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 【卷1阴池蛇穴】楔子+第一章 墨焰 一片漆黑。 “这是什么地方?” 后脑传来一阵剧痛。 “车厢。” “你是谁?” 沉默。 脚步声渐渐靠近。 一张清秀的少年的脸。 军刀割断了我手上的麻绳。 “你要带我出去?” “侧壁上,没有门。”他淡淡地说道。 车厢顶上,仍是冷漠的黑。 “你很聪明。”他似乎笑了一下。 黑暗的角落闪过两点莹绿色的淡光。 隐约间,竟是个女孩。 “你觉得奇怪?”女孩笑起来。 我没有说话。 女孩甩掉手上断开的麻袋。 “这是阴阳眼。”她走过来,眯起眼,“你是蓝色的。” 我的名字是洛茜,今年十五。 冥冥中,我的眼前晃过一张张爸爸妈妈的脸,我伸手想要抓住,可它们是那么模糊不清,又像一阵烟,手一挥过就散入了黑暗之中。 “传说中的阴阳眼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超自然现象或者鬼神一类东西。但我和你所拥有的阴阳眼只能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下起作用。奶奶说,它能看到它本不应该看到的事物,和人。” 一缕光线从上方落下,我抬起头,却觉得久违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一个木梯缓缓伸了进来,爬下来一个男人。他看到我们,似乎有一点点诧异,但完全没有从表情上表现出来。那个男人身材修长,穿着紧身的黑色冲锋衣,但是脸被一顶黑色的帽子遮住。 我爬出车厢,回头看到了绿眼女孩,她的眼睛已经恢复正常的颜色了。 我踩在了地面上,环顾一周,全是身材修长的黑衣人。真是体会到被一群人围剿的滋味。 穿过了一条林间小道,一个庄园出现在眼前。最靠近大门的是一个操场,场地中央是一些看起来十几岁的孩子在打篮球、打羽毛球,周围是其他小一点的孩子在嬉戏。操场后面是一排矮矮的浅灰色房子,大概都只有两三层楼,其中有些房子是连起来的。庄园里没有很多的花草装饰,但是一切都给人井井有条的感觉。就算称不上世外桃源,看起来也算是一个相当闲适的地方了。 但是带我们来这里是干什么呢?想到这些惬意的画面都可能是假象,忽然就背脊一凉,似乎面前的庄园就笑了起来,笑里藏着一把冰冷的刃剑。 我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打开房门,看到里面有一张床,没有很多其他的摆设,窗帘之外的景色看不清楚,但能看到阳光十分得好。应该是下午了吧。我坐在床上,揉了揉脸。这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了,连事情的缘由都一点也没弄清楚。书展,小偷,卡车,少年,绿眼女孩,黑衣人,庄园,爸爸妈妈一幅幅景象在夕阳的射影下杂乱无章地呈现在我的眼前。 我想起黑衣人的威胁,又深感无能为力。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带我到这里来。难道是因为绿眼女孩所说的阴阳眼吗?但我更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绿眼女孩和那个少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镇静的样子。昏昏沉沉地,我睡了过去。 我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如何被惊醒,但头顶却密密麻麻铺上了一层冷汗。还是斑斑驳驳的墙壁,还是如此简单的房间,而这些,却忽然给了我一种轻松的感觉。 我走出房间,从过道的窗口向外望去。阴沉的云遮住了黄昏的光。云下是一条人工河,河畔的柳树安静地在夜空下沉思,柳絮安静地在焦躁的空气中翩跹。 柳树下三三两两站着一些谈话和散步的人,他们显得十分安逸,倒好像这里是他们的家一样。偶然间我发现一个站在河边的白衣少年有些眼熟。他像一棵柳树一样伫立在柳树旁,背对着我,却使我感到他望着极远极远的地方。 我走到河边,才那个白衣少年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少年的眼睛里透露出一种黯淡的神情,被轻柔的风拂出一道道波纹。 走到他们身边,我打了个招呼。回头发现那个女孩也来了。女孩和少年身边的男孩似乎认识,他们见到对方时先是诧异,随即又交谈了起来。 谈话中,我得知那个女孩叫做源子,和她谈话的人叫李司冥,虽然年级与白衣少年相差不大,但她称他为“冥叔”。白衣少年名字是吴痕,谈话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 我问冥叔知不知道这是哪里。他说:“这里是汪家的族人,也就是汪藏海的后人的家。” “汪藏海,”我想了想,好像并没有听说过,“他是什么人?” “汪藏海是明朝的一个地理学家,深得朱元璋的信任,设计修建过许多建筑,包括明祖陵的修建他也有参与。”冥叔说道,“你记不记得那些黑衣人都有极长的食指和中指?那是发丘指。” 我印象中黑衣人右手似乎是有两根异于常人的长指,但并没有把它们和发丘指联系在一起过。我曾在古籍上看到过关于发丘指的记载,古时候的发丘中郎将从小经过严苛的训练,练得一双手指稳如泰山,力量极大,可以轻易破解墓穴中的细小机关。 汪藏海是修坟的,而发丘指是用来挖坟的,怎么想都觉得这之间的联系有些古怪。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已经被带上了不知通向何处的列车。 窗外的树在风中呼啸而过。 没多久,我的眼皮就已经和夕阳一样昏昏沉沉。隐约我感到眼前出现了一只黑色的猫,莹绿色的眼睛像宝石一般嵌在脸上。 不知为何,我只是不停地追着它跑,却一直追不上。我跑得精疲力竭,停下来喘口气,那只猫却忽然回到了我的面前。我伸手想要抓住它,它忽然就变成了一个女孩,瞳孔闪着淡淡的绿光。我惊讶地看着她,她也笑着看着我说:“我是源子啊。” 画面猛烈地振动了一下,我醒了过来。刚才原来是车忽然刹住了。源子在我旁边,用她明亮的黑色的眼睛望着我醒来。我不自在地挪了挪位子,望向了窗外。 车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失去了光泽。我钻进黑衣人搭起的帐篷。虽说在车上刚睡了一觉,但在没有任何事情做的时候,仍然只能睡觉。 浅睡中,一种奇怪的味道飘进我的鼻腔。烤肉?我咽了口口水,翻身继续睡去。过了一会儿,我缓缓睁开无力的双眼,感到有点不对劲。我披上外套,刚踏出帐篷就吓了一跳。帐篷门口的地上躺着两个黑影。仔细一看,原来是看守我们的两个黑衣人。 但是怎么躺在地上呢?我蹲下身,把手放在他们鼻子下面。还有微弱的呼吸,看来是睡着了,大约是被迷倒的吧。烧焦的味道越来越浓,但我环顾了一周,却没有从黑暗中看到任何一点火焰的光。 这味道像是从后面传来的。我转身向着味道的来源,一点点寻去。我用手扶着沿路的帐篷外壁,源头越来越近。烧焦味卡在鼻管里,甚是难受,像往里面撒了一把胡椒粉一样。 我捏住鼻子,可一时没忍住,一个喷嚏就从我的喉咙硬是往上蹿。一声“啊”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瞬时间间捂住了我的嘴巴。 我先是一惊,随即开始拼命去扳开我嘴上的手。可我越是挣扎,那只手的力气越是死死地扣住我。我被人架了起来,沿着草地一路往前拖去。 终于停了下来,那只手松开了我。我瘫坐在地上,借着月光,隐约看清那个人影。是他!吴痕。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往我身后走去。我站起来,横横地看着他:“你干什么?”吴痕转过头来,眼睛里没有映入一丝月光,淡淡地说道:“带你去一个地方。” “为什么?”这时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是他放的火吧? 不容我继续思考,吴痕背对着我,伸出那修长的手指指着前方,说:“你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浮光跃金,就在我们面前有一个湖泊。这湖泊看上去有一丝诡异,我眯起眼睛,眼前一下子就炸开了!我靠我看到了什么?这湖,这湖竟然着火了!波动的湖面上嵌着一团熊熊的黑火,肆意地燃烧着。它肆意得像魔鬼,好像随时就要爬上岸来将你一口咬碎。 “墨焰燃烧会使湖上空气粒子发生质变,从而压迫湖底的洞穴开启。”吴痕说道。 是墨焰燃烧的味道? 吴痕摇了摇头:“我酒烧了曼陀罗花。他们会暂时昏厥。但你吃的面包里加了七叶一枝花,所以不会有事。” “墨焰燃烧需要很特殊的气候和星象条件,有时候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会燃烧一次。”他往前走了几步,继续说:“所以,这次不能错过了,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吴痕冷冷地看着我,看得我心中一颤。不,不行,我现在仍是一无所知,虽然我不知道他和汪家人都各有什么目的,但我凭什么要像根打狗棒一样任你们使用?但是,面对他的目光,我终究没有这样说,我咽了口口水,试探性地问道:“你想怎样?” 吴痕招手示意让我过去。我来到他旁边,准备听听他想讲什么。他望着脚下的湖泊,说道:“对不起了。”我愣了一下,随即就感到脚下一滑,我靠!你他娘的居然来阴的!我整个人就自由落体一般,贴着湖畔的泥土坠向湖里。 我屏住呼吸,身体重重地砸入了水中。总是我努力想翻个身浮起来,但湖底像是有个巨大的吸铁石一般,一直把我的身体向下吸。这墨焰一定是冷火,水底下冰得我开始意识模糊。渐渐地,我屏住的气不够用了,最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我嘴巴吐出的泡泡,就晕了过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章 刺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鼻子里充满着一种酸楚的感觉,耳膜也开始剧痛。我勉强睁开眼睑,没有光。忍着疼痛,我坐了起来,手触碰到的是冰凉光滑的平面。 嗯?地上?我靠,我忽然意识到,我怎么到地上了?我条件反射似地,惊恐地四处张望,但我忘了,这里豆儿大点光斑都没有。 忽然我感觉手臂上像是被冰尖扎了一下。是头发上的水。我松了一口气,试图站起身。可事实是我还没站稳,就逆着地上的那滩水向后倒去。我还没准备好后脑着地摔成弱智,头就重重地撞到了一个硬物。 我摔在地上,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就像是冰冷的菜刀掉在地上。靠,没砸傻也成脑震荡了。我扶着后脑勺,转身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去试探被我撞下来的是什么。 忽然,那东西旁边的地上闪起一些荧光,又隐去了。我愣了一下,把那东西拿了起来。它摸上去十分粗糙,或许是陈年旧物了,铁锈一般的外层轻轻一剥就掉了下来。四周向外翻起,向内的地方渐渐往下凹去。 是什么器皿吗?正当我疑惑之时,我的手触碰到了它中心凹下去的底部。或许不该说是底部,因为我的手触碰到的是一团滚烫滚烫的渣滓,我的手像碰到了死老鼠一样一下子自动收了回来。我靠,这么烫,刚才要是掉出来我的脑子可就真废了。 我又看向刚才亮起荧光的地方,是因为这些粉末吗?我走过去,往地上又倒了一点粉末,荧光又亮了起来,但很快又消失了。 这些粉末会使荧光暂时显现!我沿着荧光的痕迹一点一点往下倒粉末,荧光的图像渐渐清晰了。那是一排鞋印。显然是有人来过,而且故意给我留下的记号。是吴痕吗?我看向通向一方黑暗的荧光鞋印,随即沿着鞋印狂奔过去。 我一路跑,一路往地上撒粉末。跑了很长一段路,忽然,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俯面往前倒下,摔了个“狗啃荧光粉”。他娘的又摔了。我骂了一声,回过头去欲捡起那摔在地上的器皿。 奇怪的是,我抓住了它,可它却像变重了几十倍一般,怎么提也提不起来。我用上两只手,想要从底部将器皿托起,但就在我往下伸手的时候,左手一下子就被什么细长的东西闪电一般地勒住。 我猛地缩回右手,而左手仍被麻绳,不,荆棘一般的条状物死死缠绕住。条状物把左手越裹越紧,无数突起的刺钻进我的小臂,小臂血管里的血全被压进我的手掌,整个手已经快要被成股的血撑爆了。 是活物吗?我咬着牙拼命把手往回扯。 霎那间,我的手臂一冰,冰得像零下15度,但忽地整个手臂又开始剧痛,痛得发烫。浑身的血液开始涌向左手小臂,似乎都想从手臂的伤口喷射而出。我疼得要命,脑子大概因为失血,陷入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 冷静!冷静!我已经没有力气大喘气,但我尽力让自己做些理智的事情,挽救那个手臂,或者说挽救我自己。我躺在地上,想要休息一会儿再想办法,尽管手上越发疼痛。 半晕半醒中,条状物却像是渐渐松开了,我有些奇怪,不过这总归是好事。我蹲下来,咬住衣服,从背后撕下一块布,粗略地拧成细条,绑住小臂,扎紧。我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小臂的疼痛扔刺向肌肉和神经。 刚才到底是什么生物?要是有毒我操!那我还是跪下任它扎死我算了!我拍了自己一巴掌,至少现在还没事,瞎想些什么晦气的东西。 我连滚带爬地走到刚才摔下器皿的地方,小心地试探了一下,确保没有那恶心的东西来恶心人了,就将器皿拎了起来。然后我就发现,器皿里已经没有粉末了,全都在之前掉到地上被长条状物缠绕的过程中撒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我心中暗骂,把器皿丢在了地上。 现在,我是真的浑然失去了方向,而且我一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任何方向都有面临危险的可能。但我又不愿意呆在原地,毕竟刚才的一出已经表明了我现在所处的地方的危险,甚至于说,我受伤的手臂也随时可能由于中毒置我于死地。 所以,我必须要离开。既然有人把我丢在这里,还给我指引,就肯定不是无意之举。不论他处于何种目的,但这都表明,我有生还的可能性。那么,呆在这里等死可就是毫无意义的了。我转过身,朝着黑暗中的任意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干涩和疲惫很快席卷了我,眼眶周围似乎泛起一圈白光,若隐若现。我扶着墙壁,缓步向前,粗糙的纹路在我指尖划过。说不害怕那都是假的。我忽然对于先前的信心感到多少有些尴尬。现在想这些干什么呢?一没人二没死人的。 满耳的脚步声缓慢而混乱,显得这死寂的地方更死寂了。“嗒嗒、嗒、嗒嗒”我停下了脚步,皱紧眉头。我的脚步声再乱也远没有这么急促。我站在原地,屏住呼吸,两只耳朵都冒气了冷汗,听着那从前方传来的声音,和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嗒嗒、嗒”在我咬住嘴唇的一刹那,倏地,我眼前一片强光,那感觉像是站在太阳对面朝它睁大着双眼。我捂住眼睛,那亮光送来的刺痛,还不如让我一辈子呆在黑暗里。 纵使闭上了眼睛,还感觉眼前一片通红。随即,那像是磕伤了留在皮肤上的通红渐渐隐去,脚步声再次响起,比之前听到的更急促,我明显感觉到它离我越来越近 我仍没有睁开眼睛。怎么办要不要跑?我靠怎么能不跑谁知道又是什么怪物?就算蹦出个天线宝宝,睁开眼他给来句“你好呀”不也给吓死? 快跑啊!我都想骂人了,那两只已软成棉花的腿才终于用上了劲。我闭着眼睛极速转过身,心说好歹不用污染我可怜的眼睛了。 可我刚迈出前脚,打算撒腿就跑时,我的肩膀被不知是手还是爪子还是什么东西一把按住。完蛋了!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就要变成空白,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是我。”声音响起的一霎那间,我的大脑真是一片空白,但随即就快被各种心情挤爆了。是吴痕!我转过身,心中骂道你他娘的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鬼地方,现在总算是出现了。 可纵使愤怒充斥着我,也不可否认吴痕的出现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至少对比起一个人待在这里。终是没有说出极端的话,但仍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看着他,半晌,才发觉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从他身上散发。我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手电筒,打开按钮,照射在他身上。 全是血。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没有血迹。有的地方血迹已经干成了紫黑色,而有的地方仍是鲜红。但是,他的衣服并没有明显的撕裂的痕迹,所有的血迹都在衣服表面。不是他的血。 他拿过手电筒,似乎瞥了一眼我的手腕,便把手电关了,说道:“还好你没有找到我。” “发生了什么?”我隐隐感到担心。 “跟我来。”说着,吴痕转身向着他刚刚来的方向走去。也许是黑暗中待得久了,我隐约能感受到一些细小的光线,进而分辨出吴痕依稀的轮廓,便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路只有我们的呼吸声和脚步声此起彼伏。尽管没有打手电,我却始终没有扶着墙壁走。拐了很多个弯,吴痕显然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在黑暗中也走得极其顺畅。 终于,他停下了。我走到他身旁,不由惊讶于眼前狼藉的景象。那是一片死人。他们倒在地上,衣衫褴褛,一块一块凝固的血黏在他们身上,身边。 也许说四五个发梢还滴着血的死人,对比起恐怖小说里死人堆中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的不完整的死人,简直不值一提。但这样真实的景象出现在任何人面前,都会令他不寒而栗。何况,制造这一场景的人,就在身旁。 我看向吴痕。在他冷冷的眼睛的照耀下,我那唯一幸存的一点安全感全被扼杀了。他的目光缓缓从死人中间移向我,我心中一冷,这厮真想把我也丢进去? “你你想干嘛?”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么几个彪汉都被他给灭了,他要是想算计我岂不是易如反掌? “知道他们是谁么?”吴痕用下巴指了指那些尸体。 我眯起眼睛看向那里。这种恶心的场景一般来说我是万万不会看第二次的。但这些尸体似乎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注视着尸体,从一个人的头发扫到另一个人的脚跟。可当我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一个男人手腕上的刺青时,我忽然感觉像是被电了一般地愣住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真的是他吗?不肯定不是怎么会是他呢? 我思绪一片混乱,颤颤巍巍地朝那个男人走去。走到他身旁,一种熟悉的淡淡的味道飘进我的泪腺,瞬间双眼就模糊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三章 青蛇壁画 我蹲下,捧起他的手。手腕上的蛇皮刺青却依旧清晰地刺进我的眼睛。他背面朝上,我把他翻过身,苍老的脸庞映入视线,似乎有着许多的不甘。“爷爷”我轻声唤着,可他欲张开的嘴,再也不能应答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爷爷下毒手?我浑身烧得滚烫。爷爷也被卷入这件事了吗?还是说是我被他卷进来的?我扶起他的头,一种从未感到的阴冷向我扑来。他脸上斑驳的血迹在泪水中化开得很可怕,对不起,对不起为什么会这么陌生? 勉强站起来,我感到头晕目眩。爷爷的脸在我眼前晃荡着,那种奇怪的感觉伴着无尽的愤怒从我心底散开。 我死死盯着吴痕。 “为什么?”我极力忍住心中的愤怒,嗓子却干涸地几乎要发不出声音。眼前通红,全是血腥的颜色。 隐隐的光圈中,吴痕轻轻地摇了摇头。 吴痕向我靠近,像是安静的浪涌来。他站在离我只有一个烛光长度的位置,垂下了眼帘,轻轻地叹了口气。换作平时,这像是被扑朔迷离烛光映着的脸必定是最令人心疼的,但我现在却变得比他还平静了,平静地不用呼吸。 “你误会了。”他终于吐出了一句话,“杀他们的人,已经走了。” 我整个人愣了一下,不是吴痕?我一下子抓住他的手臂:“是谁?是谁!” “我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躺在地上了,”吴痕打起手电,“那人在翻他们的衣服。我试图把东西抢过来,但还是让他跑了。” 他说的是实话?我微微皱起眉头,可吴痕的脸从来都不会有一丝波纹。我本该继续怀疑或者质疑他,但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趴在爷爷旁边,失声痛哭了起来。 就这样哭了很久,我的脑海中塞满了爷爷的脸,他对着我笑,对着我哭。我多想捕捉到那些画面,让它们一直这样放映下去,可是一瞬过后,又是另一张陌生的爷爷的脸。 “走吧。”吴痕的声音从我身边传来,严肃地快要让人落泪,“你别无选择。” 吴痕的面容总是那样认真,我真的很想相信他,但我不敢。可无论如何我都得跟他走,他说的没错,我别无选择。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心中一凉。 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爷爷,还没凝固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硬是转头才跟上了吴痕。但此时的心中,已多了一份戒备。 沿着细长的暗道走着,我发现陈旧的墙壁上并不只是灰尘。手电惨白的映照下,墙壁上一些密密麻麻的痕迹隐约显现。 粗略地扫一眼也许会觉得这只是因为墙壁有些岁月了而显得毛糙,或是被什么虫子蛀了。但若要仔细地看,就会发现这些痕迹显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刻上去的。 这些细小的凹陷横排交叉排布,所以让人一眼望去以为排布地毫无规律,但实则一行一行整齐得很。我从小就爱和几个邻居家小孩玩“写鸡毛信”,所以对这种看似杂乱无章的文字特别敏感,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现在尴尬的处境吧,人悲伤时总需要一些幼稚的东西来分散注意力。 但还没无聊到去研究这些文字的境界。也就是瞄一眼罢了。吴痕的手电打得很低,也没有照到顶,并不能知道这穹顶有多高。 越往前走,这两边的墙壁越是夹得紧,估计已经撑不下个相扑运动员了。忽然一处,墙上的字没有了,一条深沟把之前的字和后面的墙壁隔开。那后面的墙壁看起来更加古老,地下的墙角边都是一团一团的绿霉。 渐渐地,我感觉耳朵有点不对劲,很涨。两堵墙的后面传来连续不断的“轰----”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对耳膜很有压迫感。 我看着墙角越来越多堆积的绿霉,忽然撞在了吴痕的背上。我揉揉被撞疼的鼻子,心说你个杀千刀的忽然停下来也不提醒一声。 正心想大概他也觉着耳朵不大舒服才停下来的吧,忽然发现不对,他好像察觉到了点别的什么。顺着手电的光,我发现前面的墙壁上有一幅巨大的壁画----尽管色漆已脱落地非常不堪,但那给人的强烈色彩冲击力仍没有逝去。手电的光逐渐往上,我勉强看清了眼前的壁画。 壁画大约三层楼高,触及到了圆弧形的顶部。壁画的中央像是一个瘦长的略微扭曲的柱子----只能说像是,因为“柱子”被一条奇长的青蛇所包裹,几乎没有一处是裸露在外的。 青蛇的尾盘绕在地上,头却已触到“柱子”顶端。柱子顶端的色漆已经脱落地支离破碎,蛇头也是模糊不清了。我皱了一下眉,因为我注意到了一处奇怪的地方----青蛇所没有遮盖到的地方。 青蛇盘旋的身体间露出一处细微的缝隙,而这缝隙间并不像是柱子的一部分。半晌,我也只是有这种感觉,但忽然意识到,奇怪的是颜色。没有柱子会是这样的颜色。出水芙蓉般的嫩肉色,像是一个女孩纤细的腰身。 是一个人!我恍然大悟。纵使人的肤色可能有着千差万别,但那种带有弹性,看似水灵实则不湿的皮肤质地必定是特殊的。 然而就因为看了十几年人皮,我竟如此贸然地下结论,让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画中能画得那么逼真,还是在十分破旧的墙壁上。但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幅壁画?一个被青蛇包裹的女孩?难道是小青? “也许是祭祀。”吴痕自言自语。 把女孩用作贡品,祭祀青蛇?尽管我认为这真是是太荒谬了,但不得不承认,古人壁画中的内容虽多是神话,但也不乏祭祀。 中国古代的祖先确实是与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人面蛇身得女娲、伏羲,到汉朝人对蛇的崇拜。那时候还没有龙的存在,所以蛇在当时的地位与后来龙的地位是相当的。或许这壁画中,正是人们把蛇当作自己的祖先的时期吧。看着眼前仅露一线的“女孩”,我不禁心生同情。 我用手按了按耳朵,四周让人窒息的闷雷般的声音仍旧一口气不喘。到底是哪里发出的声音?我转头看向吴痕,他却十分专注地盯着壁画,像是思考着什么,毫不理会周围的因素。 壁画中,青蛇的尾上趴满了火红色的虫子,大概是这地方实在让人憋得慌,难得又遇见这么奇特的虫子,我伸着头想要凑近观赏一下。 忽地,吴痕一下按住我的肩膀:“别靠近。”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命令道。 我很不习惯这种被人强制的感觉,想扣开他的手,但忽然,我发现眼前的墙壁出现了一点异样。掉漆的蛇头那块墙壁虽然破旧,但我原先看的时候,至少是平整的,现在却多了一条手掌长度的浅浅的裂痕。 我屏住了呼吸,四周的压迫越发强烈。一瞬间,“咔咔”两声,那裂痕就加长加深了两倍。裂痕的四周出现了一圈很细很细的潮湿斑纹。糟糕!我忽然意识到我这是在湖里,吴痕把我推下的湖里。 我靠,这是个水下洞穴!他把我带到这里来干什么?爷爷的影像倏地从我眼前划过。难道是带我来看爷爷?不会吧?他应该不知道我爷爷会在这里,连我都不知道。 这会儿爷爷的魂待在湖底,魂是怕水的,离世都不能安心了。想着这些,我鼻子一酸,又陷入了恍恍惚惚的状态之中。 还没清醒过来,我的手一把被人抓起就往前拽去。我吓了一跳,踉踉跄跄地就跟着他往前跑。一路上我的脑子处于飞速运转和几乎停止之间,只忆起似乎刚刚墙壁颤动了一下,大概又多了一条裂缝罢。 不过也了不得,这要裂开也是很快,等会湖水涌进来,我们就得玩真的无氧泡澡了。跑了好长一段路,吴痕终于停了下来。 我弯下腰,扶着膝盖,缓了缓劲儿。我抬起头,看到吴痕往我身后望了望,脸色很不好看,看着就令人害怕。他这种面瘫都有脸色了,那肯定是出了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四章 越王蛇 我有点紧张地问道:“怎怎么了?” “是蛇,”吴痕板着脸说道,“两头蛇与水流的共振。” 两头蛇。我忽然忆起趴在青蛇尾上的红色小虫,难道是两头蛇?心中不觉一阵恶心。 “这种两头蛇也叫越王蛇,能通过改变振动频率与其他物体发生共振,从而使它自身微小的振动造成巨大的破坏。”吴痕道,“它们只有一头有眼,但它们几乎没有视力。两头蛇对血十分敏感,能通过嗅觉准确判断猎物的位置。之前那些两头蛇应该都处于休眠状态,是被血腥味惊动的。” 吴痕身上的血迹早已凝固了,斑驳的紫黑色贴在他衣服的表层。上学的时候,我也曾读到过关于两头蛇的古文,说是孙叔敖小时候杀了条两头蛇,表现他替人着想、为民除害云云,后来长大还做了高官。 我依稀记得文章中的描述,“见两头之蛇者死”。原以为古人只是迷信,何况我根本不相信两头蛇的存在,读这种文章也就一笑过之了;谁知这世上还真有两头蛇,还这么恶心,也不知道孙叔敖这神人怎么做到小屁孩儿一个就把它给灭了。我努了努嘴,小孩都能搞定的东西,我们怕什么。 吴痕摇了摇头:“两头蛇多为群居,独见一条十有八九是已经受了伤而被队伍抛开。之前壁画上的两头蛇密密麻麻,我们再晚一步,也许墙壁就完全震裂了。”他顿了顿,“说也奇怪,这么小的两头蛇品种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而且两头蛇背部是呈灰黑色的,刚刚面对我们的竟是它们血红色的腹部。” 难道它们用背吸附在壁画上?等等那是真的两头蛇?可在我印象中,那些火红色的“虫子”是画在壁画上的啊。莫非刘谦也跟过来了,表演“大变活蛇”么?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剧痛又向我袭来。我捏住左手手腕,捏得手掌都往外凸了,却依旧没有任何触觉,除了撕裂般的疼痛。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像运动过后的运动员的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喷出一口白雾。我跪倒在地上,翻滚后仰面朝上,四周一块地全是汗的战利品。 吴痕抓过我的左手,剧痛定格在一个地方挥散不去,我几乎要哭出来。他扯开包在手腕的衣服布条,皱了皱眉。我是只敢看他,不敢看自己的手腕,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种惨状。 无数的刺往我的肉里钻。这是我现在唯一的感觉。冥冥之中,我感觉自己像是站立在刚刚正躺着的地方,两旁是斑驳,前后是长长的走道。我看了看地上,没有血迹,吴痕也不见了踪影。 只是左手仍遗留着一阵隐隐的痛。我抬起左手,想说是不是吴痕帮我处理好了,可惊讶的是,上面并没有任何包扎,也没有任何伤痕。 幻境?我心说。现在是幻境,还是之前?忽然,一阵“嗒嗒、嗒嗒”的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我踮起脚尖往前跑了一段,到了一处墙壁比较往侧面凹的地方,便背贴着墙壁,听着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比吴痕的脚步声杂乱甚多,来的不止一个人。脚步声越发清晰而杂乱,我手心湿漉漉的,捏紧了拳头。 四五个高大的人跟着两束手电的光往前走着,没有一句台词。手电的光从我的脚尖前一晃而过,又照向了远处的黑暗。没有被发现。我舒了一口气。可瞬间,我却感到我浑身都变得冰凉,浸湿了一身的白毛汗----当我看到队伍最后一个人的脸。 那是爷爷的脸。他背着一个鼓起的登山包,依稀的白发在黑暗中并不显眼,但他严肃的神情绝对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模仿出来的----那种不用紧锁眉头、压低眼睛、抿着嘴唇就能让人肃然起敬的神情。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一点就要跳出来掉到爷爷面前。不,我没有认错,他右手的手腕上分明映出那令我窒息的蛇皮刺青。 我揉了揉脸,看着爷爷从我眼前经过的侧脸,是那样清晰,那样真实。我的心砰砰乱跳,不可能,不可能!这么黑的环境中怎么可能看清人脸! 蛇皮刺青忽地又将我的视线吸了过去,我本是不愿意看的,盯着它就像是盯着太阳一般刺眼,然而眼球又被定住了,移动不得。刺青变得清晰,又变得模糊;膨胀,又缩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像是揪着我的发丝,难受不得。 爷爷的身影从我眼前掠过去,梦魇般地掠过去。 我想起来了。 “我可不能再玩了,”望着山边蓝紫色的散云,好似奔腾的快马落下的尾巴,我摇了摇头,心中泛起不舍,“爷爷等着我回家吃饭呢。” 雨可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看着我说:“这么早就要吃饭啊”她踌躇了一会儿,又说道:“要不,我陪你一起回家去?” 夕阳映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越拉越长。 翻过一个矮矮的山丘,便回到了爷爷住的山庄。这里是爷爷长大的地方,淡淡的山,淡淡的水,淡淡的山庄,淡淡的人。退休后爷爷便回到了他的起点,也许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是喜欢这种闲适的生活吧。 几只雁从暗紫的天空中划过----然而年少的我却并不知道空间的概念,只觉得它们飞得慢极了,像是吃饱饭后散个小步一样。每次放假到这里来,总能看到冬前夏后来来回回的雁,便在地上与它们一起奔跑着,心中满满的都是优越感。 山庄的房子亮起零星的灯光,我和雨可钻进田地,绕到爷爷的房子后面。我与雨可道了再见,变转身想推门进去。可我忽然被雨可拉住了。我回过头,笑着说道:“你又舍不得我回去啦?” 雨可一脸奇怪地看向房子的窗户,问道:“你们家在烧火吗?” 我有些疑惑她为什么会问这个。因为爷爷把房子的窗户都用油纸糊了起来,说是比窗帘效果还要好;而且灶台与窗户还有一定距离,要是在烧火,也是从窗外看不到的。 于是,我稍稍离房子远了几步,咦?窗沿怎么透出这么亮的光?我的第一反映是想说房子里该不会着火了吧,但随即被我否定了,那光似乎只有一小搓。着实就像是房间里的火焰映出来,摇曳不定,亮度却比火焰略胜一筹。 我眯起眼,趴在窗沿,透过细细的缝往里看。刺眼的光使我的视线很不清楚,在强光中,我最先辨认出的颜色----红色。我心中叫了一声,但没敢发出声音。这个缝着实太细了,实在是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 “哎,你看!”雨可指了指窗户。我顺着看去,看到窗户上沿的油纸有指甲盖大的破损,是上周搬梯子时不小心挂破的。要是有两把凳子多好啊,叠在一起再踩上去的高度,恰好能够使我透过油纸的小孔看到房间内的东西。 我往周围望了望,全是高高矮矮的麦穗和其他的农作物堆积,割收不久后的田地除了一片土地的颜色,中午杂物。一眼搜寻后,我的目光停在了邻家沈姨的后屋。 每逢天气暖和的下午,总会有好几个从妈妈辈到奶奶辈的女人围在其中一家人的后门口,排一圈小板凳,一边折着菜,一边唠唠家常。男人们从田里或是工地上或是山外什么地方回家了,也是一眼就能望见。 沈姨家后屋应该会有小板凳吧?我心中想着,看向雨可。雨可似乎会意到了我的想法,微微皱了下眉。“还是踩我身上吧,”她说道,“沈姨不太好吧。” 我愣了一下。眼前的雨可看起来那么单薄,就像身后的一根麦穗,何况还是个女孩子。那多不好意思啊。可是,如果去向沈姨借,又该怎么说呢? “沈姨,我们想借一下你们家的小板凳用来偷窥一下我们家,行吗?”噫,怎么可能行呢?不说“偷窥”,就是踩在小板凳上,人家也不会乐意呀。难不成还能偷?不行不行,这么扯淡的想法,怎么能出现在我这样一个堂堂洛家小姐的脑海里? 我踌躇了一会儿,可雨可倒好像毫不在意,很快就已经蹲在窗边准备着了。她招手让我过去踩到她肩上,我纠结地走到她旁边,还是迈不了腿。 “你你确定行?”“没事啦!”雨可爽快地答道。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踩上了她的肩。我扶着窗,第二条腿还没迈上去便有些摇晃。 “小心点。”雨可轻声说道。我站稳,把脸凑近小孔。我屏住呼吸的同时,感觉脚下一紧,是雨可越发握紧我的脚踝。我抓住房檐,尽可能减小自身对雨可的压力。当我的眼睛与小孔平行吻合,我第一眼看清房间内的状况时,我忽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章 幻境 我只能这样形容,因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惊异还是害怕还是什么其他的感觉。我只觉得浑身一颤,一冰,然后才意识到房间内那惊人的画面。 竟然是二叔。他一头剃短的黑发,穿着一件过时的褐色大衣,右手袖子向上卷起。可怕的是,裸露的手腕上竟向四周淌出鲜血,泻在地板上。那不是被人砍伤或无意割伤,二叔左手持的刀刃的光从我眼前划过。 竟是他自己在切割自己的手腕!二叔一脸的冷漠,锋利的刀尖刺进他的皮肤,肌肉,滑动,拔出而刺眼的光,正从他流淌的血中散开 终于反应过来了,我吓得一声尖叫。雨可被我的举动也吓了一大跳,一下没扶稳我的脚踝,我便整个人从雨可的背上滚到了地上。我趴在地上,牙被磕得生疼,但更疼的是,心里的后怕。 我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雨可也正无力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她努了努嘴,刚想问我什么,我忽然觉得雨可身后的房子有什么变化。 我凑近了一点,小心脏砰砰地跳地更厉害了。房间内忽明忽暗,倏地,光就像一道闪电闪过,不知道去了哪里。房子又恢复了安静的色调。光呢?我疑惑到。窗户的缝隙间的一丝黑线表明,房间内已没有任何亮光了。 暮色愈发浓郁,像是一杯冰镇后的白咖啡正被人用勺慢慢搅匀。雨可愣了一会儿,又上前扶住窗沿,透过缝隙往里看。“真的没有了。”她摇摇头,“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刚想张口告诉她,却又忽然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跟她讲。毕竟是这么离奇的事,牵扯到我们家的人,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更不敢跟别人说,何况雨可这样一个温婉的姑娘能不能承受得住还是个问题。再说了,万一我看错了呢,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等等!我忽地愣住了。不对啊,现在不是夏天吗?二叔他怎么穿着大衣?霎那间,我感到一阵冷汗从我头顶蹿入脚底。而且,而且他怎么会在这里? 腿忽然一下子无力,就要向后倒去,雨可赶忙扶住我。“你到底怎么了?”她急促地问道,纤细的眉皱在了一起。 我摇摇头,感到头昏脑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便推开了雨可,东倒西歪地走到窗边,抄起旁边的木柴就向上敲去。我已记不得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不知道是想敲破窗一探究竟,还是毁了这不吉之物。 就在我第一板子下去时,房内忽然传出一声大喝。我和雨可愣在了原地。窗户被打开了一半,露出房内橙色的日光灯。爷爷的脸凑在窗前,压低了眉毛,严肃的胡子指着我骂道:“龟儿子的,谁在这儿干什么不正经的事!” 我被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刚刚房子里不是没人吗?我一下子扔掉手中的木柴,慌慌张张却又一点没动。爷爷凶神恶煞般的眼神终于认出我来了,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你个小崽?这么晚了才回家吃饭,不走正门还想走歪门邪道?” 我涨红了脸,却丝毫不在意爷爷等会会怎样责罚我,满脑子都是那些荒谬的画面。我透过窗户,看到房间的地板,没有任何的异样,更不用说血了。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二叔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我看错了?可是雨可也看到了光啊,总不会两个人都出现了幻觉吧?我回过头去,发现雨可奔向她家的背影已经远去了。 也许人的记忆是真的有自我保护的功能吧,在之后的日子中,这件事,我竟再也没有想起过。也许也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那以后我不再见到过二叔。 二叔这个人所给我的记忆,大概只剩下八岁以前屈指可数的几次春节团圆,印象中的他总是皱着一张面黄肌瘦的脸,穿着一件爷爷留下的旧褐色大衣。 听大人说,二叔从小就贪玩,不学好,跟着街头的大孩子们瞎混,渐渐染上了烟瘾。抽烟自然是要不得的,何况当时家庭条件又相当窘迫,家里人要是知道了二叔抽烟,他可就惨了。这染上了烟瘾的人一日不碰烟,比别人三天见不着水还难受。 后来有一天,家里忽然发现二叔不见了,村子里怎么找也找不着。打听着,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二叔早就与那些大孩子们勾搭上了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情急之下,找到那些平日里与二叔一起晃荡的大孩子,却没有一个知道二叔的去向。那之后他们必定还是想方设法去找过二叔的,虽然说二叔实在是被带上了歪路。 结果也必然是没有找到,因为二叔再一次与家人相见也已是满脸胡渣了。他是随着一辆旧货车晃到深圳打工去了。那时候我还没出生,不知道二叔回来是怎样的情景,但大概也能想象得出来吧,沉默的沉默,哭的哭,仅此而已。 暗地里,大人们总是拿他的例子来告诫小孩子要学好,于是在他们心中,二叔就成了“老大徒伤悲”的代名词。后来啊,春节的团圆二叔也不再来了,零零星星地也听说,二叔烟瘾没戒,又惹上了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但也不知道到底是没脸回来,还是这个人真被烟草给害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爷爷的蛇皮刺青面前,会想起多年抛之脑后的事情。 手电的灯光在黑暗中渐渐远去,我感到害怕,感到无助,感到一种从未感到的疑惑。蛇皮刺青,二叔。我的脑海中盘旋着,盘旋着这些莫名的联系。 深吸一口气,我意识到我别无选择。跟着他们是我唯一的出路,而不是避开他们。再说,他毕竟是我爷爷,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我往前走了一小步,轻轻地唤了一声“爷爷”。我紧张地等待着他回过头后的反应。 可爷爷却像是耳朵里塞了棉花一样,丝毫没有理会我。我咽了口口水,又喊了他一声,他也是依然自顾自地往前走,连他旁边几个人也全无反应。 集体失聪?还是我哑了?被弄得一头雾水,我只好朝着他们身后追去。只听到我的脚后跟与地面强烈摩擦发出的声响,隐约的手电灯光时而反射到我的眼前。 与爷爷越来越近,我放缓了脚步,伸手就要去拍爷爷的胳膊。也许正是因为放松了,才忽然就被爷爷的转身吓得措手不及。 我心情复杂地张开嘴想笑,想喊他,但一种突如其来的压抑感瞬间把我冻结住了。 爷爷冰冷的眼睛死盯着我。熟悉而又钻心的疼刺进了我的手腕。我望着爷爷,终究没有合上嘴。 我心中霎那间被冰入冰窖。眼前的人像越发模糊不清,我没有选择挣扎,而是让那寒冷的眼神渐渐地,渐渐地,变成了一条细缝 刀刃上的手腕给予我的疼痛并没有逝去。这时我只感觉到疼痛。我无意识地把手往回缩,但一阵酥麻阻止了我。我倏地睁开双眼。我竟然还能睁开双眼。可直到我看到眼前的那张脸,我才忽然变得清醒。 依然是张冰冷的面孔,但那是吴痕的脸。一种突如其来的安慰迫使着我忽地就要跳起来。吴痕一下子按住我,我才意识到我的左手在他手中。 那是我不经意地望了左手一眼,要不是我嗓子干得发不出声音了,这整个走道必定会被我的尖叫声震塌。手腕的皮肤被吴痕的刀向两侧剥开,一条条像蚕一般的乳白色的小虫从肉里钻出来,顺着绽开的皮肤爬向外面。 吴痕用我那被染得透红的纱布包住掉下来的小虫,那乳白色的小虫就在纱布中被染成血的颜色。 胃忽然变得极其不舒服,我扭过头,还没准备好就一下子吐了出来。本来就干涸的喉咙在一番折磨后反而不那么难受了,不知道是呕吐的时候喉咙过了水,还是我已经难受得感受不到喉咙的存在了。 吴痕走过来,扔给我一个水袋,回头就去翻他的包去了。我抓过水袋,如饥似渴地往嘴里灌水。脱水的人遇着水就跟发了疯一样,撑死也不为过。 等水袋中的最后一滴水进入我的肚中后,我满足地把水袋往边上一放,舔了舔嘴唇。吴痕掏出一卷纱布,用牙咬住撕下来一长段,便抓过我的左手,用纱布紧紧地一圈一圈往上缠。 这时,酥麻感才渐渐被疼痛所代替。手腕被勒得能感受到经脉的跳动,我涨着眼睛,心说他娘的,这样也好,活着的感觉更明显了。 吴痕捡起水袋和背包,走到旁边,靠着墙坐了下来。借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幽幽的一丝光线,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张极为疲惫的苍白的脸。 我走过去:“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的手中了蛇毒。”吴痕半睁半闭着眼睛说道。 我一想到那白白的蠕动着的东西往我皮肤里钻就不由得浑身一颤。我看了看左手手腕上那块厚厚的胶布,心说不会还有虫子留在肉里吧。 我坐在墙边,揉了揉眼睛。 我想起了爷爷。是梦吗?但它给我的真实感甚至远远大于我此时所感受到的真实。如此清晰的梦,不是梦,是幻境。 “如果你看到了本身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呢?” 源子的话回荡在我耳畔。我微微皱了皱眉。源子说过,她看到的不是死人,是活人。爷爷的幻影出现在了我眼前,那是不是说明爷爷还活着? 这个诡异的念头在我心中一闪而过。那张带血的脸和冰冷的眼神在我脑海中交替。可能么?他的似张欲张的口中究竟想要说什么? 手腕的血液又渐渐开始燃烧。我闭上眼睛。相信了这么多不应该相信的事,这次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 把他带回去。我下定了决心般。不论活的死的,还是死而复活的,都要带回去了才安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六章 头发 “你不能回去。”吴痕睁开眼。 “为什么?” 他一脚踩死面前掉到地上的白虫子,流出一团黏黏的液体,弄得我一阵恶心。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吴痕淡淡地瞥了我一眼,“这个水下洞穴其实是个车间。” 他望了望周围的一圈黑褐色的古老的墙壁:“看得出来,年代很久远了。但是,并没有人知道是谁在这个车间里工作,这里生产什么,甚至除了汪家人,没有人知道这个洞穴的存在。” 他稍缓一下,继续道:“他们带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因为你的阴阳眼,你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事物。我不知道你能看到什么,但我肯定,你所能看到的东西一定是此行的关键。” “所以呢?”我听得有些不耐烦,“和我回去找爷爷有什么关系?” 吴痕轻轻地吸了口气,看着我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让你有任何落在他们手里的机会。” 我冷笑一声:“这有什么用?源子还在他们那里。何况,我帮谁是我自己的权利,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会帮你。” 吴痕嘴角微微地笑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冰冷的眼神,让我不由产生了时刻被爷爷紧盯着的错觉。 “你以为你有权利,只是因为现在没人杀你。你自己也知道,你的功能是有别人可以替代的,所以一旦你对于他们毫无用处,甚至造成威胁,结果会怎样你也是知道的。” 难道我不明白吗?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将做的一切,如果都是为了苟全性命,为他们的利益做自己不愿做的事。 吴痕从包里掏出一包被白色的纸包起来的东西,说:“你跟着我走,我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但是,你必须得有自己的价值,保证让别人无法杀你。” 我看着他。他选择让我跟着他而不是源子,是有原因的吗?或者是随机的?如果是前者,那我必定是有异于源子的价值,但倘若是后者,我还真得考虑一下,我究竟能做些什么。 炒青椒炒饭给他吃?觉得好笑,但我忽然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好像还真有件事会对他们有价值。 爷爷。 终于,我开口说道:“我可以跟你走。但你除了保证我的安全,还要保证在办完事情后,我能回到爷爷在的地方。” 吴痕剥开白纸,从里面一沓半枯的烟草里抽出来一片。他把烟草放进嘴里,咀嚼了起来。我心中暗笑,这厮到底会不会吃烟草。 嚼了两下子,他又把嚼碎的烟草吐了出来,敷在了左手手掌上。我正纳闷儿他想干什么,就发现原来他手心上有一道极深的刀痕,四周还有一些未干的血迹。 “好。”晌久,吴痕说道。他站起来,拍了两下衣服。我把他喊住:“等等。”此刻我体力还没恢复过来,伤口仍有余疼,只是怕他皮硬心狠自己不觉得疼,这么快就又要开走了。 吴痕低头看着我,晦涩的目光光滑地像是两粒针尖。“你还没告诉我你的任务是什么,我怎么配合你?”我问道。 “现在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他回答说,“有些事情在一知半解的情况下,反而是种累赘。” “那如果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任人载控,这东西要么是棋子儿,要么是智障咯?” 吴痕无奈地笑了笑,说:“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话说出口,我忽然有点后悔了。我自己都惊讶于我怎么忽然问这个,但也许在人真的没话说的时候会说出些自己曾经某段时间总想着的事。 “旁系。”吴痕很平静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丝毫没有我预想中的惊讶,到好像早料到我迟早会问的一样。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旁系也算是脱不了老九门的干系,那他们和汪家人的交集十有八九也是对立的。这次“合作”看起来是汪家人发出的“邀请”,而吴痕他们也接受了。 为什么他们都要把自己放在双方危险的位置,而不是四周都是自己人的相对安全?除非除非有什么事必须要汪家人和老九门共同完成? 吴痕淡淡地笑了笑,说:“并不是你所想的这样。你以为老九门旁系和老九门是一个概念,但事实并不是。老九门各个家族曾经都十分庞大,旁系数不胜数。民国之后,由于战乱和政府的逼迫,老九门势力就已经开始被削弱。到现在,除了少数直系后代还勉强保留了原来的家族称号,几乎所以旁系后代都已经渐渐淡出老九门的圈子了。” “所以你们并不是代表老九门而来?” 吴痕又坐了下来,说道:“老九门只是一个称谓,其中的各个家族并不是共同体,除了一次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他们基本都是各自行事的,没有代表老九门而来的说法。我来这里自然有我自己的目的,你并不需要知道。” 史上最大的盗墓活动,我喃喃道。这语言的表述我觉着挺熟悉,可硬是没想起来。 “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吴痕望向了走道右侧伸入的黑暗:“去仓库。找我们要的东西。” 吴痕打起手电,我紧跟在他身后。他另只手插在口袋里,缓缓地走着,似乎比散步还悠闲。这种时候他竟能不紧不慢,反而使我觉着像是为之后的紧张蓄势。 走道越发窄了,越往前走,两面墙壁就夹得越近。我心说这古人的设计真是奇怪,怎么都不考虑要让人好好走路。 再往前一段路,墙壁都快压着吴痕的登山包了,我看到墙壁上有些零零散散的黑斑。那些黑斑像是某种苔藓,但它们是亮黑色的,湿润的,挺粘糊粘糊,一团团长在哪儿像是青团一样。 我抠下来一点,却发现是头发。这么多头发!我惊恐地看着墙壁,一团团的头发挤在一起,这头发的主人该是多久没有洗头了!可这里哪来的人? 我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现在整个人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没恶心成这样啊。由于墙壁实在夹得很紧,这头发散发出的腐烂味极其浓郁。 我捏住鼻子。此刻我的身体也已经被墙壁左右夹住了,头发尽蹭在我衣服上,我只能勉强通过。我看着吴痕越走越快的艰难的身影,抱怨地问道:“老大你确定我们要走这条路?我靠这路是给人走的吗?” “我又不知道路。” 我愣了一下。我靠?不知道路还把我骗到这种鬼地方来?逗我呢,你想死还要把我一起坑了算几个意思! “反正总得有个人带路。”吴痕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我吸了一下鼻子,一肚子的牢骚又被他这么一句话给塞回了肚子里。 吴痕停了下来。我跟着停下,两颊传来的臭味熏得我迷迷糊糊的。吴痕“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这墙会动?” 一听到墙壁会动,我心中立即打了个钩子给变得清醒了些。我站在原地,感到两边的墙壁比刚才略微又收紧了些。我把手放在墙壁上,才感到墙壁正缓缓往里收紧。 吴痕把手电朝我身后照去,我转过身,发现之前我们走过的地方的墙壁也变得跟我们现在两边的墙壁一样窄。我脑子里“嗡”地一下,糟了,是机关。 吴痕极快地往前跑,用手电照射着前方,却并没有看到走道的尽头。我跟着跑过去,用大概是我今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吴痕身后。能有什么办法!往前跑说不准还在阎王爷之前看到出口呢! 可吴痕忽然又停住了,堵住了我的去路。我赶紧急刹车,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你他娘的还想不想活命!你不想我还想啊!”说着就要推开他自己往前跑。 吴痕拉住我,说道:“这不是办法,你跑出去之前,墙就已经收拢了。” “那你说怎么办?”我朝着吴痕大喊。 “到上面去。”顺着照向上方一片漆黑的手电,我只能看到并看不见顶的顶部。 吴痕用双手撑住墙壁,两只脚用力一蹬,就顺着墙壁向上爬去。这是目前最可靠的办法了,我叹了口气。 我学着他的样子,也爬上了墙壁。头发在我的手掌下被一团一团地压扁,甚是恶心。而且我左手上还缠着绷带,按在墙壁上很费劲,血液全都流入左手,那种涨着的疼感又向我袭来。 我感觉大概爬了十几米,仍是没有到顶端。这里的顶比在壁画那里要高多了,我伸出左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我好几次差点踩着湿漉漉的头发要滑下去,但还好这墙壁已经收得很窄了,我想掉下去都难。 但真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估计我不是给摔死,就是在半路被墙夹成肉饼,再不然就是被一团团的头发塞满了喉咙给噎死了。 一想到那些头发我不自觉地又觉着恶心起来。我赶紧往上爬了一段,向上面的吴痕叫道:“老大,看到顶没?” “还没。”吴痕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墙壁越收越拢,我只好蹭着背后的墙壁上的头发往上爬。虽然说现在也是累得够呛,但稍作休息说不准就要归位了,越往这儿想,心里越是有点喘不过气。 “你说这车间里,设置机关干什么?”我问吴痕。 “墙壁结构上的机关在海底古墓里见得比较多,但放在这里,”吴痕顿了一下,“更能说明这个车间的重要性,我们要找的东西一定很不寻常。你猜一下,这机关怎么设置的?” 我想了想,两块那么大的墙壁能运动,需要极大的力。产生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运用杠杆,和绳子的并联。多束铁索并联能产生极大的力,把铁索安在墙背后的上下,交叉运转,就可以推动两面墙了。 我说出了我所想的可能性,吴痕答道:“想法不错。但这里年代久远,而且水下洞穴湿气很足,铁索很难坚持到现在还能正常运作。” “那会是怎样?” “精密器械在水下基本都很难保存,所以我感觉他们会用一些特殊的材料。不过我也不能很肯定,也许古人会有很奇特的保存器械的方式。” 吴痕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咬着牙尽力跟上去。忽地,头顶上面亮起一束光。我抬头望去,是吴痕把手电咬在嘴里,照着那顶。谢天谢地,我心中大叹一声,差点没松开手。终于见着顶了,我连忙爬到吴痕旁边。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七章 墙 吴痕从顶上拔下他插进去的我的刀,用手摸了一下黏在上面的石屑,说道:“是火山岩。” 火山岩?我一下子愣住了。这么硬的石头,能打得了洞吗?何况我们还什么工具都没带,难不成拿脑袋撞啊,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吴痕盯着那墙的顶角看了半天,忽然叫道:“果然!”着实吓了我一跳。他立即拉住我问:“建筑中一般把屋顶上的封口放在哪?” 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可他问我有什么用?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 “你想想,”吴痕说,“你爸妈不是学建筑的吗?”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怎么连我爸妈都调查得这么清楚。像是被掏空了老底一般,我感觉极其不自在。 “别发愣了,”吴痕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没时间了。” 可是我爸妈学建筑跟我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他们懂的我也得懂吗?这算是什么道理。 这时候,两侧黏满了头发的墙壁已经夹得我不得不侧过身贴着墙壁。我看着顶,心说这样傻想,还不如把整块顶都敲一遍。 忽然,我感到了一丝不一样。我靠近墙角一点,顶上墙角边的石块被缓缓夹紧的墙壁一点一点挤压,发生了微小的形变。石块像是虫子的蠕动一般收紧,渗出一层亮黑色的浆。 原来是这样!顶上的石块向内收缩,从而牵动了墙壁的向内运动。但怎么会是火山岩?火山岩是由冷却的高温岩浆中的矿物紧密结合而成的,怎么会像海绵一样被压扁。 “火山岩虽然坚硬,但是天然蜂窝状多孔。它和别的材料混合不是没有可能进行压缩。”吴痕说。 的确有可能,我摸了摸下巴,说不定火山岩里加了点甜甜圈的膨化剂。但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找到封口的地方,一般来说封口的地方都是粘合最不紧密的,最容易被砸开。 会在哪呢? 我用手摸着顶,坑坑洼洼的岩石表面从我指尖摩擦而过。顶上靠近墙壁的岩石表面略有些软,渗着液体,可当我握起右手打了一拳想试探一下,差点没害得我右手也残废掉。顶部中央的表面也湿滑湿滑的,但没有两侧的明显的软质感了。 嗯?不同的材料?我仔细地盯着石块,发现顶的中央比两侧略低,中央的液体是从两侧缓缓流过去的。如果不仔细看,还真会以为这是同一种石块。 我心中有一丝惊异,这里的设计竟做得如此微妙。但这种感觉一瞬即逝,我所想的已经是关于封口的猜测了。两种不同的材料,必定是需要粘合的,有什么好犹豫,找到接缝就去砸啊。 “刀。”我回头对吴痕说道,却发现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刀!” 吴痕转过身,把一把小型军刀甩给我。我接住,在手心里打了个转儿。我把刀插进两种材料中间的地方,用力划开一条口子。但刀似乎在上面收到了什么阻隔,只能划开很浅一道口子。这时,吴痕那里传来一声碰撞声。 我看过去,我操!成了!一大块石块被吴痕撬了下来,直直地从墙壁之间的缝中摔了下去。 “你行啊!”我心中吁了一口气,以一秒八百字的速度感谢了王母感谢了耶稣感谢了家门口买油条的小哥感谢了机智的吴痕老大等等人,便欣喜地朝着洞口爬去。 吴痕从洞口探出去半个身体,用手电照了照四周,便整个人翻了上去。我用胳膊肘撑住洞口外的地面,正想出去时,却忽然感觉我的脚勾住了什么东西。 看小爷正要出洞了还舍不得小爷呢,我笑到。我抖了抖腿,打算继续出我的“重生之洞”,可是,我靠不对啊,这东西不像是我不小心勾到的,倒好像真的是它主观缠住了我不愿意让我走。 吴痕看我表情不大正常,便一脸奇怪地把手电照向我下方。不看倒没事,可我低头一看,竟吓飞了半个魂儿。我操!头发是活的!我两条小腿上已经盖满了密密麻麻的头发! 我用尽全力想往上挣脱,可那一团团头发非但紧紧地把我往下拖,还一股脑地往上爬。不知道是有多少头发涌过来,我只觉得身下全是稀稀疏疏的声音。要不是吴痕抓住我,我早要成为头发的口中玩物了。 吴痕额上沁着一层汗珠,他掏出一根火柴,点燃后扔了下来。火柴掉进头发里,立即湮没在黑暗之中。 我越来越虚弱,两个方向的挣扎已让我全然失去了力气,我在此只不过像是一条将要被拔断的拔河的绳子罢了。渐渐地,眼前的吴痕晃动着,却隐隐约约,我只觉得眼皮像是被人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 迷糊之中,忽然眼前一亮,又清醒了些许。吴痕手上的亮光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眯起眼睛,嗯?哪来的火把?他把火把伸进来,我抓住,赶紧去烧我腿上的头发。 “烧烧烧!烧死你们!烧得你们断子绝孙!”我一人冲着那堆头发自得其乐道。被烧到的头发颜色变得焦黄,卷成一团向后退去。可向前涌来的头发远远要比火把烧到的头发多,这火把充其量能让我多活个几秒钟。 头发缠到我的大腿上,我气急了,你们一群孬种。不一会儿就有头发伸出长长的触手把火把夺取,火把瞬间被卷入头发光荣牺牲了。 我靠你他娘的真想送我归位啊!各种不甘愤恨伤心难过充斥在我的四周。吴痕仍是死死地抓住我的手,尽管我并看不见他在怎样对抗这堆头发。 “放手吧。”我轻轻地说道,用另一只手去拨开他的手指。就算我再怨恨他,也是一条人命吧,我命背也只能我自己认栽,何况没有他,我也挨不到这会儿了。 “不,你不懂。”上面传来吴痕微弱的声音,“有时候任务比命重要得多。” 我无奈地笑了笑。那是你还没有体会到被头发缠住五脏六肺的感觉,到时候整个人体内被头发撑着死了后悔就来不及了。随便你怎么死吧。我举起右手中的刀,把吴痕抓住的我的手上绑的纱布划开,心说最后一次警告你了。 纱布掉下来,吴痕手一松,但随即又抓住了。他抓得实在是太紧了,紧得左手的伤口流下几条血成的小溪。此时我已感觉不到疼痛,只看着那小溪缓缓流下,滴在头发上。我闭上了眼睛,心说,对不起,爷爷的仇我报不了了。 晌久,我只觉得方才腰上的紧勒的感觉没有了,但此时更加昏昏沉沉,只觉得其他的意识已不复存在。一切又变得好平静,平静得好诡异。 直到我低头一不小心睁开了眼睛,才发觉身上的头发都已经没有了,剩下的只有跟揉皱的报纸一样的衣服和裤子。我愣了一下,看到不远处还有头发的根须在往黑暗中退去。 什么情况? 我的手被用力一拉,拉得我一下子没踩稳,脚下墙壁上的碎石头纷纷滑落下去。我抓住吴痕,蹬住墙,奋身一跃,总算是翻了上去。 吴痕盯着我看了半天,若有所思。我也是懒得理会,我靠谁能理解一个几次濒死而又莫名其妙活了过来的可怜的人的心情?是崩溃的。 “你的手是不是被一种像藤条一样的东西伤的?”吴痕依然看着我。 “嗯。”我坐在地上,只淡淡地抛给他一句有气无力的回答。 “蛇蛊!”吴痕声音一下子变响了,吓了我一跳。我靠这人怎么老是一惊一乍的,再要不然就跟个哑巴一样,真是个极端的集合体。狂暴的人总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是英国历史学家托·富勒的话,说的真对啊,我心说。 “我看到你的手的时候就猜测你是中了蛇毒,但不知道是哪种蛇。我有想过是不是蛇蛊,但是,”吴痕顿了顿,“这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我只知道蛊是一种人工培养而成的毒虫,但并没有听说过蛇蛊一说。至于蛊,相传起源于隋朝南诏国,云南苗族人民养蛊成风,极其擅长巫术和制蛊。传说放蛊是我国古代遗传下来的神秘巫术,湖南湘中及湘西一带的梅山教蛊术传得非常厉害,谈蛊色变。蛇蛊,又是什么? “我们平时说的蛊都是虫蛊,而蛇蛊是借用蛇的身躯制成的毒药。四川彝族传说中的做法是把乌梢蛇倒吊在树上,用细棍掸,任其摆动,下面用9个土碗重叠接起,蛇口里流出弦涎、泡沫和血水入碗中,取渗透到第9个碗的毒液晾干为末备用,将这些毒液经过处理后,再重新注入蛇的身体里。这时候蛇的身体就发生了形态上的变化,身躯变得十分枯瘦,生出锋利的刺,并且产生了强烈的毒性。被这种蛇蛊攻击的人通常会产生大量幻觉,不会活过两分钟。” 我心里“咯噔”一下,爷爷的眼神又忽然划过我眼前。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 “但是有很少一部分人,先天对这种毒素的刺激感受系统有缺陷,中毒后不会有明显反应。”吴痕往右边走去,“比如你。” 我?我有缺陷?我跟上他的脚步。脚底下的地板像口香糖一样一步一黏,四周寂静得很,只能听到自己空旷的声音。 我刚想吐槽,脚底下忽然一震,身后传来像是涌入一大波塑料袋的声音。我操,不会是 我两只脚僵在地上,慢悠悠地回过头----只见洞口一圈已被黑色的饥渴的头发占据。我咽了口口水,往后退了两步,心说该不会是之前那伙伙计跑回去找弟兄了吧。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八章 逃 头发肆意地舞弄着,宛如一条条蚰蜒想钻进猎物的喉管。 吴痕把手挡在我前面,拿过我手中的小刀,深色凝重地刺进烟草浆。眉头一皱,猛地一划开,一把紫黑色的血从他的手掌心溅落在地上。一颗颗血珠在脚尖一字排开。 “快走!”吴痕轻声说道。 我愣了一下。 “快快走啊。”这时我才发现吴痕已是脸色惨白,看起来十分虚弱。映着幽光的五官显得棱角分明,活像一个包了层皮的骷髅。 我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就跑。 跑了一小段路,我忽然反应过来,事情怎么有些蹊跷。吴痕既然把任务看得这么重,为什么在九死一生之前跟我讲这么多关于蛇蛊的无用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在这里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又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闲谈?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要是运气悖,死了,连任务都没告诉我,我想当回好人都没办法。 他看起来没那么傻啊。 难道,那番话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我渐渐慢下脚步。能有什么含义?就想说我有先天缺陷?还是不只是缺陷? 不行不行,一定是应试阅读做多了。总是自己喜欢往深层里去琢磨别人的意思。眼见为实,我还是得回去。 我转身又往回跑,心里不经意冒出许多幅悲剧的吴痕的样子,只觉得有些紧张。黑暗中跑着,前方仍是黑暗。这往回跑的一路却怎么感觉比我刚才跑过去那一段长了?我暗自想到。忽然脚底下的地板一颤,我心中一惊,慌忙乱了脚步。 脚下是一块碎了的地板。我蹲下,仔细看了看,发现是一大块不规则的环形地板拼接上去的,我刚才是踩到了边缘。 等等,这不就是吴痕撬开的那块砖吗?我一下子想起。我操,那头发呢? 我往前看去,隐隐约约的紫黑色的血迹还湿漉漉的,似乎黏有几根脱离的头发。没有人,没有其他的头发,没有声音。那头发难道回去了?我赶紧从那块碎砖上跳开,差点没站稳。 那吴痕呢?血迹附近除了我跑来跑去的浅浅的鞋印,似乎也并没有其他痕迹。就这样消失了?还是被头发卷进去了? 想到他可能真如我差点被勒死的那样被勒死,还真有那么一丝难过,毕竟他要死,也算是替我死的吧。但就那么一点点,我发誓,反正我本不该沦落到如此地步,这时候我本该安逸地睡大觉的,谁叫他也是牵扯我进来的罪魁祸首之一。 我努了努嘴。刚想朝着碎砖摆摆手说个再见,忽然身边一阵疾风弄得我东倒西歪。 我站稳,一团黑影从我旁边掠过。定睛一看,竟是个人样。我揉了揉眼睛,发觉那人也回头看了我一眼。哟,还是个认识的人。 “冥叔!”我朝他招手,一边奇怪着他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冥叔跑回来,做了个别发声的手势,在我耳边轻声叫道:“赶紧的,他们要追上来啦!” “谁?”我不解。 可这冥叔跑得飞快,跟被烧着了屁股的兔子一样,一眨眼就跑了老远。我只好咬了咬牙,拼了我所剩不多的老命跟着跑过去。 冥叔大概真的是想认认真真地跑,可他宽硕的身躯实在是出卖了他。怎么看着,都是一个屁颠屁颠的小品角色晃悠在前面。 我笑,他却丝毫没有反应。整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也不知道跑了几公里,唉,等什么时候我回去了,我一定得去马拉松拿个冠军啊。 忽然前面亮起一束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原来是冥叔这厮开了手电。像是进了一个房间,乍一看不大,却发现房间里其实是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瓦罐。 瓦罐的边缘大多积着一层油腻的黑浆,凝固着,又觉得似乎马上就要融化,顺着瓦罐流下来。手电的光照得远了,才诧异到原来房间那么大,我们所在的中间一小块教室大的空地,恐怕都没有瓦罐占地的十分之一大。 光线忽然变成强档,四周墙面的影像稍微清晰了些。每个墙面上都有着一个巨大的门洞,门洞四周隐约有几块长方形的牌子?我有些奇怪。冥叔把我拉过去,踢倒一个人高的瓦罐,一把把我推了进去。 瓦罐里一股恶臭,我极不情愿地想起了那团头发。心里有点乱。我趴在瓦罐口,人缩成一团,只想着离瓦罐底部的臭味远一点儿。冥叔自己也跳进了一个瓦罐,灭了手电。瞬间寂静地像在一片墓地,我也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疲惫侵袭着我,趁着休息会儿吧,我心想。我似醒欲睡的眼睑晃动着,恶臭的感觉渐渐淡了。可不一会儿,对面的瓦罐反射出一道强光又清醒了我的意识。 谁? “他们要追上来啦!” 冥叔的话在我耳畔响起。我屏息凝神,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鞋底一下子就触及到了瓦罐黏黏的底部。好几束手电的光交错着,忽明忽暗。紧凑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敲打着心跳的频率。 诡异的幽光中隐隐约约传出悉悉索索的碎语声,低沉地如同这深暗的湖底。我竭尽全力想要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分贝数实在是太低了,我听了好久才稍微听清一点。 有一个男人咳了一声,说道:“看见什么了么?” 静了片刻,“没有。”一个冷漠的女声淡淡地答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在讲什么,但这女声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几个高大的黑影跟随着手电的亮光从我面前经过,走得很急。但这身高海拔忽地就降了下来----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儿。她的长发贴着腰身,末梢处向后微微卷起。 真的是源子!霎时间,我惊讶地目瞪口呆,差点翻出瓦罐。忽然,源子竟转过头来,那双绿色的大眼眨了一眨,似笑非笑地撇了一下嘴角。 我忽然浑身都紧张住了,她跟着黑衣人来这里干什么?那他们已经发现我和吴痕先来了?冥叔又是怎么回事? 先前冥叔赶得跟逃命似的,要是被发现肯定没什么好事。我不禁冒了一头冷汗,用手遮住双眼,生怕漏了光去,满心祈祷源子没有看到我,看到我的话也顾及一下我们的交情罢。 我透过指缝注视着源子,谁知她大概转过头不过一秒钟,又转了回去,跟着前面的黑衣人走了过去,倒好像丝毫没有发现我。我舒了一口气,这么黑的地方,说不定她真是看不到我呢。 就在这时,前面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我直接被吓得愣在那。只见对面的那个瓦罐瞬间翻倒过来,瓦罐口的黑水流了周围的一大片。 然后我忽然反应过来。 李司冥你个混蛋! 黑衣人猛然转过头盯着瓦罐,离我最近的那人在扁扁的鸭舌帽下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源子慢慢地停下脚步,用手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便把手插进口袋等着那群黑衣人上前检查。 戴鸭舌帽的黑衣人走到瓦罐旁边,俯下身,把手放在了瓦罐壁上。我的肋骨下方砰砰直跳,跳着跳着就要往喉咙上冒。 黑衣人用两根手指沿着瓦罐壁轻轻抚摸,然后忽地从底下一用力,整个瓦罐瞬间弹起,稳稳地落回地上时已是原先开口向上的样子。 他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回头使了个眼色。此刻我已是目不能移,整个人跟冻住了似的。源子被两个黑衣人踉踉跄跄地推到瓦罐旁,她极不情愿地往里面瞄了一眼,没有说一个字儿。 我一阵阵地不自觉地发着颤,心里又感到奇怪,冥叔他到底怎么样了?被臭味熏死在里面了? 源子转过身,盯着个子最高的黑衣人。他面容消瘦,看不见的眼珠在一双深深的眼眶沉思一会儿,才用命令般的语气说道:“走吧。” 我心中诧异极了,他们竟然就这样走了?难道冥叔他 我偷偷地露出瓦罐一点,看着走在最后的源子迈出侧面的门洞,便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急忙走到对面的瓦罐旁望进去。那里面: 什么也没有。 瓦罐底部黑色的黏液堆积成一块一块,显然是被鞋踩过的痕迹。但瓦罐就这么点儿大,没看到人,那是真的没人在里面。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有点接受不过来,他是怎么失踪的?他能从哪里逃跑?在表演魔术?我推开瓦罐,检查下方的地面,用脚使劲地踩,使劲地跺,用手拼命地敲。 但它毫发无损。就像在嘲笑我一般,就像鸡蛋碰石头一般,地面用它的坚硬留给我的疼痛嘲笑我的无知。 四周恢复了一片空寂。仍是高高矮矮的一大片瓦罐,仍是四个高大的门洞,仍是回声极响却又让人不敢发声的地方。我惶恐地看向各个方向,各个方向都好像有人盯着我一般,我却一个鬼影也没有望见。 说不定在瓦罐里,或是瓦罐变成了精。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是想被困在瓦罐围成的牢狱中,想逃离却不知从何下手,也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忽然背脊一凉,一只手拂在了我的肩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冥叔疯了 “洛茜”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旁轻唤。 我握住那只手,转过身,声音略带激动:“你怎么回来了?” 源子垂下长长的睫毛,轻轻地笑了一下。“他们太轻敌了。”她顿了顿,“对了,吴痕呢?” 我脸颊上微微发烫,喉咙里像是吞下了一只黄连一般,甚是难受。 “他他不见了。”我几乎是噎着个东西说出的这句话。 源子一下子变了脸色,露出一副惊恐又略带惊讶的神情,自言自语道:“不见了?这怎么办?”她忽然又凑近我,语速十分急迫:“只是不见了对吗?他没出什么事吧?他不见之前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被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晕头转向,只好把之前碰到的事情一一告诉了源子----除了有关爷爷的事。 听后,源子略有所思,然后抬起头看着我说:“这样吧,我们还是先回到吴痕失踪的地方看看。毕竟没有他,我们出不去,什么事也做不了。” 我点点头。正打算跟源子往进来的那个门洞走去,身后忽然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 警觉地转过头,之间那只瓦罐已是碎了一地,一只黝黑的手从碎片中缓缓伸出。源子吓了一跳,以为见着鬼了,拉着我就要加快脚步离开这里。 我挣开她的手,跑上前去,用脚踢开面上的一层瓦罐。果然是他。我把冥叔拽了出来,责备地问道:“你刚刚干嘛去了?” 源子目瞪口呆,竟看着一个刚才明明不在的人忽然又出现在这儿。 冥叔不好意思地笑笑:“久等了。” 这货又搞什么名堂,说话都说不清楚。可我之前检查地面和瓦罐的时候明明没有发现任何能使他逃离的破绽啊,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叔笑着笑着就走向源子。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非要他把话说清楚。冥叔转过身来,还在笑的脸忽然就僵住了。他正盯着我抓住他的手臂的左手,一下子脸就像被青色的画笔刷过一般。 我没有放开他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这是”他指着我的手腕,“这是什么?” “伤口。” “被被蛇咬的?” 怎么这么多废话。“蛇蛊。”我也是懒得回答。 冥叔青绿色的脸霎时间就变成了紫色,像是一个失了血的血人。我奇怪地看着他,又不免觉得有些可怕。冥叔忽然开始了剧烈的颤抖,我的手赶紧松开了他。 他嘴里发出些奇怪的声音,也不知在碎碎念哪国的语言。眼睛翻成全白,又变成全黑,又变成全白。完了,我心说,我把他整疯了? 不一会儿,冥叔停止了全身的运动,瞬间倒在了地上,白沫从口中流出,染到底上。一缕紫色的烟忽然从他嘴里吐出,又忽然烟消云散。我和源子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场景真像是漫画里一个人死后从嘴里吐出了灵魂,可谁知今天竟然有机会亲眼见见。 “死了?”源子颤颤巍巍地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也被震惊。忽然,静静躺着的冥叔又不安分了。我往后退了一小步,冥叔翻了几个身,挣扎了一会儿,便睡眼朦胧般地坐了起来。 他嘴里像是嚼着什么,缓缓睁开眼,忽然看到了我,他一愣。我心中暗笑,真像是个被人盯着醒过来的婴儿,地上的口水还没被擦去呢。 冥叔看起来又是尴尬,又是疑惑。他摸着地爬起来,往四周看了看,又盯着我看。我用劲扭了他的手臂一下,他疼得哇哇大叫。我笑着说:“你总算是活过来了?还上演了一场口吐白沫,死而复生呢。” 待冥叔镇静下来,他才严肃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会在这儿?发生了什么?” 我和源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冥叔啊你是不是失忆了,还是故意刁难我们呢? “不不不你让我想想,”冥叔揉了揉太阳穴,“我记得我刚刚还在帐篷里偷偷吃羊肉串啊,怎么就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 尽然还有羊肉串吃!且不管我真是不吃羊肉,可唾液腺还是自觉地分泌出了点儿汁水。 然后,我就硬着头皮和源子你一句我一句地把事情又讲了一遍,当然只是简略地说说。 冥叔挠挠头,忽然大喊一声:“我知道了!”然后急忙从衣服里层的口袋掏出来一张折起来的小纸片。他笨拙地打开,我和源子都凑了过去。 是一张破破烂烂黄得发白的手写稿。纸上清秀的字迹记录着些我们看不懂的文字,可冥叔还是用一副钻研的样子盯着它。 “你们看,这张纸的风格是不是和这个湖底洞穴很像?” 湖底洞穴和这张纸都有着看似久远的年代,而且纸上的字我想起来洞穴壁上密密麻麻的小文子,果然有几分相似。 “这张纸是我从吴痕那里偷过来的,”冥叔诡异地笑笑,“其实是从吴痕口袋里掉出来,我就捡着了。” “你”一时我竟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不是又被他逗着了。 “唉,说实话,”冥叔故作深沉地说,“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这话什么意思?” 冥叔放低声音:“他不像是我以前认识的吴痕。” “咳咳咳!不说了不说了”冥叔连连摆手,一下子打回了我们期待的目光。他慢条斯理地把纸片叠起来塞进衣服里:“真是的,老子这会儿看人要是看走眼了,到时候可就惨了。” “你怕他呢?”源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小姑娘长得挺清秀,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呢?”冥叔白了她一眼,“要不是我”冥叔忽然把话打住,眼睛盯着门洞上一动不动,身子不由自主往前迈去。 我看过去。这会儿隔着近了,也总算是看清了门洞两旁匾额上的字儿。 “玄真归武真武玄归?”冥叔喃喃道。 他又跑到另几个匾额边上一看,竟全是这四个字儿。冥叔一下子乐了:“这古人可真省事儿呵,四个字打乱打乱顺序,就成了好几副对联了。” “等等。”源子冷冷地冒出来一句。 她用那纤细的手指由上到下抚摸着“玄武归真”四个字,一层薄灰飘落下来。她注视着这几个古文字,等摸到“真”的时候,源子停了下来,用力一推,这块并不大的匾额连动着整个巨大的门洞发出吱吱的摩擦声,紧接着整个门洞翻转过来。 我咳了几声,和另两个人一起拍去面前的灰尘,一面带着颜色的墙壁出现在视线之中----不,是壁画。我停止了咳嗽,忽然思绪就被壁画吸引住了。 这壁画上竟也有着一条蛇,我不免想起先去看到的青蛇壁画。只不过,这条蛇的颜色比之前那条略深,而且不再是竖着包裹这什么,而是盘旋在一个圆盘状的东西上。 “洛、洛茜,这,这怎么也是一幅青蛇壁画?跟你看到的一不一样?”冥叔又咳了两声。 我摇摇头,说:“这是玄武,你看,下面那个圆的家伙是个缩着头的乌龟,至少也是个乌龟壳,这蛇和乌龟缠一起不就是玄武嘛!啊,对了,源子,你怎么想到把匾额推开整出这么个东西的?” 我回头看源子,可她竟然已经不在我身后了。正奇怪她跑哪里去了,只见源子一手拎着一个,背上还背着一个包就朝我们跑来。她把手上的包放在地上,从背上的包里掏出一个led强光手电,和一本破破烂烂的本子。 “这是刚才那几个汪家人的东西,反正他们留着也没用了,我们拿来凑活凑活,”源子一边翻着笔记本一边说道,“这里应该就是溱玛古湖的湖底洞穴。溱玛古湖十分神秘,周围地形复杂,而且由于它上空会时不时地燃烧起墨焰,使周围空间形态紊乱,连卫星定位都很难发现它。” 源子翻着笔记本,指着一幅手绘底图说:“这里大约是离长白山不远,不过现在说这个也没用。”她翻到着页,一张皱巴巴的纸从后面掉了下来。 我捡起来,纸上密密麻麻的勾线,却没有一个字,两条两条的线交错纵横,在整幅图略是中间的位置上有一滴浓墨滴。我抖了抖纸,中间那一块空格很大,而它四周则全是线条,这是地形图? “呵,你看,”冥叔把手电打向纸,“你看这不就是这鬼地方的地图吗?” “怎么会呢?”源子略带惊讶,“哪有这么乱的地图?那他们怎么找路啊?” 要说是这里的地图,倒还真有几分相似。那我们现在算是站在最中间的大空地上,周围的线条是迷宫般的岔路。但我们现在一不能确定这就是我们需要的地图,二也找不清楚这周围哪条路是哪条路,这张纸还真没法发挥用处。 我忽然想起我和吴痕是从底下爬上来了一层才到的这里,这么说,地图肯定不止一张,最少也得有两层的地图。于是我们在汪家人的笔记本里和包里翻来覆去地找有没有另一张地图,可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也许这个不是地图。”源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珠。 我也有些怀疑了。那也只好先回去找吴痕,至少有了几个包里的装备和几包压缩饼干,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我们。 “你说,这群黑衣崽子往包里捅这么多手电筒干什么?”冥叔把好几个手电扔在地上,外壳有绿的蓝的红的,可形状一模一样,就像姊妹装。 我灵机一动,拿过手电一看,果然是发出不同颜色的光。我对他们说:“说不定这先乱七八糟的线是用不同颜色的笔描上去的,只是颜色差别很小,等光一照,不同颜色的线条就把光吸收了,就变黑色,那相同颜色的线条不就显示出来了吗?” “什么颜色不颜色的,讲这么多我也听不懂,你赶紧试试!”冥叔凑过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九章 黑虫子 我拧开绿色的手电,照射到那张发黄的纸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中,隐约现出几条弯弯曲曲、穿之其中的淡淡的荧光绿线条,从中间的空地往外延伸的枝条在外部连在一起,形成一张略为清晰的路网。果然,我心中大喜,这些蜘蛛网一样的走道终于现形了。 “厉害啊!”冥叔看得入迷,急忙拿起另几个手电筒把光铺洒下来,不同颜色的路线便一一显现。 源子笑着说道:“太好了。你看,我们这房间周围只有四个出口,而地图上只有绿色的线条从空地往外延伸是四条,那我们现在只要看绿色就行了。” 我的视线从一个门洞出发,沿着绿色的长线移动,七拐八拐,最终却绕到了对面的一个门洞。我感到奇怪,把其他几个门洞的路线都用目光走了一遍,却都通往对面的一个门洞。 “糟了,”我叫道,“是死循环!” 冥叔和源子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正想和我说什么,忽然盯着我身后的壁画一动不动。我缓缓转过身,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那幅壁画上,仅剩下一只光秃秃的乌龟壳。而那条蛇,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溜了。 我一摸额头,竟出了一头冷汗。真是见鬼了,之前这条蛇明明是画在壁画上的啊,漆的色彩还掉了些许,这蛇怎么可能从画里走出来呢? 忽然,身后发出一阵剧震,随即脚底的地面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耳膜开始嗡嗡地叫着,源子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地上。 洞顶上掉下一把一把的碎片,大约是年代太久远,头顶上的石块也脱了皮。我扶助墙,跌跌撞撞走到源子身边去扶她起来。 “不行啊,这地方太邪门儿,谁知道什么时候要出幺蛾子把我们都困死在里面。”冥叔也撑着墙说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我看,我们还是赶紧从你上来的那个洞下去吧。他奶奶的,被横着挤扁也比被竖着压死好。” 洞顶的碎渣越掉越厉害,又多又大。冥叔说得对,在这么下去,整块天花板都要掉下来了,谁能撑得住?现在回去从我原来过来的走道往回跑,说不定还能赶在墙壁合拢前脱身。 我扶着源子想要往前走,忽然一个小黑影落在她身上。我伸出手要把那个虫子拍掉,那虫子却异常凶猛,一口咬住我的手掌就是不肯松口。我骂了一句,难道是吸血的虫子?吸血的虫子可不能从皮肤上扯下来,它吸得太紧,不然整块皮都没了。 我用力拍了它几下,那虫子也终于松了下来。源子看到,愣了一下,随即抬头一看,脸色变得煞白。那黑洞洞的顶上,千万碎片掉下的同时,还伴随着千万的黑色小虫,密密麻麻得像芝麻似的。 源子踉踉跄跄地跑到壁画旁的地上,从包里掏出三把冲锋枪,按上弹匣,扔给我和冥叔各一把。我朝她叫道:“枪声把房顶震下来怎么办!” 源子停住了一下,然后从包里又掏出一个手榴弹,一口咬掉上面的拉环:“那你们走,我来炸,反正这顶早晚得塌!” 冥叔看到源子手中的手榴弹,一下子扑过去,把源子撞倒在地,自己夺过手榴弹,涨得脸通红二话不说就向对面扔去。我赶紧趴在地上,用手护住头。在漫长的零点几秒钟后,我终于听到了一声爆裂的声音。 地上震了一下,但是十分轻微。我是以前没有见过真的手榴弹,难道就是这样?我都没有被炸飞出去?我用手撑着地爬起来,看到冥叔也已经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了。他扔过去手榴弹的方向升起了一阵白烟,扩散得愈来愈厉害。 我靠,是烟雾弹。我看着头顶上逼近的芝麻,举起了手中的冲锋枪。这是我第一次拿货真价实的冲锋枪扫射,这后冲力差点把我掀翻过去。 虫子越来越近,耳边也能听到它们翅膀振动发出的尖锐的声音。被枪击中的虫子在空中炸出一团黑血,甚是恶心,但还有更多的虫子席卷过来。 没过多久,这把弹匣里的子弹就都用完了。我跑到包旁边,翻出弹匣,可并不知道怎么装弹上膛。这时候,稍微动作一慢,就有一大片虫子扑到我身上来。 我用手拍着虫子,骂都不敢骂,只怕一张嘴那虫子就钻了进去。可虫子涌过来的速度远比我拍死虫子的速度要快得多,要不是还有两件衣服让它们啃,估计我现在已经皮肉都烂掉了。 我艰难地趴在地上,翻着包里有没有炸弹或者手榴弹,可死活就是找不到半个子儿。大约汪家人也料到这里不能炸弹,就不必浪费了。 袖子已经被咬破好几个洞了,手臂上被虫子咬得生疼,我用两个手臂相互敲打着,一片片的黑血流下来,也不只是我的血,还是虫子的血。 源子还在用枪扫射着虫子,看到我这副惨状,赶紧跑过来,从腰间抽出刺刀,在我的右手手腕划开了一到口子。我看着她,愣了一下,随即紫黑色的血崩出来,溅到我和源子的身上。 我赶紧压住伤口,欲把血止住。谁知我手臂上和身上的虫子一碰到我的血,就松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我正惊讶着,冥叔跑了过来,显然是子弹也用完了,他气喘吁吁地换着子弹,说道:“哎呀我说,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东西,长得也不像虫子啊!” 话音未落,黑虫子就已经赶到了他的背后。我感觉举起右手,把手上的血在他身上胡乱抹了一通,莫非黑虫子怕人血?真是奇怪,它们不是吸血的吗? 冥叔奇怪地回过头,不明白我为什么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一回头却又发现了一大片尾随的黑虫子。他吓了一跳,赶紧举起枪就开始扫射。我按住他,说:“这虫子怕人血,它们已经伤不了你了!” 冥叔停下来,黑虫子刚想发起进攻,但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又扑腾扑腾着翅膀飞回黑暗的深处了。我们三个舒了一口气。冥叔一脸的莫名其妙:“这虫子怕人血?” 我点点头。可源子却摇了摇头,指着我说:“它们是怕她的血。” “我的血?”我感到十分震惊。我想起了我和吴痕分开前他和我说的话。我因为刺激感受系统的缺陷,而中了蛇蛊却不致死,但这蛇蛊的强烈毒性却依然存在。所以因为这件事,我的血就也有了毒性? “没错,”源子说,“之前冥叔疯疯癫癫的时候,就是看到了你手上的伤才死过去又活过来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被一种蛇影附体了。” 源子指了指地上的笔记本,“你又说你的手是中了蛇蛊,所以我就猜到你其实是中了一种毒性很强的禁蛊,只是”她顿了顿,“像这种能把蛊毒植入血液的禁蛊一直是作为一种传说谣言,从未听过真有此事,这里怎么会有这种蛊术?” “禁蛊?”冥叔对这个词表现出似曾相识的感觉,问道,“就是死不了的都快成精了的禁魇婆练的蛊?” 我听说过禁魇婆。有古籍记载说,在粤东崖州在是利用过去流传的黑巫术禁咒人至死。这种黑巫术只能魇黎人,不能害汉人,巫术只传女不传男。传说有的禁魇婆炼巫蛊走火入魔,便会成鬼。成了鬼的禁魇婆很会炼禁蛊,一旦有人中了,必死无疑。 但这只是传说,现在从他们的话看来,中了禁蛊也不见得会死人。比如吴痕所谓的刺激感受系统有缺陷的我,中了禁蛊后不但没有死,反而在血液中植入了毒素,万蛊不可近身,倒成了一件好事。 “你倒也别高兴地太早,”源子摇了摇头说,“现在你是没出什么问题,可这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有问题。现在慢性病可多了,万一这蛇蛊潜伏在你身体里,十年八年后也不见得是什么省油的灯。要是有机会,还是尽早除去的好。” 我心中倒吸一口凉气。也罢,也罢,还是珍惜眼前,苟且偷生吧,况且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不好过啊,指不定我就等不到蛊毒发做的那一天了。 四周的空气仍在震动,眼前就像看黑白电影一般,说文艺点,全像是散落的雪花。 “我说,”冥叔撑着墙,显得很累的样子,“我们几个还是得小心点那虫子,我看它们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瞧它们那一个个脑袋,还吐着血红舌头呢。” 虫子怎么会吐舌头?我有些惊异,虽然我并不知道虫子有没有舌头,但就算它有,吐出来又怎么看得清楚? “唉呀我就说呀,”冥叔道,“那舌头还分岔呢,跟个蛇一样。” 我一惊,忽然想起了先前看到的两头蛇,因为体格太小,一开始也被我误以为是虫子。难道这顶上掉下来的也是蛇?这洞穴里怎么全是蛇?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