其他姑娘们相谈甚欢，却又暗戳戳的在观察长公主的动向，想着有机会多在长公主面前露露脸，以后的事，也就好办些。这一看不打紧，没把大姑娘宋雯华气死，正好瞧见长公主正在和宋霁初聊天，远远瞧着，二人相谈甚欢，宋霁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长公主听着倒是频频点头。 其实长公主和宋霁初也没聊什么，只是再聊些吃的，宋霁初爱吃，也爱研究吃的，方才小公子趁长公主不注意，在偷吃点心，宋霁初便多嘴说了一句，山楂丸子和冰糖葫芦的事，这会儿，长公主正在听宋霁初说冰糖葫芦而已。 大姑娘宋雯华瞬间嫉妒的红了眼，又不能直接冲过去撵走宋霁初，周围还有不少贵女在和她搭话，大姑娘宋雯华哪还有心情理会其他贵女们，简单敷衍了几句，把人打发走，赶紧去找范夫人。 范夫人远远也瞧见了长公主和宋霁初在聊天，不管今天是哪个女儿能入长公主的眼，对范家对宋家都是好事，范夫人都很高兴。既然长公主和宋霁初聊得开心，就让她们聊吧。大女儿一曲箜篌惊艳全场，小女儿和长公主聊的高兴，怎么算都是宋家赢麻了。 第28章 四位姑娘的社交方式 长公主是今日的主人，自然是有很多事情要忙，到底也没和宋霁初聊太久，就起身离去了，小公子也被女使婆子带走了。宋霁初暂时松了口气，带着木兰和锦葵，去找四姑娘宋霏霏。宋霁初只顾着应付长公主，自然没注意到，大姑娘宋雯华，在远处恶狠狠地看着她，简直恨不得一口活吃了她。 明明是自己一曲箜篌，引得满堂喝彩，与长公主攀谈也是计划之中的事情，偏偏被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抢了时机，大姑娘宋雯华怎能不恨。更让人生气的是，大姑娘宋雯华找范夫人告状，一向护着自己的母亲，却是不以为然。这是在外面，不比在自己家里，大姑娘宋雯华也不好发作什么。 四姑娘宋霏霏从头到尾都没有挪窝，一直待在自己的座位上，埋头苦吃，身边的女使，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给四姑娘宋霏霏重新上茶水点心了。不过有一说一，还是皇家的吃食好啊，又好看又好吃。 就算是皇家宴会，也少不了家长里短，贵夫人们都很默契的不提外头的事，只是讨论着，某某家的老太爷要过寿辰啦，某某家又添了个小孙孙啦，自然也少不了说说自家那些不争气的不孝子，整天招猫逗狗，心思不放在书本子上。 宋霁初听了几耳朵，这些事情，还轮不到自己操心，也就没再听下去。不过贵夫人们讨论的最多的，还是子女们的婚事。宋霁初本来也没放在心上，自家两位嫡亲的兄长，正在老爹的教育下，奋发向上，有了功名才有谈婚论嫁的资本嘛，祖母也说过，对于两位兄长的婚事，父亲必然是希望能和范家持平，兄长有得力的岳家提携，宋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自己和几个姐妹，年纪都还小，怎么着这话题也讨论不到自家身上吧。 宋霁初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钱家当真和吴家定了下来？”明显说话的这位贵夫人不信这一消息。 “已经下了小定，婚期定在明年，说是问过钱家宗祠，再确定。”另一位贵夫人语气肯定。 “吴家姑娘不才十二？”前面那位夫人直接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妥，赶忙捂住了嘴。 多少？吴家姑娘多大年纪？十二？这不和大姑娘宋雯华一个年纪吗？也只是比自己大两岁而已。 “吴家很看重这门亲事。”另一位夫人斟酌着用词，只说了这么一句。 宋霁初已经没心情听贵夫人们继续讨论年仅十二的吴家姑娘与钱家的婚事了，十二岁的小姑娘，就要嫁为人妇，操持上下一大家子，宋霁初很是诧异，这作爹娘的，真是好狠的心。 宋霁初低着头，在想事情，甚至有些庆幸宋家和范家决定让大姐姐和自己准备选秀。皇家选秀，三年一次大选，而且要求必须是十五至二十的年轻女子。当然也有例外，像深受圣上信任的朝廷重臣，就可以直接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不用参加大选，也不用受年龄限制。年纪不足十五的，会先以女官的身份住在宫里，等到年纪到了，再另行受封。宋家自然不在这个范围之内，范家倒是可以。不过可惜，范家没有适龄的女孩子，而大姐姐和自己，又不姓范，姓宋，便不能打着范家的旗号进宫，只能等三年一次的大选。 此次大选，定在明年盛夏，自己的年纪正好可以赶上下一次大选以及下下次大选，大姐姐却只能有下次大选这一个机会。 因为选秀，自己近几年不会被随便指个人家，成亲了事，宋霁初不得不承认，听了吴家姑娘的故事，自己现在打从心眼儿里感激自己要去参加选秀。虽然选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一入宫门深似海，往后的路，只能靠自己，一着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更要跟着高姑姑好好学规矩，不仅是为了现在少受些皮肉之苦，也是为了日后，能有自保的能力。宋霁初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四姑娘宋霏霏却依旧神色如常，继续埋头苦吃，也并不关心这些东西。自从生母被父亲亲自发卖出去之后，四姑娘宋霏霏便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女子本就艰难，吴家姑娘如此，自己如此，天下的女子都是如此，吴家姑娘明明自己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却要挑起家族的重担，为人妻，为人母。自己就算不会像吴家姑娘一般，十二岁就定下亲事，照着范夫人的态度，十五六岁，也得定下了，十二岁与十五岁又有多大区别，不过是三年而已。对自己而言，宋家也好，旁人家也好，又有什么不同。 这边，宋霁初耷拉着脑袋在思考人生，四姑娘宋霏霏依旧吃吃喝喝，那边，大姑娘宋雯华没有心思再和旁人应酬什么，只是不住的留意宋霁初的动向。范夫人是新封的二品夫人，少不了有人来跟范夫人搭话，范夫人能远远瞧见几个女儿相安无事，也不会管太多。 倒是三姑娘宋露繁，这会儿子因为大姑娘宋雯华把注意力转到了宋霁初头上，倒是得了机会跟其他贵女们交谈起来了。宋家情况特殊，宋家是刚上京，可范家不是，范家的势力，在京师和陪都，那可是相当了的。虽然不少贵女们，表面上和庶出的三姑娘宋露繁，相谈甚欢，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想三姑娘宋露繁呢。当然，三姑娘宋露繁永远都不会知道贵女们背地里是怎么说自己的。能在京师扎根大的家族，调教出来的姑娘，怎么可能让三姑娘宋露繁看透她们的想法。 三姑娘宋露繁还在为自己出门一趟，结识了这么多高门贵女感到高兴，而早熟的四姑娘宋霏霏就从来不做这样的事。明明大家彼此都是互相瞧不上，高门贵女们瞧不上宋家庶出的身份，宋家两位庶出的姑娘也未必能瞧得上高门贵女们高高在上的嘴脸。偏偏还要上赶着如何如何，是真不嫌累的慌。 宋霁初其实赞同四姑娘宋霏霏的观点，宋老太太教导宋霁初，朋友在精不在多，就像康家姐弟，绝对是宋霁初一辈子的好朋友。而在这种场合下结交的朋友，可就难说了，更何况人家还大概率瞧不上商贾出身的广陵宋家。 第29章 范夫人的想法 从长公主府离开，准备回府的时候，大姑娘宋雯华便拉着范夫人不撒手，一直说有话和范夫人讲，搞得宋霁初很尴尬，坐哪辆马车回去呢？ 大姑娘宋雯华，明摆着是要把宋霁初赶下马车，宋霁初也不想和大姑娘宋雯华坐同一辆马车，干脆和两个妹妹挤在了一处。 马车隆隆，很快就到了宋家。 大姑娘宋雯华下马车的时候，眼睛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范夫人多喝了几杯酒，有些站不稳，大姑娘宋雯华和婆子一起将范夫人扶回了院子。宋霁初想上前帮忙，倒是被大姑娘宋雯华堵了回来。 长公主府里发生的事情，宋霁初没放在心上，皇家的事，多如牛毛，长公主怎么会在意某场宴会上的某人。 宋霁初继续开始了自己高门贵女的必修课，整日被高姑姑这个母老虎盯着，一丝不得松懈，相比之下四姑娘宋霏霏就清闲的多，反正高姑姑也不怎么管她。自从宋霁初听了吴家姑娘十二岁便定下亲事的故事之后，也比之前更用心，好好跟高姑姑学着。宋霁初不是四姑娘宋霏霏，虽然也被亲生的父亲母亲伤了心，但还没有到四姑娘宋霏霏彻底心灰意冷的地步，宋霁初还有自己在乎的人和事，广陵宋家和康家便是。如果真的躲不过选秀的命运，宋霁初也会好好地走好每一步，只有自己过得好了，远在广陵的祖母和伯父伯母才能放心。 只是范夫人破天荒的来了宋霁初的小院儿，自从之前在宋霁初这里搜出了凤钗之后，范夫人便不再往宋霁初的小院儿来了，这倒是头一回。 宋霁初和四姑娘宋霏霏正在上课，在高姑姑的示意下，两人向范夫人行了礼，便继续上课了。 宋霁初跟高姑姑也有段日子了，在高姑姑的魔鬼训练下，宋霁初的规矩，那是相当的不错。范夫人远远看着，很是满意，不停的点头。 看过了宋霁初，范夫人又拐到了大姑娘宋雯华的小院儿里，虽然范夫人每天都会去看大姑娘宋雯华的情况，可还是看不够，总担心自己错过了什么一样。 与宋霁初一丝不苟的努力发奋不同，大姑娘宋雯华，则是有些赌气，到底是宋家的掌上明珠，教引姑姑又不好太严厉，只能不住的提醒大姑娘宋雯华。宋霁初那是没办法，外因内因都敦促着宋霁初好生学习，可大姑娘宋雯华就不一样了，大姑娘宋雯华的规矩，是范夫人一手教出来的，教引姑姑不会太严苛，也不会太吹毛求疵，不然范夫人的脸面往哪里搁。 两相对比之下，范夫人瞧着大姑娘宋雯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养儿方知父母心，这话真是一点儿没错。从前，自己只觉得母亲唠叨，不愿听母亲絮絮叨叨。如今看来，母亲的话，真是金玉良言。范夫人有些苦涩，自己仗着家中宠爱，横冲直撞，无法无天的长大，哪怕是女扮男装溜出府，在婚嫁大事上逼得父亲去请圣旨，父亲母亲也从不责怪自己什么。可自己的前半生，就是太顺了，以至于到后来，家里多了两个小贱人也毫无察觉，等发觉的时候，小贱人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还好，只是姑娘。夫君到底忌惮着范家，趁着回京之际，亲手料理了那两个小贱人，可两个这么大的姑娘，整日戳在眼前，就很容易让人想起当初的憋屈日子。 所以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多些学些东西，看事情看的透彻些，不至于像自己当初一样，西南山高皇帝远，范家管不到，只能由着那两个小贱人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如今还得帮那两个小贱人养孩子。 在范夫人心里，几个孩子虽然都是她的亲生骨肉，但大姑娘宋雯华到底是范夫人一把屎一把尿，废了多少心力，呵护大的，虽然范夫人对着二少爷宋策、三少爷宋简以及宋霁初多少也有些愧疚，当年迫于无奈，二少爷宋策、三少爷宋简被丢给了范家，宋霁初被丢给了宋老太太。男孩子们也就算了，到底皮实，姑娘们本就娇贵，合该好好养着才是。 多年未见，两个儿子被娘家教导的很好，读书识礼，日后定能光耀门楣。可当初那个粉雕玉砌的小女娃娃，虽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身上却始终有些铜臭气，这次才是自己最受不了的地方。明明是一个娘生的，夫君文质彬彬，宛如谪仙，那个大哥就…… 范家和宋家，本就相距甚远，当初若不是自己坚持，又怎会成就这段姻缘。广陵远在千里，婆婆又想落叶归根，自己也乐得清闲自在，不用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只可惜了小女儿，被教成了这副模样，表面上乖巧，背地里净搞些手段，上忤逆父母，下欺辱兄姐，当初将小女儿送去广陵，当真是送错了。 好在现在还不晚，有高姑姑在，小女儿身上的毛病，迟早可以改掉。 爹娘哥哥和夫君，都有让女儿们参加选秀的想法，大女儿自幼体弱，还是好好找个人家，不蹚皇家这趟浑水的好。小女儿若能明白，日后选秀进宫，也能给家里争一份体面。只是大女儿如今还想不明白，明里暗里的跟小女儿较劲。这会儿正在赌气，等散了学，少不得又要去小女儿那边打探，打探到小女儿比自己用功，就该开始和自己较劲了。 不过这样也好，多学一点儿，总比少学一点儿要好，母亲说的不错，有些东西宁可学会了不用，也不能不会，真到用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让人看笑话。插画、品茶、焚香、弹琴、下棋、画画、刺绣……能学多少学多少吧，范家和宋家这样的人家，各种宴会是少不了的。 小女儿也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怎么的，明面上看着不争不抢，转过头来，却是搭上了长公主。不管怎么说，小女儿能入皇家，对范家对宋家总是好事。 第30章 佛曰:无有差别 据说有位高僧，云游到了京城，在京郊海慧寺开办水陆道场，讲解佛经。女子和男子不同，不能轻易出门，得道高僧讲经这么好的机会，女眷们怎么能错过。于是乎，一传十，十传百，京中贵妇们，都知道了这一消息。 水陆道场一开要开半个月，海慧寺中为了水陆道场，忙的人仰马翻，再加上人员混杂，也就不安排女眷们住宿的事情了。 什么得道高僧，宋霁初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能有机会出去走走，总比日日关在家里的好，就当是出门踏青。 大姑娘宋雯华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范夫人，范夫人并不反对，虽然范夫人对佛经，也没太大兴趣。范夫人这点和宋霁初出奇的一致，能出去走走，总比整日在家里看账本要好。所以根本没等大姑娘宋雯华废话什么，便点头同意了大姑娘宋雯华的提议。横竖都是要出门的，也干脆把几个姑娘都带着，再多安排些婆子小厮，一路上多注意就是了。 京郊的海慧寺，离京城不算远，出了城门，沿山路慢慢往上走便是了。一路上的马车很多，看样子都是去海慧寺的，马车走一步停一停晃三晃的，宋霁初本来就晕马车，如今更是晃的只想吐。 早知道是这个鬼样子，宋霁初倒是宁愿不出门。 好容易好容易来到了山门下，乌乌泱泱的都是马车，宋霁初虽然喜欢热闹，可也见不得这么多人，这都快赶上前些日子长公主的赏花宴了，一个没听过的和尚讲经，就这么大动静？ 宋家来的不算早，已经没有太靠前的位置了，被安排在了中不溜的地方，从范夫人到四姑娘宋霏霏，几位依次排开。周围都是还在长牙的小沙弥，人小鬼大的安排着众位夫人、姑娘的位置。 这确实是，就算是和尚，也是男子，还在长牙就算了，不过是个小孩子，也不会有人计较什么，若是个青壮年男子，京中就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了。 约莫着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后面的位置就已经被安排满了，往前往后看，都是人头，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在一群小沙弥的簇拥下，一位长着白胡子的老和尚，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老和尚胡子花白，已经垂到了胸口，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得道高僧了吧。吃饭的时候，胡子不会挂汤吗？宋霁初这奇怪的关注点。 对着众人行过礼之后，高僧坐了下来，开始讲经。 宋霁初不知道第多少次怀疑，自己今天为什么要跟着一起出来，高僧说了半天，宋霁初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坐在下面听经，又不好随便乱动，宋霁初只觉得时间难捱，比跟着高姑姑学规矩还难捱。 高僧在讲“王子饲虎”的故事，又说“一切众生皆可成佛”。高僧讲故事的同时，也有小沙弥捧着笔墨纸砚，穿梭在人流中，大家有什么想请教高僧的，均可在纸上留言，高僧会选取其中的问题，做出回复。 小沙弥正好走到了宋霁初身边。宋霁初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问题，等小沙弥走过的时候，宋霁初却鬼使神差的叫住了小沙弥。 小沙弥朝宋霁初点了点头，又折了回来。 “佛曰，众生平等，何解？”宋霁初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小沙弥在宋霁初写完之后，又冲宋霁初点了点头，朝后面走去。 高僧还在上面讲经，小沙弥在下面也基本上跑了一圈，将收集来的问题，放在了高僧面前。 宋霁初可以肯定，高僧看到了自己留下的话，朝自己的方向看了看，却又特意将其挑了出来，去看下面的问题，宋霁初不明白。 就算是高僧，讲经也有中场休息，中场休息就不用一直坐在位置上，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了，场面也逐渐开始混乱了起来，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宋霁初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了，为什么要跟着出来，为什么，在家跟着高姑姑学规矩不好吗？ 几个小沙弥，在人群中穿梭，像是在找什么人。 “阿弥陀佛，”一个小沙弥出现在了宋霁初面前，宋霁初也赶忙双手合十还礼。 “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故名众生。以佛性等故，视众生无有差别，阿弥陀佛。”小沙弥说完，便离开了，宋霁初听的一头雾水的，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后面仔细想想，宋霁初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佛曰众生平等，这便是众生平等吧。 高僧的讲经重新开始，大家都重新坐好，宋霁初听着点点木鱼声，不知不觉间，周围的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耳边的木鱼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方才高僧说过，这是入定。 视众生无有差别，宋霁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无有差别，真的可以无有差别吗？自己和大姐姐都是宋家嫡出的女儿，父亲母亲的态度，尚且不能无有差别，更何况是对三妹妹和四妹妹。对两位哥哥和对女儿们的态度，也完全不一样，男孩子们可以读书科考，经商游历，姑娘们却不行，这是哪门子的无有差别。自己是姑娘是小姐是主子，蔷薇她们却是女使是丫头，甚至有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握在宋家手里，怎么能说是无有差别。宋家分两边，广陵宋家和京城宋家，广陵宋家商贾出身，京城宋家书香人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商贾在读书人眼里，只能算是贱民，这又算什么无有差别。父亲是正三品御史大夫，官高一级压死人，正三品上面还有二品、一品还有皇家，也要无有差别？ 宋霁初有些吃惊，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无有差别，看似简单的四个字，却是千难万难。 “当！”宋霁初被钟的声音惊醒，从入定的状态出来了，上面的高僧还在讲经，周围的人依旧在听着，高僧桌子上的香炉里，余烟袅袅，是很浓重的檀香的味道，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宋霁初依然能闻到。方才的思绪，从脑子中一闪而过，仿佛没有出现过。 “无有差别。”宋霁初还是没忍住喃喃了一句。 第31章 求签 今日讲经已毕，诸位夫人姑娘，便陆续离去了。这会儿正是人多，大姑娘宋雯华不想马车又堵在下山的路上，央了范夫人，在寺里多留一会儿。 这是寺庙，又不是园子，有什么好留下来的，宋霁初不理解，不过想想也是，就刚才上山的架势，还有寺庙外面乌乌泱泱的马车，等下马车一定会被堵着，在车上跟大姑娘宋雯华大眼瞪小眼的，还不如在寺庙里多留一会儿。 大姑娘宋雯华的话，范夫人自然无有不依的，宋家一行，便暂时留了下来。 范夫人带着几个姑娘，去正殿礼佛，范夫人和几个姑娘抱着签筒晃着。不用猜，范夫人一定求的宋家几个子女的前程，有没有自己，宋霁初就不得而知了。女子嫁了人之后，便记挂着夫君，记挂着子女，唯独没有记挂自己，范夫人如此，之前长公主赏花宴上见到的夫人们也是如此。 这里的签筒，上中下三签，又分上平下三签，一共有九签，范夫人抽到的是上平。就照着宋曜这个教育方式，宋家两个少爷，入朝为官是迟早的事。等高中进士之后，再趁热打铁，说上一门好亲事。真到那时，两位少爷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上有外族范家、岳家和自身京城宋家护着，下有广陵宋家保着，只要不出现什么原则性问题，比如站错队，便可以平步青云。广陵宋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财，两个少爷又怎么可能为了些黄白之物，自毁名声。有范家在，也绝对不可能出现站错队的现象，范夫人的父亲，范老太爷可不是吃素的，身为三朝元老，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还有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就算日后选秀不成，就范家和宋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也不能委屈了她们两个。 大姑娘宋雯华抽到的是中上，瞧着大姑娘宋雯华的样子，宋霁初大胆猜测，她求的是自己的姻缘和后半生。大姑娘宋雯华一心想着进宫做娘娘，再不济也是王妃，只是不知道，她能否得偿所愿。 宋霁初还在想方才小沙弥和自己说的“无有差别”，想着想着，手里的签筒，就这样晃了起来，也有签子掉下来，是下上。都说求签时想着何事，所求之签，便会有所反应。下上？何解？宋霁初不知道。 三姑娘宋露繁最幸运，抽到的是上上签。大家看清签的时候，大姑娘宋雯华登时就不高兴了。 “多谢菩萨保佑，保佑父亲身体康健，官途顺遂。”三姑娘宋露繁这样的人精，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故意又跪在地上，朝着菩萨磕了几个头。 如此，大姑娘宋雯华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大姑娘宋露繁说是为宋曜求的签。虽然三姑娘宋露繁不见得真如她嘴上所说那样。 四姑娘宋霏霏没有求签。求不求签的，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上上签，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自己又不可能像男子一样，天高海阔，恣意人生。就算是下下签，日子还是一样过，自己如今这般，还能再差到哪里去。范夫人就算为了自己的名声，宋家兄弟姐妹的名声着想，也不可能对自己下毒手，自己说到底也是京城宋家的四姑娘。 四姑娘宋霏霏年纪是最小的，却是想的最透彻的，也是因为她想的太透彻了，所以才极度的悲观。 范夫人明显已经习惯了四姑娘宋霏霏的状态，也不理睬她，只是拉着大姑娘宋雯华在寺里闲逛，还不忘时不时的回头找找宋霁初。至于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倒是没太在意，反正有婆子跟着，几个姑娘还能丢了不成？ 过了好一会儿，等人群没有太拥挤，范夫人便领着姑娘们打道回府了。范夫人本还想着，等用过了斋饭再回去，可大姑娘宋雯华不同意。在寺庙里，只能吃斋菜，一点儿荤腥都没有，大姑娘宋雯华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便只能走了，回到府里再用膳。 范夫人完全没有征求过其他人的意见，只是问了大姑娘宋雯华，大姑娘宋雯华说要留便留，要走便走，其他人根本没有选择的空间。 三姑娘宋露繁一直看着宋霁初，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三姑娘宋露繁是庶出，也是跟着大姑娘宋雯华，才能得些好处，大姑娘宋雯华说什么，她自然不敢反驳什么，即便她和大姑娘宋雯华的意见经常性的不一致，有时候甚至是南辕北辙，也只能按下自己的想法，顺着大姑娘宋雯华来。四姑娘宋霏霏也是庶出，从来都是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什么都不会多说，什么都不会多问。但宋霁初不同，宋霁初也是宋家嫡出的姑娘，也是曾经被范夫人天天挂在嘴边的姑娘，三姑娘宋露繁觉得，范夫人会听一听宋霁初的想法。 宋霁初怎么会看不出三姑娘宋露繁在想些什么，宋霁初只是不想触大姑娘宋雯华的霉头，只要跟大姑娘宋雯华扯上关系，总没什么好事。宋霁初还是那个态度，惹不起我躲得起，反正如今跟着高姑姑学规矩也是忙得很，也和大姑娘宋雯华碰不见面，偶尔得空的外出，躲着大姑娘宋雯华就是了。 宋霁初没发表任何反对意见，一行人跟着范夫人下山，回府。 宋霁初一直觉得少了些什么，却实在想不出，少了什么。 “临江王殿下又打了场胜仗。” “你的消息落后了，几天前就已经传到京城了，据说现在临江王殿下赶跑了北狄人，正计划着，在边地屯军，闲时务农，战时卫国。”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圣上对临江王殿下的主意颇为赞赏呢。” …… 宋霁初往马车方向走的时候，听到了这样的声音，这下宋霁初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觉得少了什么了，少了临江王的消息。平日里不出门还能听到呢，更何况今日这么多高门贵女在，怎么能少的了骁勇善战的临江王殿下。 宋霁初也没有太多举动，只是碰上了，便听一耳朵。 当天晚上，宋霁初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宋霁初梦见，女子也同男子一般，读书科考、行医经商、学武戍边、游历四方。女子不用早早嫁人生子，即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是允许的。读书和经商一样，没有谁瞧不起谁。而这些，仿佛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无有差别。”宋霁初依然在重复这句话。 从梦中惊醒，依旧是自己的小床，床头的凳几上还放着自己睡前喝剩下的半杯水，窗外，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如果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啊。 第32章 寿宴 日子一天一天过，宋霁初依旧每日跟着高姑姑学习，不仅学规矩，诗书、绘画、下棋、刺绣、烹饪等等等等都要学。宋霁初闲暇时，也会用画师沐雨的名号，画上几幅，让女使们悄悄送出去，如今画师沐雨，在京城中，也算是有一片立足之地。而除了杜嬷嬷和蔷薇她们几个之外，没人知道画师沐雨的真实身份就是宋霁初。 时间久了，宋霁初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就是偶尔撞上了大姑娘宋雯华，少不了要被大姑娘宋雯华刺上几句，宋霁初从来都不搭理大姑娘宋雯华，爱说说呗，说两句能怎么样，又不影响自己吃又不影响自己喝的。 宋霁初虽然想得开，大姑娘宋雯华就不一定了。两位姑姑定期会向范夫人汇报姑娘们的学习情况，范夫人不关心两个小的，只关心自己亲生的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宋霁初本着“艺多不压身”的基本原则，也本着日后倘若真要参加选秀，也能给自己多些退路的基本盘算，认真的跟着高姑姑学习。宋霁初虽然自小在广陵长大，但也不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的乡下丫头，再加上宋霁初过目不忘的本事，学起东西来，也很快。 大姑娘宋雯华就不一样，大姑娘宋雯华自小体弱，教引姑姑也不敢太过严厉，大姑娘宋雯华也是个自小被溺爱着长大的主儿，看不进去书本子，也吃不了什么苦。两相对比之下，自然是宋霁初的情况更为乐观，这是连范夫人都不曾想到的结果。 某次范夫人私底下跟宋曜提起两个女儿的时候，话里话外对宋霁初多是赞许，宋曜也觉得宋霁初如今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好巧不巧，这些话被正好来找范夫人的大姑娘宋雯华听了去。大姑娘宋雯华本就不喜欢宋霁初，认为宋霁初抢了爹娘对自己的宠爱，如今看来，宋霁初不仅要抢走爹娘宠爱，甚至要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光明人生，大姑娘宋雯华哪里还能忍。 某日，宋家收到请帖，博远侯府的老侯爷，要过八十大寿。宋霁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在广陵，七十岁的老人就已经很少见了，更何况是八十大寿，博远老侯爷，还真是长寿。博远老侯爷的孙女婿，和范太太是手帕交，再加上范夫人也是新得的正二品诰命，宋家自然在博远老侯爷的邀请之列。这么算算，宋霁初这一辈的孩子，应该是博远老侯爷的重孙辈。宋霁初缩了缩脖子，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如此重要的场合，范夫人肯定要出席的，宋霁初最近表现的很好，范夫人这次倒是没有单撇下宋霁初，而是把家里的姑娘们都带上了。 马车缓缓行驶，车窗外热闹嘈杂，宋霁初这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一般，好奇的紧。掀起帘子四下张望，又不是大家闺秀的作风，又是在范夫人面前，宋霁初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乖乖坐好。 马车走了没多久，就到了博远侯府，博远侯府门口，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虽然人多车多，却很有秩序。范夫人下了马车，已瞧见站在门口迎客的好友。博远老侯爷的孙媳们，都在门口迎客，里面是博远老侯爷的儿媳在招呼客人们。那就难怪了，祖孙三代媳妇一起操持，能有什么乱子。宋霁初突然想到，等到祖母过生辰的时候，也可以这么热热闹闹的大办一场，要是祖母和伯父伯母还有堂兄弟们一起上京就好了。 门口人多，不好停留太久，跟博远老侯爷的孙媳们打好招呼后，范夫人就领着四个姑娘一起往屋里走。院子里也有很多人，但都是有条不紊的。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博远老侯爷处，范夫人虽然是博远老侯爷的孙辈，但好歹也是有孩子的，总不能和孩子们一起给博远老侯爷磕头吧，这也确实不合适。范夫人只是寻常行礼，几个姑娘倒是好好的给博远老侯爷磕了头。 “还是你有福气，四个丫头，一个赛一个的水灵。”一位贵妇人开口和范太太搭话，宋霁初哪里认识这些人，宋霁初只觉得大家都差不多，都是满头珠翠的。 “伯母，您就别取笑我了。”范夫人一脸不好意思，哦，这是范夫人的伯母，也就是宋霁初的祖母辈。宋霁初已经放弃挣扎了，随便吧，记不住，真的记不住。 “这是你那二丫头？来来来，过来给我瞧瞧。”宋霁初一脸状况外，什么情况？ 范夫人招手让宋霁初过来，宋霁初听话乖乖到范太太身边，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行礼总没错，不用行跪拜大礼，正常的屈膝礼，还是可以的。 “这孩子从小养在广陵，不懂规矩，让伯母见笑了。”范夫人很满意宋霁初的表现，嘴里还是得自谦。 “是个齐整的好孩子。”那贵妇人夸奖道。 宋霁初再次行礼，表示感谢。 “以后常来侯府玩儿，你姐姐倒是常来，你还是第一回来。”那贵妇人继续说道。 范夫人和博远老侯爷的孙媳交好，大姑娘宋雯华跟着范夫人一起来博远侯府，倒也正常，宋霁初没说话，只负责点头、微笑和嗯，毕竟宋霁初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听着话茬，这贵妇人应该是博远侯府的人，看年纪还有范夫人对她的称呼，宋霁初大胆猜测，应该是博远老侯爷的儿媳。 好在博远侯府今日宴请，那贵妇人也忙得很，没空和范夫人拉家常，只说了几句话，就被喊走了，宋霁初这才松了口气。 范夫人带着几个姑娘，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坐下。芸香这才有机会跟宋霁初介绍刚才和她说话的那位贵妇人。宋霁初猜的没错，那位贵妇人是博远老侯爷的儿媳，也是未来的侯夫人。这种时候，还得是锦葵或者芸香才行，不然宋霁初就是两眼一抹黑，要是锦葵在，回去还能帮宋霁初做做功课，好歹弄清和宋霁初说话的人都是谁。 “姑娘，这可比之前您带我去寺庙好玩儿多了。”蔷薇小声的跟宋霁初咬耳朵。 “你就只想着玩儿。”宋霁初没好气的白了蔷薇一眼。 要说几个女使，和宋霁初最像的，应该就是蔷薇了，好玩也好吃，从前在广陵的时候，也是经常跟着宋霁初一起胡闹，相比之下，木兰则和杜嬷嬷是一伙儿的，整日跟在宋霁初屁股后面絮絮叨叨。 第33章 小女使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范夫人和一群宋霁初不认识的贵妇人在聊天，时不时地往宋霁初的方向看一看。大姑娘宋雯华方才脸色不好，准确说，是大姑娘宋雯华只要见到宋霁初，脸色就没好过，现在也跟着范夫人，凑在贵妇人身边。三姑娘宋露繁还和之前一样，一直跟着大姑娘宋雯华，从宋霁初的角度看，大姑娘宋雯华明显不喜欢三姑娘宋露繁跟着，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四姑娘宋霏霏依旧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顾着吃着茶水果子，仿佛周围的热闹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宋霁初随手拿了块儿小点心在吃，不得不说侯府厨子的手艺，确实不错，这点心，宋霁初很是喜欢。由此观之，稍后的正宴，应该会更加不错，宋霁初要留着肚子等会儿好好吃一顿。虽然但是，这样的宴席，就算饭菜再好吃，也不是奔着吃饱的目的的。不吃白不吃，吃进肚子里，又不吃亏。 范夫人又在朝宋霁初招手，宋霁初只得再次起身，先行礼，然后点头、微笑和嗯，一气呵成，挑不出任何毛病。 宋霁初累了，什么时候开席啊，聊天能当饭吃啊 ，寿宴寿宴，不让吃饭，这说的过去吗？ 宋霁初又摸了块小一点儿糕点，塞进了嘴里，有点干，刚想端起茶杯喝口水顺一顺，正好女使在换茶水，洒了宋霁初半个袖子。 “姑娘，没烫着吧。”蔷薇赶忙拿出帕子给宋霁初擦拭手上的茶渍。 “奴婢不是有意的，还请姑娘责罚。”女使说着就要往下跪。 芸香眼疾手快，一把把人扯住了，这要是真让女使跪下了，自家姑娘出门做客，让主人家的女使下跪，传出去，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要是姑娘一嗓子吼出来，姑娘八成也会有个不好相与的名声。 最好的办法，是息事宁人。 “没事没事，”宋霁初摆了摆手，看着芸香，也多了几分赞许，还得是芸香，“我也没注意到你在上茶。” “弄脏了姑娘的衣裳……”女使的声音越来越小。 “姑娘，马车上有备衣裳。”蔷薇没让那女使继续说下去。像博远老侯爷的寿宴，这种规模的宴会，来赴宴的人，自然非富即贵，也会准备好几套衣服，以备不时之需。宋霁初原本只觉得麻烦，现在倒是觉得，幸好提前有准备。 “今日事多，你去忙吧，再上茶的时候，也小心些。”宋霁初边说边起身，准备出去换衣服。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小女使一个劲儿的道谢。 “芸香，你在这儿候着，蔷薇陪我去换衣服，母亲若是问起，你就说我不小心弄脏了衣裳，去换了。” “奴婢给姑娘带路。”那小女使放下茶托，自告奋勇的给宋霁初带路，宋霁初也没拒绝，毕竟是在别人家，这么大个地方，自己还真不太认识，就算有蔷薇在，也得有个人家的女使婆子在一旁才是。 小女使带着宋霁初和蔷薇往外走，博远侯府还是蛮大的，侧门外，乌央乌央的停了好多架马车，宋霁初和蔷薇还是费了些功夫，拉着侯在马车旁的小厮问了问才找到自家的马车。毕竟是出门赴宴，宋霁初也穿了好几层，只有最外面一层的袖子被茶水弄脏了，里面的衣服都还好好的。蔷薇本来打算让宋霁初换一整套的，可宋霁初担心离开的太久，会让人说闲话，再加上本来就是在里面，有外衫罩着，旁人也看不见，就不想倒这个麻烦，到底还是只换了外衫。 来都来了，蔷薇干脆按着宋霁初顺便补了补妆，整了整发饰。 宋霁初和蔷薇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那个小女使还候在马车旁。 宋霁初示意小女使在前面带路，侯府的点心很好吃，饭菜应该也不差，现在宋霁初满脑子都想着，自己这么一来一回的，不要耽误了开席才好。 宋霁初的记忆，真的是个谜，有些地方，看一次，便能原原本本画下来，却也是个大大的路痴，出了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的那种，这又是在侯府，宋霁初也不敢乱跑，只是跟着小女使往前走。 越走，蔷薇就越觉得不对劲，“等等，刚才走的不是这条路。”蔷薇拦住了小女使。 “这条路更近些，姑娘快些走，一会儿赶不上开席了。”小女使明显早有准备。 经蔷薇这么已提醒，宋霁初也觉得不对，今日是侯府大宴，院子里哪儿哪儿都是人，这里虽然经常有女使婆子来来回回，看起来像是个巷子，宋霁初确定，刚才来回这两趟，都没有经过这样的小巷。 “你最好老老实实带路。”蔷薇一把抓住小女使的手臂，小女使被抓的只喊疼。蔷薇从小跟着宋霁初在广陵的街面上长大，宋霁初不方便出手的粗活儿，比如教训旁人，都是蔷薇动手的，蔷薇这一出手，那还不跟抓小鸡崽子一样。 蔷薇钳制着小女使，小女使被扯着胳膊，完全挣脱不了。 “不对，”宋霁初隐约间听到了什么动静，“你听，我怎么听着，像是男子的声音。” 这种规格的大宴，向来都是男女分席的，女眷们在内院，男子们在外院。所以即便是一家人来赴宴，宋曜和宋家两个少爷在外院，范夫人带着几个姑娘在内院。 蔷薇也竖起耳朵听着，是男子的声音，内院只有丝竹管弦，和贵妇人们的议论，这明显就是青年男子的声音。 那小女使想挣脱蔷薇的手，显然没有成功，反倒是被蔷薇死死抓着，动弹不得。 “姑娘，姑娘，您放过我吧。”小女使不知道蔷薇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完全挣脱不了，一边哭，一边向宋霁初求饶。小女使是真的被蔷薇扯着胳膊，扯着疼，眼泪一点儿都不是装的。 蔷薇下手没轻没重的，宋霁初是知道的，便示意蔷薇稍微松松手。那小女使可倒好，趁着蔷薇稍微松手的瞬间，突然踩了蔷薇一脚，迅速挣脱了蔷薇，提起裙子，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蔷薇懊悔自己没能看好小女使，真该把人带到夫人面前，分说分说才是。 宋霁初摆了摆手，很明显，她们被人摆了一道，既然无事，还是快些回去吧。 蔷薇又拦了一位婆子，婆子带路，宋霁初才顺利回去。 宋霁初带着蔷薇才刚坐下，正准备喝口茶，歇一歇，芸香就俯身跟宋霁初咬耳朵，“姑娘，夫人让您先回府。” 什么情况？出门参加大宴，连饭都不给吃？ 第34章 挨打 宋霁初抬头，正好看见范夫人身边的嬷嬷，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 “姑娘，夫人让老奴送您先回府。”那嬷嬷显然语气不善，蔷薇和芸香这样的小女使，在嬷嬷面前，自然没有说话的份儿。 “我也乏了，便和二姐姐一起回去吧。”四姑娘宋霏霏也凑了过来，那嬷嬷神色如常。 宋霁初看了眼在不远处和贵妇人说话的范夫人，范夫人正说得高兴，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都在范夫人身边，几人丝毫不理会宋霁初。 看那嬷嬷的架势，宋霁初是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了。 宋霁初也只好起身，跟着嬷嬷离开了博远侯府。 宋霁初自然和四姑娘宋霏霏共乘一辆马车，嬷嬷扯着几个女使，没有上马车，马车上只有宋霁初和四姑娘宋霏霏两个人。 四姑娘宋霏霏很小幅度的掀起了车帘，看到几名女使跟在马车旁，嬷嬷走在最前头。 四姑娘宋霏霏招了招手，让宋霁初离自己近些，宋霁初没看明白，便没有动。四姑娘宋霏霏干脆起身挨着宋霁初坐下。 “刚才你不在，我看见侯府的女使去找大姐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你回来之后，夫人便让人送你回府，这两者之间或许有什么关联吧。”四姑娘宋霏霏压低声音说道。 宋霁初还没反应过来。 “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到。”四姑娘宋霏霏又补了一句。 宋霁初又不傻，四姑娘宋霏霏不想参与几个小姑娘的争斗，宋霁初就算是想让四姑娘宋霏霏帮自己，也会尊重四姑娘宋霏霏的意愿，不会轻易拉四姑娘宋霏霏下水。 “难道出趟门，你倒是不用回去这么早，侯府的饭菜，应该很不错。”宋霁初不提刚才听到的事，另提起一件事。 “吵的我头疼。”四姑娘宋霏霏起身，坐回了刚才的位置，显然是不想和宋霁初多说什么。 宋霁初也不再继续说下去。 马车隆隆，这会儿路上人不多，比早上出门的时候，废的时间还少。下了马车，宋霁初和四姑娘宋霏霏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看到宋霁初这么早就回来了，杜嬷嬷有些吃惊，这个时间，应该正是大宴开始的时候，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传饭吧。”蔷薇跟了宋霁初这么久，自然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好容易出一趟门，连口饭都没混上，还是先吃饭再说。 趁着宋霁初用饭的功夫，蔷薇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了杜嬷嬷听，她是真的不明白，好端端的，夫人为什么会让自家姑娘先回家。明明姑娘今天表现的很好，不少贵妇人都直夸姑娘，夫人瞧着姑娘，也多有满意之色。就因为姑娘中途离席去换衣裳？不至于吧，姑娘被小女使泼了一身茶渍，可不得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吗？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这是杜嬷嬷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虽然杜嬷嬷现在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博远侯府的寿宴，一定很热闹吧，宋家其他人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宋霁初是怎么知道的呢，自然是宋曜和范夫人两人一起来了宋霁初的小院儿。 两人都喝了酒，宋曜看上去完全不像喝了酒的样子，可衣袍上还是有淡淡的酒味，范夫人的脸上，有两抹红晕，一看就是喝了酒的。 “父亲母亲。”宋曜和范夫人都来了，宋霁初自然是要出去迎接的。 “跪下！”宋曜一上来就没有好脸色。 ？？？ 宋霁初是满头的问号，去了博远侯府，却不让吃饭就被送了回来，回来就回来吧，进门的第一句话是让自己跪下？ 到底是对着自己的父亲，宋霁初也不敢反抗什么，只好乖乖跪了下来。 “今天你在博远侯府，都干什么了？”宋曜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没干什么啊。”宋霁初也没明白，就算四姑娘宋霏霏告诉宋霁初，有博远侯府的小女使去找大姑娘宋雯华，宋霁初也没多想什么。 “你的事儿，我和你爹都知道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范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宋霁初，仿佛宋霁初干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用茶时，不小心弄脏了衣袖，便去马车上换了一件，回来后，母亲便派人送我回府了。”宋霁初没提小女使弄脏衣服的事，提了又能怎么样呢，到底是博远侯府的女使，也不过是一件衣服而已，她的这对父母，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 “还不说实话。”宋曜看着是酒劲儿上来了，完全听不进去宋霁初的话，抬起手要打宋霁初，还是范夫人拦住了宋曜。 “弄脏衣服，也不是什么大事，换了衣服，赶快回来入席便是，回来的路上，你去哪儿了？”范夫人单刀直入。 “我不认路，在侯府里找了许久，才找了回来。”既然已经瞒了小女使弄脏衣服，干脆把小女使带错路一并瞒了下来。 “你要是还不说实话，你爹生气起来，真动起手来，我也管不了。”范夫人放开了拦着宋曜的手，神情冷淡的说。 “啪！” 宋霁初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从小到大，祖母和伯父伯母把自己当眼珠子一样疼，别说掌嘴，就连一手指头都没打过宋霁初，在广陵宋家，只有宋霁初揍四少爷宋筹的份儿，旁人哪里敢动宋霁初。也是到了京城宋家，在高姑姑手下，宋霁初挨了不少手板。如今可倒好了，挨手板已经不算完了，就这样生生给了宋霁初一耳光。 “你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宋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博远侯大寿，男女分席，你又不是不知道，舔着脸往男宾那边凑什么热闹。” 宋霁初傻了，身形却没有晃动，笔直的跪在那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的不让泪水流下来。不用照镜子，宋霁初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已经肿了起来，自己的皮肤，是那种很容易留印子的，即便是夏天睡竹席，印子也会格外明显。 第35章 收拾东西，回广陵 宋曜的话，让宋霁初迅速串起了前后的事情。是小女使故意弄脏了自己的衣服，换完衣服回去的时候，又故意带错路，往男宾的方向去，再将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母亲，母亲可不是要当场遣送自己回家。博远侯大寿，父亲母亲少不了要喝酒，只需在两人耳朵边再絮叨几句，完全不用出手，借父亲母亲的手就能对付自己。女使是博远侯府的，父亲母亲自然不可能到博远侯府区要人对质。即便如今在高姑姑手下好好学了这么久的规矩，也不见父亲母亲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再加上之前凤钗的事情，父亲母亲本就不信自己，这件事很快也就能盖棺定论了。好一招借刀杀人，那背后的人，应该就是大姐姐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四妹妹看到博远侯府的小女使跟大姐姐说话。 “父亲也是为民做主的大老爷，凡事都讲究个证据。”宋霁初一双手藏在袖子里，都攥成了小拳头，指甲狠狠地嵌在肉里。 “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宋曜还是吼出来的。 “弄脏的衣裳，还晾在院子里……” “够了！”宋曜打断了宋霁初的话，宋霁初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蔷薇说出来，现在看来，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说到底，是父亲母亲偏听偏信，不信我这个亲生女儿，不信我说的话，旁人的话却都肯听，我自然也无话可说。”宋霁初选择了闭嘴，却依旧跪的笔直。 “你！！！”宋曜和范夫人都被气的不轻。 又是一记耳光，宋霁初只觉得脑袋发蒙，嘴里有什么东西想流出来，腻得直拉嗓子。 “当初真不该把你送到广陵……” “母亲此话差异，”宋霁初快速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打断了范夫人的话，“广陵虽然是个小地方，祖母、伯父伯母也有细细教养我，母亲若认为是我做错了，我无话可说，不好再饶上祖母和伯父伯母。” “我说一句，你能有十句等着，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 “祖母、伯父伯母也是父亲母亲的长辈。”旁的也就算了，涉及到广陵，宋霁初绝对不会松口。 “你就给我好好地跪着，跪到你认错为止。”范夫人甩下这么一句话，扶着宋曜走了。 宋曜和范夫人离开了小院儿，便传来了落锁的声音，这是要把我关在这院儿里，宋霁初不由得冷笑，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就算自己说破大天，她们也不会相信自己。 杜嬷嬷和几个小女使一直在远远的看着，在宋曜和范夫人面前，她们也不敢造次。 蔷薇和木兰站在门里面往外瞧，门口有婆子守着，也不太能看清外面的情况，相应的，外面也不太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锦葵和芸香上前，扶宋霁初起身，宋霁初却把人都推开了。 杜嬷嬷很清楚，宋霁初脾气很倔，如今又憋着一口气，即便是把自己整生病了，也不会轻易起身，虽然杜嬷嬷很不赞同宋霁初这种近乎自虐的倔脾气。 只是，这件事，还没完。 杜嬷嬷的嘴真的是开过光一眼，宋霁初因为寿宴进行到一半就被送了回来，午饭其实没好好吃，现在一直跪着，连晚饭也没有吃，夜间穿堂风刮得还挺冷，宋霁初又累又饿又冷，又憋着气，再倔强的性子，也不是铁打的身子。 “好姑娘，别倔了，快起来吧。”杜嬷嬷实在不忍心看宋霁初一直这么跪着，扯着宋霁初起身。 宋霁初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脑子也已经有些糊涂了，嘴里依旧是腻乎乎的味道，越来越难受，也越来越恶心。 “杜嬷嬷，收拾东西，回广陵。” 等宋霁初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人是醒了，脑子还是糊涂的。 “姑娘醒了。”是蔷薇的声音。 “水。”宋霁初只感觉浑身酸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蔷薇扶宋霁初起身，木兰端了水过来，小心的喂宋霁初喝下。 宋霁初又瞧见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子在自己屋里，上来便拉着自己的手，好像是在搭脉，还有女大夫吗？宋霁初不知道，脑子现在就是一盆浆糊，根本转不过来。 女大夫又摸了摸宋霁初的额头，之后摇了摇头。 “烧还没退，先拿冰帕子继续敷着，等下把药喝了，看看明天能不能退烧。” 锦葵递来了冰帕子，敷在宋霁初的额头上，木兰也用冰帕子擦拭宋霁初的双手，却在手心里发现了指甲印。木兰当做没看到，只是小心的给宋霁初擦拭着。 女大夫开了方子，便跟杜嬷嬷交代着，杜嬷嬷听得认真，生怕遗漏了什么，让自家姑娘又吃苦头。 宋霁初要回广陵的话，只有杜嬷嬷听到了，但杜嬷嬷也不敢提，虽然杜嬷嬷打从心底希望自家姑娘真的能回广陵。广陵是个小地方，广陵宋家也不过是一介商贾，但最起码，自家姑娘，不用受这种腌臜气。 宋霁初跪着跪着就晕倒了，然后就是持续高热，怎么就降不下来。可惜宋霁初都这样了，范夫人过来看了看就走了，其他人更是连看都没来看看，杜嬷嬷想想就来气。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别说姑娘发热，就是姑娘不小心划破了手，整个宋家都是人仰马翻的。自家姑娘，自打出娘胎以来，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杜嬷嬷不敢跟宋霁初说，怕宋霁初听了，就更伤心了。 其实宋曜那日动手打了宋霁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酒后糊涂，宋曜酒醒了之后，就后悔了，可打都打了，总不能让他这个当爹的，给闺女赔不是吧。更何况，宋曜打心底里认为，是宋霁初抛头露面，丢了宋家的人，虽然动手是不对滴，但也能让宋霁初长长记性，只是没想到宋霁初当夜就发起了高热。 宋曜不知道的是，宋霁初看似乐观坚强，其实是最怕疼的，当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广陵的时候，才死活不学刺绣。上了京之后，也是没办法了，毕竟有高姑姑这个母老虎盯着，宋霁初为了免受其他皮肉之苦，只能硬着头皮上。虽然说文人的拳头，没多少力气，可那也是针对成年男子来说的，就宋霁初这小身板子，怎么可能敌得过宋曜的两巴掌。 宋霁初醒了，脑子也清楚了些，四下看了看，一切如旧，好像回广陵啊，那个不大的小城，有疼爱自己的祖母、伯父伯母，有一直护着自己的哥哥弟弟，有和自己亲如姐妹的好友，还有热情的街坊邻里。 只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到广陵。 第36章 你们要走吗? “嬷嬷，你去回了母亲，说我病中想安静些，用不着这么多人伺候，把院子里的人，打发出去一部分。”宋霁初艰难的开口道。 “姑娘。”杜嬷嬷实在于心不忍。 “去吧，把人打发了，还有，谁来，我都不见。”这话是赌气，但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吧。 杜嬷嬷低头退了出去，按照宋霁初的吩咐，把人打发了出去，院子登时空了一半，锦葵和芸香都留了下来，和蔷薇、木兰一起，轮流照顾宋霁初。 等天亮了，宋霁初的热也退的差不多了，杜嬷嬷这才算放心，退烧了，问题就基本不大了，再好生养上几天，也就能大好了。 宋霁初刚喝完药，嘴里苦的很，木兰塞了个蜜饯给宋霁初，就听见外面有议论的声音，蔷薇正好进来。 “怎么了，吵着姑娘休息。”木兰皱着眉头。 “姑娘，是临江王打了胜仗，京中便传言，等临江王凯旋，圣上要为临江王赐婚。” 临江王啊，是进京的时候，为了避开临江王的队伍，专门等到了城门快关上的时候才进城的。临江王，年纪应该不大，怎么就说亲了？不过想想也是，临江王现在领兵打仗，估计也得个三五年，三五年之后，不就正好了吗？或许都有些晚了。反正与自己也没什么干系。 宋霁初正想着，外面响起了锦葵的声音，“大姑娘，我们姑娘病着，不见客。”锦葵对着大姑娘宋雯华，自然是客客气气的。 “我怎么能算是客人呢，妹妹病了，我特地来瞧瞧。”大姑娘宋雯华故意提高了嗓门喊道。 宋霁初不想见人，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大姑娘宋雯华，不都是大姑娘宋雯华干的好事，才让父亲母亲对自己误会至此。 不用宋霁初交代，蔷薇就主动出去了，这种粗活儿，还是得蔷薇来。 “大姑娘，对不住，实在是我们姑娘病重，我们姑娘也是担心给大姑娘过了病气，”蔷薇皮笑肉不笑，明明是对着主子，却没有丝毫恭敬的态度，“我们姑娘倒是没什么，身强体健的，养个三五日也就好了，大姑娘自小体弱，可就未可知了。”蔷薇故意说的意味深长。 大姑娘宋雯华自小体弱，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宋曜夫妇精心养着，才养到了如今年岁，若真有个三病两痛的，估计还真不好说。 “你敢咒我！”蔷薇是直戳宋雯华的心窝肺管子。 “奴婢不敢，奴婢也是为了姑娘着想，您是老爷夫人的心头肉，伤了您，这么大的罪名，我们姑娘可担待不起。”蔷薇说完就准备走。 “你个小贱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回头我就发卖了你。”从小到大，谁敢这么跟大姑娘宋雯华说话。 “奴婢自是不敢，只是，奴婢是老太太的人，身契也在老太太手里，要打要买，也得请老太太示下不是。姑娘还有事吩咐奴婢，奴婢先行告辞。”蔷薇也不管大姑娘宋雯华，径直回了屋，并且关好了门窗。 大姑娘宋雯华被蔷薇气的够呛，又端着姑娘的架子，不好破口大骂，宋霁初的院子，离范夫人的院子不远，自己这种泼妇形象，可不能让宋曜夫妇瞧见。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大姑娘宋雯华恶狠狠的说道。 大姑娘宋雯华带着女使走了。 在屋里的宋霁初，自然听得清楚明白，自己和大姑娘宋雯华，从无龃龉，别说自己没有争宠的心思，就算有，宋曜夫妇肯定也是更偏爱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大姑娘宋雯华。宋霁初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蔷薇。” “就算姑娘要骂我，这话我也一定会说，老爷和夫人对姑娘有意见，大姑娘没少离间，这回的事儿，十有八九也是大姑娘的手笔。”蔷薇毫无悔意。 “你是为我好，我怎么会骂你，”宋霁初刚退了烧，还是浑身无力，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这是京城，不比在广陵，那是大姐姐，又不是哥哥，你说话还是要注意些。”若是对着堂兄宋筠，便是说的再难听些，堂兄也不会介意，那可是和自己一道长大的、不管出什么事都会无条件护着自己的堂兄啊。 蔷薇知道好歹，自己是和姑娘一道大的，姑娘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宁可气死旁人，也绝不委屈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姑娘如此委曲求全。 “虽说你们的身契在祖母那边，母亲想动也动不了，打顿板子，罚些月钱还有可以的，有些事情，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没必要。”宋霁初说着已经开始大喘气，这场风寒，还真是厉害，之前从广陵到京城，水路陆路千里迢迢的，宋霁初一个喷嚏都没打，如今却…… “我知道错了。”蔷薇低头认错，蔷薇为了宋霁初好，将心比心，宋霁初自然也会为她们打算。 “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若是不想留，我会想办法，把你们送回广陵。” “我不走，姑娘，我不走。”蔷薇上来扑到宋霁初身上，“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姑娘，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守着姑娘，姑娘千万别赶我走。” “姑娘，我的心思和蔷薇是一样的。”木兰也在一侧跪了下来。 “姑娘，您是我奶大的，说句不恭敬的，我是把姑娘当亲闺女，临出门的时候，老太太也有交代，我们三个，定是要守着姑娘的。”杜嬷嬷说着，不由得老泪纵横。 站在一旁的锦葵和芸香，也在悄悄的擦眼泪。 真好，我身边还有真心实意待我的，我也不是很失败，宋霁初觉得心里暖暖的。“你们，还有你们两个，都要好生顾着自己。” 宋霁初说了这会儿子话，有些累了，在蔷薇和木兰的扶持下，又躺了下去，女大夫的药还是不错的，只是喝完之后，老是犯困。 宋霁初在屋里睡着，杜嬷嬷和木兰守在宋霁初身边，蔷薇、锦葵和芸香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第37章 那就，这样吧 宋霁初病了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宋家上下都知道，也知道宋霁初养病，打发出来了不少人。二少爷宋策和三姑娘宋露繁派人问了问便走了，大姑娘宋雯华这不刚来过。三少爷宋简会亲自来，别说宋霁初了，蔷薇都有些意外。 三少爷宋简整日拉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银子没还，宋家大部分女使，瞧着三少爷宋简都很犯怵。 “三少爷恕罪，我们姑娘病着，不方便。”锦葵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无妨，二妹妹不方便，我就不打扰了，这是蜜饯，你们收着吧。”三少爷宋简从袖子里掏了个小油纸包出来，锦葵恭敬的接过了。 三少爷宋简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等三少爷宋简走远了，三个女使才松了口气。打开油纸包，确实是蜜饯。蔷薇不太认识，可芸香认得出来，油纸包上的字迹，是京城有名的干果铺，平时生意好的不得了。能有些蜜饯，宋霁初喝药，也不会那么苦。 宋霁初故意让女使放出风去，说自己高热不退，喝药喝一碗吐半碗，宋霁初心里，还有一点点期待，期待宋曜夫妇对自己能有些垂怜。可事实上，还是让宋霁初失望了，宋曜公事未完，一连几日都没回家，吃住都在外面，范夫人也是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有露过面，只是会每天派婆子过来查看宋霁初的情况。宋曜是真的忙公事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自然不得而知。宋曜一方面确实是忙，另一方面动手打了宋霁初，还是觉得不太好面对，所以拿公事做了挡箭牌。 二少爷宋策和三姑娘宋露繁派人来过一次，三少爷宋简，来送过一次蜜饯，让小厮来过一次，大姑娘宋雯华来闹过一次，除了这些之外，宋霁初的小院儿，再没有其他人踏足。 杜嬷嬷和几个女使都不敢提，怕宋霁初伤心。只是变着法的跟宋霁初说一说京中的新鲜事儿。说的最多的，还是临江王。京中盛传，临江王英明神武，机智过人，带领将士，又打了场漂亮仗，街头巷尾都是临江王的英勇事迹，如此一来，女使们想不知道也难。每日就跟说书似的，跟宋霁初换着讲故事，虽然主角都是临江王。 “蔷薇姐姐，有人找。”小女使在外面喊蔷薇。 蔷薇本来在屋里陪宋霁初说话，宋霁初让蔷薇赶快出去看看，蔷薇出了院子，瞧见了一个不太认识的女使，正站在院子里，像是专门等她的。那女使好像是四姑娘宋霏霏身边的人。 “蔷薇姐姐，奴婢小翠，是四姑娘身边的，我们姑娘有句话带给二姑娘，我们姑娘说了，这话，只能让姐姐代为转达。” 蔷薇没有认错，小翠确实是四姑娘宋霏霏身边的，上次宋霁初和宋霏霏说话的时候，蔷薇远远的见过。 四姑娘宋霏霏要带什么话，还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麻烦姐姐俯身。” 蔷薇听小翠的话，俯身下来，小翠贴着蔷薇的耳朵，小声的说道。 “这话是我们姑娘的原话，奴婢一个字都没有改，话已带到，奴婢告辞。”小翠说完便走了，留下了一脸不可置信的蔷薇。 这话，真的能跟姑娘说吗？ 蔷薇边走边犹豫，磨磨唧唧的进了屋。 “谁找你啊？”宋霁初随口问道。 “是四姑娘身边的小翠，说四姑娘有话带给姑娘。”蔷薇据实以告。 宋霁初点头，表示自己在听，示意蔷薇说下去。 “如今是亲爹亲娘，是嫡亲的兄弟姐妹，这样都应付不来，日后又该如何应对。”蔷薇只好一字不落的转达，这样的话，蔷薇也不敢乱加什么，“姑娘，这是四姑娘的原话。” “只有她看得明白，也只有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宋霁初没有生气，而是自嘲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小翠一定是贴着耳朵跟你说的吧，估计四妹妹也交代了小翠，这话只能让你转达。”宋霁初养了几天，精神明显不错。 “姑娘说的不错，姑娘是怎么知道的。”蔷薇对着宋霁初有种莫名的崇拜。 “四妹妹是最明白了，也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根本看不上内宅里的争斗，也不屑参与。” 蔷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姑娘，”杜嬷嬷打发了几个女使出去，自己拿了熟鸡蛋进来，帮宋霁初敷一敷脸，已经有几天了，可宋霁初脸上的巴掌印子，还是清晰可见，“再敷一敷吧。” 鸡蛋的温度刚刚好，敷着脸一点儿也不疼。 “姑娘，老爷和夫人觉得姑娘私会外男，丢了宋家的面子，老爷和范家向来自诩清流，最看重礼节，姑娘别和老爷夫人犯倔脾气，就算老爷觉得动手有所不妥，老爷也不可能放下身段，跟姑娘赔不是。”这是实话，宋曜有着他作为一家之主，作为父亲的骄傲不可能也不会跟孩子们赔不是。 “姑娘再倔下去，只会伤了自己。”杜嬷嬷说的中肯。 说到底，还是宋曜夫妇不信宋霁初，宋霁初脾气倔，在宋曜夫妇看来，宋霁初先是行为有亏，丢了家里的面子，后是行为有失，多有冒犯。再加上宋霁初还有商贾之家长大的原罪，以及大姑娘宋雯华的添油加醋，宋曜夫妇原本对宋霁初的亏欠心理，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嬷嬷，从表面来看，京城宋家，一团和气，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根本不是也不可能是铁板一块。”宋霁初拨弄着挂在桌子上的银香囊。 “父亲要依靠范家往上爬，母亲要依靠父亲过完后半生，二哥哥三哥哥如今被父亲逼着，只知道读书，大姐姐认为我抢了父母的宠爱，三妹妹要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四妹妹倒是不屑于这些，因为四妹妹什么都不在乎。” 杜嬷嬷愣住了，宋霁初说的这些，杜嬷嬷之前从未想过。 “我也想通了，女子本就艰难，又何必为难自己，父亲母亲想要一个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我就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宋家二姑娘就是了。” 杜嬷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杜嬷嬷知道，如果宋老太太知道了宋霁初的想法，一定会反对的，宋老太太希望的，从来都不是宋霁初成为一个符号，一个标签，宋霁初就是宋霁初，即便是肆意妄为，即便是恃宠而骄，即便是古灵精怪，又或者是美玉有瑕，也是是无可替代，独一无二的宋霁初。 如果说宋霁初从前还有什么期待，这一病，倒是让自己什么期待都没有了，爹娘适当的慰问，几位兄弟姐妹也只是尽该尽的手足之情，大家都是维系表面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宋霁初好像明白四姑娘宋霏霏为什么会这般心如死灰了。那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对自己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庶出的宋霏霏呢。 那就，这样吧。 第38章 两桩婚事 正如蔷薇所说，宋霁初自小身强体健，这种小病，好生歇上几天，也就好了。宋霁初痊愈之后，主动到范夫人的院子里请安。双方达成了一种很神奇的默契，对宋霁初挨打、罚跪的事情，只字不提。范夫人也只是叮嘱宋霁初注意身体，宋霁初只是半死不活的应下来，旁的什么都没说。 范夫人和宋霁初不提，不代表其他人也不会提。旁人不知道，但大姑娘宋雯华是一定会提起的，不仅要提，还会继续捅刀子。 “呦，妹妹病好了。”刚从屋子里出来，大姑娘宋雯华便拦住了宋霁初。 “大姐姐。”宋霁初简单行了礼，就准备走，完全没有和大姑娘宋雯华交流的打算。 “本想说妹妹病了一场，倒是规矩了些，没想到，妹妹还是一如既往，我行我素，不知所谓。” 随便了，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宋霁初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跟你说话呢。”大姑娘宋雯华在后面急的直跳脚，宋霁初还是不理不睬，“好，你给我等着。” 看来大姑娘宋雯华的计划，还不止如此。 自那之后，宋霁初更加不怎么出门了，闲时，也只是在小院儿里看书、写字、画画，即便有什么宴请，范夫人会带宋霁初出门的概率，基本一半一半，宋霁初也是，即便范夫人同意让她去，也是推三阻四的。有宋霁初在前，四姑娘宋霏霏也是有样学样，明目张胆的拒绝出席一些宴席。如此一来，十次宴请，宋霁初和四姑娘宋霏霏能去一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范夫人能同时携宋家四位姑娘同时出场，真的是很难得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宋霁初连门都很少出，偏偏每次宋霁初出门的时候，其他夫人、姑娘都很热情，宋霁初甚至连她们谁是谁都分不清。 就这样相安无事过了有一段时日，二少爷宋策榜上有名，如今已是进士出身，只是具体职务还要等吏部下文书才行。 这个时候，宋曜才开始给二少爷宋策物色亲事，实际上宋曜早已盘算好，只等二少爷宋策高中，才好向女方提亲。 果然如宋曜所料，作为新鲜出炉的进士，二少爷宋策还是很抢手的，最后给二少爷宋策定下了刑部尚书秋家的嫡女。秋家是和范家不相上下的世家大族，祖上出过帝师，圣上也更看重秋家。只是秋家如今有些青黄不接，年轻一辈中，没有太出色的孩子，不然秋尚书也不会同意和宋家的婚事。 秋尚书想的明白，伴君如伴虎，儿子资质平平，孙儿到还是个不错的，只是孙儿年纪尚小，与其将女儿送进宫，倒不如好好找个婆家，两两扶持之下，怎么着也能挨到孙儿脱颖而出的时候。 宋家与秋家，一拍即合，即便新人并未见过面，双方长辈无异议，婚事，也就算定下来了。宋曜在规矩上还是不会出错的，特意跟秋家说，要先去信给宋老太太，问问宋老太太的意思，才能真的定下来。虽然但是，宋霁初用膝盖想也知道，父亲只是去信只会祖母一声，而已。祖母远在千里，又怎么可能知道京城里的弯弯绕，父亲母亲没有意见，祖母也不会多说什么。 从广陵来的信中还提到，大少爷宋筠，如今正和万家姑娘说亲，大老爷宋晟夫妇也在忙着大少爷宋筠的婚事，所以就不上京喝二少爷宋策的喜酒了。 这当然是放在明面上的说法。 大少爷宋筠，私底下也给宋霁初写了封信，信中提到，大少爷宋筠在和万家姑娘说亲不假，但万家新丧，万家姑娘要守孝，所以根本不会跟二少爷宋策的婚事冲突。广陵宋家不上京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广陵宋家，出身商贾。再加上如今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也确实不如从前，广陵与京城相距千里，宋老太太是真的吃不消。广陵宋家上下一合计，索性用大少爷宋筠的婚事，做挡箭牌。因为广陵宋家知道，宋曜夫妇，不会为了大少爷宋筠的婚事，专门回广陵一趟。 大少爷宋筠给宋霁初写信，还有一层意思，宋霁初从广陵上京，算算也有一年光景了，广陵宋家无不想着宋霁初，就如宋霁初一直想着广陵宋家一般。此次二少爷宋策的婚事，宋霁初多希望能见到广陵宋家，若是见不到，又该有多失落。大少爷宋筠是跟宋霁初一起长大的，宋霁初的心思，大少爷宋筠自然清楚，所以也特特写信向宋霁初说清楚。 广陵宋家不想宋霁初心里有结，宋霁初也同样念着广陵宋家。在回信里，挑了些有趣的事情写了写，也将自己新画的画作，一并塞进了回信里。 宋霁初有女画师的指点，也保留了祝姑姑的习惯和自己的个人风格，独成一派。如今，画师沐雨，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了，不过依旧无人知晓画师沐雨的真实身份，世人只知画师沐雨，早年在扬州就颇有名气。 收到了广陵宋家的回信，宋曜夫妇便带着二少爷宋策正式上门提亲。 宋曜夫妇为了彰示宋家和范家的清流地位，特意按照六礼规矩，一点一点的开始，倒是让秋尚书夫妇有些始料未及。 双方几番拉扯之下，二少爷宋筠的婚事，最终定在了初秋，秋家姑娘，初秋嫁入宋家，说出去，也是极好的。还真难为秋尚书和宋曜夫妇想的。 宋霁初倒没觉得什么，对宋家，对自己的亲生爹娘，嫡亲的兄弟姐妹们，宋霁初已经失望透顶了。大家不过维持表面上的家庭和睦而已，也不必如何如何。日后等新嫂嫂进了门，若是能稍微管一管大姑娘宋雯华，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如今宋霁初和四姑娘宋霏霏简直如出一辙，一直淡淡的，宋曜夫妇对大姑娘宋雯华倒是愈发重视了。 宋霁初本来想着尽可能多的学些东西，既然自己的命运，从来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那么等命运安排的时候，最起码也要有自保的能力。后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如果真的那一步，宋霁初也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年。可如今，宋霁初不这么想了，正如四姑娘宋霏霏所说，女子本就艰难，大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家庭关系，就算成了宠妃又当如何，只怕到那时，宋曜夫妇不算计着手里的几分权利，大姑娘宋雯华不背地里捅几刀，就算是好的了。若真当如此，多活几年倒不如少活几年。 可碍着高姑姑的缘故，宋霁初也不敢表现的太松懈，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眼下先少受些皮肉之苦，才是最重要的。 第39章 对象是杜嬷嬷 自从宋家与秋家定亲之后，宋家上下都忙得人仰马翻，宋曜忙着带着二少爷宋策到处走动，熟悉上下关系，顺便盯着三少爷宋简的功课。范夫人则是在内宅上下整顿，修缮屋舍、准备聘礼、安排人手，还要给陪都范家递消息。范夫人才不管广陵宋家会不会来，但是陪都范家，那是必须要来。 大姑娘宋雯华，除了日常学规矩之外，也会跟着范夫人帮忙打点着，不过也只是帮着给范家那边写写书信，妹妹着手准备哥哥的婚事，传出去不是要笑死人了。宋霁初依旧躲在自己的小院儿里，除过日常的请安用膳，绝不轻易踏出小院儿半步。 范夫人也是第一回操办婚事，整的宋家鸡飞狗跳的，婆子女使不够使，也会让姑娘身边上了年纪的嬷嬷们前去帮忙。宋霁初身边的杜嬷嬷，便在其中。 宋霁初如今在宋家，是尽可能的降低存在感，杜嬷嬷依着宋霁初的意思，要是有人喊帮忙，也是能帮就帮，绝不喊苦喊累。以至于发展成，杜嬷嬷像是专职负责二少爷宋策婚事的一般，连宋霁初这边也很少回来了。 宋霁初知道家里事多繁忙，也不问什么，之后趁着请安的时候，客套性的问上几句，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地方，也明里暗里说自己身边离不了杜嬷嬷。 宋霁初总觉得不安心，虽说其他姑娘身边的嬷嬷，也有在帮忙的，但没有像杜嬷嬷这样，基本从早到晚都在帮忙的。杜嬷嬷是自己的奶母，也是自己从广陵带过来的人，宋霁初自然要护的杜嬷嬷周全。 “马上二哥哥就要纳征了，母亲这边可是少不了人，我身边的嬷嬷也是日夜候着，总是二哥哥的婚事要紧，妹妹你说是不是？”大姑娘宋雯华故意这么说，暗示，其实已经算是明示了，明示范夫人宋霁初不懂事。 “大姐姐说的极是，只是杜嬷嬷年纪大了，又是从广陵上京的，妹妹担心杜嬷嬷不懂京城的规矩，到时候再闹出什么笑话。”范夫人最是听不得商贾，广陵宋家偏偏又出身商贾，杜嬷嬷自然也是如此，宋霁初也是故意提起的。 “过了纳征，也就差不多了，你少人使唤，回头再给你指些。”范夫人听宋霁初提广陵，面色明显僵住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这么看来，等忙完了纳征，应该也就没什么事情了，可宋霁初还是觉得不安心，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眼看着纳征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各样东西，也准备齐全了，满满当当的堆放在范夫人的院子里，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吧。 这日，宋霁初像往常一样在屋里练字，芸香急吼吼的冲了进来。 “姑娘姑娘不好了，夫人那边出事了。” 范夫人那边能出什么事，宋霁初不以为然。 “夫人正着人把给秋家准备的聘礼，一一检查装运好，谁曾想，有箱子布料，不知道被谁给绞了，偏偏那箱缎子，是杜嬷嬷装的。” “什么？”宋霁初的感觉没错，还真出事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范夫人是个爆竹脾气，现在又是二少爷宋策纳征的节骨眼儿，就不说那缎子值不值钱，就很晦气，范夫人不生气才出了鬼呢。 芸香和木兰跟着宋霁初，赶忙到了范夫人的院子里。 “大好日子，寻什么晦气，耽误了二哥哥的纳征，你有几条命，赔得起吗？”大姑娘宋雯华毫不留情的责骂着跪在地上的杜嬷嬷，范夫人一脸愠色的坐在上头，茶杯碗盏摔了一地。 宋霁初上前的时候，特意瞄了眼被毁掉的缎子，真是上好的织花缎子，这样的缎子，要好几位绣娘，一起赶制半个月，才能赶出一匹。广陵宋家本就是布商，宋霁初自然是司空见惯了，可在京城，这样上好的织花缎子，还真的不易得。 “母亲别生气，当心身子。”宋霁初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杜嬷嬷。杜嬷嬷是自己的乳母，杜嬷嬷也不是不当心的人，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什么纰漏，不然祖母也不会放心让杜嬷嬷跟着自己上京，难不成……宋霁初脑子里有了个想法。 “妹妹好快的耳报神啊。”大姑娘宋雯华继续夹枪带棒的。 “不过隔着道院墙的事儿，没什么耳报神不耳报神的。”宋霁初不会也不想轻易拉女使们下水。 “既然来了，也就不用让人去报你了，发卖了吧。”应该是刚摔了东西，范夫人现在看上去好像并不怎么生气，可一开口就是杀招。 “母亲且慢，”又是这样，甚至连说一句的功夫都不给，便直接定了罪，“女儿以为，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如何处置，而是如何不误了二哥哥的纳征。”宋霁初一语中的。范夫人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听杜嬷嬷说什么，只想快快的将人打发走，赶紧处理缎子的事，决不能误了儿子的纳征。 “不耽误时辰，你说的轻巧，你能有什么法子？”大姑娘宋雯华很是不屑。 “或许，我真有办法。”无论如何，宋霁初一定会保住杜嬷嬷，宋霁初对杜嬷嬷的感情可比如今坐在屋子里的这几位深厚多了。 “你有什么办法，快说。”一听宋霁初有办法，范夫人也顾不得发卖杜嬷嬷了。 “办法倒是不难，”就算是缓兵之计，也只能试一试了，“广陵宋家与京城商会多有往来，用广陵宋家的名义，再向京城商会买上一箱织花缎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范夫人脸上莫名的抽了一抽，虽然范夫人不喜广陵宋家，眼下也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母亲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京城商会的商户们，那个不是八百个心眼子，只怕是新面孔过去，三问两问的让人绕了进去，赔些银钱倒没什么，只怕买不来母亲想要的东西，也丢了二哥哥和宋家的脸。”跟高姑姑学了这么久，宋霁初也学会了说话一套一套的，欲抑先扬。宋霁初别提多讨厌这种了，大家就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女儿以为，若是能有个商场老手，势必能事半功倍，最要紧的是，不能失了二哥哥和宋家的脸面。”范夫人出身陪都范氏，最看重脸面，打蛇打七寸，宋霁初就句句不离脸面。 “杜嬷嬷之前便跟着伯母谈生意，不如母亲就让杜嬷嬷戴罪立功，若是还做不好，便一并重重罚过。”宋霁初终于说到了正题上，以杜嬷嬷的能力，这种小事，根本不在话下，更何况，宋霁初手里，还有杀手锏。 第40章 徒劳无用 “不成！”范夫人还没开口，大姑娘宋雯华倒是赶忙拒绝了宋霁初，这会儿大姑娘宋雯华才回过味儿来，宋霁初兜兜转转说了这么一大圈，不还是为杜嬷嬷铺路，不成，绝对不成。 “女儿愚钝，定是大姐姐有更好的主意能帮母亲解燃眉之急，是女儿卖弄了，”宋霁初站起身来，朝大姑娘宋雯华行了个礼，“大姐姐有何高见，妹妹洗耳恭听。” 宋霁初的话，无异于将大姑娘宋雯华架在火上烤，大姑娘宋雯华能有什么主意，只是不想自己费尽心思设计杜嬷嬷，就这么简单就被宋霁初化解。杜嬷嬷只要能成事，宋霁初绝对会说功过相抵，自己也就白花心思了。 “不许胡闹。”范夫人开了口，声音听起来却是温温柔柔，和刚才要发卖杜嬷嬷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娘~”大姑娘宋雯华故意拖长了声音，“这老虔婆故意弄坏了料子，娘怎么能让她代表宋家去和商会交涉，谁知道她是要帮宋家还是害宋家。” “大姐姐尽管放心，广陵宋家的名声，不是一个嬷嬷能坏的了的，京城商会的商户们，都是老狐狸，要是真如大姐姐所言，他们定能戳穿，只会说嬷嬷打着宋家的旗号招摇撞骗，不会累及宋家名声。”宋霁初没忍住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表面上还得装的一团和气，京城宋家的名声也配和广陵宋家相提并论。 杜嬷嬷也忍不住在心底暗骂，广陵宋家上到宋老太太，下到几位少爷，绝对不会这么想，大姑娘宋雯华可倒好，生怕这件事能顺利解决一样。 “请夫人给老奴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老奴必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这件事办好。”不用宋霁初提醒，杜嬷嬷赶忙向范夫人表忠心。 “你就跟她们一起去吧。”范夫人还是应了下来，让杜嬷嬷跟着自己身边的嬷嬷一起去买新的织花缎子。 嬷嬷们依次退了下去，宋霁初小声的跟木兰交代了几句，木兰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宋霁初也想走，但还不是时候，总得陪范夫人再随便唠唠，让范夫人心里舒服些，才是正事。 不过，之前是自己，现在是杜嬷嬷，以后就是蔷薇和木兰，不管父亲母亲喜不喜欢，自己也是宋家嫡出的二姑娘，这一点无可争议。横竖把心扔了，维持表面的亲情即可，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们，再怎么待自己，也感受不到心痛。可杜嬷嬷、蔷薇、木兰她们不一样，其他人想收拾她们，简直不要太容易，还是得想个办法才是。 范夫人终于让宋霁初走了，木兰已经办完事回来了，一直在门口候着宋霁初。 “姑娘放心，杜嬷嬷晓得轻重。”木兰办事，宋霁初一向放心。 宋霁初的杀手锏，不是别的，正是画师沐雨。画师沐雨在京城已经小有名气，以画师沐雨的画作为条件，不怕事情谈不成。商人重利，按照画师沐雨如今的势头，成为京城一大热门画师，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画师沐雨在京城流传的画作并不多。本就是谈生意，再能收一幅画师沐雨的画作，怎么算都不吃亏。 杜嬷嬷被派了出去，宋霁初也不能安心，只盼着此事能尽快解决，以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不迟。 “姑娘，杜嬷嬷她们回来了。”芸香这打探消息的水平，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宋霁初这次将蔷薇和木兰都留了下来，带着锦葵和芸香一起出门，正好在前往范夫人院子的路上，碰上了从外面回来的杜嬷嬷一行人。 杜嬷嬷朝宋霁初点了点头，宋霁初便知道杜嬷嬷把事情办成了。只要事情办成了，也算是给了范夫人一个交代，也好跟范夫人谈条件。宋霁初估摸着，总是要出点儿血，就是挨上几板子也不是不行，先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 范夫人看了嬷嬷们带回来的织花缎子，脸色总算是缓和一些了，只要不误了儿子的纳征，其他的事情，好像也没有太重要。 “娘，您可不能觉得，缎子买了回来就抹平了，今天敢毁了哥哥纳征的聘礼，明日指不定要干出什么事呢，娘您可别宽了。”大姑娘宋雯华继续煽风点火。 “母亲，女儿觉得大姐姐说的不错，有功当赏，有过自然当罚，”宋霁初这么快就低头了，大姑娘宋雯华有些不信，“事情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好另行赏罚，”宋霁初转了话锋，“杜嬷嬷是女儿的乳母，日常只在女儿身边伺候着，这些日子，也是纳征事多繁杂，才帮着料理些，杜嬷嬷基本没有和二哥哥那边有什么正面接触。且不说二哥哥与女儿一母同胞，二哥哥对女儿也多有照顾，女儿断没有让二哥哥丢脸，让宋家丢脸的道理。做个坏事，总要有个缘故，女儿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是杜嬷嬷必须让二哥哥丢脸，让宋家丢脸的。” “那你是觉得，是娘身边的嬷嬷，故意毁了哥哥纳征用的聘礼喽？”大姑娘瞬间拔高了嗓门。 “妹妹不敢，妹妹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宋霁初姿态放的很低，决不能再惹恼了范夫人，大姑娘宋雯华被偏爱的有恃无恐，自己却不行，只能卑微谨慎。 杜嬷嬷想说什么，宋霁初朝杜嬷嬷摇了摇手，范家最重规矩，如今是母亲和两个女儿说话，杜嬷嬷贸然开口，只会惹母亲不快。 “这么大个箱子，也能看不住，不管是不是她做的，这做事也确实不稳重了些。”听范夫人这么说，宋霁初倒是松了口气。 “娘，您也疼疼二妹妹，二妹妹身边有这么个人，怎样也不妥帖。”大姑娘宋雯华见缝插针，宋霁初直呼“不好”。 “本该直接发卖了出去的，看在你的面子上，就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吧。”宋霁初简直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杜嬷嬷不是旁人，是自己的乳母，便是在广陵这样的小地方，也不会轻易打发走自幼跟在少爷姑娘们身边的乳母，范家还真是与众不同。 “母亲。”宋霁初急了，杜嬷嬷去庄子上，只要大姑娘宋雯华稍稍示意，便可能消失的的无声无息。自己姿态放的再低，说再多的道理，都比不过大姑娘宋雯华一句话的分量。 “你身边缺人用，我再挑好的给你。”范夫人显然不想继续纠缠下去。 第41章 二少爷大婚 “母亲，”不成，绝对不成，“杜嬷嬷到底是祖母给女儿的，如今她既然做错了事，女儿也不好偏私，但也不好直接处置，”想查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不如母亲将杜嬷嬷遣送回广陵，一来替父亲母亲在祖母身边尽孝，二来杜嬷嬷回了广陵，今日之事才不会被传扬出去。即便是说了出去，也可以说是父亲母亲体恤祖母、伯父伯母，特遣杜嬷嬷回广陵帮忙，外人只会称赞父亲母亲的孝心。”能送杜嬷嬷回广陵，便是眼下的最优解。 “女儿已经年长，不喜身边这么多人围着，锦葵和芸香是母亲给的，向来妥帖，女儿谢过母亲。” 其实范夫人也有所顾忌，她直接处置杜嬷嬷，传出去，确实不好听，倒还真不如向宋霁初说的那样处置。 最终，范夫人还是采纳了宋霁初的建议，将杜嬷嬷遣送回广陵，不仅不得罪人，还能落个好名声。 蔷薇和木兰帮着杜嬷嬷收拾行囊，杜嬷嬷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自己是因为这种事情，离开宋霁初。信任是相互的，宋霁初从头到尾都不相信，是杜嬷嬷弄坏了织花缎子，就像杜嬷嬷自始至终都相信宋霁初会有办法帮自己脱困一样。杜嬷嬷来做宋霁初的乳母，是宋老太太千挑万选之后才定下的，也是因为杜嬷嬷的为人，宋老太太才放心杜嬷嬷跟着宋霁初上京。 “嬷嬷，京城不是个好地方，您能离开京城也是好事，便替我多陪陪祖母，她老人家身体不好。”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祖母一面，“说到底，是我连累了嬷嬷。” “姑娘这么说，就见外了，是老奴没本事，不仅帮不了姑娘，还要姑娘费心替老奴周全。”京城不是个好地方，也正是因为京城不是个好地方，杜嬷嬷才更不放心宋霁初留在京城。“蔷薇，木兰，以后我不在，你们俩，要好好护着姑娘。” “以后，我会多带着锦葵和芸香，她们俩，到底是母亲给的，”后面的话，宋霁初没继续说下去，就算想对锦葵和芸香下手，多少也会顾忌范夫人的面子，“蔷薇和木兰，就留在小院儿里，你们不比杜嬷嬷，我能找借口送回广陵。”宋霁初提出了反对意见，她那么疯，什么事做不出来，如果她执意要收拾蔷薇和木兰，宋家也不会有人阻拦。 “姑娘，老奴再啰嗦几句，您的脾气，还是要收一收，老爷夫人不比老太太，更何况还有个大姑娘。若是像四姑娘那样，大姑娘也不会太过分。”杜嬷嬷还是忍不住又叨叨了几句。 宋霁初点了点头，即便真如四姑娘宋霏霏一般，大姑娘宋雯华也不一定会真的放过自己。大姑娘宋雯华认定了自己和她争抢父母的疼爱，在争抢日后的荣华富贵，即便自己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范夫人没给杜嬷嬷太多时间，纳征一结束，便打发人，送走了杜嬷嬷。 二少爷宋策的婚期，转眼便到了，宋家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宋曜夫妇更是人逢喜气精神爽，从一大早开始，就在门口迎接过往的宾客。四个姑娘还未出阁，不适合在外面招呼，三少爷宋简跟着二少爷宋策去秋家接新妇，可不是只能是宋曜夫妇出马了。 “姑娘快些吧，花轿快到了。”芸香刚打探了最新的消息回来，二少爷宋策迎着花轿，马上就到府门口了。 宋霁初早早收拾好，只是不想一直在前厅候着，自己多和贵夫人们聊上几句，等散了席，大姑娘宋雯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索性晚一点儿再过去。 蔷薇和木兰最后帮宋霁初整理整理衣衫，锦葵跟着宋霁初往外面走。 “姑娘，不好了，院门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芸香着急忙慌的过来禀告宋霁初，从外面锁住了？宋霁初的小院儿，除了晚上入睡的时候落锁之外，平时根本不会上锁，就算上锁也是从里面上锁，从外面上了锁，这还怎么出去？ “刚才我回来的时候，还好好地呀。”芸香小声咕哝着，那可不是，要是刚才就上了锁，芸香也回不来了，一定是有人在芸香回来之后，从外面上了锁。 “有人吗？有人吗？”蔷薇扯着嗓子冲外面喊道，外面无人应答。 “有人吗？有人吗？”蔷薇又喊了一会儿，还是无人应答。 外面的嘈杂声明显大了起来，应该是二少爷宋策接了新妇回府了，蔷薇的呼喊声，很快就淹没在了外面嘈杂的声响中。 “姑娘，怎么办？” “不怎么办，等着吧。”宋霁初也没打算回去，就在门口候着，不管是谁，总不能管自己一辈子，等下门锁开了，定要找到上锁的人。 女使们搬来了凳子，大家就这么坐在门口，等外面的人开锁。 等啊等，等啊等，从天亮等到天黑，外面嘈杂的声音也慢慢散了去，还是没人过来开锁，任凭女使们怎么喊，也没有人应声。 几个人就这么被关了一天，没人搭理她们，更没人送吃的。 夜深了，宋霁初和女使们都困了，门依旧被锁着，宋霁初实在撑不住了，吩咐女使们留意开门的人，先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门锁便消失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锁，就好像根本没有被上锁一样。 二少爷宋策的婚事，这么大的场面，宋霁初不出现，宋霁初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自己这对儿便宜爹妈会是什么表情，大姐姐和二哥哥又会是什么表情了。 大不了挨一顿罚，还能怎么样，又不能一脖子吊死。 果然不出宋霁初所料，本来只是新妇与宋家的新妇见面会，宋霁初出现之后，就变成了宋霁初的批斗会。尽管宋霁初再三解释是昨天被人锁在了小院儿里，出不来，显然没有人相信宋霁初的说法。大姑娘宋雯华和三姑娘宋露繁一唱一和，谁还能听进去宋霁初到底说了些什么。宋曜夫妇面色不虞，又碍着是二少爷宋策成婚头一日，不好在这个时候教训宋霁初，给小两口夫妇不自在。二少爷宋策也是一脸不高兴，就连第一回见面的二嫂嫂秋氏也没给宋霁初什么好脸色。三少爷宋简，本来就一直拉着个脸，看谁都像欠他银子没还一样，宋霁初已经习惯了。四姑娘宋霏霏依旧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简单坐了坐，就起身告辞了。 第42章 我要死了吗? 自从杜嬷嬷离京了之后，宋霁初就更加低调了，杜嬷嬷已经被遣送回了广陵，宋霁初身边也就是蔷薇、木兰、锦葵和芸香四人了。除了日常的请安，宋霁初便不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之内，反正大家也不待见宋霁初，用饭也都是宋霁初自己在小院儿里用，除非范夫人特地请宋霁初一起过去用饭，宋霁初才会去。所有宴请、游玩，一律拒绝，虽然范夫人也没打算再带宋霁初出门。 某天夜里，宋霁初正睡着，突然感觉小腹一阵酸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一样，还有些热乎乎的。奈何宋霁初实在太困了，只当是做了个梦，也就没当回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小腹依旧是酸酸胀胀的，难受的很，最要命的是，床上莫名多了一摊血迹。宋霁初简直要吓死了，四下看看，也没受伤啊，怎么会流血？ 宋霁初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看着床上呼呼啦啦的，好像是不少，从前听大夫说过，流血不止就会死，自己流了这么多血，会死吗？ 宋霁初正想着，无意间扯动了床头的彩绸，蔷薇她们几个陆续进来，宋霁初慌忙用被子遮住了床上的血迹。 宋霁初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又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双腿之间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伴随着小腹一阵酸痛。 “姑娘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木兰正准备扶宋霁初起身，就看见宋霁初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扯着被子。 “血，姑娘流了好多血。”蔷薇眼尖，最先看到了床上的血迹。 几个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都乱了手脚。 “好疼。”宋霁初只觉得小腹酸疼的厉害，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怕，就是我死了，也要让母亲妥善安置好你们几个。”宋霁初害怕极了，害怕自己真的要死了，如果可以选，宋霁初希望自己能死在广陵，而不是京城。要是能回广陵，再见广陵宋家和康家的人一眼，就好了。 “什么死不死的，姑娘别乱说，奴婢这就去禀报夫人，让夫人请大夫来。”蔷薇最听不得宋霁初说这些。 “让锦葵去吧，你和木兰，就守着我。”又是一阵绞痛，宋霁初疼的，连说话都有些艰难。 锦葵领命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范夫人没有来，女大夫也没有来，来的是范夫人身边的婆子。 锦葵一脸尴尬，范夫人正忙着，没空搭理锦葵，好容易听锦葵说完了，也只是随手指了个嬷嬷，让嬷嬷跟着锦葵去看宋霁初。 宋霁初还在床上坐着，衣服也没换，嬷嬷进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掀了宋霁初的被子，看到了床上红色的血迹。 “嬷嬷这是作甚？”蔷薇恼了，冲着嬷嬷吼道，上前一把将被子扯了回来，重新给宋霁初盖好。 “姑娘，不妨事的，”嬷嬷根本没理会蔷薇，“姑娘长大了，天癸水至。” 宋霁初和几个小女使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嬷嬷在说些什么。 “女子到一定年岁，每月便会来癸水，伴随腹痛，具体因人而异，姑娘注意保暖，莫贪生冷即可。”嬷嬷简单的跟宋霁初她们交代了几句，便回去复命了。 只是癸水，并不会死，宋霁初和几个女使也松了口气。几个女使分两拨，一拨帮宋霁初洗漱打扮，另一拨帮宋霁初更换被子。 宋霁初还是觉得懒懒的，没什么力气，却又困得很，这真的没问题吗？宋霁初还是有些不安。 请完安之后，还要继续上高姑姑的课，宋霁初不舒服，所以一直歪着，高姑姑破天荒的没有责怪宋霁初，反倒是让宋霁初好生歇着。宋霁初突然觉得，癸水好像也不都是坏事，最起码高姑姑没有生气，没有要责罚自己。 宋霁初算是见识到癸水的厉害了，无事的时候也就无事，可疼起来，真是很要命。宋霁初最怕疼，每次发作起来，宋霁初就感觉小腹跟针扎一样，难受极了。所以癸水要多久啊，宋霁初觉得已经很久了，怎么还是有血流出来，小腹也疼个没完。嬷嬷说，每个月都会来癸水，岂不是每个月都要这么疼。 宋霁初难受了几天，也没人前来查看宋霁初的情况，只有高姑姑看宋霁初实在是难受，吩咐女使们灌汤婆子，让宋霁初放在小腹上捂着，宋霁初才勉强好受些。 “嬷嬷说，女子到一定年纪，都会来癸水，我比姑娘还大些，怎么没有来？” “来癸水都像姑娘这样疼吗？” “每个月都要来癸水吗？那要流多少血啊？真的不会死吗？” “女子为什么要来癸水？” 宋霁初懒懒的不想动，只是昏昏欲睡的，女使们伺候宋霁初睡下，便在院子里聊闲天。几个女使和宋霁初年纪差不多，也没有经历过癸水，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胡猜瞎问。 “姑娘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也不见有人来咱们院子。”蔷薇看了看宋霁初屋子的方向，又看了看院门的方向，怎么可能有人来呢。 “我去把门关上，只咱们几个说说话，省的有人来吵着姑娘。”木兰说着起身去关门。宋霁初打发了不少人出去，如今杜嬷嬷也不在了，小院是越发冷清了。从前在广陵的时候，宋霁初在的地方，可是宋家上下最热闹的地方，宋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还有三位少爷，哪个不偏爱宋霁初，如今却…… 木兰悄声叹了口气，没敢让大家瞧见。 “姑娘懒懒的，连带着胃口也不好了，要是有些山楂丸子就好了，酸酸甜甜的，姑娘一准儿喜欢。”锦葵随口说道。 “要是在广陵，姑娘想要什么没有。”蔷薇也没多想，顺口就接了下来。 “胡说什么，”木兰赶忙打断了蔷薇，虽然蔷薇说的是实话，在广陵宋家，便是宋霁初想要天上的星星，广陵宋家也会想办法满足宋霁初，哪像现在，“姑娘只是身子不方便，不爱动，这话要让外人听见了，就又是姑娘的过错了。” 蔷薇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呸呸呸，我胡说。” “不光是她，咱们几个都是一样的，姑娘行事小心，咱们不能给姑娘添麻烦。”木兰冲着锦葵和芸香说道。 锦葵和芸香点头应下。 虽然宋霁初如今带着锦葵和芸香多一些，虽然也只是去给范夫人请安，但是宋霁初身边的事，还是蔷薇和木兰负责，锦葵和芸香排在后面。蔷薇和木兰倒也不会区分谁是一把手，蔷薇爽利，木兰细心，都是同宋霁初一道长大的。 第43章 宋老太太病重 春去秋来，宋霁初离开广陵，来到京城宋家，也有好几年了，宋曜稳居正三品御史大夫，偶尔与秋家的刑部，一同三司会审，可谓珠联璧合。范夫人也在京城贵妇圈混的不错。二少爷宋策已经娶妻，三少爷宋简如今也是举人了，大姑娘宋雯华依旧是宋曜夫妇的掌上明珠，三姑娘宋露繁越发喜欢和大姑娘宋雯华在一起了，也常跟着范夫人一起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姑娘宋露繁才是宋家嫡出的姑娘。自从杜嬷嬷被遣送回广陵之后，宋霁初也越发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和四姑娘宋霏霏两人有着一种神奇的默契，在京城宋家，基本就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 经过几年的磨练，宋霁初也终于变成了大家口中的举止得体、端柔大方的大家闺秀。在广陵的日子，对宋霁初而言，久远的就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一样。 某日，宋曜收到了广陵宋家的来信。 宋霁初定期会写信回广陵，广陵宋家每次的回信，都是两封，一封给宋曜，一封单独给宋霁初。为了避免给宋霁初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广陵宋家给宋霁初的书信，都是和康家给宋霁初的书信放在一起。 可这次宋霁初收到书信，书信的内容，让宋霁初明显感觉出有不对劲儿的地方。没等宋霁初多想什么，宋曜就把几个孩子都叫了过去。 等宋霁初来到主屋的时候，广陵宋家给宋曜的书信，就这么摊在桌子上，宋霁初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宋曜将书信给两个儿子传看，两个男孩子看过后，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父亲，伯父的信，能给我也看看吗？”宋曜明摆着没打算让姑娘们插手，宋霁初也知道这个要求挺过分的，可总要自己看过之后，才能放心。宋霁初也打定主意，如果宋曜不肯说实话，宋霁初会立即写信回广陵。其他人不肯告诉自己事情，三少爷宋筹，一定会说实话。 书信传阅到了三少爷宋简手上，三少爷宋简抬头正好看到宋霁初的一双眸子，没等宋曜开口，三少爷宋简就把书信交给了宋霁初。 “本来我也没打算瞒着你们，”宋曜并没有阻拦。 宋霁初一目十行的看着书信，信上说，宋老太太病重，怕是没多少时日了，信上说，让宋曜回乡侍奉宋老太太，最后还补了一句，事情要缓缓的告诉孩子们。宋霁初知道，伯父宋晟的意思是，让父亲缓缓的告诉自己，免得自己一时接受不了。 那可是从小疼爱自己的祖母，宋霁初一直觉得，祖母合该长命百岁，儿孙绕膝，在睡梦中安然离世。自己离开广陵上京，到如今，也才几年的光景，祖母怎么就病重了呢。 宋霁初红了眼眶，真恨不得自己会飞，这样就能立刻回到广陵，回到祖母身边。 “祖母病重，为父和策儿又有公职在身，不好擅自离京，只能是你们代替为父和兄长，为祖母尽尽孝心。”宋曜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是。”三少爷宋简应声道，宋曜和大少爷宋策已是官身，也就只有自己，来去没有多少束缚，又不可能让妹妹们独自回广陵，广陵一行，自己自然当仁不让。 “父亲，女儿愿和三哥哥一起回广陵照看祖母。”宋霁初立即出来表态，宋霁初打定主意，便是宋曜不同意，她也一定要回广陵。 这几年，大老爷宋晟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和京城商会，多有沟通，用广陵宋家的名义在加上画师沐雨的名头，不怕京城商会不帮忙。大姑娘宋雯华可是巴不得宋霁初赶紧走。 宋曜什么都没有，点头表示同意，倒让宋霁初有些意外。 “你们怎么说。” 宋霁初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尽快回到广陵，尽快见到祖母。 “父亲，您是知道的，山高路远，长途跋涉，女儿实在受不住。”大姑娘宋雯华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声。大姑娘宋雯华本就自幼体弱，即便大姑娘宋雯华愿意，宋曜夫妇也是断不会让大姑娘宋雯华离开自己身边的。 虽然大姑娘宋雯华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完全看不出自幼体弱的痕迹，就算说破大天去，大姑娘宋雯华也绝不会回广陵。广陵这个小地方，怎么比得上京城这个花花世界。更何况，如今大姑娘宋雯华已到嫁龄，大姑娘宋雯华还等着不久之后的选秀，又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京城。 三姑娘宋露繁一脸迷茫，不知所措，四姑娘宋霏霏神情淡然，依旧与我无关。这也怪不得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她们两个是宋曜在西南任上出生的，从未见过广陵宋家，只是知道在广陵，有祖母、伯父伯母和几位堂兄弟。 宋曜环顾了一周，家里离不开范夫人，大儿子夫妇新婚燕尔，大女儿体弱，三女儿和四女儿又太小，还不懂事，如此便只有小儿子和二女儿了。虽然宋曜也不想让三少爷宋简回广陵，如今三少爷宋简正提着一口气，只盼早日过了春闱。如今看来，也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 “简儿，你和你二妹妹一起回广陵，若祖母真有个什么不好，为父再报丁忧。你们兄妹两个收拾一下，尽快启程吧。” “是。”三少爷宋简和宋霁初应了下来。 宋曜没留二人，让二人去收拾行囊，宋霁初第一次主动跟三少爷宋简正面对话。 “三哥哥，走水路回广陵好吗？明天就走好吗？”宋霁初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跟三少爷宋简说道。宋霁初害怕极了，京城和广陵相距千里，宋霁初很怕自己赶回去，连见祖母最后一面都来不及。 “好。”三少爷宋简本来想拒绝，觉得时间太赶了，可看到宋霁初一双红红的眼睛，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别担心，祖母不会有事的，一路都是顺流，很快就能回去了，三哥哥陪着你。”再冷的面具，在妹妹像小兔子一般红红的眼眶里，也不复存在。三少爷宋简很理解宋霁初，宋霁初是宋老太太带大的，和宋老太太的感情非比寻常。“现在，你立刻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好好的睡上一觉，其他的交给三哥哥，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宋霁初点了点头，努力的控制着，不让泪水滑下来。 第44章 人在旅途 兄妹二人分了手，三少爷宋简着手安排出门的人员物件，还有自己的行囊。三少爷宋简到底是男孩子，东西收拾起来也很快。 “蔷薇，木兰，你们回去之后就收拾，带上四季的换洗衣物和几件像样的首饰，银钱都带着，其他的，都不带。”宋霁初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你们两个，还有锦葵、芸香，跟我一起回广陵，其他人都留下。” “姑娘要不要留下人，看着院子。”木兰尝试问道。 “不必，院子没什么要紧的，我也不在乎。”宋霁初想也没想就给否定了。蔷薇和木兰本就是从广陵跟着自己上京的，自然也要带着她们回去。锦葵和芸香是自己的人，自己在还好，大姐姐好歹会有所顾忌，自己若是走了，留下她们两个，回来的时候，怕是就见不到她们了。更何况，这次一走，什么时候能再上京，宋霁初也不知道，宋霁初倒是希望，再也不上京。 入夜的时候，三少爷宋简特特让人给宋霁初传话，说是出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明日一早便启程，要宋霁初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可宋霁初睡不着，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不停的做噩梦。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宋霁初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会儿。 宋霁初到底也没睡多久，早饭也是匆匆吃了些，便和三少爷宋简一起，向宋曜夫妇辞行。木兰惦记着宋霁初没怎么好好吃饭，特意多带了些吃的。 虽然三少爷宋简和宋霁初是亲生的兄妹，可三少爷宋简也看的清楚明白，如今宋霁初的情绪很不好，这几年在京城，自己和宋霁初的交集，屈指可数，宋霁初应该更想自己待着，或者让身边的小女使们陪着吧。 从宋家出来，宋霁初坐马车，三少爷宋简骑马，一行人慢慢出城，出了城，还要再走一段路，才能到码头。 “二哥哥，你骑马快吗？”出了京城，宋霁初特意喊停了马车。 “马马虎虎。”三少爷宋简会骑马，但也仅限于会骑，寻常速度骑一骑还是可以的，要是快马加鞭，那就不行了。 “二哥哥，你也上马车吧，我想尽快回去。”已经离了京城，宋霁初也不想端着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回到广陵，能早一点，就不要晚一点。 三少爷宋简还是听了宋霁初的话，但到底没和宋霁初上一辆马车，而是和小厮挤在一起，宋霁初则和四个女使挤在一起。好在宋家的马车足够大，一辆车上坐她们主仆五人，还有富裕。 三少爷宋简到底是公子哥，人手可以安排好，其他就是两眼一抹黑，干脆都交给了宋霁初处理，自己只负责在背后兜底，谁要不听宋霁初只会，三少爷宋简才会出面。很快到了码头换船，船是临时雇的，所以并不算大。宋霁初不在乎这些，只想尽早回去。 一路上，三少爷宋简都瞧着，自己这个妹妹，别看年纪不大，平时话也不多，事情处理起来却是却是得心应手。身边的女使，虽然只有四个，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每天三少爷宋简都在惊叹于宋霁初及四个女使的新技能，每天都有惊喜。从前在家里的时候，也没发现宋霁初如此能干。 船只靠岸补给的时候，宋霁初每次都会派一两个小厮下船打听消息，也不知道宋霁初是怎么交代的，每次小厮回来，都能把周围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宋霁初也会根据小厮反馈的情况，交代船家后续的事情。有一次，小厮们打听到周围有条大船，也是官眷，要去南方探亲，宋霁初直接让小厮递了宋曜和二少爷宋策的名帖，和对方搭上了话，一路上结伴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平心而论，三少爷宋简虽说是兄长，一路上却没少受宋霁初的照拂，换做家中其他妹妹，定然没有宋霁初做的如此到位。 三少爷宋简突然觉得，在京城宋家，是大家小看了宋霁初，宋霁初明明事事优秀，却始终存在感很低，也总感觉和大家隔着一层。四姑娘宋霏霏就不说了，她的生母被宋曜亲自发卖了出去，范夫人又因为她的出身，整日看她不顺眼的，她对大家一直淡淡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三少爷宋简又简单回想了下宋霁初在宋家的情况，这么细细想来，宋霁初对宋老太太的满腔真挚和对京城宋家的淡然，好像也有了答案。 三少爷宋简，私底下让小厮去问蔷薇和木兰，蔷薇和木兰都是一副这才哪儿到哪儿的表情，京城宋家，在宋霁初眼里算不得什么，不过是维持表面的情分罢了，广陵宋家才是宋霁初的家，也只有在广陵，宋霁初才是真正的宋霁初。 三少爷宋简还在琢磨蔷薇和木兰的意思，一行人眼瞅着，马上要到扬州城了。 宋霁初突然有些近乡情怯，宋霁初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梦到自己回到了扬州，回到了广陵，回到了那个并不大的小院子里，回到了疼爱自己的祖母和伯父伯母身边，自己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宋姑娘。如今真的回来了，宋霁初反倒很紧张。 扬州城地处江南，水网四通八达，三少爷宋简雇的船只本来是可以直接行驶到广陵的，在广陵的码头下船换马车回广陵宋家，这也是最快的路。可眼瞅着要到扬州城了，偏偏船帆坏在了半路上，一行人只得停船靠岸，换马车前行。宋霁初也懒得追究船帆到底是怎么毁损的，一切都以赶路为先。 宋霁初的船只，一行驶到运河上，宋霁初的动态，便与广陵宋家同步了。到何处船帆毁损，下船换马车，何时能到扬州城，广陵宋家都是知晓的。只要是运河上的城镇，都有广陵宋家的铺子，传递个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是宋霁初回来，这么重要的消息。船帆破损的原因，广陵宋家顺便也摸了清楚，只因京城宋家走得急，临时租的船只，船只保养不当，索性没出什么岔子。 第45章 回家 广陵宋家一定会有人在扬州城等着迎接宋霁初。 宋老太太病重，家中一定是一团乱，大老爷宋晟夫妇怕是不得空。大少爷宋筠已经成亲了，总不能是大少爷宋筠夫妻两个一起来吧，那得多尴尬啊。四少爷宋筹和五少爷宋符到底年纪还小，估计在扬州城等着的，是家里的管事，杜嬷嬷肯定在。这点儿自信，宋霁初还是有的。 扬州城外，早早的就有人在候着了。 “大哥哥，四哥哥，有马车过来了。”一个不大的孩子，高兴的拉着身边的半大少年喊道。 “应该是了。”说话的是半大少年身边的青年男子，看样子，像是三兄弟。 “阿姐！”半大少年也不管是不是，也不管看不看得清，扯着嗓子喊了句“阿姐。” 因着快到扬州城，主仆同乘一车不大好，三少爷宋简和宋霁初是亲生兄妹，倒也无妨，所以女使们坐了一辆马车，三少爷宋简和宋霁初坐了一辆马车，小厮们就在后面跟着。 是四少爷宋筹的声音，扬州城近在眼前，宋霁初也不管了，都到扬州了，谁还会管自己合不合规矩，宋霁初直接掀开了车帘，就看见三个堂兄弟按高低个，依次排开，在城门附近等着自己。堂兄弟们身后跟着宋家的下人们，杜嬷嬷就站在小弟弟宋符的身侧。 “哥哥，臭小子，小弟弟。”宋霁初真的没想到，三个堂兄弟都来到扬州城迎接自己了，还是一大早就等在了城外，估计是在扬州住了一晚吧。 站在城门口的宋家三兄弟和杜嬷嬷明显看到了宋霁初。 “哥，阿姐回来了，阿姐回来了。”四少爷宋筹已经长成了半大少年，却还是一点儿也不稳重，和五少爷宋符两个，一左一右的拉着大少爷宋筠跳来跳去的。 宋霁初的马车很快就驶到了城门口。 “哥哥，臭小子，小弟弟。”宋霁初撇开了三少爷宋简，等马车停稳后，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我的姑娘哎，您可当心点。”杜嬷嬷一副老母鸡护崽子的模样。 宋霁初一个健步扑到了大少爷宋筠的怀里，死死抱着大少爷宋筠不撒手，“哥哥，我回来了。” “囡囡乖，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少爷宋筠爱抚的摸着宋霁初的头。 囡囡，真好，终于又有人叫自己囡囡了。 三少爷宋简很是吃惊，宋霁初在京城的时候，从来没有与任何人如此亲昵，不管是父亲母亲，还是二哥哥以及自己这个兄长，亦或是家中其他妹妹，从来没有。三少爷宋简印象中的宋霁初，刚到京城的时候，很大胆，也很倔，后来就变成了母亲想要的那种大家闺秀，举止端庄，知礼守节。眼前的宋霁初，才是宋霁初本来的模样吧。 “阿姐。” “阿姐。” 宋霁初快速眨了眨眼，隐藏了眼角的泪花。 “臭小子，长高了，也更壮了。”四少爷宋筹确实长高了，如今已经比宋霁初还要高了。 “小弟弟，以后你二哥哥欺负你，只管来告诉阿姐，阿姐收拾他。”宋霁初摸了摸五少爷宋符的头。 “好。”五少爷宋符响亮的应了下来，嘿嘿，阿姐回来了，有人给自己撑腰了，有人收拾四哥哥了，真好。 “二哥哥，这是哥哥宋筠，四弟弟宋筹和小弟弟宋符。”宋霁初简单跟三少爷宋简介绍道，几个少年并不认识，只是听说而已。 “这是我三哥哥宋简，父亲和儿哥哥都是官身，不好擅自离京。”宋霁初向双方介绍道。 双方简单见过礼，便准备进城了。 “哥哥，你跟我说实话，祖母，还好吗？”宋霁初没说，大家谁也没敢主动提起。 “不大好，”宋霁初已经回来了，迟早是要知道的，“你是知道的， 祖母每到冬天就不大好，去年冬天也是如此，本想着好好养到开春也就无事了，谁知开了春，还是不大好。祖母又惦记你，爹干脆写信去了京城。祖母知道你要回来，已经好了大半，胃口都比之前好多了，病去如抽丝，祖母又上了年纪，自然好的慢些，你多陪陪祖母，祖母会无事的。”大少爷宋筠还是说得比较含糊的，宋老太太的病，实际上比想象中的更严重，不然大老爷宋晟也不会特意去信。 “哥哥，咱们骑马回去吧，快马加鞭，下午就能到家。”广陵是扬州下辖的一个小城，距离还是有点远的。“坐马车回去，到家天该黑了。” 宋霁初说的是实话，广陵和扬州都邻水，所以走水路的人很多，若是运气不好，有可能会被堵在水上，而且从扬州城到广陵城，是逆流。 “哥哥。”宋霁初拉着大少爷宋筠的手撒娇道。 四少爷宋筹已经默默拿出了早就给宋霁初准备好的披风，是宋霁初从小就喜欢的红色披风，没有刺绣，但有各种纹样暗纹。 “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大少爷宋筠捏了捏宋霁初的鼻子，亲自动手给宋霁初披上了披风。披风有点长，宋霁初披着已经拖地了，这披风，应该是照着宋筹的身材做的。在广陵宋家的基本原则就是，宋霁初想干嘛干嘛，如果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只要宋霁初高兴。 “三哥哥，你带着小弟弟他们坐马车回广陵吧。”三少爷宋简的技术，还没到能快马加鞭的地步。 “我不要，我要跟大哥哥骑马。”没等宋霁初说完，五少爷宋符就提了反对意见，却被四少爷宋筹狠狠地瞪了一眼，在广陵宋家，敢反驳宋霁初的人，还没生出来呢，五少爷宋符被四少爷宋筹吓到了，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哥哥姐姐们要赶路，要是摔了你怎么办？”宋霁初担心的是，万一不小心摔了五少爷宋符。 “我不怕，大哥哥可厉害了，我要是摔了，大哥哥一伸手就能直接把我提溜到马上。阿姐，我可乖了，就让我跟着你们吧，阿姐，阿姐。”五少爷宋符拉着宋霁初的手，晃啊晃，五少爷宋符虽然年纪小，却精明的很，知道求旁人都没用，只要宋霁初点头，就万事大吉。 “好，让哥哥带着你。”宋霁初自然答应了。 “你们还有你们，都跟着三少爷走陆路广陵。”宋霁初指着跟着自己回广陵的蔷薇他们，还有跟着宋筠的杜嬷嬷他们。 “是。”所有人都应了下来，没一个人反对。三少爷宋简想反对，可完全找不到反对的理由，自己骑射的水平，确实不够。 “你们两个，在后面跟着姑娘。”大少爷宋筠随手指了两个小厮，让小厮骑马在后面守着宋霁初。 “哥，放心，还有我呢。”四少爷宋筹拍着胸脯跟大少爷宋筠保证道。 第46章 要是能一直留在广陵就好了 一行人分成了两队，一队以宋霁初为首，骑马回广陵，另一队以三少爷宋简为首，走陆路回广陵。 宋霁初到底还是个头比较小，上马有些困难，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一边一个扶着宋霁初上马，又给五少爷宋符加了件小披风，大少爷宋筠才拖着五少爷宋符上了马。 “驾。”宋霁初一声令下，一行人纵马而去。 三少爷宋简站在原地，看着宋霁初领着众人远去，宋霁初红色的披风随风飘着，三少爷宋简突然觉得，宋霁初本就是像红色一样热烈、勇敢的女孩子，是京城里的风风雨雨，磨平了宋霁初的棱角，掩盖了宋霁初本来的模样。 “三少爷。”杜嬷嬷喊了一声，这一群人还等着三少爷宋简示下。 “走吧。”三少爷宋简吩咐道。 “是。”杜嬷嬷应下，随后指挥着众人，赶着马车。 一名小厮在前面带路，宋霁初跟在小厮后面，大少爷宋筠和四少爷宋筹跟在宋霁初身后，最后有一名小厮断后，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广陵。 好容易进了广陵城，城中就不好当街纵马，只得放慢了速度。宋霁初是在广陵城的街面上长大的，对广陵城的道路再熟悉不过了。 宋霁初避开了主要的道路，抄近道直接回了宋家。 “姑娘！”守门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宋霁初。 “祖母，祖母。”宋霁初从马上跳了下来，扔下缰绳就往屋里跑。 此时宋老太太和宋晟夫妇都在屋里，宋晟夫妇正在劝宋老太太再吃点东西。 “娘，您这才吃了多少，再吃点儿吧。”大太太陈氏端着吃食，在一旁劝道。 “娘，伙计回话说，囡囡早上到的扬州，您是知道的，从扬州过来，坐船回比较堵，坐马车再快也要晚上了，您可得好好吃点儿东西，不然囡囡回来了，该多心疼啊。”大老爷宋晟也在一旁帮腔。 宋老太太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祖母，祖母。”宋霁初依旧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喊道。 “囡囡，囡囡回来了。”宋老太太似是听到了宋霁初的声音，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宋晟夫妇不好回答，只当是宋老太太过于想念宋霁初，起了幻听。 宋霁初在广陵的时候，皮得很，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儿，这几年在京城养着，整日里端着，今日纵马奔波这么久，宋霁初感觉都要了老命了，现在从门口跑进来，宋霁初已经开始大喘气了，看来还是得加强锻炼才是。 宋霁初刚到宋老太太的屋子外面，正打算调整下呼吸，然后再进去。然后就看见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年纪不大的女孩，一副妇人的打扮，不知道端着什么东西，也打算进去。 “嫂嫂好。”宋霁初潦草的跟那妇人问了声好，身边的婆子已经打起了帘子，宋霁初赶忙进了屋。 “祖母，囡囡回来了。”宋霁初从外面冲了进来，径直来到宋老太太身边，跪下给宋老太太磕头。 大家都没想到宋霁初就这么突然回来了，按理说，最早也要天黑才能到了。 “囡囡，是囡囡。”宋老太太喜极而泣，激动地想下床，宋霁初赶紧起身，在大老爷宋晟的帮助下按住了宋老太太。 随后赶到的宋家三兄弟和年轻妇人，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年轻妇人不由得红了眼眶，五少爷宋符想上前，被大少爷宋筠拉住了，还是不要上前打扰宋老太太和宋霁初了。 “祖母，您是不是不好好吃饭，我在门口都听见了，祖母，不吃饭可不行，以后囡囡天天陪您吃饭。”宋霁初自然的接过了大太太手里的吃食，端到了宋老太太的面前。宋霁初虽然在门口调整了呼吸，这会儿还是有些大喘气。 “好，好，好，囡囡长大了，从前是祖母管着囡囡，现在轮到囡囡管着祖母了。”宋老太太很是欣慰。 大老爷宋晟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儿子，以及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宋霁初，猜也猜的到。 “一路上骑马回来的吧，你们也是，由着囡囡胡闹。”大老爷宋晟才不会骂宋霁初，只会骂自己的几个臭小子。 大少爷宋筠带着两个弟弟，老老实实的挨骂，一句都不敢反驳，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就算宋霁初闯了什么祸，大老爷宋晟夫妇对着宋霁初柔声细语的，只会骂他们几个，大少爷宋筠他们也早就习惯了。 “爹爹，阿姐可厉害了，三哥哥都不敢骑马回来，阿姐骑马比大哥哥都厉害。”五少爷宋符一脸崇拜的说着。 说得宋霁初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个堂兄弟是怕自己出什么意外，所以一直跟在自己后面，到了小弟弟宋符嘴里，就变成了自己最厉害，虽然自己确实比三哥哥骑马厉害那么一点点。 大老爷宋晟哪里会真的责怪孩子们，囡囡一路奔波，纵马回府，已经很让大老爷宋晟感动了。 宋霁初奔波了一路，是挺累的，宋霁初陪着宋老太太吃了点儿东西，就被大家联合赶回去休息了。因为宋霁初身边的女使以及杜嬷嬷都还没到，大太太陈氏，直接让自己身边的女使去伺候宋霁初。 宋霁初饱饱的吃上了一顿，然后好好的泡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宋霁初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还是那个被广陵宋家捧在掌心的宋姑娘。 这天晚上，宋霁初睡的格外香甜。 宋霁初确实太累了，大家都不舍得叫醒宋霁初，等宋霁初睡到自然醒的时候，杜嬷嬷她们已经回来了，为了不打扰宋霁初，宋霁初的箱子，只是放在院子里，一点儿也没收拾。 宋霁初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些年在京城，宋霁初没睡过一个懒觉，即便回到广陵，宋霁初还是觉得自己回来第一天就睡到日上三竿，不太好。 宋霁初起来，扯了扯床头的彩绸，杜嬷嬷便带着锦葵和芸香进来了，蔷薇和木兰在外面安排宋霁初的物件。昨天太晚了，宋霁初也很累，没怎么留意屋里的情况，今天宋霁初倒是看的清楚，屋里的情形，和自己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宋霁初心里暖暖的，要是能一直留在广陵就好了。 第47章 宋霁初哭了 宋霁初收拾好，便去了宋老太太的屋里，昨日见过的年轻妇人也在，其他人都出去了。 “嫂嫂歇歇吧，我来。”宋霁初拉年轻妇人坐下。 “祖母，您今天好点儿了吗？” “囡囡回来了，祖母自然好多了，囡囡，祖母问你，你怎么知道这是嫂嫂的？”宋老太太也是刻意瞒着宋霁初，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是硬撑着罢了，即便如此，宋老太太也不想让宋霁初难过，特意岔开了话题问道。 “家里还有我不认识的人吗？”宋霁初调皮的眨了眨眼睛，“看嫂嫂的年纪和穿着打扮，就知道定不是家里的女使婆子，再加上嫂嫂梳着妇人的发髻，也就只能是哥哥的妻子了。”宋霁初笑着补充道。 “怎么样？”宋老太太这次是跟年轻妇人说的，宋霁初说的不错，年轻妇人正是宋筠的妻子，大少奶奶万氏。 “还是老祖宗厉害，才能调教出妹妹这么玲珑心肠的姑娘。”大少奶奶万氏笑盈盈的答道。昨日她就好奇，怎么宋霁初会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大少奶奶万氏本来笃定是夫君给宋霁初通了气，如今看来，宋霁初玲珑剔透，根本不需要。 大少奶奶万氏身边的女使，随即捧出一个匣子，“好妹妹，这是嫂嫂的一点儿心意，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 宋霁初还是像小时候一样，看向宋老太太，等宋老太太点了头，宋霁初才收下。 “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过是些时兴的绢花，你戴着顽吧。”大少奶奶万氏看宋霁初小心，特意解释道。 “嫂嫂，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还有祖母、伯父伯母、哥哥、臭小子和小弟弟，都有，只是我那儿正乱着，等她们收拾好了，我再拿过来。”即便在京城得知宋老太太病重的消息比较突然，宋霁初还是给广陵宋家的大家准备了礼物。广陵宋家，家大业大，自然不缺钱花，宋霁初也不会准备那些。其他人准不准备，宋霁初不知道，反正自己会准备。 大少奶奶万氏笑着点了点头。 “伯父伯母还有哥哥他们呢？”宋霁初歪着头问道。 “爹娘去铺子上了，夫君带着三弟弟在城里逛逛，四弟弟和五弟弟上学去了。”大少奶奶万氏简单回答道。自从听说宋霁初要回来，家里所有人都跟大少奶奶万氏交代过，要好好待宋霁初。大少奶奶万氏家里没有姐妹，也想把宋霁初当亲姐妹看待。 “臭小子现在的功课也不知道怎么样，别把小弟弟带坏了。”宋霁初嘟囔了一句。 “臭小子？”大少奶奶万氏显然对这个称呼有点陌生。 “就是筹哥儿。”宋老太太解释道，宋霁初从小就这么叫，到现在依旧这么叫。“他平时最听你的话，你都回来了，他也不敢胡闹。”宋老太太说的是实话，大少奶奶万氏只是听大少爷宋筠提起过，说是四少爷宋筹，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宋霁初，宋霁初说东，就绝不敢往西，宋霁初说打狗，就绝不骂鸡。 “既然回来了，也去康家看看，康家两姐弟，也很记挂你。”宋老太太跟宋霁初说道。 “嗯，那祖母，我去去就回。”宋霁初本来也打算跟宋老太太说来着。 “去吧去吧。”宋老太太一脸慈爱。 宋霁初退了出去，等宋老太太确定宋霁初走远了，才咳了起来，一声接一声，大少奶奶万氏上前扶着宋老太太。 “老祖宗。”宋老太太的情况不好，大太太陈氏和大少奶奶万氏日日在宋老太太身边守着，自然是清楚的，宋霁初这般玲珑剔透，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儿，如今只是宋老太太努力的在宋霁初面前粉饰太平罢了。 宋老太太摆了摆手，这小丫头在京城一定没少吃苦头，却不显山不露水，自己还得撑着这把老骨头。 宋霁初带着木兰出了门，如今也一天大似一天了，宋霁初也不好像小时候一样，直接在街上晃悠，而是坐着马车，去了康家。 康夫子还没散学，康松盛跟着康夫子在学堂，康家只有祝姑姑和康兰馨。宋家的马车，康家的四邻还是认识的，能坐着马车来康家的，只有宋霁初了。 果不其然，宋霁初从马车上下来了，左邻右舍都上前拉着宋霁初问东问西的，宋霁初都好声好气的答了，一瞬间宋霁初有些恍惚，自己到底是在京城还是已经回到了广陵。 “初初。”康兰馨出来迎接宋霁初，也把宋霁初从左邻右舍的盘问中解救了出来。 “馨馨。”久别重逢的小姐妹，激动的抱在了一起。 小姐俩手拉手进了康家的门。 “娘，初初来了。”康兰馨冲屋里喊道，祝姑姑从屋里探出了身子。 “祝姑姑。”宋霁初很郑重的向祝姑姑行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领霁初屋里坐。”祝姑姑见到宋霁初也很高兴。 康兰馨带着宋霁初进了屋里，木兰去给祝姑姑帮忙。 康兰馨拉着宋霁初看了好几圈，“长高了，也变好看了，更像是大小姐了。” “你就别取笑我了。”宋霁初不喜欢别人管自己叫大小姐，还是喜欢小时候，可以和堂兄弟们还有康家姐弟一起胡闹，可以随便走街串巷，哪里像现在，做什么都有规矩束缚着。 “我是认真的。”康兰馨很认真的说道，几年不见，宋霁初个子也高了，婴儿肥也退了，也比之前会打扮了，这通身的气派，可不就是正经百八的高门贵女。 “你也好看。”宋霁初知道康兰馨不是恭维自己，这些年虽然在京城，两人的书信也从来没断过。 木兰在祝姑姑处帮忙，就像宋霁初幼时，来康家上学的时候一样。祝姑姑洗了些水果，让木兰给两个姑娘送过去，木兰出去转了一圈儿，却端着水果又回来了。木兰去了康兰馨的房间，不知道宋霁初和康兰馨说了些什么，宋霁初正抱着康兰馨失声痛哭。 木兰当然明白，这几年在京城，京城宋家没一个人在乎宋霁初，宋霁初也是硬生生逼着自己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宋家二姑娘，即便如此，京城宋家依旧不满意，禁足、罚抄写、打手板、跪祠堂，是家常便饭，更有甚者，打发了杜嬷嬷，还想连着蔷薇和木兰一起打发出去，好在宋霁初想办法，才有了转圜的余地，将杜嬷嬷送回了广陵，保住了蔷薇和木兰。 宋霁初回回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这次回来，宋霁初也没打算和老太太说实话，说白了，宋霁初不想老太太担心。可木兰是和宋霁初一道长大的，也是陪着宋霁初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木兰怎会不心疼宋霁初。 第48章 奇怪的默契 宋霁初不想大家担心，所以三缄其口，也给身边人下了封口令，所以即便是面对康兰馨，宋霁初哭的梨花带雨，也是只字不提京城的事。宋霁初不提，康兰馨也不会去问，宋霁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没什么好问的，问出来，反倒是让宋霁初揭开长好的伤疤，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祝姑姑看到木兰端着水果，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也没有多问，也只有面对康兰馨，宋霁初才能毫无心理负担的痛哭一场。能哭出来，总比一直憋在心里要好，哭过了，拍拍土，往前看，日子总要过下去。 祝姑姑和木兰在忙着做饭，宋霁初抱着康兰馨痛哭，两边互不干扰。 “娘，娘，是宋姐姐回来了吗？”直到这么一声，打破了两边的平衡。 说话的人是康松盛，后面跟着康夫子和四少爷宋筹、五少爷宋符。 康夫子和康松盛自然是从宋筹和宋符口中得知宋霁初已经回到了广陵，大小四个男人一合计，宋霁初这个时间点，大概率在康家，便一起回了康家。 “康夫子，少爷。”木兰故意提高嗓门向众人问好。 在屋里的宋霁初和康兰馨自然听到了门外的动静，宋霁初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康兰馨就打来了水给宋霁初清洗清洗。宋霁初本就不喜欢擦粉，在京城那是没办法，都回了广陵了，宋霁初才不要难为自己，出门只是简单的敷了层粉，免得晒着。 康兰馨打开房门，和宋霁初手拉手一起从屋里走出来。 “宋姐姐。”康松盛脆生生的喊了句。 “康夫子。”宋霁初给康夫子行了个标标准准的礼，即便是有些迂腐的康夫子，也被宋霁初如此规范的古礼惊到了。 “幼时承蒙夫子、姑姑教诲，霁初不甚欣喜。”木兰已经悄悄溜了出去，从马车上取来了宋霁初给康家准备的礼物。 “霁初偶然淘来了几本古籍，请夫子笑纳。” 四少爷宋筹听得真的是浑身不自在，要是阿姐抓着自己揍一顿，丝毫也宋筹绝对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宋霁初如今行为端正，举止得当，四少爷宋筹就是觉得别扭的很。 康夫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书，尤其喜欢研究古籍，宋霁初的礼物正中下怀。宋霁初也拿出了给祝姑姑准备的玉器，石之美者有五德，祝姑姑没有推辞。给康兰馨的，自然是京城中流行的各种胭脂水粉，给康松盛的，则是文房四宝。 宋霁初出门的时候，大老爷宋晟夫妇不在家，大少爷宋筠也带着三少爷宋简出门了，宋霁初有心宴请康家，宋家人也不够，还是回家之后，和大家商量商量时间，再做决定好了。 宋家姐弟别了康家，先后上了马车。 “阿姐，你哭了，怎么眼睛红红的。”四少爷宋筹早就察觉宋霁初不对，示意小弟弟宋符开口询问。 “没事，刚才风大，眯了眼睛。”宋霁初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宋霁初不想透露太多，四少爷宋筹觉得宋霁初有问题，一直在思考。就拿宴请康家的事来说吧，要是搁以前，宋霁初会直接带着康家人去酒楼，再派人回家请宋家人过来，人不齐就不齐，先好好吃一顿再说，大不了后面再请一次，宋霁初可是最喜欢吃的。现在怎么还要回家商量商量，奇怪实在是太奇怪了。看到姐姐哥哥们都不说话，哥哥又拉着一张脸，五少爷宋符也不敢多说什么。 回到宋家之后，宋霁初就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四少爷宋筹则是趁机把自己的想法跟大少爷宋筠说了一遍。大少爷宋筠听后也皱起了眉，宋霁初的举动，确实奇怪，不像幼时宋霁初的风格。大少爷宋筠让四少爷宋筹不要声张，四少爷宋筹也是这么想的，给宋霁初几天时间，说不定宋霁初自己就说了呢。 如此，广陵宋家的几位，形成了一种很神奇的默契，大家都没有询问过宋霁初在京城的情况，宋霁初也对京城的处境避而不谈，只是挑些有趣的事情讲给宋老太太，全当解闷。三少爷宋简本就话不多，到了广陵宋家，依旧话不多，每日也就是温书，陪宋老太太，空了就跟大老爷宋晟夫妇去铺子里看看。 “京城城门关的晚，就算是关了城门，城里面也很热闹，街上卖什么的都有，还是卖吃的最多。”宋霁初也就上京的那一次，是赶在城门关了之前进城的，之后从未在夜里出过门，即便是灯会，也会没有去逛过。 “那些钟鸣鼎食之家，规矩可真大，每回出门赴宴我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有个什么错处，惹人笑话。”虽然宋霁初从没有在宴会上有什么过错，宋曜夫妇依旧不满意。 “您一定知道临江王，广陵还是临江王的封地呢，临江王可厉害了，打的他们丢盔弃甲，保我朝边境安宁。”临江王是京城讨论的热门人物，每次有宴请，都能收到关于临江王最新的消息，即便宋霁初很少出门赴宴。 “最热闹的，要数马球会了，每年开春会举办马球会，除了马球，还有赛马、捶丸、投壶、射箭，可好玩儿了。”虽然宋霁初从来没有下场参加过，每次都是坐在帐篷里，远远的观望。 宋霁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絮叨着，可宋霁初越是这么说，宋老太太就越能看的明白，宋霁初实际上是在粉饰太平。就像宋老太太一样，在宋霁初面前，宋老太太总是容光焕发的，实际上已经病入膏肓，油尽灯枯。 广陵宋家，也收到了宋霁初准备的礼物，每个人都有，都是宋霁初自己做的送给宋老太太的暖帽和大氅，送给大老爷宋晟的靴子和外袍，送给大太太陈氏的披风，送给堂兄弟的扇坠、荷包、帕子、手炉套子、书包，各种各样，应有尽有，以及送给大少奶奶万氏的裙子。宋霁初从前可是最讨厌刺绣的，如今的针线功夫，完全不输江南地区的绣娘。大家收到宋霁初的礼物，虽然高兴，也不免感叹。 宋曜夫妇是不会回来的，就像宋曜自己说的一样，如今已是官身，不好擅自离京，如果真有什么不测，便是丁忧。 聪明如宋霁初，也隐隐猜到了宋老太太的病情并不简单，如此便更不敢跟宋老太太说实话，生怕宋老太太生气。 这种奇怪的默契，连大少奶奶万氏都看不下去了，大少奶奶万氏瞧得清楚明白，明明都是为对方着想，不想让对方担心，如今却这么奇怪的拧巴着。 第49章 挨骂 约是过了几天，宋霁初没有跟广陵宋家说实话的打算，宋老太太也没有让宋霁初知道实情的计划，即便是双方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却是谁都没有捅破这张窗户纸。 宋霁初早上起来，觉得浑身乏力，知道是癸水来了。 往常像这样的情况，女使们都是灌汤婆子给宋霁初暖着，宋霁初才会略微好受些，或许是因为长途跋涉的缘故，这次疼得厉害。 芸香悄没声的出去了，“这位姐姐，”芸香喊住了位院子里女使，“姑娘不太舒服，劳烦姐姐，多烧些热水来。” 那女使一脸不情愿，“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还这么多事，也没见其他主子要这个要那个的。”女使小声嘟囔着。 那女使不是广陵宋家的老人，是近几年才买来的，根本没见过宋霁初，也根本不知道宋霁初在广陵宋家是什么地位，只是一时犯懒，不想干活罢了。 芸香自然听见了，听见了就当没听见，在京城的时候，芸香还听过更难听的，这话就不学给姑娘了。老太太病了，姑娘着急的不行，还是不给姑娘添堵了。 芸香转身回了屋子查看宋霁初的情况，宋霁初难受的厉害，总得想办法缓解缓解才是。 “大少爷，奴婢知错了。”外面传来了小女使的声音。 大少爷？应该是大少爷宋筠，好端端的，小女使怎么招惹大少爷宋筠了？ “自去大少奶奶处领罚。”大少爷宋筠没好气的甩下了这么一句话。 小女使连忙应下，灰头土脸的跑开了。 “现在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听好了，谁再敢怠慢姑娘，别怪我不客气，下次就不是去少奶奶处领罚这么简单了。” 一时间一屋子的女使婆子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谁不知道姑娘是全家的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有了刚才的杀鸡儆猴，这群“猴”，更不敢怠慢宋霁初。 大少爷宋筠快步来到宋霁初的屋子前，宋霁初还没收拾好，所以是关着门的，大少爷宋筠就在外面敲门。 “是哥哥吧，我有点不舒服……”宋霁初是真的不舒服，小腹疼的厉害。 没等宋霁初说完，大少爷宋筠就直接推门进来了，“不舒服干嘛不早说，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大少爷宋筠语气不太好，照着蔷薇她们就是一通数落，蔷薇她们老实的受着。 “不怪她们……”这次还真是来势汹汹，宋霁初已经疼的脸色发白，下面又是一阵暖流，一阵疼痛。大少爷宋筠是男子，这种事情，也不好跟他说。 “你们几个，去请大夫和大少奶奶过来。”看宋霁初难受的样子，大少爷宋筠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也隐约猜到了几分原因，打发蔷薇她们几个去请大少奶奶万氏过来，女子之间，也好沟通。 没等宋霁初反驳，大少爷宋筠就将宋霁初用被子按在了床上，让宋霁初好好躺着。大少奶奶万氏得了信，很快便到了，宋霁初也只好跟大少奶奶万氏说了实话，自己没什么事，只是来了癸水，疼得厉害。 大夫也到了，是广陵城中擅长妇幼的大夫，大夫给宋霁初开了方子，大夫和大少奶奶万氏跟宋霁初说了很多，宋霁初这才知道，原来，来癸水时腹痛是常见的，也可以通过中药调理，缓解腹痛，也可以让癸水更规律些。还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都是宋霁初不曾听说过的。 大少爷宋筠夫妇默契的互相看了看，大少奶奶送大夫出去，顺便让女使跟着一起出去抓药。没有宋霁初的允许，蔷薇她们也不好动，方才情况特殊，是为了给宋霁初看病，现在宋霁初无事，自然不好擅自行动。 宋霁初点了点头，蔷薇她们几个，才跟着大少奶奶万氏暂时退了出去。 大少爷宋筠想起前几日四少爷宋筹跟自己说的事情，还有妻子万氏的提醒，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本来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如今搞的这么别扭。 “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大少爷宋筠搬出哥哥的派头，训斥宋霁初，但还是不由得说着说着，降低了分贝，“身子不舒服，该看病看病，该吃药吃药，女使不懂事，该打打，该骂骂，谁还敢挑你的刺不成。” “不想早起，就不起，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想出去玩儿，就只管去，没银子找哥哥要；两个小的，该管管，该揍揍。”大少爷宋筠后来去投军了，就在扬州，如今是临江王府的私军。临江王是王爷，圣上特批，名下可以豢养百名私军，虽然人数不太多，但他们这群私军都是临江王和身边的五大暗卫选出来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点夸张了，但以一当百绝对不是问题，而这些私军，都是在兵部有挂名备案的，大少爷宋筠也是如此。如今临江王在边境，私军基本都跟着临江王去了边境，京城的临江王府和扬州城的临江王府，各留了小部分人守着，大少爷宋筠就被留在了扬州成的临江王府。在军营，自然养成了大嗓门的习惯，大少爷宋筠虽说是教育宋霁初，可也舍不得真的责骂。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在京城呆了几年，倒是缩手缩脚的。”大少爷宋筠无比怀念小时候哪个无法无天、古灵精怪的妹妹。 “你记住了，这是你家，你在家里，想干嘛干嘛，爱干嘛干嘛。”大少爷宋筠看着宋霁初，无比认真的说道。 宋霁初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哥哥。” “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不要一个人死扛，哥哥给你撑腰，广陵宋家，永远给你撑腰。”大少爷宋筠最见不得宋霁初哭，只要宋霁初一哭，大少爷宋筠就没有任何办法，只有乖乖投降。 “祖母身子不好，娘还要帮着爹处理铺子上的事，你嫂嫂也才刚进门不久，你嫂嫂还指望你帮着管家呢。”大少爷宋筠哄着宋霁初，也不算是哄，宋霁初从小就跟着大太太陈氏管家，就像大少爷宋筠说的一样，大太太陈氏又要照顾宋老太太又要帮着料理铺子，家里的事儿，基本上交给了大少奶奶万氏，大少奶奶万氏如今确实需要宋霁初的帮忙。 宋霁初点了点头。 大少爷宋筠其实是给宋霁初送料子做衣裳的，正好撞上小女使耍懒骨头，大少爷宋筠实在忍不下去了，就借着小女使的由头，跟宋霁初说道说道，只希望宋霁初能敞开心扉，一家人还像从前一样。 第50章 囡囡过得不好，一点儿也不好 “正事儿倒是忘了，这是你嫂嫂给你准备的料子，你挑些喜欢的，拿去做衣裳。”大少奶奶万氏准备了不少料子，有宋霁初喜欢的鲜艳的颜色，也有素一点的颜色。宋筠虽然提前告诉过大少奶奶万氏宋霁初的喜好，大少奶奶万氏还是各种颜色都准备了，想着宋霁初偶尔换换口味也是好的。宋霁初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上了那几匹素一些的布匹，尽管宋霁初很喜欢红色、橘色的那几匹。 “你嫂嫂说，让你打扮的鲜艳些，祖母瞧见了也高兴，兴许也能好的快些。”大少爷宋筠补了一句。 宋霁初这才看了看那几匹鲜艳的布匹。 “你嫂嫂家里没有姐妹，和哥哥一样，拿你当亲妹妹。”大少爷宋筠意味深长的又补了一句。 宋霁初不是大老爷宋晟夫妇亲生的，大老爷宋晟夫妇一直拿宋霁初当亲生女儿，广陵宋家三兄弟也拿宋霁初当亲姐妹，宋霁初怎会不知。 大少爷宋筠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万氏和父母，四个人一合计，干脆把这件事直接捅到了宋老太太跟前。宋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自己千宠万爱，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姑娘，如今连自己身体不舒服、家中女使耍懒骨头、挑个布匹都要瞻前顾后的，这像什么样子。宋霁初这几年在京城，到底是吃了些什么苦。杜嬷嬷在宋霁初上京之后大概一年，就被送回了广陵，杜嬷嬷虽然说了些，如今看来，杜嬷嬷怕是还有所隐瞒，杜嬷嬷离开之后，宋霁初身边只有四个贴身女使可用，日子只会比从前更加艰难。一想到这里，宋老太太就心疼的不行。 “你们几个都在，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宋老太太颤抖着声音说道。 大老爷宋晟夫妇和大少爷宋筠夫妇，恭敬的立在下头听着。 “囡囡的婚事，就交给你们，你们多操操心，谁也不许欺负囡囡，谁要是敢欺负囡囡，我就把他腿打折。”宋老太太气愤极了，得亏宋曜远在天边，不然宋老太太真想打折宋曜的腿。 不用宋老太太交代，大老爷宋晟夫妇和大少爷宋筠夫妇也知道该怎么做。不过宋老太太也是特意交代的，宋霁初的亲生爹娘还在，确实没有让伯父伯母操持婚事的道理。但如果是宋老太太的遗愿，那就另当别论，大魏朝以仁孝治天下，就算说给圣上听，也没有任何问题。 “囡囡怎么样了？” “方才将大夫送走，这会儿刚喝了药，已经好多了，囡囡也想过来看您，孙儿让囡囡好生歇着。”宋筠垂手答道。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这几天宋霁初身上不方便，还是先缓一缓，过了这几天再说。 宋霁初的疼痛，肉眼可见的缓解了不少，也不像从前一般懒懒的不爱动弹，宋老太太约莫着宋霁初癸水该结束了，单独喊来了宋霁初。 是大少爷宋筠去喊的宋霁初，大少爷宋筠心虚极了，生怕宋霁初察觉是自己告的密。 宋霁初没有旁的怀疑，喊上蔷薇和木兰准备起身。 “蔷薇和木兰就留下吧，也让她们给其他女使说说你的喜好。”宋筠越说越心虚。 宋霁初依旧没有怀疑，点头同意，跟着大少爷宋筠去找宋老太太，自蔷薇以下，全都留了下来。 宋霁初走到宋老太太的院子时，看到大老爷宋晟夫妇和大少奶奶万氏都在院子里，也就是说宋老太太现在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宋霁初这才觉得不对劲儿。都走到这儿了，还能不进去吗？宋老太太又不是旁人，是最疼爱自己的祖母。 大少爷宋筠给宋霁初开门，宋霁初进去之后，大少爷宋筠就把门关了，宋老太太也将女使婆子都打发了出去，整个屋子里，只有宋老太太和宋霁初两个人。 “祖母。”宋霁初唤了一声。 “过来，跪下。”宋老太太一脸严肃，宋霁初实在是太熟悉了，小时候自己闯了祸，犯了错，祖母也是这样板起脸来教育自己。 宋霁初乖乖走到宋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 “你还记得，当初上京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些什么？”宋老太太冷着一张脸，宋霁初还真有些害怕，怕宋老太太气坏了身子，也怕宋老太太气急了不理自己。 “祖母给我说了宋家的故事。”宋霁初始终记得，也一直很佩服祖母。 “我还跟你说过，对内对外，你都是广陵宋家和陪都范家的姑娘，是宋家二姑娘，谁也别想小瞧了你去。” 宋霁初低下了头，对外，自己确实是宋家二姑娘，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高门贵女该有的仪态，也没少得到其他贵夫人的夸赞。可对内，自己又算什么，父亲母亲分工合作，父亲负责少爷们的学业功课，母亲负责姑娘们的日常教育，父亲眼里只有两位哥哥，母亲眼里只有大姐姐宋雯华，自己甚至不如三妹妹宋露繁讨母亲喜欢，即便自己也是母亲亲生的。 “你抬起头来。”宋老太太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宋霁初抬起头来，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杜嬷嬷什么都跟祖母说了，你还要死扛着吗？”宋老太太看着宋霁初红了的双眼，实在狠不下心来，继续板着一张脸。 “囡囡，祖母知道，京城与广陵，山高路远，你是觉得，即便祖母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祖母担心，所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如今祖母已经猜到些事情，你要还不肯说，祖母，才更担心。”宋老太太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 “祖母。”宋霁初实在控制不住，“囡囡不孝。”宋霁初给宋老太太磕了个头，等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说吧，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再瞒下去，大家就真的要寒心了。 “子不言，父之过。”宋霁初说着，又冲宋老太太磕了个头，“在京城，囡囡过得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第51章 告状 这些事，杜嬷嬷可以说，宋霁初说，却不合适，广陵宋家一定都知道了，宋霁初也早就猜到了，只是大家都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 “京城，自然不缺各种宴请、雅集，有十次宴请，我只能去一两次；京城如今也没有宵禁了，只是会锁上城门，我从来没有被允许晚上出门，就算是上元灯会、七夕灯会这样的节日，也不行；母亲基本每个月都会带大家出门，有时候是上香，有时候是去庄子，大姐姐每次都会去，我也从未去过；陪都离京城不远，母亲隔上几个月便会去陪都省亲，我只陪着去过一次。”宋霁初越说越委屈，明明都是亲生的姑娘，母亲未免有些太偏心了。自己也算是在京城住了好几年，可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京城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也全都是听来的，自己什么都没见过。 “我在京城的院子外面，有一座假山，每次大姐姐出门回来，都会拉着三妹妹在假山边上，说好久的话……”不让宋霁初出去也就算了，回回出门回来，都要在这么刺激宋霁初一回，就算宋霁初心智成熟，宋霁初也只是个小姑娘，一回两回也就算了，回回这么刺激，宋霁初怎么受得了。 “平日里分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糕饼点心，都是先给大姐姐，剩下的才会给我和两个妹妹，三妹妹比我会讨母亲和大姐姐欢心，所以大部分情况下是大姐姐先挑，然后三妹妹挑，剩下的我和四妹妹分，好在我和四妹妹都不计较这些。” 宋霁初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小小的身子因为抽泣上下起伏，像是秋天里被风裹挟的落叶，随时可能被吹得粉身碎骨。宋霁初还有很多没有说，做儿女的，自然不好去评价父母的对错，宋霁初只是简单的挑了些，觉得还能说得出口的事情，跟宋老太太说而已。 当初，杜嬷嬷被遣送回广陵的时候，不管广陵宋家怎么问，杜嬷嬷也是一个字都不愿透露，还是宋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灌醉了杜嬷嬷，杜嬷嬷不察，说漏了嘴。杜嬷嬷发觉瞒不下去的时候，只能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宋老太太。 和如今的情形一样，宋老太太只留了杜嬷嬷一人，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宋老太太听杜嬷嬷说，宋曜打了宋霁初两个耳光的时候，生气的直接摔了一整套的茶具。自己从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姑娘，一个指头都没挨过，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宋曜也这能下得去手。更不用说高姑姑的三天一小罚，五天一大罚。 大老爷宋晟当初听说的时候，甚至都要连夜上京将宋霁初接回广陵，是宋老太太按住了大老爷宋晟，宋霁初到底是宋曜的女儿，大老爷宋晟这个做伯父的，将侄女接走，有些不合规矩，就算打着宋老太太的名义，也得过了范家这一关。 “咳咳咳咳。”宋老太太越听越气愤，开始剧烈的咳嗽。 “祖母，祖母。”宋霁初赶忙从地上起来，上前给宋老太太顺气，宋老太太一顿猛咳，帕子里都是血迹。 宋霁初也猜到了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不太乐观，可眼睁睁的看着宋老太太咳了血，也是被吓得不行。 “祖母，您没事吧。”宋霁初哭的更厉害了。 宋老太太用帕子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就将帕子收了起来。宋霁初赶忙递了杯水过来，给宋老太太漱口，宋老太太的情绪也暂时稳定了下来。 “囡囡，祖母错了，祖母当初哪怕拼着你娘不高兴，也该跟你一起上京，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这只是宋霁初说出来的事情，没说出来的，只怕比说出来的更严重。 “祖母，囡囡错了，囡囡不该背地里说别人的坏话。”宋霁初方才虽然是挑着说了些东西，也是在背地里说旁人的不是，这旁人，还是自己的父母、姐妹。 “傻孩子，”宋老太太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宋霁初吃了这么多苦，却还是想着不该说旁人的不是，宋霁初是个好孩子，可也正因为宋霁初是个好孩子，才在京城吃了这么多的苦，“人心都是偏的，我偏爱你爹，偏爱你，你爹娘却偏爱你大姐姐。”宋老太太说的是实话，两个儿子，小儿子读书厉害，活像是当初的小秀才，所以宋老太太更疼爱小儿子，再后来小儿子果然不负众望，高中进士。大儿子没有女儿，小儿子却是儿女双全，囡囡就是这个时候，送到了大儿子膝下。大儿子夫妻两个，把囡囡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自己也格外疼爱囡囡。 “囡囡什么都没有说，祖母也什么都没有听到，具体怎么做，是祖母和伯父的事情，和囡囡没有关系。”这种事情，宋老太太也不想让宋霁初费心思，交给大儿子就是了。 宋霁初点了点头，宋霁初也没打算参与下去。 “祖母，囡囡一直想不明白，囡囡也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女儿，父亲母亲怎么不信囡囡呢。”宋霁初还是忍不住，问起了宋老太太，但到底没说是什么事情，只是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我知道父亲母亲不可能像对大姐姐一样对我，我只是想父亲母亲能信我，肯听我说。”宋霁初的声音越说越小。 宋老太太没说话，说实话，宋老太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四妹妹的生母，是怎么回事？”宋老太太是真的不知道。杜嬷嬷将宋霁初在京城宋家的事情，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宋老太太，四姑娘宋霏霏的事情，杜嬷嬷确实不知情。 “四妹妹的生母，在宋家举家进京的时候，被父亲亲手发卖了，四妹妹也是因此，对父亲寒了心。”宋霁初没什么好跟宋老太太隐瞒的，“四妹妹看什么都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你四妹妹是个聪明的，不过是表面的情分，差不多能维持着，就是了。” 宋老太太看似在说四姑娘宋霏霏，实际上是说给宋霁初听的，宋霁初听的明白，如果说之前还有什么负担，如今既然宋老太太都这么说了，便是半点负担也没有了。更何况，有真心实意对宋霁初的人，广陵宋家是，康家也是。 第52章 总有一天 大老爷宋晟夫妇和大少爷宋筠夫妇都守在宋老太太的院子里没敢远离，听不到祖孙二人在交谈什么，只能听到宋霁初的抽泣声和宋老太太的咳嗽声。宋霁初哭的一抽一抽的，别说为人母的大太太陈氏，就是一向对孩子们板着脸的大老爷宋晟听着也很难受，大少爷宋筠更是焦躁的不行。在大少爷宋筠的记忆中，宋霁初从来都是个活力四射的小太阳，什么时候哭的这么惨过。 “祖母还是那句话，对内对外，你都是宋家嫡出的二姑娘，谁也别想看扁了你去，你亲爹亲娘靠不住，你伯父伯母还有他们三个大小子，就是你的底气。”宋老太太真是气急了，如今说话说的久了，还是止不住的咳。 “祖母，您歇歇，囡囡晓得的。”宋霁初真的很害怕失去祖母，宋霁初倒是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想祖母难过。 “不碍事，不碍事。”宋老太太摆了摆手，“以后也是一样的，受了什么委屈，只管回家来哭，他们敢有半句怨言，我打断他们的腿。” 宋霁初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流泪，伯父伯母，哥哥，臭小子还有小弟弟，永远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也该放下京城里的矜持和规矩，还和从前一样，大家也才会放心。 宋老太太抓紧了宋霁初的手，“四丫头看得最是清楚，但也太过消极，女子在世，本就艰难，也正是因为艰难，我们才更不能委屈了自己，心向光明，挣扎向前。祖母这辈子，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也正因为这样，才舍不得你，再吃一遍祖母吃过的苦。”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光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屁话，忍一时咬牙切齿，退一步越想越气，自己畅快了才是最重要的。自己的感受是第一位的，时时事事要考虑自己，而不是顾全大局，没有多少大局，需要你来顾全。” “谨言慎行，走一步想三步，固然重要，但也不能整日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囡囡记住了，囡囡永远是祖母的骄傲，是广陵宋家的骄傲。” 宋霁初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祖母身体状况如此不容乐观，却依旧惦记着自己的事情。“祖母，我喊女使进来吧，您快歇歇。”宋霁初是真的急哭了。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 宋霁初赶忙扯了扯宋老太太床头的彩绸，外面的女使收到了信儿，在杜嬷嬷的带领下，陆陆续续的进了宋老太太的屋子。大少爷宋筠抬脚想跟进去，却被妻子万氏拉住了。 “听刚才的动静，祖母和囡囡一定是哭过的，还是让女使进去重新梳洗下，咱们再跟进去吧。”大少奶奶万氏也跟着宋筠，管宋老太太叫“祖母”，管宋霁初叫“囡囡”。 大少爷宋筠想想也对，虽说宋霁初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什么样子没见过，可祖母是长辈，做晚辈的，不好贸贸然打扰。 两对夫妇又在门口等了好一阵子，杜嬷嬷才过来喊大家进去。宋老太太和宋霁初都已经重新梳洗过了，宋霁初坐在宋老太太身边，除了二人红红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最近，瞧着不是个太平的，老大媳妇还是多帮着老大照看照看外面的事情，家里的事情交给小的就是了。”宋老太太声音沙哑。 自从大少奶奶万氏进门之后，大太太陈氏便不怎么管家里的事了，会花更多的精力帮着大老爷宋晟照看铺子上的事情，如今宋老太太又病了，大太太陈氏更是分身乏术。 “你虽是刚进门不久，祖母信得过你，你这妹妹也是打小跟在你母亲身边管家的，有什么事儿，你们俩商量着来就是了。” “孙媳知道。”大少奶奶万氏应了下来，大太太陈氏和大少爷宋筠也跟万氏说过，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找宋霁初，如今宋老太太不过是，将事情放到了明面上罢了。 “我这儿也没什么事，都散了吧。”宋老太太和宋霁初说了许久的话，明显累了，众人也不好停留，各自散了。 宋霁初癸水刚结束，还是有些懒懒的不想动，方才跟宋老太太说了许久，宋霁初也有些累了，径直回了自己的小院儿休息。 躺在床上，宋霁初很快就睡着了，宋霁初做了个奇怪的梦，自从之前小和尚跟宋霁初说“无有差别”，宋霁初做过一个奇怪的梦，这是第二个。 在宋霁初的梦里，那应该是个不太平的年代，战火纷飞，狼烟遍地，宋霁初最熟悉的广陵城也变成了战场。梦里充斥着许多宋霁初不认识的东西，有人拿着会喷火的武器对着其他人，声响过后，被对着的人就没了呼吸，还有一声巨响之后，满地狼藉，不少人尸骨无存。 宋霁初害怕极了，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梦？ 宋霁初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姑娘，只是看上去比自己要年长些，那姑娘穿着破旧的衣衫，也将头发剪到了齐耳的位置，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那姑娘身边围了不少比她年纪还要小的孩子，有男有女，都和那姑娘差不多的打扮，只是基本上都受了伤。那姑娘手上没有停，非常熟练的帮着小孩子们包扎伤口，一看就是做惯了的。 “姐姐，我们会赢吗？”一个小男孩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会，”那姑娘无比坚定，就好像在回答明天太阳依旧会从东方升起一样，“姐姐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千千万万的同胞一起，将小鬼子赶出中国，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吃得饱，穿得暖，少有所学，老有所依，无人敢欺，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 一声巨响，宋霁初睁开眼睛，意识到方才不过南柯一梦。那姑娘说的话，宋霁初听不太懂，但也点醒了宋霁初，总有一天，女子也可以像男子一样读书入世，总有一天，商贾出身不会被瞧不起，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第53章 从前的那个宋霁初 大少奶奶万氏，主动来找宋霁初，广陵宋家已经知道宋霁初跟宋老太太说了实话，宋老太太的病，宋霁初也已知晓了。既然都已知晓，也便不用藏着掖着了，一家人开诚布公的，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好妹妹，是嫂嫂疏忽了，小女使偷懒，倒是惹的妹妹不痛快。”大少奶奶万氏得了大老爷宋晟夫妇的授意，主动跟宋霁初提出管家理事中的难题。 “家中事多，大家一门心思都扑在祖母那边，其他人还不是想松快松快，嫂嫂不必放在心上。嫂嫂刚进门不久，威信不足，难免会阳奉阴违的，嫂嫂有什么难处，只管找我，我帮嫂嫂治她们。”话都说开了，宋霁初语气中反倒多了几分轻松。 “就等妹妹这句话，妹妹是知道的，夫君如今是临江王府的人，也负责广陵城的城防，每日出门的早，两个弟弟要读书，出门也早。祖母如今需得好好养着，爹娘出门巡视铺子倒是用不得这么早。三弟弟和妹妹，时间又不太固定。这么算下来，一顿早饭，是三个时间，厨房的婆子，多少有些微词。嫂嫂是个愚笨的，这点子小事，又不好去烦母亲和祖母，妹妹快帮嫂嫂想想办法。”其实根本不是什么难题，大少奶奶万氏是故意挑了个可有可无的小毛病，试一试宋霁初的态度，这也是大少爷宋筠的意思。如果宋霁初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就得另行打算，如果宋霁初跟小时候一样，大家就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嫂嫂，要不，我们去厨房看看。”宋霁初眼珠子滴溜滴溜转。 大少奶奶万氏一瞧，有门儿，或许大家可以就此放心了，跟着宋霁初去了厨房。 如今不是饭点儿，厨房不太热闹，见到主子过来了，管事婆子忙不迭的过来给主子问好，并一一交代了厨房的人手，又是倒茶，又是擦凳子的，好不殷勤。 宋老太太爱吃，宋霁初也爱吃，所以宋家发迹之后，在吃的上面，是一点儿也马虎不得。采买的、烧火的、切菜的、掌勺的、浆洗的，各有分工。还有专门做点心的婆子，那手艺，堪称扬州一绝。 “崔妈妈，您老紧张什么，您是知道我的，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儿也是一时兴起，才拉着嫂嫂一起来厨房看看。嫂嫂，我说什么来着，你还担心厨房会有什么事儿，有崔妈妈在，根本不用操一点儿心。”宋霁初嬉皮笑脸的。 大少奶奶万氏也配合着宋霁初，装模作样的笑着点了点头。 “崔妈妈您坐吧，您来家里做活儿，有些年头了吧，您的鱼片粥，味道可真是不错，我就想着这一口。” “老奴是跟着太太入府的，姑娘还惦记着，真是老奴的福气。”崔妈妈满脸堆笑道，小女使的事情，崔妈妈自然是听说了，直听得是心惊肉跳的，以为宋霁初是过来算账的，这么看来，好像不是。 “崔妈妈可别这么说，崔妈妈的手艺是数一数二的，我自然惦记着，说不定我还惦记着些别的东西。”宋霁初依旧笑着，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哥哥、臭小子和小弟弟，早上出门早，其他人就没有那么早了，祖母如今身子不好，在吃食上，得更上心才是。” “老奴愚钝。”崔妈妈在内宅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没听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只是想进一步确认，和小女使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那我就直说了，主子们出门时间不一，用早膳的时间自然也不一样，厨房的事情，还是要安排妥当才是。”宋霁初也不管崔妈妈听没听明白，悠悠的说了这么句，“我要是想换一换，伯母也不会有意见。” 崔妈妈的汗都下来了，崔妈妈是府里的老人，宋霁初在广陵宋家是什么地位，崔妈妈怎会不知道。别说换个人了，就是宋霁初把天捅个窟窿，也不见得大家会有什么反应。 “我说笑的，崔妈妈别当真，崔妈妈是伯母用惯了的老人，有功当赏，有过，也当罚。” “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安排妥当，不让姑娘费心。”崔妈妈不等宋霁初继续说下去，赶紧表忠心，生怕宋霁初真的换了自己。 宋霁初要的也不过是个态度，崔妈妈有这个态度，就好了。 大少奶奶万氏在一旁看着，从头到尾都没出声，胡萝卜加大棒，宋霁初得心应手。大少奶奶万氏迫不及待的想把这件事告诉大家，如此，大家便都可以放心了。 宋霁初，还是从前的那个宋霁初。 得了大少奶奶万氏的信儿，大家才算是真的放心。 入夜，大太太陈氏像从前一样，悄悄去了宋霁初的房间，宋霁初从前睡觉很不老实，喜欢踢被子，大太太陈氏便会时不时去看看宋霁初，顺便给宋霁初盖被子。这次宋霁初重新回到广陵，总是拧巴着，再加上宋老太太的情况确实不好，宋霁初回广陵这段时间，大太太陈氏还不曾在晚上去看过宋霁初。 宋霁初已经睡了，宋霁初不喜欢屋里有太多人，即便是值夜的女使也被安排在外面的榻上。 宋霁初把自己团成了个小团团，整个身子完全缩在被子里面。宋霁初是大太太养大的，大太太从来没见过宋霁初这样睡觉，即便是当初宋霁初要离开广陵，也没有蜷缩成这个样子。 大太太伸手去摸宋霁初的额头，宋霁初却突然醒了，看清楚眼前人是大太太陈氏之后，宋霁初放松了下来，睁着眼睛看着大太太陈氏，一点都不像要睡觉的样子。 “囡囡睡吧。”大太太陈氏一边轻声说道，一边轻拍着宋霁初。 到底是困意占了上风，有大太太陈氏在身边，宋霁初很快又睡了过去。 大太太陈氏不由得摇了摇头，宋霁初从小睡得就沉，从来都是一觉到天亮，怎么到京城住了几年，睡得这么轻。 见宋霁初真的睡了，大太太陈氏也准备走了，宋霁初却小声的抽泣了起来，“娘……” 大太太陈氏心里一软，宋霁初是又把自己当做她的亲娘了。 “娘，您眼里只有大姐姐，求您也多疼疼我。”宋霁初小声嗫嚅道。 大太太陈氏听的清楚明白，感觉心上被谁打了一拳，难受的不行。 第54章 逛街 “怎么，嫂嫂说话不好使，如今嫂嫂管家，嫂嫂说什么便是什么，有不服气的，只管站出来。” “你们别仗着自己资历老，就不把嫂嫂放在眼里，要是祖母在，你们敢是这个态度，杀鸡儆猴嘛，那就要看你们是想做被杀的‘鸡’还是看戏的‘猴’。” “三哥哥的事情，就可以怠慢了，你不如先看看自己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要是觉得宋家的日子太舒坦，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另寻几个好去处。” 如今宋霁初帮着大少奶奶万氏管家，大少奶奶万氏进门时间尚短，难免指使不动家里的老仆，宋霁初就不一样了，越是家里的老仆，越是知道宋霁初在广陵宋家的地位，宋霁初在京城憋了这么久，心里本来就有气，正好借这个机会抒发出来。那些老仆在宋霁初面前，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老实得很，大少奶奶万氏也不用费什么工夫，轻易就能收拾了全局。 宋霁初在京城的时候，很少出门，如今回到了广陵，自然想出去逛逛。只是如今一天大似一天，倒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拉着康兰馨，到处走街串巷的，那就坐马车去吧。 宋霁初刚从侧门出来，准备上马车就碰上了三少爷宋简。 “去哪儿？”三少爷宋简向来惜字如金。 “给祖母抓药，顺便逛逛。”宋霁初也没理会三少爷宋简，这是广陵，又不是京城，出个门还要报备不成？ “我跟你一起去。”宋霁初有些意外，三哥哥居然打算和自己一起出门。 “好啊。”宋霁初倒是没有拒绝。 宋霁初和三少爷宋简上了马车，蔷薇和木兰跟在马车旁，马车缓缓从宋家驶出去。 没一会儿功夫，马车就到了药铺。 “就别下去了，药铺不是什么好地方。”三少爷宋简祝嘱咐道。 宋霁初却摇了摇头，“我是来看病的。”给宋老太太抓药是一方面，给自己调理身子是另一方面，宋霁初可不想每次来癸水都疼的死去活来的，这种事儿，不好跟三哥哥说。 三少爷宋简有些吃惊，宋霁初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像生病的样子，宋霁初都这么说了，三少爷宋简还是跟着宋霁初也去看看。 从药铺出来，马车继续往前走，三少爷宋简瞧着，宋霁初好像没有回去的打算。 “姑娘，”马车外面，蔷薇的声音响了起来，“前面是南北铺，要不我去买些干果。”宋霁初好吃，一别广陵多年，确实想念广陵的味道。 三少爷宋简一看宋霁初的举动，就知道宋霁初是准备下马车。 “你就别去了，想吃什么，三哥哥买。”宋霁初没记错的话，这是三少爷宋简第一次这么跟自己说话。 宋霁初点了点头。 到了南北铺门口，三少爷宋简下了车，蔷薇和木兰一前一后进了南北铺。 “老板，还记得我们吗？” “呦，你们是宋姑娘身边的小丫头，我一听宋姑娘回来，就知道宋姑娘一定得来我这儿。宋姑娘可也过来了？”老板对着蔷薇和木兰很热情。 “二妹妹没来。”三少爷宋简依旧拉长个脸回话道。 老板显然不认识三少爷宋简，不过听话听音，应该是宋姑娘的哥哥。 “这是我家三少爷。”木兰帮老板解了惑。 “原来是三少爷，失敬失敬，您随便挑，随便挑。”老板满脸堆笑，三少爷宋简却一直拉个脸。 老板瞧着三少爷宋简脸色不好，也没敢继续招呼三少爷宋简，倒是跟蔷薇和木兰热情的介绍着。 蔷薇和木兰买了不少东西，虽然很多东西，之前从来没见过，“宋姑娘一定会喜欢的。”老板打包票道，蔷薇和木兰也就多多益善了。 “老板，该多少就是多少，不能少了你的，我们家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木兰眼疾手快，在老板准备在给他们偷偷加点儿东西的时候，制止了老板。 “宋姑娘好容易回来，我也是心里高兴。”老板被当场抓包，憨憨的笑了笑。 “姑娘一时半会儿走不了，我们也会常来的。”蔷薇在店里溜了一大圈儿，不知道从哪里探了个脑袋出来。 “这个可不是啊，这个是我们店里的新出的半成品，你们和宋姑娘帮我尝尝，看有没有需要改进的。”老板当着几人的面，打开了一个小的油纸包，油纸里包着些吃食，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蔷薇和木兰点了点头，老板才重新把油纸包了起来，一起打包。 三少爷宋简故意让蔷薇和木兰走在前面，等出了南北铺，才悄悄的扯了扯木兰，“二妹妹，人缘不错？”三少爷宋简斟酌着用词。三少爷宋简看的出来，南北铺的老板，是真的喜欢宋霁初，不然也不会在称好东西打包的时候，再往里面塞东西，更不会白送其他东西。 “三少爷不妨自己看看。”木兰礼貌的笑了笑。 那边的蔷薇已经在跟宋霁初解释了，“姑娘，这包是老板给的，老板说是他们新研究的半成品，让姑娘给他提意见。” 宋霁初收了东西，表示自己知道了。 三少爷宋简重新上了马车，马车也重新走了起来。 但马车没走多远，就被拦了下来，“是宋姑娘吧，”拦住马车的是个中年妇人，“我们店里有时兴的胭脂水粉，姑娘要是不忙，进来看看。” 宋霁初准备下车，三少爷宋简却拦住了宋霁初，毕竟大家闺秀抛头露面的，不太合适，宋霁初却不以为然，自己本就是在广陵的街面上长大的，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就算不买东西，也该跟大家打打招呼。 三少爷宋简也知道拦不住宋霁初，从座位下面翻出了个帷帽，宋霁初一脸吃惊，马车上还有这东西？ 宋霁初摆了摆手，到底是没戴帷帽，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老板娘，你们家的粉，是最服帖的，可有给我留着。”宋霁初给老板娘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瞧姑娘说的，给姑娘留的，肯定是最好的，姑娘一准儿喜欢。”说着便拉宋霁初进了店里，蔷薇和木兰也跟着宋霁初一起进了店里。 三少爷宋简没有下马车，就在马车里等宋霁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霁初终于从店里出来了，依旧和老板娘亲亲热热的说话，老板娘死活要给宋霁初些口纸拿着玩儿，宋霁初又死活不肯收，双方还在拉扯着。最终老板娘还是妥协了，宋霁初出钱买下了口纸。 第55章 不同的血脉压制 55、不同的血脉压制 宋霁初没继续上马车，蔷薇也只把东西放在了马车上。马车走的很慢，因为时不时就有人过来跟宋霁初搭话，宋霁初也没少被街边的商贩拉进店里逛，即便宋霁初最后是空着手出来的，商贩们也会给宋霁初塞一些小东西，虽然宋霁初坚持不收。 坐在马车上的三少爷宋简陷入了沉默，在京城，宋霁初沉默寡言的，甚至有些木讷，可是在广陵，对内，管家理事，安排的井井有条，对外，又格外受欢迎。虽然这里面肯定有部分是广陵宋家的缘故，但也不可否认，商贩们确实很喜欢宋霁初。 三少爷宋简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广陵宋家请了刺绣师傅，专门教宋霁初，如今宋霁初正在潜心研究双面绣，这是宋霁初的意思，广陵宋家自然自会顺着宋霁初。宋霁初还跟着四少爷宋筹和五少爷宋符的武学师傅，练练拳脚功夫。 某日，宋霁初和大少奶奶万氏聚在一起，大少奶奶万氏在看账本，宋霁初在练习双面绣。 这会儿还不是放学的时候，四少爷宋筹和五少爷宋符就已经回来了。 大少奶奶万氏最先注意到了两兄弟，四少爷宋筹一个劲儿给大少奶奶万氏打手势，示意大少奶奶万氏不要告诉宋霁初。万氏看了看两个弟弟，又看看了宋霁初，真是左右为难。 “站住，”宋霁初头都没有抬，“康夫子散学这么早吗？” 四少爷宋筹哪敢多走一步，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顺便拦住了准备偷偷溜走的小弟弟宋符，“嫂嫂，阿姐。” “不说是吧，锦葵，去趟康家。”宋霁初的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刺绣。 “阿姐，阿姐，别去，别去，我们没逃课，是康夫子，康夫子前几日就说了，有位故友来了扬州城，所以康夫子要去趟扬州城，放我们几天假。”四少爷宋筹极尽谄媚。 宋霁初点了点头。 “行，阿姐考考你们，如果你们过关了，就好好玩几天，如果不过关，就让三哥哥给你们好好补补课。”宋霁初依旧没有抬头。 “是康夫子放假了……”五少爷宋符憋着小嘴，老大不乐意，话还没说完，就被四少爷宋筹捂住了嘴，老弟，你想死，可别连累老哥我。 “阿姐，你说话算话。” “阿姐什么时候诓过你们。”宋霁初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针。 四少爷宋筹拉着五少爷宋符，乖巧站好，等宋霁初出题。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宋霁初也没有什么逻辑，随便想了这么一句，“写篇文章，半个时辰。” 四少爷宋筹哪里敢反驳，当即在大少奶奶万氏旁边的小桌子上，打开书箱，取出了笔墨纸砚。 五少爷宋符被四少爷宋筹的执行力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宋霁初当初离开广陵的时候，自己完全没有读书的压力，如今连一向不听话的四少爷宋筹，都不敢反抗宋霁初，五少爷宋符也不敢。五少爷宋符甚至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自己惹宋霁初不高兴，一定会被两个哥哥收拾，爹娘和祖母也不会帮自己的。 “阿姐问你，刚才阿姐说的，你可知道出处？” 五少爷宋符摇了摇头。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五少爷宋符依旧摇了摇头。 “老弟，你自求多福吧。”四少爷宋筹默默在心里说道。 宋霁初并没有生气，“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五少爷宋符第三次摇了摇头。 宋霁初不由得叹了口气，不说别人，就说臭小子宋筹，像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诗经》已经读的差不多了，宋符怎么连《关雎》都不知道。 “小弟弟，你自己说，就你这水平，还是别去骚扰三哥哥了。” “阿姐，为什么一定要读书啊。”五少爷宋符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一旁的四少爷宋筹一听这话，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小弟弟，阿姐再问你一个问题，一瓶子露水，让你说是鲜花汁子，用鲜花汁子的价格，把它卖出去，你干不干？” “不干不干，露水是露水，鲜花汁子是鲜花汁子，不能干。”五少爷宋符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看来伯父伯母的教育还是不错滴。 “可是鲜花汁子，一瓶能卖好多钱呢。”宋霁初故意这么说。 “那也不能干，这是撒谎，是骗人的。”五少爷宋符大声的说道。 “对，这种撒谎的事情，咱们不能干，”宋霁初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如果大家都这么干，你干不干？” 五少爷宋符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干。” “为什么不干，大家都是这样挣钱的？”宋霁初继续问道。 五少爷宋符歪着小脑袋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爹娘和哥哥肯定不让的。” “大家都这么干，你说对不对？” “不对。”五少爷宋符态度坚决。 “为什么不对？” 五少爷宋符想不出，只能摇了摇小脑袋。 “是故贤者之祭也，致其诚信，与其忠敬，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人言为信，以实之谓信。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商鞅城门立木，秦法得以实行，秦国一扫六合；汉高祖约法三章，既入关中，秋毫无犯，后大败项羽，建立强汉。” 五少爷宋符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看，阿姐随便说一说，便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来。” 五少爷宋符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读书可以使人更充实、丰富，有知识。”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从仕途经济的角度来看，读书可以科举，然后入朝为官，自然高人一等。阿姐倒不这么想，读书可以明理，圣贤之道千古流芳，自然有他的道理，阿姐希望你可以从书本中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明白是非对错。” “唐太宗也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是先人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财富。” “自然，阿姐的观点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你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读书是为了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阿姐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答案。” 五少爷宋符听进去了，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第56章 兄弟谈心 “但也不能一味只知道读书，死读书，读死书，也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阿姐，我懂了，我听阿姐的。”五少爷宋符很高兴，宋霁初摸了摸宋符的小脑袋，也很高兴。大少奶奶万氏看到居然有人能降服的了家里这两个小的“混世魔王”，更是高兴。 除了四少爷宋筹。 “阿姐，我小时候不想读书，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更不是这么做的。”四少爷宋筹委屈巴巴的开了口。 宋霁初给四少爷宋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阿姐偏心，阿姐向来偏心小弟弟。”四少爷宋筹明明站在那里，比宋霁初还要高些，却还是撅着个嘴，老大不高兴。 “文章写完了？”宋霁初瞥了眼四少爷宋筹。 “没有。”四少爷宋筹瞬间老实。 “那还不快写。”宋霁初没好气的说道。 “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是哥哥，要给小弟弟好好做个榜样。” “哦。”四少爷宋筹能有什么办法，继续写文章。 宋筹很快写完了文章，宋霁初看的，不由得扶额，四少爷宋筹的字，怎么说呢，和从前相比，确实有进步，不过只是从地上，进步到了椅子上，这么高的距离。 “臭小子，就你这一手破字，能把孔老夫子气活过来。”宋霁初毫不客气的批判道，“你写的文章，我会拿给哥哥和三哥哥一起看，三哥哥的字，在京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你有空多跟三哥哥请教请教，别老整的跟个鬼画符似的。” 三少爷宋简也开始理解，为什么广陵宋家上下，对宋霁初这种日日在家里“发疯”的行为，非但不制止，反而乐见其成。因为有宋霁初，广陵宋家井井有条，就算宋老太太病着，也依旧是欢声笑语的。两个弟弟，在宋霁初的管束下，即便是康夫子放假，也知道读书写字，搞的三少爷宋简不跟着读读书，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热烈、爱笑、细心、耐心、勇敢、聪慧、孝顺、真诚、偶尔毒舌，这样的女孩子，很难有人不认喜欢吧。是京城耽误了宋霁初，宋霁初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古灵精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而不是高门大户里的一个符号。宋霁初，只是宋霁初，是大家口中的“囡囡”，是广陵城中人人称赞的“宋姑娘”，而不是那个表面上看起来完美无瑕的宋家二姑娘。 “堂兄，”这是三少爷宋简第一次主动找大少爷宋筠，三少爷宋简在范家长大，和范家、范夫人以及二少爷宋策一样，看不起广陵宋家的商贾出身，但三少爷宋简也知道，商人的重要性，更知道广陵宋家与京城宋家之间的小秘密。之前，每年广陵宋家都会给父亲宋曜送钱财，可不知道因为什么，这几年逐渐少了许多。在广陵宋家待的时间久了，三少爷宋简也基本猜到了原因，广陵宋家对宋霁初无尽宠爱，大概是知晓了宋霁初在京城的处境，所以才通过这种方式，为宋霁初撑腰，也希望宋曜夫妇能意识到问题所在。很显然，宋曜夫妇并没有意识到。 “堂弟。”大少爷宋筠大方的和三少爷宋简打招呼，三少爷宋简整日拉这个脸，这些日子，大少爷宋筠已经习惯了。 “小弟有些事情，想请教堂兄。”三少爷宋简倒是开门见山。 “是关于囡囡的吧。”三少爷宋简这么说了，大少爷宋筠便猜到了。 三少爷宋简点了点头。 大少爷宋筠吩咐小厮简单准备了些酒菜，打算和三少爷宋简边吃边聊。 三少爷宋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为了解开心底的疑惑，还是点头答应了。 小厮们准备的很快，准确的说，是因为宋霁初的“胡萝卜加大棒”，现在厨房的女使婆子老实的很，真害怕宋霁初什么时候不高兴了，撸了自己的差事。 三少爷宋简亲自动手，给大少爷宋筠斟酒，“堂兄，囡囡，是什么意思？” 三少爷宋简自幼长在北方，自然不知道“囡囡”的意思。 “哦，囡囡是广陵的方言，是对女孩的昵称，也有宝贝的意思。”大少爷宋筠随口答道。 “囡囡，”三少爷宋简尝试性的喊了声，好不习惯，“二妹妹，从前在广陵，是什么样的？”三少爷宋简还是改了口。 “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了？”大少爷宋筠没有直接回答，不管是谁问到宋霁初的事情，大少爷宋筠都不会直接回答，即便对方是宋霁初嫡亲的二哥哥。 “没什么，”三少爷宋简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在广陵，二妹妹和在京城的时候，很不一样，热情、真诚，活像一个小太阳，照的人心里暖暖的。” “囡囡，在京城不是这样吗？”大少爷宋筠把问题抛了回去，宋霁初只是调些趣事说给大家听，却绝口不提自己在京城的情况，便是到现在，大少爷宋筠也只是知道宋霁初在京城过的不太好，仅此，而已。 “我和二妹妹都有自己的院子，平日里接触的也不算多，在我的印象里，二妹妹的话不多，刚到京城的时候，因为规矩不好，被父亲母亲罚过，后来跟着姑姑学规矩，行为举止，无可挑剔。”三少爷宋简和宋霁初接触确实不多，毕竟两人都挺忙的，三少爷宋简忙着读书，宋霁初则要忙着学规矩。 大少爷宋筠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在广陵宋家，宋霁初没有什么规矩束缚着，想干嘛干嘛，可到了京城，做了高门贵女，自然有各种各样的规矩，如今的宋霁初，举手投足间，尽显高门贵女的气质，定然吃了不少苦。祖母不许旁人过问，宋霁初也不说，自己就算想知道了，也无从了解。 “在广陵的囡囡，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大少爷宋筠好容易才说了这么一句，“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囡囡比从前更成熟，更稳重，更懂事。” “在广陵，囡囡根本无需成熟懂事，她可以一直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大少爷宋筠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本就是无拘无束的小鸟，不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京城就是那个把宋霁初关起来的笼子。 第57章 酒后吐真言 三少爷宋简，突然灌了自己一大杯酒，虽然酒的度数不高，但三少爷宋简喝的急，再加上他的酒量本来也就不行，一大杯酒下肚，便有些上头。 “宋霁初，只是宋霁初，不是宋家二姑娘，”三少爷宋简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么一句，“还是这样的宋霁初好，有血有肉，不像被关在大宅子里，跟行尸走肉一般。”三少爷宋简，越说到后面，越大舌头，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 但大少爷宋筠还是听清楚了，三少爷宋简，最后说的是“行尸走肉”，大少爷宋筠甚至不敢想，像小太阳一样的宋霁初，变成了“行尸走肉”会是什么样子。双手，不自觉的，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 三少爷宋简还要倒酒，大少爷宋筠看着三少爷宋简的样子，不太敢让他继续喝。三少爷宋简却是推开了大少爷宋筠，有些话，只有喝多了，自己才敢说出来。三少爷宋简，又猛灌了自己一大杯酒。 “堂兄，二妹妹，在京城受委屈了。”三少爷宋简到底是男子，内宅中的事情，不太明白，但也略有耳闻，就算不用三少爷宋简说，大少爷宋筠就是用膝盖想，也想的明白，宋霁初在广陵宋家和京城宋家反差这么大，从京城回来也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连贴身的嬷嬷都被打发回了广陵，宋霁初在京城的事情，一定不好过。 “我是个只会死读书的，内宅里的弯弯绕，我不懂，但我知道，二妹妹过得并不好。”三少爷宋简又补了一句。 大少爷宋筠没说话，反倒是在努力的调整呼吸，强压着自己的火气。 “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如今二妹妹能好端端的回到广陵，我真替二妹妹感到高兴。只是，范家和父亲母亲有意让大妹妹和二妹妹参加选秀。”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宋曜早就写信告诉了宋老太太，大少爷宋筠自然也是知道的。 “从明面上看，大妹妹志在必得，二妹妹只是备用，可我看的出来，二妹妹比大妹妹更适合参加选秀。堂兄你想，我都看出来了，父亲母亲能看不出来吗？”三少爷宋简的话，也不完全是醉话，一语惊醒梦中人。 从年纪来看，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年纪相仿，但大姑娘宋雯华到底比宋霁初年长。若是宋老太太有个什么不好，作为孙辈，要守孝一年，到那时，大姑娘宋雯华刚好错过此次选秀，也赶不上第二轮选秀了。而宋霁初就不一样了，这轮选秀赶不上，下一轮选秀，也能刚刚好赶上。 从性格上来看，大姑娘宋雯华，大少爷宋筠没有接触过，可宋霁初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大少爷宋筠却是知道的，宋霁初能在京城宋家，逼着自己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宋家二姑娘，自然也能在皇宫或者王府里，做一个无可挑剔的皇妃或王妃。 这却是广陵宋家，最不愿看到的结果，大老爷宋晟已经在扬州开始物色不错的后生，门第不要紧，最好可以低一点，这样宋霁初若是受了委屈，广陵宋家可以直接打上门去。大老爷宋晟考虑的第一要务就是，宋霁初不能远嫁，宋霁初上午受了委屈，当天不能回广陵宋家哭，第二天大少爷宋筠不能直接打上门，就是远嫁。最好是让宋霁初嫁到扬州城，广陵宋家是扬州首富，扬州商会唯广陵宋家马首是瞻，扬州城和广陵城的距离就很好，完全满足大老爷宋晟的不能远嫁的要求。就大少爷宋筠这身手，保准打的他满地找牙。 可一入侯门深似海…… “但二妹妹最大的硬伤便是，在广陵宋家长大，广陵宋家出身商贾。还有大妹妹，是被父亲母亲宠坏了的，就算父亲母亲真的要送二妹妹参加选秀，大妹妹这一关也不好过。”三少爷宋简努力捋直了舌头说话，他是真的上头了，说话大舌头的厉害。“更何况宋家也不是什么功臣之后，必须要亲自到场，一轮一轮的筛下去才行，如今二妹妹在广陵……” 大少爷宋筠暗暗记了下来，也就是说，把宋霁初一直留在广陵，或许可以躲过一劫，回头得跟祖母和父亲好好商量商量才是。 “堂兄，说实话，见过在广陵的二妹妹，我也不想二妹妹去选秀，父亲母亲那边，我也会帮忙转圜，可若是圣旨，大家就都无能为力了。” “堂弟，我敬你一杯。”大少爷宋筠是真心的，只要不让宋霁初参加选秀，广陵宋家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堂兄客气了，我也是二妹妹的兄长。”三少爷宋简也拿起酒杯，与大少爷宋筠碰杯。 大少爷宋筠到底是没把宋老太太之前关于宋霁初婚事的意思告诉三少爷宋简，这件事情太大，他也做不了主。 有一说一，三少爷宋简的酒量确实不行，兄弟二人没喝多酒，三少爷宋简就不行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大少爷宋筠喊了小厮过来，把三少爷宋简送了回去，自己则是去找父亲母亲商量对策。 几人又凑到了宋老太太处，得想办法把宋霁初留在广陵，可就像三少爷宋简说的，若是圣旨，就真的无能为力了，再或者是给宋霁初找夫婿。宋霁初还没有及笄，广陵宋家也舍不得宋霁初这么早嫁人。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若是老二要囡囡参加选秀，就说我不同意，若是圣旨下来，就说囡囡包了头，上山做姑子去了，牛不喝水还不能强按头，圣上总不能逼着我孙女选秀。”宋老太太赌气般的说了这么句。宋老太太情绪起伏大，又开始咳了起来，大家也不敢再提什么，只能先劝宋老太太保重身子。 广陵宋家，久居广陵，关于京城的事情，自然不太清楚，又不能让京城宋家去查探，临江王，对了，还有临江王。如今大少爷宋筠，是临江王府的私军，通过临江王府的其他私军，还是能打探打探京城的消息的，不管怎么说，总比现在两眼一抹黑要好。 第58章 临江王二三事 说干就干，大少爷宋筠立即前往临江王府，希望能打探到些京城的消息。 别说，大少爷宋筠，还真的打探到了些消息，不过是关于临江王的。临江王在边关多年，如今竟有了一双儿女，圣上已经知晓，召临江王回京。临江王也有回京的打算，小孩子娇弱，吃不住边关的苦。如今，临江王已经带着一双小儿女回到了京城。京城也因为临江王子女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毕竟临江王是不少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如今临江王不仅有孩子，一口子还是两个孩子，京城中的高门贵女们，自然相当混乱。 大少爷宋筠，隔几天就能收到，来自京城最新的消息，倒不是大少爷宋筠特意打听来的，而是临江王有意将消息递给了自己私军，也有消息称，临江王有意在自己的私军中，挑选一人，作为第六大暗卫。而大少爷宋筠便是第六大暗卫的候选人之一，只是大少爷宋筠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据大少爷宋筠的可靠消息，圣上对临江王未娶正妃，先有孩子一事非常生气。临江王的一双小儿女又实在体弱，自从回京之后，就一直病着，圣上再生气，对着生病的稚子，也没了脾气。 又据可靠消息，临江王想给孩子的生母一个位份，圣上又发了好大脾气，拒绝承认来历不明的女子，和临江王扯上任何关系，临江王倒也没再坚持。 再据可靠消息，临江王坚持要给儿子世子之位，给女儿郡主之位，可想而知，圣上怎么可能同意让一个生母不明的，还是在没有正妃的情况下出生的孩子，成为临江王世子、大魏郡主。临江王却十分坚持，丝毫不让，圣上也十分坚持，如今双方势均力敌正僵持不下。 宋霁初的耳朵边上，一轮又一轮的消息，根本没有消停的时候，怎么哪儿都有临江王，在京城能听到临江王的事迹，回到广陵也能听到。宋霁初真的很无奈。 在广陵，宋霁初的日子，过的十分滋润，想干嘛干嘛，没有人会多说什么，平日里读书、写字、画画、绣花，陪宋老太太说话、用饭，也会拿着自己的画作或者刺绣作品，跟宋老太太献宝。 得空的时候，跟着武学师傅一起练武，或者让大少爷宋筠教自己一招半式，帮着大少奶奶万氏管家理事，逛街的时候，顺便巡查巡查铺子，再让铺子里把从前的画都换成自己最新的画作，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 也不知道这样的好日子能过多久，管他呢，过一天算一天，多一天赚一天，何必为难自己。 大少爷宋筠，收到了关于临江王最新的消息。 临江王最后还是妥协了，圣上和临江王各退一步，圣上同意在临江王的儿子年满十五周岁时，册封为临江王世子。小临江王当年承袭爵位，是因为老临江王全家为国捐躯，情况实在太过特殊，不具有任何参考性，所以册封世子还是依照大魏礼法，年满十五方能册封。圣上也同意册封临江王的女儿为郡主。圣上能点头，自然也是有条件的，条件便是临江王要娶一位正妃，何时正妃进门，何时册封郡主。 临江王本来是不同意的，临江王父母早亡，虽然是被养在宫里，由太后亲自抚养长大，临江王也没少吃苦头。宫里的人，上至太后、圣上、皇后、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下至总管、女官、嬷嬷、宫女、内管，哪个是好相与的。如今临江王是名震天下，背地里却不知道有多人在议论着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日后若还需带兵打仗，两个孩子，还是要有个稳妥人的照顾，临江王才能放心。 临江王还是妥协了，同意了圣上的提议。 广陵宋家正在消化这一消息之际，大少爷宋筠又带了新的消息。 临江王妃会出自几位朝廷大员，其中就包含了身为大理寺卿的宋家。既然临江王已经把消息递给大少爷宋筠，大少爷宋筠隐隐觉得，临江王妃，怕是会出身宋家，也就是说，会是大姑娘宋雯华或者宋霁初其中之一。 宋老太太、大老爷宋晟夫妇以及大少爷宋筠夫妇，又开始深入讨论这个问题了。 如果宋家有幸入了圣上和临江王的眼，要么大姑娘宋雯华成为临江王妃，要么宋霁初成为临江王妃。如果大姑娘宋雯华做了临江王妃，宋霁初就不能参加选秀了，这正是广陵宋家所希望的。 平心而论，临江王确实是一位不错的王爷，不然大少爷宋筠也不会投靠临江王，而且临江王府，就在扬州城，如果宋霁初做了王妃，日后随临江王就番，也能常常见到大家。大少爷宋筠本就是临江王的人，也能时时保护宋霁初。不好的地方就是，对方是临江王，就算宋霁初受了委屈，大少爷宋筠也不可能打上门去。而且还未过门，就已经有了一双不知生母的儿女，看临江王的样子，应该很看重孩子们的生母，不然也不会与圣上僵持这么久。 大少爷宋筠，在临江王手下这么久了，对临江王的脾气还是了解的，临江王就算在看重孩子们的生母，圣山也不可能同意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入临江王府，别说是正妃了，就是侍妾也不可能。而且按照临江王的性子，应该会很坚持，到目前为止也只是跟圣上提过这件事，被圣上否掉之后，临江王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对孩子们的身份，格外执拗，大少爷宋筠合理怀疑，孩子们的生母，是过世了。临江王重情重义，即便是因为圣旨娶妻，临江王府也永远会有王妃的一席之地。 这么分析下来，王妃如果真的出自京城宋家，不管是不是宋霁初，其实都算是好事。 如果，王妃并不出自宋家，如今宋老太太全靠药吊着命，保不齐哪一天就撒手人寰了，此次选秀，肯定是不行了。大老爷宋晟是宋家族长，宋老太太驾鹤西去之后，大老爷宋晟夫妇便是宋家唯一能压的住宋曜夫妇的人，只要广陵宋家硬气一些，赶在下次选秀之前，给宋霁初安排好人家，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好像，问题，真的有了转机。 第59章 两道圣旨 宋老太太已到了弥留之际，家里人都守在宋老太太的床边，大家都很难过。宋老太太的事，就像是屋顶上的第二只靴子，大家都知道，靴子总会掉下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而已。 “都别哭了，人总有这么一天的。”宋老太太如今，开口说话，都已经很艰难了。 宋老太太环顾了一周，目光还是落在了宋霁初身上，两个儿子已经长成，孙儿们也很出息，宋老太太唯独不放心宋霁初这个小孙女。自己过身之后，小孙女要守孝一年，也就错过着此次选秀。下次呢，宋家和范家，只有宋霁初和两位庶出的姑娘，年纪正好，两个庶出的，到底不如宋霁初身份尊贵，宋霁初还是要被送去选秀吗？ “我把囡囡交给你们夫妻，你们务必给囡囡找个好人家，不让囡囡受委屈。”宋老太太艰难的对着大儿子夫妇说道。 “娘放心，我们早就把囡囡当做自己的亲生闺女。”大太太陈氏应了下来。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 “秀才，你来接我了。”宋老太太像是看到了什么，吃力的抬着手臂，要够什么。 最后手臂还是落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一旁的大夫试了试，冲大家摇了摇头。 “娘。” “祖母。” 一屋子的人跪下痛哭流涕。 与此同时，宋老太太亡故的消息，也加急送到了京城，宋曜和二少爷宋策均报了丁忧。行囊是提前收拾好的，只等收到消息后，便启程离京。所以京城宋家，很快便启程回广陵奔丧。 广陵宋家处，宋老太太的后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大太太陈氏主持，大少奶奶万氏和宋霁初从旁协助。广陵宋家颇有贤名，如今宋老太太过世，每日都有不少人前来祭拜。宋家大小三个女人将后事，安排的妥妥当当。两个小少爷，好像也突然间长大了一样，和父亲、兄长一起，挑起了大梁，迎来送往，颇有大家风范，来往宾客均是交口称赞。 而后，广陵宋家迎来风尘仆仆的宋曜一家人。 “娘，儿子回来晚了，儿子回来晚了。”宋曜还没进门就开始哭，二少爷宋策扶着宋曜，跌跌撞撞的往里走，大姑娘宋雯华则学着二少爷宋策的样子，扶着范夫人，跟在后面，进了宋宅。范夫人对宋老太太可没多少感情，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做的，不住的用帕子擦眼泪，也是哭了个稀里哗啦，众人劝了好久才劝得住。 宋霁初却是不屑一顾，毕竟宋霁初隔了这么远，还是闻到了范夫人帕子上桂花油的味道，所以可想而知，范夫人的眼泪是怎么来的。宋霁初简单的跟父亲母亲行过礼之后，就去伯母陈氏身边帮忙，没再回来。大姑娘宋雯华恨得牙痒痒，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不懂规矩。宋霁初索性连面都不露，反正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范夫人身边有亲生女儿，还有范夫人特别看好的儿媳秋氏，宋霁初才不想去凑什么热闹。范夫人也不高兴，可又挑不出宋霁初什么错来。刚张口说想一起帮忙，就被大太太陈氏以南北差异堵了回来，范夫人本来就瞧不起广陵宋家，也不想再插手。 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想找个由头收拾宋霁初，大太太陈氏和宋霁初看不惯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明明双方的矛盾冲突一触即发，可偏偏又保持着一种微妙又诡异的平衡。双方都在等宋老太太停灵日满，入土为安。 某日，大家依旧如往常一样，在灵堂守灵。只听外面有人高声喊了句“圣旨到”。 以大老爷宋晟为首的广陵宋家还有宋霁初，心里都咯噔一下，生怕圣旨是与宋霁初有关的，难不成真像大少爷宋筠分析的那样，圣上要宋霁初做临江王妃？ 大老爷宋晟和宋曜领着众人在院子里截至，大少爷宋筠一见到来宣旨的人，立即扯了扯大老爷宋晟的衣服，大老爷宋晟心领收汇。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后不振者也。御史大夫宋曜之母，户部给事中宋策之祖母，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孝敬勤俭，贞静淑懿，四方之纲，甚悼尔之。敕曰：德之在人，亲者父母均也。兹特赠尔为三品淑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臣宋曜，” “臣宋策，” “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夫人是二品夫人，宋老太太，现在应该是宋太夫人，却是三品淑人，还是追赠的。宋霁初不由得在心里摇头。 来宣旨的人，将圣旨递给了宋曜，却明显没有让人起来的打算。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三色为矞，鸿禧云集。临江王唐修远，名门绅宦之后，节操素励，经明行修，忠正廉隅。御史大夫宋曜之嫡次女，户部给事中宋策之次妹，宋氏霁初，诰封懿德，行端仪雅，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封宋氏霁初为临江王正妃，择日完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这次，宣旨的人则是径直将圣旨递到了宋霁初面前。 什么？！大少爷宋筠可真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所有人都愣住了，圣上封宋霁初为临江王妃，赐婚临江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霁初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抗旨不遵，宋家、范家都要陪葬。 “臣女宋氏霁初，”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宋霁初身上，宋霁初一脸肃穆，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宋霁初闭上了眼睛，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从宋霁初的脑海中划过，最后却什么都没留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恭敬的拜了下去。 “囡囡。”大老爷宋晟和大少爷宋筠，不约而同的喊了声宋霁初。 宋霁初已经行完大礼，挺直了身子，冲二人笑了笑。 第60章 背后原因 “王爷的意思是，如今宋太夫人是新丧，所以婚事并不急于一时。”来宣旨的人将圣旨递给宋霁初，并转达了临江王唐修远的意思。但毕竟男女有别，来宣旨的人，并没有上前扶起宋霁初。 宋曜从袖子里掏出了个荷包，准备按照惯例，给传旨的人意思意思，大老爷宋晟却是不动声色的拦住了宋曜。 大少爷宋筠快步上前，送宣旨的人出去，宋晟夫妇、宋曜夫妇以及二少爷宋策、三少爷宋简，带着圣旨去到宋太夫人的灵前，告慰宋太夫人。同时宋晟还想问问弟弟，宋霁初的事情，怎么好端端的，宋霁初就成了临江王妃了。虽然之前临江王府有透过风，临江王妃可能出自宋家，可这也…… 来宣旨的人，不是旁人，和大少爷宋筠一样，都是临江王府的私军之一，姓羊，私底下，大家都管他叫“羊头”，和大少爷宋筠的关系也不很不错。 “王爷特意交代了，待老太太的后事办完了，娘娘不管是想暂留广陵，还是回京都可以，不过娘娘得尽快做决断，若是回京，王爷也好安排人护送娘娘回京。”如今宋霁初是圣上亲封的临江王妃，羊头自然要尊称一声“娘娘”。 大少爷宋筠显然有些心不在焉的。 “想问什么就问吧，王爷能让咱们来传旨，就是想到了这一点。”羊头收到传旨的任务的时候，还很意外，一来宋家，见到宋霁初和大少爷宋筠，就瞬间明白了临江王的意思。 “王爷的正妃，怎么会是我妹妹？是，王爷的意思？”大少爷宋筠还是问了出来。 “是圣上召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大长公主、长公主，一起商议出来的结果。”羊头解释道，也就是说临江王也是被告知的，之前也不知情。 圣上因为老临江王的事情，格外疼爱临江王，临江王更是由太后直接抚养长大，大长公主、长公主也是看着临江王长大的。临江王的婚事，征求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大长公主和长公主的意见，别说宋家，就是临江王也没有异议的权利。 大少爷宋筠还是接受了这一事实，如今自己的主子，倒成了自己的妹夫。只是宋霁初一进门就要给人当后娘，宋霁初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哎，如今你妹妹是王妃，你们家可不就是鸡犬升天了。”羊头调侃道。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鸡犬升天，大丈夫利于天地之间，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怎么能依靠我妹妹这个弱女子。你我都是王爷的私军，自当护卫王爷和娘娘安全。”大少爷宋筠板着张脸，很是严肃。 羊头也知道他们宋家向来重女轻男，尤其是大少爷宋筠的妹妹，如今的王妃娘娘，那是宋家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宋家都会想办法满足。如此，宋家自然不会牺牲娘娘，来保全宋家。 “口误口误，”羊头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是咱们一起护卫王爷和娘娘的安全。”本来羊头还想让大少爷宋筠请兄弟们喝酒，可想到宋太夫人新丧，还是算了。 “王爷和娘娘大婚，肯定是要在京城的，娘娘的亲生父母在京城。日后王爷就番，封地就在临江，你们都在广陵。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临江，娘娘总不至于人生地不熟，无所依靠。”羊头故意这么说，好让大少爷宋筠宽心。 大少爷宋筠送走了羊头，心里却依旧，不是滋味，都怪自己这个乌鸦嘴，瞎说什么，现在倒好了，囡囡真的成了临江王妃了。不过换个角度想想，比起选秀，入宫为妃或者嫁入其他王府，嫁给临江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就像刚才羊头说的一样，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临江，宋霁初都不会无所依靠，京城宋家对宋霁初虽然不好，但也比没有强。更何况，临江王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京城，早晚要就番，到那时，宋霁初想回来，也很方便。 只是，临江王日后的处境…… 圣上偏爱临江王，可几位皇子都不喜欢临江王，圣上龙驭宾天，皇子即位，临江王的处境怕就更难了。如今临江王战功赫赫，等皇子即位，怕就是功高震主了。大少爷宋筠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自己投了临江王，没有什么所谓，自己只是一介私军，日后也可以凭借军功立身，可宋霁初不一样，宋霁初是临江王妃，是临江王府的女主人，日后…… 另一边宋晟夫妇、宋曜夫妇以及二少爷宋策、三少爷宋简，将圣旨给宋太夫人宣读，而后将圣旨放在了灵堂之上，他们几人，也有事情要商量。 “大哥刚才为何要拦我？”宋曜现在很着急，居然没给宣旨的“天使”任何表示，要是被圣上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来宣旨的人，是阿筠的同袍，他们私交很好，也时常来祭拜母亲，要是给他塞银子，就真是打脸了。”大太太陈氏解释道。 “阿筠会处理好的，先不说这件事，临江王和囡……霁初，这是怎么回事？”宋霁初的事情，大老爷宋晟必须问清楚，给宋太夫人，给自己，也给宋霁初一个交代。 “王爷有儿有女的事情，惹了圣怒，却不知道怎么的平了下来，再后来就传出了王爷要娶亲的消息，至于为何会是咱们家，我这还真不知道了。”关于临江王的事情，宋曜只知道这么多。 “宋家已经出了一个王妃，就绝无再出一个的可能，雯雯是没机会了。”范夫人很是惋惜，除非是侧妃，可侧妃，说到底也是妾室。那可是在京城宋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姑娘宋雯华，怎么可能去做妾。另外两个小的倒是可以，只是侧妃之位，也太抬举她们了 他们几个在屋子正说着话，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已经吵翻了天。 就在刚才羊头宣完旨，大少爷宋筠送羊头出去，宋晟夫妇、宋曜夫妇和二少爷宋策、三少爷宋简去了宋太夫人的灵堂，只留下大少奶奶万氏、二少奶奶秋氏、宋家四姐妹和四少爷宋筹、五少爷宋符。 第61章 广陵宋家vs京城宋家(上) 宋霁初觉得眼前的 事情太不真实，捧着圣旨看了又看，自己就这样成了临江王正妃了？ 大姑娘宋雯华开始发难了，“不就是个王妃吗？臭显摆什么呢？” 其他人不敢惹大姑娘宋雯华，四少爷宋筹可不惯着她，在广陵宋家，还没人敢这么跟宋霁初说话，“我劝你，嘴巴放干净些，阿姐不计较，我心眼儿小，我计较。” “我也计较。”五少爷宋符学着哥哥的样子，叉着腰，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二少奶奶秋氏和大少奶奶万氏一样，进门时间都不长，大姑娘宋雯华在京城是什么样的，二少奶奶秋氏是见识过得，确实得罪不起。现在看着，宋霁初有堂弟撑腰，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儿。 “大妹妹，这儿是广陵，祖母尸骨未寒，一家子骨肉，还是和气点的好。”大少奶奶万氏看似和稀泥，却暗戳戳的指责大姑娘宋雯华。且不说如今宋霁初是圣上亲封的临江王妃，就算不是，大少奶奶万氏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宋霁初在广陵宋家被人欺负，不管对方是谁，就算是宋霁初的嫡亲姐姐也不行。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大少奶奶万氏和广陵宋家其他人都一样，是真的把宋霁初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呦，我说呢，从前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现在倒是硬气了，原来是有人撑腰了，也不自己掂量掂量，你够不够得上。”大姑娘宋雯华在京城骄纵惯了，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商贾出身的广陵宋家。 四少爷宋筹一听就很火大，恨不得上前教训教训大姑娘宋雯华。 宋霁初抬了抬手，大少奶奶万氏、四少爷宋筹、五少爷宋符都不再说话了。 “圣上亲封的临江王正妃，赐福赐册，王爷的封地又在临江，当真是无上荣光，有的人啊，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宋霁初慢慢悠悠的卷起圣旨，“怕是大姐姐记性不好，那我就在顺便提醒大姐姐一句，宋家如今有了我这个临江王正妃，便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王妃，如果大姐姐愿意做侧妃的话，可侧妃，大姐姐心高气傲，怕是看不上侧妃吧。”宋霁初故意戳大姑娘宋雯华的心窝肺管子。大姑娘宋雯华为了选秀，几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如今这一道圣旨，无疑绝了大姑娘宋雯华选秀的念想。 “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手段……” “住口。”大少爷宋筠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大姑娘宋雯华这么一句，立即喝断，阻止大姑娘宋雯华继续说下去。 “你把几个小的带下去休息吧，大妹妹和囡囡，跟我去见父亲和叔父。记住，刚才你们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听见。”大少爷宋筠虎着一张脸，很是可怕，大少奶奶万氏不太明白其中缘由，二少奶奶秋氏却听得清楚，大姑娘宋雯华这是在攀诬上面，严重了说，这就是掉脑袋的事情。 二少奶奶秋氏帮着大少奶奶万氏将弟弟妹妹们带走，并再三告诫弟弟妹妹们，方才大少爷宋筠的话，必须听。 大少爷宋筠带着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去到宋太夫人的灵堂，宋晟夫妇、宋曜夫妇、二少爷宋策、三少爷宋简都在里面。 “爹娘救命，救命。”大姑娘宋雯华一进门就哭天抢地的。 “你又怎么招惹你姐姐了。”范夫人瞪了眼大少爷宋筠，直接向宋霁初发难，甚至连问也没有问，而宋曜则是默认了范夫人的行为。 “叔父叔母不妨先问问大妹妹都说了些什么。”大少爷宋筠咬着牙，强压着火气说道，如今宋霁初已经是王妃，宋曜夫妇依旧是不问青红皂白指责宋霁初，由此可见的，从前宋霁初在京城宋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你们不问问发生了什么，就这么直接认定是囡囡的问题？”大太太陈氏也压着火气跟宋曜说道。 “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嫂嫂凶我，两个弟弟还要打我，二妹妹还咒我以后要给人做妾。”大姑娘宋雯华委委屈屈的开了口。 哎哎哎，别胡说啊，我可没说这话，我只说了大姐姐看不上侧妃，可没说大姐姐要去做妾，你自己想的多，关我什么事。宋霁初心里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歹毒。”范夫人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形容，要不是大姑娘宋雯华趴在范夫人身上哭，范夫人担心摔了大姑娘宋雯华，真要跳起来给宋霁初几个耳光。 “砰！”大老爷宋晟重重的将手里的茶碗摔在桌子上，宋大老爷晟毕竟是长兄，范夫人也不敢造次，“囡囡，你说。” “囡囡自知无才无德，配不上王爷，生怕有什么纰漏，所以对着圣旨多看了一会儿，大姐姐就说囡囡臭显摆，还说囡囡如今有人撑腰，不把大姐姐放在眼里。嫂嫂和臭，四弟弟只是劝和了一句。”不就是装委屈嘛，谁不会呀，宋霁初也委委屈屈的说道，说着一双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随时准备夺眶而出。 “父亲母亲，叔父叔母，方才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大可把他们都喊过来，谁对谁错，自然一目了然。”大少爷宋筠作势就要让小厮们去喊人。 “算了，小姐妹拌嘴而已，也用不了这么兴师动众的。”二夫人范氏直接拒绝了，刚才她可不是这样的。 这波操作，看的大太太陈氏，着实有点不理解，两个都是亲生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范夫人甚至可以问都不问，就直接定了宋霁初的罪。即便是有实实在在的证据证明，范夫人依旧只是相信，她愿意相信的东西。宋霁初之前在京城，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叔母所言极是，确实不用兴师动众的，”大少爷宋筠顺着范夫人的话往下说，“只是小侄不解，大妹妹口中的，囡囡用了不干净的手段，到底是何手段？”大少爷宋筠表面上顺从范夫人，实则不然，这可是广陵，怎么可能让宋霁初吃瘪，管他是谁，都不行。 大姑娘宋雯华不敢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抽泣。 第62章 广陵宋家vs京城宋家(下) “父亲，母亲，女儿在您心里，就这么不堪吗？”宋霁初直接借题发挥，闹都闹开了，那就闹大，越闹越大，彻底撕破脸面才好，“圣上缘何会赐婚，父亲和二哥哥身为朝廷大员都不知情，囡囡不过深闺幼女，如何得知，又如何施展什么下作手段左右圣意。”宋霁初哭的梨花带雨，分分钟能厥过去的那种，“圣上英明神武，岂是女儿这小小女子能迷惑的。” 在场的都是在官场、商场混迹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幸好大少爷宋筠及时打断了大姑娘宋雯华的话，不然真攀扯到皇家身上，宋家至少得脱层皮。 宋霁初哭的已经快厥过去了，大老爷宋晟夫妇和大少爷宋筠都心疼的不行，大太太陈氏实在忍不住，上前抱起宋霁初，轻轻的哄着，三少爷宋简也于心不忍，宋曜夫妇和二少爷宋策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大姑娘宋雯华，依旧哼哼唧唧的装委屈。 “今日来传旨的，是我的同袍，特奉王爷之命前来解惑，这门亲事，是圣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大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一同商议定下的。”这个消息，大家都是始料未及，“王爷尚未回京之时，囡囡，就已经离京回广陵，囡囡才十四岁，她是得有多大的本事，手眼通天，能远在千里之外，左右几位贵人的意思。”大少爷宋筠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恶狠狠的了，宋霁初哭的有些脱力，还在努力的伸着小手，去扯大少爷宋筠的衣角，倒是看的大老爷宋晟夫妇更加心疼。 “阿筠，不得无礼。”大老爷宋晟喊住了大少爷宋筠，大老爷宋晟也很生气，但就算再生气，大少爷宋筠作为晚辈，不好指责宋曜夫妇什么，但大老爷宋晟可以，大老爷宋晟是长兄，如今宋太夫人仙逝，大老爷宋晟就是宋家的当家人。 “爹，儿子是临江王府的人，也是囡囡的兄长，于公，囡囡如今贵为王妃，也是儿子的主子，维护王府体面，是儿子的责任，于私，囡囡是妹妹，是宋家女，让祖母安心，保全宋家，保护弟弟妹妹，也是儿子的责任，于公于私，儿子都无法袖手旁观。”大少爷宋筠把临江王搬了出来，那确实，大老爷宋晟也不能多说什么。“知道的呢，知道是小姐妹俩在开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妹妹，是宋家和范家对皇家不敬，对王爷不敬。” “大妹妹确实有错，大妹妹，你去给二妹妹赔个不是。”三少爷宋简刚打算开口，二少爷宋策就先开了口。大少爷宋筠说的没错，此事可大可小，那就要看大家是想让事情化大，还是化小了。可看着大少爷宋筠的架势，若是大姑娘宋雯华，没有一个态度出来，这件事定然小不了。 听二少爷宋策这么说，三少爷宋简倒是松了口气，赶紧站队，“我和大哥是一个意思。” “人心都是偏的，可你们这也忒偏心了，两个都是亲生的，一个说什么都行，一个说什么都不信。”大太太陈氏故意嘟囔了这么一句。 “雯雯，去。”这话是宋曜说的。 雯雯，原来宋曜是这么称呼大姑娘宋雯华的，从宋曜一家人回到广陵到现在，大老爷宋晟夫妇从来没有听到宋曜夫妇喊过宋霁初的名字，都是亲生的，未免也太偏心了。 大姑娘宋雯华明显很不乐意，范夫人轻轻的推了大姑娘宋雯华一把，大姑娘宋雯华知道躲不过去了，很小声很小声，也很勉强很勉强的说了声，“对不起。” “小姐妹吵架而已，谁家院儿里姐妹没有过，雯雯也知道错了，就到此为止吧。”范夫人见大姑娘服了软，立刻借坡下驴。 大少爷宋筠哪里肯认，还想说什么，宋霁初终于努力努力的够到了大少爷宋筠的衣服，使劲使劲的扯了扯，大少爷宋筠这才做罢。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跟二弟有话说。”大老爷宋晟发了话，把大家都赶了出去。 范夫人扶着还在哼哼唧唧的大姑娘宋雯华，二少爷宋策也凑到了大姑娘宋雯华身边，完全不理会已经哭的脱力的宋霁初。 大少爷宋筠二话没说，转身蹲了下来，让大太太陈氏扶着宋霁初趴在自己背上，小声的哄着宋霁初。 三少爷宋简向大少爷宋筠点头致意，感谢他一直坚定的站在宋霁初这边，大少爷宋筠谁也没理，背着宋霁初，拉着母亲陈氏，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囡囡，哥哥来晚了，你受委屈了。”难怪宋霁初从京城回来，各种举动有些让人不解，难怪宋霁初什么都不肯说，大少爷宋筠心疼的不行，一旁的大太太陈氏也是不住的抹眼泪。 “哥哥。”宋霁初趴在大少爷宋筠的背上，小声的喊了一声，有人给自己撑腰的感觉，真好。 “别怕，以后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王爷也不行。” 宋霁初点了点头，把头埋在大少爷宋筠的背上。 等一行人都离开了，确定大家都走远了，大老爷宋晟才神神秘秘的开了口，“现在当着娘的面，你务必给我说实话。” 宋曜有些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这是来哪出？ “囡囡，到底是谁的孩子？”大老爷宋晟咬了咬牙，还是问了出来 。 “自然是我和夫人的孩子，大哥何出此言？”宋曜不知所以然。 “雯华才是你们亲生的，囡囡的地位，连个庶出的都不如。”大老爷宋晟显然不信。 “是不是那个小妮子跟你们说什么了？”宋曜脱口而出。 大老爷宋晟盯着宋曜看了半天，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雯华，你管她叫雯雯，囡囡呢，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愿意叫。我还就把话给你说明白，囡囡一个字都没跟我说。”宋霁初只是单独的跟宋太夫人说了说，至于说了些什么，宋太夫人提也没提，如今宋太夫人已经过世，宋霁初又不肯再说，广陵宋家，自大老爷宋晟以下，大家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第63章 陪同上京 “杜嬷嬷被打发回来的时候，娘就觉得不对劲儿，杜嬷嬷死活不肯说，是娘说，要是杜嬷嬷不说实话，就直接把她一家子全都发卖到岭南，杜嬷嬷这才跟娘说了囡囡在京城的实际情况。” “娘听完，当即要动身上京，可娘年纪大了，实在挪动不得，再后来，娘的病就一天比一天重了。” 宋曜一脸木然，显然不明白兄长跟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宋霁初在京城，好吃好喝的供着，呼奴引婢的用着，有什么不好的。 “我还跟你直说，娘的意思是，让我给囡囡在扬州城找个好人家，如今是不行了。就像刚才阿筠说的一样，囡囡今非昔比，是正儿八经的临江王妃，不管囡囡的生母是谁，对内对外，都只能是宋家嫡次女。” “你和两个侄子还要做官，阿筠还要在王爷手下过活，想想你的仕途，想想宋家满门近百口的性命。” 宋曜有些哭笑不得，宋霁初真的是自己和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大哥就是不信呢。 “我答应过娘，要好好护着囡囡，不管她的生母是谁，广陵宋家都会好好护着她。囡囡是临江王妃，你也别想着靠着她的身份怎么样，这事儿，娘不会答应的，我也不答应。” 宋曜被兄长训的灰头土脸的，也不敢反驳什么，爹娘都不在了，兄长便是唯一的尊长，宋曜只有挨训的份儿，宋曜也只好点头称“是”。 宋太夫人的后事，已经办完了，京城宋家的意思，肯定是尽快上京，二少爷宋策只用守孝一年，等差不多九个月的时候，范家和秋家走动走动，便能酌情起复了。有范家和秋家盯着，就算宋曜守孝三年，也不碍什么事。但还是要在京城，万一有什么情况，京城消息灵通，自然都便宜。广陵宋家的意思，自然是让宋霁初留在广陵，等到婚期再上京，但也不会强制宋霁初如何如何，完全尊重宋霁初的意思。 临江王也说了，让宋霁初自行决定。 宋霁初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上京。 毕竟，现在自己是临江王妃，能多学点东西，还是要多学些东西的，日后宋家满门荣辱，都在自己身上。在广陵宋家，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看自己再不顺眼，也不敢轻易招惹，尤其是大姑娘宋雯华，安静的像只鹌鹑，离开广陵，可就不知道了。 大老爷宋晟夫妇不止一次劝宋霁初留下，也让宋霁初不要把担子都压在自己身上，宋霁初无尽感动，现在的离别，是为了日后的早日重逢。等自己正式做了临江王妃，朝局稳定，和临江王一起就番回扬州城，这才是广陵宋家和宋霁初都想看到的。 京城宋家已经收拾好行囊，宋霁初特意带杜嬷嬷一起上京，回到京城后，礼部就要和宋家一起沟通宋霁初的嫁妆和陪嫁了，杜嬷嬷是肯定要带着的。 车帘一动，一名女子钻进了宋霁初的马车。 “嫂嫂？”宋霁初有些意外。 “这是王爷的意思，也是父亲的意思。”大少奶奶万氏解释道。 “属下，临江王府侍卫宋筠，奉王爷之命，护送娘娘回京。”宋霁初掀开了车帘，大少爷宋筠一身戎装，手持长枪，立于马下。 大少爷宋筠是临江王府的私军，又不能放在明面上说，所以他们这些私军都自称是王府侍卫。 “广陵宋家长房长子宋筠，尊父亲之命，与叔父一家结伴上京。” “王爷知道你们是兄妹，特意来信询问夫君，是否愿意护送你上京，父亲其实也有这个意思，只是碍于夫君是临江王府的人，不好擅自做主，如今倒是两下便宜了。”大少奶奶万氏解释道。 宋霁初明白，广陵宋家是担心自己上京之后，依然会被京城宋家欺负，尤其是现在父亲丁忧，闲赋在家。有哥哥嫂嫂在家，父亲母亲和大姐姐总得顾忌些，更何况哥哥还是临江王府的人，总不能让临江王感觉京城宋家不和吧。这点子破事，只要传了出去，二嫂嫂是跑不了了，自己是板上钉钉的临江王妃，其他兄弟姐妹可就不好说了，尤其是大姐姐。 四姑娘宋霏霏也上了宋霁初的马车，大少爷宋筠提枪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广陵，前往码头。 下车换船，宋霁初一路上是一点儿心都不操，整日吃吃睡睡，闷了就跟嫂嫂聊聊天，画画画，也会再练练双面绣。船只晃晃悠悠的，宋霁初却很喜欢坐船，在京城这么久，宋霁初还是晕马车，尤其是需要长途坐马车，还是坐船好，海水扑面而来，视野也是格外好。京城宋家，就不这么觉得了，大姑娘宋雯华晕船晕的厉害，基本都躲在船舱里，很少出来。 宋霁初正在船头发呆，“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循声望去，是个姑娘。 “四妹妹。”宋霁初看的清楚，是四姑娘宋霏霏。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宋霁初已经跳了下去。 “囡囡！” “娘娘！” 大少奶奶万氏和临江王府的其他私军简直要吓死了，要是宋霁初有三长两短的，他们怕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大少爷宋筠却没有太紧张，让大少奶奶赶快去拿干净的衣服，让其他私军去准备小船。 大家看的清楚，宋霁初一下水就没了影，很快就出现了在四姑娘宋霏霏身边，然后一巴掌打晕了四姑娘宋霏霏，拖着四姑娘宋霏霏往船的方向去。 大少爷宋筠让人放下了小船，自己和蔷薇跳到了小船上，接应宋霁初。 宋霁初和四姑娘宋霏霏一被拉上小船，就被袍子裹了个严实，然后被私军们七手八脚的拉上了大船。 宋霁初没什么事，宋霁初和蔷薇都是从小在水边长大，水性好的不得了，这对宋霁初来说，根本没有难度。 四姑娘宋霏霏就要吃些苦头了，人都被拉上来了，自然有人负责救治，女使们上前，拖着宋霁初去沐浴更衣，回头再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第64章 心如死灰的四姑娘 船上安排有大夫，四姑娘宋霏霏的情况，很快就稳住了，宋霁初换好了衣服，就想去看看四姑娘宋霏霏，杜嬷嬷拦着，硬是不让去。给宋霁初灌了碗姜汤，又添了床被子，生怕宋霁初会被冻感冒。 宋霁初还是不死心，想出去瞧瞧，大少爷宋筠却是虎着一张脸在门口守着，宋霁初哪儿还敢乱跑，只好乖乖的盖好被子。 这会儿还是不要去招惹哥哥了，搞不好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训。 宋霁初正想着，大少奶奶万氏推门进来了，看到宋霁初换好了衣服，盖好了被子，转头将大少爷宋筠喊了进来。 宋霁初直道不好，今天这顿骂，是躲不过去了。 宋霁初如今是王妃，临江王府的私军哪敢骂宋霁初，大姑娘宋雯华晕船晕的厉害，宋曜夫妇眼里又是只有大姑娘宋雯华的，二少爷宋策向来不喜欢宋霁初的商贾出身，三少爷宋简倒是想和宋霁初缓和关系，又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缓和吧。于是乎，也就只有大少爷宋筠夫妇能担此重任了。 宋霁初也知道是自己冲动了，老老实实的挨骂，不敢还嘴。大少爷宋筠训了半天，也累了，想着让宋霁初好生休息，就不过多打扰了。 宋霁初知道自己过关了，立马露出了一副“终于走了”的表情，大少爷宋筠就知道宋霁初没听进去，折回来又开始教育宋霁初。 “哥哥，哥哥，囡囡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放过囡囡吧。”宋霁初赶紧求饶。 “知道错了，你这表情像是知道错了吗？”大少爷宋筠没好气的说。 “真知道错了，囡囡不该鲁莽行事，可那是四妹妹啊。” “哎呦。”大少爷宋筠气的弹了宋霁初的小脑瓜一下。 “我气的是这个吗？四妹妹落水，自然是要救的。” “那是什么？”宋霁初不明白了，不是因为这个，还能因为什么。 大少爷宋筠一副认命的表情，“四妹妹落水，那么多人都在，再不济哥哥还在，轮得着你下去救人吗？要是没把四妹妹救上来，你自己也搭进去了怎么办？”大少爷宋筠是真的生气了，这么傻的小姑娘，嫁入临江王府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自己能得王爷青眼，是不是能更好的保护囡囡。 “不会的不会的，囡囡水性可好了，不会有事的。”宋霁初扯着大少爷宋筠的袖子撒娇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宋霁初点头如捣蒜，赶紧应下来。几年没见，哥哥是越发碎嘴子了，以前哥哥见自己教育臭小子的时候，是不是也觉得自己挺碎嘴子的。 宋霁初这边无事，四姑娘宋霏霏那边也无事，四姑娘宋霏霏吃了药，也已经在女使的照顾下入睡了。 那还是明天吧，明天再去瞧瞧四妹妹。 第二日宋霁初得了空，便去了四姑娘宋霏霏那边，大夫已经再次来看过了，四姑娘宋霏霏无碍，才离去的，除过四姑娘宋霏霏的贴身女使小翠之外，那边确实没什么人。 四姑娘宋霏霏闭口不提自己是怎么落的水，只是目光呆滞的躺在床上，小翠在一旁守着。 “二姑娘。”小翠见是宋霁初，急忙起身行礼。 宋霁初摆了摆手，示意小翠不用忙别的。 “二姐姐救我做什么？”四姑娘宋霏霏知道是宋霁初救了自己，她倒是情愿，宋霁初没有救自己上来。 “姑娘！”小翠有些急了，自家姑娘总喜欢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我自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生命就这么消失在我面前，更何况，还是我妹妹。”换做是旁人，宋霁初一样会救，只是因为，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救不救，活不活的，又有什么分别。”四姑娘宋霏霏依旧目光呆滞。 宋霁初在京城的几年，四姑娘宋霏霏是看在眼里的，宋霁初是嫡女，日子已是艰难，更何况自己还是庶出。 四姑娘宋霏霏感受的到，眼前的宋霁初，和在京城的时候，明显不一样，四姑娘宋霏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傍晚照在甲板上的阳光，暖暖的，却并不刺眼。 “从前，在海慧寺听大师讲经时，小和尚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到现在，小和尚说，无有差别。”宋霁初提起了海慧寺讲经一事。 “我相信，总有一天，小和尚说的无有差别，会成为现实，总有一天，女子可以同男子一样，读书科考，商贾出身也不会低人一等。”宋霁初说着，仿佛又看到了梦中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对方却又那么的不真切。 “二姐姐当真和在京城的时候不一样。”四姑娘宋霏霏没有回应宋霁初的话，而是回应了宋霁初的状态。 “是吗？或许吧，广陵是个好地方。”宋霁初也没有挑明说，广陵确实是个好地方，有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广陵宋家和康家，在广陵，自己永远都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宋姑娘。 或许自己见不到无有差别的那一天，但宋霁初也相信着，自己的孩子，孩子的孩子，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甚至是千百年之后，总会有那么一天，就像，自己曾经的梦境一样。 “因为二姐姐有真正在乎二姐姐的家人、朋友，我却孑然一身，一无所有。”四姑娘宋霏霏依旧很丧，但她说的也确实是事实，京城宋家就算不喜欢宋霁初，宋霁初还有广陵宋家和康家，而四姑娘宋霏霏却没有，身边也只有一个小翠。 “祖母曾跟我说，女子本就艰难，所以我们才更要心向阳光，挣扎向前。人生不过数十载光阴，我们又何必和自己过不去。”四姑娘宋霏霏早已心如死灰，宋霁初是知道的，宋霁初与四姑娘宋霏霏易地而处，想必也会是四姑娘宋霏霏这样的状态。宋霁初没有任何立场和角度教育四姑娘宋霏霏，宋霁初也理解并尊重四姑娘宋霏霏的任何决定。 四姑娘宋霏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宋霁初的话。 四姑娘还病着，宋霁初也不好久留，还是很快就离开了，然后站在甲板上发呆，四妹妹落水，是人为还是意外？ 第65章 陪媵 宋霁初站在甲板上发呆，好像多年前从广陵上京城，那时也与现在一样，站在甲板上看着外面的水天一色，身边只有杜嬷嬷、蔷薇和木兰，伯父宋晟立在船头。如今，也是如今也是一样的甲板，一样的处境，身边多了锦葵和芸香，哥哥宋筠，手持长枪，立在甲板上，保卫大家平安。 大姐姐晕船晕的连船舱都出不来，三妹妹和四妹妹一直相安无事，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下死手。四妹妹虽然淡淡的，却也不至于寻死，两个哥哥更不用说，平时好四妹妹，连面都见不到，更何况这个？ 所以，只是个意外？ “姑娘，外面风大去船舱里歇息吧。”木兰给宋霁初加了件披风。 正说着，蔷薇瞥见了三姑娘宋露繁，正朝这边走来。 “姑娘，三姑娘来了。”蔷薇小声的提醒宋霁初。 宋霁初点了点头，转身正好碰上了三姑娘宋露繁。 “二姐姐。”三姑娘宋露繁很是规矩。 “三妹妹。”宋霁初也是简单问候，但宋霁初并没有打算和三姑娘宋露繁有太多交集，打过招呼之后，便准备离开了。 “妹妹有事请教二姐姐，不知二姐姐是否方便。”看到宋霁初没有和自己交谈的意思，三姑娘宋露繁只好主动出击。 宋霁初点了点头，蔷薇和木兰都在身边，大少爷宋筠就在前面，稍微有点动静，便能立马杀过来，宋霁初也不怕三姑娘宋露繁耍什么花样。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二姐姐随妹妹移步。”三姑娘宋露繁行为规矩，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想必日常对着大姑娘宋雯华，她也是这个模样吧。 宋霁初有突然很好奇，三妹妹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说实话，自己与三妹妹并无私交，宋霁初自然也知道，大姐姐对付自己的手段，怕是有不少也是出自三妹妹之手。但宋霁初就是很好奇，纯粹的好奇。 船上地方不大，再加上隔音效果也很一般，打发不打发女使的，实际上没什么差别，宋霁初好奇归好奇，但还没有傻乎乎的到把自己身边的人都打发走。 三姑娘宋露繁自然使唤不动蔷薇和木兰，也就只好让她们也留下了。 “三妹妹要和我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宋霁初不紧不慢。 “二姐姐不日将嫁入临江王府，王府事多凶险，妹妹愿助姐姐一臂之力。”三姑娘宋露繁倒也直接，上来便说了自己的目的。 三姑娘宋露繁从前跟着大姑娘宋雯华，和现在投靠宋霁初，目的都是一样的，想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但宋霁初看的出来，三姑娘宋露繁心高气傲，不是那种甘心久居人下的人。她自己就是庶女出身，受尽了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的刁难以及其他高门贵女的奚落，又怎会安心与人为妾，即便是侧妃，也是妾室。更何况，宋家已经有了宋霁初这个正妃，旁人便不可能了，除非是临江王府的侧妃。 “从前是在母亲和大姐姐手下过活儿，你当真愿意日后在我手下过活儿？”宋霁初是故意这么问的。 “二姐姐说哪里的话，”三姑娘宋露繁反应极快，“妹妹愿做姐姐马前卒，助姐姐在王府屹立不倒。” 宋霁初有极高的绘画天赋，观察能力也极强，虽然三姑娘宋露繁反应很快，但宋霁初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三姑娘宋露繁情绪的变化。 “哦。”宋霁初不咸不淡的应了声，然后便准备离开。 “三姑娘有心，便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入伙前也要交个投名状不是，三姑娘总不能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让咱们姑娘信了三姑娘的忠心吧。三姑娘到底和我们这么做奴婢的，不一样。”木兰扶宋霁初起身往外走，蔷薇留下来，特意跟三姑娘宋露繁说了这一番话。 宋霁初没有回自己的船舱，依旧站在船头发呆。 “什么助姑娘一臂之力，我看她是想取姑娘代之。”蔷薇愤愤的说。 “呦，蔷薇是越发长进了，这都看出来了。”宋霁初言语见是有几分打趣的意思在，但也真心高兴。日后自己进了临江王府，保不齐会遇到些什么事情，自杜嬷嬷以下的几个女使，自然是要一并带到王府的，自己身边的人，自然不能有什么纰漏。 “姑娘快别取笑我了，这怕是迟早的事。”蔷薇有些不安心，三姑娘宋露繁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难保宋曜夫妇没有。 宋霁初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芸香急吼吼的跑了过来，“姑娘，不好了，我打听到，夫人想让三姑娘或者四姑娘做姑娘你的媵妾，陪嫁到临江王府。” 宋霁初听完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媵，宋霁初只在书本上见过，那是遥远的春秋战国时代才出现的产物，别说大魏朝了，就是前朝也很少见，三妹妹和四妹到底也是父亲的亲生骨肉，父亲是真能狠下心来。 宋霁初突然想到，自己这几年，也有意无意的劝过四妹妹想开些，如今真恨不得自己当初根本没说过这样那样的话，如此狠心的父亲，站在四妹妹的立场上，怎会不心灰意冷。也难怪四妹妹小小年纪，却将事情看的如此透彻，也毫不在乎，心如死灰，又会在乎什么。 “姑娘。”蔷薇小声的喊了声，木兰忍不住训斥芸香，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说给宋霁初听。 宋霁初回过神儿来了，冲大家摆了摆手，“这还没进临江王府的门呢，父亲母亲就已经如此算计了，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宋霁初怎么着也是圣上亲封的王妃，不是谁都能轻易动的了的，更何况，宋霁初背后还有广陵宋家。广陵宋家是扬州首富，捏着临江的经济命脉，临江王若想封地无事，也得掂量掂量才是。而且宋霁初不觉得临江王会希望有侧妃、侍妾之类。即便临江王真的要纳，宋霁初也不能拦着，当然，也拦不住。 三姑娘宋露繁心高气傲，也颇有心计，不能是她，四姑娘宋霏霏向来与世无争，什么都不在乎，但宋霁初却打心眼儿里不想四姑娘宋霏霏跟自己一起入临江王府。自己是被一道圣旨，定了下半生，但四姑娘宋霏霏或许还有别的机会，如果可以，宋霁初也愿意助四姑娘霏霏一臂之力。 第66章 兄长与王爷 宋霁初让大少爷宋筠暗中调查四姑娘宋霏霏落水一事，不用宋霁初交代，大少爷宋筠也已经开始调查了。船头船尾查了个遍，船上的人上到宋曜夫妇、几位少爷、姑娘，下到女使婆子、小厮船夫，大少爷宋筠都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也就只好将此事定义为意外了。 船只一路逆流而上，宋霁初只当没听过三姑娘宋露繁和芸香的话，依旧忙着自己的事情，一路上也画了不少风景，等到了京城，调上几幅，让女使们送出去，画师沐雨也好久没在京城有新画作了。 有临江王府私军的护送，一路自然平安无事。 到了京城宋家，简单安置好后，大少爷宋筠，便随其他私军，前往临江王府复命。 既然已经到了京城，也就没有去别处居住的道理，就算范夫人再不乐意，也要单独给大少爷宋筠夫妇辟一个院子出来。 大少爷宋筠领着一行私军，到了临江王府，临江王府地理位置很是不错，离皇宫也就半个时辰的距离，周围也是闹市，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进了王府，王府大门一关，仿佛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宋头，这边，王爷已经恭候多时了。”其他人很快就被带了下去，唯独留下了大少爷宋筠一人，大少爷宋筠是领头的，自然需要亲自向临江王复命，更何况大少爷宋筠，还是未来的临江王妃宋霁初的兄长。 大少爷宋筠有些紧张，虽然入临江王府多年，却从未见过临江王，这是第一次。临江王运筹帷幄，骁勇善战，其名号足以令北狄闻风丧胆，是大魏当之无愧的战神。 大少爷宋筠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临江王，临江王既是自己的主子，也是自己的妹夫。 大少爷宋筠正想着，便被领到了外书房，临江王看过两个孩子之后，便在外书房议事。 “王爷，宋筠到了。”已经有人通传去了。 从书房里陆续出来了几个人，大少爷宋筠都不认识，只是恭敬的立在一侧，等待临江王的传召。 “进来吧。” 大少爷宋筠进了外书房，外书房此时只有临江王一人，等着大少爷宋筠。 “属下宋筠，参见王爷，属下奉命护送娘娘回京，娘娘已平安抵达京城，属下特来复命。”大少爷宋筠一直低着头，没瞧见临江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临江王招手，示意大少爷宋筠起身，大少爷宋筠趁着起身的功夫，才终于看清了临江王的样貌。大少爷宋筠有些愣住了，本以为临江王在战场上杀伐决断，会和军营里的糙汉子们差不多，眼前的临江王却是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真的很难把他和“大魏战神”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原先大少爷宋筠还担心临江王混迹军营，行为粗犷，会吓到宋霁初，如今看来，临江王举手投足间，可比大少爷宋筠见过的读书人还要端方大气。 “由你护送王妃上京，本王自然放心。”临江王的声音，听上去也是温文尔雅的，让人很舒服。 “本王想让你做王府的第六暗卫，你怎么想？”临江王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大少爷宋筠。 大少爷宋筠当然想，做了王府的暗卫，就可以近距离保护宋霁初，可大少爷宋筠也担心，因为自己和宋霁初的特殊关系，会给宋霁初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敢问王爷，王爷许属下做王府暗卫，是因为，娘娘的缘故吗？”大少爷宋筠还是问了出来。 “是，也不是。”临江王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听不出来生气的感觉，“本王本就有意增加第六暗卫，你也本就是候选人之一。” “既然王妃是你妹妹，第六暗卫，非你莫属。” “王爷……”这才是大少爷宋筠最担心的事情。 “你先听本王说完，”临江王打断了大少爷宋筠的话，“白果是医师，只会些三脚猫功夫，水杉和叶障，一明一暗，槭枫和庭梧要照看两个小的，王妃日后嫁入王府，身边自然要有能护王妃安全的暗卫。”临江王顿了顿，“广陵宋家，本王也略有耳闻，王妃身边的暗卫，保护王妃是一方面，能为王妃着想，阻止王妃胡闹是另一方面，所以，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大少爷宋筠明白了，如果仅仅是为了保护宋霁初的安全，谁做暗卫都没区别，可如果宋霁初驴脾气上来，又要逞英雄，就像在江上一样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能压得住宋霁初的人，这么看来，也就只有自己了。毕竟再厉害的暗卫，也不敢和王妃娘娘对着干，自己却不一样，哥哥管教妹妹，有什么不行的。 “你是王妃的哥哥，这个身份，做很多事，都会便宜许多。” “属下多谢王爷厚爱，也替娘娘谢过王爷。”大少爷宋筠明白了临江王的用意，是真心感谢临江王。 “坐吧。”临江王让大少爷宋筠坐下，大少爷宋筠却不敢，临江王到底是自己的主子。 “现在你不是王府私军宋筠，而是王妃的兄长宋筠，坐下说话吧。”临江王再次让大少爷宋筠坐下，大少爷宋筠这才坐了下来。 “作为兄长，本王猜，你并不想王妃嫁给本王吧。”临江王依旧语气平静。 “王爷可想听实话？”大少爷宋筠试探性的问了句。 “自然。”屋内没有女使小厮，临江王动手给大少爷宋筠倒了杯茶。 “王爷也是有女儿的人，如果有一天，小女儿一进门就是给别的孩子做后妈，我想王爷也会不高兴的。”大少爷宋筠回避了临江王的问题，倒是举了个非常恰当的例子。 “确实如此，”临江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本王无意娶亲，只为给孩子们一个名分，圣上又不肯松口，便成了如今如此别扭的模样。”谈及此处，临江王也是很无奈。“孩子们的母亲，难产而亡，与旁人无关，本王也无意别的女子，到头来还是连累了你妹妹。” 大少爷宋筠猜的不错，依照临江王的性子，能为孩子们争一个身份，自然也会为孩子们的母亲争一个身份，之所以没有这么坚持，便是因为孩子们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今日，本王可以明明白白的跟你说，对内对外，宋二姑娘，都是无可非议的临江王妃，本王只有一个条件，照顾好两个孩子。” “广陵宋家，也可以给王爷一个答复，王爷放心。”大少爷宋筠起身，恭敬的向临江王行了一礼。 第67章 我有一事不明 “广陵宋家，本王放心，范家和京城宋家就难说了，范家那群老狐狸，好容易把家里的姑娘塞进了王府，难免不作妖。”临江王眯起了眼睛，提起范家，多有不悦之色。 “有娘娘和属下在，范家的手再长，也伸不进王府。”大少爷宋筠也不喜欢范家。 广陵宋家与范家，属于互相看不惯的存在，广陵宋家觉得范家假清高，装模作样，但又离不开范家，因为范家的存在，京城宋家才能步步高升。范家同样瞧不起商贾出身的广陵宋家，士农工商，商是最后一等，若不是因为宋曜是进士出身，范夫人又执意倾心宋曜，范家怎么可能点头同意这门婚事。但范家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因为广陵宋家的时时接济，京城宋家甚至是范家的日子都松快了些，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所以双方始终保持着一种很微妙的关系，直到范夫人对宋霁初身边的嬷嬷动了手，广陵宋家也在钱财方面下了手。如果范家真的要出手给宋霁初找不痛快，这个微妙的平衡，怕是很难维持下去了。 临江王的封地在临江，广陵宋家已经控制了临江的经济命脉，甚至逐步发展到可以对扬州的经济命脉指手画脚的程度，临江王自然会顾忌广陵宋家。同时临江王也没少了解广陵宋家的情况，临江王也必须承认，广陵宋家能做到扬州首富的位置，不是没有原因的，乐善好施、诚信为本、胸怀大义，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说广陵宋家是义商一点儿也不为过，这样的氏族，教养出来的女子，临江王放心。 临江王又留大少爷宋筠说了会儿话，知道大少爷宋筠刚刚上京，便也没多留大少爷宋筠。 大少爷宋筠起身告辞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王爷，您安排属下做第六暗卫，就不担心属下，对两位小主子下手吗？”临江王没了孩子，宋霁初的孩子，便是无可争议的临江王世子。 临江王没想到大少爷宋筠会这么问，倒是愣住了，“你会这么问，本王便知道，你不会这么做。”宋霁初不会，广陵宋家不会，京城宋家应该也不会，范家都难说了。 二人心照不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大少爷宋筠向临江王行礼告退。 另外一边的宋家，也没个消停。 宋霁初许久未回京城宋家，女使们正在院子里打扫，宋霁初之前将院子里的女使打发出去了不少，如今宋霁初是临江王妃，可不是有眼红的，巴巴过来献殷勤。虽然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宋霁初能带去临江王府的陪嫁都是有数的，也就是宋霁初身边的蔷薇她们，即便是真的再加人，也轮不到她们头上。但刷些好感还是有必要的，宋霁初出嫁，广陵宋家少不了要贴补些，再加上临江王府的彩礼，这么看来，宋霁初的家底是最厚的。宋霁手指头缝里稍微漏一点出来，对女使婆子们而言，就已经能派上大用途了。 宋霁初有些烦，偶尔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看这架势，可不是一次两次能结束的。宋霁初本来想直接让杜嬷嬷把人打发出去的，后来一想，日后自己真的嫁入临江王府，身边少不得要有些人阿谀奉承，女使婆子也就算了，可以直接打发出去，若是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夫人怎么办，一个不注意，就该结下梁子了，人在高位，要考虑的事情，也复杂了很多。 宋霁初正头疼着，女使过来传话，范夫人请宋霁初过去一趟。 宋霁初也没什么所谓，横竖现在有圣旨护体，范夫人也不会太多事。 等宋霁初到了范夫人院儿里，只有二少奶奶秋氏陪着范夫人，大姑娘宋雯华都不在场，这就有些可疑了，范夫人那么偏爱大姑娘宋雯华，这会儿子怎么反倒不让大姑娘宋雯华在身边了呢？ “母亲，二嫂嫂。”宋雯华规矩行礼。 “来，坐吧。”范夫人倒是难得的给了宋霁初好脸色，到底还是圣旨好使啊，这才没多久的功夫，范夫人待宋霁初居然会这么温和，搞得宋霁初浑身不自在。 “母亲唤女儿来，所为何事？”宋霁初强忍着不自在，温声问道。 “母亲想着，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嫁到临江王府，总是让人操心，倒不如让你妹妹，陪着你。”范夫人柔声说道，还真像是个为孩子着想的好母亲。 “母亲的意思，我不明白。”宋霁初怎么会不明白，范夫人就差明晃晃的说要三姑娘宋露繁或者四姑娘宋霏霏陪媵了。至于两个姑娘的意思，那自然不重要。 “让你妹妹陪你一起入王府，帮着你在王府站稳脚跟。”再直白的话，范夫人也不好再说了，“王爷这个年纪，身边自然少不了人伺候，你又要伺候王爷，又要照顾两个孩子，母亲是怕你顾不过来。” 担心宋霁初无暇他顾是假，想把临江王妃的位置牢牢把握在自己人手里才是真的吧。 宋霁初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一双大眼睛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仿佛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三妹妹老实本分，四妹妹与世无争，都是极好的。”二少奶奶秋氏，憋了半天，终于憋了这么句话出来。小姑子还没嫁人呢，自己这个做嫂子的，就要开始算计着给妹夫房里塞人，偏偏塞的还是妹妹，就算是庶出的女儿，也是宋家正儿八经的姑娘，二少奶奶秋氏真的很难开口。 “可是母亲，您不该问问王爷愿不愿意，我愿不愿意，两位妹妹愿不愿意吗？”宋霁初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道。 “好孩子，善妒可是大忌，身为正室夫人，自然要有容人之量，服侍好夫君，也是正室夫人的本分。”范夫人真的是耐着性子跟宋霁初解释，宋霁初也终于有一回能享受享受范夫人对大姑娘宋雯华的态度，自然，如果是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会更加放下身段，小心翼翼的哄着。 “我懂了，女子不可善妒，”宋霁初认真的点了点头，宋霁初也看到范夫人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可是母亲，我有一事不明，”宋霁初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话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第68章 退一步越想越气 “正好二嫂嫂也在，请母亲和二嫂嫂帮我解解惑。”宋霁初一脸无辜，真的很难想象，这些都是宋霁初装出来的。 范夫人点了点头，宋霁初年纪还小，糊弄糊弄也就糊弄过去了，最起码范夫人如今是这么想的。 “三妹妹和四妹妹是庶出，我想不明白的是，她们两个的生母去哪里了呢。”宋霁初依旧一脸无辜，若非如此，范夫人甚至怀疑宋霁初是故意要给自己难堪。 宋霁初当然是故意的，从范夫人一张嘴，宋霁初便明白了范夫人的心思，范夫人的心思也就是范家的心思。宋霁初也真的很好奇，如果嫁入临江王府的是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也会执意如此吗？范家也会执意如此吗？ 宋霁初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二少奶奶秋氏，二少奶奶秋氏也是一脸窘迫，想必二少奶奶是被范夫人临时抓壮丁的。正如宋霁初所想，二少奶奶秋氏确实不想参与进来。自己不希望夫君身边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存在，哪怕是自己的贴身女使，自己的亲生妹妹，由己及人，宋霁初肯定而不希望如此。 这人还没进王府呢，算盘珠子打的，都快蹦到宋霁初脸上来了。 “母亲也不知道吗？可我实在好奇，不如让我去问问父亲，或者三妹妹和四妹妹吧。”宋霁初继续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 二少奶奶秋氏想笑又不敢笑，默默的在心里给宋霁初比了个大拇指，宋霁初还真是敢说，气死人不偿命，偏偏又找不出什么错处来。 “你……”范夫人一时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假如圣上赐婚的是大姐姐，成为临江王妃的也是大姐姐，母亲也会这么提？” 二少奶奶秋氏不由得抖了抖，如果对上的是大姑娘宋雯华，估计现在早就吵翻天了吧，不对，如果是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根本就不会提这件事。 “三纲五常，夫为妻纲，我的意见不重要，母亲怎么着也要顾及皇家脸面，顾及王爷的想法吧。圣旨上只是说封我为临江王正妃，可没有提过，要宋家的其他姑娘一起陪媵临江王府，王爷更不曾提起。”宋霁初一脸严肃，与刚才的懵懂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范夫人反应过来了，宋霁初明明什么都明白，只是故意在和自己对着干而已，偏偏宋霁初如今身份尊贵，范夫人又确实一时间想不到什么何时的理由驳斥宋霁初，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母亲没其他事，我就告退了。”宋霁初说完，也不等范夫人同意，直接起身离开了，一顿输出，宋霁初只觉得神清气爽。祖母说的没错，退一步越想越气，凭什么我要暗自生气，委屈自己，与其委曲求全，不如直接发疯。委屈求全也没见他们念自己一点儿好，反倒是觉得自己是个软柿子，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反正现在整个宋家加上范家，也不敢对我怎么样。他们可还指望着我这个临江王妃，日后能照看照看范家和京城宋家呢。 宋霁初前脚抬腿出了范夫人的院子，后脚就看到三位少爷齐刷刷的出现在了眼前。 “哥哥！”宋霁初很是兴奋，真想让哥哥也看看方才的样子，反正我不生气，气死旁人又不偿命。 三位少爷齐齐驻足，都以为宋霁初在喊自己。二少爷宋策自信满满，毕竟自己是嫡亲的哥哥，又是官身，虽然现在在守孝，日后妹妹少不得要依靠自己。三少爷宋简知道宋霁初喊的不是自己，之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宋霁初这么喊，只会是大少爷宋筠。三少爷宋简也多希望宋霁初口中的“哥哥”是自己。 “囡囡，”大少爷宋筠很自然的走上前，顺便给宋霁初递了包小零嘴儿，“回来路上看见的，你尝尝，要是喜欢，哥哥就再买些。” “哥哥买的，囡囡都喜欢。”宋霁初满心欢喜的接过了小零嘴儿。 “二哥哥，三哥哥。”宋霁初很潦草的跟另外两位兄长问了好。 “哥哥，走，囡囡有事跟你说。”宋霁初拉着大少爷宋筠就走了，丢下了面面相觑的二少爷宋策和三少爷宋简。 三少爷宋简看着大少爷宋筠和宋霁初亲昵的背影，别提多羡慕了，这才是家人之间本该有的样子，三少爷宋简却从未体会过，不管是父亲母亲，自己亲生的兄弟姐妹还是舅舅家的其他兄弟姐妹，都没有过。 宋霁初拉着大少爷宋筠去了自己的小院儿，宋霁初的小院儿很简单，院子四周随手种了些不值钱花花草草，屋子里也只是有最简单的桌子、柜子、坐具、梳妆台和床等常规家具，多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大少爷宋筠很是意外，宋霁初明明是久居京城，可宋霁初的小院儿，整的却像是偶尔客居一样，和大少爷宋筠夫妇暂时安居的客房倒是很像。 大少爷宋筠在京城宋家，没去过太多房间，就算宋霁初和范夫人比不得，可这陈设，和范夫人院儿里比起来，也差的太远了吧。 “哥哥，你来。”宋霁初把大少爷宋筠拉进了里屋，梳妆台上摆着宋霁初简单一些首饰，大少爷宋筠看的清楚，这些首饰很眼熟，都是宋霁初从广陵带过来的，或者是回广陵奔丧的时候戴过的。大少爷宋筠知道宋霁初对这些钗环首饰之类的东西并不上心，一件首饰能戴许久许久。可宋霁初对首饰上不上心是一回事，对京城宋家对宋霁初上不上心又是一回事。 “哥哥，我跟你说。”宋霁初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大少爷宋筠说了说，宋霁初说的兴高采烈的，也没注意到大少爷宋筠实际上在关心自己的首饰够不够用。 大少爷宋筠把在临江王府的事情，也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宋霁初，宋霁初其实并不意外，自己既然敢拿临江王来压范夫人，赌的就是这一点。临江王一心记挂两个年幼的孩子，自然不可能同意，内宅有太多人。自己是正妃，不管为了什么，也不会对两个孩子下手，再说对孩子下手这种事，广陵宋家也确实做不出来。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单是一个前程，就足够让人铤而走险。出于安全考虑，临江王不可能同意府中有侧妃、侍妾哪怕是媵妾存在。 第69章 关于买房问题的讨论 兄妹二人一番沟通下来，都不由得觉得，临江王此人，定然不简单。如今，宋霁初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临江王妃，大少爷宋筠也是临江王府的暗卫，横竖是跑不掉的了，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就像临江王说的那样，广陵宋家不会对孩子下手，京城宋家说不准，范家则是极有可能。宋霁初还没入王府呢，就已经在张罗着给宋霁初找媵妾，以后还不找到要怎么样呢。 “囡囡，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在京城有座宅子。”大少爷宋筠跟宋霁初另外提起一事。 “哥哥错了，是否要买宅子，不应该与我商量，而是要与嫂嫂商量。”宋霁初直接了当的打断了大少爷宋筠，“锦葵，去请大少奶奶过来。” 大少爷宋筠，还想说什么，宋霁初却是死活不搭茬，只等大少奶奶万氏到来。 给大少爷宋筠夫妇安排的小院儿，和二少爷宋策夫妇的小院儿挨着，都是内院与外院交界的地方，锦葵一来一回，还真是费了些功夫。锦葵哪里知道宋霁初找大少奶奶万氏做什么，大少奶奶也猜不到宋霁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嫂嫂，你可算来了，哥哥有事跟你商量。”宋霁初一看到大少奶奶万氏进门，就立即上前把大少奶奶万氏拉到屋子里面，小夫妻两个面面相觑，突然之间有些尴尬。 “该是你们夫妻二人商量，我没意见。”宋霁初说着，拿了串葡萄在一旁吃，一副不打算参与的模样。 大少爷宋筠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宋霁初是真的把大少奶奶当做嫂嫂，没把她当成外人，也是真的为自己夫妻二人考虑问题。 “王爷提拔我做王府的第六暗卫，负责保护几位主子的安全，”几位主子，临江王府的主子不多，也就是临江王、一双小儿女，以及即将嫁入临江王府的宋霁初，“在王爷身边伺候，王爷的事情，越少的人知晓越好，日后还是得有自己的宅子才方便些。” 大少爷宋筠跟妻子万氏说着自己的想法，宋霁初就在一旁吃葡萄，只是听一听，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我是王府暗卫，自然是王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王爷是异姓王，迟早要就番，不管多迟多早，王爷还是要在京城留些光景。既然我在京城，京城商会和扬州商会的事情，也是自然要帮着爹处理的。这些日子在叔父家里，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婶婶出身书香世家，瞧不起咱们商贾出身，要是京城商会的上门，怕不是要被婶婶直接打出去。” 大少奶奶万氏也是出身商贾，说一些朝局的事情，大少奶奶万氏也确实听不懂，但大少奶奶万氏很赞同大少爷宋筠说的，范家和京城宋家，绝对不可能允许商会上门，玷污他们的书香门第。 大少爷宋筠看了眼还在吃葡萄的宋霁初，又看了眼宋霁初梳妆台上的零散的首饰，再看向妻子，十分郑重的说，“祖母、爹娘都放心不下囡囡，我也是，囡囡在京城宋家不受重视，我还想着，日后要是囡囡在王府受了委屈，还能有个地方让囡囡缓口气。在你我身边，会比在京城宋家，要好的多。” 大少奶奶万氏静静的听着，顺着大少爷宋筠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宋霁初的梳妆台，梳妆台上的首饰，大少奶奶万氏基本都见过，是宋霁初在广陵宋家的时候，佩戴的，也不过是那么几件而已。就算是要守孝，也未免有些太寒酸了。大少奶奶万氏只有兄弟，没有姐妹，是打心底里把宋霁初当自己的亲妹妹，做姐姐的，自然看不得妹妹受委屈，总要有个地方能让妹妹哭哭鼻子，发发脾气，显然京城宋家是不可能的。 宋霁初本来在吃葡萄，突然被大少爷宋筠点了名，差点呛到自己，“哥，咳，哥，咳……” “你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大少奶奶万氏很自然的上前给宋霁初敲背，帮宋霁初顺气。 “哥哥，这是你和嫂嫂的事情，不用考虑我。”宋霁初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总算是完整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大少奶奶万氏给宋霁初递了杯水，宋霁初一饮而尽，感觉好多了，“我从来都拿哥哥、臭小子和小弟弟，当我的亲生兄弟，拿嫂嫂当我的亲嫂嫂，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话要说出来，说清楚，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哥哥和嫂嫂才是携手要走过后半生的人，最先考虑的，应该是你们和未来的小侄子、小侄女，而不是我，不是伯父伯母，不是臭小子和小弟弟。” 大少爷宋筠夫妇听过，都陷入了沉默。 大少爷宋筠提出要单独有个宅子，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宋霁初，如今自己是王府暗卫，主要任务就是负责保护宋霁初的安全，京城宋家虽然足够宽敞，可和临江王府相比还是差得远，而且距离也比较远，还是在王府附近挑个宅子，既能保护宋霁初，也能避免京城宋家打听王府的事情。 “我觉得夫君和囡囡说的都不错，这些天我也在考虑，王爷不会很快就番，我们在京城也要待上很长一段时间，要有个自己的宅子。”大少奶奶万氏很认真的说，不像是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叔父家固然好，到底不如在自己家舒服。在家时，祖母和爹娘都不让我站规矩，有时候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在叔父家，我哪里敢。”大少奶奶万氏说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原来嫂嫂也这么想，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呢。”宋霁初有一种终于找到知音的感觉。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宋霁初真的是想干嘛干嘛，想睡到什么时辰睡到什么时辰，想出门就出门，不想出门就整日窝在房间里不出去。在京城，宋霁初根本没有这个机会，每天的晨昏定省，哪里能睡懒觉，想出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第70章 李代桃僵? 经大少奶奶万氏这么一说，大少爷宋筠突然察觉，好像是这么回事，大少奶奶万氏这几日都起的很早，大少爷宋筠还以为是大少奶奶万氏初到京城有些不习惯，原来是这样。 “这宅子得买，必须让你能睡成懒觉。”大少爷宋筠故意调侃道，大少奶奶万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在王府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既然要买，干脆买个大点的，住着也舒坦，要是有机会，爹娘和两个弟弟也能上京瞧瞧。”大少爷宋筠兴致勃勃。 “王爷终归要就番，咱们也终归要回广陵，倒是不需要太大的宅子。”大少奶奶万氏提出了反对意见。 “这个我站嫂嫂，哥哥跟着王爷，平日里肯定不常在家，买太大的宅子，嫂嫂一个人住着也害怕。”宋霁初突然想到了自己，日后临江王不在府中，自己不也是一个人住偌大个宅子吗？“不过也没关系，嫂嫂可以来王府，或者我去嫂嫂那里，有我作陪，嫂嫂不用害怕。” 大少爷宋筠自然听出来宋霁初的小心思，但没有戳破，她们姐妹二人能常常作伴，总比自己一个人窝在家里要好。 “好，听你的。”大少爷宋筠冲大少奶奶点了点头。 “嫂嫂，回头你们看宅子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啊。”好容易有机会能出去逛逛，宋霁初哪能放过这个机会，趁机拉着大少奶奶万氏撒娇道。 “这……”这不好吧，宋曜夫妇能同意？ “我不捣乱，我就跟着去瞧瞧，真的，整日关在屋子里学规矩，好闷的。”宋霁初苦着一张脸。 大少奶奶万氏有些无奈的看向大少爷宋筠，大少爷宋筠也很无奈，自己对这个妹妹除了答应之外，根本没有一点儿办法。 “那，好吧。”大少奶奶万氏应了下来。 “好耶，嫂嫂最好了。”宋霁初高兴的抱紧了大少奶奶万氏。 “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你今天这么下婶婶的面子，保不齐婶婶要怎么想。”大少爷宋筠不得不给宋霁初提个醒。 “看在范家和宋家子弟日后的前程上，母亲不会太为难我，父亲也会拦着母亲，大姐姐就不一定了。”宋霁初又不在乎，临江王妃在范家眼里的分量极重，范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和自己计较，父亲也不会。 另外一边，范夫人正在屋子里发脾气，二少奶奶秋氏想走又不敢走，范夫人在家里说一不二，宋曜都很听范夫人的话，今天却被宋霁初下了面子，还是当着二少奶奶秋氏的面，范夫人能不生气吗？ 以前范夫人生气的时候，大姑娘宋雯华在的话，范夫人还会顾忌些，现在要是大姑娘宋雯华也在，估计能直接把房顶给掀了。二少奶奶秋氏真是苦不堪言，只能在一旁劝解着。 “夫人，二少奶奶，二少爷到处在找二少奶奶，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女使进来传话。 “你去吧。”毕竟对着自己的儿子，范夫人没有多留二少奶奶秋氏，二少奶奶秋氏如蒙大赦，脚底抹油，立马开溜。 二少爷宋策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二少奶奶秋氏，只是听说了这件不愉快的事情，找了个借口将二少奶奶秋氏喊了出来。范夫人是个什么脾气秉性，做儿子的二少爷宋策自然知道，这种事儿，还是得宋曜亲自出马，才能压得下来。 果不其然，二少奶奶秋氏前脚刚从范夫人处离开，丁母忧赋闲在家的宋曜，也听闻了范夫人和宋霁初之间的不愉快，进了范夫人的院子。真的很难不怀疑，宋曜的消息，来的未免有些太凑巧了。 范夫人还在屋子里发火，茶杯器皿摔了一地，女使婆子们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都出去吧。”宋曜让女使婆子们都出去，女使婆子们和二少奶奶秋氏方才的心情一模一样，都是如蒙大赦般的，迅速撤了出去。 “夫人别生气了。”宋曜放下身段，小声的哄着范夫人，在范夫人面前，宋曜从来不是朝廷大员，只是夫君。其中虽然有宋曜必须要依靠范家，依靠范夫人的缘故，更多的是宋曜与范夫人两情相悦，在范夫人面前，宋曜情愿放下身段。 “都是你们宋家养出来的好女儿，这么跟我这个做母亲的说话。”范夫人显然还在气头上。 “那妮子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偏偏圣上看中了那妮子，日后宋家和范家，还都要依靠临江王，依靠那妮子。”宋曜言语中对宋霁初多有贬低。 “那妮子对我都这么不客气，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还指望她能拉范家和宋家一把，她只要不连累范家和宋家就不错了。”范夫人提起宋霁初，几乎没有什么好话。 “雯雯不知道比那妮子强多少倍，怎么看也是雯雯更适合做王妃，”说起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就是一阵心疼，在范夫人眼里，大姑娘宋雯华是范家和宋家最出色的姑娘，便是入宫为妃，都是绰绰有余。如今宋霁初已经是临江王妃，大姑娘宋雯华就绝无进宫的可能，除非是作为公主，和亲外邦，范夫人又如何舍得。“雯雯怎么就不能是临江王妃了？” 宋曜听范夫人话中有话，“夫人的意思是？” “都是宋家嫡出的女儿，那妮子可以做临江王妃，雯雯就做不得？”范夫人越说越有信心，仿佛已经打定了主意一般。 “李代桃僵？不可不可不可。”宋曜听明白了范夫人的意思，是想让大姑娘宋雯华顶替宋霁初的名字，嫁入临江王府，赶忙三连否认。 “有何不可？”范夫人不以为然。 “咱们在京城住了这么几年，就算那妮子不常出门，雯雯和那妮子，大家也是分的清的，更何况，那妮子是在长公主面前露过脸的，没人能在长公主面前耍花样。”宋曜说的是几年前长公主府赏花宴的事情，那时宋霁初就与长公主相谈甚欢，也是那时大姑娘宋雯华一手箜篌，技惊四座。 长公主是当今太后与先帝唯一的女儿，当今圣上的亲妹妹，继承了太后和先帝敏锐的政治头脑，没少帮圣上料理朝堂上的事，临江王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也是圣上、大长公主和长公主看着长大的，长公主绝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范夫人也是一惊，忘了这茬了。 第71章 凭什么是宋霁初? “长公主跟着先帝和太后，在朝堂上历练了这么多年，在长公主面前，范家和宋家加起来，都不够格，更何况，还牵扯到其他贵人。”宋曜语气有些严厉，虽然宋曜也觉得大姑娘宋雯华比宋霁初更适合嫁入临江王府，如今圣旨已下，宋家能有一个王妃，已经是天恩，哪敢再有旁的心思。宋曜真的担心范夫人一个头脑发热，做出些不计后果的事情，到时候范家和宋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我晓得厉害。”范夫人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绝无可能。 “雯雯难免会有心里不平衡，也看好雯雯，别让她做什么傻事。”范夫人有这个想法，难保大姑娘宋雯华没有。 范夫人点了点头，提起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还是心里堵得慌。 “如此一来，雯雯是没机会踏入宫门王府了。”范夫人很是失落，明明大女儿才貌出众，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子，“就算是公府侯府伯爵府，到头来也是低人一等。” “夫人换个角度想想，临江王迟早要就藩，临江王妃自然要跟着王爷一起前往封地，范家和我们都在陪都和京城，夫人当真放心雯雯一人，远赴临江？” “那不行，雯雯打小就身子弱，我必然是要留在身边的。”这么想想，让宋霁初做临江王妃也没什么不好的，到时候随临江王就番，走的远远地，眼不见为净。其实还有一点，临江王因为婚事惹怒了圣上，临江王表面上不好说什么，谁知道私底下会怎么样，自己的宝贝闺女，还是不去吃这种苦的好。 嘁，大姑娘宋雯华是宋家嫡出的姑娘，宋霁初就不是了吗？ “我跟你说，雯雯的婚事，必须要好好斟酌，我定要给雯雯找一个不输给临江王的好男儿。”范夫人心心念念的，还是这件事。 宋曜并不反对，大姑娘宋雯华事事优秀，日后婚嫁上，也能成为宋家的一大助力。 “那妮子，到底代表着宋家，嫁入临江王府不能太没规矩，我已经给哥哥去信，让哥哥再找几位教引姑姑过来。”范夫人像是憋着口气。 宋曜也没有反对，今日之事，到底是宋霁初这个做女儿的，顶撞了范夫人这个做母亲的，让宋霁初好好学学规矩也好，省的日后出门，丢了宋家的脸。 大姑娘宋雯华晕船晕的厉害，从广陵回来之后，一直在自己的小院儿里静养，养了这些日子，算是修整过来了。修整的同时，大姑娘宋雯华也在考虑一个问题，凭什么自己不能是临江王妃，凭什么？ 要是没有了宋霁初，或者宋霁初名声尽毁就好了。 有些事情，只要开始起了个念头，这个念头，便会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来。如果没有宋霁初，成为临江王妃的，就会是自己了。 大姑娘宋雯华还真是说干就干，立即吩咐身边的嬷嬷，去烟花柳巷弄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嬷嬷一听大姑娘宋雯华要的东西，便明白大姑娘宋雯华的打算了。 大姑娘宋雯华和范夫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都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这会儿大姑娘宋雯华正在气头上，嬷嬷也不敢劝，大姑娘宋雯华发起脾气来，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 大姑娘宋雯华所谋之事，不管成功与否，大姑娘定能全身而退，倒霉的都是身边的女使婆子。嬷嬷也清楚的知道，就算事情败露，被推出来顶锅的，只会是自己。 横竖都是一死。 嬷嬷干脆心一横，将事情汇报给了二少奶奶秋氏。二少奶奶秋氏也是一惊，伤敌一千自损一千的昏招，也能想出来，也不难想象，假如大姑娘宋雯华做了王妃，宋家日后会遇到那些难题了。 二少奶奶秋氏也没有直接对上大姑娘宋雯华的勇气，大姑娘宋雯华上有范夫人保着，下有两位少爷护着，自身也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儿。二少奶奶秋氏思前想后，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范夫人来处理最为合适。 二少奶奶秋氏也知道底下人的为难，没敢跟范夫人说是大姑娘宋雯华身边的嬷嬷主动跟自己汇报的，只说是自己刚好碰到了大姑娘宋雯华身边的嬷嬷，见对方神色慌张，便拦住多问了几句，三问两问的，问出了这么个情况。 范夫人知道后，最开始是吃惊，接着就是生气，范夫人从未想过大姑娘宋雯华会做这样的事，再往后倒变成了不安，从小到大，大姑娘宋雯华想要什么没有，大姑娘宋雯华也是事事骄傲，偏偏在婚事上，被宋霁初踩了一头，大姑娘宋雯华心里肯定不舒服。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大姑娘宋雯华打消这些念头，毕竟日后范家和宋家，乃至秋家，都要依靠宋霁初和临江王。 范夫人火急火燎的赶到大姑娘宋雯华的小院儿，大姑娘宋雯华显然没想到范夫人这个时候会过来，不过范夫人来自己的小院儿也是常事，大姑娘宋雯华也没多想什么。 “你们都出去。”范夫人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大姑娘宋雯华这才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太对。 “娘，您这是怎么了？”大姑娘宋雯华有些好奇，但又不知道范夫人这是什么缘故。 “雯雯，娘知道你委屈，知道你不服气，但是你也要知道，不管是范家还是宋家，都没有能力与皇家抗衡。”范夫人本来挺生气的，想臭骂大姑娘宋雯华一顿，可一见到大姑娘宋雯华，就心软了。 大姑娘宋雯华隐约猜到了，应该是自己身边的嬷嬷露了馅儿。 “你可考虑过你这么做的后果？那妮子名声尽毁，你作为她嫡亲的大姐姐，名声能好到哪儿去，真到那时，谁还敢上门提亲。”范夫人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最疼爱的大女儿。 “可是，娘，凭什么啊，明明我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凭什么偏偏是一个处处都不如我的，做了临江王妃。”大姑娘宋雯华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圣上这么做，定有深意，不是我们能随意揣测的。”范夫人的心思和大姑娘宋雯华是一样的，凭什么是宋霁初。 第72章 和亲外邦 “娘不是没想过，有些事，娘宁可脏了自己的手，也不想让你插手。”范夫人突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自己女儿想要的，身为父母，居然满足不了，“可是娘不能这么做，娘要考虑范家，更要考虑你和你两个哥哥。” “圣旨已下，我们能做的，只有遵守，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名，不用娘说，你也知道。” “你放心，你的婚事，娘和你爹一定给你好好选，天下之大，不止临江王一个好男儿，日后不管是京城还是陪都，有范家和宋家给你撑腰，不比就番临江来的实在。” “旁的人家再好，也比不过世袭罔替的王爵，日后我见了她，还要向她行礼，这叫什么事儿，娘，您再想想办法。”大姑娘宋雯华有些油盐不进，还是认准了要做王妃。 “我能有什么办法，”范夫人让自己狠下心来，必须让大姑娘宋雯华接受现实，宋霁初的王妃之位，不能有任何闪失，“你要想做王妃，我这就让你爹爹，上书圣上，自请和亲外邦，圣上必然高兴，许你公主之位，嫁给外邦做王妃。” “娘，我可是您亲生女儿，您真舍得。”大姑娘宋雯华慌了，她真的害怕爹娘真的向圣上请旨，把自己嫁到外邦去。 “只有和亲外邦，才能满足你做王妃的愿望，我看倒是可行的很。”大姑娘宋雯华已经败下阵来了，范夫人也紧接着又添了一把柴。 “不，我不要和亲，娘，我不要和亲。”大姑娘宋雯华怕的要命。 “娘也舍不得你和亲，”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大姑娘宋雯华已经被吓住了，后面只需要好好哄一哄就好了，“那妮子已经是王妃了，就已经绝了你进宫的路。” “娘。”大姑娘宋雯华柔柔弱弱的喊了声。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听爹娘的。”大姑娘宋雯华不敢再坚持什么，和亲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西戎早年被圣上打到绝迹，大魏之外的，主要是北狄、东夷和百越，北狄比西戎还要野蛮，据说如今依旧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千宠万爱着长大的大姑娘宋雯华，怎么能吃的了这种苦。还有东夷，东夷虽是孤悬海外，却始终对大魏虎视眈眈，据说东夷人都是小矮子，东夷偏偏瞧不上大魏。百越与扬州接壤，宋曜早年在西南待了几年，西南多瘴气，百越只会比西南更严重。 见大姑娘宋雯华点了头，范夫人才算放心，范家和宋家的责任，就交给宋霁初好了，既然做了临江王妃的位置，自然要为宋家和范家，多尽些心。大姑娘宋雯华只要得嫁高门，夫妇和睦，平安顺遂，范夫人也就放心了。 宋曜夫妇和大姑娘宋雯华之间的事情，宋霁初自然不清楚，宋霁初也不关心这些，所以也没让芸香特意去打听。宋霁初料定，就算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想对自己不利，也是有那心没那胆子，宋家不仅仅只有大姑娘宋雯华，还有两位嫡出的少爷，范夫人多少会掂量清楚。 大少爷宋筠也开始了找宅子之路，大少爷宋筠也有意无意的向王府的其他侍卫透露了此事，这件事自然而然的传到了临江王的耳朵里。临江王倒是给大少爷宋筠指了座不错的宅子，是个二进院的宅子，离临江王府很近，也就只隔了几户人家而已，价格也很公道，大少爷宋筠很快就拿下了宅子。 借着帮大少爷宋筠看宅子的由头，宋霁初没少跟着大少爷宋筠夫妇外出，范夫人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指不定怎么想。 “姑娘，我听说，老爷和夫人，在准备给大姑娘说亲。”芸香打听消息的能力，依旧十分出众。 宋老夫人才过世多久，作为孙辈的，要服齐衰一年，宋曜夫妇就已经按捺不住，为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操心。无非是宋霁初已经是临江王妃，大姑娘宋雯华已无可能参加选秀，害怕日后委屈了自己宝贝的大姑娘宋雯华，这才着急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 “还有一事，夫人去信给舅老爷，让舅老爷再为姑娘找几位教引姑姑。”这是芸香打探来的第二则消息。 意料之中，宋霁初那么没给范夫人面子，按照范夫人的性子，可不是要借题发挥，好好整治整治宋霁初。宋霁初倒是没有什么所谓，经过高姑姑的魔鬼训练，宋霁初完全不怵。 没过多久，宋家确实来了位教引姑姑，专门负责教导宋霁初。只是并不是范家请来的，而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特意到宋家，教导宋霁初。 随教引姑姑一道进府的，是唐修远身边的暗卫白果，在暗卫中，排行第一。 “属下奉王爷之命，特来传话，王爷说，圣旨只赐婚娘娘一人，王府也只会迎娘娘一位正妃进门，不会迎其他侧妃、媵妾甚至是侍妾。” 唐修远消息还真挺灵通，不过他是怎么知道宋家有陪媵的心思的？ 白果没有多说什么，传完话之后便告辞了。 唐修远既然已经明确说了，宋家想陪媵，也就不了了之了。 据说，是临江王亲自去求的太后娘娘，希望太后娘娘为未来的临济王妃也就是宋霁初，安排位教引姑姑，指导宋霁初宫廷礼仪，免得日后嫁入临江王府，丢了皇家颜面。 这位教引姑姑姓翁，宫中都尊称一声翁姑姑，宋霁初自然也不例外。临江王是由太后娘娘亲自抚养长大的，翁姑姑也是当年负责照顾临江王的宫人之一。临江王进宫求到太后娘娘处的时候，翁姑姑便主动请缨。 以上的消息，自然是大少爷宋筠打听过来的。 翁姑姑太清楚临江王的脾气秉性了，虽然娶正妃并非临江王本意，但既然是临江王妃，临江王必然尽力护其周全。 临江王幼时不易，翁姑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翁姑姑是真心希望，这个有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有个好归宿，自然，这也是太后娘娘的愿望。所以翁姑姑主动请缨，如果宋霁初是个好的，帮着临江王庇护庇护宋霁初也未尝不可，如果宋霁初是个任性的，自己也能略尽绵力，帮着王爷好好约束约束宋霁初。 就在范夫人满心盼望着范家请的教引姑姑能尽快上京时，翁姑姑便出现在了宋家，连带着还有临江王府拒绝陪媵的消息。既然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旁的其他人也就不好再插手宋霁初的教养之事，更不好再提陪媵的事情。范夫人只能打碎牙活血吞。明明气的跟什么似的，当着翁姑姑的面，还得千恩万谢的，感念太后娘娘和临江王。宋霁初没有机会看到范夫人的表情，但宋霁初猜想，范夫人的脸色一定好看极了。 第73章 齐衰已过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宋太夫人离世也快一年了，宋霁初她们几个孙辈们的齐衰也要结束了，宋霁初的婚期，也近在眼前。 说到婚期，临江王已经点头同意娶妻，婚期定在何时，圣上完全交给临江王做主。临江王顾念宋霁初尚未及笄，又恰逢宋老太夫人新丧，临江王从大少爷宋筠处也了解到，宋霁初与宋太夫人感情甚笃，便有意将婚期定在了齐衰结束之后。 宋霁初的及笄礼，正好是宋太夫人离世之后没多久，宋曜夫妇便打着这个旗号，也没通知其他人，只是自家人摆了几桌，草草办了办。大少爷宋筠很不服气，及笄礼是姑娘们一辈子只办一次的大事，就算顾忌宋太夫人的事情，怎么能如此草率，宋太夫人泉下有知，也会伤心。宋霁初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宋太夫人新丧，宋霁初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情去太在意自己的及笄礼。 旁人不知道宋霁初的及笄礼，临江王还是知道的，考虑到宋霁初尚未过门，临江王只是派白果送来了礼物，一斛上好的珍珠，白果也只是说，是临江王早年征战，缴获的战利品。宋霁初在广陵长大，广陵临江临海，也是见过不少珍珠，还真没见过像临江王送来的，如此佳品。别说宋霁初没见过，同样在水边长大的大少爷宋筠夫妇也没见过。 大姑娘宋雯华一双眼睛简直要贴在珍珠上，当着白果的面，又不好多说什么，这叫大姑娘宋雯华如何不嫉妒。如果自己是临江王妃，这些珍珠就是自己的，临江王府的荣华富贵也是自己的。 宋霁初让木兰将珍珠收好，简单和大家寒暄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小院儿。反正宋霁初常常在自己的小院儿待着，自从翁姑姑来了之后，更是如此。 另外一边，大少爷宋筠在临江王府附近置了套二进院的宅子，却一直以宅子年久失修，需好好修缮为由，久居京城宋家。眼看着宋霁初出嫁的日子快要到了，才和大少奶奶秋氏一起，陆陆续续搬了过去。大少爷宋筠当然是故意的，毕竟自己作为临江王府第六暗卫，主要职责便是守护临江王妃宋霁初的安全。 大少爷宋筠夫妇也借着置办宅子的由头，采买了一批小女使，由翁姑姑和杜嬷嬷亲自挑选，亲自调教，日后给宋霁初做陪嫁丫头。蔷薇、木兰、锦葵、芸香四人，到时候都会跟着宋霁初去临江王府，翁姑姑和杜嬷嬷便又给宋霁初挑了两名女使，一个大一些，叫茜草，本是官宦小姐，家里犯了事，被罚没为奴，也因为是官宦出身，比其他几个女使认字都多。蔷薇和木兰从小跟着宋霁初上课、巡铺子，也只是认识些常用字，会打算盘。茜草则不一样，除了常用字之外，还能写上几句诗词，日后跟着宋霁初去了临江王府，可以帮宋霁初记录些东西。最重要的是，茜草是罪臣之女，这个特殊的身份，就注定了必须依靠主子，被打发出去的女使，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叫百合，百合年纪最小，别看人小，手脚勤快，小嘴也甜，反倒是最受杜嬷嬷喜欢。 有翁姑姑在，范夫人也不敢太找宋霁初的麻烦，宋霁初出嫁之前的日子，比在京城这几年过的都舒心。翁姑姑会宋霁初说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临江王的喜好、临江王和宫里的关系、宫里的规矩等等，也省的宋霁初到时候两眼一抹黑。除过这些，宋霁初平日也就是看看各种各样的书，画画练手。有大少爷宋筠在，宋霁初不愁没有野史杂谈、话本故事看，也不愁画作卖不出去。 大少爷宋筠不知道第多少次带着画师沐雨的大作出门之后，给宋霁初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临江王也颇为欣赏画师沐雨的作品，虽然但是大少爷宋筠对临江王也是守口如瓶，从未透露过，画师沐雨的真实身份。 一年的齐衰之期将近，二少爷宋策夫妇忙着二少爷宋策起复之事，二少爷宋策平调到了大理寺，如此，宋家和秋家，可以凑齐一整个三司会审，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都有人了。三少爷宋简春闱失利，宋曜整日看着三少爷宋简，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的，对外也只能说是，宋太夫人突然离世，对孩子们打击太大，影响了三少爷宋简的正常发挥。旁人也只会称赞三少爷宋简的一片孝心。 宋霁初却不屑一顾，京城宋家对祖母能有多大的感情，这么多年，书信都是屈指可数的，祖母对三哥哥也不过是小时候见过，临终之前的那段日子见过，两人能有多大感情。 三少爷宋简的年纪也不小了，作为妹妹的宋霁初，婚事已定，三少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是要好好考虑了。宋家只是稍微放出了些风声出去，前来提亲的人，险些没把宋家的门槛踏破。这也不难理解，之前大姑娘宋雯华便一曲箜篌，名动京城，成为不少公子哥的梦中情人。只因宋家死活不松口，也无人敢过来触霉头。现在大姑娘宋雯华已无参加选秀的可能，公子哥们自然也就蠢蠢欲动了。 更何况，宋家不仅仅是宋家，背后还有姻亲范家、秋家以及临江王。老临江王全家殉国，只留下小临江王唐修远一人，老临江王妃殷氏出身不高，所以小临江王唐修远也没有什么母家可以依靠。可是架不住小临江王唐修远战功卓着，又深得圣上器重，能与临江王府扯上关系，多少人看巴巴的瞧着这块儿唐僧肉。而最合适的对象，便是三少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另外两位姑娘，一是年纪尚小，二来到底是庶出，地位自然不如三少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 大姑娘宋雯华听闻此事，骄傲的像只得胜的小母鸡，有意无意的向宋霁初炫耀嘚瑟，宋霁初却是理都不想理大姑娘宋雯华。 宋霁初很清楚，有多人是冲着大姑娘宋雯华来的，有多少人是冲着宋家来的，又有多少人是冲着临江王来的，冲着临江王妃的亲姐姐来的。 第74章 出嫁之前 宋霁初并不想发表什么言论，就算宋霁初说了什么，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也未必听的进去，有这些闲工夫，倒不如再练练画功。 宋霁初是王妃，聘礼、嫁妆、大婚所用之物，包括陪嫁，都有礼部按着规矩办事，也不用范夫人操什么心，范夫人索性彻底放开了手，一门心思只是盯着三少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 据芸香的可靠消息，范家不日便会上京，目的其实很明确，就是宋霁初的婚事，到底还是临江王妃有面儿，范家都要上京了。从前跟着范夫人去陪都拜访范家的时候，范家可从来都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要是广陵宋家和康家也能上京就好了，京城和广陵相距千里，上京一趟，谈何容易。 “囡囡放心，王爷大婚，临江自然热闹，王爷已传令，让广陵宋家还有康家，到时候前往王府，共贺大婚。”临江是临江王的封地，热闹程度，自然和京城不相上下。临江王有心，这情，宋霁初领。 又据芸香的可靠消息，范老爷专门写信过来，臭骂了范夫人一通，虽说宋霁初的婚事有礼部安排，宋家和范夫人也不能完全丢过手去，让外人瞧着，像什么样子。范夫人见了父亲的书信，也开始装模作样的关心宋霁初的婚事，虽然但是，该准备的东西，礼部、翁姑姑和大少爷宋筠夫妇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范夫人如此做，不过是面子功夫。 大家都是维持表面的家庭和睦，宋霁初看破不说破。 说来好笑，近日到宋家提亲的人不少，说完正事儿之后，都要在宋家赖上一会儿，蹭个饭，或者闲逛，都是在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家，宋家也不好下逐客令。听芸香这么说，宋霁初便猜到了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想“偶遇”未来的临江王妃，不管怎么样，先混个脸儿熟。 宋霁初自然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除过日常请安，宋霁初几乎不踏出自己的小院儿，京城宋家的其他人都很少能见到宋霁初，更不用说旁人。旁人又不可能直接杀到宋霁初的小院儿里，跟宋霁初扯东扯西的。宋霁初猜的不错，来宋家提亲的人，其中不乏是看上了宋家背后的姻亲，也就是临江王。 “姑娘，三少爷来了。”宋霁初正在研究双面绣，想把画师沐雨的画，用双面绣的方式绣出来，就听到了木兰的通传声。 宋霁初很少出门，三少爷宋简见不到宋霁初，也只好上门拜访了。 宋霁初倒也不意外，整个京城宋家，也就三少爷宋简和四姑娘宋霏霏，和宋霁初的关系还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三哥哥。”木兰已经将三少爷宋简引了进来，锦葵上了茶水之后，便和木兰一起退了下去。 “三哥哥有事，便直说吧。”三少爷宋简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宋霁初便开门见山。 “二妹妹，”如今还是二妹妹，日后便是王妃娘娘了，“大妹妹和你之间，多有龃龉，如今你二人都已经谈婚论嫁了……”三少爷宋简郑重的开了口。 懂了，三少爷宋简是来做说客的，“三哥哥放心，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妹妹还是知道的。” “只要大姐姐到此为止，大家自然可以和平共处。”宋霁初顿了顿，眼看着姐妹二人都要嫁为人妇，从前的种种，便算了吧，没有什么放下放不下，原谅不原谅的，只是到头来，只剩三个字，算了吧。 “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三哥哥好心，妹妹省得，大姐姐那边，可就未可知了。”宋霁初从来都不是惹事的那一个，这几年也习惯了委曲求全，但祖母说的没错，人生短短数十载，为何要一直委屈自己，宋霁初不乐意了。 如今宋霁初地位最高，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之间的瓜葛，三少爷宋简也多少有所耳闻，三少爷宋简也明知道宋霁初不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可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厚着脸皮过来跟宋霁初说。就像宋霁初说的那样，树欲静而风不止，大姑娘宋雯华才是关键。期间没有偏心吗？有，三少爷宋简摸着良心说，有，三少爷宋简担心宋霁初日后仗着身份地位为难大姑娘宋雯华。 人心果然是偏的，两个都是自己的亲妹妹，二妹妹委屈了这么多年，自己几乎没有帮二妹妹出过头，如今却为了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提点二妹妹，为大妹妹周旋考虑，明明二妹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三少爷宋简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了。 三少爷宋简没有久留，稍微坐坐便走了，三少爷宋简又不是大少爷宋筠，对着大少爷宋筠，宋霁初总有说不完的话。 另外一边的宋曜夫妇也很头疼，近期上门提亲的人虽多，挑来挑去，总觉得没有个合适的，毕竟有临江王这么个参照物在。可放眼满京城，不，范围再大些，放眼整个大魏，排除皇家也异姓王，能和临江王相提比论的，确实没有几个人。 如此挑挑拣拣，眼瞅着宋霁初的婚期就在眼前，大姑娘宋雯华也没能定下亲事。宋霁初的婚期，是临江王定下来的不假，也是经过太后和圣上同意的，改是不可能改的。一想到这里，范夫人就愁的不行，妹妹已经出嫁，姐姐却还没有定论，范夫人能不愁吗？ 宋霁初向来一副无我与关的模样，本来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婚事和婚期又没问过我的意见，我也是被通知的那一个好吧。 大少爷宋筠夫妇，已经开始搬家，赶在宋霁初出嫁之前，搬到了临江王府附近的宅子，大少爷宋筠夫妇每日依旧会来宋家，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宋霁初的嫁妆也陆续抬进了临江王府。 聘礼和嫁妆都有规矩要求，不过也只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如何如何，又不会有太多限制。宋霁初出嫁，广陵宋家怎么可能没有表示，为了避开京城宋家和范家的耳目，广陵宋家给宋霁初的嫁妆，暂时都放在大少爷宋筠夫妇手里。 第75章 大婚 宋霁初这十几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天有大婚这天这么累，这么兵荒马乱。 按照大魏习俗，明明是黄昏的时候，临江王府的接亲队伍才会上门，宋霁初却是一大早就被薅了起来，梳妆打扮。 太后娘娘特意从宫中派来了女官，负责宋霁初出嫁当日的事情，宋霁初就感觉自己活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一整天都是别人说做什么，便做什么。 宋霁初的小院儿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姑娘宋雯华几次三番打发人过来，都被蔷薇堵了回去，大喜的日子，非得过来触霉头。要不是看在宋霁初今日出嫁，蔷薇非得跟来人好好掰扯掰扯不可。 一大早宋霁初起来，耳边就没有清静过，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宋霁初耳边絮絮叨叨，说实话，宋霁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宋霁初只想自己安静待会儿。 等到宋霁初被二少爷宋策引着，上了花轿的时候，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懵了吧唧状态，甚至担心等下下了花轿，自己会因为先迈那只脚而坏了规矩。耳边依旧是吵吵嚷嚷的鼓乐声，宋霁初脑子里确实一片空白，完全是一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的状态。 “囡囡别怕，哥哥在。”是大少爷宋筠的声音。 “姑娘，我们都在。”是杜嬷嬷的声音， 哥哥和杜嬷嬷她们都在，宋霁初也安心了许多。 宋霁初坐着轿子晃啊晃，也不知道晃了多久，还没有到临江王府。临江王府距宋家，也就是大半个时辰的脚程，就算今天迎亲队伍长，也不至于走了这么久吧，临江王府离京城宋家这么远吗？怎么还没有到。 “圣上要求迎亲的队伍，绕城两周，已经走了一周了，还得再走一阵子。”杜嬷嬷像是听到了宋霁初的心里话一样，隔着轿子跟宋霁初解释道。 绕城两周，临江王到底是圣上看重的人，想来外面也一定很热闹。 又不知道晃了多久，队伍终于停了下来，这是到了。 “新妇下轿。”完了完了完了，宋霁初感觉双腿已经不听自己指挥，完全动弹不得。 宋霁初盖着盖头也能感觉到，花轿的帘子被掀了起来。 “囡囡。”是哥哥的声音，宋霁初接过递过来的红绸，慢慢挪出了花轿，脑袋上戴的凤冠好重，宋霁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凤冠摔了下来。要真是摔了下来，她这个临江王妃就成整个京城的笑话了。 宋霁初盖着盖头，只能看到脚下的路，脚下是红毯，不知道延伸到哪里去，上了台阶，迈过门槛，就算是进了临江王府了。自进了临江王府开始算，一路上一直有花瓣开路，宋霁初隐约间看到了裙角飞扬，应该是有小童，专门在前面撒着花瓣。 “一拜天地。”礼官唱着颂，宋霁初跟着礼官的颂声，盈盈下拜。 “二拜高堂。”老临江王夫妇为国捐躯，宋霁初却明明瞧见椅子上坐有人，谁能代替老临江王夫妇受这一拜，宋霁初想不明白。 “夫妻对拜。”这是第三拜，此一拜，宋霁初便不仅仅是宋霁初，而是，临江王妃宋霁初，而宋霁初连临江王的面都没见过，就这样与他结为夫妇了。宋霁初有些认命的闭上眼睛，第三拜。 “礼成。”宋霁初在周围人的搀扶下，被送进了洞房，后面乌乌泱泱的也跟了一大群人，都跟着宋霁初去了洞房的方向。 等宋霁初坐好，周围便有人起哄，让临江王掀盖头，临江王像是在等什么，并没有动作。好像有什么人进了洞房，房间里瞬间安静了。 临江王终于还是缓缓掀起了盖头，宋霁初也缓缓抬起了头。 宋霁初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夫君，临江王殿下，有一瞬间宋霁初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临江王当之无愧。 “样貌可人，难怪宋爱卿要一直藏着，不带出来见人。”一名中年男子，最先开了口，听话听音，能称宋曜为爱卿的，只有当今圣上，难不成是圣上亲来了。也就是说，方才拜天地的时候，代替老临江王夫妇受礼的，也是圣上。 宋霁初很是吃惊，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今天不知道被抹了多少层粉，宋霁初的情绪也很好隐藏起来，宋霁初很快收起自己的惊讶，一副小女儿娇羞的模样。 “合卺交杯，花开并蒂。”是交杯酒，宋霁初浅尝了一口，甜甜的，有一股淡淡的糯米味，一点儿也不辣嗓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翁姑姑用剪子，剪了宋霁初和临江王一人一小捋头发，放在锦盒里。 “你小子总算成家了，真也算对得起你娘，”圣上情绪比较有些激动，略微有些哽咽，“对得起你娘你爹。” “臣叩谢圣上。”临江王当即跪下向圣上磕头，宋霁初猜的不错，圣上亲自来参加临江王的婚事。临江王已经跪下了，搞得宋霁初很尴尬，自己这一身装备，宋霁初可不敢随便动。宋霁初挣扎着准备起身行礼，却被临江王按住了。 “大喜的日子，不讲这些规矩，朕就先回宫了，你们再好好乐一乐。”圣上是要回宫了，走完整个流程，时辰是不早了。圣上也考虑到，有他在场，大家也不能尽兴。 “恭送圣上。”众人乌乌泱泱的跪倒了一片。 这个时候，宋霁初再不行礼，就显得有些不懂事了，宋霁初也不顾临江王还按着自己，起身向圣上行礼。 圣上冲宋霁初点了点头，满意的笑了笑。 送走了圣上，洞房里的其他人也逐渐退了出去，临江王出去待客，宋霁初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吵吵闹闹了一整天，也就这会儿安静了下来。 龙凤花烛燃着，偶尔烛火会爆上一爆，屋外沸反盈天，屋内却格外安静。 “娘娘，”翁姑姑已经改了口，“换身衣衫吧，冠太重了。” 宋霁初早就想把凤冠摘了，压的自己觉得脖子都要矮上几分，只怕不合规矩。 在翁姑姑的安排下，宋霁初换了身轻便的大红衣衫，摘了凤冠首饰，卸了脸上不知道擦了多少层的粉，又吃了些东西，这会儿吃饱喝足了，坐在床边等临江王回房。 第76章 我的人便是你的人 到了这会儿，宋霁初才突然想到，自己和临江王不过是一对陌生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夫妻，虽说临江王长得实在是不错，只是不知道临江王是不是个好相与的，哥哥在临江王手下做事，可哥哥是男子，问他也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宋霁初很紧张，这十几年来，没有哪一天比现在还要紧张，手心里全是汗，脑子里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王爷回屋了。”门外的婆子一声高喊，临江王就这样施施然的走进了屋子，在花烛的衬托下，还真像是坠落凡尘的谪仙。 “恭贺王爷王妃花烛圆满，鸳鸯比翼，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翁姑姑说完吉祥话，便拉着宋霁初的几个陪嫁女使，一起退了出来。蔷薇还傻乎乎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着翁姑姑不敢抱怨什么，只敢私底下跟木兰小声说道，木兰都不由得白了蔷薇一眼。 一夜好眠。 宋霁初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床上居然有个人，瞬间惊醒过来，宋霁初的举动，也同样惊醒了睡在宋霁初身旁的临江王唐修远。 唐修远顺手从床里面拿了把折扇出来，直接抵上了宋霁初的脖子，宋霁初看的清楚，唐修远下的是杀招。大少爷宋筠跟宋霁初说过，临江王唐修远武艺超群，便是随手捡个树枝，也是所向披靡。 几乎是瞬间反应，宋霁初厉声尖叫了起来，十几岁的小姑娘，声音又尖又利，没几个人能受得住，更何况唐修远又是近在咫尺。 “王爷，娘娘。”很明显，外面人也听到了宋霁初的尖叫。 王爷？娘娘？ 宋霁初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喊自己，对哦，自己已经成亲了，而眼前这位男子，正是自己亲爱的夫君，临江王唐修远。 “无事。”唐修远和宋霁初其实是一样的状态，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亲，到底收着力，也没伤到宋霁初。唐修远的声音也很好听，一听就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的感觉，真的很难把他的音容相貌和传闻中假面阎罗的大魏战神临江王放在一起。 不是，谁家会在睡觉的床上，放一把能直接做兵器的扇子，宋霁初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有点疼，没有出血，但一定有红印子。 宋霁初感觉睡了一夜，比纵马一天还要累，关键是浑身上下就跟散了架一样，疼的要命。这么一折腾，宋霁初也没了瞌睡，习惯性的伸手去拉床头的彩绸，却摸了个空。对哦，这是临江王府，不是自己的小院儿，不行，一定要把彩绸加上才行。 宋霁初披了件衣服，起身下床，腿软的险些直接跪在地上，两腿之间更是被扯得生疼。 “杜嬷嬷，蔷薇，进来吧。”宋霁初大声冲门外喊道。 杜嬷嬷和翁姑姑一人领了一小队女使进来了，杜嬷嬷带人服侍宋霁初，翁姑姑带人服侍唐修远。宋霁初脸盲，再加上昨天兵荒马乱的，并分不清楚翁姑姑带的人，杜嬷嬷却分得清，这些人是从大内拨来，专门协助王府筹办婚事的。 杜嬷嬷一行跟着宋霁初进了净房，唐修远只好先等着，唐修远等了一会儿，突然起身朝隔壁房间去了。隔壁房间是唐修远的书房，从前府中没有女主人，也就不区分内外书房，如今隔壁的房间，便只做内书房，外书房设在外院。唐修远这会儿倒是盘算着把内书房和主屋直接打通，两个净房一块儿用，岂不是更好。 老临江王夫妇为国捐躯，所以宋霁初也没有正头公公正头婆婆，等两人都收拾好了之后，唐修远带着宋霁初到王府宗祠祭拜一番，也就算见过公婆了。 在王府宗祠的时候，宋霁初留意到宗祠旁边单独辟出来了一个小一点的房间，约么着也就几尺的大小，从窗边经过的时候，明显也看到里面供奉有牌位，谁的牌位要单独供奉？宋霁初不明白。 “这边供奉的是孩子们的生母。”唐修远像是看出了宋霁初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宋霁初记得，临江王的两个孩子，生母出身不详，临江王只是跟圣上提了一嘴，被圣上否了之后，也未坚持给孩子生母什么名分，大少爷宋筠曾经跟宋霁初说过，孩子的生母已经过世了，宋霁初起初还不信，现在是信了。 拜祭完老临江王夫妇，唐修远和宋霁初一起回到了正堂，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的。 两人刚坐定，便有几名侍卫进来，冲二人行礼。 “这是本王身边的暗卫，白果精通医术，水杉和叶樟身手不错，他们二人一明一暗，平时水杉跟着本王，叶樟负责府上的产业账目，槭枫和庭梧专门负责两个孩子的安全，你的安全由宋筠负责。”宋霁初知道大少爷宋筠成了王府的第六暗卫，却不知道是专门负责自己安全的暗卫。“京城并不太平，日后只要出门，不管去哪里，身边都必须有人跟着，宋筠是你哥哥，这个身份，是个很好的掩护。” 宋霁初点了点头，临江王虽然风头正盛，但宋霁初也知道，临江王的日并不好过，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圣上看重临江王是不假，功高震主，本就是一大忌讳。几位皇子都看不惯临江王，明里暗里没少使绊子，保不齐哪一天圣上动了旁的心思。就算没有哪一天，圣上龙驭宾天，皇子继位，临江王府才真可谓是风雨飘摇。 “本王的人，以后便是你的人。”唐修远补了一句。 “你既已是本王的王妃，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知道的，”唐修远顿了顿，“本王只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 原来如此，唐修远让大少爷宋筠负责宋霁初安全的真实原因，在这儿。有些事情，圣上不方便做的，便由唐修远出手，唐修远也一定得罪了不少人，少不得会有人过来寻仇。旁的暗卫可能会顾忌唐修远如何如何，而在大少爷宋筠这里，一定是宋霁初大于唐修远，即便临江王府出了意外，大少爷宋筠也会想办法护宋霁初周全。 “本王是行伍之人，前几年也一直在边关待着，翁姑姑到底不是王府的人，身边没什么女使可用，你也看着安排些。”宋霁初也曾听大少爷宋筠提起过，临江王十岁上便进了军营，这些年一刀一枪的拼出了一条血路。军营里的糙汉子能有什么讲究，身边有侍卫简单照看也就罢了。如今已经成婚，男女有别，白果他们就不适合近身伺候了。 第77章 唐修远的亡妻 “杜嬷嬷，蔷薇，你们进来。”宋霁初将蔷薇她们几个喊了进来，“她们几个都是我的陪嫁丫头，也是翁姑姑调教过的，我的人，也是王爷的人。”宋霁初也有来有往，唐修远将自己的暗卫都给宋霁初一一说明，宋霁初也将自己的陪嫁女使向唐修远说明。在广陵宋家，大太太陈氏也好，大少奶奶万氏也好，对上自己的夫君，几乎不会自称“妾身”，京城宋家才会如此，范夫人当着外人的面，还是很给宋曜面子的。宋霁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我怎么怎么样。 唐修远有些吃惊，不仅仅是因为宋霁初的自称，显然也没想到宋霁初会这么做。从前她还在时，两人便是你你我我的，可比什么“妾身”听着舒服多了。大少爷宋筠却毫不意外，礼尚往来，有来有往，这才是宋霁初会做出的事情。 唐修远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日后，本王主外，你主内，王府内的一切事务，你都可做主，拿不定主意的也可以来问本王，对内对外，你都是临江王妃。”临江王很郑重的跟宋霁初说道，“本王只有一个条件，照顾好两个孩子。” “王爷的说法，我并不赞同。”宋霁初提出反驳，“在其位者谋其事，我既然是临江王妃，照顾孩子，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宋霁初很不喜欢用孩子作为筹码如何如何，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和孩子们没有关系。 唐修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始终没有纠正宋霁初的自称。 “王爷刚才说，府内一切事务，我都可以做主，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宋霁初想知道，眼前这位王爷，家底几何。 “本王往账上放了几万两银子，你只管取用，叶樟统管王府所有产业，你随时可以找他看账，不想管就交给叶樟，这些年他也没出过什么纰漏。”唐修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单子上的，是给你的聘礼，礼部有规矩，不好越过去，便只能私下给你了。”临江王给宋霁初递了张单子，宋霁初简单扫了眼，庄子居多，也有铺子，庄子和铺子都在临江地区，还有真金白银，明晃晃的写着，“产业都在临江，有广陵宋家在，打理倒也方便。”唐修远是故意挑了临江地区的铺子庄子，要是京城的，保不齐京城宋家会扣下些什么，广陵宋家则不一样，不仅不会扣下，反而会十分用心的帮宋霁初打理。 宋霁初有些懵，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广陵宋家真心待你，本王是知道的。” “王爷，我也想提醒王爷，虽说同气连枝，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广陵宋家是广陵宋家，京城宋家是京城宋家。”提起广陵宋家，宋霁初像是想到了什么，特特跟唐修远提了这么一句。 “本王明白。”不用宋霁初说，唐修远也看的明白，京城宋家和范家是一回事，范家老太爷那只老狐狸，滑不溜手，不是好对付的。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本王给你个机会。”唐修远将话头抛给了宋霁初。 “我想问，孩子的生母。”是你让我问的，好歹我才是正经百八的临江王妃，总该让我知道知道吧，宋霁初这么想着。 “她说她没有名字，生下来就是孤儿，没有见过父母兄弟，喜欢沙漠里的胡杨，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所以给自己起名也叫胡杨，是我在边关认识的。”唐修远也没打算瞒着宋霁初。 “我微服出巡，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胡杨，她自己明明还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过了今天没明天的，却总是想办法接济更小的孩子和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提起胡杨，唐修远整个人都温柔了下来，“边关苦寒，就是身强体健的将士们也扛不住边关的风沙，胡杨却总是笑嘻嘻的，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她。” 宋霁初可以想象的到，虽然身处泥淖，却依旧心向光明，胡杨应该也是个爱笑的姑娘吧。 “我从未向胡杨透露过身份，胡杨也不知道我就是临江王，我们相处的很愉快，我父母早亡，虽得太后垂怜，宫里的人却不是好对付的，也早早习惯了伪装。可胡杨不一样，我们两个在一起时，想笑就大声笑，生气就骂几句脏话，我不用扮演者临江王的角色，整日操心家国大事，只是个普通男子，和友人一起浪迹天涯。”唐修远默默换了称呼，不再自称“本王”。宋霁初想，或许自己可以感同身受，在胡杨面前，唐修远只是唐修远，而不是临江王。就像自己在广陵时一样，自己只是宋霁初，是广陵宋家无法无天的宋姑娘，而不是宋家嫡次女，不是那个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 “她不知道是怎么得知了我的身份，后来我也问过她，她却不肯说，她知道我身份后，只留了封书信，谈及我们二人身份相差悬殊，便不告而别了。我也派人找了很久，始终没有她的踪迹。” “后来，我军与北狄交锋，双方势均力敌，僵持不下，我本有意派小股兵士偷袭北狄粮草，却突然收到北狄粮草失火的消息，军中盛传，是我命人偷袭北狄粮草，如今北狄方寸大乱。我猜到是胡杨做的，便乘机打跑了北狄，守住了又一座边城。”唐修远说着，一副很怀念的模样。 “这次我让人拦住了胡杨，我猜的不错，是胡杨带着一群孤儿，趁乱混进了北狄人中，躲过北狄人的耳目，烧毁了粮草。我把那群孤儿都妥善安置了，独独剩下胡杨，孩子们安置好之后，胡杨又想不告而别，直到那时，我才察觉自己对胡杨的感情。” “我不想胡杨离开，我也不在乎胡杨的出身，胡杨起初还是不同意，架不住我的苦求，胡杨还是留下了。”常言道，患难见真情，宋霁初没有过那样的经历，但也能感受到两人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我向圣上请旨给胡杨一个名分，胡杨出身不明，圣上没有同意。我也没敢跟胡杨说，只说等边关稳定，回京之后再细说。胡杨应该也是猜到了，也不再提这件事。” “时间长了，我和胡杨便有了孩子，双生子本就难活，再加上边关本就艰苦，便更难了。胡杨生产之日，凶险万分，险些母子三人一同殒命。胡杨到底没能挨过来，生下孩子后，便撒手人寰。”唐修远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宋霁初也不好说什么，自己的夫君，当着自己的面，在怀念别的女人，别的女人还是拼了命为他生孩子而死，宋霁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听着。 第78章 初进宫 “桓儿和悦悦，生下来身子就弱，哭声跟小猫崽子一样，我已经失去了胡杨，不能再失去两个孩子，便向圣上请旨回京。”唐修远叹了口气，“后面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 宋霁初当然知道，当初临江王为了孩子引得天威震怒，即使宋霁初远在广陵，也是知情的。 “如今我已成婚，不日圣上便会下旨，给悦悦郡主之位，桓儿年满十五，也会封为世子。”悦悦是唐修远的小女儿唐悦和，桓儿是唐修远的大儿子唐桓。 “现在孩子们还小，等孩子们再大些，我会亲自告诉她们，她们的母亲，是生产时难产而亡，与其他人无关。” 胡杨死在边关，那时宋霁初远在京城，宋霁初甚至不知道有胡杨这个人存在，胡杨的死和宋霁初是八竿子打不着。可在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眼里，保不齐会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孩子们年纪小，分辨事物的能力还不够，有什么居心叵测的人，在孩子们耳边说些什么东西，平白的让宋霁初背了黑锅，就得不偿失了。 胡杨虽然没有正式的名分，但在唐修远心里，胡杨就是自己的妻子，胡杨的牌位上，唐修远写得也是“爱妻”。胡杨临终前都在替唐修远考虑，不想让唐修远为了自己跟圣上起争执，唐修远应了胡杨，所以只是跟圣上提了一句，圣上不允，唐修远也没再坚持给胡杨名分的事情。但孩子们的名分，唐修远丝毫不退让，自己的孩子，不能让人说成野种，该有的尊荣，一点儿也不能少。 胡杨的死，这是唐修远和亡妻之间的事情，宋霁初不置可否，但事情说清楚，总比日后可能让自己和孩子们产生误会的好。 “胡杨的来历，王爷可知道？”宋霁初忍不住问道。 唐修远看了宋霁初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从第一次胡杨不辞而别之后，本王便让水杉和叶樟将胡杨查了个清清楚楚，胡杨的家族，是当年圣上和西戎大战时，逃难来到大魏的，靠倒腾香料起家，边城屡遭北狄侵扰，父母族人都死于战乱。”唐修远虽然喜欢胡杨，但关系到边城安危，也不会犯糊涂，胡杨祖上是逃难来的，胡杨的样貌也与大魏女子有所不同，鼻子高挺，皮肤白皙，祖上应该是西域人。 听完唐修远和胡杨的故事，宋霁初有些遗憾没能见到这位颇有传奇色彩的女子，如果胡杨还在世，说不定能和胡杨成为朋友。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唐修远看着宋霁初，点了点头。 “父王母妃早亡，本王由太后抚养长大，如今既然已经成家，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老临江王夫妇已经亡故，宋霁初没有名正言顺的公公婆婆压在头上，可宫里的那几位，哪个都不是什么好招惹的。 “以后每隔十天半个月的，进宫向太后、皇后问安，一定是先拜太后，再拜皇后，其他嫔妃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还有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得空也要常走动。”唐修远简单交代着，这算是临江王妃的日常工作，宋霁初自然不能推辞。“皇后向来不喜本王，你也不用太上心，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宋霁初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只是进宫请安而已，想来太后和皇后也不会闲到天天盯着临江王府的后院儿不放吧。 很快宋霁初就知道，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唐修远又跟宋霁初交代了些旁的事情，夫妻二人就这唠着，竟也唠到了日中，用过午膳，夫妻二人一合计，干脆直接进宫，明日去拜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后日回门。回门结束之后，便没什么事情了，两口子可以自由安排。 宋霁初到了京城之后，连门都很少出，哪里来过皇宫。虽然京城宋家也是朝廷大员，皇家会设各种宴会，宋家也会在宴会名单上，但宋霁初一次都没去过，唯一一次和皇家搭上关系的，还是几年前长公主设的赏花宴。 本着不说不错的基本原则，宋霁初打定主意只做一个安静的吉祥物，再说经过高姑姑的魔鬼训练以及翁姑姑的调教，宋霁初的言行举止，完全符合大家闺秀的标准。 毕竟临江王夫妇是新婚，圣上也没有变态到让唐修远立即开始上班，唐修远此次进宫，也算是陪着宋霁初一起向太后和皇后请安。唐修远身份特殊，众皇子都不愿与唐修远结交，宫中嫔妃自然也不会与唐修远有太多瓜葛，唐修远回回进宫，路线都非常单一，与圣上商讨完国事之后，隔三差五的，先拜太后，再拜皇后，然后出宫。 这次也不例外。 翁姑姑早就将宋霁初的情况，原原本本的上报给了太后，太后对宋霁初整体还是满意的。也是巧了，皇后此时也在太后宫中，这样也好，拜完太后和皇后，临江王夫妇二人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臣，唐修远，携妻宋氏，拜见太后、皇后。”宋霁初是圣上指婚的王妃，就像唐修远自己说的，对内对外，都是名正言顺的临江王妃。唐修远只是可惜，胡杨为自己生儿育女，到死都是无名无分。 这是宋霁初第一次以临江王妃的身份入宫，该有的礼数，一点儿也没少。宋霁初的发髻上，也不知道插了多少发饰，宋霁初盈盈下拜，也只有步摇轻轻碰撞发出的细小声音，一举一动，堪称完美，就连皇后都不由得在心里感叹，宋霁初的规矩，果真挑不出什么错来。 “果然是个极好的孩子。”太后看着眼前的唐修远和宋霁初，只觉得郎才女貌般配的很。 太后给临江王夫妇赐了坐，里里外外的问了不少问题，宋霁初都很好的回答了，宋霁初甚至有一种错觉，太后对唐修远，有点像祖母对自己，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好像唐修远是她的亲生孙子一样。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众所周知，小临江王唐修远，是老临江王夫妇唯一的孩子。老临江王夫妇为救圣上，双双殒命，也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太后才格外看重唐修远吧。 “你刚入王府，还有两个小的要照看，有什么缺漏的，只管找哀家，空闲时也多进宫陪哀家说说话。” “是，臣妾遵旨。” 问完了吧，不问了吧，能让我歇一歇了吧。 “儿臣和母后想到一块儿去了，”皇后总算找到机会，插了句嘴，“儿臣也想着，阿远刚成亲，府上人手怕是不够，就想着拨几个宫女过去。”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唐修远，不是说皇后不喜唐修远的吗？皇后这么好心？ 唐修远脸色变也没有变，太后也没有反对，王爷成亲，皇后身为国母，赐几个人过去，倒也没什么。 第79章 假设。。。 太后太了解皇后了，皇后只是这么简单的赐几个人？明显不是。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唐修远，唐修远没有什么表情，算了，靠人不如靠自己，还是得我自己来。 “太后，臣妾想厚着脸皮，向太后讨翁姑姑到府上住一段时间。”宋霁初向太后开了口，皇后不喜唐修远，这会儿巴巴的往王府送人，不见得是好事。不看僧面看佛面，翁姑姑到底是太后的人，皇后的人怎么着也越不过去，更何况，翁姑姑是姑姑，皇后给的人只是普通宫女。 但愿，是我小人之心了吧。 “臣妾初入临江王府，又年纪尚轻，臣妾失了分寸，被旁人耻笑事小，丢了临江王府和皇家颜面事大，臣妾恳请太后恩准翁姑姑到府上再住一段时间。”欲扬先抑，直接把高度上升到皇家颜面的问题，太后会同意的。 “小姑娘家家的料理整个王府也不容易，你就去再帮一把。”这话是太后对着翁姑姑说的。 太后在宫里多少年了，宋霁初这点儿段位，在太后面前根本不够看的，但太后倒是对宋霁初颇为赞许。 唐修远到底是外臣，不好在宫中久留，圣上事多，也不方便见临江王夫妇，太后也只是留临江王夫妇简单坐了坐。 从太后宫里出来，翁姑姑也跟着临江王夫妇一起回府，临江王夫妇也终于见到了皇后口中说的，赐给唐修远的几个宫人。 乖乖，还好请了翁姑姑回府，宋霁初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六位宫女依次排开，都是貌美如花，就是丢进美人如云的后宫，也丝毫不逊色。果然啊果然，宋霁初不信，皇后会往圣上身边或者自己亲生儿子身边，也塞这么养眼的宫女。 唐修远看到眼前一水儿的美人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皇后是这个意思。 其实皇后并不仅仅是要送人进王府，破坏小两口的感情，跟是要打探王府消息，趁机扳倒唐修远，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一行人陆续出了宫，临江王夫妇上马车回府，翁姑姑有顶单独的小轿，其他人步行跟随。 “不错，反应很快。”出了宫，唐修远才开了口。 “基本操作而已，”等你帮我解围，算了吧，“她们几个，如果是安分的，王府自然有她们一席之地，如若不是，皇后给的人，我不好动手，翁姑姑是太后的人，狐假虎威还是可以的。”宋霁初淡淡的回答道。 唐修远愣了一下，看着宋霁初，想说什么，又始终没有开口。宋霁初承认，唐修远这张脸，真的很养眼，但也受不住唐修远这么莫名其妙的瞧着自己，瞧的宋霁初心里毛毛的。 “王爷有话，不妨直说。”有话就说，别磨磨叽叽的。 “本王终于明白，圣上为何不同意本王娶她做王妃了。”唐修远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听不出来任何语气。 “王爷说的是胡杨？”还能为什么，因为胡杨来历不明，甚至可能是北狄或西戎细作，因为胡杨和临江王身份地位相差悬殊。 “胡杨会是一位好妻子，好母亲，但不会是一位好王妃，”唐修远说的很中肯，“她的出身摆在哪里，看不懂皇宫里的弯弯绕，遇上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有什么戒心。如果我只是个寻常男子，和胡杨做一对平常夫妻，也没什么不好，可惜我是临江王。” 唐修远其实说的没错，如今谈婚论嫁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讲究门当户对，虽说娶妻娶贤，低娶高嫁，可临江王和胡杨的身份地位，差别实在太大。 就算宋霁初是从小养在广陵宋家，读书画画、管家理事，也是被细细教出来的，更不用说在京城的这几年，又被高姑姑魔鬼训练。就胡杨而言，活着已经很艰难了，没有机会来学习这些东西。胡杨的出身摆在那里，也就注定了短时间内无法胜任王妃一职，也无法教导未来的临江王世子和郡主太多东西。过个十年八年，胡杨也会懂得这些，没有谁是一生下来就懂的，都是后期一点一滴的积累下来的。宋霁初相信，唐修远会愿意等的。 但是胡杨的肚子等不了，孩子们等不了，圣上更等不了。圣上不可能让临江王的子嗣，有一位出身不明、可能被疑为细作的母妃。 “如果可以，谁不想只是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不用整日争来抢去，斗天斗地的。”在唐修远眼里，宋霁初的语气，不是瞧不起，而是实实在在的羡慕。与心爱的人相守一生，没有机关算尽，没有尔虞我诈，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有孩子在身边围着喊爹喊娘，确实令人羡慕。 “王爷，我想问你个问题。”宋霁初也是很认真的看着唐修远。 唐修远示意宋霁初继续下去。 “假设，胡杨是某位朝臣的女儿，不过是悄悄女扮男装，随军去了边关，被王爷察觉，后来与王爷有了一双儿女，母子三人均安，王爷会娶胡杨为王妃吗？”宋霁初抛出了一个假设。 会，当然会，如果二人没有门第之隔，即便胡杨身死，唐修远也必定会为胡杨争一个名分。 “王爷不用着急回答，我的问题还没有说完。”宋霁初打断了想要回答的唐修远。 “即便胡杨还活着，即便她成了王妃，不过是和京城的其他大家闺秀一样，困于内宅，相夫教子，也会适应大宅子里的弯弯绕，也会说一句话在肚子里过上好几遍，生怕出错，也会背负着家族的荣耀，也会为了王爷和子女的前程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会成为女子共同的符号，王爷还会始终如一吗？” 唐修远陷入了沉默，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唐修远不知道，自己喜欢胡杨，是喜欢她与京城女子不同的乐观坚强洒脱勇敢，还是正好是那个合适的时候遇到了合适的她。 世家大族的姑娘虽循规蹈矩，但临江王妃的位置，也必须得是这样的姑娘才能担得起。假设宋霁初所言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娶了胡杨作为王妃，胡杨也少不了会被同化成循规蹈矩的高门贵女。自己还会是胡杨的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吗？ “王爷已经有了答案，不必回答我。”宋霁初没有让唐修远回答这个问题，“千百年来对女子的要求都是一样的，要相夫教子，要贤良淑德，我不觉得我会成为例外，胡杨也不会是。妇好王后骁勇，又有多少女子能像妇好王后一般。” 第80章 回门 这小丫头，眼睛毒的很，把唐修远的想法看的透透的。 “生而为人，能在可以肆意的年纪，做想做的事情，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唐修远有些吃惊，她想做什么？ “我自然清楚我的身份，也只会在合理范围内，做些想做的事情，王爷大可放心。”宋霁初冲临江王浅浅一笑。 “明日拜访大长公主与长公主，烦请王爷一同前往。”这是正经事，今日进宫，明日拜访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后日回门，再往后才算是有时间，盘一盘王府里面的其他事。 恍惚间，唐修远仿佛在宋霁初的身上，看到了胡杨的影子，胡杨纵情恣意，自在洒脱，宋霁初看似举止端方，因循守旧，却有一颗肆意妄为的心。唐修远倒是挺好奇的，宋霁初想做些什么事情。横竖都是一家人，旁边又有宋霁初的兄长，大少爷宋筠看着，宋霁初应该也不至于做出些什么太出格的事情。 成亲之后，临江王夫妇也没消停过，拜完太后和皇后，又去拜见了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唐修远算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如今已经成亲，前去拜访也是应该的。 三朝回门，大少爷宋筠夫妇已经搬离了京城宋家，住在离临江王府不远处的宅子里，今日宋霁初回门，大少爷作为临江王府的侍卫，作为宋家的大少爷，于公于私都应该出现。于是乎，大少爷宋筠夫妇跟着临江王夫妇一起回了京城宋家。 马车停在了宋家大门口，大少爷宋筠最先从马车上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大少奶奶万氏下了马车。唐修远也从马车里下来，正好看见大少爷宋筠扶大少奶奶万氏下马车的这一幕，便有样学样，学着大少爷宋筠的样子，扶宋霁初下马车。 虽然宋霁初从小皮实，下马车是靠跳的，但今天好歹是回门，身上头上戴了不少首饰，还是规规矩矩下车的好。 宋霁初将手搭在唐修远的手腕上，唐修远却趁机牵住了宋霁初的手，唐修远常年习武，虽然年纪不大，手掌里已经有一层茧子，宋霁初的小手白白嫩嫩的，倒是弄得宋霁初有些痒痒的。宋霁初突然想起，洞房花烛之时，唐修远的大手，摸着自己的皮肤，也是这种痒痒的感觉，瞬间红了脸，赶忙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袋里丢出去。 宋曜夫妇带着二少爷宋策夫妇、三少爷宋简以及大姑娘宋雯华在门口迎接。临江王唐修远是不少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大姑娘宋雯华也不例外，如今瞧着自己的梦中情人正和自己的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的，而且这个妹妹还讨厌的很，一来便夺走了爹娘对自己的宠爱，大姑娘宋雯华就气不打一处来。毕竟当着唐修远的面，大姑娘宋雯华表面上还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 一行人进了宋家，简单寒暄之后，临江王夫妇便分开了，唐修远和宋曜、三位少爷一起闲聊，宋霁初则和范夫人、两位嫂子、三位姐妹一起。 “妹妹如今是了不得了，回门这么大的动静。”大姑娘宋雯华忍不住酸了一句。 两位少奶奶都不由得扶额，就算大姑娘宋雯华再不喜欢宋霁初，可如今宋霁初是王妃，宋家所有人见到宋霁初都是要行礼的，大姑娘宋雯华还敢这么阴阳怪气的。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王爷与本宫并无逾制，有何不妥？”如今宋霁初是王妃，一声“本宫”还是担得起的。 “你们小姐俩，别一见面就拌嘴了，”范夫人立即嗅到了宋霁初话语中浓浓的火药味儿，赶紧出来打圆场，“你姐姐就是这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你是知道的。” “本宫怕是不知。”什么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刀子嘴刀子心，本可相安无事，是你要来挑衅我的。 “如今是说不得你了，好歹我也是你娘，你在这儿给我甩什么脸子，别以为有王爷撑腰……”范夫人本就顾着宋霁初，已经对大姑娘宋雯华说了重话，没想到宋霁初依旧不松口。 “母亲。”二少奶奶秋氏立即打断了范夫人的作法，临江王是王爷，不管怎么样，也不能攀诬王爷。“妹妹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回来一趟也不容易，本来高高兴兴的事儿，怎么说着说着还生气了。” 大少奶奶万氏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宋霁初面前，范夫人说的没错，宋霁初就算贵为王妃也是宋家的女儿，也得认范夫人。 “婶婶慎言。”对着弟弟妹妹们，大少奶奶万氏可是疯狂输出，范夫人是长辈，做晚辈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宋霁初现在真的要怀疑了，母亲脾气暴躁，到底是怎么顺顺当当的坐稳宋家当家主母的位置。 “今日到底是本宫归宁，母亲若不喜欢，日后本宫少回府便是。”宋霁初说着喝了口茶，不痛，怎么可能不痛，明明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连回家省亲都不欢迎。 “妹妹说哪里的话，这就是妹妹的家，妹妹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二少奶奶秋氏赶紧来劝宋霁初。 大少奶奶万氏却不屑一顾，这样的家，不回来也罢。 “你回来，母亲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欢迎你。”范夫人勉强的挤出了笑脸，大姑娘宋雯华也在范夫人的示意下，努力的挤出笑脸。三姑娘宋露繁一向是看脸色行事，从宋霁初一进门，就对宋霁初很是谄媚，又时不时的注意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毕竟临江王妃这条大腿，可实在是太好抱了。四姑娘宋霏霏依旧不咸不淡的。 宋霁初没再说话，和范夫人纠缠这些没有任何意义，反正大家只是维持表面上的亲情，仅此而已。 眼看到了用饭的时间，到底是唐修远第一次上门，范夫人特意没有分桌，只安排了大桌，能多和唐修远套些近乎总是好的。 席间宋曜夫妇频频与唐修远交谈，反倒是完全不理会就坐在唐修远身侧的宋霁初，就连二少爷宋策和大姑娘宋雯华也是如此。二少奶奶秋氏看气氛实在不太对，偶尔给宋霁初布菜。不过也基本轮不到二少奶奶秋氏，大少爷宋筠夫妇一直在给宋霁初布菜，唐修远也会得空给宋霁初夹几道，直把宋霁初面前的碗盏里堆得和小山一样。 不过一边是恭维唐修远，一边是明里暗里贬低自己，真的很倒胃口。可那边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宋霁初很郁闷，赶快吃吧，吃完好回去，最起码在王府吃饭，还能落一个清净。 “食不言，寝不语。”唐修远似是看出了宋霁初的心思，也可能是被这群里聒噪的不行，甩了这么一句话。 宋霁初也注意到，唐修远是微微沉下脸来的，看样子是真生气了。 活该，你不接他们的话就是了，谁让你没完没了的应着，也让他们没完没了的搭话，吃个饭都不得安生。 第81章 不欢而散 宋曜笑着抱歉，二少爷宋策自罚一杯当做赔罪，饭桌上终于安静了下来，可算是能好好吃顿饭了吧。 大姑娘宋雯华坐在临江王夫妇的对面，也不吃东西，只是盯着临江王夫妇。看临江王的时候，那叫一个含情脉脉，看宋霁初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把宋霁初生吞活剥。宋霁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饭是不让吃了是吧。 宋霁初被这么一折腾，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了，拿帕子擦了擦手，坐在一旁等唐修远，盘算着等唐修远吃完了就走。 大少爷宋筠太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了，这吃的，还不够平日里塞牙缝呢，不过也是，就这么个情况，别说身为当事人的宋霁初了，大少爷宋筠在一旁听着也吃不下饭。一边是恭维临江王，一边是把大姑娘宋雯华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一边又明里暗里的贬低宋霁初。拜托，宋霁初才是正儿八经的临江王妃，她们是真不担心临江王和宋霁初生了隔阂。 唐修远也注意到宋霁初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吃好了？”唐修远小声的问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这个回门，谁爱回谁回，真的回不了一点儿。 唐修远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常年的军旅生活，让唐修远对吃穿用度并不挑剔，只是听着这么有目的的恭维，让人很不舒服。唐修远注意到宋霁初停下了动作，自然也注意到了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大姑娘宋雯华。 看着唐修远停了筷子，大姑娘宋雯华看了看范夫人，范夫人也给大姑娘宋雯华递眼色，大姑娘宋雯华举起杯子，向唐修远敬酒。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还在这儿呢，还有口气儿呢，这么着急想着我的位子，宋霁初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连一直埋头苦吃的四姑娘宋霏霏都忍不住停了下来，看看后续的发展。 大少爷宋筠把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这也太欺负人了，就不说宋霁初现在贵为王妃，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没有大姨姐在妹妹妹夫回门当天，这么明晃晃的挖墙脚的。宋霁初冲大少爷宋筠摇了摇头，宋霁初倒是好奇，唐修远会如何应对。反正我有圣旨护身，广陵宋家又捏着临江地区的经济命脉，大不了撕破脸面大闹一场，怎么滴，还能当场休了我不成。 二少爷宋策夫妇有些着急，大姑娘宋雯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可也不能这么明显吧，这不是打宋霁初的脸吗？ 三少爷宋简显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宋霁初出嫁前，自己还劝过宋霁初，宋霁初也答应了和睦共处，三少爷宋简现在恨不得扇自己，劝宋霁初有个屁用，关键是在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 “王爷骁勇善战，是我大魏当之无愧的战神，雯华素来仰慕王爷，特敬王爷一杯。”大姑娘宋雯华言辞诚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一样，宋霁初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唐修远也举起了酒杯，“大姑娘有心。” 说完便将酒杯里的水酒倒在了地上，“本王位居王爵，护佑大魏子民义不容辞，这杯酒，本王代征战沙场的将士们，谢大姑娘。” 大姑娘宋雯华当即变了脸色，唐修远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宋霁初简直想给唐修远鼓个掌，还真有他的。 一顿饭的时间，宋曜夫妇都在奉承唐修远，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无非是希望临江王帮忙，给大姑娘宋雯华找个好人家。 唐修远和宋霁初的婚事，是圣上赐婚，不可能更改，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偏偏大姑娘宋雯华不死心。 宋家有宋霁初这位临江王妃，怎么可能少得了来提亲的人，只是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眼高于顶，总挑不到合适的，一来二去，唐修远与宋霁初已经完婚，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八字还没一撇。大姑娘宋雯华年纪已经不小了，宋曜夫妇怎么能不着急。 “大姑娘人美心善，王妃没少与本王提起，本王没记错的话，大姑娘年岁也不小了，可定了人家？”唐修远是明知故问，宋霁初宋家的姑娘，大姑娘宋雯华有没有定亲，宋霁初怎么可能不知道。 大姑娘宋雯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尴尬的。 “等来日大姑娘大婚，本王一定来讨杯喜酒吃。”唐修远宣示主权一般，故意当着大姑娘宋雯华的面，将宋霁初揽进了自己怀里。宋霁初也故意装着没坐稳，整个人完全跌进了唐修远的怀里。 大姑娘宋雯华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宋霁初是临江王妃，自己怎么样都不能取而代之了。 “王爷，大庭广众的……”宋曜忍不住提醒唐修远一句。 “本王和王妃感情甚笃。”唐修远也是故意答非所问。 “大姑娘方才一直盯着本王看，可是本王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唐修远干脆点破了这一点，大姑娘宋雯华瞬间红了脸。 宋霁初一听这话，立即拿出手帕，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唐修远半天，然后用手帕帮唐修远擦了擦额头和鬓角的汗珠，两人举止亲昵，如胶似漆，完全没觉得大庭广众要注意些什么。 那可是临江王，宋曜夫妇能说些什么，又敢说些什么。 “虽说本王迎娶王妃，与宋家也是一家人，几位姑娘云英未嫁，到底还是要避嫌，若是有事，姑娘们可以直接与王妃交谈。”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唐修远可不想再和宋家的其他姑娘纠缠什么。 “王爷为姑娘们清誉考虑，下官不胜感激。”唐修远已经堵死了宋家其他姑娘的路，宋曜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大姑娘宋雯华一双眼睛泪眼汪汪的，眼看着又要落泪。 “本王还有事，先告辞了，”唐修远也不废话什么，直接拉着宋霁初起身告辞，“哥哥也一起吧，本王有事同你商量。”唐修远是随着宋霁初的叫法，管大少爷宋筠叫“哥哥”。平时唐修远都是直接喊大少爷宋筠名字，这不是回门，给宋霁初长脸，所以直接管大少爷叫“哥哥”。 “好。”大少爷宋筠应了下来，看唐修远拉着宋霁初，也有样学样的拉着大少奶奶万氏，一起起身告辞。 好好的一顿回门宴，就这样不欢而散了。 第82章 嫁妆 京城宋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唐修远拉着宋霁初，大少爷宋筠拉着大少奶奶万氏，已经离了席。 大姑娘宋雯华委屈极了，当即哭了出来，三姑娘宋露繁一改常态，全程冷眼旁观，四姑娘宋霏霏依旧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就连宋曜都没想到，临江王夫妇就这么走了。 宋曜本来还想训斥大姑娘宋雯华几句，可一见着大姑娘宋雯华在哭，就没了办法，和范夫人一起好声好气的将大姑娘宋雯华哄了回去。 二少爷宋策虽然也觉得大姑娘宋雯华的行为有所不妥，可和宋曜一样，看到大姑娘宋雯华哭，就不再说什么了。二少奶奶秋氏不由得叹了口气，本来还想着有个妹妹做了王妃，日后背靠大树好乘凉，却没想到另外一个妹妹在挖墙角，最关键的是，大家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日后想临江王府搭手帮忙，怎么着都得找宋霁初，今天闹成这个样子，宋霁初会搭手吗？ 三少爷宋简也很无奈，爹娘和大妹妹从来都没有放弃让大妹妹取得临江王青眼的机会，甚至不惜得罪二妹妹。这又是何必呢，二妹妹也是宋家的女儿，大妹妹和二妹妹谁做王妃不都一样吗？ 另外一边，临江王夫妇和大少爷宋筠夫妇上了马车，一直到车帘放下来，唐修远才松开抱着宋霁初的手。 宋霁初自然不会自恋到认为唐修远真的喜欢自己，明明唐修远心里还有他已故的白月光胡杨，方才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难怪你之前和本王说，广陵宋家是广陵宋家，京城宋家是京城宋家。”唐修远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如今王爷知道了。”宋霁初靠着车厢，和唐修远保持着一定距离。 “看来你在京城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当着本王的面，尚且如此，背地里……”唐修远没有说下去，见微知着，宋霁初在京城宋家一定过的不开心。 “王爷是，心疼我了？”宋霁初故意挑了挑眉。 “那让本王好好心疼心疼你。”唐修远说着，将宋霁初逼到了车厢角落里，车厢空间不大，两人保持着一种很暧昧的姿势。 宋霁初瞬间红了脸，心脏也止不住的通通跳，真后悔刚才嘴上放肆。 小姑娘脸颊泛红，又窘迫又害羞的模样，当真可爱极了，明明刚才在人前还亲密无间，这会儿子倒是害起羞来了。 唐修远决定不逗宋霁初了，靠着车厢坐好，依旧和宋霁初保持一定距离，宋霁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紧张的连大气也不敢喘。 唐修远突然想起了胡杨，胡杨很好，宋霁初也很好，宋霁初比胡杨更适合做王妃。斯人已逝，唐修远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胡杨。 “看你的样子，刚才一定没吃好，怎么说，回府，还是出去吃。”别说宋霁初了，唐修远对着这么一群人，也没能安生的吃顿饭。 “好好的一场回门宴，就这样没了。”宋霁初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等会儿，哥哥嫂嫂在，回门不也是一样的吗？不过这会儿临时起意，嫂嫂估计也来不及准备什么。 “王爷不是有事找哥哥吗？不如叫上哥哥嫂嫂，一起去吃一顿。”宋霁初提议道。 唐修远没有拒绝。 宋霁初立即让蔷薇给大少爷宋筠夫妇传话，对着唐修远，怎么着也比对着京城宋家，胃口好些。 大少爷宋筠夫妇确实有事情找宋霁初，只是这几日宋霁初一直不得空，所以也就搁置到了现在，正好把事情一并说了。 马车停在了花千树门口，花千树是京城有名的酒家，名字取自“东风夜放花千树”。花千树的掌柜，一见是临江王府的马车，立即命人收拾了间雅座出来。花千树在京城很有名，范夫人也时常带大姑娘宋雯华一起过来，宋霁初却没有来过。 等着上菜的功夫，大少爷宋筠拿出了一个匣子。 “囡囡，这是父亲给你准备的嫁妆，京城的几家铺子，还有相应的人手，位置都是极好的，自己留着开店或者赁出去，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里面还有个账本，只要是账本上的钱庄，你名下都有款项，也都随你用。” 宋霁初很是意外，自己的嫁妆虽然有礼部的定例，可伯父伯母私下里贴补的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要给。 “我不要，伯父早就有在京城开铺子的想法，这铺子还是开宋家分号吧。”宋霁初把匣子又推还给了大少爷宋筠。 “父亲说，如今你已经是王妃，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日后京城的产业，都算是你的嫁妆，这也是祖母的意思。”大少爷宋筠搬出了宋太夫人。 宋霁初知道，祖母是最疼爱自己的，在弥留之际，还记挂着自己的婚事。 “祖母。”提起宋太夫人，宋霁初不由得红了眼眶。 “傻囡囡，你过的好了，祖母和父亲，才是真的放心。”大少爷宋筠还是将匣子塞给了宋霁初。 唐修远只是在一旁看着，没发表任何言论。广陵宋家富甲一方，出手也是豪横，京城的生意，就都算给了宋霁初，唐修远听了，也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一边是捧高踩低，只会打压宋霁初的京城宋家，一边是真心为宋霁初考虑，掏心掏肺对待宋霁初的广陵宋家，宋霁初会选哪边，其实并不难猜。 “皇家之人，名下有些私产，并无大碍。”唐修远插了一句，也就是赞同宋霁初有些营生，手里有些钱。 “我想开个书画铺子，放些古籍、名家字画，还想开间首饰铺子，想要什么首饰，直接命人做出来就好了，还有胭脂水粉、四时点心……”宋霁初还是收下了匣子，掰着手指头数着，要开些什么营生。 大少爷宋筠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宋霁初，那慈祥的目光，仿佛在看自己的小女儿。这些铺子本就是给宋霁初解闷儿玩儿的，就算是全都亏本了又能怎么样，再说，那可是宋霁初，怎么可能让铺子都亏本，未免也太小瞧广陵宋家和宋霁初了。 “上菜了。”随着店小二一声通传，菜品陆陆续续的端了上来，宋霁初被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吸引，收起了匣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铺子可以以后慢慢看，这么好的菜色，可不能错过。 花千树的菜品，很对宋霁初的胃口，唐修远本来没点多少，倒不是吃不起，而是唐修远在军营待久了，知道粮草来之不易，养成了极好的节俭习惯，绝不浪费每一粒米。看着宋霁初胃口好，吃得开心，唐修远也不由得多吃了几碗饭，多加了几道菜。 “这道鲫鱼豆腐好吃，没有鱼的腥味儿，鲜的很。” “清炖蟹粉狮子头也好吃，肥而不腻，很少能在京城吃到这么正宗的。” “里脊还可以这么做，酸酸甜甜的，我喜欢。” 宋霁初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雅座内回荡，唐修远听着却觉得很舒服，这才是一家人吃饭该有的样子，热热闹闹，和和美美的。 第83章 病弱的小崽子们 回门结束，总算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宋霁初新得了几间铺子，想好好开间书画铺子，于是私底下吩咐蔷薇，把市面上流传的画师沐雨的所有作品都回收起来，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要做书画铺子，画师沐雨的画作，自然不能便宜了旁人。 皇后送来的几个宫女还算老实，也可能是时间尚短，还看不出来什么。宋霁初也不让她们近身伺候，只是打发在院子里，做些洒扫浆洗的活计。 唐修远命人将内书房和主屋打通，主屋的空间也能大些，最主要的是，有两个净室，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同时使用，互不耽误。 内书房和主屋打通之后，宋霁初发现，唐修远私底下也会欣赏画师沐雨的作品，这让宋霁初不由得沾沾自喜，但宋霁初也没打算告诉唐修远，画师沐雨就是自己。宋霁初倒是很期待唐修远察觉之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既然内书房连着主屋，主屋便不能让女使们随便进出，万一把内书房的东西泄露些出去，可就真的挺要命的。杜嬷嬷是宋霁初的乳母，蔷薇和木兰又是和宋霁初一道长大的，她们三人绝对没有问题。锦葵和芸香是范夫人给的，胜在不识字，人也老实，宋霁初也是放心的。茜草本是官家小姐，识文断字不在话下，也是罪臣之女，如今只能依靠宋霁初，宋霁初倒也放心。百合年纪最小，人也机灵，得到了翁姑姑和杜嬷嬷的一致称赞，问题也不大。除了她们几个之外，主屋几乎不让旁的女使进出，即便是打扫卫生，内书房区域，也是由她们几个负责。 宋霁初如今是王妃，唐修远又给了宋霁初极大的自由，宋霁初想出门，根本没有人管，当然，宋霁初出门也会老老实实的带着大少爷宋筠，以防有什么不测。 既然新的了铺子，宋霁初还是要实地考察考察，看看铺子的情况，在做打算。 季节交替，乍暖还寒，临江王府的两个小主子本就体弱，如今是又病了，宋霁初也就把铺子的事情先放一放，一心照顾两个小的。 “娘娘，不好了，” 宋霁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芸香到外面去说，两个小的好容易睡了，不能被吵醒了。 “什么不好了，现在可比在京城宋家好多了。”宋霁初纠正道。 “娘娘，是外面有人说您闲话，有些话，传的可难听了。”虽然宋霁初已经嫁入临江王府，可芸香打探消息的功力，丝毫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厉害。 宋霁初倒是好奇了，自己才刚做王妃没几天，不过也就是出门拜访了大长公主和长公主，旁的宴会还没来得及参加，外面能传出什么闲话来。 “外面人说，您整日与外男成双入对的，有伤风化。”芸香挑着些不算太严重的说话，转述给宋霁初听。 外男？谁是外男？这段时间出门，不都是哥哥陪着吗？有时候嫂嫂也在，哪儿来的什么外男？等等，这外男，说不得不会是哥哥吧。 宋霁初仔细想了想，或许说的还真是哥哥，毕竟也就跟哥哥出过门了，京城里的人，整日里都这么闲吗？关心王妃出门，身边跟着的是谁？ “身正不怕影子斜，不用理会。”宋霁初不屑一顾，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都要理会，还不得累死。两个小的又病了，眼下最要紧的是照看好两个小的。 芸香点了点头，芸香在宋霁初身边也有几年了，知道宋霁初的脾气，宋霁初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自己，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怎么看自己。从前宋霁初还在乎京城宋家，从广陵回京之后，宋霁初也不在乎了。旁的芸香倒也不担心，主要担心的是唐修远会听了外面的谣言，和宋霁初生分了，宋霁初也才刚嫁入临江王府没多少时间啊。 宋霁初没去理会外界的传言，铺子的事情也暂时搁置了，只是一门心思的照看两个小的。 两个孩子自小体弱，唐修远特意请旨回京，只想着在京城好好养着，孩子们的情况也能好些，如今孩子们也依旧是美人灯，风吹吹就坏了。孩子们的病，是白果一手料理的，白果也曾说，能养到三岁，后面也就基本无虞了。 唐修远已经失去了最爱的胡杨，说什么也不能失去两个孩子。 “甘草的分量，比昨日重了些。”宋霁初随手拿着白果开的单子，喃喃自语道。 “甘草本就是调和药性，分量重些也无妨。”白果也是顺口答道，答完了才意识到不太对，刚才开口的是王妃娘娘。 “你还懂药理？”唐修远也很吃惊，没听大少爷宋筠提起过，宋霁初还懂药理啊。 “我哪里懂这些，”宋霁初摆了摆手，“只是单纯的记性好，昨天甘草后面写的是五，今天写得是十。” 白果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但白果不记得专门给宋霁初看过药方，宋霁初也不过是简单过了个手，就拿给女使们去抓药了，难不成宋霁初就这么看了一眼就记住了？ “你能记得些什么？”记性好，那感情好，很多事情都可以让宋霁初帮忙记着了，唐修远暗自思考着。 “也没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看着唐修远嘴角勾起的微笑，宋霁初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说的很含糊。 “蔷薇好像一直在找沐雨公子的画，书房里倒是有几幅。”唐修远另提一事。 唐修远的内书房里有画师沐雨的画作，宋霁初自然是知道的，甚至知道是哪几幅。 “你若想要，自行拿去便是，只是本王也不记得放在何处了。” 这感情好，临江王收藏过的画师沐雨的作品，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也不能都拿出去卖了，也留个一两幅吧，等小家伙儿们好一些，铺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直接把画拿走，一定要特别标明，是临江王收藏的作品。 “王爷可是糊涂了，沐雨公子的画，都放在右手边多宝阁从上往下数第三层，从左往右数第两个架子上，一共有五幅，是前日临睡前，王爷观赏完之后，自己放上去的，专门吩咐不让蔷薇她们帮忙。” “原来如此，倒是多谢王妃提醒了。”唐修远非常玩味的说了这么一句。 宋霁初大呼不好，只想着临江王收藏过的画能卖个好价钱，却不曾像是唐修远故意挖坑在等着自己。 第84章 刁难 “王爷就给我挖坑吧。”宋霁初哼了一声，一脸不高兴。 “本王竟不知王妃记性这么好。”唐修远继续在拱火。 “一般一般，也就是过目不忘而已。”宋霁初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已经被唐修远挖了坑，死鸭子嘴硬也不是宋霁初的风格。 过目不忘？还而已？白果眼珠子都要被惊的掉出来了，要是士子们能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何愁不能金榜题名，要是自己也能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当初开始学医的时候，也不至于误食草药，在生死线上滚了几圈。 “王妃既有这好本事，倒是能帮本王不少忙。”唐修远丝毫不掩饰，所谓人尽其用。 宋霁初忍不住白了唐修远一眼，这叫什么事儿，“王爷还是先关心关心两个小的吧。” 唐修远赶忙把思绪拉了回来，和白果一起查看两个孩子的情况。 两个孩子，高热已退，还需要卧床静养一阵子。宋霁初抱着两个小的喂药的时候，只觉得两个孩子比寻常的孩子要轻些。小少爷宋符这么大的时候，圆滚滚，肉嘟嘟的，一双小脚格外有力，四处乱踹，哪像这两个小崽子，哭声都跟小猫崽子一样，小身板也捏不起来什么肉。 两个小的身上不好，临江王夫妇也基本把两个小的带在身边。唐修远也看在眼里，宋霁初是真心喜欢孩子，抱孩子的动作也很熟练，一看就知道是老手。只要孩子们好好地，唐修远也就放心了。 这段时间宋霁初基本没有出门，也没去管外面所谓的流言，都在府中照看两个孩子，孩子们的情况也好多了，宋霁初没养过孩子，但宋霁初是杜嬷嬷养大的，广陵宋家也把孩子们都养的很好，宋霁初就在杜嬷嬷的指导下，也开始了自己的带娃日常。 经翁姑姑提醒，宋霁初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宫请安了，现在两个孩子的情况都稳定了下来，宋霁初也能抽出点空闲，进宫一趟。 翁姑姑和杜嬷嬷都被留在王府照看两个孩子，毕竟她们两位上了年纪，带孩子的经验最为丰富，宋霁初只带了木兰和锦葵进宫。 太后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宋霁初照看好两个孩子，也顾惜自己的身子，皇后那边可就不好说了。 “今日可赶巧了，几位王妃和公主也在皇后娘娘处说话。”引路的宫人笑盈盈的说道。 就算皇后不喜临江王是满宫尽知的秘密，宫人们在临江王夫妇面前也不敢放肆，临江王战功赫赫，战神之名声名远播，宫人们有几个脑袋敢和临江王夫妇过不去。 宫中的皇子公主，没有喜欢唐修远的，自然也就不待见宋霁初，所以现在走还来得及吗？今天是什么日子，王妃、公主都一股脑的去皇后宫里做什么？ 宋霁初心里虽然抓狂的要命，还得保持微笑跟着宫人继续往前走。 “临江王妃到。”随着宫人的一声通传，大殿内安静了下来，宋霁初缓缓走进了正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宋霁初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周围，这人是真不少啊，三位已经封王的皇子妃还有两位公主。宋霁初感觉殿内有一种很诡异的安静，好像自己进来之前，大家还在其乐融融的讨论些什么，因为自己的到来，反倒是戛然而止。而且直觉告诉宋霁初，大家讨论的事情，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大家都是王妃，宋霁初倒也不用跟她们行什么大礼，只是简单问候即可。 “坐吧。”皇后示意宋霁初落座。 宋霁初以很标准的姿势，缓缓落座。 “这些日子倒是少见你来宫里。”皇后笑盈盈的，宋霁初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桓儿和悦悦又病了，臣妾忙着照看，是以少进宫，是臣妾的不是。”宋霁初很规矩的告罪。 “只是桓哥儿和悦姐儿病了吗，本公主怎么听说，临江王妃忙得很。” 说话的是三公主，有那么一瞬间，宋霁初甚至以为说话的是大姑娘宋雯华。 “臣妾不曾听闻。”宋霁初淡淡的回应道。 “花千树的淮扬菜，在京城算是有名的，临江王妃觉得如何？”四公主也开了口。 “花千树确实别具一格。”宋霁初依旧淡淡的，自己去花千树一事，连四公主都知道了，宫里的消息未免有些太灵通了。可是四公主为何要刻意提起这一点，若是临江王府有宫里的眼线，让眼线继续潜伏下去不是更好吗？宋霁初有些想不明白，但是回府之后，必然是要将府中上下，好好肃清一番才是。 “听说临江王妃新的了间铺子，也没少往铺子里跑。”这次开口的是舒王妃，大皇子舒王在诸位皇子中最年长，可偏偏是庶出。 宋霁初点了点头，没有否认，也没打算否认。 “怎么说你也贵为王妃，在外面抛头露面终是不好。”衍王妃顺势告诫道，衍王行二，也是唯一嫡出的皇子。 “本公主还听闻，王妃时常与外男成双入对。” 宋霁初无语凝噎，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情，宋霁初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样的话，竟然传到了宫里来，看来今天她们是打定主意要为难自己了。 “这可让临江王的脸面往哪里放？”平王妃小声嘀咕着，平王是当今圣上第三子，幼时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性命是保住了，却摔断了手，无缘大位，圣上也是希望这个儿子平平安安的，才封了平王。 “好了，”皇后打断了嘀嘀咕咕的大家，“既然涉及到临江王府，本宫就得管一管了，临江王妃，可有此事？” 宋霁初想了很多，如果不认，照这个架势下去，三公主和王妃们定然还有后手，到时候不一定能收得了场，若是认下，自己和哥哥的关系也就瞒不住了，哥哥未必会愿意。但换个角度想想，自己和哥哥的关系，瞒不了太久的。 宋霁初不得不佩服唐修远看问题的长远性，如果自己身边只是普通侍卫，确实很难解释清楚，而大少爷宋筠，作为自己的兄长，这个身份真的会便宜许多。 “临江王妃？”见宋霁初没有回话，皇后便又唤了一声。 宋霁初起身行礼，顺便不动声色的观察几位王妃和公主，大家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仿佛坐实了宋霁初行为不当一般。宋霁初丢了人，就是临江王丢了人。只要临江王丢了人，大家都很高兴。四公主却有些不一样，宋霁初隐约看到了几分担忧。 第85章 四公主喜欢唐修远? “回娘娘，臣妾确实新得了间铺子，但，是臣妾的嫁妆，臣妾正盘算着，开间书画铺子，所以前些日子去的勤了些。”宋霁初盈盈一拜。 “而跟在臣妾身边的，并非外男，而是臣妾嫡亲的堂兄。堂兄本就是临江王府的侍卫，在兵部也是有挂名登记的，王爷得知后，特意将堂兄从扬州临江王府调到了京城。” “堂兄和堂嫂都对经营铺子颇有心得，是以臣妾请堂兄和堂嫂帮忙筹备书画铺子的事情。”宋霁初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嫁妆？地段那么好的铺子，竟然是宋霁初的嫁妆？几位王妃都吃了一惊。虽然她们也有庄子、铺子作为嫁妆，可都没有宋霁初的这间铺子位置这么好，但是赁出去，每年都能有不少进账，更何况是自己开商铺。要说最不平衡的，就当属平王妃，平王身有残疾，无缘大位，只能是做一个富贵王爷，可明显平王府名下的产业，都不及宋霁初手中的这个铺子位置这么好。凭什么，凭什么临江王明显比平王更受圣上和太后的喜爱，宋霁初的嫁妆还比平王府的产业要好得多。平王妃越看宋霁初越觉得不舒服。她们不知道的是，这样的铺子，宋霁初手里还有好几间。宋霁初也没这么多精力考虑营生的问题，只是留了两间，一间准备开间书画铺子，另外一间准备开广陵宋家的分号，其他的都赁了出去，等书画铺子步入正轨，两个孩子也再大些，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皇后好容易让人打探到，宋霁初经常和侍卫出入铺子，可谁又能想得到，这个所谓的侍卫，竟然是宋霁初的堂兄，更想不到的是，陪着宋霁初一起的，不仅有堂兄，还有堂嫂。皇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抛头露面，终归是不好。”皇后皱着眉头，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是，臣妾记下了，圣上重视文教兴国，王爷虽然武将出身，也向来仰慕文官清流，臣妾与王爷几经商议才定下书画铺子的营生。臣妾想着，既然是依着天子行事，自然不能马虎，是以亲力亲为，如今铺子已经打理的差不多了，很快便可开张营业，臣妾交给堂兄全权处理。” 宋霁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后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质疑圣上的决策。 宋霁初可没诓人，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一直都是唐修远的梦想，上马定乾坤唐修远已经做到了，提笔安天下还很有距离。 “呦，临江王妃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不愧是出身行商坐贾的扬州。”平王妃这话听着酸得很。平王到头来只是个富贵王爷，绝不可能登上大位，皇后也好，其他皇子也好，也为着这个缘故，并不提防平王夫妇。 “臣妾确实出身扬州，王爷的封地在临江，这么说来，王爷也算是出身扬州。”宋霁初很轻易的挡了回去。越是权贵阶级，越是看不起商贾出身，宋霁初自然明白这一点。 “你是个有盘算的，既如此，本宫也就放心了。”还是皇后出面，打了圆场。 宋霁初也不再言语，恭敬的坐好，听皇后训话。 宋霁初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顺着目光看去，是四公主，宋霁初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奇怪怪的感觉。 从宫里出来，宋霁初上了马车，木兰憋了一路，才小声的跟宋霁初说私房话。 “娘娘是该管一管了，这府里，漏的跟筛子似的，娘娘出门吃个饭，宫里都能知道。” 宋霁初当然要管，既然要管，就该抓住错处狠狠责罚，只要存了这样的心思，不愁抓不住下面人的错处。 “非也非也。”宋霁初故弄玄虚的摇了摇头。 木兰也不多问，宋霁初一定有自己的主张，自己只管听令即可。 宋霁初回府后，将在皇宫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唐修远，顺便告知唐修远，自己准备开始履行作为临江王妃的职责，料理临江王府。 唐修远没发表什么意见，在王府里，权力都交给宋霁初，宋霁初说了算。 “王爷，今日我瞧着，大家都想看我的笑话，四公主好像有点不一样。”宋霁初如实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唐修远，“我总觉得，四公主好像蛮在意临江王府的。” 唐修远肉眼可见的不自然了起来，宋霁初却歪着脑袋，看着唐修远，等待着他的回应。 “宫里的人，没几个好相与的，你要多注意。”唐修远顾左右而言他，“包括四公主，她不是个好惹的。” “看来王爷很在乎四公主。”宋霁初没等到唐修远的回应，也没多想什么，准备起身去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 “她，曾爱慕本王，”唐修远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吐了出来，“本王被她烦的不行，请命去了边关。” 宋霁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四公主和唐修远之间还有这么一出？也就是说，当初唐修远领兵离京，不完全是圣上的意思，也是唐修远自己的主意，只是单纯为了躲避四公主。这么说来，唐修远在边关无往不利，所向披靡，成就大魏战神的名号，其中还有四公主的功劳。 胡杨的事情，唐修远都能主动告诉宋霁初，更何况是四公主，唐修远与四公主之间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再说就算唐修远有意，圣上和太后也不会同意的。只是四公主恋爱脑上头，唐修远不堪其扰，干脆直接跑路，在边关一待就是好几年，等再回京的时候，连孩子都有了。如此圣上和太后便更不可能同意四公主嫁给唐修远了。 如今唐修远已经成亲，有了王妃有了孩子，四公主婚事已定，不久也会完婚，当年的事，也就当做是小孩子过家家的胡闹，无人再提起。 这么看来，四公主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当初的唐修远，不过只是个闲散王爷，如今的唐修远，可是大魏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即便唐修远已经有家有口。 第86章 我不痛快，大家都痛快不了 宋霁初虽然是嘴上说着要开始履行作为临江王妃的职责，料理王府琐事，可实际上，每天做的，不过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唐修远已经开始正常上朝，王府又没有什么长辈，宋霁初不用站规矩，除了进宫请安，宋霁初基本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即便是要进宫请安，宋霁初也要睡到巳时。 府里的事情，基本不管，一切遵从旧例，每天雷打不动的和两个孩子玩闹。孩子们年纪还小，加上宋霁初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三个人倒是玩的很投缘。白果也是建议孩子们能多跑跑跳跳，宋霁初那是必须贯彻到位，白天带着孩子们疯玩儿，孩子们的睡眠质量也是飞跃式的提升，晚上睡得呼呼的，一觉到天亮。 翁姑姑冷眼瞧着，什么都没说，心里却很明白。杜嬷嬷基本猜到了宋霁初的意思，也什么都没说。 “姑娘快管管吧，王府里是要翻天了。”蔷薇气呼呼的跟宋霁初说道。 私底下蔷薇她们还是会叫宋霁初为“姑娘”。 “不可说不可说。”宋霁初继续卖着关子。 不够不够，还不够，要等王府彻底乱了套，才好名正言顺的料理了。 唐修远刚回府，就在回主屋的路上被之前皇后送来的宫人拦住了去路，偏那宫人还是打着宋霁初的名号，对着唐修远嘘寒问暖的，搞得唐修远很没脾气。 “你不是说要好好管管府里吗？府里就被你管成了这个样子？”唐修远一进门，对着宋霁初就是一通训。 宋霁初倒是不生气，反倒问唐修远见到了些什么，唐修远不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对着宋霁初也没什么好脸色。 得，差不多了，已经闹到了唐修远面前，可以收网了。 转过天来，宋霁初就让府里的下人们在院子里集合。 宋霁初故意在屋子里磨磨蹭蹭的，也想再观察观察外面人的反应。大家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好像不是宋霁初来训话的，而是来给大家发奖赏来了。 “娘娘到。”杜嬷嬷一声通传，宋霁初施施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外面安静了些，可隐约还能听到些嘀嘀咕咕的声音。 “今儿叫大家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府里乱糟糟的，昨日王爷还和我发了好大的脾气，让我好好管管，我也就只能装装样子了。”宋霁初声音娇滴滴的，又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大家并不觉得有什么。 临江王府的下人，都是唐修远单独分府出来的时候进的王府，再加上唐修远离京的时候，打发出去了不少人，是以王府里的人并不多。留下的人对京城宋家也略有耳闻，可只知道京城宋家的大姑娘，三姑娘也听说过，这二姑娘还真不知道。这些日子，宋霁初又散漫的很，再加上宋霁初年纪又小，便更不把宋霁初放在眼里了。 “我是个懒散惯了的，也不爱管这么有的没的，大家也不要让我难做，我日子过的不痛快，大家可就都痛快不了了。” 宋霁初抬了抬手，杜嬷嬷上前，高声宣读，近些日子以来，个人的情况以及相应的处罚。 “夏婆子，吃酒赌钱，冲撞小主子，当班时擅自离岗险些酿成失火，罚出王府，遣往庄子。” “梦楠，大庭广众纠缠王爷，贬为粗使丫头，不得入内院，再有错处，逐出王府。” “娘娘当真如此？”梦楠就是昨日与唐修远拉拉扯扯的宫人，“奴婢，可是皇后的人。”梦楠高傲的仰着脖子。 宋霁初又抬了抬手，示意杜嬷嬷暂停。 “本宫方才说的话，你们可听清楚了。”宋霁初的声音也凌厉了起来，不似之前的懒散。 “听清楚了。”下面是参差不齐的回答声。 “没吃饭吗？”宋霁初陡然升高了声音。 “听清楚了。”下面人均是一激灵 “既然听清楚了，便也记清楚，大家都好做。同样的话，本宫也不想重复第二遍。”宋霁初看向了梦楠，“可觉得冤了你？” 宋霁初身上的威压，让梦楠有些不寒而栗，仿佛又回到了宫中，在宫中贵人们面前讨生活的日子。 “不，不曾。”梦楠说话已经有些结巴。昨日唐修远责备宋霁初的事情，整个王府都是知道的，而起因正是自己缠着唐修远拉拉扯扯。 “原来这是宫里的规矩，原来在宫里，你们对着诸位皇子乃至圣上，也是这般，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宋霁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娘娘说笑了，宫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一直没说话的翁姑姑，悠悠的开了口。 梦楠汗已经下来了，赶忙跪下认错。 她们几个，虽说是皇后赐给临江王府的，说白了就是个玩意儿，若还有几分利用价值，皇后便愿意多给些好处，没有利用价值，皇后自然也不会为了个宫人与临江王府过不去，即便皇后并不喜欢唐修远。能爬到什么位置，也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这些日子临江王府里面虽乱，但却看管的很严，不似从前递消息那么方便。 “回门当日，王爷与本宫去了花千树，点了淮扬菜的消息，是如何传入宫里的，本宫不说，不代表本宫不知情。”宋霁初又补了句。 梦楠，连带着皇后赏赐的其他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生怕宋霁初找自己麻烦。虽然传递出去的，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王府的消息被泄了出去，临江王夫妇自然不高兴。 “奴婢知错，奴婢认罚。”再说下去，梦楠害怕自己在临江王府都待不下去。像他们这种女使，被赶出临江王府，便不会有人家愿意收留。最可怕不是打杀，而是被赶出去，户部的登记信息依旧显示是临江王府的奴婢，有主，却无家可归，自然人人可欺。 “本宫能管的事，自然会管，本宫管不了的事，也就只能去请教王爷，”临江王唐修远，大魏战神，假面阎罗。唐修远觉得自己面容不足以威慑敌军，故以凶恶假面戴之，便得了个假面阎罗的称呼。 “王爷，是武将，喜欢用军法，在外面也有个假面阎罗的称号。”宋霁初悠悠的说道。 下面人一时间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宋霁初看似散漫，实则将王府看的很严，只是王府内部的折腾，外面一点儿消息都没漏出去。在散漫的严实下，也将下面人这些日子干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玩忽职守，胡作非为的，严惩不贷，安分守己，尽职尽责的，另行嘉奖。 一时间罚出去了不少人，也安排了新的人手顶上来，能留下来的，都不敢再造次。 第87章 一通臭骂 唐修远从翁姑姑处，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霁初入王府之后，便暗中吩咐水杉配合大少爷宋筠负责采买人手并加强府中守卫，避免消息外泄，杜嬷嬷负责统计府中人员的情况，宋霁初也是故意表现的很是散漫，让下面人都放松警惕，以为新来的王妃只是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当下面人发现，有错处，无人处罚的时候，难免会大起胆子，放开手脚。 梦楠上前给唐修远找不自在，唐修远必然向宋霁初发难，宋霁初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彻底将内宅料理清楚。 “她如果不来找本王麻烦呢？”唐修远觉得，梦楠找自己，只是个偶然事件。 “没有梦楠，还有东楠、西楠、北楠、东楠，王爷这么紧俏的资源，她们怎么会不心动，皇后打发她们进了临江王府，可不是让她们来享福的。”宋霁初没怎么理会唐修远，自顾自的翻着花名册。 府里人员活计，分配的差不多了，这么一收拾，刺头基本都被打发了出去，留下的都是老实的，新进来的人没有根基，除了听从自己的，没有别的出路，接下来就是收拾皇后送来的其他人了。 “还以为她们会有多厉害，不过吓唬了几句，便都老实了。”宋霁初不屑的喃喃道。 “王妃早已成竹在胸，倒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唐修远很欣赏宋霁初，和宋霁初在一起时间越久，越觉得宋霁初才适合做临江王妃，可在唐修远心里，始终都有胡杨的位置。 宋霁初好像并不在乎这些，只是和孩子们打得火热，对着自己与其说像夫妻，其实更像是同僚，自己主外，她主内。 大少爷宋筠最近很郁闷，他和宋霁初的关系，到底还是传了出去，大少爷不想让大家觉得，自己是因为宋霁初的缘故，才在临江王府排得上名。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封妻荫子，庇护弟妹，更何况是从小被广陵宋家捧在掌心长大的宋霁初。 铺子还在修整，倒是也不着急，宋霁初忙着料理王府内部的事情，很少出门，大少爷宋筠相对而言倒也清闲了下来。 “娘娘，大少奶奶来了。”大少奶奶万氏是自家人，来临江王府做客，宋霁初当然很欢迎。 “嫂嫂来了。”宋霁初正和孩子们在玩儿，便带着孩子们一起迎了上来。 “舅妈好。”两个小崽子和大少奶奶万氏也熟悉，大大方方的喊人，然后就被杜嬷嬷领出去玩儿了。 “嫂嫂这些日子倒是不常过来。”宋霁初示意大少奶奶万氏往屋里走。 “知道娘娘事忙，外面铺子修整的情况也离不了人。”大少奶奶万氏笑着答道。 唐修远又不在，姑嫂二人倒没太多拘束，随意唠着家常。 “娘娘若是得空，去看看夫君，夫君不知道是怎么了，常一个人喝闷酒，我劝也劝不住。”大少奶奶万氏有些苦恼。 “哥哥这样，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约莫着是娘娘和夫君的关系传开了之后。”大少奶奶万氏回忆道。 宋霁初猜到会是这样，哥哥是广陵宋家的骄傲，也是疼爱自己的哥哥，自然那不会允许有人对自己说三道四，不允许有人指摘如今他在王府的地位。即便这些都是哥哥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的，和自己没有关系。可外面的人，不会考虑这么多，只会看到自己和哥哥的关系。 宋霁初点了点头。 “让水杉陪我出趟门。”宋霁初最近没有出门的计划，大少爷宋筠大多数时间在自己家里，宋霁初临时出门，只好让水杉作陪。 这是唐修远和宋霁初的约定，只要出门，不管去哪里，一定要有六大暗卫相陪。 宋霁初和大少奶奶万氏，坐着马车去了大少爷宋筠夫妇在京城的宅子，离临江王府不远，坐马车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在外院等我，我和哥哥嫂嫂说说话。”宋霁初吩咐水杉道。 水杉只负责出门保护宋霁初的安全，至于宋霁初去的是什么地方，水杉也无权过问什么。 大少爷宋筠夫妇的宅子并不大，一进内院，宋霁初便闻到了酒味，不是淡淡的酒香，而像是醉酒的味道。 大少奶奶万氏不由得扶额，自己才出门了多久，夫君就又喝多了。 宋霁初最不喜欢这种酒味，也没什么好脾气，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房门踹开了。 “太太……”大少爷宋筠有些喝多了，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楚人，“娘娘……” “哥哥可看清了，我是谁！”宋霁初拔高嗓门吼了出来。 大少爷宋筠一个激灵，倒是把酒劲儿吓退了一半。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石榴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自己，手指头仿佛要戳到自己脸上一般。 “囡囡。”大少爷宋筠甚至以为自己在广陵，还像小时候一样，因为弄坏了宋霁初新得的玩具，被宋霁初追着打。 “看来哥哥还没糊涂。”宋霁初暴力的扯了条凳子，随意的坐了下来，毫无形象可言，“大白天的喝成这个鬼样子，日子不过了是怎么的。” 宋霁初这骂人的模样，和大太太陈氏倒是一模一样，大老爷宋晟做了什么错事，大太太陈氏也是这么教育他的，即便两人都已经是要做祖父母的年纪，也依旧如此。宋霁初从小耳濡目染，教育几个堂兄弟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 “没有没有。”大少爷宋筠矢口否认。 “说什么没有，当我是瞎的。” 好久没有这样被宋霁初教育，大少爷宋筠有种久违的亲切感是怎么回事。大少奶奶万氏在广陵宋家的时候，有幸目睹过一场婆母教育公爹现场，和眼前的情形，差不了什么，公爹也和现在的夫君一样，又乖又怂，老实巴交的紧，合着公爹和夫君都好这一口啊。 “遇到问题，解决问题，喝个烂醉能解决吗？到头来毁了自己的身子，还劳动嫂嫂照顾你，要是祖母还在，看她老人家不打断你的腿。”宋霁初说的是实话，宋太夫人自己是吃过苦过来的，很能体谅身为女子的不易，所以对媳妇、孙女、孙媳妇都很好。小时候宋霁初也见过宋太夫人帮着大太太陈氏一起教育大老爷宋晟，那时候宋霁初还以为婆媳关系本就是这个样子的。直到听了范家和宋家的故事，宋霁初才意识到，原来并非如此。 第88章 去母留子 大少爷宋筠也像小时候一样，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宋霁初嫌弃自己“认罪悔罪”态度不够好，再加些附加刑罚。 “行了，说说吧，因为什么？”宋霁初一通输出之后，也累了，看大少奶奶万氏还站在那儿，顺手将大少奶奶万氏拉过来，两人一起坐下，听大少爷宋筠说。 “外面人都知道我是你哥哥，都说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才入了王府，做了王爷身边的红人。”大少爷宋筠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大少奶奶万氏倒是有些吃惊，自己问了几次，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被宋霁初一通臭骂之后，就说了，这是个什么理由？先不论事实如何，世家大族相互联姻，抱团取暖，相互提携，本就是常见的，更何况夫君是当今临江王妃嫡亲的堂兄。 “就为这个？”宋霁初来的路上也猜到了理由。 大少爷宋筠郁闷的点了点头。 “事实如何，哥哥自然清楚。”宋霁初没有刚才指着鼻子骂大少爷宋筠那么盛气凌人，反倒是像长姐一样，很温柔的教育下面的弟妹。 大少奶奶万氏突然很羡慕广陵宋家的氛围，兄弟姐妹间亲密无间，生气的时候，可以指着鼻子骂，但也会扶持着彼此一起慢慢往前走。这样浓厚的感情，越是打打闹闹，反倒是越亲切。 “是哥哥凭借自身实力，通过层层筛选，做了王府府兵，是哥哥能力出众，成了王府暗卫候选人，也是哥哥得王爷青眼，做了王府第六暗卫。和我，没太大关系。要说有关系，只能说是，哥哥作为临江王妃的哥哥，这个身份，办一些事情，会方便很多。比如这次京城中流言满天，若换做其他侍卫，我就得费些功夫，可以，但是没必要。” “我知道哥哥是心疼我，担心按下葫芦又起了瓢，流言一波未完又起一波。虽然三人成虎，但流言终归是流言，哥哥能力出众，靠实力说话，即便真如流言所说，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成了王爷跟前的红人，我们也大可以说任人唯贤。”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自身足够强大，蚍蜉焉能撼动大树。” 大少爷宋筠听进去了，自己作为王府侍卫，代表的，是王府的门面，更是王妃和广陵宋家的门面。宋霁初说得对，自身足够强大，又何惧流言蜚语，假的总成不了真的。 “再说，我和王爷，乃是圣上赐婚，广陵宋家又捏着临江的经济命脉，便是顾忌皇家颜面，顾忌临江的长治久安，我的位置，也不是轻易能动的。” “关于孩子们的生母，王爷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我和王爷也有约定，王爷主外，我主内，对内对外我都是临江王妃。” “这段时间，王府上下大清洗，王爷都是默认的。” 宋霁初也简单说着自己和唐修远以及王府的事情，好让大少爷宋筠放心。人总要成长，自己如今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角色。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宋霁初说着拉起了大少奶奶万氏的手，“不管是什么事情，哥哥都不该瞒着嫂嫂，”宋霁初真的担心，哥哥太过操心自己的事情，反倒是和嫂嫂疏远了，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很多事情，明明是为了对方好，却又是锯了嘴的葫芦，两个人误会过来误会过去的，拉扯不清。事情放在明面上，多沟通交流，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宋霁初说着将大少奶奶万氏的手，放在了大少爷宋筠的手上。 “太太……” 大少奶奶万氏很是感激宋霁初，也难为宋霁初，时时替自己考虑。 “夫君……” 宋霁初小心翼翼的提起裙子，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他们夫妻两个事情，还是他们自己去沟通解决吧。 宋霁初给女使们留了话之后便走了。 宋霁初倒是有些馋花千树的饭菜，既然已经出来了，就顺便拐一趟，带些饭菜回去，晚上加餐。花千树旁边的小铺子也不少，也给小家伙们买些小玩意儿顽。哪里是给小家伙们买东西，明明是宋霁初找借口给自己买。 临江王府内部，这几日在女使们之间，传了些不安分的言论。 “娘娘当真是这么说的？”梦歌显然不相信。从皇后宫里出来的几个宫人，都是“梦”字辈的，梦楠因为给唐修远找不自在，已经被贬了出去。 “咱们都是宫里出来的，我还能诓你不成，我可是听芸香和百合她们说的。”梦玲四下看了看，确定周围都没有人。 “芸香说，是广陵的规矩，虽然可以纳妾，却是去母留子，直接白绫绞死了完事。”梦玲压低了声音。 “去母留子？”梦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也太狠了吧。 “百合说，娘娘觉得不妥，已经在和杜嬷嬷商量，找个可靠的庄子。我看怕是要把人送到庄子上去。”梦玲的消息自然灵通，芸香和百合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送到庄子上，后半辈子不就毁了吗？”梦歌十分抗拒这个选项，可和白绫相比，在庄子上，好歹还可以勉强度日。 “我也听说了，”梦丽也加入了这个话题，“我还听说，广陵宋家，没有通房姨娘，不管是大老爷还是大少爷都没有，京城宋家也没有，只是有两个庶出的女儿。” 没有姨娘，却有两个庶出的女儿，姨娘哪里去了，不言而喻。 梦丽话音一落，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皇后专门挑选了些容貌出众的宫人送进了临江王府，意图是在明显不过了，便是能有一个入了唐修远的眼，皇后这步棋就不算废。宫人们也想往上爬，谁想做伺候人的奴婢，不都想有朝一日，翻身做主，即便是不敢肖想侧妃，侍妾总是可以的吧。日后再生个一男半女，后半辈子也算有个保证。可如果真的“去母留子”，自己的后半辈子怕是悬了，自己的孩子，日子也未必好过。 “娘娘，会这么做吗？”不知道是谁，半天才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第89章 梦字辈的大讨论 “我觉得会。”也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宋霁初看似散漫，实则早有盘算，这才刚进门不久，轻轻松松将王府内部的情况清洗了个干净，她们几个也感觉的到，宋霁初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她们。毕竟如今府中，都是宋霁初一手安排的人手，除了，她们几个。她们几个也是夹着尾巴做人，老实的跟鹌鹑似的。 有孩子的，尚且不会顾忌，更何况是没孩子的。 她们几个也知道，唐修远心里一直有一个已经过世的白月光，便是大家闺秀的正妃宋霁初都比不过，更何况是她们几个这种伺候人的奴婢。唐修远最多就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会抛到脑后。再说唐修远也不是那种无所事事的二世祖，临江王唐修远，大魏战神，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梦楠就是个例子，如今不就已经被贬了出去吗？ “我还听说，王爷和娘娘早有约定，内事全权交给娘娘负责，”梦澜又喃喃了一句，“也就是说，娘娘真要发落什么，王爷是不会管的。” 几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又能如何。 “我偏不信这个邪，王爷若是真心喜欢，娘娘还能拦着不成。”梦慧显然不赞同姐妹们的意见。 “梦楠也不信邪。”梦玲补了一句。 “王爷和娘娘这才刚成亲，热乎劲儿还没过，梦楠就傻乎乎的往王爷身边凑，王爷自然不高兴。”梦慧不服的瘪了瘪嘴，“娘娘也会有个不方便的时候，难不成一直把王爷圈在身边不成？” “只要能得王爷青眼，一举得男，日后承袭王位，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梦慧做白日梦道，仿佛自己已经做了临江王府的老太君。 “你的脸可真大，世子之位只会是桓少爷的，这是圣上亲口答应过王爷的。”梦歌毫不留情的戳破了梦慧的美梦。“即便桓少爷有个三长两短的，世子只会也会是娘娘嫡出的少爷，怎么就能轮到庶出的。” “再说，娘娘的论容貌、论家世、论才情、论规矩，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你就这么自信，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娘娘出身广陵宋家，广陵宋家可是扬州府首富，掌握着整个临江的经济命脉，王爷怎会不顾忌娘娘。”梦澜也和梦歌站在了一起，很鄙夷梦慧的想法。 “娘娘的嫁妆，除了礼部的定例之外，广陵宋家没少补贴，京中的铺子便是其中之一，娘娘自然要把这些，都留在自己的孩子。”梦玲也和梦歌统一战线。 “所以，才要去母留子。”梦玲好像明白了什么，“只有没了母，孩子从小由娘娘抚养长大，才会和娘娘一条心，也才会有财产。” 说来说去，又绕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广陵宋家的财力，不是梦歌她们这些奴婢们能想象的到的，正如梦歌所言，宋霁初的嫁妆，也不会便宜了外人。虽然宋霁初不会也不屑于对孩子下手，孩子的母亲，可就不一定了。 “娘娘不会对孩子下手吧。”梦慧还是不死心，宋霁初对唐桓、唐悦和两兄妹都很好，两兄妹也很喜欢宋霁初，有时候连唐修远都会嫉妒宋霁初这么得两兄妹的欢心。 “这也是娘娘和王爷的约定，王爷将内宅完全交给娘娘，娘娘会照看好两个小主子。”梦丽弱弱的插了一句，“木兰姐姐说，娘娘不会对孩子下手，大人们的恩怨，不牵扯孩子。” “可到底不是娘娘的孩子，娘娘也没道理拿嫁妆补贴，桓少爷有王爷保着，就算会有其他孩子，他们的情况，可就难说了。”梦玲说的，也是事实。 大家又陷入了沉默。 她们几个都是自小入宫，宫里看的，向来都是价值，没了价值，便只能是自生自灭的弃子。皇后把她们几个安插进临江王府，含义不言而喻，但凡她们中有一个争气的，想着能拉大家一把，大家的日子都会好过些。 如今胆子最大的梦楠已经被贬了出去，宋霁初牛刀小试，就已经将王府大权收拢了起来，将不安分的统统贬了出去。外面还有侍卫守着，想传递个消息，也是难上加难。 “皇后娘娘见我们没了价值，也就不会管我们了。”梦丽喃喃自语道。 皇后不管，王妃又不待见，这在王府的日子，才真的是举步维艰。 “我有个主意，”梦歌有个想法，“不成不成不成。”话还没说出来，梦歌倒是自己先给否定了。 “你倒是说呀。”不管行不行得通，总要说出来看看。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投到娘娘名下……”梦歌试探性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成不成不成。”梦慧最先提出了反对意见。 梦玲和梦澜几乎也是想也没想就摇起了头。 梦丽倒是有些松动，转投宋霁初名下，也未尝不可。 宋霁初带来的陪嫁只有六个，王府不比京城宋家，府中这么多事情，总是需要人手的。即便不能到宋霁初身边近身伺候，能到主院儿里伺候，也比现在只能在外围打转的强。 宫女最晚最晚也就是到二十五岁，便可离宫嫁人，宋霁初未必会留她们这些人太久。到时候就算宋霁初不管，自己攒些体己银子，找个老实人嫁了，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摆在咱们面前的，也就这么几条路，要么继续打探消息，传到宫里；要么挣个侍妾；再要么旁的一概不管，老实本分当差。”梦丽总结发言。 三条路，最好走的，也只有最后一条，她们做奴婢的，本来也就该老实本分当差，只是要想明白，自己的主子是谁。 几人又陷入了沉默。 “梦歌姐姐，梦澜姐姐，你们在吗？”外面传来了小女使的声音。 “在。”梦歌应了声。 小女使也推门进来了，来的是百合。 “几位姐姐都在，那可太好了，娘娘在整理王府库房，正喊几位姐姐呢。”小百合是宋霁初的陪嫁女使中，年纪最小的，也是小孩儿子心性，大家也都当她是小孩子，基本都对她不怎么设防。 第90章 王爷可要听实话? 宋霁初可太想看看王府库房里有些什么好东西，这会儿也终于有时间了。 等小百合带着“梦”字辈的几人，赶到的时候，宋霁初已经打开了库房的大门，宋霁初用帕子捂住口鼻，避免灰尘呛到自己。蔷薇正在指挥小厮们，将库房里的东西搬出来晒晒，避免发霉或者老鼠啃食。 王府库房里的东西不算多，简单打扫打扫也就收拾出来了。唐修远有单独存放武器的房间，宫里赏的各类名贵药材也都是白果在收拾，铺子庄子等产业都是叶樟在负责。库房里有一面多宝阁，放的都是御赐之物，除了这些，其他的只是些寻常物件，而最多的，就是布料。一些御赐的东西，是不能轻易动的，还有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件，都被唐修远拿去换成了银子，补贴将士们。 即便如此，库房还是因为长期不通风，导致有不少布料都发了霉，宋霁初仔细看了看，还是广陵宋家铺子里的布料呢。 临江王府送来的聘礼，加上宋家的嫁妆，都是有祖宗规矩看着的，京城宋家也不会贪什么。换做旁人家可就未必了，万一大姑娘宋雯华看上了个什么，还真不一定能保得住。明面上的聘礼和嫁妆，都已经可以覆盖宋霁初从嫁入王府到盖上棺材，更不用说唐修远私下给的聘礼，和广陵宋家私下贴补的嫁妆，这些都是宋霁初的私产。 宋霁初并不缺钱，但宋霁初就是很好奇，堂堂临江王手里到底有多少钱，没别的，就是单纯的好奇。 说实话，水杉也不知道，从王爷开府之后，临江王府之前的产业，从大内交到了手唐修远上，从白果往下，他们几个手上都有些，最后统一汇总在叶樟手上。也就是说，最清楚临江王府产业的人，其实是叶樟，就连王唐修远恐怕都不如叶樟清楚。 宋霁初开库房这事儿，唐修远自然是知道的，水杉也在一旁守着，生怕库房年久失修出了个什么意外。 别说，还真有这么回事。 那年，唐修远奉旨去边关，临走前便开了次库房，结果从库房里窜出了条手腕粗细的蛇，把唐修远吓了个半死，至今唐修远还是很怕蛇。这都是水杉偷偷告诉宋霁初的，虽然水杉也知道，唐修远如果知道了，自己估计没什么好果子吃，但水杉喜欢作为王妃的宋霁初，有王妃在，才觉得王府有了些人气儿。 宋霁初乐的不行，传说白娘子饮过雄黄酒，现出原形，吓死了许仙，没想到唐修远也有这么一出。 “娘娘可别跟王爷提起，不然属下该吃不了兜着走了。”看宋霁初乐成这个样子，水杉倒是有些后悔告诉宋霁初了，但凡宋霁初在唐修远面前表现出来，水杉可就小命不保了。 宋霁初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可还是忍不住笑。 布料挺多的，临江王府大小加一起，也就四个主子，宋霁初干脆吩咐下去，给大家都做些新衣裳，不然放着也是浪费，还会发霉，还会被虫子咬。 宋霁初整理完库房回到主屋时，唐修远已经回来了，看样子倒像是专门在等宋霁初。 “王爷。”宋霁初事情多的很，也没空和唐修远闲聊什么。 “王妃确实有在内宅上上心？怎么本王的耳朵里，还是听到了些动静。”唐修远这话说的，在宋霁初听来，倒有点像是在挑事儿。 “不知王爷听到了什么。”唐修远在屋里，几个女使倒不好留在，只能宋霁初自己动手铺纸、研墨。 “无非是本王与你的约定，还有什么‘去母留子’的事情。” “王爷，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些话，是我故意放出去的。”宋霁初自然还不知道“梦”字辈的几人，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既然唐修远已经略有耳闻了，宋霁初觉得，她想让听到这些话的人，应该也是听到了。 “有些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我就把南墙搬过来，让她们先看一看，这个南墙，值不值得撞。”宋霁初一边研墨一边说道。 “所以，‘去母留子’是广陵的规矩？”唐修远真的很会抓重点。 “算是吧，”宋霁初还是在研墨，“王爷可有兴趣听一听。” 唐修远点了点头，广陵是自己的封地，作为临江王，这种习俗还是有必要了解了解的。 “很久之前，在广陵有家富商，姓卢，宠妾灭妻好像是他们家的传统一样，从发迹的第一代家主开始，陆陆续续延续三四代，都是宠妾灭妻，即便是后来走了科举路的，也依旧如此。卢家妇，是整个广陵的笑话，有头有脸的人家，也都不愿意将女儿嫁到卢家受委屈。第四代家主是最过分的，偏爱的妾室，还是个出身青楼的，卢家家主为了那女子，不惜变卖家产，最后竟连祖宅也卖掉了。” 唐修远听的直摇头，这卢家家主，还真是个不合格的家主。 “卢家因为那女子，整日乌烟瘴气，最好还在卢家老太太收拾了残局，但卢家也受此重创，一蹶不振。卢家家主缠绵病榻，总算幡然悔悟，立下了这么一条规矩，卢家不可纳妾，若子嗣艰难，纳妾也必须去母留子。” “在广陵，有头有脸的人家，没少拿卢家作为反面教材教育子女，就连勾栏瓦舍也没几家。”宋霁初研好了墨，又开始在桌子上翻找东西。 “你也不想本王纳妾，对吗？”唐修远没有对卢家的故事发表什么意见，倒是对宋霁初的做法，问了这么一句。 “王爷真的很会抓重点。”宋霁初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手上的活儿也没停，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小盒子里装的是香料，“王爷可要听实话？” “那是自然。”唐修远既然这样问了，自然想听实话，坐在王爷的位子上，听了太多不老实的言语。 “说老实话，我并不在乎。”宋霁初挑了段香料，点燃，然后放进桌子上的小香炉里，“从父亲母亲打算送我去选秀起，我就知道，皇妃也好，王妃也罢，能坐到那个位置，像广陵宋家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王爷心里一直有别人。”宋霁初说的，是唐修远那个已经亡故的白月光，一对龙凤胎孩子的生母，胡杨。“我既然已经做了临江王妃，便只管坐稳这个位置。” 第91章 海棠依旧 “所以，我并不在乎，我与王爷，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王爷许我内宅权柄，日后便是王爷要纳妾，我也不会阻拦，只是我向来散漫，不喜欢争来斗去的，只要她们不招惹我，我也不会去招惹她们。” 香料已经点燃，小香炉里升起了袅袅青烟，宋霁初也挑选着毛笔，准备记些东西。 “王爷不想孩子们受委屈，我不想广陵宋家和康家有麻烦，只要不涉及原则性问题，大家自可相安无事。” “我还是那句话，大人们的恩怨，与孩子们无关，即便是时候妾室所处，也要唤我一声‘母亲’，王爷大可放心。” 要说不在乎，这不是实话，宋霁初从小就看着伯父伯母恩爱非常，如今哥哥嫂嫂也是如此，宋霁初怎么可能不眼热。若自己不是临江王妃，由伯父做主，在扬州府找个自己喜欢的年轻后生，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快活。既然已经接了旨，做了临江王妃，便绝无这种可能。 宋霁初有圣旨傍身，有广陵宋家撑腰，又有够自己吃一世的嫁妆，其他的如何，于宋霁初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刚到京城的时候，自己也是满心欢喜的希望得到父亲母亲的疼爱，想和兄弟姐妹们和平共处。结果呢，父亲母亲偏心偏的没边儿，即便自己自己已经是王妃，父亲母亲眼里也是依旧只有大姐姐。所以呀，把期待值放低，超出期待的部分，还可以当做是意外之喜。宋霁初对唐修远的期待，便只是搭伙过日子而已。 宋霁初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唐修远也闭了嘴，打理偌大个王府，宋霁初不会轻松的。 宋霁初没进王府之前，唐修远想要的王妃，便是宋霁初这样的，能打理好王府事务，能照顾好孩子们，就够了。如今的宋霁初，非常完美的胜任了这一职务，也非常符合唐修远对王妃的要求。唐修远却有些不知足，自己和宋霁初是夫妻啊，宋霁初说自己不在乎的时候，唐修远不自觉的抽了下，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如今得到了，却又觉得不够，宋霁初也没说错，自己始终记挂着胡杨，即便胡杨已逝，只要自己心里还想着胡杨，就只会将宋霁初越推越远。可，那是胡杨啊。 两人没再说话，宋霁初在写写画画，唐修远则在看书。 广陵宋家私底下给宋霁初的几间铺子，宋霁初用其中一间，准备开书画铺子，取名海棠依旧。大少爷宋筠夫妇一直在盯着铺子的情况，如今总算是快开张了。既然宋霁初说书画铺子的时候，饶上了圣上的文教兴国，所以干脆辟出了一块儿地方，收集各种书籍，只可借阅、誊抄，却不出售。 宋霁初还用其中一间，专门做布料生意，这可是广陵宋家的老本行，借此机会，将广陵宋家的名号，在京城打响，也是不错的。 其他几间，宋霁初没这么多精力去操心，只是简单的赁了出去。 海棠依旧开业，算是件大事了，宋霁初得去瞧瞧，大少奶奶万氏陪着宋霁初坐在楼上的雅间，透过窗子看下面的情形。宋霁初拿出了画师沐雨所有的画作，放在海棠依旧里，单是冲着画师沐雨的名头，上门的文人就不少。也有人是冲着可以免费看书来的，唐修远倒是有不少书册，都成了压箱底的宝贝，唐修远平日里基本只看史书和兵书，其他的书，可不就要压箱底了吗？一上午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人趴在那边认真的誊抄古籍。 “你看。”顺着大少奶奶万氏手指的方向，宋霁初倒是看见了熟人，自己的便宜老爹和二哥。自己的这个便宜老爹，倒是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逛一些书画摊子，淘一些书画文玩回去，海棠依旧新开张，自然要过来凑个热闹，顺便拉上了二少爷宋策。虽然他们都不知道，海棠依旧背后的东家是宋霁初。 “都说京城中沐雨公子的画作，一幅难求，没曾想都在这里。”宋曜不由得感叹道。 宋曜不认识掌柜的，掌柜的自然认识宋曜，只是宋霁初有交代过，不能轻易声张，宋曜都过来捧场了，掌柜的还是要去打个招呼的。 “老宋大人、小宋大人，沐雨公子与我们东家颇有交情，承蒙沐雨公子赏脸，将画作托付给了我们东家。”掌柜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掌柜的自然也不知道沐雨公子就是宋霁初，唐修远也不知道，只有广陵宋家和康家知情。 “既如此，倒也难怪。”宋曜没再追问什么。 宋霁初在二层雅间瞧着，还不错，书画文玩本就是各物入各眼，画师沐雨已经在京城闯出了一片天地，不愁没有买家上门。 这边宋霁初刚回府，小百合便过来跟宋霁初说，大姑娘一直在找宋霁初。宋霁初第一反应是大姐姐，后来一想不对，这是临江王府，临江王府的大姑娘是龙凤胎中的妹妹唐悦和。 还没进院子，宋霁初就听见了两个小的清脆的笑声，小孩子嘛，就是要玩玩闹闹，跑跑跳跳的，整天关在屋子里像什么样子。 “姐姐，姐姐。”看见宋霁初回来了，小悦和挣开了拉着自己的芸香，一路小跑着扑向宋霁初。 宋霁初蹲下身子，和小悦和保持统一水平视线，用帕子擦了擦小悦和满脑门的汗，也招手示意小桓儿也过来。 “姐姐。”小桓儿学着妹妹的样子，也叫了声姐姐。 “混叫些什么，”宋霁初捏了捏小悦和肉嘟嘟的小脸，“你们两个管我叫姐姐，管王爷叫父王，这不就乱套了吗？”宋霁初好笑道。 “可大家不都是姐姐吗？”小桓儿不明白，指着院子里的女使，理直气壮的说道。院子里的女使，都是叫姐姐的。 “那叫什么？”小悦和拉着宋霁初的手不放。 “叫，王妃吧。”宋霁初本来想说叫“母妃”的，母亲这个身份，很特殊，自己在心底里认大伯母是娘亲，也只是睡梦中会这么叫而已。两个孩子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他们的生母是胡杨，宋霁初不想剥夺孩子们知道真相的权利，也不想剥夺胡杨被叫做“母亲”的权利。 第92章 叫母妃 “不要不要。”小悦和小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 “我也不要。”小桓儿见小悦和不同意，也摇起了脑袋。 “父王才这么叫，不要不要。”小悦和听唐修远喊过几次，便记得了，宋霁初也有些意外。 如今在王府，只有唐修远会喊自己“王妃”，其他人都是尊称一声“娘娘”，私底下哥哥还是会喊“囡囡”，蔷薇、木兰她们也是会叫“姑娘”。 “悦悦说呢？”小姑娘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小姑娘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叫母妃。”小悦和很认真的看着宋霁初，说出了这样的一个称呼。 母妃，听的宋霁初心里暖暖的，这是小悦和自己提出来的。 “好，就叫母妃。”宋霁初红了眼眶，多好的孩子，可惜不是自己亲生的。不过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如今自己是孩子认可的母妃。 “母妃。”小悦和甜甜的叫了声。 “母妃。”小桓儿也跟着妹妹叫了声。 “哎，好孩子。” “可是，母妃，我还是想叫你姐姐，母妃叫着多显老啊。”小悦和真的不到三岁吗？宋霁初真的有些怀疑了。 看着一旁还是傻乎乎看着自己的小桓儿，宋霁初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在这个院子里，想怎么叫都可以，但是桓儿和悦悦记住了，出了院子就要规矩些了。” “我记住了，哥哥记不住，我会提醒哥哥的。”真是个鬼灵精。 至于在唐修远面前怎么叫，宋霁初一点儿也不担心，有小悦和这么个小鬼头，唐修远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姐姐说要陪我们玩儿的，姐姐整天忙得都见不到人。”小悦和嘟起小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那是因为我新开了间铺子，铺子的事情忙好了，可以陪你们玩儿了。”宋霁初刮了刮小悦和的小鼻子。 “王府好大，我还记不得路，老是走丢怎么办呀，桓儿和悦悦要帮帮我。”宋霁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包在我身上。”小悦和大包大揽的。 宋霁初实际上是计划着，将王府整修整修，野狗在墙上打洞事小，向外传递消息事大。 小悦和聪慧早熟，古灵精怪，相比之下小桓儿就显得没有小悦和更讨人喜欢。小桓儿和小悦和都是临江王府的小主子，宋霁初也提醒自己，尽量一碗水端平。 于是乎，唐修远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宋霁初带着两个孩子，在王府里到处跑，两个孩子倒也喜欢宋霁初，有时候宋霁初不得空，两个孩子就在院子里自己玩儿，等宋霁初得空的时候，继续跟着宋霁初到处跑。 孩子们到底年纪还小，又向来体弱，唐修远真担心两个孩子有些受不住。 唐修远跟宋霁初提过几次，宋霁初只是点了点头，却没当回事。唐修远已经把内宅大权给了宋霁初，也让宋霁初照顾好孩子们，倒是不好直接插手什么。 不过看着两个小的是真的高兴，每日都是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宋霁初身后，也是能吃能睡，小身板子瞧着也壮实了些，唐修远也就放心了。 白果私下跟唐修远汇报，给孩子们开的药，已经在逐步减轻剂量，毕竟是药三分毒，现在两个孩子的身体素质，和刚到京城的时候，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唐修远好像明白了宋霁初的行为逻辑，小孩子们跑跑跳跳的，能吃能睡，身体自然也能养好。 海棠依旧是书画铺子，所以并不像其他店铺一样，整日都是顾客盈门的，但整体的收成还是不错的，一幅字画卖出去，能顶上寻常铺子一个月的租金。 宋霁初正带着两个小的，在府里闲逛，两个小的也会提一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当然，大部分都是小悦和这个鬼灵精提出来的，宋霁初听着，会挑一些还不错且切实可行的记录下来，回头找泥瓦班子整修。 “娘娘，不好了，有人拿着沐雨公子的画找上了门，说海棠依旧卖的是假的。”芸香刚得的消息，急急忙忙的送给了宋霁初。 沐雨公子的画是假的？开玩笑，银子是假的，沐雨公子的画都不可能是假的，海棠依旧可是沐雨公子，也就是宋霁初的产业。 “掌柜的看了画，确实是海棠依旧半个月前卖出去的《行舟》，是真是假，掌柜的也拿不住，所以不敢擅作主张，一边稳住那人，一边递了消息过来。”芸香继续说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掌柜的做的不错。 “掌柜的本意打算让那人先回去，问过了娘娘在做定夺，那人却不肯，也不把画交出来。” 这么僵持下去，海棠依旧的新鲜劲儿，只会沦为京城的笑话。 宋霁初考虑了下，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看看，旁人辨别不出真假，自己还能看不出来吗？ “让小厮去传话，我收拾下即可过去，也让掌柜的拖住那人。” 芸香应声退下。 小悦和拉着小桓儿就在一旁嚷嚷了起来，“母妃，我走不动了，我好累呀。” 小悦和一副耍无赖的样子。 “让木兰姐姐带你们回去歇歇好不好，悦悦想在这里安个小秋千，我也记下来。” “母妃最好了。”小悦和高兴地手舞足蹈的。 木兰、茜草一人带了一个小的，安顿小的回去休息，蔷薇和锦葵跟着宋霁初，帮宋霁初换了身衣裳后，一起出了门。 海棠依旧离王府并不远，王府地理位置好，海棠依旧位置同样也很好。海棠依旧已经传了新的消息过来，因为那人的存在，今日铺子里倒是没什么人，那人也算是基本稳住了。 宋霁初点了点头，吩咐蔷薇先下去，也让大少爷宋筠先不要露面。 “掌柜的在吗？”蔷薇还没进门，就先喊了一嗓子，“掌柜的之前说今日有沐雨公子的新作，我家主子可是亲来了。” “有有有，自然有。”掌柜的见了蔷薇，知道宋霁初已经到了，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下来。 第93章 来砸场子的 “见过王妃娘娘。”宋霁初在锦葵的搀扶下，施施然出现在了海棠依旧。 “娘娘，沐雨公子的新作已经准备好了，下面怕是，”掌柜的故意看了看那人，“扰了娘娘清净，烦请娘娘移步雅间。” 那人瞧见掌柜的对宋霁初十分恭敬，又听见唤宋霁初为王妃，便知宋霁初身份不简单。 “娘娘，”那人主动上前跟宋霁初行礼，“学生戴墨君，方才听见娘娘想买沐雨公子的画作，便多事提醒娘娘一句。” 宋霁初衣着华贵、举止端庄，被戴墨君突然干涉，依旧是挂着标志性的微笑。 “不知戴公子想提醒本宫什么？” “学生的好友，半月前在此处购的一幅沐雨公子的《行舟》，不曾想，却是赝品，学生故此提醒娘娘，且得细细辨认才是。” “听闻海棠依旧的东家，与沐雨公子有几分交情。”宋霁初故意看向掌柜的。 “是，也正因如此，沐雨公子才放心把画作都放在这里。”掌柜的赶紧点头应是。 “既如此，倒是更应该查查清楚了，掌柜的，可查看清楚了。”宋霁初过来的目的，便是解决这件事情，只是暂时不想暴露自己就是海棠依旧背后的东家。 “小的眼拙，可巧东家旅居京城，小的已着人去请了。”掌柜的一脸惭愧，承蒙娘娘看重，让自己任了海棠依旧的掌柜，自己却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明明娘娘事多如牛毛，还要劳动娘娘，掌柜的实在惭愧。 “本宫也对沐雨公子的画作，有几分研究，可否借本宫看看。”宋霁初倒是真的好奇了，掌柜的是自己千挑万选选出来的，画师沐雨的作品又不是好模仿的，这赝品得做成什么样子，连掌柜的都拿不准。 “娘娘肯赏光，是学生的荣幸。”戴墨君倒也没推辞，很痛快的打开了画卷。 确实是假的，但也是宋霁初见过的赝品中，仿的水平最高的。 “确实是赝品无疑，”宋霁初盖棺定论，掌柜的更是提心吊胆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戴墨君却是趾高气昂的，活像只骄傲的公鸡，“不过，掌柜的，你可看清楚了，这画，当真是海棠依旧出去的，本宫瞧着怎么不像呢。”宋霁初有意无意抚了抚画上的印章。 戴墨君的脸色有些僵硬，画是假的不错，是不是海棠依旧出去的，就未可知了。 “烦请娘娘，让小的再看看。”掌柜的看懂了宋霁初的暗示，小心的比对着画作上的印章。 从海棠依旧出去的书画，都会有半个章，另外一半，在海棠依旧自己的册子里，两个印子合二为一，完全对得上，才是海棠依旧出去的画。从前在广陵宋家，跟着大老爷宋晟查账的时候，宋霁初学到的，便用在了海棠依旧。 掌柜的仔仔细细的比对了半天，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位公子，这不是海棠依旧出去的画作，此画上的印子可是和店里留存的印子，对不上。”掌柜的直接把店里的存档摆在了戴墨君面前，两个印子拼在一起，虽然很像，但不是个完整的图案。 “掌柜的，报官吧。”砸场子是吧，那倒要看看，这个后果你承不承担的起了。 伙计麻溜的跑了出去。 “不，不，不必了，”戴墨君已经傻掉了，没想到折腾了一圈儿，居然是这么个结果，甚至没有注意到，跑出去的伙计。 “本宫倒是觉得很有必要，沐雨公子的画作，不易仿制，戴公子的这幅画，仿的确实不错，连海棠依旧的印章也能仿，相必仿制人是下了大功夫的。这事儿本宫既然碰上了，自然不能不管，更何况还涉及沐雨公子。”宋霁初可没打算就在这么放过眼前的这位戴公子。 “娘娘，学生一时糊涂，识画不清，扰了娘娘的兴致，是学生的过错。”戴墨君已经顾不得什么了，除了道歉。 “公子这是哪里话，”这种小事，甚至都不用宋霁初出手，蔷薇便打断了戴墨君接下来的话，“《行舟》一画，海棠依旧已经售出，可巧了，戴公子手中的《行舟》是赝品，保不齐是些鸡鸣狗盗之辈，做了这以假乱真的事情，要是能顺藤摸瓜，将幕后黑手揪出来，岂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这本也与我们娘娘无关，只是我们娘娘心善，不想公子画财两空，也不想沐雨公子的画作被一些不长眼的东西利用。”最后这句，就是指桑骂槐，阴阳怪气了。 宋霁初没打算和戴墨君废什么话，后面的事情，底下人会处理好的，要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处理不来，他们也就不用干了。 掌柜的在前面引路，将宋霁初往后面引，后面有往二楼雅间的楼梯。 宋霁初既然已经亲自来了，再加上海棠依旧又出了这样的事，掌柜的哪里敢怠慢宋霁初，小心谨慎的陪在一旁。 宋霁初虽然是临时过来的，雅间也备有宋霁初喜欢的茶水点心，宋霁初带着众人上楼，却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悠哉悠哉的喝了口茶。 宋霁初不说话，周围跟着的，哪个敢开口。 “娘娘，小的该死，小的办事不力，劳驾娘娘。”掌柜的赶忙跪下磕头认错。 “起来回话吧。”宋霁初向来不喜欢被人叩拜，尤其还是这种上了年纪的长者，从前是姑娘，如今做了王妃，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有时候还是得让人跪一跪，磕一磕头的。 “这事儿，你怎么看？” “小的不好说。”掌柜的有点看不明白宋霁初的脸色，没敢擅自下定论。 “实话实说。”宋霁初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掌柜的。 “是，小的不敢隐瞒，”掌柜的也是从广陵宋家出来的，多少也听说过宋霁初的脾气，广陵宋家不会苛待手下的掌柜、伙计、管事们，掌柜的相信，宋霁初也不会。 “娘娘，小的细细比对过，那幅《行舟》上的印鉴，明显是刻意伪造的，而且伪造的极好，若非娘娘明察秋毫，小的当真不知该如何处置。”掌柜的这话说的，没有一点恭维，掌柜的是真心佩服宋霁初，这么微小的差别都能注意到。 第94章 帖子帖子还是帖子 宋霁初记性极好，尤其是对图案的记忆力，只要看一眼，便能自动比对出，这种事，对宋霁初来说犹如砍瓜切菜，可掌柜的又不像宋霁初这样过目不忘的。不仅仅是印章的事情，这张仿制的《行舟》，仿的确实不错，不然掌柜的也不会拿不准，只能找宋霁初来解决问题。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咱们要做的，偏偏是千年防贼。”今日是第一次，保不齐日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小的日后必定更加仔细才是。”掌柜的恭敬的回道。 “以后从海棠依旧出去的书画，那样的章，盖三个。”宋霁初想了想，得增加些仿制难度才行，“我会再研究出一个新的图案代表海棠依旧，既然印章好仿，就找些难仿的东西来。” “娘娘的意思是，印泥？” 宋霁初点了点头，宋霁初有个念头，找些本就不常见的颜料，再按一定比例混合起来，制一款独一无二的印泥，旁人再想仿什么，也是不能够的。 沐雨公子的画作上，最后的落款也可以用，让大家都知道，沐雨公子和海棠依旧，是一回事。 “劳烦娘娘费心。”掌柜的又规规矩矩的给宋霁初磕了个头。 宋霁初让掌柜的下去忙，掌柜的应声退下，蔷薇将窗户稍微开了开，宋霁初也能瞧见外面的情形。从宋霁初打定主意要开书画铺子的时候，便料到了会有人来砸场子，却不曾想是有人拿着沐雨公子的赝品画作来砸场子，不知道日后沐雨公子身份之揭开后，又会如何。 “姑娘，要回府吗？”蔷薇看宋霁初盯着窗外出神，小声问了一句。 “去另一间铺子看看吧，老规矩，广陵宋家的铺子，得有幅沐雨公子的画才行。” 海棠依旧正式开业后，另外一家铺子营业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京城商会那边，大少爷宋筠也去打过了招呼，铺子的情况，一应都按着广陵宋家在广陵的铺子来。这对大少爷宋筠来说，是轻车熟路的，根本不用宋霁初操什么心，不过既然出了门，宋霁初自然还是要多瞧瞧看看的。 如今宋霁初的日子过的清闲，府上如今大部分都是自己人，也很安生，宋霁初处理完琐事，就会跟两个小的一起玩儿，两个小的也很喜欢和宋霁初一起玩儿。唐修远见两个小的高兴，已经彻底不管了，完全交给宋霁初，任由宋霁初带着两个小的疯玩儿。 宋霁初如今是王妃，谁家有事没事都喜欢给宋霁初下帖子，邀请宋霁初过府一叙，每当宋霁初抱着一堆帖子发呆的时候，唐修远总会不咸不淡的来一句，想去就去。切，想去就去，说的倒是轻巧容易的，各家各户，人情往来的，得有多少弯弯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宋霁初每每听到唐修远这么说，都忍不住在心底翻个大白眼。 宋霁初又在抱着帖子发愁，做了王妃这么久，到底也没正式出席过任何一场宴会。 “娘娘，宋家来人了。”百合过来传话。 百合既然这么说了，就必定不是范夫人或者是几个姐妹们中的谁过来了。 “是夫人身边的郑嬷嬷。”百合继续说道。 范夫人身边，一共四个管事大嬷嬷，赵嬷嬷、郑嬷嬷、陈嬷嬷、杨嬷嬷。其中范夫人最信任的，当属赵嬷嬷。好歹宋霁初现在也是王妃，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不应该是范夫人或者二少奶奶秋氏上门吗？怎么就只打发了嬷嬷过来，还只是郑嬷嬷。 “可说了是什么事？” 百合摇了摇头，“郑嬷嬷不肯说。” 宋霁初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让郑嬷嬷去抄手游廊那边，”宋霁初想了想，“木兰，你去见郑嬷嬷，就说我不得空。” 木兰和百合应声退下，宋霁初喊住了木兰，跟木兰咬耳朵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木兰连声应下。 木兰前脚刚出门，后脚唐修远便回来，又看见宋霁初抱着帖子在看，“想去便去，何至于愁成这个样子。” 唐修远是真的不理解。 “王爷是男子，哪懂得内宅里的弯弯绕，”宋霁初索性把手中的帖子都翻了出来，“去一次两次宴会倒是没什么，这个去那个不去的，总要有个说法，这家和这家是转折亲，要去两家都要去，这家和这家有些过节，去其中一家难免让另一家说闲话。这家是小孩子的满月宴，这家是老爷子的白事，再冲撞了。再说，话赶话把我架起来，要我向王爷说情，料理外面的事情，又怎么说。”宋霁初努了努嘴，不过应该很快就不用担心这点了。 “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唐修远已经开始头疼了，以前也没这么多事儿，还是因为从前自己根本就不操心这些事情。 “两个小的呢，平时没事老是喜欢往你身边凑，这会儿倒是不知道跑哪儿玩儿去了。”唐修远问起两个小的。 “桓儿困了，杜嬷嬷看着，已经睡了，悦悦说饿了，拉着蔷薇去小厨房了。”两个小的，虽然年纪尚小，小悦和好像不知道累一样，起初还是扭扭捏捏的，和宋霁初以及院子里的女使们熟络起来后，玩的那叫一个起劲，有时候蔷薇她们六个一起上都抓不住小悦和。 相比之下，小桓儿就安静许多，不吵不闹，给什么吃什么，也不挑食。 宋霁初甚至怀疑，这两个孩子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宋霁初把帖子都收起来，等木兰的好消息，木兰啊木兰，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你家姑娘能不能有安生日子，可就全指望你了。 唐修远换了身衣服出来，宋霁初已经把帖子都收了起来，站在门口，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在等人。搞得唐修远有些摸不着头脑，宋霁初就是要等人，等的也不应该是自己这个王爷吗？ 没等唐修远开口询问，宋霁初就兴冲冲的快步走了出去。 唐修远看到了宋霁初和木兰两个人，木兰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宋霁初一脸着急的在等木兰回信儿。 第95章 哥哥没有，我也不要 “姑娘猜的果然不错。”蔷薇和木兰都是从小就跟着宋霁初的，对宋霁初几乎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郑嬷嬷替夫人传话，希望姑娘能在大姑娘的婚事上，帮一把手。”木兰跟宋霁初汇报道，“奴婢也照娘娘交代的，将郑嬷嬷打发走了。” “好丫头，我可以不用出门了。”宋霁初嬉皮笑脸的，木兰突然间明白了宋霁初的意思，宋霁初指的是那堆帖子，“姑娘果然机智。” 范夫人只派出了自己身边的郑嬷嬷，宋霁初连面也懒得露，甚至连杜嬷嬷都没让出面，而是让木兰出面，木兰好歹性子软些，要是换做是蔷薇，估计能当场和郑嬷嬷吵起来。宋霁初派木兰出马，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从前京城宋家也好，范家也好，可以不重视自己，如今自己已经是临江王妃，自然不能像从前一样，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范夫人也是昏头了，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居然会想到让宋霁初插手。按理说宋家有一位临江王妃，大姑娘宋雯华应该不愁嫁才是，到底还是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的眼光太高，挑来挑去一直没有个结果。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她们两个生辰，一个生辰大，一个生辰小，里外里一算，大姑娘宋雯华比宋霁初其实大了将近三岁。大姑娘宋雯华眼瞅着也要十八了，还没定下人家，范夫人能不着急吗？ “你们主仆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唐修远插了一句。 木兰只顾着给宋霁初回信，根本没注意到唐修远，慌忙给唐修远行了个礼。 宋霁初拉着木兰，一副老母鸡护犊子的架势，唐修远不由得好笑。 “母亲传话过来，希望我能在大姐姐的婚事上，帮帮忙。”宋霁初也跟唐修远摊开了说，“大姐姐到底是我的姐姐，哪有妹妹插手姐姐婚事的道理，再加上两个小的身子又不好，府里又要破土整修的，我也实在没空，便让木兰回了。” 两个小的身子不好？现在两个小的身子可是好多了，连白果开的药都不怎么喝了，毕竟是药三分毒，可喝可不喝的情况下，还是不喝了。 府上要整修，宋霁初是跟唐修远说过的，那也不用宋霁初这个王妃日日在府里盯着。 方才宋霁初还抱着一堆帖子愁眉苦脸的，这会儿就已经多云转晴了，应该是想好了怎么应对那些帖子了。 “既然忙不开，索性把那些帖子一概都推了，旁人看见，我连宋家的帖子都推了，也不还一而再再而三的下帖子给我了。”宋霁初美滋滋的说道。 “你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唐修远忍着没有笑出声，宋霁初笑起来，有一个小小的梨涡，小悦和也有，别说，小悦和笑起来，还真挺像宋霁初的。 “怎么着也得大姐姐的事情定下来了，”宋霁初好容易找到了正当理由，自然是能躲多久躲多久，“再说，这怎么能叫躲呢。”宋霁初狡黠的眨了眨眼。 “姐姐，姐姐，这个给你吃。”两个人正说着，小悦和迈着小短腿儿，一路小跑着过来了，小手里还拿着小厨房新做的千层糕。 “姑娘慢点跑，慢点跑。”蔷薇端了些糕点过来，倒是追不上小悦和。 “父王，你也吃。”小悦和的小手，能拿的东西有限，却依旧很大方，将千层糕一分为二，一半给宋霁初，一半给唐修远。 唐修远虽然欣慰自己的小棉袄长大了，可也很头疼，小悦和管宋霁初叫姐姐，管自己叫父王，自己和宋霁初成什么关系了？父女？这要怎么和小悦和解释。 “哥哥呢，哥哥。” “哥哥在睡觉觉，等哥哥睡醒了再吃。”宋霁初接过小悦和递过来的千层糕，拉着小悦和往屋里走。 “嗯嗯，蔷薇姐姐给哥哥留着。”小悦和倒是扭头跟蔷薇交代了起来。 一家三口往屋子里走，蔷薇端着千层糕跟在后面，给临江王夫妇上完茶之后，就退了出去。蔷薇她们几个女使还是挺避嫌的，除过临江王夫妇需要人侍候之外，只要唐修远在，她们几个都会退出去，有需要的，宋霁初会喊她们进来。 “悦悦封郡主的旨意，快下来了，你先预备着。”唐修远提起了一事。这是圣上和唐修远两厢妥协的结果，唐修远娶正妃，小悦和受封郡主，世子之位以后也会是小桓儿的。 宋霁初点了点头，是要准备起来。 “那哥哥呢？”小悦和歪着脑袋问道。 “哥哥没有。”唐修远到底顾及宋霁初，虽然这也是宋霁初刚入王府的时候，就告诉过宋霁初的，唐修远也不好直接当着小悦和的面，再强调世子之位是小桓儿的。 “那我也不要。”小悦和撇了撇嘴。 两个大人都有些意外，郡主之位，本就是王爵之女该受的封赏，其他亲王的女儿，都是出生之时就被封了郡主，只是因为两个孩子生母身份不明，圣上才一直拖着而已。 “悦悦怎么不要？”唐修远柔声柔气的哄着小悦和。 “我和哥哥东西都一样，要有都有，要没有都没有。”小悦和小手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真是个好孩子，宋霁初招手示意小悦和到自己这里来，小悦和迈着小短腿儿，颠颠儿的跑到宋霁初这边，随意地歪着小小的身子，“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也不是。”宋霁初换了个姿势，让小悦和靠的舒服些。 “悦悦是你父王的女儿，你父王又怎么厉害，所以悦悦是郡主。”宋霁初换了个说法，虽然郡主之位是王爵女儿的特殊待遇，宋霁初还是希望小悦和知道，这位置，也是靠临江王真刀实枪的拼出来的。 “哥哥不一样，哥哥是男孩子，日后是王府世子，要承袭你父王的王位……” “那我就是王妃了吗？”小悦和打断了宋霁初的话。 王妃？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小脑袋瓜里都是什么？ “王妃是王爷的妻子，就像父王和母妃一样。”唐修远实在忍不住插了句嘴，还故意加重了“母妃”几个字，到底还是没继续说，小桓儿是王爷，王妃是小桓儿的妻子。 唐修远也瞧着宋霁初，方才宋霁初是自然而然的说着世子的事情，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王府可以有多位郡主，但世子之位只有一个。日后，宋霁初有了自己的孩子，与王位无缘，唐修远想到这里，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宋霁初。 第96章 康宁郡主 宋霁初忍不住白了眼唐修远，小孩子对这些问题其实没什么概念，唐修远这么急吼吼的跟小悦和解释，宋霁初甚至怀疑唐修远就是故意的。怎么了嘛，小悦和叫的自己比唐修远都降了一辈，自己还没说什么呢。 “不要不要，还是父王做王爷，姐姐做王妃。”小悦和小脑袋晃得像个拨浪鼓。 “现在桓儿和悦悦还小，凡事有父王和母妃在，桓儿和悦悦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大。日后等桓儿和悦悦都长大了，父王和母妃都老了，桓儿和悦悦是不是要照顾父王和母妃呢？”宋霁初搂着小悦和说道。 “嗯嗯，悦悦和哥哥会照顾好父王和姐姐的。”小悦和认真的点了点头。 “所以呀，那是以后得事情，是你们长大以后得事情，以后哥哥会是世子，会是王爷。”宋霁初继续说道。 小悦和想了想，也点了点头。 “悦悦记住了，哥哥是男孩子，男孩子读书、习武，这些事，女孩子也可以做，读书可以明礼，习武可以强身，如果这些事本就无用，朝廷也不用开恩科，为国取才。”宋霁初是认真的。 宋霁初也庆幸自己有机会读书，也有机会从广陵到京城，开阔眼界。虽然现在身为王妃，困于内宅之中，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能重新走出去。宋霁初从来都不是被豢养的金丝雀，她的志向也从来都不在内宅，只是女子的身份，限制了很多。 小悦和还听不太明白宋霁初的话，歪着脑袋看着宋霁初，宋霁初笑了笑，现在和小悦和说这些，还太早了，小悦和仰着小脸儿，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很是可爱，宋霁初捏了捏小悦和肉嘟嘟的小脸。小悦和也不恼，由宋霁初捏着。 唐修远很是羡慕，伸出手来，也想捏一捏女儿的小圆脸，却被小悦和拍了回去，“父王你别捏我。” 唐修远也很无奈，明明更小的时候，特别粘自己，如今连捏捏脸都不让了，也不让抱，只有趁着两个小的睡着的时候，唐修远能偷偷的抱上一抱。 唐修远也听的出来，宋霁初心中有丘壑，海棠依旧便是个例子，不过是个书画铺子而已，如今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之前有人过来砸场子的事情，唐修远也听说了，不过唐修远听说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解决了。当时海棠依旧报了官，难免说出了临江王妃的名头，京兆尹不敢怠慢，倒是真的找到了几个仿制画作的，一并都收拾处理了。如此一来，海棠依旧的名头，在京城是更响了，也没人敢再上门挑衅。 而海棠依旧的事情，宋霁初根本就没跟唐修远说过，还是唐修远那次问起，宋霁初只是轻飘飘的说了句已经处理了，唐修远也看的出来，宋霁初是根本没把海棠依旧的那件事放在心上，甚至被唐修远问起的时候，还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的。 如果宋霁初是男子，一定会有一番作为，只是可惜了，宋霁初只是女子。也不算可惜，好歹宋霁初还是自己的王妃不是。如今在京城，京城的这群老顽固不好说话，日后就番去了封地，天地广阔，也可以让宋霁初一展身手。 唐修远的盘算，宋霁初自然不知道，宋霁初这会儿，正拉着小悦和去看在里屋睡觉的小桓儿，睡了有一会儿了，是该醒了，不然晚上该闹腾了。 小桓儿这会儿应该是刚睡醒，正坐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外面。 “哥哥，你醒了，有千层糕给你吃。”小悦和兴冲冲的跟小桓儿说道，说起吃的，小桓儿可就不困了，在杜嬷嬷的帮助下，换好衣服，跟着小悦和一起出去吃糕点去了。 宋霁初倒是盘算着，在圣旨下来之前，也得跟小桓儿说一说，虽说孩子年纪还小，因为这个，两个孩子再有什么嫌隙，也是不好。 果不其然，过了几日，圣上的恩旨下来了，圣上好歹也顾及着，封了小悦和为郡主，封号康宁，赏了小桓儿不少东西。临江王唐修远战功赫赫，其他的亲王是比不得的，小悦和也是唯一一个有封号的郡主，康宁郡主，圣上含义也很明显，安康长宁，临江王夫妇也只盼着两个孩子能安康长宁的长大。 临江王府接完圣旨没几天，宋霁初就收到了大少奶奶万氏已经有孕的消息，宋霁初二话没说直接将大少爷宋筠打发了回去，让他回去好生照看大少奶奶万氏，顺便派了白果过去，看看大少奶奶万氏的情况。 大少爷宋筠倒是不愿意回去，倒不是因为旁的，主要是自己现在是王府的第六暗卫，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身为王妃的宋霁初的安危。家中妻子有孕，自己不也得继续当差吗？ 宋霁初不吃大少爷宋筠这一套，直接告诉大少爷宋筠，除了定期进宫请安之外，在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定下来之前，自己不会出门，让大少爷宋筠安心回家照看大少奶奶万氏。再说临江王府离大少爷宋筠的宅子也近得很，即便王府有什么事情，现传大少爷宋筠过来，也是来得及的。 宋霁初还将外头铺子的事情，一并交给了大少爷宋筠，毕竟自己这个身份确实不好只好出面处理一些事情。大少爷宋筠就不一样了，于公是王府暗卫，官府这边没人敢怠慢，于私是广陵宋家的长子，是宋霁初的兄长，京城商会这边也不会找麻烦，更不用担心下面人欺上瞒下，别说宋霁初了，就是唐修远，也找不出来一个比大少爷宋筠更适合的人选来。 自从宋霁初让木兰拒了京城宋家来的嬷嬷，京城宋家也没在上门找宋霁初，据大少爷宋筠和芸香的可靠消息，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依旧不上不下，三少爷宋简的婚事已经有了眉目，只是还没定下来，所以未曾张扬。二少爷宋策夫妇一切都好，只是京城宋家收到大少奶奶万氏有孕的消息，难免会催二少奶奶秋氏。大姑娘宋雯华因为婚事不顺，动不动就发脾气，三姑娘宋露繁倒是脾气好，时时劝解着，四姑娘宋霏霏依旧不常露面，只是自己在院子里。 第97章 关于生孩子问题的讨论 宋霁初的日子，如今清闲的很，临江王府人口简单，也没什么矛盾纠纷，唐修远有时候也会把朝堂上的事情，拿出来，问问宋霁初的意见，宋霁初起初也不会说什么，唐修远只说是随便聊聊，聊着聊着，两个人一搭没一搭的倒是把宋霁初聊进去了。 外头铺子的事情差不多了，大少爷宋筠来问宋霁初拿画师沐雨的画作，京城开的第一家布料铺子，可不得有画师沐雨最新鲜的画作。 宋霁初已经画好了，还差装裱。 画师沐雨的画本就不好仿，在加上宋霁初在作画的时候，会在不起眼的地方，加上画师沐雨的名字，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装裱也是宋霁初和蔷薇、木兰一手弄的，装裱的过程中，也会加上画师沐雨的名字。 因着海棠依旧的事情，宋霁初想办法弄来了不常见的颜料，制成了独一无二的印泥，颜料的比例，只有广陵宋家知道，旁人断断仿不出来。 既然大少爷宋筠已经来了，正好，宋霁初跟着大少爷宋筠一起去看看大少奶奶万氏，自大少奶奶万氏怀孕以来，宋霁初还没再和大少奶奶万氏碰过面。 大少爷宋筠和宋霁初到的时候，大少奶奶万氏正在院子里散步，大少奶奶万氏小腹微微隆起，已经显怀了。 “嫂嫂，我来看你了。”宋霁初自然不是空手来的，从白果那里拿了些补品。 “嫂嫂，白果说了，补品虽好，但也不能多吃，当心胎大难产。”这是宋霁初找白果要补品的时候，白果特意吩咐的。女子生产本就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情，白果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 宋霁初整个人的状态不错，大少奶奶万氏看的出来，宋霁初的状态，比当初在京城宋家的时候要好的多，虽然那个时候，宋霁初已经收到了册封为临江王妃的旨意。如今宋霁初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好，小脸儿嫩的跟小悦和都有的一拼，仿佛能掐出水儿来。 那倒也难怪，如今宋霁初是临江王正妃，上头没有公公婆婆，只是需要定期进宫向太后、皇后请安。王府内宅大权又都在宋霁初手里，宋霁初说一不二，说东没人敢往西。临江王的后院儿又干净的很，就宋霁初一个正妃。最让人担心的，也就是两个小的会不喜欢宋霁初，如今宋霁初和两个小的，处的跟亲生的一样，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外面的铺子，又有大少爷宋筠帮忙照看着，宋霁初没什么烦心事，生活滋润，日子顺心，可不是状态极佳。 “夫君，听说花千树上新了菜品，不如买几道回来，和囡囡一起好好吃顿饭。” 大少爷宋筠听了大少奶奶万氏的话，出门去了。 大少奶奶万氏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提醒宋霁初，宋霁初如今的日子很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还是要提上日程的。大少奶奶万氏也是故意支开大少爷宋筠的。 “囡囡，你来。”宋霁初看的出来，大少奶奶万氏是有话跟自己说。 “囡囡，嫂子托大，多说几句，你别嫌嫂子。”大少奶奶万氏开了口。 “怎么会呢，我一直拿嫂嫂当我的亲嫂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宋霁初明白，广陵宋家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如今，王府人口简单，你处理的很好，虽说，世子之位是桓哥儿的，”大少奶奶万氏小心的说着，宋霁初神色如常，并没有什么变化，大魏朝遵循周礼，嫡长子继承，不管自己有没有儿子，世子之位本就是小桓儿的。 “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子，日后也能有个依靠。”大少奶奶万氏补完了后面的话。 “桓哥儿和康宁郡主，都是好孩子，现在她们不知道她们生母的事情，要是有些腌臜的，往孩子们耳朵里倒一些糟践你的话，他们到底还小，没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再与你有了隔阂。”这才是大少爷宋筠夫妇担心的，虽然说孩子们生母的事情，和宋霁初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也架不住不安好心的胡编乱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大少奶奶万氏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嫂嫂是真心实意为我好，我省得的。”宋霁初一片感动，广陵宋家让自己生孩子，是担心日后与两个小的有隔阂，自己后半生能有个依靠。如果是京城宋家让自己生孩子，怕就是要争一争世子之位了。 “王爷同我说过，等孩子再大些，关于她们生母的事情，王爷会亲自和孩子们说清楚，王爷也是担心这般。”孩子们生母的事情，只有唐修远去和孩子们说，才最合适。 “嫂嫂，我也跟你说实话，我怕疼，怕的厉害，她们都说生孩子疼的很，我一点儿都不想生。”宋霁初也跟大少奶奶万氏说实话。 “孩子们养在我屋里，王爷也歇在我屋，只是，同房不多。”宋霁初已经羞红了脸，“嫂嫂，真的好疼啊。” 大少奶奶万氏是过来人，自然明白宋霁初说的是什么。 “傻丫头，难不成怕疼，就不生孩子了，那我肚子里的这个怎么办。”大少奶奶万氏不由得好笑，到底是小孩子脾气，自在散漫惯了，也怕疼怕累的。 “反正我是没做好这个准备。”宋霁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囡囡，如今你已经嫁为人妇，生孩子，是咱们女子的必修课，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大少奶奶万氏也没生过，但也听说生孩子疼的很，自然也是怕的，但是对上了宋霁初，只能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我也知道是逃不掉的，只是想再等等，桓儿和悦悦都还小，他们两个本就体弱，又从边关一路折腾回了京城，是得好好养着，再加一个小的，我也照看不过来。”宋霁初这回说的认真，不想方才有些插科打诨，小桓儿和小悦和身体不好，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圣上给小悦和的封号，也是康宁。 “我也私底下问过白果，白果说，等我年纪再长些，那会儿再生孩子，能少吃些苦头，要生，也得再等等。”宋霁初私下问白果的事情，唐修远也知道，白果对唐修远没有秘密。唐修远知道后，也吩咐白果帮宋霁初好好调理身子。 “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们也就放心了。”广陵宋家不会逼宋霁初如何如何，会充分尊重宋霁初的意见。大少奶奶万氏的本意，也是给宋霁初提个醒而已。 第98章 一个屏风引起的连锁反应(上) 宋霁初在大少爷宋筠家里用过饭，大少爷宋筠又将宋霁初送回王府，才离开。唐修远本来和两个孩子玩的好好的，两个小的一见着宋霁初，就立即丢下了唐修远，一左一右抱着宋霁初不撒手，唐修远是又好气又好笑，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现在却这么没良心，可恶！ 唐修远也和宋霁初另外说起一事，再过一两个月，就是太后的寿辰，临江王府总是要表示表示的，宋霁初点了点头，临江王府是要送上份寿礼。太后不是其他人，唐修远从小是养在太后膝下的，太后也对唐修远多有垂爱，可偏偏唐修远只是个异姓王。送的东西太好，难免有站队太后的嫌疑，唐修远本就被皇后和众皇子所不喜，到时候就更有理由找临江王府的麻烦。可送的不好也不行，旁人只会说临江王忘恩负义，不尊太后，同样是一顶大帽子。 宋霁初思考着。 唐修远也列举了些，自己往年送的寿礼，供宋霁初参考，像中规中矩的金玉器，从前唐修远还是没有去边关的时候，每年都是把圣上的御赐之物，作为寿礼送给太后，借花献佛，既是自己的心意，也代表着圣上，皇后也敢多说什么。后来唐修远奉旨去了边关，便会淘一些边关特有的物件，外邦人的土特产，猎得的猎物制成大氅，还有西域的美酒等等等等，虽然不是多值钱的东西，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能博得太后一笑。 宋霁初大致有了想法。 “太后可有什么喜欢的动物、颜色、花卉、物件？” “你打听这些做什么？”太后对临江王而言，不仅仅是太后，而更像是亲人，说句僭越的，在临江王心里，多少有些把太后当做自己的祖母。如果太后只是寻常老太太也就罢了，偏偏是太后，是当今圣上的母亲，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自然是为了太后的生辰礼，”宋霁初不疑有他，“我别无长处，唯独绘画和刺绣还能勉强拿出手，我想给太后绣个屏风。”宋霁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双面绣的针法，只在扬州一带流行，而且会这种针法的，都是广陵宋家的人，宋霁初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即便太后之前见过这个针法，也会赞不绝口。曲屏来不及，座屏还是赶得及的。 “太后喜欢拾掇花草，”唐修远回忆着，“请安去的，一般都是正殿，后殿里，都是太后摆弄的花草。太后最喜欢的，应该是水芙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我有数了。”宋霁初点了点头，除过座屏之外，在备上些料子，广陵宋家是布商，若是能有入得了太后眼的，也是广陵宋家的造化。 宋霁初其实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广陵宋家在京城的第一家铺子，既然要开，就要轰轰烈烈的，最好是人尽皆知，太后的生辰礼，足够有吸引力，大少爷宋筠安排的绣娘，很快也会到京城，到时候铺子先出一小部分，双面绣能得太后青眼，铺子就不愁没有生意。 “宫里的人都是人精，但凡让旁人听出来，有一点打听上头的意思，都是大麻烦。”唐修远补了一句，像是在解释什么。 “啊，哦，我知道了，多谢王爷提醒。”宋霁初有些吃惊，自己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唐修远怎么会想这么多。唐修远自小在宫里长大，见了太多的阴谋诡计，也不怪唐修远会多想。宋霁初也是后知后觉的品出了唐修远的意思。 “可是，王爷，我又不是旁人，屋子里也没外人。”宋霁初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夫妻本就是一体。”虽然最后这句话，宋霁初说着也是怪怪的。 在京城宋家，宋霁初只受到了偏见和怠慢，宋霁初也深知，不会有人会像广陵宋家一样，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但如今已经入了临江王府，唐修远虽然对自己淡淡的，但给到自己足够的尊重，府里的事，自己完全说了算。宋霁初拿两个孩子当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拿唐修远当知心人。就算不能像伯父伯母，哥哥嫂嫂那般伉俪情深，宋霁初也是实实在在信任唐修远。对上胡杨，唐修远也会如此吗？ “本王……”唐修远张了张口，还想解释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我自然明白王爷的意思，或许王爷可以尝试着，在王府的时候，不用时时刻刻当心着什么，最起码在我屋里，不用，王府只是王爷的家。”宋霁初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如今王府里的人，都老实的人，唯一要留心的，是皇后送来的“梦”字辈的几人，也被宋霁初派人看着。 这丫头眼光真的毒的很，唐修远不由得感叹。 宋霁初忙别的事情去了，唐修远还坐在原地，“家”，宋霁初方才说，这是“家”。 虽然胡杨已经不在了，但是还有两个小的，怎么不能算是家呢，更何况现在还有了宋霁初。唐修远对宋霁初的感情很复杂，宋霁初把两个小的照顾的很好，唐修远很是放心，便是朝堂上的事情，宋霁初也能说上一二。越和宋霁初相处，唐修远越喜欢现在的临江王府，不像从前一样，王府总是死气沉沉的。但这是种怎样的感情呢？唐修远不知道，和宋霁初，更像是好友，也像是，妹妹，有时候甚至觉得是自己多了个女儿。 唐修远也见过宋霁初和大少爷宋筠的相处模式，宋霁初对着大少爷宋筠，会更亲昵，却不会让人看着不舒服。宋霁初对两个小的也是，就像小悦和叫的一样，宋霁初更像是两个小家伙的姐姐。 “父王，我要和你一起泡澡。”小桓儿这个时候过来找唐修远。 这倒是难得，自从宋霁初和两个小的混熟了之后，唐修远感觉两个小的都不和自己亲了。 “悦悦和母妃呢？” “母妃说，我是男孩子，”小桓儿学着宋霁初的话，跟唐修远说着，“还说我和妹妹不一样，说，说，说，”小桓儿憋了半天，也没说清楚，宋霁初到底说的是什么，“反正就是要我跟着父王泡澡。”小桓儿放弃了，干脆直接说了最后的结论。小桓儿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母妃只带着妹妹泡澡，把自己赶出来找父王了。 “傻小子。”唐修远一把抱起小桓儿，往另一个净房走。 两个小的是龙凤胎，小悦和明显比小桓儿更伶俐些，口齿也清楚的，古灵精怪的，相比之下小桓儿就有些老实。 第99章 一个屏风引起的连锁反应(下) 为着给太后准备寿礼，宋霁初没少让女使们采买丝线，毫不夸张的说，京城里，市面上能买到的丝线，宋霁初都买了些回来。 趁着女使们采买丝线的功夫，宋霁初也把草图赶了出来，然后便是挑选绣布和丝线的配色。 “娘娘，奴婢有事禀报。”百合一脸严肃的出现在了宋霁初面前。 百合是宋霁初陪嫁女使中，年纪最小的，府中人对她基本都不设防，芸香和百合两人合力，就没有她们二人打听不来的消息。 百合这一脸严肃的，和平时没心没肺的样子倒是很不一样。 “怎么了这是？”宋霁初把丝线都放在眼前，尝试着配色。 “娘娘，梦丽私下里找我，说梦慧和梦楠搭上了消息，将娘娘在采买丝线的事情，传了出去。”百合小声的说道。 唐修远到底是王爷，临江王府的一举一动，总不能都在宫里人的眼皮子底下吧。 “梦丽说，她实在劝不住，只能让奴婢禀报娘娘。” “她还说，如今既然已经进了王府，便是娘娘的人，不敢有二心。”百合将梦丽的话，一字不差的禀告给宋霁初。 “她倒是个聪明的。”宋霁初揉了揉眼睛，一直盯着丝线看，倒觉得什么颜色都差不多了。 “这事儿既然能传出去，梦楠和梦慧两个人，是做不到的，你和芸香也多留心，把人一网打尽。”宋霁初吩咐道。 “是。”百合应声退下。 看来有人就是不服气，偏生要和我对着干了，去母留子的传言都不能把人吓退，既然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就别怪我了。 宋霁初眯起了眼睛，像一个已经张开猎网，等待猎物撞上来的猎人。 果不其然，等宋霁初之后进宫请安的时候，皇后不仅问及宋霁初不常出门，两个孩子的情况，宋霁初采买丝线的事情，甚至连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都要过问一二，宋霁初只回答说是两个孩子身子不好，自己既然已经身为王妃，自然要尽到王妃该尽的职责，只是在王府看顾孩子们，旁的一概不知，买丝线是想给孩子们做衣裳。 宋霁初的话，皇后也挑不出什么刺来，也就不多说什么。 从宫里出来，宋霁初直接拉下了脸，这是没少往外露啊！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这几个人，是赶到庄子上，还是直接发卖出去，宋霁初陷入了沉思。总不能直接打死吧，广陵宋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宋霁初也不想随意打杀人。跟着出来的锦葵和茜草，看宋霁初脸色不好，也不敢多说什么，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老实的装鸵鸟。 正巧这几日天气反复，唐修远下朝回来，特特叮嘱宋霁初，照看好两个孩子，早朝已经有好几位大人，告了病假。临江王府自然也不能例外，就连翁姑姑也未能幸免，上午还好好的，下午便发起了高热。 两个小的，这段时间跟着宋霁初在王府到处疯跑，身体素质也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症状。白果本来如临大敌，以为自己又要不出意外的连熬上好几个大夜，可是给两个小的一诊脉却发现，两个小的只是看上去凶险，实则并无大碍，一剂药下去，在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基本上就无事了 唐修远听了白果的汇报，已经拧得不能再拧得眉头，才缓缓松开，两个孩子体弱，之前多亏白果的师父和白果二人联手，才把孩子们从鬼门关抢了回来，白果的师父还说，只要孩子们能平安长到三岁，也就基本无虞了。唐修远真的生怕两个孩子会离开自己，回回孩子们生病，都紧张的要命，虽然有时候真的是小题大做，就比如这次。 “王爷，”宋霁初缓缓开了口，“这也正是个机会，不如来个顺水推舟，将计就计。”这么好的机会，宋霁初觉得，如果不能利用起来，都对不起翁姑姑和孩子们饱受风寒之苦。 被皇后拷问的事情，宋霁初回来就告诉了唐修远，唐修远气的当场就要将几个“梦”直接发卖出去，宋霁初好说歹说才将唐修远劝住。想要发卖她们，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可麻烦就麻烦在，她们几个，是皇后赏的，怎么样也得顾及皇后的面子，要发卖，也要找一个能放在台面上的理由。 唐修远听得懂宋霁初的意思，在皇宫住的几年，唐修远是彻底厌倦了这种争来斗去的生活，做什么事情都要有许多顾虑。比方说，收拾府上吃里扒外的奴才，还要考虑是不是会得罪人。唐修远想想都脑瓜子疼。 “如果说，她们几个发现，有机会向外传递更重要的信息，她们会做吗？”宋霁初狡黠的笑了笑。 钓鱼执法，只要她们踏进了这个网里，就别想全身而退了。 谁又能想到，这一切的，最开始只是一个存在于口头上的屏风呢。 “王妃有什么好办法？”唐修远猜到，宋霁初一定是有了什么打算。 “王爷只管告假几天，只说孩子们情况不好，旁的都不用管。”宋霁初神秘兮兮的说道，唐修远也看不懂宋霁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谁说女子在内宅清闲，这不是天天在打仗吗？宋霁初连兵法都用上了。 横竖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唐修远按照宋霁初说的，以孩子们情况不好为由，向圣上告了假。唐修远也不是第一次因为孩子就如何如何了，圣上也已经习惯了，并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让唐修远好好照顾孩子们。白果精通医术，圣上也是知道的，两个孩子的病，也是白果一手调理的，所以圣上也没有另外派太医过来查看情况。 之后的几天里，唐修远告假在家，宋霁初忙着照看孩子们和生病的翁姑姑，临江王府上下人仰马翻。宋霁初还特地将杜嬷嬷支走，去照看翁姑姑，宋霁初身边人手实在不够，便将几个“梦”都叫了过来，也包括之前被罚出去的梦楠。 这是几个“梦”第一次被允许进主院儿伺候。 舞台已经搭好，演员已经就位，你们几个，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呦。 第100章 告状的技巧 几日后，唐修远正常上朝。 “临江王，府上两个孩子可大安了。”圣上也是好久没见着唐修远，唐修远既然回来上朝，圣上自然是要问一句的，不少大臣也告假回来了。 “臣多谢圣上挂心，孩子们已无恙了。”唐修远恭敬行礼道。 圣上点了点头，没继续问什么，众臣正常朝会。 出门的时候，宋霁初专门交代过唐修远，如果圣上问起孩子们，就照实回答，如果圣上再问其他的，就说王府确实遇到了些难事，王妃已进宫，请太后、皇后示下。 唐修远本来还觉得宋霁初操心的太多，圣上就算体恤臣下，也不会问这么多吧。直到早朝结束，圣上身边的内官喊住了唐修远，圣上果然如宋霁初猜的一般，问及临江王府的情况，唐修远也照着宋霁初教的，回了圣上。 宋霁初还说，圣上大概率会带着唐修远一起去太后宫里，这也让宋霁初说中了。 “你可是许久没进宫了，太后一直惦记着你。”圣上缓缓开了口。 “臣也记挂太后凤体，臣到底是外臣，不好常常进宫，如今王妃代臣进宫服侍太后，臣也日日祝祷太后祥康金安，圣上龙体安泰。”这话，也是宋霁初教的。 圣上满意的点了点头，“随朕一起去看看太后吧。” “臣遵旨。”唐修远跟在圣上身后，不由得松了口气，自己应该是过关了，下面的，就看宋霁初的了。 “把皇后也请来。”圣上对跟在身边的内官说道。 身后的小内官应声退下。 与此同时，宋霁初已经在太后宫里了，皇后也在太后宫里说话。 宋霁初每月进宫请安三次，基本已经摸准了皇后在太后宫里的时辰，这次过来，也是特地挑了这个时辰。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宋霁初规规矩矩的向二人请安。 “是临江王妃啊，两个小的可好了？”两个小的生病，唐修远为此还向圣上告了假，太后自然也知道。 “回太后，两个小的，自幼体弱，这次也是忽冷忽热的，一时感染了风寒，如今已经大好了，”这话一点儿水分都没有，两个小的确实如此，“说到底都是臣妾思虑不周，不仅没看顾好孩子们，也连累翁姑姑也受了风寒。”宋霁初上来先认错。 “乍暖还寒的，这都是保不齐的事儿，也怪不得你。”太后摆了摆手，别说两个小的，就是不少大臣也感染了风寒，又怎么能怪宋霁初。 “瞧瞧，这小脸儿蜡黄的，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不是哀家说你，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才是。”太后也留意到宋霁初的脸色不太好。 宋霁初专门熬了个大夜，让自己看上去憔悴些，再在上妆的时候，稍微下点功夫，看上去还真像是衣不解带照顾病人的样子。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宋霁初依旧很恭敬。 太后也没责怪宋霁初，只是随意的和皇后还有宋霁初拉着家常。 宋霁初虽然依旧乖巧的坐在一边，陪着太后和皇后说话，却动不动欲言又止的，就差把“我有话要说”写在脸上了。 “临江王妃，可是有话要说。”皇后不由得皱眉，之前见宋霁初，宋霁初也不是这个样子。 “臣妾失礼。”宋霁初赶忙跪下认错。 “有话就说吧，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太后倒是和蔼可亲的，太后偏爱临江王，自然爱屋及乌，偏爱临江王府，偏爱小桓儿和小悦和，再加上宋霁初知礼守节，太后也对宋霁初很有好感。 “回太后、皇后，臣妾确实遇上了难事，不知如何处理，想请皇后娘娘示下。”宋霁初虽然是规规矩矩跪着，可声音听着便能感觉得到，这小丫头，有些害怕。 “小孩子家家的，估摸着也是头一回遇上事儿，别怕，起来说吧。”在太后看来，宋霁初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谢太后。”宋霁初缓缓站起身来。 “原先，为着臣妾刚入王府，皇后娘娘特赐了几位姐姐进王府帮忙，臣妾不胜感激，两个孩子到底年幼，又身子不好，臣妾也不好劳累几位姐姐。”皇后给了宋霁初几个人，太后自然也是知道的，当初太后还为这事而夸皇后来着。宋霁初也是故意说，体谅几人辛苦，隐瞒了自己不让她们几个进内院的真实原因。 “这几日，孩子们和翁姑姑都病着，臣妾实在忙不过来，这才劳动几位姐姐。”这也理所当然，再说能进主屋，她们几个可不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谁曾想，梦慧姐姐和梦楠姐姐，不知什么缘故，误入王爷内书房，被王爷抓了个正着。”宋霁初声音越说越小，仿佛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皇后刚想开口问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一道男子的声音。 “方才你说什么？”随着声音一道进来的，是一位身着明黄服饰，不怒自威的男子。 “圣上万安。”皇后赶忙起身行礼。 圣上？宋霁初只在大婚当日见过圣上一面，来的正好，如果说当着太后的面，宋霁初还有点担心自己会翻车，如今圣上既然来了，宋霁初可是十拿九稳了。 “臣妾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经过高姑姑的魔鬼训练，宋霁初的规矩，在任何时候，都挑不出一点错儿。 “你是临江王妃？”圣上也只见过宋霁初一面，依稀觉得，眼前的人，和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那是肯定不一样，大婚的时候，宋霁初脸上不知道涂了多少层粉，宋霁初自己都认不出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更何况是圣上。 “臣妾临江王妃宋氏。”宋霁初虽然胸有成竹，但对上天子威压，还是有些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方才你说什么？”圣上刚才在门外，有些没听清宋霁初方才的话。 唐修远冲宋霁初点了点头，宋霁初表示，交给我吧。 “回圣上，臣妾方才说，梦慧姐姐和梦楠姐姐，不知什么缘故，误入王爷的内书房，被王爷抓了个正着。”宋霁初壮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 “梦慧姐姐和梦楠姐姐定然是无心之失，只是王爷的内书房与旁的地方不同，放了些不少要紧的东西，便是臣妾也轻易进不得，两位姐姐是皇后娘娘赏赐的，臣妾，臣妾……”宋霁初的声音逐渐变小。 第101章 梦楠和梦慧的下场 要不是唐修远事先知道，也要被宋霁初的演技所折服，眼前的宋霁初，完全就是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又强逼着自己，扮演着大人的角色。 “回圣上，两个孩子病着，府上乱哄哄的，想是两位姐姐走错了，也未可知，只是两位姐姐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圣上脸色确实不好，简单想想，如果有人进了御书房，怕是连他的九族都保不住了。 “有意的也好，无心的也罢，内书房是什么地方，也是能乱闯的。”皇后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圣上脸色不好，到嘴边的话，就打了个弯儿。 “这点规矩都不清楚，要本宫说，合该乱棍打死才算完。”皇后只能尽快和她们几个撇清关系。 太后端坐上头，眼底浮现一抹玩味的笑意，这小丫头，倒是机灵的很。 圣上不悦的看了看皇后，仿佛在说，人是你送过去的，保不齐你没有这个意思。 “圣上，皇后娘娘自然是挑了好的，赐给臣妾，许是因为孩子们生病，全府上下都急得不行，两位姐姐才……其他几位姐姐就很好，也多亏了其他几位姐姐忙前忙后，孩子们和翁姑姑才能好的这么快。” 听宋霁初这么说，圣上的脸色才好看些，皇后也松了口气，太后端坐在上头，看着这一切，对宋霁初很是满意，这小丫头，是个不错的，以后有她守着临江王府，阿远这傻孩子，应该可以平安无事了。 “说到底都是臣妾能力不足，治家不严，臣妾，臣妾……” “既然是赏给你们的，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圣上亲自发了话，皇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本想让几个宫女，看着临江王府，如今倒好，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反倒是把人都折了进去。 “小孩子家家的，王府不比其他人家，你打理的不错。”太后开了口。 “臣妾愧不敢当。”宋霁初把姿态放的很低。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巴巴跑进宫来问。”圣上没好气的骂道。 宋霁初老老实实的站在那边挨骂，得了圣上的首肯，那几个“梦”，宋霁初想怎么收拾都行，再说圣上虽说是在骂临江王夫妇，可宋霁初听着，圣上其实对临江王府，多有维护。 太后又留几人一起唠了会儿家常，便让大家散了。 请安也请了，也有了圣上的意思，可以处理府里的几个“梦”了，宋霁初进宫一趟，目的也就达到了。 唐修远回味儿了半天，才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如果将皇后的人都贬一顿，皇后脸上难免挂不住，虽然皇后和临江王府处于一种互相不喜的状态，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能太下皇后面子。宋霁初重点打击对象是梦慧和梦楠，梦丽和梦玲确实没做错什么，反倒是给宋霁初通风报信。梦丽告知宋霁初梦慧在私下传递消息，也是在梦玲的帮助下，芸香和百合才锁定了门房接应的人。 宋霁初一直在强调，梦慧和梦楠是无心的，也在说其他人的好话，让旁人听起来，即便是有错，也是梦慧和梦楠的错，而且是在特殊情况下的无心之失，与其他人无关。至于事情是否真的如此，圣上也不会深究太多。最后宋霁初将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宋霁初到底才刚过门没多久，年纪又还小，太后和圣上，也不会苛责什么。 一直到出宫上马车，唐修远都一直在想这些事，看似简单，话里话外，都可能是坑，这内宅女子还真是不容易。 唐修远扶宋霁初上马车的时候，才发现，宋霁初手心里都是汗。宋霁初当然紧张，对上的可是圣上和太后，宋霁初这点儿小聪明，根本就不够看的。 马车隆隆，很快就到了王府。 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基本原则，宋霁初也想赶紧把人打发出去，王府里干净了，日子过的才舒坦。 几个“梦”都被宋霁初安排人看管了起来，宋霁初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发落她们几个。 芸香和百合早就将事情查的清清楚楚。 梦楠虽然被贬到了外院儿去，到底也是皇后给的人，说要找其他几个“梦”，门房也不好拦着。一来二去，梦楠和梦慧达成共识，梦慧负责打探消息，再将打探来的消息，传递给外院儿的梦楠，梦楠已经和门房打好招呼，梦楠收到消息后，经门房帮忙，将消息传了出去，外面自然有人接应。 这次许她们进内院儿也是，唐修远将内书房和主屋中间打通，大家都在主屋的方向忙着，梦慧便悄悄去了与主屋方向相反的内书房，梦楠则负责望风。 因宋霁初要布局，所以是特特将杜嬷嬷安排了出去，宋霁初身边也就只有蔷薇她们几个，主屋又是乱糟糟的，在梦慧和梦楠看来，可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宋霁初也不傻，不可能真在内书房放什么要紧的东西，内书房的东西，都被唐修远不动声色的转移到了外书房，外书房有侍卫守着，就是飞进去的蚊子都得问问是公是母，不会有问题。所以内书房里，有的只是几本可有可无的《论语》而已。 “娘娘，人带来了。”宋霁初端着茶杯，慢慢品了口茶。 梦丽和梦玲已经投了宋霁初，一进门就给宋霁初磕头行礼，梦歌和梦澜见梦丽和梦玲行礼，也赶忙跟着行礼，最后是梦慧和梦楠，反正已经被抓了个正着，认不认错的，好像没什么差别，宋霁初也不可能留着她们了。 “你们是皇后赏的，本宫是不好处理。”宋霁初直接开门见山，“今日已经回明了圣上，圣上许本宫随意处置。” 宋霁初抬了抬手，蔷薇从身后站出来往前。 “梦楠，私传消息，擅入内书房，屡教不改，赶出王府。” “梦慧，私传消息，擅入内书房，立即发卖。” 梦楠和梦慧，一个被赶了出去，一个被发卖，打杀人的事情，宋霁初做不出来，赶出王府，让她自生自灭，已经足够了。 宋霁初也不想，如果只是将梦楠和梦慧赶到庄子上，梦歌和梦澜定要留在府里，这又是宋霁初不愿看到的。 第102章 胳膊到底能不能拧得过大腿 被赶出去，这是梦楠最不希望的结果，梦楠已经做好了被赶到庄子上，却没想到会是被直接赶出府去。 “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命，不要将奴婢赶出去，奴婢……”梦楠也顾不得什么，赶忙跪地求饶。 “你可记得你是如何去的外院儿？”宋霁初打断了梦楠后面的话，顺便冲梦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把梦慧的话都堵了回去，梦慧只是老老实实地跪着。 “不是本宫不给你机会。”宋霁初提起手中的茶盖，用茶盖将茶叶撇到一边去。“还有你，你可知，皇后是如何说的。” 她们几个自然是不知道的。 “皇后说，合该乱棍打死。”乱棍打死，宋霁初说的轻飘飘的，她们都是宫女出身，怎么会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 求饶的话，卡在喉咙里，梦慧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粗使婆子进来，将梦楠和梦慧带走了。 直到被粗使婆子拖起来，两人才真的反应过来，哭喊声求饶声不断，宋霁初完全不予理睬，粗使婆子很快就将二人拖走了。 剩下的四个，全程看到了这一切，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梦丽，以后和锦葵一起管四季衣裳，梦玲，和茜草管钗环首饰。”锦葵是最规矩的，茜草因是罪臣之女，无依无靠，若是被赶出去或者发卖出去，便只有死路一条，除了宋霁初，再无别的依靠。由她们两个看着，梦丽和梦玲，也翻不出什么浪来。再加上她们两个能过来通风报信，宋霁初也信她们。 梦丽和梦玲应下。 “门房里，凡是参与帮忙的，一律撵到庄子上，知情不报的，打十板子，罚三个月月钱，门房所有人，再有下次，全都发卖出去。”说话的，还是蔷薇。 该罚的都罚完了，就剩下梦歌和梦澜了。 她们二人，无功无过，既没有参与，也没有上报，但肯定是知情的。 “娘娘，奴婢知错，求娘娘再给奴婢一次机会。”二人对视一眼，在蔷薇继续开口之前，赶忙认错。 “既然知道错了，错哪儿了？”蔷薇退下，宋霁初问道。 “奴婢实在拦不住梦慧。”梦澜小声的说道。 “奴婢明哲保身，知情不报。”梦歌给了个不同的答案。 “看来还是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宋霁初摇了摇头，“你们是谁的人？” “是皇后娘娘赐给娘娘的。”这个答案，两人倒是一致。 “你们心里，一直念着的，不是本宫，是皇后娘娘。”这才是关键问题，不是拦不拦得住的问题，梦慧和梦楠铁了心要私传消息，必得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否则是不会听旁人的话的。明哲保身并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们都是皇后身边出来的人，只要一人得用，她们几个都是安全的，梦歌和梦澜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朝秦暮楚，朝三暮四，这才是你们的问题。忠，从心，中心不二，于皇后，于本宫，你们可曾忠心不二。梦慧梦楠火中取栗，成，你们也可以分一杯羹，败，你们没有参与，本宫也不好找她们的麻烦。” 二人都低下了头，心底的小秘密就这样被宋霁初点破。 “不论结果如何，皇后不会留你们，本宫更不会。”宋霁初下了最后的结论，梦歌和梦澜，不可能留在王府，即便是最低一等的女使，也不可能。留她们在王府，梦玲和梦丽又在主屋，难保她们心思不会活泛。 “宫女二十五便可出宫嫁人，娘娘心善，体谅你们也有年纪了，庄子上也有不少青壮年小伙儿，许你们自行婚配。”蔷薇已经宣布了二人的去处，逐出王府，放到庄子上，自行婚配。 梦歌和梦澜都是宫里出来的，模样又周正，规矩又好，只要老老实实做工，最多熬到二十五岁，即可出宫自行婚配。如今在临江王府做事，宋霁初也不会真的把她们几个留到二十五岁，既然是皇后给的人，婚配上，宋霁初自然也会给她们挑个好人家。前提是，她们要拎得清，好比梦玲和梦丽，从“去母留子”的言论传出之后，很快便看清了自己的位置，索性直接投了宋霁初，宋霁初后面自然也不会亏待她们。毕竟临江王府也不能有个苛待下人的名声。她们跟着宋霁初在临江王府内宅，皇后的手再长，也伸不进来。 明明这才是最稳妥的办法，梦慧和梦楠偏不死心，想借助皇后的力量，争个侍妾，结果呢，倒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梦歌和梦澜首鼠两端，得陇望蜀，宋霁初说的没错，如果皇后知道她们两个如此，定然也容不下她们。 庄子和庄子也是不一样的，宋霁初的陪嫁里，没有京城的庄子，倒是有扬州府近郊上好的良田，这也是大老爷宋晟夫妇私底下给宋霁初的。京城的庄子，是临江王府的产业。梦歌和梦澜到底是皇后给的人，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好看些。之前被罚出去的，就是送去了临江王府名下随便的一个庄子上，杜嬷嬷也会留心，特意将几人分开，避免有些不当言论传出。梦歌和梦澜要去的庄子，是宋霁初专门挑选过的，良田多，收成好，民风淳朴，便是皇后真的过来翻旧账，也不算委屈了她们两个。皇后应该也不会出来翻旧账了。 梦歌和梦澜也被粗使婆子带了下去。 “蔷薇，传本宫的话，”宋霁初很少自称本宫，尤其在王府的时候，基本没有，都是直接你你我我的，“谁要是还不安分，尽管来，本宫倒是很好奇，胳膊到底能不能拧得过大腿。”宋霁初说的是轻飘飘的，候在一旁的梦丽和梦玲，汗已经下来了。 她们几个，都是皇后送来的，如今赶出去的赶出去，发卖的发卖，只剩下她们两个，也幸好她们两个机灵，先向宋霁初表了忠心，不然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她们几个，是临江王府中，后台最硬的几个女使了，就连宋霁初的陪嫁女使，论起后台，都得排在她们后面。她们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谁还在造次。 第103章 殷家兄妹 解决完了几个“梦”的事情，临江王府上下，都老实的很，宋霁初也能睡个踏实觉了。 可惜，宋霁初想的太简单了。 将几个“梦”都打发了出去，翁姑姑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杜嬷嬷也理所当然的回到了宋霁初身边。杜嬷嬷一听说自己才离开这几天的功夫，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顿时捶胸顿足，自责到无法自拔。宋霁初听的实在是不好意思，就把实话告诉杜嬷嬷了。不说倒还好，一说，简直没把杜嬷嬷的下巴给惊掉。 “我的好姑娘哎，这么大的事儿，这么精密的局，您也敢下，万一有个什么偏差，可如何是好？” “王爷的内书房，有多少要紧的东西，那小蹄子但凡漏出去一点儿半点儿的，可怎么办？” 宋霁初有些后悔跟杜嬷嬷说实话了，杜嬷嬷就像个护崽子的老母鸡，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嬷嬷，咱们姑娘是什么人，她们也配和姑娘斗。”蔷薇主动上前，帮宋霁初扛火力。 “您老在，她们倒是不敢动手，您老不在，府上在乱些，不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吗？姑娘的本事嬷嬷是知道的，只要姑娘出手，就没有失手过。”木兰也在一旁劝着杜嬷嬷。 杜嬷嬷也是着急，这是临江王府，若真有差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这几日府中上下虽然是鸡飞狗跳的，但实际上，各人各岗都非常妥帖，鸡飞狗跳只是表面现象，王府的事情，一点儿都没漏出去。 也是经过此事，下面人彻底老实了，临江王府被宋霁初看的跟铁栅栏一样，旁人再难打探出一点儿消息。 宋霁初刚把杜嬷嬷安抚好，那边唐修远就带了两个人回府。 真会给我找事儿，宋霁初不由得腹诽道。 唐修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宋霁初将带回府的两人暂时安顿好，一男一女，是两兄妹，男子比宋霁初年长些，约莫着和大姑娘宋雯华差不多年纪，女孩儿倒是还小，也估摸着和三姑娘宋露繁差不多年纪。 两人都是衣衫褴褛的，宋霁初吩咐人先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让两人先浆洗浆洗。宋霁初的衣服对小姑娘来说，有些大，又不能让小姑娘穿女使的衣服，府上也没有适合男子穿着的，总不能去找唐修远要他的旧衣物。宋霁初索性打发人，先买一两套合适的换洗衣物回来再说。 安排两人用饭的功夫，宋霁初才有空问问水杉，这两人的来历。 水杉说，这两人，可能是殷家的。 殷家是老王妃的母家，祖上也是名门望族，只是到了老王妃这一辈，就已经落寞的不成样子了。老王爷本不是世子，坚持求娶殷家女，老老王爷拗不过老王爷，也就只能答应了。别说，老王爷和唐修远还真不愧是父子，这点上，简直一模一样。后来阴差阳错下，老王爷承袭王爵，殷氏也就成了王妃。殷家若非入了临江王府的殷氏照拂，日子根本过不下去。再后来，老王爷夫妇在二十年前与西戎的大战中，以身殉国，殷家也没了消息。 从唐修远独自开府以来，一直在打探殷家的消息，这么多年来，始终一无所获，如今找到这两个人，是否真的是殷家人，唐修远也不确定。 临江王府的暗卫，无所不能，调查这两个人的背景，简直易如反掌。宋霁初也没多问，让水杉自己去忙了，这两个人，也就暂时在临江王府住下，等暗卫们调查清楚再说不迟。 临江王府的暗卫，这些年来已经将殷家的族谱扒了个底儿掉，也很快确定了这两个人的身份，这两个人，确实是殷家的，无疑。只是和殷王妃这一支的关系已经有些远了，到了唐修远这一辈，也已经出了五服。殷王妃本身辈分就高，按照辈分来看，他们二人，比小桓儿还要再低一辈。 等等，也就是说，唐修远和宋霁初是他们的，祖辈，小桓儿和小悦和，是他们的，父辈。真是萝卜缨小，长在辈上。 唐修远找殷家人找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找到了，虽然已经出了五服，也没有不管的道理。唐修远吩咐宋霁初，妥善安排二人。 说实话，宋霁初有些为难，二人是殷家的，也是千里迢迢过来投奔临江王府的，总不能安排她们进府，做女使小厮，做其他的事，只怕她们做不来。姑娘还好说，请教引姑姑好生教着，总能教的落落大方，自己不也是十岁上，才经过高姑姑这个母老虎的调教，成了范夫人眼里的高门贵女吗？再提起高姑姑，宋霁初其实是感激的，因为高姑姑的严厉，很多礼仪规矩，宋霁初早已形成了肌肉记忆，即便是再紧张，也不会出错。如今自己颇受太后和圣上的赞许，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举手投足，完全合乎规矩。 从宋霁初入了临江王府开始，宋霁初也让人私底下打听高姑姑，若高姑姑愿意，宋霁初也愿意让高姑姑进王府，日后教小悦和规矩，自然不能那么严厉。这些都是后话。 “等王爷忙完了，请王爷过来，一并安排。”宋霁初吩咐道。 木兰应下，这样的事，宋霁初是不好做主的。 “让他们过来一趟吧。”宋霁初还是决定，先和他们两个随意聊一聊，两人都暂时被安排在了客院儿。 不一会儿功夫，女使已经领着两人，来到了主屋，毕竟男女有别，宋霁初也想着避嫌，自杜嬷嬷以下，女使们都留在屋里，主屋门扇打开，宋霁初端坐在上头，等着两人到来。 “问奶奶安。”两人进来就跪下给宋霁初磕头，论身份论辈分，宋霁初还真当得起。 “起来吧。”宋霁初虽然当得起，但真的不习惯，不习惯旁人给自己磕头，更不习惯“奶奶”这个称呼。拜托，人家才刚及笄没多久，连小悦和私底下喊得都是“姐姐”。 “坐吧。”表面上宋霁初还是得波澜不惊的才行。 第104章 宋霁初的安排 “以后还是唤王爷、娘娘吧，我听着也实在不大习惯。”这是宋霁初要说的第一件事，开口闭口祖父祖母的，宋霁初怕哪一天直接被这个称呼吓死。 “是。”兄长殷明德应了下来。 “这些日子府里忙，没顾上你们，”宋霁初简单解释道，其实大家心知肚明，是他们二人身份有待核实，如今已经明晰，才能放在明面上说。 “我们兄妹，也不敢打扰娘娘。”殷明德很是恭敬，一旁的妹妹殷明昭就有些不屑一顾了。 宋霁初当做没看到，毕竟年纪还小，没必要和她一般见识。 “殷家应是不大好吧。”宋霁初也想问问殷家的情况。 “是，自从曾祖奶奶死后，家里就不行了，之前依仗着几亩地，还能有些收成，如今是大不如前了。”殷明德说的老实，若不如此，自己也不至于带了妹妹，千里迢迢来投奔临江王。 “家里还有什么人？”宋霁初端坐着，既是在陪客，被高姑姑调教出来的，规矩那是没的说，殷明昭已经坐不住了，东瞅瞅西看看，觉得什么都是好的。 “没人了，娘生妹妹的时候，没挺过去，爹在年前害了场风寒，没钱治，也没熬过去。”提起死去的爹娘，殷明德有些难过。 “那地怎么办？” “为了给爹看病，把地抵了出去，爹的病还是看不好，地也没了。”殷明德越说声音越小。 宋霁初有些吃惊，这是宋霁初完全没有想到的另一面。宋霁初生长在广陵，虽然见识过天灾人祸的艰苦，却不曾想到，一场风寒，就足以让一个家庭支离破碎。 “家里的粮食，交完租子，也不剩什么了，我也不会什么，我一人吃苦倒也没什么，妹妹可怎么办？”殷明德说着有些哽咽。 宋霁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霁初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在广陵时，宋霁初也见过守寡母亲，辛苦养家，祖母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十几岁的青年劳力，有手有脚，做什么不能养家糊口，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目的恐怕不止这么简单吧。宋霁初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哥哥。”听到殷明德这么说，殷明昭也哭了起来，兄妹二人就这样在宋霁初面前抱头痛哭，别说宋霁初了，就连蔷薇她们几个，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 “眼睛是长在前头的，要往前看，日子还得过下去，你要是撑不下去，妹妹就更撑不下去了。”宋霁初平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殷明德听着，也点了点头。 “今年收成应是不错的，京城一升米也才一百文，要是南方盛产稻米的地方，一升米不过八十文，交完租子，应该还能剩下些吧。”米价也不是宋霁初随口说的，从前在广陵的时候，宋霁初天天在街面上跑，对各种物价门清儿，如今管了王府，宋霁初还是喜欢派人出去瞧瞧京城的物价，最基本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宋霁初也很清楚。 殷明德显然愣住了，没想到宋霁初会对米价这么清楚。 “娘娘不知道，租子是只认银价的，一律将米折成银子。往年收成不好的时候，一亩地能产一石粮食，粮价也高，折算下来要交三石租子，收成好的时候，一亩地能产一石粮食，粮价也低，折算下来反倒要交五石租子。” 殷明德的话，倒让宋霁初想起了小时候，伯父宋晟会以略高于市场的价格，收购小农手里的粮食，等到冬天粮食少的时候，再以略高于收购的价格出售，宋家也能从中获利，小农也不至于太过贱卖粮食。伯父说，这是谷贱伤农。宋霁初心里有了想法，回头倒是可以跟哥哥商量商量。 “如今我们也没有房没有地了，就算有，也负担不起这样的租子。”殷明德继续说道。 宋霁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以小见大，殷家兄妹他们遇到的事情，不会是个例，有越来越多殷家兄妹，只会产生越来越多的流民，不安定因素也就越多，这事儿得告诉唐修远。 “王爷的意思，让我给你们安排个活计，等下王爷忙完了，正好也听听你们的意思。”宋霁初转移了话题。 毕竟是殷家人，唐修远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殷家人，安排个活计，又不是多过分的事情，该安排还是要安排的，往后的日子，还得靠他们自己。比如殷明德兄妹俩能有怎样的姻缘，能拿出多少聘礼和嫁妆，可不是全靠殷明德，总不能靠王府给他们出聘礼和嫁妆。临江王府夫妇作为长辈，适当添妆一点，无可厚非，其他的，王府也管不了那么多。 殷家兄妹连忙道谢。 宋霁初继续和两人闲聊，女使传话过来，唐修远已经回府，宋霁初便着人去请唐修远过来。 殷家兄妹再次见到唐修远，老老实实地给唐修远磕头行礼，宋霁初瞧着，比刚才给自己磕头行礼，可是实在多了。 唐修远示意二人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坐在了上头，和宋霁初并排的位置。 “之前王爷让我给殷家兄妹安排活计，我想了一圈儿，也不知道殷家兄妹会些什么，倒是不好安排了。”宋霁初把问题抛回给了唐修远，宋霁初总感觉，殷家兄妹，并不简单。 唐修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明白宋霁初的意图。 “德哥儿，可会功夫？”宋霁初是长辈，直接喊殷明德名字，有些不合适，干脆学杜嬷嬷平日里喊小桓儿的叫法，这么喊殷明德。 “我不会。”殷明德老实回答。 唐修远摇了摇头，要是能有些功夫，做个侍卫也是可以的，王府侍卫的待遇，可比外面的好。 “可读过书？”宋霁初继续问。 “没，没读过。” 唐修远又摇了摇头，这般年纪，再重新开蒙，走科举，难啊。 “可识字？” “不识。”殷明德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殷明德是男孩子，都没读过书，妹妹殷明昭就更没读过书了。 “可会什么手艺？” “不，不会。”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文不行武不行，单靠殷明德，殷家很难重新立起来。这么大的年纪，想好好学门手艺，估计也难。 “王爷，我想着，王府名下有些铺子，不如让德哥儿跟着掌柜的学学，日后也好安身立命。”算了，你还是学着做生意吧，去铺子里当伙计，能学成什么样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105章 粮价 “如此也好。”唐修远没意见，日后只要殷明德学的好，唐修远可以直接将临江王府名下的一间铺子送给殷明德，殷家兄妹也能好好过日子。宋霁初名下也有几间铺子，宋霁初是故意让殷明德去临江王府名下的铺子的，自己名下的产业，都是哥哥在打理，说到底是自己的嫁妆，便是那天自己没了，宋家也是可以把嫁妆都要回去的，宋霁初还没有傻到把自己的财产拱手让人，更何况这个殷家兄妹，宋霁初总觉得有些问题。 “小昭，我也想过了，找个教引姑姑，教教小昭规矩，也教教管家理事的本事。”宋霁初才不自己教，等小悦和长大些，宋霁初也会直接从宫里请教引姑姑来教。 唐修远点了点头，没有意见。 “明德你要好好学，早日立起来。”唐修远语重心长的交代着。 殷家兄妹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既然已经明确下来，宋霁初打发百合去照看殷明昭，回头再挑合适的过去伺候。 “这点儿小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了。”送走了殷家兄妹，唐修远忍不住开口，唐修远将内宅完全交给了宋霁初，这种小事，是不用劳动唐修远。 “王爷，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明的好，避免日后的麻烦，他们是殷家人，殷家于王爷，意义不同。”宋霁初有不同意见。 唐修远有些没听懂，不过不重要，两人都已经妥善安排了，就看殷明德能不能立起来了。 宋霁初记着殷明德的话，有必要也跟唐修远说一说，但宋霁初还是决定，先和哥哥讨论讨论，再跟唐修远说，毕竟自己只有个大概的想法，能不能实际落地，都未可知。 教引姑姑很好找，因为宋霁初的要求并不高，只是简单教导日常规矩即可，看账本这种事情，茜草就能教，茜草好歹也是官家小姐，虽然现在是奴婢，教殷明昭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从宋霁初入了临江王府，叶樟就将王府名下产业的账册交给宋霁初查看。宋霁初倒也认真看过，要不怎么说唐修远知人善任呢，账册清晰明了，即便是不怎么精通算术的，也能很清楚的看得明白这些账册。之后，宋霁初便不查账本了，依旧按照老样子，全权交给叶樟负责。叶樟还是会按月将账册送给宋霁初过目。 临江王府名下庄子不少，但铺子就没几个，宋霁初手里的，正好相反，铺子不少，但没几个庄子。 宋霁初给殷明德挑了个不大不小的铺子，只要殷明德能立得起来，日后靠着铺子，养活他们兄妹二人，不成问题。 安顿好了殷家兄妹，宋霁初也没闲着，太后的生辰快到了，双面绣本来就很费功夫，宋霁初现在有些担心，能不能赶的上了。 宋霁初也吩咐人去打听近几年，京城的物价如何，如果真像殷明德所说，倒是可以考虑先囤一批粮食。不过这事儿，得和大少爷宋筠商量商量才行。 宋霁初的草图已经准备好了，丝线的配色也安排好了，该实际着手刺绣了。 两个小的闲来无事，也喜欢凑在宋霁初身边，为了防止他们两个捣乱，宋霁初干脆也给了两个小的一团丝线，让他们分着玩儿。小悦和好玩儿，刚开始还觉得新奇，时间久了，就嚷嚷着不干了。听宋霁初说，这些丝线，是准备着给太后做寿礼的，小悦和倒不嚷嚷了，老老实实的跟着木兰她们，帮着宋霁初整理丝线。 宋霁初见两个小的都这么懂事，心软的一塌糊涂，这事儿必须要让太后知道才行！ “娘娘，奴婢打听清楚了。”芸香过来回话。 宋霁初手里的活儿没停，示意芸香说下去。 “今年收成好，京城的粮价，一百文一升，若是能买上一石，换算下来，一升米也才九十文，若是赶上收成不好，粮价就上涨，一百四十文一升，也难买到。” 宋霁初听着，这么里外里亏空拉一拉，竟然能有五十文的差价。收成好，粮价便宜，卖不上价钱，交完租子，所剩无几，收成不好，粮价虽然贵，估计也交不上租子，怎么算都是平民百姓吃亏。 “蔷薇，木兰，你们还记得广陵的粮价吗？”宋霁初转头问蔷薇和木兰。 “奴婢记得，广陵盛产粮食，好的时候，八十几文一升，坏的时候也不过一百文左右就能买一升，怎么到京城，粮价反倒差这么多。”木兰回忆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看来是很有必要找哥哥商量商量才是。 宋霁初若有所思，小悦和摆弄着小手指，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嘴里还振振有词的，“一百，一百，一百……” “姐姐，一百是多少啊？”小悦和自己算不明白，扬起小脸儿问宋霁初。 “悦悦数一数，你有几个手指头？”小悦和才多大年纪，宋霁初也没打算这么早就让两个小的学这些东西。 “一、二、三、四、五……”小悦和数着数着，倒是把自己数了进去，一直是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半天数不下去。 小桓儿看看左手，看看右手，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小傻瓜，”宋霁初被两个小的逗得不行，“等你们再大些，我再慢慢教你们。”宋霁初随手拿起散落在桌子上的布老虎，逗着两个小家伙。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宋霁初让芸香休息去了，芸香打听消息，也是辛苦。 芸香应声告退，出去的时候，正好遇上茜草，茜草刚准备往屋里走，就被芸香拉住了，“茜草姐姐，你若是空了，帮我写封信吧。”芸香是宋家的家生子，却不怎么识字，只能简单的认识些，写是写不出来。芸香有个远房表兄，小时候和芸香玩儿的很好，后来断了联系，也是芸香随宋霁初一起入了临江王府之后，芸香才慢慢有了表兄的消息。两人倒是青梅竹马，也会互通信件。自蔷薇以下，宋霁初的陪嫁女使，宋霁初也有意给她们选个好人家，再说芸香和他表兄，只是书信往来，又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宋霁初也就随着芸香。 “芸香，茜草，你们进来。”宋霁初在里面，听到了芸香的话，倒让宋霁初有了个新的念头。 第106章 三方会议 芸香和茜草一起进了屋。 除过百合暂时跟了殷明昭之外，宋霁初的几个陪嫁女使，都在屋里了。 “你们几个里，只有茜草能完整的写封书信。” 大家点了点头，蔷薇和木兰比锦葵和芸香好一些，会看账本，会打算盘，认些字，记账没问题，写信就不行了。锦葵和芸香，只是简单认识些字，完全不会写，更看不懂深层的意思。所以宋霁初当初特意跟大少奶奶万氏要了个识字的女使，茜草才来到宋霁初身边。有茜草在，宋霁初的压力也能小些，有些简单的文书，让茜草代写就行。 “方才听到芸香让茜草代写书信，我便有了个打算，芸香，你最近出去，也留意留意，街面上有没有些代写书信的摊子。” “是。”芸香应了下来。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宋霁初想做什么，既然宋霁初吩咐了，大家只管照做就行。 这段时间宋霁初一直都在忙着太后的寿礼，这可有的忙，殷明昭基本每天都会到宋霁初这边来，宋霁初也和殷明昭有的没的聊一些。两个小的好像不太喜欢殷明昭，每次殷明昭过来，两个小的都不怎么理人。 芸香按照宋霁初的吩咐，留意街面上代写书信的摊子，也将打探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宋霁初。 宋霁初吩咐小厮给大少爷宋筠传话，让大少爷宋筠得空来找自己一趟。 唐修远忙完公事回府，人还没有进主院儿，就听到了主院儿里的声音。是一男一女在聊天，偶尔会有小孩子的嬉笑声。应该是宋霁初和大少爷宋筠，小孩子的嬉笑声，应该是两个小的。 隔着窗子，唐修远看见宋霁初随意的坐在屋子外面的秋千上，秋千上放着各种颜色的丝线，两个小的一人手里捏了一把丝线，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大少爷宋筠也是很随意的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兄妹二人，好像在讨论些什么。 “姐姐，父王回来了。”小悦和眼尖，已经看见了唐修远。 “父王，父王。”小桓儿一边拍着小手，一边喊着唐修远。 “王爷。”大少爷宋筠有些不自在，立即站好，恭敬的朝唐修远行了个礼。 “王爷。”宋霁初也起身，浅浅朝唐修远福了福。 “都是一家人，舅兄不必多礼。”确实没有外人，只有宋霁初、两个小的，还有在一旁照看两个小家伙的蔷薇和木兰。 “蔷薇，木兰，你们带他们两个在院子玩儿吧。”宋霁初吩咐蔷薇和木兰看着两个孩子，三人先后进了屋子。 宋霁初本来就爱吃，再加上现在又多了两个小的，屋子的桌子上，基本都有茶水点心。 宋霁初动手，给大家倒茶。 大少爷宋筠冲宋霁初点了点头，示意宋霁初请示唐修远的意思。 “王爷，前些日子，殷家兄妹的事情，倒让我想起从前在广陵的一些事。”既然自己的想法哥哥也觉得可行，那是的询问唐修远的意见，“广陵盛产粮食，收成好的时候，八十几文就能买上一斗，收成不好的时候，一百文也就差不多了。” “小时候，若是赶上收成好的时候，伯父会用九十几文的价格，囤上好些粮食，等到冬天粮食少的时候，再以百文左右的价格卖出去。小时候，我一直不懂伯父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算下来，一斗米，也才盈利几文钱而已，加上仓储、管理，怕是赚不到什么钱。”宋霁初幼时，确实很好奇，实际上，还是能赚到钱的，仓储、管理的费用不多，虽然一斗米才是几文钱的盈利，架不住宋家广屯粮，一年到头，光在粮食上，也能赚不少。 “德哥儿说的粮价，和广陵的，差的多了些，我便托哥哥去打听打听。” 大少爷宋筠起身行礼，虽然唐修远说大家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但唐修远到底是王爷，大少爷宋筠只是王府的暗卫，规矩还是要守的，在唐修远面前，大少爷宋筠只会称宋霁初为“娘娘”。 “王爷，属下受娘娘所托，也留意了些，今年收成好，京城的粮价大概是一百文一升，可赶上收成不好的时候，估计就要到一百四五十文一升了。”这些都是芸香和小厮打听来的，宋霁初只是借大少爷宋筠，把事情说出来而已。 唐修远陷入了沉思，今年收成好，圣上很是高兴，粮价便宜，唐修远也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两下里，竟然会差这么多。 看着唐修远若有所思的样子，宋霁初觉得还是可行的。 “王爷，如今粮食多，粮价自然也便宜，可说到底，庄稼人都是看天吃饭的，今年好，保不齐明年如何。”宋霁初说的这些，唐修远也知道，要是再赶上大旱、洪水、暴雪这样的天灾，老百姓的日子，那才真的叫难过。要是土地，每年都能有保底的产量就好了，可惜这并不现实。 “我想着，让哥哥私底下，用一百一十文的价格，收购些粮食，百姓们见价格高些，想来也是愿意出手的。” “等到冬天，再以合理的价格出售，到时候，市面上有粮，粮价也不至于疯涨。”大少爷宋筠补完了宋霁初的话。 宋霁初本来想用临江王府的名义收购粮食的，后来想想，宫里的娘娘、几位皇子，都不喜唐修远，保不齐憋着什么坏，临江王府还是老实些，万一被他们抓住把柄，再扣些大帽子下来，倒是钱没赚到，再把临江王府也折进去，不划算。反正都是私底下的事情，大少爷宋筠会把事情料理清楚，连宋家都不会被攀上，更不用说临江王府。 唐修远一直没说话，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大老爷宋晟倒是常做，背后又有扬州商会支持，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乱子。既然不能扯上临江王府，京城商会这一关，怕是不好过，说实话，宋霁初和大少爷宋筠，二人合计来合计去的，其实也没多少把握。 “王爷。”宋霁初见唐修远一直没反应，便轻唤了一声。 第107章 谁的主意? 听到宋霁初喊自己，唐修远才回过神儿来。 “粮多买入，粮少售出，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唐修远点了点头。 不错，看来是可行的，宋霁初很高兴。 “王妃细心，倒是本王疏忽了，只想着今年丰收，却忘了谷贱伤农。”唐修远不由得感慨，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宋霁初，宋霁初本来就不是拘泥于内宅的普通女子，不过是殷家兄妹提了句，宋霁初便察觉了问题，安排人手核查京城粮价，并且给出解决办法。各方面能力，怕是连本朝官员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只是具体如何实施，本王还得再考虑考虑，拟个章程出来，上奏圣上。” 上奏圣上干嘛呀，宋霁初只是单纯的想搞点儿外快而已。 “是，王爷和娘娘，心怀社稷，兼济万民，属下代农户，谢过王爷、娘娘。”大少爷宋筠再次起身，向临江王夫妇行礼，大少爷宋筠已经听明白了，唐修远这是要把宋霁初的小提议，上升到国策的层面来。 如果由朝廷出面，购入市面上过剩的粮食，等到收成不好的时候，朝廷也有足够的粮食，抑制粮价疯涨，朝廷出手，会比私底下出手，效果要好得多。就像宋霁初担心的那样，为避免其他皇子忌惮，临江王府不适合出手，只能私底下来，既然是私下里的事情，京城商会这关就不好过。 “王爷，属下还有一言，民以食为天，王爷的初衷是好，只是目前都是纸上谈兵，不管能否实行，属下以为，都不能断了百姓的饭碗。”大少爷宋筠继续说道。 唐修远点了点头，“本王也是这个顾虑。” 宋霁初也听明白了，合着倒是自己的格局不够了，根本就是自己想的小打小闹，唐修远想的，是惠及万民的法子。是啊，如今自己是王妃了，唐修远说过，位居王爵，护卫大魏子民义不容辞。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既然居其位，也该谋其事。宋霁初起初想的也不过是赚些小钱而已，与唐修远比起来，宋霁初深觉还有很大差距。 “新的法子推下去，难免会动了某些人的利益。”唐修远喃喃的说道，要是一股脑的硬推下去，一来怕是推不下去，二来也担心有人钻空子，从中中饱私囊。 “我有个馊主意。”宋霁初突然想起了前几日的事情，“我在理丝线的时候，两个小的一直在闹，我索性一人给了一小把丝线，两个小的有事做了，也就安分了下来，而且，还能把那一小把丝线给理个七七八八。” “所以，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试一试。” 这便是宋霁初想出来的馊主意。 还真没听过，某个政令下来，要先找个地方试试水的，唐修远和大少爷宋筠听完，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嘁，我都说是馊主意了，不行就不行，王爷和哥哥也不用这么嘲笑我。”宋霁初别过脸去，不理两个人。 “王妃的主意，倒是有意思。”唐修远保证，自己真的没有嘲笑的意思，不过这个法子确实有意思。先找个地方试一试，如果可行，便可全国推广，如果不可行，也不至于整出太多乱子来。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再完美的政令，也要落地之后，才能看到实际效果，也可以适时调整。最重要的是，只是试水，不会动太多人的利益，推行下去的难度会小得多。若是真的切实可行，朝廷和百姓看到了效果，抵触心理也会减轻不少。 “本王会与幕僚商议，拟成折子，上奏圣上，舅兄也一起。”唐修远把大少爷宋筠也叫上了，宋霁初知道，唐修远是要给哥哥这个机会，宋霁初自然高兴。 “既然是王妃和舅兄的意思，本王也会如实上奏。” “不可。”宋霁初和大少爷宋筠不约而同的拒绝了，倒是搞得唐修远很尴尬。 自从小和尚和自己说了“无有差别”，宋霁初始终记得，宋霁初也希望能有一天，男子和女子，可以真的无有差别。如今不行，后宫尚不可干政，更何况是身为王妃的自己。 “王爷，虽是哥哥的主意，可父亲母亲知道了，只怕又要多心，倒不如说是王爷的意思，倘若真的可行，王爷带着哥哥一起，父亲母亲也不会多说什么。”宋霁初直接把功劳都扣在了大少爷宋筠头上，也要顾及京城宋家。京城宋家只会觉得，大家都姓宋，有点子不一起完善，反倒献殷勤给了唐修远，保不齐要怎么说大少爷宋筠。可如果是唐修远吩咐大少爷宋筠如何如何，京城宋家就不会说什么，谁让大少爷宋筠是临江王府的人呢。 “王爷，属下不敢居功，属下只是听从娘娘的吩咐做事。”大少爷宋筠只是今天突然被宋霁初拉过来唠了几句而已，包括粮价的事情，都是宋霁初的人，事先打听好的，只是宋霁初不想让唐修远多想，才说是大少爷宋筠打听来的。做哥哥的，怎么能抢妹妹的功劳，大少爷宋筠自然不同意。 “王妃，本王始终觉得，你与其他女子不同，也不该只困于内院。” 不同吗？又有什么不同的，大家都是一样的嫁人生子，相夫教子，最后成为家族的符号。 宋霁初没说话，自己也确实不想每日只围着内宅的一亩三分地，和院子里的女人们，斗个昏天黑地。 “王妃饱读诗书，见解独到，完全不输须眉男子。”唐修远直勾勾的盯着宋霁初，宋霁初用余光看的清楚，不由得红了脸颊。 “王妃可愿意，助本王一臂之力。”唐修远在边关，见过鲜衣怒马的胡杨，见过同样扛起武器与北狄交战的女子，她们巾帼不让须眉，见过家中男丁参军，独自一人撑起一整个家的女子，也见过背着药箱治病救人的女子……她们虽是女子，却丝毫不逊色于男子，她们也可以有自己的姓名，而不是依附于父亲、丈夫的某某氏。 可以吗？宋霁初也在挣扎，可又为什么不可以？ “王爷既唤我一声舅兄，我也托大，喊王爷一声妹夫。”大少爷宋筠开了口，这也是大少爷宋筠第一次这么称呼唐修远。 第108章 我想争一争 “妹夫，囡囡从小就好学，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读书、算术、哪怕是拳脚功夫，都是拿得出手的，祖母也说，囡囡比我们几兄弟，都强。” 唐修远听得认真，宋霁初过目不忘唐修远是知道的，算术也不错，是叶樟告诉唐修远的，只是不知道，宋霁初还会拳脚功夫。 “满广陵，谁人不知宋姑娘。” “如果囡囡是男子，必然能干一番大事业，只是……”后面的话，大少爷没说出口，可惜宋霁初只是女子，没什么可惜的，祖母和母亲说，女子也可以闯出一片天，广陵宋家不就是父亲母亲一起打拼下来的吗？ “囡囡，广陵宋家希望，你一直开心，不管发生什么，广陵宋家永远站在你身后。”大少宋筠和宋霁初是一道大的，宋霁初的心思，大少爷宋筠自然清楚，比肩而立，并驾齐驱，正是宋霁初所希望的。但大少爷宋筠也不会帮宋霁初做任何决定，宋霁初已经长大了，她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宋霁初记得，宋霁初始终都记得，广陵宋家给了自己无尽的宠爱。 “本王会如实上奏圣上，这个主意是王妃出的，日后也是如此。”唐修远明确表态，本来唐修远也打算跟圣上说实话的，宋霁初顾忌广陵宋家和京城宋家的关系，不想让大少爷宋筠出头，这个不难，但唐修远也不想抢了本该属于宋霁初的功劳。就算圣上和百官有意见，唐修远也想让大家知道，宋霁初以王妃之尊，考虑利国利民的事情。 “王爷，此话，可当真？”宋霁初决定迈出这一步，广陵宋家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现在看来唐修远也不反对。或许自己今日争一争，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女儿、女儿的女儿的女儿，就有机会，摆脱世人放在女子身上的枷锁。自己已经贵为王妃，已经是天下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位置，这样的位置都不敢去争一争，还盼着谁来争呢，难不成要靠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朝不保夕的女子吗？ 我想争一争，宋霁初非常明确的想争一争。 “自然当真。”宋霁初能点头，唐修远也很高兴。 “我也想请王爷帮个忙，”宋霁初也很认真的看着唐修远，“女子在世艰难，请王爷，帮天下女子，多争一条路。” “本王正有此意。”宋霁初和唐修远之前在边关见到的女子一样，乐观、善良、坚强、勇敢，也比边关的女子多了份热烈与倔强。宋霁初说的不错，女子在世艰难，但女子或许本不必如此艰难。 “宋氏霁初，谢过王爷。”宋霁初起身，标标准准的朝唐修远行了个礼，大少爷宋筠也随着宋霁初，一起行了礼。方才是方才，规矩还是要有的。 “我不好和幕僚们见面，我有想法，只管告诉王爷和哥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宋霁初报以微笑。 大少爷宋筠应了下来。 不管宋霁初是否应了下来，该说的，宋霁初还是会说，“我也是听德哥儿提起的，交完租子，粮食就不剩什么了，只是尚未经过求证。子曰，苛政猛于虎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爷若得空，也可派人查查。”宋霁初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租子的问题，倒是不好去求证，可唐修远不一样。 “嗯，本王会让水杉他们去查。”唐修远也很认同，大魏朝开朝不过百年，前朝横征暴敛，民怨不断，仿佛仍在眼前，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方得长久，但也保不齐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是得好好查查。 “还有一事，海棠依旧本就是书画铺子，我想在里面，单独辟个地方出来，免费代写书信、状子。”这事儿，宋霁初本来是没打算和唐修远说的，只是想问问大少爷宋筠的意见，既然已经应了唐修远，宋霁初还是要说一说的， 代写书信倒是没什么，百姓识字不多，街面上也有些代写书信的小摊子，代写状子就不常见了，基本只有讼师会做。 “海棠依旧位置极好，若是真有冤屈，王府也能知晓一二，衙门也就不好不管。” 和刚才讨论的谷贱伤农和赋税相比，这确实是小事，唐修远没什么意见。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宋霁初问及大少奶奶万氏的情况，也讲些两个小的趣事，便让大少爷宋筠先回去了。大少爷宋筠出来时间也不短了，大少奶奶万氏一个人在家，又怀有身孕，大家都不想让大少奶奶万氏费心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唐修远和大少爷宋筠以及临江王府的幕僚们，讨论着宋霁初提出的想法，唐修远集思广益，把大家的意思整理成折子，上奏给了圣上，还特意在奏折上提起，加了一句，“臣唐修远携王妃宋氏霁初”如何如何。 接下来的日子里，临江王夫妇二人，都很忙。 唐修远将粮价的事情，上奏给了圣上，圣上命唐修远就在京城试行，天子脚下，皇城根上，即便是新的政令下来，也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唐修远将事情交给了大少爷宋筠负责，又派水杉去调查租子的事情。唐修远收到的信息，也会同步给宋霁初，两人互相交流沟通，倒是能碰撞出不少有趣的点子。 宋霁初也没闲着，太后的寿辰近在眼前，宋霁初忙着给太后赶制寿礼。旁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宋霁初正在绣制的这个双面芙蓉座屏。时间上是真的来不及了，宋霁初只好放弃了原本的想法，退而求其次。下面的荷叶，采用常见的针法，上面的荷花，一面掺上银线，绣做白莲，一面绣做红莲。本来准备的并蒂莲也做不成了，宋霁初干脆在荷花上面点缀几只小蜻蜓。 这也是宋霁初第一次参加如此高规格的皇家宴会，宋霁初的规矩极好，不用担心什么，只是宋霁初如今是临江王妃，定然会有不少人找宋霁初寒暄，宋霁初也不好一直不露面。宋霁初光是想想就头疼，要不到时候装个病，搪塞过去？ 第109章 双面莲 宋霁初一直忙着，也没怎么在意府里的事情，横竖府里的人都老实的很，小桓儿和小悦和有蔷薇她们看着，又有翁姑姑和杜嬷嬷坐镇，不会有什么乱子。 “娘娘。”百合的出现，打乱了宋霁初手上的节奏。 “娘娘留意，殷姑娘，怕不是个安分的。”宋霁初府上的事情都顾不上，更何况是客居在临江王府的殷家兄妹。 宋霁初示意百合说下去，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殷姑娘私底下常抱怨教引姑姑严厉，也常抱怨教引姑姑只教些无用的东西。”教引姑姑是宋霁初找的，教的东西也是宋霁初和唐修远沟通过之后才定下的，对待殷姑娘，两人的想法倒是一致，殷家如今已经落魄，倒是没必要多学什么繁文缛节，宋霁初是没办法，京城宋家是奔着选秀的目的去的，各种规矩宋霁初都学过，即便宋霁初不是王妃，京城宋家也会让宋霁初联姻，不管怎么说，规矩这种东西，宋霁初一定用得上。但对殷明昭而言，规矩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临江王夫妇都希望殷明昭能读书明理，也能有一技傍身，在学些记账算术的功夫。这些殷明昭都没什么问题了之后，宋霁初也乐意再多教些东西。人总是要先满足最基本的需求之后，才会考虑更高层次的需求。 “她想学什么？” “依奴婢看，殷姑娘并不是想学什么，而是想要荣华富贵。”甚至是王妃的位子，这话，百合没说。 宋霁初摇了摇头，有多大脑袋顶多大帽子，殷姑娘入了临江王府，估计也是被周围的富贵景象迷了眼睛。临江王府是临江王府，殷家是殷家，唐修远能享王爵之尊，也不是完全靠祖上的庇佑，唐修远自身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百合，你回来吧，我重新安排人去小昭身边。”宋霁初把百合叫了回来，有些事情，百合不在吗，反倒更方便做，“你和芸香多留意她们兄妹二人，有什么情况，及时报我。” 百合应下，百合是宋霁初的陪嫁女使，殷明昭多少也会顾忌些，百合走了，殷明昭便没了这方面的顾忌。 很快，太后的寿辰便到了，宋霁初也终于赶在太后寿辰之前，完成了这幅双面莲的座屏。宋霁初发誓，以后绝对不揽这样的差事，双面绣不比其他绣法，临江的绣娘，大多都是两人合力完成的。宋霁初是自己独立完成的，因为需要反复查看两面的作品，宋霁初基本都是站着完成的，一幅座屏绣下来，简直要了宋霁初的老命。 一大早，寿礼便被好好包起来，送进了太后宫里。今日倒是不用上朝，但要准备着太后的寿宴，临江王夫妇二人也没闲着，梳洗打扮一番之后，便要进宫。宋霁初梳妆打扮自然比唐修远要慢得多，一大早就被薅起来，宋霁初困得哈欠连天。唐修远倒也不着急，坐在一旁装模做样的看书，却又时不时的偷瞄宋霁初。 等临江王夫妇到太后宫里的时候，太后宫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大长公主、长公主都已经到了，皇子、公主们也陆续过来。 太后正和大长公主、长公主闲聊些什么，一见临江王夫妇过来，倒是不聊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正主来了。”太后半开玩笑的说道。 太后这么说，大家都看向了临江王夫妇，看得宋霁初浑身不自在。 “臣唐修远携王妃宋氏，见过太后、大长公主、长公主。”临江王夫妇先行礼。 “临江王妃，你来。”太后让宋霁初过来。 宋霁初缓缓起身，用最标准的规矩，慢慢走到太后面前，又与太后保持一定距离。 “你送的座屏，哀家瞧见了，喜欢的紧，这种绣法倒是新奇。”太后提起了临江王府的寿礼。 宋霁初就知道，太后见了，一定喜欢。 “回太后，这是双面绣，是在临江地区，新兴的一种针法，几年前臣妾回广陵偶然见过，觉得新奇，便想博太后一笑，太后不嫌弃便好。”宋霁初又向太后施了一礼。 “你是个有心的。”太后点了点头。 “本宫瞧着，好像京中有个铺子，也有这样的，和临江王妃的刺绣相比，倒是差远了。”长公主提起了京中的铺子。 “是，”宋霁初朝长公主再行一礼，“那铺子是臣妾堂兄开的，臣妾娘家，在广陵做些小生意，堂兄身为王府侍卫，随王爷上京，便在京城也开了间铺子。”其实是宋霁初的陪嫁，反正也是大少爷宋筠在打理，在外面，宋霁初都说是大少爷宋筠的产业，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原是这样，难怪本宫瞧着眼熟。”长公主自从多年前的一次赏花宴上，第一次见宋霁初，对宋霁初就很有好感，临江王夫妇不知道的是，当初唐修远选亲的时候，长公主也添了把火，圣上最后定下了宋霁初。 宴会的时辰快到了，内官奉圣上之命，特地来请太后，太后带着宫里的一群人，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席宴会。 太后的寿宴，自然非比寻常，除过皇子、公主、亲王，朝臣们也来了不少。位置是按照等级安排的，临江王夫妇的位子，自然在前面。宋家也来了，只是安排在后面，参加宴会的人极多，宋霁初倒是真没留意宋家的情况。 寿宴在一片丝竹声中，拉开了序幕，给太后、圣上、皇后敬过酒之后，宋霁初就不怎么举杯了，宫里的吃食，确实不错，宋霁初忍不住多吃了些，又不能吃的太多，时刻注意自己的举止，是否合乎规矩。 圣上今日高兴，又赐了几道婚，宋霁初不相信圣上真的是一时兴起，大概率背后都是和圣上通过气的，圣上不过是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而已。宋霁初突然想起祖母跟自己说过的，父亲和母亲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是圣上赐婚，从前范家请得动圣旨，如今两位兄长已经定了下来，两位妹妹年纪还小，只有一个大姐姐还悬在这里，也不知道大姐姐的婚事如何了。 第110章 过眼云烟 宋霁初想的出神，下意识端起了酒杯就往嘴边送。 “少喝些。”唐修远小声的宋霁初说，按住了宋霁初端酒杯的手。 宋霁初回过神儿来，点了点头，对跟在身后的木兰招了招手，因是进宫赴宴，宋霁初身边只带了木兰，“回去打听打听，大姐姐的婚事如何了，悄悄地。” 木兰应下。 宋霁初收回自己的思绪，仔细端详着坐在上头的几位皇室成员。 太后和大长公主、长公主关系很不错，三人一直说说笑笑的，就连圣上有时候想插话都插不进去，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太后好像不太喜欢皇后，宋霁初总感觉太后对着皇后，没有对着大长公主和长公主那么亲密。人人常说婆媳关系难解，太后和皇后又是皇家婆媳，这关系就更微妙了。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频频举杯相祝，只是不知道他们关系是真的这么好，还是掩饰些什么。相比之下三皇子平王就不会顾及什么，横竖已经无缘大位，圣上和其他皇子也都对三皇子平王没什么戒心，不管三皇子平王做什么，都不会被曲解。此时三皇子平王正沉迷于歌舞表演，完全不理睬其他人。五皇子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宋霁初也很难注意到。七皇子年幼，身子也不好，所以只是给太后磕了个头，就回宫养着了。大公主下嫁藩王，随藩王就藩，二公主便是宋曜夫妇赐婚时，一起挑选驸马的公主，只是二公主命薄，成婚后没几年，驸马便过世了，又过了几年，二公主也去了。三公主正拉着皇后在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宋霁初的错觉，宋霁初总觉得四公主在看唐修远。如今唐修远已经娶妻，四公主也已经有了婚约，四公主不会还放不下吧。还有两位公主都还年幼，凑在一起嬉嬉闹闹的，宋霁初也就没注意。 这会儿功夫，突然有个小宫女，急匆匆的往前跑，被候在圣上身边的内官拦住了。而后内官不知道跟圣上说了什么，太后和圣上便一起离开了宴席。 众人起身行礼，恭送太后和圣上。宫宴也进行了一阵子了，太后和圣上此时离席，倒也没什么，宋霁初却隐约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吗？”宋霁初小声的问唐修远。 唐修远冲宋霁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也是跟宋霁初说明，对宫里的事，不要有太多好奇。 宋霁初自然明白，宫里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宋霁初又拿起了面前的一块儿点心，在宫廷礼仪允许的范围内，小口的吃着。 太后和圣上离席了，皇后还在主持大局。也是太后和圣上都离开了，大家也就不像方才一样，都老老实实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会走动走动。 四公主施施然出现在了临江王夫妇面前。 “王爷，本宫敬王爷一杯。”四公主是直接忽略了宋霁初。 唐修远举起了酒杯，“还未恭贺公主大喜，公主大婚，本王定携王妃讨杯喜酒吃。” 不愧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宋霁初甚至有些暗爽。 宋霁初也举起了酒杯，“恭贺公主大喜。” 四公主很不自然的笑了笑，就算临江王妃不知道自己和临江王的过往，临江王当真无意 “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四公主满嘴苦涩，“只是不知两个孩子该如何自处。”四公主不甘心啊，大公主也是下嫁藩王，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桓儿和悦悦的事情，就不劳公主费心了，本宫自当照应。”宋霁初也不客气，本来宋霁初还觉得四公主人还不错，提醒自己当心皇后的人，现在看来，完全是宋霁初想多了。当着我的面，就跟唐修远这么眼神拉丝，就算真有情谊，如今唐修远已娶，四公主也有了婚约，过去种种，都已是过眼云烟。宋霁初不会计较什么，但前提是，四公主不舞到自己面前。 “四公主若是喜欢两个孩子，也欢迎四公主来王府。”来看唐修远和自己是如何伉俪情深的，这么杀人诛心的话，宋霁初还是咽了回去，说出去的话，不能让旁人抓住任何问题。 四公主勉强的挤了个微笑出来，便在宫女的搀扶下回去了，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这一生，终究是有缘无分。 说实话，真的很倒胃口，四公主来了这么一趟，宋霁初觉得，连眼前的美食，都不吸引人了。前些日子，杜嬷嬷学着做面片汤，宋霁初很是喜欢，还是回府后，让杜嬷嬷做些吃。 经过不知道第多少次敬酒后，宋霁初实在是受不住了，敬酒也不带这么敬的，一个接一个的，光干喝啊。 “王爷，早些回去吧，两个孩子还在府里呢。”宋霁初小声的跟唐修远说道。 太后和圣上离开之后，就没有再回来，只有皇后带领主要嫔妃，还在应酬着。 唐修远点了点头，是不能再喝了，唐修远已经觉得有些难受了。宋霁初也有些上脸，小脸儿红扑扑的，恍惚间，唐修远好像看到了胡杨。 临江王夫妇起身向皇后告辞，皇后本来和后妃在交谈什么，见临江王夫妇过来了，便止住了声音，宫里怕是真出事了。 辞了皇后，临江王夫妇便径直出了宫。宋霁初特意交代，避着京城宋家，宋霁初生怕遇上了父亲母亲和大姑娘宋雯华，母亲万一在这个当口，再提起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母亲眼里是只有大姐姐的，又怎么会在意自己。 唐修远是真的喝多了，脚步已经有些虚浮，白果扶着唐修远，木兰扶着宋霁初，一前一后出了宫。 马车很快行驶到了王府，宋霁初自己也有些头疼，倒是没注意唐修远，等到了王府，宋霁初才察觉唐修远已经睡了过去。王府的暗卫中，水杉的功夫是最好的，白果是最弱的，即便如此，白果也依旧能一路扛着唐修远，送唐修远回了主屋。 “娘娘也该少喝些酒。”杜嬷嬷又生气又心疼。 “嬷嬷你是不知道，好多人过来敬王爷，一个接一个，根本没个完。”宋霁初忍不住跟杜嬷嬷抱怨道。 自己已经很偷懒了，基本都是小抿一口，可实在架不住人多啊。 “两个小主子已经歇下了，娘娘喝了醒酒汤也快休息吧。”杜嬷嬷端了碗醒酒汤，宋霁初不喜欢醒酒汤的味道，杜嬷嬷在一旁盯着，也只能英勇的喝了一大碗。 唐修远已经睡过去了，女使们七手八脚的安置好唐修远，倒是不需要宋霁初管什么，宋霁初也准备安置了。 唐修远含糊的呢喃了句。 宋霁初去听的清楚，唐修远叫的是，胡杨。 第111章 范夫人上门 宋霁初没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当自己没听到过。 忙完了太后的寿礼，宋霁初也空了下来，临江王府依旧收到了很多帖子，宋霁初也依旧整理整理，放好，一个也没打算去。 宋霁初正在整理帖子，殷明昭过来了。 “娘娘。”经过教引姑姑的指点，殷明昭已经不似刚入府的时候一般，畏手畏脚的。 “小昭来得早，”宋霁初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在府里有什么缺的，只管找我。” “小昭什么都不缺。”殷明昭也很客气。 宋霁初随口问着，殷明昭那边的情况，教引姑姑的情况，身边女使的情况，殷明昭都一一答了，还不错，宋霁初点了点头。 “娘娘，小昭多嘴，您手里的，是各府送来的帖子吗？”殷明昭从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宋霁初手里拿的帖子。 “不过是一些宴请。”宋霁初含糊了过去。 “娘娘不打算去吗？”殷明昭的眼睛，简直会发光。 你在教我做事？宋霁初不悦的眯起了眼睛，“府中事多，本宫不得空。” “借各种宴饮，了解京中情况，对王爷，对王府都是有好处的，娘娘该辛苦些。”殷明昭甚至没有注意到宋霁初已经用了“本宫”做自称，还在继续说着。 “殷姑娘慎言，王府的事情，自有王爷和娘娘做主。”蔷薇冷冷的回了殷明昭一句。 “小昭失言了。”殷明昭赶忙低头认错。 宋霁初也不想和殷明昭多说什么，让人送殷明昭出去了。殷明昭哪里是真为王府着想，她是想宋霁初赴宴的时候，也能带着她，她能顶着临江王府的名头，找个好人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殷家已经落寞，殷明昭想找个好人家本无可厚非，三姑娘宋露繁不也是这样想的吗，这些多年来，一直依附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也是这个缘故。只是扯上临江王府，就打错了主意。 “百合说的不错，她就不是个安分的。”蔷薇愤愤地说。 “无妨，有野心也不是什么坏事，只别用错了心思就好。”宋霁初悠悠的说。芸香和百合会盯着殷家兄妹，她们二人到底是殷家的人，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只有抓到大的问题，才好真的处理。 前阵子一直忙着，突然间闲下来了，宋霁初倒有些不适应，倒也不是完全闲下来，有两个小的在，宋霁初是不可能闲的。 “姐姐！” “姐姐！” 这不，两个小的这就找过来了。 两个小的叽叽喳喳的，屋子里瞬间热闹了起来，小悦和简直和宋霁初小时候一模一样，就没个安生的时候，蔷薇她们一起上，都抓不到小悦和，相比之下，小桓儿就乖很多，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小悦和。 这边宋霁初带着两个孩子，玩儿的不亦乐乎，却有女使打破了这一欢乐的气氛。 “娘娘，有客上门。”小女使硬着头皮跟宋霁初汇报。 “谁呀。”宋霁初没放在心上，除了进宫请安和太后的寿宴，自己连门都没出过，谁会上门找自己。 “是范夫人。”小女使吞吞吐吐的，还是说了出来。 宋霁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来，“是只有母亲，还是大姐姐、二嫂嫂也在。” “只有范夫人。”小女使一直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宋霁初。 “杜嬷嬷，把孩子们带下去吧。”宋霁初不想范夫人见到两个孩子。 “娘娘，夫人头回上门，还是让小主子们见见的好。”杜嬷嬷表达了不同意见。 是该见见的，母亲也算是孩子们的外祖母不是，又是在王府里。 宋霁初沉默了一会儿。 “通知槭枫和庭梧，陪两个小的一起，蔷薇、木兰，你们也跟着两个小的。”宋霁初做了决定。 宋霁初不想刻意收拾什么，就以在王府的日常打扮去见范夫人，方才和小家伙们闹了一会儿，有些出汗，便去洗了把脸，重新上了层粉。宋霁初不喜欢浓厚的妆容，在家都是薄薄的涂一层粉。 宋霁初如今在王府，日子过的顺心，吃食上也更精致，只把宋霁初吃的是皮肤吹弹可破，小脸蛋白里透红，就像是剥了壳的煮鸡蛋。 等宋霁初出现的时候，范夫人已经在正厅坐着了，范夫人是宋霁初的母亲，王府的女使婆子哪里敢怠慢，早已备好茶水点心伺候着。 “母亲。”宋霁初轻唤了一声，并没有行礼的打算。 如今宋霁初贵为王妃，范夫人是要宋霁初行礼的。 “娘娘。”范夫人非常潦草的向宋霁初行了个礼，然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宋霁初也不理会范夫人，在主位上坐定，悠闲的喝着茶。 “前几日太后娘娘的寿宴，没见着娘娘，我便只好上门了。”范夫人虽然管宋霁初叫娘娘，但宋霁初感受不到一点点应有的尊重。 “母亲是有事？”宋霁初当然知道范夫人有什么事，能劳烦范夫人亲自登门的，除了范夫人的几个宝贝孩子之外，还能有什么事。用膝盖想，宋霁初也知道是为了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 “策儿的婚事定下来了，是忠顺侯府嫡出的姑娘。” 宋霁初点了点头，“那要恭喜三哥哥了。” 宋霁初做了王妃，给宋家说亲的，没把宋家的门槛踢破，所以并不意外。 “雯雯的婚事有些难办……” “母亲可要抓紧了，大姐姐，年岁也不小了。”宋霁初甚至没让范夫人继续说下去，就直接打断了。 大姑娘宋雯华的年纪是不小了，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有十七八的姑娘，还没有定下的。都是爹娘心疼闺女，但也会早早定下婚事，等到十八九再完婚。要是先帝还在世，女子二十尚未出出阁，家族可是要获罪的。 “娘娘也该帮着留意留意。”这才是范夫人的目的。 是没人上门提亲吗？非也非也，是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眼高于顶，瞧不上人家上门求亲的人家罢了。大姑娘宋雯华倒是想做王妃，宋家已经有了位王妃，绝不可能出第二个，就像从前范夫人想的那般，除非和亲，大姑娘宋雯华断断是不能接受的。 第112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母亲说笑了，大姐姐本就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哪里需要本宫操心。”从范夫人进门开始，一句都没有问过宋霁初如何如何，还要宋霁初插手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宋霁初不是从前那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娇弱姑娘，含糊着打太极，打了过去。 “那可是你嫡亲的姐姐。”范夫人见宋霁初推脱，很是生气。 “母亲也知道大姐姐是本宫的姐姐，”宋霁初语气凌厉起来，范夫人此时才注意到，宋霁初自称的是“本宫”，宋霁初如今是王妃，也该自称一句“本宫”。 “天底下哪有做妹妹的，插手姐姐婚事的道理。”宋霁初懒懒的说道。 范夫人眼里，心心念念的只有两位兄长和大姐姐，何时有过自己。 “娘娘，两位小主子来了。”杜嬷嬷赶忙过来打岔，生怕宋霁初真的和范夫人吵起来，虽然现在宋霁初也不怕范夫人，范夫人好歹是宋霁初的母亲，这传出去，只怕宋霁初的名声会不好。 宋霁初立马挂上了微笑，点头示意让两个小的进来。 小桓儿和小悦和在槭枫、庭梧、蔷薇、木兰的陪同下，出现在了范夫人的视线范围内。 “王妃。”这是宋霁初特意交代过的，在外人面前，两个小的，只会喊自己为“王妃”，两个小的本来就年纪小，宋霁初也没特意去教她们规矩，两个小的只是学着平时宋霁初的样子，潦草的行了个礼。 “这是我母亲，你们该叫外祖母。”宋霁初甚至有些讨好的哄着两个小的。 “范夫人。”小悦和撇了撇嘴，叫了声范夫人。 “范夫人。”小桓儿也是有样学样。 两个小的喊完之后，连潦草的礼，也没有行，就这么站在屋子中央，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 小悦和如今已经是康宁郡主，小桓儿日后也会是世子，这么算范夫人是要向他们两个行礼的，但范夫人又是他们两个的长辈。其实如果不细究这些，行不行礼，倒是没有什么所谓，但如果是有心人故意刁难，这便是大不敬。 范夫人也很尴尬，这是范夫人和两个小家伙的第一次见面，作为长辈，应该是要有见面礼的，范夫人也没想到宋霁初会让两个小的出来，什么都没准备。 “这回来的匆忙，没给你们准备见面礼，下次一定补上。”宋霁初都替范夫人感到尴尬，这还是在王府，日后赴宴，范夫人如果还是这个样子，宋家和范家，可就都难说了。 小桓儿和小悦和都没说话，也都没理睬范夫人。 “见过了，你们自去玩儿吧，杜嬷嬷，照顾好小主子。”宋霁初也没让范夫人继续发挥，直接送走了两个小的，范家不比京城宋家，更不比广陵宋家，宋霁初还真不敢让范夫人和孩子们有过多接触，保不齐范家憋着什么坏事儿。 “母亲若是为了这事，还是请回吧，本宫委实帮不上忙。”送走了孩子们，宋霁初又恢复了一脸严肃，摆正姿态跟范夫人说道。 “娘娘。”范夫人还想说什么，宋霁初始终一脸严肃。 范夫人也不自讨没趣，起身告辞。 “装模作样。”范夫人在心底暗骂。 临江王府富贵的很，今日见到宋霁初，范夫人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看宋霁初今日的样子，也很是吃惊。宋霁初没戴太多发饰，只是在发髻上插了支缧丝金凤，又简单点缀了小的发饰。那金凤，一看就是皇家手艺，就这样被宋霁初在家里随意的戴着，可想而知，宋霁初出席宴会，会穿戴的更为尊贵。 当初如果是雯雯嫁入临江王府就好了，这一切都是雯雯的。 范夫人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作罢。 宋霁初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起身准备回去。却又想到了什么，让人去请大少爷宋筠。宋家的几个姻亲，门第都很高，宋霁初担心会有人构陷什么，还是让大少爷宋筠去给宋家提个醒，自己要是开口劝，只怕范夫人会觉得自己是见不得大姑娘宋雯华好。 范夫人气呼呼的从正厅出来，往外走，正巧被殷明昭瞧见了。 “她是谁？”殷明昭才上京多久，根本不认识范夫人。在殷明昭的认知里，宋霁初整日窝在王府里，极少出门，也没有人上门找宋霁初。好容易有个找上门的，还被宋霁初给气走了。 “奴婢不识。”百合已经回到宋霁初身边了，如今跟着殷明昭的，是宋霁初新安排的女使，名唤珍珠。珍珠好歹也是大少爷宋筠夫妇细细挑选之后，送进临江王府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范夫人，珍珠是故意这么说的。 “去打听打听。”殷明昭吩咐道。 “是。”珍珠应了下来，转头就将事情告诉了宋霁初。 临江王府里，正经的主子只有临江王夫妇二人外加两个小主子，小主子年纪太小，暂时可以不考虑，府内一切事物，都是宋霁初说了算，包括珍珠的卖身契和月银，都掌握在宋霁初手里。珍珠脑子秀逗了，才会不听宋霁初的话。 “她既然想知道，便告诉她。”宋霁初淡淡的说。珍珠是个拎得清的，所以宋霁初才会让珍珠跟着殷明昭。 “茜草，你去找一趟叶樟，让他和掌柜的对德哥儿，多上点儿心。”各种意义上的“上心”。 茜草应声退下。 宋霁初难得有空，好久没画画了，宋霁初铺开了画纸，拿起墨锭在研墨。 “娘娘，长公主差人过来给您带口信。”宋霁初也就刚把墨研好，锦葵就进来通报了，这一天天的，还真没个消停的时候。 “长公主请您得空时，过府一叙。”锦葵将公主府小厮的意思转达给宋霁初。 长公主邀请过府一叙？连帖子都没有，只是让小厮传话？不是，长公主好好地找我干嘛？ 那可是长公主，太后唯一的女儿，从小被太后和圣上捧在掌心长大的公主，宋霁初可没这个胆量拒绝长公主。再说当年赏花宴上，宋霁初对长公主的印象很好，如今做了王妃，请安时碰上长公主，长公主也会很照顾宋霁初，宋霁初还是蛮喜欢长公主的。 “传话给公主府的小厮，明日我必登门拜访。” 锦葵也应声退下，不用宋霁初交代，锦葵传话出去之后，也给小厮抓了几个钱，算是小厮的跑腿费，只是小厮不肯收，说长公主还在等他回话，很快便离开了临江王府。 这倒是有意思了，看来公主府的规矩，是极严格的。 第113章 翰哥儿 宋霁初将长公主找她的事情告诉了唐修远，唐修远没发表什么意见，太后和长公主，对唐修远向来不错，唐修远也支持宋霁初和长公主多走动走动。唐修远也告诉宋霁初，太后寿宴当日，宫里出事了，让宋霁初不要多问什么。宋霁初才不想管宫里的事儿呢。 两个孩子就不带了，准确说，两个孩子三岁之前，临江王夫妇根本没打算让两个孩子离开临江王府。 宋霁初早上出门之后，殷明昭则像往常一样来找宋霁初，可想而知，没有找到宋霁初人。不管殷明昭怎么问，也只得到了一句，宋霁初有事出去了，至于是什么事，什么时候出去的，什么时候回来，没一个人跟殷明昭透露半分。 殷明昭自己在屋里生闷气，觉得宋霁初就是故意要甩开自己，不仅不想帮自己，还要阻止自己的正常社交行为。 此时的宋霁初，已经到了公主府。 门房一看是宋霁初，忙不迭的往里请，等宋霁初走到正厅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在正厅等着宋霁初了。 “长公主。”长公主是皇家公主，又是宋霁初的长辈，这个礼，得行。 “可算是把你给抓来了，”长公主亲自上前扶起了宋霁初，“成亲这么久，除了进宫请安，连个门都不出，请你出来一趟，还真是难啊。”长公主调侃道。 宋霁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前些天太后娘娘的寿辰，王爷和臣妾不胜酒力，早早退了席，还请长公主恕罪。”宋霁初其实想说的是，还好提前走了，把唐修远扛回了王府，鬼知道唐修远喝多了会说些什么出来，要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再说起胡杨，临江王府上下也就不用出去见人了。胡杨的事情，虽然没有明旨，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即便胡杨还在世，也不可能进临江王府的门，即便是侍妾。 胡杨身份不明，虽然唐修远把胡杨查了个底儿掉，但圣上和朝廷众臣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有北狄细作嫌疑的女子入临江王府的，哪怕是侍妾。唐修远也绝不可能同意胡杨做侍妾，胡杨要入王府，只能是名正言顺的王妃。胡杨是王妃，自己这个被赐婚的王妃，又该置于何地呢？ 听宋霁初提起太后的寿宴，长公主心头一紧，还以为宋霁初要问什么，谁曾想宋霁初只是在告罪。那日太后寿辰，宫里确实发生了些事情，临江王夫妇想来也察觉了什么。 “臣妾不喜醒酒汤的味道，但自己捣鼓着改良了些，长公主若不嫌弃，还请拿去试试。”宋霁初说着拿出了一张方子。 “好孩子，你是个有心的。”长公主见宋霁初完全没有想问及太后寿辰当日的事情，不由得松了口气，也很看好宋霁初。宫里的秘密多，有好奇心，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本宫让你过来，主要是问问你，送给母后的屏风。”长公主切入了正题，“母后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就摆在宫里，天天看也看不够。” “太后娘娘喜欢，便是臣妾的福气了。”看来这一步还是很成功的，如此便不愁没有市场了。 “不得不说，京中铺子里的，和你绣的相比，真是差远了。”长公主亲自去铺子里看过，本来觉得这种绣法新奇，便买了些，可一看到宋霁初绣的，就瞬间觉得买来的上不得台面。 “长公主觉得，铺子里的成品，哪里不好？”宋霁初认真的问道，“有问题，才有进步的空间。” “本宫倒是忘了，那铺子也是你家的。”长公主示意女使们将买来的绣品拿上来，递给了宋霁初，“你瞧瞧。” 宋霁初看着，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绣娘的技艺，是真的有待提高，让哥哥再调几位绣娘上京吧，也再调些成品过来。 “这种绣法确实新奇，也是因为新奇，难免有些问题，你绣的莲花也好，蜻蜓也好，就好像会动一样，这些看上去就是木木的。”长公主说着也摇了摇头。 宋霁初不由得在心底叹了口气，不能用自己的标准要求绣娘们，绣娘们单是能学会双面绣，就已经下了很大的功夫了，自己在绘画和色彩上的天赋，在刺绣上也大有用途，但绣娘们却不行。 “都说画龙点睛，龙没点睛之前，也是呆呆傻傻的，长公主若是放心，臣妾愿意一试，”再修修补补还是可以的，“长公主若是感兴趣，也可随臣妾，一起去见见绣娘们。”要是能有长公主站台，铺子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宋霁初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小公子到。”女使一声通传。 小公子？难不成是长公主的那个小孙孙。 “祖母。”一个几岁的小男孩，已经出现在了宋霁初和长公主面前。 “兔子姐姐？！”小男孩已经认出了宋霁初。 “翰哥儿，不许胡闹。”长公主制止了小公子，小公子正是长公主的嫡长孙，翰哥儿，“这位是临江王妃，你该叫一声婶婶。” “叫婶婶多显老啊，”翰哥儿撇了撇嘴，“王妃这么好看，该叫姐姐才是。” 油嘴滑舌。 宋霁初没忍住笑了出来。 “长公主恕罪，臣妾只是觉得小孩子的想法，还真是有趣，”宋霁初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忙向长公主解释道，“桓哥儿和悦姐儿，私底下也喜欢叫臣妾姐姐，原因和小公子的原因一样。” “祖母，你看，我就说该叫姐姐嘛。”翰哥儿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很骄傲的跟长公主说道。 长公主没好气的白了翰哥儿一眼，“你管王妃叫姐姐，管我叫祖母，王妃该管我叫什么？” 翰哥儿掰着手指头来回的算，也没算明白，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上次你来，翰哥儿没见着，就一直盼着你再来。”长公主笑着跟宋霁初解释道。 宋霁初有些受宠若惊，翰哥儿居然一直记着自己。 “有空多来本宫这里走走，本宫和翰哥儿都很高兴。” “长公主若不嫌臣妾烦，臣妾定时常来长公主这边讨茶吃。”宋霁初调皮的回应道。 长公主一边笑，一边冲宋霁初点头，宋霁初甚至觉得，长公主看自己的眼神里，有几分慈祥，就好像看着翰哥儿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宋霁初的错觉。 第114章 铺子 “这才对嘛，年纪轻轻的，就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你整日都窝在府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人家下帖子请你，也请不出来。” “不怕长公主笑话，臣妾，是故意退了这些宴请的。”宋霁初尴尬的笑了笑。 “这是为何？”宋霁初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年纪，即便已经是王妃，已经做了母亲，也不该整日把自己关在府里。 “让长公主见笑了，因为臣妾的大姐姐，”宋霁初直接把事情告诉了长公主，宋霁初一直觉得，长公主是位和蔼的长辈，正好也可以请教请教长公主，“长公主应该有所耳闻，臣妾的大姐姐，至今未定下人家，母亲想让臣妾，帮忙。”宋霁初考虑着措辞。 “哪有让妹妹帮姐姐找婆家的。”长公主还没说什么，翰哥儿直接一嗓子说了出来。 “小公子说的不错，臣妾也是担心万一在人家的宴会上碰上，母亲再提起来，臣妾也不好应对，所以便干脆都不去了。”宋霁初说完，又尴尬的笑了笑。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长公主直接了当的批评宋霁初，“范夫人如果真的这么做，是范夫人拎不清，不能因为范夫人拎不清，你就老把自己关在府里。” 还能，这么理解的吗？ “用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长公主一辈子顺顺当当，得先皇、太后和圣上宠爱至今，驸马也很听话，根本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自然也不惯着任何人。 经长公主这么一说，宋霁初好像突然想明白了，范夫人眼里向来也是只有大姑娘宋雯华一人，让妹妹给姐姐物色婆家，这就不是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范夫人都不怕丢人，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是臣妾想左了。”宋霁初想通了，给长公主回馈了个大大的微笑。 “两个孩子如今怎么样了？”长公主问起孩子们的情况。 “劳长公主记挂，孩子们体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如今已经好些了。”宋霁初回答道。 长公主点了点头，“还是得细细养着，有什么缺的，只管找本宫。” “臣妾代两个孩子，谢过长公主。”临江王府虽然要什么有什么，但怎么可能和身为圣上亲妹妹的长公主相提并论。 “你坐着吧，不用这么客气。”长公主冲宋霁初点头。 就像大少爷宋筠在唐修远面前一样，宋霁初在长公主面前，该有的规矩，一点儿也不敢出错。长公主说一说，那是客气，把长公主的客气，真的当真的了，才会出问题。 长公主又留宋霁初闲聊了会儿，宋霁初将长公主处从铺子里买来的双面绣都带回去修缮，等修缮好了，再给长公主送过来。长公主也说，得空的时候，要宋霁初陪着，一起去见见绣娘们。 有长公主站台，铺子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从长公主府出来，宋霁初去了花千树，宋霁初喜欢研究吃的，把研究出来的吃食，卖给了花千树，花千树给宋霁初抽成。宋霁初研究出来的东西，不出意外的很受欢迎，宋霁初也要继续考察考察市场情况，继续研究新的吃食出来。当然也不排除宋霁初自己嘴馋，馋花千树的味道。 宋霁初接着去了两个铺子，海棠依旧一切正常，如今也没人敢再上门碰瓷，代写书信的事情也安排好了。海棠依旧有一部分书籍，是只借不卖的，每日也有不少书生会到海棠依旧抄写这些只借不卖的书籍。本来掌柜的是特意招人来代写书信的，如今是过来抄书的人，帮忙代写，若是碰上代写状子的，就会把事情告诉掌柜的，掌柜的再禀告大少爷宋筠。别说，还真有些用处，衙门官员碍于海棠依旧和临江王府的关系，也不敢太怠慢原告人，一定程度上，也算是解决了些问题。 另外一家铺子，是广陵宋家的老本行，自从太后收了宋霁初送的座屏之后，铺子里的双面绣卖的特别好，如今再想要，只能先订下来，要一个月之后才能收到物品。 广陵宋家，遍布长江和运河，如今在京城也开了新的铺子，遍布黄河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循着四通八达的水路网，广陵宋家的消息，也很灵通。据可靠消息，与扬州接壤的百越国，将派人来大魏。百越基本被大魏的扬州包围着，百越各方面都比大魏落后，很多东西，比如丝绸、瓷器等都只能通过与大魏互市交易。百越不少地方，瘴气弥漫，也要依靠大魏的医士。若是碰上收成不好的时候，就连粮食也要从大魏进口。所以百越历来与大魏交好，此次派使臣入大魏，也是想延续两国的邦交。 广陵宋家在扬州的影响不容小觑，身为临江王的唐修远还没有收到消息，广陵宋家便收到了，并将消息递给了宋霁初。不为别的，只因为百越公主，客青，钟情唐修远。 别说，唐修远还真挺受欢迎的。 宋霁初听完了消息，也就听完了，便过去看看绣娘们，见宋霁初过来了，绣娘们都停了下来。 “你们继续忙手上的事情即可。”跟着宋霁初的蔷薇向绣娘们吩咐道。 “是。”绣娘应声继续忙着手里的事情。 宋霁初像从前在广陵一样，在绣坊里四处看看。 “这个颜色浅了些，和主色调不太和谐，换这个试试。”宋霁初拿了个深颜色的线，放在绣棚上比较，图案看上去，是比方才好了些。 “这里的针法错了，所以后面看着别扭，拆掉重新来。” “花瓣的颜色，要由浅到深，色彩再把握下。” “娘娘，绣娘画的新花样，请娘娘过目。”木兰拿来了新花样。 “笔。”宋霁初看着花样，轻轻皱起了眉头。 宋霁初对花样进行了微调，有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还做了些批注，不知不觉，时辰已经不早了，木兰提醒宋霁初该回府了，宋霁初才意犹未尽的准备动身回府。 长公主给的绣品，宋霁初要改一改，宋霁初还打算给长公主绣个新的扇面，等绣好了一并送给长公主。 宋霁初坐马车，走在回王府的路上。 透过车帘，大街上依旧是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停一下，”宋霁初叫停了马车，“去木雕摊子上，挑几个好的，给两个小的。” 两个小的一直在王府，宋霁初出门的时候，碰上什么好玩儿的，也会给两个小的带些回去，两个小的都很喜欢。 “你们喜欢什么，也只管挑，也给我留个。”这里是京城，宋霁初不好直接下马车去路边摊子上挑，只能让蔷薇和木兰代劳。 “娘娘，前面还有小陶俑。”蔷薇伸长了脑袋往前看。 “你们去看看。”实际上宋霁初很想自己也下去看看，但是不行。 还是广陵好啊，没有这么多规矩约束着。 第115章 梁家和顾家 采购了一些小玩意儿之后，宋霁初便回了府，唐修远还没有回府，今天是有点晚了，宋霁初都出去逛了这么大一圈儿了，唐修远还没有忙完。算了，毕竟唐修远是王爷，还是忙点儿好啊。 宋霁初留下了自己喜欢的，然后让两个小的过来挑，女使们要的，都是提前就挑好的，最后还剩下了几个小玩意儿，宋霁初便让人送给了殷明昭。 没过一会儿，珍珠带着给殷明昭的小玩偶们，回来找宋霁初。 “娘娘，殷姑娘说她不喜欢，让奴婢把东西送还给您。”珍珠战战兢兢的将东西递给宋霁初，宋霁初都没开口，一旁的茜草就将东西接了过来，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娘娘，”珍珠直接给宋霁初跪下了，“殷姑娘对您多有怨言。” 珍珠是宋霁初安排，暂时服侍殷明昭的，为什么说是暂时呢，毕竟殷家兄妹只是借住在临江王府，说了是借住，总不能一直住着。 “说来听听。”宋霁初大概猜到殷明昭会有些什么怨气了，自己一天都不在王府，殷明昭肯定是知道了。 “奴婢不敢。”珍珠想告状，可殷明昭说的那些话，珍珠哪里敢学给宋霁初听。 “你说就是，我不怪你。”宋霁初虽然示意珍珠起来回话，可珍珠是真的不敢。 “殷姑娘早上来找娘娘，发现娘娘不在府里，就已经有怨言了，方才收到娘娘送的东西，殷姑娘更是直接将东西摔在了地上，说是旁人挑剩下的。”珍珠怯生生的说道。 “殷姑娘还说，还说娘娘没安好心，打着不出门的旗号，还妨碍她结交勋贵人家……”珍珠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敢抬头看宋霁初。 “胡说什么，娘娘出不出门，和她什么相干！”蔷薇是个暴脾气，一点儿也忍不了。 宋霁初摆了摆手。 “珍珠，你先起来，这事儿与你不相干。”无非是殷明昭想找个好人家，和珍珠有什么关系，即便殷明昭真的嫁得高门，珍珠也是临江王府的女使，和殷明昭没有半毛钱关系，宋霁初也不想为难珍珠。 “看来她是很想出门了。”宋霁初露出一抹狡黠的微笑，“去找两匹鲜亮的料子和些时兴的首饰，给殷姑娘送过去，跟她说，过些日子我要带她出门赴宴，让她好好捯饬捯饬。” 珍珠见宋霁初没有生气，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气，跟着百合去领东西去了。 “姑娘也太抬举她了。”蔷薇还是愤愤不平。 “我就是要抬举她，我要让她知道，即便我已经如此抬举她，有些东西，于她而言，依旧是奢望。”宋霁初淡淡的说道。 大家族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殷家已经落魄，殷明昭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她的哥哥殷明德，殷明德如今不过是在铺子上帮工，殷明昭在王府才住了多久，也变得眼高于顶，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的，规矩规矩不好好学，气的教引姑姑都已经跟宋霁初请辞，宋霁初好说歹说才把教引姑姑留了下来。也该让殷明昭认清楚事实，救急不救贫，临江王府可以帮的了他们一时，但帮不了他们一世。 宋霁初翻出了之前收的帖子，准备挑一个合适的，带着殷明昭一起去，宋霁初盘算着，不能是婚宴、寿宴、满月宴这种大事，这种万一殷明昭发疯，容易下主人家的面子，最好能有个那种可有可无的赏花宴之类的。别说，宋霁初还真找到了个合适的。 “瞧什么呢，这么认真？”唐修远突然说话，倒是吓了宋霁初一跳。 宋霁初一抬头，正好看见唐修远满脸的官司。 “王爷这是怎么了，瞧着怎么像谁欠王爷二百两银子一样。”宋霁初随口调侃道。 “不是，也差不多了。”唐修远随意的坐在一旁，拎起茶壶就往嘴里灌。 “王爷慢点，再渴也不能对着茶壶喝啊。”宋霁初赶紧递了个茶碗，人家干杯，他干壶，谁家像唐修远这样，宋霁初不由得好笑。 唐修远摆了摆手，抱着茶壶喝了个过瘾。 “王爷这是有事？”宋霁初问道。 “回府的路上，碰上了起斗殴，就顺便管了管。”唐修远放下了茶壶。 “王爷展开说说呢？”宋霁初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这是京城哎，还打架斗殴，在广陵都没人敢的，好伐。 “顾家二郎和梁家三郎，为了争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下人们不想自家主子吃亏，也上来帮忙，然后就变成了双方械斗。” 啊，这，这顾家二郎和梁家三郎，应该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吧。 宋霁初从前在京城宋家，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听到最多的消息，还是关于唐修远的，对这两位，确实不了解。 “这两位都是京城有名的纨绔，仗着家里的势力，也没少干坏事。本王也没留意，只当他们又同往常一样小打小闹。” 别说，宋霁初听到两人都是纨绔的时候，和唐修远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些二世祖、三世祖，仗着家里的功劳，整日里游手好闲、招猫逗狗的，今天当街打架，倒也不觉得稀奇。 “后来瞧着形势不对，本王便出手了，也幸好本王出了手，不然梁家三郎就该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过，现在也不太好，全靠药吊着，保不齐什么时候就……” 啧啧啧，多大仇多大怨啊，下这么重的手。 “顾家二郎也没讨到多少便宜，也被接回去养伤了。” 也就是说，幸好唐修远及时出手，目前场上一重伤一轻伤，如果唐修远没有出手，场上就该是一死一伤了。 “这么大动静，自然惊动了京兆尹，京兆尹见本王也在，便将事情原原本本上奏给了圣上，顾家和梁家都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京兆尹有些为难，圣上就干脆将事情交给本王处理。” 唐修远这是看个热闹，把自己给看进去了。 “一重伤一轻伤，这确实不是京兆尹能解决的问题，得去刑部了。”宋霁初发表意见道。 唐修远点了点头，若是普通百姓还好，偏偏是顾家和梁家。 “梁家，是舒王党，顾家，是衍王党。”唐修远缓缓的说出了这个情况。 宋霁初明白了，这才是唐修远满脸官司的真正原因，梁家三郎和顾家二郎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二人分别代表梁家和顾家，梁家和顾家背后又有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关系那么好。 第116章 解决问题的方式 “王爷打算怎么处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不巧了吗，正好被唐修远撞上，京兆尹处理不了，圣上又正好把事情交给了唐修远。 “不知道，”说起这个，唐修远就头疼，舒王和衍王都是圣上的儿子，一个是宠妃之子，占着长子的名分，一个是中宫嫡出，占着嫡子的位置。这事儿往小了说，也是聚众斗殴，往大了说，便是国本之争，“先把事情查清楚，上报圣上吧。” “我也这么想，这事儿和管家其实是一样的，我能处理的就自己处理，处理不了的，不是还有王爷帮我兜着底吗？”宋霁初狡黠的笑了笑，像个恶作剧的孩子。 唐修远愣了下，“舒王和衍王本王动不了，顾家和梁家也有难度，顾家二郎和梁家三郎未必动不了。” “对，横竖他们二人大打出手，就是关个一年半载的，也不算冤了他们。” 挺棘手的一件事儿，经宋霁初这么一说，好像没那么难办了。宋霁初和唐修远的想法，算是不谋而合，唐修远只是把这种手法作为一个过渡，不知道后面如何处理，宋霁初却很直接的说出了后续的处理方案。 是自己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唐修远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还有一事，”唐修远另一起一事，“百越派使臣入大魏，圣上派本王负责，算算时间，百越使臣入京，会是新年前后。” 宋霁初已经从铺子得了消息，只是没想到，圣上会把事情交给唐修远。 “百越公主也会随使臣前往。” “百越公主？客青公主？”不会吧，百越客青公主可是痴恋唐修远，圣上不会不知道吧。 “百越公主来贺，本王倒不方便接待，到时候还得辛苦王妃。” “好说好说。”宋霁初一时间噎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要代替我家王爷招待我的情敌？这是什么修罗场，背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四公主，宋霁初光是想想就很头疼。要不，咱们四个凑一起，打桌麻将？ “方才你在看什么？”外面的事，有幕僚门客们操心，宋霁初管理内宅就已经够辛苦的了，还要帮自己出主意，唐修远都有些于心不忍，便赶忙转移了话题。 “倒也没什么，都是近期收到的帖子。”宋霁初把手上的帖子翻过来，给唐修远看。 “你姐姐的婚事定下来了？”没听说啊，只听说宋家三少爷定了亲事。 “没有。”宋霁初摇了摇头。 “长公主说，让我多出去逛逛，不要一直窝在府里，我觉得长公主说的对。”宋霁初挑了几个自己打算去的，放在唐修远面前。 “岳母那边……”这种事情，唐修远不会干涉，宋霁初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临江王府不在乎这些，唐修远是担心宋霁初被范夫人为难。 “母亲非要下我面子，我也没必要给她面子，反正她眼里从来都没有我这个人。”宋霁初语气很平淡，平淡的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自从宋霁初出嫁，宋霁初拢共也就见过范夫人两面，一面是回门，一面是范夫人上门，从头到尾，范夫人都没关心过宋霁初一句，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大姑娘宋雯华。宋霁初也不是无知稚子，大家就这样维持着表面关系就好，如果这都做不到，宋霁初也不介意彻底撕破脸。 “传出去，你的名声……”女子最看重名声，唐修远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当初为了胡杨和孩子们，逼着圣上下旨的事情都做出来过，唐修远早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了，宋霁初不一样，这对上的，还是宋霁初的亲生母亲。 “王爷威名在外，谁敢在我头上动土。”宋霁初倒是戏谑了一句。 这倒是实话。 “如今是越来越冷了，等入了冬，我就更不想出门了，”宋霁初不开玩笑，这也是实话，宋霁初从小就畏寒，从前在广陵的时候，宋霁初的屋子和宋太夫人的院子，是最早用上炭火的，屋子里一直都是暖烘烘的，在屋里便是不穿厚棉衣，也不觉得冷。到了京城，宋霁初就没这个待遇了，屋子里虽然有地龙，也是暖和的，但宋霁初依旧是手脚冰凉，很少能捂得热，厚棉衣也一直穿着。“已经有人觉得我挡了她的路，我可不得勤快些。”宋霁初阴阳怪气的补了一句。 唐修远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么没脑子的话，谁会说？ “我一共看了三家，郑国公府的赏花宴，锦乡侯府的雅集，还有孟将军府的百日宴。”没等唐修远问个明白，宋霁初像个向家长汇报课业的孩子，向唐修远一一汇报着。从前在京城，宋霁初很少出门，对这些人家，也不太知道根底。 唐修远看着宋霁初，宋霁初就差把给个意见写脸上了，唐修远真的觉得，自己是养了个妹妹或者女儿。 “锦乡侯府就算了，也少和他们家打交道。郑老国公夫妇威望很高，家中子侄也争气，值得深交，孟将军曾是本王的部下，他家的百日宴，你如果去，孟将军会很高兴。”宋霁初听的认真，就差直接拿小本本记下来了。 “天气凉了，出门多穿些，别着凉了。” “嗯嗯。” “也少喝些酒，喝多了酒，再吹风，容易头疼。” “嗯嗯嗯。” “不管去哪里，都多带些人，女使和暗卫都要带着。” “嗯嗯嗯嗯。” “不必担心给本王惹麻烦，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本王，本王给你出气。” “嗯嗯嗯嗯嗯。” “要是碰上了顾家、梁家或者是舒王妃、衍王妃，问起来，你自己注意点儿，直接往本王头上推，让他们来找本王。” “嗯嗯嗯嗯嗯嗯。” 唐修远忍不住嘱咐宋霁初，宋霁初也一脸乖巧的听着唐修远絮叨，完全没有不耐烦的情绪，画面莫名的很和谐。 “王爷，”宋霁初委屈巴巴的打断了唐修远，“能，边吃边说吗？我肚子饿了。”看唐修远还要继续交代，宋霁初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宋霁初的肚子很有意见，这会儿已经饿的咕噜咕噜叫了，做王妃连肚子都吃不饱，就真的过分了。 “吃饭。”唐修远有些无奈，真是拿宋霁初没办法。 “多谢王爷，王爷真好。” 吃饭皇帝大，只要有吃的，宋霁初就开心。 第117章 辈分太低 两个小的平时都和临江王夫妇一起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和宋霁初待得时间久了，两个小的和宋霁初有些像，从前都不怎么好好吃饭，如今却和宋霁初一起抢着吃。两个小的怎么可能抢得过宋霁初，宋霁初抢到吃的之后，还会故意跟两个小的嘚瑟嘚瑟，对，是嘚瑟。虽然嘚瑟完之后，宋霁初会很大方的分给两个小的，自然，没有唐修远的份儿。两个小的也会给宋霁初夹菜，自然，也没有唐修远的份儿。一顿饭吃下来，宋霁初和两个小的，吃的是其乐融融，搞得唐修远反倒像是个外人。不过看着两个小的，小脸儿肉眼可见的圆润了起来，宋霁初也是吃的满嘴油光，唐修远不由得也胃口大开，一家四口风卷残云的消灭了晚膳。 宋霁初最后决定，郑国公府和孟将军府都去，消息也递给了殷明昭。 郑国公府赏花宴当日，殷明昭很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然后来找宋霁初，宋霁初还在梳妆，殷明昭倒是在院子里碰上了正准备出门的唐修远。 殷明昭上着棠粉色竖领对襟袄，下着蔚蓝色下裙，衣裳上有憨态可掬的月兔，再配上殷明昭头上的双丫髻，唐修远已经很难把眼前的殷明昭和当初那个满身满脸都是泥巴的小姑娘联系在一起。殷明昭规规矩矩的给唐修远行礼，殷明昭这一身，大方得体，刚才的礼数也很周全，唐修远冲殷明昭点了点头，又嘱咐殷明昭出门在外，要听宋霁初的话，便出门了。 殷明昭心里乐开了花，就说自己不差什么，殷明昭虽然不知郑国公，可也知道国公府本身就是很厉害的存在，今日能到郑国公府，必定非富即贵，想到这里，殷明昭两眼就直放光。 宋霁初也收拾好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殷明昭只觉得光彩照人。宋霁初上着海天霞立领长衫，下着天水碧百褶裙，走动起来，百褶裙上的绣花，仿佛会动一般。宋霁初梳的是正髻，头上的装饰并不多，但都是极有分量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走吧。” 宋霁初走在前面，殷明昭跟在后面，连宋霁初手上的戒指，都价值不菲。 宋霁初一人坐了辆马车，蔷薇、木兰、锦葵和芸香都跟着，杜嬷嬷、茜草和百合留在府中照看两个小的，殷明昭一个人上了后面的马车。翁姑姑借着太后寿辰的由头，也送回宫里了，如今的临江王府，宋霁初一个人说了算。 很快便到了郑国公府。 “临江王妃到。”马车才刚停稳，郑国公府的门房，就立即高喊了一声。 很显然，郑国公府也没料到，宋霁初会来，毕竟宋霁初做王妃这么久，正儿八经的宴请只参加了一次，还是太后的寿宴。 “见过临江王妃。”门口已经有人开始行礼了。 看年纪，应该是世子夫人。 “快起来吧。”宋霁初笑着说，蔷薇和木兰扶宋霁初下马车，锦葵很有眼力的上前去扶那夫人。 “娘娘肯赏脸，寒舍真是蓬荜生辉。”那妇人也是满脸堆笑，“门口人多，请娘娘移步。”后面的马车已经有些堵住了，那夫人依旧满脸堆笑。 宋霁初点了点头。 那夫人亲自领宋霁初进门，门口交给了另外的夫人应酬。 旁人瞧见主人家对宋霁初如此客气，即便不知道宋霁初是临江王妃，也猜到宋霁初的身份不简单。殷明昭也大摇大摆的跟在宋霁初身后，趾高气昂的进了郑国公府。 周围的宾客们，也开始纷纷猜测。 “母亲，临江王妃亲临。” “妾身见过临江王妃。”郑国公夫人一听到是宋霁初，赶忙起身行礼。 “国公夫人不必客气，王爷常与本宫提起郑国公府，本宫早就想登门拜访，只是府上事多，一直不得空，这次可不就来了。”宋霁初打趣道。 “承蒙王爷和娘娘抬爱。”郑国公夫人对上宋霁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宋霁初很是欣赏。 郑国公夫人向宋霁初依次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儿媳，可想而知，宋霁初脸盲，根本记不住，还是得靠锦葵。 “小昭，来，给郑国公夫人磕头。”宋霁初冲殷明昭招手，也说得很清楚，让殷明昭磕头。 “娘娘，这……”磕头，郑国公夫人就算是见过大世面，也被惊着了。 “小昭是殷家远亲，国公夫人是本宫的长辈，小昭按辈分，是本宫的孙辈，这个头，国公夫人受得起。”宋霁初笑着跟郑国公夫人解释道。 殷家，早已落败，再加上小昭辈分确实低，见了国公夫人是该行跪拜大礼的。 “见过国公夫人。”小昭只得乖乖上前。 郑国公夫人安然受了礼，这个礼，郑国公夫人确实受得起。 “国公夫人别见怪，府中事忙，本宫不得空，也难为这孩子整日关在府里，既有机会，本宫想着，也让孩子们出来走动走动。”宋霁初继续跟郑国公夫人解释道。 “娘娘说哪里话，孩子们是该玩玩闹闹的。”郑国公夫人既然是办宴会的，自然不会在意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 “难得出来趟，好好玩儿玩儿，出门在外，不比在王府，也规矩些，芸香，珍珠，跟着姑娘。”宋霁初也没打算让殷明昭一直跟着自己，不让殷明昭自己发挥发挥，殷明昭怎么会甘心。 殷明昭应声退下，宋霁初则是和郑国公夫人以及其他贵夫人聊天。 有些夫人看见宋霁初带了个姑娘来赴宴，以为是临江王府的近亲，便动了心思，宋霁初让殷明昭给郑国公夫人磕头行礼，又当众解释了殷明昭的身份，夫人们知道殷明昭出身殷家，虽然是临江王府的远亲，但也基本上对殷明昭没了心思。 赏花宴，赏花宴，赏的可不止是花，还有各家的姑娘。借赏花宴之名，各家夫人好好相看一番，若是觉得合适，也可以继续深入交流交流。已婚的妇人们，还能操心什么事，无非是自家儿女的前程和姻缘。前程的事情，毕竟涉及朝政，家中主君也会上心，剩下的，便只有姻缘了。 郑国公府办这场赏花宴，也是为了给家中幼子相看合适的人家。宋霁初没有这个烦恼，毕竟临江王府的两个小主子，还没有桌子腿儿高。 宴会上人多，宋霁初倒是和几位年轻的夫人，相谈甚欢，大家都有很多共同点，要么是新婚没多久，要么是家里的孩子还在长牙，经历相似，大家的共同语言也很多。 这边宋霁初和年轻夫人们聊的火热，另外一边，殷明昭也找到了同龄的姑娘们，小姑娘们的话题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脂粉头油，钗环首饰。 “周姐姐。”殷明昭亲亲热热的喊了声周姐姐，周家姑娘与殷明昭年纪相仿，周围的小姑娘们都这么叫，殷明昭便跟着一起叫。 “殷姑娘，论辈分，周家姑娘和小郡主是平辈，您该尊称一声姨母或者周姑娘。”芸香声音不大，周围的几个小姑娘，却听的清楚。 “你！”殷明昭没想到芸香会这么让自己下不来台。 “出门在外，不比在王府，殷姑娘得尊重些。”芸香丝毫不让，现在都不是出身的问题，而是辈分的问题，要怪只能怪殷家兄妹，辈分实在太低。 第118章 本宫正是为宋家考虑 殷明昭虽然不高兴，但又不得不听芸香的，规规矩矩的称诸位姑娘为“姑娘”，而非“姐姐”。 高门大户出来的姑娘们，眼光都毒的很，殷明昭的身份摆在那里，简单和殷明昭寒暄之后，小姑娘们便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说话。殷明昭几次想往跟前凑，也只是人凑过去，却插不上任何话。姑娘们谈论唐诗宋词，殷明昭只觉得一个头几个大，姑娘们说起时兴的衣料首饰，殷明昭没怎么出过门，没怎么见过世面，也是两眼一抹黑，慢慢的，姑娘们和殷明昭根本聊不到一起去，也就疏远了殷明昭。 “娘娘，夫人和几位姑娘过来了。”木兰贴着宋霁初的耳朵，小声说道。 郑国公夫人会请宋家过来，宋霁初一点儿也不意外。 “母亲和姐妹们来了。”宋霁初只是起身，多的动作，一点儿也没有。 “娘娘。”范夫人领着宋家几个姑娘，给宋霁初行礼。大姑娘宋雯华瞧见了宋霁初手腕上的玉镯，是成色极好的和田玉，这样好的玉器，大姑娘宋雯华连见都没有见过，宋霁初就这样随意的套在手腕上，大姑娘宋雯华，眼底满是嫉妒。 之后宋霁初便和方才聊天的几位贵夫人，继续聊着，打过招呼就算了，其他的，宋霁初也不想多说什么。 范夫人有些尴尬，作为主人家的郑国公府，立即有夫人上前招呼范夫人和宋家的几位姑娘。传言，临江王妃和宋家关系并不好，如此看来，倒是真的了。 出来一趟，宋霁初收获不小，很多夫人都在问宋霁初，太后的双面莲，宋霁初也乘机好好宣传了一番自家的铺子。姚阁老的小儿媳霍氏和罗将军府的小姑娘，和宋霁初格外投缘，宋霁初好吃，正和二人花千树新推出的美食，自然这个也是出自宋霁初之手，三人说说笑笑的，好不投缘。 “听娘娘说起，倒是把臣妾的馋虫勾起来了。”小霍太太掩口笑道。 “霍姐姐比我还年长些，姐姐若不嫌弃，叫我霁初就好，罗妹妹也可以叫。”宋霁初和小霍太太还有罗姑娘聊的高兴。 “宋姐姐。”罗姑娘叫了声宋姐姐，就算宋霁初真这么说，她们也不敢真的这么叫。 “宋妹妹。”小霍太太也叫了声。 “听说花千树下个月要上新的糕点，改日有空，我请霍姐姐和罗妹妹一起去尝尝。”这么叫，比叫娘娘听着舒服多了，宋霁初也知道她们二人不会真的管自己叫“霁初”。 “宋姐姐说好了，我可当真了。”罗姑娘半开玩笑的说道。 “到时候我让人给你们家下帖子，夫人那边定然会同意的。”方才罗姑娘还说，家里看得严，她不好出门，宋霁初笑着说。 三个人又是一阵说笑。 “娘娘，”锦葵打破了这一幕和谐的场景，“夫人请您过去。”锦葵在京城宋家就在范夫人手下过活，范夫人的话，锦葵不敢不听。 “你们聊，许是母亲有事找我。”宋霁初跟二人告别，既然范夫人来了，必然会来找宋霁初的。 范夫人在回廊等着宋霁初，大姑娘宋雯华也在，还有几个贵夫人在周围闲聊天。 “母亲这是有事？”看着阵仗，范夫人定然是有事的，范夫人又能有什么事，无非还是关于大姑娘宋雯华的。 “倒也没什么事，”范夫人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娘娘嫁入王府，时间也不短了，也该有个孩子，早为世子之位打算。” “母亲慎言，”宋霁初就知道范夫人嘴里不会出什么好话，宋霁初声音有些大，周围的几个贵夫人也回头看向宋霁初，“母亲此言差矣，”宋霁初声音软了下来，“桓哥儿和小郡主，是王爷的孩子，自然也是本宫的孩子。如今王爷血气方刚，孩子们也还太小，现在就提立世子，倒是有些太早了。”唐修远才二十刚出头，便是圣上也是正值壮年，圣上都不着急立太子，倒让唐修远来立世子，别逗了。 “娘娘也要为以后考虑，为，宋家考虑。”范夫人搬出了宋家。 “本宫正是为宋家考虑，两个孩子自幼体弱，满京城人尽皆知，本宫也分不出太多的精力，要是孩子们有个什么闪失，王爷会怎么想本宫，会怎么想宋家，怎么想范家。”宋霁初丝毫不怵，你可代表不了宋家，再说宋霁初在乎的，只是广陵宋家，而非京城宋家。你把京城宋家搬出来，宋霁初也可以把临江王和范家搬出来。“知道的，知道是母亲心疼本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宋家和范家咒王爷。”早死。 范夫人好像被噎住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你就这么跟母亲说话。”大姑娘宋雯华直接冲着宋霁初吼了出来。 “你就这么跟本宫说话。”宋霁初故意将“本宫”两个字咬的很重，在京城宋家面前，宋霁初一直自称的是“本宫”。 方才的贵夫人们，又往她们的方向看了看。 范夫人赶忙扯了扯大姑娘宋雯华，“娘娘你是知道的，你姐姐就是脾气急了些。” 我可不知道，宋霁初虽然这么想，但什么都没说。 “母亲也该多看看二嫂嫂，大嫂嫂明年开春就要生了，二嫂嫂还没动静呢，两位哥哥才是宋家的未来。”宋霁初也不介意祸水东引，关心关心宋家的子嗣问题。 范夫人脸色微变，宋霁初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二少奶奶秋氏，事到如今，宋霁初也顾不上这些了。 “娘娘既然为宋家考虑，也为你姐姐筹划筹划，你姐姐年纪确实不小了。”范夫人说的含糊，宋霁初知道，范夫人说的是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 “母亲说哪里的话，一笔写不出两个宋来，本宫虽然已经出嫁，到底也是宋家的姑娘，大姐姐终身有靠，本宫也高兴。”听宋霁初这么说，范夫人还以为有门儿，谁知宋霁初立即转了话风，“只是本宫到底只是出嫁女，又是妹妹，大姐姐的婚事，本宫还真的不好插手，大姐姐出嫁，本宫定和王爷给大姐姐撑场子。” “父亲母亲心疼大姐姐，本宫是知道的，”宋霁初当然知道，范夫人眼里，只有大姑娘宋雯华。 “本宫实话实说，母亲别不高兴，”宋霁初一脸为难，“父亲母亲眼光别太高，大姐姐实在是等不起了。” “你！”大姑娘宋雯华气的牙根儿痒痒，什么叫“眼光别太高”，不是明摆着说自己不配嫁得好人家吗？ “母亲细想，二嫂嫂出身秋家，三哥哥姻缘不差，本宫又是临江王妃，宋家，是否太扎眼了些。”宋霁初没点明未过门的三嫂嫂，就算两家已经说定，未到过门，保不齐有什么变数，姑娘家最重清誉，还是不说的好。虽然宋霁初已经可以猜到范夫人听完这话的反应，还是跟范夫人提了提。 果不其然，范夫人一听这话，登时拉下了脸。 第119章 不和谐的声音 “方才与国公夫人闲聊，好像郑国公府有位适龄的少爷，要不母亲去和国公夫人说说？”宋霁初赶忙提起了郑国公府的少爷，范夫人是不会同意的，这位少爷，并不是郑国公府的血脉，而是郑国公夫妇收养的。早年郑国公还是世子的时候，奉命微服察访，不料被流寇盯上，手下人替郑国公挡了一刀，郑国公安然回京，手下人却一命呜呼。手下人妻子难产而亡，只有个几个月大的儿子，郑国公将事情告知了老国公，郑国公府上下一合计，干脆直接收养了那孩子，也就是郑国公府现在那位适龄的少爷。这二十年前的往事，宋霁初自然无从得知，是唐修远告诉宋霁初的。 “用不着你操心。”大姑娘宋雯华没好气的哼了声，然后拉着范夫人走了，倒是弄得宋霁初很不自在，怎么说，要走不该再行个礼再走吗？ 宋霁初摆了摆手，身边的木兰便凑了上来，“回去留意喜爱，以后给宋家送了帖子的，我就不来了。” 堵得慌，真的堵得慌。 宋霁初没什么心情，又不能太早离席，对主人家也不尊重，木兰应下，扶着宋霁初往外面走，算是透透气。 “先去打听打听孟将军府。” “孟将军是武将，宋家是文官，两家没什么交集，娘娘可以放心去。”木兰宽慰宋霁初道。 宋霁初没说话，由木兰扶着，和范夫人去了相反的方向。 方才在周围说话的贵夫人们，也听了这么一耳朵，也只是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宋霁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闲坐着，打发了木兰去看看殷明昭的情况，身边只留了锦葵。 被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这么一闹，宋霁初什么心情也没有，正盘算着，跟郑国公夫人、小霍太太和罗姑娘说一声，早点回府算了。 宋霁初正在放空，没注意周围来了人，那女子也是一副贵夫人的打扮，恭敬的向宋霁初行了礼。 “本宫眼拙，这位夫人是……”求求了，自报家门吧，宋霁初是真的不认识。 “我们太太是顾家大太太。”顾家太太身后的女使报上了身份。 顾家，哦，是那个和梁家三郎打架，被关进牢里的顾家吧。 “今日有幸，得见娘娘，妾身便厚着脸皮，跟娘娘求个情。”顾家太太低着头，姿态放的很低。顾家二郎伤的不重，还被关在牢里，梁家三郎就惨了，全靠药吊着性命，这一关能不能闯过去都难说。 “若是为了顾家二郎的事情，顾家太太还是免开尊口。”宋霁初也不听顾家太太说的是什么，直接给拒了，用膝盖想，也知道顾家太太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 顾家太太显然也没想到，宋霁初拒绝得如此干脆，“娘娘，二郎糊涂……” “顾家太太来求本宫，是求错了人，”宋霁初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外面的事，都是王爷在管，本宫久居内宅，又懂些什么。” “王爷向来铁面无私，还是说顾家太太信不过王爷。”宋霁初不悦的眯起来眼睛，对着京城宋家，宋霁初不能太端着，对着宴会上的其他人，宋霁初可不惯着。 “妾身不敢。”顾家太太甚至不敢抬头看宋霁初。 “娘娘累了，顾家太太请吧。”锦葵直接开口将人送走了。 顾家太太也只能退下了，顾家太太也在心里叫苦，谁让自己摊上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小叔子，依着顾家太太的意思，就该把小叔子多关些日子，小叔子说不定还能消停些。可顾家太太敌不过顾家老太太，老太太天天絮叨，顾家太太今日也是为了躲顾家老太太，才来了郑国公府。若是让顾家知道，临江王妃也来了郑国公府，自己不曾为小叔子求情，怕是又要闹了。 这会儿功夫，木兰也回来了，殷明昭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姑娘们都不怎么搭理殷明昭，殷明昭正自己生闷气。木兰也叮嘱了芸香，让她看好殷明昭，不要出什么岔子。 宋霁初点了点头，木兰是越发稳重了。不过身边的几个女使年纪都不小了，也该为她们的后半生考虑考虑了。蔷薇和木兰是从广陵带来的，宋霁初也想着给她们两个在广陵找人家，在广陵，就没人敢欺负她们俩。锦葵和芸香的事情，宋霁初还没想好。 “娘娘，是梁家夫人。”锦葵小声的伏在宋霁初耳边说道。 好嘛，吃完原告吃被告，处理案子的是唐修远，又不是我，老找我干嘛。 “方才顾家太太的情形你也看着了，梁家太太……” “是。”锦葵应声退了下去。 宋霁初起身，带着木兰离开了。 丝竹悠扬，宋霁初也结识了不少贵夫人，也不排除她们有故意在宋霁初面前露脸的嫌疑，宋霁初记不住人，锦葵不在，这个工作就落在了木兰身上，木兰一路上都在默念这些人，准备回去给宋霁初补课。 锦葵去见梁家太太，偏偏听到了些不和谐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动静，说宋霁初目无尊长，仗势欺人。 宋霁初听了倒也没生气，如果对范夫人的态度就叫目无尊长，仗势欺人，宋霁初倒想知道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言语放肆，礼数不全又该叫什么。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宋霁初就是故意的，直接凑了上去。 背地里说人坏话，结果被人现场抓包，偏偏还是地位高她们一头的临江王妃，几位贵夫人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倒也没说什么？”一位夫人满脸堆笑的看着宋霁初，不论如何，背后说人坏话，总是不好，“今日来的贵女众多，郑国公夫人怕是要挑花了眼。” 宋霁初眼珠子一转。 “说到这里，本宫倒有事请几位夫人帮忙。”宋霁初并无怒色，“本宫母亲，为着大姐姐的婚事，烦心不已，本宫才多大年纪，着实帮不上忙，若是几位夫人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与本宫母亲说说，我们宋家，定承这份情。” 宋霁初故意说的是京城宋家，没扯上临江王府，宋家承不承情的，宋霁初不知道，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定然不会承这份情。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心高气傲的，大姑娘宋雯华便是上天嫁玉帝都是使得的。也是巧了，京城宋家出了位王妃，更巧的是，京城宋家的这位王妃，不是千宠万爱，被京城宋家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大姑娘宋雯华。 第120章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蔷薇方才被宋霁初打发出去传话了，从外面回到宋霁初身边的时候，也听到了些不和谐的声音。蔷薇是宋霁初的贴身女使，在外面，蔷薇就代表宋霁初，蔷薇就算生气，也不会傻到直接冲出去跟人理论。蔷薇把这些声音都记了下来，回来汇报给宋霁初。 “娘娘，她们怎么能这么说您。”蔷薇气得不行，且不说宋霁初如今是王妃，就是普通的官眷，也不能让人背后这么编排。 “我都不生气，你怎么还这么气鼓鼓的，嘴长在人家身上，总不能拿针把人家嘴缝上。她们爱说就让她们说去吧。”宋霁初并不在乎这些，有大姑娘宋雯华在，自己的名声能好到哪里去。大姑娘宋雯华也真是的，就不能多动一点点脑子吗？自己是她的亲妹妹，自己名声不好，她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自己还是王妃，旁人也只敢在背地里说三道四的，谁敢真的下自己面子。京城宋家可就不一样喽。 宋霁初也把消息放出去了，这些贵夫人们便是看在自己这个临江王妃的面子上，也会给京城宋家介绍些人选的，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应该有的忙了。 “时候不早了，去跟国公夫人说一声，咱们就回府吧。” “娘娘，芸香过来了，好像有什么事情。”木兰注意到了往这边跑的芸香。 既然如此，宋霁初就稍微等等芸香。 “娘娘，”芸香一路小跑过来的，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不好了，殷姑娘跑了。” “什么？！”几个人都是一惊。 “珍珠跟着殷姑娘。”芸香补了句。 “蔷薇，你亲自去，王府侍卫就在门口，把人找回来，关在府里。”宋霁初派出了蔷薇，动用王府侍卫找人，定然会惊动郑国公府，宋霁初不由得皱起了眉。 “到底怎么回事？” “殷姑娘张口就管几位姑娘叫‘姐姐’，奴婢提醒殷姑娘注意，殷姑娘就有些不高兴了，后来，姑娘们在闲聊，殷姑娘和姑娘们聊不到一起，姑娘们也就不怎么理殷姑娘了。再后来姑娘们聊起了家世和京城中富贵人家，也提到了王爷，殷姑娘就跑了。” 宋霁初基本明白了殷明昭为什么会跑了，今日到场的姑娘们，都是非富即贵，殷明昭的身份，放在她们中间，就有些格格不入了。本来姑娘们的话题，殷明昭就插不上话，再谈及家世，对殷明昭而言，无异于伤口上撒盐。只是，殷明昭也不该就这样跑了。殷明昭是跟着自己出来的，传到郑国公府，恐怕让人误会是临江王府对郑国公府有意见。 “娘娘，姑娘们还说，当初圣上在好些人家中，挑中了宋家，挑中了娘娘，是娘娘撞了大运，她们未必比不上娘娘。”芸香打探消息的能力一流，虽然这话不好听，但芸香觉得，有必要给自家娘娘提个醒。 “奴婢觉得，或许她们中有些人，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芸香小心的提醒宋霁初。 宋霁初点了点头，临江王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如今自己是临江王妃，京城中的姑娘们未必会真的对临江王死心。看来出门参加宴会，宣誓下领土主权，还是很有必要的。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 过了没多久，蔷薇便回来了，王府侍卫已经押着殷明昭回府了，郑国公府也已经知道了。 宋霁初起身，这事儿，得好好跟郑国公府解释解释才行。 “去请郑国公夫人。” 那边的郑国公夫人，前脚听说王府侍卫出手找殷明昭，后脚就听到临江王妃找自己，很难不把两件事情连在一起，担心是郑国公府哪里做的不好，惹了临江王府不快。 “娘娘。” “国公夫人，借一步说话。”人多口杂，宋霁初不想再惹什么是非。 郑国公夫人将宋霁初带到了内宅，顺便打发了身边跟着的女使，宋霁初也让蔷薇她们在门口守着。 “算起来，我该叫国公夫人一声‘婶婶’，国公夫人不要嫌弃。”宋霁初一声“婶婶”，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郑国公夫人也松了口气，临江王妃应该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婶婶应该听说了，王府侍卫找人的事情……” “国公府招待不周，请娘娘恕罪。”国公夫人赶忙认错。 “我来找婶婶，就是怕婶婶误会，”宋霁初满脸歉意，“和国公府无关，都是我不好。” “小昭这丫头，没规没矩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跑了出去，我也没办法，万一这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也不好跟王爷交代，便让侍卫先把人找到，送回王府再说。搅了婶婶的宴会，真真不该。”本来就是殷明昭不懂规矩，不能因为殷明昭，让郑国公府和临江王府有嫌隙。 “说起小昭这丫头，也求婶婶帮我出出主意，”宋霁初一脸为难，“论辈分，小昭得叫我一声‘祖母’，可早就是出了五服的亲戚，这孩子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哥哥。王爷让我好好教小昭规矩，可说到底，王爷和我都不是什么正头长辈。说的轻了，没有什么用，这孩子身世可怜，又不能往重里说，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宋霁初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郑国公夫人不由得叹了口气，眼前的临江王妃，也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而已，宋霁初说的，怕是不仅仅有殷明昭的缘故，还有王府里的两个孩子吧。到底不是亲生的，两个孩子又体弱，宋霁初也不好管。 “娘娘跟妾身说这些，是信得过妾身，妾身愿为娘娘解忧。”郑国公夫人拉起了宋霁初的手。郑国公夫人是正儿八经做祖母的人，小孙子都已经六七岁了。看着宋霁初，郑国公夫人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年刚嫁进郑国公府的光景，自己嫁入郑国公府时，和现在的宋霁初差不多年纪，上有公婆叔伯，中有妯娌弟妹，下有嫡子庶子小辈，日子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其中艰辛，又有谁明白。 “娘娘，妾身以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宋霁初抬头看着郑国公夫人，郑国公夫人和范夫人差不多年纪，郑国公夫人的鬓发已经有些白了，范夫人已经是满头黑发。这样的话，范夫人从来不会跟自己说。“殷姑娘的事，王爷和娘娘反倒不好真的插手。” 宋霁初也这么想，殷家的事情，他们殷家人自己解决去吧。 宋霁初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多谢婶婶开解。” 第121章 长兄如父 “娘娘，”郑国公夫人心软了，“方才娘娘与范夫人的事，妾身也听说了。” 宋霁初心里一沉，自己和宋家闹的不愉快，已经有些不和谐的声音了，郑国公夫人…… “若是婶婶的女儿，和我一样的处境，院儿里有两个体弱的孩子，不知婶婶会如何？” “说老实话，妾身不知道，生孩子这种事，该顺其自然，不该掺杂些利益纠葛。”国公夫人并不赞成范夫人的做法，就算真的担心宋霁初在王府的地位，大可关起门来，一家人慢慢说，而不该在宴会上，当着外人的面说三道四的。 “妾身也以为，宋家大姑娘的事情，娘娘不适合插手，即便娘娘如今身份尊贵，也不合规矩。” 长公主和郑国公夫人作为外人，都能看得清楚明白，范夫人是真的“当局者迷”，还是旁的，宋霁初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搅了婶婶的宴会，婶婶仍不吝赐教，感激不尽。”宋霁初不能向郑国公夫人行礼，只好抓住了郑国公夫人的手，以表示感谢。 “小昭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定登门致谢。”唐修远说的不错，郑国公府还是值得深交的。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宋霁初便起身告辞了，郑国公夫人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好人缘，又是发生在她府上的事，不用宋霁初操心，郑国公夫人也会料理干净的。 “去请王爷，让德哥儿也在正院儿候着。”上了马车，宋霁初跟侍卫们交代道。 侍卫们应声而去。 很快，宋霁初回了府，唐修远还没回来，宋霁初也不着急，让女使们卸了自己这一头的装扮，也换身居家的衣裳，殷明昭已经在正厅等着了，殷明昭也在屋外候着，只等唐修远和宋霁初二人。 “娘娘，王爷回来了。” 宋霁初摆了摆，示意自己知道了，端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然后带着殷明昭和女使去了正厅。 殷明昭进来之后才发现，唐修远坐在上首，殷明德垂手立在下头，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今日本是郑国公府的赏花宴，只是出了些意外，我倒不好直接插手，只能请了王爷和德哥儿来。”宋霁初说着，目光上下打量着殷明昭，殷明昭显然知道了宋霁初的用意，略微有些心虚。 “芸香，你一直跟着姑娘，你来说吧。”赶紧解决完吧，早知道出门这么累，宋霁初是真的不想出门。 “是，”芸香向众人行礼，然后开始回话，“殷姑娘和其他姑娘聊不到一起去，后来不知什么缘故，突然跑了，奴婢让珍珠跟着姑娘，来跟娘娘回话。娘娘让蔷薇姐姐和王府侍卫一起找殷姑娘，然后将殷姑娘送回了王府。” “你胡说，明明是她们欺负我，你不但不帮我，还和她们一起欺负我。”殷明昭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也不管唐修远如何，指着芸香就开始骂。 “小昭。”殷明德阻止了殷明昭。 “如你所说，其他姑娘欺负你，你也大可找本宫帮你做主，擅自跑出去，又算怎么回事，你是跟着本宫去的郑国公府，在旁人看来，只会觉得，临江王府对郑国公府有意见。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若有个什么意外，又该怎么算。”宋霁初顺着殷明昭的话，往下说，就算殷明昭说的是真的，殷明昭也不该不告而别。 “我，我……”殷明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时跑出国公府也根本没想这些。后面被王府侍卫抓回王府，只觉得生气，也顾不上想这些。 “那就说说吧，其他姑娘怎么欺负你了？”宋霁初继续问道。 “她们，她们笑话我出身不好，说我没见过世面。”殷明昭扭扭捏捏的说道，还不时的往唐修远的方向看。唐修远让人看不出喜怒，但不像平日里和大家说说笑笑的样子。 老王妃已逝，殷家落魄，确实不算什么好出身，再加上殷家兄妹辈分确实太低，京城里长大的小姑娘们向来眼光高，估计也就是刺了几句。小姑娘们的吵架斗嘴能有多严重，宋霁初在京城这几年虽说出门少，也见过这些京城小姑娘的功力，又是在外做客，不会闹得太厉害，无非就是小打小闹，跟大姑娘宋雯华比起来，可就差远了。再说就仅仅因为自己和范夫人说了几句话，宴会上就有了些不和谐的声音，如果小姑娘们真的联合起来欺负殷明昭，郑国公府早就吵翻天了。 宋霁初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具体要怎么处理，你们殷家人自己看着办吧。 “看来小昭还是要好好学学规矩，以后就不要跟着王妃出门了。”唐修远开了口。 “王爷。”殷明昭有些慌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王爷还夸自己来着。 唐修远看了看宋霁初，宋霁初是明摆着不想管，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站在下首的殷明德。 “长兄如父，本王和王妃到底是外人，德哥儿也好生照看着小昭。”唐修远不想继续废话什么，摆手让殷家兄妹下去。 殷家兄妹走后，宋霁初疲累的揉着太阳穴，算是处理完了。 “可是累了？” “比带孩子还累。”两个小的虽然闹腾，但最起码不用耍心眼子，陪着两个小的，就是单纯的玩儿，累，也是身体上的累，再说又有女使婆子跟着，宋霁初不会太累。出门参加个宴会，搞得跟什么似的，宋霁初能不累吗？ “正如王爷所料，顾家和梁家都来和我套近乎了，”宋霁初跟唐修远谈及今日宴会的情况，倒是有点像汇报工作，“我没理她们，只跟他们说，找我没用。”宋霁初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找我本来就没有。”宋霁初小声嘟囔着。 看来小姑娘是真的累了，“想听听后面的事情吗？” “要。”宋霁初立即坐直了身子，眼睛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谁会不喜欢吃瓜呢？ “梁家三郎和顾家二郎争的青楼女子，是个花魁，据说舞技超群，那日原是顾家二郎定下了花魁，花魁一舞过后，梁家三郎非也要定下花魁。” “老鸨不好得罪梁家三郎，只好跟梁家三郎说花魁今日已经定下，让梁家三郎明日再来，梁家三郎不依不饶，定要那花魁。” “这么看，顾家二郎倒是比梁家三郎更讲规矩些。”宋霁初插了句，虽然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第122章 夜谈 “顾家二郎听到了动静，知道是梁家三郎和自己抢，梁家和顾家，站队不同，本身就不对付，就这么打起来了。” “是顾家二郎先动的手，两人互殴，都是下了死手的，梁家三郎一直靠药吊着性命，如今是不成了，一死一伤。”唐修远也摇了摇头。 “活该。”宋霁初啐了一句。 “方才王妃还说顾家二郎更规矩些。”唐修远不由得好笑。 “顾家二郎知道青楼的规矩，提前定下了花魁，梁家三郎明知花魁已经定下，偏偏要硬抢。顾家二郎先动手，一出手就下的是死手，两人互殴，非要斗个你死我活。这两个能是什么好东西。”宋霁初很是不屑，“他们要真是规矩的，会去青楼？” “我只是可怜，青楼中的弱女子，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走上这条路。” “所以，王爷打算做怎么处理？” “本王已经将事情，整理成了折子，明日如实上奏圣上，梁家三郎已死，顾家二郎大概率会被阁了差事，在关上几年。” 宋霁初点了点头，如何处置，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她只是单纯的吃个瓜而已。 “不管圣上怎么处置，这两家，算是结下仇了。” 锦葵给梁家太太传完话回来，就跟宋霁初说到，梁家太太恨不得活吃了顾家太太。男人们会考虑前程，考虑大计，内宅女眷们尤其是梁家三郎的母亲和顾家二郎的母亲，估摸着不会这么考虑，据说这两位，在家里都是颇为受宠的，母亲们会觉得，对方害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我正有事要问王爷。”宋霁初坐好，跟唐修远说起宴会上的事情，旁人传的闲话，宋霁初没放在心上，宋霁初更关心的是，这些人家，有没有深交的必要。 唐修远静静的听着，内宅夫人们的事情，唐修远也不会轻易插手，既然宋霁初也没向唐修远求助，就说明宋霁初可以解决，等宋霁初解决不了了，唐修远再给宋霁初兜底不迟。 “博远侯府还是不错的，只是老侯爷过世之后，新任侯爷，倒是比不上老侯爷，能不能撑起侯府门面，就不得而知了。”宋霁初不喜欢博远侯府，主要原因还是在范夫人，范夫人不喜宋霁初，博远侯府也见人下菜碟，对宋霁初不太客气，宋霁初挨打也是和博远侯府脱不开关系。 “锦乡侯府，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忠通伯爵府，外强中干，如今是越发受冷落了，伯爵夫人倒是个不错的。” 宋霁初还真的拿出了纸笔，将唐修远说的，简单记录了下来。 唐修远险些笑出了声，这小丫头，还挺可爱。 “王爷怎么什么都知道。”宋霁初恭维道，宋霁初发誓，自己是真心恭维的，一点儿水分都不掺。 “小丫头，别记了。”唐修远抽走了宋霁初写了一半的纸。宋霁初的簪花小字写得很好看，唐修远总觉得字里行间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哎，王爷，我还没写完呢。”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去了内书房，从书架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了宋霁初。 宋霁初满脸问号，给我干嘛，折子直接递给圣上不就好了吗？ 唐修远示意宋霁初打开，宋霁初打开了小册子，小册子上密密麻麻的记录了京城的勋贵人家。 “你先看看，不明白的，再问我。”高，实在是高，有了这个，宋霁初再也不担心弄不清楚这些高门大户之间的各种关系了。 宋霁初满心欢喜的捧着小册子在一旁看，完全没搭理唐修远，唐修远也没打扰宋霁初，去净房沐浴去了。 另外一边，殷家兄妹也在深入沟通。 “妹妹真是糊涂，出门净给王妃添麻烦，王爷如今也发话了，妹妹还怎么出门，怎么物色合适人家。”殷明德很清楚他们兄妹二人入临江王府的目的，自己要挣下了家业，妹妹要嫁得好。 “哥，你是不知道，她们那些人和王妃一样，根本就瞧不起咱们。”殷明昭愤愤的说。“我说王妃不会这么好心，真的让我好生打扮去赴宴，哥你还不信，现在怎么样，一进门就让我给人磕头行礼，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我只配跪着行礼吗？” 殷明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们那些人，打心眼儿里瞧不起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他们有什么，不就是会投胎，有个厉害的爹，嘁，自己有什么能耐。”殷明昭的白眼儿都要翻上天了。 “你的意思是？”殷明德有个想法。 “哥，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殷明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临江王唐修远。 “王爷是你爷爷辈。”虽然殷明德也有这个想法。 “早就是出五服的亲戚了，也就哥拿这个当回事。”殷明昭很是不屑。 “王妃那边……”唐修远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娶殷明昭，殷明昭入王府，只能是侍妾。 “我不在乎是不是妾，在王府这段日子，我也看的清楚，王爷对王妃，没什么情义，不过碍着圣旨，才娶了王妃。我不一样，我是殷家人，王爷就算顾念着老王妃，也会多看我一眼。” “桓哥儿身子弱，保不齐能活到什么时候，只要我能生下儿子，我的儿子，就是临江王世子。” “名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殷家人，王爷自然会待我不一样，我的儿子会是世子。”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殷明德被说服了，他们兄妹二人千里迢迢过来投奔唐修远，不也是为了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吗？旁人又怎么能比得上临江王唐修远。 兄妹二人意见迅速达成一致，继续商讨下一步方案，现在殷明昭到底年纪还小，就算真的被宋霁初抓到了，也好搪塞过去，等到木已成舟，就算是宋霁初，也不好阻止什么。只要能上位，能有唐修远的孩子，有殷家血脉的孩子，就必然会是临江王世子。 宋霁初自然不知道，殷家兄妹已经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宋霁初看了会儿唐修远给的册子，便有些撑不住了，也去沐浴了。 宋霁初从净房出来，唐修远坐在床边看书，宋霁初没理会唐修远，而是去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这会儿应该都睡了吧。 小桓儿和小悦和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杜嬷嬷正在给两个小的掖被子，杜嬷嬷说，两个小的，和宋霁初小时候一模一样，睡觉总是四仰八叉的。宋霁初眼底却泛起了一抹忧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睡觉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蜷起来，就像从前见过的小猫一样。睡的也比较轻，有点儿动静就醒了。临江王府离皇宫不太远，但唐修远有早起的习惯，回回唐修远起床，不管宋霁初有多困，都会被惊醒，然后再睡会儿。即便唐修远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宋霁初还是会被惊醒。 第123章 范夫人再上门 第二日，唐修远出门上朝，宋霁初进宫向太后请安。 宋霁初还是有些困，请完安之后，打算回府小睡一会儿。 “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夫人来了。”锦葵在正门旁候着宋霁初。 “母亲？！”宋霁初一个激灵，困意也被吓走了。 “是，夫人来了。” 宋霁初进宫，带的是蔷薇和木兰，宋霁初前脚刚走，范夫人后脚就来了。 “本宫不在，怎么就让母亲进来了？”宋霁初脸色一沉，主人家都不在，范夫人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进了临江王府。 “娘娘恕罪，”锦葵赶忙跪下请罪，“夫人来势汹汹，奴婢反复跟夫人解释王爷和娘娘都不在府中，请夫人改日再来，夫人不听，硬要在府门口等娘娘，奴婢只好让夫人在正厅坐等。” 锦葵本就是范夫人给宋霁初的，对范夫人的尊敬与恐惧，可以说是刻在骨子里的。 “起来吧。”宋霁初也不想为难锦葵，宋霁初身边也离不开锦葵。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有下次……” “奴婢知错，绝不会有下次。”锦葵跪在地上给宋霁初磕头。 “来人，传本宫的话，”除了几名女使，还有以白果为首的王府侍卫，都出现在了宋霁初面前，“以后王爷和本宫不在府里，任何人不得入府，除了帖子，任何东西不得接。” “是。”众人应声。 “锦葵，罚半年月钱。” “奴婢领罚。” “叫上芸香，跟我过来，锦葵，你也来。” 宋霁初没有去换衣裳，而是带着蔷薇、木兰、锦葵、芸香，直接去见范夫人。锦葵还是小心的，把范夫人安置在了刚进二门的院子里，这边的院子，离正屋还有一段距离，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范夫人就算想打探什么，也打探不到。 “母亲来的早。”宋霁初施施然走了进来，坐到了上头的主位上。 范夫人只是起身，等宋霁初坐下后，也一起坐了下来，在人前，范夫人还会给宋霁初面子，会行礼，人后，便不会了。 “母亲，按规矩，本宫如今是王妃，您见本宫该提前下拜帖，行礼问安。”宋霁初本来是回来补觉的，现在是睡不成了，正是一肚子的火。“本宫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只是若传到王爷耳朵里，只怕王爷会觉得，宋家和范家对王爷不敬。” 宋霁初甚至没有给范夫人开口的机会，直接一顿输出。 “娘娘如今好大的架子，亲娘来见娘娘，还要干等这么久。”范夫人等了许久，也没什么脾气。 “早知母亲要来，本宫定不会进宫请安。”宋霁初淡淡的开了口，喝了一口茶。一路回来，宋霁初连口水都没喝上，宋霁初现在渴的要命，下次一定在马车上准备些茶水点心，反正王府的马车大，放得下。 范夫人这才注意到宋霁初的装束，和昨日在郑国公府看到的完全不同，宋霁初上着浅妃色圆领大襟长袄，搭配一条苍绿下裙，尽显端庄大气。头上戴的是整套金饰头面，插在发髻的步摇，随宋霁初的动作，微微晃动。 “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对自己嫡亲的姐姐，娘娘袖手旁观，对殷家的远房亲戚，娘娘倒是热心的很。”范夫人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今日来找宋霁初，重点要解决的问题，在这里。 “母亲的话，本宫倒是听不明白了。”宋霁初示意木兰再添些茶水。 “娘娘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必拿这些话来堵我。”范夫人依旧夹枪带棒。 要说从前范夫人不看重宋霁初也就算了，如今宋霁初是临江王妃，身份比范夫人、范家、宋家不知道要高出多少，范夫人依旧如此。 “昨日我便同母亲说明了，大姐姐的婚事，本宫做妹妹的，不好插手，本宫也托了相熟的几位夫人，帮母亲长眼，其他的，本宫爱莫能助，”宋霁初又押了口茶，“殷姑娘是王府远亲，本宫既然出门赴宴，自然是要带着的，日后两位妹妹的婚事，母亲若是同意，本宫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管上一管。” “你是王妃，有什么不好插手的，谁敢说你的不是。”范夫人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什么相熟的夫人，明明是在宴会上刚认识的，她们都介绍的是些什么人，也好意思舔着脸到宋家来，雯雯值得这世上最好的儿郎。 蔷薇气的不行，若不是木兰在后面一直拉着，蔷薇真想把侍卫喊来，将范夫人直接打出去。 “单是同母亲多说了几句话，就已经有风言风语传到了郑国公夫人耳朵里，本宫也很为难啊。”哼，这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满心满眼的都是大姐姐，半句都不曾问过自己的情况。 “若今日成为王妃的是大姐姐，母亲可愿意为了本宫，几次三番上门求大姐姐？”宋霁初冷不丁的抛出了个问题。 “母亲不必回答，本宫不想听。” “雯雯到底是你嫡亲的姐姐。”范夫人也愣住了，没想到宋霁初会这么问，过了一会儿还是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本宫也劝母亲，考虑大姐姐的同时，也考虑考虑两位哥哥的前程，范家几位表兄弟的前程。”宋霁初已经放下了茶杯，直勾勾的盯着范夫人。 “昨日一闹，已经有不少人猜测，本宫与京城宋家不和，如果本宫顺水推舟，母亲以为，会如何？”宋霁初也烦得很，范夫人上门，回回都是这件事，就连长公主府几岁的小公子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范夫人怎么就是想不明白，还是说范夫人根本不愿意想明白。 “没了娘家，日后你想哭都没地方哭。”范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不死心。 “本宫可以没有京城宋家这个娘家，京城宋家以及陪都范家，是否可以失去临江王妃这个靠山，母亲还是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吧。”没了京城宋家，还有身为扬州首富的广陵宋家。有圣旨护身，有广陵宋家撑着，就算是临江王也会有所忌惮，再说了，和唐修远之间的事情，二人早就说清楚了。 “本宫乏了，就不陪母亲说话了。”宋霁初也不理会范夫人，径直走了。 昨日郑国公府宴会上的传言，恐怕不是空穴来风这么简单，这件事就算说破大天去，自己也是占理的，只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真的很恶心人。 宋霁初有了个想法。 “给长公主府递拜帖，就说我已经把之前长公主交代的双面绣，修复好了。”宋霁初吩咐木兰道。 第124章 来客来客来客 宋霁初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范夫人也在考虑宋霁初的话，范夫人固然心疼大女儿，更加心疼两个儿子，以及陪都范家。若是自己再坚持让临江王府插手大女儿的婚事，宋霁初这个死丫头，说不定真的会和京城宋家划清界限，这个死丫头一心只向着广陵，明明是一群满身铜臭气的商贾。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小女儿，就这样被商贾给养废了。 范夫人没有像第一次从临江王府出来时那么生气，相反，这次范夫人相对而言，还是平静的。 “范夫人。”殷明昭拦住了范夫人的去路。 范夫人没理会殷明昭，殷明昭根本入不了范夫人的眼。 “范夫人，我知道我身份低微，我有一桩合作，是关于大姑娘的，不知道范夫人是否有兴趣。”殷明昭提起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自然不会拒绝。 “我可以帮夫人，说服王爷，给大姑娘找门好亲事，但事成之后，夫人也得帮我一个忙。”如果唐修远出手，效果肯定比宋霁初出手效果要好，当然唐修远也能有无数个理由拒绝。 “我凭什么相信你？”范夫人虽然病急但也不至于乱投医。 “就凭我姓殷，老王妃，也姓殷。”殷明昭神秘兮兮的说道。 范夫人没说话，没同意也没拒绝，带着人走了。 “我等夫人回话。”殷明昭补了这么一句。 范夫人已经猜到殷明昭想要什么了，既然住在王府，殷明昭的目的，大概率是临江王。 “刚才的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否则我打断你的腿。”殷明昭威胁站在不远处望风的珍珠道。 “奴婢不敢。”珍珠低头应下。 宋霁初回到主屋，换了身日常的衣服，也把身上的钗环首饰卸下来了一些，送走了范夫人，宋霁初是一点儿也不困了，既然不困了，就看看账本吧。宋霁初的手，还没摸到账本，就有人来传话了。 “娘娘，二少奶奶来了。” “二嫂嫂？”还真是稀奇，刚送走了婆婆，儿媳妇就来了。 “还是刚才的屋子。” 宋霁初带着女使们，去了刚才见范夫人的屋子，二少奶奶秋氏已经在等着宋霁初了。 “娘娘。”二少奶奶秋氏和范夫人相比，礼数就周全的多了，“本该提前通传娘娘一声，妾身委实忙忘了，还请娘娘恕罪。” “不妨事，二嫂嫂坐吧。” 得到宋霁初的允许，二少奶奶秋氏才缓缓落座。 “这是给桓哥儿和小郡主准备的见面礼，还请娘娘笑纳。” “长辈赐，不敢辞，两个孩子身子不好，喝了药还睡着，本宫就代孩子们谢过二嫂嫂了。” 秋家和范家，明明都是名门，这教出来的规矩怎么能差这么多呢，范夫人和二少奶奶秋氏，当真高下立判。 “娘娘，妾身前来，是有事请教娘娘，不知梁家三郎和顾家二郎的案子……”二少奶奶开门见山的问起了梁家和顾家的事，直奔主题，挺好的，也少了来回的拉扯，说完了，也就可以直接送客了。 “二嫂嫂，”宋霁初打断了二少奶奶秋氏，“外头的事，都是王爷在管，本宫一概不知，秋家主管刑部，二嫂嫂来问本宫，倒不如直接去秋家问问，来的更快些。再说，这个案子，和二嫂嫂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娘娘有所不知，夫君平调到了刑部，现在负责这个案子。” “这不正好，秋家便是看在二哥哥的面子上，也会跟二嫂嫂透露些的。” 二少奶奶秋氏摇了摇头，若是能去秋家，二少奶奶秋氏也不至于求到宋霁初这边。 “这几年因为妾身身子的缘故，秋家没少出力，几位兄长嘴上不说什么，嫂嫂们却颇有意见……” “娘娘，”木兰凑在宋霁初耳边小声的说道，“珍珠说有要事要见娘娘。” “你让她先回去，回头我派人去找她。”宋霁初跟木兰交代道，倒是没怎么听二少奶奶秋氏在说些什么。 “外头的事，本宫是真的插不上手，能把这么大的王府料理好，本宫就谢天谢地了。”宋霁初寻思着，梁家和顾家的事儿，也不算是个能捅破天的大事，怎么这么多人关心。唐修远应该已经把折子递给圣上了，后面只等圣上圣裁就是了。真想了解情况，去刑部啊，去找唐修远啊，老来烦我算怎么回事。 “二嫂嫂可有动静了。”宋霁初主动了转移话题。 二少奶奶秋氏摇了摇头，二少爷宋策夫妇已经成婚有几年了，大少奶奶万氏已经有孕，明年开春就会生产，二少奶奶秋氏，依旧没有动静，昨日范夫人也跟二少奶奶秋氏提起了此事。 “外头的事，有二哥哥呢，二嫂嫂该好好调理身子，为宋家添几口人丁，才是正事。” “是。”二少奶奶秋氏，知道在宋霁初这里问不出什么事情，也就不再继续询问什么，自己毕竟只是个嫂嫂，家里的这两个嫡亲的小姑子，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一个是父亲母亲捧在掌心里的宝，一个是临江王正妃。 二少奶奶起身告辞。 宋霁初也回了正屋，准备去看账本。 “娘娘，三姑娘来了。” 没完了是吧，要来一起来啊，一会儿一个，这是要干嘛。 “娘娘。” 宋霁初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小女使也不敢多说什么。 “走吧。” 三姑娘宋露繁恭敬的站在屋子里等着宋霁初。 “今儿是怎么了，跟商量好了似的，刚送走了母亲和二嫂嫂，三妹妹便来了。”宋霁初一进门就这么说。 听到范夫人来过，三姑娘宋露繁脸色有些不好，宋霁初猜测三姑娘宋露繁是瞒着范夫人，悄悄来见自己的。 “娘娘。”三姑娘宋露繁之前在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手下讨生活，很会看人脸色，瞧宋霁初脸色不太好，也是愈发恭谨了。 “三妹妹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郑国公府赏花宴上，关于娘娘的一些声音，是大姐姐和殷姑娘传出来的。”三姑娘宋露繁依旧恭敬的立在那边。 “昨日有什么声音吗？三妹妹为何这么说。” “昨日有声音说娘娘不敬尊长、仗势欺人，这些话，是大姐姐有意无意诱导，又经殷姑娘扩散出去的。”三姑娘宋露繁说的很明确。 宋霁初沉默了一会儿，“本宫知道了。” 第125章 统统给我递帖子排队 “娘娘，妹妹愿助娘娘一臂之力。”三姑娘宋露繁一语双关，既是指对大姑娘宋雯华和殷明昭，也是指王府日后的事情。三姑娘宋露繁从来就没有放弃入王府的想法，三姑娘宋露繁本就是庶出，即便以侧妃或者侍妾身份入府，旁人也只会说一句高攀。 “哦。”宋霁初依旧不咸不淡的“哦”了声，和之前在船上，三姑娘主动提出愿意陪媵的时候，一样的态度。 “娘娘，就算没有殷姑娘，还会有赵姑娘、钱姑娘、孙姑娘、李姑娘，王爷是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即便王爷如今已娶妻生子，闺中少女依然不会放弃，妹妹愿助娘娘。” “没其他事，妹妹就先回去吧，王府事多，本宫就不留妹妹用饭了。”宋霁初直接下了逐客令。 三姑娘宋露繁说的不错，宋霁初也从来没想过，唐修远只有自己这一位正妃，日后定然少不了侧妃和侍妾。只是有再多人，都敌不过已经过世的胡杨在唐修远心中的位置，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争得过已故的白月光，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只负责管理好王府，教养好孩子即可，这也是新婚第二日，就与唐修远说好的事情。 宋霁初第三次走在回主屋的路上，刚一屁股坐下。 “娘娘。” “不见！谁来了也不见！”没完没了的，要见我，统统去门房递帖子排队，等我心情好了再见！ “娘娘，是大少爷来了。”茜草小声的说道。 “请哥哥过来。” 大少爷宋筠直接被请到了主屋，宋霁初正一脸苦相，委屈的简直要哭出来了。 “哥哥，她们也太欺负人了。”宋霁初见大少爷宋筠进来了，直接开口告状，“就上午这一会儿功夫，母亲、二嫂嫂、三妹妹排着队来，烦死了。” 大少爷宋筠尴尬的笑了笑，旁人可以不见，宋家来人了，还真不好不见。 “不想见就不见。”大少爷宋筠轻声哄着宋霁初。 “不见，以后谁来，统统给我到门房规规矩矩递帖子排队。”宋霁初依旧气鼓鼓的。 “我也要递帖子？” “哥哥又不是外人，递什么帖子。”宋霁初冲大少爷宋筠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昨天去郑国公府，累了吧，城西新开了家点心铺，给你买了水晶糕，你尝尝正不正宗。” 大少奶奶万氏有孕，宋霁初直接给大少爷宋筠放了假，让大少爷宋筠回家陪大少奶奶万氏养胎。大少爷宋筠却是每天都会来王府，确定宋霁初这边无事，才会回家。即便是天天来，也会给宋霁初带东西，宋霁初爱吃，大少爷宋筠带的也大多都是吃的。 宋霁初正好饿了，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用帕子擦了擦手，直接拿起来就吃。 “桂花蜜没熬好，吃到后面，有些发苦了。”宋霁初嘴里都是吃的，含含糊糊的说着。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大少爷宋筠好笑道，宋霁初从小就是这样，嘴巴叼的很，大少爷宋筠顺手给宋霁初倒了杯茶，免得宋霁初噎住。 “嫂嫂怎么样，有需要，哥哥直接去找白果，白果的医术可是一流的。”宋霁初不太喜欢，吃完一块儿之后，就放下了，等下拿给两个小的，两个小的一准儿喜欢。 “你嫂嫂好的很，不用操心。”大少爷宋筠很自然的接过了宋霁初递过来的盘子。 “下回不买他家的了。”大少爷宋筠喃喃道。 “铺子上怎么样了，人手可还够？”宋霁初问起铺子上的事情，王府在外的产业，都是叶樟在打理，宋霁初看过，打理的很好，便继续交给了叶樟，自己也落个清闲。宋霁初自己的嫁妆，则是大少爷宋筠在管着。 “铺子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从扬州抽调的绣娘也安顿好了，京城的需求远大于扬州，现货回回都是一抢而空，预定的基本要等一个月。” 宋霁初点了点头，铺子步入正轨，便可以考虑开新的分店了。 “扬州来的布料，在京城也很受欢迎，我让伙计也把京城的布料，送到扬州去，卖的也不错。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黄河流域，也会都有宋家的店铺。” “还有就是海棠依旧，伙计们说，最近又有些假画开始冒头，仿的很像，我也叮嘱掌柜的，多加小心，假画的事情，我也安排人再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哥哥办事，我放心。”宋霁初给大少爷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才是家人的感觉，很安心，在广陵宋家，宋霁初可以永远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宋姑娘，而不是像范夫人那般，只会颐指气使的如何如何，只会偏疼偏爱大姑娘宋雯华。 两个小的也很喜欢大少爷宋筠，大少爷宋筠也常常和女使们陪两个小的一起玩儿。也是因为大少爷宋筠的特殊身份，不像其他暗卫一样，一直尊着两个小的，两个小的跟大少爷宋筠玩闹时，倒是闹的更厉害，也高兴的很。 送走了大少爷宋筠，宋霁初让蔷薇和木兰领着两个小的去吃点心，单独留下了锦葵和芸香，自己身边的人，还是要料理清楚的。蔷薇和木兰是从小跟在宋霁初身边的，她们两个不会有任何问题。茜草和百合虽然跟着宋霁初时间短，茜草是罪臣之后，百合年纪又小，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中间还夹了锦葵和芸香，她们二人，还是范夫人给的人。 “锦葵，芸香，你们两个，可看明白了？”若她们两个还糊涂着，宋霁初也不介意把她们直接送到庄子上。宋霁初见过广陵城外，数九寒冬只能靠着薄衣御寒，靠着一碗薄粥度日的穷苦百姓，所以动手要了谁的性命，宋霁初做不到，虽然凭宋霁初的身份地位，这并不是难事。 锦葵和芸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太明白宋霁初说的是什么。 “母亲今日过来，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怎么想？”宋霁初挑明了说。 “娘娘。”锦葵和芸香都跪了下来，因为早上擅自放范夫人入府的事情，宋霁初已经发了好大的脾气。宋霁初和京城宋家的关系并不好，旁人不知道，锦葵和芸香却是清楚的很。 第126章 女使们 “我和京城宋家的事情，你们是最清楚不过的，如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京城宋家未必会甘休。”宋霁初慢慢的说道。“你们若念着母亲，我也可以送你们回京城宋家。” 跟着宋霁初出来的陪嫁丫头，再被送回京城宋家，她们会是什么下场，只怕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自作主张，让夫人入府，娘娘别赶奴婢走。”锦葵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忙给宋霁初磕头。 “娘娘，奴婢虽是宋家的家生子，但奴婢是娘娘的奴婢。”芸香也赶紧跟宋霁初表忠心。 “在京城宋家的日子难捱，有你们和蔷薇、木兰，如今也算是过来了。”宋霁初提起在京城宋家的那几年，自从杜嬷嬷被打发回广陵之后，宋霁初身边能用的，也就是她们四个人，而已。 “如今，我也不仅仅是宋家二姑娘，更是临江王妃，王爷待我是个什么情形，你们也看在眼里，王府在我辖制下，再出什么乱子，王爷会怎么想。王爷喜怒无常，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又如何能保得住你们。” “王府的事再小，都不能透出去一点儿，卖旁人个好，若能落点好处，也就罢了，只怕是只会落一身埋怨。” 锦葵和芸香没读过什么书，宋霁初说的，她们也能明白，她们这些做奴婢的，全仰仗主子，主子日子难捱，她们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就像宋霁初说的，锦葵担这么大的风险，让范夫人入了王府，范夫人却不觉得锦葵有多为难，只会觉得，这是锦葵应该做的。范夫人甚至私底下要求锦葵和芸香帮着打听王府的动静。 “今日若是在府里的是蔷薇、木兰，亦或者茜草、百合，她们就不会让母亲入府，你们是母亲给我的，多少念着母亲，这个我也能理解。”宋霁初依旧不疾不徐。 “我的话不会收回，你们若想回去，我亲自送你们回京城宋家，”宋霁初突然严厉了起来，锦葵和芸香看着宋霁初发落了几个“梦”，毫无手软，宋霁初收拾她们，跟闹着玩儿一样，就看宋霁初是否真想动手 “娘娘饶命。”锦葵和芸香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回宋家，就是死路一条。 “既然不想回去，便注意点儿，下次再犯，我定不轻饶，两错并罚。”宋霁初懒懒的说。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锦葵一个劲儿的给宋霁初磕头。 “娘娘，奴婢效忠娘娘，绝无二心。”芸香也给宋霁初磕头，范夫人的事情，芸香也是为难，若不是锦葵挺身而出，就该是芸香直接对上范夫人。芸香和锦葵不一样，芸香的家人，都在范夫人手里，芸香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范夫人。 “我早就有打算，给你们挑个好人家，你们若有中意的，也只管来告诉我，到时候，我会放了你们的身契，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出嫁，好生过日子，芸香，你家人那边，我也会让哥哥嫂嫂留意的。”宋霁初语气缓和了起来，恩威并施，威完了，就该恩了。 “多谢娘娘。”能放了身契，她们就是平民，而不再是奴婢，哪怕日子过的苦些，也是自由身。再加上宋霁初就算是当初在京城宋家，自己日子过得紧巴，对手下的女使也是很大方的，她们也不会愁银子使。 宋霁初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两人感觉还是有些不太真实，老老实实的站起来，该有的不该有的心思，都歇了。 身边的人说完了，宋霁初该去管一管旁人了。 宋霁初让蔷薇亲自去给珍珠传话，让珍珠过来回话。宋霁初是故意给殷明昭看的，让殷明昭知道，珍珠是被蔷薇硬压着，来向宋霁初回话，免得日后殷明昭再找珍珠麻烦。 珍珠还真的给宋霁初带来了不少消息。 “娘娘，殷姑娘赏了奴婢不少东西，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来找娘娘。” “今日范夫人走的时候，殷姑娘跟范夫人不知道谈了什么，还特意让奴婢去望风，回去之后，又赏了奴婢些东西。” 珍珠入了临江王府，虽然见过不少富贵的东西，但珍珠知道，这些东西都和自己没关系，也不敢肖想什么。可现在不一样，是殷姑娘将东西塞到了自己手里，说这些的东西都是赏给自己的。这些东西加一起，赶上珍珠一年月钱了，珍珠是真的慌了，就说宋霁初出手大方，也没有这样赏人的。 珍珠想了想，干脆来找了宋霁初。 “既是赏你的，你便拿着。”宋霁初基本猜到殷明昭想做什么，只是不知道殷明昭找范夫人做什么。范夫人眼里只有大姑娘宋雯华，未必会把殷明昭放在眼里，不过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对于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宋霁初想了个好办法。 “但你要记得，你的主子是谁。”珍珠的身契在宋霁初手里，月钱也是从宋霁初这边发放的，珍珠没有理由不帮宋霁初，即便珍珠脑子糊涂，站在殷明昭那边，宋霁初也是不怕的，只是到时候处置的时候，多一个冤大头而已。 “奴婢吃着娘娘的饭，娘娘才是奴婢的主子。”珍珠从一开始就很清醒，自己的主子，有且只有一位，那便是宋霁初。 宋霁初给珍珠了一匹料子，让珍珠给殷明昭带回去，珍珠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在殷明昭那边，也能很好的转圜。 宋霁初给叶樟传话，让叶樟有意无意的跟殷明德透露，大少爷宋筠的身份，宋霁初倒要看看，这兄妹俩能有多大能耐。 忙忙碌碌一上午，明明才一上午而已，宋霁初有种过了很久的错觉，这一上午，还真是没消停。 用完午膳，宋霁初终于可以小憩一会儿了，睡醒了再看账本吧，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宋霁初躺在湘妃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宋霁初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在睡梦中，依旧是眉头紧锁，宋霁初好像睡了很久，又好像没睡多久。 “谁？”宋霁初突然被惊醒了，正好撞上唐修远。 唐修远也是刚回来的，见宋霁初睡了，便给宋霁初掖一掖被子，没想到倒是吵醒了宋霁初，宋霁初一脸警惕，不像是被吵醒的，倒像是假寐的凶兽，正盯着自己的猎物。 唐修远好像没怎么见过宋霁初熟睡，唐修远有早起的习惯，总是会先在院子里练功，然后再去上朝。好像每次自己起来的时候，一旁的宋霁初都醒着，虽然宋霁初会继续睡过去。宋霁初睡觉这么轻的吗？ 第127章 长公主传话京城宋家 “王爷回来了。”宋霁初看清了眼前人，也放松了警惕，也对，这是临江王府，又不是别的地方，能有什么危险。 “梦见什么了？还一直皱着眉。”唐修远随口问道。 “不记得了。”宋霁初有点梦魇，好像是做噩梦了，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宋霁初从湘妃榻上起来，简单把毯子理了理，就扔到了床上，等下蔷薇她们会来整理的。 “顾家和梁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唐修远主动提了起来。 “梁家三郎与顾家二郎，被判互殴，梁家三郎已故，便不再追究了，顾家二郎，革了差事，永不入仕，附带在牢里住三年。” 和唐修远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坐牢不可怕，可怕的是，圣上直接绝了顾家二郎的仕途，也算是给梁家一个交代。 “顾家和梁家这个仇，看来浅不了了。”宋霁初只是八卦，顾家和梁家的事，不会插手。 “桓哥儿日后要是敢逛青楼，我饶不了他。”宋霁初突然想起了小桓儿，宋霁初不由得带入了顾家夫人和梁家夫人的角色，要是自家儿子，是这么个下场，自己也会很生气。但生气归生气，怪不得旁人，只能怪自家的混小子。 “不用王妃出手，本王亲自打断他的腿。”唐修远不由得也带入了老父亲的角色，要是小桓儿也这么混账，唐修远一定好好教育教育。 “那傻小子，估计也没这么多心眼儿，悦悦若是个男子，可是得小心些。”小悦和鬼主意多，保不齐会有些什么花花肠子。 “非也非也，王爷该对悦悦多上上心，免得你家白菜被猪拱了。”宋霁初表示不赞同。 “想娶悦悦，还是先问问本王的枪答不答应。”那不行，小悦和可是唐修远的掌上明珠，谁家的混小子敢打小悦和的主意。 宋霁初甩了甩头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你家宝贝闺女，还没三岁呢。 “过几日，孟将军府……” “王爷的面子得给啊。”郑国公府一场宴会，宋霁初应付的已经很是疲累了，宋霁初并不想继续参加什么宴会，到底是唐修远的下属，又是保家卫国的将军，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梁家三郎和顾家二郎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圣上没有追究梁家和顾家，也确实没给两家什么面子，这两家估摸着还会去找你。”唐修远想说的是这个。 “没事，她们找我，我又不是一定要见她们，既然已经是王妃了，该有的架子还是要有的。”宋霁初半开玩笑道。其实也不是开玩笑，这两天下来，宋霁初是真的觉得，是该有些架子，不然自己得累死。 “嗯，你自己看着办就行。”唐修远没有反对什么，宋霁初进退有度，不需要唐修远操心什么。 长公主府接了宋霁初的拜帖，宋霁初第二日便上门拜访长公主了。 宋霁初离开长公主府后，长公主便派人去了京城宋家传话。 “长公主听闻宋大人和夫人为了大姑娘的婚事，劳心劳力，特命老奴前来传话，长公主说，请宋大人和夫人，只管好好给大姑娘挑选婚事，若是实在挑不中合适的，明年春闱过后，长公主会亲自向圣上求旨，让圣上在新科进士中，为大姑娘挑选如意郎君。” “临江王妃不好插手大姑娘的婚事，又实在不忍看到宋大人和夫人，日渐消瘦，便求到了长公主头上，若非长公主也是看在临江王妃一片孝心的份儿上，长公主向来是不管这些闲事的。” 长公主府的嬷嬷，如是说。 大姑娘宋雯华听到长公主府的嬷嬷这么说，险些背过气去，宋曜确是很高兴。 新科进士和新科进士也是不一样的。 在大姑娘宋雯华看来，新科进士虽是天之骄子，但大多出身寒门，或者是小官家，真正的豪门大户，家中子弟都是靠恩荫的。新科进士再好，家族底蕴，自然比不过高门望族。宋霁初能嫁入王府，还是京城贵女们心心念念的临江王府，自己就只能嫁给一些穷酸进士。在宋家，自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后成婚，穷酸进士们能供的起自己的日常开销吗？大姑娘宋雯华是越想越气，长公主身份尊贵，大姑娘宋雯华不敢置喙，便把矛头都对准了宋霁初，宋霁初就是见不得自己过得好。大姑娘宋雯华现在连活吃了宋霁初的心思都有了。 宋曜却很高兴，大少爷宋筠和三少爷宋简曾给宋曜提醒过，宋曜也担心家中子女的婚事，门第都太高，会引起圣上不满。从前宋家地位不高，圣上不怎么在意，如今宋家出了临江王妃，圣上也会多关注些。新科进士都是天之骄子，日后有临江王府、忠顺侯府、范家、宋家、秋家的提拔，封侯拜相也是指日可待，这是妥妥的潜力股。宋曜混迹官场多年，官场也是有鄙视链的，靠恩荫出身，比不过靠科考出身的。新科进士，怎么看都比靠恩荫的世家子弟要强上百倍。 范夫人还不知道宋曜和大姑娘宋雯华二人各自的小九九，但范夫人也在考虑长公主的话，难不成自己千宠万爱长大的大女儿，就真的只能嫁给穷酸进士？宋曜当年也是进士出身，才华斐然，广陵宋家下的聘礼，也是很能拿的出手的，穷酸进士怎么能和宋曜比。 宋霁初当然知道长公主派人去京城宋家的事情，这事儿，还是宋霁初一手促成的。不是嫌我不帮忙吗，如今我可是为了大姐姐的事情，直接去求了长公主，可不能再说我不帮忙了哦。 “你胆子还真是大，敢在长公主面前耍小心眼儿。”唐修远听说后，不由得吃了一惊。 “哼，这叫一劳永逸，这下满京城都知道，我为了大姐姐的婚事，去求了长公主，母亲便不能再拿这事儿来说道了。”宋霁初不以为然。 “那可是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 “我这点儿道行，长公主能看不出来，这主意，还是长公主出的呢。”宋霁初朝唐修远扮了个鬼脸。 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我真没见过。 唐修远也被宋霁初的话惊到了，一时半会儿没缓过来。 第128章 三位王妃 长公主让人给京城宋家传了话，宋曜夫妇和大姑娘宋雯华估计要合计一阵子，不会来烦宋霁初了。宋霁初人逢喜事精神爽，连晚饭都多吃了一碗，看的唐修远是一愣一愣的，别说唐修远了，杜嬷嬷都有些吃惊，赶忙让蔷薇她们去准备山楂丸子，生怕宋霁初半夜闹积食。 过了几日，孟将军府的百日宴，殷明昭被唐修远下令不许跟宋霁初赴宴，也就是宋霁初自己去，宋霁初高高兴兴的出门赴宴。孟将军是唐修远的旧部，宋霁初也专门让人打了长命锁和银手镯。 “属下孟朗，携妻小，请娘娘安。”马车刚停稳，宋霁初还没下马车，外面就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孟将军快起来，今日是小将军的百日宴，王爷公事忙，特意交代了，让本宫过来沾沾喜气。”唐修远其实不忙，但唐修远也是武将，又是孟将军从前的上峰，唐修远血厚，不在乎旁人说什么，但孟将军不一样，孟将军的妻儿老小，还要依靠孟将军。 宋霁初在蔷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也拿出了自己准备的长命锁。孟小将军不哭也不闹，一双大眼睛，好奇的东瞅瞅西看看。 在将军夫人的帮助下，宋霁初把长命锁和银手镯戴在了孟小将军手上，孟小将军好像知道宋霁初给他送了礼物，咧着嘴冲着宋霁初直乐。 “这孩子，倒不怕生。”孟小将军的小脸儿肉乎乎的，宋霁初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孟小将军也不孬，还是冲着宋霁初傻乐。 一行人也不在门口多说什么了，陆陆续续往屋子里走。孟家没打算大操大办，只是简单摆了几桌酒而已。孟将军曾经是唐修远的属下，也就给临江王府送了帖子，想着临江王府能派人过来送个礼，就已经很不错了，谁曾想，身为临江王妃的宋霁初还亲自来了。 “娘娘，寒舍简陋，委屈娘娘了。”孟将军有些不好意思。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宋霁初冲孟将军笑了笑。 孟将军虽是武将，却也不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知道宋霁初说的是《陋室铭》，心里满是感激，热情的招呼宋霁初落座。 孟小将军平日里可能也没见过这么多人，一双大眼睛总是好奇的到处瞧。宋霁初一边和将军夫人闲聊，一边逗孟小将军玩儿，倒也是其乐融融。 “舒王妃到。” “衍王妃到。” 门口响起了小厮的通传声。 舒王妃？衍王妃？郑国公府的宴请，两位王妃都不屑一顾的，怎么会来孟家？孟家与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都没有交集，与两位王妃的母家更无交集。 将军夫人神色慌张，又很快恢复如常。看将军夫人的神情，孟家应该没有给两位王妃下帖子。 孟将军夫妇赶忙上前迎接两位王妃，两位王妃却是心不在焉，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宋霁初突然感觉，两位王妃是冲自己来的。孟家的院子不大，两位王妃显然也注意到了宋霁初，很快就朝宋霁初的方向过来了。 真是冲着宋霁初来的，宋霁初想了半天，隐隐觉得可能是和梁家、顾家的事情有关。 “舒王妃、衍王妃，这么巧。”宋霁初主动起身。 “是挺巧的。”舒王妃不动声色，衍王妃则没说话。 三位王妃往那儿一坐，旁人谁还敢往前凑，孟将军夫妇也很识趣的将宾客们引向了别处。 三人都没再开口，宋霁初也不着急，气定神闲的吃着点心，孟将军府上的点心倒是不错，等下走的时候，问问将军夫人，是在哪里买的。 “临江王妃，本宫就开门见山了。”衍王妃先憋不住了，“梁家和顾家的事情，人尽皆知……” “顾家？梁家？什么事？本宫怎么不知道。”宋霁初一脸无辜。 衍王妃嘴角抽了抽，宋霁初装的还真像， “梁家三郎和顾家二郎闹了些不愉快，是你家王爷一手操办的。”舒王妃跟宋霁初解释道，虽然舒王妃也不相信宋霁初不知情。 “本宫还真不知道，”宋霁初自嘲一般摇了摇头，“本宫就说前些日子郑国公府的赏花宴，怎么好端端的，顾家太太和梁家太太都来和本宫说话，本宫还纳闷呢，临江王府和宋家，与顾家、梁家都无甚瓜葛。”宋霁初看似说的是临江王府和宋家，与顾家、梁家的关系，实际上点的是大皇子舒王夫妇和二皇子衍王夫妇，与孟家的关系。明明八竿子打不着，非要在人家的好日子上门寻晦气。 “原是这个缘故，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宋霁初小声喃喃道。 “临江王妃是真不知道是假不知道，顾家二郎身受重伤，被革了差事，绝了仕途。”衍王妃窝着火，语气也不太好。 “梁家三郎，已经没了。”舒王妃的道行明显高于衍王妃，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怎会如此。”宋霁初有些慌了，看看舒王妃，又看看衍王妃，在看看身边的女使们，一副我不知道，不关我事儿啊的神情。 “王爷从不与本宫说外面的事。”宋霁初小声嗫嚅道，一副很没用的样子。 “梁家和顾家，都是京中望族，即便是王爷，也不好直接料理什么，”宋霁初说的认真，话头一转，又开始不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外头的事儿，本宫也不懂，本宫倒是觉得，王爷不好直接料理的，应是会上奏圣上，请圣上圣裁。” 宋霁初说完，两位王妃都陷入了沉默，梁家和顾家这样的望族，势力自然是盘根错节，别说是临江王唐修远，即便是圣上，也不好轻易动他们。梁家站队大皇子舒王，顾家站队二皇子衍王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若说唐修远上奏圣上，也不是没有可能，梁家和顾家的事情，没再深究下去，背后很可能也有圣上的意思。 “临江王妃真是好伶俐的口齿，本宫也甘拜下风，难怪范夫人也不敢招惹临江王妃。”衍王妃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舒王妃瞥了眼衍王妃，满眼都是不悦，蠢货，临江王妃和宋家的事情，长公主都亲自插手了，衍王妃竟还会拿出来说事。这样的蠢货，竟然还能肖想太子妃之位，乃至日后的后位。后位如果是这样的蠢货，还真是大魏的不幸。 “本宫去瞧瞧孟小将军。”舒王妃本来就是想试探试探临江王府的态度而已，宋霁初滑不溜手，舒王妃心里也有数了，也不屑与衍王妃为伍。 第129章 沐雨公子的新作?! 舒王妃也不管其他二人，径直离开了，你们既然想斗，舞台就交给你们。 宋霁初朝舒王妃点头示意。 “衍王妃这话，本宫就真的听不懂了，本宫母亲与本宫，又有何纠纷是本宫不知道。”宋霁初也看明白了，舒王妃和衍王妃二人，说白了只是来试探的，舒王妃已经有了答案，所以借口离开了，孟将军根本没在大皇子舒王夫妇眼里。衍王妃不仅想来试探，还想来找些优越感。不得不说，舒王妃会比衍王妃要难对付的多。舒王妃不会留下什么话柄，相比之下，衍王妃就有些沉不住气了。 “临江王妃还真能沉得住气，可惜，能瞒得住旁人，却瞒不过本宫。”衍王妃故作神秘。临江王妃与宋家不和，尤其与范夫人、宋家大姑娘不和。郑国公府的宴会，舒王妃虽然没有亲自参加，该听的消息，却是一点儿都没落下。 “本宫又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宋霁初也丝毫不怵，依旧悠哉悠哉的吃着点心，你说你的，我吃我的，咱俩不耽误。 衍王妃见宋霁初油盐不进的，也不和宋霁初废话什么，起身告辞，也不找个什么理由，直接离开了孟将军府。 没一会儿，舒王妃也告辞了。 孟将军夫妇倒是吓的不轻，舒王妃和衍王妃就这么来了，又这么走了，传到圣上耳朵里，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不妨事，她们二位是来找本宫的。”宋霁初冲孟将军夫妇笑了笑。 孟将军依旧很不安，盘算着送走了宾客们，给圣上上一封折子，把今日的事情解释一下才好。 舒王妃和衍王妃走了，宋霁初可没打算走，宋霁初是来赴宴的，宴席还没吃呢，怎么能走呢。 方才宋霁初就想问将军夫人了，只是舒王妃和衍王妃突然杀了出来，宋霁初倒是没工夫跟将军夫人说话。将军夫人生完孩子，恢复的很不错，面色红润，倒看不来是生过孩子的。宋霁初直接让把大少爷宋筠和孟将军也喊了过来，让大少爷宋筠就在一旁听着，大少奶奶万氏开春就会生产，宋霁初正好趁机问问将军夫人，日后嫂嫂坐月子，也能注意些。孟小将军在将军夫人怀里坐不住，一直扭来扭去的，也会时不时的盯着宋霁初发呆。将军夫人让婆子们把孟小将军带下去休息了，宋霁初想了解的事情，将军夫人自然知无不言。 宋霁初回到王府，时间已经不早了，毕竟不是谁家都能像临江王府一样，有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一路上晃晃悠悠的，倒是把宋霁初又晃饿了，虽然在孟将军府，宋霁初也没少吃东西。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北方和南方不同，在广陵，基本都是靠炭火，在北方，都用的是地龙。宋霁初畏寒，两个小的身子也不太好，主屋的地龙早早就烧了起来。宋霁初在京城这么几年，还是头一回感觉到地龙的好处。在京城宋家，宋霁初屋里的地龙，不怎么热，宋霁初去范夫人处，时间也是有限，宋霁初还以为，地龙就是烧不热的，看来并非如此啊。 唐修远最近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宋霁初，这些日子总往外面跑，宋霁初问白果他们，他们都是唐修远的人，宋霁初自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在忙什么，总是神神秘秘的？”唐修远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被宋霁初看了个正着。 “没忙什么。”面对宋霁初的询问，唐修远莫名的有些心虚，毕竟八字还没一撇，唐修远也不好跟宋霁初多说什么。 “王爷不想说就算了。”宋霁初也不强求唐修远什么，两人也不过是靠圣旨维系着夫妻关系而已，“王爷若是得空，去铺子瞧瞧德哥儿，德哥儿也不知是怎么了，做事情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掌柜的跟叶樟说了好几次，叶樟都捅到我这里了。” 殷明德还能怎么了，不过是不经意间听说了大少爷宋筠，知道大少爷宋筠是王妃宋霁初的兄长，如今管着王妃宋霁初名下所有的产业。虽然宋霁初名下的产业，是宋霁初的私产，与临江王府没有关系，但殷明德心里还是不平衡，既然都是已依附于临江王府，凭什么宋筠可以管着王妃名下所有的产业，自己只能在铺子做个可有可无的帮工。 唐修远在看画，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宋霁初说的。 宋霁初瞥了一眼，是沐雨公子的画作，不对，不是，沐雨公子没有画过这样的画，自己画过些什么，宋霁初还能不记得吗？宋霁初又看了看，这画确实有沐雨公子的味道，可惜，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伪装，也成不了真的。 “王爷别看了，这画不是沐雨公子的。”当着沐雨公子的面，伪造沐雨公子的画作，这算几个意思。 唐修远果然抬起了头，不解的看着宋霁初。 “王爷不妨去海棠依旧看看沐雨公子的真迹，便能看出二者的区别。”宋霁初也不点破。 “王妃很了解沐雨公子？”唐修远问了句。 “谈不上，我和王爷一样，都喜欢沐雨公子的画。”宋霁初没打算自爆身份。 宋霁初没再和唐修远聊什么，去看两个孩子去了，宋霁初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唐修远拿出了王府里藏有的，沐雨公子的其他画作，认真的对比着。王府里的其他画作，都是沐雨公子的真迹，这点唐修远确认无疑。别说，唐修远看着，还真看出了些什么，新收的这幅画，和之前的画相比，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但唐修远又说不个所以然来。 等明年开春，两个孩子就满三岁了，今年冬天好像格外的冷，这才几月份，宋霁初却觉得，好像到了深冬。 “姐姐。”两个孩子穿的暖暖的，在屋子里摆弄小玩意儿，见宋霁初进来了，都丢下了手里的玩具，扑向了宋霁初。 “又重了，我都抱不动你了。”宋霁初掂了掂小桓儿，开玩笑道。 “姐姐，你看你看，衣服又小了。”小悦和给宋霁初抖了抖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是穿得厚，还是两个小的确实又长高长胖了，衣服瞧着是有些局促了。 “小主子长得快，衣服都要赶不上了。”杜嬷嬷也在一旁打趣道。 “衣服小了是好事，”小悦和臭美的很，不爱听旁人说她长胖了，一直说的都是衣服小了，宋霁初也顺着小悦和，“说明桓儿和悦悦长大了。” 第130章 真假沐雨公子 不需要宋霁初特意打听什么，也能知道唐修远的大概行程，唐修远近些日子常去海棠依旧。画师沐雨的作品，越来越受欢迎，连带着海棠依旧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海棠依旧盘下了周围的铺子，一楼全部开辟出来，当做书肆，只借阅，不出售，也有代写书信、状子的摊子。二楼而是文人字画、古籍善本，甚至还有些话本子，画师沐雨的画作，海棠依旧只此一家，除过画师沐雨，还有一位画师祝康，也是仅在海棠依旧出售。两位画师在京城中，都是极受欢迎的。画师祝康，全称广陵祝康，也就是祝姑姑。二楼也有雅间，供贵人们观赏字画，虽然本意是留给宋霁初用的，唐修远常过去，倒是基本都是唐修远在用。 唐修远欣赏画师沐雨的作品，宋霁初是知道的，愿意去就去吧，多看些真迹，也不至于被假画诓了去。 某日，宋霁初进宫请安出来，坐着马车回府，正盘算着要不要去铺子里看看或者去买些吃食，大少爷宋筠却瞧见了王府的车架。宋霁初进宫，一路上都是大少爷宋筠陪着。 能动用王府车架的，除了宋霁初，也就只有唐修远了，在茶楼门口，也不像是处理公事。 “要去看看吗？”大少爷宋筠问道。 宋霁初想起唐修远这些日子总是神神秘秘的，也来了兴趣，既然碰上了，便要去看看。 “娘娘。”王府侍卫也注意到了宋霁初，赶忙上前行礼。 “看来王爷在里面。”侍卫在门口守着，唐修远一定在。 “是。”侍卫不敢隐瞒宋霁初。 “可是公事？”宋霁初又问道，如果是公事，宋霁初就不方便打扰了。 “不是。”侍卫老实的回答道，谁会在茶楼处理公事，侍卫没胆子在宋霁初面前扯谎。 宋霁初示意侍卫带路，侍卫左右为难。 “娘娘来找王爷，既然不是公事，有何不妥。”大少爷宋筠开了口，这边是王妃娘娘和自己的顶头上司，那边是王爷，本着一加一大于二的基本原则，侍卫听了宋霁初的话，低头在前面带路。王妃娘娘已经找到了茶楼，总不能拦着娘娘，让娘娘在门口等吧。 “娘娘。”侍卫将宋霁初一行带上楼，水杉便注意到了。 “王爷，娘娘来了。”水杉给宋霁初行完礼之后，就敲响了雅间的门。 门很快打开了。 “怎么是你？”开门的人，宋霁初认识，正是前段时间去海棠依旧找茬的戴墨君，后来海棠依旧报了官，戴墨君一口咬死画作是被掉了包，旁的一概不知，京兆尹罚了些银钱，也就不了了之了。 走到雅间里面，宋霁初才注意到，除了唐修远之外，还有一人，这人正和唐修远一起，在欣赏画作。 “学生见过娘娘。” “见过娘娘。” 两人向宋霁初行礼。 “这位是……” “在下不才，人称沐雨公子。” 沐雨公子？开什么玩笑。别说宋霁初这个沐雨公子本尊了，大少爷宋筠听了，都直摇头，这算什么，李鬼和李逵。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坐在了唐修远身旁，“既是赏画，王爷别独自欣赏，也让我看看。” 唐修远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宋霁初，宋霁初对画师沐雨的作品颇有研究，想着见过画师沐雨之后，再告诉宋霁初。海棠依旧有不少沐雨公子的作品，想来沐雨公子与广陵宋家也是关系匪浅，这倒是巧了，正好让宋霁初碰上了。 唐修远把画作摊开放在桌子上，是一幅《仕女图》，颇有几分《簪花仕女图》的味道，画中仕女温婉可人，色彩复杂但不单调，但线条处理的却不好，衣裙虽然规整流动，但面部和手部的线条就有些潦草了。 大少爷宋筠也趁机看了看，大少爷宋筠虽然不太懂这些，也能看的出来，这水平和宋霁初的画作，简直是差远了，在大少爷宋筠眼里，宋霁初的作品，无人可及。 “这是先生的新作？”宋霁初问道。 “是。”“沐雨公子”应道。 “听闻先生擅长山水花鸟，却没想到先生的仕女图，也是不错。”宋霁初一边看画，一边说道。 “娘娘谬赞。”“沐雨公子”垂手立在一旁，态度恭谨，若能入得了临江王夫妇的眼，日后就吃穿不愁了。 “《孤舟》也是先生的作品？”宋霁初随口问道 “是。”“沐雨公子”不防备，点头应下。 宋霁初眯起来眼睛，看来之前的《孤舟》就是眼前这人仿制的。 “先生对色彩的把握，本宫很是欣赏。不过，本宫还是喜欢先生的山水花鸟，先生的《仕女图》面部和手部，线条就不甚流畅，王爷你看是不是？”宋霁初也不管唐修远看没看得出来，直接给唐修远指了出来。 “既然是《仕女图》，描绘人物，必得看重细节才是。” 唐修远也皱起了眉头，画师沐雨从未有人物图流传出来，这幅作品，唐修远是真的拿不住。宋霁初丝毫不给这位“沐雨公子”面子，难道他不是沐雨公子？ 宋霁初对《仕女图》已经没了兴趣，反倒是对眼前这位“沐雨公子”很感兴趣。 “娘娘对画作深有研究，是在下班门弄斧了。”“沐雨公子”表面上依旧很谦卑，心里却早就捏了把汗，唐修远都没察觉的事情，就这样被宋霁初点了出来，“沐雨公子”预感，今天的事情，是不会顺利了。 “王爷怎么认识先生的？”宋霁初轻轻推了推唐修远。 “娘娘，学生听闻王爷欣赏沐雨公子的画作，便将沐雨公子引荐给王爷。”戴墨君倒是主动解答了宋霁初的疑问。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了，管你后台有多硬，直接捆了，送交刑部。 “先生是哪里人？” “在下扬州人士。” “本宫到与先生有缘，本宫也是扬州人士，不知先生是扬州哪里？” “在下扬州松江府。” “不远不远，本宫出身扬州府。” 宋霁初与“沐雨公子”一来一往的，看上去相谈甚欢，唐修远想说什么，反倒是插不进去了。 宋霁初私底下扯了扯唐修远的衣袖，示意唐修远不要开口，唐修远虽然不明白宋霁初的意思，还是继续保持沉默，看着宋霁初与“沐雨公子”交谈。 “本宫看先生的画，倒有几分祝康的味道。”祝康，全称广陵祝康，便是祝姑姑。 “娘娘见多识广，在下佩服，在下有幸拜在祝康公子门下。”“沐雨公子”有些意外，宋霁初居然知道祝康。想想也是，祝康在扬州名声鹊起，宋霁初也出身扬州，倒也不足为奇。 宋霁初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祝康，从来都没有说过，是祝康公子，沐雨，也从来没有说过，是沐雨公子。 第131章 捆了 “祝康老先生喜欢游历，本宫不曾有幸拜访，不知先生是在哪里跟祝康老先生学的画，可是在松江府？”宋霁初不着痕迹的称呼祝康为老先生。 唐修远已经听出来了，在桌子下面，捏了捏宋霁初的手，宋霁初也用力捏了回去别说话，看他怎么原形毕露。 “是，祝康老先生四处游历，在下也是在松江府，偶然结识祝康老先生，得老先生指点一二。” “沐雨公子”并未觉得不妥，反而顺着宋霁初的话，也称祝康为“老先生”。 “原是这样。”宋霁初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来人，捆了。”没等宋霁初继续问下去，唐修远就已经下令，将眼前的“沐雨公子”和戴墨君一并捆了。 “王爷这是何意？”戴墨君还不明觉厉，明明刚才还与临江王夫妇相谈甚欢，怎么这就要捆了。 “招摇撞骗，是何罪名，敢拿本王取乐，又是何罪名？”唐修远脸色一沉，厉声喝道。 宋霁初倒是被吓了一跳，发火之前好歹打声招呼行不。 “学生不敢欺瞒王爷。”戴墨君赶忙向唐修远请罪，心中也不免嘀咕，临江王夫妇是如何察觉的。 水杉和大少爷宋筠手脚快，已经将两人捆结实，扔在了临江王夫妇面前。 “前些日子，在海棠依旧，企图以假乱真的，被娘娘拆穿，还不长记性吗？”大少爷宋筠提起了海棠依旧的事情。 “之前的是误会，京兆尹早有定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戴墨君梗着脖子，拒不承认。 死鸭子嘴硬。 宋霁初摆了摆手，示意水杉和大少爷宋筠退下，“好，不说之前的事，本宫问你，缘何冒充沐雨公子？” “在下就是沐雨公子，娘娘此话何意！”“沐雨公子”也是打死不认。 “你若是能重新画上一幅《孤舟》，本宫便信你是‘沐雨公子’，来人，笔墨伺候。”宋霁初也厉声说道，“沐雨公子”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宋霁初的样子，瞧着比唐修远好不哪里去。 “沐雨公子”挣扎着要起身，想证明自己。 “若是画不出，以后也都不必画了。”宋霁初说的是轻飘飘的，看着宋霁身后摩拳擦掌的水杉和大少爷宋筠，“沐雨公子”怎会不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宋霁初这是想直接废了他。 “沐雨公子”打了个寒颤，方才还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如今已经泄了气。 “倒是画啊，王爷和娘娘还等着瞧呢。”大少爷宋筠粗暴的推了一把。“沐雨公子”吓得丢了笔，慌忙趴在 地上，一声不敢吭。戴墨君见此情景，也赶紧跪在地上请罪。 “即便是再优秀的画师，也不能画出两幅完全一模一样的作品，纸笔、颜料、时空、环境、心境，都不复当日，不如先生告诉本宫，如何复刻。”宋霁初的声音淡淡的，听得“沐雨公子”和戴墨君确实惊了一身冷汗。 “先生定是高手，不然怎么能鱼目混珠。”宋霁初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扔在地上的两人，十分鄙夷。宋霁初明明是一身华服，在戴墨君和“沐雨公子”眼里，看上去却与一旁面色清冷的要结冰的唐修远没什么区别。 你算是什么东西，还敢冒充画师沐雨。 “交给刑部吧，务必让他们说实话。”唐修远也懒得跟他们废话什么，刑部会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我就是沐雨公子，沐雨公子就是我。”“沐雨公子”仿佛疯魔了一般，用力挣脱着绳子，双目猩红，感觉下一秒就要冲宋霁初扑过来一样。 唐修远伸手护住了宋霁初。 大少爷宋筠上去就是一巴掌，敢这么跟临江王夫妇说话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你不可能是沐雨公子，谎言说的太多，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宋霁初怒极反笑，“本宫就让你做个明白鬼，沐雨公子师从祝康公子，二人均出身广陵，本宫出身，广陵宋家。”广陵的事情，不，是扬州府的事情，就没有广陵宋家不知道的。 “广陵，宋家。”“沐雨公子”呢喃着重复了一遍，竟然会是广陵宋家，“沐雨公子”已经失了神。 唐修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水杉和大少爷宋筠，一人压了一个，出去了，宋霁初身边的女使也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说了许多话，宋霁初有些渴了，端起杯子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一杯饮尽，还觉得不尽兴，又倒了一杯。 “王妃对祝康公子和沐雨公子颇为了解。”唐修远突然开了口。 宋霁初一个不注意，倒是磕了茶壶，唐修远本想帮忙把茶壶放好，一抬手，衣袖倒带到了茶杯，撒了宋霁初一身茶渍。 宋霁初忍住想翻白眼儿的冲动，用帕子擦着身上的茶渍。 “抱歉。”唐修远是真的没注意，只注意茶壶了，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袖。 “祝康公子和沐雨公子都是广陵的名人，我出身广陵，自然知晓一二。”宋霁初轻轻接过了，宋霁初没打算跟唐修远说沐雨公子的身份。 “只是如此？”唐修远有些不信。 “确实如此。”宋霁初努了努嘴。 “王妃可见过祝康老先生与沐雨公子？” “王爷是要套我的话？”唐修远换了称呼，宋霁初一听便听了出来，搞得唐修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祝康公子不过而立，怎么就是老先生了。”宋霁初还是说了。 听话听音，宋霁初应该和祝康公子以及沐雨公子都很熟悉，不然两位公子也不会把画作，只交给宋霁初。两位公子在扬州名声鹊起，在如今在京城亦是如此，但在京城能买到二人画作的地方，只有宋霁初名下的海棠依旧。 “王爷若是好奇，等日后就藩临江，可以登门拜访拜访，祝康公子和沐雨公子，都在广陵。”宋霁初倒也不是刻意想隐瞒什么，你又没问，我也没说，怎么能算隐瞒呢。 就看唐修远什么时候能发现沐雨公子的真实身份了，对堂堂大魏战神来说，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第132章 寒冬 往年要着冬衣的时候，今年还是秋衣，不少人都以为，今年会是暖冬，谁知第一场雨过后，天气很快就冷了下来。 临江王府自然不愁炭火，主屋地龙烧的暖和，宋霁初常和两个小的，窝在主屋里玩闹。 如此严冬，春耕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宋霁初不由得忧心起来。 唐修远最近忙的很，连带着大少爷宋筠也忙的很，宋霁初都不常见到唐修远以及白果他们这些暗卫。 “娘娘，大少爷来了。”女使打帘子，大少爷宋筠走了进来，带进了一身寒气。 “舅舅。”小悦和直接扑到了大少爷宋筠身上。 “乖。”大少爷从外面进来，周身都是凉的，不想把寒气带给两个小的，谁也没抱，只是摸了摸两个小家伙的小脑袋。 “最近王爷忙，王爷说谷贱伤农，炭贱也伤民，之前趁着炭价便宜的时候，囤了不少，如今放出去，京畿一带，不愁没有炭火过冬。” 唐修远特意让大少爷宋筠过来，跟宋霁初说说外面的情形。 “也只是京畿一带，越往北是越冷的，边关的日子，估计不会好过。”宋霁初想起了唐修远，边关苦寒，唐修远就这样在边关待了几年。 “等朝廷看到了效果，便会大力推广，以后，由朝廷出手调控炭价、粮价，日后便不用担心了。”大少爷宋筠宽慰宋霁初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京畿没了压力，朝廷也会着重北方，但愿不要有冻死人的情况发生。 “今年冬天，瞧着要冷些日子，不知道明年春耕会不会受影响。”宋霁初也说着自己想法。 “是，若是误了农时，后面就只能抢时间，不然收成不会太好。王爷倒是囤了不少粮，但也只是能够京畿地区……” “哥哥，你去跟王爷提个醒，当心北狄。” “这和北狄有什么关系？”大少爷宋筠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北狄比大魏边关还要再靠北，情况只会比大魏更难。”到时候大魏忙着农耕，未必会留意北狄，北狄正好可以乘虚而入。 听宋筠这么说，大少爷宋筠不由得一激灵。寒冬过后，草原未必能供给北狄人口、牛羊，北狄没了粮食，自然会骚扰大魏边境。 “我这就去。”此事干系重大，大少爷宋筠抬脚就准备走。 “哥哥，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宋霁初喊住了大少爷宋筠，“既然是天灾，王府也可以再出一份力，你帮我问问王爷的意见。” 从前在广陵的时候，碰上天灾，广陵宋家都会开仓放粮，协助官府赈济百姓，广陵宋家是商贾，旁人不会解读什么，只会称赞一声“义商”。但临江王府不一样，王爵既是荣耀，也是枷锁，明明只是想帮朝廷减轻些压力，传出去就有可能被说成邀买人心。 大少爷宋筠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可能涉及朝堂上的事情，还是得问过唐修远才行。 大少爷宋筠走后，宋霁初让蔷薇她们陪两个小的玩，自己则翻起了账本。成婚之时，唐修远在账房放了五万两现银，这小半年陆陆续续也花出去了不少。唐修远如果觉得宋霁初的想法没问题，宋霁初也要再盘算下，如何具体实施才行。 唐修远一直忙到用晚膳的时候才回府，衣袍上都是灰尘，一看就知道，唐修远这一天没少到处跑。 一家四口坐在一起用晚膳，宋霁初让女使们也轮流吃饭去了，只是留了个人在门口候着，免得有什么事情。两个小的，属于典型的人菜瘾大，明明吃不了多少东西，偏是什么都想吃。小桓儿的小碗里的吃食，已经堆积如山了，还是一直要继续往碗里夹菜。 “桓儿，把碗里的吃完，再夹其他的。”宋霁初不由得皱眉，这些东西，小桓儿未必吃的完，怎么还要夹，以前怎么没注意，是自己太惯着孩子了？ “我要，我要。”小桓儿不高兴了，嘟着小嘴，老大不高兴。 “夹菜可以，要吃完，不许浪费。”宋霁初又说了句。 “想吃就吃，又不是吃不起。”唐修远对两个孩子是无条件宠溺，还当着宋霁初的面给，小桓儿夹了菜，又给小悦和也夹了菜。 唐修远都这么说了，两个小的高兴极了，又开始要糕点吃，小桓儿如此，小悦和也是有样学样。 宋霁初白了唐修远一眼，没说什么，低头继续吃饭，合着我负责搭台，你拆台。 又吃了一会儿，两个小的明显是吃饱了，一直在玩儿，想起来了，才会扒拉一口。 “你们两个，先吃饭，吃完饭再玩。”宋霁初忍不住说了句。 “我吃饱了。”小悦和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 “我也不吃了。”小桓儿也推开了自己的小碗。 面前的小碗里，依旧是堆得和小山一样。 “玩儿去吧。”唐修远宠溺的看着两个孩子。 两个小的做鸟兽散。 “回来。”宋霁初把孩子们喊了回来。 “方才怎么跟你们说的，不许浪费。”宋霁初指了指孩子们小碗里剩下的吃食。 “可是姐姐，我吃不下了，一点儿也吃不下了。”小桓儿拉着宋霁初，两个孩子都有剩下的，小悦和剩的不多，小桓儿剩的很多，完全够小桓儿再吃一顿。 “姐姐，姐姐。”小悦和也拉着宋霁初撒娇道。 “行了，玩儿去吧。”唐修远再次出来打圆场，两个小的和宋霁初感情很好，宋霁初没发话，两个小的也不会走。 “王爷，内宅的事情，我说了算，王爷还是吃饭吧。”宋霁初没给唐修远好脸色，求求了，能不能不拆台。 唐修远没想到宋霁初会这么说，但宋霁初说的也对，成婚第二日，二人就约定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宋霁初完全能处理，还用不着劳动唐修远。 既然当初说了，唐修远也就不再插话了。 “知道自己吃不下这么多，干嘛还要夹这么多菜到自己碗里？”宋霁初让两个小的站好，一脸严肃的跟两个小的说道。“这个样子，让旁人怎么吃。” 唐修远又想开口，被宋霁初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只好老老实实闭嘴。 “我，我，我……”小桓儿有些着急，一着急起来，就开始结巴了。 “桓儿，悦悦，你们父王说的对，咱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吃不起，就算是上等的血燕，便是吃一碗，看一碗，再倒掉一碗，也供得起。”宋霁初说着，忍不住白了唐修远一眼。 第133章 教子 “对咱们来说是寻常之事，对有的人家来说，便是求而不得。” “就拿这碗米饭来说，要经过选种播种、放水打田、扯秧插秧、补水巡水、除虫收割、打谷晒谷、扬谷脱壳、再是加工，才是我们常见的精米。这就要半年的功夫了。” “江南盛产水稻，精米还要再经过收购、装船、运输、采购，才能到府里，府里的厨房，又得忙活一阵子，才得你们面前的这碗白米饭。” “在这中间，可能还有干旱啦、洪水啦、虫灾啦、翻船啦，要经过多少人、多少道工序流程，才得这一碗白米饭。”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唐修远说的不错，不是吃不起，但也不能让孩子们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认为一切都可以坐享其成，理所当然。 两个孩子听的认真，宋霁初说的这些，都是他们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如今天寒地冻，还有不少人家，吃不饱穿不暖，便是你们剩下的这些东西，也够灾民们一日的口粮了。” “若是战事重启，若无粮草支援，将士们饿着肚子，又怎么保卫我朝疆土。” 唐修远本来还觉得宋霁初小题大做，听到宋霁初提起灾民，提起边关将士，唐修远方才明白宋霁初的用意。如今京畿一带，情况稳定，并不代表大魏境内，都是稳定的。今年冬天这么冷，过不了几日，全国各地报灾的折子，便会递过来。唐修远也是领兵打仗的将军，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又怎会不知。若非因为粮草问题，北狄也不至于隔三岔五骚扰大魏边境。 “姐姐，我错了。”小悦和低下了头。 “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浪费粮食。”小桓儿也主动认错。“我，我，我……”小桓儿越说越着急，竟开始哭了起来。 “姐姐，对不起。”看见小桓儿哭了起来，小悦和也瘪了瘪嘴，眼看着也要下泪。 “桓儿，你是哥哥，是哥哥就要做妹妹的榜样。”宋霁初认真的跟小桓儿说道。 “姐姐，我错了。”小桓儿哭得越发厉害了。 “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父王和，”宋霁初顿了顿，“父王和姐姐不会怪你们的。”宋霁初柔声哄着两个孩子，拿着帕子给小桓儿擦眼泪。“下次可不许这个样子了。” 两个孩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们桓哥儿可是男子汉，不哭啊，你看父王什么时候哭过鼻子。”唐修远无辜躺枪。 “嗯嗯，我是男子汉，我不哭。”小桓儿听宋霁初这么说，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哭了。 “姐姐……”小悦和指了指他们两个剩下的饭菜。 “遇到困难，不妨事，不是还有父王和姐姐的吗？”两个孩子吃了不少东西，宋霁初还真不敢让他们继续吃，万一再积食了，就更有的闹了。 “父王。”两个小的眼巴巴的看着唐修远。 唐修远嘴角抽了抽。 “自己孩子吃剩下的，王爷怕什么。”宋霁初又补了一句。 “去找锦葵姐姐，拿些山楂丸子吃。”宋霁初看了看，候在门口的是锦葵。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好了，蹦蹦跳跳的出去找锦葵去了。 唐修远倒是不客气，直接将两个孩子吃剩下的，都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唐修远在边关待了几年，在吃食上并不讲究什么，更何况还是两个小崽子吃剩下的。 唐修远很赞成宋霁初方才的话，粒粒皆辛苦，但也想着两个孩子毕竟还小，等再大些，再好好教他们不迟。 “孩子们到底还小……” “王爷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孩子们还小，什么都不懂，王爷又看重两个孩子，才要好好教，父母惯子如杀子，等桓哥儿长成顾家二郎、梁家三郎那般年纪，再管教，可就来不及了。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王妃所言甚是，”唐修远突然起身，恭敬的向宋霁初行了一礼，“本王代胡杨还有两个孩子，谢过王妃。” 宋霁初入王府才几个月，两个孩子格外喜欢宋霁初，有时候唐修远甚至觉得，自己在两个孩子面前，都没有宋霁初“得宠”。宋霁初肯花时间、花精力陪着两个孩子，又肯好好教导孩子们，唐修远很是感激。 “王爷言重了，既然是王爷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大人的事情，与孩子们无关，宋霁初也是真心喜欢两个孩子。 “日后孩子们教养的事情，就全交给王妃了。”唐修远这是彻底放权了。 “不，孩子们的事情，王爷也要管，”宋霁初不同意，“我不过是深闺妇人，眼界终归有限，我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虽然说内宅的事情，都由宋霁初负责，但教养孩子的事情，这么大的事儿，宋霁初一个人，确实不好直接做主。 “只是请王爷，不要当面拆我的台，王爷若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私底下跟我说，别当着孩子们的面，拆我的台。”宋霁初愤愤的说道。 旁人家都是严父慈母，这可倒好，我们家要反过来，是严母慈父，宋霁初想想刚才唐修远拆台的情形就来气。 宋霁初有些生气，唐修远倒是觉得好玩儿，怎么说呢，宋霁初生气的样子和小悦和很像，还是该说小悦和生气的样子很像宋霁初？小姑娘生气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是本王不好。”唐修远也意识到方才自己的行为欠妥，主动低了头。 见唐修远主动低头，宋霁初也没深究什么，唐修远意识到问题的所在就行。 “王妃懂得可真不少。”唐修远说的是宋霁初方才跟孩子们讲的稻米的事情。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宋霁初随口说道，说话归说话，饭还是要吃的，下面有热水一直温着，饭菜倒也没有凉。 唐修远感觉有被冒犯到，这些事情，他也是不清楚的。 “对了，王爷，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孩子们也大了，我想着，带孩子们去庄子上走走，跟他们说的再多，总没有实际看过来的印象深刻。”宋霁初会知道这些，也是从前在广陵的时候，祖母、伯父伯母时常带他们几个去庄子上，宋霁初是娇养长大的不错，这些农活也是略知一二，真要上手去干活，宋霁初就不行了。宋霁初也没打算让孩子们去做什么，只是去庄子上看看，了解些人间疾苦。 “开春也就是两件大事，圣上亲耕、皇后亲蚕，日后便是春闱。本王是武将，春闱倒帮不上什么忙，等忙完亲耕亲蚕，倒是可以带着孩子们去庄子上住上几天。”唐修远赞同宋霁初的意见，主要是唐修远这些东西唐修远也不懂，总不能在宋霁初面前跌份儿。 第134章 殷明昭的心思 宋霁初点了点头，春闱唐修远确实帮不上忙，考试安全也有专人责任，还劳动不了唐修远。 “哥哥应该跟说了吧，以王府的名义放粮施粥，可行得通？还有边关。”宋霁初边吃边问道。 “不妨事，你只管放开手去做，京城中常有人家这么做。”唐修远忙了一天，胃口好的不得了，一桌子的菜，已经被唐修远消灭的差不多了。“边关的事情，本王也会上奏圣上。” “也多留意，安排些可靠的人，免得被人下黑手。”唐修远又补了句。 “我省得的。”宋霁初应了一声。 “安排人去就是了，你就别去了，外面冷得很。”唐修远叮嘱道，宋霁初怕冷，屋子里一直烧的很暖和，唐修远进来，只觉得热。外面可不比王府，冷的很，唐修远也担心宋霁初能不能受得住。 “嗯。”宋霁初“嗯”了声便不理唐修远了。 宋霁初就一个不注意，基本上已经没什么菜了，唐修远看样子好像还意犹未尽的，宋霁初不理唐修远，只顾着埋头苦吃，生怕自己再一个不注意就没得吃了。这么冷的天气，大家都想窝着，就不折腾厨房再准备新的菜式了。 唐修远看宋霁初护食的样子，好像只护食的小猫咪，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眼里却只有吃的。 唐修远故意逗宋霁初，当着宋霁初的面，夹走了最后一块儿东坡肉，宋霁初没抢过唐修远，不甘心的扒拉着白饭。宋霁初脸颊一鼓一鼓，明明是很不甘心，唐修远看着却乐得不行。 看宋霁初的样子，唐修远也不舍得继续逗宋霁初，又将东坡肉夹到了宋霁初碗里，宋霁初的眼神，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上嘴咬，生怕唐修远又把肉夹走了。 有趣，真是有趣。 “来人。”唐修远喊了声。 “王爷，”女使们已经吃完饭回来了。 “吩咐厨房，再准备份东坡肉和东坡豆腐。” “王爷还要吃啊？”这也太能吃了吧，一桌子的菜，两个小的能吃多少，基本都进了唐修远的肚子，还没吃饱？得亏是王府，不然怎么养活的了。 “王妃不是还没吃好吗？” 宋霁初瞬间意识到，唐修远是吩咐厨房给自己准备的。 “蔷薇，回来，不许去。”宋霁初将蔷薇喊了回来。 “方才刚和孩子们讲过，要我再和王爷讲一遍吗？”宋霁初虽然懊恼饭菜被唐修远吃了个差不多，但宋霁初本身也吃不了太多东西，再重新准备菜式，就真的是浪费了。 唐修远没说话，而是看着宋霁初吃完最后一块儿东坡肉，宋霁初吃的满嘴都是油光，很是满足。 唐修远暗下决定，以后吃饭，还是让孩子多吃点儿，孩子自然也包括宋霁初。 唐修远点头同意，宋霁初便将施粥的事情提上了日程。宋霁初还让白果开了些治风寒的常规药，一包一包的包好，一起分发下去。 施粥的事情，交给了庭梧，庭梧带着王府侍卫在操办，宋霁初这边拨了茜草过去，带着女使们一并照应。宋霁初也会去露个面，唐修远说的不错，外面确实很冷，宋霁初有些受不住，所以只是在一旁压阵，稍微坐坐便回王府了。 因为唐修远之前的囤粮囤炭，京畿地区的粮价和炭价都是稳定的，唐修远带着王府侍卫也不时的在京畿一带巡视，避免哄抬物价的行为。宋霁初则安排人手在施粥送药。 朝廷也收到了各地方报上来的受灾情况，今年格外的冷，各地受灾情况也是很严峻，朝堂之上一片愁云惨淡，京畿稳定，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也有人提出了边关的情况，和宋霁初的担心是一样的，大魏已经受灾如此，北狄情况只会更糟，有人上书建议边境屯兵，以防北狄入侵，倒是和唐修远的提议不谋而合。 戴家，被圣上以赈灾不利为由问责，戴家官职不高，在朝堂上也没掀起什么水花，一同被问责的，还有几家，都是赈灾不利。朝廷上下在赈灾一事上，不敢再有任何马虎。戴家，便是戴墨君的本家，戴墨君伙同他人，冒充沐雨公子，扰乱市场，招摇撞骗，也被一起问罪。 临江王夫妇，各自忙着，府中一切安稳，倒也无妨。 唐修远偶尔在府中，也能碰到殷明昭，自从之前郑国公府殷明昭不告而离席，唐修远便不许殷明昭跟着宋霁初出门赴宴了，殷明昭只是在府里，跟着教引姑姑学规矩。 也许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唐修远碰上殷明昭的时候，殷明昭都是规规矩矩的，挑不出什么错来。 珍珠也找过宋霁初几次，都是因为殷明昭赏了珍珠些东西。主子赏东西不稀奇，无非赏些吃食，再要么是银子、帕子、旧首饰，殷明昭直接将宋霁初给自己的，新打不久的头面首饰，拿出来赏了珍珠。 宋霁初给殷明昭的头面首饰，自然都是好的，单是一副耳环，外面都是镀金的，要是拿出府去卖，也能卖个十两银子不成问题。这对珍珠一个小女使来说，也太贵重了。珍珠只觉得拿着烫手，转头就告诉了宋霁初。 宋霁初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只是让珍珠先好生收着。 看来殷明昭已经开始心思活泛起来了，知道拉拢身边人，只是殷明昭太心急，珍珠也是个聪明的。 宋霁初本来没往这个方向想，只当是殷明昭在收买身边人。 王府上下都是宋霁初一手安排的人，只要殷明昭在府里，她的行踪，宋霁初就清楚的很。被女使们撞见，殷明昭故意在唐修远回主屋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唐修远，已经有好几次了。 珍珠也跟宋霁初汇报，殷明昭已经有了给唐修远做妾的心思，宋霁初才算真的相信了这一点。 殷明昭到底年纪还小，三姑娘宋露繁都不着急亲事的事情，殷明昭倒是着急了，宋霁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是说这孩子太有主意，这么早就知道替自己打算，还是说这孩子太没主意，小小年纪，窥见了王府的一点富贵，便已经迷了眼睛。 这么大的孩子，唐修远自然是没放在眼里的，唐修远完全是把殷明昭当晚辈来看，只是简单说上几句话，也会表扬下殷明昭规矩学的不错。殷明昭就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还以为唐修远真的对自己有意思。 第135章 我们怎么就不是母妃的孩子了 天气可真冷啊，前几天的积雪还没有化，看着这天气，又有想下雪的样子。 唐修远出门上朝，宋霁初进宫请安，一如既往，没有什么不同。 天气实在冷的很，太后知道临江王府在施粥赠药，赏了宋霁初些东西，宋霁初谢恩之后，便没怎么停留，就出来了。宋霁初向来畏寒，也不想去旁的地方，只想赶快回府暖和着。 宋霁初前脚刚下马车，后脚芸香就急吼吼的过来了，“娘娘，不好了，殷姑娘和小主子们吵起来了，小主子们在院儿里发脾气，坐在雪地里直哭，怎么哄都哄不住。” “怎么回事？”宋霁初皱起了眉头，殷明昭和孩子们有什么好吵的，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和两个不到三岁的小朋友，这都能吵起来？ 芸香贴着宋霁初的耳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宋霁初脸色瞬间变了，加快脚步往主屋的方向去。 “哇！！！” “哇！！！” 小孩子的哭声，一阵比一阵高，撕心裂肺一般，宋霁初听着，心脏都是抽抽的疼。 “小公子，您先起来，地上凉。” “小郡主，您也别趴在地上。” 女使们已经乱做了一团，都围着两个小的。 “殷姑娘，您也少说两句吧。”殷明昭到底也算是主子，杜嬷嬷说话也还算客气。 宋霁初一进主院儿，就看见两个孩子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芸香刚去给宋霁初报信，百合跟在宋霁初身边，茜草在负责施粥，杜嬷嬷、蔷薇、木兰、锦葵，以及宋霁初几乎不让她们插手伺候孩子们的梦丽和梦歌，都围在孩子们身边。孩子们就是不起来，只要女使们稍微碰一碰孩子们，孩子们的声音也会明显高些。 “娘娘。”女使们见到宋霁初，不由得喜出望外，她们是没办法了，只能靠宋霁初。 “母妃。”两个孩子也看到宋霁初了，胡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朝宋霁初跑来，鼻涕眼泪弄得满脸都是，抱着宋霁初死活不肯放手。 “娘娘。”殷明昭冲宋霁初福了福。 “不哭不哭，母妃在呢，怎么了这是？”宋霁初蹲下身子，一手一个将孩子们拉进自己怀里。孩子们也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小脸儿冻得通红。 “母，呜呜呜……妃，呜呜呜……”小悦和哭得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 “母妃，我和妹妹怎么就不是母妃的孩子了，我和妹妹就是母妃的孩子。”小桓儿也在哭，也拉着小悦和大声的问宋霁初。 “净胡说，你们自然是母妃的孩子。”宋霁初拿帕子给两个小的擦拭眼泪。 “她说我们不是。”小桓儿依旧很大声的告状道。 小桓儿指的方向，正是殷明昭。 宋霁初缓缓站起身来，把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身后。 “娘娘。”宋霁初阴这个脸，和对孩子们完全判若两人，殷明昭有些害怕了。 “这话是你说的？”宋霁初的声音，冷的可怕，就是跟了宋霁初这么久的蔷薇和木兰，听到宋霁初这么说都不由得抖了抖。 “是。”殷明昭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啪”的一声巴掌，清脆响亮。 殷明昭被宋霁初的巴掌，打懵了，直接愣在了原地。 宋霁初在气头上，用力很大，再加上宋霁初力气本来也大，殷明昭的脸，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 “来人，把殷姑娘关在梢间。”宋霁初火气依旧未消。 “我说的也是实话，她们的生母早死了，娘娘还要滥用死刑不成！”殷明昭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陡然喊了这么一嗓子。 “本宫可是不敢，只是离了本宫的眼，殷姑娘再有什么伤的，本宫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宋霁初冷笑道。 “槭枫，你亲自去请王爷，王爷若是问起，只许告诉王爷殷姑娘和孩子们有争执，旁的一个字都不要说，省的有的人怀疑本宫跟王爷告黑状。”宋霁初说着，还特意看向了殷明昭。其实宋霁初也不完全是故意的，毕竟是唐修远找了许久的殷家人，宋霁初也不想唐修远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大少爷宋筠跟在唐修远身边，护送宋霁初进宫请安的，就换成了槭枫。 “蔷薇，你去请殷少爷回府，顺便让白果和叶樟也过来。” 众人应声下去，该看守殷明昭的去看着殷明昭，该去请人的去请人。两个小的一直躲在宋霁初身后，小手死死的抓着宋霁初的裙摆，说什么都不愿意撒手。 宋霁初重新蹲下来，用帕子给两个小的拭泪，“别怕，母妃在呢，父王一会儿也回来了。” “外面冷，母妃抱你们到屋子里暖和暖和，好不好？”两个小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扯着宋霁初的裙子不放手。 两个小的，等明年开春就三岁了，宋霁初还真有些抱不动。 宋霁初努力尝试着，确实没办法把两个孩子都抱起来，这种粗活，还是得唐修远来。 “母妃不是父王，可抱不动你们两个。”宋霁初为难道，“你们跟着母妃进去好不好？” 两个小的没有拒绝，宋霁初一手牵起一个，往屋里走。 杜嬷嬷已经吩咐女使准备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宋霁初亲自动手，帮两个小的洗干净哭得跟小花猫一样的小脸儿，再涂上面脂，两个小的刚哭过，要稍微擦点儿东西。 白果得了消息，便立即赶了过来，两个小的本来身子就弱，这一年来才稍微有点好转，再出什么意外，谁也担不起。 宋霁初和白果再三确认，孩子们确实没什么大碍，宋霁初和杜嬷嬷才哄两个小的睡了，白果也守在外面，现在看着无事，万一孩子们突然烧起来，也好有个应对。 叶樟和殷明德，很快也赶了回来，宋霁初根本没露面，一直守着两个孩子，直接将殷明德安排在了另外的梢间候着。 两个孩子情绪大起大落，睡得也不安稳，宋霁初就在一旁随口哼着儿歌，轻声哄着。 唐修远是最后得到消息的，听槭枫说完，唐修远简单安排了下其他的事情，便直接骑马回府。天寒地冻的，又是在闹市区，骑马倒也没有多快。 “娘娘。”锦葵进到里间找宋霁初。 宋霁初做了噤声的动作，指了指已经熟睡的孩子们。 “王爷回来了。”锦葵压低了声音。 “请王爷去偏厅吧。”宋霁初吩咐道。 孩子们睡在里间，正厅动静大些，怕是要惊醒孩子们了，还是去偏厅吧。 宋霁初也理了理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 第136章 来龙去脉 唐修远寒着一张脸，在偏厅等着。 看着唐修远那张冷的可以冻死人的脸，宋霁初都不由得手心里都是汗，只记得唐修远的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忘了临江王唐修远也是令北狄人闻风丧胆，有假面阎罗之称的大魏战神。 “孩子们无事，已经睡下了，白果和杜嬷嬷在守着。”宋霁初先说了孩子们的情况。 “旁的事，王爷别问我了，我也是后面赶来的，还是问问在场的人吧。”宋霁初保持镇定，坐了下来，没等唐修远开口，便主动出击。 宋霁初拍了拍手，槭枫领着方才的所有人以及殷明德和叶樟，走了进来。 殷明昭和珍珠站在一起，杜嬷嬷和以蔷薇为首的女使们站在一起，殷明德自己站在边上，水杉、槭枫、叶樟和大少爷宋筠，都站在了唐修远身后。 “你，过来。”唐修远指了指珍珠，唐修远认得，这个女使是殷明昭身边的人。 珍珠被点了名，低着头走到了前面，刚准备行礼。 “本王，只听实话，若让本王查出来，有半句假话，后果是什么，你自己想吧。” 珍珠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别说珍珠了，唐修远的声音，让宋霁初听着都心里毛毛的。 “王爷。”殷明昭喊了一声，却迎面碰上的是，唐修远可以杀人的目光，殷明昭便不敢说下去了。 “奴婢不敢。”珍珠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趴着，明明屋里很暖和，珍珠的后背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说吧。” “是，”珍珠根本不敢抬头，“方才奴婢陪殷姑娘去找娘娘，娘娘出门去了，只有蔷薇姐姐她们陪着两个小主子在院子里玩。” “殷姑娘打听到娘娘是进宫去了，知道娘娘一时间回不来，就跟小主子们开起了玩笑。” “殷姑娘跟小主子们开玩笑说，他们不是娘娘的孩子。” 唐修远盛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唐修远是武将，力气大得很，桌子上的茶碗都被震碎了。唐修远和宋霁初都坐在主位上，中间还隔了张小叶紫檀的桌子，饶是如此，宋霁初坐着的椅子也晃了晃，宋霁初没注意，身形也跟着椅子晃了晃，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大少爷宋筠不动声色的站到了宋霁初身后，宋霁初重新坐好，看到哥哥在身边，也没那么害怕了。 “对两三岁的孩子说这种话，你安的什么心。” 殷明昭本来想制止珍珠的，唐修远这一巴掌下去，也把殷明昭吓懵了，直接腿软也跪了下来。 “小主子们本来是不信的，可是殷姑娘说娘娘进府才半年，小主子们都已经两岁多了，定然不是娘娘的孩子，小主子这才信了。”珍珠越往后说，声音越小，额头的汗珠，止不住的往下流。珍珠低着头，看着自己额头上的汗，一颗一颗的往地上砸。 “小主们当了真，直接在雪地里开始哭闹，蔷薇姐姐她们根本劝不住，幸好娘娘回府了，这才哄住了小主子们。” “娘娘也是气急了，才动手打了殷姑娘。殷姑娘还和娘娘犟了句，说自己说的是实话，说小主子们的生母，早死了。” “吃里扒外的东西。”殷明昭气极了，上前要打珍珠。 水杉直接上前钳住了殷明昭的胳膊，“王爷面前，由不得你放肆。”水杉人高马大的，抓着殷明昭，就跟抓小鸡崽子一样，殷明昭被钳的动弹不得。殷明德想去帮殷明昭，看了看水杉，看了看唐修远，还是放弃了，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王爷、娘娘，奴婢身契签的是临江王府，吃穿用度靠的也全是王府，自然是王府的奴婢，是王爷和娘娘的奴婢。既然涉及两位小主子，奴婢不敢胡说。”珍珠说完给唐修远和宋霁初磕了个头。珍珠一直都很拎得清，王府正经儿的主子，只有唐修远和宋霁初和两个小主子。唐修远管外事，两个小主子又太小，宋霁初统管内宅，珍珠自然是听宋霁初的。 唐修远看了看以蔷薇为首的女使。 “回王爷，珍珠说的全部属实。”蔷薇应了下来，“奴婢们无能，劝不住殷姑娘，也哄不住小主子，请王爷、娘娘责罚。”唐修远如今盛怒，蔷薇主动请罪，也是让唐修远缓一缓生气。 两个孩子不是宋霁初亲生的，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临江王夫妇不提，也没人敢在两个小的面前说。 “你是如何知道的？”唐修远问的是孩子们生母的事情。 “我，我……”殷明昭被吓住了，你你我我的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唐修远又问起了跪在地上的珍珠，珍珠负责服侍殷明昭，殷明昭既然知道，珍珠应该也知道。 “奴婢不知。”珍珠是真的不知道，生母？什么生母？死了，谁死了？ “你日日跟着，怎会不知？”宋霁初插了一句，宋霁初从没见过唐修远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怕的不行，但还得强撑着。大少爷宋筠打小看着宋霁初长大，旁人不知道，大少爷宋筠却听的出来，宋霁初的声音有些发抖，现在也很害怕。 “奴婢真的不知，”珍珠又给宋霁初磕了个头，“或许是……”珍珠像是想起了什么。 “王爷、娘娘，前些日子，王爷不在府里，娘娘出门赴宴，府中无事，殷姑娘说想一个人走走，便把奴婢也打发出去了，奴婢想着，横竖是在园子里，也出不了什么事，便躲了个懒，后面听说，殷姑娘去了祠堂。” 殷明昭去祠堂的事情，临江王夫妇都是知晓的，只当是殷明昭去给殷老王妃上香去了，便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祠堂里单独辟出来小房间，供奉着胡杨的灵位，殷明昭应该是看到了。 宋霁初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孩子倒是挺聪明的，只是聪明劲儿没用到正事上。 “王爷，我不是有意的，是娘娘先动手打了我，我情急之下才说了这么句。”殷明昭挣扎着，跟唐修远认错。 “王爷，妹妹也是一时糊涂，求您看在老王妃的面子上……”殷明德也跪了下来。 “叶樟。”唐修远唤叶樟过来。 殷明德心凉了半截，下面是要结算自己的事情了。 “王爷，娘娘，”叶樟给两人行了一礼，“经铺子掌柜的反应，殷少爷在铺子里，多次犯错，屡教不改，铺子因殷少爷失误，已经亏损百余两。”殷明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碍于殷明德的身份，掌柜的和叶樟不好直接处置罢了。 殷明德的老底都被揭了，殷明德也没脸继续替殷明昭求情。 “属下不好处理，还请王爷决断。”宋霁初喊叶樟过来，目的也是如此，既然唐修远已经出面做这个恶人了，宋霁初也不用操什么心了。 第137章 打扫战场 殷家兄妹跪在地上，等待着唐修远的处置。 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安静的可怕，宋霁初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 “水杉，”还是唐修远打破了这一沉默，“你去找一处僻静的宅子，明日之内，将殷家兄妹安置好。” “叶樟，铺子事情理清楚，明日起，正式交给殷少爷，之后，铺子与王府再无关系。” 唐修远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殷家兄妹早晚要谈婚论嫁，不可能一直依附王府，还得靠殷明德，把殷家撑起来才行。唐修远本来是打算等殷明德娶妻时，单独给殷家兄妹置办产业，宅子、铺子还有聘礼、嫁妆，如今就只有一处安身的宅子和一间立命的铺子。 宋霁初没说话，涉及殷家的事情，宋霁初也不好插手。 “王爷，小昭不服，”听到唐修远这么说，殷明昭知道她们兄妹俩，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了，但殷明昭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小昭说的也是事实，又不是造谣，王爷未免也太苛了些，老王妃若是在世，定不会答应。” “殷姑娘，注意你的身份，王府的事，王爷的事，不是你们过问的。”用不着唐修远开口，水杉已经毫不示弱的怼了回去。 论身份，唐修远贵为王爷，殷家兄妹只是平民，论辈分，唐修远也是殷家兄妹的祖父辈，不管怎么论，唐修远的事，确实都轮不到殷家兄妹指手画脚。 “那宋筠呢，宋筠和我们兄妹一样，都是依附王府过日子，宋筠就可以掌管产业，我哥哥就只能做个帮工。” 听殷明昭这么说，宋霁初反倒不生气了，不知者无畏，夏虫不可语冰。 “属下宋筠，临江王府第六暗卫，兵部登记注册，广陵宋家长房长子。奉王爷之命，戍卫娘娘安全，奉娘娘之命，掌管娘娘名下产业，奉广陵宋家族长、扬州商会会长之命，代表扬州商会接洽京城商会。”宋霁初抬了抬手，大少爷宋筠，报出了自己的来历。 “不知你们，要拿什么和本宫哥哥比，又有什么可比性？”宋霁初悠悠的问了一句。 只是窥见了王府的一点儿富贵，便以为自己如何如何了得，却不知根本入不了旁人的眼。之前郑国公府的赏花宴，让殷明昭看清了自己与京城贵女们的差距，所以殷明昭另辟蹊径，想得到唐修远的青眼，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殷明昭还想说什么，唐修远已经让人把跪在地上的殷家兄妹拉走了。 “其他人……” “王爷，孩子们这会儿可能醒了，王爷不如去看看，剩下的事了，我来处理。”唐修远正在气头上，保不齐会怎么处置其他人，尤其是珍珠。 但珍珠又没做错什么，没道理被殷家兄妹连累。 唐修远没说话，而是起身往外走，算是默认了宋霁初的想法。侍卫们都跟着唐修远出去了，只有大少爷宋筠留在了宋霁初身边。 宋霁初不由得松了口气，身子也放松了些，往椅子里窝了窝。 “王爷心里有气，你们做事都仔细着些，不然本宫也保不住你们。”唐修远离开了，光听宋霁初的声音，也能感觉的出宋霁初的疲累。 “珍珠，起来吧。”珍珠一直在地上跪着，唐修远在一旁坐着，珍珠连抬头都不敢，又哪里敢站起身来。 “本宫想了想，王爷见到你，难免会想起殷家兄妹，多少也会有点不痛快，你可愿意去本宫名下的铺子里帮忙？” “奴婢愿意。”珍珠巴不得不在府里伺候，今天这样的情况，打死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哥哥，安排珍珠去跟绣娘们学着吧。”宋霁初扭头跟大少爷宋筠说道。 “娘娘，”梦丽扯着梦歌也跪了下来，“奴婢们也愿意去铺子上帮忙。” 梦丽和梦歌虽然留在了王府，但只是帮忙整理宋霁初的被褥、衣裳、首饰，宋霁初近身的活计，从来不找她们，也不会让她们跟着出府，更不会让她们去照管两个孩子。今日之事事出突然，也算是例外。 梦丽和梦歌也心如明镜，宋霁初留着她们，不过是为了皇后面子上过得去，宋霁初也不会留她们太久，也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便会安排她们出府嫁人。与其如此，倒不如借此机会，暂离王府，在铺子能学一点是一点，日后嫁人，也能补贴家用。 宋霁初点了点头，她们两个也是聪明的，蔷薇她们是宋霁初的陪嫁，唐修远就算不痛快，看在宋霁初的面子上，也不怎么会找蔷薇她们的麻烦，梦丽和梦歌可就难说了，只要唐修远存了心思，她们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们二人又不可能进宫去告状。 “都散了吧。”经过这么一折腾，宋霁初也有些乏了，还得去看看两个孩子的情况。 大少爷宋筠是孩子们的舅舅，于情于理也该去瞧瞧。 宋霁初手心里全是汗，说不怕是假的，方才唐修远的样子，是真的吓到宋霁初了，有朝一日，唐修远也会这么对自己吗？宋霁初不知道。 “别怕，王爷不过是关心则乱。”大少爷宋筠出声安慰宋霁初，“孩子们是王爷的底线，你既然是王妃，王爷自然也会维护你的体面。” 宋霁初知道大少爷宋筠是在安慰自己，宋霁初也不想让大少爷宋筠担心，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宋霁初一行，移步回了主屋，女使们各自忙去了，宋霁初和大少爷宋筠一起往里间走，孩子们还没睡醒，唐修远就坐在床边，慈爱的抚摸着孩子们的额发，与方才的假面阎罗，判若两人。 大少爷宋筠虽然担心宋霁初，但也只是简单关心了几句，便告辞了，孩子们生母的事情，还得临江王夫妻二人慢慢讨论。 “胡杨的事，本王该早些跟孩子们说的，”唐修远自顾自的说着，“等孩子们醒了吧，本王慢慢和他们解释。” “王爷做主就好。”宋霁初没发表意见，想想刚才的情形，宋霁初还心有余悸。 “你裙子脏了。”唐修远提醒宋霁初。 宋霁初低头看了看裙子，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还是进宫时的衣衫，衣服上也多了好小小的黑手印，应该是孩子们抱着自己哭的时候，留下的。 “我去更衣。”宋霁初转身准备去外间，喊女使们进来。 “方才吓着你了吧。”唐修远抱歉道。 “是有些吓到了。”宋霁初背对着唐修远，声音有些发紧。 宋霁初脸色不太好，宋霁初也担心自己不小心惹恼了唐修远，自己吃些苦头倒是没什么，若是因此连累了广陵宋家，宋霁初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第138章 生母胡杨 “大婚第二日，本王说过的话，不会改，对内对外，你都是临江王妃，本王唯一的条件，就是照顾好两个孩子。现在看来，你做的很好，两个孩子也很喜欢你。”唐修远知道自己方才发火的模样，一定很吓人，不然宋筠也不会悄悄挪到宋霁初身后。 宋霁初没说话，依旧背对着唐修远。 “你过来。”唐修远发了话，虽然唐修远的语气，和平日里跟宋霁初说话时的语气，没有什么不同，以前宋霁初还会跟唐修远开开玩笑。现在在宋霁初听来，就是无可置疑的命令。 宋霁初僵着身子，艰难的转了过来，然后僵在了原地。 唐修远鬼使神差的起身，一把将宋霁初抱在了怀里，“别怕，不是在凶你，你做的很好，我和孩子们，都很喜欢你，也很感谢你。” 唐修远用的是“我”，而不是“本王”。 宋霁初身体都是僵的，也不敢乱动，只是因为两人距离很近，宋霁初的头，贴着唐修远肩。 唐修远感觉得到，怀里的小姑娘，身子一直僵着不敢动，一双大手，将小姑娘锁在怀里，温柔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吓到你了，对不住。” 宋霁初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也抱住了唐修远，在唐修远的怀里，哭了起来，真的，吓死我了。 宋霁初哭了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倒是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唐修远了，自己居然主动抱住了唐修远？唐修远没松手，一直抱着宋霁初，“不哭了，去洗洗吧，我去喊蔷薇她们进来。” 宋霁初点了点头。 唐修远这才松开宋霁初，三步并作两步往外间去，宋霁初脸红的要命，脑子更是乱的要命，快步进了净房。 宋霁初洗完澡出来，孩子们也醒了，正在那边叽里呱啦的跟唐修远告状，唐修远只是听着，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殷家兄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是该想想怎么和孩子们解释他们生母的事情了。 “母妃。”孩子们也注意到了宋霁初。 宋霁初顺势坐在床边，却没敢看唐修远，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今天晚了，明日父王带你们去祭拜祖父祖母。” 两个孩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个孩子赖着临江王夫妇的床榻不肯走，一家四口就挤在了一起。平时只有临江王夫妇二人，有时候两个孩子也会赖在这里和宋霁初一起午睡，床榻哪里睡过四个人。平时觉得床塌很大，横着睡竖着睡都行，即便是宋霁初和两个孩子一起在床上，空间也绰绰有余，只是再加一个人高马大的唐修远，就显得有些局促了。 一夜无话，唐修远翻身时，宋霁初和两个孩子都睡着了，唐修远看见小悦和紧挨着宋霁初，小桓儿也是一个劲儿的往宋霁初的方向挤。宋霁初好像睡的不太安稳，在睡梦中，还轻轻皱着眉头。 孩子们是真的很喜欢宋霁初。 唐修远一把揽过了宋霁初，连带宋霁初怀里的两个孩子，都揽进了怀里。 唐修远早起上朝，惊醒了宋霁初，唐修远给宋霁初掖了掖被子，让宋霁初和孩子们继续睡，自己则收拾收拾准备出门上朝了。 宋霁初睡得迷迷糊糊的，也没怎么在意，扯了扯枕头继续睡，这枕头怎么回事，没有昨天晚上枕着的舒服。 唐修远下了朝，就直接回府了，殷家兄妹的事情，水杉和叶樟会处理好。 宋霁初和两个孩子在屋里做游戏，宋霁初特意给自己还有孩子们换上了素净的衣裳，昨天唐修远说过的，要去祭拜老临江王夫妇。唐修远的意思很明显，不仅仅是祭拜老临江王夫妇，还有孩子们的生母，胡杨。 唐修远换下了官服，带着宋霁初和两个孩子，一起去了祠堂。 见到唐修远过来，女使婆子们行过礼之后，便很识趣的退开了。 一家四口对着临江王府历代先人的牌位磕头，临江王王爵，传到唐修远，也不过第四代。唐修远的曾祖，随大魏高祖皇帝南征北战，大魏半数江山，都是唐修远的高祖打下来的，所以册封临江王。天下初定，但长江以南地区，依旧有盗匪横行，唐修远的祖父，便受命剿匪，扫平了长江以南的匪患，而后经营临江地区。又经唐修远的父亲，两代临江王的用心经营，临江地区文化繁荣，经济发达。唐修远的父亲母亲，老临江王夫妇更是在二十年前圣上与西戎一战中，为国捐躯。 拜祭完了临江王府正儿八经的祖先，唐修远把宋霁初和孩子们，带到了单独隔开的那个小房间，小房间里，只供奉了一个牌位，爱妻胡杨。 唐修远让孩子们给胡杨磕头，孩子们很听话，乖乖跪下磕头。 “桓儿，悦悦，殷姑娘说的没错，你们确实不是王妃的孩子，她才是你们的生母。”既然这层窗户纸已经被捅破了，唐修远决定，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孩子们，免得日后再因这件事生出什么事端。 “父王。” “你们听父王说完。” “几年前，父王奉命戍边，从而认识了你们的母亲，你们的母亲，是个坚强勇敢的女子，只是在你们出生的时候，你们的母亲，便不幸离世了。” “后来，父王带着你们回到了京城，圣上为父王和王妃赐婚，王妃才成了你们的母妃。” “母妃对你们好吗？” “好。” “喜欢母妃吗？” “喜欢。”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没有丝毫迟疑。 “父王跟你们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你们的母亲，你们的母妃，都是这世上极好的女子，你们母亲的事情，和你们的母妃，没有任何关系。你们的母亲没法陪你们长大，所以你们的母妃，代替你们的母亲，来陪着你们。” 两个孩子似懂非懂，死亡的概念对他们来说，有些太遥远，太沉重了。 他们只知道，现在的母妃对他们很好。 “那我和哥哥还是母妃的孩子吗？”小悦和抬头问了一句。 “你们当然是母妃的孩子。”宋霁初忍不住插了句。 小悦和拉着小桓儿，对胡杨的牌位又磕了个头，“母亲。” 然后对着宋霁初也磕了个头，“母妃。” 多好的孩子啊。 “以后要是有人说母亲和母妃的坏话怎么办？”唐修远问了句。 “告诉父王。” “打他。” 两个孩子一人给了个答案。 唐修远和宋霁初相视一笑，宋霁初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唐修远拿起线香，准备给胡杨上柱香，宋霁初也有这个打算，两人一前一后给胡杨上了柱香。 胡杨，我们的孩子，都是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现在的王妃，也是个善良的人，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她。 胡杨，我会代替你，好好陪着孩子们长大。 第139章 头面首饰的争端 这天晚些时候，大少爷宋筠记挂宋霁初，跟着唐修远一起回了王府，进门就看见宋霁初正和两个孩子在玩闹，其乐融融，好不热闹，大少爷宋筠知道，他们两口子已经把事情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跟宋霁初唠了唠家常便离开了。 临近年关，又恰逢百越公主入京，圣上已经下了明旨，由唐修远负责百越使团进京相关事宜。百越公主是女眷，宋霁初自然也得准备着。 宋霁初定了套新的头面首饰，铺子里新上的料子，自然也要用些。宋霁初还打算再准备些金银馃子，赏人或者包红包也好看。 宋霁初叫上大少爷宋筠一起出了门，去拿定的首饰。 宋霁初身份贵重，掌柜的本想请宋霁初移步楼上雅间，宋霁初想在铺子里逛逛，掌柜的可巴不得宋霁初多逛逛，多买些东西，自然无有不依的。 “掌柜的，这套本姑娘要了。”宋霁初正在看铺子里的东西，就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大姑娘宋雯华。 “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这套是贵人预定的。”掌柜的也想做大姑娘宋雯华的生意，可却不敢把宋霁初定的头面首饰，转手卖给宋雯华。 “贵人？本姑娘就是贵人。”几个月没见，大姑娘宋雯华还是一样的娇纵跋扈，甚至和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要不再瞧瞧其他的。”掌柜的赔笑道，“这套是临江王妃定的……”掌柜的并不认识大姑娘宋雯华，自然不知大姑娘宋雯华和宋霁初的关系。 “本姑娘就要这套。”大姑娘宋雯华一听是宋霁初定的，瞬间怒火中烧，直接打断了掌柜的话，什么都要和我抢，我偏不随了你的意。 “这可不成，娘娘……”掌柜的宁肯不做这笔生意，也不愿得罪宋霁初，宋霁初付清了所有货款，就在这儿等着东西，管他是谁，掌柜的都不能把东西交出去。 “本姑娘又不会少你一分钱。”大姑娘再次打断掌柜的，掌柜的其实想说，宋霁初就在旁边。 “掌柜的，你去给本宫取头面，怎么半天还取不来。”宋霁初故意说了一声。 “娘娘久等了。”掌柜的也不理会大姑娘宋雯华，直接抱着装着头面首饰的箱子，来找等在一旁的宋霁初。 “嗯，不错，掌柜的办事果然细致。”这副头面确实精致，也难怪大姑娘宋雯华会看上。 大姑娘宋雯华听见是宋霁初的声音，也绕了几步，来到了宋霁初面前。 “没见过好东西吗？怎么什么都要和我抢？”大姑娘冲着宋霁初直接吼了出来。 听的掌柜的是胆战心惊的，这可是临江王妃，这得多大的胆子，敢对临江王妃这么不客气。 “大姐姐这话，本宫怎么听不懂了，这头面是本宫早一个月就定下的，上面镶嵌的珍珠也是本宫出的，钱款也早已结清，怎么倒成了本宫和大姐姐争抢了？”宋霁初皱着眉头说道。 “难不成只要是大姐姐看上的东西，都是大姐姐的不成？”宋霁初故意讽刺道。 从前在京城宋家的时候，可不就是这样，只要是大姑娘宋雯华瞧上的东西，就不会有旁人什么事情。大姑娘宋雯华如今还是这个脾气，宋霁初在京城宋家忍气吞声了这么久，如今可不惯着她。 “大姑娘，还请您放尊重些，您见娘娘，该行礼才是。”蔷薇直接站了出来，蔷薇看不惯大姑娘宋雯华很久了，只是从前宋霁初不愿与京城宋家起冲突，蔷薇也跟着宋霁初，在京城宋家，夹着尾巴做人。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爬出来跟本姑娘叫嚣。”一直忍气吞声的宋霁初跟自己对着干就算了，一个奴婢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狗仗人势的东西。”大姑娘这是在指桑骂槐，表面上是在骂蔷薇，实际上在骂宋霁初，仗着唐修远的势。 “父亲母亲最重礼节，怎么到了大姐姐这里，粗鄙之语随口就来，本宫与大姐姐是自家姐妹，听过也就算了，若是传出去，难免要说大姐姐不知礼数，大姐姐的婚事，怕是就更难了。”宋霁初并不生气，大姑娘宋雯华和范夫人一样，都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也没什么城府，却又高傲的很。说话都不过脑子，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若有被传出去，就够京城宋家喝一壶的了，可是这和宋霁初有什么关系，京城宋家从来都不在乎宋霁初，宋霁初也不在乎京城宋家。和她置气，犯不上。 宋霁初和大姑娘宋雯华打交道这么几年，自然最明白大姑娘宋雯华最在意什么，大姑娘宋雯华在乎脸面比旁的都在乎，婚事挑来挑去还是不满意，无非是不想落了自己的下风。 “不过也不要紧，长公主已经应承本宫，等明年春闱结束，定求圣上，在新科进士中，为大姐姐挑个好夫婿。”京城的世袭爵位，就算如今不得圣心，可破船还有三千钉，家底自然会好过清苦举子，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大姑娘宋雯华，又怎么肯吃那种苦。 宋霁初就是要戳大姑娘宋雯华的心窝肺管子。 “你！”大姑娘宋雯华自然说不过宋霁初，抬手就准备给宋霁初一巴掌，大姑娘宋雯华抬起在空中的手，被两个人按住了，一个是蔷薇，另一个是大少爷宋筠。 “大妹妹，你若继续胡搅蛮缠，休怪我不顾兄妹之情。”大少爷宋筠教训大姑娘宋雯华，这不跟玩儿一样吗？ 见大少爷宋筠出了手，蔷薇便退到了宋霁初身边，大姑娘宋雯华就这样被大少爷宋筠拧着胳膊。 “我也是你妹妹。”大姑娘宋雯华疼的要命，感觉胳膊要被扯下来一样，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虽然大姑娘宋雯华很不想和满身铜臭气的广陵宋家，扯上关系。 “身为兄长，更应替叔叔婶婶好好教导妹妹，不是吗？”大少爷宋筠说着，手上的力气又重了几分。“方才的话，是能对娘娘说的吗？” “好疼。”大姑娘宋雯华疼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大妹妹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别给宋家，还有范家，惹出什么祸事来。” “大哥哥，我错了。”大姑娘宋雯华赶紧认错，大姑娘宋雯华胳膊疼的要命，感觉大少爷再用些力，自己的胳膊都能直接被拧下来。 “大妹妹不该跟我的道歉。”大少爷宋筠其实没用多大力气，从前在广陵时，他们兄弟妹几人，经常打作一团，要是换做宋霁初，宋霁初甚至可以直接反制自己。但大姑娘宋雯华不行。 “娘娘，我错了，不该口无遮拦，更不该试图动手。”大姑娘宋雯华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了错。 宋霁初懒得跟大姑娘宋雯华继续纠缠，大少爷宋筠也就松了手。 大姑娘宋雯华揉着发酸的手臂，怨恨的瞪了眼大少爷宋筠和宋霁初，转身离开了。 第140章 百越使团入京 掌柜的已经被吓的不行，满京城恐怕都找不出第二个敢这么跟王妃说话的人了，不过好在有人及时出手，制止了这个闹剧。临江王妃不会生气吧，我这小本买卖可经不起什么风浪。掌柜的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掌柜的，步摇上的珠子有些松了，你再去紧紧。”宋霁初不想难为掌柜的，本来就是大姑娘宋雯华发疯，没必要殃及无辜，再说了，这副头面首饰，确实打的不错，宋霁初还是很喜欢滴。 “是。”掌柜的赶紧退了下去。 “你是不是傻，就这么站着，让她打啊。”掌柜的在场，大少爷宋筠自然不会拂了宋霁初的面子，掌柜的既然退下去了，作为哥哥，大少爷宋筠还是得多唠叨几句的。 “不是有哥哥和蔷薇在吗？她才打不着呢！”宋霁初不以为然，大少爷宋筠就在旁边看花样，身边还有蔷薇，再怎么样也能拦得住大姑娘宋雯华。 “要是我们没拦住呢？”虽然宋霁初说的不错，但万一呢，这小姑娘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要是没拦住，只要她敢动手，我立马顶着这张受伤的脸进宫，到时候吃亏的人又不是我，一巴掌换她个教训，也不亏。”宋霁初冲大少爷宋筠吐了吐舌头。 大少爷宋筠气结，有时候大少爷宋筠真的很想掀开宋霁初的小脑袋瓜看一看，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的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什么了不得的事，还值得王妃使苦肉计？”唐修远不知何时进了铺子。 唐修远忙完了公事，在回府的路上，看到了王府的车架，知道是宋霁初，既然碰上了，唐修远便想接宋霁初一同回府，谁曾想却听到了宋霁初这么一句话。在京城，还有人敢对本王的王妃动手，嫌命长吗？ “王爷。”对着大少爷宋筠，宋霁初可以插科打诨，对着唐修远，宋霁初倒是不敢了。 蔷薇把刚才的事情，简单的跟唐修远解释了解释。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唐修远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宋筠。” “属下在。” “以后谁再惹王妃不痛快，就给本王打出去，打死为止，本王说的。” “属下领命。” 好一个打死为止。 宋筠和蔷薇她们很识趣的去找掌柜的去了，刚才看了半天的花样，就是要定些样式，好打些金银馃子。 “瞧上什么了？”唐修远随口问道。 “没什么，百越公主要进京了，自然不能被她比下去。”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在怎么样，宋霁初这个正宫，也不想在气势上矮了百越公主一头。 “嗯，王妃说的有道理。”唐修远点了点头，“走，本王带你去瞅瞅别家的。”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往外走，蔷薇从掌柜的那里接过头面首饰，紧跟着临江王夫妇。 唐修远带着宋霁初去了另外一家，这两家在京城都是出名的，宋霁初还计划着，回头找个合适的由头，也到这一家试一试。虽然宋霁初并不缺钱，但也不能整日里给自己打首饰吧。 唐修远直接大手一挥，又给宋霁初包了套头面首饰，附带一堆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宋霁初有些好奇，唐修远是否知道百越公主心悦于他，是故意为之，还是有别的什么意思？ 算了，管他呢，反正有新的首饰和新衣裳，有什么不好的吗？ 因着百越使团要入大魏，圣上不想在百越使团前跌份儿，高压之下，各地报上的灾情，反倒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京畿一带，因为唐修远的插手，更是一派祥和。 离新年越来越近了，百越使团也进了京。 临江王夫妇身着朝服，在四方馆等候着，百越公主是女眷，自然也要有女眷出面迎接，以表重视。 宋霁初曾经见过百越公主客青，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扬州与百越接壤，自然少不了经济往来，宋霁初跟着伯父宋晟去谈生意的时候，碰上了出游的客青公主。不过也就是一面之缘，客青公主身份尊贵，宋霁初自然记得，客青公主就不一定会记得宋霁初了。 双方都穿的是朝服，其实没有什么可比性，大魏地大物博，自然不是百越这种边陲小国能比的。但宋霁初还是感觉到了，来自客青公主挑衅的目光。 宋霁初并不在意，就算客青公主再仰慕唐修远，如今唐修远也已经有了王妃。 面对百越使团，宋霁初不仅仅是临江王妃，更代表的是大魏的脸面，自然不能因为这种小事，失了大国风范。 “公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请公主先在四方馆安置，明日上朝，拜见圣上，圣上也安排了酒水，为公主接风。”唐修远不过是官样文章，只要是四方馆的外邦使臣，基本都是这般安排，入京第一日，安置四方馆，第二日朝见圣上，接风宴，后面才会是各自的安排。 客青公主呢？从宋霁初的角度看，客青公主就差把“花痴”两个字直接刻在脑门上了，百越王怎么想的，就这么把一个花痴公主，送到了大魏来，千里迢迢来大魏，就没一点儿正事儿吗？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公主，请。”宋霁初决定还是打断一下犯花痴的客青公主。 客青公主显然不满宋霁初，但好歹顾着礼节，没有直接给宋霁初白眼，客青公主要是一个白眼儿翻出来，这就不是客情公主和宋霁初两位情敌之间的私人恩怨了，就该上升成了大魏和百越之间，两国邦交的问题。 安置好了客青公主和百越使团一行人，临江王夫妇也该告辞了。临江王虽然负责接待百越使团，但临江王也是异姓王，难免有人眼红临江王，临江王夫妇也没打算和百越使团待太长时间。 “听闻大魏街市十分热闹，王爷可有空，同本公主一道逛逛。”百越不比大魏，到没有太强的男女大防，客青公主贵为公主，又极为得宠，周围的男孩子，都是巴着求着客青公主，客青公主理所当然的认为，唐修远也该如此。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大魏与百越风俗不同，王爷不方便同公主闲逛，本宫也正想去街面上逛逛，公主若不觉得疲累，不如与本宫同行。”宋霁初委婉的跟客青公主解释道，如果让唐修远同客青公主一起逛街，用不到明日，关于唐修远和客青公主的流言，今日便能传遍整个京城。 “本公主有些乏了，”客青公主登时就不高兴了，考虑到两国邦交，也不好太下宋霁初的面子，“改日再邀你一起逛街。”客青公主不愿意称宋霁初为“王妃”，还是临江王妃。 自己堂堂一国公主，难不成还比不过宋霁初吗？ 宋霁初应了下来，也没多说什么，只要阻止了客青公主硬邀唐修远闲逛就行了。 唐修远很是感激宋霁初帮自己转圜，唐修远并不想成为京城议论的焦点，更何况对象还是客青公主，这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指不定要怎么样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本就可以避免的麻烦。 第141章 客青公主 第二日朝会，百越使团拜见大魏皇帝，各种政事也就暂时搁置了，只是接见百越使团。朝会宋霁初又没法参加，但是宫宴可以。 早上宋霁初起来，便开始捣鼓自己，从前都是杜嬷嬷和蔷薇她们压着宋霁初捣鼓，这下倒好，是宋霁初主动要好好捯饬捯饬。 不怕贼偷，还不怕贼惦记吗？ 唐修远自然不知道宋霁初的心思，从早上上朝开始，就没消停过，等忙的差不多了，又得回府更衣，准备晚上的宫宴。 唐修远回府的时候，宋霁初已经换好了衣裳，梳好了发髻，女使们正在往宋霁初高耸的发髻上加一些发饰。也不知道是不是唐修远的错觉，唐修远甚至觉得宋霁初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很淡，但是很好闻。 宋霁初梳的是随云髻，宋霁初的长相是那种江南女子，温婉如水，却又不失热烈，端庄秀雅，又不乏灵动。配上生动灵转的随云髻，更显得俏皮，再加上几个撑得住场子的头面首饰，则多了几分稳重。 唐修远突然想到了胡杨，这样的场面，胡杨定是撑不起来，还是得靠宋霁初。 等唐修远换好衣衫出来，宋霁初已经都收拾好了，正小口小口的吃着点心。又不能指望在宫宴上能吃饱，还是要提前垫巴垫巴的。 临江王夫妇二人都收拾好，便一起出了门，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宋霁初上着酡颜长衫，下着官绿下裙，唐修远腰带的颜色，也是官绿。 马车隆隆，很快就到了宫里。唐修远负责接待百越使团，自然要来的早些，临江王夫妇进宫的时候，除了长公主之外，旁的宗亲，都还没有到场。 唐修远有他的事情要忙，也顾不太上宋霁初，皇家宴会的事情，宋霁初哪里敢指手画脚。 “长公主在那边，你去跟长公主说话吧。”唐修远像叮嘱自家孩子一样，小声的跟宋霁初吩咐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自己既然帮不上忙，也就不要添乱了，宋霁初听从了唐修远的意见，去找长公主。 唐修远也会不时的往宋霁初的方向看看，看到长公主和宋霁初相谈甚欢，唐修远也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客青公主和百越使团已到，诸位皇子、公主也到了，太后、皇后和圣上，还没有到。 皇子公主们也来跟长公主说话，宋霁初不好一直赖着，便主动退了出来，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的等着。幸好出门前吃了些东西，不然这会儿还真该饿了。 那边唐修远依旧在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和百越使团寒暄，如今众目睽睽，也不怕皇子公主们会说些什么出来。看到唐修远这么卖力的干活儿，又看了看一旁的客青公主，宋霁初还是决定，担起自己作为临江王妃的责任，好歹人家也是远道而来的百越公主。 宋霁初起身，往客青公主的方向走，客青公主应该是看到了宋霁初，却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避开了宋霁初，凑到了唐修远身边。 “王爷，本公主敬王爷一杯，多谢王爷的招待。”客青公主举起了酒杯。 “本王奉圣上之命，自然尽臣下本分，大魏向来好客，眼看便是新年，京中新年热闹，想来公主也会喜欢。”旁人敬的酒可以不喝，但客青公主的敬酒，唐修远得喝。 临江王居然知道本公主喜欢热闹，看来临江王是对本公主有意。客青公主脑补了一出大戏。 唐修远喝过客青公主敬的酒，便去忙别的事情了，宋霁初正准备往前凑，就看见客青公主的侍从，凑在客青公主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客青公主脸色明显一变。 百越王派客青公主不远万里来到大魏，自然不是为了让客青公主见唐修远这么简单，客青公主也是有正经事的。百越相较于大魏，各方面确实落后了些，百越希望能与大魏达成新的契约，从大魏换取瓷器、丝绸这些的大宗产品，以及一些小宗生活用品。 百越使团刚得到消息，此次寒冬，百越同大魏一样，也受到了影响。百越在大魏的南部，即便是冬季，气候也比大魏要暖和些，虽然不至于出现冻死人的情形，但也出现了粮食短缺，影响春耕的问题。 客青公主想了想，还是端起来酒杯，去找唐修远。 客青公主显然被刚才的消息影响到了，起身时没有注意，磕到了桌子上，手里的酒杯也洒到了身上。 “公主。”侍从担心的唤了一声。 客青公主摆了摆手，重新倒了一杯酒，去找唐修远。磕的还挺疼，客青公主什么都没说，依旧不动声色的往唐修远身边凑。 “王爷，百越和大魏交好多年，此次本公主来大魏，也想着能为两国百姓，多谋些福祉。”客青公主一上来，就把高度上升到了两国邦交和百姓身上。 唐修远大致猜到，百越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祝大魏与百越友谊长存。”唐修远举杯敬百越使团，将大家的关注点从客青公主身上，直接拉到了百越使团身上。 “大魏广交天下友，自然没有拒客千里之外的道理，今日为百越诸君接风，公事明日再谈不迟。”唐修远也不管客青公主要说什么，直接举杯饮尽，唐修远只负责接待百越使臣，和百越之间的政治经济往来，自有礼部和鸿胪寺负责。 “听闻王爷文武双全，本公主自幼便对大魏好奇，可否请王爷赏脸，为本公主详细介绍。”客青公主立刻转变了思路，谈百越和大魏的事情，唐修远不接招，那就说说本公主与临江王之间的事情吧。 唐修远不由得一股恶寒，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和当初四公主追在自己后面有什么区别，当初为了躲四公主，唐修远可是直接跑到了边境去。 “公主既对大魏感兴趣，不如本王请了国子监博士，为公主解惑。公主放心，国子监博士博古通今，定比本王更能让公主满意。”唐修远压着心底的不满，表面上依旧客客气气的。 宋霁初本意是想帮着唐修远招待客青公主，可也架不住一直有人和宋霁初搭话，宋霁初半天还没能抽身来找客青公主。 宋霁初距唐修远和客青公主还有一定距离，也不知道唐修远和客青公主在聊些什么。 这个天儿，唐修远是一点儿也聊不下去了，只盼着能有人过来救救自己。 第142章 你说本宫算什么 “看来客青公主很喜欢大魏。”唐修远身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唐修远却不由得沉下了脸，是四公主，救命啊，谁来都行，怎么会偏偏是四公主。即便如今唐修远已经结婚生子，四公主若是有机会，还是会往唐修远身边凑，这不，就凑过来了。 “本公主向来对大魏感兴趣，这次也就求了父皇许久，父皇才同意本公主来大魏的。”客青公主并不认识四公主，更不知道四公主喜欢唐修远的事情。既然能出现在宫宴上，身份一定不低，所以客青公主对着四公主还算客气。 “客青公主敏而好学，本公主佩服，临江王想来不得空，本公主倒是可以帮客青公主安排。”四公主怎么会真的帮唐修远呢，自己得不到唐修远，客青公主也别想沾染唐修远分毫。 客青公主也注意到了四公主看唐修远的眼神，甚至比身为临江王妃的宋霁初，看唐修远还要深情些，客青公主也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唐修远尴尬的脚趾抓地，只想逃，却又不能逃。 宋霁初终于凑了过来，唐修远看到宋霁初过来，也没注意听客青公主和四公主在交谈什么，给宋霁初了一抹微笑。 但是从客青公主和四公主的角度来看，临江王一直没个笑模样，这会儿终于笑了，看来临江王眼里还是有自己的。 两位公主，人生一大错觉，临江王喜欢自己。 “王爷若有机会来百越，本公主定好好招待王爷。” “百越挨着扬州，王爷来百越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百越的美食，王爷可能吃不惯，没关系，多吃几次就能吃的惯了。” 四公主没说话，一直含情脉脉的看着唐修远，眼睛里完全容不下第二个人。 这是什么修罗场，唐修远在场，两位喜欢唐修远的公主在场，自己这个正牌的临江王妃也在场。怕什么，咱是有圣旨护体的，名正言顺的临江王妃，怕她们作甚。不过，这位客青公主，话可真密。 “公主，无圣命，王爷不好擅自前往百越。”宋霁初就说了这么一句。 “你算是什么东西，本公主与王爷说话，插什么嘴。”眼看临江王有了笑模样，自己与临江王说话，也渐入佳境，乱插什么嘴，客青公主一个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客青公主刚说完便后悔了，在百越，客青公主说什么都无所谓，可这是大魏皇宫。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百越使团不由得扶额，公主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就算刁蛮任性，大事儿上还是拎得清的，今日怎么突然发疯，招惹人家临江王妃。 四公主完全没当回事，依旧看着唐修远。大魏的皇子、公主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他们不喜欢唐修远，自然也不会喜欢身为临江王妃的宋霁初。 唐修远面色一沉，刚准备说什么，宋霁初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挎上了唐修远的胳膊，同时扯了扯唐修远，示意唐修远不要开口。就客青公主这点儿段位，宋霁初完全能收拾的了。 四公主直接垮了脸，宋霁初这是做什么，是在向自己示威吗？ 宋霁初并不生气，反倒给出了一个非常得体的微笑。 四公主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宋霁初用比寻常说话的声音更大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说着。 “临江王唐修远，名门绅宦之后，节操素励，经明行修，忠正廉隅。宋氏霁初，诰封懿德，行端仪雅，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封宋氏霁初为临江王正妃，择日完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这是圣上赐婚的圣旨。 “不如请客青公主告诉诸位，圣上的圣旨算是什么？本宫算是什么？”宋霁初依旧挂着非常得体的微笑。 客青公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来。四公主也将自己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宋霁初是名正言顺的临江王妃，这点毋庸置疑，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王爷奉圣上之命，接见百越使团，男女有别，公主又身份尊贵，自然需要本宫一同出面。”宋霁初始终都是面带笑容，举止端庄大方。 “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内官一声通传，一群内官簇拥着太后、圣上、皇后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众人均跪下行礼，客青公主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是身边的侍从，一把将客青公主扯了下来。四公主也有些浑浑噩噩，可凭着常年的肌肉记忆，也就行礼下拜。 “都起来吧，方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方才发生的事情，自然瞒不住圣上。 “回圣上，”唐修远捏了捏宋霁初，“客青公主听闻，臣与臣妻，乃圣上赐婚，颇为羡艳，臣与臣妻，特将赐婚圣旨，宣于客青公主，四公主得圣上赐婚梁国公府，臣携臣妻共贺四公主新婚大喜。” 宋霁初不由得给唐修远竖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 客青公主赶忙顺坡下驴，应了下来，要是让大魏皇帝知道，自己质疑他的圣旨，百越使团这行的目的就要落空了。四公主低着头，没敢抬。 圣上扫了眼，临江王夫妇二人在一起，四公主离唐修远不远，不用想也知道四公主是要做什么。圣上也没点破，让众人都起身了。 圣上既然已经到场了，唐修远也没有必要继续和百越使团寒暄什么，故意牵着宋霁初，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客青公主和四公主瞧着，不由得红了眼睛。四公主一直低着头，悄默声的回了自己的位子。 临江王夫妇自然看不到，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听从圣上的安排。 宫宴嘛，无非还是老几样，丝竹管弦、歌舞表演，图个新鲜还可以，一直看这些，难免会有审美疲劳。 宋霁初已经有了审美疲劳，不过宫宴上的吃食还是不错的，宋霁初很是喜欢。 “喜欢吃？”唐修远小声的问了句。 宋霁初点了点头，王府厨子的手艺也不错，花千树的味道也好，可到底也比不上宫里的。 唐修远没再说话，心里却盘算着，从宫里挖个御厨回王府。 第143章 登门 宋霁初吃也吃饱了，看也看够了，倒是有些犯困了。 “王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宋霁初也小声问唐修远。 从早上起床开始，宋霁初就开始收拾准备宫宴的事情，宋霁初是真的困了。唐修远看上去精神头很好，一点儿也看不出疲倦的样子。不应该啊，唐修远早上还要上朝，起的可比宋霁初早多了，他怎么不困呢？ “困了？” “嗯。”宋霁初点了点头。宋霁初想打哈欠，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即便如此，宋霁初还是保持着良好的行为举止，到底是在宫里，宋霁初也不敢放松警惕。 “再稍微坚持一下。”唐修远柔声哄着。 宋霁初怎么觉得唐修远有点儿像是哄孩子。 其实也没过多久，圣上便让散席了。 已经成年的皇子和异姓王，已经出宫别住，百越使团也住在宫外的四方馆。宫门下钥的时间是固定的，圣上自然不会让大家留到太晚。 “本王还得送百越使团去四方馆，要不本王让宋筠先送你回府？”唐修远跟宋霁初商量道。 宋霁初摇了摇头，既然是护送百越使团，唐修远要去，自己这个王妃也得去。 大家出了宫，各自上了马车，宋霁初一上马车，就靠在了马车上闭目养神，宋霁初心里盘算着，去四方馆露个面，再靠着马车睡一会儿。反正从四方馆出来，也就直接回府了。 唐修远看着，小姑娘明明已经犯困犯的厉害，还是硬撑着，陪着自己应承着百越使团。好容易从四方馆出来，宋霁初再上马车，就直接睡了过去。 唐修远从马车里拿了件披风出来，盖在宋霁初身上，也轻轻的挪了过去，让宋霁初直接靠着自己，也能靠的舒服些。宋霁初是真的困了，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都没醒。 “王爷，娘娘，到了。”马车外传来了侍卫的声音。 宋霁初还睡着。 唐修远直接抱着宋霁初下了马车，往王府里走。 京城宋宅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厮打开了大门。 “小哥有礼，请问是宋筠宋少爷住所吗？”敲门人很是客气。 “是。”小厮没有否认。 “我家主子，想拜访宋少爷。”敲门人递上了拜帖。 “我家少爷不在府中，拜帖我可以收下，我家少爷回来，也会交到我家少爷手上。”小厮接了拜帖。 敲门人又恭维了几句，客客气气的走了。 没多久，拜帖就送到了大少爷宋筠手里。 大少奶奶万氏，已经到了孕晚期，过完年就要生产，唐修远代表朝廷接待百越使臣入住四方馆之后，就给大少爷宋筠放了假，让他在家安心陪妻子生产。 大少爷宋筠自然在府里。 看着手中收到的帖子，大少爷宋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是百越使臣递来的帖子。 百越与扬州接壤，广陵宋家乃扬州首富，百越与大魏的经济往来，自然仰仗扬州，扬州广陵宋家。百越使团也是意外得知，广陵宋家的大少爷宋筠，就在京城，所以特意给大少爷宋筠递了帖子。 百越使团的接风宴，大少爷宋筠就在宫里，负责宴会的安全，客青公主为难宋霁初的事情，大少爷宋筠也是知道的。便是不为了这个原因，百越使团代表百越，广陵宋家可代表不了大魏，虽然凭广陵宋家之力，断了百越的各种物资，完全不成问题。 大少爷宋筠没打算私底下见百越使团，将帖子收了起来。 过了几日，百越使团又送来了的拜帖，小厮依旧传话，大少爷宋筠不在府中，只留下了拜帖。 大少爷宋筠，依旧不见。 又过了几日，百越使团第三次送来拜帖，小厮还是同样的说辞，大少爷宋筠不在府中，这次来递拜帖的人急了，扬言要在宋宅门口等大少爷宋筠回府。 小厮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只能让人先在门口等着，着人去问问大少奶奶万氏的意思，大少奶奶万氏眼看着就要生产，小厮也不敢真让百越人在门口等，万一有个什么冲撞，小厮可担不起这责任。 前两次来人递拜帖，大少爷宋筠都在府中，这次，大少爷宋筠是真的不在府中。 大少爷宋筠也猜到了，有一有二，自然有三有四，百越使团自然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便提前交代了大少奶奶万氏，将百越使团引到临江王府去。 “我家少爷真不在府中，”去请示大少奶奶万氏的小厮已经回来了，“我家少爷是王府侍卫，这会儿正在王府公干呢。” “王府？哪个王府？”京城这么多王府，百越人哪里知道是哪个王府。 “临江王府。”小厮报了出来。 “临江王府。”百越人喃喃重复了一遍。 这么多王府，怎么就偏偏是临江王府。 百越人留下了帖子，还是告辞了，这事儿太大，得跟使团商量商量才是。客青公主前脚得罪了临江王妃，后脚百越使团就上门求人家办事，来送信的百越人，想想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大少爷宋筠能去哪里，自然是去了临江王府。宋宅的小厮，也赶忙给大少爷宋筠送了消息。 百越使团一定会派人去临江王府找大少爷宋筠的。 果然不出所料，临江王府收到了百越人的拜帖，客青公主要亲自登门拜访临江王夫妇。 自己闯出来的祸，自己擦屁股。 要是早知道广陵宋家的大少爷是临江王府的侍卫，客青公主一定不会和临江王妃对着干，很快，客青公主，会更加后悔自己的行为。 临江王府倒没有推辞，接了客青公主的帖子，也邀客青公主上门。 小厮将客青公主引了进来，临江王夫妇在王府正厅等着客青公主。 人家到底是一国公主，既然登门拜访，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宋霁初命人将正厅门户大开，等候客青公主大驾光临。 宋霁初入王府时间不长，也没办过什么宴会，没什么客人上门，正厅门户大开，这还是头一回。 “王爷，娘娘。”客青公主到底是上门求人办事的，即便和宋霁初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也得客客气气的。 临江王夫妇都是一身常服，不似宫宴上的盛装，宋霁初上着牙白比甲，下着鹅黄色下裙，梳的是常见的堕马髻，简单点缀了几件首饰，首饰虽然简单，但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唐修远穿的是黑色的圆领袍，圆领袍上绣着鹅黄色的银杏叶，与宋霁初下裙颜色完全一样。 两人往那里一坐，当真是一对璧人。 客青公主不得不承认，一共见过宋霁初三面，第一面宋霁初穿的是朝服，第二面第三面都是宋霁初的私服，宋霁初私服的颜色搭配确实很好看。客青公主甚至很没出息的想向宋霁初请教穿搭。 第144章 哥哥? “公主请坐，蔷薇，上茶。”宋霁初也是客客气气的，仿佛二人之间从不存在什么不愉快一样。 蔷薇早就准备好了，端着泡好的茶水，送了上来。 “好香的茶，”客青公主忍不住称赞了一句，“好像有梅花的香气。” “泡茶的水，是去岁梅花上的雪水。”宋霁初解释道。 客青公主点了点头，收集梅花上的雪水泡茶，还真是新奇。 “公主上门，不知所为何事？”唐修远开了口。 客青公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瞒王爷说，本公主是也是找宋筠宋少爷，派人递了几次帖子，都说宋少爷不在家，小厮说宋少爷在王爷府中公干，本公主便只好上门打扰了。” 宋霁初听了直摇头，都说百越人直来直去，看来说的不错。好歹是正儿八经给临江王府下的帖子，王爷和自己也这么大阵仗见了，怎么着不得多寒暄几句，就直接说要找哥哥，是该说她们直肠子，还是说情商低呢。倒是浪费了我这上好的雨前龙井。 “来人，传宋筠。”唐修远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去传大少爷宋筠。 宋霁初也不说话，既然是来找哥哥的，看样子客青公主，也没想与王府说什么，宋霁初只是捧着茶盏喝茶。 临江王夫妇不说话，客青公主也不知道说什么，三人就一直沉默着，屋子里气氛诡异的很。 不多时，大少爷宋筠已经来了。 “属下宋筠，见过王爷、娘娘。”大少爷宋筠给临江王夫妇行礼，却没有理会客青公主。 广陵宋家没少和百越人做生意，大少爷宋筠自然是认识客青公主的，宫宴上大少爷宋筠也见过客青公主，也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只是客青公主没见过大少爷宋筠罢了。 “哥哥，这位是百越客青公主。” 哥哥？客青公主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临江王妃管宋少爷叫哥哥。 “公主。”大少爷宋筠，冲客青公主行了一礼，让人听不出来是什么态度。 就是你当着我妹妹的面，跟我妹夫拉拉扯扯的，就是你欺负我妹妹。大少爷宋筠虽然生气，但对方毕竟是百越公主，还是给到了应有的礼数。 “哥哥，公主有事找你，听说几次都没见到你，便找到王府来了，咱们家和百越还有关系，本宫怎么不知道。” “宋家，不曾与百越有关系。”这话，其实是说给唐修远和客青公主听的，广陵宋家，富甲一方，若与百越，扯上什么关系，难免圣上会怀疑什么，瓜田李下，这道理，广陵宋家，怎会不知。“属下斗胆，请王爷和娘娘，一起做个见证。” 唐修远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宋霁初也不再开口，客青公主是来找哥哥的，哥哥自然能够应对。 “王妃贵姓？”客青公主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 “本宫，母家姓宋。”宋霁初淡淡的回了句。 “宋？你是宋姑娘！”客青公主直接跳了起来。 宋姑娘，是宋霁初在广陵的称呼。 广陵宋家与百越多有生意往来，百越有不少商家都知道，广陵宋家，有一位极为受宠的宋姑娘。客青公主此次来大魏，也是做足的了功课的，不然也不会知道大少爷宋筠在京城的住址。只是这功课做的并不到位，不知道大少爷宋筠原来是临江王府的侍卫，更不知道如今的临江王妃，便是广陵的宋姑娘。 宋霁初没有否认，在广陵，大家确实称自己为“宋姑娘”。 不对，临江王妃的父亲应该是朝廷大员，大魏又向来重农抑商，读书人最看不起商贾，怎么可能让商贾出身的女子，做了临江王妃。 “王妃的父亲，是何官职？”客青公主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本宫父亲，官居御史大夫，如今丁忧在家。”宋霁初依旧淡淡的，“广陵宋家与京城宋家同根同源，公主要找的宋公子，便是本宫嫡亲的堂兄。” 不死心是吧，现在死心了吧。 客青公主只觉得什么东西摔碎了一地，完了，彻底完了，也没人告诉我，临江王妃就是被广陵宋家捧在掌心的宋姑娘啊。 唐修远其实有些疑惑，宋霁初这么有名吗？远在百越的客青公主都知晓，而且客青公主知道的是广陵宋姑娘，而不是临江王妃宋氏。 客青公主很纠结，一方面，很明显，自己已经得罪了临江王妃，广陵宋家又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就算百越能给出诱人的条件，广陵宋家也不见得会松口，更何况，如今的百越，也给不出多么优渥的条件了。另一方面，身为一国公主的高傲与倔强，也不允许客青公主在宋霁初面前低头。 屋里的另外三人自然不知道客青公主的内心大戏，大少爷宋筠是打定了主意，不会好好与百越人合作，蹬鼻子上脸，欺负我妹妹，还想怎么好好谈生意。 “公主既然派人多次下帖子，不知公主所为何事？”大少爷宋筠冷冷的开了口，一脸不悦。 哥哥，交给你了。 宋霁初喝了口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模样，甚至顺手抓了把放在盘子里的瓜子。 看着宋霁初一副八卦的模样，唐修远不由得好笑。 “宋公子，”客青公主被大少爷宋筠的话从自己的内心小剧场里拉了出来，“本公主听闻，宋家的买卖，在百越也多有经营，可有兴趣与本公主谈谈合作。” “既然是谈生意，自然要看公主的诚意了。”大少爷宋筠本来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拒绝干嘛，这不正是宰冤大头的好机会吗？也可以给囡囡出口气，谁让你们百越的公主，得罪了我们的王妃，你们百越，自然是要多出点儿血了。 “本公主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宋家的货物，百越税收全免。”客青公主不敢看临江王夫妇，也生怕宋霁初插嘴，直接搅和了。 大魏与百越互通有无，但两国的货物，入关的时候，都要向对方国家交一笔税，尤其是瓷器、丝绸这种深受百姓喜爱的货物。 宋霁初才没打算开口，大少爷宋筠这些年没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对付一个客青公主，那是绰绰有余。宋霁初也跟着大老爷宋晟见了不少人，看人也能看个八九不离十，客青公主怕是没怎么谈过生意，税收全免这样的底牌就这样交出来了，还是说百越还有别的底牌。 “大魏地大物博，物产丰富，远销海外，也不用支出额外的税。”大少爷宋筠并不接招，并且隐晦的告知百越公主，大魏的货物、宋家的货物，不愁卖，税收全免，对宋家，没有什么吸引力。 第145章 关于百越 客青公主肉眼可见的有些慌张，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大少爷宋筠说的不错，反倒是百越离不开大魏的货物，“一成，”客青公主咬牙说了出来，“百越可为宋家让利一成。” 宋霁初摇头，百越王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让一个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小公主出来谈判了，百越并不富庶，一成让利，对大魏而言不痛不痒，对百越而言，估计就要伤筋动骨了。 “一半。”大少爷宋筠直接狮子大开口。 “什么？”客青公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大魏的货物能卖到百越，价格本来就贵，百越又不似大魏，经济发达，再让渡一半利益出去，客青公主甚至不敢想，价格能贵到什么地步，百越百姓，是否能承受的起。 “宋公子再想想，这可是事关两国百姓安身立命。”客青公主咬牙说道。 “然也然也，宋家是商人，商人重利，若公主讨论的是国计民生，不该来找我，圣上钦点礼部马大人，鸿胪寺刘大人与百越使团接洽，公主，该拜访这两位大人才是。”大少爷宋筠皮笑肉不笑。 “公主若不认路，我也很乐意为公主带路，王爷，娘娘，可否允许属下为公主带路？”大少爷宋筠皮笑肉不笑。 “自是可以，这个时间，两位大人或许不在府衙，礼部马大人住甜水巷，鸿胪寺刘大人住天山巷，倒是有些距离了。”宋霁初放下了手中的瓜子，一本正经的说道。 唐修远都被逗乐了，客青公主又急又气，却又努力压着火气，估计在百越，没人敢跟客青公主这么说话的。偏偏客青公主又不能发火，广陵宋家，扬州首富，有能力更有实力，完全切断百越与大魏的经济往来。 客青公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临江王府，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由侍从扶着上了马车，一上马车，便直接昏了过去。 广陵宋家不点头，哪怕大魏皇帝同意，广陵宋家也完全可以难为百越，并且全身而退，谁让广陵宋家不仅是扬州首富，还有一位临江王妃。 另外一边，临江王夫妇与大少爷宋筠还聚在一起。 “客青公主来王府的事情，瞒不过圣上，本王得进宫一趟。” 宋霁初也打算劝唐修远进宫来着。 “王爷，哥哥，你们觉得，百越给出的条件如何？”宋霁初扯了唐修远一把，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税收全免，让利一成，对百越来说，确实已经很不容易了。”开口的是大少爷宋筠。 唐修远虽然是临江王，一直养在京城，几年前奉命去了边境，就是没去过自己的封地临江，对百越的了解，也只是停留在书面上。大少爷宋筠却不一样，广陵宋家没少跟百越打交道。 “哥哥开口便要人家一半，一看就不是谈生意的。”宋霁初又嗑起了瓜子，客人走了，宋霁初也就随意多了。 “本来我也没打算和他们做生意，”大少爷宋筠看了眼唐修远，话到嘴边，到底是没说出来，“欺负广陵宋家没人吗？” 唐修远明白，大少爷宋筠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给宋霁初出气。广陵宋家如今已经不仅仅能左右扬州的经济情况，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到百越。照今天的架势，唐修远甚至觉得，如果有一天，自己与宋霁初有了冲突，广陵宋家，也会来上这样的致命一击。临江地区经济一乱，影响的不仅仅是自己这个临江王，更是大魏。 “若是能压着百越，把生意谈成，倒也不是不行。”宋霁初放下了瓜子，认真的说道。 看着宋霁初认真的样子，大少爷宋筠知道，宋霁初不是一拍脑袋就想出来的决定。 “开门做生意，谁嫌银子多呢。”宋霁初浅浅一笑。 这倒是，百越的生意能谈成，大魏、百越、广陵宋家，都能从中获利，国库也能再充盈些。 “我们要是点了头，搞得好像是客青公主的功劳一样。”大少爷宋筠还是愤愤不平，事情传到百越，百越自然会认为客青公主居功甚伟。客青公主是百越公主，大魏肯定不会问责什么，难不成自己妹妹就这样被白白欺负了，还要成全她的好名声？ “所以，这就需要王爷出马了。”宋霁初狡黠的笑了笑，唐修远看着，好像小悦和做恶作剧的时候，也会是这样的表情。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治大国若烹小鲜。”宋霁初淡淡的补了这么一句。 这兄妹俩，一来一往的，唐修远甚至找不到插话的机会，生意场上的事情，唐修远也确实不懂。 百越与大魏，也是密不可分，若非前朝皇帝昏庸，百越王也不会在高祖皇帝揭竿而起，推翻前朝的时候，趁机拥兵自立。大魏几代皇帝，都想收复百越，可没有一个能成功的，所以大魏看重西南，所以宋曜在西南待了几年，才能光速升职到正三品御史大夫。 百越王如今还算得民心，日后，可不好说，如果百越百姓知道，他们的公主得罪了广陵宋家，得罪了大魏的王妃，大魏仍然愿意不计前嫌，与他们保持往来，百越百姓会如何想？ 只要百越使团在京城不是杀人放火，惹得京城百姓怨声载道，这笔买卖圣上一定会答应的。与其让圣上为难，不如临江王府先表明态度，也能给圣上留个好印象。圣上和太后，是临江王府唯二可以依靠的，这大腿自然要抱紧。 若非唐修远闹出了携子回京的故事，宋霁初甚至会怀疑，圣上为稳住百越，会让唐修远直接迎娶刚才的那位客青公主呢。反正现在是不可能了，凭借广陵宋家在扬州的影响力，临江王妃这个位子，自己坐的稳。 不需要宋霁初的明说什么，唐修远是在京城浸淫了这么久的，自然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上，宋霁初确实受委屈了，堂堂临江王妃，被外族人如此挑衅，还要顾全大局。大少爷宋筠虽然听不太明白，本着“囡囡说的都是对的”的基本原则，也支持宋霁初的决定。 第146章 商定 “圣上问起，王爷就说，临江王府与客青公主之间，最多只能算是私人恩怨，与国计民生无关，与两国邦交无关，与两国百姓更无关。” 唐修远听到宋霁初说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宋霁初连理由都想好了，这话无论谁听了去，不都得夸一句临江王妃高风亮节吗？ 这话又听着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是了，是宋霁初说过的，宋霁初说过的，上一辈人的恩怨情仇，和孩子们无关。临江王府与客青公主之间的恩怨，也与旁的无关。 “百越那边，最少要让利两成。”大少爷宋筠咬牙切齿的说道。囡囡顾全大局，也不能让囡囡白白受了委屈，百越这边，怎么着也得多出点血才行。“两成，他们也出的起。” 唐修远点了点头，生意上的事情，唐修远不懂，关于百越的打算，也不能放在明面上，但是，这话必须告诉圣上，还必须要说明，这是宋霁初的意思。 唐修远进宫求见圣上，就像唐修远猜的一样，客青公主拜访临江王府的事情，圣上已经知道了。 圣上前脚听说百越客青公主拜访临江王府，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还以为唐修远这会儿进宫是来告状的。没想到的却是，唐修远是来劝圣上考虑与百越的往来。 百越使团那边，愁云惨淡，这次大魏之行，不仅没争取到什么，还惹恼了广陵宋家和临江王府，百越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对着自家的客青公主，百越使团也不好多说什么。 客青公主得罪临江王妃已经成了既定事实，若是公主肯放下身段，好好的跟临江王妃道歉，或许还有一线转机。临江王妃满意了，广陵宋家自然也就满意了，与百越的合作才有转圜的余地。可客青公主到底是一国公主，临江王身份再尊贵，到底也只是大魏的异姓王，让公主卑躬屈膝的跟人家王妃道歉，百越的脸面又要往哪里搁。 百越使团内部，简直要吵翻天了。 一夜吵吵闹闹，百越使团都没能睡个安生觉，问题依旧没有得到解决。这种事情宜早不宜迟，既然要道歉，自然是越早越有诚意，可…… “礼部侍郎马大人到。” “鸿胪寺少卿刘大人到。” 两声通传，打破了四方馆的一片尴尬又诡异的气氛。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马大人开门见山。 “圣上听闻，客青公主与王爷谈及两国经济往来，特派我二人与百越使团详谈。” 百越使团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还是使团正使最先反应了过来，赶忙将两位大人引了进来。 “公主身份尊贵，王爷也是公务繁忙，不敢劳动公主与王爷，交于臣即可。”刘大人直接将客青公主隔绝在了商堂之外。 临江王的意思很明确，是百越使团与大魏商谈，而不是客青公主，马大人和刘大人又怎么会不给临江王这个面子呢？日后百越使团返回百越，百越百姓也只会称赞百越使团，而非客青公主。 “公主。”公主的侍从轻轻唤了声。 客青公主没说什么，也没离开，而是在四方馆内，等候大魏与百越沟通谈判的结果。 也不知道双方都谈了些什么，百越使团对临江王夫妇都是交口称赞，对两位大人也很是恭敬。 后面的事情，临江王府便不再插手，经过几番拉扯，大魏与百越最终定下了契约，广陵宋家在扬州的影响力不容小觑，由广陵宋家负责与百越之间的各项往来，情况直接上报圣上。大魏、百越、广陵宋家，三赢。 百越使团的事情，有朝廷处理，临江王夫妇，谁也再提起客青公主。 不管是四公主、客青公主，还是殷明昭，宋霁初根本不需要担心她们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也根本没必要特意跟唐修远叭叭什么。若自己只是临江王妃的候选人之一，宋霁初或许还会担心，如今却完全没有必要。 马上就是年关，宋霁初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临江的年礼送到了，是两份，一份是临江地区的年礼，给临江王府的，一份是广陵宋家、康家和广陵的年礼，给宋霁初的。 京城宋家也收到了广陵宋家送来的年礼，是大少爷宋筠亲自上门送的。 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就差把“这么少”写在脸上了，大少爷宋筠什么都没说，放下年礼，便借口唐修远还有事安排，直接告辞了。 往年广陵宋家送给京城宋家的年礼，都是多多益善，是因为宋太夫人和宋霁初的面子，如今宋太夫人离世，宋霁初也已出嫁，广陵宋家还会再看什么面子呢。 别嫌少了，以后基本都是这个样子了。大少爷宋筠在心底默默吐槽道。 给宋霁初的年礼，也是大少爷宋筠亲自上门送的，满满当当的，放了大半个院子。除过年礼，还有给宋霁初的书信。 广陵宋家都很记挂宋霁初，虽然大少爷宋筠也会将宋霁初的情况写信回去，大老爷宋晟夫妇依旧会不厌其烦的询问宋霁初的近况。 除了广陵宋家，宋霁初还收到了康兰馨的书信。 康兰馨要嫁人了。 康兰馨在书信中告诉宋霁初，自己的未婚夫叫裴哲中，是岭南人士，本来是要进京赶考的，结果在广陵生了病。阴差阳错下，被康兰馨救下，两人互生情愫，康夫子也已经同意了。只是裴哲中执意要进京赶考，誓要高中进士，然后风风光光的娶康兰馨进门。过了这个春节，裴哲中便要上京了。 康兰馨是宋霁初的好友，她能有个好的归宿，宋霁初也很高兴。只是，宋霁初想到了二公主和自己的父亲母亲。 当年父亲高中，得圣上赐婚，娶得母亲。二公主的驸马也是圣上在新科进士中，挑出来的。 宋霁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考状元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有的人考到了七老八十还在考，三少爷宋简，开春的春闱，也是第三次参加了，倘若不中，难不成就不成亲吗？亦或者得以高中，圣上赐婚，如今虽然没有适龄的公主，大皇子舒王家的小郡主也是正值妙龄，难保圣上没有这个意思，又当如何抉择？ 宋霁初想了想，决定还是有必要给康兰馨提个醒，便提笔给康兰馨回信。 第147章 新年 宋霁初让铺子上，给王府上下每人都准备了件新衣，另外换了不少铜钱，给大家发压岁钱。 要说谁最盼着过年，自然是两个孩子，有新衣服穿，有好吃的，有压岁钱，还有人陪自己一起玩儿，多好啊，就是不能出门。不管孩子们怎么撒娇卖乖，临江王夫妇就死不松口，孩子们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等明年春闱结束，天气暖和了，孩子们也就满三岁了，到那个时候，再带着孩子们出门不迟。 谁还盼着过年，宋霁初也很盼着过年。其实也不是盼着过年，而是盼着新年之后的上元节。猜灯谜，赏花灯，宋霁初在京城住了这几年，上元节从来没有出过门，更没见过灯火通明的京城和半城高的鳌山。如今宋霁初是临江王妃，无人管束，出门是件极其容易的事情，宋霁初自然也想出门看看。 宋霁初去问了唐修远，上元节是否有空同游，在京城宋家时，往年的上元节，都是宋曜夫妇带着二少爷宋策、三少爷宋简以及大姑娘宋雯华一起去的，三姑娘宋露繁有时候也会去。而宋霁初和四姑娘宋霏霏则从来没有机会出门。 唐修远没有正面回答宋霁初，只是含含糊糊的说，可能要在京城巡防。 宋霁初也没多问，随便吧，我自己带着侍卫、女使出门，也是一样的。 唐修远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听宋霁初提起没看过上元节的花灯，唐修远便想起了胡杨，也说好了要和胡杨一起看花灯。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已经回到京城，胡杨却再也没有机会来看一看京城的花灯了。 大少奶奶万氏快生了，好好的上元节，宋霁初也不想劳动大少爷宋筠，不如让叶樟陪自己去？ 宋霁初还写信去了姚阁老府和罗将军府，问问霍太太和罗姑娘得不得空。霍太太或许不得空，罗姑娘应该是没问题的。 罗姑娘可是太感谢宋霁初了，罗姑娘这两天又闯了祸，罗将军一气之下，不许罗姑娘再出府，想想好好的上元节，自己只能在府里待着，罗姑娘别提多郁闷了。这时，宋霁初的书信便到了，邀请罗姑娘，上元节一起赏花灯，罗姑娘瞬间眉开眼笑。 罗将军也不是真的要罚罗姑娘什么，罗将军有好几个儿子，可只有罗姑娘一个女儿，也是极尽宠爱。宋霁初的书信，也给了罗将军一个台阶，罗将军顺水推舟，放罗姑娘出府。 进宫参加除夕夜宴前，宋霁初就给全府上下发了两个月的月银作为压岁钱，各处的管事，还有另外的赏钱。自然不能忘了两个小的，金银馃子，一人一袋，两个小的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也不吵着要出门了，专心致志的窝在屋里数钱。 如果可以，宋霁初也不想出门，这么冷的天儿，还要出门，还得进宫，宋霁初的内心是抗拒的。 宫宴、守岁、赏银、拜年，做王妃的日子，可比做姑娘的日子，忙多了。但宋霁初是高兴的，除了进宫之外，宋霁初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没人会来找宋霁初的麻烦。 大年初二，临江王夫妇去了趟京城宋家，临江王夫妇是故意在快饭点儿的时候才过去的，简单寒暄了几句，直接开饭，又简单扒拉了几口，便起身告辞了。 从进门到出门，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娘家，回了，团圆饭，吃了，面子上也就过去了。 相比于做姑娘的日子，做了临江王府，新年期间，王府门口就没消停，每天都有人上门。临江王夫妇还专门拜访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大长公主和长公主府上也是门庭若市。 宋霁初突然不期待过年了，平日里大家各过各的也挺好，新年就要一窝蜂的上门拜年，宋霁初还真有点儿受不住。 几天下来，宋霁初的脸都要笑僵了，比平日里看账本还累，宋霁初只得默默祈祷新年赶快过去。 很快便是上元灯会，宋霁初约了霍太太和罗姑娘一起逛灯会。临江王府就在闹市区，看灯也方便，三人直接就在临江王府见面。 小姚大人陪着霍太太一起，小两口也是新婚没多久。罗姑娘则挽着宋霁初的胳膊，不去理会眼前这对甜蜜的小夫妻。 “王爷不陪宋姐姐一起吗？”罗姑娘还以为唐修远也会一起来，这样自己不就不能赖着宋姐姐了吗？ “王爷事忙，不得空。”唐修远是真不得空还是假不得空，宋霁初也不想去深究。 “那宋姐姐就是我一个人的了，”罗姑娘可不要太高兴，还得是王爷，不像小姚大人，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不理他们，哼。”罗姑娘故意当着小姚大人夫妇“哼”了一声。 “死妮子。”霍太太笑骂道。 上元灯会果然热闹，一眼望去，全是花灯，根本望不到头。 “这么多啊。”宋霁初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边的没意思，宋姐姐，我带你去看鳌山，今年的鳌山，比去年的还要大呢。”罗姑娘拉着宋霁初就往人群里挤，宋霁初不太认路，也死死拉着罗姑娘，生怕自己被挤丢了。 当然宋霁初是不可能被挤丢的，临江王府的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 罗姑娘脚步飞快，宋霁初也才堪堪跟上，后头的小姚大人夫妇就有些跟不上了。 “慢些跑，慢些。”霍太太是三人中年纪最长的，倒成了碎嘴子的老妈子。 “霍姐姐和小姚大人快些才是，等下还有滚灯舞龙，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小姚大人可不认输，拉着霍太太，一路小跑着跟着罗姑娘，霍太太喜欢热闹，这么热闹的场面，一定不能错过。 滚灯舞龙已经开始了，宋霁初从未见过，只觉得新奇，一人手里抱了个老大的镂空圆球，球的中间点了一盏灯，那人便用手里的圆球，当做龙珠，身后是活灵活现的巨龙。说来也是奇了，那球也不知是怎么做的，在那人手里抛来滚去的，球中间的灯火一直亮着。 第148章 再见客青公主 霍太太、罗姑娘和宋霁初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小姚大人几次想插嘴，根本插不进去。于是小姚大人也就不插嘴了，只是站在一旁，既看表演，也看看表演的霍太太。 三人正看得起劲，有人挤过了人群，来到了三人面前。 “娘娘。”来人是来找宋霁初的。 宋霁初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要是锦葵在就好了，锦葵一定能告诉宋霁初，这人宋霁初在哪里见过。 “我们公主请娘娘移步一叙。”宋霁初想起来了，这人是客青公主的侍从。 宋霁初点了点头，“滚灯舞龙，即便在大魏也不常见，公主既然遇上了，不妨多看一会儿，说话倒是什么时候都方便。” 是宋霁初不舍得走，这么热闹的表演，宋霁初也是第一回见，怎么舍得挪窝。 客青公主的侍从点了点头，没有反驳什么。 小姚大人夫妇和罗姑娘也在专心的看表演，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客青公主侍从。 等表演结束，大家都意犹未尽的时候，宋霁初才缓缓开口，和几人告别，去找客青公主。客青公主和宋霁初的恩怨，罗姑娘也听说了，怕宋霁初吃亏，也想跟着去，被霍太太拉住了。 宋霁初和客青公主之间的事情，还是交给她们自己去处理的好，宋霁初既然敢去，身边也一定有人护着，就算客青公主再嚣张，也不会在大魏京城，对大魏王妃下手。 宋霁初与霍太太她们告别的时候，叶樟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宋霁初身边。王府的暗卫，自然会护宋霁初周全。 客青公主没有挤在人群中，而是在不远处的茶楼上。客青公主对宋霁初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不喜宋霁初，谁让宋霁初最终成了自己心上人的妻子呢。另一方面客青公主也很感激宋霁初，来龙去脉客青公主也听百越使团说过，知道是临江王夫妇去求了大魏皇帝。宋霁初没有因为和自己的过节，趁机掐死百越，如果自己与宋霁初易地而处，客青公主不一定能如宋霁初一般如此大度。 “公主。”宋霁初到了，身边跟着女使和叶樟。 “临江王妃。”客青公主总算称呼宋霁初为“临江王妃”了。 郎已娶，妾要嫁，是的，客青公主也要嫁人了，只是客青公主不死心，定要来见一见唐修远，百越王早就听闻唐修远已娶妻生子，见客青公主如此这般，也就同意了客青公主同使团一起来大魏，好让客青公主彻底死心。 广陵宋家怎会不知，即便贵为公主，自己的婚嫁，同样由不得自己做主，客青公主如此，大魏的公主如此，宋霁初不也是如此吗？ 客青公主有疼爱她的父亲，可以放眼全国为她挑一门好亲事，也可以由着客青公主胡闹，直接跟着使团来到大魏，只为见一见唐修远。倘若唐修远未婚，也难保不会为客青公主求上这门姻缘。 宋霁初暗自叹了口气。 “公主专门找本宫，应该不是想请本宫喝茶这么简单吧？”宋霁初笑道。 “王妃，不日百越使团即将离京，本公主思前想后，觉得很有必要与娘娘见上一面。”客青公主已经没了之前的傲慢，对着宋霁初，该有的尊重，给的非常到位。 宋霁初没说话，宋霁初可不相信，自己和客青公主的关系好到值得客青公主单独相约。 客青公主给身边人使眼色，也希望宋霁初身边的人退下去，宋霁初不为所动，宋霁初才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即便客青公主没这个打算，不代表暗地里针对临江王府的人也没这个心思。 宋霁初身边的人，纹丝不动，客青公主的侍从，也没有动。侍从们自然不会丢下客青公主一人，与宋霁初及宋霁初身边的侍卫博弈。 “本宫喜欢开门见山，公主有话请直说。”宋霁初淡淡的开了口。 “百越与大魏的合作能成，多亏王妃从中斡旋。”虽然客青公主也很不想承认这一点。 “不妨事，商人重利，大家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不值一提。”宋霁初摆了摆手。 “本公主还以为王妃会以此为由，挟恩相报。”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宋霁初的对手，客青公主还是忍不住刺了刺宋霁初。 “恩？谈不上，”宋霁初挥了挥手，宋霁初礼仪规范极好，即便有些不耐烦的应付，在客青公主看来，也是举止端方，“本宫与公主是有些私人恩怨，可大魏、广陵宋家以及本宫，都不会跟银子过不去，本宫向来公私分明，就事论事，在商言商而已。” 宋霁初不以为意。“不战而屈人之兵，何乐而不为。”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宋霁初也不介意回敬客青公主“公私不分”。 客青公主突然笑了，这临江王妃倒是很有意思，客青公主甚至有些喜欢宋霁初了。客青公主喜欢唐修远，自然也了解唐修远在大魏的处境，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就自己这个暴脾气，假设真的做了临江王妃，整个王府怕是没什么安生日子过了。而且自己是百越人，到底是外族，唐修远只怕更会被大魏皇室忌惮。还是宋霁初更合适些，不管举手投足，不管行为处事，都比自己合适。再加上宋霁初背靠广陵宋家，还有京城宋家。 客青公主想通了。 “王妃，客青先前多有得罪，客青以茶代酒，敬王妃一杯。”客青公主端起了茶杯，非常豪迈的一饮而尽，“客青原先觉得，临江王人中翘楚，王妃配不上临江王，本公主若做了临江王妃，定比王妃更合适。如今看来，倒是本公主狭隘了，王妃的见识与胸襟，完全不输男子，客青拜服。” “公主客气。”宋霁初倒是被客青公主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日后百越也要仰仗王爷和王妃。” 宋霁初顺势举杯，与客青公主相庆，茶杯递到嘴边，却是没有入口。 “如果有机会，王爷与王妃来百越做客，客青定好生招待，用大魏的话说，尽地主之谊。” 宋霁初也听的出来，客青公主是很认真的在邀请自己和唐修远。 第149章 春闱 过完了新年，客青公主和百越使团便离京了，和百越的经济往来，都交给了以广陵宋家为首的扬州商会，大少爷宋筠也去信将事情告诉了广陵宋家。 画师沐雨也出了一幅新的画作，《滚灯舞龙》，颇受追捧。 开春之后，大奶奶万氏传来喜讯，生下了个大胖小子，宋霁初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仿佛这孩子是自己生的一样。隔三差五的就会去大奶奶万氏处瞧瞧，小孩子刚生下都有些丑丑的，宋霁初还私底下跟大爷宋筠吐槽这小胖子长得不好看，被大爷宋筠狠狠的剜了记白眼。 唐修远事忙，有空的时候，也会去看看。京城宋家就很少露面了，只是在孩子的满月宴上来瞧了瞧，下次再来，约摸着就是孩子百日了。 等大奶奶万氏出来月子，大爷宋筠也开始在王府日日点卯。 唐修远记挂着，想等再暖和些，带着孩子们到庄子上去瞧瞧看看，可到底计划赶不上变化。 等开春之后，便是春闱。这本来和唐修远没什么关系，春闱设有主考，圣上也专门派了御林军负责维持治安。 可谁曾想，天子脚下，皇城根儿上，春闱在即，竟然发生了命案，偏偏还是要参加春闱的学子，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谋财害命，也有人说是为情所困，也有人说是敌国细作所为，更有人说是专门针对学子的谋杀。 学子们惶惶不可终日，考不上进士也就算了，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也搭里面啊。 圣上知道后，极为震怒，命唐修远率兵，负责考试期间的京城防卫，又命刑部尽快调查清楚，将凶手缉拿归案。 得，还去什么庄子，先把科举的事情忙完再说吧。 宋霁初也派人留意了康兰馨的未婚夫裴哲中，宋霁初没打算打扰裴哲中，一切等考完再说。 或许是因为唐修远亲自领兵的缘故，春闱的几天，倒是很太平。只是刑部那边，对于凶手，依旧毫无头绪。 裴哲中参加了春闱，三爷宋简也再次参加了春闱，不管此次是否能够高中，三爷宋简和忠顺侯府的婚事，都是板上钉钉的。 宋霁初听着芸香汇报的消息，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唐修远这边也就刚松了口气，圣上便又命唐修远协助刑部彻查命案一事。 唐修远还真是块儿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圣上也是有好几个儿子，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他们就不能用吗？非得有事没事都找唐修远。 当然这只是宋霁初自己心里的想法，哪敢放到台面上说。 不过交给唐修远也好，唐修远都带着大爷宋筠，圣上也知道大爷宋筠是宋霁初的哥哥，也没少给大爷宋筠赏赐，如今大爷宋筠也已经有了官身，虽然只是芝麻小官，虽然俸禄并不高，虽然依旧是跟着唐修远跑腿儿，但好歹也是吃皇粮的。广陵宋家并不缺钱，缺的便是功名。 想起这个，宋霁初倒是想起远在广陵的臭小子和小弟弟，也不知道这两个小鬼，有没有好好读书，尤其是臭小子，鬼画符的字迹，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步。 “可有兴趣听听外面的案子？”唐修远突然问起宋霁初。 “王爷未免有些太看得起我了，升堂断案的事儿，我哪里懂？”宋霁初摆了摆手，旁的事，听听也就算了，这可是命案，宋霁初还怕自己晚上睡不着觉呢。 唐修远也笑了，是自己糊涂了，命案这样的事情，也会拿过来跟宋霁初讨论，这小姑娘虽然勇敢，但也胆小的很，连打雷都怕，听听命案的事情，晚上估计要睡不成了。 “王爷，快放榜了吧。”宋霁初明显更关心放榜。 “嗯，还要个几天。”唐修远点了点头，三爷宋简也参加了此次春闱，唐修远也是知道的。 “方才在看什么？”唐修远进来的时候，宋霁初明显是盯着什么出神。 “没看什么，只是在想两个弟弟，也不知道他们读书怎么样。” “你若惦记他们，把他们接到京城，本王可以想办法安排名师。” 宋霁初却摇了摇头，“两个弟弟要是上京，伯父伯母肯定也要来，广陵也是一大摊事情，伯父伯母走不开的。”哥哥能陪着自己上京，并留在京城，保护自己，宋霁初已经很知足了。 “王爷早晚要就藩，到时候他们又得折腾回去，太麻烦了。” 宋霁初倒是巴不得唐修远赶快就藩，广陵可是自己的地盘，从此山高皇帝远的，干什么不行。 唐修远没说话，自己的封地在临江，自己确是在京城长大的，后来又去了边关，唯独没去过自己的封地，也不知道临江会是什么样子。宋霁初应该很喜欢那里吧。 春闱放榜的很快，约摸着过了大半个月，便放榜了。 这个热闹，宋霁初一定要去凑。宋霁初坐在马车上，女使们去看榜，将结果告知宋霁初。 三爷宋简和裴哲中，都是榜上有名。 宋霁初也远远的瞧见了裴哲中，也是一表人才，配得上康兰馨。 三爷宋简总算高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范夫人，两个儿子，如今都高中，小儿子又马上要迎娶忠顺侯府嫡出的姑娘，范夫人能不高兴吗？ 大姑娘宋雯华却高兴不起来，之前长公主的人来宋家传话的时候，说的很清楚，会请圣上在新科进士中，为自己选个好夫婿。如今皇榜已放，自己的婚事还有着落，难不成就真的只能在这些穷酸的新科进士中选一个，自己闭眼嫁了不成？ 宋霁初让蔷薇到京城宋家众人面前道了贺，自己则连面都没有露。 后面还是殿试，殿试不会刷人，最差也是个同进士出身，殿试结束后，会有琼林宴，圣上格外喜欢在琼林宴上赐婚，几乎每次琼林宴都能发出几道赐婚的圣旨。 留给大姑娘宋雯华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京城宋家本来为了三爷宋简高中一事，还是挺高兴的，见大姑娘宋雯华甩脸子，也想到了长公主的话。几个子女中，范夫人从小养在身边的，只有大姑娘宋雯华一人，范夫人也最偏爱大姑娘宋雯华。如今偏偏是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最不顺利。范夫人不由得怨恨起了宋霁初，雯雯若是做了临江王妃，也就不用这般操心了。再或者，那妮子既然已经是王妃，只要稍微帮帮忙，雯雯的婚事还会如此艰难吗？ 第150章 琼林宴 殿试由圣上亲自出题，钦点一甲前三名，反正又不会刷人，宋霁初倒没怎么关注。却意外的听唐修远提起，新科探花是裴哲中。 宋霁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唐修远好几次，新科探花，裴哲中，一点儿没错。春闱放榜，裴哲中的名次并不靠前，倒是三爷宋简的排名还是很不错的，宋霁初觉得，只要裴哲中能稳定发挥，拿个进士出身，应该没什么问题，三爷宋简倒是有希望去争一争一甲。结果最后新科探花居然是裴哲中，进士及第，三爷宋简只得了个同进士出身。 宋霁初让蔷薇走了趟，去京城宋家送了贺礼，也就算完了。 如今三爷宋简难得高中，琼林宴之后，婚事也定在了琼林宴之后，三爷宋简只是同进士出身，二爷宋策又在大理寺任职，三爷宋简大概率是要外派了。人家忠顺侯府嫡出的姑娘，从小在京城金尊玉贵的养着，忠顺侯府能否同意三爷宋简外派，宋霁初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这也不是宋霁初该操心的问题，宋霁初还是更关心琼林宴，以及圣上是否会给裴哲中赐婚，裴哲中会是何反应。 琼林宴应该是宋霁初参加的、人数最多的宴会了，新科进士全都在，他们的家人也被允许参加，虽然最终出席宴会的，都是在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 天气已经回暖，宋霁初这次是桃红的袄子，搭配松绿的下裙，出门的时候，顺手在唐修远的腰间，加了个松绿色的荷包，嗯，宋霁初很满意自己的搭配。 琼林宴，因在琼林苑举办而得名。琼林苑并不在城内，而是在京城外围，临河而建的皇家院落，宋霁初从前也只是听说而已。 临江王夫妇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学子已经到了，即便宋霁初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上一次宋霁初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在上元灯会上，大家一起看灯的时候，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走上街头，好不热闹。如今确是一水儿身着襕衫的国家栋梁，其中不少还都是青年才俊，有他们在，大魏何愁不富强，百姓何愁不安居？ 临江王夫妇相视一笑，显然二人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已经有人认出了临江王夫妇，那可不是，宋霁初这个临江王妃或许没什么名气，临江王可是大名鼎鼎的大魏战神。因为临江王，春闱期间才能相安无事，临江王协助刑部，也已经固定了凶杀案的嫌疑人，刑部仍在进一步侦查中。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进士们对临江王还是很崇敬的，宋霁初跟着唐修远，也平白受了好些恭维。 这样的场合，京城宋家自然也不会缺席，宋霁初远远地已经瞧见了三爷宋简，便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唐修远的袖子，唐修远也瞧见了三爷宋简，看宋霁初的表情，应该不想对上京城宋家，唐修远便拉着宋霁初直径去了自己的位子上。 唐修远贵为王爷，和其他几位王爷、皇子一样，位子自然是靠前的，大爷宋筠也暂时离了临江王夫妇，既然妹妹不想对上京城宋家，就由自己这个哥哥来做。 坐在位子上往下看，嚯，还真是壮观，下面乌泱泱的全是人，中间的位置，是留给新科进士们的，一排排放的整齐，简直就像是殿试现场，虽然宋霁初也没见过殿试。两侧的位置，是留给新科进士们的家人的。 宋霁初在人群中寻找裴哲中的身影，春闱放榜的时候，宋霁初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琼林宴上正好仔细观察观察。 看着宋霁初左顾右盼的模样，就知道宋霁初在找人，这是找谁呢？ “在找什么？” “新科探花。”宋霁初知道是唐修远的声音，几乎是脱口而出。“还有新科状元和榜眼，能考出进士及第，一定很厉害。”宋霁初赶忙补了一句，给自己找补。 新科探花裴哲中，看来宋霁初对这个人还是挺上心的，唐修远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有些不高兴。 在茫茫人海中找人，那确实不容易，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由内官出现，要求大家尽快落座，这是圣上要来了，下面原是一片乱哄哄的，都回到了自己既定的位置。 “圣上驾到，皇后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一声通传，大家全都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圣上许众人落座，琼林宴正式开始。 新科进士们是按照名次排的座位，这回宋霁初倒是很容易就找到了裴哲中。新科状元，连中三元，圣上一定寄予厚望，不会让他轻易尚郡主，新科榜眼看着就像个上了年纪的，新科探花裴哲中，年轻，样貌也算出众，如果圣上有意，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宋霁初想着，不由得看了看大皇子舒王家的小郡主，小郡主已经是一脸怀春的看着下面的新科进士，宋霁初暗暗叹了口气，就看圣上的打算了。 酒过三巡，果然不出意外的，开始了。 “圣上，臣妾敬圣上一杯，圣上取天下人才安邦定国，臣妾喜不自胜。” 圣上饮了皇后的酒。 “大魏人才济济，圣上可要成全几段佳话？”皇后说着看向了大皇子舒王，圣上一副了然的模样，悠然的点了点头。 圣上和皇后搁这儿演双簧呢！宋霁初哪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 圣上和皇后有模有样的商量着，时不时再指着下面的新科进士们说一说，好像真的在商量一般。小郡主是大皇子舒王的女儿，皇后连唐修远这个临江王都忌惮，怎会不忌惮有实力与二皇子衍王争夺皇位的大皇子舒王。到底皇后是大皇子舒王的嫡母，圣上在明面上，还是得跟皇后商量商量。 “裴爱卿。” “臣在。” 宋霁初心里咯噔一下，圣上果然看中了裴哲中，裴哲中，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你是哪里人士，多大年纪。” “臣是岭南人士，元平三年生。” “可曾婚配？” “臣未曾婚配，却已有未婚妻子。”圣上既然已经这么说了，在场是个人，都能听明白圣上的意思，裴哲中自然也能明白，也是故意告知圣上，自己已经有未婚妻。 第151章 裴哲中抗旨拒婚 “臣万死。”没等圣上再开口，裴哲中立即当众跪了下来。 “臣领受圣上天恩，自当忠君爱国，故，不敢欺瞒分毫。” “哦？是哪家的姑娘。”皇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的模样，要是传出去，新科探花宁愿要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姑娘，也不愿娶当朝郡主，大皇子舒王的脸面要往哪里搁。 “圣上、娘娘容禀。”裴哲中跪的笔直。 “臣自幼丧父，又无兄弟姐妹，寡母一力将臣拉扯大。臣从岭南赴京赶考，途经广陵，不幸罹患瘟疫，九死一生。” “恩师不弃臣污秽，冒死相救，又传道受业解惑，资助臣上京，更将爱女许臣，师母将臣母接至广陵，细心照拂。臣曾立誓，定高中进士，迎恩师爱女风光入门。” “恩师于臣，恩重如山，感深至骨，臣无恩师，无以至今日。” “欺君罔上是为不忠，忤逆尊长是为不孝，骄奢无礼是为不仁，孤恩负德是为不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又有何颜面蒙受天恩。” 宋霁初听完，真想给裴哲中鼓个掌，到底是新科探花，这口才就是不错。若不是宋霁初知道内情，还真要被裴哲中说服了。不过裴哲中说的也没错，救人的虽然是康兰馨，也是康兰馨对裴哲中一见倾心，若无康夫子点头，康兰馨和裴哲中这对小鸳鸯也走不到一起去。裴哲中把所有事情都按在了康夫子头上，把康兰馨摘的干净，日后也不怕有心人说什么。 “好。”圣上也被裴哲中感动了，“裴爱卿果然是大丈夫。爱卿恩师，何许人也？” “臣恩师姓康，在广陵，人称康夫子。” “既能教出你这样的学生，怎不见参加科举，为国效力？” “恩师，身有残疾，行路不便，故无缘科考。恩师常教导臣，居庙堂之上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圣山显然很满意裴哲中的回答。 “来人，传旨，赐广陵康夫子，‘为人师表’匾额。” “臣替恩师，叩谢圣上。” “臣妾替老师，叩谢圣上。”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 “临江王妃，这是何意？”圣上也很不解，临江王妃和康夫子有什么关系。 其实除过宋霁初，大爷宋筠，不少扬州出身的新科进士，也都向圣上谢恩。 “臣妾幼时居广陵，臣妾与堂兄弟们也听康夫子讲过课，康夫子的爱女，也是臣妾的手帕交。”宋霁初莞尔一笑，“不仅如此，画师祝康也与康夫子交好，画师沐雨也是康夫子的学生。”画师祝康和画师沐雨的作品，在京城颇受欢迎，圣上也是知道的。 裴哲中远远的冲宋霁初行了礼，康夫子有且仅有两名女学生，一名是康兰馨，另外一名便是宋霁初。 “传旨，扬州州学交由康夫子，临江王，临江是你的封地，这事儿就交给你办了。”圣上倒是高兴，又下了道旨意。 “臣领旨。”唐修远领旨。 宋霁初根本就没来得及站起身来，又继续谢恩。 唐修远这才明白宋霁初为何对裴哲中格外上心，原是这个缘故，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唐修远主动上前，扶宋霁初起身，跟在宋霁初身边的木兰倒是扑了个空。 “传旨，赐婚新科探花裴哲中与康氏……” “康氏兰馨，似兰斯馨。”裴哲中赶忙补了一句。 “赐婚新科探花裴哲中与康氏兰馨，择日完婚，赐康氏兰馨五品宜人。” 这是第三道圣旨。 好小子，还得是你。 当初宋曜有范家助力，二爷宋策有秋家助力，也不过得了个六品官职，裴哲中直接给康兰馨求了个五品宜人的诰命。宋霁初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这段婚事已经上达天听，其中缘由，也是裴哲中亲自跟圣上说明的，若是日后裴哲中有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世人只会说裴哲中忘恩无义，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临江王妃，朕记得，你家大姑娘的婚事，还没定下来？”瞧见宋霁初，圣上倒是想起了之前长公主就提过的宋家大姑娘的婚事。 “圣上日理万机，还能记挂臣妾母家的琐事，臣妾谢圣上天恩。”宋霁初说着又是起身一拜，要是这事儿能定下来，后面不知道能省多少麻烦，“臣妾父亲母亲，忧思深重，日渐消瘦，臣妾恨不得以身相替，又因涉及大姐姐的婚嫁大事，臣妾不敢僭越，更不敢用些微琐事使圣上烦忧，只得求告长公主。”宋霁初声声恳切，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一样。 京城宋家与临江王妃不和的消息，在京城贵妇圈，不算是秘密，今日一见，从前种种，竟都是误传。谁说临江王妃骄纵跋扈，不敬尊长，人临江王妃明明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风范，上孝父母下恤兄弟姐妹。单是欲为父母分忧，求到长公主头上这一条，就无可指摘。 大姑娘宋雯华的脸色已经白了，圣上是要给自己指婚了，瞧着这架势，就是从新科进士中选了。 宋霁初，我恨你一辈子。 “圣上，臣有要事上奏。”圣上还未开口，有人急吼吼的上前，好像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一样。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解决不了了，圣上示意宋霁初先起来，唐修远坐在位子上，离宋霁初有一定距离，大庭广众之下的，唐修远也不好有太多动作。一旁的木兰扶宋霁初起身，落座。 宋霁初起身的时候，顺便瞥了一眼，是中大夫丁丙。宋霁初能记住的人不多，毕竟宋霁初脸盲，但偏偏记住了这位丁大人，谁让他的名字，这么特别呢。 丁家与范家交好。 不会吧，范夫人为了不让圣上给大姑娘宋雯华赐婚，求了丁大人，让丁大人大闹琼林宴？不对，范夫人就算爱女心切，应该没这个脑子。 范夫人之前只会来质问宋霁初，后来有了长公主传话，范夫人便不敢打宋霁初的主意，宋霁初也有段时间没收到京城宋家的消息了，也猜不透丁丙大人的出现，和范家、京城宋家是否有关系。 第152章 科考舞弊?! “丁爱卿何事？”圣上明显已经有些不高兴了，多大的事儿，非得在琼林宴上说，明天上朝不能说吗？是你赶着去投胎还是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臣该死，事关琼林宴，臣不吐不快。” “讲。”事关琼林宴？ “圣上，臣查到，此次科考，有人舞弊。” 科考舞弊？！ 宋霁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先皇在世时，查处过一场科考舞弊，自那之后，科考查的很严，每一位进考场的考生，都要在单独的房间里，接受脱衣检查，贡院统一准备笔墨纸砚，考生只准携带吃食、水和被褥进入贡院。考生进入考间，考间立刻上锁，除非考试结束，统一开考间，其他原因开考间，统统按照作弊处理。春闱一共考九日，这九日里，考生的一切活动，都要在考间中进行。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共同商议定下了十余道考试题目，然后交由圣上保管。考试当日，圣上从十余道考题中随机抽选一道，再由内官传往贡院。就连圣上，也只有在抽选结束后，才知道考题是什么。考试结束后，统一糊名誊写，由吏部、礼部、御史台一同监督。 这，要怎么舞弊？ “仔细说来。”圣上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圣上在位二十余年，从未发生过科考舞弊，这是头一回。 “新科状元段长先，私下拜会主考侯道方，窃得考题，故得会元。”丁丙大人言之凿凿。 “圣上，臣却曾私下拜会主考侯大人，侯大人为人端正，并未许臣入府，臣是与侯大人在酒楼偶遇，臣那时并不知其为侯大人，只以为是一同赴考的学子，便与侯大人攀谈了几句。臣与侯大人谈论的都是诗词，考生、酒家均可为臣作证。”状元郎起身，恭敬的回道。 “自臣担任主考以来，从未允许任何考生登门拜访。先帝在位时，曾许主考前往坊间，听询百姓意见。故臣有意前往酒楼，也听到了状元郎与其他考生关于诗词的见解，臣不由得也同他们说了几句。如状元郎所言，谈论的均是诗词，并未涉及任何考试内容。且臣并不知考题，臣同考生一样，都是在考试当天方知晓题目的。”主考侯道方大人也回道。“倒是丁大人，空口白牙便要污臣清白，还请圣上明察。” 宋霁初也很好奇，考试题目只有当天，才能明确下来，难不成侯大人一口气泄了所有备用题目不成？侯大人未免也太手眼通天了，能在宫里安排人手。 再说假设真的是泄题，那还不找个没人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悄默声的进行，怎么还大张旗鼓的到酒楼去，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吗？ 还有状元郎段长先，连中三元，假设春闱真的舞弊，殿试可是圣上亲自出题，亲自监考，亲自阅卷，亲自点的头名状元，人家既然是解元，又有能力有实力被圣上亲自点为头名状元，会去作弊？搞不好就是毁家灭族的事情，这风险，冒得也太大了吧。 还是宋霁初见识浅薄，看不懂其中的关窍。 宋霁初扯了扯唐修远，唐修远好像在看什么，给宋霁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宋霁初别说话，继续往下看。 宋霁初点了点头，也顺着唐修远的目光看去。 唐修远再看诸位皇子公主，大长公主去陪太后了，没有来，三公主身子不适，没有来，四公主忙着备嫁也没有来，只有长公主陪在圣上身边。 大皇子舒王夫妇，也是满脸的不悦，一旁坐着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圣上准备赐婚的小郡主，自己闺女的好事，就这样被打扰了，大皇子舒王夫妇能高兴吗？皇后和二皇子衍王夫妇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三皇子平王夫妇，则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表情，反正不管怎么烧，火都烧不到他头上，他们两口子就只管看戏。五皇子和七皇子年幼，也没有来。 宋霁初脑袋里突然有了个念头，难不成和二皇子衍王夫妇有关？ “丁丙，可有证据？”圣上沉着张脸。 “调查取证，定罪量刑，是刑部的职责，臣不敢僭越。”丁丙义正言辞。 “是不敢啊，还是根本就没有证据，丁大人心里清楚。”三皇子平王一边拿着鸡腿儿往自己嘴里送，一边含含糊糊的说了这么一句。 旁人或许没有听清，长公主的位置离三皇子平王很近，却听的清楚。 “皇兄，依臣妹所见，我大魏开科取士，为国选材，谁胆敢在科举上动手脚，就是同天下读书人为敌，朝廷自然不能姑息，便是毁家灭族都不为过。”长公主缓缓开了口。 丁丙有些意外，没想到长公主会出手相助。 “但凡事都讲究个证据，丁大人一张嘴，确实很难让人信服。方才状元郎和侯大人便说了，倒是可以找侯大人府上的小厮、酒楼的伙计、还有当日在场的其他考生问问清楚。” 状元郎段长先和主考官侯道方，二人均是坦坦荡荡，丁丙大人虽然言之凿凿，却始终没有证据。 “来人，送他们三人出去，事情查清楚再说。”圣上认同了长公主的意思。 “三位大人放心，皇兄向来重证实据，定然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是科考舞弊，本宫也能砍他的头，若是子虚乌有……”长公主没再说下去。 状元郎段长先和主考官侯道方，规矩的向圣上行礼，然后跟着内官离开，中大夫丁丙，则有些慌乱了。 宋霁初也一直盯着二皇子衍王夫妇的方向，三人被带走后没多久，二皇子衍王夫妇身边的侍从便退了下去。 “王爷。”宋霁初又扯了扯唐修远。 唐修远拍了拍宋霁初，“长公主既然已经插手了，便不会有意外。” 宋霁初点了点头，后宫不可干政，对长公主而言，根本不存在，先帝在世时，长公主便已经帮着先帝处理了不少事情，先帝甚至遗憾，若长公主身为男子，皇位，估计就没有圣上什么事儿了。 即便如此，圣上也很偏爱这个妹妹，圣上刚登基不久，地位不稳，又执意要御驾亲征西戎，便是太后和长公主出面，稳定朝局，让圣上没有了后顾之忧。 跟长公主耍心眼子，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153章 赐婚 有了这么一段插曲，圣上也没心思在指婚，略微坐了坐，便起驾回宫了。 别啊，多好的机会，要是能敲定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宋霁初后面不知道能省多少麻烦。 谁曾想，第二日唐修远下朝回府，给宋霁初带来了个消息，圣上赐婚大姑娘宋雯华与新科进士司九玉。 “他们家这么多孩子啊，他排行第九？”这是宋霁初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的第一反应。 “这是他们家的字辈排行，他这一辈，正好是‘九’字。”唐修远不由得好笑道，虽然唐修远听到之后，也是这么想的。 “司家？哪个司家？我怎么没听过？”宋霁初是真没听过，京城的高门大户，宋霁初已经都记熟了，什么姻亲转折亲，也都记下了，还真没听过司家。 “不是京城的，是陪都司家。”唐修远解释道。 陪都范家，也就是范夫人的娘家，在陪都那是一等一的人家，陪都司家，门第自然比不上范家。陪都司家和京城宋家的情况差不多，司老大人是科举出身，如今是太常寺卿，儿子、孙子都走了科考，儿子在地方任职，大姑娘宋雯华的夫婿，便是司老大人的嫡长孙司九玉。但司家肯定没有宋家富庶，大老爷宋晟是扬州首富，虽然大老爷宋晟接济京城宋家比从前少了不少，只是逢年过节送些节礼过来，京城宋家的家底也不会薄的。 陪都司家就未必了。 暂时不论宋霁初这个临江王妃，司家与京城宋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只是，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眼高于顶，京中的侯府伯爵府都瞧不上，更何况是陪都司家。新科进士们，基本都是要去地方历练的，又不能去自己的原籍，京城和陪都，便都不行。在京城的这几年，大姑娘宋雯华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舍得离开京城这个花花世界。更要命的是，女子出嫁从夫，司九玉是什么官职，大姑娘宋雯华便是什么待遇。前有裴哲中珠玉在前，司九玉并不出彩，估计能有个六七品的小官儿就不错了。比不过宋霁初就算了，连康兰馨都有五品宜人的诰命，大姑娘宋雯华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正如宋霁初所料，圣旨刚一送到京城宋家，大姑娘宋雯华就开始发疯了，在屋子里摔摔打打的，屋里一地的碎片，女使婆子跪了一地。 “我不嫁，我说什么都不嫁。” “胡闹，这是圣旨，是你能说不嫁就不嫁的。”宋曜知道大姑娘宋雯华估计心情不太好，特意过来劝劝大姑娘宋雯华，谁曾想就见了这么一幕。 “那妮子能坐王妃，我就只能嫁一个小官家，凭什么，我也是爹娘的女儿。”大姑娘宋雯华委屈极了。 “司老大人太常寺卿，小司大人也是一府府尹，听说很快也要调入京城。九玉这孩子也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前途不可限量，怎么就是小官家了。”司家是小官家，宋家不更是小官家吗？如今自己可是还在丁忧，无任何职务差事，宋曜不由得头疼起来。 “我不嫁，我宁肯去和亲，我也不嫁。”大姑娘宋雯华赌气的说道。 “好，我这就进宫，抗旨不遵，咱们一家就等着洗干净脖子，被处斩吧。”宋曜气急了，甩下这么一句话，径直离去。 大姑娘宋雯华瘫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早知道如此，当初国公府上门的时候，就该答应的，虽然国公府已经落魄，再怎么样，也比这个什么司家要好啊。 宋霁初，你给我等着。 大姑娘宋雯华这边摔摔打打，范夫人这边也是哭天抢地。 “夫君，你去求求圣上，把旨意收回去，就算我女儿嫁不出去，我养她一辈子，我也认了，她不能嫁到司家去啊。”宋曜一进门，范夫人就开始了。 “雯雯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宋曜又是一阵头疼。“我现在丁忧在家，无任何官职，如何进得了宫？” “策儿，对，策儿可以，我去找策儿。” “回来，策儿不过五品小官儿，上朝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只能在下头听着。”宋曜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夫人，是真的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 “那妮子，还有那妮子，她是王妃，时常进宫，我这就去找那妮子。”范夫人急吼吼的喊人过来，就要出门。 “够了！”宋曜冷喝一声，“这是圣旨，圣旨，抗旨不遵是什么罪名，你担得起吗？” 范夫人旁的没听清，只听清了“抗旨”两个字，抗旨不遵，诛九族都是轻的。 “夫君，司家小门小户，家底又薄，雯雯可是咱们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你就忍心雯雯去吃这种苦。”范夫人又擦起了泪。 “雯雯年纪大了，这回是圣上赐婚，你我就算不愿，又当如何？”虽然宋曜也不想让大姑娘宋雯华嫁到司家去，太常寺卿，又不是什么了不得职位，就要赔上自己的嫡女。 宋霁初不用派人去专门打听，也能猜到京城宋家现在一定人仰马翻。宋霁初还是拿了盒珍珠，就是当初唐修远送给宋霁初做及笄礼时，大姑娘宋文华格外喜欢的珍珠。临江地区临海，珍珠倒是不少，年礼也给临江王府送了些。自然是没有唐修远送的珍贵，不过用来给大姑娘宋雯华添妆，也是足够的了。 宋霁初让蔷薇去了趟京城宋家，把珍珠给大姑娘宋雯华送去，大姑娘宋雯华只当宋霁初在羞辱她，直接将珍珠带盒子，都扔了出去，蔷薇也都看在眼里。 要是放在从前，蔷薇一定很生气，如今蔷薇倒是不生气了，宋霁初说过，大姑娘宋雯华最看重脸面，只要日日瞧着宋霁初过的比她好，会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珍珠虽然不易得，这样的珍珠，临江王府也是要多少有多少，京城可不见得能有这么好的珍珠。大姑娘宋雯华既然不识货，蔷薇也不会说什么。 蔷薇将匣子捡了起来，直接当着二爷宋策的面，交给了二奶奶秋氏，说的很清楚，里面装了一匣子珍珠，是临江王妃给大姑娘宋雯华添妆用的。 第154章 她是我的谁?我又是她的谁? 这几日，临江王府收到了不少帖子，宋霁初看了看，有几个是出身扬州的新科进士。应该是师弟们，想来和自己这位师姐攀攀交情。其中也包含了裴哲中。 宋霁初接了裴哲中的帖子，约裴哲中在海棠依旧见面。 宋霁初专门选了在楼梯口的包厢，从楼梯慢慢上来，便能看到包厢里的情况，并且专门叫上了大爷宋筠和杜嬷嬷相陪，又带了锦葵和百合两个女使在身边。 宋霁初到海棠依旧的时候，裴哲中已经在包厢中等候宋霁初。 “娘娘。”裴哲中恭恭敬敬的向宋霁初行礼。 “坐吧。”两人坐下说话。 “本宫这几日，倒是没少收到帖子，都是扬州的进士。”宋霁初笑道。 “说句不尊敬的，娘娘是在下的师姐，师兄弟们应该也是同在下一样，想略尽些心意。”裴哲中解释道。 “既然叫本宫一声师姐，本宫就是再忙也得请师弟们吃个饭。这样吧，你若得空，便帮本宫安排下，回头在花千树，本宫和哥哥一同前往，本宫请客。” “谢娘娘。”裴哲中领命。 “康夫子和祝姑姑可好？康家弟弟可好？”宋霁初问起了康家，宋霁初一直和康兰馨有书信往来，便是不问，也是清楚的。 “康家一切都好，只是惦记娘娘，师母还时常同在下提起，娘娘在康家读书的时候。” “你和馨馨的事情，既然已经上达天听，便只能是你说的情形。馨馨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才是。” “娘娘放心，在下省的，此生定不负兰馨。” 宋霁初今日来见裴哲中，就是要告诉裴哲中，即便康家小门小户，康家背后，还有她这个临江王妃在。 “王爷。”大爷宋筠最先看到从楼梯缓缓上来的唐修远。 唐修远自然也看到了坐在包厢中的一行人。 “王爷。”众人起身行礼。 唐修远示意大家落座，自己则挨着宋霁初坐了下来，既然唐修远来了，也就不需要特意避什么嫌，身边也用不着这么多人。锦葵和百合出去帮掌柜的整理书画，来都来了，叶樟也顺便帮宋霁初查查账，杜嬷嬷和大爷宋筠则留在了包厢里。 宋霁初动手，给唐修远倒了茶。 “裴探花，本王正好有事找你。”唐修远像是刚办完事就过来了，接过宋霁初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你与段状元可相熟？” “在下与段状元并不认识，只是放榜之日，见其高中会元，便多看了几眼。” “段状元与侯大人所说的酒楼一事，你可知晓？” “也不知晓。” 裴哲中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唐修远自然也是知道的，宋霁初不在府中，唐修远是来找宋霁初的，既然裴哲中也在，总要找些话题来聊吧。 “王爷，娘娘，恕在下直言，在下以为，段状元也好，侯大人也好，都没有必要如此冒险行事。” “说来听听。”唐修远面不改色。 “考生们参加科考，都是冲着高中去的，很少有人是冲着会元和状元去的，只要榜上有名，都是光耀门楣的事情。段状元曾中过解元，秋闱中的佼佼者，怎会甘心用舞弊来侮辱解元的名头。由此，在下推断，段状元不会做。” 是啊，能高中解元的人，又怎会屑于科考舞弊，这简直是对自己解元名头的侮辱。 “先帝改革出题制度，侯大人便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口气窃取所有试题，并将试题泄露出来，还偏偏这么巧，露给了段状元。” 唐修远点了点头，不错，裴哲中倒是看得明白。 宋霁初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明明说过，科考舞弊的事情，有长公主插手即可，唐修远干嘛专门颠儿颠儿跑过来问裴哲中。 裴哲中又和段状元没有任何关系的。 “康夫子任职扬州州学一事，本王会找个可靠的人去办，其他人不会多说什么。”唐修远又提起了别的事情。 “多谢王爷。”裴哲中道谢。 “康姑娘出嫁是大事，王府自然要添妆。”唐修远看向了宋霁初。 宋霁初点了点头，宋霁初本来是打算以自己的名义送出去的，既然唐修远都这么说了，以临江王府的名义送出去，也不是不行。 提起康兰馨，裴哲中温柔了下来，眼睛好像都在笑。 “谢王爷、娘娘添妆。” “婚事在哪里办？应该在广陵吧。”宋霁初喃喃的问道。 “是，恩师、师母还有家母都在广陵。” 在广陵办，宋霁初就看不到了，当初宋霁初嫁入临江王府，康兰馨也没能来现场观礼，如今康兰馨出嫁，宋霁初也是一样。 “娘娘宽心，在下定好生待兰馨，日后若有机会，也可让兰馨来京城看望娘娘。”提起康兰馨，裴哲中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一直笑着。 不知怎么的，唐修远有些被刺到了。 裴哲中是真心爱护康兰馨，喜欢一个人，眼睛是藏不住的。康兰馨应该也是喜欢裴哲中的。 有情人终成眷属，甚好。 那，自己呢？ 唐修远看了看一旁的宋霁初，宋霁初在和裴哲中聊些什么，唐修远没怎么听进去，反正大意都是关于康兰馨的。 眼前的女子，是圣上赐婚的王妃，可，两个人之间，完全不像是夫妻。 她是我的谁？我又是她的谁？ 胡杨已经过身三年了，边关条件艰苦，唐修远又不擅长丹青，竟没留下一张胡杨的画像。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唐修远已经记不太清胡杨的样貌，更记不太清当初对胡杨的那份感情，到底是何种感情，是自己以为的男女之情，还是长期以来的依赖，唐修远不清楚。 胡杨已逝，眼前的宋霁初，才是自己的王妃，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或许，自己该彻底放下胡杨，好好珍惜眼前人。 那她拿我当什么人？胡杨的事，四公主、殷明昭以及百越客青公主，宋霁初连问都没有问一句，是她当真心胸宽广，还是根本不在意这些，不在意自己身边可能出现的其他女人。 宋霁初性子活泼，也会对着自己插科打诨，可明显对着自己，没有对着宋筠那么亲昵，甚至没有对着孩子们那么放得开。 她是我的谁？我又是她的谁？ 第155章 四公主大婚 命案的事情，有唐修远协助，很快便有了结果，是仇杀，上一代的恩怨，延续到了现在，只是可惜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命丧黄泉，一个牢底坐穿。舞弊的事情，因为长公主的插手，也很快有了结果，长公主查实，状元郎段长先与主考官侯道方二人，并无任何舞弊情况，试题也确实是在考试当天，才从宫中传出去的。段状元和侯大人平安无事，有人就要遭殃了，中大夫丁丙，圣上念在他也是心怀社稷，只是罢了官，没有要他的性命。 与此同时，宫中传来消息，圣上申斥二皇子衍王夫妇，并责难皇后。 这便很耐人寻味了。 除了上述消息之外，同时发出宫的，还有十几道赐婚圣旨，圣上是真喜欢赐婚，圣旨就跟不要钱一样，往出发。 琼林宴之后，便是四公主大婚，四公主嫁给了梁国公世子，梁国公府和郑国公府一样，都是京城的世家大族，梁国公世子难堪大用，梁国公干脆直接求娶公主，大魏驸马都是闲职，闲职好啊，闲职就不怕世子惹出什么祸事来了。日后无论哪个皇子登基，都是公主的兄弟，自然不会为难梁国公府。梁国公世子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实在架不住长得好看。纵观京城，还是唐修远的人气更高一些，大魏战神的名号，就足以让京城少女怀春了。 四公主大婚，唐修远可是不要太高兴，终于摆脱了这位难搞的公主，这杯喜酒，必须去喝。 “你明天穿什么？”唐修远主动来问宋霁初，明日出席长公主婚宴的打扮。 “桃红衫子，月白下裙吧。”宋霁初想了想，既然是大婚，还是穿的喜庆些的好。 “给本王准备个月白的荷包。” 宋霁初直接拉开了抽屉，一抽屉的荷包、扇坠，这类的小东西。 唐修远也不客气，直接动手拿了，然后还喜滋滋的。 宋霁初甚至没搞明白，唐修远想做什么。 唐修远自然喜滋滋的，四公主终于嫁人了，明天宋霁初穿什么颜色的裙子，自己就戴什么颜色的荷包，反正也知道宋霁初把荷包放在哪里了。 第二日一早，宋霁初确实穿的是月白色的裙子，唐修远也乐呵呵的在腰间加了个月白色的荷包。 哦，宋霁初懂了，这是要搭配起来是吧。 四公主由梁国公世子从宫中迎出，接至梁国公府，行叩拜大礼。 唐修远作为异姓王本来是要去宫里，送四公主出宫，然后跟着去梁国公府吃酒。唐修远不想见四公主，这么大喜的日子，四公主见了临江王夫妇也不知道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所以唐修远果断拉着宋霁初，直奔梁国公府。 皇家礼仪繁琐，宋霁初光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累，宋霁初突然想起自己大婚的时候，自己当初也是这般，生怕自己先迈那条腿出了错，让人笑话。 拜过天地，迎新人入了洞房，宴席才算开始，可算是开始了，宋霁初都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结个婚真是累死个人，还好已经结完了，这辈子应该也不用再结了，毕竟咱是有圣旨护体的人。 府上大宴，都是男宾女宾分别落座。女宾们在内院，男宾们在外院，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宋霁初老远就瞧见了郑国公夫人，上前拉着郑国公夫人说话。 众人落座吃席，宋霁初耳朵里也灌了两耳朵的八卦。老谁家的小谁，实在荒唐的不像话，正妻还没进门，就搞大了旁人的肚子，家里天天鸡飞狗跳。又是老谁家的小谁，为了个戏子，一掷千金，硬要那戏子进门，气的老谁天天在家里骂街。 确实荒唐，这些二世祖、三世祖的，就会仗着家里的功勋，胡作非为。 又听说，某家夫人去海慧寺上香，回来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山匪，这年头居然还有山匪。幸好赶上有位将军携家眷奉命回京，出手相救，某家夫人才平安无事。 宋霁初正听的上头，便有人来找宋霁初。 “敢问，可是临江王妃？”是梁国公府的小女使，今日府中大宴，小女使的穿着都是一样的，很好辨认。 “本宫便是。” “王爷有事找娘娘，让奴婢给娘娘传话，王爷在菊苑等娘娘。”菊苑就是门口种有菊花的一排厢房，菊苑的后面是梁国公府的戏楼。梁国公府也请了有名的戏剧班子来演戏，只是这会儿还没开场。 宋霁初突然想起多年前，跟母亲出门赴宴的时候，小女使弄脏了自己的衣裳，自己不过是换了件衣裳的功夫，就被父亲母亲认为私会外男，父亲还给了自己两巴掌。 “王爷可有说是何事？” “奴婢不知。” “带路吧。” 唐修远会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找过来，就算真的着急，直接过来不就好了，或者让身边侍卫过来，没必要找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使过来传话啊。 “娘娘当心。”蔷薇显然也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次经历。 “不妨事。”宋霁初摆了摆手。 好啊，我倒要看看，能是什么阴谋诡计等着自己。 菊苑接近外院，今日府中大宴，各处都是乱糟糟的，自然不会注意到这边。 “娘娘在屋内稍等片刻，王爷稍后就来。” 一打开房门，宋霁初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知道是什么香料。 那女使用力推了把蔷薇，将宋霁初和蔷薇推到屋里，蔷薇借力打力，反手将女使也扯进了屋里，宋霁初退出屋子，蔷薇关门，挂锁，一气呵成。 宋霁初拉着蔷薇走远了几步，然后从头上摸了个棱角锋利的首饰，冲着自己的手臂，划了道口子，好疼。 “娘娘。”蔷薇不明白宋霁初的用意。 “忍着点儿。”宋霁初也在蔷薇手臂上，划了道口子。 “既然有人煞费苦心布下了这个局，屋子里的香，未必是好东西……” “娘娘是说，那种东西……”男女欢好，以此迷情…… 别说蔷薇不信，就是宋霁初也不信，这可是四公主的大婚，四公主就算不得宠，也是皇家公主，一个不好，得罪了四公主，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蔷薇，你去外院找白果和哥哥，就说我伤着了，避着些人，王爷若是问起，告诉王爷，将计就计。” 蔷薇应声退下，宋霁初也没动身，只守着菊苑，守株待兔。 第156章 宋霁初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姑娘悄悄靠近菊苑，看到外面挂着锁，屋里也隐约有动静，便转身离开了。那身打扮，一看就是今日来赴宴的某家姑娘。 又过了一会儿，那年轻姑娘又来了，像是在给人带路一样，一步一回头的，宋霁初看得清楚，跟着那年轻姑娘的，是个男子。 呦，这不是方才在宴席上，有人提起的老谁家的小谁，正妻未进门就搞大了别人肚子的那位。 还当真是死性不改。 那少爷像是不信任那姑娘，那姑娘只好自己推开房门，引那少爷进去，然后两人都没出来。 宋霁初还打算助那姑娘一臂之力呢，直接打晕了扔进去拉倒，这倒是真省事，根本不用宋霁初出手。 宋霁初悄悄的趴过去听墙角，屋子里已经传来了暧昧的声音。 可真舍得下药。 这会儿功夫，蔷薇带着白果和大爷宋筠过来了，四个人找了个僻静处，既能观察菊苑的情况，又不引人注目。白果给宋霁初号了脉，确实有催情药的痕迹，好在宋霁初当机立断，划伤了自己，所以并不妨事。 “哥哥和白果都回去吧，这里是内院儿，你们在这儿也不方便，蔷薇，你按我说的做。”宋霁初将身边几人又都打发了出去，自己依旧猫在僻静处躲清闲。 “夫人，临江王妃身边的女使说，府里地面不平，让临江王妃摔了一跤。”梁国公府的嬷嬷如是跟梁国公夫人说道。 梁国公夫人今日简直要忙疯了，事事都要来问她，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听嬷嬷这么说，难免对宋霁初有意见。 “霍姐姐，王爷找宋姐姐什么事儿啊？怎么这么半天都不过来，一会儿宋姐姐爱吃的清炖蟹粉狮子头，可就没有了。”罗姑娘故意和霍太太说道。 “许是王府有什么事吧，”霍太太配合着演戏，“你，过来，去找找你家娘娘，你家娘娘一会儿来晚了，可就没得吃了。”霍太太指使着候在一旁的百合。 百合应声退下，私底下问夫人和姑娘们，是否见过宋霁初。 梁国公府很快便得到了消息，有夫人告知百合，宋霁初带着女使往菊苑去了，百合没有耽搁，也去了菊苑的方向。 宋霁初躲在僻静处看到了百合，百合也按宋霁初交代的，在菊苑门口徘徊。百合知道宋霁初就在菊苑附近，但具体在哪儿，百合还真不知道。 菊苑里暧昧的声音，更加明显了，百合虽然年纪小，也隐约知道些吧，不由得红了脸颊。 “是临江王妃的女使。” 有人过来了。 百合向众人行礼。 “你是临江王妃的女使？”梁国公夫人开了口。 “是，奴婢听说王爷有事在此处与娘娘相谈，过来找我家娘娘。”百合答道。 “王爷和娘娘可在？” “奴婢未曾寻见。” 百合还故意抬头瞧了瞧，梁国公夫人领了一帮人过来，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的。 “国公夫人啊，您家这戏楼也忒远了吧，怎么还没走到啊。”不知道是哪家的贵夫人说了一句。 “不远了，这后面就是。”梁国公夫人指了指菊苑后面。 又有人过来了，是外院儿的男宾们，对哦，这个点儿，梁国公府请的戏曲班子要开场唱戏了。 人多好啊，没事，人多热闹。 宋霁初悄悄起了身。 “好像有什么声音？”有耳尖的夫人们，已经听到了。 “哪有什么声音，可别唬人了。”有人反驳道。 “不对，真的有声音，你们听。”周围安静了下来，隐约间，确实能听到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的呻吟。 已经成亲的，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是这屋里传出来的。”一个不大的小姑娘，指着菊苑的大门说道。 一旁的夫人，应该是小姑娘的母亲或者嫂嫂，赶忙捂住了小姑娘的耳朵。 大家都是准备去后面的戏楼看戏，这会儿菊苑门口的人，倒是越聚越多了。 “你是临江王妃的女使，在这门口鬼鬼祟祟的做什么，难不成……”说话的是工部侍郎何大人的夫人吕夫人。吕夫人故意拖长了尾音，看了看门口的百合，又看了看紧闭房门，十分的意味深长。 “你敢攀诬娘娘。”百合年纪小，一张小脸儿憋得通红，眼前的人都是高门贵女，百合也不敢造次。只是有意无意的往房门的方向靠了靠，在外人看来，还真像是要阻止大家去开房门一样。 “小夫妻二人，新婚燕尔的，也不该在四公主大婚当日，这么明目张胆的，这不是打四公主和梁国公府的脸吗？”又一位夫人阴阳怪气道，这位夫人是太仆寺卿严大人的夫人曹夫人。 宋霁初当然要好好记清楚，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宋霁初可没那么大的气量。 “你说什么？”唐修远冷得能杀人的声音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王爷。”众人向唐修远行礼。 四公主是皇家公主，诸位皇子公主，也算是四公主的娘家人，只是来梁国公府观礼之后，便直接告辞了，倒是只有唐修远，留下来吃酒。 唐修远在这儿，宋霁初和谁在里面？ 众人脸色各异，但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看来这场宴席要热闹了，还看什么戏，这不比唱戏好看？ “王爷不在里面，那里面是谁，娘娘和旁人……”吕夫人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虽然声音不大，周围人却又听的清楚。 吕夫人这不就差直接说宋霁初给唐修远戴绿帽子了吗？ “王爷莫恼，许是误会。”梁国公夫人硬着头皮上前劝唐修远。 “还能有什么误会。”曹夫人也是小声咕哝了一声。 “去请王妃。”唐修远沉着脸，让人看不出喜怒，只说了这四个字。 “王爷，”蔷薇穿过人群，施施然走到唐修远面前，朝唐修远行了个礼，“王爷果然在这儿，方才有人给娘娘传话，说王爷在这儿等娘娘，娘娘走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便遣奴婢先过来，免得王爷久等。”蔷薇恭恭敬敬，挑不出任何毛病。 “你们是怎么照顾王妃的，好端端的怎么会摔跤？”唐修远厉声责问蔷薇，“王妃如今可好？”又关心起了宋霁初。 这倒是让围观看戏的大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临江王就这么在乎临江王妃？ “是奴婢不好，”蔷薇赶忙跪下认错，“王爷放心，娘娘无碍，奴婢已请白果先生看过了，娘娘没伤到筋骨，不过还是要修养一阵子。” 唐修远点了点头。 “王妃现在何处？” 终于问到重点上了，临江王妃，现在何处啊。 第157章 大不敬 “娘娘就在附近，只是这里人多，娘娘有伤，不便过来。”蔷薇转身，指给唐修远看。 顺着蔷薇指的方向，大家看见宋霁初穿着桃红衫子坐在回廊上，上身靠在柱子上，一旁的女使，用扇子帮宋霁初遮挡不算刺眼的阳光。回廊上的紫藤已经抽了芽，一阵微风吹过，吹动宋霁初的鬓角的碎发和垂下来的紫藤，美的像是一幅画。 宋霁初也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坐直了身子，朝众人微微颔首。 “王爷，梁国公府今日忙的人仰马翻，致使娘娘受伤，是梁国公府的不是。”梁国公夫人赶忙跟唐修远认错，本来梁国公夫人还觉得宋霁初跋扈，不小心摔一跤，还要过来告状，现在只觉得，幸好宋霁初摔了一跤。 “娘娘还说，既然大家都好奇屋里的是谁，与其在外面猜来猜去的，倒不如推门一探究竟。” 蔷薇这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尤其是诸位贵夫人们，都生怕开门之后，会是自己家的逆子。 唐修远挥手让蔷薇退下，百合还守在菊苑门口，屋里的声音，依旧断断续续的往外传，屋里人仿佛没有察觉外面这一群人一样。 “蔷薇，听说娘娘要宴请几位出身扬州的进士，可有此事？”霍太太当着唐修远的面，直接扯住了蔷薇。 “娘娘说，算起来，都是娘娘的师弟，娘娘这个做师姐的，得表示表示，裴大人已经去安排了，娘娘还说，到时候也要请小姚大人和霍太太相陪。”蔷薇不动声色的挡在了唐修远面前，当着唐修远的面，和霍太太说个不停。 “还有我，我也要去。”罗姑娘也凑了过来。 “自然是少不了姑娘的份儿。”蔷薇笑着说，“郑国公夫人若是得空，也请夫人赏脸。” “好。”郑国公夫人点了点头。 还聊什么闲天儿啊，一旁围观的大家，简直要急死了，既想知道结果，也害怕知道结果。想看看是谁搅了四公主的大婚，又怕闯祸的是自家的逆子。 而她们几个也是故意磨磨蹭蹭的，这种被吊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心情不好受吧。 “百合，开门。”唐修远终于开了口，唐修远不说话，下面谁敢轻举妄动。 百合红着张脸，推开了房门，然后就一溜烟儿跑了，这种事，百合真的是不想做第二次。 房间里是一男二女，衣不蔽体，空气中都是暧昧的气味，很明显就是发生过什么的。 “女儿？！”最先开口的，是吕夫人，房间里的一名女子，正是工部侍郎何大人之女，另外的一名女子，是何姑娘的贴身女使。 吕夫人本来是来看戏的，结果发现搭台唱戏的是自己的女儿？！吕夫人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那男子就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纨绔，花家四郎。当真人如其名，风流成性，与自己亲戚家的多名女儿纠缠不清，在正妻未进门之前，将自家七绕八拐的亲戚家的女儿搞大了人家肚子。 “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梁国公府必给王爷一个交代。”梁国公躬身向临江王行礼，打断了唐修远后面的话。梁国公夫人连活吃了花家四郎和何姑娘的心都有，搅乱了婚宴，梁国公府要如何跟圣上交代，如今还无辜牵连了临江王妃。 唐修远没说话，在众人注视下，径直朝宋霁初走去，直接一把抱起宋霁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梁国公府。 宋霁初也没瞒着唐修远，上马车之后，就将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跟唐修远说了，从蔷薇叫走了白果和大爷宋筠，唐修远便猜到出事了，宋霁初跟唐修远说的情况也和唐修远猜的差不多。 吕夫人和曹夫人那么说，唐修远甚至都没有怀疑过宋霁初。 不过唐修远也很生气，宋霁初虽然是全身而退，手臂上到底还是伤到了，虽然是宋霁初自己拿簪子划伤的，虽然伤口并不大，已经不流血了。 “后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免得脏了你的手。”唐修远冷着张脸，敢把主意打到临江王府的头上，那便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白果。” “属下在。” “回去捣鼓些东西，能解常见的迷药、毒药。” “是。” 白果虽然应了下来，也不由得发愁，王爷可真会难为人，百病百医，哪有什么能解百毒的好药。今日之事，当真好险，若非娘娘机敏，后果不堪设想。娘娘待他们都是极好的，也不能以后都让娘娘自伤，白果打定主意，还是要好好捣鼓捣鼓的。 宋霁初对外宣称是扭伤，自然要做戏做全套，直接闭门谢客，宋霁初也能落几天清闲。 第二日早朝，梁国公参御史大夫花斌（花四郎的祖父）、工部侍郎何无忌（何姑娘的父亲）、晋阳知府吕光（何姑娘母亲吕夫人的父亲、何姑娘的外祖）、太仆寺卿严遂之、刑部给事中曹武威（曹夫人的父亲、严大人的岳父）以及目前正在家丁忧的宋曜大不敬之罪。 朝野一片哗然。 唐修远在一旁冷眼瞧着，什么都没说。花家、何家便是昨日在四公主婚宴上，苟合的那对男女，严家则是旁煽风点火。梁国公直接将这些夫人的母家也拉了出来，事情自然不会轻易善终。 只是，关京城宋家什么事。 “昨日四公主下降，花斌之孙花富与何无忌之女何氏，无媒苟合，且何无忌之妻吕氏、严遂之之妻曹氏，趁机攀诬临江王妃。”梁国公直接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了出来。 昨日之事，京城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宫中也略有耳闻，圣上也是打算等众臣奏报完了之后，问问梁国公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国公就直接捅了出来。 梁国公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四公主大婚出这样的事，皇家颜面往哪里搁，更何况还牵扯到临江王府。但是说到底，梁国公府也是无妄之灾，那就把这件事情闹大，让圣上和临江王看到梁国公府的态度，谁种下的因，谁就该吃下这果。 第158章 案件经过 “详细说来。” 二爷宋策官职不高，早朝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只是听着。本来起了个大早，困得不行，一听梁国公府参自家大不敬，便瞬间清醒起来。昨天的事情，二爷宋策也是知道的，可是，关宋家什么事。 “臣遵旨。” “何无忌之女何氏，仰慕临江王，即便王爷已娶妻生子，仍不愿另嫁他人。何氏指使女使蝴蝶，从一个跛足道人处，购得迷情香。” “何氏原计划，在王爷出席宴会时，先将王爷引至僻静处，用迷情香，成其好事，以便名正言顺的入临江王府。四公主大婚，便是何氏看准的时机。” “因府中大宴，梁国公府的戏台建在内院与外院交界处，戏楼前面的一排厢房，只提供给赴宴的诸位更衣，未做他用。何氏曾随何无忌之妻吕氏，多次前往梁国公府做客，对府中安排，很是清楚。” “昨日，何氏借口更衣，先行来到厢房，点燃迷情香。离开厢房时，正好碰上宋曜的大女儿宋氏，宋氏察觉何氏不妥，宋氏与何氏向来交好，宋氏知何氏心悦王爷，何氏也知临江王妃为宋氏亲妹。” “宋氏当即劝何氏，将临江王妃诓骗至厢房，何氏原先并不同意。” “宋氏称，王妃为人尖酸刻薄，睚眦必报，即便何氏计谋成功，何氏成功入临江王府，王妃定容不下何氏。且何氏通过这种方式入临江王府，只能求得侍妾之位，王妃在府中一手遮天，取何氏性命易如反掌。倒不如除掉王妃，王爷考虑新任王妃人选，何氏便有机会成为王爷的正妃。宋氏又暗示何氏，临江王府的两个孩子生母的事情与王妃很有干系。” “何氏被宋氏说服，安排女使蝴蝶，假借王爷之名，引王妃至厢房。” “王妃不疑有他，跟随女使蝴蝶前往，却在路上不慎扭伤，未至厢房。女使蝴蝶担心何氏计谋不成，先至厢房等候，不曾想吸入过多迷情香，在厢房昏迷。” “何氏先至厢房，察觉厢房内有人，以为女使蝴蝶已经王妃诓骗至厢房，便借口品茶，将花富引至厢房。花富垂涎何氏美貌，跟随何氏前往，也因吸入迷情香，于厢房内，与何氏及其女使蝴蝶，无媒苟合。” 梁国公喘了口气，上半场说完了，还有下半场。朝臣们已经开始小声议论，却没人敢阻止梁国公。 关于女使蝴蝶的部分，其实并不属实，女使蝴蝶是被蔷薇顺手关在了厢房，宋霁初也是到过厢房的。梁国公知道，临江王夫妇二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 所以，干嘛说这么清楚呢，反正女使蝴蝶自己说的是，吸入过多迷情香而昏迷的。 被梁国公点名的几家，脸儿都绿了，尤其是二爷宋策，怎么还有这一出，二爷宋策只知道昨日夜里，梁国公府有人上门，稍微坐坐便走了，这是梁国公府上门录口供来了。 诸位大臣也都很吃惊，因在大殿上，也不敢多说什么，这何氏也是个蠢的，纯纯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唐修远脸色也不好看，即便打发了殷家兄妹，孩子们生母的事情，还是会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而这次拿出来的人，居然是京城宋家。 “戏班子即将开唱，宾客们往厢房后面的戏台去看戏，听到了厢房内的动静。只因王妃的女使碰巧在厢房门口，何无忌之妻吕氏、严遂之之妻曹氏，便笃定厢房内的是王妃，乘机攀诬。” “经查，何氏的全盘计划，均是出于吕氏之手，只是何氏临时调整了计划，将矛头对准了王妃。吕氏也随机应变，配合何氏。” “吕氏曾私下找曹氏，许诺曹氏，只要帮何氏入王府，定不会亏待曹氏，曹氏遂同意帮忙。” “上述内容，系臣与臣妻昨日连夜查明，均有口供、证言证实，请圣上过目。” 梁国公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叠纸，恭敬的呈了上去。内官接过梁国公呈上来的东西，径直交给了圣上。 “何氏、吕氏合谋算计临江王府，自食恶果，花富和何氏在四公主大婚当日，无媒苟合，宋氏从中挑拨，吕氏和曹氏攀诬王妃，实为大不敬。花斌、何无忌、吕光、严遂之、曹武威、宋曜，治家不严，教子无方，应以大不敬同罪论处。臣，管理不善，办事不力，致使四公主大婚出如此纰漏，臣有负圣恩，请圣上责罚。” 梁国公说完，便跪下请罪。 被点名的几位，来参加早朝的，都跪了下来，也包括连发言权都没有的二爷宋策。 辩无可辩，因为梁国公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梁国公夫妇昨日临江王夫妇走后，直接将所有人留在了梁国公府中，查清事实后才放的人。半天时间，能做到这个程度，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四公主大婚，涉及皇家颜面，即便梁国公府为四公主的婚事辛辛苦苦准备这么久，只是个被人算计的倒霉催冤大头，可说到底丑事是发生在梁国公府的，梁国公当众参奏也好，主动请罪也好，都是向圣上表明梁国公府的态度。 圣上，要的也是一个态度。 “臣治家不严，教子无方，愧对圣上，愧对四公主。臣定携臣妻，登门向四公主请罪。”花斌也赶忙认错，自己家的那个混小子虽然也是被算计的那一个，但也不是毫无错处。 “臣知错。”其他人有样学样，忙向圣上请罪。 “临江王，你怎么看？”圣上打断了请罪的众人，把问题抛给了唐修远。 “回圣上，此事既涉及臣妻清誉，又涉及臣岳父，臣若开口，恐有偏私，臣及臣妻，全凭圣上做主。”唐修远把问题又还给了圣上。 “但臣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何大人和严大人，还请圣上准许。” 圣上点了点头。 “何大人，方才梁国公提到，你的女儿，指使女使找跛足道人买了迷情香，女子久居深闺，又是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你女儿是如何得知跛足道人处能够得迷情香的？” “臣，臣不知……”何无忌本来还想着，不如将错就错，将女儿嫁给花富算了，花家也是京中望族，虽然传出去不好听，名声不好听又何妨，到底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更吸引人。现在看着，何家怕是要脱层皮了。 “不知，你家的事情，你作为家主，怎会不知？” 何无忌当然知道，只是不能说，只要说出来，何家就绝无翻身的可能。 “圣上，看来何大人是另有苦衷。”唐修远很平淡的说了一句，听不出任何情绪。 “大理寺、御史台，查清楚，回来报朕。”临江王府受了委屈，圣上自然是要主持下公道的。 完了，全完了，刑部也就算了，圣上直接是让大理寺和御史台联合出手，何家的秘密，遮掩不住了。 何无忌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第159章 外调 “何大人，严大人，不知二人的夫人，私底下有什么交易，是本王能帮得上忙的，大家同朝为臣，都是为圣上办事，为朝廷办事，有什么难处，大可放在明面上说。” “没，没有难处。”严大人也吓得要死，唐修远发问何家，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因为昨日吕氏攀诬王妃，而向何家发难。何家问完了，便到了自己家。 “本王听闻，严大人之子严子庄，已至而立之年，至今一事无成，严大人和夫人也是为难的紧。”唐修远就是故意的。 “圣上，曹氏答应帮吕氏，多半是为了严子庄的前程，只是臣未取得实证，故方才未秉明。”梁国公曾在刑部任职，凡事多重证据，没有根据的话，不会多说什么，既然提起，想必是已经查的什么线索了。 “大理寺、御史台，一并查清楚。”若真如梁国公所言，卖官鬻爵，圣上断不能容忍。 “圣上，臣还有一言。”唐修远还有话说。 “说吧。”圣上对唐修远向来是没什么脾气的，基本上不会阻止唐修远说什么。 “自臣携子从边关回京，京中便流言不断，臣原以为流言无稽，并未放在心上。近些日子，臣倒是听到了不少荒唐言。更有甚者攀诬圣上，言臣膝下二子，生母为圣上所害。” 什么？还有这种传言？ 还真有！ 当初圣上觉得胡杨身份低微，不堪为王妃，所以一直没有松口，对于胡杨的情况，京中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有说两个孩子本就是孤儿，被唐修远收养的，有说胡杨早已惨死边关的，也有人说，圣上毒杀胡杨的。 临江王妃残害胡杨，倒是很少有人提及。毕竟唐修远大婚时，孩子已经两岁多了。 暗示宋霁初对胡杨不利的，反倒是京城宋家。 “臣想借此机会，向诸位大臣说明，臣膝下二子，生于边关，生母胡氏，系难产而亡，与旁人无关。” 这是唐修远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主动提起胡杨，唐修远只是想说明，胡杨已逝，与他人无关。 唐修远不想宋霁初被无端泼脏水。 圣上也有些吃惊，圣上也曾怀疑胡杨已死，唐修远怎么问都不松口，圣上也就没勉强唐修远。现在唐修远倒是肯主动说了，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王妃，这小子。 “传旨，”圣上收敛了心情，“花斌，治家不严，降一级，罚奉一年。” “花富，革除功名，此生不得科考。” 花富虽然是个混蛋纨绔，就事论事，昨日之事，也是被算计的那个，还是留条性命吧。 “臣领旨谢恩。”花斌都以为自己这个混蛋孙子，小命要交代了，都是很意外只是革除了功名，留了一命，还好还好。 “大理寺会同御史台，何家、吕家、严家、曹家的事情，查清楚，在做处置，在此期间，禁足府中，任何人不得外出。” 大理寺与御史台领旨。 “宋曜何在？”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见宋曜出来。 “回圣上，家父丁母忧在家。”二爷宋策只好硬着头皮跪在地上回话，花家都被降级罚奉，自家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你弟弟是新科进士？”圣上像是想起了什么。 “是，臣弟宋简，蒙受圣上天恩，御赐同进士出身，尚未授官。”二爷宋策据实禀告。 “你们兄弟二人都出去吧，别在朕眼前晃悠，回去告诉你爹，管不好自己家里的事儿，就别回来见朕。”二爷宋策还不太明白圣上的意思，不在圣上面前晃悠，圣上这是何意。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礼记》之言，诸位不妨再读读。” 圣上看似在说宋家，实际上说的是今日在场的诸位朝臣。 散朝之后，二爷宋策去了刑部，今日无事，在刑部稍微忙了一阵子，二爷宋策便回府了。 府中有些混乱，一问才知是二奶奶秋氏身子不适，请了大夫在看诊，女使请二爷宋策去看看二奶奶秋氏。 二爷宋策想着圣上的话，也惦记二奶奶秋氏，先去二奶奶秋氏处，准备一会儿再去找宋曜商议。 二奶奶秋氏并非不适，而是有孕，如今已一个多月了。 二爷宋策甚至没来得及高兴，圣旨便到了。 是外调的圣旨，圣上将二爷宋策外调至青州黄县做通判，三爷宋简至雍州池阳县做知县。 二爷宋策这才明白圣上的意思，圣上发落了花家，何家、吕家、严家、曹家交由大理寺与御史台处置，这便是对宋家的处置。 三爷宋简是新科进士，大概率是要外放的，京城宋家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二爷宋策的安排，二爷宋策在刑部做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外放了呢。 二爷宋策将今日朝会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宋曜夫妇，宋曜脸都黑了，圣上的意思，难不成是起复不得了？范夫人听完，只觉得浑身发抖，大姑娘宋雯华的名声，算是毁了。 另外一边，唐修远也将朝会的事情，讲给了宋霁初听，梁国公府动作倒是快，这么短的时间，就查清楚了。 “何家、吕家、严家、曹家，不死也得脱层皮。”尤其是何家和吕家，这两家私底下和跛足道人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唐修远碰上过一两回，只是没到能动摇何家和吕家的地步，唐修远也就暂时按了下来，故意在这个时候插上一刀，大理寺和御史台一查便知。 唐修远故意没提宋家，怕宋霁初听了伤心。 “事情算是了了，你好生歇着。” “我看不见得。”宋霁初撇了撇嘴。 圣上申斥宋曜，京城宋家两位少爷都被外调，大姑娘宋雯华被梁国公在早朝上点名，名声尽毁，这么大的事儿，京城宋家能消停？ 宋霁初对京城宋家，实在是太熟悉了，没过多久，京城宋家便上了门。 宋曜夫妇、二爷宋策、三爷宋简都来了，听着女使通传，宋霁初倒是没什么表情。自己入王府这么久，京城宋家可从未来的这么齐全过。 第160章 京城宋家发难 “既然来了，那便见见吧。”宋霁初吩咐道，“把人领到偏厅，备软轿。” 宋霁初是真的扭伤了，说出来还真是丢人，那日从梁国公府回来，唐修远本来是直接抱着宋霁初下了马车。等关上王府大门的时候，唐修远才把宋霁初放下来，宋霁初一个没站稳，真的扭到了脚，现在脚背乌青一片，肿的跟馒头一样。 宋霁初故意磨磨唧唧的，大概晾了京城宋家有两炷香的时间，才由侍卫们抬着软轿，慢慢悠悠出现在了京城宋家面前。 偏厅是专门收拾过的，主位上的椅子被撤掉了，侍卫们直接将软轿放到了主位上。 宋霁初在家梳的是寻常发髻，即便是要见客，也没有重新梳洗什么。 侍卫们刚把软轿放下，宋曜便直接冲到了宋霁初面前，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挡在了宋霁初面前，生生将宋曜拦了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伤重未愈，宋大人请自重。”宋霁初故意没让白果他们几个跟着，随机叫了几个小侍卫，京城宋家也并不把几名小侍卫放在眼里。 “昨天到底怎么回事？”范夫人也冲了过来，一双眼睛通红，一看就是哭过的，当然，不是为宋霁初而哭。 侍卫们将宋霁初挡的严实，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行礼。”侍卫们不是蔷薇，对上京城宋家，还会稍微客气一点儿，侍卫是唐修远的人，见到王妃要行礼，这是王府的规矩，管你是谁。 宋曜夫妇潦草的行了礼，侍卫们依旧没有让开。 “先退下吧。”宋霁初淡淡的说道。 宋霁初开了口，侍卫们才让开来。 “昨日之事，如何，梁国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父亲母亲不该来问本宫。”宋霁初甚至没有让人奉茶，京城宋家这个状态，估计也不会喝茶。 “你姐姐的事情，是你一手安排的？”范夫人认定是宋霁初故意给大姑娘宋雯华下套，大姑娘宋雯华气急了，才会如此。 “昨日大姐姐也去了吗？本宫倒是不知了。”宋霁初还真不知道，还是方才听唐修远说起早朝的事情，才知道，昨日大姑娘宋雯华也去了梁国公府，而且是大姑娘宋雯华劝何姑娘改变了主意。 “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要不是因为你，雯雯也不会如此？”范夫人简直可以用暴跳如雷来形容。宋霁初就不明白了，明明是大姑娘宋雯华联合何姑娘算计自己，怎么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临江王府，容不得你放肆。”宋霁初身旁的侍卫，腰间的佩刀已经出鞘。 二爷宋策赶忙拦住了范夫人。 “娘娘莫恼，母亲也是关心则乱。”三爷宋简上前打圆场。 关心则乱？京城宋家可曾关心过我？如今我都要靠侍卫抬着软轿方能出面，连一句都不问的吗？ 宋霁初抬手示意侍卫把刀收起来，侍卫们自然是听宋霁初的话。 “有什么想说的，也不必藏着掖着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好，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范夫人已经被二爷宋策搀扶着坐了下来，胸膛气的一鼓一鼓的。 “如今雯雯名声尽毁，你高兴了，雯雯到底是你亲姐姐的，你也下得了手，雯雯不好过，你又能有什么好处？”范夫人反正是认准了宋霁初害的大姑娘宋雯华名声尽毁。 “你二哥哥在刑部做的好好的，你二嫂嫂又刚有孕，外调到青州黄县做什么，穷乡僻壤的，你哥哥嫂嫂能受得住？” “你三哥哥成婚在即，娶的又是忠顺侯府的嫡出的姑娘，本来忠顺侯已经在使力让你三哥哥也留在京城，现在可倒好。” 说完大姑娘宋雯华，接着是二爷宋策，再接着是三爷宋简，范夫人还真是一个都没落下。还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范夫人手心里是大姑娘宋雯华，手背是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完全没有自己的位置。 “父亲和两位哥哥也是这个意思吗？”宋霁初面无表情。 “你别拿你父亲说事，你如今是王妃，让你帮你姐姐挑夫婿，你不乐意，不乐意就不乐意吧，你在怎么看不惯你姐姐，也不能这么害她，这么害宋家啊，同气连枝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说不心痛是假的，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偏心到没边儿的母亲，明明是大姐姐陷害自己不成，反被梁国公告到御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如此说来，倒真是本宫的不是了。”宋霁初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 “父亲母亲可曾想过，如果不是本宫恰巧扭伤了脚，中迷情香，与外男私会，扰乱四公主婚宴，不敬皇室的就是本宫。” “圣上会怎么想？王爷会怎么想？本宫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宋家和范家会如何？” “是两位哥哥外调，就能平息的吗？” 宋曜被点醒了，不由得一阵后怕，幸好宋霁初扭伤了脚，没有去厢房。 “今日早朝，梁国公已经将事情查清，父亲母亲未参与朝会，二哥哥却是参与了的，不妨请二哥哥再同我们说一遍。” “你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吗，雯雯呢，她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范夫人眼里只有大姑娘宋雯华。 “有因必有果，大姐姐做过什么事情，母亲难道不清楚吗？”宋霁初冷笑道，雯雯，雯雯，眼里只有雯雯！ “雯雯做什么也都是被你逼的，你不去刺激雯雯，雯雯会这么做吗？是你抢了雯雯王妃的位置，是你见不得雯雯过得好，给雯雯随便找了个司家。什么狗屁司家，在我范家面前算个屁，给你姐姐提鞋都不配。” 又是一阵抽刀的声音，宋霁初依旧抬了抬手，让侍卫们把刀收回去，又轻轻敲了敲桌子，这是宋霁初进门前便与侍卫们约定好的暗号，京城宋家的事，宋霁初要自己解决。 “王爷与本宫，是圣上赐婚，司少爷与大姐姐也是圣上赐婚，就连两位哥哥外调，也是圣上的意思，父亲日后起复，也得圣上点头。母亲若有意见，大可直接递帖子进宫，与圣上当面陈述，用不着在本宫这里发疯。” “四公主大婚，本宫于情于理都该出席，难不成本宫要冒着不敬皇室的罪名，只为了让大姐姐舒心不成？” “母亲是觉得本宫不该去梁国公府，还是觉得本宫不该成为临江王妃，亦或是本宫不该是京城宋家的女儿，本宫不该出生在这世上？” 在范夫人眼里，或许自己从来就不该在这世上活着，宋霁初心底一片凄凉。 “你，你，你……”宋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孽障孽障，你就这么忤逆父母，我真后悔，当初怎么没直接掐死你。”范夫人指着宋霁初的鼻子，破口大骂。 “百善孝为先，连这也忘了吗？”二爷宋策看到父母如此生气，也开始指责宋霁初。 孝？我看是笑话还差不多。我就是整个京城宋家的笑话。 第161章 撕破脸(上) “命苦啊，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过来报恩的，独我的孩子是来讨债的。雯雯多好的孩子啊，名声就这么被毁了，连累我儿好好的京官儿也做不成了。”范夫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和骂街的泼妇很有的一拼，哪里还有半分世家大族女子该有的半分气质。“是你嫡亲的兄姐，又不是外人，搭把手又能怎么样，如今你是王妃，不过是抬抬手的事而已，谁能想到我辛辛苦苦养大的，竟然是头白眼儿狼啊。” “你也为人妻为人母，做事也该为夫君、子女想想，唐少爷和康宁郡主，本就不是你亲生，你这样的德行，王爷可还放心将王府交到你手上？”二爷宋策守在范夫人身边，也是不住的责备宋霁初。 “母亲，二哥，都少说几句吧。”三爷宋简继续出来打圆场，“娘娘也不是有意的。” 有那么一瞬间，宋霁初还以为三爷宋简是个能拎得清，呵呵。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女儿女儿低嫁到没边，儿子儿子就这样被赶出来京城，这让我还怎么活啊！”范夫人口中的女儿，自然不包含宋霁初。 “大姑娘和三爷婚事在即，二奶奶有了身孕，二爷、三爷又要离京，里外里这么多事情，您可千万活好了，范家马上上京，能给您撑腰的人，这不就来了吗？”宋霁初阴阳了一句。 “当真是翅膀硬了，如此不孝不悌，你刚上京的时候，大哥把你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你对的起你祖母和你伯父吗？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宋曜对宋霁初也是满眼的失望，“罢罢罢，不如我直接打死你，省的你不知礼数，连累宋家抄家灭族。” “您倒是对得起祖母和伯父，范家对您有提携之恩，您向着范家倒也应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范家含辛茹苦抚养您长大，也是范家兢兢业业让您衣食无忧，更是范家延请名师助您金榜题名。如今您是朝廷大员，标榜自己是书香门第，自然瞧不上祖母和伯父的商贾出身。” “亏得祖母一心为您打算，不想您夹在广陵宋家和范家之间难做，从未主张让您奉养，您心里还挺美的吧，恨不得和广陵宋家划清界限吧。” “祖母临终前，一直惦记着您，您呢，舍不得手里的权利，舍不得京城的繁华，提前报丁忧都不肯，连祖母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您对得起祖母和伯父吗？” “本宫扪心自问，论容貌、论规矩、论谈吐、论学识，从未给宋家丢过脸，对得起祖母，对得起伯父，祖母和伯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向本宫兴师问罪，祖母和伯父更不会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您一直都瞧不上本宫，大姑娘也一直觉得，是本宫抢了她的宠爱，抢了她的资源，本宫倒要问问，本宫到底抢了大姑娘什么东西！” 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自己嫡亲的兄长。 他们眼底全是怨恨，恨不得直接打杀自己好给他们心尖尖上的雯雯出口恶气。 从前自己只是以为，大姑娘宋雯华自幼在京城宋家长大，自己是在广陵长大的，行为举止自然比不上大姑娘宋雯华，京城宋家偏爱大姑娘宋雯华倒也无可厚非。 何止是笑话，自己几年的委屈求全，换来的是什么，自己居然还抱有一丝丝幻想，幻想自己做了王妃之后，京城宋家能高看自己一眼，不求和大姑娘宋雯华一样重视，哪怕是多一丝丝的关心也是好的。 一片真心喂了狗，现在想想，宋霁初真恨不得回到当初刚上京的时候，一巴掌打醒自己。 “都说京城宋家疼女儿，所以秋家才放心让二奶奶入了广陵宋家的门，二爷，您说，如果秋家知道，京城宋家疼的只是大姑娘，儿子、媳妇都要靠边站，您猜秋家会怎么想？” “三爷与其担心大姑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同忠顺侯府的婚事，还能否顺利。” 宋霁初要一个一个怼，一个一个说明白。 “你这是要咒死宋家？”宋曜双眼猩红，宋霁初当真怀疑下一秒宋曜就会冲过来掐死自己。 “本宫哪里敢，本宫只是陈述事实，而已。”宋霁初还真有些期待宋曜能冲过来对自己动手，然后，将计就计。 “明明是大姑娘伙同何姑娘，想置本宫于死地，如今也是大姑娘连累二爷、三爷外调，到您嘴里，全成了本宫的过错。” “老话说，父慈子孝，那也要父慈，子才孝，当初，是您在本宫刚出生之时，就将本宫放在了广陵，一养便是十年，十年间，您可曾看过本宫一次，给本宫写过只言片语？本宫长这么大，可吃过您一口奶，可花过您一文钱，就连当年请教养姑姑的银钱，也是打着范家的旗号，向祖母伸手要的银子。” “本宫上京，本宫不过是多辩驳了两句，您就对本宫拳脚相向，后来本宫对您倒是言听计从，换来的又是什么，在京城宋家，人人可欺。本宫身边的人，即便是祖母给的，不还是您想打发就打发，想收拾就收拾。” “三天一小罚，五天一大罚，您可真问过其中缘由，您可打过大姑娘、二爷、三爷手板，可让大姑娘、二爷、三爷罚跪过祠堂？” “本宫不过只是顶着嫡女的名头，大姑娘处处针对，时时刁难，您向来讲究嫡庶尊卑有别，本宫的日子却连庶女都不如，您过问过一句吗？” “您是向来只听大姑娘的话，可曾听过本宫说半句话。但凡大姑娘说的，您可曾怀疑半分，但凡本宫说的，即便人证物证具在，您可听过一句，哪次不是大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大姑娘想要什么便能得了什么。” “京城热闹非凡，世家贵族隔三差五的宴会，本宫又去过几次，游玩、踏青、礼佛、灯会，本宫又出过几次门？” “赐婚圣旨刚下时，您就蹿腾着要大姑娘李代桃僵，让三妹妹、四妹妹陪媵，若非王爷传话，您是不是还想让本宫亡故，直接让大姑娘顶上。” “您为了给大姑娘找一门好姻缘，几次三番让本宫出手，天底下还有让妹妹插手姐姐婚事的道理？本宫最后求到长公主头上，圣上亲自赐婚，您还是不满意。要不本宫退位让贤，直接把临江王妃的位子让给大姑娘好了。” 第162章 撕破脸(下) “您不管底下人受了多少委屈，只想家庭和睦，一团和气，所以本宫就活该受这些委屈，本宫就活该被大姑娘欺负到死，本宫就不配做临江王妃，不配活着是吗？” 宋霁初丝毫不给旁人开口的机会，将这些年自己受的委屈，都说了出来，孝顺，我呸，就是一顶“不孝”的帽子太大太重，这些年，老娘才活的这么憋屈。 自己早该彻底撕破脸大闹一场！ 什么名声、脸面、感情，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老娘手里有钱，吃喝不愁、自己日子顺心了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您这么瞧不起本宫，日后也就不必上门了，宋家还要在京城扎根，宋家人也还要入朝为官，还是给彼此留些脸面的好。” 脸面？名声？感情？算个屁。 “孽障，孽障，我宋家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孽障，家门不幸啊。”宋曜痛心疾首，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范夫人则是哭天喊地，别说，这两人还真是般配的不行。 二爷宋策在一旁安抚范夫人，唯独三爷宋简没有动，如今，三爷宋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对谁错了，这和书本上教的不一样。 书上说父母恩情比海深，孝顺父母世人尊，父亲母亲也说，女子出嫁后，娘家便是最大的底气，要自己和哥哥以后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大妹妹。可如今到了二妹妹身上，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京城宋家男子，都是高中进士的，郑伯克段于鄢的故事，自然也是知晓的。” “您担心本宫祸及京城宋家，也不用费心打死本宫，自此之后，您也就大姑娘一个女儿了。” 宋霁初这是要与京城宋家断绝关系。 “来人，传本宫的话，不出三日，本宫要让满京城的人，包括宫里的几位都知道，本宫出身，广陵宋家，同京城宋家，再无瓜葛。” 宋家已经触了圣怒，再没临江王做依靠，自己起复的事情要怎么办？两个儿子回京的事情又要怎么办？ “不可。”宋曜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匕首。”宋霁初伸手朝身后的侍卫要匕首，宋霁初却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宋霁初想的很清楚，生养之恩大于天，若自己只是京城宋家的二姑娘，闹一场就闹一场，最多被送回广陵，自己后半生也有广陵宋家照看着。可如今，自己是临江王妃，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孝这顶帽子太大太重，宋霁初可以不在乎，但临江王府不能不在乎，唐修远本就被皇子们所不喜，胡杨又得不到圣上的承认，孩子们日后的路，不会多好走。 那便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侍卫哪里敢给宋霁初，王妃受伤，他们几个侍卫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本宫说，匕首。”宋霁初又重复了一遍。 侍卫还在犹豫之际，宋霁初直接抽出了身边侍卫的佩刀，当着众人的面，将刀压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胡闹！” “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宋曜的，一道是唐修远的。 “王爷。”众人向唐修远行礼。 侍卫们趁着宋霁初有些愣神儿的功夫，赶紧把宋霁初手里的刀夺了下来，虽没伤着宋霁初，宋霁初的手臂上，也留下了一道血痕。准确说是两道，另外一道血痕，是宋霁初昨天为了解迷情香的药效，用发饰自己划的。 宋霁初也没想真的伤了自己，身后的侍卫也不会让宋霁初伤了自己，苦肉计而已，只要稍微有个伤即可。 唐修远下朝后就回了府，这会儿也一直在府里，是宋霁初坚持不让唐修远插手，唐修远才一直没有露面，却一直派人盯着这边的动静。方才宋霁初在说自己在京城宋家的经历时，唐修远就已经想进来了，却生生忍着，直到宋霁初要匕首，唐修远怕宋霁初做什么傻事，这才露面。 宋霁初这是要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唐修远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得把宋霁初逼到什么地步。 唐修远从前只是听闻京城宋家与宋霁初的事情，却没想到宋霁初在京城宋家受了这么多委屈。宋霁初到京城宋家的时候，只有十岁，就算现在，宋霁初也才十六而已，这几年，小姑娘一定过的很辛苦，为了能得到京城宋家的认可，逼着自己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宋家二姑娘，即便如此，也得不到京城宋家哪怕一点点的关心。 自己从小无父无母，幸得太后垂怜，才能长成，后来习武、分府、练兵、戍边，自己是男子，吃些苦头倒也没什么。而宋霁初呢，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种高门大户的人家，谁家女儿不是娇客，不是金玉堆起来的，偏偏宋霁初要吃这样的苦，小姑娘既不想让广陵那边担心，也守着“子不言父之过”的规矩，咬牙硬扛着，什么都不肯说。 唐修远很想抱一抱宋霁初。 “宋大人和夫人有何教诲，大可冲着本王来，没必要为难王妃。”唐修远连“岳父”都不称呼了，直呼宋曜为“宋大人。” “下官不敢。”对上唐修远，宋曜哪敢多说什么。 “方才的事，本王都听见了。”唐修远没有在主位落座，而是径直走到了宋霁初身边，然后将宋霁初打横抱起。 宋霁初不敢看唐修远，心虚的很，如今和京城宋家闹成这个样子，广陵宋家自是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可到底是让唐修远为难了。 “王妃的意思，便是临江王府的意思。”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囫囵吞下了，如今竟如此颠倒黑白，甚至扬言要打死宋霁初，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京城宋家不拿小姑娘当回事，小姑娘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王妃，绝容不得旁人欺辱了去。 “赶出去。”唐修远一声令下，侍卫们直接将京城宋家四人提溜了起来，推搡着往外走。 京城宋家四人还想说什么，直接被侍卫们捂住了嘴，赶出了临江王府。 第163章 目的一致 唐修远看见宋霁初白藕一般的手臂上，赫然多了两道血痕，便皱起了眉头，怎么真割伤了自己？ 唐修远抱着宋霁初往主屋的方向走，不用唐修远吩咐，白果也会在主屋候着。 宋霁初将头埋在唐修远胸口，什么都没说。 “他们被我赶出去了，想哭就哭吧。”唐修远轻声哄着，就像哄孩子一样，声音很轻，却很温柔。 宋霁初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在广陵多好啊，不仅是广陵宋家，就是在整个广陵城，自己从来都是横着走，从来不用瞻前顾后。 在京城呢，在京城宋家，就没一件好事。 白果已经在主屋等着了，毕竟是刀兵所伤，伤口还是要处理下的。大爷宋筠也得了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本来昨日出事，今日梁国公又告到了圣上面前，大爷宋筠本就打算晚一点再来看宋霁初，现在可倒好，竟出了这样的岔子。 白果正在给宋霁初看伤，一银针扎下去，宋霁初瞬间吐了口老血，唐修远一边轻轻的帮宋霁初拍背顺气，一边拿了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的擦拭宋霁初嘴角的血迹。大爷宋筠进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囡囡！”这可是广陵宋家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是在广陵城横着走无人敢招惹的姑娘，是同扬州商会及扬州百商谈笑风生的姑娘，是连太后和圣上也称赞的姑娘。 怎么会这样？ “哥哥。”宋霁初认得大爷宋筠的声音，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大爷宋筠也是第一次听到宋霁初在京城宋家的事情，之前宋霁初只跟宋太夫人一个人说过，宋太夫人又不许大家过问，如今宋太夫人已经过世，广陵宋家是当真不知情。 宋霁初止不住的哭，大爷宋筠直接扛着枪就出去了，想都不用想，大爷宋筠这是要打上门去，宋霁初赶忙止住了哭泣，让人把大爷宋筠喊了回来。 “明日，这事儿便传开了，不孝的帽子太大，我可以不在乎名声，临江王府不能不在乎。”宋霁初还带着哭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拔刀的目的便在这里，割肉还母，剔骨还父。” “囡囡，天塌不下来，有哥哥在，用不着你自伤，苦肉计也不行。”大爷宋筠几乎是对宋霁初拍桌子瞪眼睛。 “临江王府，靠的从来都不是名声。”唐修远也开了口。“再说，本王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 临江王爵，传至唐修远，靠的从来都不是名声，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军功，是实实在在的政绩。 唐修远之前名声很好，自从未婚生子后，在京中的名声便急转直下，名声才是唐修远最不在乎的东西。 唐修远和大爷宋筠相视一笑，二人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宋霁初低着头，知道自己行事荒唐，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担心了，这是自己与京城宋家的事情，宋霁初不想牵扯广陵宋家和临江王府，这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王爷可有法子，传信广陵，并在明日收到广陵的回信？”大爷宋筠已经有了主意，只是需要依靠唐修远。唐修远身为临江王，广陵又是唐修远的封地，这应该难不倒唐修远。 “这个不难。”对唐修远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哥哥的意思是，伯父？”广陵宋家，能出面的也就只有伯父宋晟了。 “不仅仅是父亲，还有祖母。”大爷宋筠缓缓开了口，“祖母说了，囡囡受了委屈，当日不能回来哭，第二日我不能打上门，就是我这个做孙子的无能，祖母也说了，广陵宋家永远是囡囡最大的底气。” 宋霁初已经哭成了泪人，从小到大，祖母都是最疼爱自己的。 “王爷，此事宋家自会解决，囡囡，就拜托王爷和白果了。”大爷宋筠向唐修远恭敬行了一礼。 宋霁初靠在唐修远身上，唐修远手里还拿着给宋霁初擦血迹的手帕，唐修远将帕子换了个方向，腾出手来，将大爷宋筠扶了起来，“你放心。” “属下放心。”有唐修远这句话，大爷宋筠没什么不放心的。 “囡囡记住了，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大姑娘和三爷的婚事……”宋霁初带着哭腔，宋霁初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就要被欺负到死，还要大度，凭什么他们可以踩着自己上位，还反过来对自己喊打喊杀。 不用宋霁初提，大爷宋筠也会去做，事情已经闹开了，那就往大处闹，闹的越大越好。京城宋家不是没有在乎的，只是他们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宋霁初。 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瞧不上司家，偏偏和司家的婚事，又是圣上赐婚，这门亲事，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三爷宋简和忠顺侯府的婚事，虽然是早早就定下的，就差最后的“亲迎”，到底还没有正式拜过天地，新妇也没有人宋家族谱，想毁掉一门亲事，还是很简单的。还有刑部尚书秋家那边，也该通个气，让他们也知道知道京城宋家的内部消息。 “旁的交给哥哥，什么都不要管，”大爷宋筠轻声哄着宋霁初，宋霁初刚吐完血，嘴角还挂着血迹，鲜红鲜红的，脸色却很难看，也惨白的很，“有哥哥在，谁都别想欺负你，天王老子也不行。”大爷宋筠话锋一转，声音都狠了起来。 唐修远感觉有被内涵到。 大爷宋筠退了出去，将事情原原本本写清楚，通过唐修远，传回了广陵宋家，并直接提出，要父亲宋晟，明日开宗祠，将宋霁初在族谱上的位置，移至大房名下。 当天夜里，临江王府大动干戈请太医过府看病，据说是临江王妃吐血晕厥，府医白果已经动用了针灸，还是没有任何效果。临江王在王府急的团团转，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与此同时，宋霁初与京城宋家断绝关系的消息，也传遍了京城，连带着宋霁初要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京城宋家离开后宋霁初吐血晕厥、临江王府连夜请太医的事情，一起传遍了京城。还有宋霁初在京城宋家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也一同传了出来。 但也有人说，是宋霁初忤逆不孝，陷害自家兄弟姐妹，还对自己的父母刀剑相向。 却无人敢说，宋霁初并非京城宋家的血脉。 第164章 打上门 第二日清晨，京城宋家照常开了角门，负责采买的女使小厮陆续出府。 京城宋家的宅子，虽然离皇宫有些距离，但门口却很热闹，各种小商小贩都在此处摆摊儿，清晨又是最热闹的时候。 大爷宋筠是提着枪来的，因大爷宋筠也是宋家人，所以商贩也好、宋家女使小厮也好，并未觉得不妥。 这会儿时间还早，京城宋家也仅仅是开了角门，既然是大爷宋筠过来了，自然是要开正门迎接的。 看着大爷宋筠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门房的小厮也不敢耽搁什么，赶忙开了正门，生怕触怒了主子，自己也要遭殃。 大爷宋筠许是嫌小厮动作慢，正门才刚打开，就一脚直接把门踹开了。 “大爷？”门房小厮不由得叫苦，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自己就又该被罚月钱了。 这动静倒是吸引了周围小商贩的目光，一大清早，就这么大火气啊。 “大爷，您稍微等等，这会儿老爷和夫人还未收拾好。”管事的听下面小厮说了大爷宋筠踹门的事情，又见大爷宋筠是扛着枪的，也怕大爷宋筠又闹起来，一脸谄媚的跟大爷宋筠说道。 “不急，小爷就在这儿等着，把二爷三爷也叫过来。”大爷宋筠一边说，一边抚摸着手中的长枪。 “您稍等，您稍等。”管事的赶忙退了下去，这一大早的，跟吃了呛药一样。 没一会儿功夫，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一前一后出现在了大爷宋筠面前。 “大哥……”两人话还没说完，就一人结结实实的挨了大爷宋筠一脚。 大爷宋筠自幼习武，这两脚踹的可不轻，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本就是柔弱书生，挨了这么一脚，那是爬也爬不起来，躺在地上直“哎呦”。 大爷宋筠哪里解气，又冲过去，对着两人又是一通拳打脚踢，但大爷宋筠下手也知道分寸，只是嘴角一人挨了一拳后，就特意没打脸。 “大哥，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二爷宋策赶忙求饶，打不过，这是真的打不过，大爷宋筠是在兵部都挂名的临江王府侍卫，以一当百都没有问题，打他们两个，就跟玩儿一样。 京城宋家的小厮想上前阻拦，又没法拦，打人的、被打的都是主子啊。 倒是有几个小厮，象征性的上前拦了拦，也都直接被大爷宋筠一脚踹了几丈远，大家也都不敢拦了。 “大哥，饶命，饶命。” “大哥，小弟错了，小弟错了，您饶了小弟吧。” 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都在跟大爷宋筠求饶，大爷宋筠却丝毫没有住手的意思。 “住手，住手，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拦着点儿。”范夫人听说自己儿子被打了，急吼吼的就出来了，正好看到大爷宋筠正在暴揍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着急的不行，直冲着小厮们发脾气。 “住手，都给我住手。”宋曜也出来了。 既然宋曜都发话了，这面子大爷宋筠自然要给，却又给了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一人一脚。 大爷宋筠扛着枪，趾高气昂的往屋里走，小厮们赶忙上前去扶两位已经被打的趴在地上的少爷。 “阿筠，你这是什么意思？一大早就上门挑事吗？”宋曜黑着一张脸。 “小侄不敢。”大爷宋筠虽然说着不敢，却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祖母遗命，囡囡若是受了委屈，小侄这个做哥哥的不能打上门，便是小侄无能，也是小侄不孝，小侄自当遵从祖母遗命。” “小侄断不敢对叔父叔母动手，如此，便只能委屈两个弟弟了。” 大爷宋筠说的很明确，让宋霁初受委屈的，便是京城宋家。 “你的意思，是我们，欺负了那……娘娘不成？”范夫人私底下都称呼宋霁初为“那妮子”，一时间没注意称呼。范夫人本就不喜广陵宋家，如今更是荒唐，大爷宋筠竟直接打上了门。 “昨日，囡囡竟要割肉还母，剔骨还父，若非王爷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您离开王府之后，囡囡更是吐血昏厥，现在还未苏醒，难道和您没关系吗？”大爷宋筠直接挑明了，“这几年，囡囡在京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囡囡顾及家族和睦，一直委屈求全，忍气吞声，什么都不愿意说，不代表什么都没发生。” “这么说来，你是来替娘娘做主的，只怕你还不够格！”宋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大爷宋筠冷笑一声，学着宋曜的样子，也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只听“砰”的一声，直接震碎了桌子上的茶碗。“小侄自然不够格。” 大爷宋筠从怀里掏出了书信，是大老爷宋晟的亲笔信，还盖有大老爷宋晟的印鉴。 信上说，大老爷宋晟遵宋太夫人遗命，开宗祠，请族谱，将宋霁初从京城宋家，移至广陵宋家。宋太夫人已然过世，广陵宋家与京城宋家正式分家，从此不再往来。 “王爷曾说，谁敢惹囡囡不痛快，小侄大可照死里打，打死为止。如今囡囡贵为王妃，还有人上门寻晦气，也是小侄这个做侍卫的无能。于公于私，小侄自然是要管上一管。若非王爷看在都姓宋的面子上，怎会如此善罢甘休。” “小侄话已带到，便不扰叔父叔母休息了。”大爷宋筠直接起身告辞，多的一句话都没有说。 大爷宋筠的后面话，宋曜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看着兄长的书信，还是很不相信，那妮子，怎么就成了兄长的女儿了，兄长怎么就与自己不再来往了呢。 那妮子和自己断绝关系，兄长也和自己断绝了关系？ 宋宅正门大开，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求饶的声音此起彼伏，宋宅门口倒是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一大早的，闹什么呢？” “你没听说？临江王妃受了好多委屈，这不，做王府侍卫的堂兄上门讨说法来了。” “这不是临江王妃的娘家吗？” “谁说不是呢？临江王妃是在广陵长大的，和堂兄弟关系极好，爹娘只偏心大女儿，临江王妃当初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还听说，是大女儿陷害临江王妃没成功，连累了家里，这当爹妈的居然上门要临江王妃给个说法。” “我也听说了，这爹妈还说临江王妃忤逆不孝，要直接动手打死呢。” “那可是王妃，他们就这么直接动手？” “听说刀都拿出来了。” “刚才这侍卫不是说临江王妃要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临江王妃吐血昏厥，现在还没醒。” “临江王妃多好的人啊，我家姑姑就在宫里当差，前些日子姑姑回家还说，太后娘娘都常夸临江王妃呢。” “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 第165章 宋家的婚事1 京城里，要说什么事儿传的最快，自然是这种八卦，大爷宋筠早上打上门的消息，到晌午时，就连宫里都听说了。 临江王府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唐修远递了告假的折子，说王妃身体不适，离不了人。圣上也收到了大爷宋筠递过来的折子。大爷宋筠自打跟随唐修远办理粮价的事情后，便得了官身，虽然等级不高，但好歹也是官儿，也可以直接给圣上上折子。虽然大爷很少给圣上上折子。 圣上正想派人去临江王府问问，便看到了大爷宋筠的折子。大爷宋筠折子写得也很简单，只说是广陵宋家遵从宋太夫人遗命，在广陵乡绅和宋家耆老的见证下，将宋霁初从京城宋家，移到了广陵宋家。 旁的什么都没说。 临江王府连夜大动干戈请太医，圣上想不知道也难，好歹是王妃，圣上还是要表示下关心的。 圣上直接派了内官去临江王府，看到内官，唐修远便知道了圣上的意思。 “昨日之事，本王也不甚清楚。”唐修远皱着眉，“昨日宋家上门，本王还有公事要处理，是王妃一人去见的，本王赶过去的时候，王妃正拿着刀，要砍自己，还说什么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唐修远自然清楚，也是故意说一半留一半。“等送走了宋家，王妃就说困了，想睡会儿，什么都没跟本王说。” “跟着王妃的几个侍卫来回话，说是宋家为了四公主的婚宴迁怒王妃，宋大人夫妇更是扬言要打死王妃。许是王妃不愿不连累母家，才出此下策吧。”唐修远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内官一一记下，将唐修远的话，一字不差的转达给了圣上。 圣上倒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吏部尽快安排新科进士们的职位。 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只是长公主也赏了宋霁初不少补品，嘱咐宋霁初好好养病，和宋霁初交好的人家，也送来了些补品，唐修远都一一谢过。 宋霁初则一直都没有露面，白果医术高明，几针下去，淤血吐了出来，宋霁初也好受多了，不过脚伤是实实在在的，还是得好好养着。 与此同时，京城宋家收到了吏部的上任通知，要求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尽快离京赴任。 京城宋家这叫一个愁啊，两位小爷都被暴打了一顿，连养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离京赴任。二奶奶秋氏刚有孕，正是该好好休养，此行是不能跟着二爷宋策一起去了，二爷宋策身边又不能每个人照顾，范夫人做主，直接给二爷宋策安排了两名侍妾跟随二爷宋策赴任，二奶奶秋氏敢怒不敢言。 秋尚书夫妇借着探望二奶奶秋氏的由头，来了宋家，简单打听打听便知道了侍妾随二爷宋筠赴任的消息，秋尚书二话没说，直接带着怀有身孕的女儿回家养胎。三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婚事在即，宋曜夫妇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儿子、女儿的婚事上，甚至都没注意到二奶奶秋氏，已经被秋尚书夫妇带走了。 还是二爷宋策听闻岳父岳母登门，专门从弟弟妹妹备婚的事情中抽身回屋的时候，才发现，秋尚书夫妇和二奶奶秋氏已经不在屋内。 不问用，二奶奶秋氏一定是回了秋家，女子回娘家倒也算是寻常事，如今府中事多，再加上外面关于宋家的议论不断，二爷宋策并不希望二奶奶秋氏在秋家多待，更何况，二奶奶秋氏还怀着孩子，总不能让二奶奶秋氏在秋家养胎、生产吧。 二爷宋策赶忙去了秋家，在门口生生等了有一个时辰，才被放了进去。二奶奶秋氏没露面，甚至连秋尚书夫妇也没露面。出来同二爷宋策说话的，是二奶奶秋氏的兄长。也只是告知二爷宋策，二奶奶秋氏身子不适，宋家忙着三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怕顾不上二奶奶秋氏，二奶奶秋氏要在娘家养胎，等府中人少了再回去。 不就是明摆着说，等大姑娘宋雯华嫁出去之后，二奶奶秋氏才回宋家吗？ 二爷宋策在秋家，碰了一鼻子灰，灰头土脸的回了宋家，顺便打发了范夫人给自己安排的两个妾。 三爷宋简的婚期，原本就定在琼林宴之后，本来还想着让忠顺侯府使一使力，把三爷宋简留在京城，如今看来是不行了。吏部的调令，三爷宋简要尽快赴任，这婚事还是得和忠顺侯府商量。范夫人派人去忠顺侯府沟通婚期的事儿，忠顺侯府直接没让人进门，甚至传出这婚事成与不成还两说的话。 范夫人气啊，明明好好出门赴宴，结果女儿名声尽毁，儿子们被外调，如今又被白白打了一顿，就连婚事，都可能又变数，还有儿媳妇，这个节骨眼儿上装大拿乔，把家里的烂摊子都丢给了自己，自己出去躲清闲。 范夫人也不怕有变数，忠顺侯府与宋家，就差最后的亲迎，忠顺侯府若执意退亲，她家姑娘日后也不好嫁人，是以，范夫人并不着急，既然忠顺侯府这会让说不通，过几日就有忠顺侯府上门求宋家的时候。 另外便是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了，圣上赐婚陪都司家，宋曜夫妇就算再偏爱大姑娘宋雯华，也没有胆子抗旨，陪都司家也能算是官宦世家，那就只能这般了。横竖有圣旨在，圣旨也说是择日完婚，等先忙完两个儿子的事情，再说不迟。 三爷宋简带回来的消息，司九玉也是外任，近期也要离京赴任。 范夫人这可就坐不住了，司家一点儿表示都没有，甚至没找人上门与宋家说和说和，到底是离京前成亲，还是等司九玉赴任后成亲，一点儿说法都没有。大姑娘宋雯华是姑娘家，哪有姑娘家上赶着去找男方的，再说范夫人是一千个一万个瞧不上司家，司家在范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可为了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范夫人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己的骄傲，派人去了司家，却被告知司家祖孙三代，都进宫面圣去了。 第166章 宋家的婚事2 “圣上，司家承蒙圣上厚爱，赐婚孙儿九玉与宋家姑娘，司家感激涕零，老臣考虑到九玉即将离京赴任，再加上九玉和宋家姑娘年纪都不小了，便想着在九玉离京前，直接办了婚事，特来请圣上示下。”宫里，司老大人，带着司小大人以及司九玉，向圣上汇报司九玉婚期的事情。 大魏礼法，圣旨赐婚，后由两家商议婚期。但毕竟是圣旨赐婚，还是得禀告一声圣上的。 “宋家如今这般，朕还以为你们是来退婚的。”宋霁初与京城宋家的事情，如今在京城传的是沸沸扬扬，不论谁对谁错，便是早就与宋家三子定下婚约的忠顺侯府都很有意见。更何况，事情的起因，梁国公也查的清楚，归根到底，便是宋家大姑娘，也就是司九玉的未过门的妻子。 “圣上，圣上赐婚是天恩，司家满门，受圣上天恩，怎有不从之意，只是时间仓促，怕是委屈了宋家姑娘。”如果有的选，司家也不想宋家大姑娘进门，宋家大姑娘对这门婚事也并不满意，司家也是知道的。 “吾道一以贯之，忠恕而已矣。孔圣先师见贤思齐，学生虽愚钝，也愿学先贤，吾道一以贯之。”司九玉恭敬的朝圣上磕了个头。 圣上点了点头，“来人，去库房取一柄玉如意，也让朕沾沾你们家的喜气。” “臣，谢主隆恩。”司家祖孙三代一起磕头谢恩。 司家从宫里出来之后，范夫人又派人去了司家，要说陪都范家确实是不错的人家，可这陪都范家出来的姑娘，可就不如陪都范家。因四公主大婚之事，京中风言风语不断，而作为话题中心的宋大姑娘，本该销声匿迹，收敛锋芒。范夫人可倒好，直接到临江王府同临江王妃闹开了，如今关于京城宋家的事，更是闹得人尽皆知，若非圣上赐婚，就冲着宋曜夫妇这么拎不清的处事态度，司家还真不会考虑这样的人家。 司家将自家的打算同范夫人派来的人说了，另外加了一句，已得圣上首肯，才放人走。倒不是司家要拿圣上压人，只怕是不这么说，这位范夫人又有的闹腾。 不仅仅是范夫人，还有大姑娘宋雯华，听到这个消息，大姑娘宋雯华又砸了一地的碎瓷片。 吏部也给裴哲中下了通知，新科进士及第，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均入翰林院。 宋霁初这几日虽然在府中养伤，耳朵跟前的消息却也没停，京城宋家的，外面的，各种各样的消息都有。 据可靠消息，三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并不顺利，京城宋家一门心思都在这两门婚事上，倒是没怎么理会外面的传言，外面的传言却是一边倒，都站在宋霁初这边，这也自然少不了临江王府背后的推波助澜，于是，三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便更难定下来了，宋曜夫妇急的，长了一嘴的大泡。 忠顺侯府总算是坐不住了，上门来与京城宋家讨论两个孩子的婚事。 京城宋家也只派人去过忠顺侯府一次，被拒之门外之后，便没再让人去，就等着忠顺侯府的人上门，气得侯夫人都在府中对着范夫人破口大骂。既是登门谈亲事，侯夫人还是得客客气气的，毕竟就算是侯府小姐，出了门子，做了媳妇，还得看范夫人这个婆婆的脸色。 “亲家，简哥儿高中，如今说话就要外放，这婚期，你们家是怎么想的。”侯夫人再舍不得自家姑娘离京，这会儿也得舍得，哪有姑娘一辈子留在娘家不嫁人的，既然嫁人，跟着夫君外放，也是平常事。 “便赶着办了吧，也都是现成的。”范夫人最近事事不顺，又想到之前忠顺侯府连门都不让进的消息，难免生气。 “倒是有些赶了。”侯夫人随口这么一说，只能在三爷宋简离京前赶着办，总不能等三爷宋简赴任了之后，再让自己女儿，千里迢迢的嫁过去吧，出嫁可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如今在京城，就算时间紧张，一应物件都是齐全的，外任那边，还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在京城办吧。 “亲家若是觉得委屈了你家姑娘，便等简儿到任上安置好了再说吧，一路上，我给简儿安排几个通房照顾着便是。”范夫人也不知道哪根筋儿搭的不对了，直接把侯夫人怼了回去。 “好好好，原来宋家是这个规矩，正室夫人还没进门，通房妾室就放在明面上了。”侯夫人本来就窝着火，听范夫人这么一说，直接就炸毛了。 “亲家，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宋曜赶忙打圆场，家中大小事情，都是范夫人做主，宋曜其实说不上什么话，也就是出来打打圆场。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还是要你家的妾室通房生下庶子庶女才让我女儿过门不成。”和稀泥，侯夫人最烦别人和稀泥，直接拍案而起。 “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侯夫人，别太善妒才是。”范夫人不以为意，别说，范夫人是打算安排通房陪三爷宋简赴任，让未来的三奶奶留在身边好好教教规矩再说。既然侯夫人已经这么说了，先生下庶子庶女也不是不行。 “善妒？这我倒要问问范夫人了，宋家有两位庶女，却不见有姨娘，难不成宋家也随了广陵‘去母留子’的规矩，范夫人可是最瞧不起广陵这种商贾气的。”侯夫人算是精准的踩在了范夫人的雷区。广陵“去母留子”的故事，是侯夫人无意间听郑国公夫人说起的，本来也就是当个笑话，听过也就算了，如今正好拿来气一气范夫人。 “你胡说什么！”范夫人被人揭了老底，当即跳了起来。 “我是不是在胡说，范夫人心里清楚。”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侯夫人也不客气了。 外面都在传，范夫人鲁莽暴躁，又偏心的没边儿，满心满眼都是大姑娘宋雯华，连临江王妃都瞧不上，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女儿嫁进来怕是要吃不少苦头。自己当初怎么就是瞎了眼，答应了这门婚事呢。 “简哥儿御赐同进士出身，又外任雍州，前途不可限量，我们忠顺侯府高攀不起，这婚事，便作罢吧，宋家的彩礼，我忠顺侯府会一分不少的退回来。”侯夫人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婚书还没有写，也没有定情物，八字合完之后就直接烧掉了，除了宋家给的彩礼，也没什么东西好拉扯的了。 第167章 宋家的婚事3 长痛不如短痛，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绝不能让女儿吃这种苦。回去之后直接带女儿去南方住几年，横竖女儿年纪还小，也等的起。 “亲家，这是说哪里话，眼看婚事在即，哪能说作罢就作罢的。”宋曜又出来打圆场。 “宋大人，你我都是为人父母，简哥儿是宋家的心头肉，我女儿也是我的心头肉，就当是我这个当娘的心疼女儿，舍不得女儿嫁人好了。”侯夫人多少还给宋家留着些脸面，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出来。“宋大人放心，我忠顺侯府不是市井无赖，今日既然婚事作罢，他日定不会阻挠简哥儿另觅良人。” “侯夫人可想好了，我们简哥儿，论样貌、论学问，可都是一顶一的好，日后我们简哥儿想再找容易，只怕你家姑娘就不好找了吧，就是侯府小姐也愁嫁。”范夫人阴阳怪气了一句，自己的孩子们，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孩子，就是凤子龙孙都配的上。当然范夫人心目中的孩子，并不包含宋霁初。 宋曜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侯夫人的意思，还是假没听出来，任由范夫人说着。 “这就不劳范夫人费心了，我女儿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我忠顺侯府也养得起。”侯夫人咬碎了一口银牙，若非顾忌这点，就冲着宋家如今着名声，侯夫人早就想退婚了，女子本就艰难，被退婚的女子，日后议婚只怕更难。 侯夫人想的清楚，就算日后议婚难，也好过嫁入宋家，被范夫人磋磨的好。临江王妃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那可是宋家嫡出的二姑娘，如今又是王妃，从前在范夫人手底下，可是没少受委屈，就是如今，范夫人照样在临江王府闹得不可开交。还是算了吧，宋家这趟浑水，自家那个傻闺女，就不过来了。 也正是因为宋家如今名声不好，侯夫人才拦着宋家人不让进门，不过是想让自家姑娘也拿一拿款儿，宋家却连上门都不上门，还要女方巴巴的上门问婚事，宋家现在是不是觉得，是忠顺侯府的姑娘嫁不出去，所以才来倒贴他们家的。 “范夫人大可再让王妃娘娘搭把手，王妃娘娘能为大姑娘求得圣旨，自然也能为简哥儿再求一份圣旨。”侯夫人这话火药味儿十足，结亲是不可能结亲了，结仇倒是差不多。“我倒是忘了，王妃已经与宋家断绝关系，就算没有断绝关系，这做妹妹的，也不好再插手哥哥的婚事。” “临江王府与宋家已然成死仇，不过也不要紧，策哥儿和简哥儿出类拔萃，在地方熬一熬资历，很快也就能回京了，宋大人当年在西南，不也是一待就是十年，十年很快的，弹指一挥间，睁眼闭眼也就过去了，到时候依旧可以一家团圆。。” “我倒是忘了，宋大人如今丁忧在家，范家又在千里之外，朝堂之上，无人能说上话，十年怕是不够，二三十年倒是有可能。不过宋大人与夫人身子硬朗，应该也不用两位哥儿丁忧回京。” “就这样，不送。”侯夫人挥了挥帕子，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范夫人气的不行，煮熟的鸭子，不仅飞了，还啄了自己的眼。 糟心事儿还没完，侯夫人前脚刚走，后脚司家便来了人，是来给大姑娘宋雯华下聘的。 因时间紧张，再加上陪都司家也并不富裕，下聘的彩礼，一共才三十二抬。大魏流行厚嫁，便是平民百姓嫁女，也会收拾出十六抬嫁妆，官宦人家，最起码都是六十四抬，最多的也有一百二十八抬。司家下聘才三十二抬，就算京城宋家翻上一倍，一共也就九十六抬而已。这不是看不起人吗？是看不起陪都范家？还是看不起京城宋家？ 司家请了新科状元、榜眼、探花来一同下聘，探花郎裴哲中知道宋霁初与京城宋家的纠葛，便找借口给拒了，状元郎段长先因为科考舞弊的事情，在牢里住了几天，正好拿这个做借口，也给拒了。到头来，陪着司家来下聘的，只有一个榜眼。 范夫人看着这寒酸的聘礼，更生气了，真想把人直接打出去。 “陪都司家，奉圣旨，特来宋家下聘，主聘礼，御赐和田玉如意一柄，辅聘礼无数。” 司家求来了御赐之物，范夫人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强颜欢笑的将人迎进了府里。 司家聘礼简单，简单核对过后，便收入宋家库房，旁的不说，这御赐的和田玉如意，定然是要作为嫁妆，同大姑娘宋雯华一起回到司家的。核对完聘礼，又寒暄了寒暄，时间实在不合适，司家与榜眼，便一同告辞了，连饭都没吃。 司九玉要离京赴任，婚期定的也快，之前预备着给三爷宋简准备的物件，便用到了大姑娘宋雯华头上。 大姑娘宋雯华屋子里已经被搬得差不多了，都是要做嫁妆陪嫁的，地上却依旧是一片狼藉。听说司家下聘，只有区区三十二抬，大姑娘宋雯华，又摔了一地的器皿花瓶。 范夫人也没去理会大姑娘宋雯华，又不能抗旨，大姑娘宋雯华嫁入司家的事情，那是板上钉钉了。范夫人吩咐人，将大姑娘宋雯华的嫁妆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司九玉一起赴任，一部分则要送到司家。提前整理好，也省的大姑娘宋雯华要离京之时，手忙脚乱的。 范夫人给大姑娘宋雯华准备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除过司家送来的三十二抬聘礼之外，范夫人又额外加了九十六抬。嫁妆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司家如此不重视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自然不想让大姑娘宋雯华进门就矮了旁人一头。 这些消息，宋霁初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可当真是了不起，当初自己这个王妃出嫁，除了礼部的定例之外，京城宋家可是什么都没有多送。 大姑娘宋雯华出嫁，陪嫁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两位少爷离京外任，自然也不了银钱打点，还有二奶奶有孕，以及要重新给三爷宋简找位合适的妻子，都是海一样的银子要花出去，没有广陵宋家的帮衬，京城宋家，难不成还能变出银子来？ 第168章 宋家的婚事4 京城宋家，当然变不出银子。 京城宋家自诩书香门第，名下没有什么商铺，只有几处庄子，京城宋家这么些年的开销，基本依仗的都是广陵宋家。宋霁初用自己的陪嫁铺子做起生意之后，京城宋家也从未付过钱。 大姑娘宋雯华的嫁衣，也是在宋霁初名下的铺子做的。 甚至不用宋霁初交代，大爷宋筠直接吩咐了下去，京城宋家想来拿嫁衣，可以，但要将这一年多以来所有的账目全部结清。倒也不多，满打满算，几千两银子还是有的。 几千两银子，宋霁初也好，广陵宋家也好，临江王府也好，根本不看在眼里，就是后面再添一个零，宋霁初也能立即拿出现银。对京城宋家而言，几千两银子，也能要命。 嫁衣是量体裁衣，又用的是上好的料子，因司九玉要外任，所以一切从简，下聘结束之后，便是大婚，时间紧张，范夫人也不可能再给大姑娘宋雯华裁剪嫁衣，只能付了银子，拿了嫁衣。 里外里这么多事情，等大姑娘宋雯华出嫁、两位小爷赴任、范家上京再离京、二奶奶秋氏生产，京城宋家估计就要捉襟见肘了。宋霁初其实并不知道京城宋家家底几何，只是粗粗算算，没了广陵宋家的照拂，京城宋家的余粮，估计也吃不太长久。 大姑娘宋雯华知道自己的婚事是逃脱不掉，婚后还要随夫君去外地赴任，整日在府中哭哭啼啼的，范夫人听着难受，二奶奶秋氏又躲回了娘家，范夫人只能自己好声好气的去劝大姑娘宋雯华。大姑娘宋雯华哪里能听得进去，反倒是当着范夫人的面摔摔打打，屋子整日都是一地的碎瓷片。 三爷宋简的婚事告吹，大姑娘宋雯华又在府里大闹，三爷宋简便借口吏部催的紧，离京赴任去了。范家知道三爷宋简高中，便从陪都赶来，准备给三爷宋简的婚事压压场子，路上出了意外，耽搁了些日子，等范家赶到京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三爷离京赴任，这才得知了后面的事情。 这就有些尴尬了，范家本来是观礼三爷宋简的婚事的，如今三爷宋简离京赴任，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倒是定了下来。来都来了，那就等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结束了再走吧。 也不知道是因为范家上京了，还是京城宋家如今事事不顺，范夫人憋着气，宋霁初正睡着，就有女使通报，范夫人又来了。 宋霁初本来就有起床气，一听是范夫人来了，火气就更大了。 “蔷薇！”宋霁初语气很不好。“以后京城宋家和陪都范家，你和木兰出面，我一概不见。” “你现在就去跟夫人说，故人落井已下石，红袖弹筝未移柱。她如果听不明白，就喊侍卫，直接打出去。” 蔷薇应声出去，也忍不住啐了一口。 宋霁初又睡了过去，等宋霁初睡醒之后，蔷薇才进来跟宋霁初汇报外面的情形。 范夫人话里话外指责宋霁初搅和了三爷宋简和忠顺侯府的婚事，又说宋霁初见不得大姑娘宋雯华过的好，连带着范夫人去宋霁初名下的商铺一口气付了几千两才将大姑娘宋雯华的嫁衣拿出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王府门口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蔷薇也窝了一肚子火，直接和范夫人吵了起来。 “夫人说话也摸摸良心，我家娘娘如今还在床上躺着，一天三顿汤药不离口，就连王爷都在府中陪着娘娘，夫人倒是说说，我家娘娘哪来的功夫，管这些闲事？” “夫人出门买东西，难道不花钱，这一年多来在我家娘娘的铺子里，拿的用的，使了多少，账目记录清清楚楚，区区几千两银子而已，我家娘娘每年发出去的工钱都远不止这个数，您还真当我家娘娘瞧得上这个数？” “夫人好歹也是出身大族，家中又是喜事连连，不会连这点儿子银钱都要计较吧。” “故人落井已下石，红袖弹筝未移柱，夫人好自为之。” 蔷薇传话出去，宋霁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蔷薇就算没读过几天书，也听的明白，范夫人也不知道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在王府门口又吵又闹，蔷薇自然也没客气，直接喊了侍卫来，将范夫人赶走了。 范夫人被赶走之后没多久，范家也登门了，蔷薇怕自己收不住脾气，拉着木兰一起去见的范家，自然也没让范家进门。 如果说三爷宋简是在吏部还没有开始催促的情况下，自己主动离的京，二爷宋策就是在吏部三催四催之后，才不得不离京。二奶奶秋氏在秋尚书夫妇的陪同下，在城门口远远的看着二爷宋策远行，然后又跟着父母回了娘家，完全没见京城宋家和陪都范家的任何人。 约莫着过了两三天，大姑娘宋雯华风光大嫁，按照大魏风俗，需要由新娘的兄弟送嫁，大爷宋筠故意向唐修远请示，跟圣上递完折子之后就离京办事了，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也离京赴任去了，便只有范家的表兄弟们了。 范家人也没拦着范夫人，任由大姑娘宋雯华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就这样抬出了宋家，陪都司家，司老大人和司小大人都在京城当官，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离京城宋家的宅子也不远。 十里红妆，绵延不绝，一路敲敲打打，第一抬嫁妆进司家的门，最后一抬嫁妆都没出宋家的门。 宋霁初自然没去凑这个热闹，也没有任何表示，芸香按照惯例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宋霁初，宋霁初听过也就罢了，什么都没说。 广陵宋家本来给三爷宋简和大姑娘宋雯华准备的贺礼，如今也都用不上了，大老爷宋晟干脆送到了宋霁初这里，不需要任何理由，给自家宝贝囡囡的东西，需要什么理由。只要囡囡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 “芸香。”宋霁初突然喊住了芸香。 “娘娘。” “之前跟裴哲中说，要请师弟们吃饭，如今师弟们也要离京赴任了，我这儿不方便，你们安排下，到时候让蔷薇和木兰代替我出面，也顺便问问裴哲中和康姑娘的婚事怎么安排。” “是。”芸香应下。 “还有，就说我在养病，谁来都不见。” “是。” 第169章 书信 宋霁初其实没什么事，只是那天有些受刺激，白果一针扎下去，淤血吐了出来，也就好了，就是脚还肿着。所以临江王府对外宣称，宋霁初在养病，来人一律不见。 孩子们也三岁了，如今看着，倒是真比宋霁初刚入王府的时候，要健壮些。宋霁初也盘算着，等自己脚伤好了，带着孩子们出去走走看看，总不能一直把孩子们关在王府里吧。 唐修远好像有事情要忙，一回府就在安排侍卫们做事。 “王爷？”宋霁初有些好奇。 “你来的正好，最近有些不太平，附近又是山匪横行，本王要离京一阵子，你和孩子们都待在府里，尽量不要出门。”唐修远跟宋霁初嘱咐道。“宋筠先行离京处理了，本王带着白果和水杉，槭枫、庭梧和叶樟会留在府里。” 宋霁初点头，刚过去的冬天，是寒冬，京畿一带因为唐修远的提前控制，所以情况还算乐观，其他地方就不好说了，好在边关那边也提前有了防备，不然北狄乘机入侵，那才真是腹背受敌。 “王府里有我，王爷放心便是。”宋霁初也没打算出门。 “不用担心我，隔几日我会让人给你送信，外面的流言不必放在心上，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就等我回来再说。”唐修远宽慰宋霁初，唐修远小时候虽然也是饱读诗书过来的，但现在是武将，既然是武将，就少不了要外出征战。如今不是去边关，只是离京剿匪而已。宋霁初和京城宋家已经彻底闹掰，这会儿也是心绪不宁的，说实话，唐修远有些放心不下宋霁初。 “王爷也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真的。”宋霁初给唐修远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宋霁初说自己没事，唐修远是不信的，这几日夜里，宋霁初睡觉总是把自己团成一个团，有时候还会喃喃的喊“娘”，唐修远都听到了。 或许宋霁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些。 在京城这几年的委屈，都宣泄了出来，如今更是连京城宋家和陪都范家的人，见都不见，管他外面说什么，反正又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嚼舌根。不过还是得进宫跟太后解释解释，不管太后怎么想，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太后的大腿得抱紧不是。 唐修远没说话，伸手摸了摸宋霁初的头。 事出紧急，唐修远也没在府里待太久，简单收拾了收拾，便离开了，唐修远离开了，宋霁初突然有空落落的，也不知道唐修远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霁初和往常一样，看账、理事、陪孩子们玩耍。 唐修远走了约么着有十天了，宋霁初隔两三天便会收到唐修远的书信，没什么重要内容，都是流水账，比如，今天下雨了，有些凉；晚上还是有些冷的；干粮太硬，不好吃……也会在信中问及府里的情况，问及宋霁初宋霁初的情形。 宋霁初看着唐修远的书信，虽然觉得好笑，唐修远这流水账的水平，还不及小弟弟呢，不过也是满心欢喜，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到唐修远的书信，好像唐修远并没走太远一样。宋霁初也会给唐修远回信，说说孩子们的事情。 这次，宋霁初又收到了唐修远的书信。 “王爷可好？”宋霁初一边拆信，一边问来送信的侍卫。 宋霁初每次都会问，侍卫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王爷安好，娘娘放心。” 唐修远也会问送信的侍卫，宋霁初的情况，侍卫每次的回答也都一样。 侍卫不由得挠了挠头，王爷和娘娘，干嘛每次都问一样的问题啊，信上不都写了吗？王爷和娘娘有多少要紧的事要说，隔个两三天就要通信。 “王爷路上遇到山匪了？”这是唐修远信上写的，唐修远只是提了一句，打跑了把山匪，顺便救了人。 “是，王爷想把山匪都逼到一处，然后一举歼灭。娘娘放心，小小山匪，还奈何不了王爷。”侍卫主动交代，省的宋霁初一会儿再问。 “夏家姑娘上香回京，正好和山匪遇上，王爷既然碰上了，便把人救下了，王爷还命属下一路护送夏家姑娘回京，属下护送夏姑娘到了城门，交由守城门的兄弟，护送夏姑娘回府。” “做的好。”宋霁初也隐隐有些担心，“传话下去，只要是进京的车马，王府侍卫都要护送人到城门口，交由守城兵士护送回府。” “属下领命。”侍卫有些不理解，但既然是娘娘吩咐的，照做便是。 宋霁初也提笔给唐修远写回信，府里一切都好，孩子们吃吃睡睡，玩的开心，自己也都好。话说宋霁初还没见过唐修远练武呢，要是能看一看就好了。 侍卫继续回唐修远身边，也将宋霁初的意思转达给了唐修远，唐修远也没怎么明白，不过宋霁初都说了，那就照做，横竖也是抬抬手的事情。 侍卫继续每隔两三天就给临江王夫妇送信，也跟宋霁初汇报，每个进京的车队，都由王府侍卫，护送至城门口，车队对王府很是感激。 宋霁初点了点头，无论如何，唐修远既然负责剿匪，保护一方百姓免受山匪侵扰，也是唐修远的责任。 这日，宋霁初正在看账，女使过来通传，衍王妃来了，还带了一对母女，门房小厮并不认识，不过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官眷。 “谁？”宋霁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娘，是衍王妃。”女使又重复了一遍。 衍王妃？皇子们并不喜欢唐修远，连带着也不喜欢宋霁初，宋霁初与衍王妃也没有任何交集，好端端的，衍王妃突然上门，这是要做什么？ 宋霁初借着养伤的名头，拒了所有的帖子，旁人不见也就不见了，衍王妃好歹也是皇室中人，还是见一见吧， “请去正厅。” 女使应声退下。 宋霁初没打算出门，在家也穿的简单，既然是要见客，自然是要稍微收拾收拾。宋霁初换了身衣服，也让女使重新梳了发髻，这才慢慢悠悠的往正厅去。 女使已经奉了茶，衍王妃和那对母女，都在正厅等着宋霁初。 第170章 本宫做不了主 “衍王妃，可真是稀客啊。”宋霁初已经到了正厅，“本宫身子不大好，倒是劳累衍王妃久等了。” “不妨事，临江王妃身子不好，是该好好养养。”衍王妃说道。 宋霁初听来，倒也听不出什么意思。 “本宫本不想来扰临江王妃养病，只是有些事，还是得临江王妃来处理才是。”衍王妃示意宋霁初看眼前的这对母女。 “这两位是……”衍王妃不会无缘无故登门，必然有个什么理由，而这对母女，便是这个理由。 “这位田太太，旁边的是她的女儿，夏姑娘。”衍王妃跟宋霁初介绍道。 夏姑娘，宋霁初莫名的想到了前几日侍卫跟自己提起的，被唐修远救下的夏家姑娘，不会就是这位姑娘吧。 “见过临江王妃。”两人向宋霁初行礼。 宋霁初抬手示意二人起身。 “剩下的事，本宫倒不方便插手了，你们自谈吧。”衍王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不知二位，找本宫何事？竟还求到了衍王妃的头上。”宋霁初看向了衍王妃。 衍王妃端起茶杯，认真的在品茶，好像真的不想插手一样。衍王妃若当真不想插手，今日也就不会登门了。 “娘娘，”田太太拉着夏姑娘跪了下来，“前些日子，妾身的小女去海慧寺上香，谁知竟遇到了山匪，多亏王爷出手相救，小女才得以保全性命。” 是了，前几天唐修远救下的夏家姑娘，就是眼前的这位，可这母女二人，可不像是单纯过来道谢这么简单的。 “王爷对小女子恩重如山，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报答王爷，下辈子结草衔环，报答王爷大恩。”夏姑娘冲宋霁初磕了个头。 别别别，宋霁初打心里是拒绝的，自己好好过日子就是了，用不着这么惦记临江王府。 “王爷是大魏的王爷，你们是大魏的子民，保护一方百姓安宁，本就是王爷职责所在，不足挂齿，你们也不用动不动就要当牛做马报答的，你们好好生活，就是对王爷最大的报答。”宋霁初笑盈盈的让人扶起了地上跪着的二人。 田太太的目的，显然不在此，没等女使上前，便拉着夏姑娘，又冲宋霁初开始磕头。“娘娘，小女有幸在山匪手下活命，可，却在京城活不下去了，求娘娘救小女性命。” “田太太还是说明白些，本宫怎么听不懂了呢。”来了来了，她来了，她终归是带着这套说辞来了。 “女子名节为重，小女虽得王爷相救，保全性命，可流言如沸，小女小女……”田夫人声泪俱下，已经说不下去了，抱着女儿一个劲儿哭。 宋霁初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看了看衍王妃，又看了看身边的女使。 “田太太，您别光顾着哭，还是要说明白才是。”蔷薇故意这么说道。 “娘娘，小女如今名声尽毁，求娘娘垂怜，许小女进府伺候王爷，不然小女就只能一脖子吊死了。”田太太又开始抱着夏姑娘开始哭。 “这，这，这……”果然是这个心思，宋霁初故意这这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求娘娘成全。”田太太和夏姑娘趴在地上向宋霁初求情。 “衍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啊？”宋霁初转向了衍王妃，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临江王妃，要本宫说，这事儿也简单，临江王府冷清，你又身子不好的，纳个人进门，你也能轻松些。”衍王妃开了口。 “哦。”宋霁初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既然衍王妃都发话了，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宋霁初故意拉衍王妃下水，衍王妃听着也是一脸黑线，什么叫衍王妃发话了？ “只是夏姑娘进府，这般无名无分的……” “小女子只求能侍奉王爷、娘娘左右，替娘娘分忧，不敢奢求名分。”夏姑娘赶紧说道。 拉倒吧，不求名分，你来临江王府做什么，又不是唐修远送你回的府。 宋霁初点了点头。 “本宫也多问几句，你说，是王爷救了你？” “王爷救命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夏姑娘一直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也不知道这事儿算不算是成了。 “送你回的府？”宋霁初又问道。 “是王府侍卫送小女子到了城门口，再由守城士兵，送小女子回府的。”夏姑娘如实回答，就算夏姑娘不如实说，宋霁初也一样会抖出来。 “幸好本宫多问了句，”宋霁初又看了看衍王妃，好像要和衍王妃说什么一样，却又把目光放在了田太太和夏姑娘身上，“你们说的事儿啊，本宫还真做不了主。” “小女绝不敢跟娘娘争抢，只求娘娘垂怜，小女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田太太又开始磕头了。 “田太太误会本宫了，夏姑娘这么标志的姑娘，本宫瞧着也喜欢，只是……”宋霁初故意拖长了尾音，又看向了衍王妃。 “临江王妃便直说吧。”衍王妃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这是非要拉自己下水的节奏。 “方才夏姑娘也说了，是守城兵士送夏姑娘回府的，京城里这么多人也都瞧着，为夏姑娘的名声考虑，田太太该去找守城兵士才是。” “毕竟由外男护送回府和遇见不平，拔刀相助，可是大不一样。” 什么？衍王妃、田太太和夏姑娘都傻了眼。 “王爷奉命剿匪，既然让王爷碰上了，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昨日王爷还同本宫写信，说是最近进京的车队，都派了王府侍卫暗中保护，不能让山匪伤了普通百姓。 “按照田太太的说法，这些车队中的女子，也会有流言侵扰，也是走投无路，也该来投奔王爷。” “前几年王爷在边关，不知救过多少女子，如果人人都要来投奔王爷，这王府哪里能住得下。”宋霁初半开玩笑的说道，“衍王妃您说呢？” 衍王妃突然被点了名。 “是以本宫做不了主。” “要不等王爷剿匪回京，本宫问过王爷的意思在做打算？”宋霁初抛出了个时间，“再亦或是，等本宫身子好些，进宫请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意思。” 说完，宋霁初也装模作样的用帕子捂住口鼻，咳了起来，木兰赶忙上前给宋霁初拍背顺气。 临江王妃身体不好，在王府养病，京城人尽皆知。 “衍王妃娘娘、田太太，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娘娘身子弱，不宜劳累，这会儿又说了这么久的话，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要不几位改日再来。”蔷薇变相的在下逐客令。 第171章 唐修远中毒 宋霁初还是咳个不停。 衍王妃瞧着，宋霁初脸色都有些发白，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起身告辞，田太太也拉着女儿，跟着衍王妃一起走了。 “百合姐姐，她们是谁啊？”蔷薇送衍王妃她们出府，小悦和远远的瞧见了她们几位的背影。 “是衍王妃和田太太，田太太身边的姑娘，是田太太的女儿。”百合跟小悦和解释道。 “她们来干嘛，王妃不是还病着吗？总不能也是来给本郡主当后妈的吧。”小悦和这话说的不客气，声音不大，却正正好被夏姑娘听到了。 宋霁初也把衍王妃上门的事，告诉了唐修远，两人依旧隔三差五的通信，说些有的没的。只是些有的没的，唐修远从不跟宋霁初提起自己如今在哪里，具体情形如何，也不提什么时候能办完事回府。 宋霁初问过一次，唐修远没正面回答，宋霁初也就不再问了，涉及朝堂之事，宋霁初知道轻重，等唐修远办完事，也就该回府了。 …… “娘娘，不好了，王爷受了重伤，已经昏迷了好几天了。”宋霁初正在刺绣，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针没拿稳，刺破了自己的手指，心也被揪了起来。 “娘娘。” “王爷呢？” “已经送回府了，正往主屋的方向来。” 宋霁初扔下手中的绣棚，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半路上便碰到了抬着唐修远往主屋送的侍卫们。 “娘娘。” “先送到主屋去，快！”躺在软轿上的唐修远，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与自己通书信，怎么会这样？ 宋霁初慌了，有生这十几年来，第一次这么慌，若唐修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自己一个人，该如何撑得起这临江王府。 “哥哥。”大爷宋筠跟着软轿一起来了临江王府，身上的衣服明显是被兵器划破的，下摆上还有血迹。“这是出什么事了？” “王爷带我们剿匪，本来也已经清缴的差不多了，谁知道那一小股山匪，狗急跳墙，在刀上喂了毒。”大爷宋筠和宋霁初，一面走一面说。 所以，唐修远是中毒。 “白果，王爷情形如何？” 唐修远已经被抬到了床上，女使正用帕子帮唐修远擦拭额头和手。 “娘娘，王爷的伤只是皮外伤，并不妨事，棘手的是这毒。”白果很是为难，“属下无能，解不了这毒。若是恩师还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宋霁初心凉了一半，白果师从名家，医术甚至比宫里的太医还要厉害，当初也多亏白果和白果的师父，孩子们才能平安抵京，连白果都解不了吗？白果的师父，喜欢游历四方，连白果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当初白果跟着唐修远回京的时候，就听说师父西行去了，这几年，连个只言片语都没给过白果。 “去请太医。”不管行不行，总要先试一试，万一可以呢？ “屋里的事，谁都不许乱说，尤其要瞒着两个小主子。”宋霁初下了封口令，孩子们还小，怕是受不住这样的变故。虽说纸包不住火，总归多瞒一天是一天。 “是。”一群人应了下来。 临江王府去请太医的事情，自然传到了圣上耳朵里，宋霁初看着眼前来给唐修远看病的太医院正，甚至怀疑，圣上已经知晓唐修远的情况了。 “有劳太医。”宋霁初表面上并不显露什么，只是将太医院正引了进去。 太医院正一大把年纪，连眉毛、胡子都是白的，能坐上太医院正的位置，医术自然不差。 老院正本来是信心满满的给唐修远搭上了脉，结果却是越号脉，脸色越凝重，唐修远这伤，也太奇怪了，老院正不停地薅自己的胡子，看来确实棘手。 老院正收了手。 “太医，王爷的伤……”。 “老夫相信，其他大夫也是尽了全力了，若找不到解药……”老院正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宋霁初只觉得力气都被抽了出去，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唐修远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北狄人再凶残，不一样是唐修远的手下败将，怎么就在小阴沟里翻了船。 “娘娘。”大爷宋筠在旁边扶着宋霁初。 “有劳太医。”宋霁初重新站好，冲老院正行了一礼，让人送老院正离开了。 不能慌，不能慌，如今唐修远中毒昏迷，里外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临江王府，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慌。 “囡囡。”大爷宋筠扶着宋霁初坐下，宋霁初手心里全是汗，临江王府的担子，如今全在自己身上，宋霁初能不紧张吗？ “下毒之人可找到了？” “那人趁乱跑了，属下已派人去找。” “白果，你跟本宫说实话，若无解药，王爷能撑多久？”宋霁初也不想如此，但必须早做打算，若唐修远真有个意外，临江王之位能否保住，都未可知。 “属下拼尽一身医术，最多能保王爷一个月。”白果低下了头，没敢看宋霁初。 宋霁初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月，一个月够干什么的，自己还是对外宣称养病，也不好有什么大动作。 “我们时间不多，那就要抓紧了，白果，你负责料理王爷的伤，水杉，带人去找下毒的人，务必抓活的。” “属下领命。”事关唐修远的安危，侍卫们没有不尽心的。 “庭梧和槭枫，你们守好两个小主子，切不能出任何意外。” “哥哥和叶樟，把手里的铺子、庄子，看情况兑出去一些，以防不测。”宋霁初最后说的很轻，大家也都能明白宋霁初的意思，如果唐修远真有不测，后路也是必须要考虑的。 宋霁初交代完，便让大家都退下了，白果守在唐修远身边，其他人各忙各的，大爷宋筠守着宋霁初。 “哥哥。”怎么会这样，好日子才没过几天，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唐修远对自己，可能谈不上喜欢，但有充分的尊重和理解，在王府的日子，可比在京城宋家的日子，过得开心多了。 “囡囡，哥哥知道这很难，但你一定要撑住，连你也倒下了，临江王府，就彻底倒下了。”宋霁初虽是临江王妃，可如今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宋霁初又是圣上赐婚，如果唐修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宋霁初也没有改嫁的希望。 正如宋霁初考虑的一样，唐修远身死，临江王爵能否顺利传下去，也未可知。当初老临江王夫妇忠心护主、为国捐躯，圣上怜悯唐修远，破例让唐修远承袭王位。如今虽说唐修远也是为朝廷办事才身中剧毒的，却也不能与老临江王夫妇相提并论。就算圣上信重唐修远，但在国家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圣上本就有削藩之意，这么好的机会，不正是削藩的好时机。 第172章 过继? 第二日，两个孩子便察觉唐修远回府了， 孩子们自然不知道唐修远的情况，还以为唐修远忙完了公事，可以陪他们玩儿了。 小悦和向来机敏，看见主屋里气氛不对，也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母妃，你和父王怎么了。”小悦和扯着宋霁初的裙角问道。 唐修远身边虽然有白果守着，宋霁初也几乎是一夜无眠。 “父王累了，还在休息，”宋霁初哄着小悦和，“悦悦和哥哥去外面玩儿吧，等父王醒了，再陪你们。” “母妃，我怕。”小悦和扑进宋霁初的怀里，小悦和知道，父王不是累了，父王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悦悦不怕，有母妃在，不会有事的。”宋霁初也很害怕，宋霁初甚至不敢想，如果唐修远真的出了事，自己和孩子们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就算能保住临江王爵的位置，小桓儿毕竟还小，圣上也顾忌着不想让小桓儿做世子，即便小桓儿真的承袭了王位，不也是稚子怀璧于闹市吗？ 可就算再害怕，如今，自己作为临江王妃，也必须撑住才是。 宋霁初给长公主写了信，只是跟长公主说唐修远中毒，旁的没说什么。 京城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传的消息，很快，唐修远身中剧毒的消息，便在京城传开了。 宋霁初立即派了王府暗卫出动，查探消息是从哪里开始泄露出去的，王府如今被宋霁初看的如铁栅栏一般，消息很难递出去，太医院院正，是圣上的人，自是也不会乱说什么。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倒是不太好办了。 下毒的山匪水杉还在追查，查探消息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结果，朝廷中，却出现了新的声音。 有大臣说，唐修远病重，应立即册封世子，以防不测；也有大臣说，唐修远只有一子，唐桓，但唐桓生母身份不明，断不能立为世子；还有大臣说，唐修远并无嫡子，依大魏律法，无嫡子，则王爵除。 一时间，诸位大臣纷纷站队，朝廷上倒是为了临江王爵一事，吵得不可开交。 裴哲中悄悄将消息递到了临江王府，不管结果如何，宋霁初都要早做打算才是。 圣上曾答应唐修远，日后会立小桓儿为世子，但并无明旨，所以这话不能说，一个弄不好就会被扣上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到时候就算圣上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好办。 更何况，圣意难测。 宋霁初又给长公主去了封信，希望长公主帮忙，立小桓儿为世子。 诸位大臣吵了几天，折子像雪花一样往宫里飞，圣上却从不回复，宋霁初递给长公主的书信，也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 最坏的结果，临江王爵到唐修远即止，小悦和已是郡主，小桓儿无爵位可以继承，就是平民。 唐修远已经昏迷了七天了，下毒的山匪还是没有音讯。在京城扩散消息的，倒是有了眉目，正是几位皇子的意思，甚至连尚未成年的五皇子都掺和了进来，果然是与唐修远不睦至极，巴不得临江王府早日垮台。 “娘娘，舒王和平王来了。”侍卫过来通传。 大皇子舒王和三皇子平王过来做什么，总不能是来探病的吧。 “来者不善，娘娘小心。”白果提醒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过来，多半是来看笑话的吧。 宋霁初跟一旁的侍卫交代了些什么之后，才带着女使们去正厅见客。 如今唐修远这般，宋霁初也是夜不能寐的，瞧着是憔悴了些，宋霁初又故意让女使给自己画得更憔悴些，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宋霁初如今是疲累不堪，忧思过度。 “舒王殿下，平王殿下。”宋霁初就这样出现在了大皇子舒王和三皇子平王面前。 大皇子舒王和三皇子平王，只是在宫宴上见过宋霁初，宫宴上，宋霁初总是光彩照人，和眼前面容憔悴的宋霁初，简直判若两人。 三皇子平王倒是对这样的宋霁初，多了几分怜惜，目光很不友好的在宋霁初身上上下扫着，三皇子平王甚至在想，等唐修远咽气之后，怎么把宋霁初搞到手。 宋霁初虽然不知道三皇子平王的想法，但三皇子平王的目光，也已经让宋霁初感觉到了不舒服，三皇子平王，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三皇子平王身有残疾，与大位无缘，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圣上也好，诸位皇子也好，对三皇子平王并无防备。横竖不会来抢皇位，三皇子平王无论多么荒唐，圣上都不会过问许多。三皇子平王也确实荒唐，酒色财气，样样都爱，宋霁初也从郑国公夫人和霍太太处听过几耳朵的八卦，说三皇子平王最喜欢酒后乱性，院儿里的侍妾，基本都是这么来的，偏生三皇子平王对平王妃很是敬重。 “临江王如何了？”大皇子舒王的问话，把宋霁初的思绪拉了回来。 “王爷还未醒。”宋霁初捏着帕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王妃该保重身体才是。”大皇子舒王也不知道是真情，是假意，倒是宽慰起宋霁初来了。 “多谢舒王殿下。”宋霁初道了谢。 “本王与三弟，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如今临江王昏迷不醒，朝廷上也多有争论，毕竟也涉及到王爵。”大皇子舒王倒是开门见山，三皇子平王已经很不友好的打量着宋霁初，让宋霁初直犯恶心。 “妾身也略有耳闻。”宋霁初拿帕子揩着眼角，顺便示意女使给两位王爷上茶，也趁机转移下三皇子平王的注意，三皇子平王的眼睛简直要黏在宋霁初身上，真是太恶心了。 “有大臣说，桓哥儿生母不明，不宜继承王位，也有大臣说，临江王无嫡子，自当除去王位。”大皇子舒王挑了两种主流观点说，偏偏没提，不少大臣也提议册封小桓儿为世子的。 “这可怎么办呀，两位殿下，还请帮妾身想想办法。”宋霁初放低了姿态。 三皇子平王依旧盯着宋霁初，看，还看，宋霁初真想把三皇子平王的眼睛剜出来。 “本王和三弟都不这么认为，临江王是国之柱石，万一真有不测，这王爵也该传下去才是。”大皇子舒王一边说一边看向三皇子平王，却看见三皇子平王一直盯着宋霁初，三皇子平王这才注意到大皇子舒王，赶忙点了点头。 你们能有这么好心，你们要是真好心，就不会让唐修远中毒昏迷的消息，在短短一两天内，传遍了京城。 “桓哥儿的生母，确实是硬伤，不好继承王位。”大皇子舒王继续说道。 “两位殿下可有什么好主意？”宋霁初姿态依旧放的很低。 “本王和三弟盘算着，倒不如王妃挑个好的，过继入王府，日后由嗣子承袭王位。”大皇子舒王说出了完整的打算。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第173章 我父王还没死呢 “如今王爷这个样子，妾身实在是没了主意，还请两位殿下指点。”宋霁初继续用帕子揩着眼角。 大皇子舒王又看向三皇子平王，三皇子平王依旧盯着宋霁初，不用问，大皇子舒王也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脑子里想的是什么黄色废料。这样也好，横竖是烂泥扶不上墙，也不配和自己争皇位。 “王妃觉得殷明德如何？”大皇子舒王提起了殷明德。 倒是好灵通的消息，连殷家兄妹都查出来了。 “怕是不妥，”宋霁初捏着帕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殿下有所不知，德哥儿是妾身的孙辈，虽是出五服的亲戚，若是做了嗣子，这不就乱套了吗？妾身该如何跟母妃交代。” “再则，过继嗣子，也没有从王妃娘家过继的道理。”殷明德是殷家人，却与临江王唐家无关。 “说句不怕殿下笑话的，德哥儿与本宫年纪相仿，到时候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话呢，妾身行得端坐得正，可三人成虎，人言可畏，妾身也要为小郡主多考虑考虑。” 宋霁初一边说一边咳，还时不时得停下来大喘气，在三皇子平王看来，倒是更惹人怜惜了，宋霁初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指甲也嵌在了肉里，真的好想剜了三皇子平王的眼睛。 “妾身身子不济，让殿下见笑了。”宋霁初又开始捏着帕子咳了起来。 大皇子舒王摆了摆手，表示无妨，“王妃思虑周全，倒是本王欠考虑了。若非二十年前的事，临江王府只留下阿远一个人，本王也不至于提起明德。” 二十几年前，圣上御驾亲征，临江王夫妇忠心护主，以身殉国，临江王府上下，被丧心病狂的西戎屠了满门，只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唐修远，躲过一劫，所以圣上才会破例让尚在襁褓中的唐修远承袭王位。 “大丈夫当忠君爱国，勇赴国难，父王与母后，是为国捐躯，也是死得其所，王爷与妾身每每提起，唯有尊崇。”宋霁初虽然脸色苍白，又是娇娇柔柔的小女声，这话说的，却显得格外掷地有声。 “回头让宗正司看着，挑个不错的孤儿，过继过来吧。”大皇子舒王有些后悔提这个话题，赶忙换个了方向。 一丝神情从宋霁初眼底滑过，宋霁初很快就恢复了原来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大皇子舒王是想着，直接提过继孤儿，会被自己否了，所以故意提起殷明德，好显的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妾身以为，如此，倒不如是桓儿，桓儿虽说生母出生不高，到底也是王爷的血脉，又一直养在妾身膝下，在宗正司也是记在妾身名下。”宋霁初说话温温柔柔的，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就算爵位没有了，也绝不能找个什么孤儿过来。 说的好听是孤儿，谁知道孤儿的背后是什么。 胡杨好歹也是唐修远细细查过的，无非就是身份低了些，高攀不起临江王府，其他的不会有任何问题。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都是放屁，胡杨带着一群命如草芥的孩子，冒死烧毁北狄粮草，把军功给了唐修远，又拼着性命给唐修远生了一双儿女，现在来谈什么高攀不高攀的，又凭什么。当初北狄压境，战事胶着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谈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王妃是存心要让大哥和本王下不来台！”大皇子舒王眼见目的达不到，给三皇子平王使了使眼色，三皇子平王旁的不管，也只是打打下手，跑跑腿，三皇子平王已是残疾，只要不太过分，圣上都不会多说什么。 三皇子平王故意拍起来桌子，宋霁初也是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宋霁初娇滴滴的小模样，三皇子还真舍不得说什么重话。 宋霁初只觉得恶心，唐修远如今中毒昏迷，知道几位皇子没安好心，却不知道这一个两个都是这种心思。唐修远重伤昏迷的消息，也是大皇子舒王牵头传出去的吧。 大皇子舒王提出过继，估计也早就挖好了坑，等着自己往里跳，二皇子衍王把主意打进了内宅，三皇子平王又怎般恶心人，好，好的很。 “推三阻四，是见不得阿远好，见不得临江王府好吧。”三皇子平王阴阳了一句。 “桓儿的生母，到底上不得台面，倒不如是个孤儿，两厢便宜，继子不比嗣子，王妃也能多层保障。”上不得台面，你才上不得台面，满脑子全是黄色废料，仗着自己是皇子出身，整日在京城胡作非为，为非作歹。胡杨勇闯敌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人家上不得台面了，胡杨护着边关孤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你人家上不得台面，受着胡杨的庇护，又转过头来骂人，我呸！ “继子、嗣子都是王府的孩子，一层层礼法压着，也差不得什么。”继子是不比嗣子，即为嗣子，便与本家无关，只认承嗣，继子却可以向着生母。且不说胡杨已故，宋霁初也相信，桓儿是个好孩子。 “王妃如今的名声，还配提礼法吗？”大皇子舒王冷冷的说道。 宋霁初与京城宋家闹翻了的消息，京城早就传遍了，唐修远中毒昏迷的消息出来，才算是帮宋霁初抗了抗火力。 “妾身母家之事，自有族长做主，便不劳殿下费心了。”宋霁初神色如常，握拳的手，却是又紧了紧，看来还是很有必要进宫说明的。 三皇子平王没说话，只觉得宋霁初蛮有意思的，看似柔弱，实则坚毅，更重要的是，宋霁初时不时往自己的方向看，这是在给自己找下家，本王自然可以满足。殊不知宋霁初看向三皇子平王的目光，满满的，只有厌恶。 “两位殿下自是好意，可虽说是孤儿，谁知道背后会是什么，王爷在边关待了几年，北狄和残存的西戎旧部，可谓恨毒了王爷，王爷如今中毒，这么好的机会，北狄和西戎能无动于衷？万一混进细作，临江王府自然万死难辞其咎。” “妾身不过闺阁女子，旁的虽然不懂，可也知道家国安危，想着多一事不如省一事。” “妾身惭愧，只怕九泉之下无颜面对父王、母后和王爷。” “我父王还没死呢，用不着你们惦记。”一道稚嫩的小奶音响了起来。 几人循声望去，却都惊掉了下巴，正瞧见两个孩子一人报了个牌位，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仔细看，是老临江王夫妇的牌位。 第174章 只有胡杨 “你们这不胡闹吗？”宋霁初由女使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准备拦着两个孩子。 “父王想见祖父祖母，又见不到，我们就请祖父祖母去见父王。”小悦和理直气壮的说道。 “哪天我父王死了，再请您过来奔丧！” 两个孩子就躲在旁边，方才屋里人的话，都听的清楚，小桓儿憋着气，又奶又凶的说了这么一句。 宋霁初强忍着笑意，傻孩子，倒也不用这么说你父王。 小桓儿甚至没搞清楚什么是世子，但他们欺负母妃唉，父王说了，除了父王，府里就自己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让人欺负母妃和妹妹。哼。 饶是宋霁初一脸陪笑，小桓儿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大皇子舒王和三皇子平王，也不好再待下去了，便起身告辞。 送走了这两位，宋霁初暂时松了口气，大皇子舒王不会就这么死心的，长公主那边杳无音讯，便只能寄希望于太后了。 “母妃。”小悦和喊了声，瘪着嘴就要哭。 “悦悦不怕，有母妃在。” “父王伤了，还有我，我能保护母妃和妹妹。”小桓儿挺直腰板。 “好孩子，你们做的都很好。”宋霁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 若非被逼急了，宋霁初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动了老临江王夫妇的牌位。 宋霁初领着孩子们把老临江王夫妇的牌位送回祠堂，又恭恭敬敬的磕头上香，才回了主屋。 唐修远还昏迷着，白果一直守着。 宋霁初把白果支了出去，打算换身衣服，进宫去求太后。 …… 唐修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见到了自己素未谋面的父王和母妃，只是梦中人，看不清面容。唐修远还梦到了一直护着自己的太后，带着孩子们玩闹的宋霁初，以及胡杨。 几年时光，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记忆中胡杨的面容已经模糊，但唐修远确定，梦中人便是胡杨。胡杨依旧是一身短打，即便是后来怀了身孕，也一直如此。 “胡杨。” “王爷，”胡杨只是潦草的福了福，胡杨没学过什么规矩，日常行礼还是唐修远教的，在唐修远面前，胡杨也几乎不会行什么礼。“我能认识王爷，为王爷生子，我从不后悔。我只感到高兴，这一世能得王爷陪伴，我没什么不满足的。” “我只是愧对两个孩子，不能陪他们长大。” “孩子们很好，已经三岁了，白果说过，孩子们能长到三岁，往后便无事了。我也有跟孩子们说你的事情……” “王爷，”胡杨打断了唐修远，“胡杨早已经不在这个世上，能再看一眼王爷和孩子们，知道你们过得好，便足够了。孩子们不需要知道我的存在，有我这样的生母，只会拖累他们，我只求孩子们平安快乐的长大。” “你怎么会是拖累呢？你是孩子们的骄傲。” 胡杨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爷，王妃替我照顾王爷和孩子们，我很放心。”胡杨提起了宋霁初。 这回轮到唐修远不说话了，一边是胡杨，一边是宋霁初，唐修远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唐修远见过裴哲中提起康兰馨的样子，裴哲中总是嘴角带笑，连眼睛都是满含笑意。唐修远心里的天平，其实更倾向宋霁初。 “王妃是个好人，眼前人也是心上人。胡杨已逝，往事不可追，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王爷该好好待王妃才是。” “王爷，忘了我吧，和王妃，和孩子们，好好过日子。” “胡杨，不要走，胡杨，胡杨，胡杨。” 宋霁初正在换衣服，听到了唐修远那边的动静，像是在说什么，宋霁初也顾不得只换了一半的衣服，忙过去贴着唐修远，想听听唐修远在说什么。 “胡杨。” 听清楚了唐修远说的话，宋霁初只觉得坠进了冰窟，唐修远喊的是胡杨。自己不辞辛苦衣不解带的照顾，殚精竭虑的为王府的日后考虑，又在几位皇子之间周旋，而唐修远念着的，却只有胡杨。 那自己又算什么？这是宋霁初第二次这么问，第一次是京城宋家一家人，拉着大姑娘宋雯华亲亲热热，唯独不理自己的时候，这是第二次。 宋霁初一直都知道唐修远心里有胡杨，也从来没想过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争抢什么，事到如今，就算宋霁初再自欺欺人，也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泪水不争气的从脸颊滑落，宋霁初抹了把眼泪，迅速换好衣服，把白果喊了进来。 “娘娘，属下要为王爷施针。”白果请宋霁初出去，不用白果请，宋霁初也不想留下，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杨。”白果也听的清楚，唐修远喊的是“胡杨”，也难怪宋霁初会不舒服。 白果拿了粒药丸，塞进了唐修远嘴里，没一会儿功夫，唐修远便悠悠转醒。 “王爷，此药因人而异，药效能撑到第七天，已是不易，王爷可有不适。” 唐修远坐了起来，简单活动了活动，没什么不适，只是还没什么力气。 唐修远根本没有中毒，是白果用药物，营造了唐修远中毒的假象，让唐修远看起来和快死了差不多。这药效只能维持七天，本来唐修远应该是到晚上才能醒的，就像白果说的，药效因人而异，唐修远倒是提前醒了。 “府里可有事？”自己昏迷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府里怎么样，两个小的还有她，应该很担心吧。 白果将这些日子的事情都告诉了唐修远，宋霁初求助长公主无果，本也在预料之内，只是唐修远没想到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会这么坐不住，这么盼着自己早死。 也是难为她了，把父王母后都搬了出来。皇子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上门，但没准儿会去宫里闹腾。 “王爷，还有一事，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白果跟唐修远的时间是最久的，也是唐修远最信任的，也只有白果敢和唐修远说些旁的事情。 “跟我还卖关子，有话就说。”唐修远白了白果一眼。 “方才王爷醒之前，娘娘在屋里换衣服，应该是要进宫，属下想着等王爷醒了，在做定夺，已经让人拦着娘娘了。”白果汇报道。 唐修远点了点头。 “王爷刚才在喊胡娘子，娘娘应该也听到了。”刚才的不是重点，现在的才是。 唐修远也是咯噔一下。 第175章 设局 “属下多嘴，胡娘子和娘娘都是顶好顶好的女子，胡娘子终归是不在人世，娘娘才是您的正妃。”白果越往后说声音越小，除过白果，也没人敢和唐修远提起这些。 唐修远没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白果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去请王妃。”唐修远到底是开了口。 白果麻利的起身，去请宋霁初过来。 睡梦中胡杨的话，方才白果的话，都在唐修远脑海里回响，唐修远皱起眉，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宋霁初进来的时候，唐修远在换衣服，里衣脱下来放在一边，唐修远赤露着上半身，正在往身上套衣服。 “王爷。”宋霁初闹了个大大的脸红，慌忙背过身去。 “你过来。”唐修远手上动作没停，先把里衣套好。 宋霁初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 “时间紧迫，说来话长，这是我设的一个局。”唐修远简明扼要。 宋霁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京城上下为了这事儿都是人仰马翻的，自己甚至把老临江王夫妇都从祠堂请了出来，现在跟我说是一个局？ “等事情解决了，我会原原本本的跟你说清楚，现在，听我说。” 宋霁初点了点头。 “你派水杉出去找下毒的人，一定找不到，等下我会混在侍卫里，一起出府。” “你就当我要死了，不要露出破绽。” “想做什么就去做，发疯也没关系，旁人看在我要死了的份儿上，也不会多说什么。”这是在说几位皇子的事情，旁人不说，三皇子平王如此这般，宋霁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舒王说的事，不用考虑，不可能。”就算圣上最后不同意小桓儿承袭王位，也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 “槭枫会扮成我，假装中毒，我带水杉和庭梧走，其他人都留给你。” “叶樟王爷也带着吧，我让他去处理铺子，也是放在明面上了。”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能让唐修远煞费苦心的布下这么一个局，一定不是小事情，等事情解决了，再说其他不迟。 唐修远没有反对。 “我没法给你写信，有什么消息，我会让水杉和叶樟来送，也只有他们两个，旁的一概不要信。” 宋霁初手心里都是汗，印的方才嵌进掌心的指甲印有些疼。 “王府有条密道，一处入口在祠堂供桌下面，一处入口在主屋卧榻这里。”主屋是内书房和主卧打通了的，所以卧榻有好几处，唐修远拉着宋霁初，跟宋霁初指出开启密道的机关，也注意到宋霁初掌心的指甲印。“密道通往一处小院儿，我在那儿也留了人。” “这里是间密室，里面放的是王府印鉴和御赐之物。”密室在内书房后面，墙上的多宝阁上有一个小小的香炉，香炉便是开启密室的机关。 “如果真有意外，你就带着密室里的东西和孩子们，从密道躲出去，守在小院儿的暗卫，会送你们到安全的地方。” 这么严重吗？唐修远连后路都安排好了。 “孩子们还小，看好他们。”唐修远喃喃的说道，“也保护好自己。” 宋霁初重重的点了点头，“王爷放心。” 宋霁初虽然，心里难受，还是没忍住，扯了扯唐修远的衣袖，“王爷千万当心。” 唐修远一把把宋霁初抱在了怀里，“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事情办完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这是指胡杨的事情。 二人谁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 宋霁初挣扎了出来，“我去把孩子们喊过来。”宋霁初不想听。 “别去了，见了孩子们，我该走不了了。”要是孩子们哭起来，唐修远不能保证自己可以狠下心来，把孩子们留下。 宋霁初没坚持。 “让白果也给你开些药，好好调理调理。”因为京城宋家的事，宋霁初心气郁结吐了血，之后就一直病歪歪的，虽然还是装病，倒有一半是真的。如今又赶上这事儿，宋霁初也没法安心养病。 “不妨事。”宋霁初摆了摆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再说宋霁初也怕苦。 “让白果想想办法，找些不苦的药。”孩子们也怕苦，喂个药难的很，反正白果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儿事做。 宋霁初退了出去，把地方留给唐修远，唐修远乔装出府，府里也得打点妥当才是。 …… 天色渐晚，水杉也如唐修远所说，风尘仆仆的回了府，自然是一无所获。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几天了，告诉本宫一无所获，王府养你是吃干饭的吗？”水杉老老实实挨训。 “是本宫说话不好使还是怎么的，若是王爷发话，也会是这般结果？” “为这本宫自己的事儿也就罢了，这也是替王爷办事，你就这般敷衍。” “王府什么情形你看不明白吗？王爷危在旦夕，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看，要是拿不到解药，王爷还有多久的活头。” “递给长公主的书信，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朝廷里又多有立世子之言，里外里多少双眼睛盯着，今日舒王和平王还在本宫面前提起，要过继嗣子呢！” “桓儿和悦悦年纪还小，本宫又是三病两痛的，就算本宫康健，内宅女子又能顶什么事，不都得依靠王爷吗？” “难不成真让他们说的那般，让圣上撸了王爵才算完。” “本宫不想听过程，本宫只看结果，既然是办差，哪个不辛苦。” “再找不到下毒之人，找不到解药，王爷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我们孤儿寡母的，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到时候我们还不得被生吞活剥了。” 宋霁初狠狠地发了场脾气，临江王府上下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唐修远躲在暗处，虽然知道宋霁初是配合自己演戏，可宋霁初这是实打实的发火，唐修远甚至怀疑，宋霁初是因为听到自己喊胡杨的名字，借此机会撒了出来。 不论如何，宋霁初能把气撒出来，也比憋在心里好些。 “娘娘，水杉办事不力，骂几句也就够了，当心自己的身子。”旁人哪里敢劝，只有大爷宋筠劝了句。 大爷宋筠不知道设局的事儿，见宋霁初发这么大的脾气，也知道宋霁初不仅仅是为了水杉办事不力，还有舒王和平王上门的缘故。 水杉被训的灰头土脸的，一句都不敢多说，水杉也是不知情的，但也知道宋霁初受了欺负，只觉得自己办事不力，解不了唐修远的毒，还连累宋霁初被旁人奚落。 白果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惊肉跳，宋霁初话里话外，怎么听着怎么像和王爷分的清，王爷啊，您可一定得把属下的话听进去啊，娘娘再发几次脾气，属下们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白果在心里暗自祈求，恨不得跪下来给唐修远磕几个头才好。 第176章 求见太后 “叶樟，王府名下在京城的铺子，只要价格合适，都脱手处理掉。”临江王府名下的铺子本就不多，在京城的，就更少了。 叶樟领命，之前就已经在安排了，脱手只是时间问题。 “哥哥，海棠依旧……”宋霁初也舍不得海棠依旧，既然要配合演戏，自然不能只处理临江王府名下的铺子，自己名下的铺子也得动一动。 “娘娘，海棠依旧毕竟还有祝康公子和沐雨公子，还是不动的好。”宋霁初对海棠依旧是下了功夫和心思的，不管出什么事，大爷宋筠都不想宋霁初的心思白费。“娘娘名下还有别的铺子，先兑出去也是一样的，实在不行，再动海棠依旧。” “哥哥看着办吧，还有花千树，几个方子，全部一口气卖给花千树。”宋霁初与花千树是长期合作，宋霁初提供方子，花千树给宋霁初分成。 “今儿的事，也要传出去。”宋霁初继续吩咐道。 “娘娘的意思是，把水搅浑？”大爷宋筠基本猜到了宋霁初的意思。 “水越浑，想浑水摸鱼的人，才会真的动手。”宋霁初意味深长的说。 “把嫂嫂和小侄子也接到王府吧，哥哥两头跑，难免顾不住。”临江王府有着多人守着，还有密室和暗道，自然万无一失，别的地方就说不准了。 大爷宋筠应了下来。 这是真的出事了，而且，事情只会大，不会小。 水杉一行人在府里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简单用了饭，就又离开了，唐修远和庭梧也乔装混在了侍卫里。 宋霁初看着水杉一行人越行越远，想说什么，到底没有说，设局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宋霁初本来就睡不太安稳，这么一闹，又是一夜无眠。 宋霁初要进宫面见太后，本来想让女使们上妆上得憔悴些，现在倒好，不用上妆，就已经很憔悴了。 “姑娘，您千万得顾惜自己的身子。”蔷薇她们几个看着也是心疼。 宋霁初摆了摆手，表示不妨事，如今事多，宋霁初也没心思好好修养，也正好能达到宋霁初想要的效果。 大爷宋筠护送宋霁初进宫，到了宫门口，大爷宋筠就进不去了，木兰扶着宋霁初进了宫。 宋霁初的扭伤，还没好彻底，脚依旧是肿的，脚背上是乌青一片。 木兰特意跟内官说明，内官也放慢脚步，配合宋霁初的步伐。 宋霁初虽然是王妃，进宫也得步行，太后的宫殿，又在里面，这里外里一折腾，这扭伤估计还得再养养。 宋霁初好容易走到了太后宫里，宋霁初进宫的时候，太后就得了信儿，在宫里等宋霁初，等了半天不见宋霁初来，太后正想派人去瞧瞧的时候，宋霁初才慢慢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太后。”宋霁初忍着疼，给太后行了礼。 “起来吧。” 宋霁初起身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平日里也就罢了，宋霁初不会在规矩上出错，一路走了这么久，又是行礼的，宋霁初扭伤的脚，隐隐作痛，宋霁初顾及脚上，规矩上，难免不规范了些。 “臣妾失仪，请太后恕罪。”宋霁初干脆又跪了下来，重新给太后磕头。 “伤还没好，就别跪了，起来吧。”太后倒是体谅宋霁初。 “谢太后。”宋霁初道了谢，缓缓起身，避免再踩到裙子。 “阿远如何了？” “王爷中毒昏迷，还没有找到解药。”宋霁初摇了摇头，要哭不哭的样子。 “宫里宫外这么多太医，定能解了这毒，阿远不会有事的。”唐修远已经昏迷这些日子了，依旧没有解毒之法，太后心里其实也没底。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中了毒了呢，还是这种群医无策的毒。 宋霁初点了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是，自己还伤着，着急进宫做什么，王府上下，还得靠你。”宋霁初的状态确实不好，面色憔悴，脸黄如纸，从前宋霁初进宫的时候，小脸儿嫩的好像能掐出水儿一样，如今却是…… “太后，”宋霁初又跪了下来，“臣妾病中，本不宜见人，更不宜求见天颜，只是此事涉及家国安危，臣妾也顾不得这些了。”宋霁初跪的有些急，已经开始大喘气了。 涉及家国安危，这话从何说起。 “臣妾久居王府，可也听说这几日朝臣们在争议临江王府世子的事情。臣妾不敢干政，只因涉及临江王府，这才多听了一耳朵。” 太后已经示意宋霁初起来回来，宋霁初坚持跪着，有些话，跪着回话，才能让太后彻底放心。 “昨日，舒王殿下和平王殿下来王府做客，也提起此事。两位殿下提及，桓儿生母上不得台面，桓儿怕是不能继任世子，建议臣妾过继嗣子。” 昨日大皇子舒王和三皇子平王去了临江王府，太后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事。 “臣妾昨日想了一夜，觉得仍是不妥，特来回禀太后。”宋霁初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在太后面前露怯，也轻轻咳了一声。 太后还没明白，过继嗣子就过继嗣子，怎么就和家国安危联系到一起了。 “你说吧。”太后缓缓开了口。 “是，父亲母亲携临江王府上下，舍身报国、为国捐躯，王爷和臣妾也是与有荣焉，王爷也常教导孩子们，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临江王这一支，传到王爷处，便只剩王爷一人。” “舒王殿下和平王殿下，便建议臣妾，过继一名孤儿，承嗣临江王府。” “臣妾自知两位殿下的好意，但此事断断不可。” “为何？”小桓儿的生母，出身摆在那里，倒还真不如找一名孤儿，别说，太后还真有些心动了。 “王爷在边关的几年，和北狄没少结下梁子，还有西戎残部，也渴望卷土重来。” “王爷也曾与臣妾提起，不少细作已经混入我大魏，甚至在大魏结婚生子，若真是有心，便可抹去一切痕迹，表面上是无可争议的孤儿，背地里却难保是不是细作。” “若因如此，给了细作可乘之机，临江王府上下，万死难辞其咎。” 宋霁初说着，直接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仿佛临江王府已经闯下了塌天大祸一般。宋霁初也趁着这个间隙，猛吸了几口气。 太后在宫里稳坐泰山，怎会不明白宋霁初的意思，确实，若有细作混入临江王府，大魏当真岌岌可危。 “桓儿的生母，胡氏，王爷也曾细细查过，王爷做事，太后是知道的，若胡氏有问题，王爷断不会将胡氏留在身边，更不会与胡氏生儿育女。” “臣妾私以为，与其过继孤儿为嗣子，给细作可乘之机，倒不如是桓儿，桓儿到底也是王爷的血脉。” 太后没说话，大殿里陷入了死一般寂静。 宋霁初没忍住，又咳了几声。 第177章 宋霁初的计划 “王爷与臣妾，都不是贪恋富贵之人，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太后也觉得桓儿不适宜承继世子，臣妾情愿削爵为民，也断不愿让细作有机可乘。” 宋霁初说着，又给太后磕了头。 “没了爵位，你和两个孩子又当如何？”太后好一会儿才问了出来。 “孩子们既然唤臣妾一声母妃，臣妾自当护得孩子们周全。臣妾的祖母，年轻守寡，家境贫寒，也毅然决然撑起了宋家，臣妾愿效仿祖母，九泉之下，也能跟父王、母妃一个交代。”宋霁初声音虽轻，语气却很坚定。 “你既然是个明白的，又为何要与宋家，闹成这个样子。” 宋霁初还以为太后不会问了呢，宋霁初正愁该怎么跟太后解释下和京城宋家的事情，就等太后这句话了。 “生养之恩大于天，臣妾断不敢忘。然，小棰则待过，大杖则逃走，父亲母亲盛怒之下，欲打死臣妾，臣妾不忍父亲母亲日后懊悔，只得如此，父亲母亲便不好下手。待父亲母亲气消后，再慢慢转圜。” “只是，宋氏一族族长，奉祖母遗命，开宗祠，请族谱，将臣妾移至广陵宋家，并放话与京城宋家断绝关系。臣妾又一直病着，连大姐姐出嫁，两位哥哥离京赴任都无法出面，怕父亲母亲见了担忧，更怕父亲母亲生气。”这套说辞，是宋霁初早就想好的，大魏以仁孝治天下，事发之后，宫里虽然没传出什么消息，太后和圣上心里，必然有芥蒂，不管太后和圣上信与不信，宋霁初这个态度是要有的。“一边亲生父母，一边是嗣父嗣母，臣妾夹在中间难做倒没有什么所谓，臣妾只是担心，会激化广陵宋家同京城宋家的矛盾，臣妾便是宋家的罪人。” 大老爷宋晟如今是宋家族长，是遵从宋太夫人的遗命，将宋霁初移至了广陵宋家，宋霁初如今又病着，谁都不好多说什么。 “起来吧。去，扶临江王妃起来。”太后让身边的嬷嬷去扶宋霁初。 宋霁初松了口气，看来自己是过关了。 宋霁初被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呼吸也重了起来。 “待你身子好些，也去宋家说和说和，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一家子哪有什么隔夜仇。”太后发了话。 “是，臣妾谨遵太后教诲。”太后既然都说是等自己身子好些了，那便等着吧，等自己好了再说吧。 表面上，宋霁初还是很恭敬的应了下来。宋霁初在心底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笔自然写不出两个“宋”字，广陵宋家与京城宋家已经分家，日后过的如何，就各凭本事吧。如果可以，宋霁初情愿这辈子都不再踏入京城宋家半步。 许是跪的久了，宋霁初额头上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太后也没留宋霁初太久，又随便聊了一句，就打发宋霁初走了。 宋霁初耍了个小心眼儿，从白果那里拿了些药，如今咳的这么厉害，也是药物的作用。在太后宫里，宋霁初还能克制着，一从太后宫里出来，宋霁初就不管不顾的咳了起来。白果的药，果然嘎嘎好使，谁用谁知道，宋霁初感觉自己肺管子都要咳出来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一定也听到了。 果不其然，嬷嬷送宋霁初出门后，便回去禀报太后了。 宋霁初就是要树立一个，不顾惜自身，仍为家国安危考虑的形象，看来今天的表演，还是很成功的，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宋霁初从宫里出来，脸色比进宫的时候更差了些，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大爷宋筠看着也是心疼。从小到大，在大爷宋筠的印象中，宋霁初的气色，什么时候差成这个样子过。 “娘娘。”大爷宋筠上前扶宋霁初上马车，眼睛里满是心疼。 “哥哥放心，我没事。”过了太后这一关，宋霁初也可以放心了，宋霁初没敢跟大爷宋筠说实话，如果让哥哥知道，自己是故意整了这么一出苦肉计，哥哥还不知道要怎么教训自己呢。宋霁初避开大爷宋筠，低头吐了吐舌头。 马车隆隆，一行人很快回了王府。 唐修远说的对，看在唐修远都快“死”了的份儿上，就算自己真的发疯，太后和圣上也会体谅一二的。 “哥哥，让王府暗卫，都去正厅集合。”宋霁初想了一路，下了马车，便直接吩咐大爷宋筠道。 大爷宋筠扶宋霁初下了马车，一直扶着宋霁初，直到王府大门关上后，才把宋霁初交给了女使们，按宋霁初的吩咐，去集合暗卫们。 宋霁初扭伤还没好，今天又跪了许久，所以走的也慢，等宋霁初慢慢走到正厅的时候，白果和大爷宋筠，已经集合好了暗卫，在正厅等着宋霁初。 到底是当着底下人的面，宋霁初松开了扶着自己的女使，慢慢的往正厅里走，坐在了主位上。 “几件事，本宫简单交代下。” “一、将衍王最近的行程查清楚；二、京中不乏有想攀高枝儿的人家，特别是对衍王有意的人家，也查清楚；三、把衍王的行程，透露给这些人家。”二皇子衍王贵为王爷，又是皇子，他的行程，自然不会轻易泄露出去，这些对二皇子衍王有意的人家，若是知道了二皇子衍王的行程，用膝盖想都知道她们会怎么做。宋霁初身为女子，自然理解女子本就艰难，所以也不会用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以女子为饵，对付任何人。不过，将消息散出去，还是可以的，后续她们会怎么做，便不是宋霁初能左右和控制的了。就算宋霁初不放消息出去，她们也会想方设法的获取这些消息。哪怕只是二皇子衍王添添堵，也是好的。不过这么好的机会给出去，京中各种世家大族，未必不会有所行动。 “四、把舒王的母家查干净，女眷们喜欢去哪家铺子，平日里去庙里会见什么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事无巨细，本宫都要知道。”前面的几条，是对付二皇子衍王的，这一条是对付大皇子舒王的。大皇子舒王心机深重，就算去查，怕是也查不到什么地方，而他的母家却不一样，出了一个得盛宠的皇妃，还有一个皇子外孙，保不齐要飘成什么样子，一个家族的事情，自然比一个人的事情，要更好查些。就算家主能约束好自身，也不见得能管好下面的子孙们。 “把你们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也让本宫好好开开眼。”宋霁初痛骂水杉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水杉是王府功夫最好的，都被宋霁初训的灰头土脸的，上面的白果和宋筠也是对宋霁初言听计从，下面的这些暗卫，哪个敢有不同意见。 “属下领命。” 第178章 平王再登门 暗卫们都退下了，宋霁初身边，也就只剩下白果、大爷宋筠和蔷薇她们几个女使。 “白果，你也给囡囡瞧瞧，这脸色也太差了。”大爷宋筠给白果腾了地方，好让白果诊脉。 宋霁初还没说完，最重要的三皇子平王怎么能忘了呢。 “先看病，天大的事，也得保重自己的身体。”宋霁初刚想说什么，就被大爷宋筠堵了回来。 宋霁初也只好乖乖闭了嘴，伸出手，让白果给自己诊脉。白果也很配合的给宋霁初诊脉，不让大爷宋筠看出什么破绽。 宋霁初吃了白果给的药，也只是一时的功夫，如今瞧着脸色不太好，脉象却平稳的很，与前几日相比，可是好太多了。白果怀疑是宋霁初心里一直憋着气，骂了水杉一通，是把心里郁结的气抒发出来了，但是白果不敢说。宋霁初心里有气，说到底，不还是京城宋家和自家王爷搞的吗？还是不要说了。 白果开了方子，又嘱咐宋霁初好好养着，多休息，别再熬夜，便下去抓药了，宋霁初像是被抓了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杜嬷嬷，蔷薇，你们看着囡囡，不许她再熬夜。”大爷宋筠吩咐道。 杜嬷嬷和蔷薇她们自然是听的，宋霁初如今这般，她们看在眼里也是心疼的。 “白果的话，可听到了，好好养着。”大爷宋筠转过头来，跟宋霁初交代道。 宋霁初乖巧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听话。 大爷宋筠夫妇已经搬到了王府，宋霁初可是得好好听话，不然哥哥嫂嫂能唠叨死自己。 “方才想说什么？”大爷宋筠看听得出来，宋霁初要查这些东西，是要对付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偏偏落下了三皇子平王。 “王府有不少好酒，哥哥挑上几坛，亲自送到平王府上，然后跟平王说，是我的谢礼，也替孩子们给平王道歉。”宋霁初狡黠的笑了笑，自然了，不能放过三皇子平王。 大爷宋筠有些没太明白，按理说三皇子平王对宋霁初不尊重，合该海扁一顿才是，不过对方到底是皇子，大爷宋筠也不能向对京城宋家一样，直接打上门。大爷宋筠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在僻静的巷子里，套上麻袋直接打一顿好了，反正三皇子平王也看不清谁是谁。 “平王啊，最是自恋不过，旁人多看他一眼，都要以为人家对他有意思，哥哥将酒送上门，平王一定会觉得，是我的意思，也会觉得我对他有意思，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才会有趣。”宋霁初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玩儿。 大爷宋筠点了点头，也隐隐猜到了，唐修远应该没事，不然宋霁初也不会是这样，前几天宋霁初可不是这个状态。大爷宋筠也没点破，临江王夫妇定是有别的打算，才没有跟自己说实情，他们夫妻二人不说，自己也就当做不知道。 广陵宋家的原则本来就是，只要宋霁初高兴，怎么样都行。 “既然是谢礼也是替孩子们道歉，舒王那边，也送一份吧。”大爷宋筠提议道。 “嗯嗯，随便挑个中规中矩的字画就好了，”宋霁初也打算让大爷宋筠去的，“舒王才是几位皇子中，最不好对付的。”宋霁初虽然和几位皇子接触的不多，却也能感觉的到。 “好好养着吧。”大爷宋筠满眼的慈爱。 宋霁初点了点头。 因是槭枫假扮唐修远在府中，宋霁初便借口白果需要贴身照顾，在主屋多有不便，将槭枫连同白果，挪到了侧厢，宋霁初得空的时候，也会带着孩子们在侧厢守着，晚间都是交给白果的。 大奶奶万氏带着孩子也住在王府，孩子们也喜欢去找大奶奶万氏，看看刚出生的小弟弟。 临江王府，依旧一切平静。 果然不出宋霁初所料，三皇子平王收到大爷宋筠送来的好酒，理所当然的理解成是宋霁初亲自挑的好酒，觉得宋霁初是对自己有意思。当着大爷宋筠的面，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大爷宋筠强忍着想动手揍三皇子平王的冲动，只是把酒交给三皇子平王，就离开了。 临江王府的暗卫也不是吃干饭的，二皇子衍王的行踪很快便探了清楚，也将二皇子的行踪传给了京城中的高门贵女们。二皇子衍王可真的有点儿惨了，基本上只要出门，便能碰上些高门贵女来主动示好，搞得二皇子衍王苦不堪言，却又不能甩脸子，冲这些高门贵女甩脸子容易，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力，却是不容小觑的。 大皇子舒王母家的消息，暗卫们也在逐步打听。 宋霁初依旧在侧厢守着槭枫假扮的唐修远，为了避免槭枫露馅儿，白果也给槭枫用了药，只是用的药不同。槭枫的脉象看上去同之前唐修远一样，都是呈现一种中毒昏迷的情况，但实际上并无大碍，解药也放在枕头下面，倘若真有意外，槭枫不仅能自保，甚至可以服下解药，保护宋霁初和孩子们的安全。 “娘娘，平王和王妃来了。”果然来了，平王也知道，单独上门，宋霁初是不可能见他的，所以带着平王妃一起来了。 宋霁初示意女使声音小些，不要吵到“唐修远”，既然是平王夫妇登门，宋霁初自然是要见的。 宋霁初让女使把平王夫妇带到了正厅，自己则磨磨蹭蹭的收拾了又收拾。 这在三皇子平王看来，就是宋霁初为了见自己，而在特意的收拾打扮，宋霁初一定对自己有意思。 约莫着让平王夫妇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宋霁初才慢慢出现在平王夫妇面前。 “殿下、王妃见谅，妾身足疾未愈，走不快，让二位久等了。”宋霁初一脸抱歉。 三皇子平王上下打量着宋霁初，宋霁初虽然穿的素净，也是上了妆的，毕竟唐修远如今还生死未卜的，宋霁初是不好穿的太招摇。这倒是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 宋霁初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就三皇子平王这个样子，平王妃能忍到现在，也是个人才。不是说平王对平王妃颇为尊重吗？怎么还当着平王妃的面，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第179章 好大一出热闹 “上次是孩子们不懂事，妾身也骂过孩子们了，孩子们到底还小，殿下别往心里去。”宋霁初再次跟三皇子平王道歉。 温柔小意，娇俏可人，正中下怀，三皇子平王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住，一旁的平王妃却是黑着一张脸，瞪了瞪三皇子平王。 三皇子平王咳了咳，马上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无妨，童言无忌。” “殿下不计较便是再好不过了，妾身还担心的整宿睡不着。”宋霁初像是松了口气，冲三皇子平王笑了笑。 三皇子平王的心情，瞬间荡漾了起来。 “王爷，别忘了正事。”平王妃特意咬重了“正事”，宋霁初听来，甚至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对，正事，阿远如何了？还没有找到下毒之人吗？” “王爷还是老样子，”提起唐修远，宋霁初就哭了起来，用帕子揩着眼角，“水杉出去找了这么些日子，也还是没动静。” “孩子们又还小，妾身也不敢跟孩子们说实话。”这句没有水分，宋霁初什么都没跟孩子们说，王府上下，知道实情的，也只有宋霁初和白果。 “你也别太担心了，父皇也派人去找了，一定能抓到的。”平王妃劝宋霁初道，“临江王府，还有两个孩子，都得靠你撑着呢。” “王妃说的是。”宋霁初点了点头。“王爷如今这般，偌大的王府，也是冷冷清清的，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本宫也撑不下去。” 方才，她是说王府冷清，这是在暗示自己吧，三皇子平王腹谤道。 “可是得宽宽心。”平王妃劝道。 “王妃是不知道，从前觉得王府宽敞，如今却觉得王府荒凉冷清。”宋霁初一脸悲伤。 她又在暗示了？三皇子平王没说话。 “临江王这般，王妃又病着，病中难免多思多虑，王妃也要保重自身。”平王妃没多想什么，只是以为宋霁初病中多思，临江王又不好，所以难免伤感。 “娘娘，”木兰插了句，“小主子又跑出去玩儿了。” “让人跟着，别让他们往东边的小过道子去，那边偏僻荒芜的，没什么人，回头再磕着碰着，又是不好。”宋霁初顺口吩咐道。 “娘娘放心，有人跟着。”木兰应下。 东边的小过道子，偏僻荒芜，没什么人，这已经是明示了吧，三皇子平王在心里嘀咕。 “殿下和王妃见笑了，孩子们到底还小，总得费心嘱咐着。”宋霁初继续同三皇子平王夫妇说着话。 “正是如此呢，几岁的娃娃，正是好玩儿的年纪，是得当心些。”三皇子平王夫妇膝下也有孩子，和两个小的也差不多大，平王妃自然理解宋霁初的举动。 三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三皇子平王便说去看看唐修远和孩子们，宋霁初自然是应下了。宋霁初领着三皇子平王夫妇慢慢往主屋方向走。 看着“唐修远”依旧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宋霁初忍不住又开始哭，平王妃瞧着也是揪心，好言安慰着宋霁初。 宋霁初哭得伤心，平王妃也不好撇下宋霁初走，小厮便先领着三皇子平王去找两个小的。 宋霁初哭了一会儿，见平王妃一直陪着自己，跟平王妃道了谢，也简单收拾了下，领着平王妃去看孩子们。 正走着，就听见东边“嗷”一嗓子，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宋霁初忙跟平王妃道歉，许是小厮在胡闹吧，还是去看看吧。 宋霁初领着平王妃往声音发出的东边走，迎面便碰上了大奶奶万氏。 “娘娘。”有平王妃在，大奶奶万氏自然是恭敬的向宋霁初和平王妃行礼。 “嫂嫂怎么过来了？孩子们呢？”两个孩子很喜欢小侄子，这会儿子，大奶奶万氏，应该带着三个孩子在玩儿才是。 “我……”大奶奶万氏一时没注意自称，“妾身本来陪着桓哥儿和小郡主，小郡主突然跑开了，妾身听到了动静，想着会不会是小郡主跑过来了。” “小郡主在这边？”宋霁初急了，也不过自己扭伤的脚，快步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 一行人刚抬脚进门，就听到了一道浑厚的声音。 “闹什么？娘娘在招待贵客，惊扰了贵客，你们担待得起吗？”是大爷宋筠的声音，应该也是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来的。 “平王殿下？！” 什么？三皇子平王？ 这下平王妃不淡定了，也顾不得什么，抢在宋霁初前面，先走了进去。 正好看到一名小厮和三皇子平王都衣衫不整的，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小厮拉扯着，正准备动手，一听这是三皇子平王，整个人吓得直接瘫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宋霁初真的要笑出声了，又压着笑意，强装严肃。 “不如殿下先收拾下。”宋霁初拉着大奶奶万氏背过了身去，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大奶奶万氏懂了，这是宋霁初给三皇子平王下的套，大奶奶万氏捏了捏宋霁初的手，让宋霁初控制下自己嘴角的笑容。 “娘娘。”大爷宋筠喊了宋霁初一声，宋霁初重新转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厮，以及一旁格外尴尬的三皇子平王。 “殿下受惊了，倒是妾身的不是，”宋霁初先给三皇子平王施了一礼，然后又厉声责问小厮，“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饶命，”小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求饶认错总是没错。 已经有小厮搬了椅子过来，宋霁初也不用往后看，直接坐了下来。 “小的在屋里正换着衣服，这人，”不对，不是这人，这人可是三皇子平王啊，“平王殿下就突然闯了进来……”那小厮有些说不下去了，这话要怎么说，还是当着两位王妃的面。 平王妃基本猜到了后面的事情，三皇子平王本来就荒唐，若是女使也就罢了，大不了府中再多个侍妾，这可是个小厮啊！ “然后呢？”宋霁初自然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却又故意问道。 “殿下如饿虎扑食一般，对着小的又亲又抱，还扯小的裤子。”饶是那小厮是宋霁初提前安排好的，当着这么些人，尤其还有女眷的面，说这话，也是臊的不行。 “胡吣什么！”平王妃喝道。 真是好大一出热闹。 第180章 临江王妃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三皇子平王一听这话，对着小厮抬腿就是一脚，大爷宋筠见状，赶忙拦住了三皇子平王，生怕三皇子平王当着宋霁初的面再动起手来。 “殿下、王妃莫要动气，总得查问清楚，才好发落。”宋霁初也赶忙劝和。 大奶奶万氏还在消化方才小厮说的话，只知道三皇子平王有些荒唐，就这么荤素不忌的吗？ “你只有住处，不去住处换衣裳，跑到这里做甚！”宋霁初又责问小厮道，“你莫不是哄本宫开心，你这身儿衣裳，可是女装！” 大家也早注意到了这衣裳，这么鲜艳的颜色，怎么看也不像是小厮穿的衣裳。 “小的断不敢欺瞒娘娘，”那小厮跪在地上磕头，“下个月是小的老娘的生辰，这衣裳是小的买给老娘的，想着颜色鲜亮点，也让老娘高兴高兴。” “小的身量和老娘差不多，今日取了衣裳来，便想试一试，若不合身，也好拿去再改改。” “小的虽然是买给老娘的，但毕竟是女装，小的也怕旁人见了笑话，才专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东边的小过道子少有人来……”小厮没往下说，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这话是提前就编好的，三皇子平王夫妇也抓不到什么漏洞。 那小厮身量较小，穿上鲜艳的女装，单看背影，还真像是个女子，这也是宋霁初当初找这个小厮的缘故。 “给殿下领路的人，何在？”跪在地上的这个小厮问完了，还有旁的要问。 “小的在。”另一名小厮应声出现在众人面前，也很乖觉的跪了下来。 “你是怎么带的路，怎么把殿下领到这里来了？”宋霁初一掌拍在了圈椅上。 “娘娘饶命，小的本来是领殿下去东边的亭子边找小主子们，路过小过道子，殿下说想进去瞧瞧，小的也拦不住殿下，便想着让殿下在小过道子先歇着，小的去请小主子们过来，也是一样的。”小厮越说声音越小，宋霁初和平王妃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 三皇子平王有些心虚，也没了方才的理直气壮，甚至有些不敢看平王妃。要留在小过道子，是自己的主意，不也是宋霁初暗示自己这里的吗？ “本宫说没说过，东边小过道子僻静荒凉，不许小主子们过来玩闹，免得磕着碰着，你可倒好，不仅要殿下在小过道子候着，还要请小主子们也过来，看来是本宫说话不好使啊。”宋霁初说的虽然是轻飘飘的，跪在地上的小厮却忍不住在发抖。 “拖下去，打十板子，撵到庄子上，再不许回王府。” “娘娘……”领路的小厮，求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旁的小厮捂住了嘴，直接拖了下去。 “还有你，到底是冲撞了平王殿下，你和你老娘，都去庄子上待着吧。”这说的是另外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厮。 那小厮倒是平静，跪在地上给宋霁初磕了个头，才跟着候在一旁的其他小厮出去。 “妾身治家不严，惊扰了殿下、王妃。”宋霁初起身，向三皇子平王夫妇施了一礼。 宋霁初保证，不用到明天，三皇子平王今日的“光辉事迹”，一定会传遍京城。 那两名小厮，其实是王府暗卫，不得不说，王府暗卫真的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配合宋霁初演场戏而已，根本不在话下。王府的暗卫，除过放在明面上的白果、水杉、叶樟和大爷宋筠之外，就连槭枫和庭梧几乎都是不露面的。而他们明面上的身份，也各不相同，白果是王府府医、水杉是唐修远的贴身侍卫、叶樟是王府的账房、大爷宋筠是宋霁初的哥哥也是宋霁初的侍卫，顺便帮宋霁初管着在京城的陪嫁铺子。现在孩子们也慢慢长大了，槭枫和庭梧也会跟着孩子们，以孩子们侍卫的身份，开始走动。 平王妃虽然有些奇怪，但宋霁初的举动，确实挑不出来毛病，倒是很抱歉的冲宋霁初点了点头，上前拉着三皇子平王准备告辞。 “临江王妃不打算给本王一个解释吗？”三皇子平王却有些气不过，自己明明是被算计了，那小厮也不是在屋子里换衣服这么简单，明明就是在那边专门等自己。这话又不能当着平王妃的面，放在明面上说。 “殿下可是对妾身的处置不满意？他们已经受了罚，倒是不必要了性命。”宋霁初当然听明白三皇子平王的意思，是要自己给个解释，而不是说“小厮”给个解释。 平王妃也点了点头，这种事，确实没必要了性命。 三皇子平王气的倒绝，自己说的是这个吗？ “你到外面等本王。”三皇子平王只得先把平王妃支走。 “瓜田李下，殿下有话，不如当着王妃的面说。”有本事你就说，反正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当着平王妃以及一堆女使的面说的，也不怕旁人鸡蛋里挑骨头。 “你……”三皇子平王一时气结，说不出来话。 “殿下，我们娘娘好歹也是王妃，您还是不要这样指着娘娘的好。”大爷宋筠面带微笑的将三皇子平王指着宋霁初的手移开了。堂堂皇子，也能做出那手指指着别人的行为，真是没礼貌。 三皇子平王瞪着大爷宋筠，真恨不得活吃了大爷宋筠。 “难道不是临江王妃约本王到这里来的吗？又演了这么一出好戏。”三皇子平王冷冷的说道，这个暗亏，不能吃，不然回去也没法跟平王妃解释。 “妾身？”宋霁初一脸惊恐，“妾身何时约过殿下？殿下说话也要凭良心。” 不死心是吧，那便试试吧。 “王妃，从殿下进门开始，本宫可是一直同王妃在一起，本宫可说过什么，让殿下和王妃误会的。”宋霁初立马扯住了平王妃。 平王妃也有些懵，宋霁初确实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宋霁初也没说什么过火的话啊。 “难道不是你说王府冷清，暗示本王，又说这小过道子偏僻无人，暗示本王过来。”三皇子平王直接挑明了。 “这，妾身……”宋霁初慌得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去。 “王爷中毒昏迷，王府没了主心骨，可不是冷清吗？” “小过道子偏僻无人也是事实，不然那小厮也不会挑这里来试穿给老娘买的衣裳，两个小的正是爱玩儿年纪，妾身也是担心两个小的乱跑再伤着，才多交代了几句。” “这算哪门子暗示啊！” 暗示，暗示你个鬼。 第181章 不如一头碰死的好 这算哪门子的暗示。 宋霁初作为临江王妃，依靠临江王唐修远，如今唐修远“中毒昏迷”，宋霁初又一直病歪歪的，难免会说些丧气话。作为母妃，安置两个孩子，也没什么毛病，这算哪门子的暗示。 大爷宋筠听完都忍不住笑了，这也能叫暗示，倒不如说宋霁初一直对自己眉来眼去的，来得实在。 “王妃也来评评理，这也能叫暗示，本宫可不敢说话了，难不成殿下和王妃上门，本宫也要闭口不言吗？”宋霁初扯着平王妃不撒手。 平王妃真是左右为难，作为平王妃，自然是和三皇子平王站在一起，可宋霁初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也在场，平心而论，宋霁初的话，没什么问题，要怪只能怪自家这个荒唐王爷想多了。 “那你还专门给本王送酒？”三皇子平王提起了大爷宋筠亲自送上门的美酒。 “这可真是冤枉，前几日舒王殿下和殿下来王府，建议妾身过继嗣子，妾身知道两位殿下是为着王府着想，自是感激的。偏偏孩子们不懂事，抱着父王、母妃的牌位就闯了进来。” “妾身还病着，便让哥哥亲自上门，给舒王殿下送了字画，给殿下送了美酒，一来表达妾身的感激，二来也是替孩子们向两位殿下赔罪。” “按殿下的说法，倒是妾身水性杨花，坐着临江王妃的位置，趁着王爷不好，又勾搭着两位殿下。” 宋霁初直接哭了起来。 “为着妾身与母家之事，妾身的名声，早就臭了，再背上荡妇的名声，妾身还怎么活啊，妾身倒不如一头碰死的好。” 宋霁初说着，作势便要往柱子那边去，平王妃、大爷宋筠夫妇赶忙上前，死命拉着宋霁初，生怕宋霁初真的要撞墙。 “别拦着本宫，本宫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本宫一头碰死，也全了自己的名节，全了王爷与本宫的情谊。”宋霁初又哭又闹，依旧要往墙上撞。 “临江王妃，我家王爷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平王妃可是怕的不行，但凡宋霁初真有个什么意外，平王府就算长满了嘴也说不清了。 大爷宋筠夫妇知道宋霁初是在演戏，也就是装模作样的拉了拉，大爷宋筠就算是宋霁初的哥哥，好歹平王妃也过去了，到底男女有别，大爷宋筠根本没使什么劲儿。大奶奶万氏把宋霁初往后推，也是轻轻用力而已，在旁人看来，则是一片混乱。 “临江王妃，我家王爷一时糊涂，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平王妃死命的拉着宋霁初。 “你敢说你没有这个意思。”三皇子平王也不知道是真的脑子不够数，还是一时气昏了头，又补了一句。 本来平王妃都要拉住宋霁初了，三皇子平王此话一出，可是又拉不住了。 “王爷少说几句吧。”平王妃怒目而瞪，不帮忙就算了，还帮倒忙，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荒唐王爷呢。 三皇子平王赶忙闭上了嘴，这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王妃交代呢。 平王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拉住了宋霁初，这么瘦小一个小姑娘，力气怎么这么大，三个人一起拉，都拉不住，平王妃在心里吐槽道。实际上动手的只有平王妃一人，大爷宋筠夫妇都是在磨洋工而已。 “好妹妹，好妹妹，我家王爷就是这么个混不吝的，他说的话，可千万当不得真的。”宋霁初只顾着哭，平王妃也只要在一旁耐心的哄着，大爷宋筠夫妇也在一旁帮腔，他俩可不敢说三皇子平王的不是，只是让宋霁初宽心而已，演戏嘛，自然要演到位。 “这事儿是我家王爷不对，不该行为不检点，更不该攀诬你，”平王妃真想海扁三皇子平王一顿，这叫什么事儿啊，亏的自己还以为他是真的好心要来看伤重的临江王，“好妹妹，如今临江王还昏迷着，两个孩子又小，你就看在临江王和两个孩子的份儿上，千万得保重自己才是。” “平王妃说的是，王府上下都离不开娘娘，娘娘需得保重啊。”大奶奶万氏总算找到机会，插了句嘴。 “好姐姐，好姐姐，今日之事要是传出去，本宫也没脸苟活了，不如姐姐陪本宫进宫，跟太后她老人家说道说道，免得日后吵起来，本宫连个辩白的机会都没有。” 宋霁初就敢赌，让三皇子平王夫妇断不会让自己进宫去找太后，宋霁初也敢保证，今日之事，一定会传到宫里去的。 “皇祖母年纪大了，就别为这点儿子小事，去打扰她老人家了。”平王妃不出意外的拒绝了宋霁初。 宋霁初既然这么说了，意思也已经很明显，要么让她撞墙，要么进宫见太后，这两条路子，显然都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破局之路便是…… “是本王糊涂了，临江王妃，本王向你道歉。”三皇子平王也反应过来，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宋霁初道歉，咬牙切齿的，仿佛要活吃了宋霁初一般，眼神里满是狠辣和算计。 平王妃还想说什么，宋霁初就开始咳个不停。 “这是，血。”大奶奶万氏眼尖，看到了宋霁初帕子里血迹，宋霁初嘴角也是红红的。 宋霁初精湛的演技，便是知情的大爷宋筠夫妇也被吓到了，“娘娘！” “白果呢，快去找白果。” 又是一片手忙脚乱，小厮们抬着软轿进来，女使们七手八脚的把宋霁初往软轿上放。 “殿下、娘娘，我家娘娘身子不好，二位还是请回吧。”大爷宋筠亲自下了逐客令，请三皇子平王夫妇离开。 三皇子平王夫妇还有些不知所措，如今这般光景，也只好先离开了。 “王爷未免把自己太当回事了，难不成王爷是金子是银子，非要人见人爱才行。”平王妃没好气的数落着三皇子平王。 宋霁初被小厮们抬着往主屋方向去，也听了这么一耳朵，平王妃好会骂，多骂些，我爱听。 “此事若是传出去，我看王爷怎么交代。”宋霁初远远地，只听到了这么两句。 放心放心，此事一定传出去。 第182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宋霁初被抬回了主屋，白果也赶到主屋替宋霁初看病。 宋霁初用力过猛，情绪起伏有些大，宋霁初本来就在调理身子，着实不能这么胡闹。 白果重新开了药方给宋霁初，宋霁初不以为意，戏也演完了，后面自然不会再这般刁难自己。 “吐血是怎么回事？可用再开些药？”大爷宋筠哪里放心的下。 “那不是血，是，糖浆。”宋霁初狡黠的笑了笑。 眼泪靠的是帕子上的桂花油，所谓的血迹则是帕子上的糖浆。 大爷宋筠也沉默了，也是，宋霁初真的认真起来，还确实没什么人是宋霁初的对手，最起码三皇子平王夫妇，就不是宋霁初的对手。 “今日之事，务必传出去，另外将我又病了的消息，也一并传出去。”这才仅仅是三皇子平王，还有二皇子衍王和大皇子舒王，宋霁初可不是得赶紧放出消息去，省的后面有火烧到王府。 大皇子舒王心机深重，可没三皇子平王这么好糊弄。 当夜，叶樟回了王府，唐修远也听到了外面的传闻，平王硬闯临江王府，对小厮用强不成，攀诬临江王妃，逼得临江王妃要以死自证清白。临江王妃被拦下后，又吐了血，至今昏迷不醒。 叶樟却看见宋霁初懒懒的躺在湘妃榻上，两个小主子一会儿给宋霁初端来茶水，一会儿端来水果，殷勤得很。 这……叶樟挠了挠头，看来王妃没什么事儿。 “回去跟王爷说，外面关于王府的传言，都不要信，王府里一切都好，有事，也是这些人该担心自己有没有事。”宋霁初懒懒的说道。 叶樟看着宋霁初，除了气色稍微差些之外，其他也没什么，自从宋霁初扭伤了脚之后，气色也一直不大好，应该是无事的吧。 “王爷那边怎么样？” “王爷一切顺利。” “时间可不多了。”宋霁初说的是唐修远“中毒”的时间，白果和太医院院正都预言，这“毒”，最多可以撑一个月，现在已经过了一半了。 “娘娘放心，王爷有数。”叶樟回答道。 “京城铺子的事儿，也处理着，别露馅儿了。”叶樟拿着宋霁初的意思，出面处理临江王府在京城的铺子，名正言顺的出府跟着唐修远，宋霁初自然也提点着。 “是。”叶樟应下。 唐修远身边还有事，叶樟不宜久留，叶樟也问过白果，确定宋霁初确实无事后，便离开了。 …… 要说这二皇子衍王啊，最近还真是运气不大好，出门经常能碰到些世家贵女跟自己拉拉扯扯的，二皇子衍王是中宫嫡子，这些世家贵女家里，不少都是支持自己的，二皇子衍王还真不好得罪。 也是好巧不巧，二皇子衍王去海慧寺上香的时候，正好碰上某位世家贵女，失足落入了海慧寺的祈福池中，二皇子衍王因是出门上香，身边没跟什么侍卫，二皇子衍王救了某家贵女，却也是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又是湿着衣衫。 那位贵女家里也是与皇后母家交好的，二皇子衍王便进宫，为这位贵女，求了个侧妃的位置。衍王妃知道后，自然是不依，也搬出了宋霁初当初拒收夏姑娘的一套说辞。 可惜二皇子衍王不是唐修远，没在边关救过不少女子的性命，没在京郊剿匪护过不少车队。最重要的是，唐修远是异姓王，本就无缘大位，也不需要旁的人家支持，唐修远也一直都是忠于圣上，做圣上的纯臣，甚至是孤臣。但二皇子衍王不一样，二皇子衍王想坐到那个位子上，就必须壮大自己的实力，拉拢更多的支持才行。 所以，几经拉扯下来，二皇子衍王多了一位侧妃，衍王妃多了几条皱纹。 宋霁初全程看戏，也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二皇子衍王要去海慧寺上香的消息，便是临江王府的暗卫透露出去的，宋霁初也只做了这么多。别说皇后和二皇子衍王根本不可能查到临江王府的暗卫，就算能查到，又能如何呢？不过是二皇子衍王的行程露了出去而已，与军国大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再说大皇子舒王这边，别说，还真让临江王府的暗卫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大皇子舒王的母妃，邓荣妃，如今位列四妃，因生下圣上的长子，所以在一众嫔妃中，地位是最高的，仅次于皇后。邓家出身不高，早年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邓荣妃入王府并无名分，后来也是生下大皇子舒王，邓荣妃才成为了侧妃。日后圣上登基称帝，邓荣妃自然位列四妃。 二十年前，圣上御驾亲征西戎，邓家也看准这个机会，跟着圣上一起去打西戎，圣上也是有意个邓荣妃长脸，给邓家封了个奉平侯。即便如此，京中世家贵族，也多瞧不上奉平侯，不仅仅是因为奉平侯本身出身低微，全靠邓荣妃得宠，又在二十年前与西戎一战上跑了跑龙套，才得的这个侯爵。更是因为奉平侯家族子嗣行为粗鄙，不顾纲常伦理。如今多少是顾着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的面子，已经收敛了不少。 临江王府的暗卫没费什么功夫，便扒出了不少事情。 什么宠妾灭妻、什么偷养外室、什么贬妻为妾、什么外室子变嫡子、什么嫡庶不分、什么纳青楼女子入府、什么爬灰、什么养小叔子……自从临江王府的暗卫去打探邓家的消息，宋霁初的耳朵里，就是一茬接一茬的消息，简直比说书的话本子还要热闹。 宋霁初干脆让女使们准备了茶水点心，拉着大爷宋筠夫妇和蔷薇她们几个女使，就跟听话本一样，听暗卫汇报邓家的事情。 “外室子变嫡子？这是怎么回事？展开说说。”宋霁初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 “是，邓家长房长孙邓通攸，颇得邓侯爷与邓荣妃看重，不喜家中妻子石氏，在外面养了个外室，和那外室也有一双儿女。石氏生产艰难，伤了根本，邓通攸便将外室所生的女儿抱来，说是石氏所生。后又借口石氏无法生育，将外室所生的儿子说成是孤儿，逼迫家中石氏认为嫡子，据说现在还有迎外室入门的打算。” 这石氏可真惨。 大家听着，都不由得摇了摇头。 等等，外室子说成孤儿，认为嫡子，这操作，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呢？ 这不就是前些日子，大皇子舒王上门跟自己说的吗？找个孤儿过继承嗣，原来，是家学渊源啊。 “把外室子变嫡子的故事，散布出去。”瞌睡送来了枕头，邓家还真是及时雨。 “是。” “记住，邓家旁的事都不要管，只说外室子变嫡子，随你们用什么方式，我只要京城人尽皆知。” “是。” 对不起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183章 铃铛响 京城里，是最不缺话题的地方，三皇子平王逼得临江王妃以死自证清白，二皇子衍王不光彩的纳侧妃以及如今被疯传的邓家外室子变嫡子。 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都是焦头烂额的。 二皇子衍王其实并没有多头疼，这种不光彩的事情，京城里每年不知道要出多少，更何况这次的对象还是二皇子衍王，大家听过也就听过了。主要是衍王妃闹得厉害，二皇子衍王被衍王妃闹的头疼，倒是时不时往皇后宫里躲。衍王妃总不可能杀到皇后宫里，同二皇子衍王闹。 大皇子舒王和三皇子平王那边就麻烦多了。 三皇子平王硬闯临江王府，又逼迫宋霁初的事情，太后训完圣上训，圣上训完皇后训，皇后训完大长公主训，大长公主训完长公主训，长公主训完平王妃训。这还没完，圣上直接动手，料理了三皇子平王的内宅，只留了平王妃、一个侧妃和两个侍妾，其他人全都打发了出去，又责令三皇子平王交了一大笔保证金。三皇子平王本就贪财又好色的，如今可真是肉疼的紧。 大皇子舒王这边更难搞，要是说的是舒王府还好，大皇子舒王还有的解释，偏偏涉及的是大皇子舒王的母族，又是邓家的长房长孙，邓家和邓荣妃都是格外看重的。也因为是自己的母族，大皇子舒王反倒不好做什么，免得被圣上以为是自己在包庇邓家。 邓家家宅不宁，大皇子舒王也是略有耳闻的，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传出了这样的消息，莫不是有人暗中捣鬼？ 大皇子舒王想不到会是谁。 跟邓家过不去，就是跟邓荣妃过不去，就是跟大皇子舒王过不去，谁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石氏？石氏父母兄弟已逝，石氏一族又都在外地，就石氏一个人，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再说孩子养在石氏膝下也有好几年了，一直都风平浪静的。 那外室？也不是没可能，那外室不一直都想进奉平侯府吗？保不齐就是那外室干的。等等，奉平侯府声名狼藉，那外室能有什么好处，就算真能借此机会进奉平侯府，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等了这么几年，现在这么做，委实有些冒险了。 还能有谁？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你就查去吧，能查出来，算我输，宋霁初勾起了嘴角。 有三皇子平王硬闯的事情顶在前面，宋霁初理所当然的谢绝了所有的帖子，就连郑国公府、霍太太和罗姑娘的帖子，宋霁初都拒了。 等唐修远“死而复生”了，事情都解决了，宋霁初定登门解释去。 宋霁初想教训的人也教训的差不多了，如今最要紧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等唐修远回来，找唐修远算账。 只是不知道，唐修远那边怎么样了。 这日入夜，宋霁初哄着两个孩子睡了，自己也迷迷糊糊的，将睡未睡。 恍然间，听到了铃铛的声响，倒是把宋霁初吓了一激灵。 临江王府院落上头，布有天网，天网上还挂有铃铛，是唐修远要离京办事的时候，让暗卫们挂上的。若有贼人趁夜而入，暗卫们也能有所察觉。 宋霁初坐了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实是铃铛响。 唐修远担心的事情，果然要发生了吗？ 宋霁初拍醒了两个孩子，把孩子们塞到了床底下，只要启动机关，孩子们就会滚到暗道里。主屋的西侧厢，是假扮唐修远中毒的槭枫和守着的白果，右侧厢是大爷宋筠一家三口。女使们在主屋后面的抱厦里住着，过来也方便。 三人也听到了铃铛响，都守在主屋门口。 “哥哥，把嫂嫂和小侄子也带过来。”若真有意外，大奶奶万氏和小侄子，未必能躲过一劫，本就是临江王府的事情，不能连累旁人。 大爷宋筠也担心妻儿安全，又是宋霁初开了口，便把妻儿也送到了主屋，自己和白果、槭枫三人守在主屋门口。 宋霁初同样把小侄子塞到了床底下，又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两把匕首，一把递给了大奶奶万氏，一把自己拿着。 王府的印鉴，存在密室里，宋霁初这会儿倒没打算去拿印鉴，如果真出意外，就先把孩子们送出去，人总比东西要重要，孩子们一定不能出事。 又是一阵铃铛响。 白果给槭枫和大爷宋筠打手势，然后闪了出去，上头有天网拦着，能进到主院儿里的，有且仅有一个大门了。白果在门口下了毒，毒医不分家，白果医术超群，用毒也不差。 “哥……”宋霁初小声的喊了句。 “藏好了，别出来。”窗子都是从里面锁死的，唯一的路子便是正门，正门又有他们几个守着。 临江王府的暗卫，也不止他们三个，在主院儿外面，还有不少暗卫守着。 白果下好了毒，便离开了主院儿，外面有需要有个管事的。 主院儿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听动静，好像人还不少，能摸进临江王府，果然不简单。 槭枫和大爷宋筠，一个守着主屋的大门，一个守着主院儿的大门，连只蚊子都没放过。 一夜无眠，外面的打斗声也响了一夜。 东方既白，天亮了。 又是一阵声响，冲主院儿过来了，槭枫握紧了手中的刀，谁想进主院儿，除非从自己的尸体上踏过去。 “娘娘，王爷回来了。”白果扯着嗓门喊道。 白果解了主院儿门口的毒，拉着槭枫往主屋门口走。 白果的衣袍上沾着血迹，手中的刀上也是血，活像个从地狱走出来的修罗。 白果没有推门，只是在门口敲了敲门。 “娘娘，王爷回来了，无事了。”王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吓到王妃和小主子，白果哪敢造次。 “王爷要先进宫一趟，特让属下给娘娘报信。”白果隔着房门对宋霁初说道，“王爷特地吩咐，外面还乱着，让小厮们先收拾，娘娘和小主子们等王爷回来了再出主院儿，省的惊扰娘娘。”可是不敢让宋霁初和小主子们看到外面的场景，看了必定会发噩梦。 “好，我知道了。”唐修远回来了，事情办完了，这便是真的没事了。 一屋子的姑娘们相拥而泣，昨天晚上的动静，实在是太吓人了。 “槭枫、宋筠，护好娘娘，娘娘恕罪，属下一身血污，恐惊扰娘娘，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来。” 唐修远是回来了，他们的任务还没结束，在唐修远回来之前，王府里的其他事情，也要安排妥当才是。 第184章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再说唐修远这边，唐修远设局，以身犯险，实际上是为了钓一条大鱼。 唐修远早就察觉有北狄细作混入大魏，此次剿匪，也只是个借口，虽然京郊确实有山匪。不过这种小打小闹规模的山匪，根本不需要唐修远出马，京兆尹也不是吃干饭的。 唐修远此次收获颇丰，抓了不少北狄细作，连带着将一些西戎细作，也查了清楚。 唐修远之前跟宋霁初交代了王府的密道和密室，想着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北狄细作竟如此丧心病狂，在大魏京城之中，也敢对临江王府下手。 只是努力努力白努力，唐修远反倒是把面上的北狄细作抓了个干净。 内地里或许还有隐瞒的，也隐瞒不了什么，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会让他们吐干净的。 唐修远进宫跟圣上把事情原原本本的汇报结束，二十年前西戎被大魏所灭，西戎细作复国之心却不死，京郊的皇庄土地中，也渗入了不少西戎细作的势力。唐修远下一步要除的，就是这些皇庄土地中的势力。 临江王府名下铺子本来就不多，现在应该说是没有了，叶樟已经把临江王府在京城所有的铺子都兑了出去。可架不住临江王府名下的庄子多，回头还得麻烦宋霁初，协助料理王府名下的庄子，也给圣上一个能放在明面上的由头，彻查所有的皇庄土地。 最近圣上也烦得很，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没一个省心的，五皇子和八皇子又年幼，顶不了什么事。圣上是怎么看唐修远怎么顺眼，再多几个唐修远这样的，忠君爱国又有勇有谋的，自己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唐修远从宫里出来，准备回府，事情虽然暂时告一段落，回府之后，和宋霁初之间，唐修远却有些纠结。 好巧不巧，在宫门口，唐修远碰上了裴哲中。 “裴大人，可有空陪本王坐坐。”裴哲中应该能解答自己的问题。 “是下官的荣幸。”裴哲中并没有拒绝。 开玩笑，于公，唐修远是王爷，裴哲中可没虎到这个地步，拒绝王爷，于私，宋霁初与康兰馨是好友，唐修远是宋霁初的夫君，也算是康兰馨的娘家人，裴哲中还是得好好表现的。 “王爷可愿贵脚踏贱地，到下官府上坐坐？”看唐修远这架势，应该是不想回王府，那就来自己家里坐坐好了。 说是裴哲中府上，实际上这宅子，是宋霁初买的，是宋霁初给康兰馨的嫁妆。 宋霁初怕康兰馨不肯收，就说是广陵宋家送给康兰馨的嫁妆，把广陵宋家都搬出来了，康兰馨就不好不收了。 宅子规模和大爷宋筠的宅子差不多，都是二进院，离王府也很近。去大爷宋筠家里做客之后，裴哲中甚至怀疑，宋霁初是按照大爷宋筠的宅子，给康兰馨买的。 广陵康家从广陵启程上京，还在路上，这宅子也是刚买下来的，还得再拾掇拾掇，毕竟是婚房。 裴哲中领着唐修远进了门，裴哲中和康兰馨都不是出身什么大家族，也不讲究许多，除过看门的老大爷和一个上了年纪的厨娘之外，裴哲中府上就没有其他人了。 “下官府上简陋，让王爷见笑了。”裴哲中一边给唐修远倒茶，一边赔罪。 唐修远没说什么，只想着这宅子离王府近，日后康兰馨上京，也可以常常到王府与宋霁初作伴。 “不知王爷找下官何事？”裴哲中问道。 虽然唐修远是王爷，可裴哲中如今在翰林院任职，与临江王府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唐修远又是刚抓了北狄细作回京，总不能丧心病狂到还要安排公事吧。 “本王有事想问裴大人。”唐修远然跟着的人都下去了，屋里只有唐修远和裴哲中两人。 “下官洗耳恭听。” “看得出来，裴大人是真心喜欢康姑娘。”唐修远又想起了裴哲中提起康兰馨的时候，一双笑着的眼睛，一定是真心喜欢和爱护康家姑娘，才会如此。 “下官没什么远大抱负，只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裴哲中软绵绵酸溜溜的语气，饶是唐修远，也忍不住抖了抖。 唐修远没说话，灌了自己一杯茶，又因为喝得急，呛到了自己。 唐修远的事情，裴哲中也听过，孩子们的生母，一直是唐修远心里的痛，偏偏那女子命薄，不仅做不了王妃，也已经撒手人寰。 “王爷定比下官忧国忧民，下官以为，王爷今日来找下官，也不是来与下官一起忧天下的。”裴哲中给唐修远递了方干净的手帕，唐修远接了过来，擦干净嘴边的水渍。 “本王没什么朋友，你算是一个。” “王爷抬爱，下官受宠若惊。” “有件事，本王想了很久，或许你能给本王答案。” 裴哲中没说话，他可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量。 “你和康姑娘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和兰馨在一起，下官很开心，哪怕两个人什么也不做，只是再发呆，亦或者吵架拌嘴，也觉得高兴。”裴哲中照实说，“下官也想的清楚，能与下官携手共度此生的，唯有兰馨，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唐修远再次陷入沉默。 “王爷是想问胡娘子和娘娘的事情吧。”裴哲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唐修远还是没说话。 “下官也有个问题想问王爷，除过公事，王爷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唐修远想了想，自己是王爷，这个身份地位，甩不开，若有朝一日甩开了这个身份，自己一家人，估计也保不住性命。 “孩子们在府里玩闹，聒噪的喊着，我在院子里练武，边上放着现成的茶水点心和帕子，府里各处井井有条，不需要我操心。练完武在院子里闲逛着，若是下雨就猫在屋里，看书也好，小憩也好。晚上用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孩子们担心挨骂，会把吃剩的饭菜，偷偷倒进我的碗里，然后躲出去。” 这也是临江王府最为平常的一天。 “王爷希望，陪在您身边的人，是谁？”裴哲中继续问道。 是，宋霁初。 “王爷已经有了答案。”裴哲中笑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第185章 她的替身 唐修远想明白了。 如果自己只是个寻常百姓，胡杨也未尝不可，但自己是王爷，胡杨便断断不可。 如果说从前在边关的日子，可以暂时忘记彼此的身份，身边人是胡杨。 如今胡杨已逝，人鬼终究殊途。 而自己终归要扛起作为王爷的责任，如今，身边人，是宋霁初。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宋霁初做的很好，孩子们很喜欢她，王府上下也让自己没了后顾之忧，甚至提起日后的世子之位，宋霁初也不会多说什么。 自己一直觉得宋霁初同自己不够亲近，可明明是自己先把宋霁初推远了的。 唐修远起身告辞。 “王爷要去哪儿？” “去花千树，买蟹粉狮子头，王妃爱吃。”唐修远摆了摆手。 裴哲中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唐修远能想通，宋霁初和兰馨都会很高兴。 唐修远纵马去了花千树，这个时间还真是挺尴尬的，花千树这边还没有做好营业的准备。唐修远又催得急，花千树的掌柜也知道唐修远这么着急，定然是为了宋霁初。宋霁初那可不能怠慢，花千树的掌柜还指望着宋霁初能再出些新奇的方子。 唐修远点了到蟹粉狮子头、东坡肉、松鼠鳜鱼、小笼包还有新上的毕罗，这个时间点儿，能赶出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 宋霁初听了白果的话，也只是带着孩子们在主院里玩儿，没出去，昨夜那么热闹，外面保不齐成什么样子了，还是别吓到自己的好。 唐修远回来了，宋霁初有些烦躁，在院子里不停地踱步。宋霁初很想把唐修远抓过来问个清楚，又害怕听到自己不愿听的答案。如果不说破，大家还可以糊糊涂涂的继续过下去，要是点破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如今这般，宋霁初也实在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的不闻不问。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娘娘，王爷回来了。” 唐修远拎着食盒出现在了主院儿里。 “父王！”两个小的高兴的不行，直接扑了过去。虽然他们也想不明白，父王不是在养病吗？怎么突然好了，不过不重要，父王如今好端端的就好了。 一旁的大爷宋筠接过了唐修远递过来的食盒，唐修远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往里走。 小悦和抱着唐修远狠狠地亲了一大口，小桓儿也是死死拉着唐修远不敢放手。 “别闹你们父王了，来，下来。”宋霁初躲着唐修远的目光，把小悦和从唐修远怀里抱了下来。 唐修远也把小桓儿放了下来。 “你爱吃的，中午咱们加餐。”唐修远指着大爷宋筠拎着的食盒。 大爷宋筠很识趣的把主院儿里的人都带了出去，宋霁初一听见唐修远回来了，就烦躁的不行，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先沟通沟通再说吧。 宋霁初没说话，也没敢看唐修远。 “我回来了。”唐修远也不知道该跟宋霁初说什么，只是干巴巴的说了这么句。 宋霁初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唐修远伸手拉住了宋霁初的手，唐修远常年习武，手上都是茧子，比不得宋霁初柔弱无骨的小手，“我们聊聊好吗？” 宋霁初还是没说话，也没挣脱唐修远，抬脚往屋里走。唐修远跟着宋霁初，一前一后的进了屋。 宋霁初在靠窗的坐具上坐下，唐修远坐在了宋霁初的对面，没等宋霁初倒茶，唐修远倒是先拿起了茶壶，先给宋霁初倒了杯茶，然后抱着茶壶开始猛灌。 宋霁初还是没说话，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自己十岁上京，在京城宋家的日子，过的艰难，却没少听到临江王的消息，临江王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聪慧，如何如何爱民如子，如何如何痛击北狄，耳边的消息，几乎没断过。临江王是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即便当初临江王携子回京，也没能击退京中贵女的热情。自己也是个大大的俗人，自从察觉京城宋家有了让自己选秀的打算，自己也曾希望，能嫁于临江王。如今，自己已是临江王妃，从一开始，自己也知道，唐修远心里一直有胡杨。身为王妃，自己也从未奢望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在唐修远心里，唯有胡杨，自己又算什么。 想着想着，紧握茶杯的手指，已经开始发白。 “对不住，事出突然，来不及跟你解释太多，让你担惊受怕了。”唐修远放下了茶壶，“西戎虽已灭国，却一直存着复国的心思，如今于北狄狼狈为奸，势力已然渗透到京城，我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北狄细作这次抓了个七七八八，剩下没抓的，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任务。还有些西戎细作，混迹在皇庄土地中，还得给圣上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将皇庄土地彻底查一遍才是。” 宋霁初点了点头，家国大义，事急从权，“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省得的。” “平王又上门挑事了？你可无事？”虽然已经派叶樟回府问过了，唐修远还是想再问一问。 “如王爷所见，我无事，他们几位，倒是吃了暗亏，王爷这般，应也是无事。”经过此事，宋霁初自然也不希望唐修远出事，临江王府上下，还都要靠唐修远。 两人陷入了沉默，都想说什么，却都没有开口。 “王爷不是有事同我说吗？”宋霁初还是问了出来，公事说完了，便该私事了，准确说，是关于胡杨的事情。 “是，我和胡杨，我是早便同你说了的……”唐修远喉咙有些发紧。“胡杨也算是于我有恩，她是我的一个女人，从前，她是我的妻子。” “我有个问题想问王爷，”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如今听来，宋霁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该来的，躲也躲不掉，不如来个痛快的，“在王爷心里，我算什么？” 唐修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胡杨是您的妻子，她为您生儿育女，她陪你征战沙场，如今她已不在人世，您便将对她的思念，都寄托在了孩子们身上，把我当做了她的替身，对吗？”泪水，不争气的从脸颊滑落。 第186章 想要的幸福 “不对，”唐修远果断否了宋霁初话，“我从来没把你当做任何人的替身，你只是你，这天上地下，只此一个，鲜活明艳的你。” “回府之前，我去见了裴哲中，裴哲中问我，公事之外，我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我说是孩子们聒噪玩闹，家中井井有条，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凑在一起吃饭。” “裴哲中又问，陪着我身边的人是谁？我的回答是，是你。”唐修远伸手握住宋霁初的手，认真的看着宋霁初的眼睛。 “白果的药，只能撑七日，第七日我梦到了胡杨，胡杨跟我说，眼前人是心上人。” “你问我，在我心里你算什么，你是我的王妃，与我生同衾死同穴，是与我携手共度余生的人。” 泪水模糊了双眼，宋霁初看不真切眼前人。 “我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诗词歌赋，我的心告诉我，从前是胡杨，现在和以后，是你，也只有你。” “眼睛是长在前头的，要往前看，我如此这般拉扯不清，对胡杨不公平，对你更不公平。”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会慢慢忘了胡杨，以后，你、我还有孩子们，咱们好好过日子，好吗？”唐修远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跟宋霁初说道。 如果是在广陵宋家长大，未到京城宋家的宋霁初，听到唐修远这么说，会很高兴也会很放心。在京城宋家住了几年，宋霁初的心境，早已不复从前。宋霁初明白，就像睡觉的时候一样，自己也会像某种小动物，把柔软的小肚皮护在里面，只留个后背出来，虽然，可能并没有多大用处，但自己会这么做，如今也是一样。 当初嫁入临江王府，自己对唐修远的期许，也不过是搭伙过日子而已，到如今也是一样，虽然胡杨横在这里，让自己很不舒服。自己甚至不敢奢求太多，生怕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就同当初在京城宋家一般。与其那样，倒不如，从一开始便放低要求，大家糊糊涂涂的过日子就是了。 “胡杨是孩子们的生母，见到孩子们，也难免会想起胡杨。”想说的话，宋霁初只说到这里。 唐修远拿起帕子，给宋霁初拭泪。 “终归是我对不住你们。”唐修远的声音，也有些发紧。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唐修远像是看透了宋霁初的心思一般，自己会忘了胡杨，也希望宋霁初能对自己敞开心扉。 “是我把你推远了，却又怨你不与我亲近，”唐修远伸手抚着宋霁初的头，与自己的头碰在一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宋霁初脑子里的一根弦，好像突然断掉了。 “君生我未生，我不怪你，如果胡杨有知，也不会怪罪王爷。”宋霁初抬头看着唐修远，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和小悦和简直一模一样。 “有受委屈，只管跟我说，我给你出气。” “平王上门找麻烦？可有给你气受？”唐修远又问了一次。 “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宋霁初撇了撇嘴，却没明说是谁，情绪像山洪一样泄了出来，宋霁初失声痛哭。 唐修远乘机坐到了宋霁初身边，将人揽进了自己怀里。 宋霁初靠着身边人，哭的像个孩子，虽然抽抽搭搭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仿佛要把这些日子受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看宋霁初哭的难受，唐修远也红了眼眶。 从四公主大婚开始，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好像没完了一样，即便宋霁初对外称病，京城宋家、二皇子衍王、大皇子舒王、三皇子平王，哪个真当回事，不还是上门找茬。尤其是借着自己“中毒昏迷”的由头，大皇子舒王和三皇子平王可没少折腾。 还有北狄和西戎的细作，竟都摸到了王府。 “没事，我回来了，我收拾他们，给你出气。”唐修远小声哄着。“以后我都护着你。” 宋霁初昨夜一夜都紧绷着神经，早上能强撑着到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在唐修远的怀里，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 宋霁初睡觉轻，唐修远也不敢动作太大，抱着宋霁初，轻轻的将宋霁初挪到床上去，好让宋霁初也睡的舒服些。 怀里小小的姑娘，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睡梦中依旧皱着眉头。唐修远低头，吻了吻怀里小姑娘的额头。 宋霁初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外面天都黑了，只觉得肚子饿。 唐修远睡在另外一侧，两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和唐修远中间。这床虽大，还真不够一家四口睡的。 宋霁初伸手摸了摸床头的小几，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从小几上摸了个茶杯，递给了宋霁初。 唐修远也醒了，准确说，唐修远根本就没睡，只是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唐修远想的清楚明白，这便是自己想要的幸福。 宋霁初被唐修远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坐了起来，喝干净了茶杯里的水。 “睡饱了，饿了吧。”唐修远说的还真准，宋霁初一天都没吃东西，饿得不行。 唐修远也坐了起来，扯了扯床头的彩绸，蔷薇便带着女使们，端着饭菜，鱼贯而入。 布置好饭菜，女使们便悉数退下，多一秒都没停留。 “嗯……”小悦和嘤咛了声，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好香啊。” 小悦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自己在吃好吃的，仔细看，不是梦，是真的有吃的。 左边是母妃，右边是父王，哥哥还在睡，眼前的桌子上，都是吃的。 “不是梦，不是梦！”小悦和高兴的喊了起来，这一喊不要紧，小桓儿听到了动静，也醒了。小桓儿有起床气，一脸不高兴，可一看到一桌子的吃的，眼睛都直了。 “父王，母妃。”父王、母妃和妹妹都在，还有吃的，好耶。 小悦和跳起来，亲了唐修远和宋霁初一人一口，然后就跌跌撞撞的往桌子边跑，直接上手开始抓。小桓儿学着小悦和的样子，也亲了唐修远和宋霁初一人一口，赶忙往往桌子边跑，生怕自己跑慢了，东西都被妹妹吃掉了。 宋霁初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小的，这开机的也太快了吧。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也坐到了桌子边，一桌子的菜，都是宋霁初爱吃的。 “父王，我要吃红烧鱼和糖醋排骨。”小悦和举起了小手。 “我也要，我还要烤羊排。”小桓儿也有样学样。 一桌子的菜了，能吃完就不错了，还要加。 “明日再吃。”宋霁初否了。 “听母妃的，明日再买。”唐修远很狗腿的顺着宋霁初的话往下说，宋霁初不由得好笑。 “鱼都是刺，吃起来多麻烦。”宋霁初小声嘟囔了句。 从前在广陵，大伯母怕自己被鱼刺卡着，回回都是把鱼刺剃干净了，才给自己的。以至于自己一直以为，鱼是没有刺的。后来到了京城，自己实实在在被鱼刺卡住了之后，才知道鱼里有好多刺，便不怎么吃鱼了。 “我给你剃。”唐修远小声说了句。 “啊，我听到了，父王也要给我剃鱼刺。”小悦和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惊天秘密一样，直接嚷嚷了起来。 “我也要。” “好。”唐修远笑着应了下来。 唐修远想要的不多，一张桌子便容得下。 第187章 求个诰命 唐修远平安归来，理应进宫向太后请安，宋霁初也该去的，夫妻二人便结伴一起进了宫。 “以后，我都陪着你。”唐修远握着宋霁初的手。 宋霁初靠在唐修远身上，没说话，唐修远说的对，他们二人还有很多时间，余生漫漫，慢慢来，不着急。 这个时间，圣上应该在批折子才对，倒是也在太后宫里。 “请太后、圣上安。”夫妻二人行礼问安。 “过来过来。”太后招手让夫妻二人过来。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一起走到了太后面前。 “让哀家好好瞧瞧。” 太后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瞧了瞧唐修远，顺便瞧了瞧宋霁初。 难怪诸位皇子不喜欢唐修远，就这一进门太后对唐修远紧张的程度，说句犯上冒昧的话，怕是几位皇子在太后这里，都没唐修远这个待遇。太后喜欢唐修远也是好事，自己这个王妃，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阿远这事儿办的不错。”圣上也很高兴，唐修远基本端了细作的老巢，就剩下小股势力流窜在皇庄中，不足为惧。 “为大魏尽力，为圣上尽忠，是臣的本分。”圣上虽然夸奖唐修远，唐修远可不糊涂，飘是一点儿不敢飘，可是得抱紧太后和圣上的大腿。皇后也好，诸位皇子也好，哪个是看自己顺眼的。 圣上其实有点为难，按理说，唐修远立下大功，有功当赏，可唐修远已经是王爵，妻子是王妃，女儿也封了郡主，赏无可赏，封无可封。要封赏还是有的，唐修远的好大儿，现在不还是什么都没有吗？胡杨身份低微，小悦和是女儿，封个郡主也没什么，圣上到底还是不愿让小桓儿承袭王位，而更看好宋霁初的孩子。 “阿远说，粮价的事情，是你的主意？”圣上把目光放在了宋霁初身上。 “回圣上，臣妾幼时在广陵，看到扬州商会如此，便多嘴说了句，圣上心怀天下、励精图治，实乃大魏之福，王爷不过是略尽绵力。”拍马屁嘛，宋霁初还是会的。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呢，虽然圣上也知道宋霁初是在拍马屁，但听着确实舒服。 “你把王府打理的不错，两个孩子照顾的也很好，阿远才能没有后顾之忧，说吧，想让朕赏你些什么？” 在场的人都听的出来，圣上是在抬举宋霁初，唐修远如今已是赏无可赏，封无可封，抬举抬举宋霁初还是可以的。 “臣妾惶恐，”宋霁初直接跪了下来，唐修远也陪着宋霁初，一起跪了下来，“臣妾无才无德，能得圣上青眼，常伴王爷左右，已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其他。两个孩子是王爷的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不过是尽己本分，更不敢向圣上讨赏。” 太后和圣上对宋霁初的态度都很满意，懂规矩、知进退，身为王妃，便该当如此。 “朕说了要赏你，自是要赏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圣上很大方。 圣上最希望宋霁初求世子之位，这样即便当初答应唐修远立小桓儿为世子，如今也可以名正言顺的立宋霁初的孩子。只是宋霁初的肚子，现在还没有动静。 宋霁初也不知道该不该说，唐修远捏了捏宋霁初的手，宋霁初有些不明白，看了看唐修远。 “小丫头别看他，你只管说。”小丫头，都这么说了，圣上应该不会生气了。 “臣妾确有一事想求圣上恩典，”宋霁初朝圣上磕了个头，唐修远不明觉厉，宋霁初磕头，便跟着宋霁初一起磕，“臣妾想求圣上，为臣妾祖母，加封诰命。” 显然宋霁初的请求，大家都没想到。 “祖母年轻守寡，独自抚养两位父亲长大，遍请名师，助臣妾生父一举高中；又结交人脉，助臣妾嗣父引车卖浆，臣妾亦自幼长于祖母膝下。宋家无祖母，无以至今日，我大魏以仁孝治天下，臣妾亦愿求得圣恩，供养祖母，使祖母常享香火供奉。”宋霁初说完又朝圣上磕了个头。 “生父、嗣父？这是何意？”圣上日理万机的，确实没什么功夫去管宋家的家事。 “回圣上，宋家族长，尊祖母遗命，将臣妾从京城宋家移至广陵宋家，京城宋家为臣妾生父，广陵宋家为臣妾嗣父。” “臣早听闻，广陵宋家向来重女轻男，广陵宋家只有三子，并无女儿，想来是祖母不忍广陵宋家膝下寂寞，才留此遗命。”唐修远插了句嘴，称宋太夫人为“祖母”，广陵宋家重女轻男的事情，是唐修远从大爷宋筠嘴里听来的，拉出来说一说，也可以遮掩些宋霁初与京城宋家断绝关系的情形。 宋霁初也注意到了，唐修远是跟着自己喊的。 “臣妾不才，若日后有机会，也想为两位母亲求个诰命。”宋霁初继续说道。 原先太后对宋霁初与京城宋家闹的不好看，即便宋霁初同太后说了许多，太后还是略有微词，宋霁初为祖母求诰命，也愿为两位母亲求诰命，太后对宋霁初的微词，也都没了。 京城宋家的事情，圣上其实也略有耳闻，无非是京城宋家偏爱宋家大姑娘。圣上在登基称帝之前，也没少受先帝的冷落，多少也能理解宋霁初的处境与感受。不管宋霁初心里是怎么想的，能为宋太夫人求诰命，又想日后为宋家两位夫人求诰命，圣上也乐见其成。 “好，朕准了，传旨，封宋太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 “臣妾谢主隆恩。”宋霁初又磕了一个头。 “小丫头，这样，还有些细作混在皇庄里，临江王府要是有办法把这些细作抓出来，你的两位母亲，朕都给诰命。”圣上算是给宋霁初提前开了个支票。 “臣妾定尽全力，助王爷早日抓住细作，为大魏扫清隐患。”自己与京城宋家虽然已经彻底决裂，京城中的风言风语一直不断，今日之事只要传出去，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宋霁初自然高兴。唐修远本来还想帮着吹吹耳边风，宋霁初倒是自己就给搞定了，宋霁初太能干，反倒是搞得自己好像很没用一样。 “起来吧。”圣上让二人起身。 唐修远扶着宋霁初，两人慢慢站起身，圣上也看在眼里，唐修远虽然没怎么说话，举止间倒是对宋霁初颇有维护，对宋霁初这个王妃，圣上还是很满意的。 第188章 没好果子吃 “太后、圣上，臣有事禀告太后、圣上。”唐修远另外提起一事。 “臣虽在京郊办差，可也听说了邓家外室子变嫡子之事，甚至还有些旁的传闻，太后、圣上细想，臣在京郊已经听闻，京城中怕是早已传遍。”唐修远提起了邓家，邓荣妃的娘家、大皇子舒王的母家。 宋霁初一喜，二皇子衍王求旨得了个侧妃，衍王妃如今鸡飞狗跳热闹得很；三皇子平王遣散了侍妾，又叫了不少“罚金”，在府中闭门思过。好像就剩下大皇子舒王了。 “臣本想派人查查清楚，再禀告太后、圣上，可臣又觉得，这些小事恐污了太后和圣上的耳朵，再说也是邓家的家事，邓家也该自行料理清楚才是。” “但，臣私以为，邓家到底是邓荣妃的娘家、舒王的母家，邓家丢了颜面事小，玷污了皇室威仪，连累舒王清誉，便是大事。臣深受皇恩，思前想后，为皇家颜面计，还是决定禀告太后、圣上。” 好家伙，宋霁初直呼好家伙，还说自己是粗人，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可一点儿都不比自己差。 圣上已经有了愠色，太后倒是神色如常，邓荣妃出身不高，即便如今已经位列四妃，娘家又有了奉平侯的爵位，皇后也好，其他妃嫔也好，都看不惯邓荣妃，也不完全是因为邓荣妃出身低，而是邓荣妃如今仗着是大皇子舒王的生母，嚣张跋扈，肆意妄为，早就没了从前的温良恭谨，皇后自然看邓荣妃不爽。偏偏圣上就喜欢邓荣妃这般，大皇子舒王又和皇后亲生的二皇子衍王，明争暗斗的，皇后就更加不喜邓荣妃。 圣上听唐修远这么说，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唐修远的目的已经达到，也没再继续下去。 几人又在太后这里闲聊了一会儿，圣上就借口批折子，离开了，临江王夫妇也起身告辞。 “都送出去了？”太后问一旁的宫人。 “圣上朝御花园的方向去了，临江王夫妇还在宫门口。”过了御花园，另外一边有不少妃嫔的住处，邓荣妃的住处也在那边。 “临江王妃又咳了起来，临江王大骂白果不顶事。”宫人如实禀报太后。 “哦？” “临江王妃像是一直忍着，出了宫门便开始咳，脸色也不太好。”宫人继续说道。 这小丫头的身子委实也有些弱了，不过也是，阿远这般布局，是提前与皇帝通过气的，皇帝知情，自己这个老太婆都不知情，这小丫头定然也不知情。整日提心吊胆的，又碰上老三上门挑事。 “去挑些补品，给临江王妃送去。” “是。”宫人应下。 这次不是宋霁初装的，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又不能当着太后和圣上的面失仪，生生忍着，出了宫门才咳了出来。 这些日子在府里养着，已经好了不少，圣上还说抓到细作，要给娘亲封诰命呢，宋霁初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出了宫，宋霁初打发跟着自己的芸香去了趟京城宋家。宋霁初想好了，以后自己进宫请安的时候，就打发女使去京城宋家问候问候，横竖自己如今也不是京城宋家的女儿，在太后和圣上面前也是过了明路的，不怕旁人说什么。 没多久，大爷宋筠就接到了册封宋太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为什么是送到大爷宋筠手中呢，广陵宋家与京城宋家已经分家，大老爷宋晟如今是宋家的族长，圣旨自然是要送到大老爷宋晟手里。大爷宋筠在京城，与京城商会交涉也好，打理商铺也好，包括之前与百越使团洽谈也好，几乎全权代表了广陵宋家，传旨的内官，也就没必要舍近求远，专门去趟广陵传旨，直接传旨给大爷宋筠就好了。 一同传出来的消息还有宋霁初要为自己的两位母亲求诰命，以及邓荣妃、大皇子舒王和奉平侯邓家遭训斥的消息。 京城宋家越是偏心大姑娘宋雯华，宋霁初就越是要做足面子工程，让京城人都知道，即便自己遭到忽视冷遇，即便自己已经不再是京城宋家的女儿，自己仍然在对京城宋家尽孝。如今已经很少有人说自己不孝，反倒更多的人说的是京城宋家偏心的问题。等宋曜三年守孝期满，准备起复的时候，指不定要如何呢。 大魏的爵位，分为两种，一种是像唐修远的临江王爵这样的世袭罔替，子孙后代都会承袭临江王爵。还有一种是普通的世袭，每世袭一次，爵位就要降一级，侯爵一般都是如此。二十年前，圣上抬举邓家，封了奉平侯，也给了世袭罔替的权利。 圣上不仅训斥了邓家，还夺了世袭罔替的封号，奉平侯成了普通的世袭，子孙若无功勋，几代之后，便没有奉平侯了。不仅如此，圣上也让奉平侯休沐，言明将府中杂事料理清楚。 在宫里的邓荣妃，也没得什么好，协理六宫之权被夺，连带着被圣上训斥了一顿。就连大皇子舒王也吃了挂落，被圣上罚奉一年。 宋霁初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了府，白果可就惨了，直接被唐修远抓了过来，给宋霁初诊脉。这段时间，府中虽然事情一件接一件，宋霁初也有在好好养病，太后赏的补品，白果都不太敢给宋霁初用，太后赏的自然都是极好的，白果是怕用的多了，再补过了，自家王爷估计会直接手撕了自己。 唐修远细细问过，宋霁初的身体，确实无大碍，才放白果离开。 “我跟你说件事，你一准儿高兴。”见宋霁初高兴，唐修远也高兴，就顺便把事情一并说了。 邓家连带着大皇子舒王，不仅没讨到半天便宜，还把自己给算计进去了，大理寺和御史台协同调查的何家、吕家、严家、曹家，也有了结果。 “何家，私底下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迷情香只是冰山一角，吕家与何家沆瀣一气，官是肯定做不成了，小命能不能保住还要另说。” “严家还当真动了心思，想为家中子侄铺路，还没到卖官鬻爵的地步，估计会被贬出京城，曹家倒是没什么，纯粹是因为曹夫人，才吃了挂落。” 唐修远在抓细作，大理寺和御史台也没闲着，基本已经查清楚了，还要上呈圣上定夺，到底涉及临江王府，大理寺和御史台也乐得买唐修远一个人情。 “敢得罪临江王府，敢让你受委屈的，于公于私，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唐修远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第189章 皇庄土地 宋霁初又在家养了几天的病，便想着处理皇庄土地的事情，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酣睡的还是细作，宋霁初自然也是有私心的，圣上都答应了，只要临江王府能抓到这些漏网之鱼，就给大太太陈氏封个诰命，宋霁初可不是要抓紧时间，煮熟的鸭子不会飞，没到手的诰命还是会被抢走的。 这些细作也算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自是小心谨慎，没有一个能放在台面上说的理由，还真不好大张旗鼓的封查京郊所有的皇庄土地。不能操之过急，他们已是惊弓之鸟，怕是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要逃之夭夭了。也不能徐徐图之，这些细作在大魏多一天，大魏的危险也就多一分，还是在京郊地区，天子脚下，皇城根儿上，京城决不能乱。 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好主意来，反倒是越着急，越没了主意。 宋霁初本来还盘算着，等孩子们满三岁之后，可以带着孩子们到庄子上去逛一逛，如今这光景，不把细作揪出来，临江王夫妇怎么能放心让孩子们到庄子上去玩耍。 等等，孩子们不能去，但是我能去啊，我可以去庄子上玩乐。 “王爷，你说我病了这么久，好容易病好了，喊上三两好友，到庄子上住上几天，不过分吧。”宋霁初已经有了主意。 唐修远不想宋霁初以身犯险，虽然临江王府名下的皇庄，有暗卫们盯着，不会有细作渗入，毕竟皇庄土地地广人稀，万一，唐修远不敢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宋霁初倒是不以为然。 “我陪你一起去。” “不好，有王爷在，还怎么引蛇出洞？”宋霁初摇了摇头，“我们只管让旁人以为，我是去庄子上游玩的，再随便找个理由，王爷正好借机带兵围了皇庄。” “王府的庄子，有叶樟管着，又有暗卫盯着，不会出事的。”宋霁初是打定了主意。 唐修远还是妥协了，王妃出府游玩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我多派些暗卫，暗中保护你，带着宋筠，不许胡来。” 宋霁初就是这个性子，爱逞强，也好玩儿，有宋筠在，也能稍微约束约束宋霁初。 “嗯，哥哥嫂嫂都和我一起，我再给霍姐姐和罗妹妹下帖子。”到底是要冒险，宋霁初本来是想等康兰馨也上京之后再说的，后来又想想，康兰馨是来京城完婚的，大喜的日子，还是不触这个霉头的好。是要多带些人，既然邀了小霍太太和罗姑娘，自然也要平平安安的将二人带回来。 夫妻二人商量好，宋霁初便给小霍太太和罗姑娘一道下了帖子，邀她们二人，一起到庄子上玩儿几天。 姚家和罗家都知道小霍太太和罗姑娘同宋霁初交好，宋霁初一直病着，好容易病好了给她们下帖子，哪有不去的道理。 几日后，宋霁初、小霍太太、罗姑娘以及大爷宋筠夫妇，一同离开临江王府，去了京郊的皇庄土地。 临江王府名下的庄子不少，嫁入王府这么久，宋霁初也是头一回来庄子上。大大小小四个女人，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爷宋筠则骑着马，护送马车离京。 宋霁初本来就好玩儿，还专门准备了几身短打，到了庄子上，简单安置好，四个女人就换好了短打，在庄子里闲逛。别说，换上了短打，还真像这么回事，要不是四人都是娇生惯养的，皮肤吹弹可破，还真以为四人就是庄子上劳作的普通农妇。 宋霁初在马车上就跟其他人交代过了，到了庄子，就只管挑毛病，哪怕是鸡蛋里挑骨头也行，就是要把事情搞大，搞得越大越好。其他几人也不明白宋霁初这是唱的哪出，既然宋霁初说了，自然是配合的。 庄子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宋霁初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在原地转起了圈圈，满眼望去，都是郁郁葱葱的景象，还有在田间地头劳作的人，虽然辛苦，大家瞧见宋霁初一行人都是乐呵呵的。临江王府并不靠皇庄土地挣钱，临江王府名下的庄子，租子都是比旁的庄子要略低。之前为着粮价的事情，叶樟也细细盘查过一次，上到庄头、管事，下到普通佃农佃户，即便是遇上去年一样的寒冬，日子也都过得不错。 叶樟对庄子、铺子的管理，宋霁初自是放心的，如今到了庄子，瞧见庄户们，宋霁初就更加放心将庄子、铺子继续交给叶樟来管。 “娘娘，那边的林子里，有些小动物，可要去看看？”管事的凑在宋霁初身边，又讨好又谄媚的说。 “去看看。”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顺便搞一搞事情。 宋霁初一行人跟着管事的，来到了一片不大的林子。 “庄子上没什么林子，只这儿有一小片果林，最东头还有一小片竹林，其他都是旱地和水田。”管事的简单介绍着。 “山上的鹿啊、兔啊之类的，喜欢往这边的林子里跑，一来二去倒也和咱们混熟了。” 说着管事的发出了一些听不懂的声音，许是听到了响动，宋霁初还真瞧见了只小鹿。 “小鹿，有只小鹿。”小霍太太和罗姑娘也是第一回见活的鹿，都兴奋的不行。 许是没见过这么多人，小鹿探了探脑袋，就跑开了。 “小松鼠，还有小松鼠。”宋霁初眼间，看到了在树上躲着的小松鼠。宋霁初从荷包里拿了些松果，递投喂小松鼠，小松鼠在树上怯怯的看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从树上跑下来，抢了松果后又跑回了树上。宋霁初仰头看着小松鼠，罗姑娘也从宋霁初这里拿了些松果，学着宋霁初的样子，投喂小松鼠。 “娘娘。”管事的想说什么，大爷宋筠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管事的便闭了嘴。 大大小小四个女人，都围着这只小松鼠，都没注意到，脚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只小兔子。 大奶奶万氏最先注意到，扯了扯一旁的小霍太太，两人倒是不仰着脖子看小松鼠了，蹲下来和小兔子玩耍。 第190章 竹林 管事的负责领路，大爷宋筠负责保护大大小小四个女人的安全，四个女人则是一路玩闹，没个消停的时候。 宋霁初也派了暗卫去调查周围的情况，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到时候也好借题发挥。 宋霁初一行人也会跟着寻常农妇在田里除草、浇水，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金尊玉贵的高门贵女，哪里干过这种活，手也被磨破了，也没帮上什么忙。 “今我何功德，从不事农桑。”宋霁初忍不住感叹道。 “从前只是听说农活辛苦，现在自己也体验了一回，当真辛苦。”小霍太太也感叹道。 “比我跟着爹爹练武还累。”罗姑娘整个人都恹恹的，“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以后我再也不浪费了。” “能有这样的体会，也说明这些活儿没白干。”宋霁初笑着打趣道。 “宋姐姐就不要笑话我了。”罗姑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农为邦本，本固邦宁。”农户们劳作确实辛苦，是不是可以把租子再降一些，也让农户们能有所富裕，宋霁初盘算着，等细作的事情结束了，可以跟唐修远商量商量。 “都别站着了，快下雨了，赶紧进来吧。”大奶奶万氏招呼着几人进屋。 这雨下的还挺着急，再慢几步，就要被淋着了。 雨过天晴，一行人在庄子里闲逛，倒是走到了庄子最东边的竹林，竹枝杆挺拔修长，亭亭玉立，当真是好看。刚下过雨，空气中还有泥土的芬芳。 “难怪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竹连竹，满目碧绿，仿佛是一幅竹画长卷，林荫蔽日，宁静幽远，清风过处，竹涛阵阵。 地上还有刚冒头的小竹笋，雨后正是小竹笋疯长的时候，宋霁初想的却是这个时候的竹笋，一定很好吃。来都来了，不如挖些竹笋回去，晚饭也有了着落。 “娘娘请留步，”管事的真的很会扫兴，偏偏拦住了宋霁初一行人的脚步。“娘娘，过了这片小竹林，便是锦乡侯府的庄子。” “锦乡侯府……”管事的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跟宋霁初说。 “你直接说。” “不太好相与，王爷也是不喜与锦乡侯府交涉，这片竹林，便没怎么管过，只是偶尔会挖些竹笋。”管事的据实以告。 “不妨事，我们也是挖些竹笋。” 在我自家的庄子上，挖些竹笋，还要看谁的脸色，要是这样，我这个临江王妃，也就不用混了。 “嫂嫂，走，挖些竹笋，晚上加餐。”宋霁初才不理，扯着大奶奶万氏就往竹林里去。 管事的有些着急，这锦乡侯府，可不是一般的不好相与，若是娘娘吃了亏，自己可怎么跟王爷交代啊。 小霍太太和罗姑娘也紧随其后，大爷宋筠跟在最后，帮忙拿篮子。 “这边有好多，尽管多挖些，带回去尝尝鲜也是好的。”好东西自然要大家一起分享，宋霁初不会吝啬这一点竹笋。 “宋姐姐既然这么说了，我可就不客气了，娘亲也喜欢吃。”罗姑娘笑嘻嘻的回应道。 “只管挖，管够。” 一行人各干各的，都在那边埋头挖笋，宋霁初也打算多挖些回去，也让唐修远和两个小的尝一尝。 宋霁初一行人正说说笑笑的挖竹笋，大爷宋筠一边挖，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毕竟还负担着保护几个女人的责任。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大喝。 看装束，像是管事的，明显又不是临江王府的管事，过了竹林，就是锦乡侯府的庄子，应该是锦乡侯府的管事。 王府的管事赶忙挤了过去，“我们家主子，想吃些新鲜的笋，我们在这儿挖笋，又不干你的事。” 管事的还是知道轻重的，没暴露宋霁初她们的身份，竹林到底隐蔽，锦乡侯府又向来是个混不吝，再冲撞了主子们，他这个管事，也就当到头了。 “怎么不干我的事，我们家的笋，也是你们能随便挖的。”锦乡侯府的管事，顿时拔高了嗓门。 锦乡侯府的管事，也是带人来挖笋的，想着给侯府的主子们送些孝敬，眼看着竹笋被挖，哪会善罢甘休。 “这就是不讲道理了，竹林是我们王府的，竹笋自然也是王府的，怎么就成你们侯府的了。”唐修远不喜锦乡侯府，不是没有原因的，所以庄子上的管事们也不怎么搭理锦乡侯府的管事，平时他们挖挖笋，本着不给主子惹麻烦的基本原则，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们不越过竹林就好，几个笋子能值几个钱，临江王府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些。于是，双方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锦乡侯府的人，会时不时的来挖竹笋，两边基本互不搭理。 今日却不一样，宋霁初难得来庄子上游玩，管事的也想表现表现，更何况宋霁初一行人如今正在兴头上，怎么能让旁人扫了主子的兴。 “老杀才，明明是我们侯府的竹林，你们整日仗着王府作威作福也就算了，平日里偷着挖，我们侯府也不计较，现在倒是直接偷到你爷爷头上了，我们侯府的东西就这么好吗，你们王府连笋子也买不起。” “你们算什么东西，给爷爷提鞋都不配，还敢擅动侯府的东西。” 锦乡侯府的管事已经跟锦乡侯府报了，会送笋子过去，现在被人截了胡，便把怨气撒到了临江王府的管事身上。 锦乡侯府的其他人，见宋霁初一行穿的和普通农妇一般，只当她们是农妇，上来就抢。大爷宋筠怕伤了宋霁初她们，护着几个女人往后退，顺便一脚踹了过去，上来抢夺的人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放你娘的屁，我们王府什么好东西没有，谁稀罕几根没人要的笋子。竹林到底是谁家的，有文有契，非要把官府招来辩个一二不成？”临江王府的管事直接跳了起来。 “咱们王爷大度，平日里懒的与你们计较，还敢在王府门前跳脚，我们王府门第不知道比你们什么侯府高出多少，就是你家主子，见了咱们王爷都得客客气气的。” “别说这是我们王府的林子，就算真是你们家的，我们也拿的。” “只是咱们王爷不让，王爷不让咱们同疯狗一般见识。” 宋霁初没忍住笑了，这管事的，骂的还真脏。 “老杀才，你说谁是疯狗？” “谁应声便是说谁，你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干嘛，生怕旁人不知道说的是你啊。” “今天这笋，爷爷还就拿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有本事就报官。”锦乡侯府的，已经是在耍赖了，也是料定了临江王府不敢报官，一来官府太远，二来为这点儿小事就报官，传出去王府的名声也要受损。 锦乡侯府的人一拥而上，过来争抢。 第191章 摇人 混乱中，宋霁初瞧见有人动了兵刃，宋霁初如今是临江王妃，临江王是异姓王，在异姓王面前动刀兵，罪同谋逆，为了几根笋子，不至于吧。 锦乡侯府的管事，显然也没想到这么多人一拥而上，会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大爷宋筠吹了声口哨，一群暗卫从天而降，一波护着宋霁初一行出了竹林，另外一波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了，除临江王府外的所有人。 “别出人命，别让一个人跑了。”宋霁初吩咐道。 “娘娘放心，他们下手都有轻重。”大爷宋筠应下。 “让霍姐姐和罗妹妹看笑话了。”宋霁初笑了笑，对着小霍太太和罗姑娘，宋霁初只当是锦乡侯府与临江王府之间的小摩擦，没提方才看到兵刃的事情。 “如此太肆意妄为，是锦乡侯府，倒也不奇怪。”小霍太太和锦乡侯府打过交道，锦乡侯府上下都是鼻孔朝天，明明是文不成武不就，子孙也没什么出息，全靠祖上恩荫撑着，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 “锦乡侯府怕是不会到此为止，这么个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大奶奶万氏皱起了眉，挨了顿打，定然不会。锦乡侯府在临江王府面前，算个什么东西，大奶奶万氏也听说锦乡侯府风评不好，粘上这样的人家，只觉得晦气。 “真是晦气！”罗姑娘也气鼓鼓的说。 “这倒是个好机会。”宋霁初喃喃的说。 “你，”宋霁初指了指管事的，“刚才表现不错。” 管事的不敢应声，主子受辱就是他们这些底下人无能 搅了娘娘的兴致，管事的连活吃了锦乡侯府管事的心都有了。 “去找人，把竹林砍了，庄子上有不少人家，没什么像样的家具，竹子全砍了，给农户们做家具。” “全砍了？”管事的也没想到。 “全砍了。”宋霁初的语气不容置疑。 管事的还想说什么，被大爷宋筠扯了一把，便闭了嘴。 “你，”宋霁初随手指了个暗卫，“回去告诉王爷，就说你家娘娘，在庄子上被人指着鼻子骂，让他自己看着办。” “是。”暗卫应下，忙不迭的走了，娘娘一定很生气，对王爷都这般，自己这种小喽喽还是闭嘴吧，生怕慢了一步，宋霁初发起火来，殃及了自己。 唐修远怎么会真的让宋霁初来当诱饵，而没有丝毫准备，唐修远亲带着暗卫，就守在庄子外面，只要庄子有异动，最多一顿饭的功夫，暗卫们就能将庄子包圆。即便京郊庄子众多，也完全不成问题。 锦乡侯府虎啊，平日里又就算了，偏偏挑了今天，还和娘娘撞在一起，自求多福吧。 “娘娘，属下有事禀报。”另一个暗卫站了出来。 宋霁初点了点头，一行人往住处去。 宋霁初和大爷宋筠，一起听暗卫汇报，其他三人则聚在一起收拾挖里的竹笋。 “娘娘，属下们查到，周围的皇庄土地，都有年轻女子失踪。” “王府的庄子也有？”年轻女子失踪，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些年轻女子会遭遇什么，即便没有真的发生，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久，名节也早没了，就算真的能找回来，后半生也是毁了。 这些人当真该死！ “王府的庄子倒没有，只是前段时间有传出过招贼的消息，属下细细查问了，是有一伙贼人，想在庄子上拐骗年轻女子，幸好庄子上的人察觉的早，那女子才无事。顾忌那女子的名节，庄子对外都说是招了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是我们要找的了。”宋霁初点了点头。 “有多少女子失踪，可有报官？”人口失踪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听唐修远提起过 还是说官府根本就没介入？ “没有报官。”暗卫回答道。 “庄子上靠男丁做苦力本就不重视女子，即便真的报官，区区佃农，也入不了官老爷的眼。”大爷宋筠基本猜到了后面的原因。 宋霁初没说话，宋霁初虽然年纪不大，也知道京城中不少达官贵人，视人命如草芥，在他们眼里，草芥的性命又怎么能算性命。 “听说王府的庄子上，也有女子不见了踪影。”宋霁初神神秘秘的说道。 “未曾听说。”暗卫没太明白。 “也是刚听说的。”宋霁初笑了笑。 “属下明白。”懂了懂了，以此为由，再加上锦乡侯府的事情，直接把事情闹大，王爷这边也好安排人手。 “安排人，送嫂嫂她们回府吧，后面的事情，王爷和本宫来处理。”涉及细作，还是不让她们冒险了。 宋霁初打发了暗卫，去找大奶奶万氏她们。今日挖了不少竹笋，大奶奶万氏是收拾竹笋起来很是得心应手，小霍太太和罗姑娘没怎么见过，倒是跟着大奶奶万氏学着，也能上手了。 “娘娘。”大奶奶万氏注意到了宋霁初。 “嫂嫂、霍姐姐、罗妹妹，庄子上不安全，我让人送你们回府。”宋霁初开门见山。 “娘娘是担心锦乡侯府？娘娘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府。”如果真有危险，大奶奶万氏绝不会同意宋霁初一个人留在庄子上，即便大爷宋筠会守着宋霁初。 “是啊，既然庄子上不安全，怎么说也不能把你留在庄子上。”小霍太太也附和道。 “就是就是。”罗姑娘也是这个意思。 “是我和王爷有事要做，”宋霁初压低了声音，“前些日子王爷奉命捉拿山匪，实际上并不是山匪，而是细作。” 三人听完都瞪大了眼睛，细作？还混进了京城？ “大部分已经被王爷拿下了，还有小部分，混进了皇庄，我请你们一起来皇庄，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临江王府不顾个人安危，我罗家也是一样，宋姐姐别拦我，我是定然要留下的，抓细作这么重要的事情，我罗家必须助王爷一臂之力。”罗姑娘最先表态。 “我也是一样的心思。”小霍太太也点了点头。 宋霁初完全不担心姚家和罗家会来分一杯羹，宋霁初请她们两位过来的时候，其实也是想借助姚家和罗家的势力。如果是康兰馨，宋霁初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多年的默契，只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彼此。宋霁初虽然与小霍太太、罗姑娘交好，到底不如和康兰馨的情分，让她们以身涉险，宋霁初也觉得不太好。 “周围的庄子上，有年轻女子失踪，王府庄子上的女子也差点被诓骗，我也怀疑和他们脱不了干系，正好借口，把事情闹开来。”宋霁初依旧压低了声音。 这也就解释了，宋霁初干嘛大动肝火的要把竹林彻底给砍了。 “宋姐姐，借你的人使使。”罗姑娘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了一副耳环。 “来人。” 暗卫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你带着这个去我家，跟我爹说，他的宝贝闺女让人欺负了，让他速来给他宝贝闺女做主。” “你去我家，找我夫君，也让他带人尽快过来。”小霍太太到底是嫁为人妇，不可能指使的动整个姚家，喊小姚大人还是可以的。 第192章 新的发现 没一会儿功夫，唐修远便到了，宋霁初这才知道，唐修远就带着人守在庄子外面。姚家和罗家得了信儿，都赶到了庄子上。罗将军一收到消息就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自己儿子众多，可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从小就是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自己的宝贝闺女。 罗将军二话不说，又将皇庄土地围了个遍，就算是只苍蝇，也得抓住问问公母，、。 这么大的动静，锦乡侯府也得了信儿，又听闻临江王妃这几日住在庄子上，便猜到了，自家庄子上的管事，可能得罪了临江王妃。 等锦乡侯急吼吼的赶到庄子上的时候，唐修远、罗将军、小姚大人在原先竹林的位置，不知道在商议些什么。原本郁郁葱葱的竹林，也被尽数砍去，就连地，都被翻了起来。 锦乡侯整了整衣裳，走了过去，“王爷、罗将军、小姚大人。”锦乡侯依次行礼，三人却都没搭理锦乡侯。 锦乡侯这才注意到，除过这三位之外，还有京兆尹的官员、刑部的官员以及仵作。 一听王府暗卫说，有新的发现，宋霁初她们本来也想过来凑热闹的，暗卫又说会吓到几位贵人，唐修远就让大爷宋筠陪着几人，自己带人去现场查看去了。 还好没把宋霁初她们带过来，唐修远和罗将军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场上马革裹尸并不少见，小姚大人则是纯纯的笔杆子，平时在家怕是连杀鸡也没见过，一看到现场的情况，腿肚子都是软的，等把现场清理干净的时候，小姚大人一个没忍住，直接躲到一边干呕了起来。 竹林砍去，土地翻整，在竹林下面，发现了一堆白骨。初步判断，是具尸体，只是时间久远，已然白骨化。几名仵作合力，才算勉强验出，白骨生前，应该是名年轻女子，死因，则应该是中毒。 刑部刚收到信儿的时候，非常不理解唐修远的行为，一具白骨而已，刑部每年不知道要处理多少凶杀案。京兆尹和刑部这几年都没有接到过年轻女子失踪的消息，又是在庄子上发现的白骨，想来这位年轻女子要么是奴婢，要么是娼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实在没必要大费周章。 可毕竟是唐修远发了话，京兆尹和刑部也只能配合着。 “诸位大人，这具白骨有异，左脚有六个脚趾。”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能确定年龄、性别以及死因，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仵作能验出来的内容并不多。 “去庄子里查查，可有天生六指的女子。”不等其他人反应，唐修远继续命令道。 暗卫们领命下去。 “两位大人，”唐修远朝京兆尹和刑部的官员拱了拱手，“既然是在本王的庄子上，发现的白骨，本王也不会包庇下面人，庄子上下，两位大人尽可查问。” “只是本王想给两位大人提个醒，这地界，虽是临江王府，可锦乡侯府的人，也没少过来，若非如此，今日本王和罗将军、小姚大人、锦乡侯，也就不会在此处了。” “锦乡侯，你说呢？”唐修远把问题抛给了锦乡侯。 锦乡侯能说什么呢？手下人生事，得罪了临江王妃、霍太太和罗姑娘，这三家人明显是来给家中女眷讨说法的。 其实唐修远和锦乡侯都心知肚明，这具白骨，与锦乡侯府脱不了干系。 临江王府名下的庄子，自老临江王殉国后，都是由宫里管着的，直到唐修远立府，才交到唐修远手里。唐修远又将庄子交给了叶樟全权负责，宋霁初入王府后不久，叶樟更是对庄子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排查，别说是命案了，就是东家老李和西家老张吵了架，王府都知道，要真和王府有关，唐修远早就出手整顿了。 “本王还听说，周围的庄子都有年轻女子失踪的消息，既然京兆尹和刑部都在，就一并查清楚的好。”唐修远根本没给锦乡侯说话的机会。 “散了。”唐修远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了。 唐修远是完全没搭理锦乡侯。 “王爷留步。”锦乡侯倒是拦住了唐修远。 “下面人许是有什么误会，下官给王爷赔个不是。” “能有什么误会，”罗将军行伍出身，向来是直来直去的，不讲什么弯弯绕，“我就问你，我家宝贝闺女，好好的出来陪娘娘散散心，怎么就被骂哭了。” “都说了是误会，误会。”锦乡侯虽然也瞧不上罗将军，但还是忌惮罗将军的拳头，这要是挨上一下，自己估计得躺个十天半个月。 罗将军伸脚绊了下锦乡侯，锦乡侯没站稳直接摔了个四仰八叉。 “侯爷说是误会，就是误会吧，只是我家闺女脾气大，我府里也安生不了，既然我府里闹腾，侯爷就也别想安生了。”要不是京兆尹和刑部官员都在，罗将军真的会暴揍锦乡侯一顿。 什么东西，整日里鼻孔朝天，恨不得把头抬到天上去，敢招惹临江王府，还欺负自家宝贝闺女。 “在王妃面前亮兵刃，侯爷精通律法，应当知道是何罪名。等此事料理完毕，下官定将事情原原本本上奏圣上。”小姚大人是文官，文官的笔杆子，也不输罗将军的拳头。小姚大人是想借着临江王府的势，给霍太太出口气。小霍太太是典型的高门贵女，从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双方管事如此激烈的争吵，小霍太太那可真是见都没见过。 正如小姚大人所说，宋霁初代表临江王府，若无特殊情况，在宋霁初面前拔刀，就是谋逆。 “好一个谋逆！”锦乡侯倒是突然生起气来了。“小姚大人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治死本侯，女子抛头露面，当真恬不知耻，妇德妇言，全然不从，也就小姚大人把人当个宝，谁知道背地里会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锦乡侯这是就差明说小霍太太行为放荡、不守妇道了。小姚大人气的双眼发红，宋霁初也好，小霍太太也好，罗姑娘也好，不过是出来散散心而已，就被锦乡侯如此羞辱。 只听一声响动，唐修远一脚将锦乡侯踹出几丈远，锦乡侯哪里是在说小霍太太，分明是在指桑骂槐的说宋霁初和罗姑娘。 “都看清楚了，是本王踹的锦乡侯。”唐修远负手而立，一脸冷漠，“锦乡侯府的夫人、姑娘，可千万在家好好待着，别踏出府门半步，不然就是不守妇道，不知廉耻。” “锦乡侯不会好好说话，本王也不介意教教锦乡侯如何闭嘴。” 第193章 下棋 “锦乡侯这般，也查不出什么，辛苦京兆尹，就在庄子上给锦乡侯找间屋子暂时安顿下来吧，等事情了结了再说。”这是变相软禁了锦乡侯。 “王爷这是要软禁本侯。”锦乡侯已经被小厮扶了起来，一手扶着小厮，一手捂着胸口，气急败坏的说道。“本侯要上折子，临江王滥用职权，擅动私刑，你们与临江王沆瀣一气。” “侯爷请便，若需要传信，本王也可以帮侯爷一把。”唐修远摆了摆手，王府暗卫便将锦乡侯带了下去。 “本侯定要参临江王，还有你们。”锦乡侯扯着嗓子喊道，其他人也并不理会锦乡侯。 “事情没查清之前，还要委屈几位大人，在庄子上多住几天。”不仅仅是锦乡侯，还有今天在场的所有人，唐修远都没打算放他们回去。 京兆尹和刑部配不配合，唐修远也无所谓，罗将军和小姚大人能来，他们二人一定会配合。 接下来的几天，几个男人都忙得几乎见不到人，小姚大人除外。小姚大人只是个文弱书生，不能像唐修远和罗将军一样，深入虎穴的。守着宋霁初她们几个的任务，就交给了小姚大人，大爷宋筠也被派了出去。宋霁初她们暂住的小院儿，也被王府暗卫们围得水泄不通，不然唐修远也不能放心把大爷宋筠派出去。 宋霁初白天几乎没怎么见过唐修远，基本每天都是宋霁初睡着的时候，唐修远才回来，早上宋霁初起来之前，唐修远又走了。虽然宋霁初会被惊醒，然后再接着睡。夫妻二人倒是没怎么说上话。 这日唐修远倒是闲了下来，早早的回来了，还抱了棋盘过来找宋霁初。 “下一盘？” “我不会。”琴棋书画，宋霁初最差的是琴，却又能准确的听出每一个音，其次是棋，宋霁初只是简单入了个门。 “下着玩儿，我教你。”唐修远已经摆好了棋盘。 唐修远执黑子，宋霁初执白子，两人相对而坐。 “王爷可是料理清楚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两人一边聊，一边下棋。 “那就提前恭喜王爷了。”宋霁初是真的不太会，已经开始胡乱落子了。 “放这里，就是死局，再想想。”唐修远提醒宋霁初道。 棋盘上，黑子已经围了白子，倒是和如今的局势一般，唐修远的人，已经把细作围死了，只等瓮中捉鳖。 “狗入穷巷，必遭反噬。”宋霁初也是一语双关，“只是我没本事破局，兔子急了却也会咬人。”宋霁初棋艺有限，破不了唐修远的局，却不代表细作们，也破不了唐修远的局。 “网开一面，不必破釜沉舟。”唐修远拿了白子，替宋霁初落下一子，白子貌似杀出了重围。 唐修远和宋霁初的想法是一样的，活的比死的更有价值，不到万不得已，唐修远也不想鱼死网破。 白子跳出了黑子包围圈，却又入了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王爷，”这时一名暗卫闯了进来，“东风已至。” 唐修远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宋霁初给唐修远拿了件披风。 “早点休息，别多想，明日就能回府了。”唐修远由着宋霁初为自己披上披风，在系上带子。 宋霁初点了点头，目送唐修远离开，然后把目光又放在下了一半棋盘上。 唐修远对阵宋霁初，可以说是碾压式的胜利，唐修远这般胸有成竹，但愿也能同样顺利。 唐修远一夜未归，宋霁初也一夜未眠，盯着那盘残棋，看了一夜。 …… 京城，姚阁老府中。 “此话当真？”姚阁老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事关重大，儿子怎敢欺瞒父亲。”小姚大人一脸凝重。 “临江王前些日子奉旨离京剿匪，实际上是在暗中调查细作，临江王妃突然邀太太和罗姑娘去皇庄上游乐，也是因为有细作藏在了皇庄里。” “儿子收到太太的信儿，便带了稳妥的护院儿，赶了过去。” “不仅仅是细作，临江王妃还查到，皇庄里曾有几名年轻女子神秘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我们到的当天，便在竹林里，挖出了一具白骨，仵作查验，确为年轻女子的骸骨。” 姚阁老位高权重，统管六部，却对细作的事情，毫不知情。唐修远定是察觉了什么，才向圣上请旨去剿匪的，临江王妃也是如此，以身犯险，引蛇出洞。 “后面如何了？” “临江王带着罗将军在查细作的事情，儿子无用，帮不上忙，只是配合京兆尹和刑部，查了查白骨的事情。” “锦乡侯府的管事，贪财好色，对庄子上略微平头正脸的姑娘，即便已嫁为人妇，也不放过。管事的又和锦乡侯府打通了关系，佃农们有冤无处诉。那具白骨，也是如此，不过据锦乡侯府的管事供述，只是想奸污那女子，却不知那女子为何死了。人既然已经没了，管事的便将人草草掩埋了。” “那女子是中毒身亡的。” 这女子也是苦命人，被人奸污了不算，还有被人下毒害死，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给那女子下毒的，正是细作。细作毒死了那女子，便顶了那女子的身份，想法子入了锦乡侯府做女使，如今已经是侍妾了。” “其他失踪的女子，其中有一部分，是被锦乡侯的管事关了起来，以满足自己的兽欲。细作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也暗中抓了些女子，好生调教，再想方设法送到京城官员府上。即便东窗事发，也可以直接推到锦乡侯府头上。” 姚阁老紧皱着眉头，仿佛能把蚊子夹死，如果真有女子入了京城官员的府邸，京城怕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昨天夜里，厮杀了一整夜，据说临江王和罗将军都开了杀戒，生擒了几名细作，可惜儿子没能见着。细作的后槽牙里，藏着见血封喉的毒药，临江王身边，有个叫白果，倒是暂时保住了几人的性命，几日的时间，也够刑部和大理寺问问清楚了。” “锦乡侯和那管事，也被一并押了回来。临江王的意思是，要三司会审。” 第194章 康家上京(上) 临江王唐修远，功勋卓着，又立此大功，太后与圣上本就偏爱唐修远，日后临江王府怕是更要红得发紫了。 平心而论，姚阁老很欣赏唐修远，唐修远的名望地位，虽然有老临江王的缘故，其实更多的是唐修远自身的实力。 唐修远再出色，也只是异姓王，削藩，是迟早的事情，即便圣上不削藩，几位皇子没一个和唐修远对付的，等皇子登基，临江王府如今的荣光，都将成为催命符。 “霍氏和临江王妃交好，你也提点着，别让霍氏和临江王妃走太近。”姚阁老历经两朝，又爬到了阁老的位置，眼光自然比小姚大人更长远，姚阁老希望姚家能成为屹立不倒的京城大族，就必须与京城中的各方势力搞好关系。 和临江王府关系太好，在皇子们眼里看来，总归是不好。 “这是为何？儿子瞧太太和临江王妃倒是很合得来。”小姚大人有些不解。 “正是因为霍氏和临江王妃合得来，才要保持距离，和临江王府走的近，让圣上和几位皇子怎么想？”姚阁老重点想说的是几位皇子，圣上怕是对姚家和临江王府走的近，乐见其成。 “朝堂之事，与内宅女眷何干。”小姚大人嘟囔了句。 “糊涂，”姚阁老听得清楚，“老子现在是阁老不假，你们几兄弟，又有几个是争气的，等老子告老还乡，你们几个谁能撑得起姚家的门户。” 姚阁老气的只拍桌子，老子英雄儿好汉，几个儿子资质平平，唯独小儿子还算争气，要是小儿子能像临江王这般，还用得着自己费什么心思吗？ “儿子无能。”小姚大人承认自己没用，百无一用是书生，做官也是不上不下的，日后父亲若当真致仕，自己或许真的撑不起姚家的门楣，放眼京城，又有哪些世家大族，可以真的兴盛不衰。小姚大人想说什么，却硬生生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另外一边，大爷宋筠这边，收到了圣上的旨意，封其母万氏，为二品诰命夫人。这是圣上答应宋霁初的，为宋霁初的两位母亲，加封诰命。本来是两道圣旨，一道给大爷宋筠，是加封宋家大太太陈氏，另外一道则是给宋曜的，加封宋家二夫人范氏。 范夫人已经是二品诰命夫人，圣上正在考虑该如何给范夫人品阶时，正好被长公主瞧见了，“婆母为一品诰命，儿媳还要与婆母平起平坐不成？”长公主如是说，所以圣上决定不再加封宋家二夫人范氏。 宋霁初可没精力管这些，这些消息自会有人传给京城宋家。宋霁初有些认床，好容易在王府主屋能睡个踏实觉，这几天去庄子上，没一天是睡的安稳的。可算是回了王府，宋霁初狠狠地睡了一觉，像是要把这几天的睡眠不足都补回来一样。 去庄子上待了这么久，府上的事情，是一点儿都没管，虽然如今临江王府上下都十分妥帖，宋霁初在不在都没有什么所谓。毕竟也是离府这么久了的，府中的事情，还是要再理理的。这才出去了几天，怎么又有账本要看，宋霁初就像是被抓过来补作业的学生，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娘娘，康家的船，明日便能到了。”蔷薇进来通报。 “馨馨可算是来了。”裴哲中留在了京城，康兰馨自然也要来京城，不仅是康兰馨，还有康家一众，都来了京城，送嫁康兰馨。 “去通知裴大人。”明日在码头要是见不到裴哲中，看我怎么收拾你。 晚上宋霁初同唐修远说起此事，宋霁初本来是打算让唐修远陪着一起去接康家，宋霁初也知道，细作的事情还没结束，唐修远估摸着不得空。 明日朝会，似有大事要处理，唐修远不好请假。裴哲中则没有什么所谓，毕竟只是新入翰林院的小官儿，上朝参政，也不能发表意见，只是听听，去不去的，都不碍事。 宋霁初早就命人将厢房收拾了出来，康家就直接住在王府，宋霁初还想让康兰馨直接从王府出嫁，这个估计不太行，没关系，大爷宋筠住的也不远，从大爷宋筠府上出嫁，也是一样的。 第二日一早，唐修远起身练功的时候，宋霁初就醒了，与往常不同，宋霁初立即喊了女使们，洗漱、更衣、上妆。 唐修远知道，宋霁初一直都盼着康家上京。 今日有要事处理，不能陪宋霁初一起去接康家了。 唐修远出门上朝，宋霁初则出门去了京郊的码头。 裴哲中也已经在码头候着了，打扮的也是精神抖擞的，这态度还不错，宋霁初点了点头。 宋霁初不好直接露面，便坐在马车里等着，裴哲中和女使们在马车外面等着。 “娘娘，有船靠岸了。”蔷薇隔着马车同宋霁初说道。 应该是康家的船了。 “娘娘，是康家。” 宋霁初掀起了车帘，是康家，康夫子、祝姑姑、康兰馨和康松盛都来了，同行的还有裴哲中的母亲。 宋霁初由女使扶着，下了马车。 康家一行也注意到了在码头等着他们的宋霁初和裴哲中。 “夫子，母亲，恭候多时。”裴哲中虽然喊得是康夫子和母亲，实际上则一直在看向康兰馨的方向。 “见过临江王妃。”康家一行人，自是要给宋霁初行礼的。 “夫子不必多礼。”宋霁初亲自扶起了康夫子，身边的女使则按顺序扶起了祝姑姑、康兰馨和康松盛以及裴哲中的母亲。 “先回府吧。”码头上人多眼杂，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宋霁初准备了好几辆马车，裴家母子坐一辆，康家坐一辆，康兰馨则被宋霁初拉上了自己的马车。 “馨馨，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是把你盼来了。”小姐妹俩激动的抱在了一起。 “娘娘，王爷待你好吗？府中可好？”两人书信从未断过，宋霁初总说自己一切都好，康兰馨还是忍不住再多问几遍。 “一切都好，”真好，康兰馨来京城了，即便如今二人身份悬殊，两人之间依旧同从前一样，从未有隔阂。“王爷待我好，两个孩子也和我玩儿好，府中一切都好。” “别说我了，一想到你要嫁给裴大人，我就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宋霁初说起这个，就有些愤愤。 “当初你奉旨嫁入临江王府，我也是这种感觉。”康兰馨理解宋霁初的感受，当初宋霁初大婚，康兰馨远在广陵，唐修远又有孩子，宋霁初一进门就要给人当后妈，康兰馨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所以裴大人和王爷都是猪，哈哈哈。”宋霁初莫名被戳中了笑点，笑个不停。 “娘娘，你小声点儿，哈哈哈。”康兰馨见宋霁初笑，也开始笑，两个人在马车里笑的东倒西歪的。 “娘娘。”外面的蔷薇，忍不住提醒道。 马车里，这才消停些。 第195章 康家上京(下) 宋霁初一行，在码头还是等了一阵子的，唐修远已经下朝回了府，正在正厅等着康家一行人，大奶奶也带着孩子，一起等在王府。 宋霁初一下马车就看到王府府门大开，侍卫恭敬的立在两侧，这一看便知道，唐修远已经回来了。 宋霁初领着一行人去了正厅，远远的就瞧见唐修远在厅上很认真的在看什么，大奶奶坐在下首候着，白果注意到了宋霁初一行人，扯了扯唐修远。唐修远合上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白果，然后起身迎了上来。 “见过王爷。”康家一行人连带着裴哲中母子，给唐修远行了大礼，这礼，唐修远得受着。 唐修远亲自将康夫子扶了起来，宋霁初扶起了祝姑姑，将二人请到了主位上。 “学生拜见夫子。”在唐修远的带领下，临江王夫妇、大爷宋筠夫妇、裴哲中共同向康夫子和祝姑姑行礼。 “王爷使不得。”康夫子受宠若惊。 “天地君亲师，夫子受得。”康夫子和祝姑姑是宋霁初的老师，也就是临江王府的老师，自然是要拜上一拜的。 宋霁初也知道唐修远很忙，能抽出时间亲自迎接康家已是不易，简单的行礼客套之后，宋霁初便拉着康兰馨去了提前收拾好的屋子。康家难得上京，自然是要住在王府里的。 “你们就安心在府里住下，等过了门，再去你家不迟，那宅子是广陵宋家给你的陪嫁，裴大人要是敢惹你生气，你就直接把他赶出去，他要是还不听，我就让人把他打出去。”宋霁初拉着康兰馨絮絮叨叨的说着。 就算没有宋霁初这个王妃，裴哲中也断断不敢惹康兰馨生气。 “我和哥哥嫂嫂都说好了，等出嫁的时候，你就从哥哥家出门子，我和嫂嫂为你送嫁。”虽然宋霁初更想康兰馨从王府出门，明显这是不现实的，就算唐修远同意，礼部也绝不可能同意，康家更不会同意。 “这怎么行？”康兰馨拒绝了。 “这怎么不行，我和哥哥也是你的娘家人啊，总不能从客栈出门子吧，那像什么样子。”宋霁初假装恼了，“就这么定了，哥哥家离你家宅子也近，早上还能多睡会儿，你不知道，京城这边成亲规矩忒多，出门先迈哪条腿都有讲究。”宋霁初是王妃，成亲的规矩，自然多，康兰馨不过是嫁给一个小官儿，也不需要守太多规矩。宋霁初是好意，康兰馨领情。 “娘娘。”康兰馨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小到大，广陵宋家对康家都多有照拂，这次自己成亲更是如此，广陵宋家直接送了套京城的宅子。京城寸土寸金，就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宅子，京城宋家的宅子，地理位置不都更偏僻些吗？康兰馨知道，说是广陵宋家送的，实际上是宋霁初自己送的，宋霁初是怕自己会不收，才饶上了广陵宋家。 “可惜这是在京城，得守着规矩，日后回了广陵，便不必如此了。”宋霁初指的是行礼。 大爷宋筠夫妇和康家，见到自己，都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规规矩矩的尊称一句“娘娘”。小霍太太和罗姑娘便不必如此。小霍太太背后是姚家和霍家，罗姑娘背后是罗家，都是世家大族，轻易撼动不得。广陵宋家和康家却不一样，两家在朝廷上根基太浅，一个“不敬”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就算真的计较起来，对姚家、霍家和罗家而言不过是皮毛之痛，不痛不痒，对广陵宋家和康家而言，就是切肤之痛，断了前程也未可知。虽然广陵宋家几位兄弟对读书貌似都不太感冒，但也没必要为此自断前程。康夫子身有残疾，无法入仕，康松盛却是大有希望。在京城还是规矩些吧，等日后唐修远就藩回了广陵，便可自在些了。 用饭时，宋霁初让开了两桌，以唐修远为首的男子一桌，以宋霁初为首的女眷一桌，康松盛也跟着大爷宋筠，一起坐在了男子那一桌。小桓儿按理说也该去男子那桌的，小桓儿偏偏喜欢赖在宋霁初身边，不乐意过去。男女七岁不同席，小桓儿到底年纪还小，宋霁初也就随他了。除了王府准备的菜色，宋霁初一大早就打发人去花千树预定了不少特色菜，康家久居广陵，京城的饮食，康家不一定吃的惯，花千树的特色菜做的还是不错的。 唐修远很给面子，完整的陪着康家吃了顿饭，外头应该是有事情，在白果催了几次之后，才起身离开，顺便带走了大爷宋筠。 毕竟唐修远是王爷，自然要比裴哲中这个新入翰林院的小官儿要忙的多，大家也都理解，唐修远能如此重视康家，康家已是感激。 一顿饭毕，众人起身告辞，裴哲中带着老母亲先回了自家宅子，大奶奶万氏帮着宋霁初一起安顿康家一行人。 宋霁初早上起的早，这会儿倒有些困了，安置好康家，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主屋补觉。 宋霁初迷迷糊糊的睡着，隐约间听到什么动静，睁开眼就瞧见唐修远坐在了床头。 “王爷。”宋霁初喃喃的叫了声。 “睡吧，再着急的事儿，也不差你睡这一时半会儿。”唐修远小声哄着。 宋霁初翻了个身，搂着两个孩子继续睡过去了。 唐修远拢了拢宋霁初鬓边的碎发，康家进京，宋霁初自是高兴的，也多喝了几杯，身上有股淡淡的，很好闻的玫瑰米酒的味道。 如今事多，以后，也不会消停什么。 宋霁初睡醒了，起身时发现唐修远就靠在床边，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不过倒是眉头紧锁，像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王爷。”宋霁初轻轻晃了晃唐修远。 唐修远也醒了。 “王爷怎么不去榻上歇着。”这么大个屋子，还能没地方让唐修远休息不成，非要靠在床头。 时间也差不多了，宋霁初叫醒了两个孩子，白天不能让这两个小祖宗睡太久，不然晚上该闹腾的不好好睡觉了。 唐修远则扯了扯床头的彩绸，杜嬷嬷带着女使进来，把两个孩子领走了。 第196章 统管吏部 “王爷可是有事？”唐修远这般，十有八九是有事情。 “圣上让我统管吏部。” “什么？”宋霁初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慢点。”唐修远忙不迭的给宋霁初递了块帕子，又轻拍宋霁初的后背，让宋霁初顺一顺，以后一定不在宋霁初喝水的时候，多说半个字，好歹也得让宋霁初把水喝下去再说。 唐修远虽然是王爷，但其实一直没有一个很固定的职务。京城粮价、赈济灾民、京畿安全甚至是查案、抓细作，唐修远都管过。唐修远更像是圣上的灭火队，基本就是圣上哪里需要，就往哪里去。 吏部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吏部也被戏称为六部之首，圣上这是怎么想的，就这样把吏部交给唐修远了，唐修远可是武将啊。更何况还有几位皇子对唐修远一直虎视眈眈的。 “不仅如此，舒王负责户部，衍王负责刑部，平王负责吏部，兵部由圣上亲自管，工部日后交给五皇子。” 宋霁初还没缓过劲儿来，唐修远就又爆出了一个新的消息。圣上这是把六部给拆开来了，分别交给了不同的王爷。 “姚阁老呢？”对啊，姚阁老呢，之前可都是姚阁老统管六部，圣上也一直有意再提拔几位阁老，却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圣上选任了另外两名阁老，班阁老和白阁老，同姚阁老一起，统管六部，涉及到各部的具体问题，也要征询我和几位皇子的意见。” 懂了，圣上这是分了姚阁老的权，还要几位阁老与几位王爷之间彼此钳制。几位皇子也就罢了，都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干嘛非要扯上唐修远啊，还是吏部，刑部、工部不行吗，在吏部，不管干活、不干活，都很容易得罪人。 “我只是圣上手里的一把刀，”唐修远看明白了宋霁初的担忧，“圣上也想让我做几位皇子的磨刀石。” 这是给一份工资，打好几份工，就算唐修远能干，也不能把人往死里使吧。 “户部尚书是圣上的心腹，说句不恭敬的，是和圣上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别说一个舒王哪个，就是十个八个，也别想乱了户部。” “也正因吏部是六部之首，圣上才更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太后和圣上格外宠信唐修远，几位皇子哪个不嫉妒，如今圣上又委以重任，几位皇子还不嫉妒的发疯啊。户部有圣上的心腹管着，大皇子舒王也只是挂个名，刑部的事儿，又动不动就三司会审的，刑部也做不了主，哪有吏部的权利来的更实在。 如果有的选，宋霁初更希望唐修远去管礼部或工部，再或者就像以前一样。 可惜没得选。 “别担心，战场凶险，我不也过来了吗？” “那不一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官场险恶，王爷该比我更清楚。”说不担心是假的，唐修远设局昏迷了七日，京中各方势力，就已经冒了头，都想吞下临江王府这块儿肥肉。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弱女子，扛不起这么大的责任，也背不起这么大的重担。临江王府上下，可全指望着唐修远呢。 日后的临江王府，怕是不会有什么安生日子过了。 “临江王府这个热灶，很多人早就盯上了，也不差吏部这一把火。”唐修远故作轻松，也想让宋霁初放宽心。 “那王爷可要注意了，别让人直接把灶给烧塌了。”宋霁初撇了撇嘴，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如今可以抱紧太后和圣上的大腿，太后年事已高，圣心难测，临江王府日后如何，宋霁初不知道。 “王妃可是忘了，如今你我是在一个灶上，王妃可是要好好把把门，不是谁来都能加把柴火的。”唐修远突然抱住了宋霁初，好像宋霁初真的能逃掉一样。 “做王爷的王妃，可真累。”宋霁初忍不住吐槽了句，还是在广陵做姑娘的日子舒坦，万事不操心，天塌了有高个子人顶着，自己只管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就好。 “不妨事，累了就不干了，能干就干，干不了就跟圣上请辞，咱们回临江。”唐修远把头靠在宋霁初身上，闻着宋霁初身上淡淡的玫瑰米酒的味道，仿佛自己也醉了一般。 唐修远也才二十出头，在宫里住的几年，早就看透了京城里的尔虞我诈，唐修远更喜欢在边关的那几年。边关清苦，风吹日晒的，却不用整日勾心斗角。如今有了孩子们和宋霁初，唐修远自然舍不得她们去边关吃苦，就藩临江，还是可以的。临江也是宋霁初的老家，唐修远也想看看广陵宋姑娘的威力。 “王爷若是有机会，把馨馨她们弄出京吧，馨馨是个直肠子，有时候说话也不过脑子，怕是自己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宋霁初提起了康兰馨。 宋霁初倒不怕康兰馨得罪了人，毕竟有临江王府做靠山，旁人也会忌惮一二。宋霁初最担心的反倒是，康兰馨不拘小节，粗枝大叶，有人会抓住这一点，对临江王府下手。 “康姑娘不才刚上京，你就舍得把她往外撵？”唐修远抬起来头，看着宋霁初。 同样的品阶，京官也比地方官要高上一头，京官更是比地方官更容易往上升，大家都是削尖了脑袋要往京城里挤，宋曜不就是个例子吗？旁人家丁忧都是在老家丁忧，偏偏宋曜在京城生生等了这几年，算算时间，明年开春，宋曜丁忧也就该结束了。 “泼天的富贵，有命接，也得有命享才是。馨馨和我是一路人，更喜欢广阔天地，而非京城的是是非非。” 宋霁初毫不怀疑，康兰馨会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 “康姑娘大婚在即，不说这些，高高兴兴地送康姑娘出嫁才是正事。” 那是自然，出嫁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宋霁初决不允许有人来破坏康兰馨的大婚。 “王爷，京城宋家那边……”如今唐修远统管吏部，宋曜起复的事情，少不得要来找唐修远，更少不了要来烦宋霁初。 “面子上的事，你看着办就行，我也只会依规办事，旁的不会管。”唐修远正想跟宋霁初说呢，宋霁初倒是先提起来了。 第197章 康兰馨大婚 今日，是康兰馨大婚。 前一日，康兰馨便去了大爷宋筠府上，由祝姑姑和大奶奶万氏陪着，大爷宋筠府上地方不大，康夫子和康松盛过去该住不下了，康夫子和康松盛依旧留在王府，第二日一早，再去大爷宋筠府上。 宋霁初一行人，早上到大爷宋筠府上的时候，梳头上妆的喜婆也才刚到，院子是一早布置好的，康家在京城没什么熟人，所以也几乎没人上门。今日康兰馨是主角，宋霁初穿的很简单，连发饰选的都是简单的插了支偏凤。 康家和裴家，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康兰馨大婚自然与宋霁初大婚，也没什么可比性。 大魏开国皇帝的皇后，献德高皇后懿旨，凡我大魏女子，出嫁皆可凤冠霞帔。凤冠霞帔，自是不能少的。裴哲中也算是下了血本，一顶凤冠，对宋霁初来说是洒洒水，对裴哲中而言，就是要伤筋动骨了。裴哲中应该是攒了许久的银子，才斥巨资，买下了这顶凤冠。宋霁初是王妃，和宋霁初日常佩戴的东西自然不能比，但也算是佳品了。 洁面、绞面、上妆、更衣，宋霁初出嫁时，只会比康兰馨现在，更为繁琐，如今看着康兰馨这般，宋霁初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祝姑姑别哭，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哭的。”看着祝姑姑眼含热泪，宋霁初也忍不住湿了眼角。 “娘。”康兰馨已经换好了婚服。 “娘这是高兴。” 祝姑姑当年，家中突遭变故，也是草草嫁给了康夫子，凤冠霞帔也好、十里红妆也好，都是祝姑姑不曾经历过的，如今看着女儿出嫁，祝姑姑怎能不触景生情。 “好好过日子，别委屈了自己。”祝姑姑拿帕子不住的揩着眼角。 “祝姑姑放心，有我在，谁敢欺负馨馨。”宋霁初拍着胸脯保证着。 门口等待迎亲的裴哲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时辰不早了，新娘子该出门了。”喜婆在一旁提醒着。 祝姑姑给康兰馨盖上了盖头，宋霁初扶康兰馨起身，蔷薇和木兰一左一右跟着康兰馨，送康兰馨上花轿。 宋霁初也想给康兰馨安排几个女使，康家小门小户的，即便是在广陵，也从未找过女使。裴家也是如此，如今的裴家，也只有裴哲中和老母二人而已。听唐修远说，裴哲中的宅子里，只找了个上了年纪的老头看门，和一个厨娘。如今已然成婚，裴哲中又做了官，府中各项事务，都得靠康兰馨来料理。且先等等吧，日后若是有需要，自己再挑好的，给康兰馨送去也是一样的。 二门上，康松盛和大爷宋筠正在等着，康松盛虽然人小，可也是努力，一把背起了姐姐，慢慢往门口走。大爷宋筠在一旁护着，暗中扶着康兰馨，也让康松盛背的轻松些。 正门口的裴哲中也是一身喜庆，满面春光。 康兰馨坐进花轿，蔷薇和木兰会陪着康兰馨，裴哲中费了些功夫，学会了骑马，一路昂首阔步，敲敲打打的朝自家宅子过去。 宋霁初是娘家人，不好去裴宅观礼，祝姑姑哭湿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条帕子。 …… 等到入了夜，蔷薇和木兰才回来，宋霁初躲在屋子哭的难受，唐修远回府后，也一直在一旁陪着宋霁初。 听说蔷薇和木兰回来了，宋霁初立即将人叫了回来，询问今天大婚的情况。 裴家也没什么根基，大婚虽然热闹，确实没来多少人，席面也做的简单。来观礼道贺的，基本都是裴哲中的同窗好友、新科进士，还有裴哲中的顶头上司。新科状元和新科榜眼，倒是都来了。也对，三人都是新科一甲，又同在翰林院任职，是该来喝杯喜酒的。新科一甲三人，状元郎因曾深陷舞弊风波，探花郎因当众抗旨拒婚，在京城都是小有名气。唯独新科榜眼，宋霁初倒是没什么印象。 裴哲中虽然在外面应酬宾客，也提前准备了吃食给康兰馨，蔷薇和木兰也算是跟着沾了光，没有饿肚子。宋霁初点了点头，既然蔷薇和木兰回来了，就说明裴家那边已经送了客，后面就是裴哲中和康兰馨小两口之间的事情了。 康兰馨对裴哲中有救命之恩，裴哲中又心悦康兰馨，康兰馨每每提起裴哲中，都是一脸花痴相，这小两口婚后，还指不定要如何蜜里调油呢。可宋霁初还是有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舒服的很。 …… 三朝回门，裴哲中同康兰馨一起，也是先到大爷宋筠府上，然后再和大爷宋筠夫妇，一起来了临江王府。直接去临江王府，这不就是摆明了说临江王府就是康兰馨的娘家吗？虽然康家住在临江王府，宋霁初也是康兰馨的娘家人。裴哲中入朝为官，背地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唐修远今日不在府中，吏部事多，唐修远就不像之前那样清闲了。 祝姑姑见了康兰馨，又是好一通哭，惹的宋霁初和康兰馨也是一通哭。等出来用饭的时候，三人眼睛都是红红的。 发嫁了康兰馨，康家一行其他人，也要准备回广陵了，康夫子如今管着扬州州学，不能像从前从前一般，肆意山水。提及此处，祝姑姑和康兰馨，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宋霁初也想起了广陵宋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广陵看一看。 “岳父岳母放心，日后若有机会，小婿定请旨回扬州任职，岳父岳母也能常常见到兰馨。”要么怎么说裴哲中会说话呢，主动提出请调扬州，不管能不能实现，总归让康家能有所慰藉。 康夫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娘娘，兰馨这孩子，在京城，还得你多照顾。” “祝姑姑说这话，就是见外了，馨馨和我，如同姐妹一般，我自是会多看顾的。”不用祝姑姑提醒，宋霁初也会这么做。宋霁初还盘算着，等康家离京之后，让康兰馨也见见自己在京中的几位好友。就算要调裴哲中离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完的事。 第198章 送礼 在忙着康兰馨大婚期间，宋霁初就收到了不少帖子，宋霁初都没有理会，王府的门房如今只收帖子。若是主子们请人进来，又收了旁的东西，这是另外的事情，不干门房的事。 这些帖子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唐修远现在统管吏部，都想在唐修远面前刷个存在感。他们不敢直接明目张胆的往吏部送，这不就送到王府来了吗。 宋霁初不由得叹了口气，到底是热灶啊，什么时候都不缺柴火。 “娘娘，舒王妃和衍王妃来了。”女使们通报道。 “没有帖子？直接来的？” “是，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不讲武德，仗着自己是王妃，就直接找上门来了，一般不都是先下帖子，然后再登门拜访吗？你是王妃，我也是王妃啊。 “请吧。”宋霁初无奈。 “去跟康夫子说，让他们不要离开院子，也让人盯着舒王妃和衍王妃，直接请到正厅去，旁的地方，一概不许领。”这两位，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都吃了暗亏，虽然宋霁初没让她们抓到什么把柄，这两位心里，可是保不齐怎么想临江王府呢。 随便使点儿什么手段的，可就有的宋霁初受的。 等宋霁初到正厅的时候，舒王妃和衍王妃已经在坐等了，身后跟着的女使手里，还捧着匣子。真的，你们有事去找唐修远吧，一个两个三个都来找我干嘛，我是能帮上忙，还是能做得了主。 “今儿倒是新鲜，什么风把两位王妃给刮来了。”宋霁初说笑着，也抬手示意女使，给两位王妃上茶。 “本宫新得的碧螺春，两位王妃也尝尝。”康家上京给宋霁初带的，宋霁初很是喜欢。 “好香的茶。”衍王妃神色如常。 舒王妃却是端起来闻了闻，又放了下来，“知道临江王妃这几日忙，便想着等临江王妃空了再来拜访，倒是可巧，同衍王妃碰到了一起。” “裴大人娶妻，老师也从广陵赶来，本宫确实不得空。”宋霁初也不隐瞒什么。 “倒也没什么要紧事，本宫新得了件稀罕物，想着临江王妃或许喜欢，便想拿过来给临江王妃瞧瞧。”舒王妃话落，身边的女使就已经捧着匣子上前去了。 “本宫也是这个意思。”衍王妃身边的女使也凑了上去。 蔷薇和木兰，一人打开了一个匣子，舒王妃的匣子里，是几块儿鸽子血，颜色鲜艳，甚是好看，衍王妃的匣子里，是紫罗兰翡翠，翡翠多呈绿色，紫罗兰颜色的，宋霁初也是第一回见，宋霁初不由得咋舌。 “果真是极好的，”谁不喜欢好东西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的东西能收，有的却不能收，“既是两位王妃新得稀罕物，本宫看过，也当开了眼界，怎好横刀夺爱，两位王妃还是拿回去吧。” 蔷薇和木兰盖上了匣子，请女使从宋霁初身边离开。 “不值钱的东西，临江王妃若是喜欢，本宫便赠与临江王妃。” “无功不受禄，衍王妃不妨有话直说。”这东西不值钱，别逗了，糊弄鬼呢。今天宋霁初只要敢收了这东西，明日早朝，就有人敢参临江王府私收贿赂，宋霁初又不傻。 “临江王与我家王爷，分管六部，都是为朝廷办事，自是该互相照应着。”衍王妃斟酌着用词。 “舒王妃也是这个意思了。”宋霁初把问题抛给了舒王妃。 舒王妃没有说话，今天就不该带着东西来，只是上门拜访，随便拉拉家常也是好的，如今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两位王妃来错了地方，本宫只管府里的事，外面的事，都是王爷在管，也该是舒王殿下和衍王殿下与王爷谈公事，还是说两位王妃可以代表两位殿下，同王爷谈？”后宫不得干政，说的便是王妃、宫妃、公主这些人，除非两位王妃能同长公主一般，深得先帝、太后和圣上的信任。从前宋霁初帮唐修远出主意，在圣上面前也是过了明路的，再说宋霁初出的主意，确实是有关国计民生。 舒王妃脸色一变，这话要是传出去，舒王府怕又要受罚了。 “临江王妃可是瞧不上这东西。”衍王妃插了一句。 “临江王妃误会了。”舒王妃有了不同意见。 “本宫自是瞧不上。”宋霁初连眼皮子都没抬，“临江王府，数代累积，广陵宋家，扬州首富，什么好东西是本宫没见过的，本宫自是瞧不上。舒王妃方才说本宫误会了，这是何意？” “本宫听闻临江王妃见多识广，便想同临江王妃分享新得的宝贝，也想请教临江王妃，这鸽子血，该如何料理。”舒王妃倒是会就坡下驴。 “这鸽子血成色极好，极为难得，咱们到底年轻，怕是压不住这鸽子血，舒王妃不如送给邓荣妃，邓荣妃定然高兴。” 临江王府传至唐修远，已是第四代，自然有不少好东西，京城王府的物件不多，不代表扬州王府没东西。大皇子舒王是新封的王，估计拿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如果不是大皇子舒王得的，便只能是邓荣妃给的，宋霁初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临江王妃说的是，本宫怎么没想到呢，母妃见了，一定高兴。”舒王妃只能应下，这鸽子血本就是邓荣妃拿来给大皇子舒王，让送来给宋霁初的，想着能帮邓家一把，宋霁初倒是让把鸽子血送回去给邓荣妃。 “本宫觉得，衍王妃方才的话说得对，都是为朝廷办事，自然是要相互关照，只是外面的事，本宫插不上手，两位王妃还是去找王爷吧，王爷这会儿，应该在吏部。府中事多，本宫就不留两位王妃了。”宋霁初直接下了逐客令。 “盯紧这两位，不许她们落下任何东西在王府。”宋霁初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这两位就只是过来送礼示好的？不见得吧。 第199章 巫蛊 康家还是离京了，康家本就只是上京为康兰馨送嫁，如今送嫁完了，康家自然是要离京的。 康夫子、祝姑姑和康松盛都走了。 康家上京的时候，宋霁初有多高兴，现在分别就有多难过，最难过的应该是就是康兰馨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爹娘兄弟也走了，除了宋霁初，康兰馨当真举目无亲。 借着康家走了的由头，宋霁初将王府上下彻底翻了一遍，宋霁初总觉得，舒王妃和衍王妃上门，只是来送礼的这么简单。 为着康家离京，康兰馨难免心情不好，宋霁初也没少往裴家跑。宋霁初也想问问康兰馨，愿不愿意陪自己一起去拜会拜会郑国公府、姚家和罗家。 裴家看门的大爷，也不知道是认识宋霁初，所以没拦着，还是根本就没打算拦着，宋霁初就这样直接进了裴家的内宅，找到了康兰馨。 裴哲中公事未回，康兰馨和裴哲中的母亲在府里，裴母坐在主位上，康兰馨陪着站在一侧。 “娘娘。”康兰馨注意到了宋霁初，扶着裴母，一起向宋霁初行礼。 裴母对宋霁初很热情，又是倒茶又是给宋霁初拿糕点的。 “伯母，别忙了。”宋霁初拦住了忙前忙后的裴母。 宋霁初虽然这么说，裴母也不会真的不给宋霁初上茶，反倒是茶水、点心、瓜果堆了一堆在宋霁初面前。 “伯母在京城住的可习惯？” “都好都好。”裴母回应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去找我。”宋霁初报以微笑。 “以后少不得要麻烦娘娘。”裴母满脸堆笑。 宋霁初刚想同康兰馨说些什么，裴母就东拉西扯的说了一堆，康兰馨有些尴尬，宋霁初来裴家，自然是来找康兰馨的，裴母这奉承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伯母，您先去忙吧。”宋霁初不喜欢裴母，说不上来原因，就是单纯的不喜欢。 宋霁初对裴哲中印象好，不代表对裴家人印象都好，裴哲中上京赶考，在广陵被康兰馨所救，住在康家也就罢了，裴母怎么也住到康家去了。 宋霁初既然都发了话，裴母也就只好恹恹的去了隔壁房间。 “裴大人待你好吗？” “待我很好。”康兰馨不由得脸红了。 “我不逗你了，说正事，你家看门的大爷，得让裴大人多上点心，京城不比广陵，裴大人还要做官，你更该扎紧门户。” “果然是做了王妃，说话就是不一样，比以前更有水平。”康兰馨打趣道。 康兰馨虽然打趣，也把宋霁初的话记在心里，宋霁初说的没错，自己是该多上心些。 “裴大人抗旨拒婚的消息，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你婆婆难免会不舒服，你也都留意些。”宋霁初点到为止。 一边是郡主，一边是康兰馨，裴哲中选了康兰馨，裴哲中看的清楚，裴母就不一定了。 康兰馨明白，成婚之后，婆母人前人后两副面皮，当着夫君对自己很好，夫君不在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一个看门的大爷，一个厨娘，府中人够用吗？不够我再找几个妥帖的给你。我觉得，再找个女使吧，帮你收拾收拾屋子也是好的。” 两进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收拾起来也挺费功夫的。 “暂时也用不上，我也收拾的过来。”康兰馨没说实话，实话是，裴哲中单是大婚，就已经花光了积蓄，平日的俸禄，还要用来养家，另外雇个看门的，雇个厨娘，已经是顶天了，再多的人，实在雇不起了。宋霁初可以帮忙找人，但每月的月钱又不能让宋霁初帮忙出。再等等吧，等手头再宽裕些再说。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去找我，王府我还是做得了主的。”宋霁初只是问问。 “对了，我正想问你呢，这个匣子是做什么的，还神神秘秘的让人送过来。”说着康兰馨拿了个匣子出来。 “什么匣子？”宋霁初没明白。 “就是这个，刚才看门大爷送进来的，说是你让人送过来的，我还没来得及打开……不对，既然你要来，送东西肯定是自己带过来啊，干嘛还提前让人送过来，又不像是什么多重要的东西。”康兰馨后知后觉。 跟在宋霁初身边的女使，也就那么几个，就算真是宋霁初差人来送东西，也该是她们。 康兰馨一路小跑着出去了，让看门大爷辨认下，是不是跟在宋霁初身边的人，很明显，不是。 康兰馨有些慌了。 宋霁初说的没错，看门人不仅仅是看门而已，更是要守门。 宋霁初递了块帕子给康兰馨，让康兰馨捂住口鼻，又将匣子拿的远些，才伸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一个被扎满针的，用布做的娃娃。 “这，这，这……”康兰馨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巫蛊，宋霁初的脑子里，蹦出了这两个字。先帝最痛恨巫蛊，圣上亦然，别说是裴哲中这种无权无势的小官，就是唐修远这么血厚的王爷，也经不起巫蛊。 宋霁初隔着帕子，将布娃娃拿了起来，布是广陵宋家铺子卖出去的布，娃娃的背后，写着一串生辰八字，宋霁初不由的瞪大了眼睛，这是圣上的生辰。圣上生辰，便是大魏的万寿节，自然是大魏子民人尽皆知。 宋霁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屋子里的，只有宋霁初、康兰馨、蔷薇和木兰，匣子的事情，不能出这间屋子。 “馨馨，记住了，你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后不管谁问起，包括裴大人，你都要这么说，知道吗？”宋霁初很严肃的跟康兰馨说道。 康兰馨手足无措，只是胡乱的点了点头。 “初初。”康兰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广陵是个小地方，也没有这些勾心斗角，康兰馨十几年的生命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康兰馨遇到的最严重的事情，也就是和广陵街面上的小贩们砍砍价，和弟弟康松盛拌拌嘴。 “是我连累了你，她们的目标是我，只是王府看的严，她们抓不到时机，只能从你这边着手。” “初初别这么说。”宋霁初同自己一起长大，自己也早就把宋霁初当做了亲姐妹，既是亲姐妹，就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府中的事情，务必小心小心再小心，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我会让王府暗卫暗中保护你们，也跟王爷说了，让他想办法把裴大人调出京去，京城不是个好地方。”宋霁初用力捏了捏康兰馨的额手。 康兰馨好容易上京，宋霁初是舍不得康兰馨走的，目前而言，康兰馨只有离京城越远，才越安全。 康兰馨点了点头。 让唐修远抓紧吧，最好把裴哲中搞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去，京城里的人，也不会再惦记他们两口子。可那种地方，一定很辛苦，宋霁初又舍不得康兰馨跟着裴哲中一起去吃苦。 第200章 京兆尹搜查裴宅 宋霁初在康兰馨处没待多久，宋霁初待的时间越久，反倒不好。宋霁初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康兰馨一定把宅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查一遍。大婚当日，府上来了不少人，看门大爷又相当松懈，外人想往宅子里塞点儿什么东西，简直不要太简单。 宋霁初也安排了暗卫，守着裴家。有人冒充自己，送了那娃娃过去，下面一定会有行动的。 …… 京城，裴宅。 京兆尹带兵围了裴宅，京兆尹的官员，信誓旦旦要搜查裴宅，康兰馨和裴母吓得腿都是软的，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 裴哲中在府门口，与京兆尹博弈。 “裴大人，有人举报，裴大人府中藏有巫蛊之物，本官奉命搜查，得罪之处，还请裴大人见谅。” “黄大人公事公办，下官自不会阻拦，也请黄大人出具京兆尹搜查的文书，和吏部备案的文书，下官自当开门相迎。”只有裴哲中一人守在门口，毕竟裴宅里，也没什么人，是牙都没了的看门大爷能顶上，还是母亲、康兰馨和厨娘能顶上。 “事急从权，相应文书，事后自会向裴大人出具，来人，搜。”黄大人准备来硬的。 “黄大人，下官虽人微言轻，可也算是朝廷命官，府中还有女眷，黄大人可要当真如此。”裴哲中也没想到京兆尹会如此不讲规矩，就要硬闯进来。 “裴大人，读书可不要读迂腐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文书自是有的，不过事急从权，本官先带人搜清楚了，再给裴大人补文书，也是一样的。”黄大人可没把裴哲中放在眼里，小小探花而已，算得了什么。 “我朝有律法，自当依律行事。先文书后行事，自是无话可说，先行事后文书，下官未曾听闻。”裴哲中不能让，自己受辱没什么，母亲含辛茹苦将自己抚养长大，求娶康兰馨时，自己也是信誓旦旦跟恩师保证，绝不让康兰馨受委屈，这才过了多久。 “本官在京兆尹十几年，本官的话，便是律法，裴大人还是让开的好，误伤了裴大人，本官也过意不去啊。” 裴哲中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高中探花又如何，留在京城又如何，无凭无据，京兆尹就要带人来搜自己的府邸，裴哲中不甘心。黄大人背后是京兆尹，必然还有其他大人物，自己只是个微末小官，哪怕能像武将一样，一人当关，万夫莫开也就罢了，偏偏还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临江王妃到。”裴哲中还想争辩什么，就被一声通传打断了。 “黄大人此话当真？”宋霁初由大爷宋筠扶着，缓缓走下马车。 宋霁初派人守着裴宅，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宋霁初自然知晓。 “下官在公干，娘娘还是免开尊口的好。”黄大人对宋霁初也没有多客气。 “我家娘娘每日事多如牛毛，怎会为了黄大人一点儿小事操心，黄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大爷宋筠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方才听闻，黄大人说，自己的话就是律法，本宫孤陋寡闻，倒是未曾听说过这样的规矩，或许王爷见多识广，能替本宫答疑解惑。”宋霁初施施然走进了裴宅，和裴哲中站在了一起。 “方才说什么来着？裴大人府中藏有巫蛊之物？ “裴大人啊，不是本宫说你，巫蛊之罪，罪名可不轻啊，黄大人既然带人来了，定是听到了什么，裴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也该让黄大人查上一查，为自己正名才是。”宋霁初没给旁人插话的机会，倒是跟裴哲中讲起道理来了。 “下官谨遵娘娘教诲。”裴哲中拱手称是。 说来惭愧，自己家中的琐事，自己都处理不好，还要劳动临江王妃来解围。 “不过，黄大人，”宋霁初话头一转，看向黄大人，“裴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肯定不能京兆尹说查就查的。” “是，据下官所知，需京兆尹出具搜查文书，吏部出具备案文书。”裴哲中在一旁，垂手说道。 “黄大人办事仔细，定是带了，裴大人也要体谅黄大人，都是为朝廷办事，自是要彼此照顾的。”宋霁初看似一直在帮黄大人说话，却是说的黄大人汗流浃背。“黄大人见笑了，裴大人想来也是读书读傻了，把文书拿出来给裴大人瞧瞧，也就罢了。” 只有裴哲中一个，黄大人可以硬闯，如今来了个宋霁初，又带了这么多侍卫，黄大人可不敢在宋霁初面前舞刀弄枪的，不然就是下一个锦乡侯。锦乡侯的事情，朝廷还没有定论，但光是在临江王妃面前动刀剑这一条，就够锦乡侯府喝一壶的了。 “黄大人，这是，没带？”宋霁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情况紧急，黄大人出门慌忙，忘记带了也是有的，裴大人定能理解。” 裴哲中垂手立在一侧，没有说话。 “裴大人虽是本宫的师弟，本宫也不能偏私不是，黄大人只管公事公办。”宋霁初笑着同黄大人说道。 “不过，裴大人到底也是朝廷命官，无凭无据，无文无书，黄大人便要这般搜查，搜出来东西还好，别说京兆尹，就是三司会审都使得，到时候本宫定大义灭亲，亲自压着裴大人去京兆尹顶定罪。”宋霁初大义凛然，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一般。 “若是搜不出来东西，黄大人连同京兆尹，是不是也得给裴大人，给本宫一个交代。”宋霁初声音很轻，在黄大人听来，却重似千斤。 黄大人也是奉了上头的命令，前来搜查裴哲中府邸，上头自然不会给文书，搜吧，临江王妃这边不好交差，不搜吧，上头不好交差。就像临江王妃说的一样，搜出来东西还好，要是什么都没有，京兆尹才不会管自己的死活，只怕还会把自己推出去顶罪。 宋霁初也不理会黄大人，转身进了宅子，让女使搬了几张圈椅，放在院子中央，自己同裴母、康兰馨就坐在院子里。 “大人。”手下人也在询问黄大人的意见。 “打道回府。”黄大人犹豫了。 “大人可想好了。”身边人凑了上来。 黄大人看了看身边人，又看了看已经进了裴宅，瞧不见身影的宋霁初。 “裴大人，得罪了，给我搜。”黄大人最终还是决定听从上面的意思。 裴哲中看着一群人，就这么进了自家的宅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宋霁初和康兰馨就坐在院子中间瞧着。 裴哲中进了宅子，守在康兰馨身边，也瞧着这群人这般糟蹋自己的婚房。 “大人，找到了。”黄大人一听这话，就来了精神。 下面人捧了个匣子给黄大人。 第201章 大阿福 看到匣子的一瞬，黄大人眼睛都闪烁着光芒，比猫头鹰都精神。上头交代过了，裴宅中是有这么一个匣子，上面雕刻着广陵宋家的商号，总归和临江王妃脱不了干系。 “听说这匣子，是娘娘送给康太太的？”这都知道，看来黄大人背后之人，便是给康兰馨送匣子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宋霁初不吃这一套。 “那便请几位，同下官走一趟吧。” “只怕黄大人没这个本事，能请得动娘娘。”大爷宋筠怒目而视，就差直接拔刀出来了。 宋霁初抬了抬手。 “黄大人说这匣子，出自本宫之手，有何凭证？”即便黄大人是京兆尹的人，临江王府，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匣子上还刻着娘娘名下铺子的商号。” “黄大人当真胡闹，”裴哲中冲宋霁初拱手行礼，虽然裴哲中也是云里雾里的，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事情既然发生在自家宅子里，就决不能牵连到临江王妃。 “黄大人也知道，娘娘名下有铺子，开门做生意，自然少不得买卖，匣子上有娘娘名下铺子的商号，也只能说明，匣子是娘娘名下的铺子卖出去的，里面匣子里的东西，又与娘娘何干？” “难不成娘娘还能管的了，旁人买了东西回来，做什么使的不成？” 不错，裴哲中这人能处。 “裴大人的意思是，这匣子与娘娘无关，与裴大人有关了。”黄大人立即把矛头对准了裴哲中。虽然上头人本意是要对付临江王府，自己收到的任务，也只是搜出匣子，控制了裴哲中夫妇而已。 “和我儿子没关系，没关系，都是我这媳妇弄的。”一直没说话的裴母，突然嚎了这么一嗓子出来，宋霁初也不由得皱起了眉。 裴哲中脸色一变，赶忙在后面戳了戳母亲，让母亲不要再开口说话。 宋霁初理解裴母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口不择言，夫妻一体，就算真是康兰馨弄的，把康兰馨推出去，裴哲中又能得什么好。 “行了。”宋霁初冷喝一声。 “这匣子确实是本宫名下的铺子出去的，”宋霁初并不否认，“只是本宫有些好奇，黄大人还没看过匣子里的东西，就认准这匣子里的东西，是些不干净的，很难不让人怀疑，这匣子，莫不是黄大人安排人放在裴大人府中的，然后再来个贼喊捉贼，好嫁祸于裴大人。” “想想也是，裴大人新科探花，才华斐然，又深得圣上器重，黄大人却也不至于出此下策，还是黄大人嫉妒裴大人比你年轻，比你优秀，比你更得圣宠？” 宋霁初此话一出，黄大人已经变了脸色，京城之中，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满地都是皇宫贵族。自己在京兆尹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圣上也未必记得自己是谁。裴哲中却不一样，新科探花，又当众抗旨拒婚，并且成功全身而退，甚至为自己求来了赐婚圣旨。如今更是入了翰林院，新科进士上百人，能被圣上记住，并且钦点入翰林的，不也只有几人吗？说黄大人不嫉妒裴哲中，那是不可能的，黄大人收到上头的命令，要来搜查裴哲中府邸的时候，内心甚至是高兴的，只盼着裴哲中能出事才好呢。 “黄大人啊，本宫也劝你一句，嫉妒之心不可有，承认旁人比自己优秀，没什么难的，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黄大人要心胸宽阔些才是。”宋霁初反正气死人不偿命。 在裴宅看到匣子的时候，宋霁初就让暗卫去查了，查出结果，只是时间问题，黄大人背后的人，宋霁初或许动不了，黄大人和京兆尹，宋霁初还是可以动一动的。 “娘娘何出此言。”黄大人气的牙根痒痒，对着宋霁初又不能太放肆。 “难道不是黄大人放的吗？不然黄大人怎么会连匣子都没打开，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裴哲中顺着宋霁初的话往下说。 黄大人无话可说，这个匣子，和上头交代过的一模一样，定是这个匣子无疑。 黄大人不好辩驳什么，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面是一对大阿福，男娃娃手里抱着个大寿桃，女娃娃手里抱着条胖头鱼，娃娃憨态可掬，栩栩如生。一对娃娃笑弯了眼睛，在黄大人看来，却像是在嘲笑。 “这都让黄大人翻出来了，黄大人也忒不讲究了。”宋霁初掩口笑道，一旁的康兰馨则是红了脸。 “这是无锡的大阿福，按照我们广陵的习俗，会将成对的大阿福摆在新人的床头，恭贺新人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别说，这还真是广陵的习俗，这对大阿福也是宋霁初送给康兰馨的新婚贺礼之一。 至于那日瞧见的，身上扎满了针的布娃娃，连同宋霁初拿布娃娃时包着的帕子，一并进了灶台，早已灰飞烟灭。 宋霁初甚至还在匣子里放了些花生、桂圆、红枣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讨个好彩头。 “伯母，裴大人，你们也瞧见了，是黄大人破了广陵的习俗，等裴大人休沐的时候，可是得带着太太好好的去拜一拜，求菩萨给你们赐个大胖小子才是。”宋霁初故意阴阳怪气的说， 也是提醒裴哲中，经此一事，康兰馨难免会害怕，去拜拜菩萨，康兰馨也能宽宽心。 “是，下官记住了。”裴哲中应了下来。 黄大人的脸色，五颜六色的，别提多难看了，这不仅回去交不了差，也没法跟临江王府交代。 “黄大人可是查清楚了，下官府邸可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宋霁初帮着压场子，扫尾工作，就不劳宋霁初费心了。 “不曾有。”黄大人脑子乱的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也请黄大人回京兆尹，补齐了相关文书，送至下官府邸，黄大人若不得空，下官去京兆尹取，也是一样的。” “只是不知，黄大人搜也搜了，查也查了，也该给下官一个说法了吧。” 裴哲中咬牙切齿，今日受如此大辱，便是蚍蜉，也能撼动大树。 “误会，都是误会。”黄大人一时间收不了场。 “既然黄大人说是误会，给不了下官说法，下官便去京兆尹和吏部要个说法，要是京兆尹和吏部也给不了，下官就只能闹上金銮殿了，到时候还请黄大人多担待。” “黄大人公事既然办完了，还在这里作甚，难不成还要在裴大人府上用饭不成？”大爷宋筠插了一句。 “下官小门小户，可是管不了这么多张嘴吃饭。” 第202章 出游 “多谢娘娘出手相助。”黄大人一行人走后，裴哲中才向宋霁初行礼道谢。 黄大人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脸拉的，都快掉到地上了。 宋霁初摆了摆手，示意裴哲中起来。 裴母一脸菜色，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康兰馨也是吓坏了，坐在那边一直哭。 “我同馨馨也这么说，京城不是个好地方，你们又和王府关系密切，你如果愿意，我会让王爷想办法，把你调出京去。”康兰馨没经历过这些，宋霁初也不想康兰馨经历这些，宋霁初如今坐在王妃的位子上，没得选，康兰馨还有得选。 她们小两口离开京城吧，走的越远越好。 “不行，我儿子好容易高中探花，怎么能离京呢，儿子啊，你不能走啊。”裴母又嚎了一嗓子。 宋霁初又皱起了眉头，“裴大人，你的家事，我不会插手，涉及馨馨安危，我也不会作壁上观。” 裴哲中又扯了扯母亲，让母亲赶紧闭嘴。 “娘娘思虑周全，下官谢过娘娘。”裴哲中又向宋霁初施了一礼。 “府中看紧了，有一就有二，下次指不定又是什么招数。” “王爷在吏部，你去吏部同王爷细说。” 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宋霁初该走了，看到那个匣子的时候，宋霁初就让暗卫暗中盯着裴宅，裴家的事情，宋霁初也知道些。这是裴哲中的家事，宋霁初不好管。 裴哲中也没留宋霁初，府中如今乱成这个样子，也不好多留宋霁初。 黄大人背后的，大概率是皇子，不然京兆尹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搜裴宅。事情虽然闹了出来，却还没到能捅破天的地步，还动不了黄大人背后的人。黄大人已经是枚弃子了，京兆尹这边，也会有所动荡。 后面的事，宋霁初不好插手，还是交给唐修远吧。唐修远统管吏部，新官上任三把火，京兆尹和黄大人，不就撞枪口上了吗？ 虽说事情得以解决，宋霁初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本来康兰馨嫁给裴哲中，宋霁初就有些不舒服，好在裴哲中是个好的，可瞧见裴哲中的母亲，宋霁初更是堵的难受，康兰馨在裴家，日子还不知道要怎么过呢。 …… “母妃，母妃。”唐修远整日忙的不见人，孩子们见不到，倒是宋霁初和几名暗卫陪着孩子们的时间更多些，孩子们也更黏宋霁初。 “我想出去玩儿，母妃带我出去玩儿嘛。”小悦和直接扑到宋霁初怀里，冲着宋霁初撒娇。 本来宋霁初是计划孩子们满三岁之后，带着孩子们去庄子上玩儿的，结果唐修远奉旨出京去抓细作去了，细作的事情好容易告一段落，康家进京送嫁康兰馨，宋霁初倒真是没空带孩子们出去玩儿。 如今唐修远在吏部，整日里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的，也就晚上吃饭的时候，能有时间和唐修远说说话，哪里有空带孩子们出去玩儿。 带孩子们出去走走也好，总不能一直把孩子们关在家里，姑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算了，虽然宋霁初并不认同，就宋霁初自己而言，宋霁初也是在广陵街面上长大的。小桓儿到底是男孩子，日后要被委以重任，整日窝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你们想去哪里玩儿？”宋霁初也听听孩子们的意见。 “可以出去玩儿了，好哎好哎。”小悦和才不管能去哪里呢，只要能出府，就都好。 宋霁初想了想，不如带孩子们去海慧寺，孩子们也能爬爬山什么的，省得两个孩子整日里只盯着花田里的几株花，花田都快被两个孩子薅秃了。 宋霁初也让人给大奶奶万氏和康兰馨送信，若是她们得空，大家结伴，一起去拜拜菩萨，倒也是不错。 孩子还小，离不了人，之前把孩子放在家里，跟着宋霁初到庄子上，大奶奶万氏都是下了好大的决心。这几日孩子有些闹觉，不好好吃，也不好好睡，大奶奶万氏就更放心不下了，婉拒了宋霁初的邀请。 宋霁初也理解，毕竟大奶奶万氏那边也有一大摊子要顾，不是能说撒手就撒手的。 康兰馨倒是没什么事情，同裴母一起，跟着宋霁初一起去海慧寺上香。 王府马车足够大，即便是坐了宋霁初、裴母、康兰馨，外加两个孩子，都还有富裕。这也是两个孩子头一回离开王府，两个孩子高兴的不行。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一点儿也不肯消停，吵得宋霁初头疼。还是宋霁初说，他们两个要是再闹，就不带他们出门了，两个孩子才算安静下来。 到了海慧寺，两个孩子没见过，所以瞧什么都是新奇，外面不比王府，槭枫和庭梧，一手一个，死死拉着两个孩子，生怕一个不留神，小主子出个什么意外。 在海慧寺用过午膳，宋霁初就把孩子们撵到厢房休息去了，出都出来了，多留一会儿也是好的。其实是宋霁初晕马车，刚吃完饭就坐马车回去，宋霁初估计得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出来。 两个孩子到底精力有限，由杜嬷嬷哄着，很快就睡了。 杜嬷嬷和木兰留在厢房照看两个孩子，槭枫和庭梧也守在厢房附近。 王府女使安顿妥帖，裴母和康兰馨没操什么心，跟着宋霁初就行，一路都有人照料。 裴母很是眼红，宋霁初是王妃不假，自己的儿子也是新科探花，郡主都配得上，自己这个傻儿子，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连郡主都不要，偏偏要这个没用的康兰馨。裴母看看宋霁初，又看看康兰馨，心里一口气，简直要呕死了。 裴母没什么心机，心里想什么，基本都写在脸上。偏偏康兰馨也是个傻的，根本看不明白裴母的小九九。宋霁初在京城这几年，察言观色早就捻熟于心，看着裴母的脸色，就跟读书一样，能把裴母的心思，猜个十有八九。 现在裴母想着的，不就是自己儿子多么多么厉害，居然为了康兰馨拒了郡主，要是儿子娶了郡主，出门也能像临江王妃一样摆摆排场，这些人还不都得巴结自己。 宋霁初摇了摇头，馨馨啊，有这么个婆婆，往后的日子，可要难捱了。 且不说康兰馨对裴哲中有救命之恩，就单说裴母如今住的宅子，眼下的衣食住行，都是康兰馨的嫁妆，裴母就不该对康兰馨苛刻什么。裴哲中的积蓄，都用在了进京赶考和筹备婚事上，现在的裴家，是吃康家的，用康家的，反过头来还要责怪康家。还真是升米恩斗米仇。 宋霁初没说什么，只是单独拉了康兰馨在海慧寺里四处闲逛。 海慧寺香火鼎盛，反正宋霁初每次来，都会有好多人。 第203章 拜佛 “之前的事，怕是吓到你了，你也多拜拜，把晦气都驱走。”宋霁初拉着康兰馨又进了大殿。 婆媳矛盾，自古有之，就是当今太后也和皇后不对付呢，自己是没有这个烦恼，自己的正头婆婆，只是块牌位，只是可怜馨馨了。 宋霁初瞧着康兰馨，不由得有些心疼。 康家不算富裕，请不起女使婆子，好容易能有些收入，也基本都被康夫子拿来办书院了。康家的事情，都是祝姑姑和康兰馨打理的。康兰馨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各种粗活，也是干惯了的。 在王府住的几天，康兰馨是肉眼可见的开心，这才出嫁了几天，康兰馨的眼睛里，都是愁了。康兰馨从不会跟宋霁初扯谎，康兰馨的眼睛，也从不会瞒着宋霁初什么，从康兰馨的眼睛里，宋霁初能看的出来，婚后的生活，康兰馨过的并不好。 康兰馨确实被吓到了，她什么时候见过那种阵仗，一个个都拿着兵刃，凶神恶煞的，就跟听说的抄家一般。 “我向来胆子小……”康兰馨低低的说道。 本以为嫁得如意郎君，却没想到会是这般。 婚后夫君待自己不错，婆母却处处挑刺，在广陵的时候，婆母从不会如此，甚至觉得，那时婆母有些巴结自己，巴结康家。 天下哪有媳妇不受婆婆教训的，自己不想夫君为难，便都忍下了。 可那日，黄大人和初初他们都走了之后，自己吓得直哭，婆母也在哭，夫君本来好声好气的哄着婆母，婆母就突然之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开始骂自己，骂的，很难听。比从前在广陵街面上，听着小贩们吵架骂街还要难听。小时候自己还同初初一起笑话人家，却从未想过，有一日，这般难听的词汇，会放在自己身上。 夫君不好直接对上婆母，让厨娘把婆母拉走，也拉着自己进了屋，屋里也是一片狼藉，真就像抄过家一般，这宅子是初初送的嫁妆，自己也才住了几日，而已啊。 夫君还要去办事，只是简单安慰了几句，也说婆母心情不好，不要招惹婆母，就出门了。自己看着满地狼藉，只好默默收拾屋子，眼泪也止不住的流。 婆母见夫君走了，直接冲进了屋子里，对着自己又打又骂，又踢又挠，说自己是搅家精，好端端的，毁了夫君的名声…… 有那么一瞬，自己居然以为是初初连累了自己，怎么可能呢，从小到大，初初和广陵宋家，不知道帮了康家多少忙，初初也拿自己当亲姐妹一样，自己居然会这么想。 婆母的力气可真大，自己也不敢太用力，怕伤着她老人家，夫君又要背上个不孝的名声，只能受着。 夫君办完事回来，见婆母让自己跪在院子里，也顾不得什么，直接将自己抱回了屋。当时自己就想，婆母待自己差点也就差点吧，好在夫君是真心待自己的。夫君瞧见自己身上的伤，知道是婆母弄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让厨娘出去买了药。 这几日也是，夫君忙公事不得空，婆母便变着花样为难自己，自己同夫君说，夫君也只是好声好气的哄一哄。婆母当着夫君的面，对自己依旧是亲切友好的，夫君走了，便是另外的光景。 康兰馨侧身看向了宋霁初，初初盘着堕马髻，露出白皙的脖颈，耳垂上坠着小巧的竹节耳饰，脸颊光滑水润，几乎看不出毛孔。水葱般的指甲上，还有淡淡的颜色，头上的发钗，随着初初下拜的动作，小幅度的摆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身旁的初初，恍如神仙妃子一般。 康兰馨突然很嫉妒宋霁初，又突然想到了几年前宋太夫人身体不好，初初星夜兼程从京城回广陵，那天两人见面没多久，初初就抱着自己，失声痛哭，却又一直不肯说原因。初初在京城一定过得不好，如今初初虽贵为王妃，看上去光鲜亮丽，背后却不知道有多少艰辛。就拿之前的事情来说，也得亏是初初，自己和夫君才能躲过一劫。自己的一点小事，还是不去麻烦初初了，初初要忙的事情太多了，也不能帮自己解决这婆媳矛盾不是吗？ “怎么了？”宋霁初抬头，却发现康兰馨正盯着自己发呆。 “没什么，初初这样真好看。”康兰馨笑了笑，宋霁初看的明白，这个微笑，真的很勉强。 两人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宋霁初扯着康兰馨在一处略微偏僻的地方歇息，大爷宋筠一直陪着二人。 “娘娘。”一个暗卫出现在了宋霁初面前。 “在这儿等我，别乱跑，这地方挺大的，一会儿该找不到你了。”宋霁初叮嘱康兰馨道。“茜草，你陪着馨馨。” 康兰馨点了点头。 宋霁初起身，跟着暗卫去了旁的地方，大爷宋筠是保护宋霁初的，自然是宋霁初在哪里，大爷宋筠就在哪里。 是宋霁初要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和宋霁初猜的一样，黄大人背后，不仅仅是京兆尹，还有皇子，具体是哪位，暗卫们没查到，这次这位行事相当隐蔽。想想也是，毕竟涉及巫蛊，圣上的雷霆之怒，就算是皇子，也承受不起。 唐修远已经将此事原原本本的上奏给了圣上，黄大人的官是做到头了，京兆尹上下全体记过，并罚奉。 还有涉及锦乡侯的事情，唐修远让暗卫给宋霁初传话，等下唐修远来海慧寺，亲自跟宋霁初说。 就宋霁初同暗卫说话的这一会儿功夫，康兰馨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京郊的山匪、细作也被唐修远料理了干净，这里是海慧寺，又是光天化日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宋霁初也不敢下定论，康兰馨是个傻的，对周围人都不设防，光天化日不敢拍花子，搞点什么小动作，毁了康兰馨和茜草的名节，也不是不可能。 特别是康兰馨还有这么一个婆婆，若是果真如此，这婆婆还指不定要怎么蹿腾裴哲中折腾康兰馨呢。 “派人去找，悄悄地。”宋霁初压低了声音。 希望只是茜草和康兰馨一时间走错了，迷了路。 第204章 热闹 宋霁初让手下人分开去找，这边正找着，那边就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去跟杜嬷嬷说，让她陪着两个小的，在厢房好好待着，不许踏出厢房半步。”宋霁初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是康兰馨这边出事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两个孩子出事。 “娘娘，是茜草。”暗卫们老远看见了茜草，赶紧回来跟宋霁初汇报。 茜草在那边，康兰馨应该也在。 那边吵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宋霁初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范，提起裙子就往争吵的方向去。 “胡说什么？我们太太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招谁惹谁了。”茜草护在康兰馨身前，正同对面的人争吵着。 “好端端坐着，怎么就坐到我们老爷怀里来了。”一个婆子大嗓门的直接喊了出来，不喊不要紧，一喊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康兰馨身上，对着康兰馨指指点点。 康兰馨羞愤欲死，茜草想争辩什么，康兰馨扯着茜草不让茜草说。 不管茜草说什么，自己这名声都算是毁了，康兰馨只想赶紧走。 “走，往哪儿走啊，这会儿知道没脸见人了，刚才勾引我家老爷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来来来，也让大家看看你这个骚样儿。”对面的婆子扯着茜草，又来扯康兰馨。 “仗着自己有几分颜色，就勾引我家老爷，贱人。”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看样子像是主子，直接冲到了康兰馨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茜草被婆子钳制着，也帮不了康兰馨，康兰馨生生挨了这一巴掌，那女子用尽了力气，康兰馨的脸登时肿的老高。 “你，是你，”裴母从人群中又冲出了，看清楚了是康兰馨，也不问青红皂白，对着康兰馨是又打又锤，“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啊，娶了你这个丧门星进门，前些日子害的被抄家还不够，现在还敢勾引男人，我儿子哪点配不上你了，我儿子可是为了你，连郡主都不要了，你就这么祸害我儿子。” “老太太，您也该问问清楚，再怪罪太太啊。”茜草努力挣脱着，喊了这么句出来。 裴母虽然没说自己是谁，可关键信息是一点儿没少漏，前些日子被搜宅，再加上不要郡主这个关键信息，生怕大家不知道，自己是裴哲中的母亲，眼前这个被大家指指点点的女子，是裴哲中的妻子一样。 “把裴哲中喊来，快。”宋霁初吩咐道。 怎么还没到，宋霁初急的不行，眼瞅着要到了要到了，离那边却还有些距离。 “你就是新科探花的妻子，亏得裴探花还因为你抗旨拒婚，没想到你竟然勾引我家老爷，恬不知耻的贱人。”那夫人说着，又掐了康兰馨一把。 周围人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婆母没问一句，就认准了自己水性杨花，康兰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周围细碎的讨论声，那夫人和婆母的指责与谩骂声，还有茜草的呼喊声，康兰馨已经听不真切，任由周围各种各样的声音，将自己淹没。她们说，是自己勾引了那位老爷，或许，是这样吧。 “太太，太太，你倒是说句话啊。”茜草急的不行，康兰馨却像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闹什么！”大爷宋筠大喝一声，大爷宋筠腿脚快，已经赶了过来，“在菩萨面前胡闹，也不怕冲撞了。” “宋大人！”茜草一嗓子喊了出来，大爷宋筠在，娘娘就在附近。 “你是临江王妃的女使？”这时那夫人才反应过来，盯着茜草看了许久，才缓缓问出了这么一句。 “扣着本宫的人，是何用意！”宋霁初终于赶过来了，一路没敢停，宋霁初心脏还一直跳个不停，也只能强撑着呵斥道。 “娘娘！”茜草像见了救星一样。 “娘娘。”康兰馨含含糊糊的说了句，一边脸肿的老高，说话都已经有些不利索了。 “还不放人！”大爷宋筠又是一声冷喝，那夫人只得先放了人。 茜草一溜烟儿跑到了宋霁初身边，正想跟宋霁初说什么，那夫人却先开了口。 “这女使既然是临江王妃的人，也请娘娘给妾身讨个公道。”那夫人对着宋霁初，还是恭敬的。 宋霁初没说话，也没朝后看，就很正常的往后一坐，正好有张椅子，被送到了宋霁初身后，大爷宋筠扶着宋霁初慢慢落座。 “这位夫人是何人？”茜草是当事人不好开口，宋霁初身边还有女使，芸香就一直跟在宋霁初身边。 “下官京兆尹书吏谭奇携妻米氏，见过临江王妃。”一名男子出现在了宋霁初面前，并自我介绍道。 谭奇行完礼抬头看宋霁初的时候，却呆住了，眼前人是临江王妃，方才同自己说话的人，又是谁？临江王妃的女使不跟着临江王妃吗？ “哎，也不知道是京兆尹与本宫过不去，还是与裴大人过去，这些日子，净碰上京兆尹如何如何了。”宋霁初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着。 “米太太放心，若是本宫的人做了什么，本宫定不轻饶。”宋霁初郑重地看着米太太，米太太也点了点头。 “老太太，要不您先起来，等事情说清楚了，再闹也不迟。”芸香上前扶起在地上撒泼打滚儿的裴母。 馨馨啊馨馨，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婆婆呢，这是生怕不够丢人的，死命的在这里闹。 “我不活了，活不成了啊，有这种不知羞耻的儿媳妇，我还怎么活啊！”裴母见周围人多了，反倒闹得越发厉害，本来周围看热闹的，对康兰馨勾引外男就一直指指点点的，现在加上裴母的火上浇油，周围人的议论声就更大了。 康兰馨止不住的哭，若非茜草扶着，就要直接瘫软在地上了。 “您儿子高中探花，日后前途无量，您可千万活好了。”宋霁初抽了抽嘴角，话虽然是好话，却也也够阴阳怪气的。 一旁的大爷宋筠，直接上前把裴母扯了起来，把地方留给宋霁初和谭大人夫妇。 “米太太不妨同本宫说说，发生了什么事。”闹了半天，宋霁初根本不知道这边为什么这么热闹，一场热闹看下来，定然是和康兰馨有关。 第205章 勾引 “娘娘，这是明摆着的，康太太不知廉耻，勾引我家老爷，被我的人撞了个正着。”米太太一脸气愤。 “我没有。”康兰馨小声的嗫嚅道。 宋霁初也相信康兰馨没有，单是宋霁初相信，还不足够。 “是谁瞧见的，出来回话。”不用宋霁初交代，芸香也知道宋霁初要做什么。 “是老奴瞧见的，”一名婆子应声出来，“太太准备回去了，却没见着老爷，便让老奴出来寻老爷，老奴瞧见，这位太太正同我家老爷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你可看清了，是康太太还是茜草。”宋霁初又问了一句。 “老奴，老奴……”那婆子有些答不上来。 “茜草，你来说。” “是，康太太想去大殿再拜一拜，奴婢便跟着，是谭大人突然过来，说是和家里人走散了，过来问问有没有见到他的家里人。”茜草是宋霁初做了王妃之后，才跟在宋霁初身边的，往日里瞧见的也是宋霁初雷厉风行的处理事情，如今康兰馨这般哭哭啼啼，茜草是真有些看不上。“康太太和奴婢都未曾见到谭大人的家人，没与谭大人说几句话，奴婢便陪着康太太去上香了。” “谭大人与康太太只是保持适当距离，简单交谈了几句，奴婢全程都在康太太身边，至于拉拉扯扯，绝无此事。”茜草信誓旦旦。 其实有的，不过不是康兰馨，而是眼前的这位谭大人。 除过茜草说的之外，谭大人对康兰馨还多有语言挑逗，谭大人甚至上手拉扯康兰馨的帕子，茜草也一直在一旁拦着。这话，不能放在明面上说，这话只要说出口，旁人只会坐实是康兰馨勾引谭大人。 “这就是有分歧了。”宋霁初看了看那婆子，又看了看茜草，宋霁初知道，茜草有些话没说，没说不要紧，反正各执一词说不清了，咬死不认就是了。 先是巫蛊，再是这般，摆明了要彻底毁了裴家，毁了康兰馨。女子名节大过天，康兰馨又是个软弱的，不管说不说的清，康兰馨都得沾一身的麻烦，当真是歹毒。 “谭大人也在，不妨谭大人也说说看。”宋霁初朝谭大人招了招手。 谭大人被点了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上了前，眼神慌乱，手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上头交代是要对付临江王妃，眼前的这位才是临江王妃，这么听下来，刚才的那人，是康太太，应该是新科探花的太太，这可怎么跟上头交代。 上头人说临江王妃今日会来海慧寺上香，谭奇才跟着太太一起来了海慧寺。 谭奇任职京兆尹，但官职不高，所以根本不认识宋霁初，更不认识康兰馨。 到了海慧寺，谭奇避开米太太，几番打探，才确定了宋霁初就在海慧寺，但谭奇确实不认识，又不能跟小沙弥说的太直白，免得小沙弥察觉什么。最后谭奇确认下来，宋霁初和康兰馨中，有一人是临江王妃，至于是谁，谭奇也不知道。 宋霁初是出门游玩，又照顾到康兰馨的感受，所以打扮的比较朴素，和康兰馨站在一起，不认识的人，但从穿着打扮上，还真不好区分，哪个是王妃，哪个是官眷。 后来，康兰馨带着女使往大殿的方向走，谭奇便想着，王妃出门，身边定然要跟个人，谭奇观察了许久，跟着宋霁初和康兰馨的女使并不多，她们二人去歇息的时候，身边也就只有一个女使，所以从有女使跟着康兰馨这一点，断定康兰馨是临江王妃。 芸香表示，眼睛不好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有病就赶紧去治，非得出来祸害人。 “为了不浪费彼此的时间，谭大人也好好想想再回话，康太太也是。”宋霁初没明说。 谭奇虽然官职不高，但也是在官场混迹了许多年，听出了宋霁初的话外音。 一边是临江王妃，一边是上头，之前黄大人办事不力，临江王直接请旨，撸了黄大人的官身，据说黄大人在京城已经待不下去了，正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 自己，就是下一个黄大人。谭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宋霁初。 “看来谭大人还没想好，康太太，那你先说。”宋霁初也不恼，转头来问康兰馨。 茜草本来扶着康兰馨，出来回话的时候，芸香便顶替了茜草的位置，一直扶着康兰馨。康兰馨已经没脸见人了，抽抽搭搭的哭个不停。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们便要看看，是如何发生的，该如何解决，米太太，你说是不是。”宋霁初想对康兰馨说，最后却拐了个弯儿，问起了米太太。 “娘娘说的极是。”米太太应下。 看样子，谭大人夫妇应该不知道自己与康兰馨的关系，只是以为自己与康兰馨是一般朋友。 馨馨，你只管说，只要是你说的，有我在，没人敢反驳。名声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往后的日子，还要好好过。 宋霁初不好明着跟康兰馨说什么，只能在心底暗暗的说，希望康兰馨能把刚才的事情，说出来。 “同茜草说的一般，妾身与谭大人并无拉扯。”康兰馨的声音，和蚊子哼差不了多少，这也已经是康兰馨鼓起了所有的勇气。 “看来是误会了，谭大人你说呢。”宋霁初冲康兰馨点了点头，又转头问谭大人。 “大人，娘娘问您话呢。”谭大人身边的一名随从，提醒谭大人道。 是他，宋霁初虽然脸盲，却认德认得这名随从，前些日子黄大人上门搜查裴宅的时候，这名随从也在。 宋霁初不动声色的调整了下坐姿，对着谭大人的方向，漫不经心的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大爷宋筠已经看懂了宋霁初的暗示，这个随从，一定不简单。 “是这位娘子主动与下官搭话，言辞暧昧，下官有家有口，怎么可能背着家中妻子，在外面拈花惹草。”谭大人陡然来了力气，直接嚷嚷了出来。 周围议论的声音又大了起来。 “你……”康兰馨浑身，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谭大人说的好！”宋霁初面不改色，神色如常，“谭大人不妨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也是一样的，下官爱重家中妻子，绝不可能背着家中妻子，在外面拈花惹草。”很明显这次的语气，就没有刚才那么硬气。 听谭大人这么说，米太太的脸色却有些不太好看。 第206章 我图你什么 “谭大人果真重情重义。”宋霁初称赞道。 米太太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可奈何。 “只是本宫听闻，谭大人府中，短短两年，已有五名妾室，两名出身青楼，一名是家中奴婢，一名是谭大人旧爱，还有一名好像还是宫里放出去的宫女。出身青楼的妾室，一个难产而亡，一个无法生育，谭大人的旧爱出家为尼，也是在海慧寺出的家。宫女出身的妾室，是外室入府，为了这名妾室，谭大人府中还热闹了好一阵子。”宋霁初哪里知道这些，唐修远统管吏部，闲着没事的时候，会把这些事情当做笑话讲给宋霁初解闷。宋霁初本来就记性好，这种八卦，记得也很清楚。 “难不成是本宫记岔了。”宋霁初求助一般向米太太求解。 米太太脸色难看的很，谭大人也没想到，宋霁初会对自己家的情况，如此了如指掌。 “这还爱重正室呢。” “怕不是专门来海慧寺里看自己的相好的吧。” “佛门净地也敢胡来？” 周围的议论声慢慢从议论康兰馨，转为议论谭奇。 “娘娘，妾身家事，和今日之事，无关吧。”米太太像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的要命，又硬顶着，同宋霁初交涉。 “自是无关，只是本宫好奇，谭大人既爱重太太，府中倒也是够热闹的。”宋霁初掩口笑道。“是本宫扯远了，方才谭大人还没说完，谭大人请继续。” 宋霁初已经成功的把大家的注意及讨论，从康兰馨身上，扯到了谭奇身上，谭奇立身不正，行为不检，他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下官家事，不劳娘娘费心。”宋霁初算是精准踩了谭大人的雷，谭奇此人，表面上重情重义，实际上最是薄情寡义。 谭奇若真是爱重妻子，就不会在新婚一个月内，接了青楼女子入府，更不会在短短两年内，陆续纳了这么多妾室。 处处留情，却处处无情。 “就算下官行为有失，也是从前的事情，今日，是这位娘子对下官拉扯不清，被太太撞见……” “放你娘的屁！”康兰馨许是被谭奇家中的事情刺激到了，也或许是大爷宋筠这会儿忙着观察那名随从，没怎么注意裴母，裴母又冲过来，对着康兰馨又掐又打，康兰馨直接爆了粗口。 正头娘子在家中辛苦操持，这位道貌岸然的谭大人却一房又一房的纳妾，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爱重妻子，我呸！ 宋霁初都有些吃惊，从小到大，宋霁初还没见过康兰馨爆粗口。扭过头来，就看见裴母在掐康兰馨，宋霁初登时拉下了脸。 “我对你拉扯什么！”康兰馨一把推开了裴母，大爷宋筠重新钳制住裴母，顺便让暗卫继续留意那名随从。 “我与夫君乃是圣上赐婚，我家夫君，新科探花，翰林院当差，前途不可限量，我拉扯你，我图什么？” “图你年纪大，图你不洗澡，图你没完没了的纳妾，图你假借陪妻子上香，实则心怀龌龊，于佛门净地大言不惭。” “我是心盲眼瞎，还是缺根筋。” “娘娘时间宝贵，也用不着在这些微末小事上墨迹，横竖我今天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现在就回城，咱们去刑部好好说道说道。” 康兰馨这话是说给谭大人听的吗，显然不全是，是说给裴母听的。 裴母这些日子，明里暗里没少磋磨康兰馨，方才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掐康兰馨，想想往后数十年，自己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康兰馨就觉得绝望。 谭奇其实没说什么，可康兰馨的情绪绷不住了，恍惚间，康兰馨仿佛听到宋霁初在跟自己说，名声算个屁。 对，名声算个屁，有宋霁初这个临江王妃在，自己怕什么，大不了包了头发上山做姑子，此生不复相见。 “康太太消消气，”宋霁初是笑着说的，悄悄给康兰馨比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康兰馨比自己勇敢，当初自己在京城，只知道逆来顺受，丝毫不知反抗，不敢反抗。 康兰馨看到了宋霁初的手势，这是她们小姐妹之间的秘密，宋霁初是在说，自己做的很好。 “米太太，事情到底如何，谭大人、米太太、康太太和本宫都心知肚明，本宫倒是不介意陪康太太一起去趟刑部，当真有冤屈，便是告上金銮殿也是使得的，既然让本宫碰上的，康太太、米太太，二位放心，若二位有需求，本宫定全力相帮。” “娘娘事多，不敢叨扰娘娘。”米太太低了头，自家男人是个什么德行，自己最清楚，康太太刚开始委屈巴巴的样子，自己看着是真的很火大，和家里那几个妾室，简直一个德行。如今康太太这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难不成真的要去刑部甚至闹上金銮殿吗？ “下官有错，叨扰娘娘。”谭大人也赶忙低头。 “本宫横竖是出门游玩，权当是解闷了，误会解开也就罢了，日后谭大人与裴大人在官场还要相见不是？” “只是谭大人，康太太这边……” “妾身莽撞，请康太太恕罪。”米太太向康兰馨行礼道歉。 谭大人倒是没动，自己好歹也是当朝官员，怎么好同女子道歉。 “康太太，等下王爷过来，本宫和王爷，同康太太一起去刑部。”宋霁初作势准备起身，茜草也站在一旁，准备扶宋霁初起身。 “下官糊涂，”不能去刑部，谭大人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赔礼，“改日定登门致歉。”说到最后，谭大人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米太太，同为女子，名节对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不用本宫多说，无凭无据，怎好空口白牙的构陷。” “得亏是遇上本宫与康太太好性儿，揭过也就罢了，若是碰上难缠的……” 谭大人夫妇不好说什么，都要去刑部和金銮殿上告御状了，这还不算难缠，难缠的得难缠成什么样子。 “今日的误会，还得辛苦谭大人和米太太同旁人解释清楚，既然是误会，本宫也不想听到旁的闲言碎语。” “行了，别聚着了，都散了吧。”宋霁初这次是真的起身要走了。 “恭送娘娘。”一群人向宋霁初行礼。 第207章 一千两百万两 宋霁初一行人走了，暗卫暗中跟着那名随从。 大爷宋筠一路都钳制着裴母，避免裴母又对康兰馨又打又骂的。 “带老太太去厢房吧，他们家的事情，交给裴大人处理。”裴家的家事，宋霁初不会管。 大爷宋筠带裴母下去了。 “初初。”康兰馨忍不住抱着宋霁初哭了起来，牵动身上的伤，也疼的很。 “馨馨，”宋霁初抱着康兰馨，“裴大人知道吗？”宋霁初指的是裴母与康兰馨之间的事情。 “婆母在夫君面前向来和蔼，私底下对着我，就……” “裴家的事，还是得裴大人来管。”这是康兰馨的婆婆，宋霁初怎么管。 外面的事情，宋霁初可以压一压，家里的事情，就不行了。 “她能怎么想，无非是觉得裴大人原可求娶郡主，如今只娶了你，若是儿媳是郡主，她什么款儿不能拿。”裴母一张嘴，宋霁初便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裴母只看到了郡主做儿媳的好处，可曾当真想过，若郡主是儿媳，大皇子舒王夫妇以及郡主，是否能瞧得上她这位乡野农妇。 “别怕，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方才你做的就很好，这世道就是这般，欺软怕硬，你越是退让，旁人只会觉得你懦弱无能，软弱可欺。” “名声是最不重要的，如今我这名声，能有什么好的，我不也过的好好的，祖母说，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自己舒坦了最重要。” “有圣旨在，裴大人也不会怎样，即便他真的要如何，广陵宋家和康家，都同你撑腰。” 康兰馨点了点头。 “方才我就在想，大不了我包了头上山做姑子，也不受这腌臜气。”康兰馨脸上还挂着泪，目光却是坚定的。 “这么想就对了，女子本就艰难，咱们何苦合同外面人欺压自己，凭什么咱们要一忍再忍，一退再退，不过包了头上山做姑子就不必了，旁人不管，我是定然不会同意的，那些漂亮的首饰衣衫也不会同意的。”宋霁初逗康兰馨。 康兰馨笑了。 此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歇一会儿，王爷和裴大人很快就到了。” “娘娘，”宋霁初话音还没落，就有侍卫来传话了，“王爷和裴大人来了。” 宋霁初与康兰馨相视而笑。 “请裴大人过来。”对着裴哲中，宋霁初就没这么好的脾气了。 裴哲中是宋霁初的师弟又如何，康夫子门生众多，要真论起来，都是宋霁初的师弟，宋霁初也不差这一个师弟。 裴哲中是和唐修远一起来的，唐修远本来就打算来海慧寺接宋霁初回府，正好碰上了裴哲中，就捎裴哲中一段路。宋霁初让人去找裴哲中，唐修远就猜到出事了，自然要快马加鞭的赶过去。 唐修远是骑马来的，具体怎么捎呢，自然是裴哲中扔在了马背上，就这样来了海慧寺。 “王爷。”宋霁初冲唐修远笑了笑。 “裴大人，”对着裴哲中，宋霁初就没什么笑容了，“裴家的事，本宫不会插手。” “裴大人如果愿意，本宫会想办法调裴大人出京。本宫也提醒裴大人，莫要忘了当初抗旨拒婚时，裴大人说过什么。” “下官不敢忘。”裴哲中一路被颠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却依旧是规规矩矩的冲宋霁初行礼。 宋霁初跟着唐修远走了，裴家的事情，交给裴哲中自行处理。 两个小的睡醒了，早就想出去玩儿，偏偏宋霁初让人拦着，这会儿事情也解决了，唐修远也来了，宋霁初也没再让人继续拦着孩子们。 两个孩子在花丛里跑，木兰和茜草分别跟着，临江王夫妇坐在花丛旁的石桌边，芸香已经斟好了茶。 孩子们玩儿高兴，裴哲中那边也还在解决，这么看来，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唐修远也有事找宋霁初说。 “前些日子，舒王妃和衍王妃上门送礼了？” “嗯，被我堵回去了。”宋霁初不以为意，喝了口茶。 “衍王妃捅到圣上面前去了。” “她有病吧。”宋霁初没忍住骂了句，我收礼，你告状也就罢了，我没收，你还告状，不是有病是什么。 “衍王妃说的是临江王府和广陵宋家，说咱们如今一体共生，又富可敌国，若脱离圣上掌控……”不用唐修远继续说，宋霁初都能猜到后面是什么。 “她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王爷和我的婚事，是圣上定的，圣上难道没考虑到这一点？圣上既然考虑到，还是赐了婚，就说明圣上根本不担心。” 宋霁初这倒是说对了，太后私底下跟唐修远说过，当初圣上定了不少人家，决定从中为唐修远挑王妃，最后定了宋家，定了宋霁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宋家在广陵，宋霁初也是在广陵长大的，日后唐修远就藩回临江，有广陵宋家的帮扶，也能做个富贵王爷。 “广陵宋家，富甲一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赚的每一分银子都见得了光，不服憋着，有本事把大家名下的产业都掰开来看看，看看谁名下的产业当真上不得台面。”宋霁初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囡囡，说正事。”宋霁初嘴毒的时候，是真的挺毒的，大爷宋筠提醒宋霁初跟唐修远谈谈正事。 唐修远有点没理解，这兄妹俩，在打什么哑谜？ “王爷可记得百越？”宋霁初突然换了个话题。 “自然记得，百越同大魏往来，都是通过广陵宋家，从双方正式定下到现在，正好三个月。” “王爷不妨看看这个。”宋霁初向后伸手，大爷宋筠从怀里掏出了个小册子，递到了宋霁初手上，宋霁初又翻开，递给了唐修远。 “三百二十七万两！？”唐修远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广陵宋家同百越往来，三个月的时间，赚了三百二十七万两还要多，就按一个月一百万两来算，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万两，大魏国库一年的平均收入也才近四百万两。单是同百越的往来，广陵宋家的收入就能顶大魏国库的三分之一了，这么恐怖吗？ “圣上最怕什么？”宋霁初故作神秘的问道。 “怕打仗？怕灾荒？怕洪涝？怕流民？”唐修远还沉浸在对这个数字震惊中，没回答宋霁初，“要我说都不是，圣上怕没钱，若是国库空虚，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即便圣上有宏图伟业，也难以施展。” 这倒是实话，军备、漕运、赈灾，哪项不花钱，还有大魏上下这么多官员，哪个不指望朝廷发俸禄。 “王爷也看到了，平均一个月一百万两，一年一千二百万两，如果圣上知道，每年国库可以有一笔近乎稳定的一千二百万两收入，会怎么想？”宋霁初挑了挑眉，又喝了杯茶。 第208章 裴哲中的决定 “此话当真？” “我骗王爷干嘛？”宋霁初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大爷宋筠轻轻拍了拍宋霁初，让宋霁初控制下，宋霁初一副被抓包的样子，委屈的撇了撇嘴。 “王爷，衍王妃说的不错，广陵宋家富可敌国，就算广陵宋家三子，日后全部入朝为官，也难免受圣上忌惮，如今却只有属下一人在王爷身边做事。康夫子说，这叫，稚子，稚子……” “稚子怀壁于闹市。”宋霁初补了句，让你多读书吧，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吧，书到用时方恨少。 “对，稚子怀壁于闹市，广陵宋家愿奉上与百越往来的全部收入，求得圣上庇护。”衍王妃说的事情，宋霁初实际上早就考虑到了。若无百越之事，广陵宋家依靠临江王府，自当无虞，如今有了百越的往来，明面上白花花的银子，谁看了不心动。 银子虽是好东西，也得能保全自身才行。 “这是前三个月的账册，往后，每三个月，广陵宋家会送账册过来，银钱如何交割以及上达天听的任务，便麻烦王爷了。”宋霁初嬉皮笑脸的跟唐修远说。 大爷宋筠又掏出了一个本子，准确说是本折子，交给了唐修远。 知道唐修远忙，宋霁初和大爷宋筠是打算晚上回府之后再跟唐修远说的，早说晚说，也没什么区别。 唐修远简单翻了翻账册和折子，为安全计，广陵宋家建议每三个月押送白银上京。广陵宋家的生意，遍布长江与运河，黄河流域也在发展中，再加上唐修远手下的暗卫，不会出什么问题。 “广陵宋家高义，唐修远在此谢过。”唐修远起身朝宋霁初和大爷宋筠行了一礼。 自保而已。 “锦乡侯怎么样了？”正事说完了，那就听听八卦吧，宋霁初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完全按捺不住自己熊熊的八卦之火。 “夺爵，抄家，全部流放西南，永世不得入仕，不得回京。”唐修远说的轻飘飘，这处罚可一点都不轻飘飘。 “锦乡侯当真勾结细作？” “锦乡侯应当是不知，但庄子管事是跑不了，还有那些人命，管事的已经……”唐修远没说出来，只是做了个手势，血里呼啦，就不要让宋霁初听了。 “活该。”知其生不忍见其死，她们都是年轻女子，或许满心欢喜的待嫁，或许已嫁为人妇有自己的小家庭，如今可倒好，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欲，白白断送了性命。 宋霁初忍不住叹了口气。女子本就艰难，尤其是底层的女子。 唐修远伸手摸了摸宋霁初的鬓发，小姑娘唉声叹气的，应该是想到了那些无辜惨死的女子吧。“别乱想，恶人已经伏诛，那些无辜女子，也可以安息了。” “这边是怎么回事？”宋霁初急吼吼的把裴哲中喊了过来，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有人污蔑馨馨，被馨馨骂回去了。女子何苦为难女子，管不住自家男人，就要来伤害旁人。”宋霁初耸了耸肩。“京兆尹背后应该不干净了，短短几天，都是京兆尹在针对馨馨，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唐修远点了点头。 小桓儿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摘了朵花，送到了宋霁初面前，也不知道是因为跑的，还是因为害羞，正满脸通红的看着宋霁初。 “好孩子。”宋霁初高兴地不行，抱起小桓儿，让小桓儿把花戴到自己头上，小桓儿左比划右比划，比划了好半天，才慢慢的将鲜花插在了宋霁初的发髻上。 “好看。”唐修远很是捧场，大爷宋筠也点了点头。 小桓儿高兴的直拍手，虽然但是手上的泥巴，也弄脏了宋霁初的裙子。 宋霁初并不在意，拿帕子慈爱的擦着小桓儿一脑门的汗。 “我也要母妃抱。”小悦和也跳了出来，双手叉腰，一副凶巴巴的模样，看着小桓儿。 “来，父王抱。”宋霁初抱着小桓儿，也抱不了小悦和。 “谁要父王抱，父王臭死了。”小悦和迈着小短腿儿，噔噔噔的跑到了宋霁初面前，往宋霁初身边挤，完全不管一旁受伤的老父亲。 唐修远还真认认真真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虽说这段时间忙，唐修远也是要好好清洗清洗才会上床，自己的宝贝闺女就嫌弃自己臭了？还是因为刚才是骑马过来的，身上一股马味儿加汗味儿？ 在唐修远的自我怀疑中，大爷宋筠投来了同情的目光，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小悦和这个小棉袄可是很漏风啊。还是女孩子好，香香软软的，连生气都十分可爱，看着小悦和，大爷宋筠不由得想起了自家的哪个臭小子，怎么就不是女儿呢，要是个女儿该多好啊。 宋霁初和两个小的闹做一团，嘻嘻哈哈的，笑的开心，唐修远眉毛皱的简直能夹死蚊子，自己这是被两个孩子狠狠嫌弃了。 另外一边，裴哲中也再和裴母以及康兰馨交涉中，具体结果如何，宋霁初就不知道了，康兰馨若是想说，宋霁初自然会听，康兰馨不说，宋霁初也不会过多打听什么。 宋霁初和孩子们在玩儿，唐修远和大爷宋筠就这么看着，作为被嫌弃的老父亲，唐修远很心碎，而大爷宋筠呢，上一秒还在同情唐修远，下一秒也被嫌弃了。 两位“被嫌弃者联盟”，负手而立，异常落寞，在一旁看着宋霁初母子三人在玩闹。 “你也被嫌弃了。” “彼此彼此，王爷是亲爹都被嫌弃了，属下这个舅舅，不算什么。” 唐修远气结，偏生又不能说什么，那可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啊。 “王爷。”是裴哲中。 “烦请王爷费心，将下官调离京城。”裴哲中拱手说道。 唐修远点了点头，连身都没回，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盯着在前方空地上玩闹的母子三人。 裴家的事，宋霁初不会插手，自己也不会插手。调裴哲中离京，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如今，自己还管着吏部。 “出去体察体察民间疾苦，为一方百姓多做些事实。” “下官谨记。” “兰馨……”广陵宋家与康家交好，康兰馨与大爷宋筠的关系也不错，大爷宋筠自然是要问问的。 “兰馨自会随下官赴任，山高路远，母亲身体不好，留在京城颐养天年，下官会安顿好的。”裴哲中并不意外，大爷宋筠问起康兰馨。 临江王府也好，广陵宋家也好，对自己另眼相看，都是因为康兰馨，裴哲中自然心知肚明。 三人没再说话。 唐修远喊宋霁初和孩子们准备回府。 第209章 唐修远被弹劾 调裴哲中出京，确实不是什么难事，眼下便正好有个机会。 裴哲中只是新科探花，不好给到太高的职位，给个县令还是可以的。唐修远记得，好像是有几个县令的位子是空缺的，具体是哪几个，唐修远也记不太清，唐修远又不是宋霁初，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回去看看吧，如果合适，报请圣上之后，就可以调裴哲中出京了。 两个小的也玩闹够了，马车才没走多远，就犯困了，挨着宋霁初睡了过去。宋霁初晕马车晕的厉害，尤其是这种乘坐时间比较久的马车，所以一上马车也睡了过去。唐修远给宋霁初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让宋霁初睡的也能安稳些。 一路无话，回了王府。 唐修远动作是快的，梁州青县、冀州平县还有徐州方山县，都有县令的空缺。吏部这边也拟了相关的人选，送到了吏部尚书和唐修远手中。按照惯例，唐修远同吏部尚书、三位阁老协商一致后，就可以直接由吏部发放任职文书了。 唐修远给裴哲中选了徐州方山县，徐州离扬州算是近的，日后自己就藩回广陵，宋霁初也能和康兰馨常来常往，虽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就藩。除过裴哲中，吏部还外调了几名留在京城的新科进士，新科榜眼，也被吏部安排了外调。 很快，裴哲中就收到了外调的文书，徐州方山县县令。 裴哲中也没墨迹，收到调令之后，康兰馨来找了一趟宋霁初，算是辞行，而后裴哲中就直接带着康兰馨离京赴任去了。 裴哲中夫妇前脚刚离京，后脚就有人在殿上弹劾了唐修远。 “圣上，臣有本启奏，”一名大臣已经跪在了圣上面前。 “臣要参临江王，临江王主管吏部，却滥用职权，任人唯亲，临江王妃与新科探花裴哲中夫妇关系匪浅，临江王有意将裴哲中调任徐州方山县，实在有失公允。” 礼部毛大人，唐修远看了眼弹劾自己的，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只是听着。礼部现在是三皇子平王在管，三皇子平王的主意？三皇子平王行事荒唐，应该没这个脑子，圣上让三皇子平王管理礼部，也是想三皇子平王能多跟礼部学一学，别让人一提起三皇子平王，就只能想到荒唐二字，到底也是皇子，皇家颜面还是要保全的。 “临江王，你自己说？” “张大人。”唐修远喊了吏部尚书。 “臣在。”吏部尚书张大人应声出来。 “本王如果没记错，张大人在吏部待了有十年了吧。” “是，臣自外调回京，便一直在吏部任职，迄今已十年有余。”张大人如实回答。 “吏部主管官员的任职调动，想必张大人也很是清楚。” “职责所在，下官了然。”张大人拱手答道。 “本王请教，新科进士，该安排何种官职。” “不敢，新科进士，一般在地方任职，管一县事务，亦或留任京城，官阶也不会太高，多为七品八品。”张大人回答道。 这是新科进士的常规安排，只有特殊的，比如圣旨赐婚的驸马，按大魏惯例，驸马无实权，但官阶也不能太低，不然皇家脸面也不好看。向二公主的驸马，当年赐婚的时候，一道下来的是正四品的闲职。 “回圣上，正如张大人所言，新科进士一般在地方任职，裴哲中为新科探花，臣同张大人及三位阁老商议，将其调任徐州方山县，臣以为，无有不妥。” “且，因地方管理人手不足，几个县的县令都空了出来，新科榜眼，同样调任地方任县令。” “裴哲中夫妇，确与臣妻交好，新科榜眼却与臣无半分瓜葛，依毛大人所言，臣同吏部安排新科榜眼任冀州平县县令，也是滥用职权，任人唯亲，臣无话可说。” 唐修远说完，便退回了自己的位子。 别说一个弹劾，就是十个八个唐修远也不怕，谁让唐修远血厚呢。 与此同时的临江王府。 宋霁初才刚睡醒，反正自己又没有正头公公婆婆，也不需要每日都进宫请安，孩子们也是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多睡会儿，宋霁初基本每日都要睡到巳时才起身。府中人口简单，也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处理。宋霁初每日也就是理理事，空闲下来陪孩子们玩玩闹闹，也会看看书、写写画画的，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了。 “娘娘，新得的消息，王爷被弹劾了。”芸香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找宋霁初。 木兰正在给宋霁初梳头，宋霁初突然动了动，木兰倒是扯疼了宋霁初。 “怎么回事？”宋霁初也顾不得被扯疼的头皮，赶忙问芸香道。 “有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礼部弹劾王爷，滥用职权，任人唯亲，为的是裴大人的事情。”芸香把听到的消息，都告诉了宋霁初。 不对，朝会还没结束，就算是被弹劾了，圣上责罚，消息也不应该传的这么快，还专门传到了临江王府，这是生怕自己会不知道一样。 宋霁初皱着眉，康兰馨是自己的手帕交，宋霁初不希望康兰馨有事，唐修远更是自己的夫君，虽然宋霁初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对唐修远是什么感情，但宋霁初打心底里不希望唐修远出事。 “今天谁跟着王爷？” “水杉跟着。” “去跟水杉说，王爷下朝了，请王爷回府一趟。”总得见了唐修远，宋霁初才能放心。 芸香退了出去。 “不许跟孩子们提起。”宋霁初交代身边的人。 身边人点了点头。 宋霁初知道唐修远血厚，可唐修远到底只是异姓王。听说圣上早就有了削藩的意思，虽然太后和圣上如今都很宠信唐修远，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几位皇子可和唐修远都不对付。如今唐修远管着吏部，几位皇子都是虎视眈眈的，今日是礼部弹劾，明日保不准会不会是户部、刑部，甚至是御史台。 宋霁初越想，眉头越是紧皱。 还是等唐修远回来再说吧。 宋霁初依旧惴惴。 第210章 皇商 宋霁初在府中，左等右等，就是等不见唐修远。 之前也没觉得早朝要这么久，今天也倒是奇怪了，怎么这个时间了，早朝还没有散。 今日事多，早朝自然散的晚了些，唐修远从宫里出来，听水杉说宋霁初有事找自己，也没停歇，打马回了王府。 “娘娘，王爷回来了。”宋霁初有些烦，在屋里来回踱步，听见女使这么说，倒是突然不知道该同唐修远说些什么了。 “可是出什么事了？”唐修远一路打马回来的，一进屋就抱着茶壶不撒手，唐修远还是喜欢直接对着茶壶喝水，觉得茶杯不解渴。虽然宋霁初说了好几次，依旧不管用。 “这习惯王爷还是改改吧。”宋霁初忍不住还是劝了句。 “茶杯太小，不解渴，之前在军营里，习惯了。”唐修远解了渴，也放下了茶壶。 “府中不是军营，茶杯不解渴，换海碗就是了，回头桓儿瞧见了，也要跟着学。”两个孩子虽然有些“嫌弃”唐修远，但是对唐修远这个父亲，还是很崇拜的，尤其是小桓儿，唐修远这般，小桓儿可不就是有样学样了吗？ “好，”唐修远答应的干脆，“都听王妃的。” “王爷今日被弹劾了？” “没有的事儿。”唐修远下意识否认，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也已经解决了，唐修远不想让宋霁初担心。 宋霁初既然已经知道了，其实也是根本瞒不住的，朝会已散，宋霁初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的。只是宋霁初知道的也太快了些，听水杉的意思，是朝会还没结束，宋霁初就知道了。 “是有的大臣对吏部的人事调动有疑问，就和他多说了两句，没别的事。”唐修远避重就轻的解释道。 “王爷不用宽我心。”宋霁初依旧皱着眉，“朝会还没散，弹劾的事情，我就知道了，这是有人，专门给我递的消息。” 唐修远血厚，宋霁初虽然担心，但其实也没有太担心，即便弹劾的内容是真的，也动不得唐修远，更何况，唐修远行事向来守规矩，也没什么问题。 唐修远也猜到了，定是有人专门给宋霁初递了消息，宋霁初才会知道的这么快。若是宋霁初关心则乱，闹了起来，可就真的麻烦了。 关心则乱，宋霁初会吗？ “所以王妃当真了？” “当真，也不当真，”宋霁初依旧皱着眉，不像是担忧，更像是烦忧，“这种事，动不得王爷，所以我不当真，但也当真，小事多了，累起来，也会误事。” 宋霁初很冷静的分析道。 唐修远点了点头，宋霁初说的没错，可唐修远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这点小事是动不得临江王，临江王妃自然不会关心则乱。 慢慢来吧，唐修远闭上了眼睛。 唐修远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另外的内容。 “宋筠的折子，我也递上去了，圣上龙颜大悦，封广陵宋家为皇商，皇商，亦官亦商，具体品阶，让吏部和户部商议着来。” 这才是今日朝会一直开到现在的原因，唐修远本来是打算私底下跟圣上禀告的，谁知道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唐修远干脆直接当着诸位大臣的面，报给了圣上。只是钱粮进京的事情没提，免得有人打歪主意。 “广陵宋家有个皇商的名号，也是好的。”虽然有些鸡肋，但总比没有强。听这意思，应该是要给广陵宋家官职的，哥哥宋筠是跟着唐修远，有了官身，爹爹宋晟，也能有个官身，至于臭小子和小弟弟，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外头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你也不用太费心，”唐修远都觉得宋霁初这个王妃做的累得慌，从接待百越使团开始，也没个消停的时候，“好生歇着，别整日里胡思乱想的，也不怕累着自己。” 唐修远抚着小姑娘还皱着的眉头，年纪轻轻的，老是皱着眉做什么，事情再难再烦，不还有自己这个王爷顶着吗？唐修远听大爷宋筠说起过宋霁初在广陵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宋霁初，是真的很开心，跑街串巷，肆意生长，无忧无虑，广陵城内，谁人不知宋姑娘。 如今宋霁初是王妃，虽然不能像之前在广陵那般肆意潇洒，唐修远也希望宋霁初依旧开心、舒心。 宋霁初和唐修远离得很近，抬头看向唐修远，宋霁初比唐修远矮大半个头，看着唐修远基本都要仰着脖子，一双眼睛却是亮亮的，很像某种可爱的小动物，“王爷也要当心些，我和孩子们，临江王府，可都要靠王爷遮风避雨呢。” “好，我自然当心。”唐修远没忍住，在宋霁初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小姑娘害羞了，捂着脸躲到一边去了，真的好可爱，唐修远进了里屋，把身上的官服换下来。 “蔷薇，我去找个东西，等下你把东西都给嫂嫂送过去。”宋霁初一边说，一边往里屋走，蔷薇手里捧着东西，也跟在后面，宋霁初好像忘了唐修远还在屋里。 唐修远衣服换了一半，唐修远倒是无所谓，横竖都是夫妻，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看的。宋霁初却闹了个大红脸，推着蔷薇就往外走。 “王妃，”小姑娘害羞的样子，当真可爱，唐修远突然很想逗一逗宋霁初，“我那件宝石蓝的外袍放哪里了？” “就在床边的柜子里，王爷好好找找。” 蔷薇只觉得大事不妙，立即脚底抹油，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姑娘啊，这种场面，奴婢可真没见过，还得您自己来。 蔷薇顺便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外屋，守在门口。 “我找不到，你过来帮我找找。” 宋霁初能怎么办，宋霁初也很绝望啊，宋霁初甚至觉得，这哪里是嫁了个夫君，简直是给自己找了个便宜儿子。 官服被脱下来放在一边，宋霁初本来以为唐修远是穿着里衣的，唐修远是穿着的，不过是大喇喇的敞开着，身材曲线，若隐若现。 宋霁初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两人虽然是夫妻，也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宋霁初总是害怕的闭着眼睛，从来没敢看。上次唐修远换衣服的时候，宋霁初也是误打误撞闯了进来，那会儿，已经入夜，光线昏暗，而且唐修远是背对着自己的，宋霁初倒是不觉得什么。现在倒好，青天白日的，就，就，就…… 虽然但是，唐修远的身材确实不错。 宋霁初慌忙低下了头，在床头的衣柜里，来回翻找。 “这件？”宋霁初随手扯了件宝蓝的袍子出来。 “另外一件。”宋霁初觉得唐修远就是故意的，不就在柜子里吗？随便一找不就找到了，干嘛非得喊自己，喊就喊吧，好歹把衣服穿好啊。 第211章 鸿门宴 宋霁初收到了一张帖子，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宋霁初常收到帖子，这次的帖子，是奉平侯邓家送来的，还是世子夫人亲自登门送来的。 当然，宋霁初没见世子夫人，只让门房接下了帖子，就把人打发走了，旁的东西，一概没有接。 邓家办了场赏花宴，邀宋霁初前往。 在京城里，这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奇怪的是，是世子夫人亲自登门送的帖子。 宋霁初是不想去的，单是邓家这一波宠妾灭妻、迎外室入门的操作，宋霁初就很看不上，更不用说邓家之前还帮着大皇子舒王对付自己来着。只是邓家是邓荣妃的母家，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本就不喜唐修远，如今是世子夫人亲自来送的拜帖，邓家也算是有了个姿态出来，自己要是真的梗着不去，大皇子舒王不就更有理由针对唐修远了吗？唐修远才刚被弹劾过一次，虽然伤不了唐修远，大皇子舒王此人心机深重，宁可得罪君子，也绝不得罪小人。大皇子舒王，显然不是前者。 知道是鸿门宴，但宋霁初还是决定去。到底宴会上那么多人，自己就专门挑人多的地方去，看邓家能怎么办。 这日，宋霁初换了赴宴的衣裳，来了邓家。 身边一如既往跟着四名女使和大爷宋筠。蔷薇她们几个是轮班的，四个跟着宋霁初出门，另外两个留在王府，同杜嬷嬷一起照看孩子们。 宴会一般都是男宾女宾分席而坐，宋霁初领着女使去了内院，大爷宋筠本想在马车边等宋霁初出来的，可实在架不住邓家热情，也被请到了内院。大爷宋筠现在好歹也是官身，广陵宋家也晋升成了皇商，虽然大爷宋筠依旧做着守卫宋霁初的任务。之前跟着宋霁初出门的时候，大爷宋筠也会被安排在外院，同各位相公、公子交谈，所以大家也都没在意什么。 宋霁初确实小心，一入内院，就同几位夫人坐在了一起。宋霁初同邓家并不相熟，不过不要紧，京城就这么大地界，各个世家大族都是盘根错节的，在邓家的宴会上，宋霁初很容易找到熟人。更何况宋霁初如今的身份地位，身边，也不愁没有人。 宋霁初只同几位相熟夫人、姑娘说话，也认识了些官眷。邓家没有这么大的脸面，大家不都是看在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的面子上吗？ 可惜小霍太太没有来，小霍太太怀孕了，现在正“禁足”在家养胎呢，宋霁初去看过一次，姚阁老老大不乐意，还是算了，等小霍太太生产了，再登门探望也是一样的。 罗姑娘也没有来，罗姑娘喜欢热闹，也爱说笑，和宋霁初最能说到一起去。罗姑娘又闯祸了，是正儿八经的被罗将军禁足在府中，虽然罗将军也不想的，但罗将军害怕啊，罗姑娘再在京城胡闹几次，别说没人敢上门求娶，怕是连罗家的家底，都不够赔人家的。 据可靠消息称，罗姑娘“不小心”打碎了一套三彩俑，价值嘛，罗家上下，上到罗将军、罗夫人等几位主子，下到烧火婆子、门房小厮，所有人整整三年的俸禄加月钱。罗将军是武将，罗夫人母家又不像广陵宋家一样豪横，自然是心疼银子的。 这次不管谁说都不管用，罗将军亲自下令，将罗姑娘禁足将军府。 对此，宋霁初深表同情。 “婶婶。”宋霁初瞧见了郑国公夫人，宋霁初有一阵子没见到郑国公夫人了，正盘算着什么时候登门拜访呢，可是巧了，这不就见到了。 “娘娘气色瞧着好多了。”宋霁初之前一直病着，后来又忙着康兰馨的婚事，郑国公夫人也不好登门打扰。 “还得多谢婶婶送来的燕窝，我吃着倒是比药还管用，婶婶不知道，白果配的药苦死了，偏偏回回王爷还在一旁盯着我喝药，一点儿都不许我剩下。”宋霁初说着，不由得一脸委屈，说说就来气，唐修远回回都是这样，摆着一张死人脸，死盯着自己喝药，药能是什么好玩意儿，苦不拉几的。 “良药苦口，”郑国公夫人笑了，宋霁初当真是小孩子脾气，“王爷也是疼惜娘娘。” “哼。”宋霁初不服气的哼了一声。 “等有机会见着王爷，我一定替娘娘好好说道说道。”郑国公夫人笑着拍了拍宋霁初的手，他们小两口能和和和美美的，郑国公夫人也高兴。郑国公夫人俨然把宋霁初当成了自家女儿，虽然这有些僭越，但并不妨碍郑国公夫人对宋霁初好。 “婶婶最好了。”宋霁初蹭了蹭郑国公夫人，虽然宋霁初也知道郑国公夫人的话，唐修远未必会听，可郑国公夫人能这么说，宋霁初就很高兴。 “娘娘。”芸香突然凑了上来，一脸严肃。 “没事，你直接说。”在郑国公夫人面前，不需要有什么隐藏的。 “外院出事了，是大爷。”芸香上前了一步，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的说道。 “邓家，”郑国公夫人说着摇了摇头，京中的世家大族，没几个能瞧上邓家的，不仅仅是因为邓家出身不高。其实在出身上，还真就谁也别笑话谁，谁家祖上往上倒几代，不都是泥腿子吗？就连大魏朝，也是高祖皇帝，揭竿起义，推翻前朝暴政才建立的，传至当今圣上，也不过第三代，而已。中华文明，博大精深、源远流长，再往上多倒几代，谁家祖上不是王侯将相，谁家祖上没出过可以载入史册、流传千古的名人。 大家瞧不上邓家，还不是因为邓家本身行事不端、立身不正、家宅不宁。自老侯爷往下，邓家宠妾灭妻，人尽皆知。如今又成了外室子变嫡子，还要迎外室入府，这种事，是哪个好人家能干出来的事。就这邓家还扬言要休了石氏太太，若非石氏太太娘家已无人，石氏太太无家可归，邓家还当真要休妻。可如今，石氏太太有家同无家又有什么区别，邓家在家祠旁单独辟了间简陋的屋子，石氏太太便在那屋子里，带发修行。 真真令人不齿。 “娘娘快去看看吧，别真出什么事了。”郑国公夫人也催促宋霁初赶紧去瞧瞧。 第212章 仙人跳 宋霁初让人去请奉平侯夫妇以及世子夫妇，外院都是男宾，宋霁初不好直接出面，奉平侯是主人家，自然该由主人家出面。 世子夫人亲自过来迎宋霁初，将宋霁初领进了间屋子，奉平侯世子和大爷宋筠也在，还有位姑娘，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侯府的姑娘。只是屋里的气氛，剑拔弩张。 大爷宋筠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奉平侯府的家仆也是手持利器，仿佛下一秒双方就要打起来一般。 “临江王妃到。”蔷薇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大爷宋筠立即收起了佩刀，恭敬的向宋霁初行礼。 奉平侯府的家仆，却丝毫没有收起兵器的意思。 “在娘娘面前舞刀弄枪，奉平侯府，可担得起这个后果？”蔷薇丝毫不客气。 上一个在宋霁初面前动手的，还是锦乡侯，锦乡侯的下场如何，京城世家人尽皆知。 世子赶忙命人退下。 宋霁初径直走到主位上，直接坐了下去。别说是在奉平侯府，就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府，这个主位，宋霁初都是坐得的。 “世子这是闹哪一出？”宋霁初开门见山。 “这倒是要问问娘娘了，宋大人，是闹哪一出？”邓世子将问题抛给了宋霁初。 “要么说本宫不爱出门，回回出门，都能遇到些事情，还是在家里窝着舒服。”宋霁初一边说一边叹气。 “说说吧，怎么回事？” 大爷宋筠脸色非常难看，在看看站在一旁已经哭成泪人的侯府姑娘，宋霁初有了个猜想。 “我，我，我在屋里换衣裳，”那姑娘抽抽搭搭的开了口，“宋大人就突然闯了进来，意图不轨。”说着那姑娘就哽咽了，呜呜哭的根本说不成话。 “不是，我没有，”大爷宋筠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过是像平常一样，陪着囡囡一起出来赴个宴，怎么自己就成了误入女子闺房的登徒子了，回去之后，可如何跟妻儿交代。“我也是要换衣裳，侯府小厮给我指的地方，门口也没有女使婆子守着，我只当是侯府为宾客备下的更衣处所，进门之后也未察觉有其他人，这位姑娘是如何进去的，我哪里知道。” “娘娘，大爷身上有股香气，不是常见的花香、果香、脂粉香，倒像是某种香料。”木兰跟宋霁初咬耳朵道。 大爷宋筠的为人，宋霁初自然清楚，哥哥和嫂嫂伉俪情深，哥哥断不会让嫂嫂寒心，那便是被算计了。可哥哥到底只是个小侍卫，用侯府庶女来算计哥哥，这筹码，也太重了些。难道外界传闻都是真的，邓家宠妾灭妻，宠妾当道，其他庶出的子女，性命全都捏在宠妾手里，庶子还好，到底是男儿，日后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来。庶女日子就难捱了，自己连同自己姨娘的性命，都由不得自己。 “四娘就算是庶出，也是我邓家血脉，也请临江王府给邓家一个交代。”邓世子义愤填膺。宋霁初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满京城谁不知道，邓世子宠妾灭妻，世子夫人都受冷落，更别提一些本就不得宠的妾室。这姑娘看似唯唯诺诺的，不敢抬头看人，实则在故意扮委屈，装娇弱。宋霁初从前跟着大老爷宋晟在外谈生意，是没见过这种做派，可架不住京城宋家人才辈出，三姑娘宋露繁在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面前的模样，同眼前这位四姑娘，不能说毫无关系吧，只能说是一模一样。便是三姑娘宋露繁亲自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世子莫急，事情总要问清楚，才能解决问题，若真是本宫兄长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行为，本宫定然不会护短。”宋霁初故意咬重了“畜生不如”几个字，大爷宋筠莫名的有些心虚，转念一想，囡囡怎么可能不相信自己，心虚个鬼，又恢复了往日的挺胸抬头。大爷宋筠无所畏惧，倒是让世子夫妇慌了起来。邓四娘咬着嘴唇，又是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 “你来，”宋霁初冲四娘招了招手，“别怕，本宫问你几个问题。” 四娘年纪不大，应该和三姑娘宋露繁差不多年纪，又是扭扭捏捏，委委屈屈的迈着步子往前走。 宋霁初最烦这种，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 “本宫问你，你说你在屋里换衣服，身边可跟着伺候的人？” “不曾。”四娘怯生生的说着，眼睛却止不住的往宋霁初身上瞟，宋霁初左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一看就是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自己却从未见过。 “到底也是侯府的姑娘，今日又是侯府宴请，里外里这么多人，姑娘身边连个伺候的人也不跟着？”不用宋霁初说什么，木兰已经提出了质疑。 蔷薇、木兰她们这些主子的贴身女使，都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离主子的，主子身份尊贵，身边自然也少不得伺候的人。便是宋霁初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都是如此，更何况是京城的奉平侯府。 四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自己把身边人打发了吧。 “姑娘是在哪里换的衣服？人多眼杂的，姑娘又云英未嫁，合该回自己闺房换衣裳才是，怎么倒跑到外院男宾聚集的地方，换起衣裳来了？”宋霁初也不等邓四娘回答，又抛出了一个问题。 “还是说侯府规矩，与旁的人家不同，未出阁的姑娘，在外院行走，也是无妨？” “娘娘这是何意？难不成我邓家还要赌上女子名节，来诓娘娘不成？”邓世子急了。 “这本宫怎会知晓，邓家家风，与众不同，标新立异，或许当真如此，也未可知。”宋霁初依旧淡淡的，语气十分平静。 仙人跳是吧，都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是黔驴技穷啊。 “娘娘这么说，就是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了。”邓世子虎着一张脸，气势汹汹的冲着宋霁初。 大爷宋筠干脆利落的拔出了佩刀，护在宋霁初身前。 “世子这话，未免难听了些，”邓世子这话说的隐晦，暗示大爷宋筠已经毁了邓四娘的清白，也想着宋霁初到底是女子，脸皮自然薄些，不好多说什么。 “腰带都没解呢，怎么脱裤子。”宋霁初一本正经的跟邓世子解释。 这种人也配为人父母，不管事情是真是假，不应该先想办法遮掩过去吗？邓世子可倒好，生怕自己不知道两人已经成其好事一般，这是要吃死哥哥了。邓家的目的，应该没有这么简单，不仅仅是哥哥，更是临江王府。 一旁的世子夫人和邓四娘，倒是闹了个大红脸。大爷宋筠也是吃了一惊，这种话，囡囡是怎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出来的。 第213章 是不是有病 “世子既然不放心，大可喊嬷嬷来验，若木已成舟，不用回广陵请教爹娘，本宫便可做主给邓姑娘一个名分。”宋霁初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手里的帕子。 “不过本宫也多嘴说一句，此事如果传出去，本宫兄长到底是男子，也吃不得什么亏，四娘以及邓家其他姑娘的婚事，又当如何，可就未可知了。”虽然宋霁初不想这么做，你自己都不在乎的东西，也别怪我反将一军。 邓世子被宋霁初气到了，当真要去喊嬷嬷来检查，世子夫人死命的拉着邓世子不让去，一个邓四娘，不算什么，可邓家上下所有女眷的名声，就算什么了。 “求娘娘、宋公子给我一条活路。”邓四娘直接给宋霁初跪了下来。 爱跪就跪吧，宋霁初是王妃，就是三叩九拜的，宋霁初也受的起。 “你起来。”大爷宋筠有些急了，找自己要什么说法。 “邓姑娘错了，不是本宫要给你什么路，是世子要给你什么路，邓姑娘又不是要做王爷的侍妾，活路不活路的，与本宫何干。”宋霁初软硬不吃，就是不接招，看你又能如何。 “依娘娘之见，该当如何。”世子夫人一边扯着邓世子，一边问宋霁初。 “两家一起将事情捂下，横竖知情的，也就是屋子里这几个人，日后邓家姑娘自当婚嫁。”宋霁初微微调整了坐姿。 “娘娘真是好算盘。”邓世子恶狠狠的吐了这么一句。 “世子不必客气，这是本宫应该做的，大家都在京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能帮一把是一把。”宋霁初掸了掸裙子，准备起身。 邓世子当真气的倒绝。 “娘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的名声也毁了呀……”邓姑娘期期艾艾的开了口。 “本宫不是答应捂下此事吗？”宋霁初皱起了眉，一副迷惑的表情，“此事不会有外人知晓，自然谈不上名声尽毁。” “娘娘，”邓姑娘心一横，给宋霁初磕了个头，“我愿侍奉宋公子左右。” 宋家富可敌国，又要临江王做靠山，也是个不错的姻缘，大爷宋筠如今也有官身，日后在跟临江王混上几年，官职自然不会低。若是能打听到临江王府的动向，大皇子舒王也会高看自己一眼。邓四娘在心里盘算着。 “邓姑娘，这是要委身为妾？”宋霁初重新坐了回去，皱着的眉头也没松开，大爷宋筠一脸震惊，完了完了完了，自己怕是要被广陵宋家除名了。 宋霁初也是真的不理解了，邓四娘就算是庶女，奉平侯背靠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也不会让自己女儿去做妾，这姑娘是脑子秀逗了？ “我奉平侯府的姑娘，怎可做妾！”邓世子基本是吼出来的。 “所以呢？”宋霁初皮笑肉不笑，“世子的意思是要本宫的兄长，停妻另娶还是贬妻为妾？” “宋筠！”没等其他人开口，宋霁初冷声喊了大爷宋筠的全名。 每当自己被叫全名的时候，大爷宋筠都浑身汗毛倒立的，下一步绝对没什么好事，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属下在。”大爷宋筠只觉得头皮发麻。 “本宫告诉你，万家与宋家是世交，大奶奶是长辈赐婚，三媒六聘，大开中门，迎娶入宋家的，如今大奶奶又诞下宋家长孙，若你敢做出停妻另娶、贬妻为妾、宠妾灭妻、私立外室、欲抬平妻之事，惹得宋家家宅不宁，本宫亲自打断你的腿，听清楚了吗！” “属下谨记。”大爷宋筠哪敢说半个“不”字。 邓世子怀疑宋霁初在指桑骂槐的说邓家，但邓世子没有证据。 宋霁初确实在指桑骂槐，前些日子邓家长孙外室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拔出萝卜带出泥，邓家不少事情都被带了出来，邓家如今的名声，若非上头是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谁还愿意同邓家往来。 “娘娘未免跋扈了些，宋公子到底是娘娘的长兄，天底下哪有妹妹插手长兄房中事的道理。”邓世子憋了半天，只憋了这么一句话。 “本宫的家事，世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宋家祖训，宋家子孙应相互提点，共荣共损，祖母和爹爹也让本宫多照应着兄长。” “世子也可费些事，满扬州打听打听，本宫不答应的事情，广陵宋家有几件能办成的。” “世子若觉得本宫跋扈，大可闹开来，本宫也到刑部一起分说分说，便是金銮殿，也无妨。” 大爷宋筠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回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妻子交代呢，还是得麻烦囡囡，也是自己白痴，明知道邓家没安好心，也能放心大胆的如何如何。幸好中计的只是自己，若是囡囡，自己当真万死莫辞。不对，囡囡怎么可能中计，只有自己是个猪脑子，才会中这么低级的圈套。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邓世子也无话可说，总不能真闹到刑部去，邓家的名声已经臭了，再闹下去，还能有个什么好。邓世子也心知肚明，这是邓四娘设的局，大爷宋筠虽然中了计，宋霁初却死活不松口。 要不，就认可宋霁初的说法，将事情捂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自己家里的人，可以料理干净，也跟临江王府低个头，让宋霁初不要把事情传出去？ 邓世子动摇了。 世子夫人也不在乎邓四娘的死活，但世子夫人在意自己女儿的名节，今日之事一旦传出去，自己的女儿，也不可能有什么好姻缘了。 “世子爷，娘娘目光长远，妾身万不能想周全，不如……” “我愿意入宋家为妾！”邓四娘不等世子夫妇反应，一个头磕了下去。 不论是什么名分，只要能入宋家，就有机会接触到临江王府，只要能证明自己的价值，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定会助自己一臂之力。那位大奶奶不过是商户之女，自己只需稍微使点手段，就能收拾得了她，日后何愁没有好的前程。目光要往长远了看，不能只看眼下。邓四娘想的很明白。 有病吧！是不是有病！ 就是宋霁初再注意形象，也绷不住了，我不理解，真的不理解，完全理解不了，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庶女日子难捱，也好歹是主子，是自由身，妾室，说白了就是奴婢，是个玩意儿，主人家心情好了宠几日，心情不好了，直接打杀了，都无伤大雅，图什么呢？谁又是天生下贱，愿意为奴为婢，奴婢们终其一生，都想摆脱的贱籍身份，好端端的侯府姑娘，就这样应下了？ 是奉平侯府给了这位邓姑娘自信，以为妾室也是一条光明大道？奉平侯府中得宠的妾室确实混的风生水起，但就奉平侯府而言，又不是所有的妾室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脑子瓦特了？ 第214章 邓姨娘 “我不同意。”大爷宋筠直接拒绝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别搞我啊。 宋霁初恢复了平静，也抬了抬手，示意大爷宋筠别说话。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邓姑娘果然与众不同。”宋霁初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与众不同，怎么听着这么像是在骂人呢？ “本宫可以做宋家的主，只是不知邓姑娘可否做邓家的主。”好，我成全你。 啥？这就同意了？囡囡啊，要不咱再想想？ “我可以。”这是有门，邓四娘抬起头，一双眼睛全是贪婪。 “笔墨纸砚。” 宋霁初身边的几名女使，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笔墨纸砚。 宋霁初抬头，看了看大爷宋筠，兄妹二人非常默契，完全不需要什么言语，大爷宋筠点了点头，全权由宋霁初处理。 女使们铺好笔墨纸砚，大爷宋筠亲自给宋霁初研墨。 宋霁初的字很好看，是闺阁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很是秀气，比广陵宋家三兄弟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你这不是胡闹吗？”邓世子非常生气，奉平侯府的姑娘，居然要上赶着给人去做妾，对方还是个商贾，脑子得进多少水。 “安静些，同样的话，本宫不想说第二遍。”宋霁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握着毛笔，在写文书。 声音明显小了很多，像是有人在说小话一样，倒也听不太明白，到底在说些什么。 “若是商量好了，就过来签字按印吧。”宋霁初已经放下了毛笔，大爷宋筠小心翼翼的捧着两张文书，轻轻吹干上面的墨迹。一份是户籍文书，一份是纳妾文书，这两份文书一签，就算是侯府的姑娘，也会沦为贱籍。 邓四娘不懂这些，世子夫人见到两份文书，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宋霁初是要直接把事情锤死，毫无转圜的余地。 宋霁初如今也才不过十六七而已，竟懂得这些，世子夫人已经做了祖母，也是孙儿出生后，侯夫人年老体弱，无力继续操持侯府，世子夫人才接手侯府琐事，才慢慢知晓了户籍文书的事情。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广陵宋家门风严谨，采买仆从，自然会细细查看户籍文书，宋霁初见得多了，又加上记性好，自然知道户籍文书要如何写。至于纳妾文书，这就要感谢唐修远了，唐修远闲来无事总会和宋霁初说说外面的事情，内书房的物件，对宋霁初也并不设防，唐修远的内书房，什么文书没有，就是照葫芦画瓢，宋霁初也能写个七七八八，甚至有些官样文书，比一些当官的写得还好，自是宋霁初不惜的写罢了。 邓四娘拿起笔就要签，邓世子夫妇也并不拦着。 等邓四娘都签完了，宋霁初又将纳妾文书递到了邓世子夫妇面前，示意邓世子夫妇签字。 “世子别误会，虽然是纳妾，也是件大事，自然是要有父母之命的，也因是纳妾，一切从简，世子和夫人签字即可，免得日后扯皮。” “爹娘远在广陵，也不好劳动爹娘，世子放心，这字本宫来签，宋家若有什么，世子大可来王府找本宫。” 宋霁初虽是解释，却是一副不容拒绝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邓世子夫妇。 邓世子夫妇也没多说什么，在纳妾文书上签了字。世子夫人其实没有什么所谓的，反正只是个庶女，虽说自己的女儿也快及笄了，大可在府中再养上几年，等风头过去再说。邓四娘与人为妾的动静，又怎么比得过邓家长房长孙外室的消息呢。 宋霁初突然很好奇，这位邓四娘到底跟邓世子说了些什么，邓世子居然会真的同意邓四娘给哥哥做妾，简直是无可救药。 “芸香，你带着王府侍卫，把这两份文书交到户部备案。”宋霁初把两份文书递给了芸香。 芸香接过文书，宋霁初明显再看邓家几人的方向，芸香大致明白，这两份文书，不能简单的交到户部，户部由大皇子舒王管着，邓家可是大皇子舒王的母家。 “奴婢领命。”芸香应声退下。 “那就收拾收拾，今天晚些时候，宋家自会有人上门来接。”宋霁初再次抖了抖裙子，准备起身。 今天晚上就来接？时间会不会太紧张了些？ “本宫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没等邓四娘问出口，宋霁初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还转身同身后的女使确认。 “娘娘可是忘了广陵？”木兰笑眯眯的答道。 “以后这种事，要早点提醒本宫。”宋霁初佯装生气道。 木兰点头应下。 这是什么哑谜？ “本宫方才好像忘记说了，广陵的规矩，去、母、留、子。”最后四个字，宋霁初一字一顿。 “这可是我奉平侯府的姑娘。”别说邓四娘了，就是邓世子也被吓了一跳。 “日后奉平侯府与王府，还要多多来往。”邓世子又补了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妾者，立女也，既已为妾，又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便是奉平侯府，打杀妾室，不也是抬抬手的事情。” “谁家又会把妾室当成一门正经的亲戚来对待。”宋霁初这话，极尽讽刺。 “芸香还未走远，邓家若是后悔了，大可去将芸香追回来，”宋霁初终于起身，开始往外走。 邓世子当真要喊身边小厮，去将芸香追回来。 “追回来之后，这事儿，可就不成了。”宋霁初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邓四娘死死拉着邓世子，冲邓世子死命的摇头，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自己已经没有了回头的余地。邓四娘怀疑宋霁初就是故意的，故意等文书都签好之后，让人送去户部备份的空隙，才跟自己说什么“去母留子”，就是存心要给自己下马威。 去掉怀疑，宋霁初就是故意的，广陵宋家和康家对宋霁初是掏心掏肺的好，宋霁初对广陵宋家和康家也是一样，绝不允许有任何人，打广陵宋家和康家的主意。 “不追吗？那就今晚，宋家上门来接邓姨娘。”宋霁初又故意咬重了“邓姨娘”三个字。 别慌，这才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215章 安排 宋霁初也没停留，径直离开了奉平侯府。 宋霁初上了马车，也示意大爷宋筠跟自己一起上车。 宋霁初快渴死了，突然也很理解，唐修远为什么喜欢抱着茶壶喝水，拿杯子喝，确实不解渴。 大爷宋筠不敢看宋霁初，更不敢说话，耷拉着脑袋，把自己缩在马车的一角。 宋霁初咕咚咕咚的连喝了好几杯，才把茶杯放下。 “哥哥不打算和我说说吗？” “我，我，我……” “结巴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宋霁初虽然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大爷宋筠却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立的。 “不跟我说，嫂嫂这关，你打算怎么过？” “好妹妹，好妹妹，你可千万千万得帮帮我。”大奶奶万氏才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大爷宋筠可不想让大奶奶万氏，在这个时候，有什么想法。 “本来我是没打算进奉平侯府的，侯府的小厮，硬把我拉了进去，请我吃酒。”大爷宋筠跟宋霁初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我说自己还有差事，不肯喝，周围人倒也没硬劝什么，我注意到的时候，外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多了滩茶渍。” “我也没放在心上，反正外袍颜色重，也不太能看的出来，回去换了就是了。也是侯府的小厮，非拉着我去换衣服，这才去了那边的屋子。” “我想着既然是在外院，应该就是专门供男宾们换衣裳的地方，也就跟着去了，我进去的时候，真没看见里面有人。” 大爷宋筠也是懊恼的不行，外袍脏了就脏了呗，自己是在当差，又不是要如何如何，现在好了吧，自己倒是多了个妾室。 “奉平侯府是大皇子党的，几位皇子都不喜欢王爷，奉平侯府自然不会对王府有多客气，哥哥也是知道的，怎么就这么掉以轻心，之前四公主大婚，这个教训还不够惨重吗？” 四公主大婚，梁国公直接参几家大不敬，宋家算是罚的最轻的，二爷宋简和三爷宋策也被贬出了京。 “这也不能完全怪哥哥，木兰在你身上闻到了香料的味道，若是寻常香料，木兰自然闻的出来，这香料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宋霁初也皱起了眉。 先是康兰馨和裴哲中夫妻二人，现在是哥哥，接下来，是不是就到自己和唐修远头上了。 诸皇子是不喜唐修远，但这些年来，大家也都算平安无事，怎么如今倒是按捺不住了？ 吏部？对了，唐修远如今主管吏部，不似从前，没什么固定的职位，对诸皇子的威胁也小。 可是唐修远是异姓王，又不可能去跟几位皇子争皇位，皇子们非要跟唐修远过不去做什么？就算要削藩，也应该是圣上考虑的问题，就目前来看，圣上应该不想动唐修远。 “催、情、香。”大爷宋筠一字一顿的说出了答案。 “邓家的目的，怕不是在哥哥，而是在王府。”宋霁初依旧皱着眉。 “那就更不能留她！”大爷宋筠完全信任宋霁初，如今邓家已经签了户籍文书和纳妾文书，邓四娘，便是自己的妾室。 “我已经让人把嫂嫂和小侄子接到王府去了，今晚你们就住在王府。明日，邓姨娘敬过妾室茶之后，直接把人送回广陵，找个不大的庄子，看起来。”宋霁初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别说是送回广陵了，只要将人送出京城，邓家就别想从邓四娘这边打听出一点关于王府的情况。到了广陵，更是到了广陵宋家的地盘，再加上还有临江王府在当地的影响，自然是广陵宋家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我就对外说，父母年迈，需要有人照顾，两个弟弟又尚未娶妻，自然要找个稳妥的，孝敬父母。” 大魏以孝治天下，很多人也很喜欢拿“孝”来说事，宋霁初也不介意同样拿“孝”来说事。 宋霁初点了点头。 “嫂嫂那边，我也会一同去说和，嫂嫂就算生气，就算动手，你也得受着，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中了旁人的圈套。” 大爷宋筠忙不迭的应下。 兄妹二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马车也很快到了王府门口。 宋霁劝和完了大奶奶万氏，就把时间空间留给了大爷宋筠夫妇，唐修远还没回府，反正唐修远自从管了吏部之后，就一直很忙，最近在忙百官考绩，宋霁初还顺便瞅了几眼呢，忙吧，忙点儿好啊。 不过是得给唐修远提个醒，保不齐后面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宋霁初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一直到宋霁初和孩子们一起吃完饭，把孩子们都哄睡了，唐修远还没回府。 宋霁初刚想让人去看看，唐修远是怎么了，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女使便递了消息，唐修远已经回来了，不过拉着张脸，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宋霁初还没来得及细想，唐修远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唐修远一把扯着宋霁初，坐在了内书房的书桌前。 “这本折子，你之前看过，还记得里面写的是什么吗？”宋霁初刚想开口，唐修远倒是先问了起来。 唐修远翻开了第一页，宋霁初扫了一眼，是唐修远这小半个月以来，一直整理的百官考绩。 宋霁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把里面的内容都写下来。”唐修远丝毫不给宋霁初反应的时间，直接塞了支笔在宋霁初手里。 “哦，好。” 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不然唐修远不会是这个反应。 唐修远动手给宋霁初铺好纸张，又在一旁研墨。 宋霁初也不多问什么，闭上眼睛回想了下折子上的内容，然后提笔便写。 折子宋霁初看过，只是把上面的内容默写下来，对宋霁初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周围很安静，只能听到毛笔在纸张上摩擦的声音以及墨锭和砚台摩擦的声音，唐修远一边研墨，一边看宋霁初写。 宋霁初的字，是很清秀的簪花小楷，唐修远还是觉得这笔迹，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算了，先不管这些，这份折子，至关重要，唐修远甚至都有些不敢呼吸，生怕自己不经意的举动，打扰到宋霁初。 第216章 折子 宋霁初那边，几乎没有停顿，一直在往下写，唐修远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 唐修远拿着手中的这本折子，和宋霁初正在写的内容，小心的比对着，宋霁初的排版都和手中的折子一模一样，前面的内容更是分毫不差。 唐修远心中狂喜，从前只听过过目不忘，现在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唐修远让自己冷静下来，依旧继续给宋霁初研墨。 宋霁初写的手腕有些发酸，一份折子，写这么多字干嘛，就不能分好几份来写吗？ 等宋霁初写完，彻底放下笔，只觉得手腕酸的不行，一个劲儿的揉手腕。 唐修远小心翼翼的捧起宋霁初写的内容，一模一样，当真一模一样。 唐修远将东西都收好，握住了宋霁初的手，帮宋霁初揉着手腕，“王妃辛苦了。” 不等宋霁初说话，唐修远就递上了一杯茶，非常狗腿的送到了宋霁初嘴边，能让唐修远这么放下身段伺候自己，还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百官考绩王爷不是前几日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吗？”写都写完了，宋霁初总是要问问缘由的。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忙百官考绩，明日大朝会，要将百官考绩呈给圣上。”唐修远一边给宋霁初揉手腕，一边说道。 小姑娘的手，白白嫩嫩的，仿佛自己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弄折了一样。 “今天我准备回府的时候，突然听见走了水，我就赶忙去看了看，好在不严重，只是放草料的马棚走了水，很快就被控制住了，也没伤到人。” “等我回去拿折子，要回来的时候，折子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唐修远把手里的折子，完全摊在了宋霁初面前，头和尾是完好的，中间的部分，被泼上了墨汁，印染了一大片，彻底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 定是有人恶意为之，马棚那场不大的火，也是为了吸引唐修远的注意。 “百官考绩，汇总在我和吏部尚书这里，我这一份要是做了废，就只能按照吏部尚书的那一份。” “偏巧明日要呈给圣上，偏巧你的这一份毁了，偏巧吏部马棚在这个时候着了火，还真是巧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三次又是什么？ 唐修远折子上的考绩内容，是唐修远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一一整理出来的，正常的行文逻辑，其实很好重新写，诸位官员的考绩情况，就得一个一个重新核查才能写出来，明日就要呈上去，唐修远怎么可能来得及。 自己的差事办砸了不要紧，自己本就是武将，也是靠军功坐稳了临江王的位子，吏部的事情，本就不是自己能办好的。但折子就这样被毁了，唐修远总觉得这次百官考绩，可能会有问题。 所以，是单纯的针对自己，还是百官考绩真的有问题，唐修远不得而知。 在吏部看到被毁的折子，唐修远真的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幸好自己的小王妃本事大，过目不忘，将折子完整的默了下来。 “幸好有你。”唐修远捧着宋霁初修长的手指，吻了上去。 宋霁初瞬间脸红到了耳朵根儿。 “我困了，先去睡了。”宋霁初从唐修远手中挣扎出来，往里屋的方向跑，简直是落荒而逃。 背后是唐修远的笑声。 宋霁初怎么有种被人调戏了感觉。 宋霁初脸还是红的，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你在做什么？”唐修远过来，正好看见宋霁初像只小猫咪一样在床上打滚儿。 宋霁初被当场抓包，莫名的很心虚。 “明日要呈给圣上，你不去写折子吗？”自己的簪花小楷，一看就是女子的笔迹，总不能这样呈给圣上吧。 “你写和我写，没什么区别。”唐修远已经脱掉了外袍，只穿着里衣，把宋霁初往里面挤了挤。 “那怎么行？”宋霁初直接坐了起来，后宫不得干政，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圣上，是自己代唐修远写的奏折，也是唐修远将吏部的事情，告诉了自己。 “怎么不行。”夜深了，唐修远也不想再纠结这些问题，明日是大朝会，得去的早些，睡不了几个时辰了。 唐修远直接伸手，把宋霁初按了下来。 “那么多字，你是怎么记住的？”唐修远记东西很慢，一篇文章，旁人一日就能记住，唐修远要背三日。 “把这些字，都当成是画，一下子就记住了。”宋霁初不以为然。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比不得比不得。 “睡觉。”唐修远搂着宋霁初睡了过去。 宋霁初听着身边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借着烛光，忍不住多看了身边人两眼，真不愧是京中少女的梦中情人，确实很养眼。摇曳的烛光印在唐修远的脸上，唐修远高挺的鼻子，显得格外好看，宋霁初好像看到了诗里写的“美人醉灯下”。 第二日清晨，宋霁初睡得迷迷糊糊，往身边一摸，身边是空的，唐修远已经上朝去了。宋霁初揉了揉眼睛，却瞧见自己手里还抓着件男式里衣，一看就是唐修远的，脸颊微微发烫。 唐修远忙着上朝，宋霁初也有事情要忙，宋霁初扯了扯彩绸，女使们陆续进来，帮宋霁初换衣裳、梳发髻。 “大爷和大奶奶谈的怎么样？” “娘娘放心，大爷早就把大奶奶哄好了，现在两人正亲亲热热的用早膳呢。”木兰一边帮宋霁初梳发髻，一边回答道。 “人也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这会儿等姨娘应该已经在敬茶了，之后就由王府侍卫直接送邓姨娘回广陵，大爷和大奶奶等送走了等姨娘再回去。”也就是说，邓姨娘的妾室茶，只是隔空敬茶而已。 宋霁初点了点头。 “王爷听说了，王爷特意交代，将邓姨娘送到清水庄。”木兰继续汇报道。 “清水庄？”宋霁初很意外。 广陵宋家名下没什么庄子，商铺却很多，陈夫人名下一个，大奶奶万氏名下一个，都是她们的陪嫁，所以宋霁初将邓姨娘安排去了唐修远给自己的一个嫁妆庄子上。唐修远给自己的嫁妆，自然是精挑细选选出来的，也让陈夫人安排些人，好好盯着，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是，王爷说，清水庄面积不大，是王府在扬州的一个温泉山庄，只留有个别人照看。邓姨娘在那边接触不到什么人，也方便监视邓姨娘，只需给邓姨娘拨一小片地方，让邓姨娘自给自足即可。” 这是唐修远说的，木兰几乎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宋霁初。 “到底是王府的产业。” “王爷说，是孝敬广陵宋家的，已经不是王府的产业了。”木兰继续汇报道。 唐修远既然有了这个想法，其他事情应该也安排妥当了，宋霁初也不再多说什么，听从唐修远的安排。 第217章 出去玩儿 跟唐修远一起回府的，是传旨的内官和送封赏的队伍。 宋霁初倒也不是没见过，只是没见过圣上给的，一双眼睛直放光，唐修远看在眼里，小姑娘乐呵呵，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来小姑娘是喜欢这些御赐的宝贝，那以后可是要多给小姑娘挣些回来才是。 送走了来送封赏的队伍，宋霁初还是抱着一盘金子不撒手。 “这真是圣上赏的？” “是圣上专门赏给你的。”一盘金子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唐修远担心宋霁初抱的久了，手臂会受不住，上前将盘子接了过来。 “赏给我的？”宋霁初很是意外，圣上赏赐临江王府不奇怪，奇怪的是圣上特意给自己封赏。 “你写的折子，圣上看到了，所以赏你。”唐修远也没解释太多，小姑娘这会儿正高兴，就别扫小姑娘的兴致了。 唐修远是把两本折子一起呈了上去，圣上翻开第一本折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唐修远写的，接着翻开了第二本，第二本才是唐修远的字迹。浸染的墨迹，完全看不清楚，圣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散了朝之后，将唐修远留下来，问了几句，知道是宋霁初连夜默写出来的，圣上大手一挥，给宋霁初送来了不少好东西。 “母妃，母妃。”小悦和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宋霁初赶忙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在孩子们面前，还是正经些的好。 “父王也在。”小悦和潦草的冲唐修远笑了笑，就挤到了宋霁初身边。 “母妃，你说要带我和哥哥出去玩儿的。”小悦和扯着宋霁初的衣袖撒娇。 从前孩子们体弱，就一直养在王府里，孩子们三岁以前，从未让孩子们踏出王府半步。如今孩子们也渐渐大了，是不能一直把孩子们关在王府里。 “母妃，带我们出去玩儿嘛，我要出去玩儿。”小悦和见宋霁初不说话，直接抱着宋霁初，晃来晃去的，晃得宋霁初脑袋都是晕的。 亲爹就坐在面前，怎么不去找你亲爹？ 小桓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宋霁初身边，学着小悦和的样子，一直在晃宋霁初。 “好了好了，别晃了，母妃都要被你们晃晕了。”宋霁初一边一个，把两个小的扯下了来，再晃下去，宋霁初真的要吐了。 “过来，站好。” 小桓儿倒是乖巧站好，小悦和却跟狗皮膏药一样，刚被宋霁初扯下来，又挨着宋霁初，小小的身子，一直在宋霁初身边蹭。 “咳咳。”唐修远故意咳嗽了一声，表示自己也在这里，不管是宋霁初也好，两个孩子也好，没人搭理唐修远。 “鬼机灵，想去哪儿玩儿？”宋霁初刮了刮小悦和的小鼻子，然后招手示意小桓儿也一起过来。 小悦和古灵精怪的，小桓儿相对而言就规矩些，宋霁初也在努力一碗水端平，不让任何一个孩子受冷落。 孩子们自然不会受冷落，受冷落的只有唐修远。 “我要去看灯会，滚灯舞龙，我还没看过呢！”小悦和高高的举起了小手。 “我也要我也要。”小桓儿很赞同小悦和的提议。 “咳咳。”唐修远又咳了一声。 “父王，你不舒服就多喝水，要不让白果叔叔来看看。”小悦和靠着宋霁初，歪着脑袋跟唐修远说。 唐修远本来在假装喝水，听小悦和这话，一口水呛到了自己。 “咳咳咳。”唐修远咳个不停。 “王爷慢点喝。”宋霁初忍不住想嘲笑唐修远，这可是你的宝贝闺女说的，和我没关系。 “母妃，母妃，姐姐们说，灯会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你就带我们去嘛。”小悦和坐在宋霁初身边拱来拱去的，像只撒娇的小猫咪。 “我说了可不算，这事儿还得你们父王点头才行。”宋霁初说了确实不算，灯会人多眼杂的，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父王~~~”小悦和甚至都没有起身，只是故意拉长了尾音，唐修远就已经受不住了。 有什么好危险的，只要是自己宝贝闺女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自己都能想办法给摘下来。 “想去就去。”唐修远答应的很痛快。 “谢谢父王、母妃，母妃最好了。”小悦和抱着宋霁初，又开始了蹭蹭蹭，真的好像一只小猫咪。 小桓儿也学着妹妹的样子，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往宋霁初身上蹭。 唐修远很是嫉妒，自己可是亲爹，在孩子们面前，就这样失宠了。也记不清到底是从什么时间开始，孩子们就很喜欢黏着宋霁初，也越来越嫌弃自己。 唐修远起身，也挤了过去，“小鬼，只谢你母妃，不谢我？” 宋霁初听着，怎么觉得唐修远像是在吃醋，吃谁的醋？难不成是吃自己的醋？ “谢谢父王，谢谢父王。”小悦和能屈能伸，也赶紧抱着唐修远的胳膊蹭了蹭，生怕唐修远反悔，不带她们出去玩儿了。 唐修远对着两个孩子，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只要小悦和撒撒娇，卖卖萌，让唐修远干什么不行。 如今就这般偏爱小悦和，多年后，这小宝贝闺女要嫁人，唐修远指不定要哭成什么样子，宋霁初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唐修远有些好奇。 “我笑，也只有这两个小鬼能治的住王爷。”宋霁初也不避讳什么。 “你也能治得住我。”唐修远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宋霁初真后悔方才同唐修远开玩笑，现在让唐修远跟自己开玩笑。 “你……”宋霁初红了脸，也不知道该跟唐修远说些什么，反正回回都感觉是自己被调戏了，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他是王爷，自己是王妃，被说两句，好像也没什么。 小姑娘害羞了，耳朵都微微泛了红，唐修远反倒是很喜欢这么跟宋霁初开玩笑，喜欢看小姑娘害羞的样子。小姑娘脸皮薄，稍微说上一两句就是了，也得给小姑娘留点面子不是？ “过几日就是乞巧节，父王和母妃陪你们去看灯，好不好？”难得小悦和主动亲近自己，唐修远一把把小悦和抱了起来。 “好！”只要能出去玩儿，小悦和就高兴。 第218章 小桓儿被劫持 大魏都城，并不实行宵禁，夜市也非常热闹。如果碰上了节日，大家都会张灯结彩的庆祝，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先帝在位时，乞巧节并没有灯会，圣上继位后，国库也丰盈了起来，结合民间的风貌，朝廷也会拨些银子，办办灯会，虽然和上元灯会相比，还有一定距离。高门大户的姑娘们也能借此机会，出府逛一逛，顺便看一看少年郎。 唐修远正说着要带孩子们去看看灯，就收到了圣上的旨意，圣上让唐修远负责乞巧灯会期间，京城的安全。 这次是真的，圣命难违。 唐修远有些为难，不想宋霁初失望，宋霁初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和两个孩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宋霁初明明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到了乞巧节，宋霁初换上了一身月光衣，唐修远出门前看见宋霁初在换月光衣，专门折了回来，从宋霁初平时放荷包的小匣子里，挑了个月白的荷包，挂在了自己的腰间才出门。 两个小的自然很高兴，只要能出门，唐修远在不在又无所谓。 天刚擦黑，用过晚膳，宋霁初便带着孩子们出了府，身边自然少不了大爷宋筠、槭枫和庭梧。 “抓紧了，不许松开，听见没有？”宋霁初出门前反反复复的和孩子们强调，一定不能松手，灯会本就人多，两个小的又喜欢乱跑，要是碰上拍花子的，后果不堪设想。 两个小的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宋霁初的话，一门心思都在玩儿上。 宋霁初一手抓一个，生怕不小心丢了一个。 宋霁初发誓，以后要带两个孩子出门，一定要带上唐修远，这两个小的，简直不知道累一样，一直拉着宋霁初往人群里挤。 “槭枫、庭梧，你们跟紧些，别跑太远，我在这儿等你们。”宋霁初走不动了，多一步都走不动了。 槭枫和庭梧一人牵了一个，跟着两个孩子继续往前逛。宋霁初找了个路边摊，同大爷宋筠一起，歇歇脚。 “母妃，给你这个。”小悦和跑了过来，给宋霁初拿了个面具回来。 “母妃你在这儿等我，我还看到有好玩儿的。”小悦和又跑开了。 “母妃，这个好吃。”小桓儿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怀里抱着一盘樱桃毕罗，将盘子放在宋霁初面前之后，也跑开了。 宋霁初揉着发酸的腿，抬头看了看已经跑远的孩子们，“哥哥，你说，她们两个，都不知道累吗？” “你小时候，也这样，整日爬树捞鱼的，可比她们两个淘气多了。”大爷宋筠直接揭了宋霁初的老底。 不过那个时候，大爷宋筠、宋霁初和四爷宋筹，年纪也都差不多，都是那种猫嫌狗憎的年纪，三个人倒是很能玩儿到一起去。广陵也不比京城，到处危机重重的，他们三个都是在广陵的街面上跑着长大的。 宋霁初苦笑着摆了摆手，不行了，现在是不行了，最近只觉得很容易累，明明还没做什么，就已经累了。以后还是叫上唐修远吧，他这个亲爹，可得在一旁守着才行。 “母妃，母妃。”小桓儿不知道得了什么好东西，献宝一样往宋霁初的方向跑。 “慢点跑，慢点跑。”宋霁初依旧坐着，笑着迎接小桓儿。 一辆马车拦在了小桓儿和宋霁初面前，马车缓缓驶离之后，小桓儿却不见了。 宋霁初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通知王爷！追！” 什么人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就当着自己的面，将小桓儿劫持走了。 槭枫本来跟着小悦和，得到消息之后，一把抱起了小悦和，折返回了宋霁初身边，庭梧已经领人追了出去，王府暗卫悉数出动，又是唐修远在负责京城布防，不管是谁掳走了小桓儿，都绝逃不出京城。 庭梧带着人，死死追着马车，王府暗卫全员出动，王府也未必安全，宋霁初还是决定，把小悦和带在身边，等找到了小桓儿，小桓儿见到小悦和也能没这么害怕。 唐修远封锁了所有城门，从四个城门开始，往京城中搜寻。 “母妃，哥哥在那边。”小悦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惧，举起小手，指着东边的方向说道。 宋霁初没有怀疑，从暗卫处抢了匹马，翻身上马，朝着小悦和指的方向，一路狂奔，大爷宋筠和槭枫，跟在宋霁初身后。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多人横冲直撞的？” “不知道，看这样子，应该是出什么事了吧。”周围的小贩们在窃窃私语。 “母妃，我怕。”小悦和同宋霁初骑在一匹马上，宋霁初将小悦和护在身前，小悦和也紧紧的抱着宋霁初。 “悦悦乖，不怕。”宋霁初一手抱着怀里的小悦和，一手扯着缰绳，毕竟是闹市区，即便是骑马，宋霁初的速度也不会很快。 怀里小小的人，有些发抖，小桓儿还下落不明，应该会更害怕吧，宋霁初捏紧了缰绳。 “这边。”小悦和又伸出了小手，给宋霁初指引方向。 宋霁初继续跟着小悦和的指示往前跑。 两个孩子是龙凤胎，有时候默契的很，小悦和说不定真的能感应到小桓儿在哪里。 “娘娘？”庭梧一直追着马车，对突然杀出来的宋霁初有些吃惊。 “娘娘，是小少爷。”槭枫已经看到小桓儿了。 唐修远的人从对面将那人堵住了，宋霁初勒了马，将小悦和交给槭枫，然后从马上跳了下来。 “临江王妃？！”那人显然没想到，是宋霁初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既然认得本宫，也应该知道临江王府，不是你能得罪的起的！”宋霁初一声冷喝。 “有这小崽子在手，我看你们谁敢？”那人一把将小桓儿拎了起来，匕首闪着寒光，在小桓儿的小圆脸上来回游走。 小桓儿被吓的不轻，又不敢大声哭，应该是被那人吓怕了，拼命拼命的挥舞着小手小脚，向宋霁初求救。 周围的马蹄声，渐渐停了下来，仿佛什么声音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第219章 以二换一 电光火石之间，宋霁初几乎不敢呼吸，生怕那人发疯，伤了小桓儿。 “哈哈哈，”宋霁初突然笑了起来，“你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只为抓这个小崽子？哎呦呦，是你不行，还是你背后的主子不行？” 这是赤裸裸的嘲笑。 “你！” “你什么你，好歹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就干了这么件事，真是笑死人了。这小崽子能顶什么用，是能保你全身而退，还是能让你向背后的主子邀功？”宋霁初也不掩饰，小姑娘尖锐的声音，在夜晚听上去格外刺耳。 “这可是临江王的儿子！”那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 “又不是本宫的儿子，”宋霁初双手一摊，没有什么所谓。 “要是没了这个小崽子，本宫的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世子。”宋霁初有意无意的将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也有意无意的护着自己的肚子。 “要是想动手，就赶紧，本宫倒是要谢谢你，帮本宫除了个心腹大患。”宋霁初当真一脸无所谓。 怎么可能？ 宋霁初紧张的要命，手心里全是汗，也只能装作毫不在乎，如果有的选，宋霁初情愿被那人当做人质的是自己。 小悦和想说什么，却被槭枫捂住了嘴。 “他可是临江王世子，未来的临江王。”那人被宋霁初刺激到了，看了看被自己提在手上的小桓儿，又看了看站在眼前的宋霁初。 “你可拉倒吧，单是生母不明这一点，圣上也不可能同意的，老大个外室子杵在本宫面前，本宫还觉得碍眼。” 宋霁初也不废话什么，举起了手臂，高处的暗卫，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那人。 “还不动手？哎呦喂，你们到底行不行啊，磨磨唧唧的。”宋霁初就差指着那人的鼻子骂了，那人阴沉着个脸。 “我可以放了这个小崽子……”那人松了口。 “大晚上的，本宫可没这闲情逸致跟你扯闲天，本宫只需抬抬手，你便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好谈的。”宋霁初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 “你想自己的儿子成为临江王世子，前提是，你得是临江王妃。” “你什么意思？”宋霁初拔高了嗓门。 “在场这么多人，应该只有你哥哥是你的人，其他人都是临江王的人，就算这小崽子是死在我手里，这么多人也看着，是你见死不救，临江王如果知道了，你这个王妃，也就做到头了，连带着你家上下，都别想有什么活路。”那人已经把小桓儿放了下来，只是还用匕首顶着小桓儿。 “你是聪明人……” “放了小崽子，条件你只管提。”上钩了，宋霁初直接打断了那人的话，任谁听来，都觉得宋霁初在乎的是临江王妃的位子，和日后临江王世子的位置。 “你说的没错，这小崽子确实不顶什么用，”那人提起匕首，指了指宋霁初，“你可比这小崽子管用多了。” 大庭广众之下劫持小桓儿，想以小桓儿要挟临江王府？如今看自己并不在乎小桓儿，所以换了思路？ “本宫又不傻，两命换一命的买卖不做。”不能答应的太痛快，免得露出什么破绽，看这人的意思，应该是想抓活的，对着小桓儿也只是吓唬而已。 “你还是想想，你的王妃之位，能不能坐得安稳吧。”那人又拿着匕首，在小桓儿的脸上比划着，小桓儿吓得直哭。 “好，本宫答应你。”先把小桓儿救下来，再从长计议。 宋霁初慢慢往那人的方向走，那人也把匕首放了下来，宋霁初猛地拉了小桓儿一把，将小桓儿甩到了自己身后，一旁的庭梧冲过去，一把将小桓儿扯进了自己怀里。 那人也没想到宋霁初会来这么一下，扯着宋霁初的手臂，反手压在背上，宋霁初被扯得生疼。 “娘娘。”大爷宋筠喊了声，宋霁初最怕疼，手臂被折成这个样子，那得多疼啊。 宋霁初向来偏疼偏爱两个孩子，今日一反常态，只有一个解释，宋霁初是在故意激怒对方，让对方以为小桓儿对临江王府而言，并不重要，才能趁着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候，将小桓儿救下。 事实证明，宋霁初的计划奏效了，小桓儿如今无事，却搭上了宋霁初。 “好啊，临江王妃果然不简单，”一双猩红的眼睛，全是杀气，小桓儿已经成功被庭梧护下，那人也就作罢了，“有你这个临江王妃在，也不亏。” 宋霁初没说话，自己虽然小时候跟着兄弟们学过几天三脚猫的功夫，宋霁初也不敢轻举妄动。 “都别动，你们也不想临江王妃出什么意外吧。”那人依旧拧着宋霁初的手臂，也明显更用力了。 “听令，”宋霁初疼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所有人，后退，放下武器。” 暗卫们听令，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疼，疼。”真的好疼，仿佛胳膊要被卸下来了一般。 那人抬头看着王府侍卫们，逐渐放下手中的兵器。 也是趁着那人抬头的空隙，宋霁初对着那人的裆部，用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宋霁初本来力气就大，又卯足了劲儿，往上顶。 “啊！” 那人手上力气松掉了，宋霁初用力挣脱了出来，众人一拥而上，将宋霁初护了下来，也将那人制住了。 暗卫，也可以理解为死士，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暗卫们自然知道那人接下来会怎么做。 等宋霁初稍微整理衣衫，再抬头看那人的时候，那人的嘴，已经被一团布塞了起来，宋霁初知道，他们这样的事，只是失手，便会自尽，不暴露背后的人。 大爷宋筠气急了，对着那人的肚子，邦邦就是几拳。 暗卫们将那人押到了宋霁初面前，宋霁初对着那人的裆部，又狠狠踢了一脚，力气之大，连大爷宋筠也觉得裆下一紧。 “唔！”那人嘴被堵住，发不出太大的声音，脸上却是青筋暴起，仿佛血管都要爆出来一样。 “本宫就是不讲武德，怎么样？”宋霁初说着，又左右开弓，扇了那人几个嘴巴。 大爷宋筠拦住了宋霁初，大爷宋筠才不会管那人的死活，大爷宋筠只是心疼宋霁初，小心的帮宋霁初捏了捏肩膀，“这种粗活，交给哥哥就好了，用不着你动手。” “哥哥，疼疼。”宋霁初举着已经有些红肿的双手，凑到了大爷宋筠面前，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打人这种粗活，还是交给暗卫们吧，自己力气大，挨打的人疼，自己动手打人，也疼啊。 “去吧，留口气就行。”大爷宋筠拉着宋霁初去找孩子们，身后的暗卫们再次一拥而上，对着那人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第220章 孩子没保住 小桓儿快要被吓死了，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匕首在脸颊上滑动的感觉。 小桓儿不懂，明明出门前母妃还是乐呵呵的同自己和妹妹说笑，怎么到了刚才，母妃好像恨不得自己赶快去死一样。 自己是男孩子，不像妹妹是女孩子，不会和母妃的孩子争抢什么，所以母妃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也希望自己去死吗？ 宋霁初不担心唐修远会误会什么，唐修远一听便知道，这不过是一种计谋而已。 可孩子们不一样，孩子们还小，这样的话，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了。 小悦悦倒还好，小桓儿本来心思就重，不像小悦悦整日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又是是在生死线上滚了一圈的，还听了这样的话，这话，基本都是针对小桓儿的。 槭枫和庭梧放开了两个孩子，宋霁初招了招手，示意孩子们到自己这里来，小悦和慢慢的挪了过来，怯生生的喊了句“母妃”，小桓儿却没有动。 宋霁初冲了过去，将两个孩子搂在了怀里，“对不起，是母妃没有保护好你们，别怕，坏人已经被抓住了。” 小悦和不相信，母妃待自己和哥哥这么好，怎么可能会希望哥哥去死。 孩子们还小，宋霁初同孩子们说话，基本都会保持和孩子们差不多的视线，这次宋霁初跑的急，几乎是跪在了地上，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搂在自己怀里。 “对不起，方才都是母妃胡说的，你们是上天送给母妃的宝贝，母妃喜欢你们还来不及呢，对不起……” 宋霁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孩子们忘了刚才听到的恶毒言论，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 “母妃，”小桓儿开了口，“母妃喜欢桓儿吗？” “喜欢，母妃最喜欢桓儿和悦悦，比喜欢冰糖葫芦还要喜欢。” “桓儿也喜欢母妃。”母妃说比喜欢冰糖葫芦还要喜欢自己呢，小桓儿抱紧了宋霁初。 “母妃，可不可以，比喜欢蟹粉狮子头还要喜欢悦悦。”小悦和也说了句。 “好，比喜欢蟹粉狮子头还要喜欢悦悦和桓儿。”宋霁初拍了拍小悦和的后背。 “娘娘，”大爷宋筠过来扶宋霁初起身，“王爷已经收到了信儿，京城里还有那人的同伙，王爷让你带着小主子们回府。” “母妃要比喜欢舅舅、喜欢父王还要喜欢悦悦。”小悦和突然抬起头，嚎了这么一嗓子出来。“不对不对，母妃只能最喜欢我，最喜欢哥哥。” 小桓儿在一旁疯狂点头，母妃可以多喜欢一点妹妹，但不能多喜欢一点父王和舅舅，母妃最喜欢的，只能是妹妹和自己。 “好，母妃最喜欢你们。” 宋霁初也松开了孩子们，慢慢站起身来，小腹却突然坠坠的有些难受，是要来葵水了吗？算算时间，也好久没有来了。 “先回家吧。”宋霁初牵着两个孩子上了马车。 这么一折腾，孩子们也累了，宋霁初没费什么功夫就把孩子们哄睡了，马车上备有毯子，宋霁初给孩子们盖毯子的功夫，也听到小桓儿很小声很小声的再喊“母妃”，喊得宋霁初心软软的。 今日之事，对两个孩子来说，是有些恐怖了，小孩子们忘性也大，带着她们玩一玩，尽快忘了吧。宋霁初也有些后悔，不该当着孩子们的面，说那样的话。 小腹坠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还伴随着阵阵腹痛，有白果帮忙调理身子，宋霁初来葵水基本上已经不怎么疼了，这次是怎么了，好疼，好像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疼。 “去找白果。”宋霁初轻轻敲了敲马车。 不知道外面的女使听没听出来，宋霁初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不好，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好疼，真的好疼。 “还有多久到王府。”宋霁初又敲了敲马车，疼痛感越来越重，宋霁初甚至有些意识模糊。 不行，还没到王府，自己还不能倒下。 “驾！”马车加快速度往王府方向驶去。 …… 唐修远一夜未归，天放亮的时候，才回府，准备换了衣服，然后去上朝。 宋霁初将王府打理的很好，今日同往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个时间，洒扫的女使婆子倒是多了些。唐修远并未放在心上。 进到主院儿，白果和大爷宋筠守在主屋门口，两人均是神色紧张。 “王爷。”大爷宋筠很潦草的向唐修远施了一礼，白果却是直接给唐修远跪了下来，“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昨天晚上的事情，唐修远很早就收到了消息，也是确保母子三人均安，自己才放心去抓潜伏在暗处的刺客，难不成她们出事了？ “王爷节哀。” 节哀？唐修远垮了脸。 “娘娘的孩子没保住……” 没保住？孩子没保住？哪个孩子？宋霁初的孩子？唐修远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然后便是一片空白。 “你再说一遍。” “娘娘的孩子没保住，已经一个多月了。”白果又重复了一遍。 宋霁初，怀孕了，不对，是流产了。 难怪宋筠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不知道吗？”唐修远质问白果道，声音也高了起来。 大爷宋筠轻“咳”了一声，宋霁初还睡着，别吵醒了宋霁初。 “属下失察。”白果汗都下来了，别说白果不知道，就连宋霁初自己都不清楚，更别说在宋霁初身边伺候的女使以及白果了。 “以后一个月，至少要给王妃请三次脉。”唐修远忍住想踹白果的冲动，压低了声音，踹翻了白果，就没人能守着宋霁初，给宋霁初看病了。 白果连声应是。 唐修远还是推门进去了，宋霁初睡觉比较轻，唐修远也没想吵醒宋霁初，只是远远的瞧着，小姑娘脸色很难看，睡得也不安稳，蜷缩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腹痛还是因为没有安全感，亦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两个孩子也还睡着，倒是没和宋霁初躺在一张床上，而是睡在了另外的小床上。 唐修远没换衣服，依旧穿着昨日的衣衫，也没有梳洗，直接进了宫。 第221章 悦悦想要个小弟弟 “圣上驾到，众臣早朝。”随着内官一声嘹亮的通传，早朝开始了。 “臣唐修远，有本启奏。”圣上也就刚坐好，还没来得及开口，唐修远倒是先站了出来。 唐修远没穿官服，衣袍上还有些已经干了的血迹，唐修远虽然是低着头，圣上也看的出来，唐修远是熬了个通宵，一夜未眠。 “准。” “昨夜乞巧灯会，臣于城内，擒获刺客八人，其中一人因拒捕被击杀，三人因拒捕受伤，臣已将刺客押送至大理寺。” “做得好。”唐修远办事，圣上是放心的。 “臣还有一事启奏，”唐修远说着，便跪了下来，“臣自幼丧父丧母，蒙受圣上天恩，臣自当肝脑涂地，粉身相报。” “臣亲缘浅，如今好容易有了自己的妻儿，昨夜臣妻儿三人，遭刺客挟持，至今生死不明。” “臣只是一介武夫，不懂这些弯弯绕，臣也不求其他，只求护住妻儿性命，臣愿解甲归田，就藩临江，从此不再踏入京城半步，恳请圣上成全。” 这么早就要上早朝，不少大臣都是昏昏欲睡的，一听唐修远说要就藩临江，可一个个的都来了精神。 圣上脸都绿了，能在京城动手劫持临江王妃的，怎么可能和宫里的势力没牵扯。前有裴哲府上的事情，邓家庶女做了宋筠的妾之事，后有弹劾唐修远滥用职权，暗毁唐修远奏折之事，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临江王先起来吧，容朕再考虑考虑，让太医到你府上，好好给临江王妃瞧瞧。” …… 宋霁初睡醒了，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听着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费力的抬起手臂，扯了扯床头的彩绸。 进来的不是蔷薇木兰她们，倒是年纪最小的是百合，百合扶宋霁初慢慢坐起来，宋霁初使不上力，只是稍微坐起来了些，身子完全陷在被子里。 “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王爷说要回广陵，让奴婢们赶紧收拾着。” 宋霁初陷入了沉默，唐修远这是要就藩？ “出去跟他们说，装一装样子就行了，不用太当真。”走不了的，京城里刚闹出刺客的事情，圣上不会让唐修远走的。 唐修远也未必真的想走。 “母妃。”小悦和跑了进来。 “慢点跑，别摔了。”宋霁初招手让小悦和过来。 “母妃，母妃，悦悦求您件事儿行吗？”小悦和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窝在宋霁初身上。 “什么事？”什么事还要这么神秘兮兮的。 “母妃给悦悦生个小弟弟吧。” “啊？”宋霁初没想到，小悦和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小悦和古灵精怪的，小脑袋瓜里总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单是这样的要求，还真是出人意料。 “为什么想要小弟弟？”宋霁初轻声的问道。 “家里有父王、母妃、哥哥还有悦悦，悦悦是最小的，”小悦和掰着手指头跟宋霁初数着，“悦悦不要做最小的，悦悦要做姐姐，弟弟妹妹都要听悦悦的。” 原来，是这样。 “那，小妹妹好不好？” “小妹妹也好，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悦悦都是姐姐。”小悦和仰着小脸儿，一脸骄傲的说道。 “这事儿啊，母妃可做不了主，你得去求你父王去。” “母妃这是答应了，等父王回来，悦悦就去找父王说。”小悦和又往宋霁初身上蹭了蹭。 自己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女使姐姐们闲着无事也会坐在一起聊闲天，女使姐姐们也不会特意的避着自己。自己虽然不懂女使姐姐们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女使姐姐们好像都很希望母妃能有一个孩子。自己和哥哥，不也是母妃的孩子吗？怎么女使姐姐们会这样说。 昨天哥哥被刺客劫持了，母妃对刺客说的话，自己是一个字都不信，母妃对自己和哥哥这样好，母妃一定是疼自己和哥哥的。自己好像也明白了女使姐姐们的意思，母妃能有个孩子，对母妃来说，也是多层依仗吧。 小悦和把头埋进被子里，让被子把眼角的泪水吸走，母妃说比喜欢蟹粉狮子头还要喜欢自己和哥哥，母妃有孩子之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喜欢自己和哥哥吗？小悦和不知道。小悦和想要个弟弟妹妹，自己也可以摆摆做姐姐的架子，让他们把月钱都交出来，指挥他们干这干那的，可小悦和也担心有了弟弟妹妹，母妃就没那么喜欢自己和哥哥了。 如果说有个弟弟妹妹，母妃更能安好，也不会再有人拿自己和哥哥的出身说事，以此来攻击母妃，自己还是希望能有个弟弟妹妹的。 “悦悦？”宋霁初察觉到小悦和的情绪好像有点不太对。 “母妃没力气，抱不动你。”宋霁初大概猜到小悦和在想些什么了。 “好孩子，母妃答应你，如果以后你做了姐姐，母妃还会像从前一样喜欢你，比喜欢冰糖葫芦、蟹粉狮子头加起来还要喜欢你。” “大人之间的事情，父王和母妃来解决就好了，悦悦不用管这些。”宋霁初轻轻拍着小悦和，“等悦悦长大了，母妃也老了，以后就依靠悦悦护着母妃，好不好？” “母妃才不会老呢。”小悦和抬起了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炯炯有神，“母妃要一直陪着悦悦。” “嗯，父王、母妃还有哥哥，都会一直陪着悦悦，护着悦悦。”宋霁初抚摸着小悦和的小脑袋。 还是暂时不要孩子了，宋霁初暗下决定。 “可让白果叔叔看过了，可有什么不舒服的？”昨天宋霁初是怎么回到主屋的，宋霁初已经不记得了，宋霁初只记得到了王府之后，自己就有些撑不住了，一头栽在了马车上，两个孩子都被吓坏了。 “悦悦都好，哥哥也都好。”小悦和坐了起来，给宋霁初掖了掖被子。 “白果叔叔的药好苦，悦悦给母妃拿了蜜果，母妃吃了就不苦了。” “哥哥去哪里了？”小桓儿平时老爱跟着小悦和，今天倒是没怎么见着。 “哥哥跟着水杉叔叔练武去了，哥哥说以后要保护母妃和悦悦，悦悦也想练武。” 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宋霁初是同意的，就是不知道唐修远这个女儿奴会不会同意了。 “让父王教悦悦好不好？”宋霁初顺着小悦和的话往下说。 “好！” 第222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唐修远回来的时候，宋霁初正在吃东西，宋霁初没什么力气，木兰正一勺一勺的喂宋霁初吃。 “我来吧。” 木兰手里的动作一顿，还是将东西交给了唐修远，然后退了出去。 唐修远拿着勺子，从碗里舀出粥，也会很贴心的吹一吹，再送到宋霁初嘴边，“小心烫。” “你……” “先吃点儿东西，不着急。”唐修远打断了宋霁初想说的话。 宋霁初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唐修远把粥送到宋霁初嘴边，宋霁初摇了摇头。 唐修远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粥放在了床头的小几子上。 “对不住，都是我不好，没能护住你，护住孩子。”唐修远私心里不想宋霁初这么快生孩子，一来两个孩子还小，未必有精力照顾更多的孩子；二来宋霁初年纪也不大，宋霁初又怕疼的很，宋霁初再年长些，生孩子应该会顺些；三来，虽然唐修远不想提，但也难免会有这样的原因。小桓儿还太小，宋霁初有了亲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小桓儿都未必能顺利成为世子。 这个孩子来的突然，既然已经来了，唐修远自然也想保住他，只是可惜，孩子没能保住，宋霁初如今也伤了身子。 知道自己是流产的时候，宋霁初整个人都傻了，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反应。肚子里原来有一个小生命，现在这个小生命就这样没了。 宋霁初低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哭自己那个未能出世的孩子，也哭自己受伤的身子。 “别哭，你现在也是在坐月子，月子里可不能哭。”唐修远柔声哄着宋霁初。 宋霁初没说话，还是低着头在哭，长长的睫毛也被泪水打湿了。 唐修远将宋霁初抱在怀里。 “我心里和你是一样的，你放心，这事儿，没完。”唐修远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皇子又如何，圣上不想重罚，临江王府也不是好欺负的。 唐修远也是一夜未眠，抓刺客，调查审问，上朝，这会儿才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唐修远身上隐约还能闻到血腥味，有些刺鼻，昨天晚上，唐修远应该也是经历了一场鏖战吧宋霁初还是没什么力气，也抱不住唐修远，就把头靠在唐修远肩上，小声的抽泣着。 “别怕，凡是有我在，就是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唐修远像哄孩子一样轻轻的哄着宋霁初，“好好吃饭，好好养身子，他们既然不想咱们好过，咱们就偏要过的好，如果真顺了他们的意，可就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道理宋霁初都懂，是自己和孩子们死里逃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自己切切实实经历的苦楚，宋霁初怎能不恨。 “我陪着你，我都陪着你。”宋霁初散着头发，长长的头发，一直垂到床上，唐修远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差一点，自己就见不到宋霁初和孩子们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宋霁初趴在唐修远的肩上哭了一会儿，也渐渐止住了哭声，平复了情绪。 “再吃点东西好不好？” 宋霁初点了点头。 唐修远依旧把吹凉了的粥，送到了宋霁初嘴边。 “你也吃。”唐修远一夜未归，这会儿也是刚从宫里出来，只是宋霁初身上手上都没力气，只能轻轻的推一把唐修远，做不太多动作。 “你先吃，吃完我在吃。”唐修远又送了一勺在宋霁初嘴边。 宋霁初摇了摇头，“一起吃。” “好。” 唐修远一勺喂给宋霁初，一勺自己吃，夫妻二人你一勺我一勺吃完了一碗白粥，宋霁初吃不下太多东西，唐修远就负责最后的清底工作。 夫妻二人堪堪吃完饭，唐修远才同宋霁初说后面的事情。 “我奏明圣上，要就藩临江，圣上没点头。” 宋霁初点了点头，圣上不会同意的。 “劫持你和桓儿的刺客，是平王的人，衍王在京城四处都放了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舒王策划的。”一晚上的功夫，抓人、审讯，对临江王府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三位王爷联手，就只是为了对付自己和小桓儿，那自己的面子也太大了吧。 “吏部考绩，我的折子和吏部尚书的折子有出入，有出入的部分，正好是那几位的门下。”这便是再明显不过了，既然考核有出入，圣上定然会留意，几位皇子再想搞什么小动作，就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们便盯上了临江王府，盯上了小桓儿和自己。 “那王爷怎么想？”宋霁初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唐修远，问唐修远的意见。 唐修远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宋霁初。 身为大魏王爷，食君之禄，自然要为大魏尽职尽责，可自己的尽职尽责，却让妻儿身处险境，宋霁初更是为此险些丧命。自己这辈子，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如今只得了宋霁初和两个孩子，唐修远不想她们出事。唐修远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每日回府，府中总是热热闹闹的，宋霁初和孩子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府中上下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柿子总喜欢挑软的捏，临江王府向来不依附任何人，只做圣上的纯臣，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临江王府也不是谁都能上来踩上几脚的。 宋霁初明白唐修远的意思，这么久的相处，也让两人越来越默契，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便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与其委屈求全，不如发疯创死所有人！ 如果有一天临江王府倒了，几位皇子也别想轻易脱身，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唐修远是异姓王，本来就与大位无缘，如今是圣上还用得着唐修远，日后总有飞鸟尽，良弓藏的一天。往左往右都不过是一死，还有什么好怕的，拉上几位皇子一起垫背，大家一起去死！ 几位皇子要么拉拢临江王府，助自己夺取大位，日后临江王府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依旧惹新帝忌惮。要么自己拉拢不来，就彻底毁了临江王府，免得临江王府投到他人名下，与自己争夺大统。 如今看来，几位皇子很默契的选择了后面的这种处理方式，不管经年的恩怨也好，为了争夺大位也罢，几位皇子联合围猎临江王府。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第223章 太后的偏心 太后宫中，太后正在训话。 “哀家是老了，不是死了，如今耳不聋眼不花，你们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真当哀家不知道？” 太后中气十足的在骂人，下头站着的是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以及还未成年的五皇子。 五皇子缩了缩脖子，就太后这么中气十足，感觉比自己的命都硬。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明里暗里在争夺皇位，三皇子平王虽然没了登上大位的机会，可也不妨碍三皇子平王时不时给大家添添堵。五皇子从来不会参与上头三位兄长的争斗，一个是宠妃之子，一个皇后之子，还有一个四处添乱的，他们就争吧，闹吧，到时候自己大可坐收渔利。 五皇子虽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置身事外，但也会插手一些事情，比如针对临江王府。劫持临江王妃和唐桓一事，就有五皇子的手笔，只是五皇子做事隐秘，唐修远并未察觉。 “阿远没爹没娘，又不会和你们争皇位，哀家不过看着阿远可怜，就多疼疼他，你们就这么容不下阿远。” “那也得自己有本事，论文论武，阿远什么不比你们几个强。”唐修远是大魏战神，单是一副假面，就能让北狄人闻风丧胆，在边境，临江王三字，到如今都有止小儿啼哭的作用。唐修远虽然是武将，也不是只会动武的兵鲁子，如今照样把吏部打理的清清楚楚。 “阿远领了吏部的差事，吏部如今如何，户部、刑部、礼部如今又如何，你们能不能心里有点儿数。” 几位皇子恭谨的立在下头，一句话也不敢说，太后越是维护唐修远，几位皇子就越是恨毒了唐修远。 自从唐修远被圣上带回宫中，交由太后抚养开始，太后和圣上都对唐修远偏疼偏爱，二十多年来，几位皇子就算再不对付，对上唐修远都是抱团针对唐修远，尽管唐修远只是区区异姓王，对他们争夺皇位没有任何威胁。拉拢唐修远，对付其他皇子这个选项也从来没有出现在几位皇子的备选中。 “哀家知道，你们一直埋怨哀家偏心阿远，哀家这辈子养过不少孩子，算上阿远，不多不少也有十几个，也只有阿远是哀家一手养大的。” 太后确实养过不少孩子，除过自己亲生的皇子、公主之外，还有先帝旁的嫔妃的孩子，以及眼前的几位皇子。只是可惜，就算是太后亲生的圣上和长公主，都只在太后膝下养了一两年，就被抱走了，更不用说其他孩子。 可唐修远不一样，唐修远是太后亲手带大的，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开始，后来唐修远分府出宫，也会定期进宫给太后请安，再后来唐修远去了边关，就连定下宋霁初做临江王妃也是太后一锤定音。 “哀家今天就把话挑明了，阿远是哀家养大的，哀家就是偏心阿远，你们几个再敢对阿远下手，对临江王府下手，就给哀家滚出京城。” 被赶出京城，基本也就绝了登上皇位的可能。即便是三皇子平王已经与大位无缘，大皇子平王也舍不得离开京城这个花花世界。京城多好啊，要什么有什么，封地有什么，又偏又远。 “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几位皇子应了下来，却是心思各异。 大皇子舒王还算平静，只是攥紧了拳头，这次只是临江王妃流产，算不上什么大事，下次就没这么简单了。二皇子衍王几乎是咬牙切齿，真恨不得直接打唐修远一顿，如果二皇子衍王真的这么做了，还指不定是谁打谁，唐修远如今，早已不是小时候那个骨瘦如柴的小病秧子，论骑射，唐修远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三皇子平王一脸无所谓，三皇子虽然也不喜欢唐修远，但唐修远又不会碍自己的事，能给唐修远添添堵当然是最好的，不能也就罢了，三皇子可不想被赶出京城。五皇子最恭敬，你们最好打起来，打得越热闹越好，横竖圣上如今春秋正盛，等你们打的差不多了，圣上也该日薄西山了，不就正好轮到自己了吗？宫里的孩子难活，除了自己上头的三位兄长，也就是一个病歪歪的老八，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自己出来打扫战场，捎带手也能把老八以及后面可能出现的老九、老十等等一并收拾了。 …… 临江王府，宋霁初卧床养病，唐修远直接上折子告了假，也不上朝，也不去吏部，就在府中陪宋霁初养病。 “王爷、娘娘。”大爷宋筠来了，宋霁初养了这么几天，虽然还是会隐隐作疼，气色看着倒是还不错。 大爷宋筠给唐修远带来了几百两银子，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好半天话，然后唐修远就出门了，搞得宋霁初莫名其妙的。 “哥哥，你和王爷在搞什么，快跟我说说。”有什么事，是宋霁初不能听的，还搞的这么神秘。 宋霁初如今还在养病，白果交代了一堆忌口，大爷宋筠也不给宋霁初带吃的了，让宋霁初先把身子养好再说。 “我在铺子里，收了三百两银子，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银子底部，有多了一笔的鱼鳞印记。”天下九州，每一州发行的银子、银票都会有这州独特的印记，扬州临海，渔业发达，用的印记，是鱼鳞。因是与百越往来的收益，还要上缴国库，广陵宋家在鱼鳞印记上，又加了一笔，与扬州发行的银子予以区分。所以说，大爷宋筠在铺子里收到的三百两银子，是广陵宋家上缴国库的那笔钱。 每三个月，广陵宋家会同临江王府一起，押送账册及银钱入京，好巧不巧，广陵宋家第二笔上缴国库的银钱，正是十日前入的京。也是广陵宋家、临江王府以及户部的共同见证下，清点清楚，入了户部的银库。不多不少，三百万零三千五百两，户部登记入册，三百万两整。多出来的三千五百两，户部收入银库，但并没有入册，只有大皇子舒王、唐修远、户部尚书和大爷宋筠四人知晓。 上一次送入户部的，是三百万零两千九百两，户部登记入账的，也是三百万两整。 “有人动了国库里的银子？贪墨？监守自盗？”宋霁初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就这样大喇喇的从户部银库里拿了银子出来，又大喇喇的花了出去，是真不怕被查出来啊。 大爷宋筠给宋霁初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两个男人，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宋霁初不满的撅了撅嘴。 “我只知道个大概，还是等王爷回来，问问王爷吧。”大爷宋筠发誓，他真的不知道太多东西，只是听从唐修远的指使，留意京中所有的铺子，是否有不一样的银钱流入，仅此而已。 第224章 不翼而飞的十万两 唐修远拿着大爷宋筠送来的三百两银子进宫面见圣上，圣上还奇怪，正想说唐修远这小子总算肯出王府了，就被唐修远禀报的消息，惊得不轻。 “圣上，臣妻名下的商铺，今日收了这三百两银子，正好宋筠在铺子里查账，一看银子不对，便来报臣。” 唐修远将银子呈了上去。 三百两银子，分量是足的，圣上看不出什么问题。 “圣上请看，在银子底部，有鱼鳞的印记，这是扬州的标记，这个鱼鳞中间还有道竖线，广陵宋家上缴国库的银钱，都有这样的印记。” “什么？”广陵宋家两次一共送来六百万两，都在户部库房放的好好的。 “圣上可派人去户部库房查验，六百万两银子，是否有一样的痕迹。” 六百万两银子，都是广陵宋家和临江王府押送上京的，唐修远和宋筠自然清楚银子的情况。 “宋筠已派人查探这银子的来源，拿出银子的人，最后进了，平王府。” 圣上阴着一张脸，不置可否。 圣上直接带着唐修远一起去了户部，细细清点广陵宋家上缴的银钱，顺便通知大皇子舒王和户部尚书一并到场清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本来应该是六百万两，如今只有五百九十万两，少了十万两，整整十万两。 大皇子舒王和户部尚书当即磕头请罪，唐修远却没有动。 银子进户部的时候，清点的很清楚，两次，一共应该是六百万零六千四百两，都有各方的签字盖印。银子交到户部，广陵宋家和临江王府的任务就完成了，银子少了，那是户部的问题，自然不关旁人的事。就算零头忽略不计，也少了十万两。 “你们给朕说清楚！”圣上怒不可遏，那可是十万两雪花银啊。 “父皇息怒，许是入库时未查点清楚，这才出了差错。” “舒王这话，本王可就不同意了，账册上写得清清楚楚，又有舒王和户部尚书的印鉴，当真未查点清楚，二位如何盖得印鉴。”唐修远毫不客气。 “圣上请看，广陵宋家送来的账册中，记得清楚，第一笔是三百万零两千九百两，第二笔是三百万零三千五百两，合计六百万零六千四百两。户部的账册中记载，第一笔三百万两整，第二笔三百万两整，合计六百万两。” “入账登记时，本就少了六千四百两，如今又少了十万两。”唐修远直接把事情直接倒在了圣上面前。 圣上的脸色更难看了。 入账时少了几千两的事情，户部尚书是私底下跟圣上说过的，如今户部又是大皇子舒王在管，方才唐修远也提到过，是平王府的人，用的银子。少登记的几千两，约摸着也进了自己的几个儿子的腰包。 “臣万死。”户部尚书也隐约猜到了什么，没有辩驳，只是磕头认罪。 不管怎么说，六百万两白银是查点清楚进了户部的库房，如今少了十万两，自己这个户部尚书自然要说出个一二三来。 “把刑部和衍王叫来。”查，必须要查，国库里的钱还能凭空化了烟不成？ “圣上，”唐修远施了一礼，“事情发生在户部，查案是刑部的职责，涉及国库安全，臣不敢越俎代庖，臣告退。” 也不等圣上同意，唐修远便径直退了出去，反正唐修远的目的已经达到，事情也捅了出来，后面如何处理，就与临江王府和广陵宋家没什么关系了。 …… 唐修远又整日都窝在王府里，也不上朝，也不去吏部，据说圣上将此事按了下来，只是命令户部和刑部尽快找回丢失的十万两白银。 唐修远要真打算闹得人尽皆知，就会在早朝上直接提起了，所以对圣上将事情压下来的决定，也并不意外，只是会隔三差五的写折子询问十万两白银的下落，反正就是不上朝，也不上班，圣上也拿唐修远没办法。 三皇子平王主动交代，这几年，自己陆陆续续从户部借了有八十万两，按时间来看，从第一笔三百万两入库开始，到现在，三皇子平王从户部借走了五千两，所以三皇子平王府上，才有广陵宋家上缴的银子。 说是从户部借的，总比什么贪墨、什么监守自盗、什么私截库银听上去好听多了。 户部尚书也使了使力，顺着三皇子平王的话继续往下，捅出了户部的外债。上至大长公主、长公主、几位皇子公主，下至各级官员，几乎都有欠户部的银子，少则几百两，多则上万两。这些外债加起来，也能有几百万两。三皇子平王借走的八十万两，基本上已经是数一数二的数目了。 据说龙颜震怒，责令户部尽快将外债追缴回来，户部却以还要调查十万两库银失窃一事，给拒了。 户部尚书能把外账抖露出来，大皇子舒王委实没想到，既然已经抖落了出来，自然要讨要，户部已经做了坏人，自然不能再去要账，这就该把满朝文武得罪遍了，日后谁还会支持自己争夺大位。 大皇子舒王已经这么说了，户部尚书也不好再坚持什么，这笔钱，总归是要讨回来的，就是看谁去讨而已。 刑部和二皇子衍王，用同样的理由，也给拒了，在这方面，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的想法完全一致，这么得罪人的活儿，自然不能做。 唐修远其实是最合适的人选，唐修远是武将，又有军功在身，再加上“大魏战神”的名头，武官都会给唐修远面子。文官集团与武官集团联姻的也不在少数，就是顺藤摸瓜也能把事情办妥了。最重要的是，唐修远没欠户部任何银钱，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也不怕得罪人，圣上是再也找不出比唐修远更为合适的人选了。 唐修远却在这个时候，又递了道折子上来，说自己旧疾复发，王妃也身子不适，需在府中静养。 唐修远是武将，身上有些什么旧伤旧疾的，倒也正常。如今天下太平，狼烟未起，这些武将也不喜欢在朝堂上听文官们吵来吵去的，倒是也会隔三岔五的上道告假折子。唐修远告假，倒也没什么。 只是唐修远这么一告假，收账这件事，还真就没什么合适的人能顶上了。 第225章 喝药 宋霁初的药，是白果开好药方再到药铺抓完药之后，直接交到蔷薇手上，再由蔷薇她们几个在院子里轮流看火煎药，最后送到宋霁初手上，中间不会经过旁人的手。 宋霁初好吃，嘴巴也挑的很，非常抗拒喝药，即便白果已经将药方改良了不少，苦味也淡了许多，宋霁初还是会嫌弃药太苦，不肯喝，每次劝宋霁初喝药，蔷薇她们几个简直是费了姥姥劲儿了。 “姑娘，把药喝了再睡，刚才您说烫，放了这么半天，温度刚刚好。”木兰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宋霁初还是不肯喝。 “好木兰，我已经没事了，这药就不喝了吧。”这药苦的很，每次喝完，宋霁初感觉舌头都不是自己的。 “药还没喝？”唐修远不知道从哪里探出了身子，正好看见木兰端着药，递到了宋霁初面前。 宋霁初怂了，对着蔷薇她们，可以撒泼打滚儿不讲道理，对着唐修远可不行。 木兰向唐修远行了礼，便退下了，有唐修远在，不怕宋霁初不好好喝药。 唐修远端着药碗，递到了宋霁初面前。 “我不喝，太苦了。”宋霁初想都没想，直接把药推的离自己远了些。 唐修远倒是把药送到了自己嘴边，尝了一口，“不苦的，快喝了，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宋霁初简直是把抗拒写在了脸上，唐修远在一旁盯着，宋霁初也赖不掉。唐修远就是这样，回回都要盯着宋霁初把喝药，还一点儿也不许剩，任凭宋霁初说出个花儿来都没用。“能不能不喝。”宋霁初苦着一张脸，身上已经不怎么疼了，真的。 “不能。”唐修远虎着一张脸，完全不松口。 宋霁初只好硬着头皮从唐修远手中接过了药碗。 有一次宋霁初实在不愿意喝这么苦的药，唐修远直接喝了一大口，然后嘴对嘴的喂给宋霁初，吓得宋霁初是再也不敢不喝药，生怕唐修远再这般喂自己喝药。 赶快喝吧，唐修远怕再和宋霁初僵持下去，自己就要绷不住了，小姑娘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唐修远忍住想吻小姑娘的冲动。 宋霁初看了看唐修远，又看了看黑乎乎的药，捏着鼻子，一咬牙将药灌了下去，还是好苦，宋霁初一张脸，要被苦的皱成了核桃仁。 唐修远一手接过空了的药碗，一手抓了个蜜果塞进了宋霁初嘴里。 救命，小姑娘怎么这么可爱。 唐修远没忍住，手指抵着眉心，笑出了声。 这是嘲笑吧，这就是嘲笑。 “你笑什么？”唐修远虽然用手挡着自己的脸，但宋霁初也看的清楚，唐修远就是在笑，是在嘲笑自己。宋霁初没好气的推了唐修远一把，本来已经不怎么疼了，宋霁初动作幅度有些大，一牵动下来，又开始疼了，还不都是因为你，害的自己又得居家养病，你还有脸笑。 “没什么。”小姑娘这是，生气了？ 宋霁初气呼呼的看着唐修远，小脸儿也一鼓一鼓的，好像一只生气的小河豚，在唐修远看来，倒是更可爱了。唐修远真的好想捏一捏宋霁初肉乎乎的小圆脸儿。 宋霁初好生气，气死宋霁初了，这人怎么这样，自己如今都是这个样子，他就只知道傻乐。 宋霁初气的要命，唐修远却只觉得宋霁初喝药的样子和生气的样子都很可爱。 “你走，你走。”宋霁初依旧气鼓鼓的，也很用力的推唐修远起身。 小姑娘生起气来，都是这样吗？小悦和生气的时候，和宋霁初现在差不多，会挥舞着小手赶自己走，会倔强的别过身子，也会不理人，甚至会咬牙切齿的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边生气一边哭。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唐修远和宋霁初抱了个满怀，“我没有嘲笑你，真的。” 宋霁初还想推开唐修远，唐修远将宋霁初箍在怀里，宋霁初推不动唐修远，只好别过脑袋，不理唐修远。 “别不理我。”唐修远的声音也变得黏黏糊糊的，伸手揉了揉宋霁初毛茸茸的小脑袋，“不吃药身子怎么能好。” “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用受这种罪。”宋霁初依旧气呼呼的，挥舞着小拳头，捶了唐修远几下。 “我错了，我错了，那你打我几下出出气，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 宋霁初气不过，隔着衣服拧了唐修远一把，唐修远也不恼，倒是撸起袖子，让宋霁初拧。 “哼。”宋霁初白了唐修远一眼，不理唐修远。 小姑娘生气的样子虽然可爱，唐修远也怕自己玩儿脱了，怕小姑娘真的不理自己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唐修远轻声哄着宋霁初，宋霁初把头靠在唐修远肩上。 “还疼吗？”唐修远温柔地抚摸着宋霁初的后背。 “疼的。”宋霁初毫不掩饰的点了点头。 “疼还不好好吃药。”唐修远忍不住训宋霁初，“良药苦口，你看两个小的，喝药多痛快，你天天跟桓儿说要做妹妹的榜样，你就是这么给两个小的做榜样的。”在唐修远看来，宋霁初和两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是比两个孩子稍微年长一些而已。 “那不一样。”宋霁初坐了起来，大声的反驳唐修远。 “怎么不一样，下次你喝药，我也让两个小的都过来瞧瞧。”唐修远故意这么说。 宋霁初吃了瘪，总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跌份儿，好歹也是母妃，在孩子们面前该有的面子还是要有的。 宋霁初嘟着嘴，老大不乐意。 唐修远伸手摸了摸宋霁初的脸，很温柔的看着宋霁初，仿佛要把宋霁初的样子刻进心里一般。 “别看了，我又不好看。”宋霁初被唐修远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 “你最好看。” “油嘴滑舌。”宋霁初笑了。 “悦悦同我说，想要个弟弟妹妹……”一谈到这个话题，宋霁初就觉得小腹又是一阵疼痛，完全无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小腹。 “又疼了？”唐修远皱起了眉，又加了床被子，让宋霁初靠的能再舒服些。小姑娘怕疼，又刚没了孩子，唐修远也不想小姑娘这么早就吃生孩子的苦。 “顺其自然，急不得，等你再大些，再生孩子，也是一样的。”唐修远也把手放在宋霁初的小腹上，帮宋霁初轻轻的揉着。 第226章 亏空 “你一直在府里待着，公事，不要紧吗？”唐修远在王府陪自己养病，也有大半个月了，除了那次唐修远拿着哥哥送来的银子匆匆进了宫之外，唐修远几乎没出过门。 “这有什么，我说自己旧伤复发，要居家养病，圣上也不好多说什么，”唐修远不以为意，“更何况，现在圣上更在意的是，那十万两银子，到底去哪儿了，也不会管我。” “旧伤？”唐修远身上确实有不少伤，最严重的应该要数后背上的那道疤，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腰窝，应该是刀伤，宋霁初第一次见这么严重的伤，也是，宋霁初是长在温室的花朵，从未见过战争的残酷，自然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刀伤。 “这是武将最常用的借口，武将整日舞刀弄枪的，少不了受伤，圣上也不会追究什么。”唐修远简单解释道。 小姑娘还是很担心，唐修远有些后悔跟小姑娘提这个话题了。 “别担心，没事的，有白果在，我能有什么旧伤。” “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当年在边关，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刀，也就是看着吓人，我当时还直接将砍我的人反杀了，还是收兵回帐的时候，才察觉自己受了伤。边关缺医少药的，这疤就留下了。”唐修远讲起了当年在边关的事情。 宋霁初没发表意见，只是静静听着。 被人从后面砍了一刀，一定很疼吧。战争是残酷的，即便唐修远是王爷，敌人的刀兵也不长眼睛，反而会因为唐修远是王爷，而更想取唐修远的性命。“大魏战神”的名号虽然响亮，也是唐修远一刀一枪，浴血奋战拼杀出来的。 “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小姑娘本就病着，思绪难免会消沉些，还是换个话题吧，如果是平时，小姑娘应该会说“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你知道那十万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吗？” 宋霁初摇了摇头，大爷宋筠没怎么跟宋霁初说过，唐修远也没说，宋霁初自然不知道。 “已经十天了，户部和刑部都已经把户部上下所有人里里外外问了整整三遍，还是没找到蛛丝马迹。”唐修远不由得得意起来，别说是十天，就是十个月，户部和刑部也别想查出什么。 宋霁初知道是唐修远的手笔，只是不知道唐修远做过什么。 “万一让圣上知道了怎么办？” “傻丫头，你以为我做了什么？”唐修远刮了刮宋霁初的鼻子，“那十万两银子，从始至终都在户部，根本没人动过，户部和刑部，自然查不出任何东西来。” “啊？”宋霁初有些糊涂了，不是当着圣上的面清点，只清点出了五百九十万两吗？还有十万两一直在胡库库房？ “是，暗格？”宋霁初突然想起了内书房前后面的暗室，类比着来，如果箱子里有暗格，自然可以藏匿十万两银子。 唐修远点了点头。 “用来装银子的木箱，都带有暗格，本来也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场。” “就算是圣上知道了也不妨事，上缴国库的银钱，再怎么小心谨慎也不为过。至于银钱如数交到户部，户部如何触动了机关，少了十万两银子，又与我何干。” “户部能发现机关吗？”宋霁初有些好奇，大爷宋筠都不知道有机关，户部能发现吗？ “要是户部这么轻易就发现了，未免有些太小看临江王府了。”唐修远对临江王府的机关术还是很自信的。 那是，谁又能想到，临江王府密道的入口，居然在他们两口子的床下面。 “查了这么久还有结果，户部和刑部办事不利，圣上自然会责罚，再加上户部和刑部都拒了收账的差事，这回他们可得好好出出血了。”唐修远狡黠的笑了笑，好像小桓儿恶作剧的时候，会露出的模样。 宋霁初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再稍微使使力，户部和刑部就得捏着鼻子认下这十万两的亏空。”唐修远继续说道，“老大此人，不好对付，要是户部刑部真的要认下，老大说不定会自掏腰包填了这窟窿。” 那可是整整十万两白银的窟窿，大皇子舒王，又不是广陵宋家，基本上视金钱如粪土，十万两白银对广陵宋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对大皇子舒王而言，可就要伤筋动骨了。 “别想了，”唐修远把宋霁初的思绪拉了回来，“好好养着，外面的事听过就算了，也不怕累着自己。” 唐修远伸手捋了捋小姑娘鬓角的碎发，小姑娘看上去气色好些了，不像前几日一般，面无血色的。 …… 刑部和户部合作，查了许久，都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自然是龙颜震怒，到底是银钱进了户部，然后不见的，也是刑部办事不力，查了许久都没有结果。 果然如唐修远所料，没等圣上发话，大皇子舒王主动站出来，愿意承担这笔亏空，二皇子衍王得了信儿，也急匆匆的入了宫，也表示愿意出钱补上这笔亏空。兄弟二人你推我让之下，二人一人承担承担一半，也就是五万两。 五万两银子，虽然不是什么小数目，即便唐修远查到劫持一事是几位皇子搞的鬼，到底没出人命，圣上也不会重罚几位皇子。只是可怜了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也可怜了小桓儿和自己，还要受这样的苦楚。 别说是十万两银子，就是一百万两，宋霁初也咽不下这口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算上这次，临江王府与几位皇子，可以说是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几位皇子这边，损失了十万两，连带着手下的户部和刑部也吃了暗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临江王府这边，对小桓儿和宋霁初下手，已经严重触及唐修远的底线，从前可以当做是小打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已然这般，临江王府也不会就这样轻易算了的。 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放在明面上的资产就算多，也不能比临江王府名下的资产，尤其是宋霁初名下的资产相提并论。这五万两银子，有多少是见得了光的，又有多少是见不得人的，宋霁初不知道。 既然宋霁初已经注意到了，唐修远自然也会留意，吏部还在唐修远手中，想查一查官吏的情况，易如反掌。 第227章 秋狝1 也不知道圣上是不是故意算着时间，宋霁初整日被关在屋子里养病，简直快要憋疯了的时候，圣上办了场秋狝。 春蒐、夏苗、秋猕、冬狩，皆于农隙以讲事也。 白果医术高明，又有唐修远在一旁盯着，宋霁初不敢不喝药，宋霁初恢复的很快，只是唐修远不放心，一直就宋霁初拘在府里，顺便看着两个孩子，不让孩子们常去闹宋霁初，宋霁初在府里可不是要被憋疯了。 且不管圣上的目的为何，既然是秋狝，唐修远作为临江王自然是要参与的，总算是能出府游玩了。 秋狝宋霁初不仅要去，还要带着孩子们一起去。唐修远再不放心，也不舍看到两个小的湿漉漉的大眼睛，还是同意带着孩子们一起参加。 两个孩子只觉得新奇，拉着宋霁初叽叽喳喳的说着出门要穿的衣裳，唐修远心里一软，安全固然重要，孩子们高兴也重要，多安排些人跟着吧。 因为之前劫持的事情，自水杉以下的几个暗卫包括大爷宋筠，都被记了过，只有白果算是功过相抵，躲过了一劫。最惨的还要数槭枫和庭梧，没看好两个小的，他们两个每天都被加练了两个时辰。 这次出门，哪个还敢放松警惕，真恨不得把眼珠子直接贴在两个小的身上，生怕两个小的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秋狝的地点，也是往常办琼林宴的皇家别苑。横竖都已经出了京，唐修远如今也告了许久的假，唐修远也盘算着带着家里大大小小三个“小孩”一起去庄子上泡泡温泉。 既然是秋狝，宋霁初也没带平日里赴宴才会穿的宽袍大袖，倒是多带了几身骑装。宋霁初领着孩子们来找唐修远的时候，唐修远也不知道正和水杉他们嘀咕什么。 “父王，悦悦也要骑大马。”小悦和跑过去抱住了唐修远的腿。 “我也要，我也要。”小桓儿也不甘示弱。 宋霁初忍不住捂嘴偷笑，不是宋霁初要嘲笑两个孩子，两个小的还没马蹄子高呢，就闹着要骑马。 “好。”唐修远将小悦和抱了起来，小桓儿也不吃醋，扯着唐修远的衣袍，跟着唐修远一起往外走，自己是哥哥，自然要多让着妹妹。 “桓儿，来，到母妃这儿来。”唐修远抱着小悦和，宋霁初也不会冷落小桓儿。 唐修远一手抱着小悦和，一手牵着宋霁初，宋霁初则牵着唐修远和小桓儿，一家四口往帐子外面的马棚走。 槭枫守在马棚旁，马棚里都是一水儿的高头大马，别说两个小的，就是宋霁初都不一定能顺利翻身上马。 槭枫身边的，是一匹枣红色的母马，与旁边的大马比起来，这匹马倒显得有些娇小了。 “给你准备的，去试试。”枣红马是唐修远专门为宋霁初准备的，虽然看着娇小，却是大名鼎鼎的汗血马。 小悦和很好奇，伸出小手摸了摸枣红马的脑袋，枣红马脾气很好，任由小悦和一同乱摸，一点儿也没恼。 槭枫把枣红马牵了出来，这匹马可真好看，宋霁初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 “乖乖。”宋霁初贴着枣红马，轻轻抚着。 枣红马的高度对宋霁初来说正正好，宋霁初上马也不需要费太多力气。 宋霁初上了马，唐修远把两个孩子也抱到了马上，母子三人同骑一匹马。唐修远没有去骑马，而是从槭枫手中接过缰绳，牵着枣红马，慢慢往前走。 两个孩子骑在马背上兴奋的很，宋霁初硬控着孩子们，免得孩子们乱动从马上摔下来，也没去管枣红马是往哪里走的，由唐修远牵着马往前走。 唐修远牵着马，宋霁初和孩子们骑在马上，在草地上漫无目的的走，倒是一幅很和谐的画面。 圣上办的秋狝，王公贵族自然不少，也没这么多悠闲时间给临江王夫妇带孩子。唐修远被几位大人叫走了，宋霁初也要去跟大长公主和长公主打招呼，枣红马也被水杉牵走了。 长公主的小孙子，翰哥儿正陪着长公主，翰哥儿到底还是孩子，也好玩儿，这会儿正缠着长公主想去玩儿，可巧宋霁初便领着两个孩子过来了。 “见过长公主。”宋霁初简单行了个礼，两个孩子是第一回见长公主，规规矩矩行了跪拜大礼。 “好孩子，快起来。”这两个小娃娃可真好看，粉雕玉砌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会说话一样，小少爷则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恭谨谦让。没等长公主发话，翰哥儿就主动上前将两个孩子扶了起来。 小悦和才不要别人来扶，自己就站了起来，顺便拍了拍身上刚换上的小裙子。 长公主看两个孩子，是越看越喜欢，让身边的嬷嬷赏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荷包，两个孩子见宋霁初点头，才收了长公主的礼物，转头就把荷包送到了宋霁初手上。 长公主留宋霁初说话，让翰哥儿带着两个孩子去玩儿，宋霁初也让槭枫和庭梧跟着孩子们。 “瞧着好多了。” “劳长公主记挂，臣妾已经无碍了。” “你们两口子这些日子，都在养病，别仗着年轻就硬撑，可马虎不得。”唐修远是长公主看着长大的，便忍不住多唠叨几句。 “是，臣妾记下了。” “你也别太难过，你和阿远都还年轻，顺其自然，好好保养身子，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长公主委婉的宽慰宋霁初。 身上的伤痛好的快，可宋霁初心里始终有这么一处伤，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没能来得及在这世上看一眼，就这样离开了自己。 宋霁初红了眼圈儿。 “倒是本宫的不是了，惹你伤心。”爱屋及乌，太后和长公主都是偏心唐修远的，自然也会偏心宋霁初和两个孩子。 “是臣妾想左了，”宋霁初就算心情不好，也不会无缘由的责怪旁人，更何况还是一直对自己都照顾有加的长公主。自己养病期间，长公主可没少送东西过来，“臣妾和孩子们能死里逃生，已是上天庇佑，臣妾只是可惜，那孩子没能来到这世上，也许是缘分未到吧。” “命里有时终须有，且放宽心，好好养着。” 第228章 秋狝2 这边长公主和宋霁初在闲聊，另一边翰哥儿带着两个孩子在玩儿。 翰哥儿是长公主府中的独苗，长公主虽然也有好几个儿子，可孙辈，就只有翰哥儿一个，平时在府中，翰哥儿也没有年纪相仿的玩伴。两个孩子虽然与翰哥儿还差些年纪，却是翰哥儿难得的玩伴，翰哥儿也很喜欢这两个像年画娃娃一般可爱的弟弟妹妹。 小悦和胆子大，说话也利索，简直是个小话痨，就算没人和她说话，也能自己一个人叽里呱啦的说上半天。小桓儿就像个小大人，很照顾小悦和，也会时不时的管一管话痨的小悦和，虽然不见得有什么用。 看的翰哥儿好生羡慕，要是自己也能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 “姐姐说的，是谁克了谁？”秋狝上的王公贵族不少，朝廷官员也不少，官眷自然也不少，翰哥儿他们三个，本来猫在阴凉处玩投壶，就听到了这样的话。 “还能是谁，不就是那小少爷，克临江王妃。” 本来三人都没放在心上，听到她们提起了临江王妃的名字，三人才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临江王都说了，他们的生母，是难产而死。母活子死，是母克子，母死子活，是子克母。如今临江王妃嫁入王府这么久，好容易有了身孕，也没了，不正应了子克母。”有人在详细的解释着。 两个孩子听不懂这些东西，翰哥儿却听的明白，翰哥儿拉着两个小的，想把两个小的拉走，免得两个小的又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小悦和却死活都不愿意走，虽然小悦和听不懂，但小悦和就是觉得，她们嘴里没什么好话。 翰哥儿也拗不过小悦和，只好打发身边跟着的人，去请宋霁初过来。 “仙姑说过，一胎双生，要么母子俱安、龙凤呈祥，要么母亡子存、天煞大凶。” “临江王妃若是出身高贵，也能压得住天煞大凶，可惜了，区区商贾，还敢肖想临江王妃之位，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也是活该。” 旁的话，两个孩子都没听懂，可最后一句，却是听懂了，她们是说母妃受得苦楚，是母妃活该。 “胡说什么！”槭枫、庭梧连带着翰哥儿都没反应过来，小桓儿直接冲了出去。 小悦和也不甘示弱，“你才活该，你全家都活该！” 几位年轻夫人，现场被抓了包，多少有些尴尬。 “小少爷和小郡主怕是误会了，妾身没说什么。”一位年轻夫人想糊弄过去，毕竟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就算听到了，也不一定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翰哥儿、槭枫和庭梧也陆续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几位年轻夫人的脸瞬间黑了，这几位应该都听到了，他们可不是小孩子，没这么好糊弄。 “小少爷和小郡主怎么就这么到处跑了，也不怕磕着碰着了，王府侍卫也该上些心才是。”那年轻夫人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了刚出现的槭枫和庭梧。 “我要你管！”小悦和大声的反驳着，“你们背后说我母妃坏话，就是不对！” “小郡主，妾身可不敢，娘娘好容易有了身子，如今又没了，妾身是担心娘娘。” 两个孩子被那夫人绕了进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本宫身子无碍，就不劳夫人挂怀了。”宋霁初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有什么话，大可当着本宫的面说，本宫也不是小气之人。” “过来，到母妃这儿来。”宋霁初招手让两个孩子过来，两个孩子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到了宋霁初面前。 “母妃，她们……”小悦和是真的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小悦和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桓儿、悦悦记住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要咬回去吗？一脚踢过路，不碍着就是了。和疯狗吵架，就算吵赢了，旁人也会分不清谁是疯狗。” “娘娘这是何意？”那年轻夫人极了，宋霁初不就是在指桑骂槐的说他们是狗吗？ “本宫能有何意，孩子们还小，本宫这个做母妃，自然要好好教导，夫人倒是不必这么着急对号入座。”宋霁初一手牵起一个，孩子们现在已经蛮重的了，宋霁初不是唐修远，已经抱不动孩子们了。 “妾身好歹也是官眷，王妃说话未免难听了些。” “本宫说话难听？那夫人便听着吧，本宫是不会改的，只能是夫人习惯着。”宋霁初也不理那夫人，牵着孩子们就要走。 “娘娘！” “夫人还有事？”宋霁初沉着声音问了句，语气非常不友好。 那年轻夫人不敢再说什么，都说临江王妃是个好相与的，如今看来，倒是讹传了。 “婶婶不生气吗？”翰哥儿问了一句。 “和她们置气，她们不配，也不值得。”宋霁初笑了笑。 翰哥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方才她们说的，婶婶可知道了？”翰哥儿自幼长在长公主身边，一听见这话，就知道事情肯定简单不了。 “都知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妨事。”宋霁初毫不在意，旁人说什么，与自己何干。 “母妃，她们说的，悦悦都听不懂。”小悦和扬起小脸儿问宋霁初。 “不是什么好事情，桓儿和悦悦都不用听懂。”得亏孩子们现在年纪小，听不懂这些，“吵架这种活儿，交给母妃，打架这种粗活，就去找父王。” 两个孩子乖乖点头。 “方才和翰哥哥在玩儿什么？”宋霁初轻声问孩子们。 “翰哥哥教我们投壶。”母妃说的对，不和疯狗吵架，小桓儿奶声奶气的跟宋霁初说话，和方才气势汹汹骂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翰哥哥可厉害了！”小悦和也很捧场。 说的翰哥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母妃，母妃，以后悦悦能让翰哥哥来家里玩儿吗？” “那悦悦要问问翰哥哥，愿不愿意来家里做客了。”两个孩子都挺喜欢翰哥儿的，宋霁初也很喜欢翰哥儿了，两个孩子没什么玩伴，翰哥儿也是，他们能玩儿到一起，就再好不过了。 “翰哥哥，你来我家玩儿好不好？”小悦和松开了宋霁初的手，转头去拉翰哥儿的手。 唐修远都没这个待遇，孩子们才三岁，翰哥儿也不过十岁而已。 宋霁初突然有了个吓人的想法，小悦和与翰哥儿，只有那么一瞬，宋霁初迅速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丢了出去。就唐修远那个女儿奴，小悦和的未来夫婿，估计得文能连中三元，武能单挑唐修远。 两个孩子才多大，考虑这个问题，未免有些太早了，宋霁初暗自好笑。 第229章 秋狝3 圣上已经落座，唐修远在圣上旁边说话，宋霁初牵着孩子们给圣上行礼，然后退回来，坐在了唐修远身边。 虽然两个孩子很招人喜欢，但毕竟…… “阿远也老大不小了，膝下也就两个小的，老大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好几个儿子了。”圣上说的老大，是大皇子舒王，大皇子舒王膝下子女众多，如今眼瞅着连孙辈都要有了。 “圣上枝叶扶疏，舒王殿下福泽绵长，乃我大魏之福。”唐修远打着太极，圣上不会是反悔了吧，当初说好了要让小桓儿做世子的。 “老大妻妾众多，自然子女多，你就一个王妃，这样，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朕赏给你做侧妃。” 宋霁初正坐在位子上，给孩子们倒水喝，听见圣上这话，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里里外外这么多事儿，就非得盯着自家的后宅不放吗？ 唐修远大步上前，一撩衣袍，直接跪了下来。 “修身齐家，王妃将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臣无后顾之忧。王妃于内齐家，臣于外自当为朝廷尽心，为圣上尽忠。” “妻妾乃乱家之源，臣不及圣上与舒王殿下万一，恐无力辖制，大魏只需圣上子孙繁茂即可，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为国为民。” 虽然唐修远拒绝了圣上，可圣上听着却很高兴，临江王为国效力，不比什么都强。 圣上只是不想小桓儿做世子，临江王夫妇如今都很年轻，生下嫡子也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等有了嫡子，临江王世子换人，也能理所当然。 圣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让唐修远坐了回去。 唐修远坐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很殷勤给宋霁初倒水、递帕子，跟圣上说自己与宋霁初伉俪情深，圣上未必会信，可上升到家国层面，圣上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宋霁初看着唐修远，不知道是不是宋霁初的错觉，莫名的感觉唐修远像是一条努力摇着尾巴再向主人“求夸夸”的大狗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霁初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在桌子下面，挠了挠唐修远的手心，又捏了捏唐修远的手。 唐修远更得意了，直接伸手搂住了宋霁初的腰，把小姑娘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宋霁初瞪着一双眼睛，警告唐修远，唐修远却毫不在乎，搂着小姑娘腰身的手，又紧了紧。 “圣上，马已备好，可以开赛了。”内官上前禀报圣上。 这是秋狝的保留项目，赛马，这次的彩头，是西洋进贡的新奇货。 宋霁初的注意力，显然被这边吸引了，也没去理会唐修远，倒不是宋霁初有多喜欢彩头，西洋的货物，从前在广陵，宋霁初也见过不少。只是这些日子一直窝在府里养病，好容易出来，宋霁初自然想玩儿个痛快。 “想去玩儿？”唐修远也看透了宋霁初的小心思，宋霁初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就好像想出去玩儿又想征得大人同意的小孩子。 “嗯嗯。”宋霁初点了点头。 “去玩儿吧，换身方便骑马的衣裳，骑那匹枣红马去。”唐修远松开了宋霁初。 “好。”宋霁初欢呼雀跃的应了下来。 没过一会儿，众人已经换好了衣裳，跨上了骏马，在另一头，等着圣上发号施令。 “阿远怎么没去？”唐修远擅长骑射，回回都能拔得头筹，这次都是怪了，倒是不去了。 “王妃想玩儿，王妃去也是一样的。”唐修远丝毫没有掩饰。 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未尝不可，唐修远或许可以，几位皇子和圣上，却没了这个可能。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年轻时，圣上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往往事与愿违，原本那些纯粹的感情，慢慢的夹杂了些其他东西，权力、制衡、利益……唯独感情，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一声令下，一群骏马冲了出去，瞬时间尘土飞扬，宋霁初的枣红马明显落了下风，小姑娘如果输了比赛，不会哭鼻子吧，唐修远正想着，小悦和看不到，扯着唐修远的衣裳，要唐修远抱。 唐修远抱起了小悦和，再抬头看不远处的战况时，却发现，一抹红色的身影，仿佛是天边的一抹晚霞，一骑绝尘，将后面所有的骏马都甩的远远的。 “母妃，是母妃。”小悦和高兴地拍着小手。 宋霁初换了身大红的骑装，就算混在人群中，也非常好认，鲜艳的披风，随风摆动，光彩夺目，唐修远舍不得把目光从宋霁初身上移开。 在宋霁初纵马跑到终点的时候，身后的马群，却传来了骚动。 “吁——” 不知是谁的马失了控，横冲直闯，将周围连人带马都撞飞了。 唐修远只觉得心惊肉跳，还好小姑娘的枣红马跑得快，不然现在被撞飞的就是小姑娘了，自己就不该答应小姑娘，小姑娘才刚养好身子，万一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宋霁初已经从终点往回折返，唐修远把小悦和交给了身后的槭枫，在下面随便夺了匹马，也往混乱的中心冲去，小姑娘要干嘛，马受惊了，周围人避之不及，小姑娘怎么还要往那边跑。 周围的守卫，也开始往混乱的中心跑，先把受惊的马控制下来，别让马再伤了人才是正事。 马背上的人，已经控制不住受惊的马，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宋霁初知道轻重，这发疯的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住的，第一时间赶到了人摔下来的地方，骑着马在周围徘徊，避免其他马匹再次受惊，将地上的人踩伤。 唐修远也带着守卫赶了过来，将摔在地上的人救了起来，是二皇子衍王，二皇子衍王如今已经昏了过去，事不宜迟，先传太医救人要紧。临江王夫妇都没有下马，宋霁初指挥着守卫将昏迷的二皇子衍王抬走了，唐修远则和守卫们一起，联合拦住了受惊的马匹。 一场好好的赛马，就这样被打乱了，宋霁初只是单纯的想玩儿，赛马也赛过了，宋霁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只是接下来几天的秋狝，或许就没得玩儿了。 第230章 秋狝4 皇后本来在帐子里歇息，一听是二皇子衍王出了事，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二皇子衍王还昏迷着，手和脚都是好好的，没有摔断，脑子有没有摔傻，大家不得而知。 三皇子平王不屑一顾，当年，自己也是这样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成了个残疾，与大位无望。 “谁做的，谁要害本宫的儿子？”皇后一声怒吼，却无人应答。 “是你，要不就是你，是你。”皇后显然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如今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在场的人，被皇后指了个遍，却毫无用处。 “查！给朕查！”圣上与皇后少年夫妻，刨除各种利益纠葛不谈，圣上对皇后还是有感情的。 准确说，圣上是对后宫的每一个女子，都有感情，真正意义上的雨露均沾。今日对着皇后山盟海誓，明日便是对着邓荣妃地久天长，后日还有三皇子的生母，大后日是五皇子的生母、八皇子的生母…… 别人是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圣上是百花丛中过，能摘一千朵。 宋霁初自然不敢放在明面上说，只敢在心里默默吐槽。 “圣上，”唐修远突然站了出来，“当年平王殿下，也是从马上摔下来，受了伤，虽然已时过境迁，如今衍王殿下也是如此，难保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两件事当然有关联，今天的事是谁做的，唐修远不知道，要么是皇后要么是邓荣妃，目标肯定不是二皇子衍王，目标大概率是自己，只是自己没有上场，二皇子衍王成了那个幸运的倒霉蛋，而今日之事，和三皇子当年之事，简直如出一辙。三皇子平王当年受伤，唐修远已经查明，是邓荣妃的手笔。 圣上阴沉这个脸，三皇子平王受伤，圣上不是没有怀疑，只是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圣上，在衍王殿下的马鞍上，发现了银针。” 银针？三皇子平王受伤之时，也在马鞍里发现了银针。 守卫捧着马鞍进来了，马鞍旁，是几根银针，看不出任何异样。 太医上前查看银针，将银针丢进了水里，银针上好像有什么东西，融进了水里，水面上附上了一层薄膜，却看不出任何颜色。 “圣上，衍王殿下骑的那匹马，死了。”守卫再次来报。 所以，应该是有人在马鞍上藏了银针，而银针上藏了毒，二皇子衍王骑马的过程中，马鞍上的银针，刺进了马的身体，马因此受惊，将二皇子衍王摔了下来，银针上有毒，马自然也就活不长了。 宋霁初扯了扯唐修远，想向唐修远求证，唐修远既然提到了当年三皇子衍王的事情，想必唐修远是知道些什么的。 这会儿人多，唐修远不好和宋霁初说什么，冲着宋霁初微微点了点头。 “父皇，二哥如今，同儿臣当年如出一辙，儿臣恳请父皇，替二哥和儿臣做主。”三皇子当众跪了下来。当年三皇子平王只有几岁，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被受惊的马儿踩断了手臂，在受惊的马儿身上，也发现了银针。 若非当年的意外，三皇子平王也有可能争一争大位。 当年，有皇子的，只有邓荣妃和皇后，而且三皇子平王的生母位份也不低，其他嫔妃也轻易动不得，所以只有可能是邓荣妃或者皇后。因为三皇子平王将来会挡着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的路。 宫中孩子难将养，一出生就是死胎的四皇子，一尸两命的六皇子，生下来便带了弱症没活过两岁的七皇子，以及现在弱的像小猫崽子一样的五皇子和八皇子，八成也有皇后和邓荣妃的手段。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退到了一边，要不要查，查到哪一步，是皇家的事情，唐修远才不想引火烧身。 圣上一脸冷滞，皇后平白抖了抖，有些心虚。 “临江王，如今这般，你满意了？”皇后突然对着唐修远发动了攻击。 “谁？我吗？”唐修远一副清澈又愚蠢的模样。 “平王殿下受伤，是元平八年的事，臣当时不过五岁而已，圣上您是知道的，臣自幼体弱多病，汤药不离口，还是七岁上，开始跟着师傅练武，才渐渐好转。” “老三的事和你无关，这次本宫儿子受伤，你敢说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皇后才不想听唐修远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皇后只关心自己的儿子。 “与臣，确无关系。”宋霁初都没明白，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和唐修远有什么关系。 “与你没关系？那你怎么不去赛马，还提前给临江王妃备了马，不用别苑统一准备的马！好端端的，你们两口子，又跑回去做什么！”皇后几乎是吼出来的，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国母形象了。 这么说，好像还真有点儿道理，完了，这事儿不会真的和唐修远有关系吧，宋霁初莫名有些紧张。不对，唐修远就算要对付几位皇子，也不会用这种手段，万一误伤了谁就不好了，还是说，唐修远是拿自己做了诱饵？宋霁初胡思乱想着。 “臣委实冤枉，”唐修远恭敬的朝圣上施上一礼，“臣单独给臣妻备马，是因为别苑的马匹对臣妻而言，太过高大，臣妻上下马不方便。臣原应出站赛马，臣妻想一试，臣妻既然已经代表临江王府赛马，臣也就不好再出面。” “臣及臣妻见马匹受惊，也担心伤到旁人，惊扰圣驾，这才跑了回去，若皇后娘娘以为臣及臣妻行事不妥，臣无话可说。” 圣上点了点头，宋霁初骑的枣红马，确实比北苑备的马，矮了些。 “且，臣与衍王殿下，并无嫌隙，若真是臣动手，臣又如何确保是衍王殿下正好选中了这匹马，而不是其他人。参加赛马的，都是国家栋梁，若因此误伤，也是朝廷的损失，臣就是真记恨衍王殿下，也断不敢拿朝廷开玩笑。”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与阿远无关。”三皇子平王真的是难得为唐修远说话。 “儿臣以为，今日之事与当年儿臣之事甚为相似，或许为一人所为，亦或是有人效仿当年之事。”三皇子平王也不是想帮唐修远，三皇子平王只是想借今日之事，找出当年加害自己的人。 “臣已是残废，父皇对二哥寄予厚望，定要为二哥讨个公道。”咬死今日之事，才能扯出当年的事。 第231章 秋狝5 圣上没发话，也没人敢继续说话，空气安静的可怕。 “圣上，”守卫进来回来，“有新的线索。” “讲。” “是，有人看见，昨天夜里，皇后娘娘身边的内官，摸黑去了马厩。” “再查。” “是。” 守卫退了下去。 “你身边的人，去马厩做什么？”圣上冷着脸质问皇后。 帝王的威压，压的皇后已经没了方才质问唐修远的气势，眼前人不仅是自己的夫君，更是当今天子，虽然也曾与自己温柔小意，如今…… “臣妾不知此事。”皇后矢口否认。 “朕要听实话。”圣上也没跟皇后废话什么，转头吩咐了身边的内官。 宫里有的是手段，让人说实话。 “老三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皇后就算不承认，不代表圣上什么都不知道。 “臣妾不知。”皇后依旧否认。 当年的事，皇后是否有参与，圣上不知道。 圣上让众人退下了，皇后和太医还守在二皇子衍王身旁。 皇后如今后悔不已，明明是对付唐修远的手段，结果唐修远没上钩，反倒是连累了自己的儿子。 …… 二皇子衍王受伤，圣上也没了兴致，今日没再安排旁的事情，说不定这几日秋狝就要结束了。 “王爷是一早就知道那些马可能有问题，才给我准备了枣红马？”宋霁初确认四下无人的时候，才小声的问唐修远。 唐修远点了点头。 “枣红马是一早就给你备下的，暗卫们注意到了皇后身边的人，在给马鞍里藏针，我才决定，不去赛马。”唐修远也小声的跟宋霁初解释道。 “暗卫也查到，皇后本来就是要对付我，为了，那五万两银子。”这是宋霁初瞧见唐修远在和水杉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讨论的内容。 “我不去赛马，也腾个空子让她们狗咬狗，顺便扯出老三的事情，老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平王的事，是邓荣妃做的？” 今天的事是皇后做的，当年的事，应该不是，同样的招数，皇后不会蠢到用两次，不过嫁祸他人，还是可以的。 “聪明，”唐修远点了点宋霁初的鼻子，其实并不难猜，对三皇子平王下手，无非是三皇子平王挡了谁的路，当年，圣上膝下也只有三个皇子，不是皇后就是邓荣妃，“如果彻查，皇后和邓荣妃会有麻烦，如果不查，老三不会就此罢手，所以不管圣上愿不愿意查下去，他们三个都要元气大伤。” “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查的出来？” “放心，一定得让查的出来，就看圣上想不想查。”三皇子平王受伤之事，唐修远已经查了清楚，一切也都是现成的，只要圣上愿意往下查。 作壁上观原来是这种感觉，宋霁初狡黠的笑了笑，好像又酝酿着什么新的恶作剧。 “不该让你去赛马的，你也是，老二受伤就受伤，你跑过去做什么，伤着你了怎么办。”唐修远用手指戳着宋霁初的额头。 “我又不知道是衍王，”宋霁初揉了揉额头，“我要是一早知道是衍王，一早知道他们狗咬吕洞宾，我才不管他死活呢。” “嘘。”唐修远伸出根手指，放在了宋霁初的嘴唇上。 “这种话，别乱说。”狗咬吕洞宾，不就是再说皇后吗？ “我只跟王爷说。”夫妻二人一直控制着音量，旁人并听不到他们两个在说些什么，看上去就是小两口在甜甜蜜蜜的说小话。 唐修远有些无奈，说就说吧，反正是自己的王妃，还能怎么办？ “王府的暗卫好厉害。”这话宋霁初是发自内心的，查案、演戏、抓贼、看病、下毒、对账，样样都是拿得起放下。 “暗卫们厉害，我就不厉害了吗？”唐修远突然逼近宋霁初。 “你也厉害。”宋霁初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顺着唐修远的话说了下去。 “再说一遍。” “你也，厉害。”宋霁初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两人现在正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宋霁初想躲，唐修远怕宋霁初摔了，又手撑着宋霁初的后背，反倒是让两人贴的更近了。 唐修远这张脸，确实很好看，完全是宋霁初的菜，宋霁初心口响个不停，一抹红晕，从脸上晕开，慢慢蔓延到了耳朵尖。 “父王，母妃。”两个小的在槭枫和庭梧的护送下，过来了。 宋霁初赶忙推开了唐修远。 …… 好端端的秋狝，因为二皇子衍王受伤而不了了之，考虑到皇室安危，大长公主和长公主极力劝圣上回宫。又扯出了当年三皇子平王的事，圣上也没有什么心思，很快便摆驾回宫。 唐修远却没打算回京，正准备带着宋霁初和孩子们去周围的庄子上泡温泉，就被圣上叫走了。 圣上到底还是把替户部讨账的事情，交给了唐修远。之前唐修远拒绝的理由是自己旧伤复发，秋狝都能参加，看来唐修远的旧伤暂时无碍了。 推脱不掉，唐修远也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回京，自己吏部的活儿得干，还得帮户部擦屁股，圣上也没说多给些俸禄。 讨账是个技术活，虽然唐修远在武将中威望很高，也不能就轻而易举的把钱都要回来，免得有人又说唐修远在收买人心。既要让外头人都瞧着，要账是辛苦活儿，还要把账要回来。 唐修远又开始整日脚不离地的忙公事，倒也不是真有那么忙，最起码唐修远还会去花千树给宋霁初买些爱吃的带回府中。唐修远每日的行程也非常固定，王府、上朝、吏部、户部，偶尔拐一趟别的地方，只是给宋霁初带吃的。 上门讨债都是手下人去做，唐修远第一个去的，就是三位首辅家中，同时派了三批人出去，一起去要账。 唐修远忙公事，宋霁初倒也没闲着，养病养了这么久，府中大事小事虽然都有章法，不还得时不时的盯一盯，看一看吗？孩子们也渐渐长大了，也该找一找合适的启蒙老师了。 小桓儿想练武，上到唐修远，下到府中暗卫，不知道有多少好手，宋霁初也不指望小桓儿能学成个什么样子，能自保就行。 第232章 京城宋家和邓家(上) “娘娘，宋家出事了。”百合神神秘秘的进来跟宋霁初汇报。 京城宋家？好久没听到京城宋家的消息了，京城宋家如今如何，宋霁初还当真不关心，听一耳朵八卦还是可以的。 “三姑娘与邓家少爷私会，被世子夫人抓了个正着，三姑娘便谎称自己是四姑娘，这会儿世子夫人已经打上门了，要二老爷和夫人给个说法。” “邓家？奉平侯邓家？”不会吧，又是邓家。 “正是。”百合点了点头。 “私会的是哪位少爷？”先是邓家姑娘给哥哥做了妾，这会儿京城宋家的姑娘又上赶着去找邓家少爷，这京城还真是小啊。 “还能有谁，长房长孙，邓通攸，邓大少爷。” 宋霁初皱起了眉头，好像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的不行。 邓家长房长孙邓通攸邓大少爷，颇得邓侯爷以及邓荣妃的看重，就是闹出外室子变嫡子的丑闻，邓家也能逼的正室石太太，家庙修行，不问世事。若是能休妻，邓家早就休妻另娶了，这不巧了，休妻不得，石太太有所娶而无所归，石太太的父母兄弟早已过世，石太太就是一个孤女，所以邓家才敢这般肆无忌惮，用着石太太的嫁妆，在外面置办外室，又让外室子变成嫡子，再逼得石太太代发修行。据说那位外室，如今已经入了奉平侯府，俨然已是正室太太的作派，只是上头到底还压着石太太这位名正言顺的正妻。 三姑娘宋露繁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从前在大姑娘宋雯华面前做小伏低，后来想转投宋霁初，宋霁初拒收战俘，再后来，大姑娘宋雯华出阁，二爷宋策和三爷宋简外放，二奶奶秋氏回娘家养胎，京城宋家瞬间冷清了下来。 范夫人本来就看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不顺眼，自然也不想再留着二人，到处给二人打听婚事。范夫人没安好心，能打听出什么好亲事，若非宋曜拦着，范夫人就要将三姑娘宋露繁送给能做她祖父年纪的人家做妾。 三姑娘宋露繁不想坐以待毙，做妾又如何，只要自己混的好，做妾一样可以风风光光，只是宋霁初不肯收自己进临江王府。 三姑娘宋露繁也瞧不上范夫人给自己找的那些人家，也不知道三姑娘宋露繁是怎么想的，最后自己挑中了邓家，旁人也就算了，偏偏还是邓家大少爷，邓通攸。 宋霁初简单想了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几位皇子，三姑娘宋露繁接触不到，临江王府更是不可能，京城虽是遍地王公贵族，也多以嫡庶论，三姑娘宋露繁是庶出，想找个高门大户，进门做当家主母，估计不可能。以三姑娘宋露繁的标准来找好人家，公府侯府伯爵府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做妾，也倒无妨。 五皇子还未娶正妃，自然不可能先有侧妃、侍妾入门，八皇子年幼，他们母家也不景气，三皇子平王荒唐，也无母家可靠，二皇子衍王母家出了皇后，除非京城宋家和陪都范家能站队二皇子衍王，否则绝无可能。这么算下来，也就只有大皇子舒王的母家，邓家。邓家如今最得宠的，便是长房长孙，邓大少爷，三姑娘宋露繁会选他，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可怜了四姑娘宋霏霏，莫名其妙的背了这么一个黑锅。 “娘娘，四姑娘来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四姑娘宋霏霏来找自己也没用，广陵宋家同京城宋家已经断绝往来，宋霁初可以名正言顺的绝了京城宋家所有人的拜帖。 “四姑娘是女使打扮，应该是和小翠，换了衣裳，才偷跑出来的。”芸香犹豫了犹豫，还是决定告诉宋霁初。宋霁初当年在京城宋家过的艰难，四姑娘宋霏霏又何尝不是呢。 “蔷薇、木兰，”宋霁初还没没打算见四姑娘宋霏霏，“你们去见四妹妹，跟她说，死都不怕，还怕旁的吗？风水轮流转，往死里转。” …… 四姑娘宋霏霏没见到身为临江王妃的二姐姐宋霁初，回到京城宋家的时候，世子夫人正在府里骂街，要宋曜和范夫人将自己交出来，小翠已经被打的浑身是血，出气多进气少。 “住手！”四姑娘宋霏霏使出浑身力气，大喝一声，众人的目光都被四姑娘宋霏霏吸引了过来。 “小贱人，你跑哪儿去了。”范夫人上来就给了四姑娘宋霏霏一巴掌，四姑娘宋霏霏生生受了，范夫人抬手再打第二巴掌的时候，四姑娘宋霏霏伸手拦住了范夫人。 “娘娘当年前怕狼后怕虎，左顾忌右顾忌，忍气吞声了好几年，我不是娘娘，我没这么好的脾气，夫人这些年做的腌臜事，多少我也知道些，要不要我说出几件来啊。”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自己的生母当年被发卖，如今是否还活在这世上，在这世上都不知道，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可值得自己留恋和牵挂的了。 没等范夫人张口说什么，四姑娘宋霏霏便甩开了范夫人，径直来到了奉平侯世子夫人面前。 “夫人好歹也是出身大族，出门前还是少吃些辛辣刺激的食物为好，满嘴喷粪，这么大的味道，也不怕熏到别人。” “你……” “你什么你，夫人口口声声说是我勾引了邓家少爷，宋家又不止我一个待嫁姑娘，夫人大可将邓家少爷请来，仔细辨一辨，看看是我，还是另有其人。夫人应该也没见到那勾引邓家少爷的贱人长什么模样吧。” “冤有头债有主，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也不能平白栽到我头上。” “你闹什么，你自己不知廉耻，还要大张旗鼓的指认什么，一顶小轿入了邓家的门，也算全了两家的脸面。”宋曜也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如今竟然大变样。 “脸面，我呸！”四姑娘宋霏霏狠狠地啐了一口，“脸面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既然认准了是我，那就拿出证据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就去敲登闻鼓，大家丢人一起丢。” “逆女，你敢。”宋曜又是一巴掌，四姑娘宋霏霏也拦住了宋曜的巴掌。 “你看我敢不敢！” “要么你就直接把我打死，也落个谋杀妻女的名声，要么就把事情查清楚，否则我就去告御状，这屎盆子我不接！” 第233章 京城宋家和邓家(下) 世子夫人倒是突然释怀了，不管与儿子私会的姑娘是谁，这姑娘刚烈勇敢，娶回家好像也还不错，就是出身低了些，出身低也没关系，横竖只是个妾，要那么高的出身有什么用。 “世子夫人，还是差人去请邓大少爷过来吧。”四姑娘宋霏霏自然不知道世子夫人这会儿已经盯上了自己，只是催促世子夫人去把邓通攸找来。 这姑娘信誓旦旦的这么说，世子夫人也相信，应该不是这姑娘。 不用世子夫人派人去找，邓通攸自己来了京城宋家，宋霁初让人放了风声出去，邓通攸不舍得小娘子受委屈，这不就巴巴赶了过来。 “娘。”邓通攸径直进来，扶着世子夫人，没看其他任何人。 “是她吗？”世子夫人指着四姑娘宋霏霏问道。 “夫人莫要拿手指着我，你娘没教你，这样很没礼貌吗？”四姑娘宋霏霏现在不爽到了极点，丝毫不惯着。 “你就是这么跟我娘说话的，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邓通攸也骂了回去。 “是你娘，又不是我娘，我干嘛要紧着尊者，有句话你还就真说对了，有娘生，没娘养，我又为什么会没娘养呢？”生母是四姑娘宋霏霏唯一的痛点，如今却是死生不得相见。 范夫人脸色一沉，四姑娘宋霏霏是庶出，自己好歹也算是她的嫡母，说自己没娘养，不就是说自己这个嫡母是死的吗？ “当年这位宋大人，在西南做官，自以为脱离了陪都范家的掌控，便纳了不少妾室入门，我娘就在其中。后来风水轮流转，这位宋大人，升官上京，在陪都范家的眼皮子底下，宋大人自然不敢造次，便亲手将所有的妾室发卖了出去，也不管是不是怀有身孕、生育过子女。” 四姑娘宋霏霏将事情抖了出来，京城宋家和邓家或许会把事情捂下来，不要紧，在传出去就是了，这么些年，也该为生母要个说法。 “你们当真是一对豺狼虎豹，对着自己的亲生的女儿，拳脚相向、三天一小罚五天一大罚，对着自己的枕边人，说发卖就发卖，不顾半分情谊。娘娘如今是熬出头了，不仅熬出头，还和你们彻底断了关系，我只能说断的好，早该断了，我娘呢，如今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来人，给我打。”宋曜气疯了，真恨不得立即打死四姑娘宋霏霏。 “那你最好打死我，打死我，宋家这点儿破事儿，可就都瞒不住了，你也别想再起复回朝。反正我也是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四姑娘宋霏霏丝毫不惧，“府上这么多小厮，应该知道方才我去了哪里。” 方才，四姑娘宋霏霏去了临江王府。宋曜夫妇不知道四姑娘宋霏霏跟宋霁初都说了什么，但宋曜夫妇也知道，宋霁初一定不会帮京城宋家，宋霁初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来踩上一脚，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她，和你私会的姑娘到底是谁！”世子夫人不关心京城宋家的家事，只想知道和自己儿子私会的那姑娘，到底是谁。至少有一点事可以确定的，那姑娘，不是眼前的四姑娘宋霏霏。 “三姑娘，不如你出来给大家解释解释。”四姑娘宋霏霏直接把躲在一旁看戏的三姑娘宋露繁扯了出来，然后摔在了地上。 “四妹妹，你轻点儿。”三姑娘宋露繁以面纱遮面，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三姑娘貌美动人，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还是说，见不得宋大人和范夫人，见不得世子夫人。”四姑娘宋霏霏一把将三姑娘宋露繁的面纱扯了下来。 三姑娘宋露繁急得眼看又要下泪，邓通攸已经愣住了，世子夫人凭借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那姑娘，必然是这位三姑娘。 “世子夫人、邓少爷可看清楚了，我是我，三姑娘是三姑娘。” 邓通攸上前扶起了三姑娘宋露繁，两人举止亲昵，一看就是常来常往的。 “冤有头债有主，世子夫人莫要认错人才是。” “正如方才宋大人所言，一顶小轿抬入邓家，也算全了两家的脸面。” “大郎。”三姑娘宋露繁委委屈屈的喊了声“大郎”，大家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得明白。 三姑娘宋露繁不排斥做妾，但不希望是现在，妾室也有高低贵贱，自己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怎么样也得是贵妾，三姑娘宋露繁希望邓通攸能把府中的那个外室料理清楚再说。 “既然说清楚了，后面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你们自谈吧。” 四姑娘宋霏霏作势要走。 “站住，你要去哪儿？”宋曜喝住了四姑娘宋霏霏，如今这一团乱麻的局面，不都是平时这个最听话的女儿搞出来的，她还想往哪里跑。 “这就不劳宋大人费心了。”今日彻底闹开，京城宋家已经没了自己的容身之地，又何必赖在这里不走呢。 女子不如男子，可以分家另立户籍，离了京城宋家，便更无容身之地了。 “从今往后，我与宋家，恩断义绝。”说着，四姑娘宋霏霏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把剪子，拆了头发，胡乱的剪了起来。 从临江王府出来，四姑娘宋霏霏便抱了这样的决心，红尘俗世，又有什么是值得自己留恋的呢。 一片混乱中，四姑娘宋霏霏胡乱的绞着头发，三姑娘宋露繁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缩在邓通攸的怀里，世子夫人倒是对这位姑娘生出几分敬佩来。 范夫人气的要死，喝止一旁的女使婆子不要拦着四姑娘宋霏霏，宋曜则喊着女使婆子赶紧拦住四姑娘宋霏霏，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与此同时，京城宋家和邓家的事，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宋曜畏惧陪都范家发卖妾室、苛待宋霁初及庶女、教子无方纵女与外男私会、逼女为妾、逼女落发出家，桩桩件件是一点儿都没落下，就跟听话本一样，据说圣上甚为震怒。圣上是怎么知道的呢，自然是宋霁初安排人，特意传到了宫里去。 第234章 仙姑 圣上赏了宋霁初不少东西，四姑娘宋霏霏削发出家，圣上许四姑娘宋霏霏在海慧寺出家，旁的事情，圣上倒是没责罚京城宋家。 宋曜却是一惊，这事儿怎么就传到圣上耳朵里了，圣上赏宋霁初东西不奇怪，奇怪的是还许四姑娘宋霏霏出家，也就是变相的支持了四姑娘宋霏霏的做法。四姑娘宋霏霏无过，便是京城宋家有失。圣上向来赏罚分明，如今许了四姑娘宋霏霏的做法，却没动京城宋家，只怕是已经对京城宋家有了想法，对他们这些臣子而言，没有处罚才是最严重的处罚。京城宋家如今已经被边缘化，再被圣上厌恶，就真没了出头之路。 屋漏偏逢连夜雨，陪都范家这边，也有消息传过来，陪都范家也欠了朝廷的银子，如今唐修远正逼着诸位朝臣还钱，即便陪都范家如今不在京城，也被临江王府的侍卫，逼上了门。除此之外，范夫人的叔叔，范家的四老爷，在任上也出了些麻烦，如今已被解了官职，押回京城受审。 过完年，三年守孝期便到了，宋曜可以起复，但从前说好的，愿意搭把手的大人，如今都反了水，连给吏部上道折子，也不愿再帮宋曜。 范家如今自顾不暇，自然也不会管宋曜，两个儿子又远在千万里之外，宋曜有些急了。 京中不少人家，都喜欢请一些所谓的“仙姑”、“道长”，算算风水什么的。 说来也是巧，宋曜到几位大人家中拜访，都不出意外的吃了闭门羹，回府的路上，正好碰上了位仙姑。宋曜也是饱读诗书过来的，子不语怪力乱神，本对那仙姑是不屑一顾的，可那仙姑一眼便看透宋曜如今的烦难，子女、仕途，都被那仙姑说中了，宋曜便动摇了，请仙姑到府中坐了坐。 …… 临江王府门口，宋曜夫妇带着一名女道士，向王府里递了帖子，女道士便是宋曜前些日子在街上碰到的仙姑。 不出意外，临江王府的侍卫，自然拒了京城宋家的帖子。 “仙姑，不入王府，可驱得了邪祟？”宋曜有些焦急的问那仙姑。 “邪祟作祟，自当在府中驱逐。”那仙姑故作高深的回答道。 “仙姑稍后，我再去叫门。”宋曜又递了一遍帖子。 范夫人全程黑着张脸，如今范家蒙难，宋曜起复在即，临江王统管吏部，也只有临江王能帮上忙了。 大爷宋筠从王府出来，正好也看见了这一幕。 “阿筠。”宋筠在，宋筠说话可比这些侍卫管用多了。 “叔叔、婶婶。”大爷宋筠简单的问候了声，“二位还是请回吧，莫扰了娘娘清净。” 大爷宋筠可没打算让宋曜夫妇进门，用膝盖想都知道宋曜夫妇登门是和用意，宋曜夫妇从来不会问宋霁初一句，如今用得上宋霁初，就这么巴巴贴了上来，宋霁初也好容易和京城宋家断绝关系，大爷宋筠可不想京城宋家就这样赖上宋霁初。 “阿筠，王府有邪祟作祟，这才克死了娘娘的孩子，仙姑有大神通，是我们特意找来，帮娘娘驱除邪祟的。”宋曜将大爷宋筠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的说道。 大爷宋筠强忍着不用看傻子的眼光看宋曜，听宋曜往下说。 “一胎双生，母子俱存，是龙凤呈祥，母亡子存，是天煞大凶，仙姑算过了，唐少爷和小郡主，都是命中带煞，这才克死了娘娘的孩子。” 大爷宋筠没少跟着宋霁初去参加各种宴会，如果是宴会上喜欢八卦的贵夫人们这么说，大爷宋筠一定不会吃惊，而如今说这话的，居然是寒窗苦读十余载，金榜题名的朝廷命官。 “叔叔想怎么做？”大爷宋筠冷着声音问道。 宋曜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假没听出来，还以为能进临江王府的门，倒是高高兴兴的跟大爷宋筠开始说后面的计划。 “仙姑有大神通，自然是请仙姑，驱除邪祟，保娘娘平安生下世子才是。” “驱除邪祟，可有什么讲究？” “开坛做法，击杀邪祟。” 你倒不如直接说，是要取两个孩子的性命，两个孩子才三岁，本就是白果拼尽一身医术，又有临江王府上下无微不至的照顾，才得以养到现在，这话，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旁人嚼舌根也就罢了，这话，是叔叔能说的吗？”大爷宋筠揪住了宋曜的衣领，顺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抵在了宋曜的脖子上，“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叔叔还是当心，千万莫传到王爷耳朵里，王爷发起怒来，不是你我能承受的住的。” 大爷宋筠推了宋曜一把，宋曜没站稳，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王府门口留这些不三不四的人作甚！”大爷宋筠怒斥王府看门的侍卫。 侍卫们垂手认错，立即有人上前，将宋曜夫妇连带着那所谓的仙姑，一起赶走了。 大爷宋筠本来是打算回家的，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去找宋霁初。 京城宋家的这些混账话，没必要让宋霁初知道，可也保不齐有人藏了这样的心思，秋狝上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传言，今日是宋曜，明日还不知道是谁，小心为上，总是没错的。 孩子们到底还小，没什么分辨是非的能力，也得亏孩子们还小，听不懂这些东西。 “去查查，那个仙姑，是什么来历。”回头也跟唐修远说说，这种招摇撞骗、白天糊弄人晚上糊弄鬼的骗子，一网打尽，也算是为民除害。 大爷宋筠应下，宋霁初还在划拉算盘。唐修远负责给户部收账，记账的活计，就落到了宋霁初头上。宋霁初算术很好，也是从小跟着宋家族长宋晟练出来的，唐修远账下的账房，和宋霁初完全不在一个层级，唐修远如今是瞧不上这些账房，蔷薇和木兰空的时候，还会被唐修远拉去给账房做培训。 如果临江王府都找不到好的账房，那便是真的没有了。账房先生们心里苦，他们又不能像宋霁初一样，简单划拉划拉就能得出数字，又能过目不忘。 宋霁初也心里苦啊，明明是做王妃的，现在倒好了，不仅要管理王府，还要帮唐修远写折子，帮唐修远算账，谁家王妃做成自己这个样子。 手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大爷宋筠觉得，还是得跟唐修远聊一聊，账房的活儿就交给账房来做，不然银子不就白花了吗？ 第235章 妖言惑众 唐修远终于良心发现，不让宋霁初再帮忙记账，不过最后还是要到宋霁初手里过一下，一来核对数额，二来宋霁初不是过目不忘吗，万一账册有什么意外，宋霁初的脑袋里还存着现成的账册。 好久没去花千树了，也不知道最近食客们都喜欢吃什么，宋霁初也想捣鼓些新奇的吃食，问问花千树的大师傅们，说不定会有新的想法。 花千树的掌柜的，对着宋霁初脸都要笑烂了，宋霁初研究的吃食，卖的都特别好，花千树也研制了新的菜色，可惜收效甚微。 宋霁初才刚到一会儿，掌柜的就让后厨将新研制的菜色给宋霁初上了个遍，请宋霁初尝尝，顺便给些意见。 宋霁初正和大师傅们交换意见，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仙姑所言可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按照仙姑教的方法，我媳妇果然生了个大胖小子。” “仙姑，我也是按您教的方法，怎么我儿子一生下来就没气了？” “母亡子存，子克母，母存子亡，母克子。你家夫人命格太硬，克死了孩子，日后怕是连你也要克死的。” “仙姑可有破解之法？” “这个不难，生子本就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失了天时，自然不可成事，这个拿回去，按上面的来。”那仙姑神神秘秘的递给了来人一张纸。 蔷薇出去看了一眼，正好瞧见范夫人身边的嬷嬷，侍候在那仙姑身侧，俨然已经将那仙姑当成了主子。范家的马车，就停在花千树外，大爷宋筠让跟着的人去探了探，宋曜夫妇就坐在马车里。 宋霁初来花千树，自然是上上雅座，那所谓的仙姑，则和一群人，挤在下面的大厅里。 蔷薇从雅座走出来，站在二楼栏杆处，冲楼下喊道，“仙姑师从何处？” “小道师从真元观。” “原是真元观，听闻前朝时，有位名叫青元的道姑，也自称师从真元观，后被查实，这道姑居然以幼童脑髓制药，端的是慈悲为怀，背地里却做的是伤天害理的勾当。我如果没记错，真元观登时就被封了，仙姑的真元观，可是同一个真元观。” 先帝刚登基时，一个名叫青元的道姑，背靠真元观，出售培元丹，一枚丹药，居然能售上千两，后被揭破，真元观背地里做着绑架幼童的勾当，也是用幼童脑髓，炼制的培元丹，一时间真元观人人喊打。一个道姑便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宋霁初是不信的，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势力。只是数十年前的事情，唐修远也只是从卷宗中看到了只言片语，当年之事，究竟如何，也不得而知了。 数十年转瞬即逝，京城中知道当年真元观事情的人，几乎没有了，真元观又因出了仙姑，一时间名声大噪，而所谓的仙姑，正是眼前的小道姑。 “施主说笑了。” “人命关天，我又岂会说笑。”蔷薇一脸严肃，声音自上而下，花千树一楼大厅，都听的清清楚楚。 “只是凑巧叫这个名字罢了。”那仙姑见糊弄不过去，只能尴尬的说是重名，总不能真的承认，真元观出过当年的事情吧。 “那还真是巧。” 那仙姑不认识蔷薇，京城宋家的仆妇却认识，蔷薇在，宋霁初一定也在附近。 京城宋家的仆妇贴着那仙姑的耳朵，不知说了些什么。 “听闻临江王妃刚没了个孩子，天煞大凶的命格不破，临江王妃自然不会再有孩子。” “妖言惑众！”蔷薇大喝一声。 “娘娘若方便，将金面略露一露，小道给娘娘看看面相，也好破了这命格，这回是克死了腹中的孩子，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蔷薇气结，姑娘没了孩子，自然难受，在王府里，就是王爷提起这件事，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姑娘难过，这人是直戳姑娘的心窝肺管子。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请我家娘娘出来，你也配！”蔷薇骂了句。 木兰也从雅座里走了出来，“我家娘娘有话问你这小道。” 木兰同蔷薇一样，都是站在二楼的栏杆处，居高临下的看着一楼的那仙姑。 “二十多年前，大魏与西戎，短兵相见，战乱不断，国家危难之际，真元观在何处，你又在何处？” “十多年前，西边地龙翻身，屋舍坍塌不计其数，百姓死伤众多，真元观在何处，你又在何处？” 啊？这是什么问题，二十多年前，我都还没出生呢。 “二十多年前，青云观青莲道长，携青云观众弟子下山，助圣上抗击西戎，一众弟子，马革裹尸，青云观只留了几名小道童，青云观传承断绝。” “十多年前，草堂寺方丈，破戒杀生、破戒荤腥、破戒血腥，收容孕妇十余名，孕妇在草堂寺中平安生下婴孩。” “青莲道长，草堂寺方丈，我等自当尊称一声‘大师’，即便如此，两位大师也不敢轻易断言什么子克母、母克子！” “也未曾听达摩祖师、六祖慧能、张天师、纯阳子断言什么子克母、母克子，不知是我家娘娘孤陋寡闻，还是这位……‘ “仙姑’。”蔷薇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这位‘仙姑’，当真有大智慧、大本领、大神通，竟比前几位还要厉害。” “真元观当年已经朝廷查封，缘何又冒出来个真元观。既然被我家娘娘知道了，自然得好好查一查，也算是给朝廷，给大家一个交代才是。” 那所谓的仙姑见事情败露，正想跑，却被楼下的王府侍卫，逮了个正着，一起被逮住的，还有一直跟着那仙姑的，京城宋家的仆妇。 “这位，‘仙姑’，跑什么呀，放心，刑部地方足够大，绝不会委屈了‘仙姑’。”蔷薇高声喊了句。 “我家娘娘还有话，劳烦诸位掌柜的一听。”既然所谓的仙姑是假的，大家也就没必要聚在一起，该干嘛干嘛了，木兰拦住了楼下的人。 花千树楼上的雅座，是给宋霁初这样的贵客留的，其他人，即便是家大业大的掌柜的，也得在楼下候着。 “若想做临江王府的生意，有些不成的生意，还是不要做了。”木兰没有点破，其实也不需要点破。 跟那仙姑一起被抓的人是谁家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今日扫了大家的兴致，所有开销，我们娘娘买单。”木兰高声喊道。 第236章 争执(上) 如今，京城宋家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本来指望借着帮临江王府驱除邪祟的机会，能稍微缓和缓和与宋霁初的关系，后面让宋霁初帮忙，不管是宋曜起复还是范家的事情，都能顺理成章。这下可好了，不仅关系没能缓和，反倒是越来越僵。 事情还没完，京城的铺子，大多都畏惧临江王府的淫威，绝了同京城宋家的买卖，就连日常的脂粉头油、油米蔬果，都要特意去找些不起眼的偏僻小店，还是今日能买明日不能买的，京城宋家的仆从一时间怨声载道。 没了广陵宋家的经济支持，再加上之前大姑娘宋雯华大婚的大操大办，三姑娘宋露繁就算是入了邓家做妾，也得准备些陪嫁，京城宋家的“余粮”着实不多了。账面上的银钱，能再维持一两个月的正常开销就已经很不错了，这还没算日后二奶奶秋氏生产之后的花销。 二奶奶秋氏，自被父母接回娘家养胎后，就一直住在娘家，本来前段时间，已经动了回京城宋家的念头，赶巧碰上了三姑娘宋露繁和邓家的事情，秋大人便不许女儿回京城宋家，打算等女儿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养养身子，直接由秋家护送着，去任上找二爷宋策。至于这银钱从哪里出，自然是要找京城宋家来出了。 范夫人把账本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么下去，就得靠自己的嫁妆了。女子的嫁妆，是女子在婆家的底气，范夫人还想着动用嫁妆里的器物，把两个儿子从外任处弄回京城。 范夫人头疼的还不止这一件事，宋曜宋大人，这段时间闲着没事老往外面跑，起初范夫人还以为宋曜是为了起复的事情，在联络从前的同僚，也想让宋曜顺便帮一把范家。范家四爷这次篓子捅的大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两说。 范夫人派出去的小厮却回来回话，宋曜并没有去拜访同僚，而是常往一家书肆跑。海棠依旧生意兴隆，京城中也有不少书肆，效仿海棠依旧，单独辟出地方来，书籍只借不卖。由此也出现了不少“职业抄书人”。 宋霁初并不反感，海棠依旧部分书籍直接不卖，也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看得起书，识得了字。 而宋曜常去的那家书肆里，也有位“职业抄书人”，是位年轻小姑娘。小姑娘家境贫寒，全靠小姑娘在外帮工赚钱养家，小姑娘抄书又快又好，手脚也勤快，书肆的掌柜很喜欢小姑娘，会给小姑娘多留些抄书的活计，也会让小姑娘帮整理整理书籍，编号入册，付给另外的工钱。宋曜是书肆的老主顾，一来二去，也就与小姑娘相熟了，宋曜也会常常让小姑娘抄书。 范夫人得了消息，直接杀到了书肆，确实看到宋曜正和一个小姑娘谈笑风生，冲上去直接给了小姑娘一巴掌。 小姑娘生活不易，掌柜的看不下去，上前劝阻范夫人，也挨了范夫人一巴掌。 范夫人是诰命夫人，掌柜的和小姑娘也不敢还手，挨打还是蹲大牢，他们还是分得清的。只要他们还手，就是以下犯上，不论缘由，高低都要在大牢里蹲几天。掌柜的或许没有什么所谓，关张几天也就好了，小姑娘却不行，家中还有病重的母亲等自己抓药回去，还有年幼弟妹要养，哪怕只是几天，家里人怕也活不过去。 宋曜火了，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闹成什么样子，范夫人这般哪里还有半分当家主母、诰命官眷的气度，简直如同市井疯妇一般。从前在府中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如今在大街上直接闹开了，这是要把自己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你闹什么！”宋曜吼了出来。 “你自己干的好事，现在说我闹！”宋曜胆子肥了，居然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的，范夫人在家做姑娘时，是父母宠大的，后来嫁给宋曜做了当家主母，宋曜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就是当年在西南，宋曜要纳妾，也是把自己哄得高高兴兴。在自己面前，宋曜从来都是低眉顺眼，现在倒是敢吼自己了。 “言行无状，形同疯妇！”宋曜气的满脸通红。 “你！你！你！”范夫人也气的够呛，家里一堆烂摊子丢给自己，还要用自己的嫁妆来堵窟窿，宋曜可倒好，在外面红袖添香，好不惬意。 范夫人冲上前，对着宋曜又哭又喊，又打又闹，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圈。 文人气节最见不得旁人的指指点点。 “啪！”宋曜抬手给了范夫人一巴掌。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范夫人捂着脸，不可置信。 “啪！”又是一巴掌。 “来人，夫人行为疯迷，带回去，请大夫为夫人看病。” 虽然是文人的巴掌，宋曜也没少用力气，范夫人也没脸见人了，这就是自己的千挑万选的夫君，当初为了他，自己还逼着祖父进宫请旨，为他生儿育女，他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打自己巴掌。 范夫人捂着脸走了，宋曜向书肆掌柜和小姑娘道歉，并留下了一笔银子。 小姑娘没收，只是同掌柜的结清了今日的工钱，也向掌柜的说明，日后不会再过来帮工，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 等宋曜回府之后，看到的又是满地的碎瓷片，和当初大姑娘宋雯华拒嫁司家时的情形，简直一模一样。宋曜一度以为是大女儿回来了，又在家里摔摔打打。 大姑娘宋雯华跟着司九玉，远在任上，当然没有回京城宋家，京城宋家的满地狼藉，是范夫人搞出来的。 宋曜莫名的很火大。 “你到底要闹哪样？” “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被那个小妖精把魂儿都勾走了，从此再也不回来了。”说着范夫人将手里的茶杯，直接朝宋曜扔了过去，正好砸中宋曜的脑袋。 “老爷。”小厮一声惊呼。 宋曜用手摸了摸手上的地方，摸到了一手血。 “滚！” 小厮麻利的滚了出去，夫人向来脾气不好，主子们闹别扭，自己这种小虾米还是不要掺和了，免得自身不保。 第237章 争执(下) “这是你一个身为人母的大家闺秀能说出来的话？”宋曜一声怒吼。 “我不过说她两句，你就受不了了。” “胡说什么，我与那姑娘清清白白，我给她工钱，她帮我抄书……” “抄书？当初你也是这么说，说只是和她们谈论诗词，然后谈着谈着肚子就大了。”当初在西南，宋曜结交了不少人家，范夫人都没拦着，直到有一天，宋曜带回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女子，要纳那位年轻女子。有一就有二，在西南一待就是十年，宋曜也没少往家里带人，这个是上峰送的，那个是路上瞧着可怜买回来做女使的，这个是来投奔的…… “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也把那些人都发卖了出去，你老提这些做什么？”在西南的日子，虽然过的辛苦，但却是宋曜为数不多能脱离广陵宋家和陪都范家掌控的日子。 “你为什么会把人都发卖了，无非是担心上京任职，被我们范家抓着把柄，着急表表忠心罢了。把人发卖出去了有什么用，家里不还是有两个小贱人，如今也到好了，一个上赶着给人做妾，一个落发出家。”范夫人从来不在乎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她们只要养着不死，也算自己这个做嫡母的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妒妇，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这些年我一直守着你一个人，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不过是两个丫头罢了，配点嫁妆，送出门去也就是了，你若是能善待她们，三丫头何至于自甘堕落，四丫头何至于落发出家。”宋曜痛心疾首，自己的妻子，如何变得这般陌生，两个丫头又不会分家产，日后嫁的好，也能给家里带一份助力，现在可倒好，三丫头这般入了邓家，估计自身难保，四丫头出家，与自己死生不复相见。 “现在说的好听，也不见你当真关心她们，你的闺女又不是我的闺女，凭什么要我上心，还要我贴补嫁妆。”一见到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范夫人就想起当年在西南的日子，在西南的日子，是自己最憋屈的日子，范夫人可不是巴不得赶紧把这两人打发走。 “那娘娘呢？娘娘可是你亲生的，你也这般不待见娘娘，连宫里都知道娘娘这些年受了委屈，一茬一茬的赏赐往临江王府里送。” “委屈？她受了什么委屈，我雯雯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要不是她从中作梗，雯雯才是临江王妃，现在所有的好处都是雯雯的。策儿和简儿也不至于外放，简儿更不至于这么大年纪，连个媳妇也说不上。”一提起宋霁初，范夫人就炸了毛，仿佛京城宋家遇到所有的问题，都是宋霁初造成的一般。“你要是觉得她受委屈，怎么早没见你出来主持公道，当初她还在府中的时候，你不也天天嫌弃她行为粗鄙，不堪大用，罚她跪祠堂抄书的，不也是你？” “现在她是王妃了，尊贵了，就像把自己摘出去，做个慈父，我告诉你，那不能够，那几年的事情，你一件也别想往外摘！” “不知所谓，不可理喻。”宋曜气的又想打范夫人，“大哥已经断了钱粮，府中账上还有多少银钱，你比我清楚，大哥为什么会这般，不都是为了娘娘。让你给娘娘服个软，低个头，娘娘但凡念及旧情，我起复、孩子们回京包括范家的事，不都有着落了吗？”宋曜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妻子，简直不可理喻，不论当年之事谁对谁错，如今坐上临江王妃位置的人，是宋霁初，只要宋霁初抬抬手，京城宋家的情形便会大不一样。既然宋霁初认为当年是京城宋家错了，就低个头，认个错，大家还是一家人，临江王府也不会作壁上观。 “低头？我低什么头？你倒是要低头，她领情吗？你不是连门都进不去，就被你那好侄子给打了出来。她仗着自己是王妃，借势压人、作威作福，如今连京中的商户都要看她的面子，日常采买都要费好大的劲儿。”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范夫人又是一肚子火。 已经有不少女使小厮向范夫人要赎身了，虽然范夫人也有意裁剪一些人手，一来府中人员少了，用不了这么多伺候的人，二来府中也确实捉襟见肘，能省一点是一点。 “那你说怎么办？临江王统管吏部，这几件事哪件不要经过临江王，临江王这个人向来独来独往，不讲情面，能在临江王面前说得上话的，除了临江王妃，还能有谁？”这才是重点，临江王如果只是个闲散王爷，宋曜也不想低声下气的去找宋霁初，偏偏临江王现在统管吏部，百官任职升降，临江王不同意，基本就是没戏，根本走不到圣上面前。宋家已经被圣上厌恶，陪都范家和两个儿子在外任职，自己又在家丁忧了这么久，早就被朝廷边缘化了，不得想办法借着起复的功夫，谋个好位置，再想办法把儿子们都弄回来。范家也是，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事情小倒还好办，听京中传闻，不只是范家四老爷，就连整个范家都可能受到牵连，应该不会牵连出嫁女，牵连到京城宋家吧。 范夫人陷入了沉默，范家出事，范夫人也着急，希望有人能在圣上面前说上几句，自己这个窝囊夫君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再想别的办法。等范家此次脱了困，陪都范家依旧是陪都范家，岂是商贾出身的宋家能比的。 想到此处，范夫人看宋曜的眼神，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厌恶。 朝中父兄得力，儿子争气，自己的腰杆子才能更硬，至于眼前的这位夫君，范夫人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在乎了。 策儿和简儿都是好孩子，或许父亲说的是对的，让他们到地方历练历练，多见见世面，多攒攒政绩，再回京任职，根基才能更稳固。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还是范家的事情更为要紧些。 第238章 商战 中午吃过饭，宋霁初哄孩子们睡着了，两个小的精力旺盛，也就睡觉的时候能老实些。 “娘娘。” 宋霁初立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给孩子们掖了掖被子，让女使跟自己去了外面。 “娘娘。”是大爷宋筠和叶樟，他们两个在外面管着宋霁初的陪嫁和临江王府的产业，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跟宋霁初汇报吧。 “范夫人，去了舒王府，没能进门，然后去了衍王府，在里面待了有挺长一段时间的。”叶樟跟宋霁初汇报道。 范夫人这是要投到大皇子舒王或者二皇子衍王门下？是陪都范家的意思，还是京城宋家的意思，亦或是范夫人自己的意思？ “范四爷回京受审，范家自顾不暇，宋大人起复暂无头绪，范夫人此举，是在给自己找靠山？”大爷宋筠简单分析着。 “恐怕没这么简单，盯紧她。”范家如今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范四爷的事情，未必入得了大皇子舒王或者二皇子衍王的眼。京城宋家，当家的宋曜，丁忧在家，两个小爷又在外任，也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大爷宋筠和叶樟应下。 “还有一事，京中最近不少商铺，都放低了价格，铺子里除了双面绣，客流被抢走了一大半。”双面绣的技艺，是广陵宋家的绝密，无人能仿，可铺子也不能只靠双面绣支撑。“海棠依旧也是如此，除过沐雨公子和祝康公子的画作，其他基本没了生意。” “包括娘娘投下的其他产业，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都没了什么生意。” 本来大爷宋筠没打算用这种小事来烦宋霁初，大爷宋筠自己完全搞得定，只是现在看来，是有人在针对临江王府，针对宋霁初，才会对宋霁初名下的产业下手。临江王府名下的铺子，在之前唐修远“中毒昏迷”的时候，都被兑了出去，后面赎回了一些，也都是直接赁出去，不用花什么心思去经营。 宋霁初名下最重要的产业，一个是海棠依旧，一个是同广陵宋家一样的布行，其他的，不过是宋霁初心血来潮，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宋霁初只是找了几家不错的店铺，稍微投了点银子，也没怎么管，每月按收入拿分红而已。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这种东西又离不了，自己要买，也能方便些。 “你们去查查看，是只有丝绸布匹、胭脂水粉、金银首饰这几个行当如此，还是都是如此。”宋霁初也知道，如果只是客流不行，哥哥是不会专门到自己面前来说的。 “查过了，目前只有这几个行当，还有花千树推出的新菜品，也有人模仿，易仿难精，价格比花千树要低不少。” 花千树也被盯上了，花千树是长公主的产业，这还是宋霁初在最近才知道的，也是，花千树能在京城屹立不倒，背后一定有势力。 能这么大动干戈的打价格战，明显是冲着临江王府和自己来的。 “京城商会怎么说？” “京城商会又不是扬州商会，自然不会管。”宋晟已经做了扬州商会多年的会长，本着有钱大家赚的基本原则，这种恶意的价格战，是绝不允许发生的。 “也是，又不是在扬州，商会定个什么用。”宋霁初有些自嘲的说了这么句。 宋霁初已经习惯了扬州商会的强势控场，尊重市场的基本规律，有不听话的，扬州商会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听话。 “京城商会该换一换了，哥哥可有兴趣？”能同时对这么多行当下手，又能让京城商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背后的人，八成与皇室有关。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亦或者又是他们三人联手？ 不重要，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只要是囡囡想的，广陵宋家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大爷宋筠垂手应是。 “海棠依旧，书籍、笔墨纸砚价格，下降一成，他们不管用什么低劣的法子，到底是让更多的书籍、字画流了出去，能让多一个人瞧见这些，也是好的。” “铺子，倒是要好好理一理。”倒是激起了宋霁初的好胜心，和广陵宋家打价格战，那就看看谁能打得过谁。 …… 宋霁初名下的铺子，歇业整顿了一阵子，将布料进行了区分，一层西侧，放的是纯色的布料，明码标价，只在成本价上加了一点，打破了京城所有布料的最低价。一层东侧，放的是带刺绣的布料，同样明码标价，虽然比纯色布料价格要贵，也比京城其他的布行，价格更优惠。二层西侧放的是稍微贵一点的料子，小官家的姑娘，出门赴宴，完全足够，二层东侧都是名贵布料，包括广陵宋家最出名的双面绣，以及广陵宋家推出的新品，只在京城有售，别的地方没有，价格自然也是要多贵有多贵。 在平价布料上少赚的钱，自然能从别的地方赚回来。再说平价布料，也不是完全不挣钱。 广陵宋家远在扬州，养蚕业发达，京城布行的料子，也大多是从扬州运过来的，宋霁初一手压低了京城布行的价格，一手又扼断了从扬州到京城的布料运输生意，京城其他布行叫苦连天。 不仅仅是布行，其他行当，宋霁初也没有客气。 花千树接了宋霁初新的方子，风头很快就盖过了其他的酒楼，花千树依旧一枝独秀。 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几乎是复制粘贴了布行的逻辑，一批平价产品，只是在成本价的基础上稍微加一点，属于那种，普通百姓想买也不心疼，一批稍贵一些的产品，咬咬牙， 想买也能买的起，一批高价产品，精雕细琢，要多好看有多好看，价格自然也是上不封底。 宋霁初选的胭脂铺子和首饰铺子，本来就是京中小有名气的铺子，只需稍加改动，自然独占鳌头。 京城商会一时间被宋霁初打的措手不及，胭脂行和首饰行还好，宋霁初扼断了布行的布料运输，布行掌柜的们天天堵着京城商会，就算找到京城商会，京城商会也拿宋霁初没办法。京城商会就算得了上面的指示，要对付宋霁初，这事儿也不能放在明面上，再说临江王府外加一个广陵宋家，财大气粗，硬刚是刚不过的，搞不好还能直接被广陵宋家反杀。京城商会还要依靠扬州商会，合作共赢。 宋霁初连面都没有露，京城布行已经招架不住了，京城商会上门求见宋霁初，不出意外的没有见到。 京城商会退而求其次去求见大爷宋筠，宋霁初本来还以为，大爷宋筠接管京城商会，要再花些功夫，谁知道居然会出奇的顺利，是该说京城商会太菜，还是说扬州商会强的可怕。 第239章 告御状1 唐修远知道此事的时候，已经是大爷宋筠正式接手京城商会，对京城商会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的时候了。 经商上的事情，唐修远不懂，唐修远突然觉得，其实自己挺没用的，宋霁初嫁入临江王府，本来应该是来享福的，如今可没少帮自己处理事情，自己甚至帮不上宋霁初什么忙。 日子一天一天过，户部没收完的银子，唐修远还在收，三位阁老在临江王府侍卫的威逼利诱下，乖乖交了银子，有三位阁老做榜样，文官集团交银子也交的痛快。武将们很给唐修远面子，银子也在陆续上齐中。最棘手的，应该就是这群王公贵族了，就比如三皇子平王，一个人就欠了朝廷六十万两银子。到底也是封了王的皇子，就算真的拿不出来钱，唐修远也不好如何如何，只能让圣上出面解决。 宋霁初依旧每日管家、理事、看账、带孩子。 某日上朝，文官们又在絮絮叨叨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听的唐修远直犯困，却突然听到了“咚咚”的鼓声，这是，登闻鼓。 有人敲了登闻鼓。 唐修远这可就不困了，有冤情，自可上达天听，这难道不比文官们没完没了的絮叨更有意思？ “何人击鼓？” “前御史大夫宋曜之妻，兖州知州事范主昆之女，二品诰命夫人，宋范氏击鼓。”内官如实禀报。 宋家？宋曜丁忧在家，宋范氏击鼓为何？ “宣。” 不一会儿功夫，内官带着身着一身诰命服的范夫人，出现在了大殿上。 “臣妾，宋范氏，叩见圣上，吾皇万岁。”范夫人非常标准的向圣上行礼。 “宋范氏，击鼓为何？”圣上缓缓开了口，听不出任何情绪。 “臣妾有冤无处诉，只得惊扰圣上。”范夫人字字泣泪。 “有何冤屈？” “臣妾要状告当今临江王唐修远，以权谋私、害人性命、不孝父母。”范夫人说完，认真的冲圣上磕了个头。 唐修远皱起了眉，这是要跟我过不去，还是要和王妃过不去？ “临江王。” “臣在。” “可有此事啊？” “臣不知有何事，无从辩解。”唐修远拱手回道。 “宋范氏，细细说来。” “臣妾遵旨，临江王妃宋氏，乃臣妾之女，临江王妃仗势欺人，以权谋私，逼得京城布行，无有活路，此一罪也；临江王妃谋害亲妹，臣妾四女宋氏霏霏，此二罪也；临江王妃忤逆不孝，此一罪也。” “圣上，儿臣有些糊涂，这听起来，和临江王也没关系啊。”大皇子舒王插了一句。 看来是冲着宋霁初来的。 “临江王妃所为之事，临江王敢说不知吗？”三皇子平王也插了一句。 三皇子向来是个搅屎棍，唐修远也从不把三皇子平王的话当回事。只是范夫人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倒是怎么想的，能如此条理清晰的到金銮殿上告御状，之前暗卫就查到，范夫人私下拜见过大皇子舒王，没能进门，后又去拜见了二皇子衍王，倒是在衍王府停留了许久，是二皇子衍王的主意？ 三条罪名，范夫人这是没想给宋霁初留活路。 “来人，去请临江王妃。”没等唐修远说话，圣上就已经让人去请宋霁初了。 圣上也同文武百官，一起移驾去了临近宫门的隆德殿，每逢登闻鼓响起，历代帝王，都会在隆德殿，亲自过问，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范夫人到底是宋霁初的生母，让宋霁初与范夫人直接对峙，对宋霁初来说，还是太残忍了，唐修远还是有些不忍心。 等圣上和文武百官在隆德殿安置的差不多，宋霁初也过来了，也是一身诰命服，雍容华贵。 宋霁初盈盈下拜，规矩极好。 “临江王妃，宋范氏状告你三条罪名，你可有要说的？”圣上开了口。 “臣妾虽为女流，可也知道，凡事要讲证据，不知，范夫人可有证据。”宋霁初得了圣上的应允，已经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范夫人。 “臣妾有证据，京城布行的掌柜，可以作证，临江王妃以权谋私，仗势欺人……” “臣妾也有证人，圣上可招京城商会前任会长及现任会长，一问便知，二人此时也都在宫门口，等候圣上传召。” 没等范夫人说完，宋霁初也抛出了自己的证据。 “宣。” 很快内官领着一行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边唯唯诺诺，一边器宇轩昂，双方的证人，只是往殿上一站，就让人不由得更愿意相信器宇轩昂的一方，器宇轩昂的，自然是宋霁初找的证人。 “草民焦元，叩见圣上。”普通小民，单是见这样的场面，就已经要被吓得说不出来话了。在宫门口的时候，焦元就看到了另外两人，早知道他们来，焦元是绝对不会来的，焦元刚想临阵脱逃，就被内官直接抓进了宫。现在可真是好了，说，京城商会不会放过自己，不说，这位范夫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草民左思强，叩见圣上。” “臣宋筠，叩见圣上。” 左思强也是有一回进宫，也是紧张的不行，好歹身边还有大爷宋筠，左思强倒是没那么害怕了。 “都说说吧。” “草民，草民，草民……”焦元说了半天，却没说出半个有用的字来，焦元也不敢抬头，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也只想做一点儿小生意养家糊口而已。 “说。”范夫人略带威胁的说道。 “草民不知道，草民什么也不知道。”惊惧之下，焦元直接晕了过去。 内官上前将焦元抬了下去。 废物！真是废物！范夫人在心里咒骂道。 “草民左思强，曾任京城商会会长，近日来各行业纷争不断，布行价格战不断，草民无力处理，退位让贤。”大爷宋筠手段强硬，左思强根本不是大爷宋筠的对手，京城商会受上头的指示，围攻临江王府名下产业的事情，也被大爷宋筠查的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左思强也只是想在京城商界混口饭吃，不想被赶出京城。大爷宋筠完全有这个能力，左思强自然听大爷宋筠的话。大爷宋筠背靠临江王府，就算上头怪罪下来，也能有个说法不是。 “臣宋筠，自幼随父在扬州商会帮忙，听闻京城商会有意推选新会长，臣不才，毛遂自荐，幸得京城商会诸位看重，如今任京城商会会长。”大爷宋筠不卑不亢，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第240章 告御状2 “京城各布行，持续打价格战，将价格压的极低，也有以次充好之举。臣以为，价格放低，让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本也是好事，但不能因价格低，而放松了质量，臣所希望的是，普通百姓，既能买得起，也能穿的舒服。” “正巧，南方布匹原料运往京城，运输比往日略微迟缓了些，臣以为，正可借此机会，对京中布行，稍加整顿。多亏王爷、娘娘鼎力相助，从娘娘名下铺子开刀，将所有布料分区定价，保质保量的同时，尽可能压低价格，以满足普通百姓日常所需。也供应昂贵衣料，供京中贵人挑选。” “娘娘特意嘱咐臣，臣也将账簿带来，供圣上一观，平价布料销量极好。” “说娘娘以权谋私，仗势欺人，纯属子虚乌有。” 大爷宋筠恭敬的封上账簿，内官接过账簿，递到了圣上面前，圣上简单的翻了翻。账簿上赫然记着，一匹绢八百文，一匹布四百五十文。 京城其他布行，价格再压一匹绢也要九百文，一匹布也要五百文。 而对宋霁初和广陵宋家而言，即便已经把价格比京城其他布行还要低，一匹绢，也能赚到六十文，一匹布也有至少三十文的盈利。所以，想通过价格战，拖垮宋霁初名下的产业，基本是不可能的。 “臣以为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先贤亦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商贾既已‘达’，更应‘兼济天下’。”这话，是宋霁初教的。 历代君王，都推崇重农抑商，无非是觉得，商人重利轻别离，商贾少，则上不费粟。也有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说法。宋霁初却很不认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个行业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少了任何一行，百姓日常生活都会不太习惯。 “孔圣弟子三千，七十二贤，赐不受命，而货殖焉，臆则屡中，后世遂有端木遗风。臣私以为商贾与先贤并不矛盾。”唐修远顺着大爷宋筠的话往下说，这话也是宋霁初说的，宋霁初所希望的，也是唐修远所希望的，唐修远也愿能有一天，女子可以同男子一般，入朝为仕，世人也不会因为是商贾出身，而看谁不起。 圣上没发表意见，单是一个广陵宋家，每个月就能给朝廷带来整整一百万两的收益，这样的商贾之家再多几个，也就不用为国库的银子发愁了。 “宋筠。” “臣在。” “既然接了京城商会，就好好做出点成绩来，别让朕和临江王失望。”。 “臣遵旨。”大爷宋筠冲圣上行了个跪拜大礼，之后退到了一边去。 “宋范氏上告临江王妃，以权谋私，仗势欺人，无实证，不成。”内官高声宣布。 一个罪名说完了，还有两个。 范夫人也没指望靠这个，就扳倒宋霁初。 “臣妾，二告临江王妃，谋害亲妹，杀害臣妾之四女，宋氏霏霏。”范夫人不动声色的掐了自己一把，瞬间泪眼汪汪。 “圣上，宋四姑娘也是臣妾亲妹，虎毒尚且不食子，臣妾若对亲妹下手，岂非畜生不如。”宋霁初却无动于衷。 “范夫人既然一口咬定是本宫杀害宋四姑娘，本宫敢问，宋四姑娘是如何死的？尸首何在？范夫人是如何知晓的？又为何认准了是本宫杀害了宋四姑娘？” “霏霏是中毒而亡，尸首现在宫门口，是海慧寺中的师父告知臣妾，临江王妃下毒杀害霏霏。” 范夫人此话一出，旁听的诸位朝臣，可就都坐不住了。 “海慧寺的师太，总不能冤枉了临江王妃吧。”三皇子平王又阴阳怪气了一句。 唐修远强忍着想冲上去揍三皇子平王的冲动，也盘算着，等散了朝，就把当年的事情，捅到圣上面前，省的这几位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闲，你们还是忙一点，狗咬狗也好。 内官们已经抬着春凳到了大殿上，春凳被白布盖得严实，白布下面，露出了一双白嫩的手，一看就是年轻女子的手。 内官将白布揭开，露出了四姑娘宋霏霏的脸，双目紧闭，嘴唇发紫，不用太医来验，也能看的出来，这人是中毒而亡。宋霁初有些不忍心，只是看了一眼，就侧过身子去了。 大爷宋筠借着上前查看，隔开了宋霁初和躺在春凳上的四姑娘宋霏霏，唐修远也不动声色的挪到了宋霁初身边。 跟着内官进来的，是一个年轻姑子。 “贫尼，海慧寺可周。”年轻姑子自报家门。“宋四姑娘在海慧寺皈依佛门，主持让贫尼多照拂一二，故贫尼对宋四姑娘之事，也多有上心。” “昨日夜里，宋四姑娘还在晚课，贫尼看见，有黑衣人潜入宋四姑娘的禅房，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没有声张，今日早课，不见宋四姑娘出现，众弟子去寻宋四姑娘，便发现宋四姑娘，已经没了呼吸。” “缘何断定，是本宫所为？”宋霁初喝道。 “贫尼在宋四姑娘的禅房中，发现了临江王府的腰牌，腰牌背后还有刻痕，故断定，是娘娘所为。”可周呈上了一个腰牌，内官接过腰牌，直接递给了圣上。 那腰牌，确实是临江王府之物。 圣上接过腰牌，在腰牌的背面，确实发现刻痕，仔细看，应该是数字“二”，宋霁初在宋家排行第二，是为宋二姑娘。 “圣上，既为腰牌，便可知是用以区分身份，自是不敢有损。腰牌已经有损，为何不交还王府，更换新的腰牌，反倒要拿着招摇过市，显然不符合常理。”宋霁初与霍太太交好，小姚大人也很喜欢临江王夫妇，就算姚阁老叮嘱小姚大人，不要与临江王府走的太近，小姚大人还是忍不住说了句。 “日常使用，自然不会让腰牌受损，这办的又不是一般事，腰牌受损，不是挺正常的吗？”三皇子平王又贱兮兮的来了句。 唐修远捏紧了拳头，宋霁初离唐修远很近，已经能听到唐修远捏着拳头“咯吱咯吱”的声响。 “儿臣以为三弟所言有理，平常情况，腰牌定不会损毁，腰牌上的划痕，明显是人为弄上去的。儿臣也曾查阅刑部卷宗，察觉在不少凶杀案中，受害者都会留下痕迹，而这些痕迹，往往都是破案的关键。儿臣以为，腰牌的划痕，说不定就是宋四姑娘有意为之。”大皇子舒王也开始落井下石。 第241章 告御状3 “圣上，臣妾想着，一人之言不可信，海慧寺的姑子众多，既然事情是发生在海慧寺的，不如多请几位姑子来。” “准。” 内官又跑了出去，从头到尾，临江王夫妇连带着大爷宋筠，都是气定神闲，好像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范夫人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贫尼海慧寺可静，见过圣上。” 范夫人只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到过，不对，这声音是……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范夫人慌了。 “贫尼俗家姓名，宋氏霏霏，乃前御史大夫宋曜之四女，临江王妃之四妹。”那姑子缓缓抬起来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张脸，同躺在春凳上的女尸，一模一样。 “圣上，范夫人状告臣妾，杀害亲妹，如今诸位大人都看着，臣妾四妹，宋氏霏霏，海慧寺可静，正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臣妾如何杀得。” “胡说，她不是宋霏霏，她不是。”范夫人显然是被眼前的四姑娘宋霏霏吓到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吼了出来。 “圣上面前，岂容你放肆！”不用唐修远开口，言官们就已经磨刀霍霍了。 “范夫人既然认为，眼前人并非四妹妹，不妨问上一问，京城宋家的事情，外人不知道，本宫、哥哥和四妹妹却是清楚的很。”宋霁初淡淡的说道。 范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范夫人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宋霏霏才是真的。 “范夫人有疑问，不如请四妹妹说说，好端端的官家小姐缘何落发出家。”宋霁初就是要把事情放在台面上说。 四姑娘宋霏霏落发出家，京城众说纷纭，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范夫人无故抖了抖，范夫人倒是不怕抖落出什么，无非是同邓家的婚事，还牵扯到三姑娘宋露繁的婚事。三姑娘宋露繁和四姑娘宋霏霏是死是活，范夫人完全不在乎，横竖大姑娘宋雯华已经出阁，也影响不到大姑娘宋雯华头上。范夫人只是担心，四姑娘宋霏霏翻旧账，把当年在西南的事情拉出来鞭尸，拉拉杂杂的，也惹自己一身膻。 “臣女宋氏霏霏，求圣上做主。”四姑娘宋霏霏跪了下来，也改了自称，不再自称贫尼。 “臣女生母曾告诫臣女，没有谁是生来的下贱，谁不想好好嫁人，做正头大娘子。臣女生母本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嫁入宋家为妾，即便生儿育女……” “宋霏霏！”范夫人情急之下喊了一声。 “这么看来，范夫人是认可，四妹妹的身份了。”宋霁初依旧淡淡的，“四妹妹，别怕，继续说。” “臣女生母，是宋大人在西南任职时纳的妾室，宋大人从西南升任京城，便亲手发卖了臣女生母，臣女生母至今生死不明，是以臣女不愿与人为妾，臣女宁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四姑娘宋霏霏说着，冲圣上磕了个头。 “圣上，这么看来，范夫人对宋四姑娘并无异议。宋四姑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如何说得臣妻杀害亲妹。临江王府半月前丢失腰牌一枚，臣也已上报宗正司，如今看来，是有人偷了临江王府的腰牌，设局诬陷臣与臣妻。” 唐修远实际上只说了一半，有人偷了临江王府的腰牌诬陷宋霁初不假，也确实对四姑娘宋霏霏下了死手。好在宋霁初一直让人盯着范夫人，范夫人这边一有行动，宋霁初便知道，四姑娘宋霏霏才逃过一劫。只是可惜，临江王府的暗卫，只来得救下四姑娘宋霏霏。 “圣上，宋范氏，诬陷临江王夫妇，愚弄圣上，其罪当诛。”已经有人站出来。 “圣上，臣女还有话说。”四姑娘宋霏霏又冲圣上磕了个头。 “方才在宫门口等候时，臣女听闻，范夫人状告娘娘罪名有三，第三条则是娘娘，忤逆不孝。” “臣女久居深闺，可也听闻娘娘为大姐姐的婚事，求助长公主，大姐姐幸得圣上赐婚，觅得如意郎君。娘娘以身犯险，与王爷擒获细作，为大魏化解危难，只为为范夫人求得诰命。臣女不解，娘娘既已做到如此地步，怕是京中男儿都不一定能如娘娘这般。如此尚为不孝，何为孝？” 宋霁初在京城宋家是受了委屈，这些事，圣上也知道，倒也没必要反复把那些事拉出来说事。 “圣上，臣宋筠，也有话说。”大爷宋筠也站了出来，“臣父宋晟，乃宋氏一族族长，臣父尊祖母遗命，将娘娘从京城宋家移至广陵宋家。大魏律法，既已入嗣，则与生父母再无瓜葛。既告娘娘不孝，也应当是广陵宋家亲告娘娘不孝，范夫人此举，于法无据，于理不合。” “臣上京时，臣父允臣代广陵宋家，在京处置相应事宜。娘娘上敬父母，下友兄弟，并无不孝。”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大爷宋筠和四姑娘宋霏霏完全不给范夫人喘息的机会，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范夫人从四姑娘宋霏霏出现在大殿上之时，就已经乱了阵脚。 “宋范氏，你可还有旁的要说的？”内官问了一句。 范夫人没了主意，不是，不是这样的，这么好的机会，明明可以将宋霁初踩死，怎么如今全都乱了套，不对，不对。 “宋范氏上告临江王妃谋害亲妹、忤逆父母，不成。”内官高声宣布了结果。 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父皇，这宋范氏着实可恶，诬陷临江王妃，父皇可要为临江王妃做主。”三皇子平王义正言辞的对圣上说道。 三皇子平王突然这么正经，临江王夫妇一瞬间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对，三皇子平王是想让圣上发落范夫人，发落范夫人的原因，还是攀诬临江王妃，如此一来，京城宋家同宋霁初就绝无转圜的余地了。骨肉相残，你死我活，这才是宋霁初最不愿看到的。范夫人到底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即便多有罪责，宋霁初也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范夫人落罪下狱。 “宋范氏，诬告临江王妃……” “圣上，”宋霁初赶忙跪了下来，宋霁初跪了下来，唐修远和一旁的大爷宋筠，也一起跪了下来，“范夫人，混淆圣听，其罪当诛，但请圣上看在范夫人误以为四妹妹已死，是在为子女伸张正义的份上，也算情有可原，饶恕范夫人。” 第242章 告御状4 从圣上的语气中，宋霁初听出了杀意，即便范夫人对四姑娘宋霏霏下了死手，四姑娘宋霏霏到底也好好活着。即便范夫人今天是打定主意，要一脚踩死自己，宋霁初也从没想过，要取范夫人的性命。 宋霁初对范夫人的感情，其实很复杂，小时候，广陵宋家对宋霁初宠爱有加，只要是宋霁初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没上京之前，宋霁初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烦恼，也从来不需要费尽心思的如何如何。可在宋霁初心里，还是会想起自己的亲生父母，伯父伯母和堂兄弟们再好，到底还是隔了一层。 刚上京的时候，宋霁初也确实受到了宋曜夫妇一段时间的关怀，虽然转瞬即逝。宋霁初只觉得，是自己与大姑娘宋雯华相比，做的还不够好。所以宋霁初咬牙抗下了所有的不公平，抗下了京城宋家的偏心，打碎牙齿活血吞，逼着自己做一个完美无缺的宋家二姑娘。可即便如此，宋曜夫妇也从未给过自己任何赞许。宋霁初也希望自己能得到宋曜夫妇的关心，宋霁初也不奢望能与大姑娘宋雯华比肩，哪怕只是一点点都好。 后来，宋霁初想通了，京城宋家并不在意自己，自己也没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这世上，还有人在意自己，广陵宋家和康家便是。 再后来，同京城宋家彻底撕破了脸，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放下不放下，只是总体来说，只是两个字，算了。这些年的纠葛恩怨，算了，宋霁初不想在与京城宋家有任何纠葛。 如今，圣上对范夫人已然动了杀心，倘若范夫人身死，二爷宋策、三爷宋简、大姑娘宋雯华，哪个是会放过自己的，真到那时，怕是只能不死不休了。 “圣上，此事环环相扣，臣以为，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或许背后有人指使，也未可知。”唐修远完全明白宋霁初的意思，范夫人毕竟也是宋霁初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宋霁初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夫人去死。“范夫人，若能供出幕后指使，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保全性命？不可能了，今日不是临江王府倒台死，就是自己死，自己告不倒临江王府，总有人能收拾的了临江王府。 “无人指使，与旁人无关，是我恨毒了你个小贱人，我要你死。”范夫人宁可自己死，也要留住日后扳倒临江王府的可能。 “是你抢了雯雯的荣华富贵，还要将雯雯塞给个不入流的司家，又逼得策儿、简儿离京外任，如今你父亲起复，你舅舅家遭难，你只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我没你这种女儿，我就该在一生下你直接掐死。”范夫人将心中的怨气都叫嚣了出来。 “圣上，范夫人已然疯魔，还请圣上……”宋霁初低着头，“从轻发落”四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知道范夫人这么做的根源在哪里，可听范夫人一一挑明了说，还是控制不住，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在范夫人眼里，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是自己害的京城宋家落魄至此，可明明，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是爹娘偏心，自己有家似无家，在京城宋家人人可欺。即便如今已做了临江王妃，京城宋家对自己依然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宋霁初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到底还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宋霁初闭上了眼睛，算了，就这样吧，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临江王妃求情，就给宋范氏留个全尸，褫夺诰命，带下去，赐毒酒。”圣上开了口。 “你个小贱人，不得好死。”范夫人依旧在咒骂。 何至于斯？何至于斯？ 唐修远扶着宋霁初慢慢站了起来，大爷宋筠也起身，退到了一边。 “范主季可押送回京了？”范主季便是范家四爷，范夫人的四叔。范家如今也是因为范主季的事情，焦头烂额，没空去管宋曜起复一事。范夫人也是因为范主季的事情和两个儿子外任的事情，才投了二皇子衍王。 “回圣上，还在回京的路上，算算时间，还有四天，便可到京城。”刑部尚书秋大人上前回话。秋大人现在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京城宋家，范夫人上门求亲之事，说的千好万好，范夫人自己就是个疯的，疯子的话，又怎么可信呢。 范夫人如此这般，范家和宋家能平安就已经很不错了，日后升迁，想都不要想。可怜自己的女儿，恐怕这辈子都要跟着宋家二爷宋策，在偏僻的小地方外任了。秋大人思及此处，也是一阵心疼。 “严查严办。” “臣遵旨。”刑部尚书秋大人应下。二皇子衍王主管刑部，如今二皇子衍王还在养伤，也做不得什么主，不过最后审查的结果，还是要告知二皇子衍王的。 “吏部同刑部一起，宋家三人，也交由吏部处置。” “臣遵旨。”唐修远应下。 唐修远主管吏部，就相当于是将范家和京城宋家交到了唐修远手中，唐修远想如何处理，圣上都不会有太多意见。 好端端的一场朝会，被范夫人搅了局。圣上也没了议事的心情，直接让众人散了。 唐修远让大爷宋筠先护送宋霁初回府，自己则跟着圣上去了御书房。 宋霁初基本上猜到唐修远单独去找圣上是为了什么，秋狝之后，二皇子衍王受伤一事，包括当年三皇子平王受伤一事，一直没个定论。唐修远早已查的清楚明白，唐修远是想，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和三皇子平王狗咬狗，最起码没什么精力来继续招惹临江王府。 “哥，你让人送四妹妹回去吧，等下你去趟京城宋家，把事情告诉宋大人，让宋大人来给范夫人收尸。” 今日无论结果如何，宋霁初心里都不会好受。如果是旁的其他人，如此做派，宋霁初定然不会放过他，可今日来告御状的，不是旁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囡囡，别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从始至终，你都没做错任何事，人心是偏的，偏心也不能成为伤害旁人的理由。” “既要又要还想要，人心不足蛇吞象，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第243章 大姑娘宋雯华回京 早朝上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范夫人褫夺诰命，赐毒酒，范主季严查严办，连带范家和京城宋家，一并处置。 大爷宋筠给宋曜送消息的时候，宋曜整个人都是懵的，宋曜只知道范夫人最近时常出门，至于去了哪里，宋曜一概不知。等宋曜赶到宫门口，看到的就是范夫人的尸体了。 宋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怎么这会儿，人就没了呢。又听说范夫人是敲了登闻鼓，状告宋霁初如何如何，宋曜就更加不知所谓了。 宋曜是不喜欢宋霁初，自己一路读书一路考，才终于高中，终于摆脱了商贾之名。偏偏宋霁初还是在广陵宋家长大的，看见宋霁初，宋曜就觉得，是在无时无刻不提醒自己，自己是商贾出身，比不得人家正儿八经的书香门地。再加上宋霁初刚上京的时候，又行为乖觉，顶撞自己，宋曜就更加不喜欢宋霁初了。 可不喜欢归不喜欢，到底也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又是临江王妃，宋曜还指望着，临江王能看在宋霁初的面子上，帮自己起复。 宋霁初已经同京城宋家撕破了脸，如今范夫人这么一闹，宋曜也知道，临江王府不找自己和两个儿子的麻烦，他就要烧高香了，哪里还能指望临江王府帮着起复。 宋曜突然很恨范夫人，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状告宋霁初，哪怕告赢了也行啊，非但告不赢，自己赔上了性命不算，还要连累京城宋家。 宋曜黑着一张脸，将范夫人的尸体带了回去。宋曜也不知道自己该有怎样的情绪，怨恨？悲伤？宋曜不知道。 范夫人没了，宋曜给远在地方的二爷宋策，三爷宋简还有大姑娘宋雯华都送了信。 秋家和司家，也将事情的经过，完整的送了消息出去。 …… 二爷宋策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父亲宋曜写的，写的很简单，母亲敲登闻鼓状告宋霁初，无果，被圣上赐了毒酒。二爷宋策要疯了，是宋霁初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二爷宋策真恨不得立即回京，杀了宋霁初替母亲报仇。紧着接，二爷宋策收到了岳父刑部尚书秋大人的书信。秋大人将事情的经过，完整的说给了二爷宋策，也提及，京城宋家如今已无女眷，瓜田李下，二奶奶秋氏日后就在秋家住着了。他日二爷宋策有本事回京任职，自然可以与二奶奶秋氏夫妻团圆。 不可能了，唐修远统管吏部，他是不可能让自己和三弟回京的，父亲的起复和范家，也都没可能了。 二爷宋策左右为难，几乎癫狂。 与此同时，三爷宋简也收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父亲宋曜的，一封是自己的妹夫，司九玉写的。三爷宋简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从宋霁初同京城宋家彻底闹翻开始，三爷宋简就知道，京城宋家走不远了。三爷宋简主动报了丁忧，自请留在这个小县城。 相比之下，司九玉和大姑娘宋雯华，就鸡飞狗跳的多。 大姑娘宋雯华收到宋曜的书信，当即让人套车回京奔丧。自己是出嫁女，两位哥哥好歹也是官身，就算报丁忧，也要耽搁一段时间。大姑娘宋雯华要回京，司九玉也没打算拦着，只是希望大姑娘宋雯华看看司家的书信，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大姑娘宋雯华登时翻了脸，直接将司家的书信撕的粉碎。大姑娘宋雯华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本来父亲母亲对自己无有不依，本来应该是自己做了王妃，本来自己可以得嫁高门，本来自己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 可这一切，都被宋霁初毁了。 是宋霁初夺走了父亲母亲的宠爱，是宋霁初抢了自己的王妃之位，更是宋霁初见不得自己过得好让圣上胡乱指婚给了这个狗屁司家，也是宋霁初害得如今自己声名狼藉。如此，宋霁初还是不肯放过自己，竟对母亲下手，那也是她的母亲啊，枉费母亲那么疼她…… …… 大姑娘宋雯华不会骑马，乘着马车紧赶慢赶赶到京城的时候，范夫人已经下葬了。即便大姑娘宋雯华会骑马，等她一路纵马回了京城，也见不到范夫人了。范夫人是戴罪之身，被圣上赐死的，按照官场不成文的惯例，宋曜也不敢让范夫人的遗体在宋家停留太久，只好草草下葬。 也是大姑娘宋雯华回到了京城宋家之后才知道，自己的两位兄长，都没回京，吏部的消息，二人在其所在县丁忧，无须回京。 宋霁初，一定是宋霁初，宋霁初当真可恶，连让两位兄长回京奔丧都不许。 大姑娘宋雯华不知道的是，是三爷宋简主动要求留在所在县的，既然三爷宋简如此，吏部也不会搞特殊，二爷宋策同三爷宋简一样，都留在了所在县。 是不是临江王夫妇做的，又有什么要紧的呢，临江王府受此无妄之灾，圣上也直接将范家和宋家交给唐修远处置，也是明摆了让唐修远出气的。 广陵宋家当初将宋霁初从京城宋家移至广陵宋家的时候，顺手将广陵宋家同京城宋家这一支分开了，京城宋家若想在族谱上做改动，广陵宋家也不会插手。 宋曜还算是有点良心，没动范夫人在京城宋家族谱上的位置，只是在立牌位的时候，只写了“宋范氏”，其他什么都没写。 宋曜收到两个儿子不再回京的消息，也理所当然的以为，大姑娘宋雯华也不会回京。大姑娘宋雯华一路奔波，还是没能见到没见到范夫人最后一面，又见到宋曜将母亲的牌位写的是“宋范氏”，直接与宋曜开吵。 “父亲写宋范氏是何意，父亲是不认母亲是父亲的妻子，不认母亲是我们的母亲了吗？” “你母亲获罪，牌位上不好多写什么。”毕竟人已经死了，圣上也不会闲到专门跑到京城宋家的祠堂，看看范夫人的牌位是怎么写的。 是宋曜不想写旁的东西。 “母亲获罪？母亲为什么获罪，父亲最清楚不过，父亲不仅不为母亲讨回公道，反倒办个丧仪、写个牌位都要如何如何。说到底母亲没了，圣上就是在不讲理，大魏也是死者为大。”大姑娘宋雯华嗓门大的几乎要掀了屋顶，死者为大不假，圣上已经夺了范夫人的诰命，又是金口玉言的定罪赐死，范夫人的后事，还能怎么办？ 第244章 唐修远的弹劾(上) “胡扯什么！”这话要是传出去，那还了得。 “我胡扯，我从不胡扯，父亲当初不过是个小小进士，是母亲说服外祖，让您留在陪都，后又去了西南，您才能在西南待了几年，就顺利升到京城，位列三品。” “一年进士能有多少人，没有母亲，没有外祖，您能如此顺当？” “母亲不是糊涂的人，既然动了告御状的念头，一定是有所依仗，如此事能成，哥哥们回京，您的起复，都能顺理成章。” “如今母亲杀身成仁，您不仅不感念母亲，反而恨不得与母亲划清界限，您就是这么回报母亲和外祖的知遇、提携，我真为母亲感到不值。” “啪！”大姑娘宋雯华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宋曜这么一巴掌。“住口！” 宋曜这辈子，最烦旁人提起两件事，一是广陵宋家出身商贾，二就是这个。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一举高中，光宗耀祖，可在世家大族眼里，从来都是一文不值。是因为自己娶了范家姑娘，所以官运亨通、平步青云，自己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谨小慎微，到头来始终敌不过一句，范家提携。 “我偏不，您不愿承认也没有用，若无范家，就没有正三品御史大夫宋曜，至于父亲如今缘何赋闲在家，那还不是多亏了你们宋家。”大姑娘宋雯华依旧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同宋曜争吵。 宋曜赋闲在家，是丁忧在家，临近起复，却是一件接一件的幺蛾子。最终的结果就是，唐修远统管吏部，唐修远一定不会轻易让自己起复的。 “你！”宋曜抬手又想打。 “打，你打，你就当着母亲的面打我，母亲在时，你可敢动我一根指头，你就是看范家势微，欺负我没娘，去讨好那个小贱人。”大姑娘宋雯华倔强的抬着头，一侧的脸颊因为挨了宋曜一巴掌，已经红了。 宋曜的巴掌，到底没落下去。 …… 某日早朝，唐修远按照惯例向圣上汇报户部欠款追讨情况，可又与往日不同之前唐修远只会说，追回来了多少，有谁将欠款缴回。这次唐修远却说的是还有多少没有追回来，分别是谁谁谁不配合，没有交。 被点名的几位大人，都是一个机灵，立即表示会将欠户部的银子尽快归还。 朝臣们的借款，到底还是小数，大头是王公贵族，比如三皇子平王。 唐修远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拿了本折子出来，当众念了出来，“舒王欠银剩余二十万两，衍王欠银剩余二十七万两，平王欠银剩余五十六万两，五皇子欠银剩余三万六千两……” “临江王。”圣上脸黑了，圣上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没少欠钱，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念出来，皇家颜面要往哪里搁。 “臣在。” “将剩余欠款整理成折子呈上。” 唐修远直接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内官，圣上也没想到唐修远会这般，内官一脸尴尬的接过折子，递给了圣上。 圣上简单看了看，总欠银多少，剩余欠银多少，剩余欠银如何构成，写的很清楚。 圣上黑着脸冲唐修远点了点头。 “臣还有事启奏。”唐修远就跟没看见一样，又从衣裳里摸出了一本奏折，“臣参转运使武易训、按察使叶立齐、知事牛富兴、都事边鲁元行贿受贿。” 唐修远一口气说了四个名字，大殿内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大家的想法，基本都一样，临江王疯了吧。 “你们几个，自己说说吧。”圣上也很想让唐修远闭嘴，身边的内官，疯狂的给唐修远使眼色，可唐修远不为所动。 “临江王所言，并不属实。”武易训完全没反应过来，只是干巴巴的来了这么一句。 “要证据是吧，自然有，不过武大人确定要本王公开证据？”唐修远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稳操胜券。 武大人汗已经下来了，临江王府暗卫无所不能，武大人也是知道的。 “请王爷示下。”武大人还是决定赌一把。 “好，本王欣赏你的勇气。”唐修远又从怀里掏出了本折子。 “请武大人与边大人同诸位解释解释，东城三层商铺，作价几何？为何契书上写的是一百两银子，官府备案的文书中连‘银货两讫’的字样都无呢？” “如今这间商铺，也虽在武大人家眷名下，伙计们却认了别的东家，是武大人管理不善，还是另有其他什么原因。” “臣有罪。”武大人光速认错，武大人相信，唐修远查到的，绝对不止这些，让唐修远都抖落出来，可就麻烦了。 “臣有罪。”其他三人也认了罪。 “四位大人倒是不必如此，一应证据事实，本王均已查证，圣主临朝，自不会冤了谁。” 唐修远一股脑掏了好几本折子出来，见内官没动静，唐修远作势要往圣上身边凑，内官吓得不轻，赶忙上前接过了唐修远递上来的折子。 “可说完了？”圣上很头疼，唐修远今天是抽什么疯。 “今日说完了，日后或许还有。”唐修远也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是假没看出来，圣上已有愠色，唐修远却自顾自的来了着这么一句。 正如唐修远说的，日后还有。 一连几天，唐修远每日上朝都会弹劾，大到贪污受贿、挪用资金、草菅人命，小到谁家在京中铺子赊账没给钱，谁家的混蛋儿子白嫖了花楼的姑娘，偏偏唐修远全都有实证，让人辩无可辩。一时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唐修远下一个弹劾自己。几位皇子更是干脆直接告假，完全不露面。 有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赶紧上折子请罪，可有些是能伤筋动骨的毛病，只能尽可能的销毁已经有的证据，没有人知道唐修远都查出了什么东西，查到了什么地步，总归是不要留下痕迹的好。 诸位大臣倒是也想走走临江王府的关系，临江王府早在二十多年前与西戎的大战中，全军覆没，只留了唐修远一人。临江王妃宋霁初又和京城宋家闹成这个样子，广陵宋家又远在广陵。大爷宋筠夫妇倒是在京城，可没人能敲得开大爷宋筠府上的门。能同宋霁初说上话的，也就只剩下郑国公府、小霍太太和罗姑娘。 郑国公府也是开国功勋，这种事一向是不插手，小霍太太在养胎，罗姑娘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想找罗姑娘，还得过罗将军这一关，还是算了吧。 临江王府只收拜帖，其他一概不收，收了拜帖又如何，唐修远依旧谁也不见，依旧我行我素。 第245章 唐修远的弹劾(下) 唐修远弹劾了个痛快，朝堂上下哀鸿遍野，圣上也受不住，唐修远是要把这些朝臣都得罪遍，一个两个三个都查实了，朝廷里这么多事情，总不能没人干吧。 今日，唐修远只弹劾了一个人，早朝也散的早，圣上单独将唐修远留了下来。 “阿远，你闹什么？”圣上虽然生气，但对上唐修远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也没了什么脾气。 “臣统管吏部，又享王爵之尊，自当为圣上尽忠，为朝廷尽力。”唐修远拱手应道。 “少跟朕说这些有的没的。” 唐修远也闭了嘴，圣上不是来听这些的，这些话是在临江王对圣上说的，不是阿远。 “别以为你小子心里打什么算盘，朕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他们是有错，朝廷也离不开他们。” “圣上，我和王妃不痛快，圣上要是觉得这么做不妥，不如让我堵上门，直接挨个揍一遍，这气顺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事儿了。”唐修远一脸无所谓，毫无顾忌。 让唐修远上门揍一遍？明日早朝就该没人能爬起来了。 “我弹劾归我弹劾，该不该处置，该如何处置，自然是圣上说了算，我和王妃只要这口气撒出去。”唐修远摊了摊手。 “您应该也注意到了，我参的这些人，都是舒王、衍王和平王门下，劫持王妃和孩子、在马鞍上藏针、再到这次告御状，他们可没少参与。” 这才是唐修远突然发疯了一般，弹劾朝廷众臣的原因。 唐修远和几位皇子的恩怨情仇，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唐修远也不惜的翻旧账，但几位皇子，针对宋霁初和两个孩子，就绝对不行。唐修远本来还想着，让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出点血，一人拿了五万两银子出来，这事儿也就翻篇儿了。看来是唐修远想多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临江王府想揭过，几位皇子却未必想，不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圣上自然看得明白，自从自己将阿远带回宫里交由母后抚养开始，阿远和几个儿子就不对付，如今不仅是势同水火，更是不死不休。 唐修远和皇子们不一样，唐修远是太后亲自带大的，就算圣上真的想动唐修远，也必须顾忌太后的想法，更何况圣上也暂时没有动唐修远的打算。 唐修远在边关守了几年，得了个“大魏战神”的名号，使得北狄不敢轻举妄动，是以唐修远在武将中威望极高。可偏偏唐修远手里没有兵权，唐修远身边可用的，也只是临江王府的暗卫，暗卫在边关折损大半，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四十人而已。唐修远又是自小养在京城，从未去过封地，也就更不会在临江有什么势力。自老临江王离开临江至今，少说也有三十年，老临江王留在临江的势力，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唐修远办事，干脆利落，如今管着吏部，各方面都很不错，广陵宋家每年上缴的银子也不是笔小数目。 封王拜相的人不少，圣上最放心的，只有唐修远。 “是否与几位皇子有关，我又不知道，反正我是只查到他们几个。”唐修远自然查的清楚明白，只是不能往下说，太后和圣上就算偏宠自己，到底几位皇子是圣上的亲子，自己只是外臣，又如何同几位皇子相提并论。 圣上也知道唐修远必然查清楚了，只是没放在明面上说而已。此次秋狝老二受伤，多年老三受伤，唐修远也查的清楚明白。老二受伤，是皇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老三受伤则是邓荣妃的安排。两个女人都是陪伴自己多年，几个孩子虽然不太对付，自己也不愿相信他们会自相残杀。 “圣上，您还是让我就番吧，从此山高路远，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唐修远把二皇子衍王和三皇子平王受伤的情况原原本本汇报给圣上，圣上迟迟没有做出决断，唐修远就知道，圣上是舍不得，手心手背都是肉，动哪个，圣上都心疼。圣上是明主，朝堂上杀伐决断，毫不手软。可偏偏也是个处处留情的主儿，念着皇后母家的扶持，念着邓荣妃是陪着时间最久的人，也念着三皇子平王那个已经早逝的生母。 “我自小亲缘浅，如今在这世上，也唯有王妃和孩子们，我不想失去她们。”唐修远不想那么多，唐修远念着的，只有宋霁初和两个孩子，日后或许会有更多的孩子，但王妃，只有宋霁初一个。 “临江是我的封地，是几代临江王生长的地方，我从来没去过，我也想去看看父王长大的地方，想去见见王妃常说的流水人家。” “临江种田养蚕，经济发达，我也想接过祖父的事业，让临江成为朝廷数一数二的后备力量。” “你让朕再想想。”说实话，圣上心动了，但唐修远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他的去向，至关重要。 第二日，唐修远终于没有再弹劾任何人，就在大家都以为圣上和唐修远御书房谈话有了成果，暂时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第三日，唐修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弹劾。 这一轮比上一轮更狠，唐修远不像之前几日一样，日日都弹劾朝臣，而是今日弹劾，明日不弹劾，后日不弹劾，大后日弹劾，完全让人摸不着规律，甚至没有什么缘由。比如今日上朝唐修远是带着笑容出现的，看上去心情不错，应该能平安，唐修远偏不，今天心情好，那我多弹劾几个。再比如，今日莫名心烦，也多弹劾几个。 朝臣们上朝，甚至生出一种今日又多活了一天的感觉。 圣上已经完全不管了，唐修远爱弹劾，就弹劾吧，唐修远递上来的折子，圣上也是照收不误，确实严重的，直接就由刑部、大理寺共同办理，好像还行的，就暂时缓一缓，总不能全撤了，朝廷还要转，活儿也得有人干。 不对，这不对，五皇子还没有封王，更没有移宫别住，如今还住在宫里。 换个人，哪怕是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亦或者三皇子平王，敢像唐修远这般无所顾忌的弹劾朝臣，还是这种跟发疯一样的弹劾，估计坟头草都几丈高了。可唐修远呢，不仅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倒是越来越起劲儿，圣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对，这太不对了。 五皇子想不通。 第246章 宋雯华经商 唐修远在朝堂上发疯了一样弹劾朝臣，宋霁初这边也没闲着，宋霁初和大爷宋筠一起，整顿了京城商会及京城商铺。大爷宋筠依仗的是广陵宋家、扬州商会和临江王府，所以对京城商铺完全不留情面，更何况，后面还有宋霁初的意思。 京城商户论手段、论财力、论营销方式，都不是在扬州商会摸爬滚打多年的大爷宋筠的对手，更何况京城商会也不敢得罪临江王府。 大爷宋筠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烧的也彻底，恶意低价竞争、以次充好、童叟有欺之风，得到了很好的扼制。 …… 京城宋家却是事事不顺，大姑娘宋雯华回京之后，一直住在京城宋家，司家也派人来过几次，请大姑娘宋雯华去司家，大姑娘宋雯华都以要给范夫人守孝为由，给拒了。司家也不能直接上门抢人，基本也就默认了大姑娘宋雯华留在京城宋家。 大姑娘宋雯华在京城宋家住了几天就发现京城宋家如今是大不如前，就算京城宋家主子比从前少了些，下面伺候的人，也是少得可怜，就连大姑娘宋雯华同司九玉在外地，手下伺候的人，都比京城宋家如今要多，平日的吃穿用度，也在缩减…… 范夫人已经过身，二奶奶秋氏一直住在秋家，大姑娘宋雯华就理所当然的接过了京城宋家的管家权。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京城宋家如今只剩一个空壳子了，公账上才这么一点儿银子，够干什么的。 不行，母亲死的冤枉，想要扳倒临江王府，为母亲复仇，大姑娘宋雯华需要银子，需要很多很多的银子。 陪都范家如今已是自顾不暇，也顾不上京城宋家和大姑娘宋雯华，范夫人的嫁妆，全在宋曜手里。 赚钱最快的法子，违法乱纪的事情肯定不能做，京城宋家一门三进士，就算如今势微，也不能自毁长城。 那就只有，从商了。 虽然大姑娘宋雯华很看不起商贾，但是不得不承认，商贾之家，确实不缺银子。就像之前广陵宋家和京城宋家还没彻底闹掰的时候，京城宋家什么时候短过银子。听说，广陵宋家同百越做生意，一个月就有一百万两的收入，广陵宋家都上缴了国库。 广陵宋家能办成的事，自己定然也能办成，自己可是陪都范家的外孙女，是父亲母亲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姑娘，不就是做生意吗？有什么难的。 大姑娘宋雯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宋曜，宋曜坚决不同意，京城宋家如今的条件和从前相比，是稍微差了些，但还没到要已经出阁的姑奶奶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地步。再说宋曜好容易高中进士，做了官老爷，摆脱了商贾的名号，怎么可能再主动经商。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京城宋家名下几乎没有商铺的主要原因，京城宋家名下，仅有的商铺，是范夫人的陪嫁，还有两处庄子。 大姑娘宋雯华想做的事，很少有做不成的，婚事除外。大姑娘宋雯华的婚事，是圣上赐婚，别说是大姑娘宋雯华，就是陪都范家和京城宋家全都放在一起，都不敢违抗圣命。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偏偏这次宋曜也是丝毫不让，父女二人又是因为此事，一见面就吵。 大姑娘宋雯华见说不通宋曜，直接将公账所有的银子都取走了，虽然拢共也没多少银子。京城宋家一时间陷入瘫痪，没钱买米粮，更没钱给女使小厮们发月银。宋曜气的牙根痒痒，却没有丝毫办法。刚拿起一个珐琅花瓶想摔了出出气，转念一想，一个珐琅花瓶也值不少钱，平白摔了也挺可惜的，到底没摔。 宋曜没办法，公账上总要有钱，才能维持京城宋家的日常开支，宋曜只好从范夫人的嫁妆里，拿了些银钱，放进了公账，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凡是超过五两的支出，都必须报自己知晓才行，生怕大姑娘宋宋雯华再动了公账里的银钱。 大姑娘宋雯华听范夫人身边的嬷嬷说起过，范夫人投了二皇子衍王，告御状也是二皇子衍王的手段，只是可惜……三姑娘宋露繁入了邓家为妾的消息，大姑娘宋雯华也知道了，邓家是大皇子舒王的母家，大姑娘宋雯华想继续搭上二皇子衍王这条线，然后通过三姑娘宋露繁，搭上大皇子舒王。如此，有了两位皇子的支持，不愁扳不倒临江王府。 大姑娘宋雯华给二皇子衍王递了帖子，却被衍王府拒在了门外，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大姑娘宋雯华不甘心，给衍王府的门房塞了不少银子，半天才有个嬷嬷，传了话出来。 衍王府一草一木，皆有用处，若是无用，也入不得衍王府。 大姑娘宋雯华明白了，衍王府想要的是趁手的兵刃。只要能扳倒临江王府，除了宋霁初，替母亲报仇，大姑娘宋雯华无所谓做谁的刀。 大姑娘宋雯华离开了衍王府，却没回京城宋家，而是带着人，开始在京城寻找合适的商铺。 大姑娘宋雯华去找二皇子衍王的消息，司家很快就知道了，老司大人立即进宫面见圣上，撇清关系。老司大人多想跟圣上提出休妻，哪怕是和离，宁可让司九玉孤身一人，也不想让大姑娘宋雯华继续做司家的媳妇。 但司家和宋家的婚事，是圣旨赐婚，老司大人到底没提，只是向圣上明说，大姑娘宋雯华虽是司家儿媳，但回京后，一直住在京城宋家，大姑娘宋雯华拜访二皇子衍王，司家并不知情。 大姑娘宋雯华自小娇生惯养，虽然管家理事是细细学过的，但也学的是一塌糊涂。更不用说，做生意到底和管家理事完全不一样。大姑娘宋雯华现在是完全听不进去旁人的意见，只要是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甚至都不需要旁人动什么手脚，大姑娘宋雯华手里为数不多的银子，也已经亏损的所剩无几。 一个偶然机会，大姑娘宋雯华得知，京城商会的会长是大爷宋筠，宋霁初正同大爷宋筠严查京城商会和京中各处商铺。 又是宋霁初，宋霁初当真见不得自己一点儿好，不管自己做什么，宋霁初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总要横插一脚。大姑娘宋雯华对宋霁初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这事儿和宋霁初，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宋霁初一边同大爷宋筠一起整顿京城商会，一边也会帮唐修远整理弹劾所需的证据，整日忙的脚不沾地，这种小事情，根本没传到宋霁初跟前。大姑娘宋雯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就大姑娘宋雯华这种水平，宋霁初如果出手，宋霁初只会觉得丢人。 第247章 司家和离 据说，京城中与花千树齐名的另外一家酒楼，杏花村，来了位很厉害的娘子，一手箜篌弹的出神入化，杏花村也因为这位新来的娘子，抢了花千树不少的人流。 京城的酒楼多会请些乐伎歌伎舞伎为客人助兴，像花千树、杏花村这样的酒楼，只会单纯的请些乐伎歌伎舞伎助兴，各种乐伎基本都出身教坊。京城中也有些青楼，青楼的存在，就有些不可言说。 花千树背后的东家是长公主，长公主才不惜的用这种手段引流，只有在节日的时候，花千树才会有乐伎歌伎舞伎表演。 临江王府的暗卫无所不知，就连教坊也多有涉猎，而且箜篌不是一般乐器，就连教坊中会弹的人也不多。 大姑娘宋雯华是箜篌高手，当年一曲箜篌，技惊四座。 宋霁初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娘娘，查到了。”暗卫很快就查到了宋霁初想知道的问题，但不敢直接告诉宋霁初，便将事情告诉了大爷宋筠，见是大爷宋筠来跟自己汇报结果，宋霁初基本也猜到了结果。 “是大姑娘？” 大爷宋筠点了点头。 宋霁初倒是很平静，显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 “让你把消息传给京城宋家和司家吧，大姑娘到底是司家媳，司家该知道这些事情。” 大爷宋筠应声退下， 当夜，老司大人、小司大人出现了杏花村，同时出现的，还有宋曜。 宋曜显然不相信大爷宋筠递来的消息，有些事情，总要眼见为实。 杏花村本来人声鼎沸，突然间，响起了箜篌的声音，宋曜却变了脸色。 是大姑娘宋雯华。 大姑娘宋雯华的箜篌是从小就开始学的，宋曜听过很多次，声音一起，宋曜便知道是与不是。 宋曜没有过多停留，离开了杏花村。 宋曜感觉，京城宋家的天，塌了。 京城宋家和陪都范家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嫡出大姑娘，如今却成了卖笑的清倌人，宋曜无法接受。 宋曜找了个小酒馆，借酒消愁。 自己寒窗苦读十余载，一朝高中，又迎娶高门贵女，前途一片光明，后荣升三品御史大夫，两个儿子也是一举登科，京城宋家也出了位王妃，前途不可限量。 现在呢，范夫人获罪赐死，两个儿子在外赴任，恐怕再无回京的可能，自己丁忧在家，起复无望，已然排除在朝廷之外。大女儿自甘堕落，居然开始卖笑，二女儿贵为王妃，却同大哥一起，与自己断了往来。三女儿不守妇道、行为放荡，与邓家无媒苟合，如今已做了邓家的妾室，小女儿削发出家，不问世事。 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却什么都做不得主。 所以，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京城宋家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是范夫人敲响登闻鼓告御状开始，是二女儿与京城宋家彻底撕破脸开始，是四公主大婚梁国公当殿弹劾开始，是二女儿被封为临江王妃开始，还是更早的时候，宋曜不知道。 或许当年不该将二女儿留在回广陵，或许也不该让二女儿上京…… 一杯接一杯，酒入愁肠，愁更愁。 …… 第二日早朝结束，小司大人单独求见圣上。老司大人告假，只有小司大人。 “圣上，臣不忠不孝，恳请圣上，收回成命。”一进御书房，小司大人就跪在地上给圣上磕头。 “小司大人，您先起来，总要把事情跟圣上说明白了，圣上才能圣裁不是。”内官赶忙上前去扶小司大人。 小司大人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身。 “说吧。”圣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臣子九玉，蒙圣上器重，赐进士出身，赐婚京城宋家大姑娘。”小司大人跪在地上，没敢抬头。 “范夫人离世，宋大姑娘回京送葬，本无可厚非，然宋大姑娘久居宋家，臣父体恤宋大姑娘丧母，也并未多言。如今听闻，京中酒楼出现一名擅弹箜篌者，与宋大姑娘颇为相像，臣父不忍宋大姑娘遭闲言碎语困扰，特与臣至酒楼求证……”言及此处，小司大人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经宋大人、臣父及酒楼东家反复确认，系宋大姑娘无疑。臣父经受不住打击，当场昏厥，至今未曾清醒。” “圣上，司家蒙受天恩，自当肝脑涂地，以报圣恩，如今宋大姑娘自感堕落，司家祖训有言，凡司子孙，不得同教坊为伍。” “宋大姑娘如此，我司家断不能与之为伍，臣上对不起圣上天恩，下对不起司氏祖先，臣不忠不孝，恳请圣上收回成命，以全臣父性命。”小司大人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圣上也沉默了，当初宋家大姑娘的事情，人尽皆知，怂恿旁人，陷害亲妹，当时圣上都做好了司家会退婚的准备，司家非但没有，倒是很快就奉旨完婚，司九玉夫妇二人也很快离京就任。 “这事儿，朕知道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好歹也是官眷，自甘堕落成这般，圣上不生气，那是假的。 “臣叩谢圣恩。”小司大人朝着圣上拜了又拜。 司家终于可以摆脱这位肆意妄为的宋大姑娘了。 小司大人回府，当日便代替儿子司九玉写了和离书，送至京城宋家，本来是要写休书的，司家想守住好名声，还是和离书更为妥当。 宋曜依旧浑浑噩噩，接到了司家送来的和离书，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代替大姑娘宋雯华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京城宋家，如今已是这般，宋曜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入夜，大姑娘宋雯华回府，听闻司家送来了和离书，神色如常，毫无波澜，只是吩咐手下人按照嫁妆单子上的内容，将自己的嫁妆从司家取回来。母亲的嫁妆、自己的嫁妆再加上如今在杏花村挣的钱，不够，还是不够，还需要更多的银子，要让二皇子衍王看到自己的价值，才能借二皇子衍王的势力，合同大皇子舒王，将临江王府彻底拉下马，杀了宋霁初，为母亲报仇。 第248章 一命换一命 大姑娘宋雯华依旧每日至杏花村演奏箜篌，一时间，京中贵公子对大姑娘宋雯华的箜篌争相吹捧，大姑娘宋雯华也得了个“昆玉娘子”的美名，昆玉娘子，取自“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宋霁初听了这消息，只是摇了摇头，路是大姑娘宋雯华自己选的，与旁人无关。 某日，杏花村迎来了位贵客，三皇子平王。 一曲箜篌曲罢，三皇子平王专门招来了弹箜篌的人。 “臣女宋氏，见过平王殿下。” “果然是你。”三皇子平王大喇喇的坐在桌子旁，屋里弥漫着浓郁的酒味，感觉只是闻上一闻，就要醉了一般。“也难怪司家要同你和离。”三皇子平王话里话外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如果是从前的大姑娘宋雯华，一定会很生气，现在，大姑娘宋雯华却不生气了，旁人怎么说都好，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只要能为母亲报仇，旁人怎么说大姑娘宋雯华都不在乎。 “不知平王殿下唤臣女来，有何吩咐？”大姑娘宋雯华神色平常。 “本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府上缺一个乐伎，宋大姑娘可愿入平王府？”从前的平王府，佳人美酒，不可或缺，如今的平王府，只有正妃一位、侧妃一位、侍妾两名。 “谢殿下厚爱，臣女不愿。”大姑娘宋雯华想都没想，便拒绝了三皇子平王。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拒绝本王的资本吗？”三皇子平王不悦的眯起了眼睛，“和离之妇本就难再嫁，再加上你现在名声，能入平王府，已经是本王抬举你了。” “臣女并未想过再嫁。”大姑娘宋雯华丝毫不惧，大姑娘宋雯华现在心里唯有复仇二字而已。“母亲遭贱人所害，杀母之仇不报，臣女誓不为人。” “所以你投了二哥。”三皇子平王摩挲着酒杯淡淡的说。 大姑娘宋雯华有些吃惊。 “你想临江王妃死，二哥想临江王死，你们倒是一拍即合。”三皇子平王本来半窝在坐具里，突然坐直了身子。“你说，如果本王跟二哥说，我看上了你，二哥会不会放人呢？” 大姑娘宋雯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三皇子平王，酒色财气，五毒俱全，也喜欢在男女之事上折磨人，除过平王妃，就连上了玉蝶的侧妃，都难以幸免于难。 “臣女知道，殿下也恨毒了临江王，臣女也愿助殿下一臂之力。”大姑娘宋雯华强忍着恶心，朝三皇子平王行礼。 “本王是讨厌临江王，可也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三皇子平王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本王无缘大位，临江王也不过是异姓王，本王与临江王没什么太大的直接利益冲突。” 正如三皇子平王所说，唐修远是异姓王，绝无继位可能，三皇子平王身有残疾，也绝了大位。所以三皇子平王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误解为有夺嫡之心。倒是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以及逐渐长成的五皇子，更容易被曲解。 “臣女不明白。”大姑娘宋雯华自然不明白，从小被范夫人捧的不知天高地厚，也没那个脑子去思考背后的意思。 “本王就是看不惯，只要是大哥、二哥想办成的事，本王都看不惯。” 三皇子平王没了夺嫡的资本，自然对其他兄弟看不敢，不管其他兄弟想做什么，三皇子平王都要横插一脚，即便损人不利己，三皇子平王也一定会插上一脚。 三皇子平王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是邓荣妃下手，害的自己残废，三皇子平王恨毒了邓荣妃母子，也恨毒了太后、圣上和皇后母子。当年之事并不难查，圣上偏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窗户纸也已经被捅破，圣上还是没打算责罚邓荣妃母子，太后和皇后也没有任何表示。当初哪怕有一人能站出来，替自己主持公道，自己也能好受些。但三皇子平王不敢对着太后和圣上如何如何，就把自己的怨恨放在了皇后母子身上。 三皇子平王也恨五皇子，五皇子年纪小，当年之事发生时，五皇子还没有出世，但谁让他是皇子呢，还是个健全的皇子，日后也有可能争夺大位，而自己却没了任何可能。 三皇子平王也恨唐修远，唐修远既然能查明当年事，怎么不早查清楚，怎么不早日还自己一个真相，也是因为唐修远，自己才在真相与现实中挣扎难受，既然已经把真相掩盖了这么多年，又突然把血淋淋的真相剖了出来，又有什么用！ 大姑娘宋雯华自然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入平王府，入了平王府，恐怕连活命都已经是奢望，更不用说积攒力量，为母亲报仇。 “臣女不愿，请殿下另请高明。”大姑娘宋雯华咬牙拒绝道。 “拒绝本王，是何下场，你可考虑清楚了？”三皇子平王将手中的酒壶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若殿下能助臣女为母报仇，杀了临江王妃，臣女愿入平王府。”只要能报仇，大姑娘宋雯华做什么都愿意。 三皇子平王显然没想到大姑娘宋雯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自己只想给唐修远添堵，可没想和唐修远硬碰硬，和唐修远硬碰硬，论文论武，论在太后圣上心里的位置，论在朝中的威望，论手下的势力，自己也碰不过唐修远。再加上还有太后的懿旨，三皇子平王可不想被赶到封地去。 “臣女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想能替母亲报仇，一命换一命，对殿下来说，很公平。”大姑娘宋雯华态度反而更加坚定。 三皇子平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身边人请大姑娘宋雯华下去了，顺便让人把消息递给了二皇子衍王府上。 火中取栗的事情，自己才不会做，作壁上观，落井下石还是可以的。 二皇子平王并不意外，大姑娘宋雯华想要宋霁初的性命，二皇子衍王想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羊，日后即便东窗事发，大可一推四五六，把事情都推在大姑娘宋雯华身上，大姑娘宋雯华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下罪责。 既然是合作，大家都是各取所需，如此而已。 第249章 五皇子庆王 早年远嫁藩王的大公主回京省亲，大公主是圣上的第一个孩子，和大皇子舒王是同一个生母，邓荣妃。邓荣妃也是圣上后宫中唯一一位儿女双全的妃子。 圣上与大公主也有许多年未见，大公主回京，圣上自然高兴。 圣上设下家宴，为大公主接风，临江王府也收到了邀请，不是家宴吗？唐修远是异姓王，请唐修远干嘛。 不仅是唐修远，住在京城的藩王都收到了邀请，虽然拢共也没几个，圣上都不怎么待见，平日宫宴什么的，也很少露面。据说是大公主专门求了圣上，邀请的几位藩王，理由是大公主嫁的也是藩王，大公主回京一趟不容易，大家同是藩王，联络联络感情还是不错的。 圣上对大公主这个女儿，多觉亏欠，倒是也没反对。 这次宫宴，诸位皇子公主到的齐全，除了早逝的二公主之外，都来了。 皇后不喜邓荣妃，自然也不喜大公主，大公主规规矩矩跟皇后行完礼之后，就没怎么理皇后。 “小八身上不好，儿臣专门带了些雪莲，许对小八身子有益。皇祖母、母后、母妃还有姑姑处，儿臣也派人送了些。” “老五是长大了，书本子可不能落下。” “老三也该在公事上，上上心，别整日游手好闲的。” “老二这才刚养好，酒烈伤身，去，把他的酒水撤了，换成参汤。” “弟弟是兄弟中最年长的，长姐远在千里，照拂不得弟妹们，你要担起责任，为父皇分忧，兄友弟恭，做兄弟们的表率。”大公主口中的弟弟，正是大皇子舒王。 大公主将几位皇子挨个提点了一遍，端着一副长姐姿态，旁人看着难受，圣上看了却很是高兴，在场人都是人精，大公主明显话里有话，却偏偏藏着掖着。 “三妹妹如今也是嫁为人妇了，不能一直摆着公主的架子，自当孝顺公婆，辅佐夫婿。” “四妹妹也是一样。” 下面几位皇子公主无一人敢反驳，大公主是长姐，她们多少都是在大公主的看顾下长大的，只是点头应是。 临江王夫妇只当没听见，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该吃吃，该喝喝，耳边是宫中乐章。 宋霁初轻轻的敲了敲桌子，隔了一会儿，又敲了敲，宋霁初动作幅度不大，声音也很小，旁人看不到，唐修远却看得清楚。 “怎么了？” 宋霁初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认真的在听什么东西。 唐修远也不再出声，等宋霁初的反应。 一曲演奏完，又换了首曲子，宋霁初又听了会儿，才扯了扯唐修远的袖子。 “刚才的曲子，有问题。”宋霁初声音很小。 宫里的乐曲，都是出自《诗经》，方才演奏的，正是《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大公主很喜欢这首曲子，宫宴上会有，也不奇怪。 “方才的曲子中有错音，偶尔弹错一个音不奇怪，奇怪的是，一直有错音。”宋霁初小声的跟唐修远咬耳朵，“第一段的‘之’字，第二段的‘其’字，都是错音。” 正如宋霁初所言，宫中乐人也是人，是人就有出错，偶尔错一个音，无伤大雅，圣上也不会计较什么，这么多的错音，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这首《汉广》，没有错音。” 《汉广》比《桃夭》要长，这样都没有出错，《桃夭》的错音，想必是有人有意为之。 临江王夫妇在下面咬耳朵，也正好落在了大公主眼中，小两口亲亲热热的，还真是让人妒忌。 “父皇，阿远也老大不小了，儿臣像阿远这么大，早就儿女双全了，阿远如今，膝下确实寂寞了些，父皇不如给阿远个恩典，临江王府也能热闹些。”大公主故意提高了嗓门。 宋霁初正跟唐修远说着错音的事情，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就非得盯着王府后院儿这点子事情吗？ “临江王。”圣上点了名，圣上也是这个意思，总不能后面真的让生母不明的唐桓继承临江王之位吧。 唐修远拍了拍宋霁初，让宋霁初放心。 “臣向来不爱热闹，恐要辜负圣上与大公主美意。”唐修远直接拒了。 大公主肉眼可见的尴尬，只好举起酒杯，掩面喝了起来。 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圣上在心里暗骂了句。 “临江王妃如此善妒，难不成日后要阿远堂堂一个王爷，只守着你一人过日子。”三皇子平王也插了句。 闭嘴吧，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宋霁初真的很讨厌这位平王殿下。 “平王殿下此言差矣，臣不喜府中有太多人，与王妃无关。”唐修远怼了回去。 “既然阿远不愿，皇兄还是算了吧，阿远和霁初才成婚多久，也不用这么着急子嗣之事。倒是老五老大不小了，皇兄，是不是该让老五成个家？”长公主开了口，大公主今日上蹿下跳的，保不齐憋着什么坏。 长公主不喜邓荣妃，也不喜大公主，这么多年没见，大公主学的和邓荣妃一样，喜欢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让人顺从，长公主最不惯着。 大公主一阵失落，本来是想向唐修远示好的，现在看来，倒是起了反效果。 五皇子一副吃瓜吃到自己家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成家也好，成家之后，就算不封王，也能搬出皇宫，做什么事，都会便宜许多。 “父皇，姑姑，儿臣还小，不想成家。”五皇子总要推辞推辞，不能让圣上觉得自己着急成家，着急搬出皇宫，着急脱离圣上的掌控。 “你小什么小，本宫看你是玩儿野了，正该给你找个媳妇儿，好好管教管教才是。”没等圣上开口，大公主就先声夺人。 “阿月，皇兄还没开口，不得放肆。”长公主不咸不淡的说了句，阿月是大公主的乳名。 大公主低下了头，“儿臣放肆了，儿臣也是记挂老五。”小声的嗫嚅了句。 圣上还是很高兴的，大公主多年未见，如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恃宠而骄的阿月，知道照拂弟妹，这些年汉桂王也无异动，都是阿月的功劳。 最后，圣上大手一挥，封五皇子为庆王，为五皇子选妃。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如此结果，长公主很有深意的笑了笑，显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五皇子跌跌撞撞的上前谢恩，大公主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的嵌在了肉里。 第250章 还有你不会的东西? 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公主本来是想跟唐修远搞好关系，结果好像越弄越僵，本来是想在圣上面前刷一刷好感，结果给五皇子刷出了个庆王。 表面上还得笑嘻嘻的恭喜，毕竟也算是自己替五皇子求来的。 一旁的邓荣妃当下冷了脸。 邓荣妃其实不在乎皇子们封不封王，别说是什么庆王，就是皇后亲生的二皇子衍王，邓荣妃也没放在眼里。只是偏偏是五皇子，是那个小贱人的儿子。 圣上是典型的见一个爱一个，后宫女人多到，恐怕连圣上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中宫皇后，当年在夺嫡之时，皇后及皇后母家立下汗马功劳，地位自然无可撼动。接下来就是邓荣妃，陪伴圣上多年，是圣上的第一个女人，比皇后还要早，又为圣上生下一儿一女，是后宫中唯一一位儿女双全的嫔妃，在后宫也是仅屈居于皇后一人之下。 在旁的宫妃眼中，皇后是一国之母，但后宫中最得宠，自然要数邓荣妃，这么说吧，圣上对皇后，其实更多的是礼节上的，邓荣妃宫里的不少东西，都是圣上亲自挑的，连皇后宫里都没有。 但邓荣妃不这么想。 后宫里的女人，就像是花园里的花，一茬接着一茬，永远争奇斗艳。红颜容易老，自己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男人都是喜新厌旧，即便是圣上，也是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而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比如五皇子的生母，林美人。在邓荣妃看来，林美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尽会使些狐媚子手段，林美人当初也是用这些手段，怀上了五皇子，并且躲过了皇后的明枪暗箭，顺利生下了五皇子。 谁的儿子都可以，偏偏是这个狐媚子的儿子。 邓荣妃咬碎一口银牙。 皇后虽然也不想五皇子封王，可到底是皇子，封王是迟早的事情，只要五皇子是个老实本分的，留着也不是不行。 皇后到底是皇后，保持着得体的端庄，不似邓荣妃，恨不得直接活吃了五皇子庆王。 在场的众人反应各异，但很快纷纷开始恭贺五皇子封王大喜，五皇子也是一脸喜气洋洋，又看了看一旁的生母林美人，不免多了几分担忧，邓荣妃定然不会轻易放过母妃。 圣上专门赏了座府邸，虽然地方偏了些，对五皇子庆王而言，能出宫别住，已经很好了。圣上还正式的将工部交给五皇子庆王统管。一场宫宴，在一片恭贺声中结束，临江王夫妇也凑趣上前说了几句。 唐修远让宋霁初先回马车上等着，自己则去找了长公主，将乐曲错音的事情，告知了长公主。这个时间，不好再跟圣上说什么，但可以借着出宫的机会，跟长公主说说。长公主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听完皱起了眉，长公主也听出了乐曲中的错音，只当是乐工不小心弹错了，没往心里去，可经唐修远这么一说，也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宋霁初在宫外的马车里等着唐修远，唐修远掀起车帘，钻了进去。 “长公主怎么说？”宋霁初迫不及待的问。 “长公主让你得空到她府上，亲自演示。” “啊！？”宋霁初一脸尴尬，“我不会弹琴。” “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唐修远也有些吃惊。 “亲爱的临江王殿下，您的王妃，我呢，也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不可能是全知全能。”宋霁初一本正经，但又很调皮。 真的好可爱。 “你不会琴？” “琴棋书画，琴是最差的，完全不会，但我能准确的听出每一个音符，每一首曲子和每一个错音。接着是棋，你知道的。” 唐修远想起来了，之前抓细作的时候，宋霁初的棋艺，跟自己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不如自己左手跟右手下，唐修远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爷就嘲笑我吧。”宋霁初努了努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你也不是什么都会的吧。 “没什么，你已经很厉害了。”唐修远伸手想摸宋霁初的头。 宋霁初一手抓住了唐修远伸出来的手，“哼！” “我不会画画，不会诗词歌赋，只知道舞刀弄枪，这么看来，是没有你厉害。”唐修远轻声哄道。 宋霁初还是别过脸去，不理唐修远。 “别不理我嘛。”唐修远在宋霁初身边蹭了蹭，像一只大狗狗在努力努力的讨主人欢心，蹭的宋霁初心软软的。 “我还没见过王爷练武。”宋霁初小声呢喃了句。 看来是不生气了。 “这好办，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只要是府里有的，随你挑。”唐修远一脸自豪。 在王府里，唐修远有间专门的兵器房，宋霁初之前见过，五花八门的兵器，很多东西宋霁初见都没见过。 宋霁初扬起笑脸，冲唐修远点了点头。 唐修远如今统管吏部，又担着替户部追收债务的事儿，但唐修远如今在朝堂上发疯一样弹劾朝臣，没人敢多说什么。户部收账的差事，又基本是暗卫们在跑，所以唐修远并不算忙。 “大公主这次回来，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平日我不在家，你多留意。”唐修远叮嘱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宋霁初并不了解大公主，只知道大公主是邓荣妃的女儿，大皇子舒王的亲姐姐，宋霁初上京的时候，大公主就已经下嫁藩王，这次也是宋霁初第一次见大公主。不过就冲着大公主是邓荣妃的女儿这一条，宋霁初也知道大公主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有个问题。”宋霁初很好奇，所以到底为什么诸位皇子对唐修远会有这么大的恶意。 “因为我是太后养大的，几位皇子公主，都没有这个待遇。”唐修远知道宋霁初想问什么。 宋霁初自然理解，在京城宋家，自己就是那个被忽略的小孩，看着大姑娘宋雯华，也只有羡慕的份儿。 皇家不似寻常人家，能有几分真情已是难得，偏偏太后对孙辈的疼爱，大部分给了唐修远，叫诸位皇子公主怎能不记恨唐修远。明明拉拢唐修远，对抗其他皇子，才是最有利的方式，却没有一位皇子这么做，三公主对唐修远也是充满了敌意。四公主是唯一的例外，四公主，喜欢唐修远。 第251章 大公主来访 早上宋霁初睁开眼睛，意外的瞧见唐修远也躺在身边，还真是难得，宋霁初早上起不来，唐修远早上却喜欢早起练武。 “睡醒了。”听声音就知道唐修远是早就醒了，“说好了让你看我练武的，你不起床，怎么看。” “真的？”宋霁初直接坐了起来，伸手扯了扯床头的彩绸。 女使们陆续进来，帮夫妻二人更衣。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来了王府的兵器库，宋霁初之前也来过，即便如此，宋霁初依旧忍不住感叹，唐修远的武器收藏。 “想看什么跟我说，别上手，这些都是真家伙，别伤了你。”唐修远不放心的叮嘱道。 宋霁初刚伸手准备摸，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 “喜欢双枪？” “哥哥常用长枪，我没见过双枪，你这里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宋霁初看着，只觉得眼花缭乱，就好像姑娘们都希望能有首饰铺和衣裳铺一样，拥有一个兵器库，应该也是唐修远这样的武将的梦想。 “王爷擅长什么？”宋霁初不懂这些，只好问唐修远。 “百兵之王，长枪。”说着唐修远抽出了一杆长枪，长枪保养的极好，枪头被擦的发亮，闪着寒光，晃得宋霁初有些睁不开眼睛。 唐修远已经拿着长枪去到了院子里，一杆长枪，在唐修远手中，就好像文人手中的毛笔一样，非常灵活。 宋霁初见过大爷宋筠耍枪，也见过宋家请的武学师傅耍枪，都没有唐修远耍的这么漂亮，却又威力十足。 “好！”宋霁初在一旁拍手叫好，欢呼雀跃的样子，和小悦和简直一模一样。 唐修远备受鼓舞，手中的长枪更是耍的虎虎生风。 “王爷，娘娘。”白果突然出现在了宋霁初眼前。 唐修远收了力气，也将长枪收了起来。 “大公主来了。”虽然白果不想，但又不得不打扰夫妻二人。 唐修远要把长枪放回武器库，宋霁初很好奇，伸手去接长枪，唐修远自然不会真的把长枪让宋霁初拿着，不过满足下小姑娘的好奇心，还是可以的。 “好重哦。”宋霁初试着想把长枪拿起来，却怎么也拿不起来。 “别闹，它比你还重，你拿不动的。”唐修远不让小姑娘再拿长枪，径直将长枪放回了武器库。 “啊？！”一杆长枪比自己还重，那唐修远抓自己，不就跟抓小鸡崽子一样？ “想什么呢？”唐修远已经把长枪放了回去，顺手从宋霁初手里将帕子拿了过来，擦了擦手上的污渍和臭汗，也不把手帕还给宋霁初，而是随意的别在了腰间。“大公主来者不善，我陪你一起。” “都说是来者不善了，你在，她的狐狸尾巴怎么露出来。”宋霁初冲唐修远眨了眨眼。 好像有道理。 在宋霁初的要求下，唐修远暂时没有露面，宋霁初带着女使在正厅看到了等着的大公主。 “妾身府上的茶，不知合不合大公主的胃口？”宋霁初微笑着出现在了大公主面前。 “临江王府的茶，比宫里的，还要强上几分。”大公主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样。 宋霁初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既然不喜欢唐修远，又干嘛非要上门招惹，大家关起门来各过各的不好吗？ “大公主说笑了，王府的茶，怎么能与宫里相提并论。”宋霁初表面上不露声色，“大公主特意登门，应该不是专门来同妾身品茶的吧。” “本公主是专门来找你的。”大公主一看就是有话要说。 “妾身？”找我干嘛，我和你不熟。 大公主清了清嗓子。 “阿远是临江王，谁家王爷不是三妻四妾，绵延子嗣，临江王府却只有你一个正妃……” 懂了，这是又要往临江王府塞人了。 “昨日长公主和王爷已经说得清楚，毕竟是王爷不愿意。”宋霁初淡淡的回应道。 “阿远是顾忌你的颜面，才故意这么说的，你身为正妃，自然应该考虑到前头，广纳新人，绵延子嗣，临江王府才能枝繁叶茂。妒，为其乱家也，女子妇德，临江王妃当谨记才是。”大公主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过来人模样。 妇德二字，束缚了多少女子，宋霁初握紧了手中的杯子。你愿意困在内宅，整日同姨娘斗个你死我活，不代表我也愿意。 女子应当同男子一样，可以见识广阔天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现在还不太现实，但宋霁初相信，总有一天，这一切会变成现实。 “大公主说的不错，不仅是王爷不愿意，妾身也不愿意，”宋霁初平静的喝了口茶，唐修远说会忘了胡杨，宋霁初目前也不清楚自己对唐修远是什么感觉，但一想到会有其他女人入王府，整日在自己和唐修远面前晃悠，宋霁初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大公主愿意同旁人分享自己的郎君，是大公主的事情，还是莫要牵扯上妾身才是，感情这种东西，是最不讲道理的，就是牛不喝水，也不能强按头不是？” “若是大公主能说服太后、圣上、长公主以及王爷，纳旁人入府，再来与妾身相商不迟。”宋霁初已经站起身来，怎么都喜欢关注别人家的后院儿，除过后院儿的一亩三分地，就不能有些别的东西了吗？上至大公主，下至寻常妇人皆是如此。 无聊，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有这功夫，让唐修远耍枪给自己看不好吗？别说，刚才那一套枪法，宋霁初还真是挺喜欢的，既好看，又有威力，即便唐修远收着力气。宋霁初本来以为大爷宋筠的枪法已经算是一流的了，和唐修远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大公主如果没有旁的事情，府中还有别的事，妾身就不留了。”宋霁初起身往外走。 宋霁初想开办女子学堂，让女子也可以读书写字，甚至参政议事，女子不必只拘泥于后儿，也可以走到台前幕后。只是京城规矩众多，等日后唐修远就藩广陵，在广陵，便能一试，最起码，也给了女子，多一条的选择。 第252章 大公主的心思(上) 大公主一脸尴尬，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临江王妃误会了，本公主也是为了阿远的子嗣着想。”大公主赶忙解释道，“阿远和王妃有自己的打算，本公主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本公主这次来，是替本公主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向临江王妃赔礼的。”大公主身边的女使，恭敬的送上了一个匣子。 宋霁初有些意外，好像，没拿错剧本吧，大公主也是邓荣妃的孩子，又因为邓家庶女给哥哥做妾，且被自己送回广陵，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恨得跟什么似的，大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本公主久居汉桂，此次回京，偶然听闻弟弟与阿远多有龃龉，也只好上门卖卖老脸，阿远自小养在宫里，也是和几个弟弟一同长大的，在本公主眼里，和几个弟弟是一样的。真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也好，这样才能更好的为朝廷办事，为父皇分忧不是。” 宋霁初有些看不懂了，大公主今日上门，到底是怎样的目的？避重就轻的说大皇子舒王与临江王府的恩怨，像是来讲和的，也像是来推卸责任的，宋霁初有些吃不准。宋霁初也觉得，大公主此次回京，并不是表面上说的省亲这么简单。 “公主这话说的，外面的事，妾身不懂，都是王爷在处理的，可巧王爷这会儿出去了，倒是让公主扑了个空。公主也住在宫里，改日王爷同妾身进宫请安时，妾身一定想办法让王爷到公主处坐坐。”宋霁初重新坐了回来，同大公主打太极。 “王爷不在，旁的东西，妾身也不敢收，公主不知道，上回是哪位夫人送妾身了条璎珞，原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妾身也是瞧着蛮好看的，就留下了，王爷知道后，倒是和妾身大吵了一架，妾身哪还敢收旁的什么东西，公主还是拿回去吧。”宋霁初说的可怜，大公主也只好作罢，让人把东西收了起来。 “临江王妃闲时，也劝劝阿远，如今阿远倒是参了个痛快，可也把朝堂上的百官得罪了干净，保不齐会有人暗地里给阿远使绊子。” “公主是好意，妾身记下来，外面的事，到底还是得听王爷的不是。”宋霁初依旧打着太极。 大公主是来探口风的，唐修远最近发了疯一样弹劾众臣，尤其是几位皇子的门下，宋霁初却总觉得，大公主好像还有什么事情一样。 大公主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了，宋霁初就一直在打太极，什么都没答应，也什么都没透露，大公主起身时，宋霁初看得出来，大公主是有愠色的，但很快把神情收敛了起来，依旧一团和气的同自己说话。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送走了大公主，宋霁初想让王府的暗卫去查一查，结果过来的是唐修远。 宋霁初一个人在外面应付大公主，唐修远实际上一直躲在后面听着，大公主上门，没这么简单，或许与昨日宴会上的错音有关系。 唐修远既然已经知道了，宋霁初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去管，或许王府暗卫，能带来些什么新的消息。 唐修远听见宋霁初说她也不愿意的时候，感觉自己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小姑娘懵懵懂懂，还不理解这份感情，不着急，慢慢来，小姑娘不愿意有人进王府，也是个不错的开始。 “还要看我练武吗？”唐修远上前，牵起了小姑娘。 “要。”宋霁初重重的点了点头，不看白不看。 “走。”唐修远拉着宋霁初又回到了武器库。 …… 户部的外账，在唐修远的高压手段下，已经收的差不多了，毕竟谁也不想，被唐修远抓住小辫子，直接在朝会上弹劾。 剩下的就是王公贵族，欠款最多的，当属几位皇子，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和三皇子平王。大长公主也欠户部些银子，圣上动用了自己的私库，把账平掉了，大长公主到底是圣上的长辈，旁人也不敢多说什么。几位皇子就没这个待遇了，自己捅的窟窿，自己想办法补上。但到底是圣上的儿子，其他人畏惧唐修远的淫威，几位皇子却丝毫不怕，几位皇子的欠款，依旧在那里，只多不少。唐修远也是有意将几位皇子的欠款，留到最后，最后就直接扔给圣上，圣上的儿子，合该圣上自己来管教。 但没过多久，唐修远收到了大皇子舒王送来的欠款，与户部的账目便一笔勾销。据说，是大公主劝大皇子舒王尽快把户部的账目清掉。大皇子舒王也想清来着，只是手里没有这么多现钱，私下周转，也周转不出这么多来。也不知道大公主同大皇子舒王说了些什么，大皇子舒王应是把自己名下的一些庄子、铺子，乃至府中的一些金银器皿、古玩字画等等等等，拿去典当，硬是在短时间内凑够了欠款的银子，还清了户部的债务。 见大皇子舒王如此，二皇子衍王也坐不住了，有样学样，也很快还清了户部的欠款。三皇子平王这边，就有点难搞了。三皇子平王身上的欠款是最多的，就算把三皇子两口子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兑出去，也还不清户部的账。其实也要看，有哪些产业，这些产业在谁手里。宋霁初在京城的产业也不多，一间书画铺子“海棠依旧”，一间布庄供着广陵独有的双面绣。还有几间小一点的铺子，都是直接赁出去的。首饰铺、胭脂铺这些，宋霁初只是投了些银钱，每月会有分成而已。 几位皇子谁名下的产业，都比宋霁初名下的要多得多，可即便如此，收益也是完全不能同宋霁初名下的产业相提并论的。 三皇子平王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将平王府名下一半的产业脱手，折成现银，全部归还户部。就连五皇子庆王，因刚封王分府，圣上赏了不少东西，礼部依规矩做了添置，也被五皇子庆王拿出来还给了户部，虽然五皇子庆王欠的银钱并不多。 说起五皇子庆王，倒是有的说了，五皇子庆王分府别住，也搬出了宫。而五皇子庆王搬出宫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了边关，五皇子庆王想查二十多年前临江王府上下全体殉国的事情。 第253章 大公主的心思(下) 唐修远一如既往，将户部欠款的账目整理好，交给圣上，圣上也很快就知道了，是大公主劝大皇子舒王把户部的欠款还上，下面几个小的，有样学样，也还了七七八八。 大公主回京省亲，借口想念生母，便和邓荣妃住在一起。 “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你也能忘。”邓荣妃正在教训大公主。 “母妃，这是政事，可也是家事啊。弟弟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在在外面欠钱不还，是越来越不成气候，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跟他说道说道。父皇和母妃从小就教育我，要有做姐姐的样子，我也是替父皇和母妃分忧嘛。” 圣上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大公主的这番话，不由得欣慰不已。 还是闺女好啊，当年为了江山稳固，安抚汉桂王，大公主远嫁汉桂。汉桂王就算家底殷实，大公主也是千宠万爱长大的，却要背井离乡，千里迢迢的出嫁。如今大公主回京省亲，绝口不提在汉桂的难处，只一心为朝廷考虑，为父母分忧，担起公主的职责，扛起长姐的责任，圣上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对邓荣妃和大公主母女，也多了几分垂怜。 …… 或许是因为唐修远最近在发疯一样弹劾朝臣，也或许是真的因为大公主的缘故，几位皇子都老实了许多，就连上朝的时候见了唐修远，打招呼的语气都友好了几分。唐修远依旧不定时会送上弹劾的折子，没人知道唐修远的想法，也没人能打听得到。 王府的暗卫，也查了不少有关大公主的事情。 和临江王夫妇猜测的一样，大公主回京，自然不是单纯的探亲。大公主是正妻，又是圣上的女儿下降，就算汉桂王不喜大公主，也必须给足大公主排面和尊重。大公主的儿子，占了嫡子又占了长子，也是当之无愧的汉桂王世子。但汉桂王不知道怎么想的，有了改立世子的想法，汉桂王偏宠幼子，有了废长立幼的想法。大公主知道后，自然是不肯的，夫妻二人整日吵闹不停，汉桂王府中的妾室、年轻女使都成了可怜的炮灰。据说是夫妻二人最后一次争吵的时候，汉桂王误打误撞，打了大公主一巴掌，大公主气不过，直接启程回京。又据说走到半路上的时候，大公主就有些后悔了，毕竟儿子还在汉桂，可现在回去，汉桂王日后恐怕会更加得寸进尺。大公主权衡之下，决定继续回京，一来出嫁多年未曾回京，回京省亲，谁也说不出毛病来，二来也可借此机会，告诫汉桂王，让汉桂王日后收敛些。最后才是最重要的，圣上一直有削藩的想法，大公主之所以下嫁汉桂王，也是为了稳住汉桂王。 这些年来，圣上虽然一直没动汉桂王，可其他的异姓王，圣上都找了些由头，在陆续料理中。异姓王们，其实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动了其中一个，很快就会轮到下了一个。 汉桂王虽然在汉桂可以说是只手遮天，汉桂人只知汉桂王不知当今天子，可汉桂的实力同朝廷相比，自然是相距甚远。但朝廷也不想轻易动汉桂，逼得紧了，汉桂王起兵造反，朝廷就要花费更大的精力来压制叛乱。 唐修远也是异姓王，虽然同汉桂王相比，没什么势力，也没什么军队，唯一能动用的，也就是临江王府无处不在的暗卫。大公主久居汉桂，并不知道临江王府有多少暗卫，更不知道临江王府暗卫的实力。但大公主知道，唐修远这几年在边关建功立业，朝廷中的武官，都很给唐修远面子。再加上现在的临江王妃出身广陵宋家，广陵宋家富可敌国，又捏着整个扬州的经济命脉，只要广陵宋家想，长江、黄河、运河流域所有的店铺，都可以为临江王府所用。 临江王唐修远是唯一能与汉桂王相提并论的异姓王，其他异姓王，朝廷也好，其他人也好，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拉拢唐修远，一方面可以增强汉桂王的势力，另一方面，日后大皇子舒王想登基称帝，也少不了要获得唐修远的支持。 虽然所有的皇子、公主都不喜欢唐修远，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自己的喜好，反而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所以大公主苦口婆心劝了大皇子舒王很久，希望大皇子舒王能联合唐修远，有唐修远的帮助，再加上汉桂王，想夺取皇位，胜算也高了许多。何止是高了许多，大公主以为，简直是如虎添翼、易如反掌、探囊取物。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邓荣妃和大皇子舒王，被大公主劝动了，所以大皇子舒王砸锅卖铁，还上了户部的欠款，一方面是为了在圣上面前刷个好印象，另外一方面，追讨欠款一事是唐修远负责的，也算是卖给了唐修远这个人情。 暗卫调查了大公主上京的原因，唐修远便猜到了大公主的目的，临江王府，不涉党争，不插手夺嫡，临江王府只做圣上的，孤臣。 所以，唐修远反手又弹劾了大皇子舒王的几名门客。 大皇子舒王刚被大公主劝说成功的想法，也发生了新的变化，就算没有临江王府的支持，自己对大位也是势在必得，临江王府同其他的皇子一样，自己要踩着他们上位，才能当真坐稳皇位。 这次不管大公主怎么劝，大皇子舒王都不松口，也不再主动向临江王府示好，只想时机成熟，直接连窝端了临江王府、汉桂王府以及其他的一些异姓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异姓王，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大魏，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还是将这些势力，都转化为自己的势力，用着才算放心。如果当今圣上做不到，自己一定会收拢大权，灭了所有的异姓王。 第254章 调戏 自大公主回京之后，几位皇子都没了什么动作，除了三皇子平王。 三皇子平王当年受伤之事，唐修远已经如实禀告圣上，不仅仅是圣上，在宫里，已经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只是宫人们不敢放在明面上说，只敢在私底下悄悄讨论。很快，大公主也听到了消息。 三皇子平王受伤，是邓荣妃的做的。大公主虽然吃惊，仔细一想，也能明白其中关窍，皇家子女打小就磨出了曲折回肠。那会儿老三的生母，颇得父皇宠爱，父皇甚至已经冷落了母妃，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老三迟早要取代弟弟。如果是自己，自己也会这么做，毁了老三，老三也就绝无夺嫡的可能。 只是时隔多年，却又被翻了出来，唐修远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也难怪诸位弟弟都容不下他。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还是皇后蠢的要死，故技重施，想借机除了唐修远，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受伤的只有老二，却连带着翻出了当年的事。 大公主刚把事情打听清楚，那边就出事了。 有不少宫娥聚在一起说闲话，被领头女官抓了个正着，不抓不要紧，一问才知道是出了大事情。三皇子平王借着进宫请安的功夫，调戏宫娥，而且只挑邓荣妃宫里的和皇后宫里的。偏偏这两位都比较忌讳这一点，生怕宫娥们勾搭上她们的宝贝儿子，所以从不许宫娥们说这些事情。这种事情，宫娥们也不好直接说什么，三皇子平王向来行为放荡，从前也会和宫娥们说说笑笑的，只是没有这么过分而已。宫娥也知道，这两位主子不会为自己做主，所以聚在一起发发牢骚。宫里的宫娥也会等级划分，等级高的，是近身伺候宫妃们，而等级低的，就算是在皇后宫里和邓荣妃宫里也是干脏活儿累活儿的。已经有等级低的宫娥在想办法凑银子，想让管事的女官们抬抬手，把自己从皇后和邓荣妃的宫里调出去，哪怕是去拾掇拾掇花草，整理整理衣裳，也好过如今这般，既要干粗活，还要被皇子调戏的好。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关键是管事的女官粗粗一问，皇后和邓荣妃宫里等级低的宫娥们，几乎都被三皇子平王调戏过，就连邓荣妃身边伺候的，三皇子平王嘴上也得罪过。 这可不是小事。 女官咬咬牙，还是决定把事情禀告皇后，皇后处不处理，是皇后的事情，就算皇后生气，也可以把过错都推到下面的小宫娥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皇后听完后大发雷霆，自己的儿子受此无妄之灾，三皇子平王在宫里居然也敢如此放肆。当年对付三皇子平王的是邓荣妃，皇后巴不得三皇子平王和邓荣妃互撕，撕的越热闹越好，只是好端端的，三皇子平王干嘛要跟自己宫里的宫娥过不去。皇后也不想去想，随手指了几个被三皇子平王调戏过的几名宫娥，赐给了三皇子做侍妾，皇后宫里的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邓荣妃宫里的，顺便将宫里等级低的宫娥，全部撤换了一遍。 三皇子平王本就好色，之前圣上下旨，遣散了三皇子平王的后院，这不就是瞌睡遇上了枕头，三皇子平王自然来者不拒。 邓荣妃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邓荣妃气三皇子平王敢在宫里如此胆大妄为，也气皇后顺手就把自己的宫娥拿出去做人情。偏偏是皇后懿旨，自己作为妃子，只能打碎牙活血吞。 大公主自回京开始，就一直在圣上面前保持体贴入微的长姐人设，圣上也很吃大公主这一套，这种情况下，大公主自然要去三皇子平王面前，摆一摆长姐的款儿。但大公主忘记了，三皇子平王之所以针对邓荣妃，是因为邓荣妃当年害的自己残疾，无缘大大位，三皇子平王对着邓荣妃不会有好脸色，邓荣妃的儿女，作为既得利益者，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 大公主在三皇子平王处，受了好一通冷嘲热讽，最后是被气哭回宫的。 圣上从头到尾都没去管三皇子平王，当年的事，本以为是意外，细查下来，涉及邓荣妃，邓荣妃为何会这么做，圣上也心知肚明，但也确实毁了三皇子平王，所以圣上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默许了三皇子平王的所作所为。 即便圣上刚登基时，年少气盛，御驾亲征，征战西戎，临江王府上下为国捐躯，唐修远也从不怀疑，圣上是圣主明君。只是圣上处理家事的态度，唐修远是真的很不认同。邓荣妃当年会对三皇子平王下手，甚至皇后故技重施打算嫁祸邓荣妃，因为她们知道，圣上念旧情，也心软的很，即便圣上知道实情，也不会对她们有什么重罚。事实也确实如此，圣上只是训斥了皇后和邓荣妃几句，象征性的罚了半年月俸就到此为止了。三皇子平王这口气自然顺畅不了，所以在宫里没完没了的调戏宫娥，没完没了的挑事。圣上的处理态度，依旧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三皇子平王，是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圣上不能也不会严惩凶手，便放任作为受害者的三皇子平王肆意妄为。到头来不过是牺牲几名低等级的宫娥，而已。 五皇子庆王，最近也很忙，五皇子庆王刚封王，整日忙着整理王府、搬家，很少能见到人。 二皇子衍王已经康复，也开始上朝了，如今和大皇子舒王一样，都是管着手里的差事，大家相安无事。 唐修远依旧会时不时出来弹劾几名朝臣，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不然呢，还能怎么样，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唐修远爱弹劾就让他弹劾吧，弹劾到谁，算谁倒霉，如何处置，圣上自有圣裁。 …… 大姑娘宋雯华如今在杏花村，是越来越吃的开了，也赚了不少银子，可是这还不够，大姑娘宋雯华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二皇子衍王的人，突然来了杏花村，还是点名要见大姑娘宋雯华，大姑娘宋雯华哪敢怠慢，赶忙出来相见，却只从二皇子衍王的人口中的到了一句，“临江王同临江王妃唇齿相依，一损俱损。” 大姑娘宋雯华还有些不明白，二皇子衍王的人说完就离开了，却在大姑娘宋雯华的眼前，同大皇子舒王的人，客客气气的打了声招呼，大姑娘宋雯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是要联手对付唐修远？大姑娘宋雯华眯起了眼睛，唇齿相依，一损俱损，两位殿下想要唐修远死，自己想要宋霁初死，那就让他们两口子一起下地狱。 第255章 海寇 临江王府收到了来自临江的信件，信上说，自今年入夏以来，常有海寇上岸扰民，信中还附上了海寇的画像。 唐修远看着画像摇了摇头，这海寇的穿着打扮也太奇怪了些。宋霁初从小在广陵长大，却认得这些，这些海寇，来自海的另一边，东夷。 宋霁初小时候，也听祖母说起过，早年东夷海寇常侵扰大魏百姓，这些年已经消停很多了，怎么又卷土重来了？ “他们来自东夷？”唐修远很是吃惊，唐修远只在古书上听过东夷这个地方，还以为同书上的蓬莱仙山一样，都是杜撰出来的。 宋霁初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祖母说，在她小的时候，亲眼见过这些海寇，穿着打扮和画像上如出一辙。他们说话总是‘哇’来‘哇’去的，根本听不懂，写出来的文字，和大魏的文字倒是很像，不过是缺胳膊少腿的，还有些就像鬼画符一样。”宋霁初顺手拿起笔，画了个字符出来，别说，还真像鬼画符。 “祖母也说，他们上岸之后，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幸得临江王率兵及时镇压，打的海寇节节败退。” “这么算下来，应该是祖父。”宋太夫人口中的临江王，按时间推测，应该是唐修远的祖父，第二代临江王。 “爹爹常年跑货，也见过落单的海寇，只是这些年，在海上销声匿迹，这次卷土重来未，恐怕不是简单的小打小闹。”宋霁初眉头紧皱。 宋霁初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梦，梦中的广陵饱受战火摧残，梦中的孩子们各个瘦骨嶙峋，梦中的那个和自己有一模一样脸的年轻姑娘说，总有一天，我们会和千千万万的同胞一起，将小鬼子赶出中国，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吃得饱，穿得暖，少有所学，老有所依，无人敢欺，人民当家做主的新中国。所以，那位年轻姑娘说的“小鬼子”，就是这群东夷海寇吗？ “别担心，临江王府在临江的势力，对付的了他们，我也会找个时机禀明圣上，咱们回临江收拾他们。”唐修远不知道宋霁初想到了什么，只是看着小姑娘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宋霁初没说话，只是漫不经心的“嗯”了声。 唐修远想上前拉着小姑娘，小姑娘却甩开了唐修远的手，自己去了净房。 唐修远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去了另外一间净房。 等唐修远从净房出来，宋霁初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依旧是眉头紧锁。唐修远把小姑娘揽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小姑娘的额头，也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天窗，洒在地上，在月光中，还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尘埃。 “王爷！王爷！王爷！” “唐修远！唐修远！唐修远！” 宋霁初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扯着嗓子喊唐修远，唐修远被宋霁初惊醒，看样子小姑娘是做噩梦了，将小姑娘搂在怀里，好让小姑娘安心些。 宋霁初只觉得天旋地转，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在梦里，唐修远也是这般抱着自己。 宋霁初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眶，用力挣脱了唐修远的怀抱，也用力捶了唐修远一下。 唐修远一声闷哼，从前宋筠说宋霁初力气大，唐修远还不信，现在是信了。 “别怕，别怕，是梦，我在这儿，我在。”唐修远顾不上自己结结实实挨了宋霁初一拳，只是抱着小姑娘的胳膊，让小姑娘尽可能的冷静下来。 宋霁初再次挣脱了唐修远的手，直接上来扒了唐修远的衣裳，对着唐修远的后背，摸了又摸，屋里只有月光，宋霁初看不清唐修远的后背，只能靠手摸，只摸到了唐修远背上早已结痂的刀伤，没有新的伤口，也没有血，才算缓过气来。 宋霁初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床上，是在主屋，是在京城的临江王府。一旁的唐修远赤裸着上身，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一双大手，温柔的帮自己擦掉眼泪，唐修远的手，因为常年习武，布满了茧子，唐修远的双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宋霁初才有了真实的感觉，是梦，只是梦。 宋霁初掐了自己一把，疼的，是梦，幸好是梦。 “做噩梦了？”唐修远一点儿也不恼，声音很温柔，宋霁初不太能看得真切唐修远的脸，但也能感觉到，唐修远的温柔，“梦到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在唐修远的记忆中，好像还真没什么东西，能吓到宋霁初的，两个孩子会被毛毛虫吓到哇哇哭，宋霁初却完全免疫。失控的马匹可以把京城的高门贵女们吓的花容失色，宋霁初却会纵马上前帮忙。 宋霁初突然抱住了唐修远，“你没事就太好了。” 这是，在担心我吗？唐修远突然很欣慰，小姑娘是在担心自己。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唐修远打诨道。 “方才，我梦到，我们在船上，我从二层的船舷上掉了下来，你接住了我，却万矢齐发，死在乱箭之下。”宋霁初说着，又开始抽泣起来，梦中的场景，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抱唐修远也抱的更紧了。 那样的场景，光是想想，宋霁初就觉得心痛的喘不上来气。 自己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梦，宋霁初害怕极了，生怕梦中的场景，是未来某一天真实会发生的事情。宋霁初知道，唐修远是武将，是大魏的王爷，肩上担着大魏的安危，西戎已灭，还有北狄和东夷，甚至还有其他蠢蠢欲动的异姓王和皇子，未来的某一天，或许真的会马革裹尸，但宋霁初不想这样，宋霁初也自私的想唐修远能好好活着。 “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害怕。”宋霁初几乎用哀求的语气同唐修远说道。 “好，我答应你，我不会死的，”唐修远也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有你和孩子们在，我也舍不得死。” 月光透过天窗，照在屋里，宋霁初散着长发，宋霁初的头发很好看，又黑又亮，有月光的加持，好像还会发光一般。 这些海寇，当真这般厉害吗？也不知道临江那边，是否应付的来，明天传信临江，关于海寇的消息，还是得再详尽些，才好上呈圣上。 第256章 贪墨军备，欺君罔上1 清晨，天还未亮，唐修远像往常一样，起身、练武，出门上朝。昨日刚参了两人，今日就不参了吧，唐修远翻了翻桌子上的折子，又重新放了回去。宋霁初还在睡，现在宋霁初睡觉能安稳些，像唐修远早上起床，一般都惊不醒宋霁初，不像两人刚成亲的时候，稍微有点儿动静，宋霁初就醒了，活像只机敏的小猫咪，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唐修远听宋筠说过，宋霁初原先睡觉很老实，也睡的很沉，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家里遭了贼，都不一定能吵的醒宋霁初。后来在京城住了几年，睡觉就很轻，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得。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在王府，宋霁初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不会有任何人打扰宋霁初。 唐修远已经出门上朝了，宋霁初确实还睡着。 …… “圣上，臣参临江王贪墨军备，致使边关军备空虚。”御史大夫付泽一马当先，弹劾唐修远。 “臣参临江王假死欺君，罪不容诛。”御史大夫艾旭也站了出来。 一般的事情，动不得唐修远，贪墨军备，欺君罔上，可是大罪，就算是异姓王，也得脱层皮。 唐修远假死一事，圣上不仅完全知情，甚至是圣上和唐修远一同策划的，根本算不上欺君，只是牵扯到西北军备，自然事关重大。 “父皇，儿臣以为，自当严查，若是无中生有，也能还临江王清白。”大皇子舒王最先反应过来，“艾大人稍候，付大人，可有证据？” “汉桂靠近边境，自然对边关军备之事，多有耳闻。臣已从汉桂取得证言，请圣上过目。”付大人呈上了折子。 艾大人也应声，暂时退到了一边去。 汉桂？也就是说大公主也参与进来了，大公主参与进来，就是邓荣妃参与进来，也就等同于大皇子舒王参与其中。 “父皇，儿臣听闻，五弟曾派人去过边关，或许有别的什么收获。”说话的是三皇子平王。 五皇子庆王的人，前脚离了京，后脚唐修远就得了消息，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处，自然也有办法探得一二，只是不知，五皇子庆王，派人去边关是做什么的。 “父皇，儿臣幼时，常听父皇提及边关艰苦，提及当年与西戎一战，惨烈无比，儿臣无能，不能为父皇分忧，便想着派人到边关，祭拜我大魏为国捐躯的将士，也算是尽儿臣的一片心意。”五皇子庆王避重就轻。 唐修远心里有个怀疑，五皇子庆王派人去边关祭拜是假，去查当年事才是真。宫中早有传言，当年与西戎一战中，不仅仅是临江王府上下全体殉国，圣上也有一个小皇子，死在了当年的战场上，莫非五皇子是为了查当年的小皇子？这个小皇子如果还活着，如今也该二十多了，圣上又向来心软，说不定顾念当年之事，真会好好补偿补偿小皇子，日后大位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可听到什么事？”圣上开了口。 “父皇明鉴，边关军备，乃高度军事机密，儿臣不敢妄加打探。”五皇子庆王是年纪小，但不是傻，今日如此，明显是大皇子舒王要和唐修远打擂台，其中有没有二皇子衍王和三皇子平王的手笔，五皇子庆王不知道。上头几位兄长，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五皇子庆王才不会傻到自投罗网，五皇子庆王想的是，作壁上观，看他们鹬蚌相争，斗得你死我活，再坐收渔利。 只是三皇子平王，未必会让五皇子庆王的想法，如此顺利进行。 “祭拜我大魏将士，这是好事，五弟怎么不早早秉明父皇，光明正大的前往？”三皇子平王继续发难。 “三哥所言极是，父皇，儿臣久居京城，与西戎一战，又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儿臣这才想着，先派人到边关，打探清楚当年之事，在向父皇请旨，许儿臣亲去边关，祭拜我大魏英灵。”虽然五皇子庆王根本没这个打算，如今只能顺着往下说。 圣上点了点头，让五皇子庆王起身，五皇子庆王暂时松了口气，去趟边关也好，省的他们斗法伤了自己。 “付大人，诚如庆王殿下所言，边关军备，乃高度机密，汉桂从何得知，付大人又从何得知？”唐修远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付大人既言本王贪墨军备，可曾找到本王贪墨了何物，又是如何处置这些东西的？” “父皇，儿臣收到封密信，请父皇过目。”大皇子舒王拿出了封信，恭敬的呈了上去。 信，是汉桂王世子写的，也就是大公主的儿子，大皇子舒王的外甥，圣上的外孙。 汉桂王世子年纪尚小，又血气方刚的，被旁人说了几句，就沉不住气，当真去查探边关军备一事。而让汉桂王世子这么做的，不是什么旁人，正是他的亲生母亲大公主和亲舅舅大皇子舒王。 圣上直接沉下了脸，边关军备大事，就这样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刺探了出来，边关这么多将领都是做什么吃的。 “圣上，边关军备，事关我大魏安危，若无圣旨，任何人不得查访泄露，汉桂此举，难不成是有造反之意，臣恳请圣上，早做打算。”唐修远拱手称道。 “臣恳请圣上，早做打算。”不少武将都应声附和唐修远，大魏边关军备外泄，后果不堪设想。 “圣上，汉桂绝无此意。”大公主本来在殿外候着，等圣上看完了书信，召自己觐见，听见大殿里传出这样的声音，哪里还能坐得住，写信的，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如果圣上当真怪罪，汉桂王十有八九会直接把儿子推出去，反正汉桂王也有了更立世子的想法。 “圣上，臣参大公主干政，如今朝会，大公主出现在此，于理不合。”唐修远刚想说什么，就被文官堵住了。 “父皇，汉桂一心为朝廷着想。”大公主又喊了句。 “父皇，大姐也是关心则乱。”大皇子舒王赶忙上前劝和。 文官的嘴，向来得理不饶人，后宫不得干政，唯一能破除这条规矩的，只有长公主，长公主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没人敢在长公主面前哔哔。宋霁初说女子本就艰难，大公主尚且因为出现在大殿上而被弹劾不合规矩，更不用说其他女子。 唐修远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或许，宋霁初希望的，女子可以同男子一样，读书识字、参政议事、行医问药、仗剑天涯、经商赚钱，有一天真的会实现，只是这条路，一定不好走。但这条路，唐修远也希望，能有人走下去，如果没有人，自己和宋霁初，愿意做领路人，为天下的女子，多争一条出路。日后，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女儿，女儿的女儿的女儿，可以不用一直困在深宅大院。 思及此处，唐修远握紧了拳头。 “大公主退下。”圣上开了口。 侍卫上前，请大公主出去，大公主还想说什么，也没敢继续说下去。 第257章 贪墨军备，欺君罔上2 “付大人，本王到底贪墨多少军备，换了多少银子，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圣上和诸位大臣都听一听。”唐修远暂时按下了汉桂的事情，又把话题放回了自己贪墨军备一事。 汉桂的事情不是不要说，而是要说，还要把背后涉及的人，都说个清楚明白。 “临江王不必拿话激下官，下官自有证据。”付大人怼了这么一句。 “圣上，临江王贪墨情况，下官已详细记载，请圣上过目。”付大人也呈上了本折子。 “付大人还有这样的本事，看来是御史台误了付大人，付大人该去刑部才是，二哥你说呢。”三皇子平王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谁也不帮，谁也不理，只想看所有人倒霉。 二皇子衍王没理三皇子平王。 “圣上，臣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东西，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臣还是知道的。即便临江王贪墨一事成立，也该是边关守将上奏，付大人是文官，又一直在京城，是如何得知这些，臣想不明白。”圣上在看折子，罗将军站出来。 不仅仅是罗将军，武将们几乎是一边倒的站在了唐修远这边。 文官、武将本就是互相看不顺眼，文官嫌武将们只会舞刀弄枪，武将们嫌文官只会耍嘴皮子。 后来在先帝和圣上的努力下，文官武将们联姻不在少数，文官和武将的矛盾，才算是得以缓和些。唐修远是武将，也是大魏战神，二十多年前，临江王府对抗西戎，全体殉国，只留下唐修远这一根独苗。现在，唐修远依旧扛着大魏安危，是令北狄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再加上临江王夫妇光风霁月，每月上缴国库一百万两。就算之前唐修远发疯了一样弹劾朝臣，武将们也没有对唐修远有太大意见。 “父皇，儿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还是先委屈临江王几日的好。”大皇子舒王旁敲侧击的说道。 “兵部、户部。”圣上并没有理会大皇子舒王，汉桂能掺和进来，大皇子舒王不可能不知情。 “臣在。” “你们也看看。” 圣上把大皇子舒王和付大人递上来的东西，交给了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兵部尚书掌管兵部多年，所有军备物资都是从兵部出单子，再由户部统一调配，送往边关。 “圣上，书信上的内容，纯属胡编乱造。”兵部尚书一目十行的看完后，给出了结论，“边关军备，圣上手中一份、兵部存一份、户部存一份、边关守将手中一份，一共四份，臣可着人立即回兵部，将兵部备份取来。” “臣与兵部意见一致。”户部尚书也是这个意见。 二人并不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但一眼就能看的明白，书信上的内容，都是编的。 “圣上明察，前几年，国库空虚，边关军备略有不足，户部、兵部皆有账目可查。”军备事关重大，不少事情都是圣上一手操办的，圣上打眼一看便知真假，之所以把东西交到兵部和户部手中，也是让众人，尤其是几位皇子看清楚。 付大人不由得神色一动，自己递上去的折子，完全是依据书信，统计出来的，如果书信有误，折子上的内容，也自然有问题。 “临江王戍守边关的几年时间里，多亏王爷，边关军备才能逐渐充盈，兵力强盛，边关百姓生活安定。如今提及王爷贪墨军备，臣以为，纯属无稽之谈。”兵部尚书表明立场。 “付大人奏折中载明，临江王贪墨，牲畜、粮食、兵刃、丝绸等，可据臣所知，户部从未向边关运送牲畜、丝绸，运送的所有兵刃，均由兵部统一制定编号，若临江王当真贪墨，兵刃不比其他物品，方便脱手换成现银，自然一查便知其下落。”户部尚书拱手说道。 “圣上，臣孟朗有话要说，”孟将军站了出来，“臣十八参军，后一直在边关戍守，至今已超过十年。圣上体恤臣多年劳苦，特准臣回京养伤，臣不胜感激。” “臣以为，既然是边关之事，自然需要有熟悉边关之人来说，更为合适，臣蒙受天恩，自当为圣上分忧。” 圣上点了点头，示意孟将军说下去。 “朝廷送来的物资，多为粮食、冬衣、碳火、药材和兵刃，从未运送过牲畜、丝绸。牲畜是当地百姓圈养的，丝绸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带来的。臣记得，臣刚到边关时，牲畜和丝绸贵的离谱，后来是王爷到了边关，牲畜和丝绸的价格，才稳定下来。臣在边关多年，与家中多有信件往来，信件中也多次提及此事。臣相信，不仅仅是臣，边关将士不少，给家中的书信中，定多多少少有所提及，圣上一查便知。” “诚如付大人所言，若王爷当真贪墨牲畜、丝绸，边关牲畜、丝绸的价格缘何逐渐趋于稳定，直至王爷回京几年后，依旧没有太大变化。” “圣上，付大人久居京城，不了解边关形势，也无可厚非。”唐修远朝圣上行了个标准的礼。 “臣初到边关，因北狄肆虐，时常侵扰我大魏边城，只是民不聊生。牲畜、丝绸、香料、药材等的价格，是京城的好几倍，甚至十倍。臣不敢愧受皇恩，与北狄几经厮杀，总算稳定边城情况，边关物价也勉强可以与京城物价持平。” “粮食、冬衣、炭火、药材，是边关最紧缺的物资，臣不敢有失，接到物资后，一部分留至军营，一部分分发城中百姓，物资来源、用途，笔笔皆有记录，存于边关州府县衙库房。” “至于兵刃，正如户部尚书所言，所有刀兵，皆有编号，由编号对应到具体兵士，件件记录在案。” “臣在边关多年，也会做简单的记录，现存于王府书房，臣亦可派人回府去取。” 别说这种事情真的没有，就算真的有，唐修远想做，也不可能让任何人查出蛛丝马迹，王府暗卫是做什么的。 “临江王说的轻巧，焉知不是你可以伪造出来的。”二皇子衍王开了口。 二皇子衍王也参与进来了，很好，一件事情一件事情来，不着急，慢慢说。 几位皇子向来喜欢让手下人做这些事，把自己摘得干净，现在看来，这么大的事情，手下人扛不起。 “这个不难，从京城至边关，来回一个月也够了，自可取得州府县衙库房中的记载，同王府中留存的记录相比对。刑部也有不少仵作，字迹是谁书写，是新是旧，一验便知。”唐修远语气坚定。 第258章 贪墨军备，欺君罔上3 大皇子舒王脸色很难看，唐修远既然敢这么说，就证明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汉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活该被秋后算账。 大皇子舒王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边关军备一事，自己身为皇子都不清楚，汉桂能做到这一步，也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可惜，被兵部和户部一眼就看出了真假。 如今已经扯上了汉桂，当初自己保证不会牵连汉桂王世子，才说服大姐帮自己，虽然大皇子舒王不希望汉桂如何如何，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大姐那边，看来是没法交代了。 “圣上，臣，身正不怕影子歪，臣自请禁足王府，待此事水落石出。”唐修远以退为进。 如果圣上真的应了唐修远，武将必然群情激奋，文官和武将的梁子，就结得大了。如果圣上不允，就代表圣上相信唐修远，必然有人要倒霉，反正倒霉不会是唐修远。 “临江王莫急，艾大人还有话要说。”大皇子舒王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么句话。 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私底下商量好的，贪墨军备是大皇子舒王找的罪名，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成也汉桂，败也汉桂。欺君罔上则是二皇子衍王找的罪名，若这个罪名能坐实了，前面的事情，倒也好揭过了。 艾大人被点了名，虽然艾大人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臣参临江王假死欺君，罪不容诛。” 说完艾大人便跪下了，不管怎么样，姿态要做足。 “临江王离京剿匪，后中毒昏迷，经臣查实，临江王并未中毒，临江王妃也假借临江王中毒之名，变卖临江王府产业，临江王府上下，联手做局，玩弄朝廷于股掌之中。” “此乃当时交易的文契，户部皆有备份。” “圣上明察，京中酒楼，鱼龙混杂，人员众多，也是京中消息集散之地，酒楼杏花村中常有各种消息，此乃证人证言，均出自杏花村。” 看来这位艾大人，准备还挺充分。 杏花村，就是宋家大姑娘宋雯华自甘堕落，弹箜篌卖笑的那个酒楼。司家与宋大姑娘宋雯华和离，是直接捅到了圣上面前，圣上自然知道杏花村。 “本王奉圣命剿匪，捉拿西戎和北狄的细作，有便宜行事之权，自然不算欺君，王妃为配合本王，只得假戏真做。”艾大人还想说什么，被唐修远堵了回来。 艾大人想说的是，杏花村的人，就在宫门口，随时可传召进宫，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姑娘宋雯华。 圣上从内官的手里，接过递上来的证人证言，最后的落款处，看到了“宋雯华”三个字。 “临江王假死，是朕的主意。”圣上开了口。 艾大人一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在宫门口的大姑娘宋雯华，也看到了临江王府的马车，知道是宋霁初来了，忍不住狠狠地啐了一口，“呸，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大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临江王假死是圣上的旨意，自然也就不存在欺君罔上一事。临江王贪墨军备，决定性的证据是圣上手中的那封信，也被兵部和户部认定为胡编乱造，众人都很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临江王会平安无事，至于谁会倒霉，就未可知了。 “圣上，”郑国公刚开口，就被唐修远的声音遮住了，既然是唐修远说话，郑国公自然要让着唐修远先来。 “臣参大公主、舒王殿下、衍王殿下、平王殿下、庆王殿下、汉桂王窃取国家机密、编织罪名、残害忠良。”唐修远把殿上的几位皇子，外带刚才被带走的大公主，以及远在汉桂的汉桂王，一起参了个遍。 郑国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虎还是你虎。 “臣参大公主干涉朝政，参汉桂王窃取军备机密，参付大人、艾大人大不敬。”郑国公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郑国公就算是为数不多的国公，对上这位圣上噶好难过，也不敢把参几位皇子放在明面上，如果是先帝，郑国公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不可否认，今上是个好皇帝，国库充盈、边关安稳、吏治清明，但今上不是位好父亲。凡是涉及诸位后妃、皇子、公主，从来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反倒是还会留后手处置针对后妃、皇子和公主的官吏。放眼满朝文武，估计也就只有临江王唐修远敢直言不讳的参诸位皇子公主。 而后不少人附和郑国公，为什么不附和唐修远，因为不敢，大皇子舒王、二皇子衍王、三皇子平王、五皇子庆王，再加上现在年纪尚小的八皇子，下一任君主有且仅有这五个人选，一口气参四个，再头铁，也不能头铁到这个地步。 “边关军备，涉及大魏安危，若无圣命，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探，大公主和汉桂王私自打探，并将消息泄露给舒王殿下，其情可悯，其罪当诛。” “舒王殿下、衍王殿下，无真凭实据，即安排人手弹劾朝臣，如此上行下效，国将不国。” “平王殿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落井下石，浑水摸鱼，亦助长朝臣置身事外之意。” “庆王殿下，无圣命，擅自遣人至边关，因庆王殿下身份特殊，难免令边关将士产生困扰，不知圣命亦或是庆王殿下之令。” “臣自幼封王，又得太后垂怜，抚养长大，臣无惧流言蜚语，只做圣上的纯臣、孤臣。臣一人之名，算不得什么，纵使粉身碎骨，也难报圣上大恩。” “臣在边关几年，边关生活清苦，将士们从不喊苦喊累，臣起先不明白，将士们同臣说，边关是大魏的第一道防护线，只有守好这道防护线，远在家乡的父老乡亲，才能安居乐业。臣，深以为然。” “边关将士，披坚执锐，马革裹尸，他们舍下家中妻儿老小，抛头颅洒热血，日夜巡防，抵御外敌。将士们不惧生死，不怕艰难，他们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北狄人手里，但臣不想他们死在内斗，死在自己人手里。” 唐修远的话，让武将们感同身受，将士们从来不怕战死沙场，相反，作为将士，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最光荣的死法。但将士们也害怕，害怕最后自相残杀，死在自己人手里。 “圣上，临江王所言极是，我大魏男儿，铁骨铮铮，无惧生死，可也不想死的，窝囊。”罗将军想了半天，憋出了“窝囊”二字。 “圣上。”武将们呼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 第259章 贪墨军备，欺君罔上4 “圣上，老臣有话说。”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大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这位老大人，是习温习老大人，曾做过圣上的老师，也是几位皇子的老师。习老大人平时很少上朝，一个月三十天，能老老实实上朝三天，就已经很好了。圣上许习老大人致仕，回乡养老，偏偏老头脾气倔得很，偏不。 今日也是赶巧了，这位习老大人，来了。 朝会一开始，就被付大人和艾大人搅和了，就连圣上都没注意到，习老大人今日来上朝了。 唐修远跪在地上，没敢抬头。 圣上是九五之尊，杀伐决断，令人心生畏惧，但唐修远并不怎么害怕圣上，但是害怕这位习老大人。唐修远幼时，也很幸运的被习老大人指教过一段时间，那种感觉，真的，生不如死，也可能因为唐修远本来就对书本子不怎么感冒，截止到现在，唐修远会看的书，也就只有兵书和史书，而已。宋霁初看书又多又杂，四书五经、正史野史、天文地理、医术药理、农耕桑蚕以及话本子，只要能找来的，宋霁初基本都是来者不拒。唐修远当年弃文从武的主要原因有二，一是自己从小体弱多病，习武可以强身健体，二便是因为这位习老大人。 “圣上，教不严，师之惰，老臣愧对先帝，愧对圣上。”习老大人上来就磕头请罪，其他人不知道如何，反正唐修远是不由得抖了抖。 习老大人还算教不严，唐修远打死也不认可。 “老臣未能鞠躬尽瘁，致使诸位皇子学业荒废，行为不端的行为不端，置身事外的置身事外，是老臣之罪，老臣辜负皇恩，愧为帝师。”习老大人依旧跪在地上，小老头身形佝偻，却是言辞铿锵。 唐修远记得，唐修远也会永远记得，小时候同诸位皇子一起读书，因某位皇子迟到了一刻钟，习老大人直接请出了先帝的画像，让诸位皇子在先帝的画像前立誓，日后，也在先帝的注视下读书。当时，习老大人也是这样一副神情，即便时隔多年，唐修远依旧记忆犹新。 “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几位皇子也是怕了习老大人，立即跪下请罪认错。 唐修远偷偷看了看圣上的脸色，圣上的脸色和当年习老大人请先帝画像出来时，诸位皇子的脸色简直一模一样。唐修远合理怀疑，习老大人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过圣上。 “圣上，臣还有一事启奏。”圣上在犹豫，唐修远也知道面对自己的儿子，圣上不会处置的太痛快。 “臣收到临江密信，信中言明，沿海一带，时有海寇侵扰，臣妻自幼长在广陵，对海寇略知一二，提醒臣，海寇出自东夷，只是多年未曾侵扰大魏子民。经查，此次海寇确实出自东夷，临江是臣的封地，臣自请就藩，歼灭海寇，护我大魏子民。”这是唐修远第二次请求就藩。 …… 圣上到底没给个准信，几位皇子、大公主还有唐修远就藩的事情，都没有准信。 唐修远从宫里出来，就看见自家的马车停在宫门口，能驱动王府马车的人，只有宋霁初，而一旁的水杉和宋筠就差把“我不知道”写在脸上了。 唐修远掀起帘子，上了马车，宋霁初确实在马车里。 宋霁初见到唐修远无事，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别说是专门过来接自己下朝回府的，两人成亲一年多了，不管天气多差，可从来没有过。 “我来接王爷回府。”宋霁初笑嘻嘻的说道。 “真的？”唐修远显然不相信，“我不信。” “真的。”宋霁初一脸认真。 “嗯？”唐修远“嗯”了声。 “好吧，不是。”宋霁初投降了，确实不是。 “是我想出来逛逛，正好看到杏花村的人鬼鬼祟祟的往宫门方向走，我不放心，就跟过来看看，想着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是来接王爷下朝回府的，也算合情合理。” 确实合情合理。 唐修远也松了口气，不是像上次一样，朝会还没结束，就有人故意把消息透给了宋霁初。小姑娘还是知道关心自己这个王爷的，唐修远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弧度。 “是出什么事了吗？今天朝会时间挺久的。”宋霁初问道。 “没什么，”唐修远拿了个垫子，塞在小姑娘身后，让小姑娘能靠的舒服些，“那几位，找人弹劾我贪墨军备，欺君罔上。” “这还没什么？”宋霁初瞪大了眼睛，随便拉一条出来，都是能问候九族的。 “我这不是没事吗？”唐修远挑了挑眉，“莫须有的事，自然无事。” 马车不知道碾到了什么东西，颠了一下，宋霁初不小心磕到了手肘，唐修远敲了敲马车，让马车行驶的稳当些，也顺手把宋霁初拉进了自己怀里，免得宋霁初再磕了碰了。 挽起宋霁初的袖子，看到手肘确实没伤到，唐修远才把宋霁初的袖子放好。 到底是硬刚几位皇子，临江王府虽然行端影直，但也架不住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圣上的信任，是件很微妙的事情，今日可以不发作，明日可以不发作，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保不齐哪天要发作。 宋霁初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往唐修远身边靠了靠。 “咱们，很快就能回临江了。”唐修远感觉的到小姑娘的情绪变化，拉起小姑娘的手，另外提起一事，“我同圣上提了海寇的事情，圣上不置可否，应该也八九不离十了。” 海寇侵扰临江，自己这个临江王自然要身先士卒，今日诸位武将都很给面子，又有习老大人在，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宋霁初不喜欢京城，一点儿也不喜欢，纵然京城再繁华热闹，宋霁初还是不喜欢。还是广陵好，广陵虽然只是座小城，却承载着宋霁初所有美好的回忆。虽然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也不仅仅是广陵的宋姑娘。 “当真能回广陵？”宋霁初抬头看着唐修远，一双眸子亮闪闪的。 唐修远点了点头。 “真好，我好想回广陵，做梦都想。”宋霁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到了可以回广陵这件事上，也完全无意识的抱住了唐修远，像是在抱一个比自己体型要大很多的娃娃。 临江一定是个好地方，是父王母妃长大的地方，也是王妃长大的地方，唐修远很想去看看。 第260章 明旨 没有意外。 御史大夫付泽和艾旭，攀诬临江王府，二人在狱中绝望自裁，付家和艾家，在朝为官者，全部革职，不许入朝，子孙三代不得入仕。付泽这一支和艾旭这一支，流放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当日，杏花村的人，就在宫门口，不难查到，大姑娘宋雯华同杏花村的人在一起，一起候在宫门口。圣上本就因四公主大婚而不喜大姑娘宋雯华，后来司家和离，更是对大姑娘宋雯华厌恶至极，如今大手一挥，直接让大姑娘宋雯华入了乐籍，乐籍，也就是贱籍之一。 人说商贾下贱，商贾好歹也是平民，乐籍是贱籍。大姑娘宋雯华打小是被宋曜和范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一路顺风顺水，遇到最大的问题，应该就是圣上没有点她做王妃，反倒将她赐婚给了个门第出身都不如范家的。不过现在，范家也没什么资格取笑司家，范家因为范四爷和范夫人的事情，可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得到，还赔进去不少，范家在朝为官的，几乎都挂的是闲职，俨然已经被朝廷边缘化。偏偏又没人敢出来说什么，范夫人敲登闻鼓，告御状，污蔑临江王妃，临江王统管吏部，可不是要为王妃出出气。从高门贵女变为贱籍，简直比杀了大姑娘宋雯华，还要难受，更要命的是，乐籍严禁自戕。没入乐籍的，基本都是罪臣家眷，除非她们不记挂家中亲人，没人敢真的自戕自残。大姑娘宋雯华自然也不敢，从小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怎么会舍得做出自伤自残的行为，京城宋家父子三人，日后也还要做官。 …… 宋霁初对京城宋家的事情没兴趣，恶人自有恶人磨，大姑娘宋雯华如今怎样，宋霁初并不在意。 虽然还没有明旨下来，临江王府上下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此次离京就藩，或许，便不会回京了，该收拾的东西，自然要妥善收拾好。 扬州的临江王府，宋霁初小的时候跟着爹爹一起去扬州谈生意的时候，路过过几次，不曾想，现在自己倒成了扬州临江王府的主人。扬州临江王府多年无人居住，是得好好修缮一番。宋霁初琢磨着，这事儿自然得靠爹爹，在扬州，爹爹想办什么办不成。还是先等一等，等明旨下来了，再让爹爹安排人不急。 只是可惜了，大爷宋筠才刚成为京城商会会长，位子还没捂热乎呢，这就要一走了之了，大爷宋筠这么一走，京城商会不就又变回原来的老样子了吗？ 海棠依旧和宋家的铺子，肯定是要留下的，等回了广陵，宋霁初分分钟可以开一间比海棠依旧规模更大的书画铺子，宋霁初还想兴办女学，让更多的女子能有机会读书识字。 宋霁初整日兴致勃勃的研究这个研究那个，好像真的很快就能回广陵一样。圣上这边迟迟没有动静，自然也没有怎么处置几位皇子，也没怎么处置大公主和汉桂王，无非还是不痛不痒的训斥和罚奉，而已。只要是对上后宫和几位皇子，圣上从来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相比之下，付大人和艾大人，连同之前的京兆尹诸位官员，就有些炮灰了。 就在唐修远都有些担心，圣上是否真的会让自己就藩临江，别到头来，又是竹篮打水，小姑娘该多失望啊。 宫里的旨意到了。 圣上特命唐修远就藩临江，消灭海寇，也许唐修远携家眷就藩。 两个小的听不明白圣旨的意思，家里这些日的动静，两个小的也知道，这是要搬家了。可是母妃很高兴，整日都是笑眯眯的，母妃高兴，父王也很高兴，大家都很高兴。 明旨下来了，宋霁初就更忙了，行李物品要收拾，随行人员、留京人员要确定，有些人家还要安排道别。宋霁初整日里忙的跟个陀螺一样，相比之下，唐修远就清闲多了，吏部的事情，拿得起也放得下。 圣上给唐修远下了道密旨，从京城到临江，一路上山高路远，路上碰上些什么事情，许唐修远便宜处理。就算圣上没有密旨下来，唐修远也会这么做。唐修远是王爷，又是个不怕得罪人的王爷，只听圣命，旁的一概不理，放眼整个大魏，很难找到像唐修远这样不顾及其他人的。 京城与临江，相隔千里，京城王府的不少女使小厮，都是北方人，也未必愿意跟着临江王夫妇去临江。宋霁初打算在京城王府留一小部分人下来，专门看宅子，一部分人一起回广陵，还有一部分人直接放出去或者派到铺子、庄子里去。 唐修远身边的暗卫，跟临江王夫妇一起回临江，毕竟唐修远就藩临江，是要抵御海寇，王府暗卫在临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但是唐修远也留了个别暗卫在京城王府，方便将京城的动向随时传递到临江。 宋霁初身边的几个陪嫁女使，是要跟着一起回临江的。女使们年纪也渐长，宋霁初也计划着，等回到广陵之后，给女使们物色物色合适的人家，都是自己的陪嫁女使，宋霁初自然不会亏待她们。蔷薇和木兰本来就是广陵人，所以宋霁初一定会回广陵，再安排她们两个。芸香是京城宋家的家生子，之前范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京城宋家支撑不住，放了不少人出去，宋霁初就让人趁机将芸香的家人们赎了出来，现在是王府的奴婢。宋霁初还以为芸香会和家人们，一起留在京城，看看宅子也行，芸香却主动跟宋霁初说起，要跟着宋霁初一起回广陵。茜草是罪臣之女，身份特殊，怕是不好物色人家，日后跟着广陵宋家，自己做个小掌柜，还是可以的。剩下的锦葵和百合，百合年纪还小，还能在宋霁初身边再多留几年，锦葵年长，倒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扬州王府那边，只需宋霁初一封书信回去，广陵宋家就会安排妥当，完全不需要宋霁初操心什么。 扬州的临江王府，府门大开，开始有女使小厮们进进出出的，百姓们也知道，临江王要回来了，临江王妃，广陵宋姑娘，也要回来了。 第261章 又见胡杨 唐修远下朝回府的路上，意外的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唐修远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悄悄跟了上去。那人没察觉唐修远在后面跟着，在一间不大的铺子里想闲逛。 跟着唐修远的水杉有些不理解，为这要就藩临江，娘娘在王府忙的脚不沾地，王爷不回去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还开始闲逛了。这种档次的东西，可入不了娘娘的眼。 可等水杉看清那人的脸，也愣住了，那人，分明是胡娘子。 唐修远也很怀疑 胡杨当年是难产而亡，白果和白果的师父都未能把胡杨救回来。停灵三日后，唐修远亲自为胡杨安排后事，将胡杨葬在了一片风景不错的地方。胡杨已逝，眼前这人又是谁？ “王爷。”水杉小声的喊了声。 “是胡杨吗？” “属下看着像。”水杉说的含糊。 “不要跟王妃说。” 水杉应了下来，但是有一说一，宋筠也是王府暗卫，只要娘娘想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娘娘身边的几个小女使，打探消息也是灵的很。 “王爷，属下觉得，这事儿您亲自跟娘娘说，比娘娘查出来之后再说，要好的多。”水杉越说声音越小。 宋霁初发起火来，王府上下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再说眼看着要回临江，广陵宋家在临江地位超然，抗击海寇，也得依仗广陵宋家。 唐修远看了水杉一眼，没说话。 水杉不由得一颤，王爷和娘娘，自己都得罪不起。 唐修远回到王府，府里依旧是一片热闹场景，宋霁初忙着准备搬家，府里当然热闹。 “王爷回来了。”主屋里，女使们在收拾，见唐修远回来了，都退了出去，宋霁初上前迎接唐修远。 “我先把不怎么常用的东西收起来，等走的时候再收拾其他的。”宋霁初一边说一边给唐修远递了条干净的毛巾。 “殷家兄妹递了帖子来，王爷可要见见？”殷家兄妹自从被唐修远赶了出去，就没敢再往王府这边凑。殷明德确实不是做生意的料子，这才多久，就把铺子亏了个干净，生意做不下去，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铺子兑出去了。 唐修远说不管他们，是当真不管他们，临江王府不插手一点儿，殷家兄妹就算搬出临江王府来说事，对方也会收到叶樟亲切又友好的问候。 唐修远在京城，他们尚且捞不到什么好处，如今唐修远要就藩回临江，就更没什么东西，可让他们捞的了。 “你看着办。”唐修远心不在焉。 “王爷打算何时走？走陆路还是水路？”宋霁初有些没听出来，继续问道，圣旨上没说何时启程，决定权就在唐修远了，已经是秋天了，天气越来越冷，再等等河水结冰，想走水路也是不成了。宋霁初自然想走水路，水路快，而且不用长时间坐马车。 “你看着办。”唐修远好像没听宋霁初说什么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我看着办，我看着办，我要是能看着办，我还问你干嘛。 宋霁初窝了一肚子火，也不再跟唐修远说什么，带着女使们离开了，把唐修远一个人留在了主屋。 唐修远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小姑娘是生气了。也怪自己刚才心不在焉，没怎么听小姑娘在说什么。 桌子上还放着小姑娘的手稿，唐修远简单翻了翻，纸张皱皱巴巴的，应该是小姑娘认真修改了多次。手稿上写了不少东西，女学、书铺、药堂、绣坊……小姑娘的规划不少，不像是这几天才写出来的，倒像是计划了很久的样子。等回了临江，小姑娘的这些设想，也可以尝试一一实现。 用过午膳，宋霁初按照惯例，小憩一会儿，唐修远也挨着宋霁初，一起并排躺在床上。 但唐修远睡不着，唐修远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宋霁初。可今天见到的胡杨，又是怎么回事，唐修远不知道。如果胡杨当年没死，这几年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当年在边关，胡杨也是出了不少力，再说胡杨到底是孩子们的生母，如果胡杨真的活着，自己也该对胡杨负责。唐修远知道宋霁初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也会理解胡杨的事情。但宋霁初的目光，不仅仅在内宅，宋霁初想做的事，唐修远也希望宋霁初能实现。京城束手束脚，临江山高水远，正好可以大展身手，却要把宋霁初拉回内宅？唐修远不想。宋霁初想做的，也是自己想做的，这世道女子艰难，自己也想给女子，多一条选择的路。 唐修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跟烙烧饼一样。 宋霁初背对着唐修远，踹了唐修远一脚，“爱睡睡，不睡滚。” 唐修远一愣，小姑娘这是骂人了，两人成婚这么久，小姑娘一直都客客气气的，虽然有时候毒舌，这开口骂人，还是头一遭。 唐修远很高兴，伸手将小姑娘揽在怀里，却被小姑娘一把推开。 这是，真生气了。 唐修远又伸手想抱小姑娘，又被小姑娘推开了。 唐修远今天真的很奇怪，宋霁初说不上来，但总感觉唐修远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而且事情小不了。 唐修远用力将小姑娘扳了过来，小姑娘吃疼的嘤咛了声，却又倔强的闭着眼睛，不理唐修远。 “我知道你没睡，别不理我。”唐修远轻轻晃着小姑娘。 宋霁初还是没睁眼。 唐修远覆上了宋霁初的唇，宋霁初想再装睡，也装不下去。用力的推唐修远，又推不动，只好瞪大眼睛，警告唐修远，唐修远却是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个拥吻。 “还装睡吗？”唐修远有些耍无赖。 “你，你，你……”宋霁初又羞又气，“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唐修远好像很满意宋霁初的反应，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宋霁初。 “不正经。”宋霁初骂了句。 “有你在，我正经什么。”唐修远说着就要压上来。 宋霁初猜到唐修远想做什么，死命的摇头，青天白日的，要闹什么。 唐修远也不理会宋霁初，还是将宋霁初死死的压在身下。其实唐修远也没想做什么，只是小姑娘不理人，所以只能采取些强制手段。 第262章 囡囡和阿远 “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嘛。”唐修远语气可怜，好像只被欺负了，耷拉着耳朵的大狗狗，委屈得不行。 搞搞清楚好不好，现在是谁欺负谁。 “是你先不理我的。”宋霁初脸红的要命。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唐修远把头埋在宋霁初脖颈间，胡乱的吻着，真像只讨好主人的大狗狗。 领口被唐修远蹭得乱七八糟，宋霁初捶了捶唐修远，让唐修远不要胡闹，唐修远也不予理会。 “王爷。”宋霁初瞪着眼睛警告唐修远。 “别叫我王爷，叫我名字，”唐修远丝毫不收敛，继续在宋霁初脖颈间蹭着，“囡囡。” 宋霁初脸红到了耳朵根，只有祖母爹娘和哥哥嫂嫂会这么叫自己，唐修远怎么叫，还偏偏是这种情况下。 “囡囡。”唐修远又唤了一声。 “王爷……” “叫我名字。”宋霁初想说什么，被唐修远强硬的堵了回来，唐修远又是委屈巴巴的看着宋霁初，好像宋霁初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一样。 “唐修远。” 虽然宋霁初是叫了自己的名字，听着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宋霁初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小没良心的。”唐修远不轻不重的捏了宋霁初一把。 小小的人，被压的动弹不得，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唐修远真想狠狠的欺负欺负小姑娘。 “囡囡乖，好好叫。” “阿远。”宋霁初很小声的喊了句，圣上私底下也这么喊唐修远。 “大声些。”唐修远还是不满意。 “阿远。” “真好听，再多叫几声。” “阿远，阿远，阿远。”宋霁初重复着唐修远的名字。 能从小姑娘嘴里听到些好听的，也不错，唐修远准备起来，“不闹你了，睡吧。” 宋霁初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宋霁初觉得唐修远有事瞒着自己，想问问唐修远，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困？”唐修远问道。 “不怎么困。” 唐修远可来了精神，一双大手，在不安分的在宋霁初身上游走。 “王爷！”宋霁初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叫我什么？” “阿远。” 屋子里，很快传出暧昧的声音。 …… 宋霁初是被饿醒的，醒的时候，唐修远还躺在自己身边，天也黑了，屋里点着灯，宋霁初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时辰。熟悉的事后感也提醒着宋霁初，方才两人有多荒唐。宋霁初很快就败下阵来，一边哭一边求饶，唐修远却是发了狠，好像宋霁初会逃走一般。身上是干爽的，但屋子里还是暧昧的味道。 “醒了。”唐修远揉了揉眼睛，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宋霁初浑身上下都是疼的，没好气的踢了唐修远一脚。 “饿了吧，先吃点儿东西。”唐修远也不恼，从床头的拿了些糕点心过来。 夜里有些凉，宋霁初不由得抖了抖，“不要，我要吃面片儿汤。” “等下让杜嬷嬷给你做了当早饭。”唐修远随口说道。 “早饭？现在什么时辰？”宋霁初完全没概念。 “寅末卯初了。”唐修远揉了揉宋霁初乱糟糟的头发。 唐修远本来没想的，小姑娘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唐修远着实受不住，折腾得太狠，小姑娘直接睡了过去，一睡睡到现在。小姑娘在京城吃过不少苦，却从未想过，要害任何人，善良、热烈，只是偶尔嘴巴不饶人。唐修远贪婪的在小姑娘身上汲取温暖，也害怕小姑娘会逃，希望这个小太阳，只做自己的太阳。 屋里还暗着，唐修远也能隐约瞧见，小姑娘又红起了脸颊，生硬的把点心塞给了唐修远，又躺了下去。 背后是唐修远的嬉笑声，小姑娘脸皮薄，臊的不行。 “睡吧睡吧。”唐修远收起了笑声，小声的哄着宋霁初，“要我给你讲故事吗？” 换来的又是宋霁初的一脚。 …… 天光大亮，宋霁初睡饱了才起来，唐修远没去上朝，坐在床头写写画画的。见宋霁初醒了，也放下了手里的笔墨纸砚，扯了扯床头的彩绸，让女使们进来。 等宋霁初洗漱完毕，刚做好的面片儿汤也出现在了餐桌。宋霁初要饿死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先吃了个痛快。 唐修远也没打扰宋霁初，等宋霁初吃饱喝足才慢慢开口。 “殷家兄妹，不用理会他们。” “什么时候回去，你说了算，想赶着回去过年，就早点启程。水路陆路都行。” “宋筠暂时不回去，京城商会还得靠他稳一稳。” “你不是要哥哥保护我吗？”宋霁初拿起了块水果，塞进了自己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 “我亲自保护你，我可比你哥厉害多了。”唐修远这话极具暗示性。 “那就有劳王爷了。”宋霁初假装没听懂，梗着脖子说了这么一句。 “囡囡，昨天不是说好了吗，叫我名字。” 昨天的回忆，宋霁初想都不想去想，太荒唐了。 “还是说囡囡忘了，让我好好帮囡囡回想下。” 宋霁初平白抖了抖，自己浑身疼的要命，再多来几次，宋霁初真的受不住。 “阿远。”宋霁初能屈能伸，该低头就低头。 唐修远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 “哼。”宋霁初撇了撇嘴。 “昨天想问什么？”唐修远知道宋霁初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只是没开口询问而已。 宋霁初点了点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不想说，我就不会多问。”即便二人是夫妻，也会有些小秘密，就像唐修远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就是画师沐雨一样。 “你信我吗？”唐修远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对唐修远，宋霁初自然是相信的。 “有件事，我想跟你，但没想好怎么说。”唐修远不也不想瞒着宋霁初，两口子过日子，自然要坦诚布公，而且，还涉及胡杨，涉及孩子们，涉及他们的以后和未来。 “嗯，你想好了，再同我说，也是一样的。”宋霁初又拿了块儿水果，往嘴里塞。 从前，唐修远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无条件信任自己，包容自己，即便是胡杨，唐修远也隐瞒了很多。有宋霁初在，唐修远也在努力学习着如何爱人，如何和家人相处。天地之大，唐修远不再是孤家寡人，也不仅仅是大魏的临江王，更是孩子们的父亲，宋霁初的夫君。 第263章 真假胡杨1 宋霁初不喜欢京城，有了唐修远的话，自然是想尽快离开京城，入冬前应该就能到家了。 唐修远除过日常上朝之外，基本都会留在府里，同宋霁初一起打理搬家事宜。也会跟宋霁初一起去拜访京中好友，虽然宋霁初在京城，也没太多好友。大长公主、长公主和郑国公府是一定要去拜访的。小霍太太和罗姑娘那边，宋霁初就是自己去了趟，小霍太太眼瞅着就要生产了，只是姚阁老不希望小姚大人夫妇同临江王府有太多往来，宋霁初也不想回回见着姚阁老，姚阁老都是拉着张脸，姚阁老府上去的一直都很少。 这日散了朝，唐修远想着，自己虽然是王爷，但也是广陵宋家的女婿，第一次回广陵，第一次上门，不是得表示表示吗？所以唐修远让大爷宋筠陪自己去挑挑礼物。 宋霁初还在安排离京的事情，府中上下依旧是乱糟糟的一团，回广陵走水路，马车也要备好，有可能这一路上要水路、陆路交换着走。 “娘娘，门口有人闹事。”小女使着急忙慌的跑进来跟宋霁初汇报道。 “怎么回事？”不用宋霁初开口，蔷薇就先发问了。 “有位娘子堵在门口，非要见娘娘，侍卫们不让，她就在门口撒泼打滚，引了不少人围观。”小女使简单的说明原因。 临江王府又不是客栈，自然不是谁想来就来，宋霁初也不是平头百姓，每日想见宋霁初的人，都要排队递帖子，也不见宋霁初当真见了几个人。这种人，王府侍卫早就见怪不怪，拦着不许人进门。 那位娘子也是个厉害角色，在王府门口撒泼打滚，卖力吆喝，到底是女子，王府侍卫也不好真对那女子如何如何。 “可有报上姓名，说明来历？”蔷薇继续问道。 “那位娘子，说自己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胡杨，胡娘子。”小女使回答道。 “她说她是谁？”宋霁初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说大家都叫她胡杨，胡娘子。”小女使又重复了一遍。 胡杨？不可能，胡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死在了边关，是唐修远亲手料理的后事，怎么会出现在京城。前几日，宋霁初就觉得唐修远有事瞒着自己，唐修远也说有事想和自己说，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难不成就是胡杨。 “把人带到侧厅。”宋霁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 “看好孩子们，不许孩子们乱跑，当着那位娘子的面，去请王爷回府。”宋霁初很紧张，虽然自己是名正言顺的临江王妃，但在胡杨面前，宋霁初总有些底气不足。虽然胡杨无名无分，虽然唐修远也说会慢慢忘了胡杨，但胡杨在边关陪了唐修远许久，也是孩子们的生母，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断的。 如果，那位娘子，真的是胡杨，自己又该如何同她相处，宋霁初不知道。宋霁初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唐修远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是当真要自己同旁人分享唐修远，宋霁初打心底里不愿的。 “娘娘。”木兰轻声唤了宋霁初一声。 蔷薇和木兰是和宋霁初一起长大的，宋霁初的紧张，她们两个太熟悉了。 “上妆吧。” 胡杨的事情，几个女使多少都是知道些的，所以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如临大敌。 蔷薇想直接帮宋霁初化一个宋霁初平时出席宴会的妆容，不然怎么叫艳压群芳呢。 宋霁初摇了摇头，宋霁初是有些心虚，但，是因为胡杨是孩子们的生母，以及宋霁初现在有些吃不准唐修远的态度。胡杨和自己都在面前，抛除其他不谈，只说自己和胡杨两个人，唐修远会选谁？ 说到底，自己都是名正言顺的临江王妃，有什么，倒是不在乎什么，没有什么，反而更在乎什么。 宋霁初只上了轻轻的一层粉，就是很简单的日常妆容，宋霁初平日保养的极好，毛孔细腻的连毛孔都看不到，小脸儿嫩得仿佛能掐得出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前几天折腾的太厉害，脖子上的痕迹，还没有下去，即便擦了粉，还是隐约能看到些。 宋霁初也是简单的将头发挽了起来，穿着平日里居家的衣裳，出现在了那位娘子面前。 宋霁初并没有见过胡杨，也无法认定，眼前这位自称是“胡杨”的女子，到底是真是假。 那女子在屋里来回踱步，见宋霁初过来了，有些局促的立在了一旁。 “你是何人？到王府有何贵干？”宋霁初坐定，蔷薇就开了口。 “我没有名字，王爷叫我胡杨。”“胡杨”大方承认。 “你说你是胡杨，可有何凭证？” “要什么凭证，我就是凭证。”“胡杨”呛了回去，“我来做什么，我来找王爷，来找我儿子。” 蔷薇还想说什么，宋霁初抬了抬手，示意蔷薇不要说话。 “这位娘子不是找本宫的。”宋霁初一边说一边起身，语气完全听不出情绪。 “本宫已经着人去请阿远回府，娘子有话，不妨等阿远回府了再说。”多的一句话都没有。 阿远？阿远是谁？蔷薇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阿远是唐修远啊。蔷薇虚扶着宋霁初，径直走了，留那位“胡杨”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你这人怎么这样？”“胡杨”上前拉扯宋霁初，自然没有成功，蔷薇毫不客气的挡了回去。 “我们娘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娘子是找王爷的，与我们娘娘无干，我们娘娘能抽出时间见一见娘子，已经是不易。王爷公事未完，娘子稍侯片刻，我们娘娘就不奉陪了。” “王府家大业大，自然不会让娘子渴着饿着。” 在“胡杨”眼里，蔷薇只是一个奴婢而已，“胡杨”自然不放在眼里，“胡杨”又往前走了一步。 “娘子留步，娘子要是再往前，就休怪奴婢无礼了。”蔷薇横在“胡杨”和宋霁初中间，随时准备对“胡杨”动手。锦葵和芸香也跟在蔷薇身后，对“胡杨”形成了一个小型包围圈，木兰扶着宋霁初往外走。 一时间剑拔弩张。 第264章 真假胡杨2 “咳。”是男子干咳的声音。 唐修远回来了，大爷宋筠也一起回来了。 “王爷。”女使们齐齐向唐修远及大爷宋筠行礼。 隐约间，宋霁初觉得，这个“胡杨”好像不知道出现在眼前的两名男子，到底谁是唐修远。 “阿远，这位娘子找你，我就不打扰了。”宋霁初故意朝着大爷宋筠的方向说道。 “胡杨”有些吃惊，吃惊的神色在脸上转瞬即逝，但还是被宋霁初捕捉到了，这个“胡杨”有问题。 唐修远下朝后，就在马车里将亲王服饰换了下来，和大爷宋筠一起买礼物，两人穿着打扮其实差不多，但从穿着来看，确实不好分辨，倒是谁是王爷，谁是侍卫。 “王妃。”大爷宋筠反应很快，学着唐修远平日喊宋霁初的样子，管宋霁初叫“王妃”。 “囡囡一起吧。”这几日，宋霁初一直喊得是“阿远”，唐修远也一直喊宋霁初“囡囡”，“王爷”、“王妃”这么官方的称呼，倒是觉得，怎么说怎么不顺。 “好。”宋霁初也顺其自然的应了下来。 宋霁初给大爷宋筠使眼色，大爷宋筠大步上前，同宋霁初一起坐在了主位上，唐修远则站在了宋霁初身后，这么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唐修远像王府侍卫。 大爷宋筠和宋霁初都不开口，就等“胡杨”先说话。 “王爷，这样有意思吗？”“胡杨”一脸气愤的坐了下来，并不看主位的方向。“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唐修远有些恍惚，眼前的“胡杨”同记忆中的胡杨，却有几分相像。这几日唐修远也没闲着，递消息去了边关。当年从边关回京，唐修远也在边关留了人手，递个消息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比朝廷的八百里加急还要快。 边关传回的信息，胡杨的墓地，完好无损，唐修远留在边关的人手，也会定期给胡杨祭扫，没有任何问题。 事情又绕回了原点，当年胡杨是难产而亡，是白果亲自断定的，也是唐修远亲手料理胡杨的后事，绝无问题。那么眼前的这个“胡杨”又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与唐修远及其他暗卫记忆中的胡杨，如此相像。 唐修远走了出来，坐在了下首，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但屋子里没有人开口说话，空气中透露着诡异的尴尬。 宋霁初自然不会先开口，这是唐修远和“胡杨”之间的事情，也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大爷宋筠已经盘算着要不要和唐修远打一架，虽然自己不一定能打得过唐修远，但该出手的时候还是要出手的。 唐修远也没说话，关于眼前的这个“胡杨”，王府暗卫没找到太多线索，此“胡杨”是否是彼胡杨，唐修远不知道。 “许久不见，王爷安好，孩子们可还好？”没人开口，“胡杨”只能自己先开口。 “你说你是胡杨？”唐修远用的是疑问句。 “王爷不认识胡杨了吗？”“胡杨”也用的是疑问句。“胡杨念着王爷和孩子们才能死里逃生，胡杨不奢求其他，能再见到王爷和孩子们，胡杨已心满意足。” 宋霁初不由得摇了摇头，原来唐修远喜欢这一口，那还得是自家三妹妹宋露繁更能得唐修远青眼才是。 唐修远皱着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不记得了吗，胡杨第一次见王爷，偷了王爷钱袋子，王爷追了胡杨三条街就追上了，王爷心善，可怜胡杨饥一顿饱一顿，直接将钱袋子送给了胡杨。”“胡杨”絮叨着和唐修远的初见。 关于胡杨的一切，唐修远都曾事无巨细的跟宋霁初说过，当然也包括与胡杨的初见，听唐修远说是一回事，如今再听“胡杨”说，又是一回事。 宋霁初面无表情，本就是陈年旧事，胡杨确实比自己更早认识唐修远，现在揪着这些事情，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些事情，大爷宋筠是第一回听说，虽然是陈年旧事，可这是一直横在临江王夫妇之间的陈年旧事，有这些事在，就一直有东西横在临江王夫妇之间，囡囡是广陵宋家从小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姑娘，在京城的几年，吃尽了苦头，广陵宋家不想宋霁初再吃什么苦，哪怕对象是临江王。 唐修远和胡杨的事，在边关也算是一段佳话，只要稍微打听打听，便能探得一二，“胡杨”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唐修远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宋霁初，见宋霁初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有些不放心，如果宋霁初会生气，或者跟自己大闹一场，唐修远倒是会很安心。就怕宋霁初什么都不说，直接不辞而别，唐修远哭都没地方哭去。 先搞清楚眼前这个“胡杨”的身份，再好好哄哄宋霁初，应该能哄得好，应该吧，唐修远心里也没底。 “此事边关人尽皆知。”唐修远语气平静，言下之意便是，不能自证自己的身份。 “王爷可还记得这个？”“胡杨”拿出了个木刻的簪子，唐修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那簪子，是唐修远亲手刻的，唐修远不懂这些，边关也没什么手工艺人，刻的歪七扭八，丑得很，胡杨却很喜欢，经常戴着。 可唐修远明明记得，这簪子被摔坏了，胡杨心疼的不行，还是自己说等空了再给胡杨刻一个，胡杨这才肯罢休，只是后来北狄常常侵扰，自己也一直不得空给胡杨刻新的簪子。这簪子怎么会在她手里？难不成她真的是胡杨？不，不可能，胡杨明明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怀里，也是自己亲手埋葬了胡杨。 唐修远脑子一片混乱，当年事，如今事，当年人，眼前人，一起涌了进来。 宋霁初是相信唐修远的，胡杨的事情，唐修远已经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了自己，如果胡杨真的活着，唐修远也没必要瞒着自己，眼前人，当真是胡杨吗？ “阿远是头疼的毛病又犯了吧，”宋霁初温温柔柔的开了口，“慢慢想，不着急。” 唐修远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胡杨”，在“胡杨”的眼睛里，唐修远看到了算计，不，她不是胡杨，但唐修远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直觉告诉自己，这人不是胡杨。 第265章 真假胡杨3 要模仿一个人的容貌、声音并不是什么难事，西域流传着一种易容术，足以以假乱真。但每个人的习惯和说话方式都不同，不想被拆穿，要么对被模仿者非常熟悉，要么旁人对被模仿者不太熟悉。大爷宋筠和宋霁初属于后者，关于胡杨的事情，完全是从唐修远这边听来的，如果只是大爷宋筠和宋霁初，很难辨认“胡杨”的真假。偏偏唐修远属于前者，对胡杨非常熟悉，不仅仅是容貌，而是胡杨的一切，都很熟悉。 只是唐修远现在脑子很乱，感觉自己就陷在回忆中，而且越陷越深。回忆和现实反复交织、重叠，脑子里像要爆炸了一样。直觉告诉自己，眼前人不是胡杨，但也只是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又说不上来，唐修远很想有人能帮帮自己，把自己从这种越陷越深回忆中拉出来，唐修远救助的看向了宋霁初。 “娘子既是来找阿远的，阿远如今也在，娘子有话大可直说，不必在这里兜圈子。”宋霁初悠悠开了口。 唐修远不确定宋霁初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以宋霁初的聪明才智，应该也有办法察觉。 宋霁初是不认识胡杨，但宋霁初熟悉唐修远，唐修远现在状态不对，如果此人是真的胡杨，久别重逢，唐修远不该是这种状态。宋霁初怀疑自己看错了，唐修远的眼睛分明好像是在，求救。 “我是来找王爷的，又不是找你的，你在这儿做什么？”“胡杨”对宋霁初是一点儿不客气。 “只是可惜，我拼着一条命为王爷生孩子，到头来却为别人做了嫁衣，落得个无名无分，孤苦伶仃的下场。” “就像娘子说的，娘子到底是为王爷生了孩子的，自然居功至伟。”宋霁初顺着“胡杨”的话往下说。 “边关苦寒，阿远每每同本宫提起，本宫都庆幸，当年有娘子陪在阿远身边，阿远才能平安无事。” “胡杨”勉为其难的挤出了个笑容，这话说的，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伺候人的奴婢。 “阿远才多大年纪，在边关吹了几年冷风，一双腿也是废了，平日里拿滚开的热水烫脚，都说没感觉。”宋霁初说着也皱起了眉。“娘子可知阿远是何时落下的病根，本宫听闻边关不少人都同阿远一样，时间若是短些，或许阿远的腿，还有的救。” 唐修远是武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不少，唐修远身上有多少伤，宋霁初最清楚，每一道伤疤，宋霁初都摸过无数次。最可怕的，就是后背上那道几乎贯穿了后背的伤疤。可唯独腿上没有伤，宋霁初说这些，自然是为了诓“胡杨”。唐修远和胡杨有共同的孩子，两人既然有肌肤之亲，胡杨就不可能不知道唐修远身上的伤。 “也就是在边关的那几年吧，王爷身边有白果伺候，好好养几年，自然无事。”说着“胡杨”朝唐修远抛了个媚眼过去。 唐修远一阵恶寒。 大爷宋筠也记得唐修远腿上没什么伤，大爷宋筠明白了，眼前人，根本就不是“胡杨”。 唐修远依旧没说话，沉着张脸坐在那边，唐修远被回忆越拉越深，已经听不太真切周围的声音，脑海里反复出现的，都是当年在边关的事情。 唐修远情况不对，宋霁初身后的木兰，不动声色的从后面绕了出去。 “娘子难得上京，本该好好招待娘子，只是如今四下里都不得空……” “我给王爷生下一儿一女，王妃的位子本来就是我的。”那女子声音陡然高了几度。 “临江王妃？你也配！”宋霁初冷笑道。 宋霁初拍了拍手，王府暗卫冲了进来，同大爷宋筠一起直接将那女子按在了地上。 “水杉，你放开我，你不认识我了吗？”冲进来的是水杉，胡杨是认识水杉的。 “你是听她的，还是听本宫的？”宋霁初淡淡的说道。 自然是听娘娘的，水杉手上力气一点儿也没有松，凭借水杉追随唐修远多年，水杉看的出来，唐修远现在状态不对，王爷既然管不了事，府中大小适宜，自然是娘娘做主。 “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啊，您就这么看着胡杨被旁人欺辱吗？”那女子冲着唐修远喊道。 唐修远还在回忆中挣扎，耳边是胡杨的声音，也分不清眼前到底是回忆还是现实。 “你闭嘴。”宋霁初喝到，喝的不是“胡杨”，而是唐修远。 唐修远本来想说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白果上前给唐修远搭上了脉，又在唐修远的手臂上下了几个银针。 唐修远隐约觉得视线清晰了些，可脑子依旧是一片混沌。 “娘娘，王爷中了迷药，属下无法解毒。”这种迷药很奇怪，白果从未见过，只能先用银针稳住唐修远的心神。 “是你下的迷药。”其他人都没事，只有唐修远中了迷药，显然这迷药是针对唐修远的。 宋霁初蹲下身子，顺手从大爷宋筠腰间摸了把匕首出来，刀刃抵在了那女子的脖子上，“把解药交出来。”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你永远都别想拿到解药。”那女子一副凶狠的模样，笃定了宋霁初不会杀了自己。 “杀你？本宫杀你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这么没难度的事情，本宫没兴趣。”宋霁初拿着匕首，在那女子脖子上游走，刀尖时不时顶着跳动的脉搏，“不过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要是本宫一不小心，划上几道口子，岂不是太可惜了。” 那女子咽了咽口水，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女子，那女子怕极了。 “还有这双手，”宋霁初又用匕首挑起了那女子的手腕，像只玩弄老鼠的猫“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做过粗活的，少几根手指而已，也死不了人。”宋霁初哪里会什么严刑逼供，只是闲暇时唐修远会跟宋霁初说东道西的，听得多了，宋霁初也能略知一二。自己也是女子，由己及人，女子在意什么，其实很好猜。 “你敢！当着王爷的面，你敢动我！”那女子依旧不死心，希望唐修远能救自己。 “你又不是胡杨，本宫有何不敢。”宋霁初把匕首举了起来，身边的暗卫接过了匕首。“顶着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不代表你就是她。” “堵上嘴，划花她的脸。”宋霁初说的轻巧，那女子却听的心惊胆战。 “王爷，王爷。”那女子很快就喊不出声了，暗卫堵上了胡杨的嘴，匕首离那女子的脸越来越近。 那女子拼命挣扎，一个女子哪里会是几个王府暗卫的对手。 第266章 真假胡杨4 “住手。”宋霁初喊住了暗卫，“可想通了。” 那女子疯狂点头。 暗卫松开了那女子的嘴，“解药在我怀里。” 蔷薇上前，从那女子怀里掏出了用手帕包裹着的一团，而后递给了白果。 “敢耍花样，你知道后果的。” 白果仔细查过，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给唐修远服下，唐修远意识还是混混沌沌，白果小声的跟宋霁初不知道说了什么。 “所有人，闭上眼睛。”宋霁初命令道。 在场的女使、暗卫，无有不从。 “啪！啪！”两巴掌，清脆、响亮。 “都睁眼吧。” 宋霁初重新坐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唐修远也清醒过来了，只是脸颊通红，一看就是被人打了巴掌。 那女子一脸震惊，完全说不出话来。宋霁初让大家闭眼，自己干嘛要听宋霁初的吩咐，就一直睁着眼看着，宋霁初径直走到唐修远面前，用尽力气，给了唐修远来两巴掌。唐修远可是王爷啊，就这样被宋霁初打了两个巴掌。 “阿远。”宋霁初轻轻唤了声，唐修远只觉得脸上一片疼痛，又见有这么多人，脸上甚至连生气的表情都没有，反倒很温柔的朝宋霁初点了点头。那女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刚才宋霁初扬言要划花自己的脸，自己都还算能勉强硬气硬气，现在反倒是觉得力气都被抽离了出去。 唐修远清醒过来了，那两巴掌，好像从混沌中撕开了条口子，伴随着宋霁初的声音，唐修远终于从回忆中走了出来。 唐修远既然清醒过来了，后面的事，宋霁初也不想插手。 “你到底是谁？” “王爷，我是胡杨啊。”那女子虽然嘴上这么说，已经没了刚才的底气十足。 “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那女子被压在地上，宋霁初好端端坐着，只能看到宋霁初的鞋尖和裙摆，宋霁初穿的是弓鞋，鞋面上绣了只白猫，鞋尖上还有颗硕大的珍珠。 “胡杨卑贱，不配入王府，王爷可以不认胡杨，总不能连亲子都不认，胡杨拼死为王爷生下孩子，王爷也不认吗？”那女子句句泣泪。 宋霁初忍不住笑出了声，方才不还口口声声要做临江王妃的吗？怎么现在改口了。“你不是胡杨，也不可能是胡杨。” “边关危难，夜闯敌营，火烧粮草，助我大军全歼敌军，巾帼不让须眉，不辞劳苦，协助阿远安顿边民，明明自己依旧食不果腹，却尽自己最大努力保全孤儿，这才是胡杨。像她的名字一样，顽强、坚毅、勇敢、善良。”宋霁初很欣赏胡杨，这样的女子，也着实令人钦佩。 宋霁初提起胡杨，从来不是小肚鸡肠、争风吃醋，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敬佩，所以唐修远也才愿意把和胡杨之间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给宋霁初听。 “你说你是胡杨，你会连阿远身上旧伤在何处都不知道？会对阿远下迷药？会完全不问孩子们的情况？会张口闭口就是王妃之位？”宋霁初冷笑道。唐修远是想给胡杨一个名分，是胡杨在在弥留之际，求着唐修远不要惹怒圣上，唐修远才没有坚持，皇室玉碟里，没有胡杨的名字。但在临江王府供奉的牌位中，写的是爱妻。 宋霁初本来不打算插手的，可宋霁初忍不住，宋霁初悄悄看了看唐修远，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对唐修远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刚才虽然是动手打了唐修远，现在也依旧很生气，可还是会心疼。 还好“胡杨”是假的，自己是欣赏胡杨，可自己也不愿意同任何人分享唐修远。 宋霁初忍住想哭的冲动，死死攥着手里的帕子。 唐修远在心底叹了口气，赶快把事情料理完吧，小姑娘一定很难过，等会儿得好好哄哄才是。 那女子被宋霁初问的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那女子只知道胡杨是唐修远的挚爱，可就算是挚爱，也不敢直接对着唐修远动手吧。宋霁初不仅对着唐修远动了手，唐修远看向宋霁初的眼神，分明全是怜爱。 那女子紧咬着嘴唇，伏在地上。 “你背后的人，许你的东西，本王也许的起，或者，直接毁了他们。”唐修远不知道这女子背后的人，许了她什么东西，但也不难猜，钱帛动人心，不是钱帛，就该是家人的性命。 那女子不肯开口。 “划花她的脸，丢到大理寺去。”唐修远也没这个耐心。 暗卫上前，按着那女子的脑袋，直接用匕首，划了上去。 “啊——”那女子发出哀嚎。 “王爷，是人皮面具。”一匕首下去，看的清楚，那女子脸上分明粘的是人皮面具。 “卸了！” 暗卫用力扯下了一副人皮面具，人皮面具粘的很牢，暗卫力气又大，一时间，那女子已经是一脸血迹。 这次暗卫直接堵上了那女子的嘴，粘上这副人皮面具，那女子可没少受罪，就这样生扯下来，那女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唐修远抬了抬手，水杉上前，像是在跟宋霁初汇报，也像是在跟那女子说明。 “西域有种易容术，人皮面具做的惟妙惟肖，常以胭脂生意作掩护，上妆手艺一流。” “属下查到，京城新开了家胭脂铺子，掌柜的来自西域，生意很好，颇受夫人、姑娘们欢迎。衍王妃也常出入这家胭脂铺子。” 从唐修远第一次见到“胡杨”，唐修远就让人暗中调查，所以没跟宋霁初说实话，只是想等调查清楚了再说，这下可好，直接找上门来了。胡杨和宋霁初，都是顶好顶好的女子，她们两位，不该为当年的事情，被反复纠缠、拉扯，更不该吃这样的苦。 “把这副面皮，送到衍王府上，她，押送刑部。” “衍王负责刑部，你和你家人的命，还能不能要，本王说了不算，衍王说了才算。记住，与本王无关，只与衍王有关。” 那女子还沉浸在疼痛中，就被暗卫押着出去了。 第267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暗卫押着那名假冒胡杨的女子出去了，白果被宋霁初专门留了下来，那女子的迷药厉害，也不知道对唐修远有没有影响。 白果又替唐修远诊了诊脉，没看出什么异常，唐修远自幼习武，底子也好，在边关不知道有多少明枪暗箭都躲了过去，这点儿迷药，对唐修远来说，应该不算什么。 宋霁初有些紧张，京城还真不是个好地方，宋霁初一点儿都不喜欢。 白果趁机退了出去，大爷宋筠和女使们也退了出去，屋子里只有临江王夫妇二人。 生气，是有些，胡杨的事情，是宋霁初刚入王府的时候，唐修远就主动跟自己说的，唐修远也说，会慢慢忘了胡杨，可…… “王爷，”宋霁初声音有些哽咽，这几天宋霁初一直叫的是“阿远”来着，“如果，如果，胡杨还活着，你会怎么办？” 宋霁初很害怕听到唐修远的答案，却也忍不住想问，如果胡杨还活着，胡杨毕竟是孩子们的生母，也该接到王府来，自己是王妃，照顾好王府的女人和孩子，也是自己身为王妃的职责。宋霁初觉得，好像有一把很钝的刀子，在一点点往自己心上捅。 “没有如果。”唐修远大步上前，将宋霁初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宋霁初会离开一样，唐修远很害怕，害怕宋霁初会潇洒离开，会不要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在发抖，小姑娘也很害怕吧。 “没有如果，”唐修远又重复了一遍，“胡杨已经走了，是我亲手料理的后事，我不喜欢假设，我只知道，现在和以后，我身边有你，也只有你。” 宋霁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只是有些脱力，斯人已逝，往事已矣，宋霁初不想反复拉扯，可总有人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孩子们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有胡杨一直横在他们之间。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子吗？” “我害怕，别离开我。”宋霁初也抱着唐修远，对唐修远的感情很复杂，唐修远支持自己的想法，也在想办法把自己的愿想变成现实，后宫不得干政，唐修远一直有意无意的跟圣上提起自己。唐修远也是自己的依靠，为自己遮风避雨。在这世上，除过广陵宋家，唐修远便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两人在一起，就好像自己喜欢的话本子一样，才子佳人，郎才女貌。每次看话本子，自己也会忍不住把自己和唐修远代入成为男女主人公。就像希望话本子里的男女主人公能有个圆满的结局，自己也希望自己和唐修远能完满。 但，自己和唐修远，不是寻常夫妻，唐修远也不是普通人，身为大魏王爷，内宅，不会只有自己一人。不仅仅是胡杨，日后或许王府还会有其他女人，其他孩子，成为临江王妃的那一天起，宋霁初就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唐修远的唯一，从前宋霁初也一直想的很明白。可经过这么久的朝夕相处，宋霁初也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唐修远的唯一，哪怕只是眼下，没有以后。 “不会的，我持枪守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 “囡囡，对不起，我该早点和你说的。”唐修远也怪自己，要是早点跟小姑娘说明白，那女子假冒胡杨，也不会惹的小姑娘这么难过。 “我没跟你说，是担心你知道后会生气，会不理我，会离开我。”这才是唐修远最害怕的东西，唐修远清楚的知道，往后余生，是宋霁初，且只有宋霁初。小姑娘心思摸不透，但唐修远也感觉得到，小姑娘对自己，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就像刚才，也会关心则乱，虽然下手还是挺重的。 怀里的小姑娘在小声抽泣，听得唐修远心脏一抽一抽的，唐修远不会安慰人，小姑娘哭得难受，唐修远也是手足无措的。 “囡囡，好囡囡，不哭了好不好，在哭要伤眼睛了，”唐修远慢慢坐了下来，捧着小姑娘的脸颊，小姑娘红着眼，满脸泪痕，“不是我要离开你，是我担心你不要我了，以后，我什么都跟你说，什么都不瞒你。” “别不要我，别留我一个人。” “囡囡。”是小姑娘把自己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也是小姑娘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更是小姑娘一路走来，帮了自己很多，是自己把小姑娘扯进了权力斗争的旋涡，是自己连累了小姑娘。不是小姑娘离不开自己，是自己离不开小姑娘，是自己自私且贪婪的希望小姑娘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做自己一个人的太阳，给自己带来温暖。“囡囡，是我连累了你。” 唐修远吻上了小姑娘的眼睛，吻掉了小姑娘眼角的泪水。 “阿远，”宋霁初又改了称呼，“我不会丢下你，你也别离开我。” 两个人相互扶持，才能携手走完这一生。 “余生漫漫，你如果喜欢上了别人……” “我不会，有你就足够了，也只会有你。”宋霁初话没说完，就被唐修远捂住了嘴。 宋霁初扒拉开唐修远的手，“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我们也会有相看两厌的时候。” 宋曜和范夫人不就是如此吗？当年圣上赐婚，满心欢喜，生儿育女，宋曜却有了宠妾，后来为了讨好范家，宋曜亲手发买了妾室。再后来，为了儿女婚事，为了前程，夫妻反目，范夫人告御状失败，宋曜甚至不愿意去将范夫人的尸身领回，甚至不愿在牌位上给范夫人一个名分。可宋曜忘了，范夫人之所以投了二皇子衍王，之所以受人蛊惑，敲登闻鼓告御状，范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宋曜的前程。 “好囡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一定是我薄情寡义，伤透了你，你只管拿大棒子，把我打出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拉钩。”唐修远伸出小手指，送到宋霁初面前，这是唐修远看京城的小孩子做游戏，常用的方式。 “拉钩？”宋霁初不明白。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的手，用宋霁初的小手指，勾着自己的小手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268章 出发 临江王夫妇很快拜访完毕大长公主、长公主、郑国公府、小霍太太和罗姑娘之后，就准备南下就藩临江了。进宫向太后、圣上此行，自然是少不了的，太后拉着宋霁初的手说了很多，无非是放心不下唐修远，当初唐修远离京去边关，太后也是如此。但太后也鼓励唐修远，好男儿志在四方。太后近几年身体是越来越不好了，只是一直都瞒着，除了圣上、长公主、太后近身伺候的和太医之外，所有人都瞒着，就连大长公主和皇后都不知情，临江王夫妇自然更不知情。 京城对临江王夫妇而言，不是个好地方，再留在京城，不是吃人，就是被人吃，还是离京城远远的吧，哪怕只是个没有实权的闲散富贵王爷。宋霁初虽然年纪不大，但做临江王妃的这一两年，太后都看在眼里，对宋霁初是放心的，再加上宋霁初本就出身广陵，又有广陵宋家在，唐修远就藩临江，会过得很好。这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终归是要自己飞向广阔天地，只是自己这把老骨头，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看看这个孩子。 太后的想法，临江王夫妇自然不知道，异姓王就藩封地，无召不得回京，此去经年，唐修远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知道再见太后，又是何年何月。 唐修远领着自己一家四口，恭恭敬敬的向太后行了大礼。两个孩子身量小，这种礼仪规范，又最是磨人，宋霁初细细教了好久，孩子们才算学的像模像样，认认真真的给太后行礼，太后不由得红了眼眶。 …… 终于到了远行的日子，临江王府没有透露出行的时间，所以知情人并不多，出发之际，只有大爷宋筠夫妇，出城相送。大爷宋筠和叶樟还得在京城留一阵子，大爷宋筠要培养个京城商会的会长，叶樟要将王府名下的庄子再理一遍。孩子们很兴奋，孩子们从来没出过远门，自然看什么都是新奇。 广陵宋家如今生意越做越大，长江、黄河、运河，都有广陵宋家的铺子，也能随时掌握宋霁初的行踪。 只是很快，宋霁初就笑不出来了。宋霁初是在水边长大的，不晕船，而且水性好得很。可唐修远是旱鸭子，不仅不会水，一上船更是晕的昏天黑地。两个孩子也随了唐修远，晕船晕的厉害。 要是只有唐修远也就罢了，一个大男人，晕船抗一抗不就过去了，可两个孩子到底还小，在船上吐得死去活来的，宋霁初看着实在是心疼。从京城到扬州城，一路顺流而下，也要走上一两个月，孩子们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可是宋霁初晕马车，从京城到扬州城，一路坐马车，就得坐两三个月，光是想想，宋霁初就已经开始头疼了。船上一应物件都是全的，现在半路换马车，也挺麻烦的。 孩子们晕船，吃不好睡不好，宋霁初也愁的不行，唐修远也晕船，唐修远是成年人，没有孩子们看着那么严重。 “别担心了，”孩子们是晕船吃不好睡不好，宋霁初是整日发愁的吃不好睡不好，“以后到了临江，临江水网发达，少不了要乘船出行，就当是提前历练历练了。”唐修远故作轻松的说着。 “孩子们到底年纪还小，好容易养的白白胖胖的，坐一两个月船，又该回去了。”宋霁初还是很发愁。 “你还说我惯着孩子，你才是最惯着孩子的，”唐修远捏了捏宋霁初的鼻子，“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如何如何，桓儿是男孩子，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怎么保护妹妹。” “你也别小看小孩子，小孩子适应性强，说不定过几天，他们就不晕船了。倒是我晕的厉害，也不见囡囡关心关心我。”唐修远故作虚弱状。 宋霁初有些无奈，怎么还跟自己孩子争宠，还是自己上船之后，一直留意两个孩子，疏忽了唐修远。 “阿远可是孩子们的父王，做父王的，怎么连个带头作用都起不到。”宋霁初嘴皮子不肯饶人。 “孩子们又不在，囡囡不得好好陪陪我。”唐修远也耍起赖来，唐修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嫉妒什么，是嫉妒孩子们时刻有宋霁初陪着，还是嫉妒宋霁初深受孩子们喜欢，自己只有被孩子们嫌弃的份儿。 唐修远突然抱着宋霁初亲了口，然后露出了个得逞的笑容。 “我看你是好得很。”宋霁初没好气的说了句。 …… 反正也不着急赶路，船只靠岸补给的时候，临江王夫妇就乔装打扮，带着孩子们到城里逛逛。临江王夫妇打扮的简单，看上去也就是寻常夫妻，带着孩子出门逛街而已。水杉他们也乔装跟在后面，保护一家四口的安全。虽然有唐修远在，几乎用不上水杉他们。 下了船的第一站，自然是去自家铺子里，广陵宋家的铺子都得了消息，对着临江王夫妇无有不恭敬的，也不敢轻易透露临江王夫妇的身份，只是尊称“公子爷”和“夫人”。 码头上热闹，孩子们总是在码头恋恋不舍的，每次宋霁初都得哄好久，才能把孩子们哄回船上去。 宋霁初不由得想起当年跟着爹爹一起上京时的场景，为了行走方便，爹爹难得让自女扮男装，一路上也瞧见了不少风景，爹爹也教了自己很多东西，当然也少不了许多当地的特色美食。 一晃，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看着赖在码头不肯上船的小悦和，宋霁初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自己当年也是像小悦和这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 小悦和最终还是被唐修远带回了船上，宋霁初铺开画纸，将刚才的一幕画了下来，唐修远一手抱着小悦和，一手拉着自己，自己牵着小桓儿，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好不热闹。身后的暗卫手里大包小包的拎着东西，大部分是给两个孩子买的玩具，还有不少吃食。 真希望这样美好的场景，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第269章 夏阳县(上) 船只又停靠了码头，一家四口也又换了衣裳，下船闲逛。 一到码头，就听见码头上不少人都忙忙碌碌的，好像在着急赶着做什么事。 暗卫简单打探便知，今日县衙要公审，本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案子，只是本地县令上任已近一年，这是头一回升堂断案，百姓们自然要去凑凑热闹。上任近一年，才升堂断案，本地治安这么好的吗？ 宋霁初不以为意，就拿广陵为例，广陵的县令几乎隔三差五都要升堂，也没什么要紧的大事，无非就是谁家又和谁家吵架拌嘴说不听了，谁家的果树又长到谁家的院子结出来的果子该算谁家的。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广陵宋家在广陵也是很有威望，有时候县令忙不过来，也会请广陵宋家前来帮忙。有扬州商会在，广陵基本没有违法乱纪的商家，碰上不按时缴纳税款的商家，还是有的。要是能碰上谁家丢了荷包，已经算是顶天的大案子，怎么这边和广陵完全不一样了呢。 “看热闹，去不去？”唐修远小声的问宋霁初。 “去。”别的不爱做，就爱看热闹。 一家四口也跟着人群，去了本地县衙。 “劳驾，今日升堂问案，问的是什么案？”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我们知县老爷，难得升堂问案，也是让你们赶上了。” “是场人命官司，白员外和乔员外两家争买一奴婢，各不相让，谁曾想就出了人命。” 正说着，县令已经到了，众人都闭了嘴，看县令如何处置。 “下跪者何人？击鼓鸣冤所为何事？”县令一拍惊堂木，下面安静了下来。 夏阳县县令，柴中望，元平十七年进士，在多地任县令，刚被调到夏阳做县令不足一年。 唐修远管吏部，虽然时间不长，对各地官员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小老儿状告白员外，指使恶仆，打死我家主人。那日我家主人买了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的，那拐子先收了我家主人的钱财，后又将丫头卖给了白员外，我家主人知道后气不过，去找白员外理论。白员外仗势欺人，竟指使手下恶仆将我家主人打死了。小老儿告了一年的状，也无人做主，小老儿请大老爷为我家主人申冤雪恨。”原告的老仆，跪在地上给县令磕头。 临江王夫妇和两个孩子，挤在人群中旁听，宋霁初也不由得抓紧了孩子们，生怕孩子们被挤丢了。就像这告状的原告所说，那丫头是拐子拐来的，说不定也是爹娘捧在掌心的里宝贝，如今就这样被卖来卖去的，拐子当真可恶。 “那丫头现在何处？”柴县令发问道。 “小老儿不知，应是在白员外府中。” “拐子何在？”柴县令继续问道。 “小老儿不知。” “这也不知那也不知，来告什么，回去吧。”柴县令把手中状子一丢，转身就要走。 怎么这样？好歹也是一条人命，这原告也把事情说的明白，让差役们找找白员外、小丫头和拐子，几下对峙一番，不就可以了吗？ “且慢！”临江王夫妇异口同声的喊了声。 柴县令重新坐了回去，“何人喧哗？” 宋霁初看了看唐修远。 “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做，去吧。”唐修远把舞台留给宋霁初。 “大人，原告说的清楚，抓贼缉凶该是衙门的职责，怎好为难原告呢？”宋霁初不慌不忙的说道。 孩子们被身边的暗卫拉到了一边去，唐修远和暗卫一左一右，守在宋霁初身旁。 “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命关天，大人合该仔细问问才是。” “大胆，你这是在教本官做事，小小妇人竟敢如此大胆，给我拿下。”柴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身边的差役作势要上前捉拿宋霁初。 唐修远伸手将宋霁初护在身后，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宋霁初已经开了口，宋霁初陡然提高了嗓门。 “依我大魏律例，凡大案要案，县衙一律公开审理，听取百姓意见，我不过是多说了几句，大人就要问罪我这小小女子吗？” “还是说这夏阳县有自己的律法，同我大魏律例不同。” “拿下，给我拿下，打十板子，不二十板子，关入大牢。”柴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 周围的百姓四散开来，没人敢上前拉宋霁初，生怕自己也惹祸上身。 宋霁初面不改色，眼睁睁的看着唐修远一脚踹飞了冲过来的差役，差役直接撞到了柴县令的案几上。 “这是要造反啊！”柴县令直接将签筹全都扔了下去，“拿下，按住打，往死里打！” “王爷和娘娘面前，休得放肆。”水杉一声冷喝，正准备冲上前的差役愣住了，王爷？娘娘？ “冒充王爷，罪加一等，本官现在就砍你们的头。”柴大人也从上面冲了下来。 “柴大人当真手眼通天，死刑犯须经县衙层层上报至刑部，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最后呈圣上预批，柴大人这么多年的县令都是白当的吧。”唐修远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一旁的水杉，拿出了临江王府的令牌，柴大人也愣住了，当真是王爷？ “水杉，摆出亲王仪仗，今日之内，全周扬府的官吏全部出来接驾。” “属下领命。” “看来柴大人审不了此案了，还是让周扬府府尹来处理吧。” “王爷恕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 “所谓在其位者谋其事，大人身为一县之长，掌一县事务，自当闻百姓疾苦，为民做主。”宋霁初由暗卫扶着，慢慢坐了下来，就像平时在府中理事一样。 唐修远退后，站在宋霁初身旁。 “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名，听闻大人上任已近一年，此次可是头一回升堂断案，是夏阳县治安当真这么好，不需要劳烦大人出马，还是另有隐情，大人自己心里清楚。” 柴县令小心的抬头看了眼宋霁初，只见唐修远恭敬的立在宋霁初身侧，不是那种下官对上官的恭敬，而是满心满眼的爱护，这位，应该就是临江王妃了吧。 听闻临江王爱重王妃，甚至不惜惹怒龙颜，自己得罪了临江王妃，看来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第270章 夏阳县(下) “柴大人，不会事到如今，您想的还是，得罪了临江王妃，临江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吧。”宋霁初准确的说中了柴县令的想法。 “看来这十多年的圣贤书，当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宋霁初准备起身，下意识伸手，往常身边的女使都会上来扶着宋霁初。 这次下船来闲逛，身边没带女使，只有跟着的暗卫，唐修远伸出手臂，让宋霁初扶着。宋霁初有些吃惊，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暗卫们看着孩子，水杉也被唐修远派出去了，身边剩下的，不也就是他这个临江王了吗？再说扶一把自己的王妃，有什么不行的。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午夜梦回，希望柴大人能对的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头上‘明镜高悬’的匾额。” “老人家，过来。”宋霁初朝原告招了招手。 原告忙不迭的跑了过来，连县令都要跪的人，一定是贵人吧。 “老人家，收好你的状子，府尹很快就到，把你的冤情，讲给府尹听。” 宋霁初朝唐修远点了点头，其他的事情，还是交给府尹来处理吧。 唐修远虚扶着宋霁初，往外走，暗卫们带着孩子们，跟着临江王夫妇一起出了衙门。 …… 最先出现在临江王夫妇面前的，是周扬府府尹，冷锋冷大人。 冷大人本来正左拥右抱，优哉游哉，听到下面来报，临江王亲临夏阳，夏阳县令捅了篓子，吓出一身冷汗，立即赶来了夏阳。 临江王夫妇正带着孩子们在夏阳的一家酒楼里吃饭，冷大人到了，本想给暗卫塞些银钱，好让暗卫们在唐修远面前说些好话，暗卫直接把塞到自己手中的银钱，放在了唐修远面前，惊得冷大人又是一身的冷汗。 唐修远一家四口吃完饭，宋霁初就让暗卫们先把孩子们带到旁边休息。 “你就是周扬府府尹？” “正是下官。”冷大人虽是府尹，但也是外官，根本没见过唐修远。只是听闻唐修远战功赫赫，临江王之名在边关能止小儿啼哭，还以为唐修远会是五大三粗，却不曾想竟是个翩翩君子。 应该，没多大事情吧。 “你就当着本王的面，贿赂本王的人，胆子不小啊。”唐修远一边给宋霁初倒茶，一边跟冷大人说话。 “下官糊涂，下官糊涂。”强烈的压迫感，让冷大人根本不敢抬头。 “本王找你来，也不是听你废话的，夏阳的这个案子，你也知道了吧。” “下官已有耳闻。” “办得好，本王可以既往不咎，办的不好，就两罪并罚。” “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冷大人忙不迭的点头。 “你去吧。”唐修远也不想和冷大人废话什么，夏阳只是一个小县城，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夏阳如此，大魏分九州，下设府、县无数，还不知道有多少县令同柴大人一般，尸位素餐。 “王爷。” “还有事？” “敢问王爷，此次来夏阳，可有公干？”冷大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下官不敢，下官想着，王爷若有公干，下官必定全力辅助王爷。”冷大人赶紧解释道。 “本王只是路过，无事，下去吧。” 冷大人不敢再多问什么，默默退了出去。 听闻临江王携家眷就藩临江，临江王应该只是路过，没有其他的事情。冷大人不由得松了口气，是路过就好，不是什么微服私访，只要把夏阳的案子处理干净，临江王就不会追究什么，自然也就不会牵连到整个周扬府了。夏阳县令确实过分了，不过看在他平时还算听话的份上，这次就算了，冷大人在心里盘算着。 “阿远。”宋霁初喊了声唐修远。 唐修远在想事情，没听到宋霁初在喊自己。 “阿远？”宋霁初又喊了声。 “怎么了？”这次唐修远听到了。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宋霁初故意碰了碰唐修远。 “没什么，只是今天在夏阳看到这些，我就想到，夏阳是这样，别的地方，可能也有这样的情况。” “怕是还有刚才的那位冷大人吧。”宋霁初勾起了嘴角。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囡囡的眼睛。”唐修远宠溺一笑。 “你少来，说正事。”宋霁初脸颊有些发烫，明明两人在说正事，却偏偏喜欢这么不正经。 “周扬府估计已经不干净了，小小县令，尸位素餐这么久，府尹竟也不闻不问，方才他分明是怕我来查什么东西，”唐修远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等回船上，我会把夏阳的事，写成折子，上报给圣上，也能让圣上趁机查一查周扬府。” 宋霁初点了点头，他们只是路过，也不好停留太久，这种事情，还是得朝廷派钦差来慢慢查，哪怕只是抓些硕鼠，周扬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呢，在想什么？”唐修远也问起宋霁初。 “我在想，柴大人忌惮的不是大魏律法，不是众目睽睽，而是临江王府。因为你是临江王，我是临江王妃，所以柴大人才知道害怕，知道认错。可如果你我只是平民百姓，遇上这样的事情，又该如何？” “大魏建国不过百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果你我只是平民百姓，是希望能有京城来的贵人施以援手，还是希望朗朗乾坤，昭昭日月。” 唐修远点了点头，宋霁初目光长远，这些想法，是唐修远未曾想到过的。 唐修远突然想起宋霁初的那些手稿，“临江是我的封地，也是广陵宋家的地盘，只要是你想做的，就放开手去做，我支持你。” 宋霁初却摇了摇头，“眼下海寇泛滥，马上入冬，天寒地冻，海寇或许会消停一阵子，等来年开春，只怕会有场恶战要打。真要打起仗来，可就是花钱如流水了。” “仓禀食而知礼仪，总得先保全大家的性命，才能去谈如何让大家都好好活着。” 宋霁初不希望自己梦中的场景变成现实，不希望唐修远被万箭穿心，更不希望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若干年后仍是战火纷飞。 第271章 再见康兰馨1 一行人在夏阳县并没有停留太久，回到船上之后，唐修远就在船舱里开始写折子。唐修远已经不怎么晕船了，两个小的也逐渐适应了在船上的生活。 一路向东，很快便到了徐州方山县，裴哲中就在方山县做县令，康兰馨也在方山县。 宋霁初是安排人早早就告知了康兰馨他们的行程，小姐妹俩也是许久未见了，彼此都想念的很。 康兰馨一早就等在码头，裴哲中却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看这打扮，不像是知县大老爷，倒像是从码头随便抓来的苦力。 “王爷。” 唐修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夏阳县闹了那么一出，唐修远也担心被人盯上，不想太张扬。 “公子，夫人。”裴哲中改了口。 “馨馨。”宋霁初高兴的拉着康兰馨不撒手，不对，看康兰馨的样子，该不会是…… “你该不会是有了吧？”宋霁初问道。 康兰馨点了点头。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说，长本事了。”宋霁初作势就要去挠痒痒，也顾忌康兰馨怀着身子，没怎么上手。 “我哪儿敢不告诉你，还不到三个月，还没坐稳，想着过了头三个月再和你说的，你就自己来了。”康兰馨赶忙求饶。 “你这胆子也忒大了，明知道没坐稳，刚才还那么跑，也不怕摔着。”想起刚才康兰馨一路小跑的样子，宋霁初不由得一阵后怕。 “我错了我错了。”康兰馨连连认错。 宋霁初招了招手，白果走上前来。 “你可倒好，一见面就让人给我诊脉。”康兰馨知道宋霁初是关心自己，却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就你最不省心。”宋霁初戳了戳康兰馨的额头。 唐修远在一旁看着，什么都没说，宋霁初一路上没少惦记康兰馨，这小姐俩好容易见面，让她们多说说话吧。方山县离扬州也近，日后想串个门也是方便。想到此处，唐修远不由得觉得自己当初把裴哲中调到方山县是个明智的决定。 一行人陆续上了马车，往裴哲中的府衙方向走。裴哲中没太多积蓄，和康兰馨也就住在县衙里，后府前衙，倒也方便。 宋霁初跟康兰馨上了一辆马车，两个孩子也跟着宋霁初，唐修远只好跟裴哲中挤一辆马车。 “你这当真没事？”宋霁初再三跟康兰馨确认。 “我真没事，就跑了几步而已，你也不用这么紧张，等会儿回去了，让白果再给我号号脉。”康兰馨让宋霁初放心。 “看来你这小日子过得不错。”宋霁初挑了挑眉。 “嗯，方山和广陵一样，都是个小地方，民风淳朴，没那么多勾心斗角，你说的没错，日子是过给自己的，自己舒畅了才是。心情舒畅了，自然什么都好。”康兰馨和在京城的时候，确实很不一样。 “好了，不说我了，王爷待你如何？你可有动静了？”康兰馨在临江王府住过一阵子，要说唐修远待宋霁初那是极好的，可康兰馨总觉得俩人之间隔了一层。 “京城是个虎狼窝，我哪敢真放心生孩子。”宋霁初打趣道，宋霁初也没跟康兰馨说，自己曾经掉了个孩子，“几个皇子，哪个是好对付，我和阿远，恨不得睡觉的时候都四只眼睛轮流站岗。” 阿远？康兰馨笑了，看来两人关系处的不错。 “顺其自然吧。”宋霁初说的有些含糊。 小悦和突然抓紧宋霁初的手，小桓儿也是一脸警惕，宋霁初将两个孩子往自己身边揽了揽，轻轻哄着两个孩子。 不对，康兰馨感觉宋霁初好像在回避什么，两个孩子是很黏宋霁初，但是一路上一直都好好的，只是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好像突然紧张了起来。 “初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我能有什么事。”宋霁初死不承认。 “没有？”康兰馨又问了一遍。 “没有。”宋霁初咬紧牙关，死扛到底。 “小郡主，你跟姨姨说说……”康兰馨转头问小悦和。 “馨馨，你犯规，她们才多大。”宋霁初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那你自己跟我说。”康兰馨也是寸步不让。 宋霁初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我没了个孩子……” “什么？！”康兰馨不敢相信，宋霁初可是临江王妃哎，唐修远身边除了宋霁初之外，没有其他女人，宋霁初怀孕不奇怪，奇怪的是宋霁初居然流产了。 “唐修远怎么回事，自己老婆孩子都护不住！”康兰馨直接喊住了马车，作势就要下车问问清楚。 “馨馨，你冷静点，当心身子。”宋霁初扯着康兰馨，让康兰馨当心，又敲了敲马车，示意马车继续走。 坐在另一辆马车上的唐修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穿的太少了？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不怪他，我自己也不知道。”宋霁初拉康兰馨坐好。 “姨姨，母妃是为了保护我和妹妹，才没了小弟弟。”小桓儿低着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一样。 “桓儿，悦悦，来，”宋霁初重新让两个孩子靠着自己，“你们是母妃的孩子，母妃自然会护着你们。那件事和你们没关系，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是坏人要抓你们，是坏人的错，不是你们的错。” “桓哥儿，小郡主，姨姨不是那个意思，姨姨是说，你们父王是王爷，是你们母妃的夫君，是你们的父王，自然要护得你们母妃周全，保得你们平安。就像桓哥儿是哥哥，是男子汉，以后也要保护妹妹，保护母妃，对不对？”康兰馨帮宋霁初一起哄着孩子们，刚才应该是吓到孩子们了。 “嗯，我是男子汉，我要保护母妃和妹妹。”小桓儿扬起小脸，坚定的说道。 看着把两个孩子哄好了，康兰馨也继续问宋霁初到底发生了什么，宋霁初只好把七夕灯会的事情，简单的跟康兰馨说了说。 康兰馨听完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有顾忌孩子们还在，到底没多说什么。 第272章 再见康兰馨2 马车很快到了县衙，简单安顿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白果给康兰馨诊脉，白果细细看过，康兰馨身体康健，无事，宋霁初才算放心。 “王爷，妾身有事同王爷说，请王爷移步。”康兰馨径直来找唐修远，唐修远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唐修远给宋霁初打手势，想问问情况，却被康兰馨堵个正着，也不好多做什么小动作。 宋霁初拉着两个孩子，跟孩子们东拉西扯的说些有趣的事情，好让孩子们尽快忘了刚才的不愉快。 康兰馨请唐修远在院子里说话，裴哲中只好来安排临江王夫妇二人的住处。 方山县衙地方不大，裴哲中夫妇二人再带上孩子们住，也住得下。但是再多临江王夫妇，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夫人一路可好？”裴哲中简单寒暄着。 “都好，”宋霁初笑着说，“京中也都好，哥哥留在京城办事，会多多照顾裴老太太的。” “多谢夫人。”裴哲中向宋霁初道谢。 “刚才一路过来，路上瞧着热闹，你治理的不错。”和夏阳县相比，确实好很多，裴哲中的能力，宋霁初是认可的。 “方山是个小地方，我也觉得，自己更适合在这样的小地方发光发热。”看样子，裴哲中是乐在其中，只是不知道裴母会不会也这样想。 “馨馨现在有身子，总是再小心也不为过。”宋霁初忍不住嘱咐了句。 “是。” 宋霁初和裴哲中正说着，唐修远和康兰馨也过来了，康兰馨冲宋霁初挑了挑眉，一副胜利在望的样子，唐修远却有些情绪不高。不用问，一定是康兰馨方才和唐修远说了什么，康兰馨和宋霁初一同长大，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唐修远哪敢多说什么，更何况康兰馨也没说错，自己这个做夫君的，没注意宋霁初已经有了身子，也是自己这个做夫君的没护好宋霁初，才让宋霁初失了个孩子，还受了那么久的罪。 “我叫些好酒好菜，为二位接风洗尘。”裴哲中赶忙出来打岔，顺便把康兰馨也拉走了，生怕晚一步，康兰馨要和唐修远直接打起来。 见四下无人，唐修远突然靠在了宋霁初身上，用头顶着宋霁初的肩膀，瓮声瓮气的跟宋霁初道歉。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宋霁初不由得好笑，要是北狄人瞧见，让他们闻风丧胆的“大魏战神”现在这副模样，还会不会闻风丧胆了。 “好啦，起来啦，不怪你，”宋霁初轻拍着唐修远的后背，唐修远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用来束发的垂冠，还是宋霁初早上亲手扎上的，“一会儿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唐修远坐好，抓紧宋霁初的手，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宋霁初，“离开了京城，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了，我守着你，我一直守着你。” “好。”宋霁初很认真的回答道。 …… 天色渐晚，宋霁初和康兰馨两人聊得起劲，丝毫不在意逐渐黑下来的天，以及两个一直等在院子里的男人。 宋霁初和康兰馨一边聊一边走，很自然的走进了一间屋子，把两个男人关在了门外。 “公子，看来今晚，咱俩得凑合凑合了。”裴哲中一脸苦笑。 唐修远心里苦，但唐修远不说。 她们两个才在马车上聊了一会儿，康兰馨就一脸凶神恶煞的来找自己兴师问罪，要是放任她们两个就这样聊一晚上，鬼知道明天早上起来，自己的亲亲王妃还会不会认自己。 光是想想，唐修远都不由得抖了抖。 “父王，我困了。”小悦和扯了扯唐修远的衣服，宋霁初提前和孩子们说好了，让他们跟着唐修远睡。平时在王府的时候，孩子们基本都是和临江王夫妇挤在一起，有时候也会去别的屋子睡，比如临江王夫妇要“办正事”的时候。只要提前和孩子们说说清楚，孩子们还是很懂事滴。 “桓儿，悦悦，”唐修远蹲了下来，一手拉着一个，“想不想和母妃一起睡？” “想！”小悦和不假思索，直接脱口而出，只有唐修远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唐修远暂时也顾不上这个，比起自己日常被孩子们嫌弃，唐修远还是更好奇宋霁初和康兰馨这小姐俩凑在一起会说些什么。 “可是母妃说，要我们跟着父王睡。”哥哥和自己虽然也很想跟着母妃睡，可母妃专门交代了，当然要听母妃的话。 “母妃和姨姨在那个房间里，你们去找母妃，就说想和母妃一起睡，母妃还能把你们赶出来不成？”唐修远给孩子们出主意道。 “好。”小桓儿已经应了下来，能和母妃一起睡，谁要和父王睡。 “父王，你很狐狸哎。”小悦和却来了这么一句。 小悦和想说的是“狡猾”，只是小悦和的字典里，还有“狡猾”这个词语，但宋霁初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的时候，会提到狐狸很狡猾，小悦和就记住了。 唐修远的心思被宝贝闺女看穿了，但作为父王的威严还是要有的。 “那悦悦去不去？” “去。”小悦和又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唐修远不由得皱眉，自己的宝贝闺女，是得有多嫌弃自己，连睡觉都不愿意让自己陪着。 孩子们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去敲响了康兰馨房间的门，唐修远趁机躲进了屋子，却又将房门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透过缝隙，看见宋霁初一点儿也没生气，反倒是高高兴兴的让孩子们进了屋。 这算是，计划成功了？ 唐修远想让孩子们去打探打探宋霁初和康兰馨都聊些什么，第一步进行的很顺利，孩子们已经顺利的进了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探到消息。 打探消息？唐修远想多了，小悦和一进门就把唐修远给卖了，小桓儿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只是为了能让宋霁初哄睡，完全不管另外一个房间的心碎老父亲的死活。 康兰馨乐得不行，看来唐修远混的也不行嘛，被自己的孩子，这样嫌弃。 第273章 再见康兰馨3 宋霁初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孩子们哄睡着了，康兰馨家的小床，自然不及王府的大床，宋霁初、康兰馨再加两个孩子，就显得很是拥挤。 宋霁初和康兰馨把大床留给孩子们，给孩子们盖好被子，就挪去了一侧的坐具。本来是留给女使值夜用的，康兰馨现在有了身子，也担心有个什么不方便的，裴哲中找了女使，专门近身照顾康兰馨。 这次宋霁初好容易过来，康兰馨就把女使打发出去了，本来是想小姐俩好好聊聊天，说说话，倒是被孩子们给搅和了。 “刚才说到哪儿了？”宋霁初压低了声音。 “说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康兰馨也压低了声音，“你对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宋霁初摇了摇头，“我和阿远是圣旨赐婚，刚做王妃的时候，我就想着，无非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横竖我有圣旨傍身，又有广陵宋家保着，临江是阿远的封地，就算顾忌封地，阿远也不敢那我怎么样。阿远念着胡杨又怎么样，胡杨到底已经死了，我还能白得一双儿女，大家糊里糊涂过下去，也挺好的。” 宋霁初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自己是得圣上赐婚，名正言顺的临江王妃，唐修远到底是异姓王，就算是休妻，也没那么简单，只要自己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唐修远一天是临江王，自己就一天是临江王妃。 “成亲后，阿远将王府完全交在我手里，在府里，我想做什么都可以，他的内书房，我可以随便翻看，他也会跟我说朝堂上的事情。在外面，也会给足我体面和尊敬，甚至拒了圣上安排的侧妃、侍妾。” “他需要的是一名可以撑得起场面的临江王妃，就像我需要的是一个拿得出手的夫君，一样的道理。大家搭伙过日子，何必计较许多。” 康兰馨却摇了摇头，感情不是交易，过日子也不是做生意。裴哲中和康兰馨也是圣旨赐婚，但两人是两情相悦，所以圣旨赐婚，就是锦上添花。但宋霁初和唐修远不一样，就算唐修远是临江王，也不能抗旨拒婚，宋霁初这样想，倒也无可厚非。 “后来呢？” “后来，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直到有一次，他设局身中剧毒，命不久矣。我当时吓坏了，我也不知道我害怕失去的是他，还是值得依靠的临江王。” “他在昏迷中，一直在喊胡杨，我本以为自己不在意，可我真的没法不在意。” “等事情解决了，他同我道歉，也同我说，会忘了胡杨，会同我好好过日子，可是我……” “可是你也害怕自己全心信赖，还是会换来遍体鳞伤。”康兰馨补完了宋霁初后面的话，虽然宋霁初从未同康兰馨提过在京城的日子，但康兰馨知道，在京城的几年，宋霁初过的很难，所以宁愿一直把自己龟缩在自己建起来的保护壳里，也不想轻易的袒露自己的想法。 在临江王府的时候，康兰馨就觉得宋霁初和唐修远一直隔着一层，这，便是他们夫妻二人隔着的那一层。 宋霁初点了点头。 京城，是宋霁初最不想回忆的地方，当初对京城有多向往，对京城宋家有多憧憬，如今就有多想逃避在京城发生的一切。哪还有什么京城宋家，京城宋家，已无翻身的可能。 “你问我怎么想，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说现在和以后只有我，他为我拒了圣上的赐婚，我流产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我身边，只要我睁眼就能看见他。他说他支持我的所有想法，也会帮我一一实现。可他对我越好，我就越害怕，我害怕这一切会像泡沫一样，虽然绚烂，但轻轻一戳就会破。” 说着宋霁初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除了害怕呢，没有别的感觉，会不会有意无意的想起他，会不会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会不会想故意制造点麻烦引起他的注意？” 宋霁初愣住了，康兰馨怎么会知道这些，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想知道为什么皇子、公主们都不喜欢他，我想知道他从前在宫里和边关过的好不好，我想知道他身上的伤都是怎么留下的，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我会时不时的想起他，画画的时候会想，他如果知道我就是画师沐雨，会是怎样的反应；绣花的时候会想，什么样的图案，他带着出门会好看；看书的时候，也会想起他跟我说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傻丫头，这还不是喜欢吗？”康兰馨笑了，宋霁初向来通透，偏偏在感情上迟钝的很，唐修远中毒的事情，裴哲中跟康兰馨是说过的，那个时候，康兰馨就知道，唐修远对宋霁初已经动了真感情，只是宋霁初这个傻丫头，还傻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是喜欢？”宋霁初瞪大了眼睛，问康兰馨。 “这不是吗？”康兰馨笑了，一双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宋霁初歪着脑袋看着康兰馨。 “你该不会是话本子看多了吧，”康兰馨好笑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是冲破层层礼教，不一定是克服艰难险阻，更不一定是轰轰烈烈感天动地。” “一屋二人三餐四季，是喜欢；月移花影约重来是喜欢；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是喜欢；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也是喜欢。” “你问问你的心，它是怎么想的？” “方山有一次下了场特别大的雨，我和哲中正好在山上游玩，被困在了山上。山上很冷，我和哲中挤在一起取暖。” “山洞里有两只小刺猬也挤在一起取暖，它们挨得太近，身上的刺，会扎到彼此，只能分开，可分的太远，又冷的厉害。他们反反复复，来回试探，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既不会扎到彼此，也能保暖。” “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也像这两只刺猬一样，在彼此试探彼此妥协，找到彼此最合适最舒服的点。” 第274章 再见康兰馨4 “在我眼里，哲中身上的刺，是孝顺，他太孝顺了，太听他母亲的话，很多事情，只能让我委曲求全。在哲中眼里，我身上的刺，是对他的救命之恩和临江王府，他也怕我会挟恩相报，怕我会仗着临江王府的势力。” “所以对我们来说，方山是个好地方，他没了母亲的束缚，我也离了临江王府的势力范围，反倒是能让我们都忽视了彼此身上的‘刺’，我们都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在你眼里，临江王身上的刺，是胡杨，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即便胡杨已经不在人世，可她一直都活在临江王的心里。在临江王眼里，你身上的刺，是京城……”康兰馨没继续说下去，是京城宋家。 在京城宋家的几年，宋霁初变了很多，是变成了那个无可挑剔的高门贵女，却磨平了广陵宋姑娘的棱角。如今的宋霁初，不是某个高门贵女，也不是无法无天的广陵宋姑娘，举手投足间，既有端庄高贵的气质，芝兰玉树，让人舍不得挪开眼，也有一往无前、敢闯敢拼的胆气，更多了些家国情怀。 京城，京城宋家。宋霁初在京城住的这几年，这些痕迹，怎么也抹不去。 “离开京城，对你们来说，会是件好事，你们都可以试着，放下身上的‘刺’。”康兰馨一口气说了许多。 “从小到大，你的志向从来不仅仅在于内宅，王爷也没想着把你困在内宅，有你们二人在，临江会变得不一样。” 是啊，这里不是京城，广陵近在咫尺，这是自己生长的地方，在广陵，自己永远会是哪个无法无天的宋姑娘，连呼吸都觉得是畅快的。 宋霁初和康兰馨情同姐妹，两人之间其实不需要太多言语，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 “初初，”康兰馨看了看睡在不远处床上的孩子们，“世子之位，你还是得早做打算。”康兰馨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提醒宋霁初。 “老实说，我并不在乎。”康兰馨看的出来，宋霁初是当真不在乎。 “这世上，亲与不亲，其实很难说，你我并无血缘，在我心里，早拿你当亲姐妹。我不是广陵宋家的姑娘，却自幼长在广陵宋家，广陵宋家待我也是好的没话说，在京城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梦到自己回到广陵，回到广陵宋家那个不大的小院。” “京城宋家，”宋霁初有些哽咽，提及京城宋家，宋霁初没法很平静，“京城宋家又待我如何，她们恨不得我去死。” “桓儿和悦悦都是好孩子，我流产的时候，悦悦就跟我说想要个小弟弟，悦悦明明担心我有别的孩子会不喜欢她，还是一直在说。桓儿跟着水杉一直在练功，说以后要保护我。以后，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孩子，他们不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怎么样，他们就是我的孩子。”宋霁初流过产，也听白果说起过，流产很伤身子，宋霁初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康兰馨不是宋霁初，没法感同身受的体会到宋霁初在京城宋家吃的苦，但宋霁初说的没错，宋霁初被京城宋家伤的遍体鳞伤，也看淡了这些血缘亲情，不然也不会一直同唐修远隔着一层。 “临江王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烹油。临江王府依靠太后和圣上，圣上早有削藩之意，这些年陆陆续续，留下的异姓王又有几个，能有些实力的，除了汉桂王也就是阿远了。如今圣上还用得到临江王府，有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暂时不会动临江王府，可也总有飞鸟尽，良弓藏的一天。” “等太后和圣上百年之后，皇子登基，那几位，不管是谁，都不会轻易放过临江王府。”皇子和公主们，都很不喜欢唐修远，大皇子舒王和二皇子衍王同临江王府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三皇子平王无缘大位，却也不影响三皇子平王暗中使绊子。五皇子庆王看似不声不响，怕是打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主意，封王分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边关，难保不会去查当年与西戎的事情。 “十年，二十年之后，临江王府，又当如何，谁也不知道。如果根本就没有临江王府了，谁做临江王世子，还重要吗？” 康兰馨不懂这些，但光是听宋霁初说说，也能理解临江王府的处境。 “有阿远和我在一天，孩子们就能多得安稳一天，若我们都不在了，广陵宋家也未必能保全自身，真的那时还得仰仗你们，拉他们一把。”宋霁初有些伤感，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宋霁初是临江王妃看问题自然比康兰馨长远。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且放宽心。”康兰馨安慰宋霁初道。 宋霁初笑了笑，这些问题，不是第一天才出现的，自己成为临江王妃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实际存在了，只是，这局，好像无解，最起码自己没找到合适的破局之法。 两个人又谈天谈地的聊了许久，直到二人都困得睁不开眼睛，才慢慢睡了过去。 宋霁初和康兰馨聊了许久，另一边的唐修远却不太能睡得着安稳，越想越担心第二天早上起来，宋霁初就不要自己了，孩子们已经被派了出去，总不能去听墙角吧。 唐修远翻来覆去的睡不踏实，裴哲中都看在眼里，明日悄悄告诉宋霁初吧，宋霁初一定高兴。 …… 唐修远睡不踏实，索性早早就起来了，唐修远的兵器，都在船上，已经提前送回了扬州的临江王府，唐修远便在院子里打拳，同时悄悄观察宋霁初的屋子。 窗子被推开了，宋霁初和康兰馨坐在窗前梳妆，两人都没喊女使进来，小姐俩帮着彼此挽起长发，再带上首饰。 小姐俩还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许是顾忌孩子们还在睡，亦或者不想让唐修远听见，声音并不大，唐修远在院子里也听不真切。 唐修远时不时的往窗口的方向看，宋霁初也忍不住去看窗外的唐修远，小夫妻两个，目光相汇，相视一笑。 第275章 下扬州 或许是跟康兰馨聊了许多，也让宋霁初看清楚了这份感情，又听裴哲中说，唐修远愁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成，宋霁初莫名的很高兴，倒是搞得唐修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方山县住了几日，宋霁初没有唐修远预想中的那样，生气、不理人或者直接跑掉，倒是会时不时的突然跑出来，吓唐修远一跳，虽然唐修远未必会真的被吓到。只要小姑娘喜欢，装一装惊吓，还是可以的。 方山县离扬州已经不远了，坐船到扬州码头，也就只有两三天的路程，康兰馨现在怀有身孕，康兰馨敢跟着宋霁初回扬州，宋霁初都不敢让康兰馨跟着自己走，还是等生完孩子再说吧，最起码也要等到四五个月的时候，胎气稳定了再说。 临江王夫妇和裴哲中夫妇告别，继续往东走，扬州近在眼前。 又是一天黄昏，宋霁初很突然的把唐修远从船舱里扯了出来，对，是扯，也不管唐修远在忙些什么，直接扯了出来。唐修远看宋霁初这么着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出船舱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还磕到了脑袋。 “你看。” 站在甲板上，放眼望去，是一览无余的海水，夕阳西沉，落日的余晖洒在海面上，很温暖，空中还有几只不知名的水鸟在飞。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子安的文章真好。”宋霁初感慨了一句。 “我第一次离开广陵，是爹爹送我上京，也是这样的场景，现在，我也分享给你。”宋霁初提起了当年上京的事情。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过客，心境，却大不相同。 夕阳的余晖，映在宋霁初的脸上，像是涂了一层胭脂，唐修远的目光，舍不得从宋霁初脸上挪开。 “广陵，我回来了。”宋霁初没忍住，冲着广阔的海面大声的喊了出来，自己魂牵梦萦的地方。 “是啊，回来了。”唐修远小声的附和道。 …… 今日的扬州码头，格外热闹，除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两波人候在码头，一看就是来接人的。一边是十余名青壮年男子，衣着相同，气宇轩昂，腰间的佩刀也显示着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他们，是临江王府的暗卫。另一边则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而且越聚越多。为首的是宋晟和陈夫人，跟在他们身旁的是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看着聚集的人群，宋晟和陈夫人瞧着也不是事儿，正在劝说大家不要聚集，自行离去，虽然并没有什么用处。广陵宋姑娘，不，现在应该尊称一声娘娘，回广陵，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来迎一迎的。 “你功课做完了吗？别怪老哥没提醒你，阿姐问起来，你答不上来，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四爷宋筹同一旁的五爷宋符说话。 “四哥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死活吧。”五爷宋符撇了撇嘴，不当一回事。阿姐才不会教训我呢，五爷宋符在心里吐槽道。 “你小子。”好心当作驴肝肺，四爷宋筹气不打一处来。 眼看着两位小爷就要动起手来，身边的小厮赶忙把人拦住，姑娘回府是大事，就是天塌了也不能在这个档口出事。 “康夫子，祝姑姑。”人群中传来声响，是康夫子和祝姑姑来了。 康夫子现在在扬州州学任职，从广陵搬到了扬州，祝姑姑妙笔丹青，也在州学里教诸位学子作画，只是可惜，宋霁初这样的好苗子，可遇不可求，州学学子众多，还真没能同宋霁初相提并论的。 跟着康夫子和祝姑姑一起来的，还有州学的学子，算算宋霁初是学子们的师姐，学子们也自然想见见整日被夫子挂在嘴边的师姐，更何况这位师姐还是临江王妃。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也顾不得寒暄，都伸长了脖子往码头看。 一艘大船正在缓缓靠岸，甲板上站着些青壮年男子，看着和一旁王府侍卫好像差不多，一旁的王府暗卫也恭谨了起来，应该是了。 大船靠岸，最先从船上下来的是王府侍卫，康夫子和祝姑姑曾在京城见过，趁机扯了扯宋晟。 “恭迎王爷、娘娘。”这边一波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的王府暗卫已经跪地相迎，动作整齐划一。 “恭迎王爷、娘娘。” “恭迎王爷、娘娘。” “恭迎王爷、娘娘。” 一声接着一声，也是陆续跪地相迎。 船刚停稳，临江王夫妇也刚从船舱里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若不是唐修远扶着，宋霁初险些没站稳。 这么多人啊。 宋霁初本来就不喜欢涂脂抹粉的，平日在府里，都是简单擦一层粉而已，今天也不例外，没有什么盛装出席，只是穿了寻常的衣裙，月白长衫搭配孔雀蓝长比甲和花鸟裙，唐修远的腰间也被挂上了个孔雀蓝的荷包。 临江王夫妇就藩临江的消息瞒不住，但是临江王夫妇何时回临江，却没有太多人知道。宋霁初知道广陵宋家和康家会来码头相迎，再加上王府暗卫，也就差不多了，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想想也是，能让广陵宋家巴巴跑到扬州码头相迎的，可不就是自己回来了吗？也不怪大家会聚集在码头。 宋霁初扯着唐修远就要下船，唐修远也担心宋霁初着急反倒摔了自己，拉着宋霁初不让她跑，“慢慢走，别摔着。” “大家快起来。”宋霁初的脚步慢不下来，赶忙让众人都起身。 “爹，娘。”宋霁初在族谱中已经被挪到了广陵宋家，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喊爹喊娘。 陈氏不由得红了眼眶，这是自己的闺女，闺女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宋霁初一下船，就被一群人包围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着宋霁初说东道西，几乎没人搭理一旁的唐修远。还是留守在扬州的王府暗卫凑上前来，跟唐修远行礼问安，气氛才没有这么尴尬。 在扬州，自己这个临江王根本不算什么，还是广陵宋姑娘的名头好使些，看来自己以后少不得要仗一仗广陵宋姑娘的势了。 唐修远勾起了嘴角，却让扬州的暗卫，看的是头皮发麻，王爷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好一阵寒暄，宋霁初好说歹说才把众人劝走了。横竖临江王夫妇是就藩了，日后也就在临江，来日方长，总有机会拜访临江王妃，大家也都散了。 第276章 久别重逢(上) 等宋霁初想起来，自己还有夫君还有孩子的时候，已经瞧不见唐修远和孩子们了，蔷薇悄悄告诉宋霁初，唐修远已经带着孩子们上了王府的马车。广陵宋家自然是要跟着宋霁初一起回王府，宋霁初也想请康夫子夫妇一起回王府，被康夫子夫妇婉拒了，日后再去州学拜访也是一样的。广陵宋家由女使们看顾着，上了王府的马车。 “抱歉，把你给忘了。”马车上大大小小三个人，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宋霁初，看的宋霁初很不好意思。 “还是囡囡厉害，以后还得依仗囡囡才是。”唐修远酸溜溜的来了这么一句。 宋霁初也没客气，直接给了唐修远一拳，唐修远也不恼，反倒是笑眯眯的揉着宋霁初白嫩的小手。 “码头这么多人，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宋霁初有些后知后觉，临江王就藩，码头有人相迎，倒也正常，不过今天来迎的人，未免有些太多了。 “他们是看在囡囡的面子上来的，又不是冲着临江王府来的，怕什么。”唐修远明白宋霁初的意思，今日，未免有些太张扬了。 宋霁初不由得皱起了眉，话虽如此，自己是临江王妃，冲着自己，不就也是冲着临江王府吗？ “跟在夏阳，摆出全副亲王仪仗相比，这才哪儿到哪儿。”唐修远伸手，抚平宋霁初紧皱的眉头。 听唐修远这么说，宋霁初才算放心，确实，在夏阳那么大阵仗，这回到扬州，可什么都没往外摆。 从码头到扬州的临江王府，并不远，临江王府一直有人进进出出，收拾东西，今日更是府门大开，大家自然知道今日临江王夫妇回府，一路都非常通畅。 马车停下，唐修远先下马车，刚掀起帘子，唐修远有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还在京城。扬州的临江王府和京城的临江王府很像，真要说什么不一样，那就是扬州临江王府院墙更长，更高。 唐修远扶着宋霁初下了马车，也把孩子们抱了下来。 “恭迎王爷、娘娘、小郡主、小少爷回府。”门口乌泱泱的跪了一片，都是府中的女使婆子长随小厮，还有侍卫暗卫。 留在临江王府看宅子的人不多，广陵宋家也采买了些人，一大片人，都跪在地上。临江王夫妇也从京城带了些人回来，先安置着，后面人不够用，再采买也是一样的。 “都起来吧。”唐修远抬手让众人起身，管事虽然殷勤，也不敢在唐修远面前造次，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王府。 扬州的临江王府，确实比京城的临江王府要大，单是从正门走到正厅，路程都比京城王府要远上一倍。 入了正厅，临江王夫妇恭敬地请宋晟夫妇上座，临江王夫妇二人和两个孩子，给宋晟夫妇行了个大大的稽首礼，陈夫人的眼泪，就没止住过。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陈夫人抱着宋霁初，只是止不住的哭，怎么劝都劝不住。囡囡长高了，但是瘦了，听大儿子说，还受过伤，流过产，这王府的日子，也没多好过，陈夫人看着唐修远也不由得没什么好脸色。 宋晟也心疼宋霁初，但唐修远是临江王，宋晟也不敢太如何如何，只能怒目圆瞪。 唐修远也能感受到岳父老泰山的怒火，唐修远很心虚，赶忙让人把备好的礼物拿来。 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就不管这些了，尤其是四爷宋筹，直接上前拍了拍唐修远的肩膀。 唐修远比宋霁初高了有大半个头，宋霁初从广陵上京的时候，比四爷宋筹还高，现在四爷宋筹猛蹿了一下，站在唐修远身边，也只比唐修远矮小半个头。 “姐夫。” 唐修远转过身子看着四爷宋筹，唐修远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又在朝堂摸爬滚打了这么久，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四爷宋筹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是王爷又怎么样，阿姐在京城过的不好，不都是因为这位王爷吗？ “早听说姐夫身手了得，怎么样，去比划比划。” 这孩子，是真的虎，王府众多暗卫中，水杉的功夫是最好的，大爷宋筠不是水杉的对手。但在唐修远面前，水杉只能甘拜下风。四爷宋筹连大爷宋筠也打不过，还敢在唐修远面前张牙舞爪，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好啊。”唐修远应了下来，孩子年纪还小，也该见识见识江湖险恶。 “不许胡闹。”宋霁初的声音虽然带着哭腔，却是不容置疑，说的不仅是四爷宋筹、五爷宋符，也是唐修远。 四爷宋筹条件反射的缩了缩脖子，没敢有什么动作，唐修远还以为四爷宋筹是怕了自己，故意挑了挑眉。 “咳。”宋霁初自然看在眼里，也故意咳了声。 唐修远这才意识到，不许胡闹的还有自己，也收敛了起来。 “王爷……” “岳父岳母是长辈，临江和京城，万水千山，二位叫我阿远即可。”如果在京城，还是得注意下，这可是临江，在临江，还有什么是自己这个临江王不能做主的吗？ 广陵宋家就是宋霁初的娘家，也就是自己的岳家，一家子骨肉，有什么可讲究的。 宋晟有些担心，唐修远毕竟是王爷，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见宋霁初也点了点头，宋晟夫妇也才点头。 “阿远，他们姐弟俩，从小打到大，但老四见囡囡受委屈，也会帮囡囡出气，小孩子脾气。”宋晟看似在打圆场，也有意无意的提及宋霁初受了委屈。 宋霁初是广陵宋家的掌上明珠，不管宋霁初的夫君是谁，广陵宋家都觉得是宋霁初受了委屈，没人能配的上宋霁初。更何况，宋霁初在京城，也确实挺委屈的。 “他们坏，他们欺负母妃。”小悦和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跟宋晟告状。 别说，小悦和生气起来，还真像是缩小版的宋霁初。 “小郡主……” “我叫悦悦。”小悦和扬起小脸纠正道。 “好，悦悦跟外祖父说说，是谁欺负母妃的。”宋晟见小悦和第一眼，就很喜欢小悦和，和宋霁初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是个鬼灵精。 “舒王，衍王，平王，庆王，宋大人，范夫人。”小悦和当真扳着手指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 屋里众人神色各异，广陵宋家的几人想着，这些都是大人物，只能靠唐修远来对抗，就是京城宋家，广陵宋家还是可以管一管的。 临江王夫妇想的是，连孩子们都知道了，还以为瞒的挺好。唐修远脸色沉了下来，这几位还真是了不得。 宋霁初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孩子们还小，这样的事情，等他们长大了再来处理不迟。 见唐修远变了脸色，大家都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宋霁初知道，唐修远现在想的，和自己想的是一样的，又轻轻咳了一声，唐修远回过神来，面色如常。 第277章 久别重逢(下) “父王不在，我保护母妃和妹妹。”小桓儿也冲到了宋晟夫妇面前，大声的说道，屋里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些。 “这么厉害，好，以后桓儿可要保护好母妃和妹妹，不能让母妃和妹妹被欺负了。”宋晟笑呵呵的跟小桓儿说道。 “桓儿，悦悦，来，”宋霁初招手让孩子们过来，“母妃之前是不是跟你们说过，骂人交给母妃，打人这种粗活交给父王，你们两个小鬼，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好好吃饭，好好长大，知不知道。” “桓儿已经长大了。”小桓儿努力努力踮着脚尖，想证明自己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什么时候桓儿能像父王一样，一顿吃五碗饭，什么时候，桓儿才算长大。” 四爷宋筹吃了一惊，看着唐修远的眼光好像在说，你怎么这么能吃，唐修远当做没看到。宋霁初说话自然有水分，不过是哄小孩子的玩笑话，也就只有桓儿和悦悦会当真，怎么这个小鬼也会当真。 宋晟夫妇听的出来，宋霁初是在调侃唐修远，也看的出来唐修远对宋霁初颇有维护，陈夫人看着唐修远的目光，才略有柔和。 眼瞅着就是饭点儿，这顿饭吃的热闹，陈夫人和宋霁初也过了抱头痛哭的这个环节，宋霁初、四爷宋筹、五爷宋符还有孩子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平日在王府，也就是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吃饭，也没有多大的规矩，经过这顿饭唐修远倒是觉得，有必要给孩子们立一立规矩，最起码的，饭要好好吃。 用过饭后，杜嬷嬷带孩子们出去休息，宋晟夫妇想问问京城宋家的事情，也准备把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打发出去。四爷宋筹不想走，自己只比阿姐小一点，阿姐已经嫁人，甚至做了母亲，干嘛老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什么事都不让自己知道。 “你们都留着吧，”宋霁初开了口，“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着处理处理事情，省的日后手忙脚乱的。” 宋霁初都发话了，广陵宋家自然无有不依的。 宋霁初将京城宋家的事情，从四公主大婚时，大姑娘宋雯华联合其他人开始，一直说到现在，宋曜丁忧在家，二爷宋策、三爷宋简在任上丁忧，二奶奶秋氏在秋家养胎，不，应该是坐月子了，二奶奶秋氏之前生了个儿子，但没有下帖子没有宴请，什么都没有，只是递消息给了京城宋家，之后就什么都没有安排了。大姑娘宋雯华没入教坊，三姑娘宋露繁入邓家为妾，四姑娘宋霏霏出家为尼。包括范夫人之死，宋霁初原原本本的都说了。 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到底是年纪小，大爷宋筠在书信里简单提到过，两人也只是在宋晟夫妇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过一二，却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两人从头到尾都是一脸震惊，嘴巴都没合上过，简直能塞下个鸡蛋。 宋霁初说完，屋里陷入了沉默，广陵宋家没想到，本来以为宋曜夫妇只是简单的偏心而已，毕竟大姑娘宋雯华是从小养在他们身边的姑娘，就像宋霁初从小养在广陵宋家，宋太夫人和宋晟夫妇也很偏心宋霁初一样。但宋霁初说的事情，是广陵宋家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事情，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甚至逼的四姑娘宋霏霏出家，还想置临江王府于死地，简直不可理喻，无可救药。 宋晟叹了口气，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囡囡，阿远，广陵是广陵，京城是京城，以后，也没有以后了。”宋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初因为把宋霁初的名字从京城宋家移至广陵宋家的时候，已经和京城宋家断绝关系，京城宋家的事，广陵宋家也没有再插手。 “岳父岳母，京城宋家，”唐修远看了看一旁的宋霁初，虽说断绝了关系，京城宋家也是宋霁初的亲生父母，“有错，也是一把刀，范夫人背后的，是衍王，三姑娘背后的，是舒王。平王和庆王估计也有参与，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唐修远这话，宋晟没法接，几位皇子，也不是广陵宋家能得罪得起的。 宋晟也想的长远，临江王府同几位皇子闹成这个样子，日后皇子登基，临江王府又该如何自处。 “不说这些了，”宋霁初大概猜到宋晟接下来要说什么，先出声打断了，宋霁初从小就拿得定主意，又有唐修远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做父母的，总是操心孩子。 “我也好容易回来了，爹娘就在王府多住几日。”宋霁初贴着陈夫人。 “哪有岳父岳母住女儿女婿家的。”陈夫人也想能同宋霁初多住几日，哪怕只有几日。虽然宋霁初现在回来了，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宋霁初不仅仅是宋姑娘，更是临江王妃。 “怎么就不行了，”宋霁初“倏”地坐了起来，“我说行就行。” 唐修远自然不会反对，唐修远父母早亡，宋霁初的父母，也就是自己的父母。 “娘，这王府上下都乱糟糟的，您就辛苦辛苦，帮帮囡囡嘛。”见陈夫人不说话，宋霁初扯着陈夫人一脸委屈的说道。 宋霁初这是在，撒娇？ 唐修远有些意外，原来宋霁初在爹娘面前是这样的，宋霁初在自己面前可没有过，宋晟、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原来是这样的。 “去去去，要撒娇找你家阿远去。”陈夫人轻轻推了推宋霁初。 “囡囡才不要，”宋霁初伸手给陈夫人一个大大的熊抱，“囡囡就找娘，娘～” “他们两个小鬼，还不知道读了几本书，正好爹也能去州学，好好问问康夫子，爹娘就留下来，多陪陪囡囡嘛。” 别说陈夫人了，唐修远听着，都心软软的，拒绝的话，完全舍不得说出口。只有两个弟弟，莫名的抖了抖，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府中杂乱，劳烦岳父岳母帮囡囡一起打理打理。”唐修远也开了口。 就算唐修远不开口，宋晟夫妇也不可能拒绝宋霁初，陈夫人宠溺的抚着宋霁初的发髻，一旁的宋晟也是一脸慈爱。 “好，都听囡囡的。”陈夫人应了下来。 第278章 倔强的小猫 广陵宋家还是住在了扬州的临江王府。 宋晟是扬州商会的会长，也常来扬州谈生意，广陵宋家也在扬州有宅子，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在扬州州学读书，扬州的宅子，现在倒是基本上都是他们两兄弟在住。等大爷宋筠夫妇忙完了京城的事情，回到扬州也可以一起住。 不过宋晟夫妇也在考虑，要不要直接搬到扬州来，孩子们都在扬州，也是自家的宅子，在哪儿住不是住。只是广陵的老宅，对广陵宋家而言，承载着太多的东西，宋晟夫妇也更喜欢广陵的老宅。 王府里的女使婆子、长随小厮，临江王夫妇从京城带过来了不少，但扬州的王府基本上是京城王府的两倍，人手是远远不够的。这些其实也用不着陈夫人和宋霁初操心，身边的管事嬷嬷们会联系好人牙子，再挑合适的人进来。所有选进来的人，都统一交给管事嬷嬷们管教一阵子，再分发到各处，由各处的老人儿们带着。 宋霁初倒是记挂着身边的几个女使，除过百合年纪还小之外，其他几个，都和宋霁初差不多大，是该为她们打算打算。宋霁初本来也是计划着，等回了扬州之后，再给她们挑夫婿，后面自己出来做掌柜的，不比在府里找个小厮的好吗？蔷薇和木兰自然不用说，宋霁初还打算扩建扬州州学的藏书阁，兴办女学，倒时就交给她们两个，说不定还能找个读书人。芸香父母都在身边，要是他们有合适的人选，宋霁初也乐见其成。茜草是最年长的，偏偏又是罪臣之女，婚事估计不太好说，实在不行日后留在王府做个管事嬷嬷也算说得过去。还有就是锦葵，除过茜草，下来就是锦葵了。宋霁初也跟陈夫人打过招呼，让陈夫人先帮着给锦葵和茜草物色合适的人家。 要是，女子可以不用嫁人就好了。宋霁初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明显是不切实际的。就算尊贵如公主，自己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是其他寻常女子。先帝在时，女子二十未嫁，全家就要获罪了。宋霁初赶忙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丢了出去。 临江王夫妇刚就藩回临江，府中确实有许多地方需要安置。陈夫人和宋霁初忙着府中一应事务，宋晟忙着谈生意，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忙着补功课，生怕什么时候宋霁初想起来，就要突然查问。孩子们忙着在王府里探索新的场地，整个王府，最空闲的，倒是唐修远。回府之后，祭拜过先祖，唐修远就没什么事情了。宋霁初忙得很，唐修远也插不上手，孩子们也忙得很，完全不搭理唐修远，搞得唐修远好像是那个多余的一样。 唐修远无奈，只好翻起了宋霁初的手稿。 宋霁初的手稿里，是宋霁初的一些设想，女学、藏书阁、绣坊、药铺、练武场还有各种商铺。唐修远认真的翻看着，如果宋霁初的这些设想都能实现，临江，或许会大不一样。 扬州王府同京城王府一样，唐修远将内书房和主屋打通，两个净室可以一起用，唐修远在一侧的内书房研究宋霁初的手稿，陈夫人和宋霁初在另一侧的主屋安排府中大小事情。 用过午膳，唐修远去看孩子们，宋霁初在屋内小憩，见宋霁初睡了，给宋霁初掖了掖被子，陈夫人也退了出去。 在主屋的门口，陈夫人碰上了唐修远，唐修远刚想说什么，陈夫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唐修远也知道，这个时间，宋霁初应该是睡了，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请陈夫人到侧厢说些事情。 宋霁初如今处理起事情来，游刃有余，陈夫人是放心的，看着宋霁初熟睡的模样，陈夫人也想跟唐修远谈谈。 在陈夫人面前，唐修远做足了晚辈该有的礼节。 “阿远，囡囡平时睡的好吗？” “不太好，”唐修远摇了摇头，“囡囡睡觉很轻，稍微有点儿动静就醒了，平时我去上朝，不管动作再轻，囡囡也还是会被惊醒。” 陈夫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岳母，囡囡睡觉，一直这么轻吗？” 陈夫人摇了摇头。 “囡囡小时候，睡觉很沉，不夸张的说，只要是囡囡睡着了，家里进贼了都吵不醒她。睡觉也很不老实，横七竖八的，喜欢踢被子，我还专门给囡囡做了个大布袋子，能把她整个都套起来，免得着凉。”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这个样子，倒是和孩子们很像，小悦和睡觉喜欢摊成一个大大的“大”字，小桓儿喜欢滚来滚去的，只是和宋霁初一起睡的时候，会很乖很听话，像某种顺毛的小动物，喜欢贴着宋霁初。 “在京城的几年，囡囡的很多习惯都改了，囡囡不想让我们担心，所以什么都没说。”宋霁初确实什么都没跟宋晟夫妇说，大爷宋筠知道实情之后，也是避重就轻的跟宋晟夫妇说了些。 唐修远没说话，宋霁初在爹娘面前，完全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就像孩子们在宋霁初面前胡闹一样，没有任何顾虑，可在自己面前，宋霁初就不会如此。是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让宋霁初不能无条件的信赖自己。 “阿远应该见过小猫睡觉的模样，有的小猫，睡觉的时候，也会四仰八叉，露出最柔软的小肚子，有的小猫，会把自己蜷缩在一起，有的小猫不管周围有多吵，一样也能睡得安稳，有的小猫则是看似睡着了，稍微有点动静就瞪大了眼睛。囡囡也是只倔强的小猫，我也希望，囡囡能像以前一样，能一觉到天明，不会中途被惊醒。” 陈夫人说的没错，宋霁初就是只倔强的小猫，唐修远也希望，宋霁初能也像小猫一样，可以有足够的安全感，能在自己面前，展现出她脆弱或者柔软的一面，可以在自己面前，无理取闹些、肆意妄为些。 “有我在一天，就是天塌下来，囡囡也能睡个安稳觉，岳母放心。”唐修远恭敬的同陈夫人说道。 “论能力，论才华，论本事，不管怎么论，囡囡都不输任何一个男子，囡囡是广陵宋家的骄傲，可总有人会说，可惜囡囡只是个姑娘。囡囡从小，最听不得这个……” 唐修远想起了长公主文韬武略样样出众，先帝也曾感慨，如果长公主是男子，大魏江山一定会交给长公主，可惜长公主只是个公主。 “女子本就艰难，囡囡所想，也是我之所想。” 第279章 州学 王府的事情，有陈夫人和管事嬷嬷在处理，宋霁初也费不了太多功夫，宋霁初和唐修远一合计，决定去一趟扬州州学，藏书阁和女学的事情，康夫子夫妇能帮不少忙。 这个时间已经散课了，州学里仍然有不少学生。州学不同于其他私塾，设有专门的屋舍，供夫子和学生们居住。扬州本地的学生，会直接回家，其他的学生则住在州学里。康夫子夫妇也住在州学。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平时住在广陵宋家在扬州的宅子，听说临江王夫妇来了州学，也没着急回去，在州学等着二人。 “王爷，娘娘。”不少学生向临江王夫妇行礼。 临江王唐修远他们不认识，但临江王妃宋霁初，满扬州打听打听，有几个人不认识，和宋霁初一起出现，且大家都不怎么认识的、长相俊朗的年轻男子，只能是唐修远了。 宋霁初微笑着跟诸位学生打招呼，唐修远也跟着点了点头。 随着跟宋霁初打招呼的学生越来越多，唐修远莫名的有些吃醋，囡囡对自己还没有笑这么久过呢。 前面有几名学生在写生，宋霁初顺路过去看看。 “撞色是个很大胆的尝试，只是两个颜色都很抢眼，就显得有些主次不分，再想想。”宋霁初忍不住提醒道。 学生甲点了点头，开始继续调试新的颜色。 “祝姑姑上课，没好好听吧，”宋霁初略带戏谑的说着，“这里。”宋霁初随手指了指，学生乙有些有些惭愧，没敢看宋霁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方式，祝姑姑的习惯，对你来说不一定是适合的，你要做的，是找到自己舒服的方式和角度，而不是照本宣科。”宋霁初拍了拍学生丙的肩膀。 “娘娘，后院种的果子熟了，给您尝尝鲜。”学生丁提了个小篮子递到宋霁初面前。 “好。”宋霁初笑起来很好看，眼睛弯弯的，还有个浅浅的小梨涡。 宋霁初等了一会儿，没人上前接篮子，就自己伸手接过篮子，又习惯性的往后面递，篮子被身后的唐修远接了过去。宋霁初这才想起，出门身边没跟着女使，只有唐修远。 唐修远黑着一张脸，直勾勾的盯着学生丁，学生丁被吓的大气也不敢出，匆忙的朝临江王夫妇行过礼之后，灰溜溜的跑开了。 等宋霁初转过身子，看向唐修远的时候，唐修远已经换了副面孔，笑眯眯的看着宋霁初。 “你别吓他们。”学生丁那么慌张，肯定是唐修远刚才摆出了一副死人脸。 “我哪有。”唐修远否认道。 “哼。”宋霁初轻哼一声。 “阿姐，姐夫。”四爷宋筹老远就瞧见了临江王夫妇，拉着五爷宋符，跑了过来。 “给你们的。”唐修远把刚收的篮子，直接给了四爷宋筹，非常顺手，多一秒都不想在手里停留。 “谢谢姐夫。”五爷宋符不觉得什么，高高兴兴的接过了篮子。 四爷宋筹认得这是州学后院儿的果子，大概率是某位学生送给了阿姐，现在被姐夫拿来借花献佛，四爷宋筹不由得撇了撇嘴。 “康夫子和祝姑姑呢？”正事儿不能忘。 “我带阿姐过去。”五爷宋符自告奋勇。 康夫子夫妇在州学的藏书阁，州学的藏书阁，规模已经算是不小的了，康夫子嗜书如命，来了州学之后，有事没事总喜欢在藏书阁待着。 但宋霁初觉得还不够，州学的藏书阁，只是面向州学师生，宋霁初想要的藏书阁，是面向整个扬州，不，目光要放大放长远，是面向全天下，是全天下的人，有书可看，有书可读。要让想看书想读书的人，都有机会能接触到书，能看到书。 “我和王爷，”怎么叫王爷，这么不习惯呢，私底下，宋霁初都是喊“阿远”的，现在是说正经事，还是得正式些，“商量过了，由临江王府出面，在扬州城中，选个不错的地方，重新安置个藏书阁。” “藏书阁中书籍，登记造册，四书五经、儒家经典、史书、兵书、各家言论，来者不拒，热门话本也可以。具体书籍名册，得劳烦夫子和姑姑帮忙确定下来。” “藏书阁中书籍，不出售，不外借，在藏书阁内，可以借阅、抄录，藏书阁中也会有专门负责抄录的和代写书信的。” “暂时我就想到这么多，我还想在藏书阁里专门设一个供大家提建议的地方，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来，切实可行的，也可以考虑实行。” 康夫子不住的点头，康夫子也一直想扩建藏书阁，康夫子虽然在州学任职，也有圣上御赐的牌匾，扩建藏书阁这么大的工程，康夫子做不下来。临江王回来了就是好，有临江王府牵头，看在宋霁初的面子上，看在临江王府的面子上，自然事半功倍。 “藏书阁的选址，爹爹已经在看了，既然要做，我和王爷都想好好的做下去。” 宋霁初完全没有提及所需费用的问题，唐修远代表朝廷，宋霁初代表广陵宋家以及扬州商会，只要她们两口子想做，在临江，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又怎么可能缺得了银子。 大魏向来重视文脉教育，海棠依旧和京城中大大小小模仿海棠依旧的铺子就是例子，圣上乐见其成。 藏书阁的事情，并不难办，难办的是，女学。 只要是宋霁初所想的，唐修远也想帮宋霁初实现。在京城放不开手脚，在临江，自然可以大干一场。 大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女学，京城中的高门贵女，在各自家族内部都会系统的学习，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当家主母，女学也只是存在于各自家族内部。女德、女训这种东西，宋霁初在广陵从来没学过，还是到了京城之后，被教引姑姑强逼着学了不少。怎么说呢，这种东西，把活生生的女子，变成了千篇一律的符号，好像女子就只能是贤良淑德的模样，没有了别的选项。 这不是宋霁初想要的，宋霁初希望，女子可以读书识字，可以征战沙场，可以行商坐贾，可以治病救人，可以仗剑天涯，可以同男子一样，做一切想做的事情。女子也可以有广阔天地，而非仅仅拘泥于后宅。 宋霁初也知道很难，如今做不到，但不代表后世子孙做不到，自己的女儿，女儿的女儿，女儿的女儿的女儿，总有一天，是可以实现的。 宋霁初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女子多几种选择，让女子可以读书识字，可以有一技傍身，甚至可以安身立命。 即便是康夫子这样在整个扬州都小有名气的夫子，有且只有两名女学生，一名是康兰馨，一名是宋霁初。 康夫子神色微动，甚至有些小骄傲，看看，这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没有女学，就开创先河，有教无类，因材施教。 第280章 会面交流 事情比唐修远想象中要顺利，而且是顺利的多，唐修远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需要唐修远以临江王的身份，在官府登记备案了。旁的事情，唐修远甚至连问都没来得及问，就已经解决了。 广陵宋家在扬州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宋霁初的意思，就是广陵宋家的意思，广陵宋家的意思，就是扬州商会的意思。有扬州商会出面，很多事情，都会进行的很顺利。而且宋霁初的主意，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扬州商会也没有理由不支持。 民间的事情，由扬州商会解决，官面上的事情，自然由唐修远出面解决。藏书阁、女学、绣坊、药铺，一切的一切，都很顺利。 宋霁初又抱着帖子发愁。 在扬州，宋霁初收到的帖子，比在京城的时候，收到的还要多。宋霁初是很发愁，倒不是看到这么多帖子烦，不想见人，恰恰相反，这些送帖子来的人，宋霁初都想见。只是宋霁初毕竟精力有限，府中也好，外面也好，都是一堆的事情，宋霁初没这么时间和精力，一一见过这么多人。可大家都是听说自己回了扬州，专门下了帖子，宋霁初也不想让大家失望。自己是在扬州长大的，大家对广陵宋家都很照顾，宋霁初想见。 宋霁初思来想去，让女使传话出去，以后每月5日、10日、25日，宋霁初会专门抽出时间来，接见大家，大家只管来王府排队，王府还管饭。如果真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是王府能帮得上忙的，可以递书信给王府门房，宋霁初看到，自然会出手相助。 宋霁初第一日正式接待扬州百姓，一大早就有人在王府门口候着。王府府门大开，有专人将百姓请入王府、发放号码牌、安置百姓休息等候，奉上茶水点心。出来接待百姓的，是蔷薇和木兰，很多人都认识蔷薇和木兰。宋霁初也是突发奇想，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只能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也跟蔷薇、木兰交代过，有什么问题或者大家有什么建议，一定要记录下来，后续慢慢改进。 一天下来，宋霁初见了上百人，蔷薇和木兰也收集了不少意见建议。 宋霁初已经累得不想说话，把自己泡在木桶里，闭目养神，不过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扬州百姓，现在自己是王妃，身份摆在这里，可宋霁初总有种轻飘飘的感觉，觉得很不切实际。今天虽然累，宋霁初还真的找回了自己从前还是广陵宋姑娘时候的感觉，很踏实，也很安心。 …… 唐修远这个王爷做的悠闲，回了临江之后，基本上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唐修远来处理，广陵宋家和宋霁初都处理的非常好，唐修远甚至插不上手。 唐修远就藩临江，还有处理海寇的事情，但总要先把王府和扬州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唐修远派了暗卫先到松江府探探情况，打算回头和宋霁初合计合计什么时候也到海边的小城实地看看情况。 宋霁初又在接待扬州百姓，有了之前的经验，后面接待的情况，也很理想。唐修远有些好奇，宋霁初这边到底在忙些什么，悄悄跟了过来。 “王爷。”唐修远虽然是悄悄跟过来的，奈何周围人多，很快就被周围人察觉。 百姓们有些慌张，如果只是宋霁初，那没有什么关系，广陵宋姑娘，有什么好怕的，可唐修远不一样，唐修远可是王爷啊，还是大名鼎鼎的大魏战神，“假面阎罗”。 宋霁初转了转眼珠子，唐修远是临江王，可王爷也不都是高高在上的，如果大家能像对待自己一样对待唐修远，后续的很多事情，都会顺利许多。 “阿远也过来了。”宋霁初给了唐修远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上前挽住了唐修远的手臂，将唐修远拉到了众人中间。 “一直不得空正式向大家介绍，难得阿远有空，我也同大家好好说道说道。”宋霁初笑着对众人说。 “这位，就是我的夫君，大魏战神，在边关也有‘假面阎罗’之称的现任临江王，唐修远。”宋霁初大大方方地向众人介绍唐修远，仿佛就是只是和亲朋好友介绍一样。 “以后，我和阿远就都住在扬州了，也仰仗大家照顾。有什么是我和阿远能帮得上忙的，大家也只管来找我和阿远，我们家的大门，随时向大家敞开。” “之前大家同我说的事情，我也都告诉阿远了，阿远从小长在京城，也没来过扬州，所以对扬州特别好奇，光听我说还不够，这不，阿远就想过来，听听大家的故事，同大家说说话。” 老临江王五大三粗，力大无穷，一看知道是行伍出身。而唐修远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同他在外‘假面阎罗’、大魏战神的名号，完全不相符。也正是因为唐修远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所以在战场上，唐修远才以假面覆面，以增强威慑力。 唐修远牵着宋霁初，垂手向大家施了一礼，“临江是我父王和母妃生长的地方，正如囡囡所说，我也是第一次回家，承蒙家乡父老乡亲错爱，阿远不胜欣喜。” 阿远？囡囡？ 熟悉广陵宋家的人都知道，广陵宋姑娘乳名是囡囡，单从临江王夫妇对彼此的称呼上就能看的出来，这小两口私底下一定是甜甜蜜蜜的。 “王爷，娘娘可是我们扬州的明珠，您可不能让明珠蒙尘。”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婆，在人群中对唐修远说道。 “囡囡本就是明珠，阿远不敢辜负。”唐修远说着，看向宋霁初，拉着宋霁初的手，又紧了紧，捏的宋霁初都有些疼，宋霁初用手指挠了挠唐修远的手，唐修远却拉的更紧了。 “王爷，您要增建药铺，还招学徒吗？”有人问了起来。 “这是囡囡的主意，我可不敢抢功，”这本就是宋霁初的意思，“藏书阁、绣坊、药铺都在招工，女学也在招生，我们也努努力，争取在过完年之后，全部正式投入使用。” “王爷，娘娘，二位会到临江的其他府县去吗？” “和百越的生意，越做越好，王爷后面会接收和百越的往来吗？” “再厉害的绣娘也不及娘娘，娘娘什么时候得空，也到绣坊来教教我们。” ……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女使们不得不出来维持秩序，让大家按照原先领取的号码牌依次排队，按顺序与临江王夫妇交流沟通。 第281章 关于下府县问题的讨论 送走了今日来王府求见的百姓，唐修远也不由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宋霁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说了许多话，宋霁初确实口渴。宋霁初又倒了一杯茶，这杯宋霁初喝不完，只喝了一半，唐修远接过宋霁初喝剩下的茶水，也是一饮而尽。 “广陵宋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唐修远挑了挑眉，不是恭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宋霁初。 宋霁初同扬州百姓说话，就好像是寻常街坊邻里坐下来拉家常一样。宋霁初还会时不时的戳戳自己，应该是担心自己在场，大家可能会有些放不开吧。 宋霁初一脸骄傲的扬了扬头，仿佛在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宋姑娘这么厉害，看来以后我就得借着宋姑娘的光了。”唐修远说着，突然伸手搂住了宋霁初的腰。 “那可不，在临江，广陵宋姑娘的名号，可比临江王妃好使多了。”宋霁初不以为意。 唐修远自上而下，直勾勾的盯着宋霁初，宋霁初这才意识到，两人正保持着一个很暧昧的姿势再靠近些，唐修远的鼻子，都能直接碰到自己的鼻子。 女使们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放开我。”宋霁初挣扎着，像只不听话的小猫咪，想挣脱主人的怀抱。 “客人都送走了，也该好好休息了。”唐修远直接将宋霁初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往王府里面走。 因为来见宋霁初的人很多，宋霁初特意在王府门口附近的一排厢房接见扬州百姓。扬州王府本来就大，从大门口的厢房到内院，距离可不短。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光天化日的，就这么被唐修远抱着往屋里走，宋霁初脸上挂不住，更何况爹娘和两个弟弟也住在府里，被他们瞧见，宋霁初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累了一天了，我带你回去休息。”唐修远嘴上说着，步伐却没停下来，径直往主屋方向走。 “姐夫！”怕什么来什么，四爷宋筹瞧见了唐修远，直接喊了出来。 宋霁初赶忙闭上了眼睛，装睡，生怕被四爷宋筹察觉了什么。 “阿姐……” “囡囡困了。”唐修远也没戳破宋霁初，反倒是压低声音，配合宋霁初的表演。 果不其然，四爷宋筹立马放低了声音，“爹说藏书阁的地方选好了。” 唐修远点了点头，四爷宋筹也没再说什么，唐修远抱着宋霁初继续往主屋的方向走。怀里的小姑娘眼珠子还在动，耳朵有些泛红，唐修远忍住笑意，把小姑娘抱回了房间。 “别装了，到屋里了。”一直到屋里，把宋霁初放到床上，唐修远才戳了戳小姑娘的脸颊。 小姑娘本来就是装的，直接坐了起来，指着唐修远半天说不出话来。让臭小子看到了，臭小子后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自己呢，让爹娘知道可怎么是好？ “你在害怕些什么？”唐修远好笑道，“我是王爷，你是王妃，我抱你，有什么不妥吗？” 宋霁初突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算了，反正也说不过他，回回都感觉是自己被调戏了一样。 宋霁初轻“哼”了一声，抱着手臂，把头扭到了一边去。 小姑娘这副模样，还真是可爱。 “说正事，”唐修远清了清嗓子，暂时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丢出去，“岳父说，藏书阁的选址已经定下来了，有空一起去看看。” “爹爹眼光好，肯定差不了。”宋霁初在床上盘腿坐着，除了藏书阁，还有女学、绣坊、药铺的各项事宜。 “事情比我想的要顺利的多，”唐修远也挨着宋霁初，坐在床上，“有广陵宋家和扬州商会的支持，应该很快就能正常运转。” “扬州只是个开始……”宋霁初不由得又皱起了眉头，在扬州一切顺利，是因为有广陵宋家和扬州商会的影响，其他的地方，可就不一定了。临江的其他地方，是否也能顺利进行，宋霁初心里没底。更何况现在海寇横行，其他府县更靠近大海，精力也更多放在抗击海寇上。也是，抗击敌寇，保卫家园，守住了家国土地，才能开始谈长远的发展。 “慢慢来，一口也吃不成一个胖子，”唐修远伸手抚平宋霁初皱着的眉头，“别给自己这么大担子和压力，不是还有我的吗？也别老皱着眉，扬州城一切顺利，该高兴才是。” 宋霁初点了点头，广陵宋家和扬州商会只是民间组织，有唐修远的支持，官面上完全不用费功夫。 有广陵宋家和唐修远在，宋霁初很安心，自己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现在都在一一实现，这样，真好。 宋霁初抬头，在唐修远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你真好。” 唐修远愣住了，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 “这边。”唐修远把另一边的脸颊也凑了过去。 宋霁初忍不住笑出了声，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但还是在唐修远另外一侧的脸颊上，也吻了一下。 宋霁初笑的花枝乱颤，就是，莫名的很想笑。 唐修远反应过来了，宋霁初这是在嘲笑自己。 “好哇，你这是在取笑我。”唐修伸手将宋霁初扑在床上，向宋霁初的腋下两肋乱挠，宋霁初受不住痒，笑的喘不过气，“好夫君”，“好阿远”连连告饶，唐修远这才收了手，却又忍不住，捏了捏宋霁初的鼻子。 小姑娘是越发大胆了，唐修远很喜欢这样的宋霁初，有血有肉，古灵精怪的。扬州果然是个好地方，在扬州，小姑娘不用一直端着，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也不用跟自己隔着什么。唐修远抚着宋霁初泛红的脸颊，也理了理宋霁初鬓角的碎发，广陵宋姑娘，才是宋霁初最真实最美好的模样。唐修远突然明白陈夫人和扬州百姓的意思，宋霁初本就是光彩夺目的明珠，是京城让这颗明珠蒙了尘。 “我想着，等过完年，扬州各项，基本也能步入正轨，我想去临江的其他州府走走，海寇凶险，也得知己知彼。”唐修远舍不得离开宋霁初，更不想让宋霁初冒险，海寇的事，也是事关国计民生，唐修远得管。 宋霁初点了点头，王府暗卫在陆上，可以以一敌百，却没有海战的经历，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让暗卫们也接触接触海战。 “我跟你一起去，你不是说了吗，广陵宋姑娘的名号，在临江可是很好用的。”宋霁初给了唐修远一个大大的笑容。 “临江不是京城，京城里的几位，手伸不了这么长，要是在你的地盘上，还不能保证我的安全，你这个临江王，可就太失败了。”宋霁初自然知道唐修远在担心什么，嘴上却不留情面。 如今就藩临江，唐修远去下面府县也算是常事。广陵宋家在民间名声很好，看在广陵宋家的份上，很多事情也会好办些，第一次下府县，自己得陪着，以后唐修远倒是可以自己去。 第282章 在哪里过年 时间过得很快，忙忙碌碌中，一年已经接近尾声。 本来宋晟夫妇只是来帮宋霁初简单打理王府的事情，现在倒好，大事小情，只要是宋晟夫妇能帮得上忙的，宋晟夫妇都会来帮忙。 眼看着就是新年，新年肯定是要回广陵的。 州学也放了假，大爷宋筠也会从京城回来，广陵宋家先回了广陵。宋霁初也想回广陵和广陵宋家一起过年，可到底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如今又是王妃，在娘家过年，不太好吧。送走了广陵宋家，宋霁初情绪有点低落，要是能和广陵宋家在广陵过年就好了。 与此同时，广陵宋家讨论的是，等过完年，就从广陵搬到扬州来。宋霁初是王妃，大爷宋筠是王府暗卫，自然都是要跟着唐修远，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要在扬州州学读书，孩子们都在扬州，搬到扬州也未尝不可。 如今海寇卷土重来，虽然临江王夫妇闭口不提，宋晟夫妇也大致能猜的出来，临江王夫妇就藩临江，大概率和海寇有莫大关系。既然要抗击海寇，王府和扬州城，就绝不能乱，搬到扬州，万一有个什么意外，也方便直接控制扬州商会，控制了扬州商会，整个扬州的经济情况才能稳定。 “眼看着就是年下了，岳父岳母在扬州的时间也不短了，宋筠也要回来，府中得料理料理才行。”唐修远很自然的搂上了宋霁初的腰身宽慰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没说话，道理宋霁初都懂，但是宋霁初真的很想像小时候一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年夜饭。 “我还没去过广陵呢，等宋筠回来了，你带我去广陵逛逛。”见宋霁初兴致不高，唐修远主动提了起来。 “从扬州到广陵，坐船得一天，等哥哥回来，再去广陵，可就没有来扬州的船了……”北方的黄河已经结冰，大爷宋筠没法乘船南下，所以是走陆路回广陵。扬州到广陵的这段路程，河水倒是没有结冰，只是大过年的，不见得能找到合适的船只，即便是临江王府和广陵宋家出面，都不一定能找到。 “没有就没有呗，”唐修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并不在意是否有船只能来扬州，“咱们一家四口，总不至于大过年的露宿街头。” “你要跟我回广陵过年？”宋霁初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唐修远原来是这个想法。 “不行吗？”唐修远认真的盯着宋霁初。 “哪有过年在娘家过的。”宋霁初小声嗫嚅道，虽然宋霁初真的很想回广陵过年。 “这儿又不是京城，哪来这么多规矩，你想在哪儿过年都行，但你得带着我和孩子们。”唐修远父母早亡，所以在哪里过年对唐修远来说没什么差别，有宋霁初和孩子们的地方就是家。 宋霁初又哭又笑，完全没想到唐修远会主动这么提，临江王府虽大，到底也只有他们两口子和孩子们，没有长辈在场，过年总不像样子。宋霁初也想当小孩子，可以收爹娘给的红包，跟爹娘撒娇，和兄弟们嬉闹。从前，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只是在京城的几年…… “别哭了，一会儿让孩子们瞧见，孩子们又该以为我欺负你了。”唐修远捧着宋霁初的脸，半开玩笑道。 明明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却是但凡见宋霁初红了眼睛，就会气势汹汹的过来质问自己，搞的唐修远也是挺无奈的。 …… 大爷宋筠一路南下，既然到了扬州，自然要先跟临江王夫妇打声招呼，再回广陵。刚到扬州地界上，就有王府暗卫找了过来。也都是大爷宋筠的老友，大爷宋筠也没放在心上，只以为是老朋友们过来迎接而已。 暗卫直接将大爷宋筠一行，领到了扬州城的外码头，临江王夫妇也已经在外码头等候多时。 “舅舅，舅母。”小悦和拉着小桓儿跟大爷宋筠挥手。 “王爷，娘娘，这是？”大爷宋筠没弄明白，临江王夫妇二人，是要闹哪出。 “还能做什么？回家过年。”宋霁初也不理会大爷宋筠，径直上前将大奶奶万氏迎上了船。 大奶奶万氏抱着小少爷，怀里的孩子好像认识宋霁初一样，一见到宋霁初就咯咯的笑个不停。 “弟弟笑了，弟弟笑了，弟弟认识我嘛，我是悦悦姐姐。”小悦和又开启了话痨模式，也不管小少爷听不听得懂，自顾自的絮絮叨叨。 小少爷好像真的听懂了一样，努力努力的想伸出小手，可惜小手被完全包裹在了被子里，伸不出来，只是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回应小悦和。 宋霁初和孩子们高高兴兴的把大奶奶万氏和小少爷迎上了船，留大爷宋筠一人在风中凌乱。 “王爷，当真要回广陵过年？”大爷宋筠还是再次向同样站在甲板上的唐修远确认，甚至没有注意到，周围忙忙碌碌的船夫，已经在准备开船。 大船只能停靠在码头，下了码头还得乘马车，行囊搬上船，再搬上马车，一路上还不够折腾的，所以行囊由小厮直接护送回扬州，大爷宋筠夫妇跟临江王夫妇一起乘船回广陵。谁让宋霁初晕马车呢，要是不晕马车，大家一起乘马车回去，也挺好的。 “嗯，囡囡想回家过年。”唐修远负手而立，完全没理会一脸吃惊的大爷宋筠，好像只是在回答什么顺理成章的问题一样。 “这，于礼不合。”大爷宋筠小心的说道，虽然大爷宋筠以及整个广陵宋家都希望宋霁初能回广陵过年。从前祖母还在的时候，每年新年，都要念叨上几句。 “规矩不规矩的，不重要，囡囡高兴就好。”唐修远留给大爷宋筠一个背影，大爷宋筠却觉得，唐修远好像在偷笑，大爷宋筠也没敢多说什么，毕竟唐修远是王爷，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不过唐修远说的也没错，广陵宋家的最高宗旨和原则，就是囡囡高兴就好。只要不违反律法规定，只要囡囡高兴，其他的，都不重要。 第283章 新年1 广陵宋家一早就收到大爷宋筠回来的消息，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在码头等着大爷宋筠，两人却在船上，看到了临江王夫妇。 “四哥，我没看错吧，是阿姐和姐夫。”五爷宋符简直怀疑自己眼花了。 “是阿姐和姐夫。”四爷宋筹仔细看了许久，才得出结论。 太好了，阿姐回来了，不好了，爹娘居然没来码头接阿姐。 四爷宋筹赶紧打发小厮回府，跟宋晟夫妇传信，大船也靠了岸。 “阿姐怎么回来了？”四爷宋筹笑的有些勉强。 “臭小子，我回家过年，怎么？不欢迎啊。”临江王夫妇本是想给广陵宋家一个惊喜，所以特意没跟广陵宋家说。“我可是特意交代的，没跟爹娘说，你可不许给我说露馅儿了。” “晚了。”五爷宋符一时最快说漏了嘴，刚才已经让小厮回府传信去了。 “爹娘现在知道，也能算是个惊喜。”大爷宋筠开了口，不知道爹娘会是什么反应，反正自己是挺吃惊的。 “你们两个小鬼，老缠着我做什么，哥哥嫂嫂好容易回来，也不见你们表示表示。”宋霁初扯过四爷宋筹，推到了大爷宋筠面前，哥哥是没有什么所谓，可不能让嫂嫂觉得受了冷落。 “大哥，大嫂。”四爷宋筹、五爷宋符向大爷宋筠夫妇行了礼。 大爷宋筠点了点头，这两个小鬼，规矩还是不错的。 一行人简单聊了几句，就陆续上了马车，往广陵宋家的方向走。 广陵是座小城，和扬州相比，规模要小的多，从广陵码头出发，到广陵宋家，拢共也没用多长时间。 宋晟夫妇本来就是在门口等大爷宋筠夫妇回府的，一听临江王夫妇也来了，也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了。 马车已经停在了广陵宋家的门口，一行人陆续从马车上下来。 “爹娘。”宋霁初特意交代，让大爷宋筠夫妇先跟宋晟夫妇见礼，到底是长子，宋晟夫妇对大爷宋筠也是寄予厚望，更何况如今，连孙儿都有了。 陈夫人拉着大奶奶万氏不撒手，看着大奶奶万氏怀里的奶娃娃，乐得合不拢嘴。 宋霁初已经带着唐修远和孩子们先一步进了府，广陵宋家在广陵的老宅不大，除过宋太夫人的屋子自宋太夫人仙逝之后，一直无人居住之外，已经没有空余的屋子了，唐修远和孩子们，只能跟宋霁初挤在宋霁初从前的小院儿里。 “这就是囡囡长大的地方。”唐修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爹爹说，商贾之家，不比官宦，所以宅子不算大，扬州的宅子好歹是占地大了些，不然以后两个小鬼成亲，都该住不下了。” “囡囡，阿远。”宋霁初正同唐修远说话，宋晟三步并两步出现在了她们小两口面前，“你们是，回来过年的？” “外祖父，悦悦要和外祖父还有舅舅们一起过年。”没等宋霁初回答，小悦和已经伸出小手，扑向了宋晟。 宋霁初和唐修远，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宋晟想说什么，到底没继续说，倒是一把抱起小悦和，吩咐府中女使婆子，再去采买东西。 …… 临江王携王妃回广陵过年的消息，在广陵不胫而走，这个新年，广陵格外热闹，广陵宋家也格外热闹。 除夕夜，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两兄弟正是好玩儿的年纪，一心记挂着烟花，连吃年夜饭都是东张西望的。两个小的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过年夜饭，只觉得新奇，也不肯老老实实好好吃饭。 小少爷喝饱了奶，被乳母抱走哄睡去了，大奶奶万氏也能松一松气。大奶奶万氏本来也想尽一尽儿媳的本分，伺候公婆用饭，却被陈夫人一把拉着坐了下来，一家人吃饭，守那么多规矩作什么。 陈夫人不住的给宋霁初和大奶奶万氏夹菜，宋霁初吃不完的，就悄悄转移到唐修远那边去，然后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埋头吃饭。唐修远笑了笑，装作没看见，完全随宋霁初的小动作。 宋晟和大爷宋筠说着京城商会和扬州商会的情形，陈夫人、宋霁初和大奶奶万氏时不时也会说上几句，唐修远听不懂，更插不上话，只是在一旁听着。 “父王，这个给你吃。” “这个也给你。” “还有这个，这个，都给你。” 唐修远本来还沉浸在孩子们终于不嫌弃自己这个老父亲的喜悦中，却发现，孩子们哪里是不嫌弃自己，分明是想尽快吃完饭，好出去放烟花。 “臭小子。”四爷宋筹鬼鬼祟祟的想溜出去，被宋霁初抓了个正着。 “阿姐。” “去哪儿啊？”宋霁初太了解四爷宋筹了，偷偷摸摸的，一定没什么好事。 “没有啊，我哪儿也没去啊。”四爷宋筹嘴硬道。 “你们几个小鬼，要是不好好吃饭，谁也别想去放烟花。”宋霁初说的几个小鬼，自然是四爷宋筹、五爷宋符、小桓儿和小悦和了。 “母妃，母妃，悦悦最听话了，悦悦想去放烟花。”小悦和迈着小短腿儿，跑到了宋霁初跟前，扯着宋霁初的袖子撒娇。 “小悦悦，这招对母妃不管用了，”宋霁初捏了捏小悦和肉嘟嘟的小脸儿，“好好把饭吃完，母妃让两个舅舅带你们去放烟花。” “母妃你看，我都吃完了。”小悦和捧起自己的小碗，给宋霁初展示，现在小悦和一心只想去放烟花，哪里顾得上吃饭。 宋霁初也放下了碗筷，“当真是悦悦吃完的，还是悄悄丢给父王了。” 小悦和的小把戏被戳穿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不好好吃饭，半夜肚肚饿了怎么办，母妃可不会半夜爬起来给你做吃的。” 小悦和挠了挠头，半夜肚肚饿，还是不要了，直接坐在宋霁初身边，努力努力地往嘴里扒拉。 “舅舅们和哥哥也快吃，吃完去放烟花。”小悦和一边吃，一边不忘指挥一旁的四爷宋筹、五爷宋符还有小桓儿。 小悦和的可爱模样，逗得大家笑个不停。 “还是女儿好啊。”大爷宋筠止不住的羡慕，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啊。想想自己的那个小光头，估计几年之后，也会跟两个弟弟一样，无法无天。好在囡囡还能管得住两个弟弟，自己那个小光头，能不能靠小悦悦来管管呢？ “咱们家就是缺女儿。”宋晟也不由得感叹，宋晟和陈夫人，一共生了三个孩子，都是混小子，宋曜把宋霁初放在广陵宋家养着，宋晟别提多喜欢了。如今孩子们结婚生子，孙辈里面，也只有小悦和一个小姑娘，而且小悦和简直和宋霁初小时候一模一样，宋晟怎么能不喜欢。 第284章 新年2 除夕，京城宋家。 京城宋家一片萧条，丝毫没有过年该有的氛围。范夫人过身后，府中事情都交给了大姑娘宋雯华。后来大姑娘宋雯华没入教坊，府里，就彻底乱了套。 府中很多下人，都直接向宋曜请辞，宋曜也没心思管这些，就让人都走了，整个京城宋家上下，宋曜身边有个伺候的小厮加上个厨娘，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当然，大姑娘宋雯华身边的人不算，宋曜也管不了大姑娘宋雯华。 府中已经许久无人打理，院子已经荒了，京城下了雪，空气一片清冷，宋曜的心更冷。 因为是除夕，教坊自然不得空，大姑娘宋雯华还在外应酬，厨娘早早备完餐食，就走了，宋曜烦得很，也把小厮打发走了，偌大的宋宅，如今只有宋曜一人。 宋曜不敢去祠堂，自己一朝高中，光宗耀祖，如今却是这么个下场。自己还得再丁忧一年，两个儿子丁忧三年，等自己和儿子能重回朝堂，朝堂还不知如何。大女儿没入教坊，三女儿与人为妾，四女儿出家为尼。二女儿封为临江王妃时，有多风光，现在宋曜就有多落寞。宋曜哪里还有脸面去面对宋家的列祖列宗，更何况，祠堂，还有范夫人的牌位。 府里冷清，京中各处也看不起宋家，就连厨娘出门买菜，都会被为难，残羹冷炙，宋曜更没什么胃口，只是一个人在喝闷酒。 屋里是孤灯一盏，宋曜形单影只，屋外是雪花纷飞，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大姑娘宋雯华回来了，大姑娘宋雯华自从被没入教坊之后，都是从宋宅的后门或者侧门进出的。大姑娘宋雯华好歹也是嫡出女儿，现在被没入教坊，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自己从正门出入。 大姑娘宋雯华也是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的，宋曜全当没看见，只是重重的将酒壶摔在了桌子上。跟着大姑娘宋雯华的女使顿觉不好，屋里酒气冲天的，两人不吵起来才怪。关键是他们两个吵起来，最后遭殃的是自己这种小女使。 大姑娘宋雯华向来脾气不好，每日被人当玩意儿一样呼来喝去的，自然多有不爽，回到宋宅，宋曜还一直摔脸子，大姑娘宋雯华心情能好吗？小女使不由得抖了抖。 “看把你吓的，滚出去。”大姑娘宋雯华冲小女使吼道。 小女使不敢停留，赶忙退了出去。 “您也不用整天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大姑娘宋雯华，每次回府，都跟吃了炮仗一样，火气大的很。 “但凡您争点气，我也不至于出去抛头露面。” 宋曜将手里的酒杯摔了，“我本来好端端的守孝三年，眼看着起复在即，偏偏出了这档子事，又被搁在家里，你但凡是个有良心的，就不该和上面几位瞎混，被人当刀子使。”宋曜连范夫人的名字都不愿提起。 “我没良心，母亲含辛茹苦将我们兄妹几人抚养长大，如今蒙受不白之冤，死后都不得安生，我只想还母亲一个公道，有错吗？”大姑娘直接吼了出来，自己怎么能摊上这么个爹。 “你到底想做什么？”关于范夫人，宋曜不想提及，更不想评价。 “卖笑挣来的钱，也是钱，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母亲的嫁妆留给哥哥们，我的嫁妆还远远不够。”要说司家还是厚道的，同宋家和离之后，大姑娘宋雯华便上门讨要嫁妆，司家一个子儿都没留，大姑娘宋雯华带了多少，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大姑娘宋雯华。大姑娘宋雯华已近疯魔，能平安将这尊大佛送出门，司家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以为南边是什么好去处，南边想要他们两口子性命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我再加把力，迟早能送他们去见阎王。”海寇之事，大姑娘宋雯华也略有耳闻，战场上刀枪无眼，临江王夫妇死于非命，谁都无话可说。 “疯了，疯了，我看你是疯了。”宋家如今这般，不都是因为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的执念，执意要拖临江王府下水，偏偏回回都被临江王府压制得死死的，宋家也一天不如一天。 “我是疯了，我只要那个小贱人死，只要一想起她害死了母亲，却还能平安无事，我就不痛快，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要她死。”大姑娘宋雯华恶狠狠的说。 宋曜没再说什么，宋曜还能说什么。“你的计划，我不想听，想做什么，也不用来跟我说。” 大姑娘宋雯华也没打算宋曜能帮上什么忙，哼了一声，径直离开了。 宋曜不想管了，等守孝期满，自己能混个闲职，也算不辜负自己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儿孙自有儿孙福，两个儿子日后如何，就让他们自己去挣扎吧。还有大女儿，事已至此，还执迷不悟，冥顽不灵，就都随她吧。不把范夫人和大姑娘宋雯华从宋家族谱中剔除，是宋曜最后的仁慈。 大姑娘宋雯华这边，大姑娘宋雯华一直在尝试联系三姑娘宋露繁，三姑娘宋露繁当初勾搭邓家少爷，是冲着邓家背后的大皇子舒王去的。但三姑娘宋露繁这边，一直没有什么音信。大姑娘宋雯华不信三姑娘宋露繁会安安生生的待在邓家做妾，既然大家的目的相同，自然有足够的机会。 后来，大姑娘宋雯华终于联系上了三姑娘宋露繁，正如大姑娘宋雯华所想，三姑娘宋露繁自然不甘心一辈子做妾，邓家只是三姑娘宋露繁的垫脚石而已。只是这块垫脚石，比想象中要难对付的多。邓家大少爷，邓通攸，有位很厉害的外室，也是这位外室，逼得正室石太太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偏生碍着“三不去”的规矩，邓家不能休妻，石太太才是邓家名正言顺的大少奶奶，这位外室即便入府 ，即便在府中只手遮天，也只是名妾室，而已。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外室做梦都想着正室的位子，想着自己的儿子成为嫡子，日后继承爵位，为自己请封诰命。外室当然不知道世袭罔替的爵位和普通爵位的区别，等正儿八经承袭爵位下来，到了他的儿子，也没有爵位可继承了。那外室把控着邓家少爷的后院，时不时的给其他的妾室挑挑刺，三姑娘单是对付这位外室，就已经分身乏术，哪里还有功夫与大姑娘宋雯华“共商大计”。 第285章 新年3 相比京城宋家的冷冷清清，广陵宋家可是热闹的不行。 在宋霁初的“威逼利诱”下，大家都能好好地吃顿年夜饭。用完了年夜饭，四爷宋筹就求着宋霁初要去放烟花。因为求其他人没有用，广陵宋家宋霁初说了算，只要宋霁初不点头，宋晟夫妇就不可能同意。 得到宋霁初的应允，四爷宋筹兴冲冲的拉着五爷宋符出去放烟花。唐修远只见过，没动手放过，好歹也是宋家的女婿，又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总不能让弟弟们和孩子们动手吧，大爷宋筠和唐修远不约而同的动手搬起了烟花。 于是，唐修远、大爷宋筠和四爷宋筹负责放烟花，四爷宋筹只负责递递东西，唐修远没放过，再说万一唐修远伤着也是不好，所以主要还是大爷宋筠来动手。孩子们兴奋极了，也想往跟前凑，五爷宋符死命的拉着孩子们，不许孩子们靠近，只能在一旁看着。 宋晟夫妇、宋霁初和大奶奶万氏也在院子里看着，有宋霁初在，孩子们也不会当真凑过去。 “咻~~~”小悦和被吓了一跳，刚才还兴冲冲的要去放烟花，现在就只往宋霁初身后躲。 宋霁初伸手捂住小悦和的耳朵，小悦和又害怕又好奇，还是忍不住往烟花的方向看。 大奶奶万氏捂着小桓儿的耳朵，小桓儿是个傻大胆，完全不怕，还拉着大奶奶的手，叽里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烟火点燃，一缕火光，从地上往天上窜，然后在天上炸了开来，像是满天繁星散落人间，也像是怒放的花朵。唐修远退回到宋霁初身边，看着天上的炸开的烟花，也看着身边的人，一切尽在不言中，眼前人，即是心上人。 小桓儿在一旁跃跃欲试，虽然也知道父王和母妃不会同意的，但小桓儿还是拉着宋霁初的手，“母妃”、“母妃”的叫个不停。 “小鬼头。”宋霁初蹲下身子，摸了摸小桓儿的小脑袋，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几只小的礼花，平均分给了孩子们，“拿远一点儿，别让火星子溅到自己。” 宋霁初拿出火折子，将小礼花点燃，小小的亮光，在夜空中闪烁着。 “哇，母妃你看你看。” 小礼花没有什么声响，小悦和自然不怕，兴奋的扯着宋霁初的裙子，孩子们拿着小礼花，高兴的在院子里转圈圈。 宋霁初还藏了些，这是宋霁初留给自己玩儿的。 “娘，嫂嫂，给。”宋霁初又掏出了些，拿到了陈夫人和大奶奶万氏面前。 “小孩子的把戏，你们自己玩儿吧。”陈夫人宠溺的看着眼前的女儿、儿媳和小孙孙们。 宋霁初和大奶奶万氏交换了个眼神儿，直接把陈夫人从里面拉到了院子里，和孩子们围在一起，放着手中的小礼花。 小孩子的玩意儿，自然是小孩子在玩，在宋晟眼里，陈夫人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你们看我作甚，去玩儿吧。”宋晟发了话，宋家三子外带唐修远都到了院子里，和几名女眷，一起放着手中的小烟花。 广陵宋家，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宋晟不由得眼角湿润。 …… 孩子们体力有限，玩玩闹闹的，已经撑不住了，杜嬷嬷带着女使们领孩子们休息去了，大奶奶万氏担心小少爷，和大爷宋筠先回去了。宋霁初本来就玩儿心大，好容易回了广陵，在没人管束，可就是撒开了使劲玩闹。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也是许久没和宋霁初玩耍，他们三个倒是玩儿到了一起去，宋霁初甚至没功夫搭理一旁的唐修远。 唐修远只好陪着宋晟夫妇在屋里坐着，看着姐弟三人，在院子里撒欢儿。 过了有一会儿，宋晟夫妇突然起身，来到了院子里，唐修远有些不明白，也跟着宋晟夫妇从屋里出来，宋霁初正好迎面撞了上来。没等唐修远开口，宋霁初就直接拽着唐修远来到了院子里。 “嘘，你听。”宋霁初知道唐修远会问，没等唐修远问出口，就先堵住了唐修远的问话。 周围仿佛安静了下来，隐约间听到了钟声，仔细听，是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回荡不绝。 唐修远也不知道这钟声响了多久，只觉得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声声的钟声，和身旁牵着自己的宋霁初。 “爹娘，新年好。”宋霁初、四爷宋筹、五爷宋符异口同声。 唐修远也赶忙补了句，“新年好。” “新年好，都好都好。”宋晟笑的眼睛都有些看不到了。 再听，钟声消失了，周围也重新喧闹了起来。 “阿远，但入新年，愿百事，皆如意，新年好。”唐修远回过神来，对上宋霁初如花的笑脸。 “囡囡，从今诸事愿、胜如旧，新年好。”唐修远没忍住，在宋霁初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四爷宋筹手动捂住了五爷宋符的眼睛。 “四哥你干嘛。”五爷宋符不服的很，把四爷宋筹的手掰开，然后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念，“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都去睡吧，明日早起祭祖，不许误了时辰。”宋晟让大家回去休息，正月初一，祭拜祖先是正事，囡囡肯定不会，这两个混小子就不一定了。 别说，宋霁初还真困了，已经开始不自觉的打起了哈欠。 几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就各自回去了，杜嬷嬷已经哄孩子们睡着了，宋霁初的小院儿不大，孩子们也挤在宋霁初的小院儿里，临江王夫妇没回来，杜嬷嬷也不敢就只把孩子们丢在这里。 孩子们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小悦和睡觉就很不老实，一条腿直接压在小桓儿的肚子上，小桓儿则举起双手，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夫妇二人一起往床上挤了挤，宋霁初从前睡觉的时候喜欢滚来滚去的，所以宋霁初的床还是蛮大的，都快赶上王府的大床了，一家四口挤一挤还是睡得下的。 第286章 新年4 大年初一，难得有一次宋霁初起的比唐修远还早，怀里的人动静有些大，唐修远揉了揉眼睛，也和宋霁初一起坐了起来。 唐修远早年的军旅生涯，让唐修远早已适应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所以并不觉得什么。宋霁初则是一边打哈欠，一边拿衣服往自己身上套。 “再睡会儿？”昨天晚上熬那么晚，早上还要起这么早。 宋霁初摇了摇头，“等下祭完祖，我带你去逛庙会。”说着宋霁初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唐修远没去过庙会，就连京城的各种夜市，都很少去，因为只要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夜市灯会，唐修远基本都要负责京城的安全，也没这个闲工夫去逛逛。 宋霁初向来畏寒，所以屋里炭火很足，即便两人只穿了里衣，也不怎么觉得冷。宋霁初已经套了件袄子在身上，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孩子们就不喊他们了，让他们再睡会儿，等会儿出门的时候带上就好了。”唐修远到底是王爷，来宋家宗祠祭祖，本来就不太合适，虽然宋霁初拿孩子们当自己亲生的，也不好让孩子们去宋家宗祠祭拜。 “你不带我一起去吗？”唐修远隐约察觉了宋霁初的意思，宋霁初只顾着自己换衣服，完全没管一边的唐修远。 听唐修远这么说，宋霁初才回头看唐修远，唐修远好像一只被主人遗忘的大狗狗，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 “一起吧。”宋霁初不由得叹了口气，明明是令北狄人闻风丧胆的大魏战神，怎么突然就这么粘人了呢，你这样，北狄人知道吗？ 唐修远得了宋霁初的应允，立马活泛了起来，还真像是得到主人点头的大狗狗，高兴的朝主人摇尾巴。 唐修远到底还是把孩子们拖了出来，孩子们还没睡醒就被唐修远拉出来一番捯饬，打扮的跟年画娃娃一样，不对，是没睡醒的年画娃娃，小悦和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自己突然被从床上拽了起来，然后稀里糊涂的跟着周围人一起磕了头，再然后是被塞进了马车里，就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宋霁初没好气的瞪了眼唐修远，抱着小悦和上了马车，小桓儿比小悦和稍微强一点，也只是稍微强一点儿而已，上马车的时候，小桓儿是清醒的，上了马车也睡了过去。 王府的马车，空间很大，车上也备有炭火和毯子，宋霁初给孩子们盖好毯子，搂着孩子们，靠在唐修远身上小憩。唐修远轻轻拍着宋霁初，哄宋霁初入睡。 …… 马车停了下来，唐修远掀起帘子往外看，外面热闹的很，打眼望过去，全都是人。 “到了？”窗口有寒风进来，宋霁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唐修远赶忙把车窗关好，免得宋霁初吹风着凉。 “醒醒，醒醒，我们到了。”宋霁初把孩子们也喊了起来。 依旧是唐修远先下马车，扶着宋霁初下了马车之后，在把孩子们依次抱下马车。 空气中都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光是闻着，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唐修远都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更别说孩子们了。 “抓紧了，里面人多，不许乱跑，知不知道。”宋霁初再三叮嘱孩子们，小桓儿被掳走的经历，宋霁初绝不想再来第二次。虽然这是广陵，也不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小心总是没错的。 一行人往庙会里面走，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一下马车就跑没影了，他们两个都那么大个人了，跑不丢的，就随他们去吧。 这边是卖各色小吃，刚出锅的馃子、扬州特有的点心、热乎乎的豆浆，应有尽有。那边是卖物品的，胭脂水粉、钗环首饰，还有各种小玩意儿，糖人糖画、泥人泥塑、九连环、拨浪鼓、空竹……让人眼花缭乱。 “父王父王，悦悦看不见。”小悦和好奇的很，偏偏人小，又看不到什么东西，只能向唐修远求助。小悦和伸出双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唐修远。 唐修远是典型的女儿奴，直接把小悦和抱了起来，让小悦和坐在自己脖子上，“坐稳了。” “看到了看到了。”小悦和高兴的直拍手。 唐修远也害怕小悦和会摔下来，一只手抓着小悦和的小脚脚，还能腾出一只手来，牵着宋霁初。 大爷宋筠见状，也要让小桓儿骑在自己脖子上，却晚了一步，小桓儿被宋霁初抱了起来，“这么好的日子，爹爹在陪娘亲，哥哥不去陪嫂嫂吗？桓儿就不去给哥哥嫂嫂添乱了，跟着我们就行。” 没等大爷宋筠说什么，宋霁初直接把大爷宋筠推向了大奶奶万氏，自己则抱着小桓儿，挨着唐修远。 “父王，我要糖人。”小悦和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糖人摊子，跟唐修远说。 唐修远牵着宋霁初，往糖人摊子方向走。 “我要那个兔兔。”小悦和一眼就看中了小兔子，不过他的兔子画的不好看，还是母妃的兔子画的最好看。 “我要小鱼。”小桓儿挑了只小鱼，然后举到了宋霁初面前，“给母妃。” “兔兔也给母妃。”小悦和也很大方地将手里的小兔子给了宋霁初。 “给父王好不好呀。”唐修远哄着小悦和。 “不好，给母妃。”小悦和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唐修远，唐修远能有什么办法。 “真乖。”宋霁初拿额头蹭了蹭小桓儿，又捏了捏小悦和的小脸，“你们吃吧。”宋霁初把两个糖画都还给了孩子们。 唐修远顺手又拿了个盛开的牡丹，塞到了宋霁初手里。 糖画老板说，再往前走，有舞龙舞狮，没等糖画老板说完，孩子们就闹着要去看，宋霁初体力有限，小桓儿现在也越来越重了，宋霁初已经有些抱不动。 “母妃，我要自己走。”小桓儿在宋霁初怀里扭来扭去的，挣扎着要自己下来。 唐修远牵着宋霁初，宋霁初牵着小桓儿，小悦和坐在唐修远的脖子上，手里高高举着刚得到的糖画小兔子，一家四口往人群的方向去，去看热闹的舞龙舞狮。 第287章 新年5 “看来以后出门，得让他们跟着。”唐修远说的“他们”自然是王府侍卫，是宋霁初觉得，广陵是自己的地盘，有唐修远和大爷宋筠就完全足够了，不需要其他暗卫一起如何如何。其他暗卫已经被宋霁初放了假，这会儿就连唐修远也找不到他们。“最起码有人抱孩子。”唐修远像是在吐槽，也像是在嘲笑。 “有道理。”宋霁初很赞同唐修远的观点，孩子们一天天大了，自己是真的抱不动。 唐修远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宋霁初怼的准备，宋霁初却没说什么唐修远有些意外。 一家四口挤在人群里，伴随着锣鼓声，舞龙舞狮已经开始了，小桓儿看不到，宋霁初只好又抱起了小桓儿。 这边的小狮子，从地上一跃而起，好像当真会飞一样，很轻松的跳上了桩子，在桩子上跳来跳去，如履平地。那边的小狮子趴在地上，小脑袋一晃一晃的，好像在打瞌睡，小尾巴也在摇来摇去的，别提多可爱了。 “我抱不动了。”宋霁初小声的跟唐修远说道。 宋霁初又不是唐修远，耍起几十斤的大刀跟玩儿的一样，能抱这么久，已经接近宋霁初的极限了。 “娘娘，我帮您。”宋姑娘在广陵，名声那是响当当的，遍地都是宋霁初的熟人，这不，就来了，算起来，也是宋霁初的师弟，是康夫子的学生。 “不要不要。”小桓儿像是有些害怕，紧紧的搂着宋霁初的脖子。 “孩子小，有点儿怕生。”宋霁初笑着同师弟解释道。 也是，突然有个人过来，要抱小桓儿，别说是小桓儿了，就是唐修远都不能放心，即便这是广陵，不是京城。 “桓儿，母妃抱不动你了，让父王抱好不好？”宋霁初小声的跟小桓儿商量着。 “悦悦……” “父王，你放我下来。”没等宋霁初说什么，小悦和就主动要求从唐修远的肩膀上下来。 唐修远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孩子，还不忘示意宋霁初抓紧自己。 舞龙的队伍也往这边走，拿龙珠的人，应该是注意到了在这边的宋霁初，引着龙头往宋霁初的方向来。 孩子们高兴地手舞足蹈的，伸手去抓龙珠，拿龙珠的人也很配合，将龙珠举到了孩子们面前。 很快龙头也凑了过来，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孩子们，还往孩子们身边凑，逗得孩子们乐个不停。 …… 在庙会逛了一天，两个孩子是高兴了，宋霁初也很高兴，唐修远却累惨了。唐修远甚至觉得，比自己练武还累。别看两个孩子年纪小，精力却充沛的很，好像完全不知道累一样，一直嚷嚷着要这要那的。 平时都是宋霁初带孩子，虽然也有女使们帮忙，但孩子们很黏宋霁初，宋霁初平时一定也很辛苦。想到这里，唐修远倒也不觉得累了，自己倒真成了个闲散王爷，以后有的是时间，和宋霁初一起看孩子。 上了马车，孩子们就有些能量耗尽了，宋霁初哄着孩子们睡了过去。广陵宋家的几人还没从庙会里出来，马车就也没走，停在门口。宋霁初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唐修远也不动声色的转了转脖子，揉了揉手臂。 唐修远又不想在宋霁初面前丢面子，只是趁宋霁初不注意的时候，小幅度的转转脖子，揉揉手臂。 宋霁初不由得好笑，“要不要我帮你按按，我又不会笑话你。” 宋霁初已经在笑话唐修远了。 唐修远假装听不懂宋霁初的话，反倒顺杆往上爬，拿起宋霁初的手，放在了自己脖子上，“那就有劳囡囡了。” 两人四目相对的，宋霁初有些不好意思。 “转过去。”宋霁初强硬的命令唐修远转过身子。 唐修远笑了笑，顺从的转了过去。 宋霁初报复性的用力捏着唐修远的肩膀，宋霁初力气大，捏得唐修远当真挺疼的。 “舒服吗？”宋霁初就是故意的。 “嗯。”唐修远也是个嘴硬的主儿，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已经握紧了拳头，这小姑娘，手劲儿怎么这么大，要是两人掰腕子，自己都不一定是小姑娘的对手吧。 “阿姐！阿姐！”外面是五爷宋符的声音。 宋霁初打开了车窗，就看见五爷宋符正一路小跑的朝马车的方向来，好像在躲谁的追捕一样，再仔细看，那确实是在逃命，后面的四爷宋筹正撵着五爷宋符往这边跑。 宋霁初关好窗户，然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这会儿功夫，五爷宋符也跑到了宋霁初面前，“阿姐，这个给你。” 宋霁初就刚收下，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什么，就看见五爷宋符朝身后的四爷宋筹在扮鬼脸，“我比你快，是我送给阿姐的，噜噜噜。” 这两个混小子，也不知道在闹些什么。 “明明是我买的。”四爷宋筹很不服气。 “我不管，反正是我送到阿姐手上的，就是我送的。”五爷宋符再次强调。 “阿姐，你看他。”四爷宋筹拉着宋霁初告状。 唐修远默默掀起了车帘，正好看见四爷宋筹拉着宋霁初，唐修远没忍住轻咳了一声。知道广陵宋姑娘名声在外，也知道宋霁初和广陵宋家三兄弟感情很好，看唐修远怎么就是越看越酸呢。 “好啦，礼物阿姐收到了，就当是你们两个一起送的，等下回去，阿姐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哎好哎。”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一听宋霁初要下厨，高兴地跟什么似的，颠儿颠儿的跑了，只催着马车赶快回府。 宋霁初准备上马车，就看见唐修远躲在帘子后面，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宋霁初不由得摇了摇头，以前也没发现，堂堂大魏战神，这么粘人，又这么爱吃醋。 “谁家醋坛子翻了，好酸的味道。”宋霁初嘴上不肯饶人。 唐修远一把抱住了宋霁初，把头埋在宋霁初毛茸茸的围脖里蹭。 “那是我弟弟，又不是外人。”宋霁初不由得心软起来，回了临江之后，唐修远好像一直没有安全感的大狗狗，比在京城的时候，还喜欢黏着自己，是因为在临江，自己太受欢迎了？ “我知道，”唐修远依旧把头埋在宋霁初的围脖里，“也没生气。” 没生气？这闹什么？ “就是你这么受欢迎……”唐修远不由得把宋霁初往怀里勒紧了些，宋霁初甚至都没有听清唐修远后面说的是什么。 “有什么关系，”宋霁初摸着唐修远盘起的头发，“我只心悦你。” 宋霁初的声音很轻，但唐修远听的清楚，宋霁初说的是只心悦自己，唐修远不由得暗爽。 第288章 新年6 到了晚上，孩子们被打发到了宋晟夫妇那里，唐修远身体力行的让宋霁初好好解释了解释了什么是“只心悦你”，宋霁初累的不行，唐修远却好像不知疲倦一样。 正月初二，等宋霁初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大爷宋筠一家三口回了万家，广陵宋家出嫁的姑娘，宋霁初，已经住在广陵宋家了，倒也没什么人上门。 正当宋霁初松了口气，还好没人上门，要是让人知道，自己一觉睡到大中午的，以后自己在广陵还怎么混。 就这档口，有人登了广陵宋家的门，准确说，是专程来拜访宋霁初的，再准确说，是专门来拜访广陵宋姑娘宋霁初的。 宋霁初有些意外，倒也没有太意外。从前在广陵宋家的时候，基本也是从初三开始，家里就陆陆续续有人来拜年，今年倒是从初二开始，就来了人，还是专程来拜访自己的。 既然有人来了，宋霁初自然得见见，梳妆的时候，宋霁初才发现，脖子上的印记，位置非常尴尬，衣领只能遮住一小部分，也就是说，刚才自己就这样明晃晃的顶着这样的印记，在爹娘和两个弟弟面前，晃来晃去的。宋霁初真想把唐修远抓过来海扁一顿，虽然宋霁初根本打不够唐修远。 擦粉遮不住，在京城的时候，就试过了，宋霁初干脆找了条围脖，虽然屋子里暖和，用不上围脖，但也总比让旁人瞧见的好。 单是一下午，宋霁初就送走了四五波上门拜访的客人，从用过午饭到天黑，一波接着一波，广陵宋家当真热闹。 大爷宋筠夫妇，也是好久没回万家了，大奶奶万氏是万家唯一的女儿，打小也是疼的跟什么似的，大奶奶万氏在万家就好比宋霁初在广陵宋家。女儿女婿小外孙难得回来，万父万母高兴地不行，一直到天黑，才舍得让大爷宋筠一家三口离开。 反正大爷宋筠以后跟唐修远就在扬州，想见，也随时都能见。 大爷宋筠从万家回广陵宋家的路上，收到了一封给宋霁初的信，广陵宋家早已习以为常。广陵宋姑娘在临江，格外受欢迎，更何况，还有沐雨公子这个身份。现在，宋霁初还是临江王妃，想来拜见宋霁初的人，自然是排着长队的。 大爷宋筠念着妻儿，根本没留意信件，只是收着，然后带回了广陵宋家，交给了宋霁初。 宋霁初也不避着，当着大家的面，将信件打开了。 是百越客青公主的书信，客青公主已经嫁人了，是百越的一位将军，夫妻和顺。客青公主听闻临江王就藩临江，又恰逢新年，所以特意给宋霁初写了书信，慰问宋霁初，也祝宋霁初诸事顺遂。客青公主在书信中也提到，客青公主以自己的名义，给宋霁初备了份年礼，会直接送到扬州的临江王府，让宋霁初收到东西后，也给她回个信，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说，下次就挑宋霁初喜欢的东西送。 当然，客青公主的信里，也提到了唐修远，不过是最开始的官样文式里，提了句，“临江王安”，以及最后落款的时候，捎带提了句临江王。 大爷宋筠这才注意到，原来是百越那边送来的书信，也难怪会先送到自己手上，让自己转交给宋霁初。 “你什么时候和百越公主关系这么好了？”唐修远伸了伸脖子，想看看宋霁初手中的书信。 “很显然，客青公主是给我送的年礼。”宋霁初直接把书信折了起来，没给唐修远看，言语中也不免有些炫耀。 当初客青公主，可是冲着唐修远来的，现在客青公主倒是和自己书信往来的更频繁些。 后面的几天，每天都有人上门拜访宋霁初，京城宋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毕竟唐修远也是临江王还是广陵宋家的女婿，大家多少也得给唐修远些面子。但基本上就是简单行礼问安之后，就只跟宋霁初交谈什么，把唐修远晾到一边去了。 就算没人和唐修远说话，唐修远也不走，就一直守在宋霁初身边，好像护食的大狗狗，一直守着自己的吃食，也像是在宣誓主权。每次送走宾客之后，唐修远又总是哼哼唧唧的，宋霁初都得哄一哄唐修远这个大醋缸，才算了事。 ……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初十。 初十这天，宋霁初起了个大早，简单用过早饭之后，就拉着唐修远出去了。孩子们还没睡醒，就让他们睡吧，醒了也有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陪着孩子们玩儿，也不用她们这当爹当娘的操心。 临江王夫妇走的早，还没有人登广陵宋家的门。 “这么早，要去哪儿？”唐修远有些好奇。 “不去哪儿，陪我四处逛逛。”宋霁初并没有明说要去哪里。 其实宋霁初也没想去哪里，许久没有在广陵的街面上闲逛了，宋霁初也只是单纯的想四处逛逛而已。 “好。”唐修远自然不会拒绝宋霁初。 “娘娘早，王爷早。” “早。” 一路上都是跟宋霁初打招呼的，无一例外，都是先跟宋霁初打招呼，再顺便跟一旁的唐修远打招呼。 宋霁初也会回应大家，甚至会和大家闲聊、开玩笑。 广陵确实是个好地方，让唐修远见到了与京城不一样的宋霁初，也见到了大魏县城不一样的另一面。 是唐修远从未想过的另一面，从前在边关时，虽然军民一体，其乐融融，大家到底会碍于自己的身份。但在广陵不同，宋霁初和大家，就像是街里街坊，邻里邻居，没有任何隔阂。要说真有隔阂，那就是因为自己一直跟着宋霁初，都是宋霁初主动去和大家开玩笑，大家倒没有主动和宋霁初开玩笑。但也会主动地跟宋霁初分享一些，在自己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宋霁初会很认真的听完，然后做出最真实的反应。会和大家一起说笑，也会和大家一起责骂。 第289章 提上日程的下府县 等过完了新年，临江王夫妇启程回扬州王府，大爷宋筠夫妇自然随行，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也要去扬州，州学眼看着要开学了。 宋晟夫妇干脆吩咐人，将东西收拾出来，一起搬到了广陵宋家在扬州的宅子，广陵老宅这边，只留下个别小厮婆子看宅子。 广陵宋家在扬州的宅子比广陵老宅要大，广陵老宅中，只有大爷宋筠和宋霁初的屋子，是带了个小院子的，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挤在一起。扬州的宅子，就给四个孩子，每人都安排了个带院子的屋子，即便如此还有富裕，就留给以后的小少爷和小姑娘们了。 搬家的事，宋霁初自然帮不上太多忙，也不可能让唐修远出面搬搬扛扛的，但是王府的侍卫，还是可以过来帮帮忙的。唐修远也特意给大爷宋筠多拨了些人，让他们训练训练宋家的护院儿。做王府的侍卫，门槛太高，可经王府侍卫调教出来的护院儿，也算是高手了。 年前筹备的藏书阁、女学、绣坊等，过完年之后，已经正式投入使用，一切都比唐修远预想中要顺利的多。有临江王府的支持，药铺、练武场什么的，也逐渐多了起来，并投入使用。 唐修远想着，海寇横行，王府的侍卫虽然都是好手，可惜没有什么水上作战的经验，多建些练武场，王府侍卫教授普通百姓，让普通百姓也能有自保之力。同时可以选拔出些不错的苗子，补充军备，以备不时之需。还可以让王府侍卫们熟悉熟悉水上作战的情况，可谓是一举三得。若是得空，不是也能让宋霁初瞧瞧自己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威武霸气，唐修远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 广陵宋家搬家，宋霁初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去藏书阁这些地方看看。 宋霁初有意给蔷薇和木兰找合适的人家，便让木兰管理藏书阁，让蔷薇管理女学，绣坊同广陵宋家原先的绣坊放在一起，不需要宋霁初额外操心什么。 蔷薇和木兰都是跟着宋霁初从广陵宋家到京城又回到临江的，她们两个出面，也确实比其他人出面更方便些。等以后她们嫁人了，如果她们愿意，宋霁初也可以继续聘请她们管理藏书阁和女学，也算是个生计，总不至于以后仰人鼻息。 既然一切顺利，去下面府县巡查的事情，也要提上日程了。 按照从前惯例，开春之后，海寇便开始活泛起来了，总得亲自见识见识海寇，唐修远才能放心。 唐修远希望宋霁初跟自己一起去，没有宋霁初在身边，唐修远觉得，做什么事都很别扭。除此之外，广陵宋姑娘在临江声望极高，有宋霁初在，很多事情都会很方便。宋霁初也想跟着唐修远一起去，宋霁初总是会想起那个梦，担心唐修远的安危，总想时时确认才能放心。也担心自己跟着唐修远，会成为唐修远的拖累，最后害的唐修远像梦里一样，万箭穿心。 所以，宋霁初很纠结。不去，宋霁初会担心唐修远的安危，去，就更担心了，担心自己会连累唐修远。 “跟我去下面府县看看？”唐修远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宋霁初没说话，也不知道该和唐修远说些什么。 “不想去，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见宋霁初没说话，唐修远追问道。 宋霁初摇了摇头，“我想跟你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听到宋霁初想去，唐修远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 “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唐修远不以为意。 “我怕我会让你分心，拖你后腿，会，害死你。”宋霁初咬着嘴唇，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好像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一样。光是想想，宋霁初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你怎么会拖我的后腿呢？”唐修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你就是我的铠甲。”是铠甲，也是软肋。 “别乱想，大魏战神的称号，也不是白来的，区区海寇，还奈何不了我。”虽然有些自大，能让宋霁初稍稍宽心，也是好的。 “别逞强，海战不同于陆战。”宋霁初还是皱着眉。 唐修远吻住了宋霁初的眉头，“嗯，有你和孩子们在，我一定没事。” “孩子们也一起吗？”宋霁初想的是，把孩子们留给爹娘照看。 唐修远点了点头，“读万卷书，也要行万里路，让他们见见世面也好，再说，你能说动悦悦留下来吗？”孩子们年纪还小，宋霁初完全教的了，等孩子们再大些，还真的送到康夫子那边好好教育教育才是。那也可以趁着现在，让孩子们四处走走看看。还有最重要的，小桓儿或许好说，小悦和是唐修远搞不定的存在，只要小悦和一撇嘴准备哭，甚至不需要真的哭出来，唐修远就已经缴械投降了。 “悦悦这样，不都是你这个当爹的惯的。”宋霁初白了唐修远一眼。 小悦和现在和当初自己在广陵宋家有的一拼，无法无天，胡作非为。唐修远总是笑眯眯的“包庇”小悦和，还说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就是要到处“撒野”才可爱，惹得宋霁初一阵头疼。稍微多说几句，唐修远就会把广陵宋家搬出来，说自己也是在广陵宋家无法无天的，小悦和自然也能横行霸道。 宋霁初是没辙了，确实，自己在广陵宋家，横行霸道，无法无天，广陵宋姑娘在整个临江都是赫赫有名的。 “我的闺女，我当然惯着。”唐修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我也惯着。”唐修远又补了句。 没正经，平日里端的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偏偏在自己面前天天没个正经。 唐修远想的却是，小姑娘真可爱，稍微“调戏”一两句，就脸红了。广陵宋姑娘，很受欢迎，一想到宋霁初会对很多人都笑脸相迎的，唐修远就很吃醋。 要是这位被大家众星捧月的广陵宋姑娘，能再多依靠依靠自己，能像对着岳父岳母一样也对着自己撒娇，哪怕是撒泼打滚儿都行，就好了。 第290章 赌局(上) 扬州诸事安排妥当，宋霁初将蔷薇和木兰留了下来，专门负责照看藏书阁和女学。唐修远则把叶樟和大爷宋筠留了下来，在扬州，大爷宋筠可比叶樟管用多了。 本来宋霁初也想把白果也留下来，多收些学徒，也是好的，唐修远坚持把白果带着，毕竟一家四口要一起走，万一有个三病两痛的，自己皮糙肉厚不觉得什么，宋霁初和孩子们可不行，白果还是跟着。 临江王夫妇依旧是走水路南下，先去应天府，然后是庐州府，后面从杭州府，松江府绕回来。这么看来，唐修远的封地还是蛮大的，还都是江南经济富庶的地方。 这其实也不完全是唐修远的功劳，真要算起来，应该是几代临江王共同努力的结果，唐修远曾祖父的功劳，大魏开国功臣，受封临江王，唐修远的祖父和父亲，恪守人臣本分，将临江治理的风调雨顺，外加唐修远的父母为国捐躯，以及唐修远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名声，才坐稳了临江王的位置。圣上对唐修远很放心，但几位皇子就不这样了。 宋霁初猛吸了一口气，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应该是海寇的问题。 临江地区，宋霁初从小也没少跑，庐州府是临江地区中，离海最远的地方，受海寇影响也最小。宋霁初是没少跑，但唐修远和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来，自然事事都觉得新奇。 临江王夫妇二人不谋而合，两人都不想太张扬，所以单从穿着打扮来看，就像是寻常来庐州府做生意的富商，没什么特别的。 坐船坐了一路，下船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找家不错的酒楼，好好吃上一顿。 宋霁初轻车熟路的带着一行人来到了记忆中熟悉的酒楼，宋霁初记得，小时候跟爹爹来庐州府的时候，爹爹总会来这家酒楼，宋霁初也很喜欢吃他们家的一品锅。 可刚抬脚进门，宋霁初就不由得皱起眉头，这家店，换老板了吗？酒楼、客栈都是人员聚集地，鱼龙混杂，倒也正常，只是这家店，光是进门，就让宋霁初感觉不舒服，可宋霁初没记错啊，就是这里，店内的陈设布局，也和多年前一样。 “怎么了？”见宋霁初站在原地，唐修远小声的问了句。 宋霁初摇了摇头，没说话。 店小二看见临江王夫妇一行人来，也热情的招呼着，领着临江王夫妇上了二楼的雅座。 菜色也是从前熟悉的种类，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在原有的基础上，加了些新的菜品，宋霁初却还是感觉怪怪的。 临江王府大大小小加一起，也就只有四位主子，吃饭没有太多规矩，也不需要女使候在一边伺候什么，女使们和暗卫们也能好好吃顿饭。 等着上菜的功夫，雅座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水杉已经自觉的去查看外面的情况。 方才一楼大厅的中央，还是空荡荡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挤满了人。正中间是张大的赌桌，周围都是来看热闹的人。 “去凑凑热闹？”宋霁初戳了戳唐修远。 唐修远点了点头。 孩子们就不带着了，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让孩子们接触的好。 方才下船的时候，在路边的摊位上，宋霁初看上了个面具，唐修远就给宋霁初和孩子们，一人买了个，宋霁初顺手将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既然是去凑热闹，要是一上来就被人认出来，还有什么热闹好凑的。 “来来来，看一看了啊，今日的赌注，不容错过。”一名男子站在中央，嚷嚷着。 “都有些什么赌注？”下面已经有人在问了。 那男子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些纸张，在众人面前展开，纸上画的，分明是幼童和女子。 “老规矩，比大小，五局三胜，谁赢了，就可随意挑选。”那男子说的随意，好像被挑选的对象，只是寻常物件，而不是活生生的人一样。 “光看画哪儿能够啊，总得让我们验验货吧。”下面有人起哄道。 “好说好说。”那男子抬了抬手，一个年轻的小姑娘，被捆着手，堵着嘴，不知道从哪里被推搡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看年纪，估计也就只有十三四岁而已。 见了这个年轻姑娘，下面看热闹的人，没人再提画上的提起孩童，直勾勾的看着那年轻姑娘，宋霁初忍不住一阵恶心。 “哎，别动手动脚的，等赢回家去，随你怎么折腾。”那男子拦住了想上前拉扯年轻姑娘的人，却是不怀好意。 宋霁初攥紧了拳头，这可是临江，是同扬州府相隔不远的庐州府，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 唐修远拍了拍宋霁初的手，让宋霁初放心。 “就是比大小，就能把这小娘子赢回去？我怎么不相信呢。”唐修远提高了声音，故意这么说道。 宋霁初躲在唐修远身后，唐修远人高马大的，也将宋霁初挡了个严实。 “先交了银子上桌，只要五局三胜能赢，她，自然随公子驱策。”那男子简单解释着。 在场人并不认识唐修远，只觉得唐修远衣着不俗，一定是个有钱人。 唐修远随手从袖子里，掏出了银子， 足有十两之重。 “公子，这些可不够。”那男子摇了摇头，“起码要再加十两。” 二十两？二十两已经是寻常三口之家一年的总收入了。 也不知道是那男子看唐修远面生，故意这么说，还是当真需要二十两银子。 唐修远面不改色，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十两。 “公子大气。”那男子很高兴。 “诸位，难得碰上公子大气，在下做个赌局，也请诸位猜一猜，这位公子，能不能抱得美人归，如何？” 好家伙，宋霁初直呼好家伙，一鱼两吃，上桌算一次，赌谁会赢，又算一次。 已经有人主动掏了腰包，有人押唐修远会赢，有人押会输，下面看热闹的大家，见有人下注，也都纷纷跟了上来。 场上押唐修远会赢的人和押唐修远会输的人，基本数量相当。 唐修远拉着宋霁初就近找了个位子坐下，大家才注意到，唐修远身边跟了位女子。 年轻姑娘无助的向宋霁初求助，看两人亲昵的样子，大家也纷纷猜测，宋霁初或许是唐修远的夫人。 “公子收了这姑娘，正好坐享齐人之福。”那男子来了这么一句。 年轻姑娘拼命摇头。 “夫人身边缺个伺候的，这姑娘，倒是合适。”唐修远回了这么一句。 第291章 赌局(下) 下面人乱哄哄的在押宝，唐修远就一直气定神闲的坐在一旁，冷眼看着下面的一切。 宋霁初用面具遮住了自己上面大半张脸，即便如此，唐修远也能感觉到，宋霁初很生气。 “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当，”唐修远贴着宋霁初，小声的说道，“在临江的地界上，没人能胡来。” “当！” 随着一声响亮的锣声，周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也都放在了那男人和唐修远身上。 “一共两个骰盅，每个里面都是五个骰子，比大小，大者为胜，若是平局，再赛一局。”那男子宣布着规则。 唐修远抬了抬手，示意那男子先选。 那男子选走了一个骰盅，唐修远拿走了另一个，是很普通的骰子，看不出什么异常。 “一二三开。” 唐修远和那男子同时开启了骰盅，唐修远的骰盅，赫然是五个六，那男子也吃了一惊。 “这么厉害。”宋霁初小声地感叹了一句。 宋霁初不知道的是，唐修远在军营，光是摇骰子这一项，在军中，无人能敌。军中娱乐活动少，将士们闲来无事，无非就是聊聊闲天，说说各自家里的事情，偶尔也会开些颜色笑话。也会有人私底下悄悄的摇骰子，算不上赌博，无非是输家帮赢家洗洗衣服，做做苦力。起初唐修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也就这有这些娱乐活动了。后来倒是愈演愈烈，唐修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军中将士，有一个算一个，只要能摇骰子赢过唐修远的，均有赏银，若是赢不过，则日后都不许再碰骰子。结果可想而知，没人能赢得过唐修远，摇骰子的风气，在军中也得到了有效遏制。 “这位公子，胜。”店小二高声宣布。 接着是第二局。 “不用开了，这局是你赢了，比我大了一个点。” 等骰盅揭晓，果然和唐修远说的一样，那男子只比唐修远大了一个点。 众人又是一片唏嘘。 那男子有些慌了，平时总能靠着这个赚个盆满钵满，最后才搭上个小娘子，看来今天是碰上对手了。 “你是故意的？”宋霁初小声的问唐修远。 唐修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只是听两人摇骰子的动作，唐修远就已经能听出来，对方的点数是多少，也控制自己的点数，只比对方少了一个，而已。 第三局。 “赌桌上的规矩，出老千，可是要被砍手的。”骰盅还没有揭开，唐修远云淡风轻的来了这么一句。 “没出老千，谁出老千了，我看是你在出老千吧。”那男子显然有些底气不足。 “好啊，公平起见，不如我们都换个人来揭盅。”没人能在唐修远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我家夫人开你的盅，那姑娘开我的盅。”没等那男子反对，宋霁初已经上前揭了那男子的盅，那个小姑娘也颤颤巍巍的揭开了唐修远的盅，不多不少，唐修远的点数，刚好比那男子大一个数。 “第三局，这位公子胜。”店小二高声宣布结果。 那男子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看着宋霁初的眼神，也有些不怀好意。 “我这个人记仇的很，我家夫人但凡少了一根头发丝……”后面的话，唐修远没说下去，只是冲着骰盅吹了口气。 那男子，感觉到了杀意。 第四局。 唐修远比那男子少了两个点，宋霁初知道，唐修远是故意的，就像猫和老鼠一样，老猫抓到老鼠之后，都会玩弄一阵子，玩儿够了，再吃掉。唐修远现在也只是在享受整个猎杀的过程而已。 第五局。 成败在此一举。 那男子悄悄看了看自己的骰盅，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公子，加不加码？” “加，”唐修远回答的简单，就好像是店小二在问，要不要加辣椒一样稀松平常，“你纸上的几个小童，都加上。” “公子痛快，若这局公子赢了，他们几个，就都是公子的了。”那人也干脆。 “不过，”那男人又看了看宋霁初，宋霁初面具遮挡着面部，饶是如此，透过没有被面具遮住的小半张脸，那男人看向宋霁初的目光，依旧非常猥琐。“公子若是输了，不如就请夫人，陪在下用顿饭。” 宋霁初怒极反笑，当真有不怕死的，不需要唐修远出马，广陵宋姑娘，在临江的名号，也不是讨饭讨来的。 落在那男人眼里，倒是觉得宋霁初是不好意思。 “不如就请我家其他几名小夫人，陪你用饭如何？”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但宋霁初却听的明白，唐修远这是强压着火气，真让唐修远动起手来，这一屋子的人加起来，都不是唐修远的对手。 “爽快，开吧。” 那男人信心满满的揭开了骰盅，得到的，只有一片粉末，五个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震得粉碎。 唐修远也慢慢揭开了骰盅，一片粉末中，还有一枚骰子，点数为一。 “看来是我赢了。” 当然是唐修远做的，在那男人说加码的时候，唐修远不动声色的发力，震碎了骰子，偏偏只留了一个，又偏偏点数只是一，目的也很简单，单纯的羞辱而已。 那个小姑娘知道自己得救了，也没敢往唐修远身边凑，只敢往宋霁初身边挪一挪，宋霁初也趁机一把将小姑娘拉到了自己身边，帮小姑娘把堵在嘴里的布拿出来。 “你使诈。”那男人气急了。 “赌桌上的规矩，愿赌服输。”唐修远依旧面不改色。 “啊！”那男人挥舞着拳头，朝唐修远冲了过来。 宋霁初虽然不懂武，最多只是跟武学师傅学过个一招半式，但也看的出来，那男人身形摇晃，估计也就是靠蛮力而已。 唐修远甚至都没有动，伸手接住了那男人的拳头，再一用力，直接掰着那男人的手臂。 那男人手下的人，见老大被唐修远钳制着，作势想冲上来。 “不想死的，只管来。”说着唐修远手中用力，将那男人的手臂卸了下来。 “啊！”那男人爆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周围没人敢轻举妄动。 “滥用私刑，你眼里还有王法吗？”那男人冲着唐修远吼道。 “王法？还真是稀奇，能从你这种人渣嘴里，听到王法这两个字，你公然涉赌，买卖人口的时候，可曾想过王法。”宋霁初轻笑道。 “在临江，敢这般肆意妄为的，你是第一个。” 第292章 贩卖人口 “愣着干什么，给老子上。”那男人冲着下面看热闹的人吼道。 唐修远把宋霁初护在身后，随手将别在腰间的扇子拿了出来。从船上下来的时候，宋霁初还嘲笑唐修远，这个季节就拿扇子出来，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宋霁初突然想了起来，新婚第二日，扇子就放在床边，唐修远险些没收住力气，用扇子伤了自己。 “一、二、三、四……”宋霁初不知道在数什么，“……十八、十九、二十。” “二十招，还不错。”宋霁初朝唐修远眨了眨眼，就算宋霁初带着面具，唐修远也知道宋霁初是又调皮了。 地上已经躺了一片人，客栈里也是一片狼藉。 唐修远用扇子轻轻扇着风，不知道什么时候，闪现到了宋霁初身边。 “劳烦诸位，替我给庐州府尹和庐州商会传个话，这顿饭吃完之前，如果见不到这两位，这两位以后，就不要出现在临江了。”宋霁初自然的挽住了唐修远的胳膊，准备上楼。 唐修远指了指那姑娘，示意那姑娘和几名小童，都跟上。 “敢得罪我们绿林会，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那男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放狠话。 “搞清楚，这里是临江，临江最大的后台是谁，不需要我再重复了吧。”宋霁初是赤裸裸的嘲笑。 临江最大的后台，当然是临江王。 掌柜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朝宋霁初施了一礼，能号令庐州商会，要庐州府尹配合的，唯有广陵宋家。 “敢问夫人，可是广陵宋姑娘。” 宋霁初看了看唐修远，唐修远点了点头，宋霁初才伸手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宋姑娘，当真是宋姑娘。”下面一片骚动。 那领头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位当是……” 宋霁初点了点头。 “见过临江王、临江王妃。”那人倒头下拜，围观的众人，也都开始给临江王夫妇行礼。 那小姑娘，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临江王、临江王妃。”跌跌撞撞的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唐修远扶着宋霁初准备继续上楼，“去把庐州府尹和庐州商会找来。” 下面围观的人很快散了，那男人和他的手下，也想趁机溜走。 “绿林会，是吧，本宫记得了。”宋霁初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那男人僵在了原地，没敢动弹。 …… 不需要宋霁初吩咐，女使们给那姑娘和几个小童，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也另外给他们准备了饭食，暗卫们也把楼下料理了干净。孩子们还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父王和母妃，好像都不太高兴。 一家四口简单用完饭，杜嬷嬷和女使们就带着孩子们先去休息，把空间留给临江王夫妇。 “阿远，我想，我错了。”宋霁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才，宋霁初细细问过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也是出身临江，自然听过广陵宋姑娘的名号，所以对宋霁初没有丝毫隐瞒。 小姑娘是和爹娘从松江府逃避海寇的，过了应天府，小姑娘就和爹娘走散了，小姑娘刚和爹娘就散，就遇上了这伙人。这伙人将小姑娘和其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关在一起，听其他小姑娘说，这是要把她们卖到青楼去。小姑娘的情况算是好的，其他小姑娘，有些是被这伙人直接拍花子掳走的，有些是直接杀了家中的老人之后把人绑走的，而她们的命运只有一个，就是被卖到青楼去。 扬州城有扬州商会和广陵宋家亲自坐镇，他们不敢胡作非为，就把主意打到了，在临江地区最容易被忽略的庐州府。 小姑娘也被押去了青楼，老鸨检查之后，说小姑娘是天生的石女，不能接客，所以没收下小姑娘，小姑娘这才和其他小童一起，被押来了这里。 小姑娘也是和小童们被关在一起之后，才听这伙人提起的，这伙人从各地搜罗人口，年轻女子，就直接卖到青楼去，小童就卖给些有特殊癖好的富商，最后被剩下的，就像小姑娘这样的，就设赌局，公然售卖，总会有人买回去，至于买回去会做什么，这伙人才不会管这么多。 宋霁初自认为临江是个不错的地方，临江王虽常年不在封地，但老临江王余威仍在，以广陵宋家为首的扬州商会，规范整个扬州的商业活动，这么多年来，连以次充好、强买强卖的事情，都没听说过，今日偏偏见到了，在大庭广众下，公然赌博，买卖人口。 这还只是见到的，背地里，指不定是什么样子。就像小姑娘所说，那些被卖进青楼的女子，那些被卖给富商的小童，得有多无助，他们背后的家庭，又得有多么的绝望。 宋霁初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那小姑娘，一直在向宋霁初磕头道谢，谢宋霁初的救命之恩，宋霁初却越听越难受，明明这些事情，都是小姑娘不用经历的。 宋霁初记忆中的临江，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现在…… 唐修远显然没明白宋霁初的意思。 “在夏阳的时候，我说，大家或许想要的是朗朗乾坤，昭昭日月，现在我倒是觉得，一些所谓的大人物，或许更能救人于水火。” 最起码，在夏阳，因为唐修远的介入，那个案子得到了妥善的解决，现在，在庐州府，也因为唐修远的介入，这些年轻女子，有了生的希望。 “你没错。”唐修远伸手，想摸一摸宋霁初的头，伸出的手却停在了空中，庐州府尹已经在外面候着了，临江王妃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的。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一直以来都是帝王将相努力的目标，虽然，千百年来，很少有人能实现。即便是后世传颂的汉唐盛世，也不见得真如传说中那般完美无瑕。” “有光的地方就有暗，有白天就会有黑夜，这里是临江，我们能做的，是让光照亮更多的人，也让宵小之徒不敢轻举妄动。” “临江会变得更好，这就需要王妃和本王，共同努力才是。” 宋霁初重重的点了点头，在临江，有唐修远在，有朝一日，定能还临江一个朗朗乾坤。 宋霁初一脸凝重，唐修远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宋霁初的脸，“有我呢，没事。” 第293章 任免 “庐州府尹和庐州商会，你熟悉吗？”唐修远给宋霁初倒了杯茶。 “庐州府尹阴子兴阴大人，在庐州府尹的任上，已经做了有十余年了，无功无过，平庸的很，凡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无功无过，自然在府尹的位子上坐的安稳。”唐修远评价道。 “庐州商会申安申大人，从前也算是个兢兢业业的主，不然爹爹也不会把庐州商会交到他手里，可惜，人心总是会变的，现在……”宋霁初摇了摇头。 唐修远却点了点头。 庐州府商会的负责人和庐州府府尹，早就在外面候着了，水杉也是故意拦着，没让他们两个进去，也好让唐修远一家四口，好好吃顿饭。再说，庐州府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两位可难辞其咎，稍微晾一晾他们，也算是给他们个下马威了。 “庐州府尹还没有到吗？难不成要本王亲自登门不成？”唐修远提高的嗓门，故意说给守在外面的水杉听。 “不是凶你，别怕。”唐修远换上了温柔的面孔，冲宋霁初笑了笑，随即又板起了脸。 宋霁初点了点头，铁拳铁腕铁石心肠，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是让唐修远来吧。 “回王爷、娘娘，庐州府尹和商会负责人，都已到了。” 门被吱呀呀的打开，庐州府尹阴子兴和庐州商会负责人申安，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呦，也是熟人了，阴大人、申老板，近来可好啊。” 不是宋霁初特意要显摆或者这么样，实在是广陵宋姑娘在临江太过出名，在临江，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不认识广陵宋姑娘，都不好意思跟人说自己在临江如何如何厉害。 “王爷、娘娘安好。” “阴大人，身为庐州府尹，庐州城中有人公然设赌，买卖人口，阴大人难道不想跟本王解释解释吗？” “王爷，”阴大人已经跪了下来，一旁的申老板见状，也跪了下来，“下官治理无方，请王爷降罪。” “这是庐州的规矩？临江虽是本王的封地，本王也是头回来庐州，可王妃在扬州长大，临江有什么规矩，是王妃不知道的。还是说，是庐州独有的规矩？” “申老板，你说呢，什么时候贩卖人口也成生意了。” 阴大人和申老板互相看了一眼，很默契的没有开口。 “本王向来没什么耐心，也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王府暗卫，你们自己说出来，和本王查出来，结果可不一样。”唐修远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强烈的压迫感，让两人后背直冒冷汗。 “王爷、娘娘，小人并非刻意，而是那人背后……”申老板先开了口。 “绿林会。”唐修远说出了个组织。 “王爷已经知道了？”申老板刚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了嘴。 “在临江，最大的靠山，只有王爷，若是这点都弄不明白，倒不如早早卸任回家，还能保全一家老小性命。” 宋霁初说的轻飘飘的，阴大人却是冷汗直流。 “那人背后，确是绿林会，在庐州盘踞了有几年的时间，官府，也不怎么管。”申老板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官府，不就在自己身边吗？“绿林会信众众多，常盘踞在山林中，所以得称绿林会。” “阴大人怎么看这个绿林会。” “下官，下官……”阴大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接着说。” “是，绿林会第一次在这里设赌局的时候，掌柜的就报给小人了，小人也专门过来查看，确实是公然涉赌、贩卖人口。可这伙人手里有官府正经的文书，买卖奴婢并无不妥，商会也就不好插手太多。”申老板一脸尴尬。 “这么大的事情，缘何不上报扬州商会？”庐州府这般，扬州商会就算管不了，也会告知宋霁初，告诉了宋霁初，不就等于告诉了唐修远吗？在大魏朝，管他后台是谁，管他后台有多硬，还有唐修远管不了的事情吗？ “官府都管不了的事情，小人也就没操这份心。”申老板缩了缩脖子。 宋霁初一时气结，就因为申老板嫌麻烦，官府也不作为，在临江也敢公然贩卖人口。 唐修远和宋霁初并排坐着，也能感受到宋霁初的生气，伸手拍了拍宋霁初，好在，现在是都知道了，既然都知道了，自然不能做事不理。 “大魏官吏，自是有能力者居之。”唐修远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很简单，唐修远作为临江王，之前又统管吏部，在临江任免官吏，并无不妥。 “下官知罪。” “本宫看阴大人不是知罪了，而是担心自己头上的乌纱保不住了吧，绿林会如此明目张胆，本宫不信是今天才这般的，到底是阴大人当真不知，还是阴大人当真不想管这些。”宋霁初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火气。 “在其位者谋其事，阴大人既然不屑府尹之职，这府尹也就不要当了。”唐修远甚至没有给阴大人太多说话的机会，就直接将人撤了职。 连宋霁初都有些意外，宋霁初还以为，唐修远会让阴大人戴罪立功，剿灭绿林会呢。 “最晚，明后两天就能收到新任庐州府尹的任命，这段时间，府尹之职就由其他官吏暂任，本王亲自在庐州坐镇，定出不了什么乱子。”关于绿林会的事情，也要禀告给圣上，只是不知，这绿林会只是在庐州府发展，还是说已经扩展到了全国。这个好办，那男人不就是绿林会的吗，随便问一问也能知道结果。 “申老板，你知情不报，庐州商会也就不要管了。”唐修远也顺手免掉了申老板的职位。 “水杉。” “属下在。” “通知庐州府大小官吏，速至庐州府衙集合，带上外面的那些人。” “属下领命。” 第294章 六府三十二县 等唐修远一行人陆陆续续出现在庐州府衙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官吏，已经按顺序排好，等着临江王夫妇的到来。 看到被王府暗卫押着到府衙的一行人，大大小小的官吏也是一惊，看样子，绿林会，在庐州，最起码在庐州府衙，知名度还是挺高的。 众人收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庐州府尹阴大人已经被撤职，没人敢多说一句废话。 也不知道是因为府尹已经被撤职，还是有广陵宋姑娘的威名在，亦或是见识到了王府暗卫审问的手段，庐州府衙上下，突然变得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不需要唐修远特别交代什么。 正如唐修远所说，第二日，庐州新任府尹的任命通知，就发放到了庐州府衙，新任府尹也在前往赴任的路上。 绿林会只是个简单的民间组织，用唐修远的话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但看那日和唐修远过招的那人的功夫，也能推断出一二。只是不知，这样一个“草台班子”搭成的民间组织，庐州府衙为何不趁早收拾了。 新任的庐州商会负责人，姓白，接手庐州商会没过几天，就来求见宋霁初。 白老板查看了庐州商会的账册，也隐约猜到了，官府和庐州商会对绿林会听之任之的缘由。 账册送到了宋霁初手里，宋霁初打眼一看，便看的清楚明白。绿林会，给官府交的税银，不在少数，至于这些税银是怎么来的，恐怕庐州府衙心知肚明。 正常行当交的税银最多，也不及绿林会上缴的税银，府衙自然不想绿林会出事，庐州商会也对此置若罔闻。只是可惜了那些年轻姑娘和懵懂小童。 “来人！”宋霁初当即摔了账本，要是在别的地方，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宋霁初也会生气，但不会如此生气，这可是临江，是临江王的封地，是有广陵宋家统管的扬州商会实际控制的临江。所谓的灯下黑，就是如此吧。“传本宫的话，不管绿林会背后是谁，庐州上下必须剿灭绿林会！” 新任庐州府尹上任第一天，就收到了，来自临江王府这样的命令。 海寇肆虐，合该团结一心，共抗海寇，如今海寇之事，甚至没有提上日程，倒是内部先乱了起来。 宋霁初只觉得，有气没处撒，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响，屋里侍候的女使、暗卫，一句话也不敢说。 唐修远出现在了屋里，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了下去。 “闪开，挡到光了。”宋霁初头也没抬，语气非常不好的说了这么一句，依旧低着头在纸上写写画画，唐修远有些看不懂，宋霁初到底在写些什么，便低着头，往前凑了凑。 宋霁初没好气的把人推走，不对，除过蔷薇和木兰，没人敢在自己生气的时候贴过来，蔷薇和木兰被留在了扬州府，照看藏书阁和女学。而且，很明显，这手感也不对。 宋霁初抬头，撞上的是唐修远。 唐修远趁机把宋霁初手中的账本抽走，“别气，新任府尹已经上任，绿林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迟早会解决了他们，那些姑娘们，也会被救出来的。” “可她们到底是买进了青楼，名声尽毁，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一想起这个，宋霁初怎么可能不生气，她们明明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明明可以平安顺遂的走过一生，却偏偏被个什么污遭猫的绿林会给毁了。 “这个时候，就能体现出王妃的先见之明了，”私底下，唐修远几乎不会称宋霁初为“王妃”，但也有例外，“王妃创办女学，日后，她们可以到女学，学个一技之长，日后也能安身立命，再说，王妃名声在外，从女学出来的女子，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这个问题好像是无解的，世人看中女子名声，别说是从青楼出来的女子，就算是单纯的歌伎，即便是日后从良，也少不了有人指指点点。宋霁初很自责，唐修远同样自责，身为临江王，在自己的封地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这个王爷，不能说一点儿责任也没有。 唐修远也不知道这些年轻姑娘以后的出路在哪里，但宋霁初给她们指出了一条路，或许这条路走到头还是走不通，但是最起码，还有一条路，可以让她们来选择。 “临江六府三十二个县，我想走一遍。”唐修远拉起宋霁初的手，很认真的同宋霁初说，在庐州城便公然如此，下面的小城，也不知道，会如何。 在这件事上，两人的想法倒是一致。 “这里是临江，你看不惯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我们可以一点一点纠正，慢慢来，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不知道是不是唐修远的错觉，总觉得宋霁初自从从扬州乘船出发，脾气好像有点大，也有点不太受控制。 其实唐修远倒希望宋霁初在自己面前可以肆意妄为些，可以像在广陵宋家面前一样，可以随便使使小性子，不用顾忌什么。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再着急的事情，也不能一蹴而就，一点一点来，临江终会天朗气清。”唐修远拉着宋霁初往屋子外面走，也让宋霁初换个脑子，换个心情，免得老是在屋里生闷气。 “道理我都懂。”宋霁初突然叹了口气，“可我就是想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我们足够快，就不会有这些年轻女子沦落风尘，就不会有这些小童……” 说着，宋霁初莫名其妙的开始流泪。 宋霁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最近，好像情绪起伏特别大，有时候半夜突然睡醒，看见唐修远在身旁睡得特别香，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踹了过去，等唐修远被踹醒，宋霁初也怕唐修远会生气，就假装自己睡着了，有时候宋霁初甚至觉得唐修远已经察觉到自己其实是在装睡，却又在配合自己演戏而已。会把自己揽在怀里，跟哄孩子一样，轻声的哄自己入睡。 “我知道，我都知道。”唐修远当然都知道，宋霁初向来心软。 第295章 准备东行(上) 临江王封地一共六府三十二县，除过临江王府设在扬州之外，其他的各个府，都有专门的宅子。 清晨，宋霁初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 唐修远会早起习武，宋霁初基本已经不会被唐修远惊醒了，但还是会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绿林会还没有解决，新上任的庐州府尹也还没摸清路数，临江王夫妇就决定，先在庐州待一阵子，再去别的府县。 宋霁初最近总是烦的很，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很生气，有时候也会莫名其妙的落泪，早上被吵醒，宋霁初更是烦得不行，非常暴力的扯了扯床头的彩绸。 女使闻声要进去，被唐修远拦在了外面，宋霁初有起床气，唐修远倒是很享受，宋霁初使小性子或者骂人的感觉。 宋霁初扯了半天的彩绸，不见有人进来，只好自己先爬了起来，准备去喊人，就看见唐修远走了进来。 “她们人呢？”宋霁初语气不善，一听就是很烦躁的声音。 “我帮你上妆。”唐修远上前牵住宋霁初，好像宋霁初只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孩子，随时会走丢一样。 “吵着你了，这里院子不大，不比王府，我让他们小点儿声。”女使都没进来，唐修远便亲自动手，帮宋霁初更衣，梳妆。 “是有什么事吗？”应该是出事了吧，不然也不至于大早上的，就来找唐修远。 唐修远点了点头。 “东边海寇横行，松江府那边形势不大乐观。”唐修远一边拿起梳子，帮宋霁初梳着长发，一边说道。“我让王府暗卫先过去支援，也从苏州府、扬州府、杭州府调了兵过去。” “海寇安生了多少年，现在又卷土重来了。”海寇的事情，宋霁初只是听宋太夫人讲起过，从来没有见过，别说是宋霁初，就是宋晟夫妇，都不一定真的见过海寇。 “绿林会的事情，到底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庐州这边，自己能处理，咱们得提前动身去松江府。”唐修远放下了梳子。 唐修远其实不会梳头发，平日里自己的头发，都是旁人帮忙梳起来的，宋霁初从唐修远手里接过梳子，简单的将头发顺了顺，然后随便挽了几下，就成了个漂亮的小揪揪。动作之快，唐修远甚至都没看清，宋霁初是怎么做到的。 宋霁初又顺手在发髻上简单装饰了些发饰，简单擦了层粉，就算是好了。宋霁初的皮肤很好，就算不擦粉，看过去就好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连毛孔都看不到。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宋霁初的皮肤状态好像不太好，宋霁初的脾气，也不太好。 “去松江府的路上，路过扬州府，把孩子们送到爹娘那边吧，先解决了海寇，以后有的是时间带他们四处走走看看。”宋霁初提议道。 唐修远也是这个想法，其实唐修远是想把宋霁初和孩子们一起送回扬州，战场上刀剑无眼，唐修远不想他们三个任意一个受伤。 “我定然是要跟着你去松江府的，正好，从庐州府出发，一路向东，杭州府、应天府、扬州府、苏州府，最后到松江府，有我在，很多事情都会好处理的多。”宋霁初好像知道唐修远要说什么一样，立即发表了意见。 旁人可能不识临江王唐修远，但一定认识广陵宋姑娘，有宋霁初在，民间和官方都会多少给些面子。 “好歹也是你第一次去个府县，下面总归有些自己的小九九，但他们谁家都有些私产，有我跟着，就是看在扬州商会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阳奉阴违。”宋霁初再次强调。 唐修远没发表意见。 见唐修远没说话，宋霁初基本知道了唐修远的态度。 “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有办法跟着去，在临江，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从前没有，以后也没有。”宋霁初认准的事情，很少会改变什么。这些日子，宋霁初又睡不太安稳，还是会时不时的梦到唐修远出了意外，自己如果不跟着，宋霁初真的很难放心。 “好，我们一起去，”唐修远认输了，还是带着小姑娘一起去吧，小姑娘要是真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让小姑娘跟在自己身边，总比小姑娘悄默声的跟上来的好，“但你必须答应我，不许逞强冒险，不许离我超过三步。”就把小姑娘绑在自己身边好了。 “好。”宋霁初扬起了笑脸，早上被吵醒的不愉快，也没有了。 …… 既然是要提前离开庐州府，新任的庐州府尹，还是要见一见的。没等唐修远传唤庐州府尹，庐州府尹倒是自己递了拜帖，求见唐修远。 新任庐州府尹左光玉左大人，原也在扬州任职，从通判一跃成为了府尹。左大人在扬州做官多年，早就听闻广陵宋姑娘的大名，只可惜，一直无缘相见。 此次来庐州任职，也是一早就前来拜访，刚到任第一天就接到了临江王府必须解决绿林会的命令，有听闻前任府尹是因为此事直接被临江王撤的职，左大人哪里还敢在这个当口，给临江王夫妇找不痛快。上任之后，立即彻查绿林会一事，别说，还真让左大人找到了些蛛丝马迹，这才敢上门叨扰临江王夫妇。 左大人查到，绿林会背后依仗的，正是庐州府衙，府衙中几乎一半的官吏，都和绿林会有一定的瓜葛，瓜葛最深的，自然是那位已经被唐修远免职的前任庐州府尹。庐州府尹都下了台，再加上临江王夫妇亲自坐镇，要查绿林会，其实并不难。 除此之外，左大人还查到，绿林会背后和某位朝廷大员来往密切，准确说是和这位朝廷大员的妻族来往密切。 左大人初到庐州，自然比不得当地的豪绅，也想给自己找棵大树，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而大树，也是现成的，放眼临江、扬州、乃至整个大魏，临江王府这棵大树，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296章 准备东行(下) 听左大人汇报完绿林会的情况，唐修远在翻看左大人递过来的文书材料，还不错，最起码，这位左大人比上一位阴大人要强些。 左大人汇报完了，等唐修远看材料的功夫，忍不住左顾右盼，寻找宋霁初的身影。 “左大人，是在找人吗？”唐修远余光瞥见左大人这般，便问了句。 “回王爷，下官在扬州任职至今，也有十个年头了，娘娘大名如雷贯耳，只是一直未曾参见娘娘玉容，今日登门拜访，也想问娘娘安。”这话一点儿水份都没有，广陵宋姑娘在扬州，名声大噪，只是可惜，左大人未有幸见过，今日登门拜访，也是两个目的，一个是向临江王府表忠心，另一个便是拜见广陵宋姑娘也就是临江王王妃了。 “王妃安好。”就冲左大人这么惦记宋霁初，唐修远也没打算让宋霁初出来见左大人。 很明显，在临江，不，应该是在扬州，广陵宋姑娘比临江王妃比临江王更受欢迎，唐修远虽然高兴，可也酸溜溜的。 “做的不错。”唐修远合上了手中的材料，绿林会的情况，庐州府衙已经掌握大半，如此，唐修远也能放心的去松江府看看了。 “下官有一事，请王爷示下。”左大人朝唐修远施了一礼。 “讲。” “下官查到，庐州府衙不少官吏同绿林会有所往来，绿林会的背后，也有朝中大员的身影，下官请教王爷，该不该查下去，该查到什么程度。”庐州府衙的官吏，不用唐修远说，左大人也能把他们收拾了，查办绿林会是临江王府的意思，就算这些官吏背后有人，也不能和临江王府相提并论。但朝中大员就不一样了，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又是天子近臣，而且还有可能也是临江王府的门客，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岂不是不好。 “左大人，本王小时候跟着师傅们读书的时候，学了一句话，本王记到了现在，大丈夫当忠君爱国，临江王府只是圣上的纯臣，更是圣上的孤臣。”唐修远的意思很明确，临江王府没有门客，不涉党争，只对圣上一人负责，也只对圣上一人尽忠。 “多谢王爷提点。”左大人也是聪明人。 “左大人初到庐州，新官上任三把火，本王很是欣赏。”左大人这么着急过来，不就是为了表忠心，给自己找个依仗吗？唐修远在朝堂混迹多年，自然也看的明白，临江王府不需要任何人表忠心，只要尽到为人臣的本分，做好这个父母官，唐修远不介意让旁人靠着临江王府这棵大树乘乘凉。 “朝廷是看重税收，但税收应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与百越经贸往来日久，国库也不差绿林会这笔银子。”不管庐州官吏出于什么原因与绿林会勾结，伤我临江百姓，唐修远就绝不会答应。 “左大人只需记得，上无愧圣上，下无愧百姓，临江王府将会是左大人的依仗。” “下官谨记，多谢王爷。”左大人心跳不止，这就成了，抱上临江王府这棵大树，日后的仕途，可就好走多了。 “左大人既在扬州多年，王妃的性子，左大人应该是清楚的，王妃向来好玩儿，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又拉着本王来了庐州，本王希望的是，那是的庐州能焕然一新，本王既然能将左大人调任府尹，自然也能将左大人调离。”唐修远提起了宋霁初，不仅仅是宋霁初，广陵宋家，商铺遍布黄河、长江、运河流域，只要是唐修远想知道的事情，不用动用王府暗卫，唐修远也能查探清楚。 左大人刚沸腾起来的内心，犹如被浇了盆凉水。据说广陵宋姑娘当初未上京之时，广陵宋家的商铺，最怕的事情，就是广陵宋姑娘亲自查账。又据说广陵宋姑娘喜欢神出鬼没，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知道广陵宋姑娘的下一个出现的地方是哪里。偏偏广陵宋姑娘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算数更是出神入化，甭管多乱的账，很快就能理得清楚。所以这么多年来，广陵宋家账目上才会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广陵宋姑娘也是在庐州神出鬼没的，再查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自己这个刚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府尹之位，不就要没了吗？这还没算上临江王府的暗卫。 左大人虽然常年在地方任职，对临江王府还是有所了解的，临江王府的暗卫，是在兵部登记挂名的，也是圣上点头同意设立的。据说暗卫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打探消息更是易如反掌。想到此处，左大人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是，下官记下了。”左大人应了下来。 “松江府海寇肆虐，本王和王妃不日将启程前往松江府，亲自督战。绿林会的事情，就交给左大人了。” …… 左大人到底是没见到宋霁初，直到临江王府一行人要离开庐州，左大人前去码头送行时，才真正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广陵宋姑娘，如今的临江王妃。 宋霁初和左大人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左大人原以为宋霁初应该是那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后来一想，好歹人家也是临江王妃，应该是满头珠翠、贵不可言的存在。可实际见到宋霁初出的时候，左大人就感觉，宋霁初，其实也就是个不大的小姑娘，却耀眼的让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临江王府一行人离开时，宋霁初披了件大红色的斗篷，在人群中非常好认。庐州百姓和广陵宋家商铺的掌柜也在码头送行，左大人离得远，听不到宋霁初在说些什么，但左大人看得到，掌柜的对宋霁初是毕恭毕敬，那重尊敬，和对临江王的尊敬不一样，宋霁初也是在和掌柜的交代着什么，掌柜的都很认真的记了下来。 不论是掌柜的，还是寻常百姓，宋霁初都是笑脸相迎，也会蹲下身子，给小孩子们变戏法，拉着老妪的手，絮絮叨叨的叮嘱些什么。眼前的宋霁初，完全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妃，而更像是生长在庐州的普通百姓。 第297章 有孕 大船启航，一路东行。 宋霁初真不知道是怎么了，脾气差的很，一点就着，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有时候连孩子们的饭量都不如，偏偏还不能说，唐修远稍微多说一句，宋霁初就又要发脾气。整日也是混昏昏欲睡的，没什么精神。 按理说，不应该的，宋霁初是在水边长大的，完全不晕船，但是晕马车，这些年已经好了些，从前单是从广陵宋家到广陵码头的距离，都晕的不行。 杜嬷嬷看在眼里，私底下问白果。白果一个激灵，自从跟着唐修远回到临江之后，他们这些暗卫也没闲着，甚至比在京城还要忙，白果已经很久没有给宋霁初诊过脉了。 白果有个猜想。 白果去给宋霁初请脉的时候，唐修远在一旁满脸堆笑的哄着宋霁初，唐修远越笑宋霁初反倒是越生气，一直背着个身子，不理唐修远。除了对上小主子们，白果什么时候见过唐修远这么温柔小意的哄人，就是当年的胡娘子，也没这个待遇。 “王爷，娘娘，属下来给二位请平安脉。”白果打了个弯儿，娘娘最近脾气不好，单说给娘娘请脉，估计会直接被骂出去，饶上王爷，应该会好些，应该吧。白果心里也没有底。 唐修远点了点头，宋霁初最近状态不好，万一有个万一，让白果来瞧瞧也是好的。唐修远伸出手配合白果，白果自然也给唐修远号了脉。 唐修远身强体健，没什么问题，真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就是唐修远身上的旧伤，留下了不少疤痕，回到临江之后，唐修远老是问白果，能不能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疤痕去掉，就算去不掉，也让疤痕淡些，最起码看着没有那么可怕。白果能怎么办，王爷的意思，白果还能不顺着吗？ “王爷无恙。”唐修远把手收了回去。 “把手伸出来，让白果瞧瞧。”唐修远温柔的哄着宋霁初，听的白果都有些不好意思。 宋霁初很听话的伸出了手臂，唐修远有些意外，刚才宋霁初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本来以为还得再哄一会儿，没想到宋霁初这么配合。 吃惊的表情在唐修远脸上转瞬即逝。而后又换上了凝重的表情，盯着白果给宋霁初诊脉。不知道的，还以为宋霁初病入膏肓了。 白果刚把手放在宋霁初的手腕上，就发现了异常，不太确定，再看看，错不了，一定错不了。 “恭喜王爷，恭喜娘娘，娘娘已有月余身孕。” 白果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还好发现的早，要是再像上次一样，王爷估计活吃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当真？”唐修远以为自己听错了。 “娘娘身体康健，脉象平稳有力，食欲不振，贪睡也都是正常现象，王爷大可放心。”白果知道唐修远想问什么，从前宋霁初流产过，这个时候再怀孕，宋霁初的身体能否受的住。宋霁初流产的事情，没人敢在宋霁初面前提起，就是唐修远也都小心的避着，白果自然也不会提。还有宋霁初最近脾气不好，也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白果也主动回避掉了这个问题。 “娘娘，属下多嘴，孕中切忌多思多虑，保持心情舒畅。”白果还是要提醒到的。 “啊？哦。”宋霁初还有些懵，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的。 一直到白果退了出去，宋霁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怀孕了？”宋霁初不知道第多少遍和唐修远确认。 “是，我们有孩子了。”杨修远把手放在宋霁初平坦的小腹上，一想到有个小生命在宋霁初的肚子里，唐修远就高兴的不行。这种感觉很奇妙。 “你又不是第一回当爹。”看唐修远这个样子，宋霁初莫名的很烦，也很生气，没好气的推开了唐修远。 “我什么都跟你说，你不许生气，生气也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许不理我。”唐修远跟八爪鱼一样，粘着宋霁初。 “看我心情。”宋霁初撇了撇嘴。 “我领兵在外，知道孩子们的存在的时候，已经是藏不住的时候了。等我赶回去，因为北狄人袭击，动了胎气，提前发动了。”唐修远小心的跟宋霁初解释道，“我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爹，这也是我第一次陪你养胎。” 唐修远小心的观察着宋霁初的表情，没见宋霁初生气，关于胡杨，唐修远已经彻底放下了，胡杨是过去，宋霁初是现在和未来。 “到了扬州之后，我把你和孩子们都送回王府。”唐修远稍微松了口气说道，宋霁初怀有身孕，不适合跟着自己到处奔波。 “你嫌我烦了？”宋霁初嗷一嗓子喊了出来。 “没有，哪能呢。”白果说这是正常表现，但宋霁初的反应还是有些大，不把宋霁初带在身边，唐修远还真不放心，就是这一路舟车劳顿，又要直接对上海寇的，把宋霁初带在身边，唐修远更不放心。 “我知道我最近脾气大，我也控制不住。”说着宋霁初低下了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泪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唐修远伸手帮宋霁初把脸上的泪抹掉。 “之前我做的那个梦……”唐修远为了保护自己，被万箭穿心，光是想想，宋霁初就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也哭的更厉害了。 “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原来，小姑娘这些日子心情烦躁的根源，在这儿，是在担心自己。 “我怕自己跟着你，会拖你后腿，更怕不跟着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唐修远心软的一塌糊涂，抬起小姑娘满面泪痕的脸，吻上了小姑娘的唇。“我就在这儿，一直都在。” 宋霁初的情绪也稳定些了，却一直死死扯着唐修远，生怕唐修远会把她丢下。 “白果说，切忌多思多虑。”唐修远再次强调，可唐修远也知道，让宋霁初带着孩子们在扬州等消息，宋霁初没法不想这些。 “阿远～～～” “跟着我吧，”唐修远还是松口了，“但你要保证，绝对不许离开我身边，也绝对不许累着自己，有什么事情只管指使我。” 唐修远不想在经历一次，差点失去宋霁初和孩子的痛苦。 “好。”宋霁初乖巧点了点头。 第298章 宋霁初掉马甲 宋霁初怀孕的消息，很快就在王府中传开了，杜嬷嬷苦口婆心的劝宋霁初跟着孩子们一起回扬州，不要去松江府掺和。宋霁初决定的事，很少能改变，这次也一样。 到了扬州，杜嬷嬷带着孩子们下了船，宋霁初也想把女使们打发下去，但唐修远不同意，宋霁初身边跟着的女使本就不多，再打发回去几个，就该不方便了。扬州有宋晟夫妇在，孩子们不缺人照顾。 宋霁初和孩子们也说了许久，孩子们知道父王和母妃是要去做正事，也没哭闹，乖乖的跟着杜嬷嬷下了船。唐修远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身旁的宋霁初，要是这个“孩子”也能这么听话就好咯。 大船继续东行，过了扬州府，是苏州府，路过苏州府的时候，暗卫提前打听到，已经有海寇摸到了苏州府。 海寇海寇的，唐修远也好，王府暗卫也好，都没真的见过，宋霁初也没见过。苏州府尹正在安排人，根据百姓的描述，给海寇画像，可画来画去都不满意。听说临江王夫妇路过，苏州府尹斗胆，拦住了临江王夫妇的去路。 宋霁初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唐修远和王府暗卫们，就有些不明白了，要画像找画师即可，怎么还求到了宋霁初头上。 唐修远陪着宋霁初画像，宋霁初看似落笔随意，却很有章法，画的也很快，一幅画作完成，唐修远不由得给宋霁初鼓起了掌，画像上的人，惟肖惟妙，仿佛下一秒 就要从纸上跃然而出，挥刀作乱一样。 宋霁初也点了点头，还不错，不算辱没了名声。 宋霁初画的是海寇的常见穿着打扮以及配备的物件，据百姓描述，海寇大多身量不高，扎着奇怪的发型，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腰间的横刀。不同的海寇团体，还有不同的旗子标识，目前在苏州府，已经看到了两种不同的旗子。宋霁初顺手将旗子也画了下来。 苏州府尹脸都要笑烂了，能得见沐雨公子现场作画的机会可不多，这不就见到了。 作画的材料，自有人收拾，唐修远隐约觉得，宋霁初的画作很熟悉，刚想问上一问，就听到苏州府尹来了这么一句。 “沐雨公子，画作无双，下官拜服。” “雕虫小技。”宋霁初笑了笑。 沐雨公子？宋霁初是沐雨公子？ 唐修远没听苏州府尹后面和宋霁初聊了些什么，还沉浸在震惊中。 “你当真是沐雨公子？” “如假包换。”宋霁初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沐雨公子师从祝康公子，祝康公子……” “是祝姑姑。”话赶话到这里，不用宋霁初介绍，唐修远也能猜到。 “公子公子，不应该是……”话说出口，唐修远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宋霁初所努力的，就是为天下女子多挣条出路，自己不该先入为主的如何如何。 “我们可没说画师沐雨和画师祝康是公子。”宋霁初白了唐修远一眼。 确实，画作的落款，从来都是“沐雨”和“祝康”，是二人的画作受到追捧之后，世人尊称其为“公子”的。 “宋下为木，广陵临水，霁上为雨，是为沐雨。”宋霁初其实一早就告诉了大家，自己就是画师沐雨，只是唐修远没注意而已。 同唐修远成婚这么久，唐修远整日忧国忧民的，也不怎么会去管宋霁初平日都在府中做什么，只当沐雨公子与广陵宋家交好，才让海棠依旧售卖画作的。也难怪宋霁初会言之凿凿的说旁人是假冒的，宋霁初才是真的沐雨公子。 “对不住。”唐修远突然开始道歉。 “怎么突然，这样？” “成婚这么久，也没发现，你就是沐雨公子。” “我若有心瞒你，你自然发现不了。”宋霁初狡黠的笑了笑，却也有些心虚，沐雨公子的身份，确实是自己一直瞒着唐修远。 “那你是有心瞒我的吗？” 明明是唐修远在道歉，现在怎么变成了唐修远在质问宋霁初。 “你……”宋霁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不留意，同住一个屋檐下，也没注意我画画，现在倒是赖上我了。”什么人啊这是。 “不逗你了。”唐修远好像很满意宋霁初的反应，还动手捏了捏宋霁初的脸颊。 “烦死你了。”宋霁初骂了一句，就要跑，却被唐修远抓住了手腕，没能跑掉。 “说好的，要一直待在我身边，囡囡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广陵宋姑娘，出尔反尔吧。” 宋霁初没办法，确实是两人说好的，只能用另一只没被唐修远抓住的手，捶了唐修远一拳。 “你不也是一样，瞒了我那么多事情，我才不告诉你这么一件，怎么算都是我吃亏。”宋霁初不高兴的撅起了嘴。 “你怎么还翻旧账。”真要这么说，杨修远可没什么道理。 “我就翻，就翻。”好容易唐修远吃瘪，宋霁初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以前是以前，以后，什么事，我都跟你说。” 听唐修远这么说，宋霁初也没了脾气。 …… 有了宋霁初的帮忙，苏州府收集了不少海寇的画像，唐修远也会和暗卫们一起研究研究海寇的铠甲和武器。 宋霁初的孕早期反应也好多了，没那么容易发脾气，胃口也不错，精神头也好，也没有什么反胃孕吐的现象，就是闻不了什么味道，胭脂水粉的味道都觉得不舒服，更不用说其他的味道。 身边的几个女使，一律卸了脂粉，免得宋霁初闻到了，又该犯恶心难受了。 过了苏州府，就到松江府了。宋霁初说的没错，各级官吏或许不认识唐修远，只要宋霁初出现，就知道旁边是唐修远，各级官吏多的一句废话都没有。民间商贩也都很支持，出钱出力出点子，唐修远省了不少力气。即便唐修远早年在边关待了几年，在边关颇有威望，边关百姓和各级官吏，也没有如此配合。唐修远不知道第多少次感慨，还好有宋霁初跟着，才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第299章 两位将军 到了松江府，简单安置过后，第一日，临江王夫妇见了松江府尹及松江府大小官吏，第二日见了松江府的守军，第三日见了松江府的商户，第四日见了松江府的百姓。 松江府靠海，也是受海寇影响最严重的。连着吃了几场败仗，松江府的守军，士气低迷的很，临江王夫妇去见守军的时候，大家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什么精气神儿。 到了第五日，唐修远打算再去军营瞧瞧，若是海寇来袭，还是这个状态，怎么打得过海寇。 宋霁初也是这个想法，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竭彼盈，兵家大忌，兵士们都是如此，百姓的安危就更加无法保障了。 刚到练武场，却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号喊声，“好像，我们的担心，多余了。”宋霁初扯了扯唐修远的袖子。 兵士们列队井然，动作整齐划一，完全不像前两天的萎靡不振。 “没看出来嘛，李将军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宋霁初调侃道。 李国元李将军是宋霁初跟宋晟来松江府收账的时候认识的，也是个小混世魔王来的，家里实在管不了了，就一咬牙把人送到了军营，结果李国元硬是爬到了将军的位置。 “娘娘和王爷真来了。” “我还以为是李将军诓人的呢。” 下面的兵士也是一片骚动。 “继续训练。”李将军一声冷喝，下面人安静了下来，继续训练。别说，当年的小混世魔王，现在看来，还真有几分大将的风范。 “王爷，娘娘。”李将军恭敬的向临江王夫妇施了一礼，然后将二人引进了大帐中。 “我就猜娘娘和王爷今天会来，谢天谢地，幸好二位过来了。”进了大帐，李将军立即换了副面孔。 “你小子又在外面胡说什么，要我给你兜底的。” “也没什么，”李将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兵士们士气不高，我就跟他们说，娘娘和王爷会来……” “广陵宋姑娘，如雷贯耳，大家都佩服的很，一听娘娘来，自然都想表现表现。”李将军很狗腿的给宋霁初倒茶。 唐修远听明白了，兵士们是想在广陵宋姑娘面前露脸，合着就没自己这个临江王什么事儿呗。 “王爷也是威名赫赫，大伙儿也都盼着王爷来。”李将军赶忙补了这么一句。 唐修远怎么就不信呢。 “军营简陋，委屈娘娘、王爷。”李将军见宋霁初并没有动送上来的茶点，不好意思的说了这么句，娘娘自小娇生惯养的，军营这种地方，本来就不是娘娘该来的，娘娘贵脚踏贱地，能来军营看看大家，大家就已经很高兴了。 “你别误会，我不方便吃外面的东西。”宋霁初摆了摆手，不是宋霁初矫情或者怎么的，现在是特殊时期，总归小心点是没错的。再加上宋霁初本身胃口也不好，一天下来，拢共也吃不了太多东西，来军营的路上，被唐修远盯着吃了些点心，宋霁初现在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李将军这才注意到，唐修远一直小心翼翼的护在宋霁初身旁，就连宋霁初落座，都要小心的扶着。宋霁初也故意选的是宽大的衣裳，把自己完全包在衣服里。 这是……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恭喜娘娘，恭喜王爷。”李将军再次朝二人行礼。 “你知道就行了，别声张。”宋霁初叮嘱道。 李将军点了点头。 “娘娘，您不该来这儿的。”虽然唐修远是王爷，李将军还是没给唐修远什么好脸色，就凭唐修远在这种情况下，还让宋霁初来军营。 “你小子，几年不见，本事见长啊，还教训起我来了。”宋霁初假装气鼓鼓的拍了拍桌子。 “我哪儿敢啊，不过说实在的，松江府不安全，娘娘还是回扬州府更安全些。”不仅仅是军营，而是整个松江府，如今，都不算太平。 “就是因为不安全，我总得来看看，才能放心。”宋霁初郑重的说道。“我心里有数，这不还有王爷的吗？不妨事。” 宋霁初扯着唐修远的手臂，唐修远脸色不太好，宋霁初跟这位李将军，明显是旧相识，言语间也亲近许多，唐修远能舒服吗？ “说正事，”宋霁初转头，正好看见唐修远沉着一张脸，就在桌子下面，捏了捏唐修远的手，小姑娘水葱般的手指，在唐修远的掌心划拉着，“兵士们士气不足，我又不是定海神针，一次两次可以，时间长了，怎么能行？” “王妃有什么好办法吗？”唐修远像是宣誓主权一样，故意咬重了“王妃”两个字。 “王爷和李将军都是领兵打仗的，这种事就别问我了，我又不懂。”宋霁初是真的不懂。 其实很好办，打一架就好了，兵士们拜服广陵宋姑娘，却不一定拜服临江王。打一顿，就老实了，兵士们只要越看不惯飞扬跋扈的临江王，就会越加强训练，训练跟上了，自然有能力同海寇一战。不管过程如何，唐修远想要的结果是兵士的战斗力能得到有效提升。 “李将军可愿陪本王活动活动？” “王爷，末将自然愿意，只是，可能没地方施展拳脚，”就是字面意思的没有地方，而已，“前段时间，从京城调来了位将军，姓孟，整日里鼻孔朝天的，大家对他都很不服气，孟将军给大家下了战帖，估计这会儿已经在练武场上了。” 李将军赶紧交代，李将军总觉得唐修远对自己有种天然的敌意，光是刚才那个语气，李将军就有些不寒而栗了。 “孟将军？孟朗孟将军？”唐修远是武将，在武将中威望极高，自然也对武将了如指掌，从京城来的孟将军，也就只有孟朗了。 “正是，王爷认识？”李将军有些意外。 “不止认识，这位孟将军，曾在王爷手下任职。”宋霁初解释道，孟将军鼻孔朝天的看人，宋霁初是不信的，孟将军之所以会这么做，应该也是想整顿士气吧。 唐修远有些无奈，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所以，这招，是你之前用过的？”宋霁初跟唐修远咬耳朵道。 “嗯，我初到边关的时候，不过十五，在大家眼里，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最有效的整顿士气的办法，就是打一顿，打服为止。当他们发现，连我这个小屁孩儿都打不过的时候，也自然会加强训练，哪怕是为了打得过我。” “李将军，你刚才说，兵士们是想在我面前表现表现。”宋霁初抬头问李将军。 “是。”不少兵士都有这个心思。 “那你说，如果兵士们在我面前出了糗，丢了人，会怎么样？” 一定会加倍努力，把面子找回来。 “看热闹去。” 第300章 锦葵的小心思 李将军领着临江王夫妇来到了练武场。 “娘娘，王爷。”众人都很恭敬的向二人行礼。 临江王夫妇也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孟朗孟将军，孟将军有些意外，在临江，娘娘是排在王爷前面的，孟将军冲临江王夫妇微微点头示意，便扛起了木枪，严阵以待。只是寻常试炼，点到即止，也不会真的用上真家伙。 “果然热闹，”唐修远扶着宋霁初，坐在了极佳的观赏位，“咱们松江的将士们，也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让我瞧瞧，到底是松江的将士厉害，还是这位从京城空降来的将军，亦或者是临江王，厉害。” 宋霁初笑颜如花，却分明是在拱火。 已经有人跳上了练武场，对上了手持长枪的孟将军。 孟将军曾是唐修远的手下，对孟将军的武功路数，唐修远很了解，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唐修远的手下，好像都擅长用长枪，比如大爷宋筠，比如孟将军，就连水杉也是如此。 几个回合下来，那人便白败下阵来。 “再来。”孟将军一声喝，那人认输了。 接着是对孟将军的车轮战，大概有三四个人吧，孟将军有些体力不支了，渐渐处于下风。 “孟朗，看来是京城的风水养人，让你连武功也荒废了。”唐修远也在拱火，不仅要他们打，而且要打的越激烈越好。只有兵士们被打的越惨，才会知道和强者之间的距离，哪怕是为了打败孟将军，日后也会刻苦训练。 “末将不敢松懈。”孟将军手中木枪一舞，直冲对方要害而去。 “孟将军，点到为止。”宋霁初出言制止，孟将军收了力气，对方也算躲过一劫。 “连本将都打不过，还敢叫嚣同王爷一战。”孟将军收了木枪，朝临江王夫妇施了一礼，下面的兵士们却不说话了，本来是想在宋霁初面前露脸的，现在倒好，是丢人丢到家了。 李将军和临江王夫妇对视了一眼，一致决定，这个时候由宋霁初出面，效果会更好。 “孟将军。”唐修远扶着宋霁初从台上缓缓走了下来。 “骄兵必败，孟将军，虽然赢了比试，也不可大意。” “末将谨记。”孟将军应下。 “众将士，我不懂这些，可也觉得，今日的比试很精彩，松江府的将士们，都是好样的。”宋霁初已经走到了练武场的中间。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诸位将士身上，担着松江府的安危，我，广陵宋家宋姑娘，临江王妃，宋氏霁初，在此代广陵宋家、临江王府谢过诸位将士。”宋霁初朝诸位将士施了一礼，一旁的唐修远和李将军也一同行礼。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立志欲坚不欲锐，成功在久不在速。与诸位将士共勉。广陵宋家和临江王府，与诸位同在。” 下面的诸位将士，也向台上的宋霁初一行人，施了一礼。 …… 松江府，临江王夫妇下榻的宅子。 临江王夫妇是去军营，军营中很少有女子踏足，宋霁初是例外，女使就不好跟着了，锦葵她们几个，都留在宅子里。 锦葵最近总有些心不在焉的，帮宋霁初熨衣服，险些把衣服熨坏了。宋霁初虽然不会因为因为一件衣服，就如何如何，但宋霁初待下面人好，下面人也该知道些分寸才是。 “锦葵！”芸香慌忙从锦葵手里夺了衣服，“你最近怎么了，好好的衣服，差点就熨坏了。” “坏了就换一件呗。”锦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王府这么大的家业，还差娘娘一件衣服不成？” “王爷和娘娘为了海寇的事情，整日焦头烂额的，娘娘又怀着身子，难免烦躁些，咱们更得注意，不给娘娘添堵才是。”芸香叮嘱锦葵道，蔷薇和木兰被留在了扬州府，跟着宋霁初的，也就是锦葵、芸香、茜草和百合四人。论资历，论跟宋霁初的时间，怎么算怎么都是锦葵和芸香排在前头，锦葵和芸香又都是宋霁初从京城宋家带出来的，多少有些同病相怜。 “娘娘把蔷薇和木兰留在扬州府，让她们照看女学和藏书阁，这是给她们留退路，日后嫁人，也有王府撑腰。蔷薇和木兰走了，娘娘身边可用的，也就只有咱们几个了……” “蔷薇和木兰是广陵宋家出来的，又和娘娘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娘娘抬举她们也是有的。”锦葵并不把芸香的话放在心上。 “你是有老子娘的，也不用娘娘操什么心，百合年纪还小，且得在等几年，茜草是罪臣之后，大概率会留在娘娘身边，偏偏一个我，单独悬在这里。”锦葵有些伤感。 锦葵没少跟着宋霁初去参加各种宴会，也没少听到各种消息，人家的夫人有身孕，都会抬了身边的女使做姨娘，自家这位娘娘呢，明明连胎都没有坐稳，还要跟着王爷到处乱跑。日日给王爷使小性子，发脾气，王爷明明为了海寇的事情，分身乏术，却偏偏还要抽出时间精力哄这位娘娘，真真是难伺候。 “娘娘给蔷薇和木兰有安排，给咱们几个也会有安排的。”芸香自然不知道锦葵心里的小九九，宽慰锦葵道。 “娘娘最近，常使小性子。”锦葵小声的跟芸香说道。 “白果先生说是正常的，你也别声张，白果先生还说，娘娘最近情绪起伏比较大，容易生气，你可别触这个霉头。”芸香依旧叮嘱锦葵道。 “娘娘老使小性子，也不能老让王爷迁就娘娘……” “你哪头儿的？”没等锦葵把话说完，芸香就没好气的推了推锦葵，宋霁初是说过，她们几个女使，也是王爷的人，可到底，她们是宋霁初的陪嫁。 “哦，我也是担心，现在王爷还愿意迁就娘娘，时间久了，王爷会不会烦，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锦葵赶紧改了口。 “这还差不多，白果先生说，娘娘也就是这段时间心绪不宁才会这样，所以才切忌多思多虑，切忌动怒。咱们更得小心伺候，别让娘娘烦心。” “是得小心伺候着，”锦葵不明白，不就是怀孕生孩子吗？怎么突然就这么矫情了，在京城的时候，锦葵也看到过不少高门贵妇，大着肚子张罗宴请，人家怎么都没事，锦葵不由得腹诽，“王爷身边，也得有个人伺候才行。”锦葵小声嘟囔了句。 “王爷身边不一直都是咱们伺候吗？”芸香没明白。 锦葵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第301章 失手 屋里，宋霁初歪在湘妃榻上，芸香在一旁不知道跟宋霁初说些什么。 “我知道了。”宋霁初神色未动。 “娘娘。”芸香像是话还没说完。 宋霁初点了点头，示意芸香继续说下去。 “这些也只是奴婢的猜测，或许是奴婢想多了，锦葵没有那个意思。”芸香有些局促的跟宋霁初解释道。 如果仅仅是芸香的猜测，芸香不会直接捅到宋霁初跟前，是芸香基本可以肯定，才会跟宋霁初说。 那天和锦葵交谈完，芸香就觉得不对劲，便多留了个心眼儿，果然发现锦葵对唐修远的事情格外上心，也会时不时的往唐修远身边凑。一般情况下，唐修远回了主屋，女使们都会退出去，锦葵有几次都是被唐修远赶出去的，出去的时候，还有些恋恋不舍。 “你们跟我这么久，也知道我是个什么脾气，锦葵如果没别的心思，今天的话，我就当没听过，如果有，”宋霁初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心软，顾念这些年的情分，王爷可不会。” 不需要宋霁初交代什么，芸香委婉的转达给了锦葵，锦葵哪里听的进去，在京城不觉得什么，来了临江，锦葵才发现，临江王府的产业，多到数不清，临江地区，六府，六处宅子，就是个不小的产业，还有各种铺子、庄子。 锦葵知道临江王腰包很鼓，但没想到，临江王腰包会鼓到这个地步。宋霁初也是个不知羞耻的，仗着肚子里有货，整日托大拿乔，堂堂一个王爷，在宋霁初面前分明同小厮长随一样。孕期不能行房，宋霁初还能把唐修远一直拴在身边不成，外面的到底底细不清，不如家里养的放心。 府中的女使，锦葵自信，论相貌，自己是数一数二的，锦葵不信唐修远当真能坐怀不乱。 …… 松江府府尹、李将军和孟将军请唐修远议事，宋霁初有些乏，就没跟着去。唐修远早早派人回来告知宋霁初，晚上会晚些回来，入夜，宋霁初有些困了，唐修远还没回来，宋霁初有些撑不住了，可又睡不踏实。 主屋的灯还亮着，宋霁初也吩咐了女使，等唐修远回来，要让自己知道。 唐修远回来后，第一时间让女使报了宋霁初。 但唐修远没回主屋，几人虽然是在聊公事，晚间用饭的时候，也喝了几杯酒。宋霁初闻不得味道，唐修远怕自己身上的酒味，再惹得宋霁初恶心反胃，就打算在侧厢，先把身上的酒气散一散，再回主屋去。 唐修远也忙了一天，再加上喝了酒，便歇在了侧厢，盘算着等先眯一会儿，身上没味道了，再回主屋去。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 “王爷，奴婢锦葵，娘娘听说王爷回来了，特让奴婢过来瞧瞧。” 是宋霁初身边的女使，唐修远不觉得有什么，平日里，也是女使们近身伺候的。 “进来。” 门被吱呀呀推开了，锦葵恭敬的端着茶点进来了。 “王妃睡了吗？” “娘娘一直在等王爷，特意嘱咐奴婢，等王爷回来，定要告知娘娘。”锦葵像往常一样，帮唐修远整理床铺。 “你回去告诉王妃，就说我身上都是酒气，怕熏着她，让她先睡，我散散酒气再过去。” “是。”锦葵应了下来，顺手给唐修远倒了杯茶。 锦葵准备帮唐修远宽衣，唐修远却摆了摆手，示意锦葵退下。 锦葵应声退下，却又在屋子里磨磨唧唧的半天不出去，先是拿剪子剪了剪蜡烛，然后又慢吞吞的将剪子收好，再把茶水放在屋里桌上显眼的位置上，才慢慢退了出去。 唐修远确实有些渴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解开了身上的外袍。 屋里有些热，要下雨了吗？闷闷的，燥燥的。 唐修远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门再次被推开了，屋里光线有些昏暗，唐修远有些看不真切是谁进来了，“囡囡？” 来人没有说话，走近了唐修远才看清，来人用帕子遮住了半张脸。 “囡囡，不好好休息，做什么？”唐修远以为是宋霁初。 那人有些犹豫，还是大胆的摸上了唐修远的胸膛。 唐修远只觉得好热，身体里有股邪火，好像有些压不住了，可是不行，宋霁初怀有身孕，不能有什么过分的行为。 “囡囡？”唐修远又喊了一声，那人还是没说话，一双手继续在唐修远的胸前游走。 唐修远觉得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眼前人很像宋霁初，但只是像，而已。 唐修远伸手扯掉了眼前人的面纱，“是你？！” 唐修远抓起床头小几子上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道口子，瞬间清醒了过来，没等眼前人反应过来，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锦葵，锦葵完全是仿着宋霁初平日里的装扮，光线昏暗，唐修远又喝了酒，再加上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唐修远会把锦葵误认成宋霁初，也不奇怪。 唐修远可以确定，刚才喝的那杯茶，有问题。 “王爷。”锦葵期期艾艾的喊了声。 唐修远没说话，只一个眼神，锦葵就被吓得瘫倒在地。锦葵突然想起了芸香的话，芸香说，唐修远是武将，武将脾气都不大好，唐修远也只是在宋霁初和孩子们面前有所收敛而已，锦葵原先不信，现在锦葵相信了，唐修远只是这么看着自己，自己都有证不寒而栗的感觉。 唐修远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出现在了唐修远面前。 “王爷。” “不许惊扰王妃。” 唐修远的手臂在流血，小厮立即通知白果，当务之急是先给唐修远包扎伤口。 不惊扰宋霁初，有点难，松江府的宅子不大，主屋和侧厢距离并不远，侧厢乱哄哄的，宋霁初在主屋，怎么可能不知道。 宋霁初听说唐修远受伤了，着急忙慌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还是在女使的强力阻拦下，才胡乱披了件衣服，赶了过来。 “娘娘，慢些，王爷没事，真的没事，就是皮外伤。”茜草和百合一左一右扶着宋霁初，生怕宋霁初不小心摔了。 宋霁初出现在侧厢的时候，白果已经包扎好伤口了，唐修远见宋霁初过来了，慌忙把受伤的手臂藏了起来。 “娘娘别急，真的只是皮外伤，已经包扎好了，换几次药就没事了。”白果也怕宋霁初出什么意外，没等宋霁初开口，就赶忙汇报道。 第302章 生气的原因 宋霁初再三确认唐修远无事，才算放心下来。 也是这会儿才注意到，瘫坐在地上的锦葵。 侍卫、小厮进进出出，锦葵却被唐修远吓得够呛，瘫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回去歇着……”唐修远不想宋霁初在这种小事上动气，也示意一旁的茜草和百合，先带宋霁初回去。 宋霁初显然没有要回去的打算，“看来芸香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宋霁初直接打断了唐修远的话。 “芸香……”锦葵重复着芸香的名字，是芸香告的密！ “也用不着谁来我这儿告密，你最近老往王爷身边凑，为着海寇的事情，我没心思管这些，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宋霁初的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的让屋里所有人听着都是胆战心惊的。 如果宋霁初是很生气的破口大骂，大家反倒是能放心些。 自己的陪嫁女使勾引自己的夫君，还用上了些见不得人的药，宋霁初本来也以为自己会很生气，可是没有，或者说，因为她生气，她还不够格。 “你是担心，她们几个都有了着落，会把你落下，所以着急给自己找下家，还是担心我太早将你发嫁出去，合不得你的心意，所以打算自己找。” “要我看，是后者居多吧。” 锦葵张嘴想辩驳什么，听宋霁初这么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是，自己有私心，蔷薇和木兰是跟着宋霁初时间最久的，又是广陵宋家出来的，一定会在扬州有个好着落。芸香有老子娘惦记，茜草身份特殊，宋霁初也会费心，百合年纪还小，剩下的，就只有自己了。临江地区，从西到东，从庐州府到松江府，富庶安定，可自己不甘心，自己就要这样在临江草草嫁人了吗？ “当初从京城出发的时候，我是一一问过你们的，你若真不想跟来临江，在京城我也能给你找个好人家，也算全了这些年的情分。” “满王府谁不知道我讨厌京城，恨不得再也不回京城，你们跟我来了临江，我自然会在临江安置好你们。” “见惯了京城的繁华，所以瞧不上临江了，是吗？” “王爷，娘娘，奴婢，愿替娘娘分忧，尽心伺候王爷。”事到如今，锦葵还是这样的心思。或者说，锦葵明知，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认错求情，宋霁初大概率不会放过自己，倒不如赌一把。可惜锦葵想错了，别说唐修远和锦葵之间根本没什么，就是真的有什么，唐修远也断断不会留锦葵在府中。今日敢对唐修远下药，明日就敢对宋霁初和腹中孩子下手，后日就是两个孩子。 唐修远上前，又踹了锦葵一脚，什么叫分忧，这分明是给宋霁初添堵，还是专门在这个当口添堵。好容易在宋霁初怀孕的当口，能瞧见宋霁初使使小性子，发发脾气的，唐修远求之不得，还要来添堵。 “你是我的人，又不听我的，那便不用留了。”事到如今，想的却还是这些，宋霁初这会儿才是真的生气了。 “送到庄子上去。”宋霁初说完就起身准备回主屋。 侍卫们直接堵了锦葵的嘴，将锦葵拖了出去，唐修远三步并两步，凑到宋霁初身边，刚想伸手将宋霁初打横抱起，就见宋霁初阴沉着个脸。 “你身上有伤，别抱了。” 宋霁初是真的生气了。 唐修远也顾不得什么，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宋霁初身后，一起往主屋的方向走。 “啪。”宋霁初罕见的摔了个杯子。 得益于广陵宋家良好的教育背景，宋霁初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摔摔打打，茶具器皿、衣裳首饰，都是旁人的心血，银子是一回事，心血是另一回事。 “别动怒，当心身子。”刚才担心宋霁初不生气，把火气压在心里，现在则担心宋霁初火气太大，再伤了自己。 “我和她，什么都没发生。”唐修远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不需要唐修远解释，只是看见唐修远受伤的手臂，和吓得瘫倒在地的锦葵，以及屋子里各种各样的味道，宋霁初就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宋霁初也知道，即便唐修远真的被下药，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宋霁初生气的，也不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宋霁初语气依旧不好，“我气的也不是这个。” “现在是什么情形，海寇虎视眈眈，松江府岌岌可危，没等海寇打进来，倒是王府内部先乱了阵脚，这种时候，还只想着这些，旁人也就算了，还偏偏是我身边的人。”这才是宋霁初生气的原因。 从庐州府一路东行，基本上没有停歇，到了松江府之后，唐修远也好、宋霁初也好、王府暗卫也好、芸香她们这些女使也好，哪个是清闲的。唐修远对公，宋霁初对私，王府暗卫对松江府的兵士，女使们对寻常商铺百姓，集中一切能集中的力量，让百姓家中常备粮食、药品，以备不时之需，就连松江府里各家各户的小孩子也会打探传递消息。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锦葵想的是什么，是想趁着宋霁初有孕在身，唐修远身边没人伺候这个空子，借机上位，做了唐修远的侍妾，日后自然风光无限。唐修远是临江王，又在海寇肆虐的松江府，海寇当真攻来，唐修远只会身先士卒，披坚执锐。虽然宋霁初也不想唐修远出事，但唐修远必须去，作为临江王，作为大魏战神，唐修远必须去。别说唐修远，就是广陵宋家和松江府无数普通的百姓，也都做好了散尽家财，抗击海寇的准备。因为，这是自己的家园，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誓死也要守护的家园。 宋霁初不会也不想要求锦葵她们如何如何，但宋霁初希望，锦葵她们，到底也是临江王府的人，是自己的陪嫁，她们的行为，在旁人看来，就代表临江王府，甚至代表着自己，在这个当口，临江王府抬了名侍妾，松江府上下会怎么想，宁可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给临江王府拖后腿。 “她是可怜人，自小困在内宅，只知道听吩咐做事，如今的情形如何，我不信她看不明白。”宋霁初又想摔手中的茶杯，到底只是看了又看，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第303章 关于禁海的讨论(上) 宋霁初已经不生气了，锦葵长在京城，没听过海寇的故事，也对临江没有感情。与其操心临江的安危，锦葵应该更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所以，也没有什么必要生这份闲气。 “囡囡，别气了。”唐修远顺手把自己身上的外衫扯了下来，披在了小姑娘身上，扶着小姑娘往床边走，大晚上还要被薅起来，唐修远看着心疼，小姑娘的肚子，已经有了形状，白天小姑娘会特地挑宽松的衣裳，倒是不怎么能看的出来，这会儿小姑娘只穿了里衣，外面随便披了件外衫，虽然是天气热起来了，唐修远也心疼小姑娘的身子。 宋霁初突然笑了，是苦笑，“她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原以为她能明白我的心思，倒是我想错了。” “为了她，不值当，”唐修远已经扶着宋霁初坐在了床边，“现在虽然暖和了，夜深露重的，当心着凉。” 唐修远将宋霁初往里面挤了挤，也不管身上还没有酒味，用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了进去。 “能闻到味道吗？会不舒服吗？”如果宋霁初不舒服，唐修远宁愿去睡地板。 “你喝酒了？”宋霁初反应有些迟钝，这才闻到了唐修远身上的酒味，宋霁初又嗅了嗅，确实是酒味，不过自己没有恶心反胃的感觉。 “没有不舒服。” “我还是睡地板吧，别熏着你。”唐修远还是不放心。 宋霁初却扯住了唐修远，“给我讲个故事吧。” “好，”唐修远挨着宋霁初躺下，伸手将宋霁初脸上的鬓发，夹到耳后去，“小时候，我跟着师傅学武，师傅教我骑射，还夸我天赋好，没学多久就能百步穿杨，那会儿年纪小，也经不住夸，自然是骄傲自大，目中无人，以为自己的骑射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地步，也不好好练武了。” “有一日，师傅带我出宫，在街上看到了个买油的老翁，那老翁拿了个葫芦端放在地上，接着在葫芦口上面放了一枚有孔的铜钱。之后舀了一勺油，只见油勺轻轻一歪，那些油便如同一条细细的黄线，笔直地从钱孔流到葫芦里。倒完后，油半点儿也没沾到铜钱。” 这是熟能生巧，宋霁初有些想笑，唐修远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了，要是论说古论今，唐修远可未必说得过自己，自己看过的野记杂文，可比唐修远看过的多多了。 “我当时很吃惊，就去问那老翁，老翁跟我说，无他，唯手熟尔。我就记住了，从那以后，一心跟着师傅好好练武，不敢松懈。” 身旁的人，渐渐没了声音，呼吸也变得均匀。 “睡得还挺快，”唐修远伸手捧着宋霁初的脸颊，宋霁初像小猫一样，在唐修远的手中蹭了蹭，“晚安，做个好梦。” …… 宋霁初身边少了个女使，悄无声息的，没有掀起一点儿波澜。 松江府府尹曾文亮曾大人给临江王夫妇下了帖子，说是有事相商，还请李将军和孟将军一起出面相商。 既然是谈公事，自然是要在府衙才好些。宋霁初没什么意见，正好宋霁初也想出去走走。 临江王夫妇到了府衙，孟将军和李将军都已经到了，和曾大人一起在看什么东西，还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娘娘，王爷。”三人向临江王夫妇行礼。 孟将军很早就注意到了，在临江，只要提起临江王夫妇，大概率是先临江王妃，准确说是先广陵宋姑娘，再临江王。孟将军也入乡随俗，和曾大人、李将军一样，先向宋霁初行礼，再向唐修远行礼。 唐修远已经习惯了，在临江，广陵宋姑娘的名号，也确实比临江王妃更管用，也比临江王更管用。唐修远只觉得高兴，自己的小姑娘是耀眼如太阳一般的存在，虽然唐修远有时候也会酸的很，谁让宋霁初在临江，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呢。就比如说，眼前这位李将军，看宋霁初的眼神儿，就不是一般的眼神儿，唐修远真恨不得把李将军的眼睛挖出来，可是唐修远不能。 “娘娘，王爷，下官有个想法，不知是否可行，只好叨扰娘娘、王爷，顺便也将李将军和孟将军喊了过来。” 唐修远扶着宋霁初坐下，宋霁初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有些藏不住了。 娘娘怀孕本就辛苦，可此事关重大，如果切实可行，还非得娘娘出面不可，曾大人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下官以为，松江屡遭海寇侵扰，如果海寇上岸不得，也就能降低对松江的影响。” “继续。”宋霁初不是没想过，如果能把海寇堵在海边，自然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下官想，禁海。” “禁海？”几人都不太明白曾大人的意思。 “是，禁海，将沿海百姓内迁，寸板不许下海，海边只留兵士驻守，随时对抗入侵的海寇。”曾大人简单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好像是个好办法，海边只有兵士，即便海寇来袭，也能将海寇堵在海边。 几人都陷入了沉默，在仔细思考曾大人想法的可行性。 “现在只是在交流想法，大家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不要有什么压力。”对着唐修远，李将军和孟将军未必敢说什么，所以宋霁初先说了这么一句。“李将军、孟将军，你们怎么看？” “寸板不许下海，靠捕鱼为生的百姓如何生存？与海外互易往来，如何开展？”李将军长在海边，自小看到的都是捕鱼为生的百姓，和通商往来的商船，当真如曾大人所说，禁了海，这些百姓和商船又该如何讨生活。 “百姓内迁，总能有所安置，海寇当前，商船也顾忌不了许多了。”禁海只是曾大人的一个想法，具体如何实施，还没有什么章程，曾大人随口答道。 “百姓内迁，要如何安置，松江府能安置完这么多内迁的百姓吗？”这是孟将军的顾虑，沿海也住了不少百姓，一口气内迁，且不说百姓愿不愿意，松江府能安置的完吗？ “若是娘娘和王爷也觉得可行，百姓内迁到临江其他府县，应该也是可行的。”松江府虽然不一定能全部安置完，但放眼整个临江，应该就不是什么问题了吧。 第304章 关于禁海的讨论(下) 宋霁初摇了摇头，宋霁初觉得海禁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得不偿失。 “松江临海，如果松江禁海，周围不禁，松江就等于白禁，海寇依旧可以从别的地方上上岸，同时侵扰松江。” 曾大人一愣，这是自己没有想过的，自己只是想着，松江禁海，海寇就无法直接登陆，却忽略了，海寇可以从南边的扬州，北边的徐州登陆。 “百姓安土重迁，恐怕很难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海吃海，沿海的百姓习惯了出海打鱼的日子，让他们放下渔网，拿起农具，也需要一定的适应期。” “如果百姓们不愿意，即便是广陵宋家出面，也未必有效果，恐怕还是适得其反。” 宋霁初说的有道理，广陵宋家虽然在临江地位超然，可未必能有百分百的把握，说服百姓们内迁，不，恐怕连一半的把握都没有。 “临江六府三十二县，可以接受百姓内迁，曾大人可考虑过，禁海要禁多久，内迁的百姓要给多少屋舍、土地、补贴。”唐修远也有很多疑问。 在临江的地界上，自己可以做主，正如宋霁初所说，只有松江禁海，就等于白禁，定然需要上报圣上，将沿海地区一起禁了。内迁百姓、安置屋舍土地，得花多少银子，也是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下官还没考虑到这一层。”曾大人这会儿是真的满头汗。 “曾大人，广陵宋家商贾出身，我难免也会从商贾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宋霁初毫不避讳广陵宋家的出身，商贾如何，士族又如何，士农工商四业，都是国之柱石。“如今海外往来的商船，虽然会有各种各样的风险，但说到底，还是很挣钱，百姓腰包鼓了，朝廷税收才多。” “如果没了正规的途径，怕是要有些歪门邪道出来，百姓花了钱，还冒了风险，朝廷也收不上银子，没了银子，总不能让兵士们饿着肚子或者赤手空拳去跟海寇拼。” 曾大人没再说话，这些确实都是曾大人没有考虑到的。 “大魏也常年受北狄侵扰，朝廷也没把边关百姓通通内迁，朝廷应也是有其他顾虑。” “就事论事，曾大人不用有什么负担，大家能坐在一起谈事情，都是为了抵御海寇，为了松江。”宋霁初并不严肃，也不生气，就是正常的在和大家说话，好像只是和三两好友，一起说古论今一样。 恍惚间，曾大人好像心脏漏跳了一拍，曾大人也是做官也有些年头了，宋霁初是曾大人见过的第一位，真正有权有势有钱，却从不借势压人、仗势欺人的权贵。相反，宋霁初对上所有人，即便是路边的贩夫走卒，也会笑呵呵的跟他说话，临江百姓也都很喜欢宋霁初。在宋霁初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权贵、阶级，宋霁初没把临江百姓当做升斗小民，临江百姓好像也没把宋霁初当做高高在上的王妃。 在松江，只要提起广陵宋姑娘，都说广陵宋姑娘好，如果说曾大人从前不以为意，现在则是多的一句话都没有，广陵宋姑娘，虽然是女子，心胸眼界，完全不输男子，若广陵宋姑娘是男子，定能有一番作为。不过幸好，大名鼎鼎的广陵宋姑娘，如今成了临江王妃，临江王对王妃也颇为尊重，有临江王夫妇在，临江和松江，应该都会得到长足的发展。 “曾大人、李将军、孟将军，几位回去也都再琢磨琢磨，集思广益，来者不拒，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来找我，”宋霁初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征求下唐修远的意思，有些心虚的看向了唐修远，论对海寇的了解，在临江的影响，唐修远这个临江王远远不及广陵宋姑娘，唐修远冲宋霁初点了点头，“和王爷。” 宋霁初补完了后半句话。 “是。”三人应了下来。 宋霁初有点坐不住，现在月份还不大，宋霁初就有些坐立不安，躺卧不宁，等日后肚子大了，又当如何，宋霁初不知道。 宋霁初稍微调整了调整坐姿，把手放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儿，也在担惊受怕吗？ “曾大人，松江府粮仓怎么样，百姓家里可有余粮，各种药材可有备齐，还有棉花冬衣，正好现在天气热，棉花冬衣收购价也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退海寇，能预备的，都要预备着。” “娘娘王爷放心，松江大小官仓均是满的，官仓的粮食可够百姓们吃上三个月，百姓家里也有存粮，白果大人在药铺守着，各种常规药物，也是全的。棉花冬衣，是下官疏忽了，即刻准备。”曾大人垂手应是。 “白果只守着药铺？有点儿浪费，”宋霁初看向唐修远，“既然是打仗，就会有受伤，让白果带带徒弟吧，哪怕只是赶鸭子上架学个皮毛，也好过没有。” “是，属下已经在挑选合适的人选，也打算好好带一批徒弟出来。”跟着唐修远来了临江之后，白果就被安排料理药铺，白果就有这个打算了，收徒弟总要看天赋，白果想好好教几个徒弟出来，不过宋霁初说的也有道理，亲传弟子，可以正式行拜师礼，正儿八经的教，其他弟子，简单学个皮毛，能有些紧急的处理措施，将士们也能少牺牲些。 宋霁初点了点头。 “松江商会呢，各商户可愿支援将士，支援是自愿的，不许逼商户拿钱。”宋霁初也担心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逼着商户如何如何，容易失了商户的支持，反倒是好事变坏事。 “有娘娘王爷在，松江上下，无人敢逼迫百姓。商户募捐的银子，全部充做军备，笔笔皆有账目可查。” 宋霁初又点了点头，谅他们也不敢欺上瞒下，临江虽大，也架不住广陵宋家的铺子遍布临江，只要想打听，就没有宋霁初打听不出来的。 第305章 分工合作 “兵士这边呢？”宋霁初开始问孟将军和李将军，唐修远甚至插不上话。 孟将军和李将军很默契的看了彼此一眼，没说话。 “实话实说。”宋霁初并不生气，海寇杀人不眨眼，兵士们又吃过大亏，如今士气不高，也是情理之中。 “是，”李将军应了下来，“倒是也抵住了几小股海寇的侵袭，海寇狡猾的很，又依托大海，见势不妙就往海里逃，等我们松懈的时候，在打过来，大家也是不堪其扰。” “领兵打仗的事，王爷和两位将军，肯定比我更专业，有王爷和两位将军在，我是放心的。” 宋霁初是真的不懂。 “但是，就用最笨的办法想，我大魏地大物博，物产丰富，钟灵毓秀，人才济济，东夷小国不过弹丸之地，连我大魏一个府都比不上。以一府之力对抗整个大魏，岂非螳臂挡车。” “这群海寇，多半也是亡命之徒，身上有人命官司也未可知，寻常百姓，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大魏的正规军队，就是耗上十年八年也耗得起，这群乌合之众，可能撑得过十年八年？” “娘娘所言甚是。”孟将军初到松江，就听闻海寇凶残，又见兵士们士气不足，自己心里难免也会打鼓，宋霁初的话，倒是让孟将军清醒了过来，朝廷专门派唐修远就藩临江，就是朝廷在表明态度，我大魏岂会惧怕区区海寇。 “孟将军、李将军。”唐修远并不着急，看宋霁初确实说完了，才发表意见。 广陵宋姑娘，光彩夺目，人人称赞，唐修远也不介意站在背后支持宋霁初。 “末将在。” “加强练兵，不得懈怠。” “将兵士分成小队，日夜巡视海防，不得松懈。” “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不许骚扰百姓，不许欺男霸女。” “如遇海寇侵袭，掩护百姓撤离。” “侵扰百姓，逃跑者，军法从事。” “属下领命。”孟将军本就是唐修远的部下，唐修远治军严明，孟将军无有不应的。李将军不自觉的看向了宋霁初，就算是兵士，也是松江的百姓，军法从事，这…… “慈不掌兵，军令如山。”临江王夫妇都没表态，说话的是孟将军。 “末将领命。” …… 临江王夫妇二人分工明确，宋霁初负责商和民，唐修远负责官和兵，宋霁初也会故意穿宽松的衣裳好让肚子看着不是那么明显。就算不是天天出门查看，两三天也要出趟门，唐修远则几乎每天都会去练武场。有时候两人凑到一起，简单一合计，也会直接到下面的县去，小县城的防御能力有限，可也得亲自盯着才放心。沿海地区的防御，临江王夫妇也是亲自视察过的。 唐修远肯定不会让宋霁初跟着上战场，沿海又收到了预警，唐修远留了白果在宋霁初身边，亲自领兵去了沿海，也已经走了有好几日了。 宋霁初也忙的很，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晚上还是会睡不踏实。 这日，宋霁初刚和松江商会的负责人碰过面，想着在外面吃过饭在回府。刚被掌柜的引到楼上坐下，就听到窗外热闹的紧。 “娘娘莫怪，这是孟将军、李将军收兵回城了。”掌柜的跟宋霁初解释道。 宋霁初点了点头，孟将军和李将军收兵回城，应该又是打了胜仗吧，唐修远也该回来了吧。 “自娘娘和王爷回来了，就时常听到打胜仗的消息，这不，又赢了，我们原来怕海寇怕的不行，现在看来，什么海寇，也不过如此，连王爷和几位将军的小指头都比不上。”掌柜的不是恭维唐修远，不仅仅是掌柜的，松江不少百姓都是这个想法。 “小时候听祖母和爹娘说海寇的故事，我也怕的不行，如今我就完全不怕，海寇他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有什么好怕的。松江戒备森严，只要他们敢来，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宋霁初笑着说，“其实也是我们不了解，如今见过海寇的真面目，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小时候我还以为海寇跟哪吒一样，有着三头六臂嘞。” “现在看来，那海寇身量矮小，气质潦倒，哪里能及我大魏将士高大魁梧、器宇轩昂。” “不怕不怕，有娘娘和王爷在，咱们自是不怕。”掌柜的说话，很有底气，仿佛海寇当真不堪一击一样。虽然宋霁初知道，海寇的事情，急不来，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街上是浩浩荡荡的兵士，前面有人骑着高头大马，不少年轻小姑娘、小娘子都朝骑在马上的人扔荷包。李将军虽然之前是个混世魔王，如今也是响当当的将军，在松江还是很受欢迎的。孟将军是从京城来的将军，也很受欢迎。唯一不受欢迎的，应该就是中间那位骑马的将军了吧，这位将军是谁，宋霁初倒是没印象。 在人群中，宋霁初隐约看到了孟将军的夫人。宋霁初还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就看见孟将军下了马，也不知道跟其他人说了什么，牵着马消失在了人群里，一同消失的，还有那名女子。宋霁初可以确定，一定是孟将军的夫人，专门来接孟将军回府的。 宋霁初正想着，正好对上中间那位骑马的将军，难怪没人向他扔荷包，带着这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能有人扔荷包才是奇怪了。不过这人好奇怪，虽然两人距离有些远，宋霁初还是能感觉到，那人是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这人谁啊！ 那面具实在吓人，宋霁初不由得抖了抖。“娘娘莫怕，那是王爷。”白果俯身跟宋霁初解释道。 宋霁初感觉自己脑子好像短路了一样，松江府军中，也就只有李将军和孟将军，孟将军是京城来的，即便和李将军同级，地位也是高于李将军的，能让孟将军低头禀告的，可不就是唐修远了吗？唐修远不仅是大魏战神，也有个假面阎罗的称呼，这不就对上了吗？ “让掌柜的做好了，直接送到府上，再加几道他们的拿手菜。”唐修远都回来了，宋霁初自然没必要一个人吃饭了。 第306章 陈夫人上门抓人 等宋霁初回到府里，唐修远已经到了，其实唐修远也没比宋霁初早到多久，这会儿，正在屋里换衣服。 铠甲脱了下来，水杉在一旁整理，面具也摘了下来。 宋霁初有点好奇，伸手去拿铠甲。 “太重了，你拿不动，别闹。”从头盔到全身的铠甲，小三十斤是有的，宋霁初自然拿不动。 宋霁初见过唐修远的兵刃，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很听话的收了手，而是拿起了面具。 面具里面湿漉漉的，应该都是汗渍，不过看着是挺吓人的。 宋霁初也不嫌弃，直接把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宋霁初没见过这样的面具，也好奇的很，面具几乎把宋霁初整个脑袋都覆盖了。 “好玩儿吗？”唐修远一转身，正好看见宋霁初戴着面具，唐修远戴着刚好，宋霁初戴着就很大，活像一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子。 唐修远把面具拿了下来，递给了水杉，水杉带着铠甲和面具退了出去。 “假面阎罗，果然名不虚传。”宋霁初有些戏谑，确实挺吓人的。 唐修远巴不得宋霁初能多使使小性子，完全不恼。 “我还有好几个那样的，回头慢慢给你看。” “有黑眼圈儿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唐修远捧着宋霁初的脸。 “哪有。”宋霁初有些心虚，没有唐修远在身边，自己总是睡不安稳。 “嗯？” “有。”宋霁初老实的点了点头。 “担心我？” 宋霁初又点了点头。 “傻囡囡，遇上我，该担心的是海寇，不是我。”唐修远在宋霁初的额头吻了吻。 …… 宋霁初的肚子，一天大似一天，唐修远几次旁敲侧击的想让宋霁初回扬州安心养胎，宋霁初每次都是糊弄过去。 唐修远也不敢太逼着宋霁初，怕宋霁初生气。 自己说不管用，总有人说是管用的，唐修远悄悄给广陵宋家送了信。没多久，陈夫人就由叶樟护送着，来到了松江。 见到陈夫人，宋霁初也能猜到，是唐修远的主意，当着陈夫人的面，宋霁初也不好说什么，陈夫人和唐修远统一战线，是铁了心要把自己带回去的。 其实现在回去也行，松江这边，该照应的，宋霁初都照应过了，商户和百姓都很配合，官府和军营这边，唐修远也是得心应手。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宋霁初行动也不太方便，留在松江，反倒是让唐修远分心照顾自己，宋霁初也有些动摇了。 平日里，陈夫人还是很惯着宋霁初的，可这件事儿上，陈夫人是丝毫不让，定要将宋霁初带回扬州不可。 当初把孩子们送回扬州的时候，陈夫人就想把宋霁初也留在扬州，家里大大小小四个男人，却都支持宋霁初跟着唐修远去松江，陈夫人和大奶奶万氏两个人，说不过四张嘴，也就只能看着宋霁初去了松江。 陈夫人也算着时间，等宋霁初到孕中期，松江那边也算安稳了，就把宋霁初接回来，好好养胎，想让孩子平安落地才是正事。所以这次接到唐修远的书信，陈夫人是丝毫不肯相让。 宋霁初最后还是妥协了，答应跟陈夫人一起回扬州。 只是这几日又有些不太平，唐修远不放心，让宋霁初和陈夫人略微等等再走。 确实不太平，又是一股海寇，唐修远在一次激战中受了伤，虽然伤的不重，唐修远还是让人瞒着宋霁初，怕宋霁初临时反悔，又不想走了。 陈夫人和宋霁初终于启程回扬州了，唐修远也算是松了口气，叶樟留给了唐修远，白果跟着宋霁初回扬州。 白果在松江这些日子，也教了百姓不少药理，只是白果想好好带徒弟的愿望，还没能实现，白果暂时没找到合眼缘的徒弟。 走陆路回扬州，是宋霁初突然决定的，也决定的挺突然的。实际上是因为，临江一共六府三十二县，并不是所有的县，都能走水路到达。之前和唐修远一起去松江府下辖的县城巡视的时候，有一回，就只能走陆路。奇怪的是，宋霁初破天荒的没有晕马车。 虽然宋霁初也不知道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怀孕了，对原本一些有些头疼的事情，反倒是能适应了？ 所以这次宋霁初决定，走陆路回扬州。如果从松江到扬州，这么长的路，坐马车都不晕车的话，是不是说明，自己已经克服了晕车呢？ 宋霁初能点头回扬州，大家都谢天谢地的，自然是宋霁初说什么就是什么，都怕宋霁初会临时反悔，又不想回去了。 唐修远骑马，将宋霁初一行送出了松江城，正好也有商人要往扬州方向去，宋霁初一行便与商队同行，万一有个什么情况，也能有个照应。 马车一路向东，走出去了许久，离松江城也有了一定距离，宋霁初还是忍不住往松江城的方向看，松江凶险，唐修远一定要平安才是。 宋霁初有些犯困，靠在车子上，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 “娘娘，有埋伏。”白果小声的跟宋霁初汇报情况。 宋霁初一行人，遇上了劫道的。 宋霁初悄悄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恐怕，不是劫道的，是海寇还差不多。 这些人穿着打扮，身材长相上，和大魏百姓没什么差别，只是手里拿的武器，明显不是寻常兵刃，更像是海寇常用的横刀。 “来者不善，让大家当心。”宋霁初小声的叮嘱白果。 护送宋霁初和陈夫人回扬州的，都是王府的暗卫，这些海寇，大家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只是宋霁初担心后面的商队，丢了东西不打紧，商队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十几口子，宋霁初没法不顾这些人的死活。 “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当真是老掉牙的台词。 “我们是去扬州做生意的，路过宝地，还请诸位高抬贵手。”白果也不想真的动手，一动起手来，难免要见血，再惊着娘娘，自己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宁可麻烦些，先将宋霁初平安送回扬州，再专门来料理这群人都行，但不能让宋霁初和陈夫人出事。 第307章 追杀 “少废话，要钱要命，自己选。”领头的显然不想跟白果废话什么。 “先想办法过去，再通知阿远。”宋霁初的安危重要，松江的暗卫也很重要，跟着宋霁初的暗卫不算多，如果只是保护宋霁初、陈夫人和跟着的女使婆子，问题应该不大，可还有商队十几条性命，这就有难度了。 “是。” 领头的听不到宋霁初跟白果说什么，但能看到白果在跟马车里的人交谈什么，看白果的样子，马车里的，应该是主子才是。 “呦，看来是条大鱼啊，”领头的对白果没了兴趣，“马车里的人听着，乖乖出来，不然老子把这群人全都给杀喽。” 宋霁初自然不会让自己和陈夫人暴露在危险之下，这群人都是亡命之徒，要是看到马车上有女眷，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不出来，老子就杀到你出来为止。” 领头的直接领着人杀了过来，暗卫们奋起反抗，和那些人缠斗在一起。 白果趁机放出了信号弹，信号弹一出，临近府县的守军看到，都会赶来救援。 “马车上的，要活的，动作快。”看到白果放的信号弹，领头的也知道白果是在搬救兵，看来只能速战速决，赶在救兵到来之前，把人控制住。只要能控制住临江王妃，就不怕临江王不低头。 是的，这群人是海寇，而且是专门冲着宋霁初来的，想用宋霁初，要挟唐修远。 商队十几口人已经被吓傻了，临江太平多年，除过沿海的海寇猖獗之外，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你们，丢下东西，快跑！”白果冲后面的商队喊道。 “一个都跑不了！” 海寇的数量越来越多，将宋霁初一行和商队一行，围了起来。 白果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只恨自己没有唐修远和水杉那么好的功夫，如果唐修远和水杉在，这群人就是再翻一倍，也完全不是对手。 宋霁初和陈夫人、另外一辆马车上的女使婆子们以及商队十几口人，都吓的不行。信号弹已经发出去了，只要能拖出足够的时间，就还有一线生机。宋霁初当然想活着，也想跟着自己的这群人以及后面的商队，都能活着。 “你们都听好了，只要交出临江王妃，老子还能给你们一条生路。” 是冲着宋霁初来的。 宋霁初走陆路回扬州，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走陆路回扬州，是很突然的决定，看来是有人泄了消息出去。 眼下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保全自身。 “保护夫人和百姓。”白果一声高喊，到底没承认马车上的，是临江王妃。 宋霁初和陈夫人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陈夫人将坐垫塞进衣服里，伪装成怀孕的样子，也将车里小香炉的香灰抹在宋霁初脸上。宋霁初也赶忙把自己和陈夫人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摘了下来，连同着一些散碎银子，包在帕子里。 车外的声响不断，车内陈夫人和宋霁初紧张的坐立不安，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宋霁初和陈夫人都是弱女子，与其出去添乱，倒不如在原地等待救援。 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自己以身为饵把他们都引开，大家或许才能安全。宋霁初正想着，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车窗被人暴力的砸开了，车里掉了一堆的木屑。 “老大，有两个女的，哪个是临江王妃？” “大肚子的那个。” “两个肚子都很大。” 没等外面再有什么声音，宋霁初直接将手中包着东西的帕子扔了出去，各种首饰、散碎银子，从车窗飞了出去。 “银子！”那人眼睛都直了。 “驾！”宋霁初抓住时机，一声高喊，白果跳上马车，拉着宋霁初和陈夫人，趁乱跑了出来。 “怎么来的，怎么走，越快越好，他们的目标是我，我跑了大家才可能安全。” “驾！”白果根本顾不上反驳什么，驾着马车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宋霁初抛了不少首饰出来，那群人一时间都只顾着低头捡首饰，没顾上其他，那领头的也捡了个扳指，能有这种货色的扳指，身份一定不简单。 “给我追！” 领头的翻身上马，领着一群人去追马车。 宋霁初被颠的难受，白果有些不放心。 “只管加快速度，我撑得住。” 快一点，再快一点，自己跑的越远，大家才能安全，也能更早的遇到援军。 “娘娘，匣子里有个青色的小瓶子，您先含一颗。” 白果准备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药，就怕路上出意外，现在是真的出意外了。 宋霁初不敢拿自己的身子冒险，听白果的话，从青色瓶子里，倒了颗药丸，含在嘴里，好苦。 陈夫人面对着宋霁初，用后背堵着车窗，一个是想让宋霁初少受些风，也能好受些，二来万一有什么万一，也不至于伤到宋霁初。 “嗖！”不知从哪里射出了一支冷箭。 “娘，趴下。” 陈夫人躲得慢了，那支冷箭，正中陈夫人的肩头。 “娘！” 陈夫人身子晃了晃，又挺直了脊背，用本就单薄的身子，继续堵着车窗。 这种弓弩，宋霁初在松江府的军营里见过，射程范围有限，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宋霁初从包裹里翻出了个烟雾弹，从车窗扔了出去。 唐修远其实给宋霁初准备了不少小玩意儿，匕首、袖箭、弹弓等等等等，有的能弄出声响，有的弄不声响，宋霁初也很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儿。只是宋霁初现在怀孕了，唐修远担心宋霁初伤了自己，就把这些小玩意儿都没收了，只留了信号弹和烟雾弹。 马车在一阵浓雾中，再次冲了出去。 “娘娘，最矮的那个瓶子。” 宋霁初不敢耽搁，从白果说的瓶子里，倒出药丸，塞进了陈夫人的嘴里，同时用拇指按住陈夫人的锁骨上窝。 “娘，您不会有事的。” 如果陈夫人出事了，宋霁初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娘娘，不要把箭头拔出来，容易大出血。”白果在驾车，没法查看陈夫人伤口，只能先叮嘱宋霁初。 “我知道。”宋霁初继续按住陈夫人的锁骨上窝，出血，好像少些了。 怎么援军还没有到。 宋霁初摸出了信号弹，放了出去。 “娘娘！” 这好容易把那群人甩了，这一放信号弹，那群人不就知道了吗？ 宋霁初平日都是走水路，对陆路并不熟悉，再加上宋霁初本就有点路痴，根本不认得现在身处何方。白果也是第一回走，一路上都是陈夫人指挥行进。现在也只是按着来的路，往回走而已，白果也不知道，到底还要走多久。 “顾不了这么多了，总得让援军知道我们的位置。” 第308章 卧床静养 陈夫人脸色不太好，也不知道这箭上有没有毒。 “白果，要是他们追上来了，就再扔烟雾弹。” “是。” 宋霁初想用垫子把车窗堵上，尝试了几次，都不行，陈夫人依旧用后背，挡着整个车窗。 “娘，您再坚持下，很快援军就到了。”宋霁初也很没底，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 白果有扔了烟雾弹出去，马车再次冲出了迷雾，一路狂奔。 听，外面有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像是那群人的马蹄声。 马蹄声越来越明显，宋霁初也越来越紧张，这马蹄声，是敌是友？ “娘娘，是李将军。” 宋霁初松了口气，李将军赶到了，便没事了。 李将军一行，也发现了这辆孤零零的马车，很快就围了上来。 “娘，娘，娘，您别吓我啊，娘！”陈夫人听到援军到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人也晕了过去。 “白果！” 白果赶紧勒住了马车，掀开了车帘，急刹车太快，宋霁初没坐稳，撞到了马车的柱子上，也晕了过去。 …… 宋霁初不知道睡了多久，眼前反复都是被追杀的情形，是陈夫人为了保护自己，被冷箭射中的场景。 “娘，娘，娘。”宋霁初喊着陈夫人，猛然从梦中惊醒，看到了唐修远。 宋霁初想坐起来，身上却没有一点力气，慌忙去摸自己的肚子，肚子还是隆起的，孩子还在。 “孩子？娘？大家？”宋霁初有些语无伦次。 “孩子还在，岳母也好好的，大家受了伤，好在没出人命。”不幸中的万幸，不管是跟着宋霁初的女使婆子，还是商队的十几口人，都保住了性命，受伤还是有的。 白果上前，给宋霁初诊脉施针，不知道是不是宋霁初的错觉，宋霁初觉得唐修远连带着白果，都憔悴了不少。 “会有点儿疼，娘娘别乱动。” 宋霁初点了点头，别过头不去看白果施针，是有些疼，宋霁初还是忍不住开始乱动。 唐修远按住了宋霁初乱动的双手，白果继续给宋霁初施针，宋霁初疼的满头是汗。 “王爷，娘娘，此次凶险，孩子虽然保住了，但娘娘必须卧床静养，才能确保无虞。” 唐修远黑着一张脸，没说话，白果则悄悄退了出去，宋霁初是暂时没事了，但是也只是暂时没事了，日后更得加倍小心才是。还有宋霁初最后撞到了马车上的柱子，暂时没有什么异常，但白果也担心，时间长了，会不会有损伤。还有陈夫人，宋霁初到底是年轻，身强体健的，只要能好好休养，平安生产应该不成问题。可陈夫人这边就麻烦了，陈夫人身体底子很差，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如果能熬过今年冬天，说不定还能有转机，如果不能…… “娘当真没事？”宋霁初还是担心陈夫人。 “白果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能从阎王手里，把人给抢回来，岳母没事，就在隔壁房间，等你们两个都好些了，也就见到了。”唐修远故意开着玩笑，好让宋霁初放心。 “饿不饿，吃点儿东西？”唐修远将宋霁初扶起来，又往宋霁初身后塞了不少垫子，宋霁初身上没力气，全靠唐修远扶着，却在唐修远靠近自己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 不是那种煎煮的草药味，更像是敷在伤口上的草药味。 “你受伤了？” “没有。”唐修远是受伤了，送宋霁初离开松江之前，就受伤了，只是一直没跟宋霁初说。 宋霁初伸手去扯唐修远的衣服，可惜身上没力气，根本扯不动。 “别动别动，”唐修远赶忙把宋霁初按回床上，让宋霁初别乱动，“一点儿小伤，不碍事。” 知道宋霁初不放心，唐修远解开了衣裳，右侧手臂上，包着约有四指宽的纱布。 “当初怕你又不想走了，就没跟你说，现在看来，倒不如不放你回去。” “那群人，多半也是海寇，想抓了我去，威胁你。我走陆路回扬州是临时的决定，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宋霁初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打了个弯儿。 “别想这些了，再累着自己。”宋霁初脸色很难看，比上次流产的时候，脸色还难看，唐修远心疼的不行，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宋霁初再有个什么不适。“那群人，李将军已经拿住了，后面的事，就别操心了。” 宋霁初点了点头。 “还难受吗？” “我一直想说的……” 两人是同时开口的。 唐修远示意宋霁初先说。 “那群人用的横刀，好像比普通兵士们用的兵刃都要好些。” “嗯，我已经安排孟将军去查了。” “娘受伤的消息，瞒不住……”宋霁初还想说什么，被一勺白粥堵住了嘴。 “先吃点儿东西，”小姑娘昏迷了两天，王府上下人仰马翻，好在小姑娘现在没什么大事，“战局紧张，你的身子也要紧。” 唐修远又吹凉了一勺白粥，送到了宋霁初嘴边。 堪堪吃了有半碗，宋霁初就吃不下了，身上、手上仍然使不上力气。 “睡会儿吧。”唐修远把抱枕抽走，让宋霁初继续平躺在床上。 宋霁初却摇了摇头。 “府里的情况，瞒不住的，好容易聚起来的士气，不能就这样散了。”与其担心自己的情况，宋霁初更担心松江府，“松江乱则临江乱，临江乱则大魏乱。” 即便保不住这个孩子，即便广陵宋家散尽家财，也不能让海寇得逞。 “我和曾大人、孟将军、李将军已经商量好了，我受伤的消息既然瞒不住，就不瞒了，府里这几天也乱着，我会和孟将军带人趁机突袭海寇。”打着临江王重伤的旗号，海寇也会放松警惕，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样的，瞒不住海寇，也瞒不住兵士，兵士这边，就只能看曾大人和李将军的了。” 曾大人不是临江本地人，大魏的规矩，百官在地方任职，都不能回自己的故乡，曾大人在松江的威望，怕是比不上土生土长的李将军。可李将军，李将军要真能搞得定，就不会因为吃了几场败仗就士气低迷，更不用打着自己的旗号了。 有一个人选，非常适合去安抚兵士，这个人，正是被白果叮嘱，必须卧床静养的宋霁初。 第309章 实情 “李将军不一定能撑得住场子，”宋霁初喃喃道，“还是我去吧。” “不行。”唐修远想都没想就否了。 “不，我得去，身为临江王妃、广陵宋姑娘，我必须去，就像你作为临江王也必须得去一样。”不管是广陵宋姑娘还是临江王妃，宋霁初都必须要去。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身份，才更能说服兵士们。 “囡囡。”唐修远扑到了宋霁初身上，也专门避开了宋霁初的肚子，宋霁初也想抱一抱唐修远，可惜身上没力气。 “阿远，”宋霁初费力的拍了拍唐修远的后背，“祖母和爹爹从小就教导我，在家国面前，个人的得失，算不得什么，即便我只是一个普通村妇，我也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更何况，广陵宋姑娘，在临江代表着什么，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乱，我们先乱了，官吏们也就乱了，官吏们乱了，兵士们也就跟着乱了，要下面的百姓、商户，如何自处？” “稳住官和兵，接着是民和商，松江就乱不了，临江也乱不了，大魏更乱不了。” 宋霁初的声音很虚弱，但却格外的坚定。 唐修远是王爷，是从小被太后、圣上、长公主带在身边养大的王爷，唐修远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吗？如今的情形，解铃还须系铃人，临江王夫妇及陈夫人受伤，也唯有身为临江王妃的广陵宋姑娘出面，既能代表临江王府，又能代表广陵宋家，再加上广陵宋姑娘在临江的个人魅力，才能稳得住局面。放眼临江，当真找不到比广陵宋姑娘更合适的人选。 “你好重，起来，我没力气。”宋霁初推了推唐修远，可惜没推动。 唐修远把头埋在被子里，让被子吸走自己眼角的泪水，才重新抬起头，自己的小姑娘，是为了松江的百姓，为了大魏的安宁，是自己格局小了。 海寇扰民、国之不宁，自己有以身殉国的觉悟，小姑娘也是。 唐修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声。 “不用跟我道歉，”宋霁初知道唐修远想说什么，无非觉得没有保护好自己，又害的自己现在还得卧床养病，“早日灭了海寇，别让孩子们长大也头疼，才是正经事。” “这个孩子，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既然来了，我也不想让他出事。”这是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没能生下来，宋霁初也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生产。只是现在时机不好，海寇肆虐，松江形势危急，这个孩子…… 好话歹话都让宋霁初说了，唐修远无话可说。 “你可以矫情、可以任性，可以不用假装坚强，最起码，在我面前可以。” “白果和叶樟给你留下，凡事别逞强，也别整日劳心劳力的。” “听白果的话，白果许你去军营，才许去，知不知道。”唐修远认真的看着宋霁初，也认真的跟宋霁初交代着，好像宋霁初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速战速决，我会很快回来。” 宋霁初点了点头。 唐修远还是舍不得从宋霁初身上起来，一直紧紧得抱着宋霁初，勒的宋霁初有些难受，“知道你不爱听，可我还是想说。” “我这个王爷，还真是没用，不管在京城还是在临江，一样的没用。” 宋霁初没说话，费力的拍了拍唐修远的后背，论体型，阿远比自己高大许多，这会儿的阿远，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担心被家长责骂，一个人缩在角落里，不敢有任何意见。 …… 说了这么会儿的话，宋霁初眼皮子有点重，慢慢的也有些睁不开了，唐修远哄着宋霁初睡着了，也等宋霁初睡着了，唐修远才从主屋出来。 白果也刚从陈夫人的房间里出来，一脸凝重。 见到唐修远，白果就跟着唐修远去了外院，免得在内院儿里，被宋霁初和陈夫人身边的女使婆子听到什么。 “王妃的情况如何？” “娘娘有先兆流产的风险，卧床静养、少思少虑、心情舒畅，属下能保孩子平安出世。若是……”白果没说下去。 卧床静养、少思少虑、心情舒畅，明明都是很简单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难于登天。 “你直接说。” “若有不测，娘娘可能，以后都没法有自己的孩子了。”白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唐修远也陷入了沉默，小姑娘还不到二十岁，这样的事实，对小姑娘来说，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王爷，您得劝劝娘娘，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白果忍不住插了句。 “我哪是没劝，我是根本劝不住。”唐修远苦笑道，偏偏小姑娘有理有据，小姑娘说的是家国情怀，自己根本没法劝。 “她脑袋上的肿块儿……” “娘娘头上的肿块儿，现在没有异常，但属下也不好说，如果消不下去，可能会影响娘娘的视力，或许是几个月，或许是几年，也或许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 影响视力？如果宋霁初看不见了，沐雨公子的画也就成了绝唱，也没有人能做出惟妙惟肖的双面绣。扬州的绣娘再多，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宋霁初的手艺。 唐修远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桌子上被砸了个大洞。“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王妃和岳母，都不许告诉。” “属下明白。” “白果。” “王爷。” “王妃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全交给你了。”唐修远的声音有些哽咽，在京中，自己护不住妻儿，离了京城，也一样护不住，自己这个夫君，还真是失败。 “王爷放心，属下定拼尽一身医术，保娘娘母子平安。”白果跟唐修远的时间最久，白果知道，唐修远对宋霁初是真的动情了，和当初对胡杨不一样，唐修远对胡杨，更多的是感激，对宋霁初，是满心满眼的爱护和深情。 听闻宋霁初出事，唐修远恨不得要吃人，那些围追堵截的海寇，在被送进松江府衙的时候，就已经被唐修远打了个半死，要不是他们还有点儿用处，估计根本活不到被押进松江府衙。白果不敢想，如果宋霁初真的有事，唐修远会如何。 “岳母那边怎样？” 白果摇了摇头。 “陈夫人情形更不好，夫人常年操劳，身体早就积劳成疾了，就是没有这次受伤，恐怕也不是长久之相。现在已经是盛夏，夫人却依旧畏寒，伤口也愈合的慢的多，只能先保着，能熬过今年冬天，或许还有转机。” 陈夫人比宋霁初醒的早，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陈夫人自己也很清楚，只是求着唐修远，不要把自己的实际情况告诉广陵宋家，更不能告诉宋霁初。 不用陈夫人交代，唐修远也会瞒着宋霁初，自然也没把宋霁初的情况告诉陈夫人。只是广陵宋家那边，唐修远思来想去，觉得不该瞒着。如果真有个万一，陈夫人身边总得有家人照应才是。 “王妃的情况不许告诉岳母，岳母的情况也不许告诉王妃。” “属下明白。” 第310章 宋霁初出府 唐修远给广陵宋家去了书信，说了宋霁初遭遇海寇追杀的事情，也写明，希望广陵宋家能来松江陪宋霁初养胎。旁的什么都没说。 广陵宋家收到书信后，哪里还能坐得住，上到宋晟下到五爷宋符，都着急忙慌的收拾东西，准备来松江。 唐修远按照原计划，和孟将军，乔装出城。 松江府中，各种各样的传言，也是满天飞。有的说，临江王重伤未愈，将不久于人世；有的说，临江王妃途中遇袭，一尸两命；有的说，陈夫人为救临江王妃，已经搭上了半条命……说来说去，临江王府上下，都没个什么好的，临江王夫妇如今这般，大家也是惶惶不可终日，曾大人出面劝了许久，也没见有什么起色，大家索性围了临江王的府邸，府邸大门紧闭，探不得一点儿消息。 “今日情形如何？”白果在帮宋霁初施针，显然宋霁初更关心松江如今的情形。 “府外还是有许多百姓在围着，曾大人磨破了嘴皮子，他们也不肯走。” “李将军那边呢？”宋霁初一直皱着眉，倒也没注意，白果手上的针，扎在了那里，扎的疼不疼。 “也不太好。”白果小心翼翼的继续施针。 躺了这一两天，宋霁初感觉好些了，最起码身上有些气力，没等白果施完针，宋霁初就扯住了床头的彩绸，女使陆续走了进来。 芸香、茜草和百合她们三个没怎么伤着，陈夫人身边的几个婆子伤的有些重，现在也在养伤。 “等下替我上妆，送信给李将军。” “娘娘，不可。”白果说着，手上施针的力度也重了些。 “嘶。”宋霁初倒抽了口凉气，还真疼。 “娘娘，您可得千万保重身子。”不仅仅是白果，几个女使都不想让宋霁初冒险。 “我得去。” 宋霁初没解释什么，只说了这三个字，却字字掷地有声。 白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唐修远根本劝不住宋霁初。 “不许告诉娘。”宋霁初又补了句。 “属下陪娘娘前往。”既然拦不住，就得做的万全些。 宋霁初点了点头。 …… 临江王府邸的门，开了，围在周围的百姓，自觉地让出了路来，白果赶着马车，从府里慢慢走了出来。临江王在松江这么久，大家也都认得白果，能让白果赶车的，也就只有临江王夫妇了吧。 “娘娘。”周围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娘娘。” “娘娘。” 周围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宋霁初敲了敲马车，示意白果速度慢些，然后打开了两边的车窗，向周围人招手示意。 “是娘娘，真的是娘娘，娘娘没事。” “太好了，娘娘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娘娘无事，娘娘无事。” 宋霁初眼角湿润，大家都很担心自己。 “娘娘有事找李将军，烦请大家让一让。”白果和叶樟从马车上下来，一左一右护着马车，缓缓往前走，也避免王府的马车，伤到周围的百姓。“也烦请大家，以后不要聚在府门口，有事找娘娘的，也可以提前给娘娘写帖子，娘娘得空，也会看到的。” 宋霁初没说话，只是在马车里，朝周围的百姓挥手，先官、兵，后民、商，宋霁初也不确定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围观的百姓很快就散了，白果和叶樟驾着马车，很快到了练武场。 李将军得了信儿，专门在门口守着，李将军虽然没有成家，但李将军不瞎，那天接到宋霁初的马车，宋霁初脸色就很难看，唐修远也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昨日送走唐修远和孟将军的时候，唐修远也一直拉着个脸，用膝盖想也知道宋霁初现在情况估计不太好。 女子怀孕本就辛苦，听说，宋霁初之前还失过一个孩子，这次死里逃生，情况只怕会更加不好。 见到驾车的是白果，李将军直接放马车进了练武场，也请宋霁初入了大帐。 从府邸到练武场，宋霁初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了。 “娘娘，您不该来。”李将军咬牙切齿的说道，万一宋霁初有个意外，唐修远就真的要吃人了。虽然李将军也无比希望宋霁初来，有广陵宋姑娘在，兵士们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无精打采。 “我必须来。”宋霁初掏出了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简单的补妆，脸色不好，只能靠粉来遮一遮了。 “王爷去了哪儿，你是知道的，我也是知道的，但兵士们不知道，我们也不能告诉兵士，兵士们如今这般，可顶得住突袭？”宋霁初动作很快，简单的擦了擦胭脂，又用了用口纸，现在松江形势危急，也不适合太艳丽的妆容。 “既然外界盛传我和王爷出事，我的出现，便是最好力证，所有谣言不攻自破，兵士们稳住了，百姓们也就稳住了。” “末将，拜谢娘娘。”李将军恭敬的朝宋霁初行了一礼。 宋霁初虚扶了一把，宋霁初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力气，真的把李将军扶起来。 “擂战鼓。” “末将领命。” …… “咚！咚！咚！”战鼓阵阵，战鼓已经许久未曾敲响了，兵士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磨磨唧唧的集合、列队。 “做什么的，拖拖拉拉的，像什么样子！”李将军站在练武场的中心，手持利剑，指挥兵士们列队，兵士们依旧是磨磨唧唧的，别说和唐修远手下军纪严明的队伍相比，就是和宋霁初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的情形，也完全不同。 “将军，不是我们要墨迹，只是王爷那样英明神武、娘娘那般明珠璀璨的人物，如今都……”那人说不下去了。 唐修远武艺高强，来练武场来过几次后，大家无不佩服，广陵宋姑娘威名赫赫，临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如今，这两位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大家心里能不犯嘀咕吗？李将军说再多，见不到临江王夫妇，大家依旧心有芥蒂。 “动摇军心者，军法从事。”一道女声，划破了练武场阴霾的气氛。 第311章 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 宋霁初提着裙子，身后跟着白果和叶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之前，宋霁初都是穿着宽松的衣裳，所以肚子并不是很明显，这次出门，宋霁初专门换下了宽松的衣裳，倒是显得肚子格外明显。其实算算，宋霁初也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只是之前一直刻意藏着，所以大家并没觉得什么。 “娘娘！” “真是娘娘！” “咳。”叶樟咳了一声，下面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们如今这般，懒懒散散，像什么样子！”宋霁初一改往日的端庄大方，厉声训斥着下面的兵士。 “如今是何情形？王爷和夫人重伤未愈，本宫又行动不便，这么好的机会，本宫若是海寇，定趁机打上门来，直取松江，下一步就是临江，再下一步就是大魏。” “松江府，是临江的门户，更是大魏的门户，海寇犯境，祸迫眉睫，海寇横行霸道，烧杀抢掠，毁我家园、掠我财产、杀我百姓、辱我姐妹？” “我呸！”宋霁初恶狠狠的啐了口。 李将军都有些愣住了，在李将军的记忆中，宋霁初永远都是个小太阳一样的存在，对任何人都是笑盈盈的，今天，倒是有些与众不同。 饶是见过宋霁初骂人的白果和叶樟也有些吃惊，王府暗卫的专业素养，让他们依旧保持原有的神情，守着宋霁初。 “张大哥家的小儿子，还不会喊人；王大哥答应妹妹等赶走了海寇，要带妹妹去扬州城逛逛；陈大哥的老娘也是死在海寇的刀下；刘大哥和李将军一样，至今都没说得上媳妇儿；段大哥喜欢个姑娘，一直说等打完了仗，就到人家姑娘家提亲……”宋霁初一改刚才的严肃，又变回了从前小太阳一样的广陵宋姑娘。而宋霁初说的这些事，有些李将军都不知道，下面的兵士，都是李将军一手带出来的，这些事宋霁初知道，李将军却不知道。 “我松江男儿铮铮铁骨，宁死不屈，我们背后，是松江府上万的百姓，是等着父兄郎君回家的期盼，是等着心上人提亲的姑娘，是想报仇雪恨、血债血偿的恩怨……即便如今虽形势危急，更应团结一心，披坚执锐，挺身反抗。”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将士们，你们不怕死，本宫也不怕，即便王爷和夫人如今重伤未愈，即便本宫如今行动不便，本宫同临江王府同广陵宋家，坐镇松江，我们要让海寇知道，我大魏是雄狮是猛兽，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我大魏男儿，以义死难，视死如归。” “保家卫国，奋勇杀敌。”李将军振臂一呼，兵士们跟着李将军高喊。 “保家卫国，奋勇杀敌！” “保家卫国，奋勇杀敌！” “保家卫国，奋勇杀敌！” 宋霁初站在练武场的中间，看着兵士们，仿佛看见了披坚执锐的唐修远，阿远，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再多振奋人心的言语，也只能是一时之用，将士们更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史无前例的胜利，剩下的，就靠你了。 兵士看着台上的宋霁初，宋霁初年纪不大，到如今，也才不到二十而已。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姑娘，自己的母亲、夫君至今生死不明，自己也是挺着个大肚子，尚且临危不乱，不惧生死，大家这群大老爷们，还有什么可担心和后怕的。 …… 宋霁初没在练武场停留太久，宋霁初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她停留太久。李将军将宋霁初引入大帐，白果就已经掏出银针，开始跟宋霁初施针，又给了宋霁初不知道是什么药物，让宋霁初含着。 “别跟大家说，我撑得住。”宋霁初已经没了刚才的慷慨激昂，现在反倒是有气无力，李将军都怕下一秒宋霁初直接昏过去。 “娘娘，别说话，平稳呼吸。”白果已经急的满头汗。 大家都不敢说话，屏住呼吸，等白果施针。宋霁初明明很怕疼，之前在府里施针的时候，要不是唐修远按着，都要疼的满床打滚儿，这会儿却是咬紧牙关，一声未吭。 好一会儿，白果才收了银针，宋霁初也稍微缓了过来。 李将军哪里敢多留宋霁初，赶忙让白果和叶樟带宋霁初赶紧回去。 白果和宋霁初坐在马车里，随时观察宋霁初的情况，叶樟驱车，回府邸。 等宋霁初情况稳定下来，白果脸色极差，活像熬了几个大夜没睡一样。 “娘娘，不能再任性了，再有下次，属下恐怕就真要无能为力了。”白果欲哭无泪，不仅仅是因为宋霁初，隔壁的陈夫人，情况也不容乐观，再这样下去，白果自己都要撑不住了。 宋霁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兵士们应该能老实几天，只要唐修远那边顺利，后面，也就不是问题了。 “娘娘。”芸香拿了些帖子进来，都是今天在门口，百姓和商户递过来了的。 白果直接截了下来，宋霁初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宋霁初的身体，也经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白果悄悄的再给扬州传信，希望广陵宋家能尽快到松江，哪怕只是五少爷宋符，也能替宋霁初抗一抗压力。 …… 听闻，兵士们士气高涨，日常巡视的时候，都是昂首挺胸，器宇轩昂的，见到兵士们这般，以曾大人为首的官吏们和寻常百姓、商户，也都放心了。只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宋霁初了。唐修远和陈夫人伤重未愈，宋霁初在府中照看，也在情理之中，但总不能一直在府里不出府吧，百姓和商户心里还是犯嘀咕，偏偏又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白果做主，几乎绝了所有的帖子，曾大人和李将军是知道内情的，所以也不敢上门打扰宋霁初。可百姓和商户们不知道，见宋霁初不出府，又不见客的，可不是要嘀咕了吗？ 在众人的嘀咕声中，宋晟带着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来到了松江。 百姓和商户就更犯嘀咕了，好端端的，广陵宋家，怎么会突然来了松江。因为宋霁初怀孕来看宋霁初的？不对，宋霁初怀孕已经到孕中期了，要来看，早该来了，如果说是陪产，也来的太早了些，再说谁家陪产都是男丁来的。难不成，宋霁初真的出事了？ 第312章 凯旋 没等百姓和商户嘀咕出个所以然来，临江王府邸，就开始收帖子了。只不过，出来接待的，是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 大家问起宋霁初的情况，得到的回复，也是一样的，宋霁初月份大了，行动不便，有事可直接和他们说，再由他们代为转达。 宋晟也没闲着，先去见了曾大人，然后去了松江商会，有广陵宋家的帮助，百姓和商户也很快得到了安抚。 这日，宋霁初得了信儿，有准备出门，白果几乎是跪下来求宋霁初，不要再乱跑了，宋霁初则把信儿直接给了白果。 是唐修远回来了，大获全胜，预计申时能回城。这种好事，宋霁初想去凑凑热闹。 宋霁初让人送信给曾大人和李将军，曾大人和李将军会在城门口迎接唐修远。 白果死活不答应，只许宋霁初在府门口相迎。白果自然拗不过宋霁初，但是宋晟可以，宋霁初闹着要出门，白果悄悄去找了宋晟，宋晟盯着宋霁初，宋霁初哪儿也去不了，只好老老实实待在府里，等唐修远快到了，再到府门口相迎。不过还是可以安排两个弟弟跑跑腿，到城门口迎接唐修远的。 百姓们见曾大人领着大小官吏，去了城门口，不少人跟了去，也有人瞧见临江王府的府邸，中门大开，也有人直接守在府邸门口。 远远看，一队人马正缓缓朝松江城走来，看样子，人数并不多。 “王爷。”曾大人、李将军和各级官员下拜。 唐修远从马上跳了下来，将二人扶起，脸上的面具，依旧没有摘，曾大人吓了一跳，这面具，有够吓人的。 孟将军也从马上跳了下来，端了个匣子还有把横刀，出现在了曾大人和李将军面前。 “王爷，这是……” “侵扰松江的海寇，一共来自三股势力，这是其中一股势力，头目的首级和佩刀。”孟将军语气平常，就跟介绍萝卜白菜一样。 曾大人是文官，没见过这种场面，碰都不敢碰，赶忙上前，引着唐修远进城。 唐修远找了一圈儿，只看到了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两人跟在李将军身后的副将旁，四爷宋筹也注意到唐修远好像在找什么，冲唐修远摇了摇头，也抬手做了个大大的“x”，示意宋霁初不在这里。不在就好，不然血里呼啦的，宋霁初会被吓到了。 唐修远牵着马慢慢进了城，过了城门，百姓迎面看到牵着马进城的青面獠牙面具，一时间安静的很。唐修远这才慢慢把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了自己的面容。 “松江的百姓，本王斩获海寇敌首，截获其佩刀，虽仍有小股海寇流窜作案，尚不足为惧。本王定不辜负诸位期望，将海寇一举歼灭，还松江海清河晏。” 孟将军捧着匣子和横刀，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这横刀，一看就是海寇惯用的横刀，而且比普通海寇用的横刀，要精美的多。 “下官代松江百姓，谢过王爷。”曾大人当着松江百姓的面，向唐修远行礼道谢。 “多谢王爷。”百姓也向唐修远行礼。 唐修远收了手上的面具，向松江百姓还礼。 …… “是王爷回城了，王爷斩杀了海寇头目，正往这边儿走呢。” “王爷不是伤重未愈吗？” “这还不明显，这是将计就计。” 府邸外面的百姓，没去城门口，但城门口的消息，也很快传了过来。 宋霁初也慢慢从府里走了出来，听着声音，唐修远应该很快就能到了。 “娘娘可好？” “我没事，就是月份大了，懒得动弹。” “娘娘，懒得动弹，也得多活动活动，这样生的时候，才能少吃些苦头。” 正说着，唐修远已经牵着马过来了。唐修远是王爷，在松江，还不需要跟任何人汇报什么，善后的事情，有孟将军，唐修远也就没管，牵着马，径直回了府。 “王爷。” 唐修远也朝众人拱了拱手，马匹由侍卫牵进了府邸，唐修远只是上前扶住了宋霁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做什么过分的动作。 临江王夫妇都无事，大家也就放心了，见临江王夫妇回了府，没多久就散了。 等关上府门，唐修远就一把将宋霁初抱起，低头吻了吻宋霁初的额头。 “就非得胡闹？”唐修远皱起了眉。 “我哪有。”宋霁初有些心虚。 白果是唐修远的人，肯定把事情都跟唐修远说了。 “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以义死难，视死如归。”唐修远说起了宋霁初在练武场说的话，光是看白果写的书信转述，唐修远就觉得热血沸腾，甚至觉得不像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说出来的话，偏偏说这话的，正是自己十几岁的小王妃。可以想象，当时宋霁初说完这话的时候，下面的兵士，会是怎样的反应。 “没怪你，要不是因为你的这番话，用不着海寇来袭，松江府估计早就自己乱套了。”唐修远舍不得责怪小姑娘，如果有的选，小姑娘也不会这么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有这场大胜在，也不用我费尽心思，搜肠刮肚的鼓舞士气。”知道唐修远没生气，宋霁初也开起了玩笑。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一直被动挨打，时间久了，耐性也被磨没了，倒不如主动出击。”唐修远一边说，一边抱着宋霁初往屋里走。“只是海寇神出鬼没，如今灭了一股，还剩下两股，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 “来一个就杀一个，来两个就宰一双。” 唐修远有些意外，低头看着宋霁初，就看着小姑娘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唐修远，明明是让人不寒而栗的话，怎么宋霁初的表情，就这么无辜呢？ “好好养着，不然下个死的就是白果了。”唐修远转移了话题，白果为了陈夫人和宋霁初的情况，简直操碎了心，宋霁初要是再不听大夫的话，白果真的会被累死的。 “就那天去了趟练武场，其他哪儿也没去，连屋子都没出，不信你去问女使们。”宋霁初就差跟唐修远保证了。 宋霁初也想出门来着，白果和女使们死命拦着不让，然后宋晟、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就来了，他们就更不让了。陈夫人也病着，宋霁初甚至都没能去看看陈夫人的情况。 第313章 生产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大家都没闲着，宋霁初和宋晟负责安抚百姓和商户，宋霁初身子重，不方便，常让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代为传话。有广陵宋家的帮忙，宋霁初的压力也能小些，宋霁初有时候也会出面，不过，很偶尔。如果运气好的话，来拜访宋晟和宋霁初，说不定还能遇上宋霁初在院子里散步，亦或是教育两个弟弟。 宋霁初很少能见到陈夫人，一样的，陈夫人也很少能见到宋霁初。两人虽然就住在隔壁，见个面可比登天还难。宋霁初事多，又得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和陈夫人的身体状况，好容易能去见陈夫人一面，唐修远、宋晟、四爷宋筹、五爷宋符以及白果，都是神经紧绷，生怕她们母女二人察觉彼此的异常。 陈夫人身子好的时候，会趁宋霁初睡着的时候，悄悄去看宋霁初，陈夫人的身体状况，陈夫人很清楚，恐怕也是看一眼少一眼，又死死瞒着宋霁初，生怕宋霁初受不住打击，再有个什么意外。 唐修远也很忙，官和兵这边，只能靠唐修远。有了上一次的意外之胜，唐修远名声大噪，松江兵士也是士气高涨。临江王的名号，也成为了让海寇闻风丧胆的存在，不过海寇都会称唐修远为“假面阎罗”，青面獠牙的鬼面，当真吓人，鬼面下的临江王，更是吓人。 松江城到底是府衙所在，海寇还摸不过来，下面的县，情况就有些不太好，唐修远除过在练武场练兵，也会到下面的县去，不过现在，只能是唐修远带着叶樟去，白果留在府里，照看宋霁初和陈夫人。 下面的县，毁损严重的，县令会拟好文书，发往松江府，等松江府拨款重建。既然唐修远来了，就没有这个必要了，直接呈给唐修远，由唐修远处理。 可惜唐修远只是武将，完全不懂这些，宋霁初对这些东西可是门儿清。唐修远交给叶樟，叶樟核完之后会发给宋霁初，经宋霁初点头同意，再由松江府拨款，松江商会赞助。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天气越来越冷，宋霁初也快生产了。大爷宋筠夫妇，也从扬州赶到了松江，只是把孩子们都留在扬州。宋霁初也没多想，只当是大爷宋筠夫妇不放心自己生产，才专门从扬州赶过来的。 唐修远又要领兵出去，撒了这么久的网，刚好要收网了。唐修远和松江的兵士不同，兵士们是守，唐修远则主攻，进攻是最好的防守。 常侵扰松江府的，一共是三股势力，第一股，被唐修远打了个措手不及，已经团灭，其他的势力，自然会谨慎些，这是第二股，唐修远也布了几个月的局，只等收网了。 “我会尽快回来。”唐修远不舍的摸了摸宋霁初鼓起的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感受到了一样，踢了唐修远一脚。宋霁初的肚子越来越大，保不齐什么什么时候就会生，这个时候，自己偏偏要领兵打仗去，唐修远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注意安全。”宋霁初没多说什么，只是把面具递给唐修远。 “我要是赶不回来，你就得自己生了。”唐修远也不知道能不能尽快赶回来。 “废话，你回来还能替我生不成。”宋霁初没好气的回了这么一句。 越是到孕晚期，宋霁初的脾气就越不好，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根本不敢在宋霁初面前废话什么，生怕下一秒又要挨训，唐修远却每次都是乐呵呵的，反倒是宋霁初不骂人，唐修远就觉得不自在，有时候甚至是上赶着找骂。 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不理解，完全理解不了。 陈夫人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白果之前就曾说过，能熬得过今年冬天，后面才可能有转机，现在看来…… 唐修远和广陵宋家上下，都是知情的，唯独瞒着宋霁初。能瞒一天是一天，最起码也要等孩子平安生下来。 …… 某日，宋晟陪在陈夫人身边，大爷宋筠接见上门求见的百姓和商户，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在一旁学着，也会把情况汇报给宋霁初，大奶奶万氏又去查了遍，宋霁初生产时可能用到得物件。女使婆子、长随小厮各司其职，即便唐修远不在府中，即便宋霁初身子不便，府中一切依旧井井有条。 陈夫人这边的情况，还不错，气色比之前都要好，白果却摇了摇头，这怕是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了。 外面传来动静，宋霁初发动了。 宋晟和白果守在陈夫人身边，白果也赶紧给唐修远传信，广陵宋家三兄弟在院子里等宋霁初这边的情况，大奶奶万氏在里面帮忙。 宋霁初是头胎，之前也是各种折腾，如今生产，倒是艰难的很，血水一盆一盆的往外接。 五爷宋符腿软的站不住，松江城相对而言，是安全的，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没见过真正的打仗，可也听兵士们提起过，流血，是会死人的，阿姐流了这么多血，阿姐也会死吗？五爷宋符没敢问出自己的疑惑，只是摸着栏杆，慢慢坐了下来。 四爷宋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相比于五爷宋符，最起码还能站的住，也一改往日的跳脱，安安静静的等在一旁。 最冷静的，应该就是大爷宋筠了，大奶奶生产，大爷宋筠也经历过这么一遭。即便经历过，大爷宋筠也只是强装镇静，母亲病重，妹妹生产，妹夫领兵在外，这个时候，身为长子，自己不能乱。 从白天折腾到了晚上，主屋不知道要了多少热水，也不知道往外送了多少血水，还是没生下来。 广陵宋家三兄弟，也在等唐修远回来，唐修远也始终没有露面，一直到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唐修远才穿着带血的铠甲，出现在了府里。 “还没生下来吗？”唐修远风尘仆仆，也狼狈的很，活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罗刹，再加上青面獠牙的面具，五爷宋符吓得，更是站不起来。 大爷宋筠摇了摇头，一天了，当初大奶奶生产，还是挺顺利的，也生了好几个时辰，如今都一天了。 唐修远随手将铠甲和面具卸了下来，递给了水杉。前方战事胶着，唐修远也是借着回城押送补给的空档，才能回来一趟，也待不了太长时间。 又是一盆血水。 就算是在战场上见惯了受伤和死亡的唐修远，现在也是心惊肉跳的，小姑娘最怕疼了，流了这么多血，小姑娘一定很疼吧。唐修远在门外，也没听见小姑娘喊疼，是没力气喊了，还是顾及陈夫人，才不敢出声。女子生产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的事情，这些日子，还这么不太平，也不知道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唐修远越想越烦躁，不停的在外面踱步。 随着一声嘹亮的哭声，大家也总算放心了。 母女平安。 第314章 离世 大奶奶和女使们，简单把屋子里收拾了收拾，也给宋霁初收拾了收拾，才放候在外面的几个男人进来。 小丫头嗓门还挺大，接生的婆子都说，小丫头声音洪亮，定是个好养活的孩子。 宋霁初累极了，还是费力的抬手，查看孩子的小手小脚，生怕自己没能给孩子一个健全的身体。 直到唐修远抱起孩子，才有了切实的真实感，香香软软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呢。 大爷宋筠羡慕的不行，自己家那个混小子，刚生下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丑死了，现在倒是越养越圆润，哪有这小丫头一生下来，就这么粉雕玉砌的惹人爱怜。广陵宋姑娘，是扬州最璀璨的明珠，临江王是大魏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他们两个的孩子，肯定很好看。 大爷宋筠是看着两个弟弟和自己的儿子出生的，四爷宋筹也是看着五爷宋符出生，只有五爷宋符，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小婴儿，好奇极了，小心翼翼的用手戳了戳小丫头的脸颊，小丫头好像是哭累了，也不哭了，正好奇的东张西望。 “爹娘呢？”宋霁初忍不住问道，宋霁初的声音一听就很虚弱。 “我去请爹娘过来。”大爷宋筠也趁机把其他几人都拉走了，唐修远风尘仆仆的，在府里也待不了太久，还是让他们小两口多说说话吧。 “辛苦你了。” “哼，我在这儿舍命给你生孩子，你倒好，刚回来的吧。”宋霁初歪过脑袋，不理唐修远。 唐修远没说话，唐修远不想骗宋霁初，如果没说的话，就不能算是骗了吧。这次回城，本来也就是押送粮草的，等粮草备好就要走，这个时候，自己是应该陪在宋霁初身边的，可前方战事吃紧，也离不开唐修远。 “这小丫头真好看，你看，和你长得多像啊。”唐修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了话题。 “我闺女，当然和我像了，你臭死了，别抱我闺女，”宋霁初作势要打唐修远，却恍惚间，看不清楚唐修远到底在哪里，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好像是被撕碎了，然后有一点点拼接起来一样，稍微动一动就疼的要命，“疼。” “别动别动，好好躺着。”唐修远给宋霁初掖了掖被子，将小丫头也塞进了宋霁初怀里。 “我不要生了，太疼了。”宋霁初小声的说道。 “不生了，不生了，以后都不生了。”看着宋霁初虚弱的模样，唐修远也是心疼的不行，也舍不得宋霁初再吃一遍生育的苦。 “你倒是高兴了，不会有人抢你宝贝儿子的世子之位。”宋霁初脾气一阵儿一阵儿，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声音很虚弱，越往后，越是有气无力。 说实话，唐修远已经不在意了，日后哪个孩子做世子，都行，只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好。 “浑说什么，”唐修远抚着宋霁初的脸颊，手上也不敢用力，“你才是最重要的。” 透过唐修远的眼睛，宋霁初知道，唐修远说的是实话，冲唐修远笑了笑，又伸手想够唐修远，努力了半天，只搭上了唐修远的肩膀，眼前有些恍惚，再费力的抬了抬手，才够到了唐修远的脸颊。 “别撑着了，睡一会儿吧，我让白果给你开些止疼的药，不苦的。”唐修远的大手覆盖住了宋霁初白嫩的手指，也不自觉的蹭了蹭宋霁初的掌心，“等你好了，随便怎么收拾我，给你出气。” 唐修远哼着不知名的歌谣哄着母女二人入睡，宋霁初眼皮子重的很，怎么也睁不开。 大爷宋筠却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唐修远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免得吵着宋霁初。 大爷宋筠有些失态，伏在唐修远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唐修远也是一脸凝重。 “囡囡。” “嗯……”宋霁初已经快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见唐修远在喊自己。 “岳母想见你和孩子。” “王爷！”大爷宋筠刻意压低分贝，还是惊醒了宋霁初。 “嗯。”宋霁初点了点头。 唐修远把孩子交给大爷宋筠，用一件厚实的大氅，将宋霁初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主屋和侧厢，之间是有暗门的，也是宋霁初怀孕之后，唐修远专门搞出来的。唐修远抱着宋霁初，宋霁初完全没有力气，整个人蜷缩在唐修远的怀里，几人通过暗门，来到了隔壁房间。 宋霁初刚生产完，若不是……谁也不想惊动宋霁初。 一进到隔壁屋，宋霁初就觉得有些不对。 “爹、娘。”宋霁初喊了声，很轻，一听就是疲倦到了极点的声音。 大家将路让开，大爷宋筠抱着孩子，送到了陈夫人床边。 陈夫人半靠在床头，没有太多的动作，只是看着床头的孩子和唐修远怀里的宋霁初。 “很漂亮的，小丫头，名字，想好了吗？”陈夫人的声音也很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喘不过来气一样。 “我想叫她怡乐。”宋霁初假装没有注意到陈夫人的异常，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娘的情况一定不好，只是大家都瞒着自己，大家既然都不说，自己就当不知道。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陈夫人艰难的点了点头。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也是宋霁初的理想，宋霁初希望，真的能有一片桃花源，如果没有，临江，也可以成为那个桃花源。 “孩子们，就交给你了。”宋晟一直坐在床边，拉着陈夫人的手。 “囡囡……” “娘，我在这儿，我在这儿。”陈夫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宋霁初不是瞎子，看的出来。 “岳母放心。” 有唐修远这句话，陈夫人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好地，都好好地。” 陈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白果上前查看，又摇了摇头。 “娘。”广陵宋家三子、大奶奶万氏、女使婆子，都跪了下来。 唐修远虽然是王爷，也是广陵宋家的女婿，抱着宋霁初，有些不方便，唐修远也蹲低了身子。 宋晟一直没说话，只是坐在床边，牵着陈夫人的手。 宋霁初脑子突然白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耳边是低低的哭声，唐修远也一直低着头。 “娘。”宋霁初小声的重复了一声。 “娘！”宋霁初又大声喊了一声。 “囡囡，囡囡，醒醒，醒醒。” 宋霁初昏倒在了唐修远的怀里，屋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315章 一切如常 宋霁初刚生产完，又在短时间内，大喜大悲，身体自然撑不住。白果和留在府上的大夫，全力救治宋霁初。唐修远抱着小怡乐，守在宋霁初身边。宋晟守着陈夫人，广陵宋家三子，都被宋晟赶到了宋霁初身边。 水杉捧着铠甲，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宋霁初又是生死不明的，唐修远怎么能走的开，可前方战事胶着，也离不开唐修远。 大爷宋筠注意到了门口站着的水杉，也看到了水杉手里的东西，上前接过了铠甲和面具，进屋找唐修远。 “王爷。”唐修远的铠甲上，沾了不少红色的痕迹，虽然已经没了味道，也很容易辨认出，应该是血迹。 “哥。”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不理解，陈夫人才刚过身，宋霁初也是刚生产，现在更是生死不明，唐修远这会儿怎么能走呢。 唐修远抱着小怡乐的手，止不住颤抖，一边是挚爱，一边是百姓，身为宋霁初的夫君，现在不能走，但身为大魏的临江王，现在必须走。 “王爷，战事不等人，松江的安危，还要仰仗王爷。”大爷宋筠端着呈放铠甲的托盘的手指已经发白，宋霁初生死未卜，唐修远该留下，海寇正同松江的兵士作战，战事紧张，身为主帅的临江王得走。 “王爷，我是个粗人，讲不了什么大道理，广陵宋家家训，为国为民，死而后已。如果是囡囡，也一定会命令王爷离开的。” “姐夫，阿姐这边有我们，临战换帅可是兵家大忌，松江、临江乃至大魏，都要靠姐夫守着，姐夫还是走吧。”四爷宋筹在松江的这段日子，也成长了很多，明明阿姐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可阿姐的见地和心胸，完全不是自己能比得上的。松江是临江的门户，更是大魏的门户，松江乱则临江乱，临江乱则大魏乱，这些都是阿姐教的。 “姐夫，”五爷宋符还是不太懂，但五爷听的明白，广陵宋家家训，为国为民，死而后已，阿姐也时常解释，松江的地理位置，“阿姐说，有国才有家。” 唐修远不由得湿了眼眶，这才是囡囡，是广陵宋姑娘。 唐修远将小怡乐交给四爷宋筹，又拿起大爷宋筠捧着的面具，将面具放在了宋霁初的床头，自己不能留下来陪着小姑娘，就让面具代替自己陪着小姑娘吧。 “囡囡，就拜托你们了。”唐修远郑重地向广陵宋家三子施了一礼。 “王爷放心。” “姐夫放心。” 广陵宋家三子也郑重地向唐修远回礼。 …… 唐修远还是走了。 白果和大夫合力，宋霁初的情况还是稳定了下来，宋霁初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的时候了，广陵宋家三子，也守着宋霁初守了一夜。 宋霁初感觉有些不真实，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好像，是切实发生的事情。 身上的疼痛，提醒宋霁初，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孩子已经平安落地了，唐修远的面具放在床头，唐修远也回来过，娘，不在了。 宋霁初没说话，谁也没敢多说什么，芸香喂宋霁初吃些东西，茜草抱着小怡乐，候在一边，百合打了水过来，等宋霁初吃完东西，好给宋霁初简单梳洗下。 白果也给唐修远去了消息，宋霁初暂时无事，唐修远也可稍稍放心些。 等宋霁初吃了点东西，稍微缓一缓，女使们才敢请宋霁初示下，唐修远不在府中，府中能主事的，也就只有宋霁初了。 “娘娘，曾大人来信，询问昨日的情形，也有人往府里递了帖子。”百合越说声音越小。 “有叶樟的信儿吗？”宋霁初点了点头，问起了叶樟，叶樟帮唐修远在下面县巡查，有情况会直接报给宋霁初，宋霁初点头后，相关款项才会从松江府衙拨下去。 “有。”百合小声的说道。 “囡囡。”大爷宋筠忍不住喝住了宋霁初，天大的事，也得先顾着自己的身子不是，宋霁初也不是铁打的，哪能这么劳心劳力。宋霁初抬了抬手，示意大爷宋筠不要说话。 “王爷怎么说的。” “王爷说，先瞒着，依属下看，恐怕瞒不住。”白果垂手答道。 昨天白天到晚上，府里一直都很热闹，大概率是瞒不住的。 “哥哥、臭小子，外面的事，你们去处理，一切如常，”宋霁初没力气，整个人都靠在锦被里，“能瞒的，就先瞒着，瞒不住了，就告诉大家，我生了个女儿，其他的，都不要提，等阿远回来再说。” 大爷宋筠和四爷宋筹应了下来。 “小弟弟，叶樟的信儿，你念给阿姐听。” “爹娘，”宋霁初顿了顿，娘走了，自己以后就没有娘了，宋霁初努力控制着情绪，“你们多照看。” 大家应了下来，大爷宋筠、四爷宋筹和女使们退了出去，白果重新给宋霁初诊脉，宋霁初现在受不得累，得好好养着，只盼唐修远能早日凯旋，宋霁初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嘉安县，第二次毁损，死亡十人，重伤二十二人，轻伤四十七人，”五爷宋符帮宋霁初念着书信，白果再给宋霁初施针。 “……所需银两，暂计一千两。” “你算算，上面的银钱，可对？”宋霁初脑子有点不够用，平日里看这些书信，简单加一加，就知道对不对了，这会儿倒是算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按照书信上的记载，所需银两，应该是九百两。”五爷宋符细细加了加，报给了宋霁初。 宋霁初点了点头。 “天冷了，炭火和棉衣，翻一倍，药材，也翻一倍，在算算，应该是多少。” “一共是一千两百两。”五爷宋符算的倒是快的。 “批一千四百两，老规矩，王府出十分之一，广陵宋家出十分之一，松江商会出十分之三，松江府衙出一半。” “加的部分，用朱砂研墨书写，朱砂台子上有，然后誊抄一份，留档。” 五爷宋符应下，趴在桌子前，认真的写着，五爷宋符的字不好看，这次也是一笔一划，横平竖直的写着。 第316章 松江大捷 松江大捷，唐修远领兵，歼灭海寇势力，斩获为首者首级，松江一片祥和。 唐修远依旧戴着面具，骑在马上，跟在一旁的李将军却觉得，唐修远好像并不高兴。也是，如果是自己的爱妻生产，自己也不能陪在身侧，估计自己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唐修远的爱妻不是旁人，是扬州最璀璨的明珠，广陵宋姑娘。 同上次一样，又不一样，在城门简单交接给曾大人之后，唐修远就离了兵士，打马回府了。从城门到府门，唐修远一路瞧见的，和当初离开松江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松江城中，一切如旧。 主屋里，五爷宋符伏在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几个女使在跟宋霁初汇报府中的情况，那个面具，也还放在宋霁初的床头。 唐修远是一身戎装，又带着鬼面，瞧着着实吓人。 “姐夫？”五爷宋符试探性的喊了句，能这身打扮走到主屋里的，也就只有唐修远了吧。 “王爷。”女使向唐修远行礼。 “你们继续。”唐修远示意大家继续，自己先把铠甲和面具，逐一卸了下来。 “所有送来的贺礼，登记造册，送至松江府衙，全部用于抵御海寇。” “王府上下，赏半年月俸，当日伺候的，赏一年。” “如今事多，我不一定都记得，以后这种事，你们要记得提醒我，等宋家，”宋霁初顿了顿，又很快接上了后面的话，“大事完了，可别忘了，大家都辛苦了，是该多拿些。” “是。”几个女使应了下来。 从前都是蔷薇和木兰提醒的，她们二人不在身边，宋霁初身边的几个女使，除了百合年纪最小，还能再留一留之外，其他的都到了年纪，放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娘娘，还有送来的不少土仪，娘娘这几日吃的鸡蛋、土鸡、排骨、鱼之类的，都是大家送来的。”宋霁初话里有话，几个女使心知肚明，等她们几个都嫁了，也就只有百合了，百合上前说道。宋霁初胃口不好，吃不了太多东西，百姓们却送来了不少。 “都有记录吧。” “有的，一笔一笔，都记下来了。” “嗯，你们几个，亲自去，一家一家去送银子，就说是我买下来的。” “奴婢怕大家不收。”宋霁初在临江很受欢迎，王府的日常采买，基本都是用便宜的价格买到了好东西。 “不打紧，大家知道我的规矩，会收的。”收的不多，也会收的。 “阿姐，我写好了，”五爷宋符把写好的东西递到了宋霁初面前，“阿姐，让我和四哥去吧。” 宋霁初接过五爷宋符递来的纸张，仔细看着，五爷宋符是真的长大了，不是宋霁初记忆里那个还是只会流口水的小屁孩儿，也不是那个整日跟在四爷宋筹屁股后面的小屁孩儿，这一手字还算是拿得出手，最起码比大爷宋筠和四爷宋筹拿手被小鸡崽子抓过的字要强的多。 “也好，你们去吧。” “早去早回。”唐修远已经回来了，后面还有不少事情要安排。 五爷宋符写的，是免税的文书，唐修远是临江王，按大魏律例，封地的税收，一部分归属藩王。所以圣上想削藩不是没有原因的，直接涉及到朝廷的钱袋子，圣上能不着急吗？到了唐修远这里，临江的税收，有三成是王府的收入，所以临江王府，根本不缺钱。 海寇的消息传来，唐修远就免了临江两年交给王府的税收，宋霁初现在要再免两年。 “盖上我的私印，交给白果，再盖上王爷的私印，发给曾大人，抄送临江各个府衙，即发即办。”整个王府，就没有宋霁初做不了主的事情，但即便宋霁初做得了主，唐修远的印章还是必不可少。 唐修远也给圣上上了折子，请求圣上免除临江赋税，只是朝廷还没有明旨，宋霁初也不想提前走露风声。 五爷宋符和几名女使依次退下，去忙自己的事情，水杉也拿走了唐修远的铠甲和面具。 宋霁初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只是比生产当日，唐修远瞧见的时候，稍稍好了些。宋霁初刚生完孩子，又恰逢陈夫人新丧，却还要撑着身子，料理里里外外的事情，当真是辛苦。松江一切如常，后方稳定，在前方作战才能无所顾忌，只是难为宋霁初了。 见唐修远回来了，宋霁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唐修远再不回来，自己就真的要撑不住了。 唐修远上前，抱住了宋霁初，小姑娘轻了许多，如今薄的好像一张纸，唐修远完全不敢用力，生怕稍微一用力，会再伤了小姑娘。 “我回来了。” 宋霁初哭了。 悲伤、恐惧、烦闷、愤怒、久别重逢、身体上的疼痛……一切的一切，都融在了眼泪里。 从那天早上醒来，意识到陈夫人离世，小怡乐平安出世，唐修远奔赴前线开始，宋霁初就没哭过。囡囡可以哭，宋霁初可以哭，但广陵宋姑娘不可以，临江王妃更不行。广陵宋姑娘代表广陵宋家，而临江王妃，代表临江王府，代表朝廷。 “别哭，月子哭，该落下病根儿了。” 宋霁初也知道，这一通折腾下来，身子有些吃不消，可宋霁初忍不住。 “后面的事，我来处理，好好歇着。” 唐修远不敢问这几天宋霁初是怎么过来的，身为临江王妃，自己这个王爷领兵在外，单是松江府上下就有多少事，等着宋霁初来处理。还不算其他的几个府和王府的其他事务。 宋霁初也不敢问唐修远战场上的事情，唐修远的掌心里，有些细小的伤痕，硌得宋霁初有些疼，战场上刀枪无眼，唐修远的一身血污，和各种浓重的味道，足以证明与海寇的对抗，有多么惨烈。 “你先睡会儿，我去洗洗，免得熏着你。” 宋霁初摇了摇头，死死的抓着唐修远的衣襟，指节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发白。 宋霁初趴在唐修远的胸口，唐修远也舍不得将宋霁初推开。 第317章 送殡 紧闭了一日的府门，终于打开了。 府邸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唐修远和广陵宋家三子，却是一身重孝，押着口黑沉沉的棺材，从府里出来，往码头的方向去。 一路走到码头，已经聚了不少百姓，曾大人、孟将军、李将军得了信儿，也赶到了码头。 唐修远指挥着王府暗卫，将棺材送入船舱，大爷宋筠夫妇和船工交涉，四爷宋筹和五爷宋符陪着宋晟。王府侍卫也好，广陵宋家的仆从也好，都会来问唐修远的意见，唐修远俨然比大爷宋筠，更像是宋家长子。 等唐修远那边忙的差不多了，曾大人才敢派人来请唐修远，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岳母，过身了。”唐修远语气凝重。 众人皆是一惊，陈夫人受伤，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没想到，陈夫人就这么走了。 “敢问王爷，是什么时候的事？” 唐修远没说。陈夫人是小怡乐出生后过身的，有的人会忌讳这些，三传四传的，再传些什么闲话出来，唐修远不保证自己能有好脾气来处理这些闲话，所以广陵宋家和临江王府统一口径，全都不提陈夫人过身的具体时间。 “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宋家又为抗击海寇费心尽力，下官理应相送……” “如今海寇肆虐，本王已与王妃商议妥当，岳母丧仪，一切从简。”唐修远打断了曾大人后面的话。 宋晟和广陵宋家三子，拜谢松江百姓相送，之后就乘船离去了。唐修远还留在松江，宋霁初还需要静养，海寇的事情也需要处理，唐修远也走不开。 …… 唐修远从码头回来的时候，白果正在给宋霁初施针，白果每天都要来，宋霁初怕疼也没办法，宋霁初目前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娘娘昨日睡了几个时辰？” 宋霁初这几天睡不好，白天虽然有时候也会在睡，但每次都是睡一两个时辰就醒了。 “子时到丑时，两个时辰，寅末开始，又睡了有一个时辰吧。” 白果点了点头，也有三个时辰了，比前天好些，每日施针，总归是有效的。 唐修远却摇了摇头，这睡的时间也太少了。这几天风餐露宿的，唐修远昨日很早就睡了，也没注意到宋霁初半夜醒了，还醒了那么长时间。 宋霁初注意到了唐修远，悄悄给白果使眼色，让白果注意。白果当然看到了，广陵宋家已经走了，能让宋霁初这般使眼色，也就只有唐修远了。白果可不敢瞒着唐修远，就算现在不说，等下唐修远也会一一拷问的。 “属下给娘娘再开些安神药，娘娘睡前喝下，也能睡的安稳些。” “娘娘，属下多嘴，您得千万顾惜自己的身子，小主子和王爷都离不开您，少思少虑，保持心情舒畅，多吃些东西，注意休息。” 唐修远已经走了过来，白果的话，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宋霁初尴尬的冲唐修远笑了笑，“我知道了。” “请王爷多陪陪娘娘，有王爷在，娘娘也能放心些。”没等唐修远问什么，白果就主动出击，不过这也是实话，宋霁初睡不好，一来因为海寇，松江上下事务繁杂，不少都要王府拿主意，二来唐修远领兵在外，宋霁初自然不放心，三来还有陈夫人新丧，和几个孩子。现在唐修远回来了，前两个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唐修远能多陪陪宋霁初，宋霁初也能好受些。 唐修远摆手让白果退下，白果也开好了药方，退下准备抓药。 从前在广陵的时候，宋霁初最是没心没肺，天大的事儿都不能影响宋霁初吃饭睡觉。后来去了京城，宋霁初就不太能睡好，睡觉很轻，一点动静就会醒，这一年才稍稍好些，现在看来是又不好了。 “白果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唐修远挨着宋霁初坐下，宋霁初把头靠在唐修远身上，唐修远从床头拿了件大氅，将宋霁初包了起来，“白果的医术再高明，也怕遇上不听话的患者。” 宋霁初往唐修远身边缩了缩，事与愿违，有些事，不是自己不想做，而是做不到。这几天一直吃不好睡不好，爹爹和几个兄弟，也不是没劝过，可是真的吃不下，也真的睡不好。能睡三个时辰，已经算是好的，之前几天，还是睁眼到天亮。 “岳母的事，是个意外，”唐修远也不想提，但这件事，是宋霁初心里永远的刺，“那群人也被拿住了，就算把他们一口气都杀了，岳母也回不了。” “岳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你也不想岳母担心，对不对？”唐修远轻轻抚着宋霁初的脸，脸上几乎抓不到什么肉，昨天抱着宋霁初睡的时候，怀里的人也几乎瘦得脱了相。 “如果不是我要来松江，不是我临时变了主意要走陆路，也不会被盯上，娘也不会……” “你来松江，是因为松江是临江的门户，更是大魏的门户，松江海寇肆虐，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按你的说法，这么算下来，该是我的错，不该让你这个时候有身子，不该带你来松江，也不该执意要送你回扬州，更不该没能及时剿灭海寇。” “和你有什么关系？”宋霁初忍不住反驳道，唐修远是临江王，松江有事，唐修远自然是要来的，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明明是……” 宋霁初反应了过来。 “明明是海寇。”唐修远补完了宋霁初的话。 宋霁初不说话了。 “岳母的事情，是因为海寇，和你没有关系，没有人怪你，你也不要把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岳母在天之灵，也不想你一直如此。” “白果说的没错，怡乐还那么小，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怡乐怎么办？桓儿和悦悦她们两个，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 “还有我。”唐修远捧着宋霁初的脸，认真地看着宋霁初。 怡乐，悦悦，小桓儿，还有唐修远。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是你教我的。” 宋霁初点了点头，娘已经不在了，生活还要继续，日子也要过下去。 “跟我说说打仗的事儿吧，我想听。”宋霁初又往唐修远身边挤了挤，像只小猫一样，蜷缩在大氅下面，又一直往唐修远身上贴。 “好，我慢慢说，你想先听哪段故事？” 第318章 裴哲中夫妇登门(上) 松江大捷的消息，松江也上奏了朝廷，唐修远单独写了两份折子，一份汇报松江的情况，一份上报宋霁初生女和陈夫人过世的消息。陈夫人是朝廷的二品诰命夫人，如今过身，朝廷也会有个说法。 没过多久，圣上下旨，册封唐怡乐为郡主，赐封号安宁，追封陈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按一品诰命夫人规制行丧仪，另有对宋霁初的封赏无数。但始终未提及小桓儿和临江王世子的事情。 陈夫人的丧仪一切从简，自松江回到广陵之后，又停灵了几日，便入葬了。临江王夫妇将圣上的赏赐，一分为二，其中三成用于松江对抗海寇，其中七成用在临江各个府县的建设中，也就是扬州城中各种设施推广到临江各个府县。 蔷薇和木兰通过暗卫传信给宋霁初，说是要给陈夫人守孝三年，被宋霁初骂了回去。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婚事也已经定了下来，再拖三年，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可蔷薇和木兰不干，她们两个都是陈夫人一手调教出来，给宋霁初使唤的，陈夫人待宋霁初极好，连带着待她们也是极好的。双方拉扯了几番，最后还是宋霁初一锤定音，婚事延后半年，也算是她们给陈夫人守孝，尽尽孝心。 芸香的父母也给芸香看好了婚事，来求宋霁初的恩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方也算是知根知底，宋霁初没什么意见。 然后就是茜草，茜草身份麻烦，以后也脱不了奴籍，宋霁初打算把茜草留在身边，茜草脱不了奴籍，以后她的孩子，还是有机会的。 …… 也不知道是因为冬天到了，还是被唐修远打怕了，松江大捷之后，海寇无有侵犯。宋霁初在唐修远的“监视”下，好好休养了两个月，身体状况也逐渐好转了起来。 又是新年，临江王夫妇二人以及小怡乐会直接回广陵，小桓儿和小悦和也被接到了广陵。和去年相比，广陵宋家，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 不仅仅是广陵宋家，整个广陵和去年相比，都不太热闹。 临江王夫妇是大年三十才回到广陵，陈夫人新丧，年夜饭也准备的简单。烟花爆竹之类的物件，都没有准备。府上人的年节封赏，还是正常有的。正月初一，祭祖，正月初二，大爷宋筠一家去万家简单坐了坐就回来了。初二傍晚，广陵宋家和唐修远一合计，就让宋霁初一家回扬州王府去了。大家也担心宋霁初触景生情，即便有唐修远盯着，宋霁初能好好调养调养，两三个月的功夫过去了，宋霁初依旧是瘦的皮包骨，还是再好好养养吧。 康兰馨和裴哲中夫妇也回扬州过年了。康兰馨生了个儿子，宋霁初生产的当口，康兰馨还在坐月子，后来听说了陈夫人的事，康兰馨就要回广陵的，还是临江王夫妇一封一封的书信，劝住了康兰馨。康兰馨生产也是在生死线上滚了一圈，险些母子俱亡，小崽子瘦的跟小猫崽子一样，还是不要去了，免得冲撞什么。 广陵宋家和康家关系非比寻常，也不在意这些表面功夫，大家彼此心里都是了解的。 康兰馨借着过年，回了扬州，裴哲中则在初七八的时候，借着公事，携妻携子到临江王府登门拜访。 裴哲中找唐修远，还真是有公事，扬州的藏书阁，在临江一带小有名气，裴哲中在方山县，也略有耳闻。裴哲中来找唐修远，便是讨论藏书阁的事情。裴哲中只是方山县令，能做的事情和唐修远比起来，那确实是不多，女学，裴哲中做不了主，但是在县里开办个藏书阁，还是可以的。如果能得到临江王夫妇的支持，特别是资金支持，也就更顺利了。临江王夫妇计划着，等过完年，在临江的其他府，也开办藏书阁。除过藏书阁，裴哲中还有些其他事情想请教唐修远，来都来了，又是这么好的资源，自然是要把想请教的事情，都请教清楚。 宋霁初拉着康兰馨母子二人去了主屋，这也没过多久，两人却都是大变样。 从生产完到现在，也三四个月，宋霁初依旧清瘦，身上几乎捏不到什么肉，不像之前康兰馨见着宋霁初的时候，珠圆玉润的，一看就是小日子过得不错。康兰馨则是恰好相反，体态丰腴，简直能顶两个宋霁初。 在康兰馨看来，宋霁初不像是生了孩子，反倒是像生了场大病，而在宋霁初看来，康兰馨的伙食未免有些太好了，把康兰馨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实际上，康兰馨不是吃成了这个样子，而是，生病。 小怡乐在小床上睡觉，杜嬷嬷在一旁守着，杜嬷嬷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临江王两口子带孩子，小桓儿和小悦和一左一右守在小床边。小桓儿和小悦和很宝贝小怡乐这个妹妹，有事没事就会围着小怡乐，虽然小怡乐大部分时间是在睡觉，小桓儿和小悦和就会守在小怡乐的床边，看着小怡乐睡觉。有时候唐修远没刮胡子，想抱抱小怡乐，小桓儿和小悦和都会拦着，生怕唐修远的胡子，扎到小怡乐。 这个年纪的小婴孩，睡着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多得多，康兰馨怀里的孩子，也睡着了，宋霁初让康兰馨把儿子放到大床上，她们两个也脱了鞋袜，一起坐在了大床上。小桓儿很好奇，凑到康兰馨身边看，康兰馨的儿子，还没有正式的名字，都说歪名好养活，随口起了歪名，叫“小猪”，要是真能像小猪一样能吃能睡，裴哲中夫妇估计睡觉都能笑醒。小猪身子弱，个头也小，哭起来跟小猫崽子一样，有气无力的，明明比小怡乐还要年长些，放一起却和小怡乐差不多大。 小桓儿伸长了脖子看小猪，又回头看看已经熟睡的小怡乐，嘿嘿，还是小怡乐好看，谁都比不上自己的妹妹好看。 宋霁初伸手让小猪攥着自己的手指，小猪攥不住，小手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小怡乐可不这样，一双小手特别有力气，有时候捏的宋霁初手指都泛红。 “这孩子，是有些弱。”宋霁初把手收了回来，轻轻的拍着小猪，哄小猪入睡，“不过也打紧，这两个小鬼，也是身体娇弱，你看看现在，不照样是满府乱跑，七八个女使都看不住。”宋霁初也让康兰馨放宽心，小桓儿和小悦和大小身子就不好，如今也依旧活蹦乱跳的。 第319章 裴哲中夫妇登门(下) “白果出去办事了，等白果回来，也让他看看给你和孩子都看看。”宋霁初宽慰康兰馨道。 康兰馨点了点头，能让白果瞧瞧，也是极好的。 “别说我了，你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是这样。”康兰馨伸手捏了捏宋霁初的脸，勉强捏到了一点儿肉。 宋霁初摇了摇头，“事情太多，我想歇着，也闲不下来。” 事情是很多，海寇暂时消停了，扬州商会的事情有广陵宋家，外面的事情有唐修远，府里的事情，几个女使也应付的来，其实不需要宋霁初操太多心。 但宋霁初闲不下来，一得了空闲，也容易胡思乱想。 小悦和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床，窝在宋霁初怀里，父王说外祖母过世，母妃心情不好，要多陪陪母妃，“母妃。” 小悦和从贴身的小口袋里，掏出了些漂亮的小石子，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从哪里捡的，肯定是府里某处。 “谢谢悦悦。”宋霁初心软的一塌糊涂。 小桓儿见状，也爬了过来，从后面环住宋霁初的腰，趴在宋霁初身上，“母妃。” 小桓儿和小悦和是真的很喜欢宋霁初，就算是唐修远这个亲爹都比不过宋霁初。 宋霁初转过头，捏了捏小桓儿的小脸，小桓儿突然爬了起来，从床里面抱了被子出来，塞在宋霁初背后，让宋霁初靠的舒服些。 多好的孩子啊。 康兰馨没多说什么，拉过宋霁初的手，轻轻拍了拍。陈夫人的事情，康兰馨也听说了，就怕宋霁初多想，宋霁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生活还要继续，哪怕是为了眼前这三个孩子，宋霁初也得坚强起来。 …… 唐修远和裴哲中也不知道宋霁初和康兰馨都聊了什么，两人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来到主屋的时候，就被告知，宋霁初和康兰馨已经商量好了，让康兰馨带着孩子，在府里住一段时间，果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刚进门，唐修远就感受到了来自康兰馨深深的恶意，同样的，裴哲中也承受着来自宋霁初的审视。正如她们两个所希望的那样，让康兰馨和小猪在王府住上一段时间，哪怕就是三五天，保不齐唐修远和裴哲中都得和离。 “白果回来了吗？” “回来了，我让人喊他过来。” 宋霁初和康兰馨忙着逗孩子，完全不理会站在一旁的唐修远和裴哲中，唐修远格外紧张，不是不欢迎康兰馨，当初把裴哲中调到方山，也是想着若是得空，她们小姐俩也能聚一聚，说说话什么的，自从上次从方山路过，唐修远真怕宋霁初和康兰馨待得时间久了，会不要自己，哪怕已经有了小怡乐。 白果很快就过来，给康兰馨和小猪诊了脉。小猪其实还好，虽然个头比小怡乐还要小些，身子骨都是健康的，再养一养也就能和寻常孩子一样了。康兰馨的情况有些复杂，康兰馨属于典型的产后肥胖症，这种病症其实很常见，只是没多少人真的把这种病症当做病症。白果大笔一挥，给康兰馨开了张方子，也给康兰馨写了不少注意事项。 唐修远看着脸色不太好，白果不敢多问什么，写完方子就直接退下了。 “百合，让人收拾出间屋子……”宋霁初是来真的。 “囡囡，”唐修远赶忙打断了宋霁初后面的话，“刚才裴大人跟我说，要在方山也改造间藏书阁。” “这是好事，我想想，”宋霁初的注意力被转移，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记得广陵宋家在方山是有几间铺子的……” 具体在哪里，宋霁初倒是记不得了，没等宋霁初喊女使，唐修远就塞了账册在宋霁初手里，是刚才裴哲中给唐修远的账册，上面记载了方山县的各个街道的具体情况。 宋霁初随手翻着，好像看到了什么，又伸出了手，唐修远塞了支毛笔在宋霁初手里。 宋霁初在账册上圈了几个地方出来，然后把账册连带着毛笔，都递给了身边人，宋霁初一直以为是女使，抬头看才注意到，候在身边的，其实是唐修远。 “我圈出来的地方，是宋家的商铺，等下我写张条子给你，你如果觉得位置还行，就跟掌柜的说一声，掌柜的会配合你将铺子改成藏书阁。” “多谢娘娘。”裴哲中朝宋霁初行礼道谢。 唐修远疯狂给裴哲中使眼色，不能让宋霁初和康兰馨凑到一起去，最起码现在不能。 “娘娘，还有一事，”裴哲中收到唐修远的信号，拱手而立，“下官想效仿娘娘开设女学，只是方山是个小地方，恐怕一时难以实现。” “下官想着，馨馨从小是跟着康夫子和祝姑姑，饱读诗书过来的，简单带带学生，教人读书习字，应当不在话下。” “下官也想同娘娘和馨馨商量，让馨馨在府里，先带几名女学生。” “这是好事。”宋霁初并不反对，扬州府的女学、绣坊等，都初见成效，已经有不少女子，慕名而来。宋霁初也计划着，等过完年，在临江的六府，全面推广，每一个府，都要有自己的藏书阁和女学，练武场、药铺、绣坊这样的，则是多多益善。如果等到开春，松江的海寇暂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曾大人和李将军他们也能稳住松江的局势，宋霁初还想把去年没有巡完的府县，一一巡视一遍，顺便看看庐州府是否气象一新。 “我是没意见，只是小猪身子弱，馨馨也得养病，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下官有数，请娘娘放心。”裴哲中赶紧应了下来，生怕宋霁初会反悔。 “哎，不对，这样一来，馨馨不就不能和我一起住了吗？”宋霁初突然反应了过来，本来说的好好地，康兰馨母子都要在王府住上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康兰馨好像明白裴哲中的意思了，裴哲中这是担心，自己和宋霁初聚在一起，相互交流意见之后，会不要他们。康兰馨没忍住，趴在儿子身上，不让大家看见自己实际上在偷笑。 “馨馨，馨馨。”宋霁初喊了喊康兰馨，还是得听康兰馨的意思。 康兰馨平复了情绪，慢慢坐起来，“初初和哲中都是为百姓考虑，我也不能落后。”康兰馨如是说。 第320章 应天府1 春暖花开，惠风和畅，天气逐渐暖和起来，小怡乐也能认人了，一见到临江王夫妇、小桓儿和小悦和就笑个不停。小丫头力气还是很大的，这点非常有效的遗传了临江王夫妇二人，宋霁初平时抱小怡乐的时候，根本不敢带耳环和复杂的发饰，生怕小家伙胡乱抓起来，再伤着自己。 松江那边的消息，海寇许久未来侵扰松江百姓，李将军和孟将军依旧领兵日夜巡视，严阵以待。 宋霁初跟唐修远重新提起了去下面府县的事情，唐修远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作为王爷，总要对自己的封地有所了解才是。唐修远还打算，把下府县行成惯例，一两年就要到下面看看，临江山高水远，没有京城那么多规矩束缚着，又有好山好水，正好可以好好游览一番。 说走就走，两口子简单一合计，安排好人手，就直接从扬州码头出发，往西，去了应天府。 在船上晃了许久，总算是到了应天府，孩子们已经困得不行了，宋霁初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孩子们哄睡了。 唐修远也被晃的头晕，只想睡觉，却被宋霁初扯了起来。 “怎么了？” 宋霁初赶忙捂住了唐修远的嘴，“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孩子们都睡了，机会难得，宋霁初想去秦淮河边逛一逛。 从前，宋霁初跟宋晟来应天府谈生意的时候，也常来秦淮河边，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秦淮河边那些卖吃的，还在不在了。 在临江，宋霁初可比唐修远熟门熟路的多，临江王夫妇出门，也没带女使和暗卫，有唐修远一个人，保护宋霁初，完全够了。 宋霁初拉着唐修远来到了秦淮河边的内码头，两岸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京城不设宵禁，应天城也没有宵禁，唐修远却觉得，这应天城，好像比京城还要热闹些。 “大爷，您这船空吗？”宋霁初问停在码头的船夫。 “您来的巧，这是最后一只空船了。”大爷拍了拍身上本不存在的土，起身准备撑船，“娘娘。” 宋霁初赶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船夫不要声张。 船夫点了点头，看着一名男子先跳上了船，然后小心翼翼的扶着宋霁初也上了船，那男子，应该就是临江王吧。 “坐稳了。”船夫喊了一嗓子，晃动了手中的船桨。 “大爷，那边的梅花糕和海棠糕，还有卖的吗？”宋霁初可太想念这一口了，从前来应天府，都要来秦淮河边买上好些，带回去慢慢吃。 “有的有的，他们家已经有了间不小的门脸儿，生意好的不得了。”船夫笑呵呵的回答道。 “等下还得劳烦您，帮我多买些过来。”出门应该带个人的，自己如果出面，保不齐又要引起什么骚动，让唐修远去，总归担心出什么意外。 “您是他家的老主顾了，他家知道是您，一定高兴。”船夫更加卖力的摇着船桨，能替临江王夫妇划船，就能够船夫吹上好一阵子了。 宋霁初笑了笑没再和船夫继续说什么，踢了唐修远一脚，又竖起耳朵，不知道在听什么。 “囡囡？” 宋霁初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唐修远别说话。 唐修远不太明白，但也只能照做，竖起耳朵注意听，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船越划越远，那声音也越来越近，像是琴声，曲调流畅，婉转动听。 “好似鸿雁来宾，三五成群，空际盘旋。” “王爷耳力真好，这首曲子叫《平沙落雁》，写的是秋中之景，鸿雁飞鸣，是应天有名的曲子。”船夫简单解释着。 “娘娘，就是这儿了，您瞧，都排着长队呢。”船夫指了指岸边的长队，正是宋霁初要找的海棠糕和梅花糕。 “辛苦大爷替我跑一趟，海棠糕和梅花糕都要，就都拿一锅吧。” 秦淮河两岸，有许多桥，每座桥边都有石阶，可以上下船，船夫将船停在石阶边上，去给宋霁初买海棠糕和梅花糕。 宋霁初却皱起了眉头，《平沙落雁》宋霁初从小就听，虽然宋霁初不会弹琴，但听的多了，也就熟悉了，今天的《平沙落雁》和从前听的不一样，好像是把中间某一节，重复弹了很多次。是刻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宋霁初不知道。 “想什么呢？”唐修远见宋霁初一个人出神，小姑娘侧身坐着，只露了张侧脸给自己，在河边灯火的映衬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能装下万千世界。 “这一节，弹了好几遍了。”宋霁初这才发现唐修远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是在练习吧。”唐修远顺嘴说道。 “明天我要找他们问问。”宋霁初像是想到了什么。 唐修远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着，前面的桥上，不知是什么人在往下撒花瓣，漫天的花瓣随风飞舞，在两岸的灯火映照下，好像是散落人间的精灵。宋霁初瞧着出神，不自觉的往船头的方向挪了挪，再往外走，唐修远就将宋霁初扯了回来，在船上看看就好，还是不要出去了。宋霁初身形晃了晃，直接摔进了唐修远的怀里，唐修远也没坐稳，头磕到了船上。 四目相对，满眼含情，天地间仿佛没有了其他人的存在，眼中只有彼此。 唐修远没忍住，捧着宋霁初的脸，低头吻上了宋霁初的唇。 另外一边的石阶上，三三两两的小孩子，在放莲花灯，现在不是莲花开放的季节，莲花灯顺着水流飘到了船头，还真有种“误入藕花深处”的味道。 船夫买了梅花糕和海棠糕回来，刚出炉的糕点，还很烫手。宋霁初刚接过来，就拿不住了，唐修远皮糙肉厚不怕烫，捧着油纸，让小姑娘拿着吃。 宋霁初咬了口，豆沙馅儿的，果酱沾了宋霁初一嘴，还是熟悉的味道。 “好吃吗？”看宋霁初吃的高兴，唐修远也想尝尝，低头一口吃掉了宋霁初手中没吃完的半个梅花糕。实际上唐修远更想尝尝宋霁初嘴唇上梅花糕的味道，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小姑娘又脸皮儿薄，不好有太多动作而已。 “你……”宋霁初瞪着眼睛看唐修远，红晕爬上了脸颊，也不知道是因为手里的吃食被唐修远吃掉了生气还是因为唐修远吃自己剩下的而害羞。 “味道不错。”唐修远完全不在意，反倒很喜欢逗宋霁初。 “吃你的吧。”宋霁初又拿了个梅花糕，塞进了唐修远嘴里。 第321章 应天府2 临江王夫妇从秦淮河游览一圈回来，已经是深夜，宋霁初有些撑不住了，连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都不知道。 第二天醒来，床头还放着热乎乎的梅花糕，也不知道是昨天没吃完的，还是早上又着人出去买的。 《平沙落雁》是应天府有名的古琴曲，易学难精，满应天府这首曲子弹得最好的，当属上官娘子。 昨天晚上的曲子，在宋霁初听来，有一段是上官娘子的手艺，另外的，应该是其他人模仿上官娘子。 宋霁初想到了大公主回京时，那场宫宴上的错音。虽然长公主插手了此事，也查明，错音纯属意外，也或许是，长公主查到了什么，只是把事情都按了下来。当日实情如何，宋霁初不得而知。 上官娘子已经被请到了府邸，一起被请来的，还有上官娘子的几名女学生。 “娘娘，王爷。”听闻是宋霁初请自己过来，上官娘子可是高兴的不行。知道临江王夫妇回临江就藩，也听说临江王夫妇一直在松江府料理海寇之事，只是没想到，临江王夫妇来了应天府，也听到了自己弹得《平沙落雁》。昨天状态不太好，今天一定要好好弹，让娘娘满意才是。 “许久不见，上官娘子，琴艺精进，已成大家了。”宋霁初和上官娘子也算是旧相识，那个时候，上官娘子尚未成名，宋霁初虽然不会弹琴，偏偏耳朵灵的很，也帮了上官娘子不少忙。 “娘娘就别取笑奴家了。”上官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自己琴艺久久不得突破，还是承蒙娘娘指点，才能悟得真谛，这才有了现在的上官娘子。 “昨天在秦淮河上，可是上官娘子和几位娘子在演奏？我听见第三小节，重复了好几遍，最开始那一遍，应该上官娘子弹奏的，剩下的几遍，则是其他几位娘子演奏的。” “娘娘好耳力，奴家等学艺不精，惊扰了娘娘。”上官娘子并没有否认，正如宋霁初所言，上官娘子演示了一遍，剩余的，都是几位学生在练习演奏。 “不妨事，我有个想法，得劳烦几位娘子配合。” 宋霁初跟上官娘子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上官娘子领着几位女学生都退了出去。而后宋霁初把白果他们几个全喊了过来，包括唐修远在内，全都蒙上了眼睛。 院子里，响起了《平沙落雁》的曲调，和昨天晚上的一样，是第三小节的曲调。 中间几乎没有停顿，第一位演奏结束之后，第二位紧接着从头演奏一遍，然后是第三位，第四位，一直等上官娘子带来的几人全都演奏完了，宋霁初才让他们几个，将蒙在眼睛上的布，拿了下来。上官娘子一行，则被女使领着，去侧厢喝茶。 “你们听出什么来了？” 这能听出什么来，同样的曲调，不同的人弹奏，好像没有什么不同。 宋霁初却听的明白，上官娘子的演奏，行云流水，正如曲名，平沙落雁，鸿雁飞鸣，空中盘旋。其他几人，和上官娘子相比，就差得远了，偶尔还有些错音，不过整体还是弹奏了下来的。 “属下什么都没听出来。”水杉缩了缩脖子，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在水杉听来，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宋霁初皱起了眉头，宋霁初本来是想试试，能不能通过曲子，传达什么信息，最好是寻常兵士也能明白的讯息，水杉都不明觉厉的，看来要求是有些高了。 “娘娘恕罪，属下愚钝，也没听出什么来。”叶樟也开了口。 “你呢？”宋霁初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唐修远身上。 “第一位演奏的很好，如身临其境，其他几位，仍需努力。”唐修远憋了半天，只憋了这么句话出来。 这条路子是行不通了，宋霁初忍不住叹了口气，唐修远让几名暗卫都先下去。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那场宫宴上的错音。如果不是意外，是有人刻意为之，通过曲子传递消息，我们也可以借鉴借鉴。” “不过现在看来，倒是我一厢情愿了。”宋霁初摇了摇头，“连堂堂临江王都听不出来，就别难为下面的兵士了。” “那你听出了什么？” 唐修远有些不服气，高大的身影，把宋霁初禁锢在椅子上。 “第一位演奏的，是上官娘子，故意弹错了三个音，第二位弹奏的，是想模仿上官娘子，所以也有两个错音，第三位也有错音，不过不是有意为之，是确实不小心弹错了……”宋霁初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唐修远眼睛都直了，几首曲子而已，还有这么多门道的吗？ …… 送走了上官娘子一行人，宋霁初还在想有没有什么既便捷又不易被察觉的，传递消息的方式，最好是浅显易懂的，还方便随时演练。 看着宋霁初眉头紧皱的样子，唐修远反倒是愈发想逗一逗宋霁初，故意敲了敲茶碗，两只茶碗所剩茶水不同，声响自然也不同。 宋霁初正想的出神，突然听到声响，倒是被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宋霁初气呼呼的看着唐修远。 “别费神了，战鼓声起，将士们自然奋勇杀敌，要靠曲子传递消息，也得多人协作才能完成。”唐修远说的是实话，不是人人都能像宋霁初一样，听出曲子与曲子间细微的差别，亦或是留意出某个错音的。不过宋霁初的想法倒是也可行，如果曲谱上的每个音，都对应文字，弹错的音，便是要传递出去的消息，也是防不胜防。 宋霁初朝唐修远嘟了嘟嘴，也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通过曲子传递消息，确实有一定困难，还是得再琢磨琢磨。 天色渐晚，三个孩子横七竖八的睡在床上，好在唐修远专门吩咐人，将床换成了特大的型号，不然一家五口还真睡不下。不过有孩子们在，倒也不方便做些什么，还是得早点让孩子们回自己的房间睡才是，唐修远在心里盘算着。 宋霁初自然不知道唐修远的盘算，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哄孩子们入睡，自己也有些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唐修远刚从净房出来，床上大大小小四个“孩子”都进入了梦乡，唐修远把宋霁初往里面推了推，自己睡在了最外面的位置，免得孩子们半夜翻身从床上摔下来。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第322章 应天府3 “谁啊？”宋霁初揉了揉眼睛，谁大晚上的不睡觉，扰人清梦。 “我去看看，你睡吧。”唐修远拍了拍宋霁初，让宋霁初继续睡。 来敲门的是水杉，水杉也不想这个时候来惊扰临江王夫妇，只是应天府衙着火了，火势还不小，可不就得来禀告唐修远一声了吗？ 应天府衙着火？好好的府衙还能着火，别说宋霁初了，唐修远都是头一回听说。 唐修远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到屋里迅速换了身衣服，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在宋霁初的额头上吻了一吻。 宋霁初实在是困得不行，带孩子真的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孩子们的战斗力，宋霁初自叹弗如，宋霁初还没来得及和唐修远说什么，唐修远就已经出门去了。 等唐修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唐修远很明显是清洗过才回来的，手上脸上都是干净的，但还是掩盖不住身上浓重的烟熏火燎的味道。身上的外衫，也被火星子溅了好几个窟窿。 唐修远一脸疲惫，简单换了身衣裳之后，就用手肘撑着桌子，连眼睛也闭了起来。 “去床上躺一会儿吧，有事我喊你。”看这样子，应该是一夜未眠。 宋霁初也不等人答应，直接将唐修远赶到了床上去，小怡乐还没醒，宋霁初干脆把小怡乐塞进唐修远怀里，让这父女俩都好好睡一会儿，天大的事儿，等唐修远睡醒了再说。 唐修远才刚躺下没多久，白果就过来汇报情况了。 王府暗卫已经查明了失火的情况，起先应天府尹还不说实话，非说是不小心撞到了烛台，才引起的失火。这种事情，放眼大魏，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可唐修远觉得奇怪，就让王府暗卫好好问问，这不，三问两问的，应天府尹受不住了，说了实话。是应天府尹不知道在烧什么东西，偏巧一阵穿堂风，不仅没吹灭火盆，倒是把火盆里没烧完的东西，吹得到处都是，引发了这次失火。 至于应天府尹到底在烧些什么东西，不用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关于这一节，暗卫们也查了些东西出来，应天府尹烧的，应该是账本。 应天府尹被浓烟熏得晕了过去，这会儿已经醒了，白果也是来汇报这件事的。 “让阿远再睡会儿，你去找应天商会，让他们把商会的账册送过来。” 白果应声退下。 宋霁初要查账，查应天商会的账。应天商会每年收入多少，缴税多少，都登记在册，如果应天府衙没有这么多银子，这银子肯定去了些不该去的地方。 宋霁初既然已经要查账，应天商会自然也会把一些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告诉宋霁初。 …… 小怡乐已经醒了，小小的人，被包裹在小被子里动弹不得，小怡乐现在已经认人了，看到唐修远睡在自己身边，也不吵也不闹，眨巴着大眼睛，安安静静的看着唐修远。 唐修远醒来的时候，正好撞上小怡乐无辜的大眼睛，简直心软的一塌糊涂。 宋霁初动作很快，一早上的功夫，基本上就把应天商会上年的账册查了一遍，甚至还听白果汇报了一遍，应天府衙现存的一些账册。 很明显，应天商会上缴的税银多于应天府衙现存的银子，银子是个好东西，既然应天商会上缴了府衙，却又不在府衙，自然会去他该去的地方。 想来，这就是应天府尹古成连夜烧账册原因了。 临江王夫妇来应天，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未必会真的查账，如此一来，倒是搞的临江王夫妇不查都不行了。当然，主要还是宋霁初在查，唐修远也不懂这些。 宋霁初另外发现，临江王府已经免掉了临江地区两年，后来又加了两年，也就是四年，应该交给王府的赋税，但是在应天府衙的账册中，却不是这样写的。 临江物产丰富，经济发达，百姓富庶，贸易繁荣，赋税自然也多。宋霁初打眼一看，应天府年年上缴国库的赋税，都有缺口。 还真是一场不错的火，直接烧出了一群硕鼠。 唐修远睡了一觉，精神头也好些了，正好收拾这群硕鼠。 听闻应天府衙着火，唐修远便借机，让应天府下辖府县的官吏，统统到应天府衙集合。 命令是连夜发出去的，下辖府县的官吏也是连夜来的应天府衙，巴巴等唐修远，从早上一直等到中午，还是不见唐修远来，却又不敢多说一句。有的人已经猜到了唐修远的用意，只盼着唐修远能从轻发落，哪里还敢废话什么。 临江王夫妇是一起来的应天府衙，身后跟着的是应天商会的负责人，庄老板，一旁的暗卫手里捧了一堆账本。 下面候着的官吏们，平白抖了抖。 广陵宋姑娘亲自查账，还是自求多福吧。 临江王正坐应天府衙正堂，宋霁初坐在了书吏的位子上，书吏平时用的桌子，又加了一张，账本垒的老高，笔墨纸砚外加算盘，摆放的齐整。 “你们，有什么想和本王说的吗？”唐修远不怒自威。 “你们只有一次机会，自己说出来，跟本宫查出来，可是不一样的。”宋霁初则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算盘。 “娘娘，王爷。”下面的官吏直接跪了下来，依旧是先拜宋霁初，再拜唐修远。在临江，似乎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规矩。 “下官有罪，王府传令免除临江两年交给王府的赋税，府尹大人令下官，将消息压了下来，已经收缴了一年赋税。” “银子呢？” “银子，银子，银子……”那人吞吞吐吐的，一直没给个痛快话。 “王爷，娘娘，在应天府衙放案卷的阁楼里，查获一批税银。”王府暗卫来报。 应天商会上缴的税银，都是整块整块的银锭，上面还有扬州税银独特的印记，就算扣下来，一时间恐怕也不好脱手。 “属下清点了一遍，刚好是应天府上缴给王府的一年税银。” “以应天府衙的名义发告示，王府共免四年赋税，已经交了一年，顺延一年。” “属下领命。”发号施令的是宋霁初，王府暗卫多的一句废话都没有，甚至没征询唐修远的意见，显然已经是司空见惯了。 “这位大人，这可不算是你主动上报的，是王府暗卫查出来的。”宋霁初补了这么一句。 第323章 应天府4 “应天府尹何在？” “回王爷，古大人昨日被烟熏晕了过去，眼下已经醒了，属下已命人将府尹抬至堂外。”白果跟唐修远汇报应天府尹古大人的情况。古大人也想装晕来着，能躲一阵是一阵，说不定躲个几天，临江王夫妇事多，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偏偏白果是个大夫，古大人装病的小花招，在白果面前，完全是班门弄斧。 古大人被王府侍卫抬着，来到了唐修远面前。 真见了临江王夫妇，古大人哪里还敢装晕，赶忙从软轿上爬起来，跟临江王夫妇磕头请罪。 “认罪倒是认的挺快，本宫问你，你可当真知罪？” 古大人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还不明白，本宫瞧着你这府尹的位子也不用坐了。”宋霁初站起身来，从位子上走了下来，唐修远也从上面走了下来。 “这本，是应天商会的账册，这本，是应天府衙的账册，府尹大人不妨跟本宫解释解释，这出入的银两的，都到哪里去了？”宋霁初直接把账册甩在了古大人的面前。“银子这么好的东西，总不能是凭空化了烟吧。” “下官不知，下官当真不知。”古大人当然不能说实话，这些银子虽然不完全进了自己的腰包，也被用来犒劳应天府上下的官员，以及打点各路官员。 “应天府内，还有古大人不知道的事情？”宋霁初说话极尽嘲讽。 之前的庐州府尹，还敢同宋霁初正面刚一刚，说什么后宫不可干政，这一年来，宋霁初在松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临江，就是松江守军都被宋霁初整治的服服帖帖的，谁还敢反驳半句，更何况，唐修远还在一旁看着。 宋霁初伸了伸手，一本新的账册，出现在了宋霁初手里，宋霁初当着大家的面，打开了这本账册，古大人不由得瞳孔一缩。 宋霁初将账本，明晃晃的摊开放在古大人面前，上面详细的记录了，一笔一笔的支出和钱款来源走向。 “不知道圣上瞧见了这本账册，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古大人放心，用不了几天，圣上就能瞧的见。到那时，古大人的身家性命还能不能保全，就不好说了。” 古大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站起身来，想要抢夺宋霁初手里的册子，唐修远上来就是一脚，将人死死的踩在脚下。 “上一个在王妃面前张牙舞爪的，是锦乡侯，古大人不好奇，锦乡侯是什么下场吗？”唐修远语气平淡，听的古大人却是面如死灰。“就算古大人毁了这本册子，也没有用，古大人可别忘了，王妃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完了，全完了。 “看来几位大人，记性不太好，这才多长时间，原先庐州府尹缘何撤职，就不记得了。”宋霁初越过了被唐修远按在地上的古大人，站在了众人面前。 宋霁初身量不高，虽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却依旧有些稚气未脱，即便如此，强烈的压迫感，也让诸位大人，不寒而栗。 “不记得也不要紧，正好应天府尹也再给大家提个醒。” 唐修远拍了拍手，王府暗卫应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应天府尹，撤职查办，今日之内，传令临江六府三十二县大小官吏。” “不服气的、有后台的，都只管出来同本宫碰上一碰，本宫也想看看，在临江，谁的后台更硬气些。” “王爷……”还真有胆子大的，想驳宋霁初的面子，刚张口说话，迎面碰上的，却是唐修远的一张死人脸。 “属下领命。”王府暗卫的声音，淹没了想上前同唐修远说些什么的官吏的声音。 “其他人，本宫给你们三天时间，银子是怎么吞下去的，就怎么吐出来，三天之后，若无动静，本宫也不介意，将应天府上下官员全都换一遍。” “在临江，本宫想知道的事情，也没人能瞒得住。” 宋霁初一顿输出，完全没给唐修远留发挥的空间和余地，或许是之前在松江的时候，唐修远领兵在外，松花府的事情，没少烦宋霁初。如今宋霁初处理起来，也就得心应手得很。唐修远看着宋霁初气场全开，只觉得高兴，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在临江，不仅仅是宋霁初，其他的女子，也可以参政议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小姑娘得多高兴啊。 宋霁初自然不知道唐修远的心思，料理完了诸位官吏，宋霁初还得和庄老板盘一盘账册的事情。 庄老板各方面做的都还不错，除了没能及时同扬州商会反映应天商会的情况之外，其他的，没什么纰漏。 即便庄老板是宋霁初的长辈，宋霁初依旧不留情面的指出庄老板的问题，宋霁初是对事不对人，对庄老板提出的意见，也仅仅是针对应天商会出现的问题，提出的整顿意见。商场上的事情，宋霁初是跟着宋晟历练出来的，如今宋霁初是王妃，也不会让庄老板觉得，宋霁初是借王妃的身份，借势压人，只有在古大人这群冥顽不灵的贪官污吏面前，宋霁初搬出临江王妃的派头，才会仗一仗唐修远的势力。其他时候，宋霁初还是更喜欢用广陵宋姑娘的身份，同大家交谈。 “应天商会，扬州商会同气连枝，庄老板觉得有不妥当的地方，正可同扬州商会商议，若非这把火，我也不知道应天商会如今的情形。” “扬州商会的本意，也是希望大家能开放包容，互利共赢。国之税收取之于民，也自当用之于民。” “是，在下受教了。”庄老板恭敬的向宋霁初施了一礼。 “我是临江王妃，也是广陵宋姑娘，临江王和临江王妃自会为临江保驾护航，临江兴则大魏兴，百业兴旺、安居乐业，是我们的愿望。广陵宋姑娘和广陵宋家，自会尽己所能，这也需要各地商会的鼎力相助。” 第324章 应天府5 唐修远收到了份拜帖，是邀请唐修远去吃酒的，唐修远看都没看，直接让水杉他们处理掉。宋霁初给了应天府的官吏们三天时间，把银子吐出来，这会儿给唐修远送拜帖，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唐修远自然不会理会。 临江王夫妇到下面的府县去，本意也只是四下看看，顺便考察考察藏书阁、女学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落实的如何，谁让宋霁初好玩儿呢，没有想着真要对下面的官吏如何如何。只能说做贼心虚，怕临江王夫妇来查，倒是自己先把自己给暴露了。 宋霁初馋烤鸭，馋了好久了，既然来了应天府，自然要吃个够。宋霁初想吃，唐修远怎么可能不顺着宋霁初呢，于是乎，临江王府一家五口随便找了家酒楼，想吃顿好的。 唐修远一手抱着小怡乐，一手牵着宋霁初，宋霁初一手挽着唐修远，一手牵着小悦和，小桓儿只能拉着小悦和，一家五口，整整齐齐。 “娘娘，王爷。”店家热情的很，临江王夫妇，可是大雇主，店家自然热情。 小悦和不知道瞧上了什么好玩儿东西，拉着宋霁初往一旁去，唐修远抱着小怡乐正在询问店家，有什么招牌菜。 “王爷，您可算是来了，这边请。”一名男子越过了所有人，几乎是冲到了唐修远面前，吓得小怡乐直接哭了起来。 宋霁初闻声过来，将小怡乐从唐修远怀里接了过来，轻轻的哄着。 “娘娘。”那人显然没想到宋霁初也在。 宋霁初打眼往上二楼的楼梯方向瞧了瞧，就瞧见了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朝着唐修远的方向行礼，那几名女子，可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具体是哪里来的，宋霁初不得而知，也不想去探究。 “桓儿，悦悦，过来，跟母妃回家。”宋霁初当即沉了脸色，朝两个小的招手。 “母妃，我们不吃饭了吗？”小桓儿还有些不明白，扬起小脸儿问宋霁初，小悦和已经气鼓鼓的跑出门去，在暗卫的帮助下，上了马车。 “父王有事要忙，咱们先回家。”到底是孩子们也在场，宋霁初也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如何如何。 小桓儿很听话，也不继续问什么，跟着宋霁初就往外走。 唐修远暗道不好，收到的那份拜帖，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人送来的，还真是好巧不巧，好死不死，自己一家五口，也来了这家酒楼。如果跟小姑娘说是巧合，小姑娘会信吗？ “王爷。”那人还想拦唐修远，硬生生被唐修远杀人的眼神吓了回来。 等唐修远追出门去，宋霁初已经让王府侍卫准备驾车离开了。 王府侍卫不敢不听宋霁初的话，也不敢把唐修远一个人撂在大街上，只能是磨磨唧唧的，等唐修远赶紧追出来。 “囡囡。”马车车门紧闭，唐修远只好敲了敲马车。 “回府。”宋霁初语气不好，又碍着孩子们都在，没多说什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喝花酒，还当着孩子们的面，宋霁初简直要气死了。 唐修远小心翼翼的推开马车的车门，却被宋霁初盯的发毛，乖乖关好车门，老老实实坐在外面驾车。 于是，在应天城最热闹的街道上，就看到了这样一幕，堂堂大魏临江王唐修远，上不了自家的马车，只能亲自驾车回府。到了府门口，也是一路陪小心，请宋霁初下车，宋霁初则从头到尾都没给唐修远好脸色。 没多时，这消息，就在整个临江传开了，大家只替宋霁初高兴，临江王当真是将广陵宋姑娘捧在手里，却没人说广陵宋姑娘恃宠而骄，当然，这是后话。 唐修远临走临走，也吩咐酒楼，将招牌菜直接送到府上，等他们一家五口到了家，菜品基本上也到了。 吃饭的时候，唐修远殷勤的很，动不动就往宋霁初碗里夹菜，自然两个小的也不能忽视，先给宋霁初夹，再给两个小的夹。只要有吃的，两个小的就开心，宋霁初也是一样的，但还是好生气，唐修远越是殷勤，宋霁初就越觉得唐修远是想讨好自己，连心心念念的烤鸭，都觉得不香了。 “尝尝这个，老板说是新研制的菜。”唐修远又夹了一筷子给宋霁初。 宋霁初狠狠的咬了一口，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咬下来一样。 唐修远平白抖了抖，“吃饭皇帝大，先吃饭。” …… 两个小的先吃完，被唐修远打发了出去，宋霁初也堪堪吃的差不多，宋霁初和两个小的战斗力有限，一桌子的菜，剩下不少，因为唐修远没怎么吃，平常都是唐修远做净坛。 唐修远确保孩子们都走远了之后，才敢往宋霁初身边蹭，自己这个做父王的，在孩子们面前，还是要有点儿面子的。 宋霁初才不理唐修远，起身就要走。 “冤枉啊，囡囡，好囡囡，容我说一句，就一句。”这个时候的唐修远，就跟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宋霁初，哪还有什么形象可言。 唐修远扯着宋霁初的衣裳，宋霁初想走也走不了，倒是更生气了，“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早上收了份帖子，我看都没看就给水杉了，应该是正好和帖子上的地方是一样的，水杉可以给我作证。” “水杉是你的人，你让他往东，他敢往西吗？”宋霁初撇了撇嘴。 “王府上下不都是囡囡说了算，别说水杉了，我也不敢在囡囡面前造次啊。”唐修远直接将宋霁初抱着坐在了自己腿上，像某种小动物一样，一直往宋霁初身上蹭，蹭的宋霁初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你在，孩子们也在，我就是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儿，不对，是没有贼心，也没有贼胆。” “哦？也就是说，我不在，孩子们不在，就可以了。”宋霁初相信今天只是个意外，就像唐修远说的，出门还带着孩子们，唐修远就算再不靠谱，也不可能当着孩子们的面如何如何。 没等宋霁初说完，唐修远就吻上了宋霁初的唇，宋霁初的唇边，还留有烤鸭的味道，甜丝丝的，“有你我就知足，眼里心里也容不下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