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航虚海》 第一章 超度 “永远泛着血色的天空，迷雾腾腾，好像合不拢嘴的野兽，散着臭气熏天的鼻息。”伴着一道沙哑的声音，一行文字在虚空中显现。 “闭嘴，你这三流写手。” “三流写手总比无所事事好。”儒雅男子林昊随手一划，空中的文字消失无踪。 突然，他笑眯眯的眼睛猛地睁开，“鬼爷出事了！” 同刻，目不能及之处，一道惊雷炸响。 “走！” ************************ 老树无叶，枯藤盘盘，一只无目怪鸦落在枝头，低沉着头颅。 树下匍匐一具巨兽尸身，蔓延千米，若非其散着冲天的恶臭，更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袒露，人们或许只会认为，这是一片凸起的丘陵。 这道堪比地缝的伤口处，数只尸犬正啃食着兽尸的血肉，却毫不理会伤口深处那条枯枝一样的手臂，更没有注意到，那手臂之下，竟埋着一个人，活人… 尽管这鬼气森森的手臂就扔在面前，尸犬更发出嘁哩喀喳的咀嚼声，周遭血肉模糊，如地狱一般，但这浑身涂满血肉的少年却纹丝不动，甚至听不到他喘气的声音。 好像真的死了一样。 巨兽血肉蕴含的能量颇多，只半分钟过去，那几只尸犬便撑得动不了了，但没等离开，它们的身体竟突的爆开，化作血肉，融于兽尸。 又是半分钟过去，一切似归于平静，只剩下那道伤口，依然汩汩的冒着鲜血… “呼。” 虽然是这一带最有名的尸贼，但这一刻，方恒还是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的拨开面前的枯臂，匍匐着身体，无声潜出。 三步两跃逃离，方恒心有余悸，目光却忍不住向兽尸之下扫去，那里一名身如枯枝的老者被撕成两半，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 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诡异可怕，让方恒只想立即逃走，但他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走回尸体身边。 “你也是个尸贼吧，看起来比我强很多，可惜干这行，越强死的越快。”蹲下身子，方恒毫无惧意的瞅着老者的尸体，低声喃道，“尘归尘，土归土，赐你囫囵人，亡命遁赤天。愿你不入轮回，不堕红尘。” 说也奇怪，随着这少年的话，那兽尸伤口中的枯臂竟应声飞出，很快和老者尸身接在一起，整个身体竟变得完好无损。但下一刻，天降一道惊雷，直劈老者尸身，一切烟消云散，竟灰土全无。 事毕，方恒正想起身离开，身体却猛打一个激灵，“有杀气？！” 他连忙四下略张望，“没人？” 方恒沉默下来，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有杀气却看不到…有两种可能，敌人很强，距离很远…但无论是哪一种，他现在必须要跑！ 这是方恒能活到今天的秘诀，小心谨慎，只要能逃，绝不冒进。 但他步子刚飞出去，随即便停下来。 不行，不能逃，逃不掉！ 杀气无疑是被惊雷吸引来的，说明敌人很可能和那死者有瓜葛，但无论其和死者是敌是友，都不是方恒可以招惹的。 抬头扫了一眼树枝上的怪鸦，方恒回忆着老者之死。 尸贼，和鬣狗相似，不同的是，鬣狗是吃腐尸，尸贼则是扒尸体。而虽然方恒一直说自己是一名尸僧，但除了会超度死者，他和尸贼并无区别。 今天他无意间发现这具兽尸，还没来的及动手，便感应到有人到来。若非他反应极快，经验丰富，将身体迅速埋入兽尸血缝之中，怕是早就被老者发现，灭杀于此。 只是这一藏，却让他看到极其可怕的一幕。 那老者不知怎么寻来此地，见到这具兽尸，大喜过望，当即布下咒阵。但就在他发动咒阵的时候，却突然响起一声鸟鸣，低沉嘶哑，勾人心魄。 同一瞬，巨兽居然诈起，猛地抖了一下，便令咒阵反噬，将老者瞬间吸成人干。但即使如此，那老者仍然未死，可惜没等他逃离，兽皮上骤射一道紫光，将老者劈成两半！ 方恒看在眼里，叹在心上。能抗咒阵反噬不死，这老者强悍可见一斑，却不想着了诈尸鸟的道… 诈尸鸟，虽然体型不大，却是这片区域最恐怖的怪物，因为它的能力只有一个，让尸体诈尸一瞬。 但在这一瞬，尸体却拥有最巅峰的战斗力。 …… 方恒没有多想，干这一行，可不是弱肉强食那么简单，一个不察，便死无葬身之地。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 但他也不会小看那老者，也许老者作为尸贼不合格，但能布置这样复杂的咒阵，又能硬抗反噬不死，已经足以说明他的强大。 必须谨慎。 想到此，方恒不再犹豫，居然再度潜回血缝，将身体涂满血肉，随后闭目躺下，气息消失，竟好似溶于兽尸血肉一般…… 这一等，便是10分钟。 ************************ 虽然鬼爷出事，但林昊三人并没有急躁，搜索过程中排雷、插眼、隐蔽，多种步骤都按部就班的完成。 这次的任务非常诡异，让他们不得不小心。 一个月前，一只滔天巨兽突现于外洄游海中，据说数十个成鱼级的高手团队，在一头虎鲸大能的支援下联手围攻，却依然被它逃走，消失无踪。 随后有大能不断测算，发现这只巨兽将在今日死亡，并给出了大致的区域范围。 于是，很多团队都接受了这个高悬赏任务，寻找这只怪兽。林昊团队也是铤而走险，冒着能力降低到幼鱼级，只能使用赤能的风险，来到这里博一下运气，却没想到真被鬼爷发现了踪迹。 因为能力特殊，鬼爷只身前往探查，却没想到遭遇不测。 虽然还断定不了鬼爷生死，但林昊却不得不再三小心。 好在并没有遭遇什么阻碍，10分钟后，林昊三人便找到了巨兽的尸身。 “那东西？！”看到这庞然大物的时候，紧身衣女子柳如烟面上一喜，随即有些疑惑，“外形差不多，但体型比情报中的小太多了。” “女人，在研究战利品前，你应该先关心鬼爷！”双目猩红的少年隋连怒斥道。 “淡定。”林昊制止两人的争论，右手书册飞快翻动，几秒后，他将目光投向老树，“那鸟身上有鬼爷的气息，他来过这里。” “只是碰巧吧，这么弱的鸟，不会和鬼爷出事有关系的。”隋连也看见了无目怪鸦，“林哥，鬼爷还活着么？” 林昊没有回答，只是不断的翻着书册，书页绽放出暗淡光华。 半响，林昊蹙眉，声音低沉，“鬼爷先是在这里布阵，然后巨兽好像活了？接下来，鬼爷遭到了咒阵反噬，假死求生…但再之后，他的气息戛然而止。怕是……真的遭遇不测了。” “怎么可能，鬼爷可是鬼修，只要留有一分尸块在，就能复活。除非……难道是那道雷让他魂飞破散？！是谁？！” 三人沉默了下来，隋连戒备的扫视周围，却没有任何发现。 林昊一直沉默，忽然他撕下一张书页，扔在地上，地面燃起一团幽火，火光洒落，竟照出一条小路。 “我们去那边，有人来过，应该能找到线索。在摸清敌人虚实之前，这兽尸我不敢动。” 见此，隋连和柳如烟对视一眼，没有多话，快步跟上。 三人很快消失无踪，但藏在兽尸内的方恒却仍然不敢出气。 又过了2分钟，他才慢慢解开敛息状态，却依然一动不动。他此时冷汗直冒，只觉得死神临身，一时竟不知何去何从。 虽然看不清，但方恒也大致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那道火光小路所指方向，赫然是他的家！ 那男子到底什么能力？！ 方恒相信，若非这诡异兽身有极强的遮蔽作用，他一定早被揪出来杀死。 也就是说，他决不能离开这兽尸。 可是？！难道他还能一直呆在这里不成？那几个人虽然出于小心暂时离开，但一旦找不到线索，也绝不可能放过他们本来的目标。 呆在这里，结局同样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你死定了。呵呵。”就在方恒惊疑不定的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谁？！” “给你个机会，你刚才摸尸的东西，吃了它。” “谁？！你是谁？！”方恒左顾右盼，却只有血肉蠕动。他倒没有怀疑到兽尸，即使是普通的兽类，肉质和神经也能存活很久，但死了就是死了，可以动，却不可能说话。 方恒惊疑不定，但半分钟后，他还是惴惴不安的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铭牌。 没错，尽管因为咒阵反噬，老者被抽成了干尸，衣物、甚至储物袋都被毁掉，但他身上的铭牌却完好无损……身为一名尸僧，方恒在超度老者之前，自然顺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方恒翻来覆去的研究，却没有任何发现。铭牌只有硬币大小，材质不明，上面刻着一只鬼气森森的鮟鱇鱼，除此之外，并无特殊。 偏偏这时！ “该死，他们到了。”方恒心中一动，低头扫了一下自己的腕表，他在家里设置的报警装置被毁掉了。 没有时间了！ 方恒很清楚自己在窝内外设置了多少陷阱，敌人却如此快的突破，能力简直可怕。更糟的是，没有了陷阱的阻碍，他们回到这里也许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时间！ 1分钟？还是2分钟？！ 方恒的手一直在颤抖，让他几乎捏不住铭牌，而那声音也早就销声匿迹，无论如何呼唤，就是没有任何回应， “死就死吧。”等下去不是办法，生死关头，方恒猛一咬牙，将铭牌吞进肚去。 同刻，兽尸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偏偏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方恒身在兽尸之中，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好似被扔在巨浪中颠簸，头昏脑涨，意识都要失去。 好在，这恐怖的波动只持续了一瞬，便戛然而止。强忍着晕眩感，方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还躺在兽尸伤口之中。不过此时，这伤口却再无血肉的颤动，变得干枯发黑，了无生气。 没有等方恒搞明白怎么回事，他的脑海中竟突然冒出了文字！ “啥玩？！”方恒不是忧犹寡断之人，此时此刻，再犹豫也没有意义，“确认！” 信息如同刷屏一样，填满方恒的脑海。若是平时，他怕是早已蒙圈。但1分钟的死亡提示，让他咬着牙接受了这一切，尽管有太多不明白，但唯有一点却很直白，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是逃？！ 还是不逃？！ 选错了，一切休谈。 方恒沉默半响，便做出决定—不逃！ 没错，之前自己就逃不掉，现在环境并没有改变，他更没有机会。如果真按照那提示说的拔腿就跑，他才真是傻了。 方恒心中有了决断，他不但没有逃，反而检查起自己的身体，速度飞快，却不失仔细，他甚至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把小镜子，将背后也照了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他不紧不慢的在身上抹了一些尸灰，将自己弄得不人不鬼。 做完这些，方恒掏出自己的储物袋，略一踟蹰，便狠下心来，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个迷你咒阵。 见没有别的疏漏，方恒镜交左手，右手抓着储物袋，卧倒躺下。 “一、二、三…” 已临生死关头，方恒却在心中默读秒数，竟如同一尊死尸卧佛，不带一丝火气。 “五十八，五十九，六十，该来了……”方恒低沉双目，看向左手镜，里面正映出自己的面容，他口中低语，“过去心不可得，无我无相在。” 言出法随，方恒目光忽然变得呆滞，左手镜映照出的面容赤红如血，右手储物袋咒阵红光一闪。 下一刻，镜爆，袋碎，方恒昏迷！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失忆 就在方恒引发连锁反应，陷入昏迷的20秒后，一道黑烟席卷而来，从中走出三个身影，正是林昊三人。 柳如烟抬手收起黑烟，“居然敢躲在我们眼皮底下……” “哼，我这就把他剁了！”隋连是个暴脾气，但老大林昊没发话，他也只敢说说。 “是我的失误，居然忽视了兽尸的屏蔽作用。但此人为什么不逃……”林昊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离开时，柳如烟便在兽尸处做了标记，所以当陌生人的气息出现，林昊瞬间觉察失误，急忙飞速赶回。 黑烟消失，三人怔住。短短数分钟，兽尸竟然变得干枯如柴，浑身散发着漆黑死气，连体积都缩小了近半，只剩数百米身长。 “该死！”林昊岔怒，虽然不知异变原因，但枯黑兽尸的价值无疑大打折扣。 不等林昊命令，柳如烟已化作黑烟飘向兽尸，1秒后，烟雾回归，她的身体重新凝实，手上却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瘦小少年。 “兽尸上有一道缝隙，在里面发现这个小子，昏迷，爆炸伤。我推测他之前一直处于昏迷，而气息被兽尸屏蔽，所以没被我们发现。直到兽尸突变……他的气息才暴露。”柳如烟说着将方恒扔在地上。 “不会吧。”隋连踹了方恒一脚，“源能波动这么弱，最多是个卵级，怎么能在老鬼眼皮底下活下来？” “如烟的推断很合理，”林昊掏出了黑色书册，“但我从不相信巧合。” 说着，他手中多出一只黑笔，一边说，一边在书册上写下：“漆黑兽尸如同雾霾一样，压着我的心，看到面前昏迷的少年，我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我决定救下他的性命，作为代价，我希望听他讲讲自己的记忆，如果他有所欺骗和遗漏，恩将仇报，就等于放弃自己的性命。” 文字在空中显现，化作一道墨光，忽的坠入方恒身体，便见方恒身上的伤口居然缓缓愈合，气色也好了很多。 不久，方恒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望着面前俯视自己的三个‘陌生人’，方恒脑中一片混乱，却本能一般，开始叙述自己的记忆，“我叫方恒，16岁，是一名尸僧，就是和尸贼差不多的职业，以从尸体中收敛素材和赤晶为生…” “讲讲今天的事。”林昊对方恒并无兴趣。 “哦，这一带是我的地盘，今天我出来觅食，却发现了这具千米长的兽尸。 一切都透着古怪，没有震动，没有声响，这么巨大的一座‘山’居然这么突兀的出现…… 但既然是尸体，我就没有不捞一笔的理由……却没想到我刚爬上兽尸，就有人过来。对方看起来很可怕，我不敢出声，连忙躲进了兽尸身上的一条血缝。” 林昊的文字拥有不可抗拒的力量，让方恒很自然的将记忆吐露，兴不起一丝反抗之心，他甚至觉得，一旦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立即死掉。 于是，从发现兽尸，到老鬼出现，咒阵反噬……方恒将一幕幕恐怖场景一一再现。 “就这样，巨兽诈尸，那老头被干掉了……诈尸鸟是我们这儿特有的奇兽，很少有人知道它的能力，这老头因它而死，其实不冤。” 隋连突然插嘴：“这时候老鬼的身体还有没有尸块残存。” “老鬼？是那个老头的名字吗？有啊。我看的很清楚，他的身体虽然被紫光劈成两半，但并没有烧尽，只是变得漆黑干枯。然后……” “然后怎么样？！”林昊急道，只要尸块存在，以老鬼的能力，完全可以复活！但老鬼却失踪了，所以一定发生了什么。 “然后……”方恒沉默，脸憋得紫青，“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是不是那个兽尸发飙，我被震昏过去了？” “你问我？！”隋连狠狠的抽了方恒一个嘴巴。 “住手，你是在质疑老大的能力吗？”一道黑烟缠住隋连的手。 “对不起，头。”隋连灿灿退下，他当然清楚林昊的能力——真言小说，用文字构筑出小说的初始场景，让人和物按照小说的内容发展，这种能力如果运用的好，甚至能够产生类似真言术、预言术这样的神级效果，堪称逆天。 更何况，斗鱼师等阶分明：鱼卵，鱼苗，幼鱼，成鱼，每一阶段的都是天差地别。身为成鱼级，林昊对付一个卵级，是绝不可能出现纰漏的，因此方恒的记忆不会有半分虚假。而且这样一来，也印证了柳如烟的推断——这小子的确昏迷了，却被兽尸屏蔽气息…… 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 但是…… “他应该是无辜的。”林昊合上书册，中止能力，却突然道，“杀了吧。” “收到！”隋连露出兴奋笑容。 “且慢！”一股黑烟卷起方恒的头发，把他拎了起来，“你说你是尸贼，能够从尸体获取赤晶？据我所知，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黑烟诡异的力量让方恒近乎虚脱，他颤抖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师傅说是我的天赋。” “天赋?那我问你……” “别废话！我说杀了！”林昊突然出手，书册中骤然射出一道黑光。 但下一瞬，黑烟一卷，正挡在黑光之前。黑光乍然消失，林昊强行取消攻击，嘴角溢出血丝，似乎遭到反噬。 “如烟！你要反抗我的命令！”林昊怒视柳如烟。 柳如烟寸步不让，“阿昊！你明明很清楚我们的处境！老鬼死了！我们刚进入成鱼级，就失去本源位，如果不发横财，连下一次的星涌潮汐都撑不过去！更何况想要签下一个新的本源位，也需要大笔赤晶！这一票我们必须要干！” “不行，这样很危险。这小子身上有疑点，我信不过。” “红尘大海，不进则亡。现在兽尸突变，价值大不如前，上交任务只能得到极少报酬，弄不好还会惹到强者，逼问我们缘由。我们已没有退路。”柳如烟踏前一步，抚摸林昊脸颊，“这片贫瘠大陆，居然能够找到一个拥有本源位潜质的小子，这是我们的机缘。虽然我们注定错过兽尸，但依靠他的能力，我们有机会撷取兽尸晶源。哪怕只有一丝，也能对战舫加以改造，打开隐藏进化之路，足够我们翻身！ 你的谨慎我明白，但这小子不过是个卵级，威胁不到我们，虽然凝晶过程对我有些风险，但只要小心行事，不会有问题。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我的！” 林昊默然。 柳如烟看破了他的心思，的确，他之所以不愿多说一句也要杀了方恒，就是怕柳如烟逼他走这一步。这是步险棋，却能带来千百倍收益，然而一旦出现干扰，柳如烟性命堪忧。 “罢了。”终于，林昊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面容一肃，“既然如此，如烟，你留在这里，用能力重构老鬼留下的咒阵。 小连，你负责保护如烟，如有异动，安全优先。” 言罢，林昊不再多说，抓着方恒纵身疾走，转眼间消失不见。 第三章 尸战 “带我去这里凶兽最多的地方，快！” 能力收回，但林昊威慑依然存在，方恒侥幸捡回一条小命，自然不敢废话，乖乖指引道路。 浣鬼墓园——那是他所知道的最恐怖的所在，受这一带最强尸贼控制。 以方恒的步速，到达墓园至少4个小时，但他被林昊提在手里，只觉周围景色变幻极快，甚至产生音爆，或许10分钟就能赶到。 但方恒此时可没工夫思考这些，就在他被林昊捏住脖子的刹那，他的记忆回来了。 这一招名叫【忘红尘】，通过镜子反射，能够让他短暂失忆，曾多次蒙蔽强者，救他性命。但不到生死关头，方恒绝不愿使用，因为这招有很大缺陷，在耗光气力之前，根本不能中断，极难控制。 这一次更如悬崖跳舞，他不得不掐时间炸昏自己，记忆若早恢复一分，就会被林昊识破，后果不堪设想。 风驰电掣中，方恒心思不断变幻，林昊三人无论战斗力、经验、甚至知识面，对于他都是爆表级别，前路可谓一片黑暗。 想要活命，只有另辟蹊径。 那个任务么？ “这里？”林昊突然站住。 “好快。”方恒怔住，周围赤红丘陵起伏不断，如血脉蔓延，让人浑身不适，“就是这里。浣鬼墓园，兽海成群，是高密区，很多尸贼在这里拉帮结伙，争斗不断。不过一般只有到了晚上，各种凶兽才会出没。” “不错，这么贫瘠的大陆，居然能找到战争墓园，虽然规模不大，却也证明有过辉煌过去。大概曾经有成鱼级争斗埋尸于此。”林昊扫视周围，随即手中再现黑页书册。 “怀揣着悲伤，我踏上了浣鬼墓园，看到这片被鲜血染红的丘陵，不知它曾经经历过怎样凶险的争斗。我想看看这一切，为它缅怀。 生活在这里，满怀邪恶的人啊，你们会为我重演这一切。逝去的战士将借你们的身躯重生，重演战争！活下去，胜利者将继承战神意志！” 言毕，林昊张开书页，一片墨色洒出，如黑云笼罩丘陵，绽放暗淡悲色。 做完这一切，林昊便不再行动，方恒也不敢多问，只是不断的观察着周围…… 似乎没什么变化啊？ 但很快，方恒便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最初的异变来自地面，漫起海量赤雾，好像血被蒸发。雾渐浓，逐渐笼罩丘陵，目不能延，色不能辨，方恒圆睁双目，却只能隐约看到大量暗红影子。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但方恒的的耳畔很快就变得乱糟糟一片，各种爆炸雷鸣声此起彼伏，告诉他雾的背后正在发生剧变。 “难道？”方恒脸色晦暗，产生极端猜测。 “哼。小子，让你看看级别差距。”林昊一抖书册，一道黑光射入方恒双目。 没什么不适，唯有眼前变得清晰，方恒目光瞬间穿迷雾、绕丘陵，整个墓园竟一目了然。 然后，方恒傻掉了。 赤红血雾之下，居然是真正的血腥。****战成一片，成千上万之数。 简直是兽潮暴动，大量平时难得一见的凶兽纷纷出没，各种能量满空乱窜，凶厉爪牙探地抓天，上演狂野杀戮。 凶兽并非内战，它们正在屠戮人类，当然也在被人类屠戮。 和它们战成一团的，居然是方恒再熟悉不过的一群人，尸贼！ 但他们真的是尸贼么？哪有尸贼这么战斗？哪有尸贼会正面拼杀凶兽，用身体上演杀戮舞剧？ 什么是尸贼？投机取巧，见利则上，无利远遁，绝不是什么好职业。但此刻，他们却像最勇猛的战士一样，用身体厮杀，用意志战斗，肉体伤残却行动不停，腿断了用手奔跑，手折了用牙撕咬，哪怕四肢皆残，只要尚存一口气在，也在竭力嘶吼，如同疯魔！ 可悲！ 方恒目光失焦，无论****，这样的厮杀，震撼了他的灵魂，让他连意识都要出窍…… 可怜！ 林昊能力霸道，让方恒连眼睛都闭不上，血色从双目蔓延到大脑，填满他的灵魂，让他整个人都在惊悚中战栗！ “大狗，三爷，黑鸭……”曾经欺压他的，偶尔帮助他的，让他敬畏的，被他屡次欺诈的，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这场无端战争中狰狞着。 是的，这是战争！ 方恒明白，这一切都是林昊所为，和他释放的文字完全相符，曾经葬在此地的魂魄附身尸贼，让他们陷入无尽杀戮，如果有人能够活下去，也许真的可以获得战神意志。 但是！战争残酷无边，一旦卷入如同渣滓，撑不住的就死，撑得住的就晚点死，只是这样！ 活下去？以这帮尸贼的素质，不可能！ 今日之后，这一带将再无尸贼！ 林昊挥手，浮尸千里，这个结果已经注定。 “明白差距了么，别打歪心思，你逃不掉的。”见方恒勉强适应，林昊抬手将方恒扔入血雾，“给我采集赤晶，我不需要稳固的晶核，只需要你通过能力凝结到一半的不完全赤晶。” 砰的一声，方恒的身体砸在地上，但他竟没有丝毫疼痛，同时耳边再度传来林昊的声音，“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但如果你动作太慢，逼我放弃计划，你知道后果。” 片刻不敢耽搁，方恒木然起身，快步奔向最近的兽尸。 “肉身如皮囊，不如化红尘。”方恒双手按在兽身之上，刹那间，兽身枯萎，化作一团赤雾。 赤雾逐渐凝结，很快形成果冻状。 但没等方恒继续加固，果冻状赤晶便被林昊隔空摄走，略微一扫，当即大喜，“不成形赤晶！天生本源位！很好，如果做的够好，我饶你性命，再给你一场机缘。” 这倒不是假话，林昊觉得方恒还不错，区区卵级，居然能在这种杀戮下撑住，心性非常坚韧。又拥有本源位天赋，若用心培养，假以时日，也许能成为小队替补。 但方恒可顾不上什么机缘，说话间，他眼前一晕，竟被林昊再次摄取，丢到另一只兽尸身前…… 这兽尸相当新鲜，杀它的尸贼连刀还没有拔出，见方恒突兀出现，那尸贼噌的抽刀，扬手便砍，但下一刻，他忽然化作一道黑雾，冲入方恒身躯。 一切发生太快，方恒愕然，只觉气力竟然瞬间充沛。 “我会用这些尸贼给你补充能量，不要停，给我加速！”林昊传声解释。 方恒有干呕冲动，但马上强行忍住，他可不敢因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 战场血腥，方恒却如入无人之境，刀枪无眼，却入不了他周身方圆。 方恒的能力是机缘巧合学会的，却一直不敢乱用，因此连效力都不能确定。现在没有后顾之忧，让他可以不顾一切，速度顿时快了不止一倍。 见此，林昊心中大定，在战场上将方恒扔来掷去。方恒彻底木然，如同牵线木偶，不断转战每一个血腥角落，麻木提炼半赤晶。 一切好像最机械运作，血腥丘陵出现不协调一幕。但这就是战争，弱者拼杀至死，却不及强者随口一言。 第四章 背叛 “太弱了。”周围的噪音渐弱，林昊知道战争进入尾声，血腥拼杀能够刺激血脉活性，使赤晶更加纯净，因此才需要如此麻烦。但这些人类实在太弱，仅仅坚持了不到10分钟，便近乎全灭。 好在方恒远比他预料中的强，进展飞快，已经满足了半赤晶需求。 “多少单位了？” “170。”虽然有着用不完的气力，但方恒的精神已经萎靡不堪。 然而没人知道，这时方恒竟重新燃起希望，脑海中显示的数字，告诉他任务一居然就这么完成了？！ 要知道，每一只凶兽，也就能够提炼1-2单位赤晶，170单位，就是上百只凶兽，若单靠他自己，不要说几十分钟，就是几年都搞不定。 “可以了。控制好半赤晶，不要让它们凝结，我们撤。”林昊说走就走，呼吸之间，方恒又被他拎在手上，只来得及回头看上一眼。 血天赤地！ 不过几十分钟，浣鬼墓园，这个曾经的凶恶之地，尸贼的乐园，已经变成尸山血海，无数凶兽惨嚎着瘫在地上，仅存的凶兽还在自相残杀，继续着血腥屠戮。 方恒闭上眼，不再去思考尸贼的结局，这样的战场已经不是人类能够参与的，结论大概只有一个——全灭。 半赤晶需要方恒不断维持形态，否则会很快凝固。因此回程时林昊特意放慢步速，但依然只用了五分钟。 “头。你回来了。他娘的，那诈尸鸟不知跑哪去了，我没能为老鬼报仇。”见林昊把方恒放在地上，隋连忙冲过来，“这么一大团？这小子可以啊。” 只见方恒双手之中，正握着一大团赤色果冻，同时不停揉搓，以维持不稳定形态。 “的确，他的源晶共鸣力，就算说是鱼苗级也有人信。”林昊点点头，“外面有消息么？” “刚接到联络，外洄游海多处出现高能警报，想必这里已经被发现，有强者正在跨越虚海前来。” “如烟，你怎么样？”林昊目光投向柳如烟，只见她正盘坐在地，身体向外探出无数黑色烟丝，交错相织，形成一座巨大咒阵。 “我这边没问题。没想到老鬼的最后一个咒阵竟然如此神妙，看来他所有突破，可惜……”柳如烟香汗淋漓，目光暗淡，“不提了。老k已经打开入海口，坐标锁定这里，他说最多给我们半个小时。” “足够了。方恒，你进入咒阵，把半赤晶交给柳如烟。”林昊沉思片刻道。 然而，方恒却似乎没听到一样，只是盯着咒阵怔怔发呆…. 林昊三人的交谈并没有回避方恒，却不知此时方恒心中已经乱成一片。 原来就在柳如烟说出入海口信息的同时，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提示—— 【赤晶数170单位，任务一完成。入海口坐标取得，任务二完成。 前置任务完成，生成最终任务。 最终任务：进入咒阵，发动赤晶，等待进入外洄游海。】 【提示：只要完成任务，林昊队将无法对你进行抓捕。 生死就在一线间，选择权就在你手中。】 完成了？！ 方恒愣住，虽然全程凶险，让他受尽刺激，但这两个让他摸不着头脑的任务，却顺水推舟的完成，就好像送上门来一样。 但此刻，更麻烦的自然是那个最终任务。任务描述很简单，只要发动赤晶就可以，但真正的恐怖却正如提示所说—是选择。 林昊的话方恒一直有注意，只要做的好，也许林昊真的会留他一命，甚至给他一场机缘。前提是按照林昊说的，将赤晶交给柳如烟。 但真的如此么？ 方恒就一眼认出，柳如烟周围的咒阵，和老鬼所布置的一模一样，这女人竟能完全复制老鬼的咒阵，能力匪夷所思。但更令他不安的是，老鬼如此强人，都被这咒阵反噬至死…… 换做他方恒又怎么样？ 而且半赤晶并非立即凝结，林昊完全可以亲自将半赤晶交给柳如烟，这样会更稳妥，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这条路很凶险，失去主动权，自己真能夹缝生存么？ 但另一条路又如何呢？要完成最终任务，方恒必须亲自进入咒阵发动赤晶。无疑，这会毁掉林昊的计划。也就是说，方恒将站在林昊的对立面，承受无情打击。 至于完成任务，可以逃脱林昊队的抓捕？方恒心中冷笑，也许是真的，但首先他需要坚持过‘等待入海’的时间，以林昊抬手灭杀千万人的能力，他又能坚持几秒？ 这同样是死路一条。 两边都是死？怎么选择？ “方恒，你在做什么？！” “抱歉。我马上去。”方恒一惊，连忙迈出步子。 但一步迈出，方恒身体却忍不住颤抖，一步天堂，一步地狱，这个世界最可怕的就是选择。 望着方恒颤颤巍巍的步子，林昊目光沉了下来，这家伙突然走神非常古怪，怎奈时间紧迫，他不可能再去探查方恒的记忆。 方恒不知道，他其实猜对了。老鬼能力突破，咒阵效果增强，这虽然是好事，但同时也让林昊的控制力变弱，有可能发生不可预知的错误。 所以他必须呆在阵外，一旦发生问题，才能及时将柳如烟救出。 至于方恒，林昊判断他有百分之一的几率能活下来，当然如果他运气够好，林昊也不介意给他个机会。 第三步迈出，方恒逐渐稳住心态，他必须冷静，一旦被林昊看出问题，他连选择死法的权利都会失去。 第五步，方恒抬起了头，微眯双目，双肩放松，如行尸走兽，每当他做出重大决定，都是这种表象。 第七步，方恒步速突然加快，毫不犹豫踏入咒阵。 第九步，方恒将手中赤晶按向柳如烟。 第十步，方恒左手下压，半赤晶掠过柳如烟胸前，狠狠压入地面，同时方恒身体一转，竟抱住柳如烟。 同刻，咒阵黑烟变幻，赤光闪动，形同血色！ 方恒脑海中闪出一行字:【最终任务进行中，注入赤晶成功，定位入海口成功，等待战舫就位。警告：未检测到战舫，请于一分钟内完成部署，否则资格任务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