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邪传》 第一章 代价 丹阳。 作为楚国都城,丹阳尽有一切繁华热闹的景象,此时已是亥时,但丹阳依旧灯火通明,如同利刃一般将丹阳分割两半的丹阳河上已经飘着很多河灯,将黝黑的河水照得红亮。 天香楼是丹阳河边上一处最热闹的地方,这可不是什么寻常的风月场所,荆历二十七年,天香楼凭水而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这座有别于妓院的风月场所只是一个听曲儿的胜地,或许是因为天香楼总是进出一些达官贵人,官府也不会没事儿找天香楼的麻烦。 此时楼内已经飘荡起了动人的琴音,可以看到,在一楼偌大的厅堂正中,有一个修葺好的四方台子,台子四边都拉上了薄薄的轻纱,台下的人们都隐约可见其中端坐着一个抚琴不语的女子。 台下的人们大多都闭眼轻摇着,仿佛跟着琴音进入到了一个出奇的胜境之中,没有人愿意出声来惊扰这么和谐的一幕。也正因此,相较于楼外的喧哗,天香楼内的静雅倒算是丹阳的一绝。 曲罢,所有人才恍地惊醒过来,仿佛做了一场黄粱美梦。 边上的丫鬟将一边的纱帐轻轻拉开,紧接着抚琴的女子站了起来,穿过了纱帐。直到此时,所有人才看清楚这个女子的样貌,她的双目温婉如水,修眉端鼻,脸蛋上还扑了一层淡淡的妆,使得女子看上去多了几分淡雅,再配上她今日所着的粉红长裙,更让人觉得是不受世俗风尘所沾染的仙女。 这是一种美得令人呼吸一窒的感觉。 流香的大名在座诸位都是十分熟悉的,她以琴声动人为一绝,而且素来只是抚琴,从不陪酒见客,多年以来,也算是天香楼的一个规矩。 甚至于,抚琴后的流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站在雅台上微微欠身,冲厅堂的雅士们淡然一笑,脸颊边上的梨涡顿现。紧接着,便飘身下了雅台,从后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目送着流香姑娘消失,厅堂中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多数人都在窃窃私语,对流香姑娘刚才所抚的一曲评头论足着。当然,天香楼也不会让这些人这么闲着,雅台上顿时有一群舞女开始翩翩起舞起来,这些所谓的雅士们也都一边欣赏着舞曲一边喝着小酒儿,等待流香姑娘的下一曲。 流香姑娘素来有一规矩,那就是每两个时辰只抚一曲,尽管如此,还是有大多的雅士愿意等上两个时辰,再听上流香姑娘一曲琴音。 再说天香楼,天香楼一共有三楼,一楼是大厅,二楼则是一个个用屏风挡起来的雅阁,这些雅阁的布置都是十分简单,一桌两椅,再无其他的东西。尽管如此,这二楼的雅阁也不是一般人就落座得起的,因为胜在清净,可以免受旁人惊扰,更加专注地听曲,所以就算是寻常落座也要五百两银子,这在风月场所已经算是极高的价码。 而就在其中一个雅阁之中,一个白衣青年正摇着折扇端坐着,他的雅阁正对着流香姑娘先前作揖行礼的方向,所以也是雅阁中最佳的位置,对流香姑娘自然也能够看得更加明了一些。 “看样子真要找个机会好好会会这个流香姑娘了。”白衣青年秦云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这并不是秦云第一次来天香楼,但算起来落座的次数一只手掌就可以数得过来,倒是他的好大哥秦阳来这种地方的次数较多一些,这次如若不是临时有事,他的大哥也是会一起过来的。 秦云自问不是一个太懂音律之人,也听不出琴音之中到底蕴含着什么深层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觉得好听,仅此而已。 “让开让开……”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的楼道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秦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有一拨人粗鲁地拨开了他这间雅阁的屏风,并且冲撞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雅阁正对着台下的流香姑娘,我要了!”秦云没有回头,他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粗犷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钱袋重重地砸到了秦云面前的桌子上。 秦云回头,正好看到一个体态有些臃肿,皮肤黝黑的胖子正挺着自己的大肚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也许是深谙无知,这个胖子的脸上一直挂着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不仅如此,在这个胖子的身后还跟着六名腰间别着长剑的护卫。 “你是谁?”秦云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胖子,自己在丹阳王都呆了二十二年,好像还没有什么外人敢这么冲撞自己。 天香楼的嬷嬷实在不敢靠近,她知道两边都是不好惹的家伙,既然挡不住,索性也就由着他们自己去解决了。这边的动静诸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都不好说什么,更多的人还是抬头看好戏似地看着秦云这边会如何解决。 “我是谁?”胖子看上去非常嚣张跋扈,他一只大手直接就掐住了秦云的衣领,“告诉你,我是镇远将军府的世子,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用这么语气跟我说话!” 秦云的表情顿时就变了,他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眼神如两道利刃直刺而出。 “或许你还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揪我衣领了!”秦云冷冽地说道。 熊弼这个胖子兴许是真的被秦云那犀利无比的眼神给震慑住了,他不由一愣,原本紧紧攥着秦云衣领的手也不由松动了几分。不过他随即就反应了过来,早先在闯进来之前就听这边的嬷嬷说过,这间雅阁内坐着的是大人物,当时熊弼也没有在意,现在看着秦云这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他的心里不由犯了嘀咕。 熊弼虽然是个酒囊饭袋,但也不是傻子,自己报的可是镇远将军府的名头儿,当今这朝廷,又有多少人敢不给他这个世子一分面子?想到这,熊弼心里也犯了嘀咕。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自然不会再后退。 “你是什么人?”熊弼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企图在气势上将秦云压下去。 “普通人罢了。”秦云用折扇将熊弼揪着自己衣领的粗手打开,紧接着淡淡地说道:“既然你是镇远大将军的世子,而且现在还有诸多护卫随行,我自然是惹不起的,熊大世子要是真心喜欢这间雅阁,那我让给你就是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熊弼连着他那些护卫不由都愣住了,原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爆发,但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白衣青年竟然会选择息事宁人。 紧接着,秦云便起身,轻摇着折扇不紧不慢地准备离开雅阁,只是在门口的时候还是被熊弼的护卫给拦了下来。 “怎么?我都已经将雅阁给让出来了,还不让我走?”秦云反身看了熊弼一眼。 “让他走!”熊弼冲护卫摆了摆手。 离开之前,秦云冲熊弼淡淡地笑了笑,“那就谢谢熊大世子宽仁了。” 说完这句话后,秦云便离开了雅阁,在所有人膛目结舌的表情中离开了天香楼。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秦云离开,熊弼总感觉有些异样,不过他也没有再多想什么,既然已经得到了雅阁,好好听曲便是。已经有丫鬟进来给熊弼重新换上了一壶好茶,端上了几盘点心,小心伺候着。 也没有人再多说些什么,就连天香楼的嬷嬷们也尽数保持了缄默。 当然,事情自然不会这么平息过去的。 丹阳侯府。 尽管已是夜里,但侯府周边还是有不少府兵在来回巡逻,确保侯府的安全。当然,也没有什么人会瞎眼到丹阳侯府来闹事儿。要知道,丹阳侯秦治和如今的陛下可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而且在历史上的京都叛乱中,也是因为丹阳侯秦治死保如今的陛下,才使得陛下荣登大宝。所以丹阳侯秦治在朝廷中的地位是极为稳固的,可以说是如日中天,尽管没有什么实职,但依旧无人敢得罪这位侯爷。 “小侯爷。”巡逻的府兵远远就看到了由远及近的秦云,并且都行礼喊道。 “嗯!”秦云淡淡地应了一声,紧接着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府邸。 熊弼兴许想破脑袋都想不到自己在天香楼中霸占的就是丹阳侯府的小侯爷的雅阁,如果他早知道秦云就是丹阳小侯爷的话,现在估摸着已经坐不住了。不过也是,一个堂堂的小侯爷,出行竟然不带一个下人乃至护卫,看上去没有一点排场,熊弼的脑子自然想不到这个层面来,再加上天香楼的嬷嬷也没有明示熊弼秦云的身份,所以才会有了先前那么一出。 熊弼自然是理解不透秦云的心思的。 进入府宅,秦云面无表情地穿过了前院并且沿着蜿蜒的栏道走了起来,秦府的栏道上已经挂满了灯笼,所以看上去也不会那么阴暗。 穿过栏道,就是秦府的后院,秦云的房间自然也是在后院之中。不过此时他倒是没有先回自己的房间,反而是朝着一间还亮着烛光的房间走去。 “东方大哥。”秦云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声。 秦云推门走了进去。可以看到,这是一间布置十分精致的房间,尽管现在光线昏暗,但还是让人觉得这个房间非常舒服。而此时在房间的柳木桌边上,一个男子正对着摇曳的烛光看书。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看到秦云进来后,房间那人将手中翻阅的书籍放在了桌子上。 “刚从天香楼回来。”秦云淡然地笑了笑,“东方大哥不是也还没睡么。” “你什么时候学得和你的大哥一样了。”东方赦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方赦在侯府的地位还是十分高的,要知道,丹阳侯爷秦治膝下除了有秦阳和秦云两兄弟之外,还有三位义子。这三位义子也是秦治自小收留的,在侯府中的地位也等同于小侯爷。东方赦便是其中一位义子,不仅如此,在三位义子中,他和秦云的关系也最密切。 “算了,我也不说你了,这么晚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东方赦正经了一些。 “想让东方大哥待会儿出门替我等一位朋友。” “朋友?什么朋友?” “镇远大将军熊雷的儿子熊弼。” “熊弼?等他做什么?” “把他的右手给我带回来。”说这话的时候秦云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他的目光从东方赦的身上扫到了桌上明灭不定的烛光,眸中冷芒毕现。 “他得罪你了?”东方赦轻蹙眉头,“你可想好了。” “放心吧东方大哥。”秦云起身,“我相信以你的实力,他们是查不到咱们这边来的,至多也就是怀疑罢了。父亲那边我会自己跟他说的,绝对不会连累东方大哥。” 既然那些人有勇气敢得罪他,那么自然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而付出代价的。 第二章 熊雷 第二天天才刚亮,秦府的门口就迎来了一队穿盔带甲的士兵,冲在队伍最前方的是一个披着黑色盔甲的中年人,从身形上看,这个中年人有些偏壮,露在头盔外的一撮长发已经泛上了银色,就连他的脸上也刻画了很多道被岁月侵蚀的皱纹,而在这些皱纹之下,还埋着一条长长的疤痕。疤痕从他的右耳下方一直延长到脖颈出,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条盘踞着的“龙筋”。 尽管如此,镇远大将军熊雷还保持着大多当年的风采。 镇远大将军熊雷先前一直是镇守荆楚的西方边境,防止西域各国动荡,现如今西域各国已经主动和楚国修好,西方边境已经打通了和西域各国的来往,所以如今的陛下体恤熊雷大将军戎马一身,十分不易,遂在半年前将熊雷调遣回了丹阳,美名其曰让熊雷在丹阳安养天年,好生歇息。 熊雷自然是知道如今圣上的心意,所以半年间在丹阳也算是低调,只是就在昨夜,自己的小儿熊弼竟然被一个神秘的黑衣人砍断了右手,随行的六名护卫也被一一打晕。暗杀朝廷将军的世子,这已经是有触龙颜,对朝廷不敬的大罪! 熊雷连夜派人追查黑衣人的下落,只可惜,那个黑衣人隐藏得实在太好,熊雷根本无从探起。后来熊雷又派人去天香楼走了一遭,才算是打探明白了整件事情。 所以今天一早,熊雷就朝着秦府奔了过来。 “熊大将军,不知道您带这么多人过来,所为何意?”值夜的府兵将领挡在了熊雷的面前,很恭敬地问道。 “让开,我要见秦治!”熊雷的声音有些低沉,就好像是闷雷一般。 “侯爷现在还没有醒来,要不这样,您先在这边等候,我进去请示一下侯爷,您看如何?” “给我滚开!!”熊雷瞪大了眼睛,那股在战场上厮杀所应有的凶煞之气在这一刻流露出了出来,他毫不留情地揪住了这名府兵将领的盔甲,紧接着朝着秦府的大门狠狠投掷了过去。 嘭! 府兵将领的身体直接将秦府的大门给狠狠砸开。 而这个时候那些府兵们都感受到了熊雷的不轨,他们纷纷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挡在了秦府大门口,和熊雷带过来的士兵对峙着。 “最后再跟你们说一句,给我滚开,我要见秦治!”熊雷怒吼了一声,紧接着整个人当先朝着秦府大门口冲了进去。这些府兵都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熊雷就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简单的一拳一脚,熊雷已经拉开了豁口,整个人当先冲进了秦府别院。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秦府别院中窜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嗯?”熊雷轻蹙了一下眉头,面对奔袭而来的黑影丝毫不敢大意,整个人顿时迎了过去。 嘭! 双拳相对,两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熊雷大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秦府中竟然还有这等高手,居然可以和自己一拳相平。想到这,熊雷更加坚信昨夜发生的事情和秦府有关。 再看和熊雷对拳的这个人,在身体落定之后,熊雷可以看清楚,这是一个扎着长头发,但面无表情的青年,青年一身黑衣,耳朵上还戴着一对耳环,表情冷漠。 青年捏紧了拳头,在刚和熊雷对拳之后,青年正准备接着朝熊雷冲去。 “住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内厅传来了一声轻喝。 听到这声轻喝的时候,黑衣男子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他用一种看待死人的表情看了熊雷一眼,紧接着消失在了原地。 熊雷用一种很惊诧的表情看着黑衣男子消失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睛微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而这个时候,伴随着仆人和府兵的簇拥,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了熊雷的面前。 这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寻常普通的中年男子,不过他的年纪应该要比熊雷年小几分,至少脸上的皱纹不会如此明显,两鬓也没有开始发白。他只是一介布衣,站在内厅的中央位置,却给人一种无法捉摸的感觉,就好像黑洞,看一眼却不知尽头。 “丹阳侯爷果然好气魄!”熊雷大声说道。 自入京以来,因为不喜官场一道,所以熊雷并没有拜见一些朝堂的一些大人物,至少在他的眼里是不必要甚至是不屑地,但这一刻,他却有些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单看秦治一眼,会觉得面前的这个中年男子是那么的瘦削孱弱,但仔细看来,在这种瘦削孱弱之中,却又隐藏着什么。 秦治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用一种古井不波的眼神看着面前擅自闯入自己府邸的镇远大将军熊雷,“熊大将军远道而来,按理说我秦某应该好生招待才是,只是,熊大将军擅自闯入,未免也太不给我秦某人面子了吧?” 秦治微眯着眼睛,就好像是一道利刃一般直刺熊雷的心底。 “秦侯爷,这次确实是我熊雷冒昧了,只是昨夜小儿遭遇了一个黑衣人,那个黑衣人竟然手段残忍地将小儿的右手斩落,还打伤我门下护卫,不知道秦侯爷知不知晓此事?” “熊大将军是在开玩笑么?”秦治往前走了一步,并没有请熊雷入厅就座的意思,而是走到了熊雷的面前,此时两边的护卫都在一旁对峙着,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对于熊世子遭遇此害我也深表同情,可是,难道这个事情和我秦府有关联?” 说到最后的时候秦治已经加重了语气。 “秦侯爷还不知道吧?”熊雷冷笑,“昨夜小儿和秦小侯爷在天香楼发生了一些争执,然后小儿就在夜间遇害,难道秦侯爷不会以为这之间有某种关联吗?” “熊大将军,我想,凡事讲求证据二字你应该是知道的吧?”秦治处之泰然。 “哼!秦侯爷也莫要跟我来这套虚的了,我就不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你那儿子所为!” “难道熊大将军你相信的便是事实了?如果这样的话,我相信这件事情不是我小儿所为,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这件事情和我小儿没有半分联系了?”秦治面色平静地接着说道:“而且有一点熊大将军或许还不知道,小儿秦云自小受过风寒,一向体弱多病,所以素来只不过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但要说可以伤你家护卫,砍下熊世子的一只手,我觉得以我小儿的实力是做不到的,这点你自己便可以去查证。” “秦侯爷真是说笑了,难道你儿子就不能请人动手?而且看刚才和我动手那位,要想做到这件事情,恐怕不难吧?” “你说步都啊?”秦治露出了淡淡地笑容,“众人皆知,步都虽然是我义子,但自小便再我身边,从不离左右,又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情。熊大将军,你我都是聪明人,现在朝局动荡纷乱,有人想让我们二人之间存在间隙,也是可能的吧?” “哼!现在你说什么都是可以的了!”熊雷面若寒霜。 “如果熊大将军最后查出此事真是我小儿秦云所为,我必然将秦云压入熊府,任熊大将军处置,你看如何?只是,我希望熊大将军下次做事情前能够顾及一下后果,倘若还有下次的话,我必然向陛下禀报!” 熊雷深吸了一口气,他也知道自己今日确实有些鲁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擅闯一个侯府,如果陛下真的怪罪下来,他也必然要受到责罚。 “秦侯爷,我也希望此事是另有他人在作祟,但如果真的是你儿子派人下手的话,就算到时候秦侯爷不把人压入我熊府,我自己也会过来亲自拿人的!”丢下这话后,熊雷已经大踏步地出了侯府,带着自己的士兵离开了秦府。 秦治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熊雷消失在了自己的府邸。 “把小少爷和东方赦叫到我书房去!”秦治冲边上的下人说道。 …… 秦云准备起身的时候,已经惊奇地发现有一人正坐在自己房内的桌边,正是东方赦。 “昨夜回来的时候本想就过来找你的,但实在太晚了,就没有过来打扰你。”见秦云醒来,东方赦便接着说道。 “嗯。”秦云点了点头,起身穿衣,随即一眼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一个长条盒子,“这东西我就不看了,弄脏我的眼睛,待会儿我让下人剁碎了喂狗就是。”说这话的时候秦云神情淡然。 “走吧。”东方赦站了起来。 “嗯,去给父亲问早”秦云摇了摇头,显然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 等秦云和东方赦赶到书房的时候,秦治正在书房看书。 “到了?”秦治没有抬头。 “是的父亲。”秦云点了点头。 “哼!”秦治冷脸将手中的书重重地拍在了书桌上,“昨天晚上你们做的好事!” 东方赦站在边上不由有些尴尬,“义父,小云也是一时糊涂,你就不要跟他计较了。” “怎么,赦儿,我还没有说你,你就先开口替他袒护了是吗?”秦治将目光转向东方赦,“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吗?熊雷不管怎么说也是镇远大将军,虽然现在没有掌管边境军,但实力依旧不容小觑,你们就这么对他的儿子下毒手,如果真的被熊雷追查到蛛丝马迹,你觉得我还能袒护你们吗?” “昨夜我下手的时候非常小心,周边没有一个人,就连熊弼的护卫也没有看清我的长相,没有人会查到我身上来的。”东方赦点头。 “最好如此。”秦治的脸色依旧难看,他将目光转向了边上默不作声的秦云,“怎么,出事了也要你东方大哥替你兜着?” “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要惩罚的话罚我一人就是。”秦云负手而立,面相柔弱眼神却极为坚定。 秦治表面没有动静,他是知道秦云的秉性的。从小到大,秦云一直在他所期望的方向走着,不论是才智还是心机,这点秦治一直极为欣赏,只不过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从今日起你就禁足在家三个月,不许离开家门一步!云儿,你是知道为父脾气的,如果我发现你私自出离的话,可就不是这样的结果了。” “明白,父亲。”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和你东方大哥商谈。”秦治摆了摆手。 出了书房,秦云依旧有些疑惑,其实秦治给他的惩罚远比他想象得要轻很多,至少和这件事情来说是不对等的。如果昨夜东方赦真的出了丝毫的纰漏而被熊雷追查到,那么绝对会给整个秦府带来影响而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难道,这一切原本就在父亲的掌握之中?”秦云蹙眉想着,不由被自己脑海中冒出的想法惊住。 第三章 格局 事情看似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至少没有证据的熊雷也不会将这件事情搬到圣上面前,也就只能认栽。而至于秦云,在接下来三个月的时间里也算过得舒适,虽说没有往日自由,但秦云原本也不是一个闹腾的人,闲暇时候还是会呆在房门内看书养心。 这点和秦治倒是有些相像。 而除了看书之外,秦云偶尔还会和自己的大哥秦阳在院子里喝茶,毕竟秦治虽然平日里没有政务,但都要陪在陛下的身边,所以从小到大,两兄弟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多,感情自然也非常深厚。只不过因为现在岁月变迁,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但毕竟都有相互要做的事情,所以喝茶的时间也就少了。 和秦云不一样的是,秦阳看上去更多几分阳刚之气。往日里他都喜欢穿一件淡青色长袍,再配上他那张俊俏的脸蛋,俨然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这丹阳早已不知有多少官宦平民之女想要下嫁给秦阳。 秦阳素来都是非常忙的,作为秦府的长子,他也是公认的世子,所以府中大小事务都是他在过问,当然,还有帮自己的父亲打点朝中官员。 “大哥,今日怎么会有闲情找我喝茶?”秦云不由有些惊讶。 “怎么,想想咱们也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在一起好好喝茶了,难道你还不愿意?”秦阳笑着调侃起来,并且将沸水注入到茶壶中,合上壶盖。 “只是想到往日里这个时候你总是不在家的。”秦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此时皓月当空,银辉也洒满了整个院落。 “也总不能每次都听流香姑娘的琴曲,万一哪天生厌了怎么办。”秦阳开起了玩笑,“不过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听东方大哥说了,你确实做的有些出格了,不管怎么说,熊弼也是镇远大将军熊雷的儿子,万一事情真的闹大了,对我们总是不好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秦云的表情淡然,“大哥你是了解我的,倘若熊弼没有开罪我的话,我是不会对付他的。但既然他这么目中无人,让东方大哥教训一下他也好。” “也就只有东方大哥才会这么帮着你。”秦阳笑道。 “我倒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说到这个时候秦云还是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 “虽然我还不知道熊弼这件事情和父亲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我总觉得,在我让东方大哥做这件事情之前,父亲已经全盘知道了似的,不然以他的性子,不会只是这么简单地处罚我才对。” “唉,你还真是不让父亲省心。”秦阳苦笑,“不过想来是父亲觉得也没必要再对你严惩。” “也许吧。”秦云没有多想,“对了,东方大哥和霍大哥呢?” “霍大哥现在应该还在宫中。最近陛下偏头痛又犯了,疼得不行,宫里的太医们都已经没辙了,所以父亲今日让霍大哥陪着他一起入宫给陛下治病,现在还没有回来。”秦阳口中的“霍大哥”正是秦治三位义子中的最后一位,他原名便叫做霍祁梅,虽然武功并不高强,但医术却十分了得,就连当今的陛下也想着将霍祁梅收入太医院,只是被霍祁梅给婉拒了,平日无事的话,霍祁梅便会呆在府中研究医经,或者到丹阳各处走访,免费替民众治病。 久而久之,几乎丹阳的所有人都知道秦府中有这样一位悬壶济世的医者,同样的,丹阳的百姓们对秦府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好。 “那东方大哥呢?” “不知道,兴许是帮父亲办什么事情去了吧,我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秦阳摇了摇头。 “这样啊。”一直以来秦云都是知道东方赦暗中在替自己父亲做着什么事情的,只是这些事情秦治素来没有让他参与,所以他也不会太清楚。 两兄弟在院中喝了好一会儿的茶,等夜色已经凉了几分,两个人才各自回房间歇息。 让秦云感到意外的是,第二天一大早,秦治便派人将他喊去了书房。 “云儿,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喊你过来吗?”说这话的时候秦治神情看上去非常的平淡。 “不知道。”秦云摇头。 “早前就让你研究如今的朝局,不知道研究得怎么样了。” 秦云一愣,“都研究得差不多了。” “哦?”秦治饶有兴趣地看了秦云一眼,“你倒说说看。” “现如今朝局虽然只有太子一派,但还是有很多大臣在观望,并没有明示站在太子一派,显然,这些大臣要么是站于中立,要么是已经站队却没有表露出来。” “那你觉得父亲是站在那一派的呢?”秦治饶有意味地笑道。 秦云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父亲自然是属于陛下一派!” “说说你对现如今几位皇子的看法吧。”秦治示意秦云接着说道。要知道,在私下评论皇子可是犯了皇家的忌讳,但秦治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 秦云更加不会顾及这么多,他冲秦治微微点头后便接着说道:“陛下如今一共有七个儿子,大皇子无心朝政,一心只读圣贤书,所以对于朝局没有任何的关注和影响,二皇子一心修武,常年征战在外,也算是远离朝堂,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势力可言,四皇子碌碌无为,好色贪婪,注定不得陛下荣恩,五皇子应该算是和这么多位皇子中和陛下心性最像的,如果非要说对朝局掌控的话,我觉得除了太子之外就应该属这位皇子的势力最大了。六皇子和七皇子现今更是没有成年,所以也没有什么说头。” “那太子呢?” “太子?”秦云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太子的性格温良,在朝中也算是得到了诸多大臣的支持,更为重要的是,早年楚国北方干旱,是太子亲力亲为以国库之力帮助陛下解救了大批灾民,并且将北旱的损失减到了最小。虽然只见过这位太子几面,但我觉得,作为储君,太子确实有过人之处,而且待人诚恳,至少不会虚伪奸诈。” “云儿,我记得很早之前我就教过你,评判一个人永远要认清楚他的本心,很多事情都不会像表面所见的这般简单。”秦治忽然加重了语气。 秦云抬眼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正如秦治所说,他没有和这些皇子有过多的接触,所以很多事情也只能通过表面来评判。 “父亲说的是。” “嗯!现在这些就先不说了,我要你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接近太子。” “接近太子?”秦云的表情有些疑惑。他是不理解秦治所言所包含的蕴意所在的,毕竟现在秦治在朝中还如日中天,完全没有必要让他接近太子。 “怎么,想不通?”也许是看出了秦云的疑惑之处。 “是的父亲,我只是觉得现在就让我和太子接触,会不会早了一些?” “很多事情先做好打算总是没有错的,不论怎样,太子都是储君,陛下亲立的下一任帝王,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等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总归不成问题。如果现在你和太子能够打好交情的话,对我们秦家在朝中的影响还是十分有利的。” “可是,这种事情素来不是大哥来做的吗?” “你大哥自己那边都忙不过来,怎么可能还顾及到太子这边。更重要的是,对待太子我们要和其他人区别开来,这并非走走关系就可以解决了的。所以,我需要你默默地站在太子身后,利用我们秦家的力量,为太子做一些他不能做或者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情……” 秦云猛地抬头看了自己父亲一眼,果然,也只有自己父亲才可以将事情想得如此长远,如果秦云以谋士幕僚的身份站在太子的暗处,并且动用秦家的势力为太子解决诸多他不方便做的事情,一来可以完全和太子绑在一块儿,倘若将来太子登基,秦家在朝中的势力自然不会消弱,二来即便往后朝局发生变化,只要他们行为隐晦,还是不会让人将太子和秦家联系在一起的,就算哪天东窗事发,秦云和太子的关系被人察觉,也只能说明是秦云自己和太子私交,并不代表秦府的立场。 以目前秦治在陛下身旁的地位,再加上大哥秦阳多年来替父亲笼络的官员,最后再结合自己这边和太子打好稳固的关系,秦府在朝中的势力也只会一日比一日水涨船高。 “可是,如果我就这么贸然接近的话,太子又凭什么要信任我,就凭我是丹阳小侯爷?”说到最后秦云不由有些暗讽,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只是顶了这么一个头衔罢了。没了这个头衔,自己又会是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一个丢到人海中便翻不起任何风浪的普通人。 “信任是需要慢慢建立的,不着急,现在太子正为一些事情烦着呢,你就顺带去帮他解决这些事情吧,也算是我们秦家给太子的一份见面礼。相信有了这份见面礼,太子总会慢慢信任你的……”说这话的时候秦治露出了一丝不明深意的微笑。 第四章 纷争 七天前,丹阳出了一出笑话。 工部侍郎蔡连赫的公子蔡巍迎亲的半道上被国公府的人给挡住了去路,沐国公府的公子亲自带着府兵和下人在集市上抢走了蔡巍的新婚妻子,让丹阳的百姓看了一出笑话。据闻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丹阳的大街小巷已经传遍开来,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工部侍郎蔡连赫胡子都气歪了,第一时间便将此事告到了陛下面前。 因为本就一件娶亲小事,陛下便没有太多理会,只是让太子来全权处理此事。而偏偏太子和工部侍郎以及沐国公都有些交情,在朝中,工部侍郎是全力站在他的身后,在朝外,沐国公虽然没有在朝,但毕竟是皇亲国戚,在皇家还是有几分威望,太子可不想将自己的这个长辈给一下子得罪了。 正因如此,太子头疼不已。现在工部侍郎那边还在等着他的消息,国公府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太子更不好处理。 未央宫便是太子居于宫中的宫殿,现如今此事还没有解决,太子除了上朝之外更无心去别的地方,每天也就闷在宫中。太子楚铭玉是个看上去很温婉儒雅的男子,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小受得宠幸,太子的那张温润的脸蛋显得如同女子一般白皙,再配上淡金色的衣袍,更显得气宇不凡。 只是现在太子的脸色并不好看,工部侍郎蔡连赫几乎每日都会过来催促他整治此事,毕竟这件事情不仅是他的颜面大损,公子蔡巍待娶的新娘却也依旧在国公府中,再加上现在整件事情在丹阳被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等着看工部和国公府的好戏,所以蔡连赫急得也是有道理的。 边上的太监和宫女都唯唯诺诺地低头站在边上,也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近来在苦恼些什么,都怕触了太子的霉头。 “太子殿下。”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太监从外殿进来冲太子通报:“丹阳小侯爷想来见您。” “秦阳?”太子的眼神不由有些疑惑,“秦阳来找我做什么?” “是秦家另外一位小侯爷。”太监唯诺应道。 “另外一位小侯爷?秦云?”太子的表情更加疑惑了。说到底他和丹阳侯秦治素来没有什么瓜葛,朝政上秦治也并非是站在他这边,更别说是秦治的两个儿子了。难道是因为那件事情?太子猛地想到了一个关联所在。 “请他进来吧。”太子点头。 太监缓缓退身出去,不一会儿,秦云的身影便缓缓出现在了殿外。 “拜见太子殿下。”秦云进殿便作揖行礼。 “小侯爷不用多礼。”太子抬手,示意秦云坐在他的左侧,边上的宫女已经端上了一些各式各样的糕点果茶,呈递在太子和秦云的桌边。 “不知道小侯爷今日来见本宫所为何事?”太子淡淡地问道。 对于秦云来说,这并非是第一次见太子,但他对太子的印象还是较为不错的,至少他可以感觉得出来太子不是属于那种阴诡之人。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今日随父亲进宫面见陛下,想到难得可以见太子殿下一眼,也就冒昧前来,不知道有没有叨扰到太子殿下?” “当然没有。”太子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秦云此次到访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绝对没有秦云所说的那么简单。 两个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或许是因为二人年纪原本便相差不大,而且都是心智聪慧之人,所以聊起时事来也十分投机。到了最后太子对秦云已经打消了所有的顾虑,竟然还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秦云身份的话,太子是极想将秦云收为己用的。 “早先便听父皇说过,秦侯家的两个儿子个个聪慧绝顶,今日所见果真如此。”太子大笑。 “太子过奖了。”秦云谦卑应道。在感觉时机已经差不多后,秦云便接着开口说道:“七天前据说工部侍郎蔡大人和国公府的沐国公两家的公子在集市闹了一出笑话,这个事情想必太子殿下应该十分知悉了吧?” 太子的脸色有些异样,他缓缓点了点头,不由叹息一声:“是啊,这件事情虽说很简单,但真正处理起来却真正棘手的很。” “确实如此。”秦云点了点头,“工部侍郎蔡大人此次颜面尽失,如果太子殿下不尽力处置沐国公的话,相信蔡大人心里是不会服气的。” “是啊,可是如果处置了国公府的话,日后沐国公那边也不好交代。”太子有些迟疑。 “太子殿下可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秦云喝了一口香茗,缓缓说道。 太子点了点头,“自然知道。蔡大人家公子此次娶亲的对象据说原先是青楼出来的姑娘,只不过早先被沐国公家公子赎身安置在了丹阳,然而就在这段期间,这个青楼女子却意外将芳心许给了蔡大人家公子蔡巍,蔡巍自然是不知道那女子之前情况的,只以为女子是良家出生,但没想到事情最后还是被沐国公家公子发现,才闹了这么一出。归根究底,这件事情双方都有责备之处,这也是我无法权衡断判的根源所在。” “敢问太子殿下,如果此事是其中一方有错的话,你会怎么办?”秦云忽然盯着太子的眼睛问道。尽管自己是有一定目的要接近太子,但他还是想知道太子是如何处事的。 “那自然严惩不贷!虽然此事问题不大,但归根究底影响的是朝廷的颜面,如果只是一方有错的话,我现在早已处置得当了。现在问题就在于,倘若只处置一方的话,另一方自然不满,如果双方都加以处置的话,恐怕更会让双方起怨怼之心。”太子正色道。 “如果太子殿下这么想的话,这件事情就简单多了。”秦云露出了一丝自信的笑容,并且伸出了自己的一个手指:“第一,太子殿下应该马上派人去国公府将那名女子收押入狱,到时候定个罪名直接问斩,罪名如何定我想太子殿下应该是明白的。” 太子露出了犹疑的表情,“这点我自然是想到的,可如果马上处置那名女子的话,不就直接将工部侍郎和沐国公都得罪了嘛?” “难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还会担心遭到蔡大人和沐国公的报复吗?”秦云调侃几分。 “这个自然不会。只是……” “我知道太子殿下在担心什么,但这件事情归根究底的话,根源还是在那名青楼女子的身上,我们只有先将那名青楼女子给处置了,才能让蔡大人和沐国公都站在天平的两端。说到底,死的不过是一个女子,一个跟他们本身毫无关联的女子,要闹出动静的话,也不过是两位公子闹腾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的。也只有将那名青楼女子给处决了,斩断根源,蔡大人和沐国公的关系才能够有所修复。就好比是一样东西,两个人都想要,而一旦这件东西坏了,两个人都得无益处,他们才会放弃争斗,重修旧好……” 听到秦云这番言论的时候太子整个人不由有些惊讶,秦云的才智确实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不仅如此,太子还能够感觉到秦云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之间所流露出来的那份平静和淡然,就好像他们在谈论的并不是杀一个人,而是毁灭一样寻常的东西似的。 “然后呢?” “然后就只需要太子殿下你费力去说服和解一下蔡大人和沐国公了,不过想来只要那个青楼女子死了,根源被掐断,蔡大人心里也会舒心几分。而且沐国公也不是傻子,这件事情他也知道自己儿子当街抢亲,确实没有顾及到蔡大人的颜面,相信只要太子殿下给足台阶,沐国公还是愿意下这个台阶的。” “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太子苦笑一声,“或许你有所不知,蔡大人此人性情比较刚烈,而且极为注重颜面,就算沐国公肯下台阶,蔡大人也未必肯卖这个面子。”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秦云再次伸出了一个手指,“蔡大人固然性情刚烈,但却和沐国公一样,自小疼爱自家公子。而经过此事,蔡巍终日郁郁寡欢,沉闷不已。太子殿下只要能够助蔡公子除去心病,蔡大人那边自然也就容易解决了。” “除去心病?”太子有些不解,这一块确实是他所没想到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蔡公子应该已经在翠林苑和某位姑娘在一起饮茶聊解了。”秦云嗤笑,不过却没有表现出来。大户人家的公子终究没有几个情深意重之辈,自己不过派了一个家世清白的姑娘便将蔡巍的目光从国公府家的那位青楼女子身上吸引过来,全然忘了自己早前的经历。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秦云这样想道。 而谈及此秦云的内心也无法平静下来,这是秦治在书房安排他做的,就连那个家世清白的姑娘也是秦治找来的,而秦云只是将这个姑娘安排在了蔡巍出外散心的必经之路上,火花便已经擦起。 “哦对了。”秦云装作一副忽然想到的样子,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尊手掌大小的玉雕,玉雕刻画的是一尊乐天大佛,大佛看上去极为晶莹剔透,玉质淳朴,雕工浑然,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凡品,“这尊佛山玉雕乃是出自郑海山先生之手,早先便听闻沐国公喜爱玉雕,相信这尊佛山玉雕沐国公必然会十分喜爱的。” 郑海山是谁太子自然是知道的,荆楚当世雕工第一人,不过可惜的是,早在三年前郑海山老先生便不再雕琢玉器,隐居山林。正因如此,市面上出自郑海山老先生的每尊玉雕价值都不菲,甚至于都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太子蹙眉,秦云所说所做确实有独到之处,甚至可以说是目前来说最好的解决办法,既对所有人有了处置和结果,又不伤双方的和气颜面。最为重要的是,他处置起来也不会棘手难办。 “好!秦小侯爷果然聪慧绝顶!”太子惊叹起来,心中对秦云更加多了几分赞赏。 “太子殿下缪赞了。”秦云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将佛山玉雕亲自呈到了太子的面前。剩下的事情,秦云相信太子已经能够解决了。 两个人扯开这个话题不再谈,太子眉头也不由舒缓了几分,两个人聊天也更为开心释怀。 “今日来求见太子殿下,也实在是叨扰太子殿下许久了,我还是先行告退吧。”说到最后秦云和太子殿下寒暄了几句后便准备离开。 太子倒没有过多挽留秦云,见秦云已经起身,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将秦云送到了厅外。 “小侯爷,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太子殿下忽然看着秦云问道。 秦云一愣,整个人顿住了脚步。实际上他早已经知道太子接下来会问他什么,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太子殿下请说。” “月前我听闻熊雷大将军的世子熊弼夜归回府的时候被一个神秘的黑衣人斩断了一只手臂,不知道你可否听闻?” “当然。”秦云点头,“发生此事的第二天熊大将军便闹到了我家府上,一口咬定便是我派人对他儿子下的狠手。哎……说来也是奇怪,也不知道熊大将军怎么会有这样的认定。” “恐怕事情一点也不奇怪吧?”太子笑了起来,“就在当夜,你和熊弼在天香楼内发生了冲突吧?而正巧熊弼从天香楼归来的时候就遭受到了袭击,这可很难不让人将事情引到你身上去……” “太子殿下说的在理。”秦云倒是没有否认,“不过太子殿下可以想想,如果此事真的是我所为的话,我为何会选在那天夜里呢?毕竟我和熊世子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矛盾的,这个时候熊弼被袭,所有人都会将目光转到我秦某人的身上。正因如此太子殿下更要好好想想了,我会如此愚蠢地引火烧身吗?” “你的意思是?”太子猛地反应过来,“是有人栽赃嫁祸?” “是的。这件事情我的父亲早已在追查,这必然是有人在暗中企图分化我父亲和熊大将军的关系,将我父亲和熊大将军分划在两个不同的立场,动手之人用心之险恶,实在令人不耻……”说这话的时候秦云还扼腕摇头叹息着,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当然,不知道太子殿下如果知道此事真的是自己面前这个“演技派”所为的话,又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可是,到底是何人会做这样的事情呢?如果真的查清楚了的话,我必然要禀告父皇,也算是给熊大将军一个交代!”太子愤然。 “太子殿下真的想知道?” “当然。” 秦云凑近了一步,随即俯在太子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个名字。 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太子殿下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第五章 密谋 出了太子宫殿,秦云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至少外人无法从他的表情眼神中体会到此时的心情。而事实上,秦云的内心是复杂的,尽管所有的事情都摆在明面看上去是如此一目了然,但不知为什么,秦云感觉很多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得如此简单。 至少,秦云发现自己越发看不透自己的父亲了。 这是一种很陌生疏离的感觉。 秦云叹息了一声,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情,在离开皇宫后,他没有上自家的马车反倒朝着街市的方向走去。秦云素来不喜欢带着下人,自己一个人走在集市中也不会那么显眼,很快,秦云从集市中转到了巷子内一间寻常的民房中。 站在民房的门口,秦云先是轻敲了两下房门,最后再重敲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小侯爷。”开门的人轻声恭敬喊道。 “嗯。”秦云点了点头,随即走进民房中。开门的那人随即将房门紧闭,也跟在了秦云的身后。而在秦云穿过院子,走进民房的时候,一个青衣女子也迎了出来。 “小侯爷。”女子作揖行礼。 “嗯,免礼了。”秦云淡淡应道,目光在青衣女子的脸上划过,不得不说,青衣女子看上去还是有几分姿色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妆致不多,看上去更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个地点是秦治那日在书房中告诉秦云的,此时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则正是秦治当初找来装作和蔡家公子蔡巍邂逅的身世清白的女子。这一切秦治都是安排好的,只等秦云来执行便可。 “蔡家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秦云没有和他们废话,在坐定后便直接询问那名青衣女子。 “回小侯爷,虽然只与蔡公子有两面之缘,并无太多交流,但如烟有信心,蔡家公子一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说这话的时候青衣女子微微低头着,尽管如此,但秦云还是从话语中感觉到了青衣女子如烟的那抹自信。 也是,不过一个侍郎家的公子,酒囊饭袋之流,秦云显然还不会放在心上的。 秦云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蓦地笑了起来,随即走到了如烟的边上,用手轻轻地划过了如烟吹弹可破的脸颊。 显然,如烟是被秦云的举动给吓住了,她的身体一僵,整个人在原地不敢有任何动弹。 “你叫如烟?” “是的小侯爷。”如烟轻声应道。 “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秦云说着,“告诉我,我父亲派你接近蔡巍,真的只是为了帮助我和太子殿下建立信任么?还是说,他另外有事情安排你?” 如烟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异样,她把自己的脸颊垂得更低了一些,“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当初秦侯爷安排我接近蔡巍,其他的事情倒是完全不知情。而且如烟只不过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又怎么会接触到您这个层面上的东西呢?” “是么?”秦云的手指已经轻轻掐住了如烟的下巴,并且将如烟的脸颊朝着自己转了过来,用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神直视如烟的眼睛。 这一刻,如烟就感觉自己像是秦云的猎物一般,内心显得十分惴惴不安,就连眼神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害怕我做什么?”秦云松开了手,没有再戏弄如烟,并且回归了正题,“既然蔡巍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继续跟进吧,能获得他的芳心倒也不错,至少可以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 如烟轻出了一口气,“如烟明白。” “吴管家,你那边呢?”这个时候秦云将目光转向了边上给自己开门的那人。 此人中等年纪,而且身形看上去有些佝偻瘦削,颇有些贼眉鼠眼的样子。这个人秦云之前是见过的,三年前吴管家还是秦府外院的一个管家,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秦治给驱逐出了秦府。 秦云当时倒觉得没什么,但是没想到,当初父亲将吴管家驱逐出去,不过是为了留着此人继续为自己所用,当然,是暗中所用。 “国公府那边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动静,那名女子自从被国公府家的公子抢回去之后便一直呆在国公府中寸步没有离开。不过因为此事,沐国公大发雷霆,已经严惩了自己的儿子。显然,当初抢亲的行为不过是沐国公家的公子私自动作罢了。只是现在沐国公担忧自己儿子遭受处置,再加上放不下皇亲国戚的脸面,也就没有登门向工部侍郎蔡大人赔罪。”吴管家条理有据地说道。 “这个是自然,要是沐国公早先便自己的儿子会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作出这样的事情的话,估计早就暗中将那个青楼女子处理了,哪来会像现在这般麻烦。”秦云点头,“不过这次的事情暂时就先这样吧,剩下的也不需要我们处理了,你们只需要根据我父亲吩咐地接着做就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秦云还特意多看了一眼如烟,随即在如烟和吴管家的应声中转身离开了这间民房。 尽管事情到了这一步,但秦云依旧有诸多疑惑。难道父亲让如烟这个姑娘接近蔡巍只是单纯地为了让自己能够更加妥善地和太子亲近?吴管家消失了三年,直到近日才浮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是不是说,父亲还有更多事情瞒着他?秦云蹙眉,他总觉得事情非常复杂。 傍晚的丹阳看上去倒是极为好看,天空中还飘着几多被晚霞渲染的流云,夕阳也没有完全落下,反倒是将金色的余晖铺在了丹阳的身上。街巷的百姓们大多升起了炊烟,忙着生火做饭,烟花之地也已经点起了灯笼,准备开始揽客。 从某种角度看,丹阳是十分平静安详的。这里看上去倒不像是王城,更像是一座充满人情味儿的小城。 吃罢晚饭,秦阳便邀秦云一同去天香楼听曲,夜深的时候两兄弟才从天香楼折返回府。 往后接连几日,秦云的日子也都是这么单调平静地过去了。这段时间秦云甚至一次都没有再去小民房,只是任由事情静态地发展。 不过太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上次经过自己一番指点后,太子很快就做出了措施。根据吴管家送到秦云手中的密函可以得知,太子当夜便亲身前往了一趟沐国公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与沐国公聊至深夜,当然,最后离开的时候太子的亲卫还多押了一个女子,并且直接将此女子关押到了京都大理寺守备森严的大牢。 随即在第二天,太子又去了一趟工部侍郎府邸,一来备了些许薄礼,二来也算是好生安抚一下蔡连赫的情绪,最后更是在晌午时分宴请了蔡连赫和沐国公,算是给两位牵线搭桥。 第三天,太子便将此事传达给京兆府尹,那名青楼女子直接在午后处斩,罪名是他国奸细,安插挑拨大臣之间的关系。 直到此名青楼女子被问斩后,事情才就此平息下来。 工部侍郎蔡连赫和沐国公之间的关系也看似缓和了不少,倒没有再起冲突。 因为此事如此干脆果断从刃有余的处理方式,太子没少在陛下免得得到嘉奖。可以说,对于太子来说,此次事情,最大的受益者还是他。一方面让陛下看到了他的处事手段,二方面工部侍郎和国公府方面都没有得罪,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也不会受到损伤。 对于事情的结果,秦云是完全可以预判的。如果太子真的极为平庸的话,相信也不会让自己的父亲想到这么早就和他接近了吧? 事件平息后大概安稳地过了半个月,秦云收到了太子派人送过来的一些珍宝,并且还约秦云三日后一同游湖泛舟。 秦云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太子啊太子,你终于还是上钩了。 三日后。 如今夜幕刚至,丹阳河两边已经都挂上了灯笼,尽管没有将河面统统照亮,至少给深邃黑暗的丹阳河带来了一丝好转。 河面上,一只轻舟正缓缓地顺着水势而下。 轻舟上只有四个人,除了秦云和太子之外,还有太子的一个护卫,一个划舟之人。 此时舟上正温着一壶清酒,太子和秦云两个人相对而坐。现在天气已经有些转凉,河上都已经泛起了一丝凉气,不过凉气是入不得轻舟中的,就算钻进了重重的帘幕,也会被酒壶冒出来的热气给冲淡掉。 “秦小侯爷会不会觉得本宫如此待薄你了?”正在温酒,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秦云。 “秦云自然是不敢心生如此念头的。”秦云低头应道,目光从清酒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和太子对视了起来,“太子殿下勤俭是出了名的,满朝文武百官有谁不知道呢?” “是啊。”太子另眼相看,“并非本宫薄待你,只是那雕龙画凤,金装银裹的官船又怎能和我们这一叶扁舟相提并论呢?扁舟自在,无拘无束,自是极好的。” “是啊。”秦云附和,“秦云也并非讲究排场之人,自然不会在意今夜坐的会是官船还是扁舟,我只会在意,如今是和谁一起游江罢了。” “好!”太子拍了拍手掌,显然听出了秦云话里的意思,他亲身动手将暖炉上的清酒小心翼翼地端了下来,给秦云斟满一杯。 “太子殿下离宫在外,身边只带一名护卫吗?这样未免太危险了些吧。”秦云作揖,和太子两个人缓缓喝了一口清酒。清酒入腹,顿时一股热流升起,极为舒服。 “本宫此次离宫也不过只有几个人知晓,相信也不会有谁敢对我下手的。倘若有人真的想行刺我,带再多人又有何用呢?”太子倒是显得极为淡定。 “太子殿下果然好气魄,秦云佩服!”秦云微笑。 “想必秦小侯爷这次也猜到我为何要请你来江上一聚了吧?”太子目光直视秦云。 “当然。”秦云已经慢慢将一杯清酒喝完,他提起清酒,给太子斟满了一杯,并且露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太子殿下自然是要来感谢我的。” “的确如此。上次沐国公和工部侍郎一事,本宫确实要好好感谢一下秦小侯爷,如若没有秦小侯爷的妙计的话,相信这件事情也不会如此美满地解决。只是,正因如此,本宫越发好奇了。我想上次秦小侯爷并非只是单纯来拜见本宫,而是有备而来的吧?”说到这的时候太子的眼神闪过一丝异样。 早在这段时间太子便将秦云的底细查得非常详细,并且基本上可以用才智过人这四个人来形容。只是,太子依旧不理解,秦云为何要来帮自己,难道这意味着如今朝中的丹阳侯秦治这只大老虎也倒向了自己?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太子信心就更十足了。 “的确是有备而来。”秦云没有否认,“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太子殿下又何必再刨根问底呢?秦云只是佩服太子殿下心系百姓,虽然本宫贵为太子,知晓得百姓安则心安,念百姓乐则心乐的道理,所以不想太子殿下在朝中有任何损失罢了。” “就这么简单?”太子的表情有些疑惑。 “当然不止——”秦云顿了顿,自饮了一杯温酒。两杯温酒下肚,秦云早已感觉浑身舒畅,暖流在胃里四蹿。说到这的时候秦云表情极为认真地看着太子,“秦云不才,只是想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罢了!” 第六章 暴风雨前夕 今夜的丹阳河看上去一切如常,时不时会有一艘挂着花灯,富丽堂皇的游船从丹阳河中驶过,有的则是主人在河上游玩赏景一番后便停泊靠岸。显然,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丹阳河上还行驶着一艘小舟。 小舟上早已挂上了灯笼,但在丹阳河中却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当然,没人能够想到,当今天下身份尊贵的储君竟然会栖身在这样一叶扁舟中。 尽管已经知道了秦云的心意,但听到秦云亲口说出来,太子的内心依旧一震,紧接着便露出了掩饰不住的喜悦和激动,“秦小侯爷,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秦云淡淡地点了点头。果然,事情一切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甚至说,比他想象得还更简单了一些。也是,如今太子虽然在朝中势力巩固,但拿工部侍郎和沐国公此事来说,太子边上就是差一个能够给他出主意的人。显然,秦云不管是家世还是才智,都十分符合太子的要求,所以太子欣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当然,对于太子来说,他根本没有想过秦云身后的侯府会站在他的身后,在朝堂上和秦治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对于秦治老狐狸的作派,太子也是深刻体会到的。他看中的不过是秦云这个人,相信有秦云在他身边的话,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也会简单得多。 “还有,太子殿下莫要和秦云客气,下次直接呼唤我秦云就行了。”秦云笑着接着说道。 “好!”太子大声叫好,紧接着两人连饮了三杯。 “不过在行事之前我还是需要和太子约法三章的。”放下酒杯,秦云接着说道。 “约法三章?”太子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秦兄但讲无妨。” 这声秦兄可算是称呼得非常讲究,一来是熟稔了双方之间的关系,二来也算是太子向秦云表达自己的礼遇和客气。 “第一,今日之事,秦云不希望被其他人知道,就连我的父亲也一样。” “哦?难道秦侯对于这些事情还不甚知情?”太子有些疑惑。 “这是自然。” “明白,今日之事,绝对不会张扬出去。秦兄接着说。” “第二,从今往后秦云也算是太子殿下身后的一位幕僚,我希望很多事情太子殿下可以不去多加干涉,我自然会去处理。当然,很多事态较为严重的事情,秦云必然会提前知会。” “这个自然。秦兄愿意助我,已是本宫的荣幸,自然不会多加干涉。” “第三,往后秦云可能有些手段太子殿下会接受不了,不过我先提前和太子殿下知会一声,也希望太子殿下到时候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这是什么意思?”太子蹙眉。 “没什么意思。”秦云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现如今丹阳虽然看似风平浪静,但想必太子殿下也看得出来,朝堂暗地里早已风起云涌,要想稳固自身的地位,只能干脆决绝,不能拖泥带水一分。” “这点我可以答应你。”太子目光直视秦云,表情也显得有些凝重,显然,他已经猜出了秦云的心思,“你做什么我都可以不予理会,但只有一点,绝对不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太子殿下,难道你是想任人鱼肉吗?”秦云冷笑,“等到别人早先下手,你再反击?您要知道,真正聪明的敌人,不动便是不动,若是真正动手,您是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的!” “大胆!”在秦云说完这句话后,原本一直站在太子殿下身后的那名护卫顿时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便准备把剑朝秦云刺去。 “住手。”太子挥手阻止了身后的护卫,显然,秦云的话语中虽然显得十分不敬,但却说的是实话。其实太子也明白,只不过很多事情他实在不忍下手。看着秦云依旧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太子咬了咬牙,“行,秦兄,本宫便依你这三条,不过本宫只有一点,你必须要答应本宫。” “太子殿下请说。” “往后若是真的有什么大事,一定要先让本宫知道。不然,休怪本宫不能答应!”太子的脸色有些异样。 “这个自然。太子殿下可能忘记了一点,秦云武功平平,就算想做很多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而如今我们之间的事情还不能让我父亲知道,所以秦侯府的力量我也无法抽调出什么,所以目前大多数事情,还是需要太子殿下自己出手的。” “这样最好。”太子轻出了一口气。 “难道太子不会怀疑什么吗?” “怀疑什么。” “怀疑——”秦云独自喝了一杯清酒,“怀疑我是故意接近你的。” “就算是又如何呢?”太子处之泰然,一抹自信从他的眉宇间释放出来,“自小父皇便教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怀疑秦兄的话,现在我们也不会在丹阳河上喝酒聊天了,你说呢?虽然上次工部侍郎和沐国公之事令我对秦兄有些许怀疑,但我觉得,你不像是那种人。”说到这的时候太子还摇了摇头。 “哈哈,太子殿下果然好气魄!”秦云也是极为开心。 “不过还有一件事我们今日还没有说起吧?”太子忽然打量着秦云,“秦兄,你看现在,我们已在一条船上,有很多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你觉得呢?” 秦云轻笑,“看样子太子殿下还真的是刨根问底之人呢。” “这个自然,毕竟这件事情可大可小,所以还是需要弄清楚点为好的。而且虽然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熊将军依旧盛怒未消,每天都恨不得将凶手给揪出来呢!” 太子自然说的是熊雷儿子熊弼被人残忍砍断手臂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太子还死死地盯着秦云的眼睛,“秦兄,虽然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情总归是没有这么简单的,你说对吧?” “这个自然。”秦云镇定自若,“不过熊将军盛怒未消也是正常的,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堂堂镇远大将军世子在丹阳城中遇害,行凶之人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是啊,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我四弟派人下手的。”太子摇头。 “为何不信?”不错,当初在离开太子殿的时候,秦云俯在太子耳边轻声说的那个人便是如今堂堂的四皇子! 而太子的震惊却不是来自此处。 “四弟的母亲淑贵妃可是熊将军的堂妹,算起来熊将军也算是四弟的堂舅,四弟和熊弼也是同辈,多少带着些血缘关系。四弟此人虽然平常行事有些过分,但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啊,正常情况自然是不会,但若是四皇子已经知道了您和熊将军的关系呢?”秦云神色淡然。而实际上,此刻秦云的内心却又显得有些复杂,这种复杂并不是来源于睁眼说瞎话,将自己所做的事情推到四皇子身上,撇个干净,而是来源于自己的父亲。 秦云实在不清楚自己的父亲究竟隐藏了多少手段,居然连熊将军和太子如此隐秘的事情都能够察觉发现,早先在书房秦治将这一切告知秦云的时候,秦云的内心便是震惊的。 太子瞳孔猛地放大,如今才是双方第一次将隔着的窗户纸捅破,甚至于太子已经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看着秦云。 “我知道太子殿下早先还一直对我存在着很大的疑虑,毕竟这件事情只有我才有动机,但正因为我有这个动机,太子殿下如此聪慧,其实第一个可以排除的人,便是我。不得不说这次四皇子打得确实是一手好牌啊,一边暗中对熊弼下手,将事情推得干干净净,一边又在熊雷面前猫哭耗子假慈悲。哼哼……”秦云冷笑。 “不可能!”太子依旧摇头,并且将声音压低,“我做事如此隐晦,而且和熊雷在明面上素无往来,以我四弟的性情心智,怎么可能知道我和熊雷的事情?” 太子依旧质疑。 “那我想请问太子殿下,您先前和熊将军都是通过什么方式密见?” 太子抬头看了秦云一眼,表情有些犹疑。 “我知道太子殿下在想什么,但正如您所说,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希望太子殿下对我不要保持太高的警惕。”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我在熊府留有暗中联络我和熊将军的人,每次密见都是直接由那人暗中通报熊将军,告知时间地点便是。不过我们素来隐秘,一直也都没有被人察觉。我不明白,四弟怎么可能知道我和熊将军之间的事情?” “还不简单吗?”秦云看了太子一眼,“难道四皇子连在将军府中安插一名眼线的能力都没有么?更何况他和熊府本就存有亲属关系,要做到这点我想十分简单吧?这世间原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您和熊将军的事情暴露了也不稀奇。” 太子自顾自地喝了一杯清酒,“可是,以我四弟的性情,如果知道了这整件事情,他不会想到这么多的,想必会直接去质问熊将军的。” “可如果四皇子的身后有人给他出谋划策呢?”秦云声音大了几分。 听到这的时候太子便蹙眉不说话了,整个人也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许久,太子才抬眼看着秦云,“秦兄,依你所见,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太子殿下,难道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整件事情的吗?”秦云没有回答太子的问题,反倒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知道了又如何呢?”太子神色看上去淡定了不少,“依旧是那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知道你是站在我这边的,便足够了。” “太子殿下果然好气魄!”秦云赞赏道:“这件事情主要还是得看太子殿下想往大处理还是往小处理了。” “什么意思?” “往小处理的话,我只需要用计让四皇子吃点苦头就行了,而如果往大处理的话……” “不行!”太子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很愤然的表情看着秦云,“秦云,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不管怎么说,我四弟也是堂堂皇子,如果他真的出了任何问题的话,父皇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我可没有要对四皇子做不轨之事,太子殿下可以不用着急。而且——我有办法可以让陛下亲自处置四皇子,当然,这些事情更不会波及到您的身上。” “什么办法?” “不着急。”秦云倒是没有一下子表露出来,“既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那么此事就绝对不能够一蹴而就的,太子殿下还是静心看我安排吧。” “嗯!”太子殿下点了点头,表情稍缓,“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允许你作出任何逆天的不轨之事,你明白我意思的。” “秦云明白。”秦云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示意船夫将轻舟靠岸。 等轻舟靠岸后,太子和秦云两个人一前一后地从小舟上走到岸上。“太子殿下,您应该知道我们今晚所聊之事都是极为机密的,秦云先行告退了。” 说完这句话后,秦云便淡然笑着离开了。 太子站在原地,起先还不明白秦云话语中的意思。而等他的护卫付完银两走到他边前的时候,太子才猛地反应过来。此时那个船夫已经准备使船离开岸边。 “子越,不要闹出动静。”太子看了那名船夫一眼,紧接着给自己身后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 护卫点头,回身便冲那名船夫说道:“等等,我家主人有东西落你船上了。” 那名船夫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停下了动作。随即护卫上船带着还一脸疑惑的船夫钻进了蓬中。 噗嗤! 背对着丹阳河的太子只是听到了一声轻响,那是尖刀划破肚子的声音。太子是见不得血腥场面的,所以他选择避而不见。他遥眼看着秦云消失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了一股极为复杂的情绪。 秦云啊秦云,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七章 秦宅 天还未亮,秦云便被一个噩梦惊醒。 他梦见自己十一二岁的样子,这个时候他身处一片灰蒙蒙的大雾中,那里辨不清方向,荒无人烟,甚至于,连丝毫的建筑都没有。充斥其中的只有灰雾,浓浓的灰雾。 忽然,灰雾像是遇到了太阳一样被拨开。 一个披头散发,头套着布袋的人被捆绑着半跪在地上,他的嘴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像是挣扎,像是求救。 秦云不知道梦中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缓缓走到了这个人的面前,便是这样淡淡地站着。 紧接着,一个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柄匕首递到了秦云的手上。 “杀了他!”那个人的声音就好像是梦魇一样在秦云的脑海中不断萦绕着,回荡着,极为恐怖。 秦云颤抖地握着匕首,他是害怕的,他的内心还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咚咚地跳着,尽管如此,他的眼神却一点点坚定了起来。 “杀了他,快杀了他……”熟悉的声音在他的脑袋中继续回荡着。 “啊!”也许是为了得到解脱,也许是为了释放自己内心所掩埋的恐惧和害怕,少年终于往前迈了一步,紧接着狠狠将手中的匕首刺向了那人的脖颈。 “啊!” 秦云轻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醒了过来。 惊醒过来后秦云身子已经被冷汗给浸湿,这种感觉非常难受,他双目无神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呼……”秦云轻出了一口气,让自己定下心来不去回想梦中的画面。是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梦见这样的画面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应该是从十二岁开始的吧?整整十年了,梦魇依旧陪伴着他,就好像已经在他的内心深处扎下了痛苦和恐惧的根源。 接下来秦云便睡不着了,天还未亮,他便早早起床,披上一件衣服后就开门准备到院子里吹吹风。因为入秋的缘故,凌晨秦府院子里的雾气和露水都很足,尽管已经披上了大衣,但秦云依旧感觉到了一股深邃的凉意钻进他的体内。 “咳咳……” 秦云干咳了几声,兴许是因为小时候受病的缘故,所以现在体质也不算太好,而且最为畏寒,自然有些扛不住露水凉风。等脑子已经清醒了几分后,秦云便撤身回屋,点上了蜡烛看起了书来。 如今看书俨然已经成了秦云的一个习惯,如若无事,秦云还是喜欢一个人闷在屋子里看书的。 天逐渐开始亮了,秦府的下人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此时秦云早已穿戴整齐,也没有坐轿,而是一个人独自离开了秦府别院。当然,府里的下人们都是知道秦小侯爷的脾气的,不带下人,出门不坐落轿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也没人在意。 出了秦府,秦云在集市中穿梭着,并且极为小心地来到了秦治交给他的这个联络点。 很快,吴管家便极为小心地出来给秦云开门,将秦云迎了进去。 “小侯爷。”吴管家恭敬地敢了一声。 “嗯。”秦云点了点头,随即入屋座后才看了吴管家一眼,“如烟呢?” “如烟姑娘并不是住在我这边的,现在大清早的,她也不知小侯爷会突然密见,想来应该还没有起床吧。” “嗯,这个没关系。现在如烟那边什么情况了?”秦云随口问了一声。 “蔡巍已经明显被如烟迷得神魂颠倒了,再加上先前那个青楼女子已经被处决,蔡巍更是将什么心思都放在了如烟身上,如果不是因为先前经历了这么一出,工部侍郎蔡大人不同意蔡巍和如烟的婚事,估计如烟现在早已经住在蔡府了。” “哼哼,蔡巍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秦云讥讽了一声,不过随即便跳过了这个话题,“对了,之前便安排你查得事情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现在已经查明白了。不过查了才知道,原来四皇子也似乎不像表面看得这么简单!” “说吧。” “根据我们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得知,四皇子虽然好**色,但能力还是有几分的。他有一个手下,名为段龙。此人乃是丹阳一个青帮的头目,也就是说,四皇子暗地里还操纵着一个丹阳的黑帮,虽然明面上看青帮在丹阳极为低调,但却干得是走私的勾当,背地里早就不知替四皇子捞了多少油水。这只是其一,另外四皇子手下还有一个权师爷,此人乃是四皇子和州县一些官员的枢纽所在,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都是由这个师爷去做的……” “青帮?是那个掌握着水陆漕运的青帮?”秦云有些意外。 “是的。”吴管家点了点头,“青帮在丹阳素来不会惹是生非,也不会恶意侵占地盘,只管着自己的水路漕运,干着走私的勾当。另一边段龙此人也极少露面,所以我们也是偶然才得知四皇子暗中居然还埋着此线。” “很好!”秦云赞赏地看了吴管家一眼,难怪父亲要将吴管家隐藏在暗处,办事的速度果然极为麻利。 “那关于权师爷此人还查到了什么?”秦云又问。 “权师爷的身份还是比较容易查的,早先是青阳知府手上的一个师爷,后来应该是得到了四皇子的赏识,便一直跟在了四皇子身边。此人虽然有些年迈,但心机深沉,手段毒辣,深得四皇子信任,所以现在也就一直住在四皇子的府邸,鲜少外出。正是因为有此人在四皇子边上出谋划策,所以四皇子和诸多州县的地方官关系都十分密切。这样的好处便在于,那些地方官每年都会搜刮大部分的民脂民膏,转送到四皇子手中。” “继续说!”秦云蹙眉,对于四皇子的一些劣迹,他早就有所耳闻,但没想到他布线居然如此之广,难怪可以日日高枕无忧,纵情淫乐。 “除了这些之外,丹阳还有一处产业是四皇子手下的。” “你说是妓院?” “是的。”吴管家点了点头,“丹阳河边上的金凤楼便是四皇子手中的产业,据说,每年各地方官以及青帮都会用一些手段将地方姿色不错的姑娘送入金凤楼,当然,这些姑娘在辗转入金凤楼之前,会先送到四皇子手中供四皇子享受一段时间,待玩腻了后才会接入金凤楼,年年如此。” “看样子这四皇子这些年来也糟蹋了不少姑娘了!”秦云冷然。对于此等做事没有任何原则的人来说,他是最鄙夷甚至是瞧不起的。就算是皇子又能如何呢?难道就可以如此为非作歹吗?毕竟这天下,还是他老子的天下。 说到这,秦云不由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四皇子的所作所为,难道当今圣上真的毫不知情吗?秦云不相信。而如果知情却没有丝毫作为,秦云更加愤然。 “既然如此的话,也怨不得我们动手了!”说这话的时候秦云站起身,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厉芒。 吴管家自然能够感受到自家主子的情绪,他接着询问道:“那我们先从哪一块开始下手?” “先拆了他的金凤楼吧!”秦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绪稳定下来。 “明白。”吴管家点头。 “对了,吴管家,既然你替我父亲做了这么多事情,在丹阳各地布下了这么多的眼线,现在父亲将你交给我,那你手中的眼线,我是不是也应该知晓一些?”毕竟现在自己才是吴管家的接头人,如果吴管家真的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而自己却对手下的眼线毫不知情,那这线也就断了。 秦云可不想发生这样的情况。 吴管家显然也明白秦云的意思,他看了秦云一眼,“小侯爷请等一下,我这就将眼线的名单给您写一份。” “不必了。”秦云摇头,“你直接说吧,这份名单,只能留在我们的脑子里。吴管家,你明白我意思的。” …… 入夜。 今晚的夜空看上去深邃无比,就好像一道乌黑的大幕将星光全兜在了口袋里,不见天日。月亮也深隐在了重重阴云之中,只是随着云动偶尔露出辉芒。 尽管入夜,但皇宫却依旧可以看得清星星点点的火光。宫内的禁卫军高举着火把,分散开在宫内巡逻,尽管入夜,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懈怠。 相较于宫内,宫外却是一片的死寂和黑暗。 靠近宫墙的建筑大多是一些朝廷官员和王侯贵族的府邸,在朝中地位越高之人,他们的府邸距离王宫就会越近。 这已经成了楚国的一个规矩。 秦云还记得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和自己的哥哥坐在自家屋檐上,看着不远处如同一头俯卧着的雄狮一样的森森宫城。甚至于,他觉得自己还能够看得清宫墙上飘荡着如同烈火一般的旗帜。 此时此刻,秦云依旧没有入眠。他的确在宫城附近,却不在秦府别院里,而是在秦宅。 秦宅只是一个简单干净并且面积不大的别院,也算是秦治手中的一栋府宅。不过因为秦宅地段不佳,而且占地不大,一直被秦治弃着,只是安排了几个下人隔三差五过去打扫一番。平常的话秦宅也是空荡荡的,不会有人出没。 秦云独自一个人站在黑夜中,也不说话,也不点灯,仿佛要与黑暗融为一体一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道黑影急匆匆地从门外冲了进来,他们穿过了院子,直接出现在了秦云的面前。 “这么晚喊太子殿下前来一见,实在有些冒昧。”秦云转身,冲着自己面前的黑影行礼。 “嗯,没事。”太子摘下连衣的黑色斗篷,在黑暗中映衬出了那张略显苍白的俊脸,太子应了一声也没有说话,而是在房中四处扫视了一圈,“此处距离宫门极近,而且在宫墙一隅,算是较为隐蔽,不错,不错……” “的确如此。正因为思忖到这点,我才会将地点定于此处。相信只要往后太子殿下出宫的时候小心一些,自然不会被人盯上,发现你我二人的关系。” “嗯,那这样最好了。”太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看了秦云一眼,“说吧秦兄,这次约我想见是想到了对付老四的办法?” “四皇子行事乖张,要想对付他自然有千万种的办法,只是要看哪种方法最能带来最大的利益罢了。”秦云淡然。 “哦?看样子秦兄已经胸有对策了?” “嗯。不瞒太子殿下,的确如此。所以这次前来,是想和太子殿下借些东西。” “借什么?” “借太子殿下的一小队人马。”秦云的表情凛然,“不过太子殿下可以放心,这件事情我会把一切痕迹都抹掉的,四皇子自然查不到我们的身上。” “你想做什么?”太子蹙眉。 “想除掉大老虎,自然要先将老虎口中的牙齿一颗一颗拔掉才是。太子殿下放心,对于殿下来说,这不过一桩小事。等事后殿下便知我在做什么了。” 太子先是沉默,显然在思索,随即看了秦云一眼,“好!不过如今秦兄也是在为本宫谋事,也别说什么借了,到时候我会让子越亲自给你挑选十名身手非凡的护卫过去。放心,这十名护卫都是还没有入兵部军籍的,秦兄可以放心调用……”对于这点秦云倒是不惊讶。虽然楚国早就出过律法,上至皇子,下至文武百官都是不允许有私募兵勇之事发生的,不过作为一个太子,当今的储君,要想洗点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秦云就不客气了。”说这话的时候秦云还看了一眼立在太子身后沉默不语的侍卫子越。对于魏子越这个人,秦云还是有所耳闻的,楚国小有名气的剑道高手,最为擅长从云剑法,一剑变幻万剑。 “嗯,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本宫就先回去了。”太子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夜空。 “嗯,太子殿下小心一些为好。”秦云客套地说了一句,随即恭送太子殿下离开秦宅。待太子殿下和侍卫魏子越都已经走远后,他才从秦宅的大门出来,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八章 四皇子 往后的接连几日,楚国都被一场秋雨覆盖。 这场秋雨并不大,却连绵不止,打在脸上就好像是被棉絮轻抚而过。天空飘满了淡灰色的乌云,这些乌云不像夏至十分来临时的那般狂躁不安,更多的只是淡淡的云过烟过。 通往丹阳的古道上,一辆马车正徐徐驶着。也许是因为秋雨,也许又是因为还在丹阳数十里外的古道上,绵绵长路只有这一辆马车在驶着。马车的速度并不快,在有些泥泞的路上显得极为平稳。 赶车的是两个戴着斗笠的男人,男人并不说话,并且将斗笠压得很低,只是默默地赶着车。 秋雨连绵,不管地披打在男人的斗笠上,棉衣上,并且一点点地渗透进去。 马车上倒是时不时传出几声急促的呜呜声,像极了入春时分夜里落在枝头的丘灵鸟。要知道,它们的声音也是呜号凄婉的。 “啪!” 马车中忽然传来了清脆响亮的一声。 “贱妮子!”马车内也有两个男人,这话便是出自其中一个男子的口中。他看上去有些粗鲁,一脸的络腮胡子,身上的肌肉看上去也有几分壮硕。 “好了,不要太为难她们了。这些人要出问题了,大人那边我们可没法交差。”边上的人阻止汉子再有下步动作。 车内除了两个汉子之外,还有四五个被五花大绑着的姑娘,这些姑娘都是年到妙龄,看上去个个都有些姿色。她们的嘴里都被塞上了大团的破布,躺在马车的地板上说不出的凄婉。 “待会儿进城的时候别给我闹出动静来!哼哼,不然你们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下场的!”汉子继续威胁着。 这些妙龄姑娘身体都在不住发抖,其中一个女子的半边脸颊还红肿着,显然刚才挨了巴掌,她们的眼神中流露着的惊慌和绝望,像极了一只只兔子。她们是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怎样不堪的命运的,但正如此刻,她们的手脚都被紧紧缠缚着,无法反抗,无力反抗。 忽然,马车在轻吁一声后便停了下来。 “什么人?给老子让开!”赶车的男子骂骂咧咧地喊道。 车内的汉子掀开车帘,陡然看到在蜿蜒的古道上赫然站着一个人,此人一身青衣,手上还轻摇着折扇,手举油纸伞,显得潇洒非凡。 “下去看看!”车内的两个汉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其中一个从马车上随着赶车的人一并下车。 “喂,不长眼的东西!不要挡着大爷的去路!”汉子说话的时候兴许察觉到了异样,又或者是想震慑住雨中的青衣人,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摆出一副极为凶狠的样子。 青衣人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汉子距离他还有十步之远的时候,青衣人伸手做了一个手势。 蹭蹭蹭。 古代两边的树丛都猛地动了起来,五六道黑影直接冲将出来,并且极为默契地朝着马车而去。 “什么?!” 赶车人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面前的黑影以刀背击中脑门晕阙了过去。 “可恶!”当汉子意识到这是一场埋伏的时候,他整个人眼睛瞪得老大,此时回身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他大喝了一声,整个人朝着撑伞的青衣人继续冲去。在距离青衣人还有五步的时候,汉子已经挥斩出了自己手中的大刀。 而就在这个时候,青衣人将油纸伞向天一抛,油纸伞就好像是竹蜻蜓一般竟然先是上飞,紧接着才缓缓落下。而等油纸伞再次回到青衣人手中的时候,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汉子甚至没有看清楚青衣人是怎么出手的,他只感觉到了一道影子从自己面前掠过,紧接着便没有了意识。 “呃……” 汉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着眼睛,他依旧不知道自己怎么死在了对方的手下。不过他永远不会知道了,汉子倒地,溅起了一地的雨花。紧接着,雨水和血水便融合在了一起。 而此时,马车那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 五名身份不凡的黑衣人已经将三名男子都扣押在了古道边上,其中一个赶车的还昏阙了过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其中一个汉子意识到了恐惧,他不住求饶着,眼神显得极为惊恐。 “是啊大人,求您放过小的一条生路吧,小的也是奉了县大人的命令才做此等事情,希望大人们可以给小的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啊。” 青衣男子没有说话,他只是托着自己的油纸伞,缓缓转过了身子,“真庆幸你们不是我训练出来的人啊。”青衣男子摇头。 “嗯?”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显然没有明白青衣男子话语中的意思。 “如果是我的话,现在就不会给敌人如此多话的时间了!”丢下这句话后,青衣男子便上了马车,没再顾马车外的一行人。 五名黑衣人终于反应过来,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 噗嗤! 接连三声,紧接着便是倒地的声音。 东方赦上了马车,将油纸伞放在车厢一隅,紧接着很温柔地给一行女子松绑,而这个时候马车已经再次缓缓行驶了起来。 “放心,现在你们已经安全了。”东方赦露出了一个极为儒雅的微笑。 …… “东方大哥,事情都搞定了吧?”秦云看着东方赦,两个人坐在房内。此时桌上已经沏好了一壶龙井,秦云掀开壶盖,任由热气在房内翻腾。 “嗯。这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东方赦淡然笑着,“现在这几个女子我都已经安置好了,先让她们待在丹阳吧,等这次事情解决了,再送他们回去。” “嗯,东方大哥做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秦云点头。 半月前,东方赦已经回到了秦府,按照秦治的意思,东方赦现在也在帮秦云处理太子这边的事情。 “现在我们需要做什么?” “不急。”秦云给东方赦倒了一杯茶,龙井沉淀出来的茶水早已透出了琥珀般的翠绿,看上去极为正宗,“歇几日吧,看看四皇子那边的反应。” “嗯。”东方赦点头,随即轻抿了一口,“只是太子那边挑选过来的人手脚虽然麻利,但脑子还不好使。” “这个就要看东方大哥的了。”秦云笑了笑。对于东方赦此人,秦云的信心还是十分充足的,如果不是父亲极力雪藏的话,东方赦在丹阳甚至是整个楚国都可以大放光彩。除了强悍的武技和神出鬼没的身法之外,秦治自小便亲授东方赦御人之术,再加上东方赦本身极为聪慧,所以对于御人一块还是十分纯熟的。 “嗯,这个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往后出行你身边还是带上几个护卫吧,毕竟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是什么小角色。” “我明白的。”秦云眼神有些飘忽,“不过以四皇子的脑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联系到我呢?” 事实的确如此,当四皇子知晓古道上所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整个人先是懵了一下,随即很愤怒地将自己床上赤条条的女子踹下了床。四皇子是个身形极为瘦削的人,如果不穿衣服所看的话,他身上的骨头都隐约可见,好像只是被一副皮囊包裹着骨架一般。 而唯独他的眼神却十分传神,再配上那副鹰钩鼻,很难让人将四皇子想成好人。而事实上,朝中百官都是知道四皇子秉性的,好色贪婪,胸无城府,终究难成大事。 “可恶!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不知道那是进献给本王的吗?!”四皇子眼神中冒出了熊熊的烈焰,就好像要将面前通报的太监给烧成灰烬。 太监像是被四皇子的眼神给吓住了,他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地上,弓着身子将脑袋埋得很低。 “此事说来也是蹊跷,以往每次进献都十分隐秘,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到时间和路线,可这次不知怎么地,马车在十五里外的古道上就被截了下来,来人似乎早先便埋伏在了古道两侧,而且下手极为迅速,很快便结束了战斗。不过根据城防军那边传来的消息,马车最后还是进了丹阳城,只不过在进了丹阳城后便失去了音讯。”待四皇子穿衣后,权师爷已经从殿外进来,站在四皇子边上缓缓分析着。 权师爷看上去的确有些年迈,他的头发已近花白,脸上都布满了皱纹。不过兴许是师爷出生,权师爷身上依旧没有流露出年迈的气息,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极为精神。 “那就是说,有人暗中对本王下手?”四皇子的脸色非常难看,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没有人竟然如此大胆,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的确如此。”权师爷点头,“而且对咱们下手的人还十分聪明,至少目前都还没有查明是何人所为,现场没有留下丝毫的证据。不过四皇子放心,我已经安排段龙私下在丹阳打听了起来,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总是能够打听到马车在进入丹阳后,最后落在了什么地方!”权师爷不动声色,语气中却流露出了几分肯定和自信。 “嗯,这样最好了。”四皇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捏紧了拳头,在桌案上敲了一下,“哼!待查明是何人说为,我必然要让他知道得罪本人是有什么样的下场!” “那,青州知府那边呢?” “让青州知府继续给我找几个姑娘送来就是了,不过这次一路上要小心一些,让他多加派一些人手,若是还被人截了,哼!本王到时候连他一并整治!” “小的明白。”权师爷当即点头,“我马上修书一封送往青州,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估计要耽搁不少时日,还希望四皇子可以见谅。” “嗯,本王就勉为其难再享用一番手上的宝贝们了……”说这话的时候四皇子还露出了一副**的表情。 “嗯,四皇子若没有什么事的话,小的便告退了。”权师爷作揖告退。 在权师爷和地上那名通报的太监都离开后,四皇子转身回到了内厅。此时那名被四皇子踹下床的女子已经穿好了衣裳,正梨花带雨般地坐在床边上。她的眼睛通红,看上去伤心不已。 “宝贝儿,对不起,刚才是本王太粗鲁了。”四皇子抚摸着女子光滑的脸蛋,内心顿时升起了一抹怜惜之情。 女子沉默,表情中流露出了一丝哀婉和绝望。 “来,让本王现在好好宠幸你一番吧!”说这话的时候四皇子已经将女子按倒在了床上…… 第九章 金凤楼血案 太子是在四皇子之后才得知秦云此番举动的。 得知此事的时候太子正在书房看《汉典论》,此书虽然早已看了数遍,但太子依旧觉得每看一遍都可以得到新的见解。“忧民之所忧,乐民之所乐,不以苛捐杂税承民之重担,不以苟同律法束民之所愿,是为君王之道也,是谓大同之道也……”不知为何,每次太子读及此话的时候都感觉自己胸腔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可是这次,他却被自己的侍卫子越给打断了思绪。 “你是说,青州知府进献给老四的几名女子被人给截下来了?”问清楚来龙去脉后,太子先是轻蹙了一下眉头,不过很快便舒展开来,“好!好!好!” 连叫了三声好。 对于四皇子的恶行,太子是知情的。只不过碍于自己的身份,只是在暗中提点了老四几句,不过依照四皇子的个性,自然是将太子的话当作了耳旁风。而最为重要的是,太子明白,此事父皇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没有点破罢了。 如今秦云以自己做幕后黑手,做了如此一件大快人心之事,太子自然是极为高兴的。更为重要的是,此事说到底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啊!四皇子怎么追查都无法追查到他的身上来。 魏子越依旧绷着一张沉默冷峻的脸点了点头。 “秦云那边有传来下一步的计划吗?” “没有。”魏子越开口摇头。 “那就由他去吧,只要事情没有闹大,总是不需要我出面的。”太子定心,颇为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出好戏。他逐渐开始喜欢这种感觉,尽管事情的变化并非受他管控,但至少,他才是幕后最大的黑手啊! 秦云这边接下来倒是没有太大的动作,他整日来都握在侯府中也不出门,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东方赦倒是没了人影,而此次伴随着东方赦一起消失的,还有上次执行任务的五名黑衣人。太子殿下当初挑过来的十名护卫,五名被东方赦带走,还有五名则是被秦云安排蛰伏在了自己周边暗处,默默保护着自己的安全。 今日倒是无事,秦家两兄弟便相约准备去天香楼听听曲儿。毕竟流香姑娘谈得一手琴曲还是极为动听的。 秦云跟着秦阳两人刚出门,结果便遇到了一人从府外回来。此人书生打扮,看上去极为儒雅清秀,肩上还背着一个药箱,神情看上去倒是有些疲惫。 “霍大哥。”秦云笑着迎了上去。 听到有人呼喊,白衣书生抬头,赫然看到了正准备出门的秦云和秦阳。“原来是云弟和大哥啊。”书生霍祁梅笑了笑。 话说回来秦云确实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霍祁梅了,这个医术超绝的郎中自从上次从皇宫回来后,一直忙于奔走在集市之中,日日早出晚归,为丹阳城中那些看不起病的平民百姓义诊,所以神情中自然也会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疲惫。 “这是刚从外边回来?”秦阳问。 “是啊。”霍祁梅点头,随即看了二人一眼,“你们准备出门?” “这是自然。”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霍祁梅与秦云二人寒暄了几句后便折身入府,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对于霍祁梅此人,秦云倒是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虽然和东方赦步都一样同样贵为秦治义子,但霍祁梅此人平日里要么深居简出,要么就是在丹阳各地义诊,相互之间的交流极少,关系自然不会太紧密。 显然,从秦阳刚才对待霍祁梅的态度也可以看出,秦侯世子显然对霍祁梅只是保持着礼遇上的尊敬,并非有何交情。 “好了,我们走吧。”秦阳喊了一声秦云,随即两个人上了候在侯府门口的落轿,朝着天香楼而去。 等轿子落在天香楼门口,秦家两兄弟出轿被天香楼的嬷嬷迎上楼的时候,丹阳河边上的金凤楼不知怎么地发生了一件大事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凤楼便以丹阳第一青楼自居。毕竟明里金凤楼有强大的朝廷背景支撑着,特别是丹阳的京兆尹府晁清,极为给金凤楼颜面,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情,京兆尹府都可以为金凤楼摆平。暗里更是有段龙的青帮保护,若是遇到什么刺头儿的客人,待出了金凤楼,段龙便会招呼一些下手直接将人打残,搜刮一空。 当然,除了这些背景之外,金凤楼还有一绝,那就是姑娘的姿色。这里什么样式儿的姑娘都有,只要你出得起钱,娇柔的,狂野的,羞涩的,妩媚的……应有尽有。 丹阳大半风流之士都知道,金凤楼有个极为厉害的老鸨,名为秀姑。秀姑的年纪并不算大,三十出头一般,整日里花枝招展的,游走于富商大贾之间,魅惑的本事确实不小。当然,最为重要的是,秀姑“锻炼”姑娘的本事也十分厉害,至少金凤楼中的姑娘个个都是服服帖帖的,十分乖顺。 今日金凤楼和往常一般,一楼大厅早已坐满了客人,熙熙攘攘的,就好像白日里的集市一般。这边二楼全是客栈一般的房间,专供一些客人留夜或玩弄些小把戏。 秀姑站在二楼的廊道上,看着一楼大厅人满为患的场面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用口脂抹得很红的嘴唇还轻抿了几口,像是品茶一般。 忽然,大厅中央发生了一阵轻微的骚乱,紧接着便是自家姑娘的尖叫声。秀姑先是愣了一下,呆目光扫到大厅中央的时候,所有人都目光都已经聚集在了那里。 只见一个喝酒的客人口吐白沫,面目狰狞地瘫倒在了地上,并且逐渐失去了意识。边上的客人和姑娘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大厅的骚乱更严重了。 “怎么了?怎么了?”秀姑赶紧顺着楼梯而下,待到达事件所发生的地方时,周边的客人们已经混乱并且惶恐地冲出了金凤楼。秀姑丝毫没有懈怠,她蹲下身子,一边查探客人的情况,一边又焦急如簧。 “死了!” 秀姑整个人都愣住了。 “快,先抬到后院去!”秀姑给边上跟过来的两个汉子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趁着这个功夫,秀姑赶紧笑着冲边上的客人们喊道:“看官们别担心,这位大人呀,只是昏迷了过去,没什么大碍的。” “没什么大碍的……” 但是显然,这样的话在众目睽睽之下显然没有什么太大的可信度,客人们依旧停不下来,一边尖叫,一边惶恐地逃离金凤楼,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多呆。 看着金凤楼一片混乱地样子,秀姑才反应过来,金凤楼摊上事儿了。 “怎么回事?”顾不得前边的客人,秀姑连忙赶到后院,看着地上那名口吐白沫身体已经僵硬的客人质问着边上的姑娘。 “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名姑娘显然是吓坏了,“我,我们刚才正准备喝酒,那客人只喝了一杯,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酒里有毒?”秀姑蹙眉,这是她所能够想到的唯一解释。 想到这,他赶紧派人去取来了刚才那名客人所喝过的酒,只是,用银针试探的话竟然没有试探出来。“难道酒里没有毒?”秀姑又质疑起来,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了死人,事情不可能不到京兆尹府那边,秀姑转动着眼珠,开始盘算着待会儿如何作答。毕竟此事并非小事,虽然京兆尹府那边可以从轻发落,但至少还是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即便此事可以翻过去,但必然会给金凤楼带来一些影响,生意怕是不可能有往日那般好了。 “该死的东西!”秀姑想及此不由非常愤怒,她顺手就给了边上的姑娘一个响亮的耳光,紧接着穿着绣花鞋的脚狠狠地在死去的客人身上踢了两下,“事情看样子不好办了。” 果然,因为此事的严重性,已经有不少看官将事情告到了京兆尹府晁清的手上。迫于压力,晁清只能连夜带着自己手下的衙役赶往了金凤楼,甚至于还带来了仵作,准备验尸。 事情到了此处原本便不好处理,毕竟有很多看客都跟在衙役的后头,想看晁清如何断案。 晁清看着自己面前的秀姑,露出了难色。自从四皇子暗中将金凤楼开张到现在,晁清虽然没有拿四皇子太多的好处,但毕竟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而最为重要的是,晁清和秀姑到现在都还有另一层朦胧的关系,所以对于金凤楼的事情,只要不是太过恶劣,晁清自然不会多加理会。 但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一个客人,虽然目前还没有探明这名客人是因为金凤楼的酒中毒还是自身身体的问题,但晁清还是有把握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晁清给秀姑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安下心来,并且准备按照流程,将尸体和秀姑以及那名亲眼目击客人身亡的姑娘一并带回府中,“审讯”一番。 “秀姑还希望大人可以还金凤楼一个清白啊!”当着众人的面,秀姑声泪俱泣地说道。 “嗯,只要此事真的和金凤楼的姑娘们没有关系,自然无碍。”看着秀姑性感的嘴唇,晁清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真是一个老妖精啊!”晁清在心中回味着,想到待会儿可以在床上好好“审讯”秀姑一番,晁清便有些按捺不住了。 “行了,都散了吧!”晁清手底下的衙役喊道。 “啊!!”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散去的时候,金凤楼的后院忽地又传出了一声尖叫。 这次尖叫声依旧是从一个女子的口中发出来的,所有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都好奇地张望着。秀姑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进去看看!”晁清自然也不会包庇得如此明显,他当即派了两名衙役进到后院内部探明情况。没过一会儿,衙役便急匆匆地跑了回来,俯在晁清的耳边轻声说着情况。 “什么?!”晁清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秀姑。 秀姑当即便愣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京兆尹府晁清便带着所有的衙役冲进了金凤楼后院深处。 只见在后院深处,一个姑娘正瘫软在一口枯井边上,她的表情非常骇然,满脸的惊慌失措。 晁清甚至都没有管地上的那名女子,他赶紧吩咐自己边上的衙役就地找来了绳索,开始沿着枯井下探。 “晁大人,这是怎么了?”秀姑非常疑惑,她走到了晁清的边上,企图拉上晁清的衣袖。 “哼!你做的好事!”晁清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用力地甩开了秀姑的手,表情愤然。 渐渐地,衙役开始从枯井中搬出了一具具的“东西”来,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秀姑的瞳孔猛然放大,张大了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怎,怎么会?” 这一具具都是女尸,而且都是秀姑所认识的女尸,但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些原本已经被她掩埋好的女尸,竟然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家后院的枯井中。 轰隆! 秀姑感觉这天气沉闷得厉害,天空好像惊起了一声闷雷,直劈向她的脑袋。完了,都完了。秀姑这样悲哀地想着。 到了最后,枯井中统共挖出了七八具女尸,这些女尸很多都是尸骨未化的,这下子全摆在后院中,后院一时臭气熏天起来。 晁清不是傻子,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已经不是他所能够兜住的了。就算上边的主子动手,明面上至少要表现出为官者的清正廉洁。 “来人,给我将金凤楼的一干人等都带回去!” 晁清大喝了一声。 第十章 深夜遇袭 秦家两兄弟这边曲子还没有听罢,就已经听楼下的听客们传着金凤楼今天晚上发生的一些蹊跷事情,两兄弟不由都有些皱眉。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秦云面露惊讶。 “枯井藏尸?而且还有客人死在金凤楼?呵呵,有趣,有趣……”秦阳倒是笑了起来,紧接着他转身看了秦云一眼,“二弟啊,看样子金凤楼此次已经无力回天了,谁还敢再逛这样的窑子?” “也许吧。”秦云喝了一口桌上的清酒,酒香扑鼻,入口润喉,极为舒适,“大哥,我们还是安心听曲吧,金凤楼那边自有咱们京兆尹府的晁大人处理着呢。” “嘿嘿,早就听说晁清和那金凤楼的老鸨有些关系,这下子估计晁清也不好处断了。” “没想到大哥居然也会如此八卦。”秦云苦笑起来。 “也罢,不提了,反正和我们也没有什么干系。”秦阳住口,随即看了一眼楼外的月色,秋意已起,夜色微凉,“二弟,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听大哥的便是。” 两兄弟起身,转折下楼,付了银子后便离开了金凤楼,徒步折身回府。 此时可以看到江边依旧围满了许多人,看客们都在讨论今夜金凤楼发生的大事,喋喋不休,随处可听着。 两兄弟倒也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丹阳河畔,二人一路上也都在扯些寻常的话题。 从丹阳河到秦侯府还是有些脚程的,中间还需要穿过一条吴松街。吴松街是一条较为冷清的街道,白日里倒是有人流攒动,只不过到了夜里,就鲜少有人出没。不过两兄弟倒是没有什么担心的,毕竟在丹阳,还没有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对秦侯的两位小侯爷下手。 今日的吴松街看上去格外僻静,漫长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盏灯笼被挂在屋檐的一角随着秋风舞动着。 “看这时节,应该马上就要入冬了吧。”秦云忽然说道,他裹紧了自己的衣裳,看如今这种情况,大氅迟早是要披起来的。 “是啊,你体质不好,如今这种节气,更是不能冻着。”秦阳嘱托起来。 “二弟明白,多谢大哥关心。” “都是自家的兄弟,毋须如此见外。”秦阳摆了摆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秦阳发现秦云已经莫名地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二弟,怎么了?” 秦云还没有回答,夜色中,吴松街的两边已经陡然出现了十余名黑衣人。这些黑衣人的个头都十分高大,尽管全身黑衣遮体,但依旧无法遮掩住健壮的身板。 “嗯?”秦阳蹙眉,“哪里冒出来的一些不知死活的东西!” “是啊,真是不知死活!”秦云重复了一遍,语气却非常冰冷。他和秦阳二人站在原地还没有动,两边的黑衣人已经抽出了锋利的长刀,长刀在黑夜中泛着森森的白光,就好像覆盖上了一层秋霜一般。 这些黑衣人步伐十分矫捷,而且动作极为默契地朝着两兄弟而来,并且在瞬间封死了他们的所有去路。 “大哥害怕吗?”秦云问。 “二弟的人手就在暗处,大哥又有何担惊受怕之处呢?”秦阳淡然地把玩着自己手中的折扇,没有去看两边的黑衣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屋檐中忽然冲出了五名同样一身黑衣的护卫,这五名护卫直接挡在了秦云和秦阳的面前,以一敌二地与这些黑衣人拼杀在了一起。 也许是因为这些黑衣人还没有使出全力的缘故,一时之间双方竟然打了一个平手。 “大哥怎么知道我在暗处还藏了人?”秦云很好奇。 “父亲安排你所谋之事,我也是知道的。”秦阳没有看秦云的目光,只是在欣赏着这场打斗。显然,前来刺杀的黑衣人明显不知道秦云竟然在暗处还藏了人,一时之间竟然让秦云钻了空子。不过这些黑衣人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地,在知道秦云的后手之后,黑衣人下手的力道不由重了几分。 秦云暗中的护卫已经开始要支撑不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黑夜中出现了一道影子。这道影子的速度很快,其中一名黑衣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影子就已经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影子的右掌狠狠印在了他的身上,并顺势夺下了这名黑衣人的长刀。 噗嗤! 长刀直接将边上一个黑衣人的脖颈划开,鲜血直接飙射了出来。 看到这里的时候,秦阳的眼神中不由流露出了几分惊讶,“东方大哥的武技果然越来越强了!” “这个是自然。”秦云倒没有说话。 东方赦鬼魅般的出场顿时使得对面的黑衣人落入了下风,而与此同时,吴松街上再次出现了五名黑衣人。这五名黑衣人的动作也是十分迅捷,在参与到战斗中后,起先那十名黑衣人已经再也没有抵挡的力量了。 噗嗤! 噗嗤! 一个接着一个的黑衣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啧啧……”秦阳摇头,不过却和秦云一样表现得格外淡定,“二弟,你知道这些人的来历吗?” “大概可以猜到一些。”秦云点头,“放心吧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既然有人胆敢对我们下手,自然不能放他们回去的,不仅如此,没人能够找到这批人的……” “这样最好。”秦阳点头。 此时东方赦已经将长刀丢在了地上,紧接着十分淡然地走到了秦家两兄弟的边上。 “东方大哥。”二人都笑着和东方赦打招呼。 “嗯。这些人都有些身手,不过想对付你们,显然还不够份量。”东方赦摇头。 “有东方大哥在,就算谁来都是一样的。” “是啊。” “好了,客套话我们就不说了。”东方赦将目光转向边上,此时战斗已经到了尾声,“要不要留个活口?” “不需要。”秦云摇头。 “明白。”东方赦手势刚落,最后一名黑衣人也死在了护卫手中。 “东方大哥,剩下的还是要麻烦你了。”秦云歉笑。 “都是自家兄弟。”东方赦不以为意,紧接着吩咐手下的护卫开始清理起地上的尸体来。不得不说,太子挑选过来的这些护卫手脚还是十分麻利的,即便刚刚经过一战,有些人都已经负伤,但清扫战场的速度依旧不慢。 等秦家三兄弟一并离开吴松街的时候,地面上除了留有的血迹之外,再没有其他可究的东西。 翌日。 秋意已经越来越浓了,秦宅大院的那株红枫已经将落叶铺满了过道,从天空上看的话甚至会觉得这里飘满了火焰。 秦云站在红枫树下,把玩着一片火红的枫叶,脑海中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秦宅的门被抽开了一道缝隙,紧接着两道身影很快就闪进了秦宅大门。 “太子殿下。”秦云回身,冲来人行礼。 “嗯,秦兄不必多礼。” “今日喊太子殿下过来一见,是有两件事想和您禀报一番。” “秦兄是想说昨夜金凤楼发生的事情?”太子有些疑惑又有些喜悦地看着秦云,“昨夜金凤楼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想必是出自秦兄之手吧?” “这是自然。”秦云点头。 “只是我依旧不理解。”太子站到了秦云的边上。 “太子殿下只管直说。” “这一切你是如何设计的?老四虽然中庸,但他的手下还不至于蠢到将尸体藏在自家枯井中,若是被人揭发,自然无处可辨。” “此事说简单倒也简单。”秦云并不准备隐瞒,“为了将事情闹大,我早先便盯上了孙福。” 秦云所说的孙福便是昨夜在金凤楼的大厅饮酒而死的客人。 “我正是借孙福此人之死来将事情闹大。毕竟京兆尹府晁清和四皇子也走得比较亲近,若是寻常之事,自然明罚暗褒,既不会给人话柄,又不会让金凤楼有何损失。所以我便先安排一件不算大事的大事,让晁清先头疼一下,再借由金凤楼中的姑娘来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到后院。此刻,就可以让晁清挖出我早先便准备好放在枯井中的女尸了……” “如此说来?这个叫做孙福的人岂不是死得极为无辜?” “并非如此。”秦云摇头,“孙福此人自私自利,对家**女行为恶劣至极,而且也是金凤楼的常客,像这种人,又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呢?” 秦云的声音很轻,但却飘进了太子的内心。太子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过于小看面前的这个比自己年小几岁的青年了。 世间万道,谁又可以定夺谁的生死呢? 太子依旧心存怜悯之心,秦云却不会——他的心在十年前就已经冷了。 “可是,孙福的酒却是没有毒的。” “是啊。酒自然无毒,有毒的不过是他晚间吃的桂花糕罢了。”秦云冷笑,在孙福前往金凤楼之前,他总喜欢先在丹阳河边上的一家客栈吃些点心。马钱子这种慢性毒药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入到桂花糕中去的,以正常的情况,中此毒者会在两个时辰后才发作。 也就有了金凤楼中的那一幕。 “还有,枯井中的那些尸体是从何处来的?”越深究,太子越觉得整件事情虽然看上去顺理成章,但要完成却十分不简单。 “枯井中的那些尸体自然是金凤楼那些人所为的。对于一些从四皇子那边送来依旧不听话的姑娘,他们会采用各种折磨的方式,当然,万一弄死了,他们会用箱子将尸体装起来,再偷运到城外的荒山中掩埋。所以我才想到将计就计,直接将这些尸体在晚间时分差人小心地放到金凤楼后院的枯井中,再配合那名姑娘,一切自然就完成了。” “那名姑娘为何肯配合你?” 秦云看着太子的眼睛,“因为她们都是被逼才走上这一条路的啊。就算她们的肉体被人蹂躏了一千遍,一万遍。但她们的心思还是十分纯洁的,我想,在大部分姑娘的心底,都会想看到如今这一幕吧?” 每每想到四皇子背地里做的这些见不光的勾当,秦云胸腔就会一阵火热。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会作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这样一来倒也不错,如今金凤楼管事的人锒铛入狱,金凤楼遭遇此事,定然无法再维持下去。” “不过这样还不算完。”秦云摇头,“太子殿下可曾想过,只要四皇子想,今日没了一个金凤楼,明日丹阳便会出现一个银凤楼?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太子一愣,他明白秦云的意思。 “太子殿下放心,接下来您就继续看着这一出好戏吧。”秦云笑了笑,“不过此番喊太子殿下过来一见,还有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 “这是自然。”秦云点头,“昨夜我和我大哥秦阳自天香楼回来后,在吴松街遇到了一批黑衣人的刺杀。我想这件事情太子殿下应该还不知道吧?” “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太子蹙眉,“难道老四这么快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在背地里对他下手?” 秦云摇头,却未说话。 场面忽然沉默了下来。 “你是说?”忽然,太子蓦地反应过来,“是熊雷派人下的手?” “是谁下手我自然是猜不到的。”秦云笑笑,“我只是想谢谢太子殿下。” “此话怎讲?” “如若不是太子殿下暗中挑选的十名护卫,我想我和我大哥昨夜就已经血溅当场了。” “我明白秦兄的意思,这种事情,我想只会出现这一次了。”太子点头。 “那就有劳太子殿下费心了。” 二人继续寒暄了几句后,太子便带着自己的护卫魏子越离开了秦宅。穿过街巷,太子很快就绕到了宫门口,他的马车正停在侧门位上。 太子上了马车,魏子越坐在了马车外,拉起了缰绳,“太子殿下,我们现在是回宫还是去哪儿?” “去镇远将军府!”太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这几个字。紧接着,便沉默着不再说话。 第十一章 秀姑 将军府距离宫城也不算远,只不过并非是坐落在宫城外主道上,地段依旧有些偏僻。大家都说,圣上体恤熊大将军戎马一生,所以在调送回府的时候特意命人在侧干道上修葺了一栋将军府,图个清静。 当然,因为是将军府,所以府宅的面积还是较大的。至少在将军府的前院还有一个偌大的校场,专供往日里将士训练所用。 熊弼正在自己的房内来回踱步走着,显得极为焦急。他的右手伤口看上去已经快要痊愈,就连绷带都已经去除,只是任由断口处的伤疤自由脱落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断口伤疤令他奇痒无比,还是因为断手极为憋屈,熊弼近来的心情非常不好,情绪也经常失控。 是啊,他的右手已经没了。 他无法像自己的父亲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握长剑,意气风发。当然,熊弼这辈子原本就做不到那样,他只是不甘心自己的手就这么被人轻而易举地夺走。而目前为止,他所能够想到的,就只有那夜和他有矛盾的秦小侯爷秦云! 于是,熊弼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一个可以将自己所有愤怒都吞没的口子。因而就在昨夜,熊弼甚至都没有经过自己父亲的允许,便私自调遣了十名军下的将士,打扮一番后在吴松街埋伏秦云。 但是现在天已经亮了,十个将士却没有一个人回来。 不知为何,熊弼内心越发惴惴不安。 “世子!”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呼喊。 熊弼一愣,紧接着不耐烦地应了一声,“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家仆,他看上去气喘吁吁的,显得刚急冲冲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是那些人回来了?”熊弼激动地问道。 “不是的世子。”家仆摇了摇头,“将军喊你去一趟前厅。” “父亲?”熊弼张大了嘴巴,事情还是被自己的父亲给察觉了。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前厅响起,就好像一柄刀的刀背拍打在一块有弹性的肥肉上。 “你这混帐东西!”熊雷冲着面前的熊弼破口大骂起来,他的脾气素来不好,而且出生军旅,下手自然不轻,挨了一巴掌,熊弼早已被抡飞在了地上,“昨天晚上你做的好事!” “你这逆子竟然背着我作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你可知道事情会有多大的严重性!!”熊雷气都不打一处来。要知道,那些人的身份还是十分容易查清楚的,毕竟都是有军籍的,只要秦云愿意,将这些人送到京兆尹府甚至是刑部大堂,他们将军府暗杀秦侯世子的罪名就必然成立。 这对如今的将军府来说,可是晴天霹雳。 熊雷感觉肺都要气炸了,想他戎马一生,竟然会有一个如此不成器的儿子。想到这,熊雷眼中的怒火更加熊熊地燃烧了起来。 “父亲,弼儿知道错了……”熊弼露出了一副苦相。 熊雷还没有来得及继续教训熊雷,便看到一个家仆急匆匆地冲到了他的面前,“将军,太子殿下来了!” “什么?太子殿下来了?!”熊雷一惊,更加明白了这次事情的严重性。 要知道,往日里二人见面都是十分隐秘,太子还没有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来他的将军府,正因此,更能说明昨夜发生的事情所造成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毕竟早在秦云投靠太子殿下没有多久,太子殿下便将秦云的事情坦诚以待,自那以后,熊雷便对此事不再过问。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逆子昨夜竟然如此大胆,作出这样不过脑子的事情来。 等见到太子殿下后,二人连同魏子越三人已经将地点换到了后院的一个书房,虽然熊雷素来不爱看书,不过将这书房拿来招待客人,还是不错的。 太子殿下前来,熊雷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泡上了一壶最上品的大红袍,摆在了太子殿下的面前。 “熊将军,你是否应该给本宫一个解释呢?”太子开门见山。 “昨夜是小儿太过鲁莽了,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来,还希望太子殿下万莫见怪。”熊雷说话也不由没了底气。 “让我别见怪有何用?”太子冷然,“熊将军,此番若不是秦云护着你,现在那些人的尸身应该都已经躺在刑部大堂了吧?这个你是知道的。” “熊雷明白。”熊雷点了点头,“待日后熊雷必定亲自上门拜谢,也算是替小儿胡闹行为给秦侯爷以及两位世子多陪几个不是才行。” “嗯。熊将军,如今我们三人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呢,所以我还是希望平日里大家都能够和气一些,毕竟所谋之事一样,如若出了一些内隙,被小人给利用,那就不好了。” “熊雷明白。太子殿下可以放心,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再次发生的。”熊雷惶恐。 “嗯,以我们目前的身份还是不宜多待在一起,我就先行离开了。”太子喝了一口大红袍,随即起身,“这个大红袍味道还是不错的。” “如果太子殿下不嫌弃的话,我现在就让人给您备上几斤。” “还是不必了,熊将军留给自己吧。”太子摇头,紧接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啪嗒! 桌案上的茶杯被一扫而落到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成了一地碎茬。 “可恶!金凤楼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晁清干什么吃的!”四皇子感觉自己现在气得头顶上都要冒烟了,先是青州知府那边送过来的姑娘无缘无故被劫,再是金凤楼因为枯井女尸而被迫查封,四皇子感觉自己今年运势十分不吉利。 “段龙那边什么情况?查到马车最后藏在什么地方了吗?”四皇子问。 “还没有。”权师爷站在四皇子的边上,“下手之人踪迹极为隐晦,这远不是段龙可以查到的,而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金凤楼也是被同一拨人所致的!” “那究竟是什么人?!不知道金凤楼是本王的吗?!!” “四皇子先别动气。现在不但是段龙,就连晁清那边也在借查案为名暗中帮四皇子打探究竟是何人所为。我想那人最终还是料错了一点,晁大人也是我们的人。此事既然是晁清在断案,那么很多事情自然是我们说了算的。”权师爷不动神色。 “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贱骨头竟然咬着本王不放!” “那金凤楼那边您准备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四皇子冷笑,“这还不简单?让晁清暗中把秀姑那个老婆子给弄闭嘴就行!现在这种情况,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万一不小心再咬着咱们,总是不好的。” “依老朽来看,秀姑此人还是可以先留着的。”权师爷点头,“毕竟现在事情还在京兆尹府的可控范围内,只要晁清这边将案子拖一拖,罪证再模糊一些。毕竟只是说在后院枯井中发现了几具女尸,影响了金凤楼的声誉,但还是可以改得。相信只要拖的时间够长,长到这丹阳的老百姓都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那么金凤楼不要也罢,待来年开春,丹阳河结冻的时候,再立一个银凤楼出来便是。” 四皇子转动着眼珠,随即拍手叫好,“权师爷果然聪慧过人!好,那秀姑那个老婆子就先留一留,倘若事情真的兜不住了,再杀了她也不迟!总之,我是不会让她说话的!” 秀姑显然是不知道四皇子心思的,此时她已经被囚禁在了京兆尹府的大牢中。毕竟此事事态极为严重,就连晁清也不敢过多包庇,只得先将秀姑囚在大牢中,金凤楼一干人等则是在官府的监督中候审。 囚牢的生活对于秀姑这样的人来说不由有些折磨,她穿着白色的囚服,一个人披头散发地蜷缩在牢房的一隅。也许是因为天牢潮湿阴冷的缘故,秀姑的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光泽,没有精致的妆容,整个人看上去宛如老了十岁。 秀姑双眼空洞地,这一次在囚牢中呆了三天,她已经隐隐感觉到和先前之事所不一样。至少,晁清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那个老男人,每次求欢的时候总是那么主动,但一旦真的遇到些什么事情,却躲得如此之远。 想着这些事情,秀姑不由入了神。她开始慢慢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时光,和每个被四皇子所糟蹋过的女子一样,秀姑在十年前就被送到了四皇子的面前。那个时候四皇子还小,只有十六七岁,但对于秀姑这样的女人却充满了狂热。 秀姑永远都记得,自己被几个大汉绑了起来,等自己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四皇子的床上。 后来,秀姑便堕落了,开始接受适应现在的生活。 是啊,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她在四皇子手中噩梦般地生活了一年,终于,在遭到四皇子厌恶之后,秀姑被抛弃离开了宫城,安排进了金凤楼…… 秀姑忽然感觉自己一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先是被折磨,后来便将这种折磨千倍万倍地报复在了比自己年轻的姑娘身上。再后来,就成了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当有人需要自己膝下承欢的时候,自己便还算有些地位。当无人需要自己时,自己又算什么呢?秀姑迷茫了。她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恶魔,专门折磨别人,一个便是现在的自己,专门折磨自己。 秀姑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她知道自己对于四皇子还有价值,她相信,四皇子不会就这样把她丢在牢房中的,对了,还有晁清! 是啊,既然有人会来救自己的,那干嘛还要胡思乱想呢?秀姑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冷笑起来,将自己刚才所有的念头都驱逐回了自己内心深处。 “吃饭了!吃饭了!”就在这个时候,狱卒敲了敲牢门,紧接着便将一碗看上去较为丰盛的饭菜放在了地上。 尽管现在还不知道外边的大人们会怎样处决,但秀姑在监牢中的待遇还是不错的。秀姑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走到了牢门口,蹲下来将地上的饭菜端起来吃了两口。 不过在牢房中胃口一直不好,秀姑吃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将饭菜放到一边后,她便继续靠到了墙角,准备小憩一会儿。 忽然,秀姑感觉到了胃里传来了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她张大了嘴巴,整个人捂着肚子显得极为痛苦。再后来,秀姑的嘴角已经开始溢出了鲜血,她的额头也已经因为疼痛而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秀姑的眼睛瞪得老大,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肚子正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这团火焰就好像要融化她的躯壳,将她身体都烧成灰烬。 再后来,秀姑便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要死了吗?”这是秀姑在人世上最后一个念想。她甚至来不及猜测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自己的命。 四皇子? 可是,又为什么呢? 第十二章 拔齿 12. “禀告大人,秀姑已经死了!” 此时牢房中站着十几名衙役,这些衙役都低着头,围在死相狰狞的女尸边上。 仵作验完了尸体,摇头将事实告诉了边上脸色铁青的晁清。 晁清脸色差是有道理的,就在今夜,他刚刚得知四皇子那边传过来的密报,此事虽然造成的轰动很大,但秀姑还是可以暂时留一留的,倘若此事真的兜不住了的话,再将秀姑处理了便可。但是现在,四皇子那边还没有下命令,秀姑竟然就被毒死在了狱中,而且还是在守卫森严的牢狱之中被毒死。 晁清的老脸有些挂不住了。 “她是怎么死的?” “回大人,她中的是剧毒鹤顶红,应该是有人事先便将鹤顶红掺入到了饭菜中,所以才导致她毒发而亡。”仵作分析着。 晁清蹙眉,“今夜是何人给秀姑送饭的?” “回禀大人,是赵苟。”边上一名衙役应道。 “那赵苟人呢?”晁清接着问。 “现在已经不见了。” “混帐东西!”晁清大怒,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京兆尹府天牢中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显然,虽不知衙役赵苟是谁的人,但如今秀姑死在了天牢中,此事必然成了悬案,而且要知道,牵涉的人命实在太多。一旦将此事闹大,再被人查到了个中联系…… 想到这,晁清的眼睛猛然瞪大,他的脊背传出了一阵恶寒。 他终于明白过来了暗地里那人的真正用意。 “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衙役冲到了晁清的边上,“大人,刑部尚书公孙大人来了!” “什么?!”晁清感觉天旋地转一般,整个人一个趔趄,若不是边上眼尖的衙役扶住,恐怕晁清此番就要摔在地上了。晁清万万没有想到,刑部这边动作居然会如此迅速。他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不过从刑部尚书公孙大人迈进京兆尹府的这一刻,晁清便知道,自己已经完了。 如果说枯井藏尸还不足以将事情闹大的话,那么秀姑的死也足够了。毕竟作为金凤楼的主犯,秀姑一死,此案自然会成为悬案。而明眼人都会猜测,是有人想杀人灭口,让秀姑无法开口抖落出身后站着的人。 这样一来,事情在所有人的眼中就变得更为复杂。 而首先第一个会被追查的,便是晁清本人。不为别的,秀姑死在京兆尹府的天牢中,晁清本来就难辞其咎,再加上他和秀姑那些容易被查知的事情,矛头自然会集中在他身上。 京兆尹府大堂。 此处原本就是晁清断案之处,所以大堂看上去极为森严,而在大堂中央,高高悬着一块刻有“高堂明月”的牌匾。 牌匾之下,赫然站着一个穿着官府的老叟。 公孙瓒如今已近花甲之年,是六位尚书中最为年迈的一位。但朝中众人皆知,公孙瓒也是尚书中最有威望的一位,身正根清,在朝中从不结党营私,滥用职权,而且行事果断干练,从不拖泥带水。 故而人送字号“清竹”。 此时公孙瓒的边上站着一应刑部侍卫,这些人个个表情冷然,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从地府放出来的恶鬼。 “公孙大人!”从天牢赶至大堂的晁清表现出了一副慌乱的样子,他赶紧加快了步子,在公孙瓒面前作揖行礼。 毕竟以官职来论,京兆尹府不过从三品,尚书却是正二品大员。 “嗯!”公孙瓒点头,随即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晁清,“晁大人好本事啊!” 语句虽短,但却让晁清感觉到了公孙瓒话语中的威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晁清甚至感觉自己额头上的冷汗都在不断直冒,后背也已然湿透。 “不知公孙大人此话何意?”晁清低头,不与公孙瓒有眼神上的接触。 “哼!你说何意?”公孙瓒冷哼一声,“昨日金凤楼的案子不知晁大人审查得如何了?金凤楼的老鸨秀姑呢?本官现在就要见她!” 果然来者不善! 晁清把头埋得更低,“回……回大人,秀姑已经死了……” “什么?”公孙瓒蹙眉,神情也更加冷漠,“怎么?本官今日刚到,秀姑就死了?这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的确是下官办事不力,昨夜秀姑在牢中被人……” “大胆晁清!”公孙瓒厉喝一声,大堂上忽然静得可怕,京兆府尹的衙役们似乎都很惊讶公孙瓒如此年迈的身体居然还可以爆发出如此凌厉的清喝。 “你当真以为本官惘然不知吗!”公孙瓒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看着躬在自己面前瑟瑟发抖的晁清,“难道你还敢告诉本官,金凤楼一案和你没有任何瓜葛吗!” 早在今早,公孙瓒便得到了一封密信,这封密信将金凤楼一案的所有来龙去脉都讲述得一清二楚,甚至还将涉案的人员名单都写在了信件当中。公孙瓒不是傻子,他也并非朝堂中人为之利用的锋剑。只不过此事所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各地良家女子被逼为娼,官官相护…… 想到这,公孙瓒当即大怒,穿好官府便赶赴到了京兆尹府。 只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晁清不敢回话,秀姑一死,自然会被人联想到是背后之人杀人灭口的行径,而这一切,自然让人无法将晁清撇清关系。 “来人!” “在!”边上的刑部侍卫冰冷且统一地应了声。 “将京兆尹府晁清以及金凤楼一应涉案之人给我押回刑部,本官倒要好好审问,看看这里边究竟藏了多少把戏!”公孙瓒面色铁青,而随着他的这一声厉喝,边上的刑部侍卫已经毫不留情地将晁清的乌纱帽摘了下来,一人分别紧紧箍住晁清的一只手,将晁清架了起来。而其余的刑部侍卫则是奔向了京兆尹府大牢,将金凤楼其余的涉案人员带出来。 晁清面如死灰,在被带回刑部之前,甚至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他哀叹了一声,神态看上去甚至老了十岁。 一步错,便步步错矣。晁清想着,眼神中生机全无。 荆历二十七年冬。 刑部尚书将金凤楼一案全部案情以及大小所有涉案人员名单都呈报到了陛下面前,顿时朝野震惊,朝中百官自然都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正常的妓院,背后竟然可以牵涉出如此多的官员来。 陛下勃然大怒,命刑部尚书公孙瓒将京兆尹府晁清乃至丹阳周边各郡县的知府冬日问斩,以慰荆楚民心。 当然,同时被斩首的还有金凤楼的一应涉案人员,金凤楼自然也早在公孙瓒调查伊始就已经被查封,原先的那些姑娘们也都得到了一应抚恤,被送回自家故乡。 此案也正因涉及到了朝中官员,影响重大,故被史官记载在了史册之中。 啪! 屋内火盆中放着的竹节忽然爆发出了轻响,原本暗下去的火苗也似乎跳动了一下。 现在已经是入冬,天气冷冽了起来,早间晚间丹阳都被寒霜覆盖着。密闭的屋内倒是有几分暖意,而正有二人围着火炉取暖。其中一个年轻人看上去有些畏寒,尽管是在屋内都披着厚实的大氅,而且脸色看上去也没有了血色。 秦云是极为讨厌冬天的,他素来身体不好,寒气容易侵袭入体,每年入冬时节他的手脚都是极为冰凉,整个人倒像是一个冰疙瘩。 魏子越正恭敬地立在边上。 “太子殿下,不知此招可否令你满意?”问这话的时候秦云正用手缓缓拨动着火盆内的炉炭,也没有看太子的神情。 “金凤楼一案,牵涉之广甚至是本宫都没有想到的。”太子摇头,面部却露出了喜色,“不过却也是好事。” “我也没有想到公孙瓒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收集齐了证据,将事情呈递在了圣上的面前!” “不过我想公孙大人可以如此之快地将此案审结,秦兄应该在背后出了不少力吧?” 秦云倒没有否认,他对上了太子的眼睛,“不过终究还是有些失望。此案已经闹得如此轰动,没想到我们的陛下竟然还能够将四皇子给瞒下来,毕竟此案公孙瓒只审到了晁清这个京兆尹府的身上。” “这是自然。毕竟此事已经涉及到了皇家的颜面,倘若让天下人知道了此案和我四弟有最为直接的关系,皇室的脸面早就丢尽了。父皇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不过这次四弟也得了惩罚,禁足宫中三个月,反思己过。” “太子殿下觉得这样也算惩罚吗?”秦云冷笑。 太子一愣,“秦兄的意思是?” “当今陛下圣明,自然早就洞悉四皇子的这些破事。可为何陛下一直不处罚,而是等到东窗事发了,才意思性地惩罚了一番?若是陛下早就阻拦,如今也不需要这般遮掩了。相信会有很多的姑娘可以不被牵连受累……” 秦云神情冷然,内心却早已风气云涌。此次金凤楼一案审结,近些年来从各地陆陆续续送来了六十七名良家女子,其中有十八名女子因坚贞不屈而被活活折磨死,大多数尸体便被遗弃在丹阳城外的荒山中,而剩余的,都无奈选择了屈服,在遭受完四皇子的蹂躏后,继而被送到金凤楼接客。秦云无法想象的是,随着这些女子被强行送入丹阳,各州府又有多少良家被活活拆散了呢?在当今陛下的眼中,这些百姓的灭亡,难道真的不如所谓皇室的颜面? 秦云不敢想象,他并非悲悯,只是冰冷的血管中偶尔还是会流动着一些被炉炭温暖的血液。 太子微微叹息,“我自然知道秦兄话里的意思,不过事到如今,也实在没有办法。公孙大人已经将刑部侍卫连着一些禁军侍卫都派遣了出去,护送这些姑娘回乡。或许她们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了,但至少她们还活着。” “可是,活着又能怎么样呢?”秦云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一步秦兄准备做什么?” “做什么?”秦云的表情有些冷淡,“自然是接着拔掉四皇子这只老虎的牙齿。不过想来,四皇子不过一只纸老虎,真的要对付起来,也不过轻而易举罢了。对于太子殿下来说,真正难以对付的,不过另有其人……” 第十三章 走私 丹阳皇宫占地极为宏伟,而且守卫十分森严。往日里宫内都会有禁卫军来回巡防,提防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白日里看,皇宫总少了几分暖意,暗红色的火络石堆砌而成的宫墙看上去像是干涸的血迹凝固而成的一般。 阳光下,宫城楼顶的琉璃瓦泛着淡淡的七色光芒,企图是要冲淡宫墙的这一抹冷意。 兴许是天气的原因,宫内尔今只剩下梅花正挂满枝梢,有的枝梢上甚至只是一些待放的花苞。赏梅花总是无趣的,不过宫内还是会有些贵人愿意用这些梅花的花苞来酿制梅花酒。 梅花酒倒是属于一种清酒,而且只能用花苞,不可用花瓣。酿制出来的梅花酒总是会带着一抹淡淡地梅花香气,当然,还有冬日的节气。所以没到这种花苞挂满枝梢的时候,宫内总会有一些宫女小心翼翼地摘着树上的花苞。 步都冷然地扫视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收了回来。作为秦治的义子,步都平生素来缄默冷漠,他一袭黑衣,背后还绑着一把宽厚的大刀。不知为何,步都的身上总是能够让人感受到一股战意,熊熊的战意。 也正因此,步都的存在是这些禁卫军所不能忽视的。不过这些年来,不少禁卫军在步都的手底下吃过了苦头,也就没人再敢挑战这个玄冰一样的男人。 步都目光回扫,终究落回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亭子中。 暖冬,二人正在亭内专注地下棋。 其中一人身上并未穿着官府,而是素色锦衣,身上还披着一个灰色大氅。另一人看上去倒是要年迈一些,他的两鬓早生白发,看上去就好像是落上的几点斑白的残雪。他的脸上也布满了皱纹,岁月俨然在他的脸上刻画出了痕迹。 略微有些年迈的男子身穿一件淡金色的龙袍,九爪金龙在衣袖之间仿佛活着的一般不停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它或许还在说话,在怒吼,在震慑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年迈的男子眉头轻蹙,看上去已经入神,他的手中还捏着一颗黑子,看着黑白交融的棋盘踌躇。 “啪!” 他终于将手中的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陛下,你输了!”对面的秦治表情倒是极为淡然,在他落定了之后,秦治不紧不慢地跟上了一个白子,顿时棋盘上的局面就清晰了起来。黑子就好像是一只洪荒巨兽,企图冲破牢笼,但白子更像是一柄锋利的长剑,极为明显地将黑子分划成了两块,阻断了去路,仿佛是斩断了巨兽的身体。 “看样子这辈子棋艺也无法超越你了。”楚帝叹息了一声,不过虽是叹息,他的表情却随着一局结束而舒缓了起来。 两个人并未继续下第二把,边上的老太监已经很机灵地将棋盘撤开,送上了一壶正沏好的热茶。随即屏退了边上的所有人,自己也跟着退出了亭子。 “陛下日夜心中都有所思,自然不能像我一样心无杂念地下棋。”秦治摇头,很谦卑地说道。 “秦治啊,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楚帝忽然问。 “应该有三十二年了。”秦治将一个淡绿色的翠玉茶杯放到了楚帝的面前,紧接着倒上了一杯滚滚热茶。 滚滚茶香顿时在亭子中弥漫了开来。 “是啊。那个时候我们倒是自在,满宫地跑,跑累了就树上的果子吃,现在倒却是有些怀念这样的日子来。”楚帝感叹。 “是啊。毕竟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有很多事情,总是会和先前不一样的。”秦治不动神色,微微抿了一口浓茶。 “的确如此。不过现在整日思虑之事太多,偶有闲适的时候,我便会想到先前的一些快活日子。”说到这的时候楚帝倒是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他微闭合了一眼,“现在事情进展得如何?” “一切自然都是顺利的。” “哦?”楚帝微微有些惊讶,“没有什么变故?” “若云儿那边真会让事情出什么变故的话,他也枉做我的儿子了!”秦治的信心倒是十分充沛。 “嗯,这样倒好。此番也算是借力给铭昭提一个醒儿,皇子昏庸,就算朕不动手,万民百姓眼里也是揉不得沙子的!”楚帝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厉芒。 “固然如此。” “秦治,你说我如此大费周章,其实都还不如我自己的一纸诏书。朕,算不算是一个虚伪的人?” 秦治沉默,回避开了楚帝的目光。过了许久,“任何事情总是需要一个由头的,陛下也一样。真因为您是陛下,一举一动都在百官万民的眼里,更加不能特立独行。但倘若事情真的有了由头,陛下处断起来自然也更容易一些。” “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才懂我的心思了。”楚帝叹息,目光越过了亭子,越过了宫城,好像是飘到了城外,又好象是飘到了天空中。 同在宫城屋檐之下,四皇子却显得十分愤怒。就在刚才,他将自己床上的女子狠狠蹂躏了一番,听着女子娇柔并且痛苦地声音,四皇子感觉自己得到了巨大的满足,又好像是得到了宣泄。 而在宣泄过后,一切依旧如此。 此时他已经整理好衣装坐于大殿之上,权师爷立在他的边上。 金凤楼一案如今是闹得沸沸扬扬,晁清一干人等过几日便会被问斩,丹阳的百姓都等着看这处好戏。而作为始作俑者,四皇子如今的脸色极为难看。 “有消息了吗!究竟是何人在暗地里对本王下手!”四皇子咬牙切齿地说着,身体都紧紧地绷着。 “还没有。”权师爷摇头,脸色同样难看。 “没用的东西,追查了这么久居然还没有追查出来,本王养他们有何用!!”四皇子大怒,整个人都已经站了起来,手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在案板上狠狠地拍着。 “四皇子息怒。”权师爷看上去倒是冷静异常,“胆敢和您作对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小角色,要追查起来自然也是有些难度的。现在金凤楼已经跨了,晁清也将要被问斩,我们在朝中原本就没有什么势力,如今更是岌岌可危。不过依老朽看,还有一点如今都是十分不明白。”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四皇子表情有些不耐。 “四皇子在朝中素来低调,按理来说,也不会得罪什么人物,那么对我们下手的人,究竟怀揣着怎样的心思?” “不说打着什么心思,若是被本王知道了,定然要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四皇子申请狠厉。 “对了,段龙那边没有出事吧?” “青帮那边一切倒是比较正常,毕竟青帮和金凤楼甚至是晁清都没有什么瓜葛的,而且您也知道,有黑叶先生在背后谋划,这一块总是出不了问题的。”权师爷点头。 听到这话的时候四皇子不由表情舒缓了一些,金凤楼那边事小,对于他来说,青帮段龙那边只要不出事,一切倒是依旧。但若是被父皇知道了…… 想到这,四皇子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另一边,民宅之中。 “青帮那边暂时有什么动静吗?”秦云看着站着的吴管家问道。 “暂时还没有动静。自从金凤楼这边出事之后,青帮的行迹就低调了很多,也不再派人搜寻那些姑娘,只是在自保。”吴管家躬身,将自己所得知的消息说了出来。 “嗯,查到青帮利用漕运走私什么了吗?”秦云追问。 “一切都查明白了。” “什么?” “是纹铁!” 秦云蹙眉,纹铁是用来打造上等战刀和铠甲的,而且用纹铁所打造出来的装甲不但实用性高,而且重量远比同等用凡铁甚至是精铁打造出来的装甲更轻。要知道,尔今楚国第一轻骑——云骑便是装备着纹铁所打造出来的战刀和铠甲。正因为纹铁的特殊性,所以如今楚国所有的纹铁矿都被死死掌握在了朝廷的手中,一分一毫都核查在了国库当中。 秦云怎么也没有想到,四皇子竟然如此大胆,撇开金凤楼的事情不说,倘若走私纹铁的事情真的能够究查到实际性证据的话,四皇子就算完蛋了。楚帝决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作出此等滔天大事来。 “能查到最后走私到什么地方吗?”秦云内心隐隐一动。 “这也是最为奇怪的地方。”吴管家看了秦云一眼。 “此话怎讲?” “青帮基本三个月便会走私一次,顺着丹阳河漕运,走私的纹铁会过中州、冼州这两个地方,最后会到青郡。然而到青郡的时候,所有的纹铁便会消失在城中码头。我派了不少人在三城中搜寻消息,但只能查到青郡便断了线。”吴管家摇头。 “看样子四皇子对于这方面手脚做得倒是干净!”秦云冷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好好搜查一番,明日我会和父亲说一声,让父亲也在暗中加派一些人手去青郡调查,倘若说走私的纹铁真的被安置在了青郡,总能够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如若真的有人敢接这些纹铁的话,那么又是什么人呢?这些人拿纹铁是想做什么?秦云蹙眉,他发现自己越往内深究,事情便越发不简单起来。 “明白。”吴管家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小侯爷,那青帮那边现在准备怎么处置?” “先派人监视段龙就行了。”秦云淡然,“如果最后能究查到青帮走私纹铁,并且幕后主使就是四皇子的实质证据,自然是最好的。但是,倘若此事真的做得密不透风……就只能先将青帮的势力从丹阳连根拔起了!吴管家,按照我先前和你说的先去部署吧。” 说到最后秦云挥了挥手,吴管家躬身退下。 这偌大的房间,只剩下秦云一人。 第十四章 陶荃 然而整件事情调查起来秦云却发现,纹铁走私并非有自己想象得这么简单。吴管家甚至是秦治都加派了人手赶赴青郡,甚至连途径的中州、冼州都尽全力搜寻了一圈,然而却依旧无法查出那么一大批纹铁究竟被运送到了什么地方。 毕竟此时距离段龙下次走私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秦云可不愿等到来年的开春。毕竟事情拖得越久,对于他来说总是不利的。 书房内。 秦治看着正围坐在火盆边上暖手的秦云,神情看上去倒像是淡然无比。 “昨日我已经把撒在青郡、中州和冼州的人全部收回来了。”秦治首先开口。 “哦。”秦云点头,像是预料之中一般。轻应了一声后,秦云便顾着自己低头取暖。现在天气已经越发冷冽,天气也阴沉得厉害,相信过不了多久荆楚就能够迎来一场大雪。 “你早就知道?” “嗯。父亲不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的人,既然有人胆敢收纹铁,而且还是和皇子打交道,身份自然不易被查出来了,甚至说,并非我楚人所做都有可能。”秦云拨动了一下火盆内的炉炭。 “不过这条线还是不能放了,青郡那边还是要查的,毕竟每批从丹阳出去的纹铁就算不是藏在青郡中,也是从青郡再转陆路出去的,倘若多跟进一些时日,总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父亲的意思我明白。”秦云再次点头,“不过现在青帮那边要怎么处理?这些日子来段龙倒是安生得很,显然四皇子那边也给了授意。” “不急。”秦云走到了窗边,看了一眼阴霾的天空,随即将书房的窗户关上,“现在已经冬天了,你身体不好,还是等过完这个冬天再来对付那边也不迟……” 秦云蹙眉,“父亲的意思是?” “还记得为父教你的吗?对付敌人,不动则矣,若是要有所动作,必然要一击让对方毫无还手之力!”秦治的声音很轻,落在秦云的耳里却以为沉重。 “云儿明白。”说完这句话后,秦云便起身,将挂着的大氅披在自己身上,随即和秦治作揖,开门离开了书房。 看着秦云离开,秦治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火盆边上,他的目光在炉炭中游离着,看上去着实有些不真切。 半个月后,丹阳终于迎来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这场大雪从前日深夜便悄然飘落,一直到了翌日的晌午时分才落停。正因如此,丹阳看上去如同披上了一件洁白的大氅一般。稚子们已经围在了街巷里头打起了雪仗,欢笑声不断穿透云层,飘向远方。 如今年关将至,上至朝廷百官,下至黎明百姓都显得十分忙碌。毕竟各家各户都是要置办年货的,而朝廷百官也是需要趁着这个时候相互之间多走动亲近一些,也算在朝堂上有个照应。 历年年关,陶荃也是十分忙碌。作为水路漕运使,陶荃掌管着丹阳河的一切水利,从货运到渔利,只要和丹阳河牵扯得上关系的,都是陶荃在管理。不过陶荃的官职不大,水路漕运使在朝中不过正六品的官职,连朝堂都上不去。 正因为如此,陶荃往年都会给户部各位大人送礼,虽说水路漕运使并非户部的官职,但和户部却有着丝缕关系,为了能够早日升官发财,陶荃也就只能先破财。 不过水路漕运使也算是一门有油水可捞的官职,毕竟来往商船甚至说漕运货品,都是需要先过陶荃这一关的。 “大人!”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何事如此毛毛躁躁的?”陶荃蹙眉,有些不满。 “丹阳侯世子秦云前来求见!”下人如实禀报。 “秦云?”陶荃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多年过来,陶荃都和秦侯是没有任何关联的,毕竟双方品级相差太多,陶荃就算有心巴结估摸着连秦府大门都进不去。然而就在现在,秦家世子竟然前来拜访,陶荃怎么都有些想不透。 “快!”陶荃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便服,随即一路小跑朝着府门而去。虽然秦云在朝中没有官职,但丹阳侯世子这个名号,就足够陶荃亲自迎接的了。 待陶荃赶到门外的时候,赫然发现了府外停着一辆货车,两个下人正从货车上将一个大箱子给装卸下来。而在货车边上,赫然站着一个披着洁白大氅的青年,青年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一双手也因为寒冷而缩在大氅内。 “丹阳侯世子大驾光临,陶荃有失远迎,实在抱歉!”陶荃一眼便认出了秦云,随即快步走到秦云的边上,作揖行礼。 官场上的这些作派秦云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趁着陶荃行礼完后秦云赶紧伸手扶起陶荃,“陶大人太客气了,是秦云不请自来,多多冒犯了。” “秦世子哪里话。”陶荃作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此处天冷,我们还是屋内说话吧!” 秦云点头,和陶荃二人并排走入府中。 很快,两个人走到了陶荃的书房。此时已经有下人在二人之间放上了一个火盆,火盆上的桌案上也已经沏好了一壶热茶。 秦云也不说话,伸手探入到桌案下烤火。火盆内的炉炭冒着一股股的热意,让秦云觉得极为舒适。 “不知道秦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见秦云也不说话,陶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毕竟秦云此番前来还带着一箱子的厚礼,若说没什么事,陶荃也不相信。 “陶大人果然心直口快啊!”秦云笑了笑,待身体稍稍有些暖意后,他才将身上披着的大氅解开,叠好放在了一边,紧接着喝了一口热茶,待热茶入腹之后,秦云才接着说道:“秦云此番前来,确实有些小事需要叨扰陶大人。” “哦?不知道秦世子究竟有何要事?世子放心,凡是有用得着我陶荃的地方,陶荃自当全力而为。” “嗯,陶大人这么说来的话,自然是好的。”秦云点头,“其实很简单,我只需陶大人在来年开春,青帮那些汉子走私纹铁的时候,陶大人亲自出面,帮我拿下那些大逆不道之人!” “什么?!”陶荃瞪大了眼睛,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秦云,他的双手不由有些颤抖,茶杯也险些摔落在地上,“秦世子莫不是在开玩笑?我们丹阳城中,居然还有人胆敢走私纹铁?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陶大人!”秦云的声音逐渐冷了下来,“既然我此番能坐在陶大人书房内和大人言谈,还希望陶大人可以真诚一些,难道还真的要我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父亲?陶大人你是明白的,我父亲倘若知道了,那自然陛下也就知道了。而至于陛下会如此处置,我就不知道了……” 陶荃冷汗直冒,他是知道走私纹铁的下场的,如果此事真的被圣上知道的话,不但青帮完蛋了,他陶荃也必然会招致杀身之祸。 陶荃也算镇定,“走私纹铁也算是杀头的大罪,不知道秦世子有什么证据?毕竟到时候若我当面拿人的话,没有证据岂不是糟糕?” “陶大人说笑了。您是水路漕运使,我想您只需要按照往年惯例一点点仔细搜查便可以,倘若开春时节青帮漕运出去的货物没有走私纹铁,那么您自然就可以放心,倘若有的话……还希望陶大人可以公事公办!” “这个自然。”陶荃点头。 “有些事情陶大人确实还需要好好想清楚些的,毕竟走私的勾当儿,不管是谁在做,总是会被究查出来的。陶大人自然明白陛下对于纹铁这一块掌控的严苛程度,很多事情也不需要我多说了。” “陶荃只是想请问秦世子,此番您是为何要对青帮下手?” “陶大人莫不成以为是我想对青帮下手?走私一案,陛下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作为楚人,自然要有些忧患意识的。”秦云的声音很轻。 陶荃自然明白秦云的意思。说到底,秦云不过想告诉自己,自己并非针对任何人,不过是针对走私纹铁这件事情罢了,而且还将陛下给搬了出来,自然是想让陶荃明白其中干系的。 陶荃眼珠转得很快,他双手抱拳,义正言辞地应道:“固然如此,秦世子放心,从即日起陶荃必然严查码头上的货运,绝对不会让丝毫的纹铁从丹阳的漕运出去!” “嗯,陶大人若真能如此,实在是楚国之幸也!不过说到底,像陶大人如此清高之士,只是水路漕运使确实有些可惜。陶大人尽可放心,往后我必然在父亲面前替大人多多美言几句!” “如此便麻烦秦世子了!”陶荃大喜,如果说能够傍上秦侯的大腿,确实不错。 二人继续寒暄了一阵,秦云便起身告辞离开。 等秦云出了陶府,陶荃才轻出了一口气。他叹息了一声,思绪着实有些复杂。而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身走了进来。黑影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浑身都被裹得极为严实,就连头上也戴着一顶斗篷,遮住了自己的面目。 黑影也不说话,进入书房后他便坐在了原先秦云所坐的位置,可以感觉得到位置上还传来着的一股余温。 “黑叶先生!”陶荃恭敬地喊道。 “秦云是来游说你对付青帮的吧?”黑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嗯,不过也不能说是游说,应该算是威逼利诱吧!” “陶大人怎么看?” 听到此话陶荃整个人顿时慌张了,他握拳低头,“黑叶先生不要误会,陶荃之前是您的人,现在乃至往后都会是您的人。” “嗯。不要紧张。” “可是,此事已经被秦家世子知晓了,那会不会对我们往后所谋之事有所影响?毕竟走私纹铁可是大罪,倘若秦云真的将此事告知了陛下,可就糟糕了!”陶荃忧心忡忡。 “陶大人多虑了,既然秦家世子愿意这么做的话,那陶大人配合着便是。” “什么?配合?”陶荃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嗯,纹铁走私原本就是死罪,现今的局势对皇子非常不利,所以皇子早有断绝之心。与其如此,还不如将青帮推出来,这样你也算立了大功。” 陶荃转念一想,顿时反应了过来,“黑叶先生果然谋略过人,陶荃明白了!” “嗯!” “不过四皇子那边我应该如何交代?” “不急,待此事东窗事发,你只需要写封密信,告知四皇子一切乃是秦家世子所为便可!相信到时候皇子一定会有所动作的!” “陶荃明白!” …… 从陶府出来,秦云坐在马车内神情却依旧紧绷着,毕竟对于陶荃这边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不过秦云早先便安排好了,自他离开陶府之后,便有人暗中潜伏在陶府附近,只要陶荃胆敢事先将自己所谋之事透露给四皇子,秦云便有足够的信心让陶荃神鬼不知地消失在丹阳。不仅如此,来年开春青帮再次走私纹铁的时候,秦云自然也会加派人手潜伏在码头,即便陶荃不动,他也会动。 更为重要的是,既然此番自己亲身前来陶府,秦云知道,自己接下来必然会暴露在四皇子面前,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但这些秦云都已经不在意了。 兴许是年轻气盛,在他的眼里,兴许自始自终都没有将四皇子看作自己真正的对手吧? “真冷啊!”秦云往自己手中哈了一口气,紧接着解开了马车的帘子顺外看了一眼,此时车外人头涌动,丹阳的百姓们都在忙忙碌碌着,庆祝再一个丰年。 “冬天还是早些过去吧!”秦云想着。 第十五章 青帮 荆历二十七年冬。 楚宫为庆祝丰年,大摆筵席三日,百官舒畅,万民欢腾。 而过了冬年,日子又像是逐渐恢复起了平静,街头巷尾爆竹的声音也少了很多,很多稚子都已经在家安歇看书,为开春时候入学做准备。冬雪也薄了许多,如此算起来,这个冬天楚国也不过降了一场大雪,其余的时候都像是柳絮纷飞。北方的百姓也因此没有受到灾荒,日子还算不错的。 四皇子穿着一身暗红色新袍,端坐在温暖的大殿内。可以看到,殿内并没有太多人,除了各处站着的侍卫之外,只有一拨翩翩起舞的舞女。 当然,还有权师爷。 四皇子斜靠在座椅上,非常享受地看着不远处动作翩翩的舞女,脑海中早已浮想联翩。 “殿下!”权师爷在边上轻喊了一声。 “怎么了?师爷莫要打扰我赏舞!”四皇子有些不满。 权师爷眼神有些复杂,不过他依旧站到了四皇子的边上,“殿下别忘了,三日后可是什么日子!” “三日后?”四皇子眼神有些茫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随即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三日后的事情怎么了?和往常一样便是。” “恐怕这次和往常总是有些不一样的。” “何处不一样?” “殿下可别忘记了去年深秋金凤楼的事件,暗地里那人还没有被揪出来,倘若三日后有人在码头上下手的话,段龙总归是有些反应不及的。那个时候,事情可就败露了。” “那又如何!”四皇子蹙眉,“权师爷难道还不知道我们每次动作是多小心,倘若真的这么容易被人察觉了,这么些年也不会过得如此安稳。” “可是……” “权师爷莫要说了!”四皇子很不耐烦地打断了权师爷的话,“让段龙这些时日多加派一些人手,小心些便是,总归不会出大问题的!好了,你也退下吧,本王要好好赏舞!” “是!”权师爷点头,随即离身出殿。在离开大殿的时候,权师爷的表情是冷然的。 离开了大殿,权师爷朝着自己的厢房快步赶去。作为四皇子边上的红人,权师爷自然是一直长住于四皇子府宅的。很快,权师爷便绕到了自己的厢房内。 他的厢房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读书人的迂气,进门便可以看到贴墙一排全是书架,书架上自然都是满的。而除了这书架之外,房内还有一个书案,书案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周边的墙上也都还挂着几幅淡雅的山水画。 权师爷的厢房是与自己书房所通的,入门所看的便是书房,而需要掀开一道灰色的帷帐,才是权师爷的内卧。 而此时在权师爷的内室桌边,端坐着一个人。 权师爷放下帷帐,踱步走到这人面前,随即躬身低头:“黑叶先生!” “嗯!” 黑叶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权师爷坐下。 “四皇子那边现在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权师爷摇了摇头,“四皇子生性平庸,自然是看不到危机的。” “这样便好,此事依旧按照计划行事,青帮总是不需要留着的,也算是把四皇子斩得干净一些。” “可是,这样对我们有何好处?”权师爷依旧不解。 “不需要有好处。”黑叶先生的声音很轻。 “不需要有好处?”权师爷不解。 “权师爷,这些事情你毋须知道的,你只是需要让事情顺着我们的方向走便行了。这世道便是如此,倘若知道得更多了,对自己反倒不好……”黑叶先生说这话的时候还似乎叹息了一声,隔着黑色的斗篷,权师爷自然是无法看清楚斗篷内的人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的,但应该是感怀的。权师爷想,可是,黑叶先生又会感怀什么呢? 三日后。 丹阳河秋叶码头。 秋叶码头是丹阳河最大的一个码头,几乎所有漕运都是走这个货运码头,毕竟丹阳作为王城,不论是陆路还是水路,都是十分便利的。从这边沿着丹阳河的水流而下,只需十天,便可到中州。算起来甚至比陆路还要快一些。 所以秋叶码头常年都是十分忙碌,人海如潮。 段龙站在高处,不断指挥着自己青帮的汉子们将一箱箱的粮食送到自家大船上,再用大船送到青郡去,贩卖给那边的粮商。 段龙是个身板有些健硕的汉子,他的额头上扎着一根灰色的长带,正好盘住自己脑袋上蓬乱的头发。也正因此,靠近的人都可以清晰地看到段龙脸颊上的那一道长长的疤痕。有人说,这是段龙早先在丹阳码头上厮混的时候,留下来的。也正因为挨了一刀,段龙在青帮的地位才一点点升了上来,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成了青帮的老大。 当然,段龙远不止是青帮的老大。没有多少人能够猜得到,段龙早在六年前便开始替四皇子卖命。 段龙自然是知道走私纹铁的厉害,如果真的被抓住的话,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但是段龙不怕,他觉得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皇子,一个巨大的靠山。 所以段龙才会如此横行无忌。 每三个月,便会有人秘密将一批纹铁送到他们青帮,段龙再安排一些心腹将这些上等的纹铁打包装箱,做好记号后便放入到粮箱中,顺着大船一直送到青郡。多年以来,因为四皇子这边的关系,所以走私一直没有被人察觉。 而且要知道,段龙从走私里头自然也是捞到不少好处的,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卖命。 “快点儿,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儿!”段龙不断大喝着,说不出的威风。而且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过来的,段龙也早已没有走私的那种心惊胆战的感觉,仿佛自己船内所装着的,都是白花花的粮食。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人影缓缓走到了段龙的边上。 正是陶荃。 “陶大人,今天又在检查码头啊!”看到陶荃的时候段龙整个人都点头哈腰地笑了起来,毕竟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要想在丹阳做漕运,最不能得罪的便是面前的陶荃。虽说四皇子那边已经给陶荃打过交道,但陶荃毕竟不是四皇子的心腹,所以段龙行事还是比较小心的。 “这是自然。”陶荃淡淡地点头,丹阳有大小十三个码头,而陶荃也都是每日来回巡视着,不过这十三个码头都安排了官员巡视,陶荃更多的时候只是来回走动一番,捞些油水便回家睡觉。 “陶大人每日公务如此繁忙,真的让小人觉得惭愧啊!”段龙叹息了一声,紧接着不动声色地将一张银票塞入陶荃的衣袍内。这都已经成了习惯,每次段龙走私的时候便会给陶荃准备好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也算是“通关费”。 陶荃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段龙啊,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是非常识时务的。” “这是自然。”段龙依旧在点头哈腰。而这个时候陶荃身后的一应侍卫都已经走到了码头,准备检查段龙货运的粮箱。 段龙没有说话,这也是必走的一道关卡。陶荃会让自己的手下顺着段龙手下汉子的示意检查一些粮箱,若没有什么问题,便会放行。 果然,一个青帮的汉子给陶荃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码头上堆着的那些没有来得及上船的粮箱都是可以检查的。陶荃的护卫点了点头,随即一个个箱子打开,露出了其中白花花的大米。 段龙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个青帮的汉子驮着一个粮箱从陆上送到码头,段龙心底微微一动,这个箱子他自然一眼便认了出来,里头装着的正是纹铁。 “让你手底下的人小心了,若是这个箱子露出来,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陶荃轻声在段龙跟前说道。 “小的明白,自然不会出事的。”段龙心定。他是明白陶荃话中意思的,毕竟现在码头上如此多人,倘若箱子内的纹铁真的被人发现了的话,为了自保,陶荃自然是要羁押青帮一干人等的,那到时候事情想不闹大都不行了。 咚! 或许是因为码头上的青石路有些坑洼,或许又是因为箱内装着的纹铁实在过于沉重,驼在前边的一个汉子像是忽然承受不住这股大力一般,他整个人往前趔趄了一步,双手也已经脱离了箱子。原本被两人驮着的箱子因为少了一方的力气,顿时一个角撞击在了码头上,随即箱子轰地一声砸到了青石板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码头上的汉子指着地上那个汉子破口大骂。 段龙蹙眉,心底却大出了一口气。所幸这些箱子他们都是加固过的,而且箱子的开口都已经下了钉子,轻易没有那么容易掀开。 “该死的东西!”段龙心中愤怒地想着,不由暗自擦了擦冷汗。 陶荃站在边上倒是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侍卫们也都已经检查完毕,准备从码头上撤回来。那两名汉子也准备继续将箱子抬放到码头口子上,让船上的兄弟们接应着送到船内。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戴着斗篷的渔民从码头上走了过来,在路过这边的时候,他的手轻轻碰到了一下箱子。不过因为码头上人多眼杂,而且磕磕碰碰总是有的,所以谁也没有在意。 两个汉子的手刚碰到箱子,准备将箱子抬起来。 哗啦! 这个时候木箱却好像遇到了一股强力一般,四面的木板在一瞬间轰然散架。与此同时,木箱内装着的货物都在一瞬间侵泄了出来。 “什么?”段龙眼睛瞪得老大。 此刻顿时可见一块块带着淡色条纹并且不规则的精铁从箱子内散落到了码头上,几乎是一瞬间,码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一箱子的纹铁给吸引住了。 “大胆段龙,竟敢走私纹铁,来人呐!给我将青帮一干人等都带回去!”陶荃忽然冲边上的段龙大喝了一声,虽是大喝,眼神却在给段龙示意。段龙甚至来不及反应,作为一个练家子,他当即往后一退,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秋叶码头上。 而青帮剩余的那些汉子可就不敢乱来了,毕竟陶荃是官府的人,青帮无论如何都不敢和官府作对的。所有人都从船上甚至是码头走到了空地上,被陶荃的侍卫押着带了回去。 码头上顿时乱了起来,所有人都像是看热闹一样看着这出好戏。 陶荃倒是聪明,在将所有人都羁押好后,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反倒是命人去通报了刑部,等到刑部的侍卫大批地涌了过来,才将青帮的汉子们转交到了刑部手中。陶荃紧接着便命人将大船上所有的箱子统统打开,结果发现,一百五十箱粮箱中,竟然藏着二十箱纹铁! 很快,陶荃命人直接将所有的粮食和纹铁都运到了官库,要知道,在丹阳的每个码头上也都是空着一个官库的,就是预防有这种情况发生。 而在混乱的码头外,一辆马车正悄无声息地朝着远处驶去。 第十六章 密信 马车内只有两个人。 东方赦摘下斗篷,看着马车内的秦云,“难怪是四皇子的手下!”东方赦淡淡笑着。 “东方大哥何出此言?”秦云也跟着笑了起来。毕竟一切事情都如他所想地进行着,青帮一干人等被刑部的人带回去,走私纹铁的罪名自然不是那些人可以承受得住的。这次事件一切确实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陶荃不会直接出卖段龙,毕竟得罪了四皇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而剩下的,只需要东方赦使点小手段,问题就解决了。 “毕竟都是一帮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汉子,又怎么能够真的做起走私这种勾当呢?四皇子还是太看得起段龙了。” “东方大哥你错了,四皇子并非看得起段龙,只不过他本身资质平庸,哪里想得到这么多繁复的事情来。” “这倒也是!”东方赦附和。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此事还是顺利了一些。”秦云蹙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总挑不出刺来。按理来说,不论是陶荃还是四皇子那一块,只要稍稍注意一些,自然不会有如今的差池。 四皇子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暗中对他下手,竟然还敢继续走私纹铁,做这种大逆不道的勾当。倒是该说他心宽还是愚蠢呢?秦云表示很不能理解。 “算了,这些事情你也不要纠结了。既然都已经按照你预期的发展,自然就可以了。难道你还希望事情出如此多的变故?”东方赦反问。 “也罢!”秦云没有继续思索下去,两个人坐在马车上赶回了秦侯府。 如今原本就是初春时节,天气也没有冬至那般冷冽,算是万物复苏的好节气。入夜时分,丹阳已经被一片灯火所包围着,特别是皇宫别院,更是灯火如昼。 早间秋叶码头的事情已经被刑部尚书公孙瓒一纸奏书呈报到了陛下面前,楚帝震怒,毕竟走私纹铁,而且还是从国库中直接抽调出的纹铁,自然让楚帝十分不悦。青帮一应人等都被判七日后处斩,掌管国库的户部尚书张钧也因此被罚俸三年,自此纹铁在楚国流通更加严谨,一应数量都必须核查清楚。 此事虽然并不轰动,牵连的人也不多,但却让楚帝愤怒无比。而唯一得益的便是水路漕运使陶荃,因为稽查有功,陶荃不日便被封为户部郎中,在职从四品。 当然,唯一失利的时候自然是四皇子。 四皇子得知此事的时候他正从床上下来,可以看到,屋内满地花花绿绿的衣裳,足见床上的男女今日有多疯狂。四皇子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底服,从床上坐了起来。床上还躺着两个女子,女子**着身体,蜷缩在厚实的被子之中,看着四皇子起身,也跟着睁着稀松的眼睛,慵懒地就像是两只小猫一般。 四皇子感觉自己脑袋有些头晕,双腿也好像没有力气了一般。 “这两个小妖精!”四皇子淫笑着,回想起刚才温情的一幕幕。 “殿下,出大事儿!”就在这个时候屋外传进了权师爷的声音。权师爷的声音原本就有些老迈,如今更是显得焦急万分。 四皇子有些不满,“怎么了?”四皇子隔门回应。 权师爷先是沉默,随即才缓缓吐出五个字:“段龙出事了!” “什么?”听到这的时候四皇子先是一愣,随即不顾衣装直接推开了大门,他看着屋外站立着神情极为焦急的权师爷,表情变得十分惊慌,“告诉本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人迅速退尽屋内,看着权师爷进入内殿,床上的两名女子都惊呼起来。 “给我滚!”四皇子低沉地咆哮起来,随即将地上的衣裳极为粗暴地丢给了床上的女子。女子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她们也知道四皇子的脾气,二人赶紧穿上了衣服,迅速退去。 “权师爷,告诉本王,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四皇子再次反问。他的眼神中冒出了熊熊的烈焰,整个人显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权师爷将早间秋叶码头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父皇那边可知道此事与我们有关?”四皇子神情有些紧张。 “暂时还没有查到,毕竟此事一直都是在由段龙那边打理,不过陛下明显已经知道纹铁是出自国库,户部尚书虽然没有被罢免,但也被罚了三年俸禄。现在只是不知道倘若陛下那边追查下去,户部能不能挡得住。” “怎能挡不住!”四皇子有些生气。 “可恶!”联想到当初金凤楼的事情,四皇子如今更是气都不打一处来。 “段龙现在人呢?” “已经被老朽安顿好了。” “此事陶荃那边是怎么办事的!就算不是本王的人,也不能如此办事!哼,他倒好,往日里既拿了本王的好处,现在本王遇到事情了,他反倒升官了!事情可不是这么办的!”四皇子冷笑起来。 “殿下最好还是先不要动陶荃那边,此事来龙去脉段龙已经全部和老朽说了一遍,也确实和陶荃没有关系,毕竟事情是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在人多眼杂的秋叶码头,青帮根本不可能躲得过去。”权师爷摇头,“而且发生了此事之后,为了避免误会,陶荃已经给殿下呈递了一封密信。” “信上怎么说?”四皇子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再去看什么密信,他现在脑袋很晕,他感觉自己胸口像是憋了一团火,一团怒火。 “陶荃在信上说,在此之前,已经有一人在暗中究查青帮走私纹铁的事情。此番码头上的异动,想必也和此人脱不开关系。” “是谁!”四皇子咬牙切齿。 “秦侯小世子秦云!” “秦云!”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四皇子整个人反倒冷笑起来,“秦云啊秦云,你我素无瓜葛,但你却在暗中究查本王!哼!真是不自量力!” “而且如果老朽没有猜错的话,早先金凤楼的案子也是秦世子在暗中所为。”权师爷接着说道。 “是么?”四皇子捏紧了拳头,“秦云!秦云!!” 说到最后四皇子就差吼了出来。 “殿下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这样的事情还需要问我吗?!”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努力平静下来,“既然有人敢对付本王,就算他秦云是秦侯世子,那又如何!本王岂是如此好欺负的?!权师爷,接下来你应该知道做的。” “可是……”权师爷依旧有些担心,毕竟现在青帮这边刚出了大事,如果他们对秦家世子下手的话,会很容易将矛头指向自己。 “不用多说!本王已经说了,胆敢得罪本王的人,总是要让他知道下场的!” …… 秦宅。 夜已经深了,但是终究有很多人没有入睡。 对于他们来说,今夜或许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秦云一个人端坐在屋内桌边,屋内还点着几只蜡烛,让秦宅看上去没有这么凄清。尽管此刻秦宅只有他一个人,但秦云依旧没有丝毫惧怕。 过不多时,两道身影终于匆匆出现。 “太子殿下可算来了。”秦云回身,冲太子行礼后便坐下,给太子倒上了一杯热茶。 “嗯,今夜事情太多,我也是刚从父皇那边出来便直接赶了过来。”太子的脸上却流露出了一丝惊喜,“不过此番青帮走私纹铁的事情确实让父皇极为生气,虽然并没有证据可以将此事指向我四弟,但父皇是聪明人,他自然能够猜到的。” “难道太子觉得您的对手是四皇子吗?” 太子一愣,有些没明白秦云的意思。 “太子殿下现在原本就是储君,即便背地里没有什么手脚,按照如今的趋势来看,殿下继位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可是太子殿下为什么又容许我做这么多对四皇子来说不利的事情呢?殿下应该明白,四皇子无比平庸,对您是没有任何威胁的。” “这我岂会不知?”太子苦笑,“对付老四可以说是为了让熊将军对于我这边的立场可以坚定一些,也可以说不过是我一时情急罢了。但张弓没有回头箭,老四做了如此多的蠢事,而且都是被父皇看在眼里的蠢事,能够帮父皇了结一些,自然是好的。” “太子殿下也算是想得长远。”秦云附和,“不过殿下可以放心,此事虽说没有牵连到四皇子身上,至少也让四皇子吃了一些苦头。青帮的段龙早在今日便逃离了码头,但他是四皇子的人,这点只要太子殿下用心自然还是可以查到的,只要查到这点,再转交给刑部。剩下的自然就好办了。” “我明白了!”太子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些天我会让自己手下的侍卫好好去探查一番。” “如此最好!” “不过此番你既然在陶荃面前露了面,相信我四弟终归还是会追查到你身上来的,待明日我暗中再多加派一些人手保护你的周全!” “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就算四皇子追查到我身上又能如何呢?他已经成了强弩之末,手中更无可用之兵。想杀我?还是需要一些本事的。”秦云声音虽淡,那股自信却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而且倘若让四皇子察觉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可就不好了。” “嗯,那秦兄你自己还是需要注意一些,倘若有什么地方需要本宫的,直说便是!”太子点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块金牌,这块金牌看上去巴掌大小,上面还刻着一个繁复的“楚”字! 荆楚金令! 荆楚金令是除了圣昭之外最为管用的令牌,除了禁宫大殿无法直入外,偌大的皇宫,大多数地方门禁可以凭令直入,无需请旨。 秦云倒是没有拒绝,他恭敬地接过了金令,“多谢太子殿下!” “嗯,秦兄如今在为本宫谋事,本宫自然要给你提供一些便利!”说完这话后太子殿下便起身,“好了,本宫也不过多停留,就先行离开了。” “恭送太子殿下!”秦云也跟着起身。 第十七章 剑在隐香处 “可是,我们要如何对付秦家世子?”权师爷蹙眉,“毕竟现在我们手中并没有可供驱使的剑,虽说熊大将军和殿下是皇亲,但熊大将军也未必会助殿下,退一万步说,倘若熊将军真的愿意顾及皇亲颜面助你,可熊将军的将卫都是入兵部军籍的,极易被人究查出来。” 说到底,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权师爷和四皇子二人在殿内审度。 “哼!熊雷虽说和我有皇亲,但也并非愿意和我亲近。”四皇子也不是傻子。 “而且四皇子莫要忘记了,秦世子的父亲可是如今朝中的丹阳侯啊!”权师爷摇头,虽然没有和秦治打过交道,但他知道秦治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我可不管什么丹阳侯!”四皇子现在如火中烧,哪里还顾得了其他。 “难道四皇子还有什么力量可以用以对付秦世子?”权师爷追问。 “当然有!”四皇子还没有答话,帷帐内忽然传出了一道沙哑冰冷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缓缓从帷帐内走了出来。 “黑叶先生!”权师爷躬身行礼。四皇子也微微点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依旧隐藏于斗篷内的身影。 “不知黑叶先生有何良策?”四皇子对待黑叶先生同样也是十分恭敬。 “良策算不上,只不过是为四皇子送上一把剑。” “一把剑?” “对,一把可供驱使的剑!” “剑在何处?” “剑在隐香处,雾尽破晓前。长驱一剑引,百步不见血。”黑叶先生缓缓念着一首并不押韵的五言绝句,但不知为何,此诗一出,殿内的气势便变了。 四皇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权师爷的脸色已经变了。 “黑叶先生是说?” “破晓!” “破晓?”四皇子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破晓是什么?” “殿下,破晓是一个组织,目前无人知晓这个组织究竟有多少人,只可以知道一点的是,破晓这个组织的杀手个个都是行踪不定,十分危险。”权师爷神色变得郑重起来。 “哦?还有这样的组织?”四皇子明显来了兴趣,“黑叶先生,不知这样的组织是否可以为我所用?” “四皇子以为呢?”黑叶先生反问。 “自然是可以的。”四皇子底气十足,“本王贵为皇子,想用如此一个组织,有何不可!” “四皇子想法未免天真了些。”黑叶先生泼了一盆冷水:“我的意思是倘若此番可以请来一名破晓的杀手,便足以对付四皇子您所想对付的人。四皇子也毋须再想其他的了。” “可是,要到何处才能找到破晓?” “现在便可以了。” “现在?” 四皇子和权师爷都不能理解黑叶先生话语中的意思。 “黑叶素来喜欢结实一些朋友,自然也有破晓之人,如果需要的话,我大可为殿下引荐。” “哦是吗?”四皇子大喜。 “不过自然有个条件,当然,对于四皇子来说,也不能算是条件。” “此话何意?” “二十万两见血费!”边上的权师爷缓缓应道:“虽然老朽没有见过破晓的刺客,但老朽早先便听过这个消息。毕竟破晓的人也不是这么容易可以请动的。” “二十万两?”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四皇子先是蹙眉,过了好一会儿才大手一挥,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狠厉,“只要能够杀了秦云,二十万两又何妨!” “剩下的,就让我来办吧。”黑叶先生的声音变得很轻。 入春丹阳已经暖和了些,尽管如今已经到了薄暮时候,但丹阳还是透出了一股凉爽之风。段龙潜伏在丽春巷的巷尾,本身做了一些简单的伪装后便俯在巷尾的屋舍上,用透着血丝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秦府。 从段龙这个角度上,正好可以看到秦侯府的大门的,而且因为丽春巷的偏僻地形,秦侯府的巡逻侍卫也不会把目光投入到这边来。 段龙瞪大着眼睛,死死盯着秦侯府的大门,生怕错过了一个人。他在丽春巷的巷尾屋舍上已经潜伏了五天,当然,这五天也并非是他一个人在盯梢,还有好些暗哨都潜伏在秦侯府的周围,严密注视着秦侯府进出的人口。但是秦云却好像知道有人在外盯梢一般,他已经接连五天没有出门,一直在府内没有动静。 段龙捏紧了拳头,强打住精神。一想到便是因为秦云的私行而导致他青帮几十名弟兄如今还被关押在刑部大牢中,段龙便感觉自己胸腔有一股热血奔涌而出。而最为重要的是,在段龙的眼里,正是秦云毁了他的青帮,让他如今变得和过街老鼠一般,依旧被官府通缉。 他想报复,让秦云得到比自己如今还惨的下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苍天遂人所愿,段龙的身体忽然一个激灵,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目光眺向前方凝成了一道杀气。 此刻正可以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正缓缓地从秦侯府内走了出来。 秦云的身姿看上去着实有几分潇洒,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尽显贵公子的气概。 在走出秦府门口之后,秦云便上了一辆马车,随着马车往秦侯府的东侧而去。 段龙小心翼翼地从屋舍上退了下来,紧接着整个人疾步冲出了丽春巷,朝着马车的方向追赶了上去。 如今夜色已经缓缓深了,马车依旧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在城中走着,也正是因为马车的速度不快,段龙才可以在人群中悄然跟着。马车先是绕着丹阳河走了一圈,最后再从桥畔绕到了丹阳城西的旧城区。 要知道,丹阳中的达官显贵基本都集中在丹阳的城东和城中一些富饶繁华的地段,要么围聚宫廷,要么沿江而立。而其余几处,都不是一些繁华之所。 特别是丹阳城西,早在许久之前,丹阳城西便是出了名的穷家巷,因为地租便宜,所以城西倒是聚集了不少穷人,也正因此,城西的屋舍都是有些破烂缺憾。 段龙有些疑惑,他确实不明白秦云一个丹阳侯世子却在夜深的时候坐着马车到这种穷困之处来,究竟所为何意。不过段龙也不需要明白,他手中的那些暗哨早已经在许久之前就围拢过来,现在除了段龙之外,黑夜中还有五名潜伏着的暗哨。段龙有信心,六人联动,秦云没有理会能活下去! 旧城区街道上还有一些百姓走在街头,不过兴许是因为夜色茫然,路上还是显得有些凄清。 段龙已经抽出了大刀,大刀在夜色下泛着锋利的冷芒。 五名暗哨已经分别从五个方位朝着秦云所处的马车围拢而去,街口已经出现了二人,直接挡住了马车的去路。在去路被挡住后,马车才轻吁了一声停了下来。 百姓们兴许都已经感觉到了街巷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这些人已经开始加快了步伐,准备早些离开。 整条街上顿时静得可怕。 段龙瞪着眼睛,六个人在拦住了马车的去路之后,段龙忽然大喝了一声,整个人奔着马车而去。伴随着段龙的疾走,大刀也在青石板的地上划出了一道火星。 转瞬间,段龙已经距离马车不过五丈。 “啊!” 接连的惨叫声响起,段龙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站在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在马车正前方的两名暗哨胸口被人刺穿,鲜血溅射而出。 马车这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甚至于就连驾车的马夫也依旧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这边。与此同时,从两边的屋檐上陡然跃下数名手执长剑的侍卫,这些侍卫一身的夜行衣,虽像刺客却又并非刺客。 相比之下,暗哨们的实力自然要弱很多的,在这些夜行侍卫的攻势下,很快就已经被刺中了要害,躺在了血泊之中。 段龙咬了咬牙,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没有了退路,自己已然在无形之中陷入到了对方的包围圈。念及此,段龙不再犹豫,执刀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马车。 “啊!”段龙大喝了一声,在距离马车还有一丈的时候,段龙猛然飞跃了起来,大刀在夜空中显得极为刺眼,下一刻,段龙已经握刀即将要劈斩在马车上了。这一刀若是命中,马车的车厢必然会四分五裂,就连车内的人甚至都会遭遇同样的下场。 然而—— “什么?!”段龙瞪大了眼睛,就在他的大刀即将要劈斩在车厢的时候,原本在车外低头不语的车夫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紧接着,手指看似轻而易举地夹住了段龙的大刀。 若不是亲身经历,段龙真的不敢想象有人竟然可以如此轻松地以手指接过自己的刀劲。 这个时候,车夫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继而一掌狠狠地印在了段龙的胸口。 段龙猛地倒飞了出去,在空中的时候还接连吐了几大口的鲜血,他的大刀甚至都已经在他倒飞出来的同时被那个灰衣的马车给折成了两段儿。他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儿,还没有等抬起头来,已经有两柄森森的长剑放在了他的脖颈上。 灰衣马夫忽然间走到了段龙的边上,他摘下了头顶的草帽,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扬的姿态,尽管穿着一件马夫的破旧麻衣,但依旧无法阻挡东方赦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势。 段龙忽然明白过来,在这些人的眼里,他甚至像是一只蝼蚁一般。不知怎的,段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每笑一声,鲜血便会从嘴里溢出来几分。但段龙依旧在大笑,莫名其妙地大笑。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你笑什么?”等段龙笑得喘不过气,整个人已经瘫软在了地上的时候,东方赦往前迈了一步,面色平静地看着即将死去的段龙,“你笑什么?” “我在笑……”段龙的脸色忽然狰狞起来,“我在笑你们的主子马上就要死了!哈哈……” 听着段龙的话,东方赦下意识地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对劲之处,他猛地回头,看着街巷中央空荡的马车,内心涌出了一股不安。 第十八章 雾尽破晓前 东方赦的不安自然不是来自于段龙的恐吓,而是他自身也真切感受到街巷中的那股不正常的气息。也许是为了应景,夜空中已经飘起了一场小雨,小雨淅淅沥沥,扑在每个人的身上。 也许是因为雨落得太突然,而且气势不大,马车内的秦云甚至没有感觉到一丝动静。他微微闭着眼睛,安然地坐在马车上,手中的折扇也已经打开,轻轻摇着。对于东方赦,秦云是十分信任的,而且不过几只臭虫,秦云也不相信东方赦处理不好。 早在段龙以及四皇子的暗哨潜伏在秦府周边的时候,秦云便已经知晓,不过他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在今夜在一行人引到丹阳城西的旧城区来处理。对于秦云来说,这些人不过都是几只蝼蚁,尚想反扑罢了。 嘭! 秦云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脚下的沉木车底已经轰然炸裂开来,就好像是春雨中的炸雷一般。秦云一个趔趄,整个人已经随着马车车底破裂而身子不稳地倾斜向一边。而在黑夜中,东方赦已经朝着秦云这边疾奔过来,尽管他距离秦云原本就近,但依旧需要时间。 然而对于有些人来说,一瞬也足够改变结果。 秦云还没有倒地,在碎屑和凌雨之中,一柄黑色的短刺如同毒蛇一般朝着他的心口撕咬过来。 噗嗤~ 东方赦已经冲到了秦云的面前,他出掌很快,而且伴随着东方赦的出掌,黑色短刺仿佛受到了微弱的影响,尽管如此,黑色的短刺还是刺入到了秦云的肩膀位置。 伴随着一股剧痛袭来,秦云才猛然醒悟过来。这个时候他已经伴随着木屑滑倒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鲜血在瞬间浸湿了他左边的肩膀。秦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狼狈过了,他的头髻也已经散开,整个人披头散发的。也许是因为肩膀的剧痛袭来,倒在地上的秦云根本无力再站起来,而此刻脸色苍白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渐而落大,开始夹杂着很多豆大的雨点。所有人的衣衫都已经被淋湿,紧贴着身体,看上去像是落汤鸡一般。 而在雨夜中,秦云终于看到了像梦魇一般的存在。 这是一道黑色的影子,影子看上去仿佛没有一点生机,他穿着贴身的夜行衣,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黑影手中的短刺已经带着鲜血,雨点打在短刺上,带着短刺上的鲜血一块滴落到地面。 一击未杀,黑影陡然再次出手,他的速度很快,整个人如同一道残影一般再次飘向秦云。短刺直接斜倚向秦云的喉咙! 东方赦已经赶到了秦云的边上,就在短刺袭向秦云的一瞬,东方赦已然冲向了影子。他那看似软绵无力的一掌就要印在影子的侧身上。 如果刺客继续选择要袭杀秦云的话,那么他必然也会死在东方赦的掌劲之中。这是高手过招,瞬息便会有定局。 影子忽然动了,秦云看着短刺距离自己原本已经很近,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死亡和阴冷的气息,但转眼之间,短刺已经飘然远去。伴随着短刺远去的,自然还有握剑的影子。 影子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护自己。 在避开东方赦一掌后,影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东方赦也不追,在看着影子闪身逃离后,他示意边上的侍卫戒备,紧接着他神情焦急地走到了秦云边上,将秦云从地上拉了起来,“没事吧?” 秦云没有回话,他轻哼了一声,他自己也可以感受到,肩胛骨已经被刚才的短刺洞穿,夜色中映衬所显得黑色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半个上身。秦云脸色有些苍白,尽管被东方赦搀扶着,但他依旧有些头晕,感觉腿软得厉害,好像要支撑不住了一般。此刻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如此诡异的刺客,可以一直潜伏在自己的马车车底,等待最为松懈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回想起这种感觉,秦云甚至觉得那名刺客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条毒蛇,吐着蛇信,以一种看待猎物的眼光盯了他许久,最终出手,袭杀。 如果不是东方赦的反应机警的话,相信秦云早已被刺客的短刺洞穿过了心脏,现在早已无力回天。 “快!回秦侯府!”东方赦也知道现在不容耽搁,他将秦云放到了自己的背上,紧接着不顾一切地在黑夜中疾奔起来。边上的侍卫们除了留下两名简单地清扫一下战场之外,剩余的人也都极为快速地护在东方赦和秦云的周围,谨防有变。 黑夜中,雨已经越来越大了,现在宛如大雨倾盆,气势汹汹。 黑叶先生坐于房内,他盘膝着双腿,一个人正对着面前的棋盘苦思。棋盘边上点着六盏已经烧至一半的蜡烛,将整个棋盘都照得通亮。 苦思许久,黑叶先生终于捏出了一个白子,落定在棋盘上。过不多时,黑子也从他的手中落入棋盘。 “终究是残局啊……”黑叶先生嘶哑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 呼呼—— 房间的窗户像是被外边的大风吹开了。 黑叶先生还没有下床去关窗,窗户便鬼魅般地自行关了起来。 “回来了?”黑叶先生的目光依旧落在棋盘上。 “嗯!”然而房间中,却有一道声音回应着。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一道黑影正潜藏在窗户边上的梁柱下。黑影缓缓走到了黑叶先生的边上,兴许是因为烛焰太亮,他竟然有些不习惯,转而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自己的脸。 在黑叶先生面前,他自然没有必要再戴着面纱的。 “失败了?”黑叶先生又问。 “嗯,算是。”黑影淡淡地再次点头。 二人甚至没有多余的话语沟通,黑影也不问黑叶先生为何自己知道任务失败了,黑叶先生也不问黑影为何会失败。 “我会再动手的。” “不必了。”黑叶先生看了黑影一眼,“无心,你还是不明白作为一个刺客的觉悟啊!” “我知道,是隐!”无心回应。 “何为隐?” “出声无息,行刺无影,便为隐。” “错了。”黑叶先生摇头,“是杀人于无形!” 无心不再说话,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冰冷和倔强。最后看了一眼黑叶先生后,无心便隐于黑暗之中,窗外的雨还很大,但这都不重要了。 黑线先生继续下棋,仿佛一切都无法影响到自己一般。 然而雨夜之中,秦侯府便依旧灯火通明。偌大的府邸都已经处于戒备状态,府兵们高举着火把,在前后院的过道上不断走动巡逻着。 秦云的房间内也点上了一排的蜡烛。 不时会有仆人接着一盆热水匆匆地从屋外跑进来,再端着一盆血水出去。 秦治的眼神有些焦急,他站在床边上,看着霍祁梅神情严肃地为秦云处理着伤口。今夜的变故他自然是想不到的,也断然不知道居然会出这样的事情来。秦阳也没了往日戏谑的样子,在屋内踱步走着,一边又走到屋外传令指挥着府兵。 步都和东方赦都站在秦治的身后,相较于东方赦的冷静中所透露出来的一丝慌乱,步都的眼神却依旧十分冰冷。他和秦云是没有多大感情的,对于他来说,只要守护好自己的东西,便足够了。 可以看到,秦云此时已经表现得极为虚弱,他的脸色苍白,眼神也有些迷离。秦云裸露着上半身,在烛光下可以明显看到他的伤口已经乌黑发紫,虽然创口很小,但明显含有剧毒。 霍祁梅已经在秦云肩胛骨附近插满了银针,这些银针暂时封锁住了秦云肩胛骨周边的穴位,防止毒性蔓延。 紧接着他快速地用烫过火的小刀在秦云的皮肉上切割了起来。 可以看到,霍祁梅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汗,他也不说话,神情都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小刀上。 秦云**了一声,尽管非常虚弱,但他依旧可以感觉到自己肩膀火辣辣的疼痛,这种感觉极为难受,他想怒吼,将自己体内所淤积的一切情绪都发泄出来,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他想说话,却说不出口。 霍祁梅的手中已经沾满了乌黑色的毒血,但他依旧恍若未闻。每次出刀都可以极为麻利地将秦云肩膀上划出一道创口。紧接着便是敷上热毛巾,继续逼血。 长此周旋了六次,下人早已不知道换了多少盆干净的热水。 终于,霍祁梅轻出了一口气,将手中已经沾满血污的小刀丢入到了水盆中,待擦拭干净自己手中的血迹后,霍祁梅才转而回头,将早已吩咐下人备好的药粉极为细心地倒入到了一个瓶子内,最后混合后才缓缓撒在秦云那已经没有了黑血的肩胛骨。 做完这些动作之后,秦云早已经疼得满头是汗。霍祁梅也不犹豫,上好药后直接就将干净的绷带也缠绕在了秦云的身上。 “没事吧?”秦治问。 “云弟已经没有什么大恙了,他中的赤眼蟾蜍体内提炼出来的毒液,也不算是什么剧毒,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清除毒素了。”霍祁梅庆幸。 “赤眼蟾蜍?” “嗯。”霍祁梅点头,“赤眼蟾蜍是陇川烟瘴一带特有的毒物,不少江湖人士喜欢将赤眼蟾蜍体内的毒液提炼起来,然后淬到自己的兵器之中。这样一来,即便兵器不致命,赤眼蟾蜍的毒素也可以让人在短短三个时辰内便毒发身亡。” “究竟是什么人!”秦阳蹙眉,整个人显得极为愤怒。 看着秦云已经安然入睡,秦治看了东方赦一眼,随即走了出去。东方赦赶紧跟了上去,二人在雨夜的廊道上缓缓走着。时不时还会有五人一队的府兵高举着火把从他们面前经过。 “知道下手的人是谁吗?”秦治问。 “不知道。”东方赦摇头,不由又回想起雨夜下那电光火石的一瞬,“但我心中已经有怀疑的人选。” “破晓。”秦治的声音很轻。 “是的义父,除了破晓的刺客有这份实力外,我想不到还有谁可以有如此实力!”先不说可以在马车底下隐藏这么久而不被他发现,就是那恍如鬼魅的身法已经飘忽的短刺,就能够看出刺客的实力。 “与你相比如何?” “不知道。”东方赦思索了一会儿,“但应该不差。” “嗯。”秦治若有所思:“赦儿,你是这么多人当中最懂为父心思的人,云儿这边是决然不能够出任何差错的,这段时间你就辛苦一下吧。” “赦儿明白。” “不过真是令人意外啊,四皇子竟然能够请动破晓之人?呵呵……恐怕暗中还有高人相助吧?” “义父的意思是?” “全力追查四皇子那边的动静,我一定要知道暗中究竟有何人在为四皇子撑腰!” 第十九章 破晓 春雨过后,丹阳城看上去倒多了几分暖意,街道看上去也干净了不少。深宫中的万花也开始依靠雨露滋养生长着,看上去倒着实有种万花待放的感觉。 四皇子有些不可置信地听着权师爷的话,他眼睛瞪得老大,兴许是因为昨夜一夜温存的缘故,他的黑眼圈显得极重。 “你是说,破晓的杀手失败了?” “是的,殿下。这次也只能说是棋差一招,谁能想到秦世子边上居然还藏着一个高手呢?”权师爷不由有些苦闷。 “该死的东西!”四皇子破口大骂,权师爷也被惊得跪了下来,“什么狗屁破晓!原来也不过如此!” “殿下息怒啊!”权师爷劝说着,“此番之事确实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不过据说秦世子现在也不好受,正躺于府中修养呢,相信没有数月,秦世子是决然不能恢复过来的……” “那又如何!”四皇子暴跳如雷地揪住了权师爷的衣领,一张脸显得极为狰狞。四皇子并非是心疼所付诸的二十万两,而是他深深知道,第一次失手没有击杀秦云,想再杀秦云,必然会更加难以得手。 作为一个皇子,面对一个臣子却无力对抗,想到这,四皇子便是一肚子的火气。 “废物,都是废物!”四皇子站于大殿怒吼。 然而,就在四皇子刚刚怒吼完,他便感觉到了自己脖颈处传来一股凉意,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柄黑色的短刺已经悄无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上。四皇子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鬼一样看着自己脖颈上的这柄黑色短刺,以及握刺的黑衣人。 权师爷已经吓得怔在了原地,老谋深算的他自然不敢去喊护驾。 四皇子自然是不知道黑衣人是如何越过森严的宫禁而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惊骇,也不知道是因为玩多了女人还是胆战心惊,他的腿抖得厉害,整个人显得十分不淡定。 “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但不会有下次了!”无心冰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大胆!来——”四皇子强自镇定,并且企图喊人来酒驾。 短刺嗡地一下划过,四皇子惨叫了一声,随即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啪地一下软倒在了地上,神情非常狼狈。而随着四皇子落地,一簇长发也跟着缓缓飘离在了四皇子的眼前,随即落地。 “谁都一样!”丢下这四个字之后,无心便以极快的速度冲出了窗台,消失在了殿内。 过了许久,四皇子才在权师爷的呼喊中反应过来。他大出了一口气,整个人还是表现出了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他怎么也想不到,破晓之人竟然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该死的东西!”四皇子在心中恶骂了一声,却不敢说出口。他是极怕刚才那人会陡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 深宫倒是一切正常,御书房内,楚帝正和秦治在下棋。如今除了忙一些要事之外,楚帝最大的乐趣便是与秦治下棋。 “还是我输了啊——”楚帝苦笑,今日连战五局,但他只险胜了一局,其余四局都不过是败局。 “棋盘胜败不过常事。”秦治收棋。 “对了,昨夜之事秦云现在还好吗?”楚帝问。昨夜城西旧城区的杀人案,他早已经知晓。 “嗯,多谢陛下关怀,小儿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大恙,不过大病初愈,还是需要在府内好生歇息数月的。” “哎,想想时间倒也是过得极快的。不过秦云倒是有好些日子没有入宫来见朕了吧?这小子,儿时的时候朕还总是抱他呢!”回想起以前的时光,楚帝嘴角总是会带着一丝与帝王不符的笑意来。 “毕竟时光荏苒,云儿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了,而且年轻人,受些苦总是应该的。” “唉。”楚帝深深叹了一口气,“不过此番我倒是没有想到,铭昭那孽障竟然会请动破晓的杀手来对付云儿,真是错看他了!” “这是自然的,毕竟如今云儿所做之事都是在针对四皇子,以四皇子的性格,如若不还些颜色,总是说不过去的。” 楚帝若有所思:“这倒也是。” “不过破晓的杀人总是留不得的,他们就像是一群毒蛇,若这群毒蛇是为人所用,那也太过于阴狠了一些!”秦治和楚帝都是知道破晓这个组织存在的。 “朕又何尝不想?”楚帝的眼神转动,“不过这群人潜藏实在隐秘,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不过除掉了一部分,但破晓这个组织依旧存在,你是知道的。” “是啊,他们在暗处,自然难以对付。” “不过再难对付,朕都是要将他们连根拔起的!” “陛下是在担心破晓之人会威胁到您的安全吗?”秦治又问。 “哈哈哈哈……”楚帝大笑,整个人仿佛释放出了一股无所睥睨的威压出来,“朕自然是不怕那群老鼠毒蛇的,不过他们要是胆敢前来行刺朕,朕自然是要他们有来无回的!” “陛下神勇,这是自然。”秦治称赞起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后边的事情你安排得如何?”楚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该准备的如今都已经准备妥当,陛下放心好了。”秦治极为自信地应着。 “如此最好。”楚帝如释重负。 …… 秦府。 “小侯爷乖,多喝几口药吧,霍大哥说了,这个药可以驱除您体内残余的毒性,让您身子早些好过来。”夏秋端着一碗黑色浓稠的药,并且用木匙轻舀了一口汤药,企图送入秦云的嘴里。 秦云一张脸早已皱成了一团,这药对于他来说也实在苦了些,不过喝了一半儿,秦云便感觉这股苦味已经从他的嘴里,渗透到了自己全身。他闭着嘴巴,像个孩子一样打死不张开嘴巴。可以看到,他的伤口还是用绷带缠绕着,毕竟才过了一夜,而且只要动弹一下,肩膀位置便会传来一股阵痛。 秦云暗暗叫苦,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接下来估计很长的时间需要在床上度过了。 “小侯爷,快些哦,再喝三口,夏秋就不为难你了。”丫鬟夏秋嘻嘻地说道,哄着秦云喝药。 秦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张开了嘴巴连着喝了三口药,他皱着眉头,表现出了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还好夏秋早有所准备,她将药碗放在一边,又端起了一碗糖水一勺一勺地送入到了秦云的嘴里。 也得亏有糖水中和了一下口中的苦味,秦云感觉身子也实在好受了一些。 这个时候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小侯爷!”夏秋给来人行礼。要知道,在府中下人一般都是称秦阳秦云两兄弟为小侯爷,也不称呼其他。 “嗯!”秦阳点头,示意夏秋先出去。待夏秋出去了之后,秦阳才坐到了床边,看着自己弟弟一副吃瘪的样子,秦阳不知怎地,竟然笑了出来。 “大哥莫要笑我!”秦云叹了一口气。 “昨天你可吓坏大家了!”秦阳看了一眼秦云的气色,直到如今秦云的气色看上去还是很差。 “无碍……”秦云原本想挣扎着靠起来,但不过一动却显得极为痛苦。这下子可把秦阳吓得不轻,赶忙挡住秦云,让秦云不要瞎动。 “你现在伤势都还没有痊愈,先好好躺着吧!” “嗯。”秦云无奈,回想起昨夜一战,他现在依旧有些心有余悸。他从来不知道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强悍的刺客,可以潜藏在自己身边如此之久而不被察觉,甚至于就连东方赦也毫无察觉。 想到这,秦云依旧有些心寒。 “父亲今日已经向陛下申请调动了五百禁军,往后这五百禁军会轮番巡逻,保护秦府的周全。相信就算那刺客真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秦阳信心十足。 “嗯,大哥放心,既然着了一次那刺客的道儿,绝对不会再中第二次了!”秦云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冷芒。如果当时不是东方赦的掌劲改变了刺客的轨道,相信现在他早已成了剑下亡魂了。 “嗯,这样固然最好。”秦阳点头。 “不过就是不能和大哥一同去天香楼听曲儿了。” 听到这话儿秦阳便笑了起来,“你都成这样了,居然还想着听曲儿?若是喜欢,我明日便喊人来给你弹几曲便是。” 秦云摇头,“还是算了吧,这世间的琴曲,又有什么人能和流香姑娘相比呢?” “这倒也是。”说到琴曲,秦阳也是极为热枕,他素来也是爱好琴艺之人,更是天香楼的常客。 “可惜流香姑娘不会屈身,否则我也可以请来为你演奏几曲。”秦阳叹息,流香姑娘早前便定下规矩,决然不会离开天香楼,为王公贵胄演奏。 “还是等我痊愈了再一同前去吧。” 兄弟俩继续寒暄了几句,秦阳便离开了秦云的住所。毕竟现在秦云身子还没有痊愈,总是需要好好修养一段时日的。而且秦阳也吩咐了下去,一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一般人也不能来打扰秦云静养。 不过入夜的时候,东方赦倒是又来了一趟。 “东方大哥,可查清楚了那刺客的身份?”秦云下午刚睡了一觉,所以如今也没有了什么睡意。 “嗯。”东方赦点头,“这个自然,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明了。” “是什么人?” “破晓之人。” “破晓?”秦云蹙眉,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世间还有这个组织的存在。 “破晓是一个杀手组织,而且一直都在官府的通缉名单之中,据悉如今破晓的成员并不多,但个个都是顶尖的刺客杀手,十分难缠。”东方赦摇头,之前他也不过只是听过如此的一个组织,也是在今日翻遍了案宗才对这个组织稍许有些了解。 “有趣……”秦云思索了一会儿,竟然还笑了起来,“如今这个破晓还有多少人?” “不知道。但应该不会超过五人。” “这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组织……” “是啊。我特意去了一趟刑部,从刑部的案宗中了解到,破晓这十年来行迹飘忽,极少露面。但每次只要出现,几乎都有大案!” “大案?” “七年前工部尚书张衡在家遇刺身亡,五年前京城守备郑海山巡防于宫墙上遇刺,以及三年前的吏部侍郎叶度在家遇刺身亡,最后调查都是死于破晓的刺客手中!这三起大案都是针对朝廷官员,所以在当时也算是名噪一时,闹得极为轰动。不过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破晓的刺客下手狠厉,而且身法飘忽,官府的人根本摸不清他们的行迹,更别提抓捕了。” “除了这三起大案之外呢?还有没有什么?”秦云蹙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都是一些和破晓有关的江湖恩怨。哦对了,你是破晓刺客手中的第二名幸存者!”东方赦暗含深意地说道。 “什么意思?那第一个幸存下来的是谁?” “是义父,也就是你的父亲!” 第二十章 夜尽天明 “父亲?”秦云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破晓竟然还刺杀过自己的父亲,而最为重要的是,这件事情自己竟然没有任何的印象。 “这件事情刑部的案宗里也有记载,不过已经有了一定的年头,那还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破晓这个组织极为厉害,正处于鼎盛时期。那时便有一名破晓的刺客欲袭杀义父,不过最终因为义父身边有大批的护卫,才护住义父周全。应该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破晓才遭受到了朝廷最为雷厉的追捕,后边才销声匿迹起来。” 现在仔细回想,十五年前秦云还不过七岁,那个时候他原本就有些体弱多病,自然记不得太多事情。不过秦云依稀记得七岁那年自己的父亲好像是因为身受重伤而卧病了半年之久,后面才缓儿好了起来。 “这样的组织太恐怖了!”秦云依旧有些心悸。 “是啊,正是因为破晓的恐怖之处,所以朝廷才会处心积虑地想除掉破晓,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破晓依旧还存在于楚国!”东方赦摇头。 “能知道昨夜刺杀我的那名刺客的身份吗?” “嗯,破晓如今仅剩几人的身份早已经在刑部乃至各地府衙存有备案,昨夜动手的那名刺客,应该是破晓中的冷血——无心!” “无心?”秦云虚弱地念叨着这两个字,“无情无血无肉无味,是谓无心!真是一个好名字!” “有这人的详细资料吗?”秦云追问。 “没有。”东方赦摇头,“就算是刑部这边对于破晓所知的也甚少,只能知道一个名字,以及所犯过的大案,详细的内容还是无法查证的。” “那画像呢?” “更是没有。但凡见过他们长相的人,全部都死了!” “真是一个难对付的组织啊!”秦云摇头,“不过话说回来,凭四皇子便可以请动这样的组织?” “这点义父昨夜就已经意识到了,单凭四皇子自然是不能请动如此一个组织,所以四皇子的身后应该还隐藏着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人!然而此人却如同真正的鬼魅一般,我派人查了一天,却一无所获!” “这就奇怪了!”秦云想不通:“倘若说四皇子身后真的有人可以请动破晓这样的组织,那人又为何会站在四皇子身后呢?” “这个自然无从查证了!”东方赦摇头,“毕竟现在我们所知道的情报还是太少。” “这样吧,东方大哥,麻烦你明日再去一趟刑部,务必要把所有和破晓有关的案宗都带回来,若是刑部的公孙大人不同意,你就命人抄录一份便是。记得了,我要全部的案宗!” “可是……”东方赦看了秦云一眼,“你如今伤势还十分严重,不要说下床了,就连动一动肩膀也十分吃力。我看还是过些时日等你伤势好些再说吧,这个总是不急的。” “无碍。”秦云摇头,眼神中却透出了一股刚毅,“这点小伤我还是熬得住的,我现在倒是要看看,这个破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好吧。”东方赦叹了一口气,随即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太子殿下让我慰问一下你,他说你的事情他已经知晓了,只不过如今碍于身份,不好亲自前来看望,希望你好好养病。” “嗯,我知道了。”秦云淡淡地回应了一声。毕竟现在他和太子殿下还没有走到明面上,很多事情太子殿下总是不方便的。 “这里还有一封吴管家让我转交给你的密信,我已经看过了,信中大概只是说他已经在中州、冼州和青郡都仔细打探了一番,但依旧没有任何关于买纹铁的商家消息。你自己届时也可以看看。”说罢东方赦将书信放在了床头。 “嗯,那边查不到消息倒是在我的预料之中,毕竟胆敢做此等事情的人,自然是小心翼翼,所有痕迹都会抹去的,哪里有这么容易查出来呢?明日还劳烦东方大哥替我回一封书信,让吴管家折返回丹阳便是。” “明白了。”东方赦点头,随即出门。 秦云叹息了一声,东方赦离开后,他依旧有些无法入睡。今日他在床上已经整整躺了一天,而且还不敢有太多的动弹,这种感觉自然是十分煎熬的。 “破晓……” 秦云看着床头,嘴里不断重复着这两个字。 夜尽天明。 皇宫的禁军们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换防,而等着这些禁军换防之后,差不多便是大臣入宫早朝的时候。大臣们的马车都是只能停在玄武门外的,随即再下车步行,穿过玄武门,再过长廊道,便是宫廷广场,穿过这偌大的广场,走上阶梯,就算是到了未央殿。 未央殿从楚国开世以来便一直都是议论朝事的地方,所以大殿的气势十足。入殿两边便是十八根金碧辉煌的梁柱,梁柱上雕刻着的全部都是金光闪闪的巨龙,看上去威风凛凛。 梁柱内侧便是大臣们所站立的位置,再往前便有一个水池,过了水池登上阶梯,才是为天下之主所立的龙椅! “皇上驾到!” 太监头子早已扯着清亮的声音立于龙椅一侧嘶喊,他的声音在整个未央殿回荡着,而在听到这声音后,站立于两排的文武百官便跪了下去,高呼陛下万岁。 一时之间,山呼海啸一般。 楚帝缓缓从内侧走了出来,于山呼海啸的浪潮声中坐在了自己的龙椅之上,他的神情淡然,看上去极有威仪。 “众爱卿平身!” 楚帝缓缓说道。 “平身!”太监头子扯着嗓子喊着。 走了一遍礼仪之后,楚帝才端坐着等百官奏事。不过近些年来楚国倒是一直顺风顺水,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操心的大事。便是去年冬至,北方也没有像往年一般爆发雪灾,倒算是较为平稳。 太子和丹阳侯秦治居于百官首位,不过二人素来没有什么交集,尽管在朝堂之上也不会有太多的交流。 “启禀父皇,前夜秦侯世子于城西旧城区遇刺,虽然并无性命之忧,但影响却十分恶劣的。所以我恳请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处理,儿臣一定全力缉拿出凶手!”太子当先往边上迈了一步,铿锵有力地说道。 “哦,是吗?”楚帝佯装有些吃惊,他看了秦治一眼,“秦治,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秦治也出身点头回应。 “查出是何人所为了吗!”楚帝继续问。 太子正准备说话,秦治却摇了摇头,当先应道:“回陛下,行刺之人身份极为难觅,所以现在还没有打探清楚。” 太子一愣,用惊诧的眼神看着秦治。就在昨日太子都已经查出来了刺客的身份,他可不相信以秦治的老谋深算会不知悉此事的来龙去脉。不过为何秦治要佯装不知呢? “哦?”楚帝也表现出了一副刚刚得知的样子,“这样吧,既然此事你想插手的话,那就由着你去办吧。不过只能从一旁协助刑部,具体要事还是要刑部那边处理的。” “儿臣明白。”太子抱拳,面色一喜。对于太子来说,只要能够接下此案,一方面可以趁机调查,将此案的矛头直指四皇子,其次也算是给秦云一个交代。虽然他和秦云更多的像是利益关系,但秦云一直在用心辅佐他,现在还因为这些事情将矛头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成为四皇子攻击的目标。想到这,太子的心还是会有几分柔软。 他是需要给秦云一个交代的,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 “铭玉还是不够沉着一些。”退朝后,楚帝将秦治召到了御书房,开口便叹息地说着。对于今早朝堂上太子的表现,楚帝是十分失望的。 “陛下还会在意太子殿下的表现吗?”秦治的表情依旧淡定,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是不会转动的,而且只盯着一个地方,看上去就好像入神了一般。而事实上,秦治永远都是清醒的。 楚帝一愣,随即苦笑起来,“也许吧,不过……终究是朕的儿子啊!” 秦治嗤笑,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是啊,陛下做事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嗯!”楚帝摁了摁自己的脑袋,让自己舒服一些,“有时候朕倒是挺羡慕你的,无欲无求,闲散自在,倒也不错。”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罢了。”秦治摇头苦笑起来,“陛下也不要看我这般自在,其实烦恼的事情自然还是有的。” “这倒也是。”楚帝倒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思索了一下:“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秦阳应该有二十六了吧?” “嗯,是啊。”秦治点头。 “都二十六了为何还没有婚嫁?” “这个我自然是不好说的,虽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毕竟也要考虑他个人的意愿。多年以来阳儿也没有带过哪家闺女回府,我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这怎么行!”楚帝佯装板起脸来,“在我们大楚,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秦阳都已经这般大了,此时不娶妻,更待何时?莫不成要等自己熬成我们这把老骨头?” 说完这话后,楚帝和秦治二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都笑了起来。 “这样吧,萱宁郡主如今也到了婚嫁的时候,待什么时候你命秦阳随同你一同入宫,让他们二人见一番。” “就听陛下的吧。只不过萱宁郡主聪慧过人,而且生性活泼,只怕会看不上阳儿这种榆木脑袋才是。” 楚帝大笑,“莫不成我还不知道秦阳那小子?他啊,相比于秦云的话,倒是多了几分沉稳,行事也十分懂得分寸,相信萱宁那丫头啊,自然不会低看了秦阳!” 秦治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就由陛下吧。”秦治又重复了一遍,随即他指了指边上的棋盘,“陛下,请!” “好!”楚帝大喝了一声,整个人仿佛又爆发出了年轻时候的那般气概,随着秦治的手势,楚帝缓缓坐定。 二人便又开始于棋盘上较量起来。 第二十一章 潜伏与埋伏 秦侯府的院落自然是极大的,穿过前院便能够看到一个偌大蜿蜒的庭院,庭院两侧倒是栽着不少正冒着绿芽的大树。 春意正浓,就连这院落也萌生出了一股绿意。 秦云躺在一张藤椅上,颇有些安详地看着依旧有些孤寂的院落。 吱呀,吱呀—— 藤椅晃悠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已经是秦云在府中静养的一个月后了,这一个月来日子也算是过得有些安逸,也是在几天前秦云才得到了霍祁梅的允许可以下床,但依旧不能过多走动。主要是虽然如今毒性全消,但伤口总是没有这么容易痊愈的,而且上次还放了这么多的毒血,总是需要些时间静养才是。 当然,虽是静养,但秦云依旧关注着四皇子那边的形势。这一个月来四皇子那边倒是低调了不少,如今更是整日闭殿不出,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太子倒是夜间派近侍魏子越前来探望过秦云一次,算是聊表心意。 当然,兴许是因为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所以原本抽调过来的禁军大多已经回宫报道,如今只剩下了一百名禁军日夜巡防着,当然,还有秦侯府的府兵。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所有人将那名刺客遗忘到脑海深处,所以守卫自然是松懈很多的。 披着暖和毛毯的秦云甚至可以听到廊道上走过的一队禁军说笑的声音。 他也不说话,依旧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桃树。桃树黑亮的枝干上已经长满了花骨朵,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好看。对于秦云来说,这一个月过得也算是有些煎熬,他甚至觉得自己被闷在了无法见得天日的小房间中,那种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 至少像现在这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看一眼外边的世界,总是好的。 倒是没有人过来打扰秦云,谁都不知道小侯爷躺在藤椅上看着院落的桃树心中在想着什么。也许是女人,也许是人生。 到了黄昏用膳时分,丫鬟夏秋才端着饭菜轻轻走到秦云的边上,此刻秦云已经眯上了眼睛,倒像是睡过去了一般。 “小侯爷,小侯爷……”夏秋轻轻喊了两声。 秦云没有回应。 “小侯爷,该吃饭了。”夏秋又轻声喊着。 “嗯……”秦云缓缓睁开了眼睛,扭头看了一眼夏秋,“这么快啊。” “是啊,小侯爷已经在藤椅上坐了好几个时辰了,现在天气还没有完全暖和,小侯爷的身子骨也没有好,若不是把惊着小侯爷,夏秋早就过来喊您回屋了。”夏秋甜甜地说着。她的年纪倒是比秦云年长不少,早在十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入府后院伺候两位侯爷,所以对于两位小侯爷的一些习惯总是记得的。 秦云最不喜欢的便是自己在思索某件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那样的话,秦云可不会表现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好了,现在回屋吧,肚子也着实有些饿了。”秦云笑了笑,随即站了起来,扭头最后看了一眼院落的桃树,“夏秋,明日喊人将这株桃树给砍了吧。” “嗯,小侯爷,为什么呢?” “这世间的道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只是单单不想再多看它一眼罢了。”说这话的时候秦云的声音显得极为冷漠。 夏秋打了一个寒颤,最后还是唯诺地应了。 现在还没有到黄昏,不过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下来。房内的光线也昏淡了下来,特别是房梁顶部,因为厚实黝黑的梁木本身便不透光使得这一块看上去更加阴暗。刺客蜷伏着身子,让自己完全隐于梁木之上,巧妙地借助着梁木隐藏着自己的身形。他看上去好像是与这房梁都融为一体般,一动不动地,就连呼吸也变得极为轻缓。 谁都不知道刺客已经蜷伏在房梁上多久了,他的眼睛甚至都是闭着的,整个人像只壁虎一样紧紧贴着。对于无心来说,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姿态和生活,作为刺客,总是要在对手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动手是最为稳妥的,一击必杀,再抽身而退,这都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练成。 吱呀—— 房屋的门被人推开。 秦云首先进入了屋内,随即便在梁下的桌子上坐定下来,夏秋赶紧迈着小步走了上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到了桌上,紧接着便在伺候秦云用膳。 饭菜的香气自然是能够凑入无心的鼻子的,不过无心依旧没有睁眼,他一动不动地,倒是肚子发出着不易被人察觉的轻响。 很快,秦云用膳过后夏秋便手脚麻利地开始清扫桌上的残羹剩饭,紧接着打扫一番后便退出房内。秦云倒也无所谓,一个人走到了书橱边上,找出一本书来便再次做到桌边看了起来。 无心自然能够察觉到这屋内只有秦云一人,但他依旧没有轻举妄动,整个人潜伏在梁上,似乎在等待更佳的时机。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夏秋再次敲门将药端了进来,眼看着秦云将黑稠的药汤都喝完后,夏秋才非常满意地起身离开,离开之前给秦云的屋内点上了几只蜡烛。 秦云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不知为何,整个人的情绪有些低落。 “真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秦云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如今伤口都已经结痂,内部虽然已经痊愈,但留下伤疤总是会的。 当然,秦云倒不是在在意这个。 夜色已经慢慢地深了,屋内也变得昏暗起来,不过屋外的廊道上还挂着几盏灯笼,不时还是可以听到屋外隐约的脚步声。 无心猛地睁开了眼睛,在夜里他的目光就好像是两道利刃一般非常锋利,锋利到可以将眼神所扫视的一切都切割成粉碎。他倒也没有动,只是用一种非常淡漠的眼神看着梁下看书有些入迷的秦云。 在他的眼里,秦云就好像是死人了一般。 无心依旧没有动手,兴许他只是觉得时机还没有到,兴许他只是想最后多看几眼即将在自己手中竣工的“艺术品”。 嗤嗤~~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桌上的蜡烛已经燃烧殆尽,最后一丝火焰也在空中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掐断一样。 秦云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紧接着打了几个哈欠,准备上床睡觉。 啪! 终于,最后一丝光亮也湮灭在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整个房间顿时漆黑一片。这个时候秦云已经走到了自己床边,准备上床歇息入睡。 就是这个机会! 无心把握时间把握得极好,他等的便是蜡烛熄灭,秦云准备上床安歇的这一刻,毕竟秦云本身就没有防备,而且还是在自己困倦,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无心相信,以自己的实力,做到一击必杀,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甚至于,无心的幽月短刺上都没有淬毒! 无心猛然动了,他的动作非常连贯,整个人直接纵身而下,单脚在梁上借力,整个人如同毒蛇一般猛地扑向自己的猎物!黑暗中,幽月甚至没有泛出任何光芒,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转瞬之间,无心距离秦云已经不过五人距离。 “嗯?”秦云的身子忽然顿在了原地,这一刻他是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回应的,因为无心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幽月距离秦云的后背已经极近,这一刻,秦云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嘭! 房间的窗子忽然炸裂开来,一道黯淡的白光直接呼啸着从窗外激荡进来,并且不偏不倚地打中了无心的幽月。无心蹙眉,握着幽月的右手一震,紧接着整个人直接往后退了一步,直接化解了击打在幽月上的力道,并且将白光弹射回了房间一角。 直到此刻无心才看清楚,破窗而入的“暗器”竟然是一把扇子! 看到这一幕秦云才轻出了一口气,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刻是有多么凶险!想到这,秦云甚至感觉自己的肩膀又在隐隐作痛。 无心当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遭遇了埋伏,他来不及多想,此时他距离秦云依旧非常之近,无心毫无犹豫,整个人再次朝着秦云袭杀而去。 然而此时已经晚了,一道身影首先从窗外冲了进来,而伴随着身影的袭入,暗紫色的刀芒也如影随形,企图将黑夜中的无心给劈成两半。 很快,两道身影就厮杀在了一起。无心的攻击虽然无孔不入,但是在面对对方如此强劲的刀芒下依旧占不到任何的便宜,与此同时,又一人从屋外冲了进来。东方赦甚至没有任何犹疑,冲进屋内后便继续和无心缠斗起来,同时面对两个实力相当的高手,无心已经隐隐有些招架不住了,很快便落入了下风。 “快!” “快!” …… 屋外变得嘈杂起来,无心可以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边包围过来。他还没有抽身而出的时候,屋外早已遍布火光,甚至于有不少府兵和禁军都已经冲进了屋内,不仅将秦云护在身后,而且还封住了无心的所有去路。 嘭! 刀芒直接劈在了幽月上,无心赫然借力后退了一步,然而东方赦却已经如影随形,一掌悄然而至。 无心一个翻身,非常灵巧地劈开了东方赦的一掌,但步都的刀光又一次封了上来,二人一前一后,直接将无心压制在了下风。 不仅如此,禁军们早已弯弓搭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无心一个人身上。毕竟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无心的优势根本无法发挥出来。 步都的刀芒看上去非常凌厉霸道,招招都是奔着要无心的命而去的,正因如此,无心抵挡起来才会显得格外地吃力。 “啊!” 步都忽然大喝了一声,紧接着整个人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大刀,像是着了魔一般朝着无心狠狠斩下。 这是致命的一刀,刀中带着无数的霸气和杀意。 当! 大刀劈落在了幽月上,无心的双腿顿时往下软了一阵,而等无心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感受到了背上传来一股大力。 嘭! 无心整个人被大力击飞了出去,就连幽月短刺也因为失力而被抛落。 “给我拿下!”秦云冷然道。 随即禁军和府兵们纷纷上前,直接牢牢箍住了无心的身子,并且在无心的身上套起了铁链。 “真是有趣。”看着无心已经成为了自己的俘虏,秦云忽然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无心 对于无心来说,这或许是一个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得到的画面。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上次是多久之前了?五年?十年?还是更久?无心真的记不清了。 此刻他被绑在一个昏暗的房间中,整个人被锁链缠得死死地,根本无法挣扎开来。他的身子被固定在一个竖立着的木架上,幽月也被毫不在意地丢在了一边。无心也不说话,隔着面纱的他依旧用一种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面前正不断打量着他的秦云。 他是不知道秦云的心思的,他也不想去猜。 秦云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已经成为自己鱼肉的无心,“破晓的刺客?确实挺厉害的!”秦云首先钦佩地看了无心一眼。 的确,秦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有人可以在东方赦和步都的联手之下还坚持这么长时间的人了。 无心也不说话,依旧用一种冷然的表情看着秦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相信秦云现在早已经死在无心的手上了。 秦云却自顾自地笑着,他好像没有感受到无心眼神中流露出来的一股杀意一样,“都说破晓的杀手极为厉害,而且没有活人能够看清他们的长相。但是我秦云偏偏也是一个不信邪的主儿,今天我倒是要看看破晓的冷血无心杀手究竟有何庐山真面目!”说完这话之后,秦云便一把将无心的面纱给揭了开来。 看到无心的尊容的时候秦云先是愣了一下,在他的想象之中,无心怎么也应该是一个面目狰狞或者皮包骨头,终日行走在阴暗之中的魔鬼,但他竟没有想到,无心竟然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青年!从面貌上看,无心倒也算得上是英俊,只不过兴许是因为终日没有见过阳光,他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惨白。 “我会杀了你!”面纱被秦云揭下来后,无心甚至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先是眯着眼睛,待自己适应了房间的光亮后,他才从牙齿中缓缓地蹦出了这五个字。 秦云毫不怀疑无心这句话的真实度,他也确实可以从无心的眼神中感受到浓浓的杀机。但他依旧不以为意,“待往后有机会再亲自动手杀我吧!不过——东方大哥,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靠在边上,严密注意着无心这边情况的东方赦不解。 “若是我们将丹阳最好的画师请来,给无心画上一张极为详细的画像,再将他的画像张贴在楚国所有郡县城市的大街小巷,你说会发生怎样的事情?”秦云嘴角露出了一丝弧度,像是玩弄着自己手中的猎物一般。 但令他失望的是,尽管如此,无心的眼神中依旧没有任何畏惧。他或许天然便不会感觉到恐惧,眼神中除了充满杀意,便是无尽的木然。 “你不怕?” 无心依旧不答话。 “算了,不和你说废话了。你想知道自己的行动是为何失败了吗?” 在秦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无心的眼神变了。可以说,他的眼神中终于不再充满着杀意,杀意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愤怒。是啊,无心怎么能够不愤怒,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频频失手,要知道,自己的目标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啊! “为什么?”无心终于再次开口。 “因为这个。”秦云将一张纸条展开,让无心能够清晰地看清楚纸条上所写的内容。无心看了一眼,猛地睁开了眼睛,纸条上不过只写了六个字:明日有人杀你! “这张纸条是昨日有人放在我房门口的,当然,我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正因为此,我便多了一个心眼,暗自排查了今日府中所有人员流动出入,但是正如我所料,依旧一无所获。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是午后时分才潜入进来,隐藏在我屋内的吧?真是太险了,倘若不是我早前便做好准备,估计现在早已经是你的剑下亡魂了。” 现在想想秦云依旧有些后怕,无心的可怕之处并不在于他的武技,而是在于刺客诡道,一切都太悄无声息,令人无法捉摸住行踪。 “杀了我吧!”无心闭眼,成王败寇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是吗,你真的想我杀了你?”秦云冷笑,“我记得刺客的身上都应该藏着最后杀死自己的毒药才对,难道你身上没有?若是想死,估计现在我面前的早已经是尸体了吧?” 无心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说吧,究竟是什么人派你过来的?四皇子可请不动你这样有名的刺客过来!”秦云对于这点还是十分洞悉的。 无心却不说话,整个人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秦云叹息了一声,终于转过身子,摇头往前走了几步。他知道无心就像是一个冰疙瘩,自己要想从这样的人身上挖出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东西,基本是不可能的。尽管无心还不想死,但他依旧不会出卖。 “东方大哥,送他一程吧!记着了,干脆一点!”秦云的声音十分淡然,像无心这样的人极度危险,自己也是在有所防备地情况下才逮住他,秦云根本不敢相信,若是下一次,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东方赦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缓缓地走到了无心的面前。 紧接着东方赦抬起了自己的右掌,灌注内力准备一掌给无心一个干脆。 “慢着!” 就在这个时候,密室外传来了一声。听到这道声音的时候,东方赦顿时就停了下来,并且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身影已经缓缓走进了房间。 正是秦治。 步都自然也是紧跟在秦治的身后,他的表情同样非常冷漠,并且用一种肆无忌惮的眼神扫着被禁锢住的无心。 “父亲!” “义父!” 秦云和东方赦同时喊了一声。 “嗯。”秦治点头,随即缓缓走到了无心的面前。兴许是因为许久没有被这么多人盯着自己完全暴露在外的脸,无心甚至都有些不适应。 “他便是破晓的杀手冷血无心?”秦治回头看了秦云一眼。 “是的。”秦云点头。 “嗯。”秦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了,好了云儿,你和步都先出去了,东方赦留下,我有话要对这个无心说。” “嗯?”秦云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显然,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父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让自己知道的?虽然这么想着,但秦云还是告退着和步都离开了密室牢房。 今夜注定是十分不安宁的,秦云看着深邃的夜空不由入迷,他发现自己好似陷入到了一池泥潭之中。他是不知道究竟何人将纸条放在自己屋外的,留下这张纸条的人究竟是什么用意?而且自己的父亲为何要斥退自己,和无心密谈? 莫非无心从一开始便是父亲的人?想到这的时候秦云猛然瞪大了眼睛,不过转念间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其一,上次若非是东方赦出手相救,秦云真的极有可能会死在无心的幽月之下,他相信自己的父亲断然还不会如此狠心。其二,以父亲的心智,也断然不会表现得如此明显,而且还是在自己的面前,由此可见,父亲和无心很有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那么,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以聊的呢? 秦云十分不理解,他感觉自从自己和四皇子为敌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便越来越多,越发让人难以捉摸。 秦云回过神来的时候,步都还在看着夜空发呆,秦云过了喊了一声:“步都大哥。” 喊这四个字的时候秦云才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步都说过话了,一来因为步都的性格原本就是冰冷的,十分难相处,更多的还是因为步都一直以保护父亲为己任,平常都是父亲走到哪里,步都便会出现在哪里,不像其他人,比较随意一些,所以见面也就少了,一来二去地感情自然是极淡的。 听到秦云的喊声,步都回过头,用一种疑惑地表情看了秦云一眼。 “今晚的事情谢谢步都大哥出手了!” “不用谢!” …… 一阵风吹来,秦云似乎冷得打了一个哆嗦。接下来的日子他便和步都二人一同站在密室牢房外,但二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着缄默。这种冷场其实秦云是颇为有些受不了的,但他依旧不愿离开,他想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想做什么。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夜已经深了,秦云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凉意透入骨髓。 毕竟夜里的风终究还是冷的。 今夜擒拿无心虽然是被众人看到的,但是显然,不管是秦治还是秦云都不希望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被太多人知晓,毕竟谁都难免会传出去。所以自从拿下无心之后,秦云便秘密地和东方赦步都几人将无心带到了密室之中关押着。 现今秦治过来自然也只是带一个步都而已。 正因如此,密室外显然寂静无比,而且放眼看过去也不过只能看到环绕复杂的假山罢了。 兴许是站久了,秦云感觉有些困乏,他正准备席地而坐,让自己舒服一些,然而,就在秦云准备坐下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自己后背起了一阵阴风。 秦云打了一个哆嗦,边上的步都甚至都没有什么动静。 秦云猛地回头,正看到了那张有些俊俏,却惨白无比的脸。 他是不知道为什么无心此刻会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但他也来不及想这么多。步都没有动,就连密室内的东方赦和秦治都没有动,头脑飞速转动的秦云想及此,心内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还会回来的!” 秦云甚至可以从无心的眼神中感觉到了熊熊的愤怒和杀意,但他依旧没有动。在丢下这句冰冷的话后,无心一个闪身,隐没在了重重假山之中。 第二十三章 争吵 “父亲,我不理解!”翌日大早,秦云便冲入秦治的卧室,用一种极为质疑并且压着怒火的声音问道。整整一夜,秦云都翻来覆去地没有睡着,他并不是担心无心会在半夜的时候刺杀他,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要放走无心。 秦云的眼睛看上去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的情绪也有些不稳,“父亲,你可知道昨夜为了抓捕那个刺客,我准备了多久吗!” “云儿,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做有违礼数吗!”秦治看上去刚着好装,正准备出门,但是面对气势汹汹的秦云,秦治的神色也不悦起来,“为父便是这么教你和我说话的吗!” 秦治再次质问。 秦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一些,“那好,我倒希望父亲可以给我一个解释,还是说,我的死,对父亲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放肆!”秦治大喝,“你可知道自己刚才在说什么?!” 屋外的仆人丫鬟们自然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但没有谁敢上前阻拦秦治和秦云,倒是有聪明的仆人已经赶去喊秦阳过来。 但是秦云和秦治的对峙却依旧继续着,可以看得出来,双方之间的火药味儿依旧很浓。秦云自然是十分不悦的,昨夜自从秦治进入密室后,也不知道和无心说了什么,最终居然还放了无心,这在秦云的眼中,无异于放虎归山。然而秦治还是这么做了,并且昨夜一直没有给他一个恰当的解释,就连东方赦也对此事不肯说出只言片语。 念及此,秦云便十分不悦,以至于整夜都无法安然入睡。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秦云冷然,“正因为此,所以希望父亲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为父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和你解释吗?而且,那刺客不是我放走的,他是自己逃走的。倘若真的要怪罪起来,难道你应该对为父如此态度吗!” 秦云是知道秦治意思的,他放走了无心,却不想让别人知晓是他故意放走无心的,所以早在今日一大早,秦治便传出了消息,府里守卫不严,被破晓的刺客无心逃离出了秦侯府,不知踪迹。 秦云蹙眉,虽然和自己的父亲置气,也不知道秦治在打什么算盘,但他依旧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而破坏了秦治的计划。 “我只是想问父亲一句,那刺客如今潜逃,而在在我的手中吃了苦头,倘若他再潜入我们府中刺杀我,我该如何应对?” “莫非我秦治的儿子如此贪生怕死?” “我不怕死,我只是不想自己死得如此没有价值!” “这个我自然是回答不了你的,但是我想,那个刺客既然知道了你的厉害,总不会再羊入虎口!”秦治的神色也平缓了一些,深有意味地说道。 看着秦治的眼神,秦云忽地有些明白,虽然不知道秦治在密室中和无心谈了什么,但想必双方应该有了某种协定,无心承诺不会再和自己计较,那么父亲呢?父亲究竟答应了无心什么?秦云还是想不通。 毕竟对于无心这样一等一的刺客来说,原本就是了无牵挂,秦治又有什么可以诱惑到无心呢?仅仅只是说放他一条生路? 不可能! “羊入虎口?”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秦云顿时冷笑了一阵。 此时屋外已经没有了任何动静,毕竟府里的下人们这点聪慧还是有的,尽管他们不知道侯爷和小侯爷之间在争论着什么,但倘若自己知晓到了不应该知道的,对自己总归没有好处。从下人口中得报后,秦阳赶紧从厢房赶至秦治的卧室,一路上也算是火急火燎的。 等他赶到这边的时候,屋内已经没有了动静,紧接着秦云便一脸冷然地冲了出来,看到秦阳也不说话,整个人径直离开了。 秦阳一愣,也没有追赶上去,而是赶到了屋内。 此时秦治的脸色也极为不好看,不过看到秦阳的时候,秦治的表情还是稍稍有所缓和。 “父亲。” “嗯。”秦治点头,“怎么了?” “你和二弟?”秦阳有些疑惑,早上他刚起来便听到下人传报,说侯爷和小侯爷争吵了起来,而且气势汹汹地,秦阳也未来得及想这么多,便径直赶了过来。对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是不大清楚的。 “没什么。”秦治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秦阳是知道自己父亲脾气的,见秦治没有多说,秦阳也不多问,二人寒暄了几句后秦阳便告退离开了。尽管不知道其中细节,但心思细腻的秦阳还是能够知晓一些事情的。毕竟昨夜秦云将此事弄得声势如此之大,作为秦侯府的世子,秦阳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莫非是因为那名刺客?”秦阳蹙眉猜测着。 离开了秦侯府,秦云倒没有上马车,而是一个人冷着脸在路上走着。想到昨夜的事情,他便无法淡定下来,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己的父亲了,秦云甚至惊恐地在想,自己对于父亲来说,又算什么? 随意找了一处酒肆,秦云便开始喝起了闷酒。他酒量并非太好,而且也鲜少失态,兴许也是被昨夜的事情刺激到了自己内心脆弱的神经,秦云开始大口大口地喝着纯酿的女儿红。不一会儿,整张脸便涨红了起来。 此时也已经接近晌午时分,酒肆的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秦云喝酒也算是较为低调的,尽管不住地喝酒,但也没有犯酒浑。不过看得出来他的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非常浑噩。说到底秦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无法做到冷血无情,也无法真正淡然地去面对一切。 然而秦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秦云独自喝着闷酒的时候,酒肆边上的二人目光已经多次地瞥向了他这边。盯着秦云的是两名看上去细皮嫩肉的白皙青年,其中一人穿着一件素色长袍,戴着一顶束发冠,看上去倒也有几分俊俏。青年打着折扇,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秦云的身上。 “天……这都是什么人?”俊俏青年蹙眉,低声冲着边上的一人说道,他蹙眉的样子倒也有几分神韵,不过对于秦云的酗酒行为,他的确表现出了极大的不满。 “颦儿,这个真的是咱们要找的人吗?” “应该是吧……”边上那名“青年”木木地应了一声,不过同样表现出了一副不敢确定的样子。 “不行,我要去试试他!哼!我倒要看看秦侯家的世子,到底有几分本事!”兴许是被秦云这副烂醉如泥的样子惹得不开心了,俊俏青年顿时起身,快步朝着秦云而去。 “郡……少爷!等等我!”颦儿连忙喊道。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晚了,俊俏青年已经走到了秦云的边上,兴许是看着秦云这副失态的样子有些愤然,俊俏青年猛然抬手,准备一掌拍向秦云。 这个时候秦云早已经醉卧在了桌子上,他自然是浑然不知有人要对他不利的,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兴许是因为还没有闹出动静,所以还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来。 然而,就在俊俏青年一掌即将拍在秦云身上的时候,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这人直接伸手卡住了俊俏青年有些纤细的手。阻止俊俏青年出手的是一个戴着斗笠低头试图遮脸的汉子,不过这光天化日之下,俊俏青年依然很容易地看清汉子的脸。 “你给我放开!”俊俏青年一只手被汉子紧紧抓住,丝毫不得动弹,兴许是因为用尽了力气,所以一张白皙的脸蛋憋得通红。 韩微也不放手,依旧沉默地抓着俊俏青年的手腕,“你是什么人?!你想做什么!” “本……本公子做什么哪里还需要向你交代!我告诉你,若你再不放手的话,我便要将你……” “将我什么?”韩微嗤笑。 “将你大卸八块!”俊俏青年神情已经有些愤怒。 “少爷!”颦儿焦急地冲了过来,但是还没有走到俊俏青年的边上,便被酒肆中原本坐着喝酒的几人给拦了下来。这几人脑袋上都戴着斗篷,看上去倒也是非常低调正常,所以俊俏青年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看,这些人个个都是不简单的! 韩微依旧不为所动,若是连面前的这二人都对付不了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向主子交代了。这个时候已经有二人走到了秦云的边上,极为小心地将秦云搀扶起来。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俊俏青年似乎还有些没认清楚局势,看着韩微那张老迈而有些凶厉的脸,俊俏青年都要被吓哭了。 “带走!”韩微低沉地说了一声,紧接着一行人干净利落地将秦云、俊俏青年以及颦儿三个人都带出了酒肆。酒肆里的人自然都是看到这一出的,不过作为王城,丹阳每天都有诸多小事儿发生,大家也不说话,佯装镇定自若地不看韩微这边的情况。 所幸韩微的动作也是比较快的,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街巷尽头。 回到了秦府的时候韩微先是命人将醉酒的秦云扶回卧室,紧接着押着俊俏青年和那个叫做颦儿的下人一同到了另一处厢房。韩微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一路上极度反抗的俊俏青年在进入秦侯府后倒安生了起来。 “东方少爷,小侯爷在酒肆喝酒的时候出了点小事。”命人羁押好俊俏青年和颦儿后,韩微便敲门恭敬地进入到了一个厢房内。 “怎么了?”东方赦有些诧异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古籍,抬头看了一眼韩微。韩微是他从太子送过来的十名护卫中挑选出来的头目,专门负责暗中保护秦云的周全。 不管秦云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一定要在秦云的周围,这是东方赦在训练韩微一行人的时候所说的最重要的一句话。 “有两个人应该是想偷袭小侯爷,不过已经被我给抓住了。” “这种小事你自己处置便是,以后都不用报过来了。对了,小侯爷没事吧?”东方赦淡淡地扫了韩微一眼,正准备继续看书。 “小侯爷倒是没事,就是那两个偷袭小侯爷的人有些不对劲,应该是两个女装男装的姑娘……”韩微自然是能够看出来这一点,毕竟不管俊俏青年和颦儿再如何打扮,遇事那副慌张的模样以及神情都还是很容易让人看出来的。 “两个姑娘?有意思……”东方赦忽然笑了起来,两个实力不济的姑娘还想着偷袭秦云?莫不成是秦云惹下的孽债?想到这,东方赦顿时来了兴趣。 “快带我去看看!”东方赦起身,由韩微带路走出了厢房。 第二十四章 萱宁郡主 出了厢房,东方赦顿时就看到了被侍卫押着的二人,不得不说,二人虽然女扮男装,但心思细腻的人还是一眼便可以认出来。 想来也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姑娘。东方赦想着,忽然,他眉头轻蹙了一下,走近后他盯着俊俏青年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忽然变了。 “参见郡主!”东方赦赶紧屈身行礼。 看着东方赦行礼,韩微一应侍卫都愣在了原地。俊俏青年也不说话,不过可以看出,她的眼神中已经流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还不快将郡主放开!”东方赦沉声。 边上抓着郡主的侍卫们赶紧撒开了手,屈膝半跪在了地上。 “哼!还算你有点眼力价儿!”俊俏青年拍了拍手,极像一只傲娇的小公鸡,她高昂着头,来回地在庭院中走着,“怎么,刚才不是很嚣张吗?怎地如今一个个都不说话了?还是你们的主子知道了我的身份,你们这群狗奴才不敢再继续叫嚣了?!” 东方赦蹙眉,“郡主,此事可能是有些误会,还希望郡主可以不要为难我的这些侍卫。” “为难?”萱宁郡主冷哼了一声,“莫非我就可以为你们所难吗?可真当本公主是好欺负的主儿!” 萱宁郡主也算是聪明伶俐,牙尖嘴利的,刚才对着一应侍卫倒也没有贸然表露出了自己的身份,如今见到有认识自己的主儿,自然可以将自己的派头统统展露出来。话说回来她自小便是在皇宫中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想到这萱宁便缓缓走到了韩微边上,此时韩微也不说话,屈膝低头沉默着。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 “狗奴才!”萱宁颇为有些蛮横地叫嚣着,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可以看到,萱宁这一巴掌自是极重的,韩微的半个腮帮子都已经红得鼓了起来,他也不说话,依旧沉默着。 毕竟这种时候谁都不好说话。 东方赦已经流露出了一丝不满,不过他也知道尊卑,毕竟自己所面对的是当今的萱宁郡主,自然也不敢多言。所幸萱宁郡主即便飞扬跋扈,但也知道有个度,给了韩微以及一干侍卫耳光之后,萱宁才有些满意地嘴角上扬,最终走到了东方赦边上。 “你是秦府的什么人?看样子地位也应该不低吧?而且还能一眼便认出本郡主,也算是一个眼光不错的人,我就不为难你了。”萱宁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给我起来吧,本郡主也不想在这陪你们胡闹了,带我去见秦阳吧!” 东方赦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看着女扮男装的萱宁苦笑一声,“郡主实在抱歉,秦阳世子今日早间便随着义父秦侯爷一同出门了,现今还没有回来呢,要不郡主先到侧厅去坐坐,兴许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哼!你们这些人都当我们郡主是眼瞎吗?”边上的颦儿也跟着娇哼起来:“这秦世子不是早间便在酒肆买醉,跟着我们一块被送回来的吗?” 听到这话的时候东方赦便笑了,“郡主兴许是认错了,刚才醉酒送回来的是小侯爷,可不是世子。” “啊?”听到这话的时候萱宁郡主和颦儿两个人相识了一眼,嘴巴都张得老大:“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认错人了?” “当然!” 萱宁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此番好不容易从宫中溜出来,原本就是想见见陛下要给自己安排见面的秦侯世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没想到居然揪到了秦府的小侯爷,想及此,萱宁不由觉得有些尴尬,但她头依旧昂得和小公鸡一样,理直气壮地回应了一声:“弟弟都如此这般品行,哥哥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就是就是!”丫鬟颦儿在边上跟着点头。 东方赦又笑了笑,“我看郡主不妨在府上稍歇一会儿,待见到了秦世子,自然便知道世子品性如何了。” “哼!本郡主可没有这般闲心在这候着。”萱宁郡主哼了一声,“现在本郡主要回宫了。” “这样啊。”东方赦轻出了一口气,“那我命人送郡主回宫。” “韩微——” 东方赦刚喊了一声,郡主便斥声打断:“谁要他送了?本郡主要你送我回宫!” “我?”东方赦有些无奈,“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看又是一个迂腐的书生,说话都这般带着腔调!”萱宁郡主瞥了东方赦一眼,随即自顾自地转身朝着一边走去。 “郡主。”东方赦喊了一声。 “怎么了?” “正门在这边。”东方赦指了指另外一边,好意提醒了一声。 “哼!怎么不早说!”萱宁郡主脸上红一块紫一块地折返了回来,跟着东方赦一同朝着秦侯府的正门走去。 韩微一行侍卫倒是没有跟上,这些人依旧逗留在了原地,待东方赦带着萱宁郡主和她的贴身宫女颦儿都消失在视线中后,韩微冲所有人轻轻点了点头,随即所有人从不同的方向消失在了原地。 到了秦侯府正门,东方赦命人喊来了一辆马车,带着郡主便朝着宫门口而去。原本他是想喊一辆四人轿过来,毕竟贵贱有别,但萱宁郡主倒是满不在意,非要东方赦叫一辆马车。东方赦一时无奈,也只能喊来了马车。 马车踏踏地走在官道上,时不时传来一阵吆喝声。 一路上东方赦倒也没有说话,显得格外的沉默冷静。 “喂!” 倒是萱宁郡主先沉不住气了。 “郡主有何吩咐?”东方赦抱拳躬身问道。 “真没意思。”萱宁郡主噘嘴小声地嘟囔了一声,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哦对了,先前在府里听你喊秦侯爷为义父,你是秦侯的义子吗?” “嗯,萱宁郡主可以这样理解。” “奇怪,为什么我之前都不太清楚。你叫什么?” “复姓东方,单名一个赦。” “东方赦?名字倒有些奇特。”萱宁郡主忽然抿嘴偷笑了起来,“对了东方赦,你怎么一眼便认出我来了?难道我们先前见过面?” “郡主可能忘了,先前我也随义父入宫过,自然也是见过郡主的,不过想来我一个无名小卒,郡主不记得我也是正常。” “哦。” 兴许是因为二人的性情实在相差太多,而且原本就是陌生人,所以可说的话并非太多,到了宫门口的时候,东方赦才主动打了一声招呼,随即起身下了马车,目送萱宁郡主入宫之后才重新上马车,折返回府。 “郡主,你在想什么呢?”宫墙之内,漫步走在路上的萱宁看上去倒有些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边上的颦儿倒是察觉到了,所以用一种好奇的眼神打量着萱宁郡主。 “没什么,没什么……”萱宁郡主脸忽地火辣了起来,随即催促道:“颦儿,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要是被发现私自出宫,陛下又要责罚我了……” 秦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兴许是因为今日多喝了一些小酒,如今头痛得厉害,不过好在桌上倒也备着温水。秦云起身,将桌上的温水一饮而尽,这个时候整个人才舒服了些。他是完全记不得自己为何会躺在自家床上的,对于后边所遇萱宁郡主的事情,他也全然没有印象。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秦云来说,关系总是不大的。 “酒果然不是好东西!”秦云摸着自己头痛欲裂的脑袋苦笑着。 当然,睡了这么长时间,晚间自然是睡不着的,随便吃了些东西,待自己神智缓和过来之后,秦云便准备出府遛遛。而且这段时间和吴管家那边的联系倒也少了,着实不知道如今那边的动向。 “二弟!” 走在府中的路上,秦云忽地听到了秦阳的声音。 “怎么,现在还准备出去?不管你此番在干嘛,身体还是需要注意些的!”秦阳走了过来,看着秦云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心痛地关怀了一声。 今日秦云买醉的时候,自然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没什么,大哥不用太过于担心。”秦云笑了笑,内心冒出了一股暖意。看着秦阳一身的打扮,秦云也有些疑惑,“怎么,大哥也准备出门?” “是啊。”秦阳忽地笑了起来,“今日天香楼难得有活动,我自然是要去的。” “哦?天香楼有什么活动?”秦云来了兴趣。 “天香楼历年春季都会有一个猜花会,但凡猜花会拿得头筹的人,便有幸可以独邀流香姑娘于府中共论音律,要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你大哥我不知道私下递了多少张名帖,可都被这流香姑娘给婉拒了啊。”说到这的时候秦阳自己都笑了。 秦云有些讶异,虽说去天香楼的日子不多,但也确实知道头牌流香姑娘的规矩,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王公贵胄的盛情邀约,她都一律不会离开天香楼入府私奏音律,也就只有历年猜花会得到头筹的人才有幸可以独邀流香姑娘于府中暂呆一日。 “可是大哥,你往年可都没有这样的福分啊。”秦云调侃起来。 “今年自然是不一般的,要知道我今日可是研习了好多关于花谜的书籍,今年这个头筹,我自然是要拿下的!” “哈哈,那就希望大哥今年可以有这般的福分。” “二弟若是无事,就跟大哥一同去天香楼凑凑热闹吧,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哟!”秦阳笑了起来。 秦云思索了一下,“也罢,反正我如今也无事可做,跟着去凑凑热闹也好!” “好,咱们走吧!” 第二十五章 猜花会 如今还没有到戌时,但可以看到天香楼早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有专人在维护秩序,想必这些人都能将天香楼给挤得出入不得。毕竟往年这种时候,天香楼一般会在月前便拟定好所要请的客人。这些客人往往都是天香楼的老主顾,所以一般的客人自然是要被拒之门外的。 尽管如此,天香楼内还是十分拥堵。猜花会还没有开始,但到场的客人们都已经有些焦急难耐。 可以看得出来,为了这个盛会,天香楼也经过了静心的布置,楼内的廊柱上都贴着非常喜庆的各式花种剪纸,楼上的屏风也都换成了各种论花的水墨画。 “今天人还真的不少啊!”秦云苦笑着,刚才二人若不是从天香楼的侧门进入,想必现在还在人群中挤着呢。 “是啊,天香楼生意原本就不错,而且这种盛会,那些书生少爷的,自然是更加期待。”秦阳倒是一副淡定地样子。早就有人端上来了一副热茶,以及一点瓜果点心。当然,还有一张花牌。 花牌是为了保持会场秩序的,倘若有人猜到了答案,毕竟举起花牌才可以回答,否则就算是回答了,也是无用的。 “流香姑娘出来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骚动了起来,楼下的看客们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台上。当然,所有人都是看不清流香姑娘长相的,毕竟看台三面都是素白色的帷帐,一面接着后厅。不过看着流香姑娘婀娜的身姿,依旧让诸多人浮想联翩。 秦云和秦阳两兄弟倒没什么表情,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天香楼,而且一些王侯的礼仪还是有的。 “诸位大人们晚上好!”早有嬷嬷站了起来,笑脸冲着这楼上楼下的看客们笑着喊道。不过看客们也都极有默契,在嬷嬷开始喊的时候,所有人都沉寂了下来,极为认真地听着嬷嬷喊话儿。 “想来大家也都是知道今晚呀,是个什么好日子的!老身也就不多说什么废话了,不过咱们哪位大人若是能够领先得到这六张花牌,流香呀,可就随时候着大人们来带她回府私奏了!”嬷嬷的声音极为喜庆,说起来笑意盈盈的,非常容易感染到台下的看客们。 “好!” “好!” …… 看客们都开始欢呼起来,所有人都是极为激动的。 秦云大概扫视了一眼,今日天香楼楼下的十座早已人满为患,边上还有这么多站着的看客,再加上二楼这一圈,今夜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参加。也不知道自己的大哥是不是真有这样的福分。秦云这般想着,反正他对花艺是毫无研究的,想来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猜花会倒是很快便进入到了正题,秦云可以看到,身处于帷帐中的流香面前放的并不是古琴,而是文房四宝。 “哦?真是没想到这流香姑娘居然还会书法一道!”秦云眼睛一亮。 很快,流香便写好了一排大字,紧接着俯在丫鬟边上轻声说了一句,随后边上候着的这名丫鬟便小心地将写好的纸张呈递到了帷帐外的嬷嬷手中。嬷嬷倒也没有急着喊出花谜,反倒是将所写的纸张摊开挂在了帷帐一边。 这下子,便是楼上楼下的看客们都可以看清纸上所写的内容了。 “果然好书法!”秦云不由叫好。 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并非在书法上。 “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嬷嬷高声喊着流香姑娘所题写在纸张上的内容。 顿时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就连秦阳也蹙眉极为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有了!”秦阳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便高举起了自己的花牌:“凌霄花!” 秦阳的声音很大,在喊出凌霄花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如今四月也不是凌霄花的花期,而且凌霄花在丹阳也不算多见,大多数人自然也是不会往凌霄花上所猜的。 不过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名丫鬟竟然点了点头,示意嬷嬷谜底便是凌霄花。 “恭喜这位大人答对一题,送上花牌!”候在二楼的下人赶紧拿了一块花牌呈递到了两人的面前。 “看样子大哥这段时间的研习还是有些效果的。”秦云不知怎地竟然笑了起来。 “这是自然,不过还没有到最后呢!”秦阳倒是笑不出来,对于诸多文人雅士来说,这便是“战场”。 “盈盈在紫薇!” 很快,第二题便送了出来。 “满天星!”很快便有人抢先举起了花牌说出了答案。 …… 猜花会便是这样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当然,中间倒也出过几次所有人都答不上来的情况,这样的话也就是有些耽搁时间,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影响。 一个时辰过去了,秦云也是闲得无聊,所幸这个时候秦阳已经抢先答对了四题,加上早先便有的一块花牌,一共五块花牌。如今只需要秦阳再答对一题,便可以领先拿下头筹,获得资格。 “纵是布衣也流芳!” “纵是布衣也流芳?”反复念着这七个字的秦云有些不明白为何流香姑娘会给出这样一题。纵是布衣也流芳更多的应该是男儿情怀,枭雄本色,可手法出自一个青楼娇弱女子手中,总是会令人有别样的思绪。 当然,此题一出,楼上楼下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 谁都猜不出此题的谜底究竟是什么。秦阳也在蹙眉思索,但谁都不能将如此的七个字和花联系在一起。 “总归是一些清高的花才是。”秦阳呢喃着。 秦云倒也没去思索,毕竟对于花艺这一行他是没有什么见解的,他只是对于流香姑娘给出的这一句花题非常好奇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使然,秦云的目光扫视着最终落在了身后的屏风上。 屏风上画着的是一种白色的小花,小花一簇一簇的,生长在庭院之中,看上去倒也是非常好看。 “若是还没有人答出此题,便要换题咯!”嬷嬷催促了起来。不过历年花题也只会给出三十道,若是超过了三十道还没有人得到六牌,便说明今年无人可以拿到头筹。 “换吧换吧!”楼下的看客们都叫了起来。 “大哥,你试一下!”秦云俯在秦阳的耳边低声说道。 秦阳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二弟你确定?” “听我的便是。”秦云依旧淡定。 就在嬷嬷准备宣布换题的时候,秦阳高举起了花牌,“白丁香!” “白丁香?”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嬷嬷也将目光看向了边上的丫鬟,丫鬟愣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下倒是使得秦阳愣在了原地,最后看着有人送来第六块花牌的时候,秦阳才反应过来,笑了起来。 这下子整个天香楼都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知道了已经有人拿得了头筹,有的人顿时表现出了一副懊恼失望的样子,毕竟这种机会是少有的,一年一次,所以由不得人不沮丧万分。 秦阳的表情倒是十分淡定,只不过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 待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一个嬷嬷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恭喜二位小侯爷可以拿得头筹!实在是一件喜事啊!” “哪里哪里。”秦阳站起来和嬷嬷客套了两句,随即将一张银票塞到了嬷嬷的手中。 “唉哟,您真的是太客气了!”嬷嬷笑得嘴都快合不上了,她将银票揣入到了自己怀中,紧接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刚才流香姑娘便传话过来,想与二位大人见上一面呢。要知道呀,流香可是许久没有邀请过旁人了呢!” “大哥,这么看来我们还确实比较幸运嘛!”秦云笑了起来,一直便听说流香姑娘极为清高,而且这么久以来,秦云也只是单单透过那层薄纱见过罢了,还真的没有更近一步亲近,更别说有幸能入流香姑娘的香闺了。 “是啊。”秦阳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烦请嬷嬷带路了!” 兄弟二人跟在嬷嬷的身后下了楼梯穿过大堂,来到了天香楼的后院之中。从外边看倒也看不出来,没想到后院竟然还伫立着两栋小楼,也算是天香楼中的“楼中楼”。很显然,这里便是天香楼一应人等休息的地方,一路上倒也有不少姑娘娇笑着从他们面前穿过,还带着银铃般的咯咯声。 后院的顶楼便是流香姑娘的香闺。 走在廊道上,秦云却已经闻到了一股奇香,这股香气闻起来确实有股奇异之处,入鼻似乎还带着一丝暖意,让人精神一震。 “好了,我便不打扰几位了!”到了屋外,嬷嬷便笑着离开了。 秦阳看了秦云一眼,往前迈了一步轻轻地扣了扣门。 “二位公子请进!”门内传来一道温婉的声音。 秦阳缓缓推开房门,紧接着当先走了进去。秦云跟在秦阳的后头,也踏进了房间。房间并不是很大,不过布置上却显得十分有格调。可以看到,屋内不论是的纱帐还是屏风,都是以淡红色格调为主,看上去倒却是有几分暖意。 屋内的窗户也是打开的,从此处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丹阳河。 而在桌边上,正端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一身素色红绸,打扮得十分有韵味。可以看到,她的脸上只画了微微的淡妆,但看上去却极为美艳,特别是她的那双丹凤眼,尽管有所收敛,却依旧微微一动便可以勾人魂魄。 初次见到流香的时候,秦云便愣住了,他自问也见过诸多美女,却觉得依旧无人可以和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想必。 流香的美,是艳丽却不庸俗,有所清丽的美。 秦云甚至感觉自己内心都开始荡漾起来。 相比之下,秦阳倒是淡定不少。二人走到了流香的面前,先是冲流香微微行礼,表儒士之风,随即也入座。 桌上正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中点着香薰,此时靠的近了,更是能够闻到扑鼻的异香,让人精神一震。 “这应该是出自西域诸国的赤焚香吧?”秦云闻出了味道。 “小侯爷果然见多识广,这的确是产自西域的赤焚香。”流香含笑点头。 秦云表情未变,他虽然没有了解过熏香一道,但对于各国的风情还是稍许有些了解得,更为重要的是,秦云早先便知道流香不是楚国人士,坊间多传流香是来自西域,所以用西域的熏香自然也是常理。 “二位先喝口热茶吧。”流香探手,动作十分轻盈地将桌上的紫檀壶端起,给二人倒上了一杯热茶。 “哦?”秦阳将杯子端起在鼻尖嗅了一口,随即便惊诧起来。 “世子是觉得此茶不妥吗?” “不妥倒不至于,估计我大哥只是没想到流香姑娘也爱盛饮此茶罢了。”秦云在边上笑了起来,他们喝的是峨眉峨蕊茶,这种茶虽然也算不上极品,但口感却十分细腻,入口温软,口齿留香。这种茶秦云自然是不多喝的,倒是大哥秦阳偏爱此茶,所以没事儿也会喝上一些。 “是啊,我素来便只喜欢喝这峨眉峨蕊茶,若流香姑娘也是喜爱此茶,回头我让人多给你准备一些便是。” 秦云在边上倒是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喝着杯中的峨眉峨蕊茶。 三人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管是初次见面,但几人聊起来却也是甚欢。期间流香也给二人单独弹了一曲,算是让二人提前“享受”一番。待到夜凉如水的时候,二人才想到时间甚晚,寒暄了几句后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第二十六章 东宫太监 四月梅雨总是淅淅沥沥停歇不止的,秦宅的院子中围着枫树倒是长了一圈的绿草,只不过在雨势下稍显无力。不过也得亏了接连的春雨,秦宅完全弥漫着一股春泥的味道。 雨檐下,魏子越正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秦宅依旧有些荒芜的院子发呆,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空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屋内,二人正相对而坐。 现在天气已经不复冷冽,二人正喝着清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这是秦云出事之后,太子第一次和秦云碰面。 “秦兄现在身体如何?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有机会出宫一见,实在是本宫的问题。”太子的脸上流露出了真切的歉意。毕竟秦云是因他而负伤,险些丧命,但他这么多天来却没有丝毫动静,除了让魏子越代为看望之外,没有任何的作为。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秦云淡淡地笑着,“还是要多谢太子殿下如此挂念了。” “这是哪里话!”太子的表情有些肃穆,“不管怎么说,秦兄会遭遇诸多事情也都是因为本宫所致,哎,四弟原本就会走些歪门邪道,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正常,毕竟我们在短时间内封了金凤楼,又毁了四皇子走私和青帮的势力渠道,再加上四皇子在朝中本来就没有多少势力,狗急跳墙也是人之常情。” 按理说秦云这话已经是大逆不道的话,毕竟以“狗急跳墙”来形容一个身份显赫的皇子总归是有些不妥的,太子蹙眉,微微流露出了一丝不悦,不过想到秦云先前的经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不知道朝中有什么异动没有?”秦云跳过了这个话题。 太子摇头,“说来也奇怪,最近朝中倒也是风平浪静,明面上大臣们对于我还是极为尊敬的,就连秦侯也如此,但是不知怎地,我依旧能感觉到朝堂之上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但深究起来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朝堂之上绝然没有我们想得这么简单,殿下这边还是需要小心谨慎一些。”秦云的表情有些严肃,这段时间闲下来后他没有任何的动作,除了偶尔和秦阳去天香楼听听曲子之后,他更多的时间还是放在想事情身上。当然,想得越多,一件简单的事情就会被想得更加复杂。 “这个我自然明白。”太子殿下点头。毕竟他不过是储君,在没有真正得到这个天下之前,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不过秦兄准备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秦云的表情不由表现得有些冷漠,“既然已经和四皇子耗上了,自然要想方设法将四皇子给打得站不起来才行!” “可是——”太子咬牙,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四弟终究难成大器,我们还需要死磕下去?” “当然需要。”秦云点头,“太子殿下,你要明白,你是楚国未来的国主,这天下都会是你的,一个能坐拥天下的人,怎么能够优柔寡断呢?” “好吧。”太子决然。 “需要我如何配合?” “暂时可以先不要轻举妄动,放心,若是秦云这边有什么需要太子殿下出手或者帮忙的,自然会说,不过现在还需要太子殿下隐藏好咱俩的身份,千万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然所做的一切自然而然地会让陛下联想到是你幕后所谋。陛下是个多疑的人,这样便不好了。” “好的,一切就看秦兄的了!” “当然。” 二人将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随即太子和秦云二人都站了起来,秦云缓缓推开房门,将太子恭送了出去。魏子越早已等候多时,他将边上的油纸伞撑了起来,带着太子殿下径直离开了秦宅。 这次秦云倒没有这么快离开秦宅,毕竟天色也不晚。他一个人站在过道上,看着面前的雨帘入神。 噔噔噔。 “小侯爷!”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进去说话吧。”秦云没有回头,当先走进了屋内,身后的吴管家赶紧跟了上去,随即将房间的门紧闭了起来。 秦云坐定,自顾自地斟了一杯清酒,“可查到什么消息?” “没有,果然和小侯爷预料的一样!”吴管家低沉地摇头应道。 “能查到天香楼的地契以及一应契约都在何人的手中吗?”秦云追问。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前段时间和秦阳参与了天香楼的猜花会后,他便暗中让吴管家调查天香楼的底细,果然,结果和他所想的一样,天香楼的底子非常干净,而且完全查不到幕后的人物是谁。 “是一个叫贾平的人,但查到这个人的时候线索都全断了。” “正常,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叫贾平的人已经在丹阳销声匿迹了吧?” “是的,十多年前他便没有了消息,所以天香楼目前也就是林嬷嬷在管。小侯爷,你看林嬷嬷那边需要再查下去吗?” “暂时不用了,继续追查下去也查不到什么。对了——”秦云忽然想到了什么,“天香楼头牌流香姑娘的身份你查清楚了吗?” “嗯,查到了,身份也比较干净。她是西域静安国的,也是在十几年前咱们楚国和西域各国解除了敌对关系,商道贸易也就跟着昌盛了起来。流香就是在静安国被附近邻国吞并之后被人送到丹阳来的。” 对于西域各国之间的复杂联系,秦云也是知道一些的。和楚国不一样,西域不过是诸侯国的统称,算起来在西域应该大小也有数百个国家,当然,因为一直以来没有达成联盟,所以西域经常发生暴乱和兵灾,一个小国被吞并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真的是如此吗?”秦云蹙眉思索着。在流香面前秦云或许表现出了一副轻浮的样子,然而他却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去思索边上所看到的常人常事。秦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狐狸,对于平静的事端总是要嗅出几分诡异才觉得正常。 “如果小侯爷还是不放心的话,我再去究查一番。” “不必了。”秦云晃了晃脑袋,“目前我们还是需要把重点放在四皇子身上。” “好的。那……”吴管家看了秦云一眼,“若小侯爷没有什么特别吩咐的话,我就按照计划执行了。” “嗯。”秦云点头,然而就在吴管家走到门口的时候,秦云再一次喊住了吴管家。 “小侯爷是还有什么吩咐吗?”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这么久了,只想问吴管家一句话儿。”说这话的时候秦云已经起身,并且缓缓走到了吴管家的面前。 吴管家低头,避开了秦云犀利的眼神,“小侯爷只管问便是。” “你说,你究竟是我秦云的人呢?还是我父亲的人?”秦云问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仿佛轻描淡写随意问出一般。 但听到这话儿的时候吴管家身体已经僵在了原地,他的额头在瞬间已经布满了密麻的细汗,“小人自然是小侯爷的人。”吴管家顿了顿。 “那这样最好,也希望吴管家记住这句话!”秦云冷笑,“好了,你先离开吧。” 吴管家抱拳,暗自出了一口气,随即转身离开。 秦云是看着吴管家离开的,他整个人也不说话,依旧保持着淡淡的表情。 “小侯爷,需要我动手吗?”韩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秦云的身后,他低沉地问了一声。 “暂时不必了。”秦云摇了摇头,眼神中透出一股冷芒,“我留着他还有用,不过若是再发现他暗中和我父亲有往来的话,就毋须客气了!” “明白!”韩微点头,随即转身消失在了秦宅院子的廊道中,不知去向。 …… 东宫。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但太子殿下却依旧没有回宫,也不知道是去了何处。当然,太子殿下的去向东宫的一应下人们都是管不了的,他们也只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罢了。在东宫的西北角,有专门隔开的一个门房,这个门房内罗列着的全部都是一些宫内赏赐的古董字画珠宝一类,平常除去一些日常所需之外,剩余暂且不用的,全部都会摆放在此处。 正因如此,此处的守卫也是相较于东宫其他地方更为森严一些的。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监守自盗,摆放在门房内的所有器物都是有所记录的,而像这种事儿,也都是东宫的太监头子冯公公在管着。 冯公公的年纪也不算大,未到不惑之年,不过因为年幼时便入宫,侍奉陛下有功,就被提携到了东宫来做太监头子。寻常太子不在的时候,也就冯公公的话最管用儿。 此时一小队太监正提着灯笼候在了门房外。 “谁派你们来的?”守在门房外的禁军厉声问着。 “奉冯公公的旨意来取点东西儿!”为首的太监将手中冯公公的令牌亮了亮。 “取什么?”禁军又问。 “这个就不用跟您汇报了吧?”太监头子呛了一声。 禁军蹙眉,尽管有些不悦,不过也没有说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太监头子也不说话,带着一应太监便往内走去。穿过大门,便到了门房的内院。太监头子很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守在外头的禁军侍卫,这名禁军侍卫轻点了点头,随即便将内门打开,放这一应太监进去拿东西。 当然,这一切流程也算是遵循着东宫的规矩来。 很快,一应太监便抱着一些古董字画以及檀木香盒装着的珠宝走了出来,和侍卫打了一声招呼后,这些太监便直接离开,也不做多停留。 待回到了东宫偏殿的时候,冯公公正在那儿候着。 “公公,事情办妥了。”为首的太监头子小贵子谄笑着。 “嗯,除了小贵子和小季子之外,剩下的人都按照我先前说的把东西都给布置起来便是。”冯公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儿的。 太监们应了一声,带着从门房带出来的大多数东西便忙活了起来。除了冯公公之外,太监头子小贵子和他身后的一名太监倒是被留了下来。 “好了,剩下的事情本公公便不插手了,不过你们的速度倒要给我快些!”冯公公看了面前的两个太监一眼。 “小的明白!”二人点头哈腰着。 此时在他们的面前还罗列着几样古董,这些古董的器物倒不是很大,不过看上去都价值不菲。两个太监将这些东西在自己身上藏好,随即出了偏殿,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很快,他们便走到了一辆货车面前。这是宫外给东宫送菜的货车,此时一个菜农早已候在了边上。 两个太监环顾了一眼四周,随即将身上藏着的东西都埋在了货车的底下,以货筐压着。 “准备妥当了?”络腮胡子的菜农走过来反问一声。 “嗯,咱们赶紧走吧!出宫之后就看你的了!”小贵子冲菜农笑了一声。 “放心,咱们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了,怎么会出差池!”菜农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即便拉着货车三人朝着宫门处而去。 偌大的皇宫统共有十八个出入口,而距离东宫最近的便是紫阳门。若是正常惯例,这种送菜的货车想要出宫,必要要仔细检查的,但因为要做这种勾当,所以小贵子和小季子平常也都和把守紫阳门的禁军们关系打得不错,所以只要是他们二人送出宫的车辆一流,禁军搜查的力度也就会小些。 即便真的被发现了端倪,偷偷塞些银两也就应付过去了。 不然他们也不会做得如此顺风顺水,当然,最为重要的是上头还有冯公公顶着呢。 果然,今夜把守紫阳门的禁军们小贵子也都是认识的,刚到紫阳门,小贵子便亲切地和一应禁军们打起了招呼,禁军们也没有将这货车当成一回事儿。正聊着的时候,禁军便准备放心,让菜农拉着货车起来。 “等等!”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听到了低沉的一声。在听到这声的时候,在场的两名太监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第二十七章 封锐 丹阳森森宫廷十八门,历来便是由大都统下的六名尉卫所管辖,按照往常惯例,尉卫每日都需亲自督导一门治安。 传出厉喝之后,便是踏踏的马蹄声。 一人一马赫然出现在了紫阳门下。 这人一身戎装,眼神如剑,看上去非常有威势。尽管单枪匹马,但却给人一种无可比拟的感觉。 “封大人!”禁军们行礼低呼,小贵子和小季子两个人面如土色地站在货车边上,低着头,双腿还有些颤抖。那名菜农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小贵子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今夜封锐封大人会出现在紫阳门的,按照往常推算,封锐今夜也已经守在霞光门,要不然他们也不会选择在今夜重蹈此事。 “哎哟,是封大人呀!”感觉到封锐已经骑马立在了他们的边上,小贵子赶紧抬头,一脸谄笑地看着封锐。 封锐的年纪并不大,看上去也不过才三十左右,他的表情流露出了一丝冷漠,骑在马上更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东宫的小太监。 “货车里边是什么?”封锐冷漠问道。 “货车里边都是一些空箱子呢!这是每日运往东宫的菜车,所以出来后自然也就是空车了。”小季子在边上开口。 “是么?”封锐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马鞭已经高高举了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将马鞭重重地挥舞在面前的这两个小太监身上。 “来人!”封锐大喝一声,气势十足。 “在!”封锐在场,把守紫阳门的禁军们自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这些人身体一震,大声应道。 “给我将货车上边的箱子都搬下来,来回给我好好检查一番!我倒要看看,这车上究竟有没有古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两个小太监当时腿就开始颤抖了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瘫软在地上一般。 “是!” 禁军们一拥而上,也不敢有丝毫的包庇,动作麻利地将货车上的箱子全部搬了下来,紧接着全部打开。 直到此刻,货车上藏着的的珠宝箱物便都暴露了出来。 封锐下马,缓缓地走到了珠宝箱物边上,紧接着将箱物全部打开,赫然看到了箱物中堆放着的一堆珠宝器皿,还有一副古董字画。 “封大人饶命啊!”两个小太监当时跪在了封锐的边上不住求饶。事情暴露,他们也都是知道会面临着什么。 “大胆奴才!竟然敢瞒着太子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封锐大喝一声,气势破空。 “封大人,我们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希望大人可以绕过小的一次啊!”两个小太监已经不住地磕头。 ‘“来人,将这三人都给我关起来,押入天牢!”封锐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迟疑,边上的禁军更是不敢卖太监们的面子,顿时便有人过来将呼喊着的两名太监以及一名菜农都抓了起来,送入到宫廷天牢之中。 太监这边被押入了大牢,紫阳门的事儿却似乎还没有过。封锐转身,看着紫阳门中一丝不苟地站着不说话的禁军将士们,气氛也仿佛在此刻凝固住了一般。 禁军们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个个都在心里叫苦,特别是那些拿过两名太监甜头的禁军们,更是不敢多言。 “今日之事若再发生,斩立决!” 丢下冰冷的一句话后,封锐便上了红枣马扬长而去。 目送着封锐远去,所有的禁军将士们才轻出了一口气,仿佛刚刚从战场上经历过生死一般。不过所有守卫紫阳门的禁军将士们都知道,此事的事态已经非常严重了!从宫中盗出宝贝送出宫变卖,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不过禁军尉卫封锐此番骑马却不是折返回霞光门,而是沿着皇宫外围的宫道不断驰骋,很快,便到了都统府。 “都统大人!”觅着夜色,封锐没有丝毫耽搁地直入府中,求见禁军的最高统帅——大都统穆斐! 穆斐如今也是正值壮年,身上虽然没有穿着戎甲却依旧气势十足。可以看到,穆斐确实有些浓眉大眼,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入睡的缘故,所以只穿着一件素白色的内衣。 “怎么了?”穆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低沉,和封锐不一样的是,穆斐不过说了只言片语,但他的身上却流露出了一种让人俯首的感觉。 “今夜紫阳门出了一件事。” “直说便是。”穆斐淡笑起来,“封锐,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 封锐便将紫阳门所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番。 “只能说太子御下不力罢了,不过此事和我们有何关联?既然是宫中犯事,直接移交到大理寺便可,剩下的由他们处置就好了,至于太子那边,自然和我们没有瓜葛的。”穆斐淡淡地说着,自古以来禁军都是不能站队的,所以穆斐也不是***,更不是其他的皇子党。出了这种事情,他也只需要让手下的人秉公处理就行了。 “这些我自然知道。”封锐摇头,随即从戎甲中取出了一封书信,他将这封书信直接呈递到了穆斐手中,“大都统,你先看看这个。” 穆斐也不说话,接过了书信后便拆开看了起来。信中的内容并不多,三言两语而已,但就是这三言两语,却看着穆斐眉头蹙了起来,“有人告发此事的?” “嗯。”封锐点头,“今夜我也本应在霞光门巡防,但是我在路上便发现了这封书信,所以才匆忙赶至紫阳门,若不是这样,还真的揭发不了这件事情!” “究竟是何人留下书信呢?”穆斐蹙眉,他自然是明白封锐的意思,既然有人暗中留下书信,而并非是派人直接送到封锐手中,自然是不想留下过多的马脚。而且暗中还有人企图借由禁军之手来压迫太子的势力。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竟然敢拿我禁军来当他的兵刃!”说这话的时候穆斐的眼神中爆发了一团冷芒。 …… 也就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大理寺连夜审理了此案之后,事情才在宫中传了起来。因为此事事态极为严重,而且两名小太监也没有扛住折磨供出了幕后主使,所以大理寺和禁军们连夜将东宫的太监头子冯公公也给羁押回了天牢候审。 等太子回到东宫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他整个人也是愣在了原地,随即愤怒地将手中的茶碟摔得粉碎。 “该死的奴才!”太子愤怒地喊道,自掌管东宫多年以来,太子鲜少动怒,但是今日却实在无法容忍。毕竟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惩罚的是他手底下的这些奴才们,但真正被打脸的却是他这个东宫之主! 在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太子并没有先去天牢,而是去了一趟宫中。 显然,此事楚帝也已经有所耳闻。 太子殿下还没有赶过来的时候,楚帝正在御书房看书,边上的太监头子洪公公将昨夜宫中发生的这件大事儿慢慢地给楚帝汇报着。 “你是说,东宫的冯公公唆使手下的奴才这些年一直在变卖东宫的财物?”楚帝蹙眉。 “是呀陛下,昨夜若不是禁军尉卫封锐大人及时发现的话,相信所有人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哦?那确实要好好赏赐一下封锐!”楚帝颔首点头,封锐这个人禁军尉卫他还是听过的,很多时候楚帝在和大都统穆斐在一起的时候,也都听穆斐高度赞扬过,而且他也确实见过,心中对封锐还是有一丝欣赏的,甚至于,楚帝都已经决定将封锐定为穆斐的接班人——下一任大都统! “不过此事玉儿实在太荒唐了!”想到这的时候楚帝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懊恼的神色,随即叹息一声,“连东宫都管制不当,朕又如何放心将整个天下交由于他?” “陛下切莫想多了,其实太子殿下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为人耿直善良了些,所以御下可能有所松懈,相信经过此事之后,太子殿下兴许会注意一些。”洪公公低头说道。 “也许吧。”楚帝倒没有再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有太监进来通报,说太子殿下求见。 “宣!” “宣!”边上的洪公公尖声重复了一遍。 “参见父皇陛下!”太子行礼。 “嗯,玉儿毋须多礼。”楚帝看了台下的太子一眼,“清早便匆匆赶过来,是为了昨夜的事情吧?” 太子点头,“是啊!儿臣是过来请求陛下责罚的!” “哦?责罚?为何责罚?” “儿臣御下不力,所以才会出这种事情,若是儿臣多上心些,那些奴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玉儿,你知道你的软肋在何处吗?” 太子一愣,“儿臣不知。” “你的软肋便在于太过于心慈手软,你要明白,大楚的江山,不但需要的是一个贤仁之君,更要一个有气魄,有威势,虽身处丹阳,却依旧震天下的大道之君!贤仁不过其一,却是小道,你明白吗?” 太子的表情中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但他却依旧点头,“儿臣明白。” 楚帝叹息了一声,“好了,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情交由大理寺办便行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出现第二次!不然这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 “儿臣明白。”太子再次说了一遍,随即便请安告退。 出了御书房后,太子的表情却有些不好看,不管怎么样,此事对于他在楚帝面前的形象还是有些影响的,“看样子也只能靠往后慢慢弥补了。” 太子暗自叹息了一声。 虽身处丹阳,却依旧震天下的大道之君? 何为大道?太子依旧非常疑惑。 东宫太监头子暗中变卖东宫器物的事情秦云自然也听到了风声,由于这件事情人证物证俱在,各方面也都查得水落石出,所以大理寺在第三天的时候便将一干人等全部移交到了刑部,第五天的时候便在丹阳的刑场上斩首示众。 此事也算是这么告一段落了,不过秦云却依旧嗅到了此事不同寻常之处。 “奇怪,封锐当晚不是应该在霞光门巡防吗?怎么又会赶到紫阳门去,而且刚好截住揭穿了此事?”秦云自然是不知道封锐所接书信的事情,他只是有些想不通。 “莫非禁军尉卫封锐也在暗中相助于某位皇子了?”秦云猜测着,当然,这些事情他是无从究查的,毕竟对于宫内的很多风声,他都无法及时捕捉到的。不过很显然,秦云猜都猜得到,东宫出了这样闹心的事情,陛下对于太子的印象自然会大打折扣。 不过秦云也没有办法,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也就只能通过其他方式来弥补。 第二十八章 本质 如今已经是四月末,六月初便是楚帝的五十诞辰,所以四月末开始宫中便忙碌了起来,太监和宫女们都在忙着给各处布置。毕竟是楚帝的寿辰,所以不管是排场还是礼仪都是最大作豪华的,不早些做准备自然是不行的。 当然,正因是皇帝的诞辰,所以王侯贵胄都开始在各地找寻着奇珍异宝准备作为寿礼献给楚帝。 作为皇子,四皇子当然也要早做准备的,早就听说西海附近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要知道,夜明珠并不稀奇,但楚国也从未出现过拳头大小的稀奇夜明珠,所以早在几日前,四皇子便派权师爷走一趟西海,就算花高价值也要将这枚夜明珠给带回来。 这段时间四皇子明显可以感觉到丹阳小侯爷对他的针对减弱了很多,虽然现在对秦云恨得牙痒痒,但手中却确实无计可施,很多时候也就只能忍耐。正因如此,今年以来四皇子的脾气也都不大好,经常动不动便会大发雷霆。 东宫盗窃案事发,对于四皇子来说显然没有任何影响,他也属于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类型,只是有所耳闻,却没有细究。不过他若是知道先前秦云所谋的一切都和太子有关的话,估计现在必然是会落井下石的。 对于四皇子来说,生活大多数时间还是放在了女人的身上。 金凤楼虽是年前被查封,但如今风声还没有过,所以想攀附上四皇子这根高枝的各地官员们现在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对于四皇子来说,便少了很多“新意”儿。 “四皇子殿下。”四皇子正准备出门走走,一道身影赶紧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迎上来的这人正是四皇子府上的一个侍卫头子,名叫孙开,平常也是仗着四皇子的福分作威作福。 “怎么了?”四皇子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孙开。 “小人有个表亲在丹阳城西那边儿厮混,前些日子在他们那边发现了一个姿色还不错的姑娘……” “哦?”听到最后那两个字的时候四皇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当真姿色不错?” “小人哪敢欺瞒四皇子殿下啊。”孙开点头哈腰着。 “好!”四皇子殿下拍手,正准备让孙开带他去看看,但是想到毕竟是在丹阳城中,而且深受丹阳守备纪舒的管制,若是丹阳出了这种事情,东窗事发的话他这个皇子的颜面也不好放。若不是如此,四皇子也不用到各地去搜罗美女来。 想到这,四皇子的眼神便黯淡了下来,他叹了一口气,“真是晦气!算了算了……” “殿下是担心在丹阳出这种掳掠民女之事容易事发吗?” “知道还说!”四皇子冷哼了一声。 孙开一个激灵,赶紧低声应道:“殿下毋须担心这个问题,小人已经查明了,那姑娘不是丹阳人士,而是近段时间才来到丹阳,并且在城西那边无依无靠的,没有一人认识。所以,就算她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察觉的……” “哦?”听到这的时候四皇子又来了兴趣,若真的和孙开说的一样,那还是可以接受的,“你这小子好不机灵!下次这种事情定要早说,婆婆妈妈的!快,带我去见见美人儿!” “殿下不用着急,那美人儿我昨日已经动手给带回来了,而且四皇子可以放心,正因为是留给殿下的,所以我们所有人可是连那美人儿的一根手指都不敢瞎碰呢!” “嗯,本王甚为满意,待见过那美人儿后,本王便赏你白银千两!” “多谢殿下赏赐!”孙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并且在前边带路,赶忙带着四皇子朝着自己的别院而去。 很快,在带着四皇子进入到自己别院后,孙开打开柴房,跟在身后的四皇子赫然看到了一道纤瘦的身影。 正是一个女子,不过这个女子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布衣,而且还打满了补丁,她的手脚也都被绳子捆着,灰头土脸的,看上去非常的可怜兮兮。不过尽管是如此狼狈模样,但阅人无数的四皇子还是可以看出这个姑娘的姿色确实非凡。 “呜呜……”看到有人进来后,这姑娘顿时呜呜叫了起来,但因为嘴里还塞着布条,所以让人听不清她在说着什么。 “还不快快给美人儿松绑!”四皇子负手而立,对于孙开这种对待美人儿的方式痛心不已。 “是,是……”孙开点头哈腰地赶紧给女子松绑,并且还扯下了女子的布条。 “来人,将这个美人儿带回本王宫中!”将女子松绑之后,四皇子便孙开和边上的几名侍卫一同将女子押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女子表现出了一副惊慌的样子。 然而边上的侍卫却没有回应,依旧带着女子直接出门,紧接着便上了四皇子殿下的马车,一行人原路折返。 待四皇子带着这个女子回到宫中的时候,他赶紧吩咐宫中的宫女给女子沐浴更衣。 不得不说,等待也是一种煎熬。在寝宫中四皇子已经有些焦急地四处走动着,不时还会派人去催促那边的动作。 待入夜的时候,宫女们终于将一个女子送入到了四皇子的寝宫之中。 这个女子穿着一身锦绣红绸,看上去完全没有了先前狼狈的模样,也正因此,女子绝艳的姿色也完全展露在了四皇子面前。不过兴许是因为处于陌生的环境中,所以女子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惊慌,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一般。 “来,来,小美人儿别怕。”四皇子淫笑着过去搀扶着女子,一双手在女子细腻柔滑的手背上不断摩擦着。 女子看得出来还是有些惊慌,但她知道自己面前的是丹阳乃至是楚国都是惹不得的大人物,所以她并没有拒绝,而且任由四皇子一边揩油一边将她搀扶到了床边。 “来,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四皇子淫笑着,在问话的时候就好像要一下子将面前的这个小美人儿给吃了一般。 “民……民女叫青儿。”女子看上去镇定了不少。 “青儿?真是一个好名字啊。”四皇子点头称赞起来,他不断来回抚摸着女子的手臂,整个人也变得不安分起来,“青儿,本王是楚国当今的四皇子,你一个女子也是无依无靠的,倒不如跟着本王。放心,本王最为专一了,若是你跟着本王,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青儿瞪大了眼睛,表现出了一副吃惊的样子。 “当然。”四皇子整个人已经俯在了青儿的耳边,说话时候热气吹得青儿耳根直痒。 青儿脸上闪过了一抹羞红。 看着青儿脸上闪过的这抹羞红,四皇子整个人仿佛更受刺激一般,他一把将青儿推倒在床上,紧接着便淫笑了起来,“小美人儿,我们来吧……” 夜色已暗,四皇子的寝宫却是异常温情,春意无限。 …… 秦宅。 太子已然记得上次自己来秦宅的时候还是半个月前,那个时候秦宅还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时节再来,秦宅院子中已经长满了油绿的小草,就连院子中的那株大树也布满了绿芽。 梅雨时节已经到了尾声,现在天气自然也要好起来了。 不过太子倒是开心不起来。 “劳烦太子殿下在此处恭候了!”秦云姗姗来迟赶紧抱拳冲太子殿下行礼。 “秦兄毋须多礼。”太子殿下示意秦云收礼,随即两个人便走到了屋内坐定。 “太子殿下应该是为了东宫盗窃案来的吧?”秦云先声夺人。 “的确。”太子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是想知道什么呢?” “秦兄,你说上次的东宫盗窃案,究竟是有人蓄意所为,意在使父皇看低于我,还是巧合使然?”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但太子依旧有些想不明白。 “说实话,此事我也暗中派人查了,为首的是东宫太监头子冯公公,而且这些年来,冯公公也已经作案不下十起,不过都因为他各方面也都打点到位了,一直没有人究查出来,就连殿下你也被蒙在鼓里。但是,此事还就是这样东窗事发了。”秦云缓缓说道:“据我所知,究查出此事干系的是禁军尉卫封锐封大人是吧?” “不错,封锐此人极为不简单,他也是六个尉卫中实力最强的一个尉卫,就连父皇对他也赞许有加,更是穆斐大都统手下的第一心腹。” “可是殿下想想,按照禁军的巡防记录,那日封锐应该只是巡防霞光门才对,但是他却忽然出现在了紫阳门,并且究查出了其中干系。” “秦兄的意思是?”太子蹙眉。 “我的意思很简单,此事如果不是封锐伺机而为的话,就应该是有人想借封锐甚至于禁军之手让殿下在陛下面前难看。”秦云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秦兄觉得哪种可能性比较大呢?” “第二种!”秦云的表情有些严肃,“我并非是有多了解封锐此人,而是因为从上次破晓组织的杀手暗杀我开始,一直到今天,在我内心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雾气,我觉得,着实是有人站在四皇子身后,借由四皇子的目光来藏身暗处,甚至于,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关系,所以才会暗中借助封锐之手使得东宫盗窃案东窗事发。毕竟也只有这样,我们的目光才会全部留在封锐这个尉卫身上,而忘记了事情的本质。” “可是,如果真的是像秦兄所说的这样,究竟会是什么人呢?”太子还是想不明白,不过和秦云接触得越久,他越发现,秦云心思缜密的程度,确实不是自己可以相比的。 “这个就不好估摸了,至少现在我心里也没有对象,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暗中对我们下手的人,即便不是皇子,也必然是和皇子们比较亲近的人物!” “这,这可如何查出?” “在这人还没有现身之前,我们自然是很难查出的,不过殿下也不要着急,虽然现在我们在明,他在暗处,但他的动作也不敢太过于莽撞,所以暂时来看,只要殿下这边没有马脚可抓,他们也是毫无作为的。而一旦他们若是沉不住气,暴露了出来,我也能很快究查出暗处的这只老鼠来!” “那就多仰仗秦兄了!”太子心怀感激。 “这是哪里话,我本来也是效忠殿下之人,太子客气了。”秦云还礼。 “哦对了,那四弟那边秦兄现在准备如何处置?” “这个不着急,殿下只需要记住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便是了,不过届时可能需要殿下配合一番才行。” “这个自然。” “不过还有一月便是陛下的寿辰,殿下这边可准备好了什么寿礼?” “哎,真是说来话长啊!”太子面露苦色,“往年我一般都是在年关过后便派人出去搜罗天下的奇珍异宝,但是今年也不知为何,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宝贝来给父皇做寿礼,若真的这样下去的话,此番还真的要在父皇以及文武百官的面前难堪咯!” “若届时太子依旧找不到什么宝贝进献给陛下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秦云不动声色地应着。 “哦?” “殿下还记得你我二人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给殿下准备送给沐国公的礼物是什么么?” “当然记得,正是郑海山老先生所刻的佛山玉雕!秦兄,你的意思是?”太子的眼睛亮了起来。 “佛山玉雕在郑海山老先生所雕刻的玉器中也不算是精品,若是有郑海山老先生所雕刻的精品玉雕作为殿下送给陛下的寿礼,相信陛下一定会喜欢的。” “莫非秦兄这边还有什么郑海山老先生的玉雕?” “我这边当然是没有了。”秦云摇头,“不过,我倒是知道郑海山老先生隐居于何处,若是太子诚恳一些,说不定郑海山老先生还是会赠予精品玉雕的。” “莫非秦兄和郑海山老先生还有什么渊源?”太子有些不淡定了。 “实不相瞒,秦某的一个故人是郑海山老先生的得意门生,所以也与老先生有几面之缘。所以当初老先生隐居山林的时候,也并未隐瞒于我。在早些时日,我还与故人一同去了一趟。” “此话当真?!”太子唰地一下站了起来,“秦兄,你真的知晓郑海山老先生的隐居之所?” 第二十九章 玉雕 西郡秀青山。 秀青山是西郡第一险峰,这里山壁极为陡峭,而且密林繁芜,虽然看上去风景如画,但稍有不慎还是会十分危险。 山下,一辆马车以及几十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正缓缓停了下来。 紧接着几个人缓缓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在秦云的印象中,他是鲜少舟车劳顿的,所以如今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难看,表情也非常的难受。毕竟从丹阳到西郡赶马车的话需要一天的时间,对于秦云来说,已经是漫长的日子了。 “你没事吧?”东方赦关切地扶住了秦云。 “没事。”秦云摇头。 “秦兄,若是你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在山下等我们吧。”边上的太子殿下也有些不忍。 “无碍的。”秦云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放眼看了看翠绿的巍峨青山,仿佛身心也舒适了几分,“若是我不上去的话,殿下可能更见不着郑海山老先生了。” “要不我们在山下先歇息片刻,待秦兄身体适应了些我们再赶路吧,这样也比较好些。” 秦云思索了一下,随即也点了点头。他也不是傻子,如今舟车劳顿,他身体确实有些不适,自然也不想继续耗怠下去。所有人都在原地放松了下来,准备休息片刻。 就在秦云和太子密谋的第二天,太子便找了一个由头和秦云一同暗地里离开了丹阳,来到了西郡。不过毕竟是楚国的储君,所以暗地出门也还是带着几十名身手不凡的禁军侍卫的,也算是稳妥起见。 正因如此,此番来西郡秦云甚至都没有叫上韩微一干人等,只带了东方赦一人。 “这是祁梅给你准备的补药,你先吃一枚,身子也会舒服些。”东方赦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白玉瓶,紧接着倒出了一枚淡绿色的丹药。 秦云点头,也没有任何的迟疑,直接从东方赦的手中接过了丹药,放在鼻尖轻嗅了一口丹药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后便直接吞入了腹中。 “好苦啊。”秦云的脸色都变了,整个人流露出了一副崩溃的样子。 “哈哈……”东方赦倒是在边上笑了起来,“可是好久没见过你这副模样了。” “东方大哥又在取笑我了。”秦云说这话的时候心底早已开始暗骂起霍祁梅来。 不过不得不说霍祁梅的丹药作为还是十分明显的,在服食了之后秦云当即便觉得自己肚子内变得温热无比,紧接着这股温热的舒适感很快从肚子蔓延到了他的全身,如此,他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很多。 秦云扭头看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太子,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忽然叹了一口气。直到如今他还有些没有摸清楚父亲派自己接近太子的真实目的,但他冥冥中可以感觉到,父亲如此大费周折,一定不会是做什么有利于太子的事情!可是,和太子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对太子的印象总体还是不错的,说起来日后荣登大宝也能算得上是一位仁君,可是,为什么父亲对太子的态度依旧十分模糊?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秦兄现在感觉如何?”秦云正入神思索的时候,太子已经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 秦云回过神来,冲太子微微一笑,“已经好很多了,我们还是早些上山吧!” 要上秀青山也就一条山道,所以也不用过多的指路,这些禁军侍卫们已经将太子、秦云和东方赦三个人护在了中央,当然,魏子越也是贴在太子身后的。这些禁军侍卫们个个表情严肃,生怕周边的密林中会藏着什么危险一般。 太子和秦云二人的表情倒是非常轻松,一路上也都是有说有笑的,不过爬山对于太子和秦云来说也都有些吃力,所以一行人行进的速度也慢了些。直到晌午时分,秦云才领着众人到了秀青山的半山腰。 到了半山腰后,秦云倒是没有再往上走,而是沿着半山腰上的一条幽岭小径而走去,一行几十人当即在山岭中穿梭起来,也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太子和秦云二人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细的密汗,看上去已经劳累无比。 “殿下请看。”秦云指了指前边。 太子望过去,赫然看到在他们的前边有一道密封着的山门,山门看上去已经有些残破不堪,上头甚至都还有几个被白蚁噬咬的大洞。 “就是这儿?”太子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 太子冲前边的禁军侍卫点了点头,那名禁军侍卫顿时往前迈了几步,走到了山门下,紧接着轻轻地扣了扣门。 第一次倒没有响应。 过了一会儿,禁军侍卫再次轻叩了叩门,依旧没有动静。 直到第三次叩门的时候,门内才传来了一声稚子的声音:“门外何人敲门?” 听到这声的时候太子顿时大喜回应:“本宫是楚国太子,欲求见郑海山老先生。” “老先生不在,太子殿下还是回去吧。” 听到这话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都没有想到门内的一个稚子竟然敢如此回绝当今的太子,若是传扬出去的话,估计都会被人引为笑柄。 太子显然也没有想到稚子竟然会一口回绝自己的请求,不过他依旧谦卑地再次应道:“本宫绝无恶意,只是想见一见郑海山老先生,还希望可以通融一番。” “殿下还是请回吧。”稚子依旧回绝。 “等等,还请劳烦将这封书信呈递给先生,等先生看完书信后再决断见不见为好。”这个时候秦云往前走了一步,将一封看上去有些破旧泛黄的书信恭敬地呈递到了门外,并且顺着大洞递了进去。 这次稚子先是不说话,随即像是思索了一番,“你们等着,我去禀报先生。” 听到这话的时候太子面色一喜,“有劳了。” 待门内没有了动静,一行人在静静等待着的时候,太子和秦云二人已经闲聊了起来。 “秦兄,刚才那封信是?”太子有些好奇。 秦云笑了笑,“刚才那封信是老先生的一个故人所留下的,只不过辗转到了我的手中,既然老先生不愿出门相见,只能以书信来试探一下了。” 听到这的时候太子也不多话,只是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而事实上,太子对于秦云的此番言论是半信半疑的,他决然所能想到的便是秦云和郑海山老先生有着什么不希望被他所知晓的交情,所以秦云才会如此遮瞒。 当然,个中的细节,他是不会知道的。 过了好一会儿,破木门吱呀一下打开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稚子探出了脑袋,不过兴许是许久没有见到过这么多人,稚子那明澈的大眼睛中显得有些慌乱,不过稚子依旧环顾四望着,“请问哪位是秦云秦先生?” “再下便是。”秦云往前了一步。 “哪位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稚子又问。 “本宫便是。”太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先生说了,他一次只想见一个人,所以先见见太子殿下,等见完了太子殿下,再见秦先生。” 秦云和太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什么。太子往前走了几步,准备跟着稚子一同进入山门内。 “你等等。”这个时候稚子指着比他高了一大截的魏子越大喝了一声,“先生只见一个人,你不能进来!” “你!”被一个稚子用如此态度对着,魏子越不由有些怒气横生,他的右手已经摁在了剑柄上,仿佛随时都会抽出长剑。 “子越!”太子这个时候看了魏子越一眼,“好了,你就随大家在这里静候吧。” “是!”魏子越松开了右手,整个人低头后退了一步。 “哼!”稚子冲魏子越轻哼了一声,随即带着太子殿下进入到了山门内,随即便关上了山门。 “殿下请随我来!”不得不说,对待太子的话稚子的态度还是非常谦逊的,他走在太子的前头,不断引路。 进入山门后是一条细窄的小道,二人沿着蜿蜒的小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片开阔的别院。别院完全是依山而建,一侧便是悬崖峭壁,看上去非常惊险。 看到这的时候太子不由眼前一亮,好一处山林野舍! 别院内,一个老者早已经盘膝坐在了地上。他的面前正摆着一个简易的木台子,台子上温着一壶热茶。 老者看上去有些瘦削,而且不知为何音容看上去还有些憔悴,眼眶虽有些凹陷,眼神却也颇具神采。只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的老者,太子依旧无法将面前的老者与当代的玉雕大师想成一人。 是啊,尽管老者身上有着别样的气息,但看上去和寻常的乡间老叟并未有太多的区别。 “拜见太子殿下!原谅老朽身体不适,无法起身相迎。”初次见面,老者毕恭毕敬地点头行礼应道。 “老先生不必多礼。”太子回礼,紧接着便在老者的对面坐了下来。 “深山老林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只有一些山中云雾,还希望殿下不要见怪。”说这话的时候老者已经伸出如同枯柴般的右手,颤颤巍巍地给太子倒上了一杯清茶。 “多谢先生赐茶。”太子毕恭毕敬地接过了清茶。 “我是知道殿下此番前来的用意的,便是这天下人都是一样,只要是来找老朽的,自然都是为了玉雕而来。”老者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太子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还希望先生谅解,只是六月初便是我父皇诞辰,本宫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珍宝来献给父皇,所以才求着秦兄带我来拜见一番老先生,希望老先生可以赐我一物。” “我为何要赐你?莫非就因为你是当朝的太子?”老者像是有气无力地眨巴着干涸的眼睛,紧接着便吹了一口冷气,轻抿一口。 老者这话说得极为轻佻,若是寻常人说出这话,太子早就不悦,甚至于要治对方一个忤逆的罪名。然而他现前所面对的可是当今玉雕大贤,听及此话自然不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悦。 “自然不是。”太子摇头,用一种很认真地表情看着老者,“我不知道先生目前有何感想,但至少在本宫心中,我对先生还是十分尊敬的。我也希望老先生可以赐我一物,如若可以的话,我愿意用同等价物来交换。” “何为同等价物?” “老先生既然隐于山野,自然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本宫自然也不会以那些庸俗污秽之物来侮辱老先生。不过若是老先生愿意,本宫可以应允,回宫之后立马向父皇请旨,在楚国兴起玉雕文化,甚至于可以将玉雕作为楚国正统文化来推演。我想,这也是老先生所想看到的吧?” “正统?”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老者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光芒,但随即又仿佛流星一般黯淡了下来,“殿下未免天真了些。”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老者轻轻摇头,“知道我为何会忽然想见殿下吗?” “本宫不是很明白。” “早先便有听过殿下的英明,所以想一窥尔今的太子,楚国将来的陛下究竟是否如同坊间传闻一般。” “哦?”太子惊喜,“民间如何传闻?” “如何传闻又有何意义呢?”老者说话如同山间云雾一般让太子有些捉摸不透。不过二人依旧寒暄着,或说人间冷暖,或说这山间造化。当然,二人的话题都是点到即止,有如蜻蜓点水,只轻轻沾过却毫不动色。 第三十章 世事反覆 “殿下觉得,什么玉才算是世间宝玉?” “本宫自问对玉器一道不甚了解,这一块还需要老先生明示的。” 二人饮茶时,郑老先生又发话聊及到了此处。 “天下之玉,品种繁多,老朽觉得,物以稀为贵,是乃越为稀有的古玉,才越能算得上是宝玉。” “哦?老先生此话的意思是?”太子茫然,有些不解。 郑老先生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那名带太子入山门的稚子已经抱着一个檀木盒子缓缓走了过来,在走到了二人面前的时候,稚子极为尊敬地冲二人行礼,将手中所抱着的檀木盒子放在了桌前,随即便躬身离开了。 “殿下可以打开看看。”郑老先生示意。 太子有些茫然,但兴许是想到了什么,他缓缓打开了檀木盒子,在看到檀木盒子中所藏之物的时候,太子的眼神中先是流露出了一丝激动,随即便是狂喜。 檀木盒子看上去已经有些老旧,但却散发着散散的檀香味儿。而在盒子内,用十分昂贵并且晒干的软仙草铺成了一个圈儿,圈内正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玉佩。这块玉佩看上去非常奇怪,它所呈现出的一尊麒麟模样,而且玉质通透,就连麒麟的每一处肌肤甚至是须发都被雕撰得栩栩如生,看上去便不是凡玉。最为奇怪的是,这尊玉雕体内还有一条条如同火焰一般的流纹,正是因为这些流纹的存在,让麒麟玉雕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霸气之色。 “真是好玉雕!”太子不由眼前一亮,拍手叫好。 “殿下可以拿起来仔细端详。”郑老先生脸色未变。 太子也不犹豫,双手极为小心地将这尊玉雕拿了起来,待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在麒麟玉雕的鼻尖位置,还穿着一条红绳,这便说明是可以佩戴之物。太子凑近,隐约之间还似乎可以闻到麒麟玉雕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怪异的味道,但是一闻这股怪异的味道,却让他不由感觉神清气爽,整个人也似乎跟着舒适无比。 “殿下应该感觉到了这尊麒麟玉雕的非比寻常之处了吧?” “先生的意思是说,这股味道便是玉雕本身所携带的?” “自然。”郑老先生缓缓点头,“也不妨可以告诉殿下,这尊麒麟玉雕乃是用世间唯一一块赤阳和田玉所雕,就算是老朽也不能再打造出第二尊如此品质的麒麟玉雕出来。当然,除了雕工和材质本身之外,这尊麒麟玉雕还有最为非凡的一处。” “先生便是说麒麟玉雕所散发出来的这股气息?” “的确。麒麟自古便是祥瑞之物,更是君王之兽,而麒麟玉雕所散发出来的这股玉气便是如同辅佐君王的将丞。而这股玉气正是赤阳和田玉自身所携带的,据闻有强筋健骨,延年益寿的巨大功效。” “竟然如此稀奇!”太子瞪大了眼睛,对于赤阳和田玉他自然是没有听过的,但是从老先生的眼神中他可以感觉得到面前的这尊麒麟玉雕的一个珍贵性。正如郑老先生所言,这可能是世间上绝无仅有的存在了。 “这是自然。”郑老先生点了点头,表情看上去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仿佛他本身便是一尊玉雕,再无喜怒哀乐。 太子自然是不知道面前的这尊麒麟玉雕是郑海山老先生花费了多大的心血和时间才雕琢出来的,他也无从知道。 “但是现在,这尊麒麟玉雕便是属于殿下的了。”郑老先生将檀木盒子往太子边上一推。 “什么?”太子愣在了原地,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是没有听清楚老朽的话吗?” “这倒不是……”太子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为难之色,“只是本宫自然能够感觉到这尊麒麟玉雕的非凡,想必也是郑老先生的心爱之物,本宫又怎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让老先生割爱呢?” 郑老先生眼神中再次闪过了一道光芒,他摇了摇头,“对于殿下来说,它是有意义的,对于老朽来说,它是无意义的。殿下还是不要拘泥于如此小节了,殿下难道忘记了此番来这野林中找老朽所谓何事了?” 太子的表情看上去依旧有些挣扎,不过最终他还是轻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麒麟玉雕放回到了檀木盒子中,紧接着盖上了盒子,对着郑老先生行礼三拜。 要知道,可以受太子三拜之人,这世间自然是极少的。 “本宫便再次多谢老先生割爱了。” “殿下言重了!”老先生示意殿下毋须多礼。 “老先生放心,待本宫回宫之后,定向父皇请旨,大力推行玉器之道!” “不必了。”郑老先生又摇了摇头,像是对太子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推行了又能如何呢?” 太子不解。不过这世间很多事情便是如此奇妙,谁也无法究查清楚。太子自然是知道大贤的脾气和秉性自然是一般人无法捉摸透的,他也没有再深究下去。 但是对于郑老先生,太子内心依旧还是十分感激的。 “老朽自雕拓这尊麒麟玉雕以来还未给这尊玉雕取名,既然现在已经易主,还希望殿下可以取一个尊号。”郑老先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论下去,直接转移了话题。 “尊号?”太子看着檀木盒中的这尊麒麟玉雕,只见这尊麒麟昂首挺胸仰天而啸,火红色的须发也仿佛在风中舞动一般,威风凛凛。 “那本宫便献丑了,我想……”太子略微思索了一下,“便称为‘麒麟吞天’吧!正如老先生所言,麒麟原本便是祥瑞之物,帝王之兽,自然也当得起这与天长啸之名。” “麒麟吞天?”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郑老先生也颤抖了一下,“便是这个名字了!” 取了尊号后,二人又继续寒暄了几句之后,随即郑老先生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示意太子请退。 “既然老先生身子不适,本宫也不便打扰。只是日后若是有机会,本宫定当再来拜见老先生!”太子站了起来,随即再次冲郑老先生行一大礼。 “不必了。”郑老先生摇了摇头,“这里终究不是真的的山野之林,殿下还是不要再来了。”说完这话后郑老先生也不再看太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太子心中虽有疑惑,但见郑老先生已经如此果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即便跟着稚子沿着原路返回。 顿时,偌大的山林别院,仿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唉——”别院中忽然回荡起一声叹息。 “先生是在叹息什么?”这个时候别院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也不见外,直接便坐到了太子殿下曾经坐着的位置。 郑老先生自然是知道对面端坐着的是谁,他也没有回话,只是颤抖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纸包。边上那人也不说话,默默地将桌上的茶叶重新换了一壶,沏上了热水。 浓浓的茶香继而便跟着冒了出来。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璞玉,难得的璞玉啊!”郑老先生再次叹息。 “先生是说太子吗?”那人又问。 “是啊……”郑老先生看着山门的方向,就仿佛看到了那道修长孱弱的身影,“老朽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如此璞玉了,若是再给太子十年光阴,必能成为大楚一代仁君啊!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你说呢?”郑老先生睁开了眼睛,看着端坐在自己对面安然不动的中年人,他的眼神极为平静,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过了许久,郑老先生没有再看中年人,而是缓缓地将小纸包打开,紧接着露出了其中淡白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中年人问。 “沉香散。” “沉香散?” “是啊,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莫非你还会留我活过今日?”郑老先生反问。 中年人用一种淡然的眼神看着对面的老者,是啊,老人看上去已经非常年迈了,但他的眼神却依旧闪烁着光芒。 “唉,先生何必这么说呢。” 郑老先生摇头,“秦治,我是了解你的,对于此事我只有一个要求,青山还是一个孩子,他是不懂我们这些阴诡之道的,你还是放他一条生路吧。” 秦治叹息:“先生这又是何必呢?其实你大可不必服用这一梦万年的沉香散,若你想离开,大可带着那个青山的稚子离开。我秦治必然不会阻拦!” “我已经老了,是真的老了——”郑老先生摇头,眼神仿佛完全黯淡了下来,“秦治,记住我的话,不管怎样,放了青山那个孩子吧。”说完这句话后,郑老先生将白色的粉末倒入杯中。 很快,淡白色的粉末瞬间便消融在了淡绿色的云雾茶中,没有一丝痕迹。 “最后敬先生一杯吧!”秦治举杯,冲郑老先生行礼。 “嗯。”郑老先生轻点了点头,二人碰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好了,秦治,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待太子离开后,你们也都离开这里吧。这山中野林,还是需要留他一份清净的。”老先生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些虚弱,但他依旧坚定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记住秦治,放过青山那个孩子啊!” …… 山风舞动,别院中说不出的萧凉。 秦治默默起身,看着已经昏然要入睡的老者一眼,眼神中涌出了一股浓浓的敬意。 “世事翻覆,总是不尽如人意的,先生应该明白……”秦治轻声说着,像是安慰自己。 第三十一章 埋伏 吱呀—— 破旧的山门发出吱呀的声音,紧接着缓缓打开。 看到太子殿下安然地从山门中缓缓走了出来,魏子越一应侍卫才轻出了一口气。 秦云迎了上去,和太子二人相对在山门口停了下来。看着太子殿下怀中的檀香盒子,秦云才轻点了点头,“看样子郑老先生还是比较欣赏殿下的。”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老先生如此大贤之人,最后居然还会赠我一物,真是意外了……”太子叹息。 “好了,那就请殿下在山门外静候片刻,我与郑老先生也有许久没有见面了,正好借此机会进去拜访一下老先生。”秦云笑道。 毕竟先前稚子也传话来说过要见秦云,太子自然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而且此番也算是不虚此行,屈尊等等自然也是无碍的。 “这是自然,本宫便在这里等你便是。” “辛苦殿下了。”秦云行礼,随即跟着候在山门口的稚子一同进入到了山门内。 吱呀—— 山门随即又缓缓关了起来。 抚摸着怀中的檀木盒子,太子的内心依旧无法平复下来,他仿佛已经想象到了父皇诞辰那天所见玉雕的欣喜模样。 对于他来说,便已经够了。 沿着蜿蜒的山道,秦云跟在稚子的身后缓缓走着,兴许是山野多寂静,秦云看了一眼自己跟前的稚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青山,大人。”稚子还算懂得礼数。 “青山?还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秦云笑了笑,“你跟着老先生多久了?” “嗯……不知道。”想了片刻,但青山还是摇了摇头,“具体多久我也不知道了,反正我自小便是先生养大的,算起来,应该是从小就跟着先生了吧。” “那的确很久了,看你的模样,你今年应该也有十岁?” “嗯,我今年正好十岁了。”青山笑了笑,不过依旧有些拘谨。 等二人穿过了蜿蜒山道,来到山门别院的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一人候在了门口。秦云的表情依旧非常淡然,二人缓缓走到了这人的面前。 “秦侯爷,你怎么在这里呢?”青山看着面前的秦治,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老先生已经睡着了,我也不便多打扰,便寻思着出来走走。”秦治淡淡地应着,随即看了一眼青山身后跟着的秦云。 秦云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秦治的,不知为何,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忍,“父亲,是否真的需要这样?” “你觉得呢?”秦治反问。 “父亲?”青山起先有些疑惑,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指了指秦云,“原来您是小侯爷啊!” 秦云也不答话,他依旧倔强地看着秦治。 “云儿,你自己也是明白的,成大事者定当不拘小节,而且,若是真的心怀慈悲,刚才怎么不一个人进来?”秦治冷笑。 秦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答话。 秦治冲青山笑了笑,“我记得你是叫青山吧?好了,你先进去服侍先生入睡吧,不用管我们父子。” “好的。”青山行礼,也没有多想什么,随即便推开了别院的大门,缓缓走了进去。 无声,依旧无声。 呼呼。 秦云的头发在山风中缓缓被吹了起来,他看着自己面前的父亲,这一刻,他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父亲,我还是不能理解。”秦云摇头。 “哪里不理解?” “你辛辛苦苦布下这样一个局,意图究竟是什么?莫非你只是想让太子殿下得到老先生的那尊麒麟玉雕?我太了解你了,若真的只是这般简单,你有很多办法可以做到,但是你却用了如此繁复麻烦的手段,甚至还需要我来作为你布局的主导,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若是我告诉你,我对太子所做这一切并无恶意,你可会信?” “不信!”秦云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秦治的声音冷了下来,“云儿你要记住,第一,你是为父的儿子,很多事情为父自然会操心,你不用多想,好好为太子效力就是了。” “为太子效力,然后你有任何手段的时候我就要心甘情愿地做你的棋子,任由你摆布?” “放肆!”秦治大喝:“为父怎么做事情,不用你来教!你只需做好你自己的本分就可以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别院中缓缓走了出来。 “义父。”步都的声音依旧冷淡。 秦云看了过去,依旧一身黑色劲衣的步都手中自然还握着自己的长刀,不过长刀森然的刀锋上还不断地滴着殷红色的鲜血。 “怎么样?” “一刀封喉,没有一点痛苦。” “嗯,如此最好!”秦治点头。 秦云整个人却依旧怔在了原地,他完全可以想象到稚子青山缓缓走进别院的时候,步都忽然出现,将他的长刀送入到青山那具孱弱的躯体内。紧接着便是鲜血喷涌,转瞬间,就是阴阳两地。 青山可能没有意识到,对于他来说,别院的山门就是一道鬼门关。 秦云自问自己虽然心性坚韧,但依旧无法想象一个鲜活无辜的生命却因为他们这种肮脏的诡道而离开了这个世界。 “行了,等你和太子离开之后,这处山野便永远都不会被人找到了!”秦治淡然,随即转身缓缓走到了别院外的悬崖边上,不知是看起了山野风景还是崖下云雾。 秦云冷然,没有说话,整个人随即便转身离开。 “咦,秦兄,你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看着秦云独自一人从山门中走出来,太子便疑惑地问了一声。 “老先生近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也就只闲聊了几句。”秦云笑了笑,“不打紧的,这一趟太子殿下和老先生的所为才是最紧要的。” “是啊,得此玉雕,想必父皇届时必然欣喜!”太子依旧无法掩住面部的喜悦。 “既然如此,殿下我们还是先行回宫吧。” “也好,毕竟也不能过多打扰老先生的清修!”太子沉吟片刻,随即点头。 一行人开始沿着原路下山,重返丹阳。 半个月后,秋霞山。 几辆马车正在颠簸的山路上徐徐前进着。 “这次事情办完了,大家也都辛苦了,相信回去之后殿下也不会亏待大家的。”车内说话的是一个老者。 除了老者之外,这辆马车上还有两个布衣的年轻男子。听到老者这话后,二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欣喜。 “能替殿下办事,可是我们兄弟俩的福分。”其中一人谦虚地应了一声。 看得出来,也许是因为赶路所至,一行人的脸上都微微露出了一丝疲惫。特别是老者,本来就已经上了年纪,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风餐露宿,疲态尽显。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行人已经从丹阳去了一趟西海,如今已经到了这秋霞山上,只需要再赶一天的路,就可以抵达丹阳。 “嗯,这是自然。”权师爷点头,眼睛已经微微闭了起来,“好了,接着赶路吧,你们也注意一些,再过一日便抵达丹阳,不论如何都要小心些!” “师爷您就放心吧,我们已经安排妥当了,没有人知道我们此番的路线,而且一路上我们也极少露面,相信除了殿下之外还没有人能够知道我们如今正处于何地,何时可以到达丹阳!”另一人看上去倒是信心满满。 “如此最好。”权师爷轻出了一口气。要知道如今他们已经从西海带回了稀世的珍珠,这可是四殿下要进献给陛下的寿礼,自然不能有任何差池。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咱们这次回京的路线绕过了一些郡县,所以也就不得不从这秋霞山上过去。只是我听说秋霞山上有一批悍匪占山为王,多年来一直无法清剿个干净……” “悍匪?”听到着的时候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权师爷轻蹙了一下眉头。 “不过师爷放心,这秋霞山如此之大,想来也不会遇到这批悍匪,而且近年来朝廷大力治匪,现在这些山匪也不敢太过于莽撞。” “愚蠢至极!”权师爷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权师爷行事一直以来都是极为稳重,若是之前便知道会走这样一条山道,还不如穿过郡县来得安全。不过现在都已经在秋霞山上,自然不会再原路返回。 也就只能庆幸秋霞山上的悍匪不会发现他们了。 不过一路来倒也确实比较安宁,倒也没有出什么事情。很快,一行车队已经马上要穿过了秋霞山。 权师爷已经闭上了眼睛小憩片刻,毕竟这样的颠簸对于他来说是极为难受的。 车内的江龙江虎兄弟也都耷拉着眼皮,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咧~~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前边传来了一声马鸣,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巨响。江龙江虎兄弟二人顿时都打了一个激灵,瞬间便清醒过来。 “停车!”江龙大喝了一声。 马车唰地一下停了。 这个时候权师爷也被动乱给惊醒,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状况,江龙江虎兄弟二人已经相继冲出了马车。 待他们冲出马车的时候赫然看到最前面的那辆马车已经翻了,所幸车内的人都没有什么大碍,一个个从马车内准备爬将出来。 “小心有埋伏!” 除了权师爷之外,几乎所有人都从马车上冲了出来,顿时齐刷刷几十口人将权师爷所处的马车护在了内侧。 咻! 咻! …… 四面八方忽然激荡出了少数的弩箭,这些弩箭带着穿云之势而来。 “啊!” 顿时便有五六人因为来不及防备直接被这一轮箭雨给射中了身体,鲜血飙溅。 而在箭雨之后,秋霞山这并不平稳的山道上忽然涌出了十余道黑色的身影,这些身影都是统一黑色的劲装,手中握着一柄泛着森森冷光的长刀,如同鬼魅一般悄然而至。 “保护师爷!”江龙江虎两兄弟大喝了一声,紧接着同样也抽出了自己的大刀。转瞬间,所有人都和这些鬼魅般的杀手厮杀在了一起。 江龙江虎两兄弟战力自然不凡,而且二人一人守着马车的一边,但凡是有想要逼近的杀手统统都被大刀给击退。 “啊!” 周围不断传来惨叫声。 毕竟双方的实力还是存在一些差距的,江龙江虎两兄弟带出来的这些侍卫虽然都是禁军侍卫,但依旧不是这些刺客的对手。尽管是以多欺少,但他们的人数却在不断地锐减。 “大哥,你保护师爷!”江虎冲着江龙大喝了一声,紧接着整个人便冲入到了人群之中。 “啊!” 江虎大喝了一声,手中的大刀呼呼飞转了起来,带着强劲的刀风朝着一名刺客而去。 嘭! 这名刺客以手中长刀格挡,但不过瞬间手中的长刀便在江虎的大刀之下断裂成了两段,紧接着江虎再次挥展而下,这名刺客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肩胛处便被大刀劈砍而入,鲜血顿时喷涌而去。 江虎一脚飞蹬,刺客的尸体直接倒飞了出去。 杀了一名刺客后,江虎紧接着便朝着第二名刺客而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江虎忽然感觉到了身后一阵凉意。不过毕竟是禁军侍卫出生,江虎的反应还是十分敏锐的,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江虎反手一刀,刀背直接挡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当! 江虎整个人便因大刀上传来的力道往前倾了几步。 这个时候江虎回头,才赫然看清楚对自己下手的是什么人。和那些刺客有所不同的是,这人脸上并非是蒙着面纱,而是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笠。 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长剑,长剑上已经沾上了血迹。 江虎自然可以感觉到此人自然不是其余刺客所能够相比的,不过他依旧大喝了一声,握着大刀朝着这人冲去。 刺客头目站在原地并未动,而等到江虎已经快冲到自己跟前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嗡~ 刺客头目手中的长剑仿佛发出了嘶鸣。 剑光而过,刀气还没有落下。 江虎瞪大了眼睛,作出了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脆弱得不堪一击。 “呃……” 江虎**了一下,直到这个时候,他的身体才缓缓涌出了鲜血,胸口处一道明显的剑痕已经展露了出来。 当! 大刀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江虎的身体才缓缓倒在了地上。 “二弟!”守在马车边上和刺客厮杀在一起的江龙简直不敢相信,他悲痛欲绝地大喝了一声,紧接着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不为所动的刺客头目,“你这杂碎,我要杀了你!” 说话的时候江龙整个人已经飞跃而起,带着重重的怒气企图将面前的刺客头目给劈成两半。 嘭! 刺客头目极为灵巧地躲开了江龙的当头一刀,二人直接便厮杀了起来。只是还没有过五招,刺客头目的长剑已经毫不留情地穿过了江龙的胸口。 噗嗤。 一道血迹飙射了出来。 而到了这个时候,战斗也已经接近了尾声。没有一会儿的功夫,所有的侍卫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只剩下一应刺客还握着不断淌血的长刀站在原地。 刺客头目缓缓摘下了自己的斗笠,走到了马车的边上。 此时已经有人将马车的帘帐给掀了开来。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什么人?”马车内的权师爷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一张老脸极为惨白。 为首的刺客头目甚至都没有废话,只是做了一个手势,紧接着便有两名刺客上了马车,将战战栗栗的权师爷从马车上带了出来。 “找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刺客在车内翻出了一个锦盒,直接呈递到了刺客头目的手中。 刺客头目打开了锦盒,果然,锦盒内正躺着一枚璀璨无比,晶莹剔透的珍珠,这颗珍珠看上去有如拳头大小,确实十分稀奇。 “带走!” 刺客头目冷然。 第三十二章 妖精(第一更) 权师爷睁着眼睛,但他却什么也看不见。早在被带走的时候,权师爷的眼睛就被蒙上了黑色的纱布,一直到现在,他的纱布还是没有被揭开。正因如此,权师爷已经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淡然,他年迈的身体依旧在不停地颤栗,脑海中充斥着这种对未知的恐惧。 忽然,有人粗暴地将权师爷眼睛上的纱布给揭了下来。权师爷忽然觉得有些刺眼,等他适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密闭的房间内。房间四周都是用严密的红砖砌着,只留有一个小窗户。 此时窗外还有光线洒进来,但已经是黄昏的夕光。 权师爷这个时候才看清楚,在他的面前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微低着头,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这边,看着这人权师爷浑身忽然冒出了一股恶寒。他能够感觉到,面前的这人就是当初在秋霞山上截杀他们的刺客头目! 而另一个人看上去则有些文质彬彬,俨然一副养尊处优的作派。 “你们是什么人?”权师爷内心还是有一股恶寒。 “权师爷吧?”文质彬彬的那人缓缓走到了权师爷的面前。 权师爷根本不敢反抗,且不说他现在全身都被绳索绑着,就算现在他整个人行动自如,权师爷也是不敢肆意妄为的。 “你是?”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张有些文弱的脸,权师爷总感觉有几分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忽然,权师爷瞪大了眼睛,他猛地想到了什么,“你,你……你是秦云!” “大胆奴才!竟敢直呼小侯爷的名讳!”边上的韩微厉喝了一声。 这下权师爷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直到此刻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秦云的阴谋! “呵呵,真是没有想到,老朽自问行事也极为隐蔽,但是没想到还是被小侯爷给揪住了!不过我还是不能理解,秋霞山距离丹阳还有一天的行程,你是如何算得如此精确的?而又为何选择在这么远的地方动手?若是小侯爷在丹阳外的官道上动手的话,相信能省事不少吧?” “那又如何?”秦云笑着:“远些虽然麻烦,但总是好的。而且权师爷是在秋霞山上失踪的,算起来,也只能是秋霞山上那批为非作歹的山匪所为,又和我这身处丹阳京都中的人有何关系呢?” “小侯爷果然打得一手好算盘!”权师爷摇头,到了此刻他整个人看上去已经镇定了不少,“不过小侯爷如今既然已经得到了夜明珠,耽误了殿下为皇上准备寿礼,权某自然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而且小侯爷既然已经让老朽知晓了你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放我离开。与其如此,倒不如给我一个痛快吧!” “没想到权师爷倒也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辈啊!晚辈着实有些佩服。” “哼哼!那只是因为权某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有活路了。若是还可以活着,谁又会想死呢?”权师爷叹气,尽管他已经年迈,但依旧不想早早地踏入棺材。 “权师爷足智多谋,留在四皇子身边对我还是有一定压力的,今日好不容易逮着如此好的机会,自然是不会放权师爷离开的。”秦云看了权师爷一眼,“不过——很多事情还是要看权师爷自己怎么理解了,毕竟权师爷远在青阳的子孙们还是希望可以好好生活的……” “你?!”权师爷眼睛猛地瞪大,布满褶子的脸在一瞬间仿佛气得通红,“你敢!!” “我为何不敢?这世间还没有我秦云不敢做的事情!”秦云凌厉地回应。 不知为何,看着秦云如此果决狠辣的眼神,权师爷的内心翻然间被恶寒和恐惧所笼罩。权师爷绝对相信,若是自己真的不顺从秦云的话,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他无法接受的。 “你想做什么?”权师爷整个人宛如泄气的皮球一般,说话也有气无力。 “很简单,我只需要权师爷告诉我一件事情即可。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秦云踱步走了一圈,继而盯着权师爷那张有些年迈的老脸:“我想知道,在四皇子的身后,是不是还隐藏着一位我所不知道的人物?” 听到这话的时候权师爷内心咯噔一下,但他毕竟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表面看上去依旧十分自然,“小侯爷此话的意思是?” “权师爷,你我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装作不明白呢?” “可我的确不明白小侯爷的意思。殿下往日里性情不羁,素来也不会阴诡之道,很多事情都是老朽在操办,所以也确实有些不明白小侯爷所说的不知名人物,究竟是什么意思。” “权师爷再好好想想。”秦云冷笑,“若权师爷还真的想不出来的话,你的那些远在青阳的子孙后代们可就要陪着你这个老骨头一起下棺材了!啧啧,这么一大家子人,哦对了,权师爷可是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外孙啊,估计权师爷也没见过多少次吧?” “小侯爷不要欺人太甚!”听到这话的时候权师爷的表情猛然变了,他的一张老脸忽地变得狰狞起来,“祸不及妻儿,而且这些原本就是私怨,小侯爷又何必将这些事情牵扯到我那些毫不相干的子孙后辈上!难道小侯爷不担心往后自己会遭报应吗!!” “报应?”秦云冷然:“若真的要遭报应的话,应该早就遭了。权师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不过只是想知道有谁居然可以一直藏于暗处罢了。若是权师爷还是迂腐不化,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你!!”权师爷的表情有些扭曲,一双干涸的眼睛瞪得老大,仿佛想将面前的秦云给撕碎一般。但是,权师爷已经老了,他的头发和皱纹不断提醒着他,告诉他年轮都已经走过一圈了。他已经不堪一击了。老人甚至想到了自己那可爱的孙子,想到自己的后辈,直到这一刻,他才表现出了一个老人所应该展现出来的疲态。 “黑叶先生!”权师爷有气无力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黑叶先生?”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秦云轻蹙了一下眉头,“黑叶先生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权师爷讥笑:“黑叶先生的身份是谁都无法猜测到的。” “权师爷的意思是?” “黑叶先生不是寻常的凡夫俗子,他本身就好像是一个谜底一般,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来自何处。所以信不信要看你自己了,反正我已经说出了实情,还希望小侯爷可以不要为难我的后辈,给老朽一个痛快吧!”说这话的时候权师爷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 “难道权师爷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告知了吗?” “你还想知道什么?” “黑叶先生究竟是什么人?难道对于他,一点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 权师爷摇了摇头,“没有。当初黑叶先生暗中找到四皇子的时候,老朽也曾经派人调查过黑叶先生。但是后来调查的人都失踪了,而且见黑叶先生也不敢对皇子不利,所以一直以来也就没有再去究查。” 秦云蹙眉,如果真的是照权师爷所说的话,那么这个“黑叶先生”就有些难对付了。可是,黑叶先生究竟是谁呢?秦云不知道。 “韩微,给权师爷一个干脆吧。”秦云示意边上的韩微动手,随即他整个人缓缓地走了出去。 噗嗤! 秦云听到了一声轻响。 秦云摇了摇头,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便直接离开了。出了密室后,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残阳如血。 秦云也不说话,整个人逆着夕阳沉思。 “黑叶先生?”秦云呢喃着。 过了好一会儿,韩微也缓缓出现在了秦云的身后。“去做你的事情吧。”秦云淡淡地应道。 韩微没有动,他依旧站在原地。 “怎么了,有事?”秦云有些诧异。 “小人只是想问小侯爷一个问题。”韩微像是鼓足了勇气。 “你是想问我,若是权师爷没有告诉我这些,我会不会真的动手杀了他那些远在青阳的后辈们?” 韩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我能说我也不知道吗?”秦云有些疲惫地看了韩微一眼,满怀惆怅:“也许会,也许又不会吧。毕竟,我还做不得像他那样啊……” 韩微没有再回话,站在秦云身后好一会儿后,他便直接沉默地消失在了原地。 便又只剩下秦云一人,以及空气中隐隐渗透出来的血腥味。 流庭殿。 或许是为了映衬出五月春末夏至的浓情,殿内温情四射。偌大森严的殿宇内正有一群舞女和歌而舞,她们就好像是一只只花丛中的彩衣蝴蝶,手中所执的缎带四处飘飞着,颇为好看。 四皇子端坐于殿中,眯着眼睛极为享受地看着这场浓情艳舞。而在他的怀中,一个青衣女子正斜靠着,她的双手就像是游蛇一般不断地在四皇子消瘦的身板上抚摸着。女子画着浓妆,看上去极为妖娆,特别是那盈手可握的腰肢,轻轻扭动便让人血脉喷张。 “殿下……”青儿忽然紧紧搂住四皇子的腰肢,将半张脸都贴在了他的怀里撒娇着。 “哎哟,美人儿,你可怎么了?”四皇子极为恩宠地抱住了怀中的青儿,看着青儿如此妩媚的眼神以及这若隐若现的酮体,四皇子已经有些隐隐忍受不住一般。 “真是一个妖精啊!”四皇子在心中暗想道,想他风流一世,却是头一次遇见一个如此懂得承欢的女子,尽管才将青儿接入流庭殿不出一个月,四皇子却已经被青儿折磨得有些腿软。 “欣赏完这只舞后,我们便回寝宫安歇吧?青儿有些困倦了呢。”青儿用一种极为撩人的眼神看着四皇子,并且双手又开始在四皇子的后背上不断抚摸着,一点点地下探。 “好啊。”四皇子淫笑着,用自己干涸无神的眼睛扫视了青儿身体一圈。每次看着青儿如此姿态的时候,四皇子总是不由会吞咽起口水,仿佛嘴里口干舌燥一般。 “殿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禁军侍卫极为慌张地冲入到了殿内。 “大胆!何事如此慌慌张张?”四皇子蹙眉不悦起来,而且刚才燃起来的这股**也浇灭了不少。 “权师爷出事了!”禁军侍卫靠在四皇子的边上轻喘着。 “什么?”听到这的时候四皇子整个人唰地一下想站起来,表情也变得十分慌张,“权师爷怎么了?” “丹阳附近的知州府尹传来消息,在秋霞山上发现了一队人的尸体,疑是被秋霞山上的山匪所杀,而这些人正是我们宫中的人。除了未见权师爷的尸身外,江龙江虎两兄弟也都死于非命。”禁军侍卫娓娓道来。 “那……”四皇子感觉好像遭遇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他整个人都蒙在了原地,“那稀世珍珠呢?” “也跟着不见了。” “一群废物!”四皇子忽然推开了怀中的青儿,猛地站了起来一脚狠狠踹在了禁军侍卫的胸口。侍卫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倒地后起身低头不敢答话。 “给我派人去秋霞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权师爷来!还有从西海带回来的珍珠,若是一样都找不到,你们也都别回来了!”四皇子面目狰狞着咆哮,神情极为焦躁不安。 “是!”禁军侍卫领命赶紧退了出来。 “都给本王滚出去!”四皇子指着那群舞女和乐官声嘶力竭着。顿时所有的舞女和乐官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纷纷撤出了流庭殿。 “呼……”四皇子有些气短地坐了下来,权师爷出事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毕竟如今已经是五月,六月初六便是楚帝的诞辰,现今稀世珍珠没有带回来,再要重新找可以进献的宝贝自然是来不及了。 想到要在父皇诞辰的时候丢人现眼,四皇子便气都不打一处来。 “该死的,偏偏要在这种节骨眼上闹如此一出!那群可恶的山匪,莽夫,愚民!!”四皇子越想越愤怒,心头无名火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已经分别搭在了四皇子的肩膀上。 紧接着,这双白皙的小手开始一下下轻捏着四皇子的肩膀,捏了几下过后,柔嫩的小手更是攀上了四皇子的脑袋,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顿时,四皇子感觉自己体内的怒火仿佛遇到了倾盆大雨,正在一点点地消融。 “殿下切莫太生气,气坏了身子青儿可是会十分心疼的。”青儿的声音酥酥麻麻的,钻入四皇子的耳内不由让他觉得非常舒服。 “唉,可是如今权师爷生死不明,对于本王来说就相当于断了一只左膀右臂,再加上从西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稀世珍珠也没了,可要本王如何是好啊!”想到这,四皇子不由叹了一口气。 “殿下也别懊恼,毕竟如今事情还没有查明,权师爷也不定真的出事了呢。我觉得殿下还是需要静观其变才行呀。”青儿宽慰着。 “还是青儿深知本王啊。”四皇子回头看了一眼如此娇媚的美人儿,看的他不由邪火又冒了出来,四皇子抓住了青儿娇嫩的小手,极为温柔地抚摸着。 “这当然了,毕竟我是殿下的人嘛……”青儿就好像没骨头一般作势贴在了四皇子身上。 “不行!”就在四皇子准备作势直接带着青儿返身回寝宫的时候,他的脑子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小美人儿,你先在寝宫静候本王,本王还是需要出去一趟。若不这样的话,本王的心依旧难以平定下来啊。” “可是,殿下要去什么地方呢?” “怀仁殿!” 第三十三章 龙形何首乌(第二更) 怀仁殿位于皇宫东南角,作为诸位皇子中的殿宇,怀仁殿和四皇子所处的流庭殿也是距离最近的。现在不过午后,怀仁殿看上去已经有些深沉。当然,这种浓郁而挥散不去的森森之气和这偌大的皇宫是极为相似的。 守卫怀仁殿的禁军们正在来回走动巡逻着,严密注视着周遭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暗黄色的八人骄正缓缓朝着怀仁殿驶来,在轿子周遭还跟着一队一身戎装的禁卫军。要知道,在宫内落轿是十分有讲究的,若是皇帝陛下出驾,定然是八人轿,而且轿子的颜色还是耀眼的金色。皇子出驾的话则是像现在这般,八人轿暗黄色轿顶,而王侯贵胄出驾则是四人轿,除了金色和黄色不允许之外,其他颜色都没有讲究。百官众臣则统一是双人轿。 巡逻怀仁殿的禁卫军头子远远便看出了这样的阵仗,也知晓轿内的是什么大人物。他立马亲身上前相迎。 这个时候八人轿已经缓缓落稳。 四皇子眯着眼睛,用手微微拨开了轿子的帘幕。 “末将拜见四殿下!”一行禁卫军都跪在了地上。 “嗯,免礼!”四皇子轻声应着,随即下了轿子,也没管自己身后的禁卫军,独身一人走进了怀仁殿。 一路上诸多奴仆都在躬身行礼,毕竟在着森森宫廷之中,规矩还是极多的。 很快,四皇子绕过蜿蜒的廊道便来到了怀仁殿的正殿。还没有入殿,一道矮小的身影便迎了上来。 “哎哟,参见四皇子殿下?”说话的是一个太监头子。 “蔡公公,我五弟呢?”四皇子扫了一眼面前的太监头子,也没有过多的废话。他的眼神中有些倦意,当然,还有按捺不住地焦躁。 “殿下正在后殿练剑呢。” “嗯,我知道了。”四皇子点了点头,有些傲慢地直接从蔡公公边上抽身而过,朝着后殿走去。 还没有走到后殿,四皇子便看到了在后殿外宽敞的空地上,一道身影正在风中舞动。这道身影手中握着一把剑,出剑时而凌厉,时而缓慢,看上去倒也是有模有样。 “五弟!”近前后四皇子便喊了一声。 不过这道身影动作丝毫没有停歇,仿佛没有听到这声呼喊一般。四皇子正准备上前一步,结果这个时候一道锋芒毕显,五皇子竟然握剑朝着四皇子挺身便刺了过来。 四皇子张大了嘴巴,布满血丝的眼神中也顿时充满了恐惧。 “啊!”四皇子惊恐一声,整个人登时往后倾斜了一步,腿也似乎没有了力气,整个人要倒地一般。 而这个时候五皇子猛地一收剑,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伸了出去,直接拉住了四皇子的手腕,继而使力,直接将四皇子拉了回来,也避免堂堂一位皇子大庭广众之下而颜面尽失。 “大胆!”四皇子依旧惊魂未定,想到刚才那柄剑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四哥不要动怒。”五皇子赔笑着,并且将手中长剑收了起来。逆着夕阳正好可以看到五皇子那张俊俏阳刚的脸庞,兴许是练剑太久,五皇子的脸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再配上一身黑色的劲装,看上去倒是有几分魄力。 “刚才小弟也是一时兴起,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希望四哥多多海涵。”五皇子的声音听上去极有磁性。 “哼!”四皇子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此番你倒好,还在这耍刀弄剑的,莫不知我这个哥哥遇到了什么苦事儿!” 宫中人尽皆知,在七位皇子中,也就四皇子和五皇子的关系最为亲密,再加上二人相隔甚近,来往也相对较为密切些。 “哦?四哥怎么了?竟还会如此忧烦?”五皇子有些意外,“不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去内殿吧。” “嗯。”四皇子点头,随即二人便移步到了内殿。 早前便有太监一路小跑通报,所以等二人赶到了内殿的时候蔡公公早已命人备好了吃食和美酒。 五皇子客气地给四皇子斟上了一杯美酒,继而二人相视对饮而尽。 “四哥这是怎么了?” “权师爷出事了。”四皇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五弟你是知道的,权师爷是本王的倚靠,往年诸多事情也都是权师爷在替我一手操办,如今他出事了,我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哦?权师爷出什么事了?”五皇子有些惊讶。 “据悉是在秋霞山遇到了山匪,带过去的那些禁军全部都死了,唯独权师爷和此番去西海找的宝贝珍珠也都一并消失无踪,想来也是被那帮该死的山匪给带走,此番恐怕也已经遇难……”说到这的时候四皇子一脸的愤怒,若是秋霞山的那帮山匪此刻站在四皇子面前的话,估摸着四皇子都要将他们给五马分尸了。 “事情查清楚了?” “还没有,现在我的人也在前往秋霞山的路上,但等那边的消息过来,最快也需要五日。” 五皇子自饮了一杯美酒,随即揶揄起来:“会不会是权师爷老谋深算,正好借着此等好机会来个金蝉脱壳?” 四皇子愣了一下,随即还是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权师爷都一把老骨头了,莫非还敢对本王作出此等不轨之事?” “哈哈……”五皇子笑了起来,“四哥也别思索了,小弟不过是开个玩笑,想来权师爷跟在你边上也有如此长的时间,素来忠心耿耿,也没有背叛的必要。”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便没有蹊跷?” “有没有蹊跷现在自然是不好定断的,还是要等四哥你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才知道。不过我想这次四哥过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就说说这事吧?” 四皇子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尴尬,“咳咳,五弟,还是你聪明,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四哥应该是想让我帮你想想办法置办一件献给父皇的寿礼吧?” “对!对!”四皇子眼睛一亮。 “可是四哥想想,如今已是五月,还有不过一月便是父皇寿诞,这么短的时间,哪里去搜罗好的奇珍异宝?而且四哥也是知道的,我素来没有藏宝的习惯。”五皇子面带笑意。 “这个我也知道啊,只是如今权师爷出事,我心慌得紧,看着眼下父皇的寿诞马上就要到了,更是一刻都闲不下来。所以才来找五弟帮我想想办法,度过眼下的这个难关啊!” “四哥莫非觉得父皇寿诞是一个难关?” 四皇子脸色一变,露出了一抹苦色,“五弟就莫要再戏弄哥哥了,我的意思你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这一时半会儿恐也难以解决啊!”五皇子叹息一声,毕竟是进献给父皇的寿礼,若是出手太过寒酸庸俗自然无法惹得父皇开心。要不然四皇子也不会如此深思苦恼。 “五弟你说,在咱这丹阳城中,还有没有什么好的宝贝?” “这……”五皇子思索了好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我倒是知晓一物,若是进献给父皇的话,父皇必然是大喜。” “哦?什么好东西?”四皇子来了兴趣。 “城外新姚的一个村民似乎挖到了一根龙形何首乌,若是能够把这龙形何首乌弄来,进献给父皇作为寿礼的话,父皇必然大悦!” “龙形何首乌?”四皇子越想内心越难以平定,脸上也涌现出了一抹狂喜,“对!对!龙形何首乌,那是何等的好兆头,若是可以拿来进献给父皇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这是自然。”五皇子附和一声。 “不过——”四皇子似乎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用疑惑的表情看了五皇子一眼,“既然这龙形何首乌如此难得,五弟为何不先手一步呢?” 听到这的时候五皇子便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我还没有找寻到寿礼的话,兴许会要这龙形何首乌,不过献给父皇的寿礼我已经准备好,自然没有这个必要再去取这龙形何首乌。” “也对。”四皇子也没有多想什么,“不过五弟既然已经准备好了寿礼,而且也必然石壁这龙形何首乌还要珍贵,非同寻常,既然如此,可否先让你四哥开开眼界?” “四哥别急,待父皇寿宴的时候你便可以看到了。”五皇子卖起了关子。 “也罢。”四皇子轻舒了一口气,自饮一杯美酒,“既然如此,我便先派人将这何首乌给抢到再说!嘿嘿……” 说到最后的时候四皇子已经猥琐地笑了出来。 “四哥,我可不管你用什么手段,这件事情可和我没有任何干系。”五皇子调侃起来。 “这是自然,既然如此的话,我便先行离开,不打扰五弟了。” 二位皇子跟着寒暄了几句,随即四皇子便起身离开了怀仁殿。看着四皇子消失的背影,五皇子倒没有什么反应,依旧自顾自地在品着桌上的美酒,仿佛这世界,这天下,都和他无关一般。 …… 入夜。 秦侯府。 两道身影匆匆地在廊道上走着,很快,二人便停在了廊道的尽头,其中一人伸手敲了敲房门。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声。 二人相视了一眼,随即便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随即将房间的大门给紧闭上。 屋内正有一人坐在桌前看书,桌上和房间内都点着蜡烛,亮如白昼。 “小侯爷,青儿那边有信了。”秦云还没有说话,吴管家便轻喘着气当先说道。 “哦?”听着这话的时候秦云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看了一眼微微低头的吴管家,“那边说什么了?” “权师爷和稀世珍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下午时分四皇子便心慌地去了一趟怀仁殿,傍晚时分才回来。” “怀仁殿?”秦云轻蹙了一下眉头,“四皇子去五皇子那里做什么?” “四皇子回来后便与青儿和盘说了,他已经连夜派人去城外的新姚一趟,准备和新姚的知府通气,连夜将新姚境内出现的一根千年龙形何首乌给抢回来!” “哼哼,果然是皇子的作派!”秦云冷笑,“根本不予考虑,想要的东西抢回来便是!” 边上的吴管家和韩微二人都沉默着没有接话。 不过四皇子在没有了权师爷后如此惊慌失措也是必然的,再加上从西海的珍珠没有带回来,眼下陛下寿诞将至,四皇子是拖不得的。 “现在四皇子派去新姚的人到哪儿了?” “按理说应该已经在封城前出了丹阳,眼下应该再有一个时辰便能赶到新姚,不过想来应该也会在三更天下手。”吴管家回话。 “嗯,那还来得及。”秦云点头。 吴管家和韩微二人都有些疑惑地看着秦云。 “韩微。” “属下在!” “你拿着这个,带着你的人连夜出城,务必要在四皇子的人下手之前赶到新姚。”说话的时候秦云递给了韩微一块金牌,正是当初太子殿下所赐的荆楚金令。 “是要阻止四皇子的行动?” “不。”秦云摇了摇头,“四皇子想做什么便让他做去便是,你去新姚的目的是要保护龙形何首乌的主人,不要让他们遭受到伤害就行了。” “是!”韩微点头,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出门了。 “吴管家,你也退下吧。” “是。”吴管家点头,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秦云嗤笑一声,黑夜中显得极为寂静。如今好戏还没有正式开场,这滩死水不过是引来了小石子所丢出的水花,真正的翻天大浪还在后头。 第三十四章 公之于众(爆发第三更) 黎明。 天才刚露出了一丝鱼肚白,不过森严的宫廷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眼下已经接近楚帝寿诞,所以宫女和太监们都开始忙着布置宫廷各处,看上去也算是为森严的皇宫增添一些喜色。 流庭殿。 四皇子正环抱着青儿在偌大的床上休憩,他的身躯看上去已经非常瘦削,闭着眼睛的时候更是可以看出他的眼袋深沉乌黑,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青儿正依偎在四皇子的怀里,脸上也流露出了一副疲惫的神情,想来昨夜寻欢一直到了深夜,所以现在二人都还没有睡醒也是正常的。 “殿下!”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太监正在呼喊,他的声音很轻,想必也怕被四皇子责罚。毕竟四皇子除了对待美人儿态度会好些之外,对其他的奴才,可是没什么好颜色的。 青儿倒是先被这名太监的声音给扰醒,她缓缓睁着朦胧的睡眼,并且轻轻推了推四皇子的胸口,“殿下……” “嗯……”四皇子轻应了一声,睁开眼睛蹙眉不忿地抬头看了一眼,“何事?!” 门外的太监似乎听出了四皇子语气中所夹杂的愤怒,他先是沉寂了一会儿,随即颤抖地回了一句:“孙侍卫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听到这的时候四皇子起先还没有反应过来,待过了片刻,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什么?!” 随即便直接起身穿衣,“进来吧,服侍本王更衣!” 房内的大床是拉着厚厚的床帘,所以四皇子也不担心床上娇柔的美人儿酮体会被这帮奴才给看穿。听到四皇子这话后,大门才吱呀一声被打开,太监倒是没有进来,只有几名宫内唯唯诺诺地进来,服侍四皇子更衣。 等四皇子洗漱更衣毕后来到正殿的时候,五名流庭殿的禁军侍卫早已候在了殿内。 “参见殿下!” “嗯,都免礼吧!”四皇子回到正位上,挑眉看了一眼站在最前头的孙开,在诸多禁军侍卫中,四皇子也是比较偏爱这个孙开,不然也不会在夜间派孙开去做此等事情。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四皇子打了一个哈欠。 “事情都已经办妥了。”孙开嘿嘿地笑了起来,随即边上一名禁军侍卫直接抱着一个长形檀木盒半跪献在了四皇子的面前。 “哈哈,果然不负本王的信任!”四皇子大笑,随即将长形檀木盒打开。才刚打开盒子,四皇子便闻到了一股沉香药味。 要知道,何首乌的确寻常,但是千年何首乌却不多见,而且入药也是十分昂贵。只是,这世间可还没有出过这种龙形的千年何首乌。可以看见,在檀木盒中,安然躺着一根长形的黑褐色何首乌,何首乌根须盘生,但是龙形的头尾分明,特别是龙头之处所冒出的一捋根须,像极了真龙须发。 “好!果然是龙形,竟然如此栩栩如生!”四皇子大喜,单从样式来看,这根千年龙形何首乌甚至比自己千里迢迢想从西海带回来的珍珠还要罕见。 “这何首乌一定要护好周全,若是出了半点差池,本王定饶不了你们!”四皇子放下狠话。 “是!”一应侍卫沉声应道。 “不过殿下……有一件事情倒是有些奇怪。”孙开面露尴尬。 “何事?” “按照先前的计划,小人在入新姚境内的时候便已经和知府通会了一声,只是这何首乌的主子也没我们想得如此硬气……” “什么意思?”四皇子不解,早先为了尽快得到这何首乌,四皇子甚至直接用了最直接的方式,那便是杀人灭口。只要清理干净了,新姚知府那边再打一下马虎眼,这件事情便过去了。 “这宝贝是带回来了,但是这何首乌的主子,也就是那对夫妇却没影了,也不知道是藏起来了还是怎样。” “混帐东西!”四皇子瞪大了眼睛不由有些怒火中烧。 毕竟此事影响不好,若是传扬出来的话,对四皇子的名声总是不好的。 “不过殿下也不用担心,既然是在新姚境内出了事情,那对夫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们报官自然也是报在新姚知府那儿,届时新姚知府使点儿颜色,自然有得是办法可以让这对夫妇闭嘴。” 听到这的时候四皇子才舒展了一口气,颇为欣赏地看了孙开一眼,“不错,果然在理!既然这样的话,这些事情都毋须去理会了,让新姚的那个小知府做好准备便是。” “殿下放心,这些事情小人都已经通通知会过了。” “嗯。”四皇子点了点头,“你们奔波了一夜,想必也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能为殿下效命,实在是我等的荣幸啊!”孙开谄笑。 “哈哈……”听到这话的时候四皇子不由大笑了起来,如今如此轻松地便得到了这样的宝贝,四皇子又怎能不开心呢? 秦宅。 如今已经午后,秦宅看上去还是如此悄无生机。所幸隔三差五还是有奴仆会过来打扫一下院子,所以秦宅看上去倒也不会满地生灰。如今院落的大树早已经长出了绿芽,空地上也是绿草莹莹。 “这宅子,应该就差一个真正的主人了。”秦云坐在廊道上轻笑着说道。毕竟秦宅只是作为他和太子的一个隐蔽联络点,所以秦云也不会真的选择在秦宅安家重新立府。 话说回来,公侯之子确实有资格可以重开府邸,但必须是要婚嫁才可以。正因如此,秦云的大哥秦阳还是老实地住在秦侯府。 也不知道过了好久,两道身影闪身而入。 “参见太子殿下。”秦云起身行礼相迎。 “嗯,不必多礼。不知道今日秦兄究竟有何要事?” 秦云摆手,示意太子于屋内说话。二人一前一后地进入了屋内,魏子越则和往常一样候在门口。 屋内秦云早已热好了一壶龙井,二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了起来。 “今日劳烦殿下密会,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殿下配合。” “哦?需要本宫配合?”太子有些意外,先前秦云做了这么多事情,但都是自己一人在默默地做着这些事情,今日还是第一次要让他来一起配合。 “不错。”秦云点了点头,语气冷淡地说道:“我想,我们是时候再逼迫四皇子一次了。” “什么意思?”太子有些不理解。 “不知道殿下知不知道昨夜在丹阳城外的新姚境内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哦?什么事情?”太子有些惊讶,“本宫深居皇宫,对于很多事情自然是没有秦兄知晓得如此迅速,还希望秦兄可以明说。” 秦云看了太子一眼,“昨夜在新姚境内,一伙黑衣人连夜盗走了一户人家的千年龙形何首乌。” “千年龙形何首乌?”太子有些惊诧,“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四弟派人下手的?” “不错。”秦云点头,“此事自然是四皇子命人所为,相信到时候陛下寿宴的时候殿下就可以见到了。” “混账!”太子大怒,“没想到我那糊涂的四弟竟然会做出此等事情来,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然不会轻饶于他!” “是啊,堂堂一名皇子,居然以如此不堪污秽的手段去对付楚国的布衣百姓,更是将此等盗窃之物作为寿礼献给陛下。若陛下知道了四皇子所得这千年龙形何首乌的始末,相信必然会重罚四皇子。” “所以这便是我们对付我四弟的薄弱点?” 秦云点头,随即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直接递给了太子。 “昨夜我已经赶在了四皇子派出去的那些人手之前将那对夫妇给救了回来,这便是那对夫妇连夜愤慨所写的手书,以此与何首乌为物证,夫妇二人再为人证,四皇子是无法赖掉的。” “如此最好!”太子叹息一声,眼神中欣喜和惆怅交糅,“我明日便将这些事情通通告知父皇吧!” “殿下先不要着急。”秦云示意:“既然我们已经抓住了四皇子的弱处,自然要在最重要的场合爆发出来,不然事态也无法扩大,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事态愈演愈烈,一发不可收拾。如此陛下才会重罚四皇子。” “你的意思是说”太子反应过来,整个人猛地惊起,“你的意思是说,在父皇寿诞当日指出?” “正是。”秦云点头。 “如此恐怕不妥吧?”太子的表情有些犹豫。 “殿下觉得有些不妥?” “若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揭发此事,我四弟自然会遭受父皇的重罚,只怕到时候也会气着父皇。不仅如此,这样一来四弟也会将所有的仇恨全部转移到本宫身上。” “殿下是担心会遭受四皇子的报复吗?” “自然不是。”太子摇头。 “殿下可以想想,你素来不懂阴诡之道,就算你在寿诞当日揭发了此事,陛下也不会觉得你是故意而为之,反倒更为欣赏你的这种敢作敢为的气节!而至于四皇子那边,我要做的便是让四皇子将所有的仇恨全部集中在你的身上。” “可是,这么做的用意在于何处?” “殿下也不要着急,等陛下的寿诞之后我自然会全盘托出。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做好一切的准备,在陛下寿诞之日将一切事实都公之于众。” …… (盖上签约章爆更三章已经更新完毕,希望大家可以多多支持夕阳,鲜花收藏以及小票多多奉上,届时希望会继续爆更!希望大家希望《云邪传》,喜欢秦云!) 第三十五章 祭天 呜~~ 黎明将至,已经有禁军高站在皇宫的城楼顶端吹起了号角,号角声声,仿佛要击穿还没有完全亮堂的天空。 对于楚国上下百姓来说,今天无疑是一个极为激动人心的日子。荆历二十八年夏,楚帝五十寿诞,大赦天下,所有的犯人尽皆减刑,情节轻者直接出狱。不仅如此,丹阳城来年赋税减半,楚国其余郡县则尽减三成。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苛捐杂税轻了,日子自然就过得开心。 皇宫内外早已人头攒动,今日是楚帝寿诞的大好日子,宫内的禁卫军自然也比往日要多出许多,而且都是在来回巡逻着,避免会出现什么意外。而文武百官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坐轿停在了十八道宫门外,紧接着下轿步行穿宫而入。 今天这种大好日子,秦云和秦阳两兄弟自然也是早早地便赶了过来,一路上秦阳也都在和大臣们寒暄着。毕竟往年所有干系都是秦阳在打理,所以对于秦侯世子,大臣们都表现得十分热情的。从这点上看,秦云就略显尴尬了,他本身便不喜欢这种交际,因而也只是一个人淡淡地跟随着人海往宫内涌动。 今日秦治倒是没有和他们二人一同入宫,想来也是早早地便呆在了宫中,深伴楚帝。 “刚才听着那号角声,仿佛让朕想起了当初你我三人曾经在这皇宫厮杀的场景,尽管不是战争,但不知怎地,朕觉得这里却比战场更让人心惊啊。”楚帝端坐在御书房内,眼神有些惆怅,仿佛想到了很多往年的事情。 “陛下何必再自扰呢,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也不会再发生。”秦治不动声色。 “嗯。”楚帝点了点头,“的确已经过去了。” “不过可惜项将军如今还在镇守北方边境,实在无法抽身回宫,算算他巡防换营的日子,也还有一段时间。” “秦治啊,你以前可不是称呼他为项将军的。”楚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秦治也跟着笑了笑,“如今物是人非,自然要称他为项将军。毕竟年月都已经过去,我秦治不是往昔的秦治,项连战自然也不是往年的项连战了。” “那朕呢?” “陛下自然还是陛下。” 听到这话的时候楚帝眼神有些黯淡,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今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想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须提醒陛下,若是觉得如此有失礼数的话,还是来得及阻止的。” “不必了,朕的心意你是最明白的,既然这样,今日之事对朕,对天下,都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冯公公在御书房外轻喊:“大臣们都已经到了,如今将至辰时中节,是时候祭天了。” “嗯,朕知道了。”楚帝回应。 “陛下,我们走吧,大臣们还在等着呢。” …… 楚国历代都是如此,辰时属龙,辰时中节正是真龙旺盛之际,所以一旦有重大国事,楚帝都需要在辰时中节高立于祭祀台上以血祭天,以感天下。而一般整个祭祀的过程会非常繁复,大臣们须按照品阶跪于台下,不可多言。而皇子和皇后嫔妃们则可以立于百官之前,跟随楚帝一同祭天。 而在楚帝祭天过后,礼官会在高台上插上三根祭天香,以契合早先便准备的一应猪羊等祭物。继而太子殿下便会登台,合掌对天三拜,以示礼诚。紧跟着的才是剩余六位皇子,众嫔妃们。 往往祭天要到巳时中节才算结束。此时百官让道,楚帝下台摆驾当先入宫。 等着楚帝以及皇子嫔妃们都已经摆驾入宫,文武百官们才可以按照品阶入殿就做。殿内的乐官们早已奏起了轻快愉悦的音律,大臣们纷纷就座,看上去倒也好不热闹。当然,大臣们准备的贺礼都是早先便备好呈递上来的,按照楚国历代的惯例,也就只有皇子的寿礼可以当众打开,算是给百官“沾福”。 秦云倒是乐得自在,准备寿礼这种事情一向是自己的大哥在操办,他也不用去理会这么多。今天这种时节,他只需要忙一件事情就足够了。 秦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端坐到了他的身边,而且看上去也是颇为自得,十分淡然地欣赏着大殿中央的舞曲。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秦云不由蹙眉,他已经越发看不透自己的父亲究竟想做什么了。 楚国荆华殿偌大,而且采用的是三重阶式,从殿内入内便是平地,大臣和王侯们都是按照品阶端坐于平地两端的,而从平地入内往上便有一段铺着厚毯的石阶,石阶上便是嫔妃和皇子们端坐的地方。而再上石阶,才是龙椅所处,楚帝所在。 忽然,舞曲骤地停了。 “午时已到,起礼!”楚帝边上的太监尖声喊道,声音不断在大殿内回荡着。 听到这话的时候皇子以及百官们连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楚帝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脸色却依旧难掩喜悦:“今日是朕五十寿诞,众爱卿也毋须太过拘礼了,兹当逍遥快活起来!”说这话的时候楚帝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三十岁。 秦治首先跟着笑了起来,他仿佛想起了三十年前几个人在夜色下痛饮美酒的逍遥快活时光。年月真是耐人寻味的东西,转眼年,便过了三十年。 百官顿时乐了起来,大殿上又恢复了先前的喧闹,大臣们个个看上去都是笑得极为快活,难掩内心的那份喜悦。舞曲也在喧闹声中逐渐冒了出来,舞女们的动作也是极为轻活,看上去十分自在。 太监们已经开始忙着上起了凉菜,不时可以看到一排排的太监在殿内来回穿梭着,好不热闹。 “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啊!”秦阳笑了起来,并且冲秦云举杯。 “怎地大哥,你还不去多敬大臣们一些酒?”秦云调侃起来。 “这不,有父亲在呢,自然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秦阳哈哈大笑,并且指了指已经走动着和大臣们喝酒的秦治。 “喂,你就是秦阳?”就在两兄弟图个自在喝酒的时候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声音。秦云转头,正好看到有人把手拍在了秦阳的肩膀上。 秦云看过去,把手拍在秦阳肩膀上的是一个女子,女子穿着一件青色的绿罗裙,腰间系着金丝带,头上还盘着金环,整张小脸看上去肉嘟嘟的,虽然不算清丽,但至少也有几分可爱之色。 “这位是萱宁郡主吧?”秦云先行行礼。他自然是不记得上次在酒馆遭遇的那些事情,毕竟当时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后边的事情东方赦也没有向他提过。 “你就是那位喝得烂醉如泥的小侯爷吧?”萱宁郡主的态度依旧有些骄横,而且还是以一种轻视的眼光看着秦云。毕竟在她的认知当中,秦云便是那种不学无术,成天买醉,庸庸碌碌的豪门小侯爷。 听到这话的时候秦云眼神中顿时流露出了一丝疑惑,不但是他,就连秦阳也没看出来萱宁郡主这玩得是哪一出。 “秦阳见过郡主!”秦阳赶忙行礼,打消场面的尴尬。 “听陛下说你是人中龙凤,青年才俊,可是我也没看出来呀!”萱宁郡主嘟起了嘴巴,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秦阳。 看着萱宁郡主这副认真的模样,原本还有些不忿的秦云顿时笑了出来,头一次见有人摆着一副认真的表情损着自己的大哥,秦云心里别提有多乐了。 秦阳显然也是知道有萱宁郡主的存在,早先秦治便想让秦阳进宫见见这位萱宁郡主,不过一直都被秦阳压着。今天第一次见面就闹这么一出,秦阳的脸色说不出的尴尬。 “咳咳,这个……”秦阳一时语结。 “算了,不说这个了,那个东方……”萱宁郡主摆了摆手,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探讨下去,反倒是挠着脑袋在想一个人的名字。 “郡主是想说东方赦?”说这话的时候秦阳还看了秦云一眼。 “对!对!”萱宁郡主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对,就是东方赦!他不是秦侯爷的义子吗?为什么这次没一块儿过来?” “东方大哥有些不习惯这种场合,所以也就没来了。”秦云接过话茬。对于这点秦云倒是没有说真话,虽说东方赦是秦侯义子,而且和他们两兄弟关系也都十分亲密,但毕竟义子终究是义子,这种场合还是无法参与的。 “哦!”听到这的时候萱宁郡主不由有些闷闷不乐,“没劲没劲!今天可是陛下的寿诞,他怎么能够不来呢!哼!” “要不,我现在命人去请东方大哥?” “哼!本郡主又不想见他,请来作甚!”萱宁郡主哼了一声,随即气鼓鼓地走开了。 这下倒是弄得秦家两兄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东方赦居然还会和萱宁郡主有交集。 “莫非这又是父亲的阴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秦云对于很多无法想通的事情都会算到秦治头上去。 “算了,我现在还是派人去请一下东方大哥吧!最好东方大哥还能帮我解决这个难缠的郡主,这样父亲那边我也交差了。”说这话的时候秦阳不由自主乐了出来。 “大哥你太坏了!不过这事儿我觉得还是先不要知会东方大哥吧,而且若是贸然将东方大哥喊来,恐怕父亲也会不开心。等回去再说便是。”秦云倒是拦住了秦阳。 秦阳思索了一会儿,“这样也行!” “算了大哥,不管这些了,咱们还是顾着咱们自己喝酒吧!过会儿还会一台好戏等着欣赏呢!”秦云淡然地笑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开山玉王玺 看着殿内的皇子以及百官们都其乐融融地在一起喝酒聊天,楚帝内心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自他在位以来多年,楚国一直风调雨顺,这点他自己也是深感欣慰。不过这样的日子不由又让他想到了多年以前的时光。 “真怀念啊!”楚帝在心底感慨,面上却依旧保持着皇帝的威仪。 现今冷菜已经上罢,热菜确实没有这么快接上来的。殿内气氛虽然早已非常融洽,不仅是文武百官,甚至于就连皇子嫔妃们也都离座喝起了小酒。 然而,直到如今,楚帝五十寿诞的序幕才算真正拉开。 呜呜—— 殿外报喜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此番伴随着着号角声响起的还有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顿时热闹异常。 “好!” “好!” 不时有百官欢呼,像是在为陛下祝寿。一时之间殿内欢呼声连绵不绝,仿佛是在接应殿外的号角声爆竹声。 “恭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大臣们山呼海啸起来。 “嗯!”楚帝脸上挂着会心的笑容,这种场合作为帝王必然是极为享受的。 “众爱卿免礼!”楚帝大笑。 如今冷菜一轮算是过了,而在热菜接踵而至之前,按照楚国的典礼,此番正是皇子们献宝的时候,同时也是给文武百官沾福。 “我的诸位皇儿们,接下来就让朕以及百官们都来看看你们究竟准备了何等稀奇的东西了!”说这话的时候楚帝目光缓缓扫过已经立于殿前的七位皇子,他的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这话显然是在调侃自己的七位皇儿。 此时殿内百官的注意力也都放在了七位皇子身上,谁都想知道作为皇子,他们究竟准备了何等的宝贝。秦云和秦阳也站在百官的人群中,略微仰头看着阶上的七位皇子。秦云的表情倒是比较淡定,仿佛万事与他无关一般。 “那就由太子先来吧!”楚帝沉声。 太子楚铭玉往前迈了一步,冲楚帝微微行礼。他的表情倒是十分淡定从容,而且在这淡定从容之中还有一丝儒雅,“来人!” 早就有太监将太子殿下准备好的礼物抱了过来,紧接着跪在了楚帝的面前,高高地拱起了手中的檀香盒子。 “父皇,儿臣准备献给你的是一尊玉雕!” “哦?玉雕?” 这时太子缓缓将檀香盒子打开,紧接着将那尊玉雕小心翼翼地从檀香盒子中拿了起来,“此乃郑海山老先生的封山之作——麒麟吞天!” “郑海山老先生?”听到这的时候台下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纷纷,显然,对于郑海山这个名字,庙堂之上的大多数官员都是听过这个名字的。楚国玉雕当代大贤,这个名号可不是谁都可以担得起的。 秦云看了一眼秦治,发现秦治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郑海山老先生的死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这尊麒麟吞天玉雕得以罕见稀奇并非是在于它乃郑老先生的封山之作,而是在于它乃是用当世仅存的一块赤阳和田玉所雕,若是抛开郑老先生那如火纯情的精湛雕工不谈的话,它还有一个神奇的功效。”太子开始侃侃而谈。 “哦?玉儿你倒是说说,这尊所谓的‘麒麟吞天’玉雕倒还有什么特殊的功效?”楚帝来了兴趣。 “据闻赤阳和田玉有强筋健骨,延年益寿的神奇功效,若是父皇可以将这玉雕长伴在身前,相信身体会越来越强健。父皇的身体好了,才是楚国万名之福啊!” “哈哈哈,果然是好宝贝,朕收下了!”楚帝大悦,“玉儿你也越来越会说话了,不错不错!” “多谢父皇夸奖!”太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并且抽身闪到一边。 和太子所献的麒麟玉雕比起来,大皇子的荆楚大世图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不过楚帝倒依旧极为开心地收下了,毕竟都是自己皇儿的一番心意。对于大皇子此人,秦云倒确实没有太多关注,想来所有人都知道大皇子根本无心朝政,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秉性。 “父皇,儿臣此番回来得紧,也没有备上什么好宝贝,还希望父皇见谅。“二皇子出列抱拳沉声。兴许是因为战场和黄沙的熏陶,二皇子的声音显得极为粗犷豪迈,再加上他那宽硕的身板,剑宇星眉,更是让人觉得他当世不凡。 二皇子楚铭鸿秦云倒是有过几面之缘,不过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情。毕竟二皇子自十七岁那年便由楚帝扶上战马,带兵亲自镇守楚国边境。这么多年以来,也都鲜少还朝。不仅如此,二皇子在外同样也是军功赫赫,武力不凡,屡次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 “鸿儿这说得是哪里话,你在外奔波劳碌,守住我楚国一方边境安宁,这对于父皇来说,便已是最好的礼物!”看得出来,楚帝倒是真心喜欢二皇子,说话的时候更是眉开眼笑的。 “多谢父皇!”二皇子抬头看了一眼端坐于上的楚帝:“话虽如此,儿臣虽然没有什么好宝贝进献给父皇,但尔今普天同庆,大喜的日子,儿臣也不想免俗。来人!” 随着二皇子语断后的一声厉喝,顿时便有一名将士快步小跑上殿,并且手中高举着一张黝黑的大弓。 二皇子接弓,高举于楚帝的面前:“父皇请看,此弓名为擎天弓,虽不算什么好宝贝,但至少也跟着儿臣在边关厮杀了许多年,如今儿臣便将此弓献给父皇,愿我楚国至尊无上,永不受他国欺凌!” 二皇子说此话的时候极有气势,满朝文武尽皆震动。 “好!”楚帝眼前一亮,大拍龙椅。显然,二皇子所爆发出来的气势正是他十分欣赏的,毕竟楚国虽说没有重武轻文,但先朝却都是以武治国。毕竟文成武没,总是要受他国的欺凌,这是任何楚人都不想看到的。 秦云也有些惊讶,他看着阶上的二皇子,内心也随着二皇子的呐喊而鼓动起来,仿佛自己如今并未立于皇宫之内,而是马革裹尸的战场。 “看样子对二皇子的关注有些少了。”秦云心下沉声,表情也随着严肃起来。想及此的时候秦云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他侧身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父亲秦治,秦治的表情倒依旧十分淡然,仿佛万事万物都与他无关一般。 “好!既然如此,朕便收下这张擎日弓!”楚帝接连叫好。 太子立于边上表情倒是有些尴尬,毕竟作为一名储君,风头却都被二皇子给抢占了,颜面上自然不甚好看。 待二皇子退下后,四皇子便上前迈了一步。 “昭儿啊,你给朕准备了何等礼物啊?”楚帝发问。 “回禀父皇,儿臣特意命人搜遍大江南北才得来了此物,还希望父皇可以喜欢。”四皇子嘿嘿直笑,随即很快命人将所备之物送了上来。 看着四皇子这副得意的模样,秦云不由冷笑了起来:好戏马上要开始了。 “哦?”待看清楚四皇子所呈之物后,楚帝也不由来了些许兴致,何首乌固然多见,然而龙形何首乌楚帝也是第一次见。 “这龙形千年何首乌正是祥瑞之物啊,千古难觅,儿臣也是借何首乌之名恭祝父皇万寿无疆,延年益寿!”四皇子说起来倒是恬不知耻。 “好!此等稀奇之物朕也收下了!”楚帝神色不变并且大手一挥。 看着楚帝无恙并且略带些欣喜的表情,四皇子才暗自出了一口气,心想幸亏是得来了此物,不然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可要丢尽老脸了。 “父皇陛下!”五皇子笑意盈盈地上前了一步。 “睿儿,你的礼物应该不会让朕失望了吧?”兴许是今日兴致不错,楚帝也揶揄了起来。 “父皇一看便知。”五皇子卖起了关子,随即一名太监顿时手捧着一个玉盒自殿前走来,呈到了楚帝面前。 “哦?”楚帝不由有些好奇,随即将面前的玉盒打开。 “什么?!”不过看了一眼,楚帝眼睛便瞪得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近侍甚至都可以看到楚帝的双手甚至都有些颤抖。 看着楚帝这般大惊失色的样子,满殿的大臣们更加好奇。 “这,你是从何得知的?”楚帝的表情有些严肃。 “回禀父皇,儿臣也是偶然得此。”五皇子应道。 楚帝有些颤抖地将玉盒中所藏之物拿了出来,并且高举此物:“朕没有想到,此物竟然还在人间!” 诸多大臣们表情都有些惊愕,秦云也循着目光望去,只见楚帝手中所托着的是一个四方玉玺,玉玺玲珑剔透,宛若透明。从他这边自然无法看出,玉玺已经有些残旧,甚至于边上已经缺了一个角。 “这,这是开山玉王玺?!”大臣们纷纷炸开了锅,不少人看到楚帝手中所托之物甚至都酒醒万分。 “开山玉王玺?”秦云蹙眉,这个名字他倒是在史书上看到过。据悉楚国先祖在开创荆楚盛世时便是以开山玉王玺作为王印,只是一次先祖御驾亲征抵御匈奴的时候,皇宫爆发内乱,开山玉王玺也被奸人所利用。楚国先祖怒不可揭,以手中王剑为令,战胜匈奴后策马回朝,最终斩杀了奸人,稳住了楚国江山。 尽管如此,开山玉王玺也在当时消失无踪,至今也有五六百年时光。也是从此之后,先祖命人以天外陨铁铸有一剑,以剑代玺。 那柄剑也就是一直传延至今的天子剑——云邪! 楚帝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还可以见到开山玉王玺。毕竟开山玉王玺对于楚国来说意义重大,它所代表的是楚国拔地而起,成为九州大地上的泱泱大国! “好!好!好!”楚帝缓过神来接连叫好。 “吾皇万岁!”文武百官忽然下跪高呼起来。所有人似乎都知道复见开山玉王玺对于楚国来说的意义是什么! 祥兆,绝然是祥兆! “睿儿!朕从来没有想到,你居然会送朕如此大礼!不愧是朕的儿子,好!”楚帝眼神中激荡出了厉芒,整个人激动万分。 “那也是父皇恩威所至,所以开山玉王玺才会重新回到我们楚国。”五皇子谦虚起来。 将开山玉王玺重新放入玉盒之中,楚帝连忙命人将玉玺收好,准备纳入自己的寝宫。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了五皇子身上,就连一应皇子也不例外。四皇子终于明白过来,为何五弟会看不上那等千年龙形何首乌。要知道,开山玉王玺所存在的意义,根本不是一根龙形何首乌所可以相提并论的。 第三十七章 跟踪 六皇子和七皇子二位皇子所进献的宝贝也无稀奇之处,正是二位皇子齐心所做的一个面人儿,这在皇宫中只能算是新鲜。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两个儿子花了心思所捏出来的面人,楚帝还是高兴地收了。 六皇子楚铭灏年方十四,还是少年模样,不过看得出来虽然尊为皇子,但性情还是有些内敛。相比之下,年方十一的七皇子楚铭泽倒是显得活泼不少,在阶上更是展现出了小孩心性博得楚帝大笑。 待所有皇子都进献完寿礼之后,太监们也忙碌了起来,准备再上新一轮的热菜。宫女们也忙着给王侯大臣们斟酒添酒,大殿上眼看着又要熟络起来。 太子的表情明显有些纠结,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秦云看向太子的时候,太子正转眼二人对视了一眼。秦云自然明白,太子这是在让自己拿定主意。 秦云默不作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即便将目光转向一边,不再看太子,反倒和边上的大臣喝起了酒来。 太子回神,眼神明显坚定了一些,也就未再说什么,随同边上的诸位皇子继续喝起酒来。 今日本就是举国同庆的日子,所以王公大臣们也都放开了性子,即便是在殿上也顾不得什么失仪之罪,甚至于有的大臣已经趁着夜色在殿中手舞足蹈起来。 秦云也有些微醉了,尽管周遭的大臣们他都不尽认识,但还是喝了不少宫中酿制的美酒,不过步子至少还是迈得开的。相比之下秦阳的情况就更糟糕一些了,毕竟宫内的诸多大臣们他都是熟稔的,你一杯我一杯,自然醉得不省人事。 秦云巡视了大殿一圈,楚帝以及嫔妃们早已在酒过三巡之后便离开了,就连诸位皇子们也陆续离开,算到底,真正乐得其中的还正是这满朝的文武。当然,如同秦云所料,父亲秦治早已不知踪迹。 “大哥,我们也回去吧。”秦云搀扶起已经浑然趴在桌案上的秦阳,二人准备离宫回府。 “嗯……”秦阳呓语着,但还是极为顺从地被秦云搀扶着起身离开大殿。刚出了大殿,便有禁军侍卫认出了秦侯府的二位小侯爷,连忙过来帮忙搀扶住秦阳。 “呼……”两名禁军侍卫从他手中接过秦阳的时候,秦云顿时轻出了一口气,赶忙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毕竟他不是行伍出身,力气自然也小了些。 两名禁军侍卫搀扶着秦阳出了皇宫,很快便来到了宫门口。 此时正有一辆马车停靠在宫门口位置。 看到立于马车边上的一人时,秦云便笑了笑。此时两名侍卫已经走到了秦云的边上,顺手从禁军侍卫的手中小心地搀扶过了秦阳,并且将秦阳送入到了马车内。 “东方大哥,你怎么亲自过来了?”秦云确实有些惊讶,毕竟也并非是什么大事,按理说命韩微或者侯府上的管家侍卫过来接待便可。 东方赦也笑了笑,“哪里,义父早先便回府了,是他吩咐我走一趟的,毕竟皇上寿宴,想来你们也要喝不少酒,万一在出了皇宫后碰到了什么,也难办。还是我自己跑一趟安心些!” 秦云内心涌出了一抹感动,不过他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和东方赦二人先后上了马车。车外,是韩微骑驾,另外还有二人倒是没有跟上马车,反倒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你哥他今日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竟成如此模样!”东方赦苦笑地看着秦云。 “大哥你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替父亲和朝中大臣们示好,今日陛下寿宴,这种日子他自然是要和那些大臣们多喝几杯的。” “那你呢?为何没醉?” “喝酒寂寞啊。”说这话的时候秦云看着东方赦,二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后,忽地大笑起来。 马车依旧在平稳的官道上徐徐前行着,如今已是夜里,所以周遭显得格外安静。 “小侯爷。”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外传来韩微的声音。 “怎么了?” “有人在跟着我们,要不要我派人处理一下?”韩微的声音倒是依旧淡然。显然,能够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对手的行踪,韩微自然不会相信对方有多么厉害的实力。 “有人跟着?”秦云起先有些意外,随即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笑了起来:“不必了,这件事情交给你们也是办不好的,还是需要东方大哥亲自出马才行!” “我?”东方赦有些不解。 “当然。” “来人武艺很高强?” “不然。” “那为何?”东方赦还是不解:“而且云弟并未探出去巡视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莫非来人你认识?” “东方大哥何必多问,你现在就下马车候着来人便是。这边有韩微护送我和大哥回府就行了。”在这种时候秦云倒是笑着卖起了关子。 “好吧,你这小子。”东方赦有些无奈。 “韩微,停车!”秦云吩咐道。 “吁~~” 马车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 东方赦最后看了秦云一眼,还是毅然地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驻足在原地。继而,马车又晃晃悠悠地继续向前驶去,没有再管边上的东方赦。不过后边追随上来的人似乎也没有想着要隐瞒什么,东方赦不过刚下车,便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一人一马悠然停在了东方赦的跟前。 “是你?!”东方赦瞪大了眼睛,显然,来人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 很快,马车沿着官道行驶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 “小侯爷,已经到府上了!” “嗯!”秦云应声,他还没有下车,韩微已经吩咐守门的府兵上车搀扶着醉酒的秦阳回屋歇息去了。 “小侯爷,还有没有什么吩咐?”韩微立于秦云的身后。 “没有了,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秦云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悬着的“丹阳侯府”四个大字。毕竟已经是夜里,自然看不到门匾的金碧辉煌之处。 韩微没有回话,很快便消失在了原地。 夜里倒确实安静得可怕,侯府门口还有两队府兵正高举着火把围着院墙来回巡逻着。秦云也没有再说话,整个人大踏步地迈入府中,朝着后院而去。 到了后院,秦云倒是没有先回自己的房间,反倒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很快,他便在一间还亮着烛光的房间门口驻足下来。 砰砰。 秦云轻叩了叩门。 “进来吧。”屋内传来一声。 “吱呀——”秦云推门而入。屋内的人并未上床安歇,反倒是坐在桌案边上看书。房间内各处都点着蜡烛,看上去倒也不会昏暗。 “父亲。”秦云问好。 “为父等候你多时了。”秦治放下了手中的书籍,抬眼看了看秦云。 “我知道。”秦云点头,对于秦治的回答似乎早已了然于胸。他缓缓走到了秦治的对面,也坐了下来。 “今晚你是什么意思?”秦治看着秦云,眉宇之间非常肃然。 “没什么意思。”秦云摇头:“父亲难道不觉得若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太子殿下揭露四皇子此番的丑行,岂不是太让陛下颜面无存了?” “呵呵,云儿,你真是这么想的么?”秦治笑了起来。 “这是自然。” “还记得你我二人之前是怎么约定的么?” “当然记得。父亲当初让我接近太子殿下,为太子出谋划策,以便暗中根除各大皇子的势力。如今在太子面前,我也算是有一言之地,此番也是父亲让我向太子进言,当着那满朝文武的面揭露四皇子的恶行,从而让四皇子毫无翻身之地。” “那你是如何做的?” “我觉得我所做的也并无不妥。”秦云直面秦治质问的眼神,从容不迫地应道:“若真是如此的话,虽然可以彻底打压四皇子,就算是陛下也无法碍着文武百官的面子给四皇子从轻处置,但同样的,陛下会感觉颜面尽失,对太子的态度也会有所改观。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此番谋划了这么久,就算是功亏一篑了。四皇子本身就烂泥扶不上墙,若是因此而使得太子丧失龙心,那就不划算了。我想父亲既然让我接近太子,自然不会是想要此等结果吧?既然父亲有没有想到的不足之处,作为您的儿子,我自然要帮您纠正过来才是!” 秦云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 秦治也不说话,依旧紧紧地盯着秦云。父子二人在昏暗的烛光中便对视了好久,而与其说二人是在对视,不如说是在“战斗”,气势和心力上的抗衡。 过了许久,秦治终于收回了目光,他的嘴角挂着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云儿,记住一点,为父不喜欢别人揣摩我的心思。” “是么?” “这件事情便就此翻篇吧,太子那边你也继续尽心辅佐便是。”秦治摆了摆手,示意秦云可以离开了。 “可是云儿还有一件事情没弄明白。” “什么事情?” 秦云盯着秦治的眼睛看了许久,“父亲究竟是想让我辅佐太子,以便在太子成为将来的楚国君王时好有我秦家的一席之地呢,还是另有打算?” “好了!今日你的话有些多了!早些回去安歇,记住一点,为父再和你强调最后一遍——永远不要试图揣摩为父的心思!”秦治转身,没有回答秦云的话。 第三十八章 英雄救美 御书房。 楚帝还没有安歇,今日虽说是他的寿宴,但楚帝本身却喝得极少,所以现在倒是极为清醒。尽管如今四海升平,楚国境内各知州郡县也都安稳平常,但每日还是有不少的奏章需要批阅。原本这些奏章楚帝是想待明日再批阅也不迟,然而如今却不行。 他需要等一个人。 等待是最为漫长而且煎熬的一件事情,冯公公已经给楚帝换了一盏热茶,候在边上等着楚帝的吩咐。作为太监总管,冯公公自然可以感觉到楚帝自从大殿内回来后情绪便有些不大对头,一直冷板着脸,若有所思一般。 “陛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太监缓缓走进了御书房,并且在御书房宽大的书案下低头躬身等回话。 “何事?”楚帝没有抬头,依旧在审阅着奏章。 “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楚帝思索了一下,眼神中露出了一丝别样的思绪,也不知是因何缘故,楚帝最终还是摆了摆手,“罢了,你和太子说朕今日已经很累了,不想见他。有事的话等明日上早朝再说吧!” “可……”那名太监不由有些吞吞吐吐,一副拿定不住的样子。 “可是什么?” “太子殿下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需要马上求见陛下。” “哦?”听到这楚帝放下了手中的奏章,看了那名太监一眼,“那就宣太子进来吧!” “喳!”太监徐徐后退,退出了御书房。过了没一会儿,一道身影便迎着月色踏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躬身行礼。 “嗯!玉儿,这么晚了还来找朕,是有何等紧急的事情啊?”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回父皇!此事关系重大,所以儿臣不敢隐瞒。” “哦?”楚帝看了太子一眼,“究竟是何等大事?” “儿臣已经将此事来龙去脉皆写于奏章上,父皇一看便知。”说这话的时候太子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本奏章。 冯公公当即知会,从太子手中接过了奏章,随即呈递到了楚帝的手中。楚帝接过奏章,起先翻阅时表情较为平淡,而越往后看,楚帝的表情越发凝重。而这一切,自然也都在太子的眼里。 “大胆!”楚帝猛地拍击了一下桌案,边上的冯公公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此时楚帝的确极为愤怒,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就好像是一头狮子,一头昂首于草原上勃然发怒的狮子。 “太子,你知道你奏章里写的是什么吗?”楚帝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平息自己的怒意。 “奏章每一个字都是出自儿臣的手,儿臣自然知道奏章上写的是什么。” “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太子点了点头,“四弟进献给父皇的千年龙形何首乌正是从新姚境内的一对商贾夫妇手中抢来,若非这对夫妇命大,现在早已命丧黄泉了。” “可是,太子你怎么如此确认此事绝然是铭昭下手的?难道就不能是他人下手,然后将此等千年何首乌献给铭昭,铭昭再送给朕?”楚帝眯着眼睛,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太子。此事干系到皇子,楚帝的表情自然有些不对劲,更为重要的是,这件事情是由太子亲自揭发出来的。 “回禀父皇,因为前往新姚境内和新姚知府通气,并且意图杀人灭口的正是四弟手下的侍卫孙开,而且父皇若是不相信,也可以传召新姚知府来当面对质。目前那对商贾夫妇也在丹阳城中,儿臣已经命人保护他们的周全,若是父皇不信,也可以传召他们二人来上殿对质!” “哼!若真有此事,就算铭昭是朕的亲儿子,朕也绝对不会姑息轻饶!”楚帝板着脸冷哼一声。顿时之间,御书房内的气氛也紧张了起来。楚帝的脾气太子是知道一些的,虽说多疑,但对于此等殃民之举,楚帝是绝对不能接受的,特别是四皇子居然还将此等抢夺之物作为寿礼进献给他!想到这,楚帝的内心仿佛又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好了,太子,你先回去吧,此事朕自会处理!”楚帝挥了挥手,脸色依旧铁青。 “儿臣遵旨!”太子行礼,在离开御书房之前还看了楚帝一眼。太子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四皇子已然完了。虽然贵为兄弟,但太子对于四皇子素来没有什么好感,毕竟四皇子劣迹斑斑已成昭然。 只是,太子依旧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股不明深意的念想是从脑海中忽然乍过,随即便消失无踪。 “来人!”楚帝深吸了一口气:“给我传四皇子!!” …… 夜深。 在宫城外的官道上,一男一女正牵着马缓缓走着。今夜的星星倒是很亮,还有月光,看上去倒也不是那般昏暗。 东方赦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牵着马一路上也不说话,只是缓缓地走着。 “喂,你这木头怎么不说话?”萱宁郡主蹙眉有些不悦,一张嘴巴嘟得老高。 “我只是……”东方赦有些哑然,若是让秦云看到他这副模样的话必然会捂着肚子大笑。 “你只是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郡主居然还会记得在下。” “哼!本郡主记性好难道不可以么?”萱宁郡主似乎还有些置气,“倒是你,一个大男人如此扭扭捏捏的,哪里有爽快的样子。” “咳咳……”东方赦干咳了一声,“郡主说得是。” “你……”萱宁郡主一时似乎被东方赦给气得噎住了。 二人沉默了一阵,沉寂的官道上也就只能听到马蹄哒哒的声音。 “喂,木头,今天你怎么不来?”萱宁郡主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今日陛下寿宴,正是朝中大事,我也不是朝廷中人,自然没有资格去的。” “可是——你不是秦侯爷的义子吗?” “是啊,只是,只是义子罢了……”说到这的时候东方赦似乎很惆怅,他看了一眼夜幕,怅然若失。 “哦!”感觉到东方赦表情有些怪异时,萱宁郡主也似乎有所共鸣一般:“也对,就好像我这个郡主一样。” “在下自然是不能和郡主相比的。” “喂,东方赦,你这大木头还有完没完了?”萱宁郡主似乎被东方赦的样子给气急了,“本郡主现在命令你,不许以这种态度和我说话!而且,不要再叫我郡主,要叫的话,就叫我萱宁吧!” “可是……” “哎呀——你这个大男人怎么总是这般扭扭捏捏的。”萱宁郡主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东方赦的话,随即停下来笑意盈盈地抬头看着东方赦:“木头,你叫本郡主什么?我可提醒你了哦,不许惹我生气了!” 东方赦的表情有些纠结,他看了一眼萱宁郡主,趁着夜色,萱宁郡主的脸看上去就好像是多了一层银辉的渲染一般,一时之间就连东方赦也看得有些愣神了。 “喂,喂,你听到没有?”萱宁郡主似乎没有察觉到东方赦的异样,还在不停催促着。 “是,郡……萱宁。”东方赦回过神来,还是有些不情愿地喊出了萱宁郡主的名字。 “嗯,不错不错!”萱宁郡主的心情大好,“听好了昂,以后要是没人的时候呢,我就喊你木头,你呢,就一直喊我萱宁,不许加郡主二字!” “下次?”东方赦膛目结舌,顿时感觉有一股苦水蔓延在心头。 “这是自然!难道你以为往后咱们见面的日子还会少么?”萱宁露出了鬼灵精一般的笑容,“好啦!今夜也不早了,我也要早些回宫去了!” “嗯!”东方赦停下来,准备扶萱宁郡主上马。毕竟此时他们距离宫门也已经非常近,放眼便可看到黑压压的宫墙。 “嗯?”就在刚把萱宁郡主扶上马的时候,东方赦的眼神猛然变了。与此同时,黑夜中陡然出现了十余名穿着夜行衣的刺客,他们手中的长剑非常锋利,冷色的锋芒使得周遭都仿佛冷了下来。 “萱宁小心!”东方赦轻喝了一声。 萱宁郡主还没有反应过来,两名黑衣刺客已经脚底生风朝着马上的萱宁郡主而去。 东方赦眼神冷然,在这一刻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他往前迈了一步,单掌挥出,直接狠狠拍打在了其中一名黑衣刺客的胸膛,那名刺客顿时倒飞了出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东方赦毫不停留,身体再一转,挡在了萱宁郡主的身后,再一掌,便击中了另一名刺客的胸膛。 立于马上的萱宁郡主一时之间竟然看愣了,她是没有见过东方赦的身手的,此番看着东方赦以一当十,而且气势上还不弱于下风,她的心底不由又萦绕出了某种思绪。 东方赦却不知道萱宁郡主此番在想什么,他依旧挡在萱宁郡主的身前,如同盖世英雄一般保护着萱宁郡主的周全,这些刺客们的身后虽然了得,但和东方赦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的。 嘭! 东方赦运用内劲再次打中了一名刺客的胸膛,黑夜中,他的发丝飞舞,再加上毅然的神情,英俊的脸庞,又怎能不让万千少女动心呢? “有刺客!” “有刺客!” 此番打斗的地方距离宫墙本来就很近,而且宫中的禁军也不是废物,所以禁军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异常后,一队人马纷纷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黑夜中,无数的火把亮了起来。 禁军们的战斗素养同样也是极高的,在察觉到这边有异样之后,他们很快便形成了包围圈,朝着这边围拢而来。 此时和东方赦打斗的刺客还有三名,毕竟刺客的数量实在太多,就算东方赦武艺高强一时之间也无法全部解决。不过在察觉到禁军的动作后,剩余的三名刺客对视了几眼,便准备分散逃亡。 咻! 一道利箭从夜空中悄无声息地袭来,其中一名刺客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便已经被羽箭给穿出了一个血洞。那名刺客踉跄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东方赦也大步向前,一把便抓住了其中一名刺客的肩膀,紧接着反手一掌,强大的内劲直接震得那名刺客呜咽倒下。 最后一名刺客倒也干脆,见没有丝毫的逃命机会,在东方赦还没有下手之前,他便极为迅速地以手中的利剑抹过了自己的脖颈。 血箭喷涌而出。 “郡主,你没事吧?”东方赦回到了萱宁郡主的边上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萱宁郡主似乎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便连东方赦再次喊了她郡主也不得知。 火焰熊熊,顿时将这一片都照得通亮。纷纷涌来的禁军直接形成了一个铁通般的包围圈,而且所有人手中都高举着火把。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人骑着一头战马缓缓停在了东方赦和萱宁郡主的跟前。 第三十九章 早有预谋 39. “郡主无恙吧?”那名将领将手中的弓箭挂在马鞍上,随即跳下战马,冲着还木然于马上的萱宁郡主下跪行礼。显然,刚才那一箭便是出自于这名将领的手中。 萱宁郡主这时悠悠缓过神来,“没事没事……” 听到这话时那名将领才抬头,目光从萱宁郡主身上缓缓转移到了边上的东方赦。东方赦自然也可以察觉到这名将领在注视着他,不过他悍然不惧,同样沉着地看着那名将领。 “快快平身!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萱宁郡主示意这名前来救驾的将领平身,看着这名将领有些眼熟却始终记不起来的尊容,萱宁郡主才有些尴尬地问道。 “回郡主的话,末将是宫门禁军尉卫封锐,末将官微,郡主不记得末将也是正常。”封锐从容。 “不论如何,此事我一定会奏明皇上,让皇上好好奖励一下封尉卫才行!”说这话的时候萱宁郡主最后看了一眼东方赦,“那个什么,东方赦,本郡主便先回宫了,你也早些回去安歇吧!” 东方赦躬身行礼:“在下恭送萱宁郡主!” “来人,护送郡主回宫!”封锐连忙划分出一小队禁军严加护送萱宁郡主回宫。 待萱宁郡主刚走,东方赦还没有离开的时候。 “来人!”封锐厉喝一声:“将这些刺客的尸首都带回去,并且严加排查,一定要查出究竟是何人意欲谋害郡主或者说——” 说这话的时候封锐的目光一直盯着东方赦,他的目光如刀如剑,仿佛天空中的鹰隼盯着手中的猎物一般:“或者说,还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东方赦蹙眉,已经露出了些许不悦,但他并非是一个喜欢辩解的人,故而也没有多说什么,整个人便准备转身离开。 “站住!”封锐挡住了东方赦的去路:“你是什么人?为何和郡主身在一处?” “封大人难道不会自己查吗?”东方赦的表情冷了下来。若说在萱宁郡主面前东方赦会露出难得的扭捏,那么面对寻常人东方赦的态度还是十分傲然的。 “哼!看你来路不明,还是跟我回去一趟吧!”封锐此话一出,边上的禁军们纷纷以手摁在了长剑上,一时之间剑拔弩张,而这一切的矛头都是指向东方赦一人。 东方赦往前迈了一步,封锐蹙眉,还没有来得及下令,东方赦便从腰间取出了一块令牌。这块令牌看上去是由纯金所铸,即便是在黑夜中也流露出了几分光芒。而且这块令牌的样式也是十分寻常,只是在令牌的两面皆雕篆上了一个大字——秦! 看到这块令牌的时候封锐眼睛瞪得老大,丹阳秦侯府的“秦令”封锐自然是认识的,但是据闻只有一块,而且还是楚帝亲手所赠,秦令虽说无法和荆楚金令相比,但除了皇宫不可通行无阻之外,其他特权还是相差无几的。 看到这块秦令的时候周遭的禁军们尽皆行礼,就连封锐也不得不抱拳躬身行礼。 “封大人,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吧?”东方赦淡然。 “自然可以!”封锐的声音依旧有些生硬,但还是勉强自己伸手,示意东方赦随时都可以离开。东方赦也不再看封锐,整个人便往前迈去,原先挡住去路的禁军们此时尽皆纷纷让开,无一人再说话。 “莫非这人是秦候义子?”看着东方赦离去的背影,封锐不由蹙紧了眉头。 …… 夜的确深了,而且正经历了楚帝寿宴,所以大多数人都是酩酊大醉早就安然入睡。然而作为寿宴的主角,当今楚国的君王,楚帝却无法入睡。 他看着御书房下半跪着瑟瑟发抖的四皇子,整个人气都不打一处来。其实楚帝又何尝不知道呢,七个儿子中,也就属老四楚铭昭最为混账,不过多年以来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如今,已经到了楚帝无法再忍受下去的时候了! “铭昭,你这孽障!!!知道你此事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吗!”楚帝拍着桌案冲不敢抬头的四皇子不住咆哮着。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再也不敢了!”此时四皇子惊慌失措得如同一只兔子。 “哼!你以为朕还会给你机会吗?多年以来你自己做了多少混账事情难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莫不成以为朕真的一无所知!” “儿臣该死啊父皇!不过还请父皇一定要再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痛改前非啊!”似乎察觉到此番楚帝的神情不再如同往常一样,四皇子已经吓得痛哭流涕起来,声音也有些嘶哑哽咽。 “来人!”楚帝眼睛依旧瞪得和铜铃一般大小,此刻从楚帝的脸上是看不出有一丝松懈的,他的胡须也仿佛气得翘了起来。 “在!” 御书房外当即冲进来四名禁军,等候楚帝旨意。 “父皇,父皇饶了儿臣这次吧,儿臣发誓,再也不会这般胡来了!”四皇子表情都扭曲了,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他不住地磕头求情,祈求楚帝的原谅,脸上鼻涕和眼泪也无法让人辨明。 毫无疑问,这是四皇子生平最为落魄的一次。 楚帝缓缓闭上了眼睛,不让自己去看四皇子而今的这副模样,“将四皇子楚铭昭压入玉门宫等候发落,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玉门宫一步!” “玉门宫?”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四皇子眼睛瞪得老大,整个人甚至是僵在了原地。不过只是禁闭,对于四皇子来说,这个结局至少暂时是可以的。 “是!” 四名禁军将地上的四皇子搀扶了起来,紧接着直接押着四皇子离开了御书房。这偌大的御书房,瞬间便冷清了下来。 “唉——”楚帝叹息了一口气。 边上的冯公公自然是不知道楚帝因何叹气的,他也不会妄自菲薄,只是轻闭着眼睛,流露出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荆历二十八年夏,四皇子楚铭昭被打入玉门宫禁闭,朝野震惊。要知道,这是楚国开国长久以来第一位被打入冷宫禁闭的皇子。不过陛下倒也心系骨肉之情,将四皇子楚铭昭打入玉门宫中便没有了下文,而处置四皇子一事,也因此而不了了之。 朝中文武自然是不知道事情原委的,此事楚帝也并未公之于众,毕竟事涉皇家,若是传扬出去总是不好的。此事朝中文武也没有一人敢多问,也都是楚帝一人乾纲独断。 对于四皇子的事情秦云在第二日便已经知晓,不过这原本就是他预料之内的事情,所以他倒也没有露出太多吃惊的神色。 不过太子那边似乎还是有些安心不下,清早便传来消息要秦云午后于秦宅密会。正因为此,秦云早早地便离开了亲侯府,出门巡望。 而一大清早,东方赦便来到了秦治的房间。 “义父!”东方赦行礼。 “嗯!”秦治点头,冲东方赦笑了笑:“怎么了赦儿,大清早的来找为父有事吗?” “赦儿只想问义父一句话。” “你是想问我昨天夜里刺杀萱宁郡主的那批刺客是不是我派出的人?” 东方赦一愣,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异样,“看样子,正是义父的旨意了。” “不错。”秦治倒也没有否认:“昨夜那些刺客正是我派出去的,毕竟现在你和萱宁郡主的关系还不够稳固,总是需要借助一些外力来帮助你才是。” 直到此刻,东方赦才恍然明白。难怪昨夜秦治会早早地回到侯府,并且命他亲自去宫门口接秦阳和秦云两兄弟,因为秦治早就预料到萱宁郡主会跟出来!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秦治的预料之中。 “可是,昨夜还是出了一些变故。” “什么变故?” “因为太过于靠近宫墙,所以打斗的时候把巡逻的禁军给吸引过来了,还有一个叫封锐的尉卫。日前我想封锐一定会彻查此事的。” “无妨,让他继续追查便是。”秦治倒是成竹在胸:“那批刺客只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批死士,而且个个清白,别说封锐了,就算是穆斐亲自彻查,也查不到我身上来,这点可以不用担心。” “如此最好。”东方赦点头,最后看了秦治一眼:“如果义父没有什么事情的话,那我便先回去了。” “嗯!”秦治点了点头:“不过赦儿,你是知道的,在所有人当中,为父最为器重的,还是你啊!不论如何,你可不能让为父失望才是!” “赦儿明白!”东方赦行礼,随即转身离开了秦治的房间。 午后,秦宅。 今日天气看上去倒也不错,晴空万里,特别是午后,阳光洋洋洒洒地,晒在人身上极为舒服。 秦云和太子端坐于秦宅屋舍内。太子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夜的事情秦兄应该都知道了吧?”太子首先问道。 “嗯!陛下将四皇子打入了玉门宫,关了禁闭。只不过现今还没有处理。”秦云回话。 “的确!”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我想父皇是不会再追究下去了,四弟虽被打入玉门宫,但归根究底也不过是禁闭二字,想必父皇也不会再过多处置四弟。而且新姚的那对商贾夫妇父皇也亲自命冯公公前去安抚,不但奉还了千年龙形何首乌,更是赐地赏金,大有要平息的意思。” “这是自然。”秦云点头,“毕竟此事不过是你在御书房内上奏所说,若是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你奏报的话,估计四皇子早就不是而今的下场了!” “这也是本宫不理解之处,还烦请秦兄道明。”太子行礼。 “太子殿下客气了。”秦云还礼,紧接着不缓不急地应道:“太子觉得,自己和四皇子相比如何?” 太子略微思索:“本宫虽无大才,但想来也比四弟要好些才是。” “这还是殿下谦虚了,四皇子好色庸碌,殿下宽仁宅厚,前者根本无法与后者相提并论。” 太子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秦兄就莫要再夸奖本宫了,不知为何,从昨夜到现在,本宫一直思绪不宁,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般。” “殿下可以试想,若是真的在陛下寿宴之时将四皇子的事情揭发出来,那到时候必然朝野震惊,龙颜大怒,那这个寿宴,自然就是毁了。真到那时陛下自然会处置四皇子,而且必然是重罚,但相对的,对于您这个太子,陛下自然也会不悦。那时陛下自然会觉得太子殿下毫无分寸,奏事也不合时宜,太过于古板。殿下以为,若真的让陛下有了这些念想,这往后的事情谁还能说得准呢?” 听到秦云如此分析,太子猛然一惊,现今仔细想想确实如同秦云所说一般。太子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冲秦云再次行礼,“这次的事情还是有劳秦兄之谋了。” “太子殿下客气了。”秦云从容不迫:“殿下反之再想想,您是在寿宴结束之后密奏于陛下,陛下一时自然是十分不悦,而且对于四皇子的处置也会变轻,但至少,陛下会明白过来,觉得太子殿下深谋远虑,而且洞察秋毫,行事懂得孰轻孰重,对于丹阳甚至是楚国各地之事皆有了解,如此一来,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岂不是更为稳固?” “果真是如此!”太子殿下眼前一亮,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那接下来本宫应该如何应对呢?”太子接着问道。 “接下来殿下还是先安歇一段时间吧。”秦云点头,“凡事操之过急,总是不好的。” 第四十章 二皇子 自四皇子被打入玉门宫关了禁闭之后,不仅是宫内就连宫外也都是出奇地平静,所有人也都是在忙着自己份内的事情。 这段时间秦云倒是乐得安闲,毕竟现今宫内虽已平静,但风声还没有过,因而秦云也不便打草惊蛇,和太子之间的联系自然也就少了。不过少了倒也更好,秦云这段日子显得极为自由,要么和大哥秦阳一同去天香楼听曲儿,要么就是在丹阳城中四处逛悠着或者于家中看书。 日子倒也算是闲适。 丹阳的集市每日都是十分热闹,这里属于丹阳的城中繁华一带,所以每日都是熙熙攘攘,人流络绎不绝。秦云虽说不喜欢太过烟杂之地,但偶尔逛逛集市,感受一下民生也是不错的。韩微正跟在秦云身后不远,保护着秦云的周全。 然而,就在秦云刚过一个豆腐作坊的时候,一道瘦削猥琐的身影从秦云边上快速穿插过去,他的动作极快,甚至只是和秦云擦肩而过便已人去匆匆。 “小侯爷!”秦云还没有察觉到异样,韩微已经轻喊了一声,随即也没有顾秦云,整个人便朝着那道身影追袭而去。 “嗯?”直到这个时候秦云才反应过来,自己腰带内的钱袋已经不知所踪,显然是刚才和那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被摸走的。想及此,秦云的眼中便露出了一丝寒芒。 韩微依旧在追,他的速度很快,但毕竟在集市之中,所以身子还是受到了限制。窃贼自然察觉到了身后正有人追着他,他的速度也加快了几分,而且极为灵活地在人流中穿梭着,一看便知道是个惯偷。 眼看着二人的距离在不断地拉近,窃贼似乎有些惊慌失措了,正准备往街市边上的一条巷子中钻去。哪成想到他正准备穿入巷子,身后便传来了一股大力,紧接着整个人便被拉扯而回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一人用力一脚,狠狠地跺在了窃贼的胸口。 “哎哟!”窃贼**一声,险些岔了气。 此时集市上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们这边,很多人都在指指点点相互评论着,不过踩着窃贼的那人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一只脚如同山岳一般压得窃贼喘不过气来。 此时韩微也已经追了上来,他看了一眼降服窃贼之人,“多谢朋友相助!”躬身行礼之后韩微极为粗暴地从窃贼手中抢回了钱袋,随即冷冷地看着已经惊慌失措的窃贼,“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踩着窃贼那人此时才收回了脚,看着韩微单手押住窃贼,他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慢着!” “不知朋友还有何事?” “此人你准备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韩微看了一眼那人,那人剑眉星宇,神情淡漠,而且负手而立,身上穿着锦衣华服,整个人看上去便是世家子弟。韩微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再加上刚才也是面前这位贵人帮他抓住了这名窃贼,韩微的态度自然也恭谨不少:“这位朋友,此人偷了我家主子的银袋,我自然是要押着他去见我的主子,听由我主子发落了。我想如此不过分吧?” “可是不是应交由京兆府尹处置吗?” “的确如此。”韩微点头:“朋友放心,此人既然有本事胆敢偷窃我家主人的银袋,自然免不了要有牢狱之灾的!” “大人饶命啊,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那名窃贼哭丧着脸不住求情着。 “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秦云从人群中穿梭了过来,缓缓走到了韩微的边上。由于他是从贵人的身后传来,所以只能看到在场除了韩微和窃贼之外,还有另一人的背影。 “小侯爷,窃贼抓住了,正是这位朋友出手相助的。”韩微说了大概。 “哦?”秦云看了一眼那人,随即便露出了一副惊讶的模样,“拜见二……” “原来是丹阳秦侯府的小侯爷,真是失礼了!”那名贵人打断了秦云的话,面带一丝笑意。 秦云自然知道面前这人的意思,此处人多眼杂,还是不要报出他的家世较好。秦云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连忙行礼:“这位朋友客气了,既然你帮我寻回了钱袋,不知赏不赏脸一同去喝一杯?” 那名贵人思索了一番,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那就陪小侯爷喝一杯吧。” “韩微,这名窃贼你先押去交给京兆尹府处置吧!”秦云吩咐边上的韩微。 “是!”韩微点头,随即押着那名窃贼便朝着京兆尹府的方向而去。 “请!”秦云冲那名贵人摆了摆手势。 那名贵人淡淡地点了点头,也没有跟秦云客气,便当先往前迈了一步,随即朝着附近的酒楼而去。 “走!给我快些!”韩微踹了那名窃贼一脚,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丹阳较为偏僻的巷尾。 “大人,这事儿应该就算成了吧?”那名窃贼捂着胸口嘿嘿直笑,在韩微面前也没有再露出那副惊慌失措,惶惶不安的模样。 “嗯,做的不错!这是小侯爷赏你的!”韩微漠然地将一袋鼓鼓的钱袋丢给了那名窃贼。 “嘿嘿,小侯爷还真是客气,不过这次也算是赚足了,有这么多银子也够我霍霍一段时间的了!大爷,往后要还有这样的好事情,记得来找我啊!”虽说挨了轻微的皮肉之苦,但毕竟得到了大把的银子,这名窃贼还是比较开心的。 “嗯,放心吧,这是自然会的。你可以走了!”韩微点头。 “好叻大爷,那我便先走了!”那名窃贼笑着冲韩微行礼,随即便转身准备离开。 噗嗤! 那名窃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穿过自己胸口还沾着鲜血的大刀,脸上流露出了万分惊愕。 “你觉得,你还走得出去吗?”韩微附在窃贼的耳边冷漠说道,随即长刀一抽,直接从窃贼的身上抽送了出来。那名窃贼就好像是被抽光了力气,整个人也倒在了血泊之中,缓缓没了呼吸…… 那名正和秦云于酒肆之中喝着美酒的“贵人”自然是不知道集市中的这一幕都是自己面前的这人所设计的,他和秦云所处的位置正是酒肆最佳的位置,端坐于二楼楼宇之上,而且正在窗边,探眼便可看到湖光粼粼的丹阳河。 “二皇子今日怎么有此雅兴来这人多眼杂的集市?”周旁以无他人,秦云也就直接称呼出来。 二皇子显然也不在意,他喝了一口杯中的美酒,“这些日子在宫中憋得闷了,自然要出来透口气。” “不知二皇子此番回京要待上多久呢?”秦云又问。 “你问这个做什么?”二皇子的眼神流露出了几分警惕。 “二皇子不要误会了,秦云只是随便问问,并无其他的意思。” “嗯。”二皇子点头沉吟一声:“算算日子差不多了,而且这丹阳对于本王来说就如同是一个牢笼,本王不喜欢这种感觉!” “牢笼?”秦云倒是有些讶然二皇子居然会有此等想法。 “正是!”二皇子点头:“难道小侯爷没有感觉么?不论你在这京都做什么事,都仿若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你一般,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这种监视般的生活难道不是牢狱中才会有的么?” “二皇子所言不虚,只是这个牢笼,确实很多人梦寐以求所追逐的牢笼啊!” “哼!本王可不稀罕!”二皇子冷哼一声:“京都再好,对于本王来说还是不如边境!本王是军人,军人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而不是在京都纸上谈花!” “可是二皇子别忘了,您虽是军人,但也是皇子!” “这点本王不用你来提醒!”二皇子蹙眉不悦。 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二皇子的神情倒是缓和了几分,而且也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这次回宫倒是听宫内的人在传,说我四弟有今日的下场,有部分还是得益于你的功劳?” 秦云处之泰然:“想来是宫内的人传错了吧,秦某和四皇子素无恩怨交集,自然没有必要针对四皇子。” “这些我倒是不管,我和我四弟关系不深,而且他素来好色**,心狠手辣,有今日的下场也似全是他咎由自取。我只是想告诉小侯爷一件事情。” “哦?不知道二皇子想告诉秦某什么事情?” “不论如何,你是臣,而我四弟是皇家之人,还希望小侯爷不要有悖于君臣之道!另外,我想而今这朝廷,也不是你们秦家人的朝廷吧?”二皇子眼神犀利如剑。 秦云却依旧十分淡然,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处于一个巨大而又连绵交织的剑网之中,大风起兮,无数的剑芒从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肆虐而过,企图将秦云湮没在这剑网之中。 这一刻,秦云甚至可以感觉到二皇子已经对他动了极强的杀心! 但秦云依旧淡然,他缓缓地举起酒杯自顾自地饮了一口美酒,仿佛这万千刀光剑影都与他无关一般,又仿佛一潭死水,所有的锋芒在激荡入这滩死水都无法激起丝毫的水花。 下一瞬,一切却又恢复如初。 二皇子有些惊讶,他的眼神他的气魄都是在战场上经过厮杀和鲜血锤炼出来的,但是没想到这安逸的京都之中,居然还有人可以在自己的气场中心智丝毫不受影响。想及此,二皇子对秦云的评价又高了一分。 “这朝廷自然不是我秦家的朝廷,而是圣上的朝廷,我父亲,我大哥,我秦某人,甚至是我秦侯府上下所有人,都是圣上的人。莫不是二皇子对秦某有什么误会,而以为我秦某甚至是我们秦侯府上下有悖于君臣之道?”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二皇子的神色缓了几分:“也罢,今日这顿酒就算是本王请的,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相信小侯爷也不会和本王这么一个粗人计较吧?” “二皇子严重了!”秦云躬身。 二人继而又寒暄了几句,随即二皇子便找了个由头,先行离开了酒肆。看着二皇子离去的背影,秦云不由又陷入到了沉思之中,二皇子啊二皇子,你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四十一章 泄密 皇宫御书房。 正如往日,上完早朝过后楚帝便会摆驾御书房批阅奏章,待每日的奏章批阅完后,方才会在皇宫四处走走。 冯公公正伺候在边上,从年纪上看,他的确已经老了。关于冯公公这个人,宫内的见闻倒不是很多,只知道他家底清白,六岁那年便净身送入了宫中。如今冯公公已经五十有二,年纪甚是比楚帝的年纪还大了一些,可以看到,他两鬓的白发甚至比手里拿着的拂尘还要苍白。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楚帝终于轻出了一口气,原本紧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面前一摞的奏章也算是批阅完了。 冯公公非常知趣地递上了一杯温热的燕窝莲子羹,楚帝接过,兴许是心神太过劳累了,竟是一口气喝了大半碗。 “陛下今日的胃口倒是不错呐!”冯公公笑了起来,眼角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嗯!”楚帝淡淡应了一声,“今日的奏章比往日倒是要多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冯公公看了一眼窗外,“启禀陛下,如今已经申时了。” “申时了?”楚帝起先有些讶异,随即神色也流露出了一丝倦怠:“嗯!” 楚帝轻应了一声。 “那陛下看晚上是去哪位贵妃娘娘宫中过夜呢?”冯公公问。 “嗯……”楚帝思忖了片刻:“今夜就摆驾玉漱宫吧。” 玉漱宫正是淑贵妃的寝宫,而淑贵妃便是被打入冷宫反思己过的四皇子生母。起先淑贵妃倒是来求过情,但楚帝还是决绝了,致使淑贵妃终日来以泪洗面。念及此,楚帝不由也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嗻!”冯公公应了一声,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瞧瞧老奴这记性,差点漏了这茬!”说这话的时候冯公公从宽松的袖口中抽出了一本奏章。 “嗯?”看到这的时候楚帝不由轻蹙了一下眉头,自荆楚建国以来便一直不容许宦官干涉朝政,此时冯公公无疑是有些逾越雷池的感觉。 “陛下恕罪!”冯公公是何等人物?既然可以在楚帝边上伺候多年,察颜悦色的本事还是有的,此番见楚帝流露出浓浓的不悦,冯公公立马匍匐在了地上,不敢再说什么。 “冯公公,这是什么?”楚帝冷若冰霜。 “这是午间四皇子的一名侍卫托老奴务必要呈递给陛下的,说是四皇子重托,事涉极为机密!老奴也只能先收罢,午间见陛下一直在忙,也就不便呈递上来,直到此时方才想起。” “那名侍卫叫什么名字?” “回陛下,好像是叫什么孙开。” 楚帝倒没有答话,从冯公公手中接过奏章后便打开看来。奏章上不过三言两语,但是不过刚看罢,楚帝的脸上便如同乌云密布一般,身体也跟着颤抖了几分。 “哼!”楚帝将奏章狠狠拍在了桌案上,震得桌案不住地晃动。 冯公公这才知道,自己大抵是惹怒了龙颜!他自然是不知道奏章上所写的内容,但从楚帝而今的气势来看,便知奏章上所呈递之事必然不会是小事。 “行了,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过了许久,楚帝神情缓和了不少后便也赐了冯公公平身。 “谢陛下!”冯公公暗暗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那陛下,今夜?” “今夜不去玉漱宫了!” “那?” “给朕摆驾镇远大将军府!”楚帝冷然。 酉时。 天还未暗,将军府看上去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闷。自从镇远大将军——镇守荆楚西方边境的大将军熊雷折返回京之后,便鲜少活动。除了刚入京时因为世子熊弼之事而和丹阳秦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之外,平常也都听不见什么见闻。 可以说,熊雷的生活是极为单调的。平日里除了上朝之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将军府后的校场训练自己带回来的一些兵士,或给自己的部将讲解兵书之道。熊雷纵横战场二十余年,除了立下赫赫战功,稳固西方边境之外,更多的还是一肚子的练兵之道。 当然,这也是熊雷最为烦闷的一点。 想他熊雷十七岁应征入伍,从兵卒厮杀到了而今的镇远大将军,位居一品,然而一身武艺和练兵之道却没有后继之人。世子熊弼本性懒散,而且心性不正,根本不是兵将之才,这点熊雷自己也是知道的,起初他还会逼迫熊弼练武学习兵法,但后来见熊弼依旧一事无成,也就没有再强逼下去。 如此一来,熊雷也就只能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部将身上。 这日熊雷熊弼父子不过刚用完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修养,熊弼也只能接受自己断手的事实。毕竟事情的元凶一直都追查不到,而且以熊雷的意思,此事到了现今这一步,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父亲,我退下了!”吃罢晚宴,熊弼便有些心神不宁地起身向熊雷行礼告退。 “嗯!”熊雷淡淡地点了点头,他是个粗人,自然察觉不到熊弼眼神中的那丝慌乱,只是看着熊弼离去时的背影,熊雷不由又轻轻叹了口气。 谁都想自己一身所长可以后继有人,但看来在熊雷身上应该是不可能了。 已经有下人过来收拾起桌上的残羹剩饭,晚宴吃罢,熊雷也准备去校场走走。 “报!”就在这个时候正门一名侍卫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报告将军,陛下驾到!” “什么?”熊雷讶然:“陛下现在已经到哪儿了?” “马上到将军府正门!” “走!”熊雷哪里想到楚帝会忽然驾临将军府,连忙朝着正门赶去接驾。 熊雷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正有一人鬼祟地躲在廊柱后头看着这一幕。 “父亲,儿子也是为了保住咱们熊家的香火,相信你也是不愿看着儿子我自寻死路的……”熊弼嘴里喃喃自语,表情看上去十分怪异,一副后怕的样子。 “世子……” 就在这个时候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熊雷的身后。这人看上去极为寻常,而且粗布麻衣,显然是将军府的一名下人。 “去吧!后边的事情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熊弼的眼神越发坚定起来。 “小的明白……”那名下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很快便消失在了熊弼的身后。 将军府正门。 此番楚帝出巡阵势倒也不大,除了随行的一队禁军侍卫之外,边上倒也只有冯公公一人。当楚帝坐着马车缓缓行至将军府的时候,熊雷以及一应侍卫人等都已经恭候在了将军府。 “参见陛下!”熊雷下跪行礼。 “嗯!”楚帝下了马车,随即缓缓点头。 “为臣未知陛下驾临,只是粗衣蔽体,如有不仪之处,还希望陛下见谅!” “熊将军平身吧!朕也是忽然念及,自然恕你无罪!” “谢陛下!”熊雷起身,随即极为恭敬地摆手:“此处风凉,陛下还是先入寒舍说话吧。” 熊雷在前边带路,楚帝以及一干侍卫纷纷涌入了将军府。毕竟是楚帝亲自带来的禁卫军,将军府的这些侍卫自然是不敢阻拦的。 熊雷将楚帝引入到了书房,一干禁军也都驻守在了书房外,就连冯公公也是站在屋外。 屋内早就有下人热好了上好的紫阳毛尖,熊雷不敢端坐,给楚帝斟上了一杯热茶后,便恭谨地站于一旁。 “熊将军坐着吧!今日朕过来也并非有什么军机大事,只不过熊将军镇守西部边境多年,稳住我荆楚河山,立下了汗马功劳。此番回京,朕总归是要来看看熊将军的。”楚帝的语气倒也温和。 听及此,熊雷的神情也缓和不少,“陛下严重了!熊雷不过一介武夫,只懂点兵打仗,能够为我楚国,为陛下征战沙场,那是熊雷的荣幸!” 熊雷这话倒也并非在拍马屁,而是肺腑之言。作为一名楚人,熊雷只知道保家卫国,哪怕马革裹尸又何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要知道,当年的西域并非如现在这边零散,当年的西域心比金坚,西域大小各国众志成城,甚至于数十次举兵侵犯楚国西部边境,若非是熊雷力挽狂澜,抵御住西域人的侵犯,恐怕现在西部边境都还是了无宁日。 “朕自然是相信熊将军的!”楚帝淡然:“后来西域各国有了间隙,也是熊将军带着我楚国英勇之师给予那些企图犯我大唐的西域人予以痛击,才造就了而今西域联盟破碎,至今还处于兵戈之乱的局面!” “陛下严重了!”熊雷不敢居功。 “只是不知道熊将军觉得这丹阳如何?”楚帝忽然话锋一转。 “丹阳?”熊雷有些不解楚帝的意思:“丹阳京都自然极为不错,对于楚国来说,丹阳便算是心脏!” “那拿丹阳和西部边境相比呢?” “那要看如何比了。” “哦?” “论繁华程度,丹阳四通八达,繁华热闹异常,边境杳无人烟,只有漫漫黄沙戈壁,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那熊将军的意思就是丹阳比西域边境好太多了?” “倒也不是,看对于何人来说了。对于商贾,朝中官员来说,丹阳自然是绝妙的地方,然而对于熊雷来说,丹阳依旧不如边境!” “哦?为何?”楚帝吹了吹茶面,轻茗一口。 “熊雷得陛下恩宠,封为镇远大将军,然而如今却居于这烟花繁华之处,只怕有些对于大将军这个名头。而且熊雷在边境待的时间比丹阳更久,对于为臣来说,边境的漫漫黄沙才是为臣的好去处!” “你不想继续待在丹阳?” “是的,为臣更愿意和那些将士们一起守着黄沙,这样或许更心安一些。”熊雷恭谨。 “是吗?”楚帝的表情微微收敛:“不过今日朕倒是知晓了一些事情!” 第四十二章 失意 如今天色已经昏暗下来,看上去就好像是用一块黑色的纱帐遮挡住了光线一般。 一人正一路小跑地朝着丹阳街巷的一个院子而去。这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地便轻喘着气停在了门口,紧接着不住地开始敲门。 “谁?”屋内传来一声。 “赵大哥,是我!”屋外这人回应。 听到这声的时候,屋内那人才把门给打开了一道口子。屋外那人连忙钻了进去,二人立于院子内。 这个院子看上去非常简朴,只是院子的主人看上去有些不同寻常。他穿着一身侍卫的服饰,腰间还配着腰刀。 “三子,是熊将军那边有事要见太子?”侍卫忙问。这名侍卫看上去神情有些肃然,倒是给人一种极为可靠的样子。 “是,是啊……”那名叫做三子的下人不住喘着粗气,表现出了一副急匆匆的样子。如果此时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此人便是当初站在熊弼身后的那名看上去极为正常的下人。 “熊将军那边有重大的机密要事需要密会太子殿下,还请赵大哥速度前往东宫禀报太子殿下!”三子神情焦急,看上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什么事情如此着急?”赵圣有些讶然。 “这个我便不知道了,而且熊将军今夜实在不便出府,只能烦请太子殿下以最快的速度赶至将军府了!” 看着三子如此心急火燎的表情,赵圣实在不敢耽搁,他点了点头,“行了,我现在马上入宫禀报太子殿下!”说这话的时候赵圣直接解开了院内马槽的缰绳,“你先回去吧!” “好叻!”三子点头,看着赵圣牵马出了院子,随即上马驰骋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呼……”三子重重地出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一般。 显然,三子和那名叫做赵圣的侍卫正是熊雷和太子双方联络的“接头人”,每次若是有什么要紧之事,都是通过三子和赵圣通报传达。而为了掩人耳目,太子早以巡视的名义让赵圣驻守在丹阳的街巷之中,除了有要紧之事外,平常也都是呆在院子里等候两边的消息。 而且为了通行,赵圣自然也有宫门的腰牌,可以保证赵圣通行无阻。 “你是说熊将军那边传来消息有要紧大事?”在得到赵圣密报后,太子甚至是不加思索。 “是!三子那边是这么说的,而且说熊将军今夜不方便离府,只能劳烦太子殿下过去一趟!”赵圣奏报。 “既然这样,那现在就动身出发吧!”太子看了一眼边上的魏子越:“子越,你赶紧备马车!” “是!”魏子越点头。 …… 马车很快便驶出了东宫,朝着将军府而去。不知为何,一路上太子总有些惴惴不安,他自然是不知道而今将军府的情况,他只能察觉到熊雷必然是有要事!而至于是何要事,还需要到了将军府才知道。 这一前一后倒也是没有耽搁多少功夫,夜色已深的时候魏子越已经驾着马车出现在了将军府的后门。 “太子殿下!”三子早已候在了后门。 “嗯!熊将军在什么地方?”太子下了马车随即问道。 “将军现在正在书房等候太子殿下!”三子在前头领路。一行三人急色匆匆地朝着书房而去。 “父亲!父亲!”就在太子殿下的马车刚停在将军府后门的时候,熊弼这边已经朝着书房而去。可以看得出来,熊弼的表情十分惊慌,哪里还有世子的模样。 “站住!”冯公公挡住了熊弼的去路:“陛下和熊将军正在谈论军机大事,世子还是不要惊扰得好!” “大胆!本世子也是有要事要奏于我父亲,哪里轮得到你来挡路!”熊弼出言有些不逊。 “你!”冯公公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外头何事!”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吱呀一下打开了,熊雷缓缓走了出去。 “你这混帐东西!可知道书房内的是谁?居然还敢如此吵吵嚷嚷,来人!给我把熊弼拖下去,军法处置!”熊雷有些怒火攻心,寻常时候熊弼胡闹些也就罢了,但今日却并非一般场合,哪里能够让熊弼如此胡来!再加上熊雷原本便治军严厉,对自己儿子军法处置也是十分正常。 “可是父亲……”熊弼流露出了一丝难言之色。 “拖下去!”熊雷厉喝,根本不听熊弼之言。府上的两名侍卫顿时得令,准备过来将世子拖下去。 “慢着!”就在这个时候,一人已经站在了熊雷的身后。 “陛下!”熊雷赶紧行礼,“犬子不懂分寸,惊扰了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早就知晓熊将军治军严厉,没成想对自己的儿子倒也依旧!”楚帝不怒反笑:“也罢,今日看在朕的薄面上,便免去了世子的军法之责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熊弼大喜,不住在地上磕头。 “还不滚下去!”熊雷斥退熊弼。 “慢着。”楚帝此时打断了熊雷,随即扫了一眼地上的熊弼:“既然世子如此慌乱,必然是有什么大事要说,我看还是先让世子进来吧!” 熊弼不敢回话,只是用一种焦急巴望的眼神看着熊雷。 熊雷冷着一张脸,“没听到陛下传你进书房吗?还愣在那作甚!” “是!”熊弼点头,一脸苦色地跟着楚帝熊雷二人走进了书房。 “说吧,世子究竟是因为何事如此慌乱?倒也让朕听听。”楚帝不由来了兴趣。 “呃……”熊弼一脸苦色,根本不敢答话。 “混账!陛下让你回话,还不如实回答?”熊雷气得不轻,不过此时他倒也没有多想。 “是……” “是什么?” “是……太,太子……太子他……”熊弼一时结巴起来。 “太子?”听到这二字的时候熊雷瞳孔猛然瞪大,忽然之间,他有种极为不好的预感。然而出乎熊雷预料的是,听到太子二字时,楚帝的表情居然依旧十分淡然。 “哦?太子怎么了?”楚帝继而问道。 “太子深夜造访,马上就到书房了!”熊弼一咬牙,全部抖落了出来。 …… “太子殿下,小的便先告退了!”三子指了指前方,随即便告退离开。毕竟太子倒也造访过几次将军府,自然也知道书房便在前方不远处。 此时书房的灯正亮着,看上去非常通明。太子以及魏子越二人缓缓走了过去,待距离书房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太子猛然看到了站于屋外的冯公公。 “不好!”太子心头不妙:“子越,我们走!” 说完这话的时候太子殿下便回头准备折返。 然而驻守在书房外的那些禁军侍卫都动了,他们速度很快,转眼间便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太子殿下和魏子越包围在了中间。 “奴才见过太子殿下!”就在这个时候冯公公缓缓走到了太子边上,躬身行礼。 “嗯!”太子努力让自己的神情自然,他看了冯公公一眼,“冯公公,不知这么晚了你为何还会出现在将军府?而且,这是什么意思?”说这话的时候太子扫视了边上一圈的侍卫。 “太子殿下可以放心,他们可不敢伤了太子殿下的真龙之躯,只是陛下有旨,宣太子殿下将军府书房觐见!” 听到这话的时候太子不由感到双膝一软,仿佛五雷轰顶一般。他最后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书房,汗如雨下。 “儿臣见过父皇!”进了书房,太子连忙给楚帝行礼。 熊雷依旧膛目结舌地站于一边,世子熊弼则依旧跪在了地上不敢作声,相比之下,书房内的三人中也就只有楚帝见到了太子神情是最为淡然的。 “嗯!”楚帝点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太子:“太子深夜造访将军府,不知所谓何事呢?莫不成是要商量什么军机大事?!”说到最后的时候楚帝的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 听到这话的时候书房内的气息仿佛凝固了起来,谁都不敢说话。太子怔怔地站在一边,不知如何回答楚帝的这个问题。自古以来,皇帝最为忌讳的便是皇子和手握兵权的军臣暗自往来,更别提是储君太子了。 “回父皇……儿臣……”太子一时竟也不知如何组织语言。 “怎么,还需要朕来替你回答!”楚帝冷然,脸色显得异常刷白。今日他原本只是过来旁敲侧击一番,告诫熊雷切莫犯了大忌!但是,让楚帝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今夜居然还会在将军府遇到太子! “儿臣不敢!”太子的眼神有些惊慌。 “熊雷,太子不知如何作答,还是你替太子回答吧!”楚帝气势强盛至极,甚至不再看太子一眼,直接将目光转向了边上的熊雷。 “完了,一切都完了!”这是太子此番内心的想法。他是知道自己父皇的脾气,对于这种事情,楚帝素来不会姑息。 “回陛下!”熊雷和太子对视了一眼,随即深吸了一口气,“为臣有罪!” “哦?熊将军所犯何罪?”楚帝冷笑。 “为臣私下结会太子殿下,此乃大不讳!还希望陛下重责!”说这话的时候熊雷已经跪在了地上。 “哼!”楚帝冷哼了一声,再次将目光转向了太子:“太子,熊将军所言是真是假?究竟是你先结会熊将军的呢,还是如同熊将军所言?” 太子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不过他也知道此番事情已经东窗事发,再遮掩也无其他意思,“回父皇的话,此事和熊将军无关,是儿臣先结会熊将军的!” “贵为太子,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儿臣知悉,是犯了私通军臣的大罪!”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楚帝的表情冷然。 太子和熊雷二人都不敢说话,一时之间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怎么,你们都不说话了?”楚帝冷哼一声。 “儿臣有罪,不敢强辩。”太子此番也不好多说什么。 “罪臣也不敢强辩。” “好!好!”楚帝眼睛瞪得老大,猛地拍了一下桌案,随即整个人便站了起来,雷厉风行地朝着书房的大门走去。在距离大门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楚帝忽然停了下来,“玉儿,你真让朕失望!” 吱呀—— 书房的大门打开,楚帝的身影仿佛忽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夜已经凉了,太子整个人恍然地跪在地上,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深陷寒冬,强烈而刺骨的寒意直刺得他哆嗦。 “你真让朕失望……” 这句话仿佛变成了魔咒一般,不停地在太子的脑海中回荡着翻滚着。太子甚至可以想象楚帝对自己到底是有多少心灰意冷。 天冷了,可这还是夏天。 第四十三章 结梁 43. “你说什么?”秦云猛然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垂头的吴管家。 吴管家的表情也流露出了几分苦涩:“是啊,事情已经做实了,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了此事。都说太子殿下暗中结会镇远大将军熊雷,给自己寻找军方支柱,以防将来不测风云……” 秦云蹙眉,太子和熊雷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虽说太子已是储君,但谁都难以保证将来会出来怎样的格局,暗中和熊雷交好站在太子乃至寻常人的角度都是情理之中。然而楚帝却不会这么想,毕竟这天下依旧是他的天下,子民依旧是他的子民。只要他还当朝一日,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私底下和军方之人有太多密切的来往。 楚帝多疑,这是自然而然之事。 可是,虽说秦云没有过问太子和熊雷之事,但想来太子如此谨慎,而且甚至楚帝的忌讳,按理来说会非常谨慎小心才是,可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昨夜陛下忽然造访将军府,也不知所谓何事,而就在陛下和熊将军谈到一半的时候,太子殿下不知怎地就出现了。正是因为如此,正好被楚帝逮个正着。”吴管家娓娓道来。 的确,若说堂堂太子,深夜忽然造访将军府,寻常人都能看出这其中的猫腻。 “事情哪有这么巧?”秦云依旧不解:“按理来说,若是陛下造访将军府,熊雷也不会挑这种时候和太子密会,而且近来丹阳也未出什么大事,他们二人也不应有什么话由需要暗中多说才是……” 秦云不由陷入了深思。 此番对于太子和熊雷,楚帝那边倒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惩戒自然是有的。而且秦云也不会再挑这种时候再去和太子密会,若是被人察觉出了什么由头,太子的形势只怕更危急。 既然如此的话,事情只能自己一点点地去查证了。 “吴管家,太子殿下和熊雷那边一向是怎么往来的?” “这个……”吴管家露出了苦色:“这个我暂时还不清楚,但想来应该是通过什么人联络的才对。” 听到这的时候秦云脑海中仿佛一下子通了起来:“你现在手头上的事情都不予理会,先全力地去追查出太子殿下和熊雷大将军究竟是通过何人来联络的!” “小侯爷的意思是?”吴管家仿佛明了。 “嗯?”秦云蹙眉,流露出了几分不悦。 吴管家顿时察觉过来:“小的这就是去查!” 看着窗外,秦云不由沉思起来:显然,此事明显是有人在暗中针对太子殿下,但是,又会是何人要这么做呢?秦云想不通,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诸位皇子的模样,只是依理来说,除了还关在冷宫,极为无脑的四皇子之外,也没有其他的皇子有这样的动机。 事情似乎越发复杂了。 荆历二十八年七月三十,镇远大将军熊雷离都丹阳,返回西部边境。然而追随熊雷多年的精锐部皆全部暂留丹阳,不日追随二皇子镇守南疆。世子熊弼也因断手残缺,而被楚帝留于丹阳将军府修养。 时年八月,四皇子因洗心革面而恢复皇位,重回流庭殿。 对于太子的话,楚帝倒没有责罚,只是权当不闻不问,仿佛此事和太子殿下毫无干系一般。不过尽管如此,太子还是自发在东宫闭门思过了许久,而且也未染朝事,现在在朝中的地位也是非常尴尬。 谁都知道,楚帝对于太子殿下已经愈发不忿,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秦宅中,秦云正坐于院落的凉亭之中纳凉。现在正是大暑时节,丹阳闷热得厉害,所以在院落里头吹吹凉风,倒也是非常舒服。 吴管家正立于秦云的身后,“事情已经查明了?”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和熊将军之间的联络甚少而且非常小心,这些日子我将将军府的所有下人尽皆排查了一遍,发现正少了一名下人。” “哦?” “此人名为张三,绰号三子,是将军府后厨的一名下人,东窗事发之后,张三便不见了。后来我先是排查了张三的行迹,发现就在翌日清晨,张三便悄然离开了丹阳,随后不知所踪。而张三寻常除了买菜之外,偶尔还会去民安街的一条巷子里头。” “他去那儿做什么?” “每次若是双方要密会时,会由三子先传消息到民安街那边,再由民安街那边的接头人赶回宫中报信。反之,也是如此。” “太子那边安排在民安街的人查了么?” “也查了,那人名为赵圣,不过是东宫的一名侍卫,早先便被太子殿下支走安插在了民安街,负责接头一事。而且事发之后,赵圣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的不轨之处。” “赵圣那边也不能放弃,还是要继续追查,另外那个叫张三的下人也要派人撒网追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秦云神情肃然。 流庭殿。 今日宫中倒是颇显得有些热闹,流庭殿外更是架起了隆重的仪仗。谁都知道,今日是四皇子重返流庭殿的日子,对于宫中诸多人来说,自然是个值得喜庆的日子。 淑贵妃已过四十,然而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的皱纹,圆润的脸蛋上还可以拧出水来。一身粉黛,再加上金钗银冠,看上去倒也颇有仪态。对于淑贵妃来说,今日早已是望穿秋水。她看着远处的坐轿一点点地靠近,最后缓缓地停在了流庭殿的大殿外。 “昭儿!”淑贵妃的眼眶瞬间便红了,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大踏步地朝着刚下马车的四皇子小跑而去。 “母后!”四皇子看上去也有些神色激动。 “来,快让母后瞧瞧有没有瘦了!”淑贵妃极为紧张地环顾了四皇子一圈,颇为担心四皇子在幽宫之中受了什么委屈。 四皇子看上去倒也和往常没有太多异样,毕竟他在玉门宫中也并未关太久的禁闭,再加上身体受到了限制,身子骨也算是有些益处。玉门宫贵为冷宫,待遇自然也无法和寻常的宫廷相比。这一个多月对于四皇子来说,便如同是噩梦一般,天天神魂憔悴,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母后,这些日子您过得还好么?”四皇子倒也真切。虽说他荒淫庸碌,但对于生母淑贵妃,感情还是十分深厚的。 “都好都好……”淑贵妃抹了两排清泪,紧接着便露出了一丝欢笑:“好了昭儿,先前那些事情便都过去了,从今日开始,一切都恢复如初了!” “母后看着吧!这件事情儿臣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四皇子恨恨地说道。 他是知道导致自己被父皇打入玉门宫的始作俑者的,四皇子自然不甘心。 “昭儿你要做什么?”淑贵妃神色有异,她极为小心地环顾了四周一圈,“昭儿不许胡说,此处人多眼杂,我们还是进去说话!” 待进了流庭殿,四皇子便斥退了所有的侍卫太监,和淑贵妃二人于殿中谈论起来。 “昭儿,依我看,此事便就此而过吧。”淑贵妃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难色。 “就此而过?”四皇子瞪大了眼睛,仿佛有诸多不忿堆积在心头一般:“母后,你可知道儿臣这些日子都是如何过来的么?不行!儿臣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 “可是什么?就凭他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四皇子神色铁青。当初若不是太子殿下在楚帝面前参本,他的事情也不可能会被楚帝纠察出来。 “唉,是啊……”淑贵妃叹气,眼神也不由有几分幽怨:“说来也怪母亲,若是母亲可以成为皇后,现在昭儿你便是太子了!也轮不到那个外邦太子!” “哼!莫以为自己是太子,便可以在父皇我们肆意告我的状!”四皇子恨恨,现在只要一念及太子,四皇子便会感觉有一股火要破体而出一般。四皇子从不承认自己的过错,他只以为,若非是太子告状,也没有他打入冷宫的时候! 对于皇子来说,打入冷宫着实是一件大事。楚国古来便有几位皇子被锁入冷宫,直至在冷宫之中孤独终老。这次若非是楚帝心慈手软,再加上受到了太子的刺激,想来四皇子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便从玉门宫中出来。 四皇子又怎能不恨? “那昭儿你有什么打算?听母后一句劝,来日方长,万事还是需要重长计仪呐!”淑贵妃自然能够理解四皇子此番的心情,但是若四皇子真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想来定会面临比锁入冷宫还重的惩罚! “母后别管了,此事我自己做主便是!”四皇子有些不耐烦。 淑贵妃也是十分溺爱四皇子,见四皇子神情不悦,她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母子二人便开始闲聊其它,不再提及太子一事。 待入夜的时候,淑贵妃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流庭殿。毕竟许久未见自己的皇儿,总是想多见见的。 四皇子倒是不断催促淑贵妃赶紧回宫歇息,待送走了生母淑贵妃之后,四皇子才完全露出了一抹懈怠。 “来人!”四皇子大喝。 “在!”候在殿门的太监总管赶紧小跑跟了进来:“四皇子有何吩咐?” “青儿呢?”四皇子扫了一眼太监总管。对于四皇子来说,夜间没有温香软玉作陪,总是不习惯的。这番万幸重回流庭殿,四皇子自然要好好发泄一番。而在诸多宠女之中,唯有青儿让他依旧夜不梦寐。 四皇子的脑海中甚至已经开始想着青儿那性感纤细,盈手可握的腰肢,想着青儿坚挺如玉的上峰以及白皙如玉的酮体…… 想着的时候四皇子不由吞了吞口水,口里渴得难受,眼中已经充斥了两团熊熊燃烧的**。 “回殿下,青儿此番正在宫中,要不要小的马上安排一下?” “废话!让青儿直接去本王的卧房,今夜好好伺候本王!”四皇子依旧难掩那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