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缠缠,心颤颤》 001鬼遮眼 我叫乔清禹,女,自己开了个花店,业余爱好写小说。 二十三年前我妈捡到了一块玉坠,因为造型做工都十分漂亮精致,所以她特别喜欢,非说是什么古董宝贝。 不仅让我从小戴在身上,连洗澡睡觉都不让拿下来。 为此我没少和她抗衡,特别在十五六岁叛逆期的时候,觉得那带着红绳不知a货b货的玉坠实在是土,尤其造型还是个姿势风骚的狐狸,简直不要太lo。 但我妈捍卫此坠的决心实在太过强悍,所以每次都是我败。 后来随着年龄一点点长大,这份叛逆心也就慢慢消失,反而看起这坠子倒不觉得扎眼了。 而且戴的时间久了,就跟养了个宠物是的有了感情,也就没再舍得扔过。 直到最近,我又重新萌生了扔掉这坠子的念头。 事情要从一周前说起,大舅病重去世,我从昆城赶回云岭老家奔丧。 因为没有到村里的汽车,小镇上出租车也少,所以我妈就提前让二舅家堂哥开着农用三轮来车站等我。 当天到达老家车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回去的路上因为路远,加上坐了八九个小时的火车也挺累,我上车就在驾驶室里昏昏欲睡。 似睡非睡中堂哥把我给晃了起来,我还以为是到地方了,迷迷糊糊的刚要下车,他却一把拉住了我。 我就回头问咋地了,堂哥没说话,一脸古怪的看了我半天,然后朝着车窗外努了努下巴。 我不明所以,顺着他往外面一看,睡意惺忪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一半。 昏黄的光线里外面雾蒙蒙一片,能见度顶多也就只有三米,借着三轮车前时明时暗的光线,我看见我们的车正悬悬的停在一处断崖前,车前轱辘距离下面黑漆漆的山涧只有一步之遥。 要再往前多走一步,很可能就是个车毁人亡的下场,我看的后背发凉,忍不住回头抱怨说堂哥你这开车的技术也太次了,咋正路不走还往沟里开呢。 虽说是抱怨,但其实也是想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谁知道堂哥一听这话不仅没放松,脸色反而越发难看。 他伸出指头指了指我身后,说:这哪是我不走正路,明明就是没有路可走了啊。 我一时间没弄懂他话的意思,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身后看去,一瞅心里又是一咯噔。 只见在我右手边,一棵硕大的空心槐树正正当当立在路边,虽然离的远,但妨碍不了我一眼认出它。 因为这棵槐树长在进我们村的土道上,打从我记事起它就已经存在了,堂哥的意思就是说我们面前这条横沟就是通往村子的必经之路。 我以为是修路什么的,就问:你来的时候走的哪?这里估计修路呢过不去。 谁知道堂哥一听脸色却更难看了,说:什么修路,修路也不能整这么大的坑啊,俩小时前我刚从这里去的火车站,就算现挖的坑也不能这么快吧。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开玩笑,也就是说这沟完全就是突然出现的。 我一听就蒙了,大脑当机半天才转过圈来,然后一个古怪的词出现在了脑海里:鬼打墙。 我平常闲来没事的时候喜欢写一写灵异小说,对于这些个事件没少看也没少查资料,感觉我们现在的情况跟鬼遮眼很像。 这想法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大晚上的跟鬼这个字眼扯上关系的事都让人全身发毛,我没敢告诉堂哥,却把所有破解鬼打墙的方法想了一遍,然后选了个最简单的。 我让堂哥下车尿尿,堂哥一开始不明白,嫌我说:无缘无故尿什么尿,哪有啊。 后来拗不过我,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去了。 我就趴在车窗上冲着前方雾蒙蒙的深沟骂脏话,几乎把我这二十多年来能骂的全骂了,可喊了半天嗓子都疼了却根本没用。 堂哥从小在农村长大,对这些事多少也懂一些,看我这样就问:二妮,咱们这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见我点头,他一拍大腿说:破这玩意得用童子尿,我的没用啊。 咋没用,你啥时候破了那啥了? 堂哥挠头,估计是脸红了:就前几天,跟隔壁村老刘家二丫头。 我一听心凉了一半,你不跟我吹着守身如玉二十六年,非老杜家闺女不娶吗? 堂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啥来,我一阵无奈,就说得了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没有童子尿就试试童女尿,实在不行咱们就坐车里等天亮了再走。 于是把心一横,我鼓起勇气下了车。 外面天很黑,我也不敢走太远,就在三轮车旁边蹲下了。 越是紧张越反而是尿不出来,蹲了半天腿都麻了终于也没憋出尿来。 我泄了气,无奈整理好衣服准备往回走,一打眼却看见三轮车后轱辘前有个什么东西。 四周太黑加上都是雾,我以为看错了,就揉揉眼睛好好看了看,心里却不禁咯噔一下。 那俩东西好像是人的两只脚,隐约能看见穿着一双老式黑色方口布鞋,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堂哥穿的是胶皮鞋,显然这人不是他,而这大半夜荒郊野外的也根本不可能有人来。 我心狠狠揪到了一起,嗓子眼也不听使唤的想大喊,可下一秒喊声就被生生压回肚子里成了一声呜咽,因为那双脚突然就不见,几乎是一下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我头皮发麻,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可头脑却很清醒,心里十分肯定这双脚绝对不是活人的。 一时间反应过来,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回车里,坐进驾驶室半天我双腿还抖的和筛糠一样,弄的堂哥也跟着我紧张的不行,一个劲问我怎么了。 我哆嗦着嘴唇没说话,一怕吓着他,二怕吓着自己,生怕一提再让啥东西听到是的。 尿没尿上反而把自己差点吓成神经病,外面浓雾没散,沟也还在,我浑身冰凉的看着前方不敢再动地方。 还没等我缓过劲来的时候外面却又突然传来了一声猫叫,声音不大却十分突兀,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夜里的风从车窗里吹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个黑色的影子突然落在了前挡风玻璃上。 这给我吓的嗷了一嗓子,差点从座椅上溜下去,眼泪差点掉出来。 堂哥也是被惊的不轻,手里的烟头都掉了,半天才说别怕是只猫。 我这才敢抬头,就见一只混身漆黑的猫一双圆圆的眼睛在车灯昏黄的光线里闪着绿油油的光。 哥骂了一句,抬手想把那黑猫吓走,可那东西却跟黏在车上了似的,根本不怕人。 不知道是刚才被吓怕了还是怎么的,我总觉得这猫有点不同寻常,尤其那双绿莹莹的眼睛像有灵性似的,盯的人头皮发麻。 那猫站了一会忽然又叫了一声,随着它这一叫我胸口忽然传来了一阵刺痛。 手忙脚乱伸手一摸,胸口的玉坠竟然滚烫滚烫的,烙的皮肤生疼,扯出来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温度。 没等我弄明白这是咋回事的时候,那黑猫忽然转头瞅了我一眼,脖子一歪呜咽了一声后,竟然一下子从车上往前跳了下去。 我心里禁不住一个咯噔,车前可是那条沟,这猫是傻了还是眼神不好? 然而两秒钟后那猫竟然又从前方黑漆漆的横沟里走了出来,四只爪子就像踩在半空里似的,一点事也没有。 这下我和堂哥都傻眼了,这猫是会飞还是会法术,竟然能站在半空里? 那黑猫蹲在横沟上直勾勾盯着我们,半天又转身进了雾里。 堂哥,你往前开。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堂哥一听说你傻了吧,前面可是沟。 我指指那黑猫,说:黑猫通灵,这东西是给咱指路的,你听我的没错。 堂哥看了我半天,最终咬咬牙说:行,你一丫头片子都不怕我还怕啥。 说完他就发动了车,双手打颤的握着方向盘往前挪。 我直挺挺坐着,脸上虽然没表情,心里却也紧张的不行,堂哥回头瞅了我一眼,咬牙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车头钻进雾气里的一瞬间我吓的死死闭上了眼睛,两秒钟后三轮车四平八稳开上了公路。 睁开眼,前面蜿蜒的土路和远处点点灯火简直恍若隔世。 002死人井 回到村里已经是半夜,除了大舅家大堂哥和大堂姐要给大舅守灵外,只有我妈还在等着我们回来。 堂哥把这事和我妈一说,给她吓的不轻,但第二天六点就要给大舅下葬一众人也就没多细说,收拾了一下草草就睡了。 我妈估计也是怕我吓着了,特意从大舅妈的屋过来跟我一起睡。 我这人从小就神经大条,脑袋一沾到床啥东西都抛到了脑后,很快就抱着我妈睡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睡了短短几个小时我却做了好几个梦,无一例外都跟大舅有关。 有小时候的,有长大后的,还有一个特别清晰,就是梦到我大舅坐在我床边上哭,一边哭一边一直重复说二妮你不该回来啊,你为啥要回来。 大舅从小很疼我,所以我对大舅感情特别好,他那么一哭我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梦里我想摸摸大舅,可我伸手大舅就躲,急了我就哭着喊大舅别走啊,你咋不要二妮了呢。 大舅就一脸无奈的说你身上有东西大舅不敢啊。 这场景特别真实,以至于我醒来后眼角都是湿的,而且梦里大舅说的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觉得是因为大舅没了心里难受所以才会做梦,所以也就没跟我妈说。 但很快我就发现,或许这不只是简单的想念,有可能是大舅给我托的梦。 农村管的不严,所以一般有人过世基本都是土葬,大舅也是。 六点多大家伙都聚齐以后就准备着泼汤起棺,临盖棺盖的时候我妈说他大舅走的时候二妮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这要下葬了让她看看吧。 那主事的寻思了一下说行,记得别哭,眼泪不能掉棺材里。 我也有心想看,于是就憋着眼泪凑到棺材边往里面看了一眼。 大舅是病了很长时间才走的,所以瘦的厉害,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安详,但瞅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包在宽大的寿衣里几乎看不出来,我心里就难受的厉害,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生怕眼泪掉进棺材里。 转身刚要起来的时候,棺材上的一颗钉子却一下子勾住了我的衣服,一拉一扯我整个人就往后倒了下去,好巧不巧一只手正好按在了我大舅的脚上。 这一下子大家伙都吓的不轻,尤其是我,生怕再冲撞了大舅让他下去以后遭什么罪。 大舅妈一把把我拽起来后,就哭着给大舅整理弄乱的寿衣去了。 我也是又尴尬又愧疚,慌忙站起来,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却禁不住眼皮狂跳。 只见,棺材这头我大舅的脚上竟然穿了一双黑色方口布鞋,和我在三轮车旁看的到的那双脚简直一模一样! 我以为是我眼花了,盯着看了半天,直到主事的喊着上路才回过神。 浑浑噩噩去祖坟的路上我一直在想,感觉昨晚那个遮我们眼的就是大舅,联想梦里说的话,我觉得大舅不想让我回来。 可至于是为什么却又想不通,因为大舅咽气前还一直念叨着没能赶回来的我,没理由回来了反而让我走。 越想越想不通,越想越难受,入土的时候我哭成了个泪人,主事的叫了好几遍进香我才听见。 但说来也怪,其他的堂哥堂姐给大舅进的香一点就着,我的连着点了好几次却都是冒一股青烟就灭,最后没办法,只能是大堂哥点着了递给我又由我插进香炉里。 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像大舅梦里说的那样,我身上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所以连我进的香他都不敢收。 从祖坟回来以后我就进屋躺床上一天没出来,晚上我妈来叫我吃饭就发现我发烧了。 很严重,时睡时醒,去村卫生室打了好几针都没用。 到最后实在不行了,我妈说这么烧下去得把人烧坏了,去镇医院吧。 可没等二堂哥把那三轮子开出来的功夫,我身上的烧却奇迹般的退了,比放冰箱里冰镇了还快。 我妈啧啧称奇,但好歹人没事了就行。 只有我自己知道,之所以退烧那么快是因为我脖子里那玉坠的缘故。 因为我迷迷糊糊中感到那玉一直贴在我胸口上,冰冰凉凉的感觉像泉水一样一直不断地涌进身体里,慢慢的那被烧的头晕目眩骨节泛疼的难受劲就过去了。 好了病又吃上饭精神头也好了起来,躺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另一边我妈睡得很死,估计这两天也是累坏了,我也没忍心打扰她,于是就一个人起来想到外面透透气。 农村的夜晚不比城市里的灯火辉煌,但难得的是没有喧嚣的汽车喇叭和轰鸣声,而且空气还好。 我披着外套坐在天井里,头顶上星空璀璨,不由就想到了小时候我爸还在的时候抱着我在天井里看星星的日子,而现在连大舅也走了。 想起来心里就难受,于是就想回去睡觉,一打眼却看见大门口像蹲着什么东西,毛茸茸的。 农村不缺动物,什么猫啊狗的多的是,而且总好偷吃东西,于是我就往前走了两步想吓跑它,从门缝里却看到了一只绿莹莹带着灵气的眼。 是那只带我们出鬼打墙的黑猫。 它此刻正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直勾勾盯着我,和那双眼睛一对视,胸口的玉坠又莫名其妙热了起来。 我不动,黑猫也不动,这么对视了一分钟后它忽然朝我走了过来。 围着我转了个圈,它像讨好是的拱起后背就贴着我的脚腕摩擦了两下,片刻后低低的叫了一声,转身就往前走去。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我,意思似乎是在让我跟上。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真的跟着它一路往前走,直到它停下来叫了一声,我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村子,而在不远处的土道边就是那口村里人传的神乎其神,据说抗日时期死过不少人的废井,我们都叫它死人井。 夜风一吹,阴嗖嗖的冷,我心里咒骂了一声这猫转身想走,可双腿却跟不是我的了一样,直直往井边走。 惊恐的感觉顿时袭遍全身,我背后上冷汗直冒,想喊却喊不出来。 脖子里的玉坠晃动了两下,越是接近井口越发烫人。 不受控制的走到井口边,双腿终于是停了,站在半人高的杂草中我往井里看了一眼,黑乎乎的一片。 忽然间胸口的玉坠突然像被人拽住了似的,猛的朝前一扯,我被拽的一个趔趄,下一秒整个人已经直直朝井底趴去。 大脑中先是惊恐,紧接着是真空,几秒钟的时间空白一片。 等我再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端端正正站在了井底。 没有趴在地上,更没有摔的头破血流,简直就像飞下来的一样。 一声猫叫,我才发现那黑猫也进了井底,就在前面的黑暗里露出一双绿莹莹的眼睛,似乎在等我前进。 到这时候我整个人已经完全像做梦一样了,搞不清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跟着那黑猫走进了井底深处。 进到里面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外面看起来黑乎乎一片,实际上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相反的像有月光投进来一样,莹白莹白的。 没有想象中遍地的死人骨头或者阵阵阴风,反而寂静安逸,有种沐浴在月光下的错觉。 黑猫在一处白色大石头旁停了下来,我头脑清醒,可身体却像傀儡一样不由自主的靠近大石,撅着屁股爬了上去,然后就和睡觉似的躺下了。 温热的触感清晰的从身下的大石上汹涌而来,横冲直撞的钻进身体里,很奇怪却说不出的舒服。 一瞬间我大脑里所有东西都消失了,像躺在母亲怀里的孩子似的闭上眼睛感受着这种清风抚摸般的暖流。 思绪渐渐模糊,最后一点清明消失前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很轻很缓,却很好听。 003魂缠玉 迷迷糊糊中听见我妈嘤嘤的哭,一边哭一边说二妮快起来吧,你爸没了你要再有点啥事我也不活了。 我被我妈这哭声弄的心里难受的厉害,于是就想睁开眼睛。 但眼皮却跟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是的,无论怎么睁都睁不开。 心里烦躁的紧,忽然又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这次不像第一次那样若有若无,反而清晰可闻,仿佛就在我耳边。 那是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却不沉闷,有点像如释重负似的轻叹。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清醒了,因为我妈紧握着我的手的力道传来的感觉特别清晰,所以这声音并不是梦或者我的幻觉。 我想问问他是谁,在哪里说话,可发不出声音。 叹息声过后两秒,男人清晰的声音再次传进耳朵里,磁沉脆朗,吐字清晰,却很陌生。 他说:人要到了,休息够了就醒来吧。 随着他的这句话落下,压在身上的什么东西像被一下子抽走了一样,轻快舒适的感觉让我猛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老家房子里熟悉的屋顶和我妈肿成了核桃的眼,她见我醒过来先是愣了愣,随即眼泪又一下子下来了。 紧紧抱着我又哭又笑,一个劲说醒了就好。 我一边安慰一边不知所措的问我这是怎么了,我妈这才松开我。 抹了一把泪语气气愤却紧紧拉着我的手,说:你还好意思问,好好睡个觉还能睡到井里去,你真是想吓死我。 我这才想起跟着黑猫被莫名其妙拽到死人井里的事,胳膊上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妈见我一脸茫然就解释说,她第二天醒来发现平常最爱睡懒觉的我竟然没在就觉得不对劲,等了半天没见我回来就叫着二舅他们一起找,足足一天才在死人井里找到我。 睡一觉还把闺女给睡丢了,你要再有个什么事我这后半辈子也不用过了。 我妈说着说着又开始掉泪,我更是心有余悸,感情那根本不是我做梦,更不是什么梦游,而是我确确实实跟着那只猫进了死人井,而且似乎还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比如,刚才在我耳边说话的那个声音。 正坐床上发愣的功夫,我二堂哥就来了,身后跟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 他穿了身青布大褂,小眼睛,留着撮山羊胡,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模样。 几根为数不多的头发在后脑勺上绑了个小鬏,倒是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 我妈热情的把人迎进屋里,那老头没说话,进来就背着个手东张西望,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在我脸上打量了半天,最后问就是这娃娃吧? 我妈就说是,睡两天了咋叫都听不见,这才醒,您快给看看是不是招啥东西了。 我被那老头盯的浑身不自在,悄悄问:这人谁啊? 临村专门给人看事的先生,三姨看你一直昏睡不醒就让我请来给你看看的。 堂哥压着嗓子凑到我耳边:一会你配合点让人给破破。 先生也就是阴阳先生,俗称出马仙。 我应了一声没说话,心里却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说的那句人来了。 难道指的就是这老头? 那个冯大爷围着床转了一圈后站在了旁边,先让我伸舌头又摸我的手,最后跟我妈说了一句什么,我就看见我妈脸色明显就变了。 转身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就扯我的衣服。 一把扯开体恤的领口,我本能的伸手想护住胸,被我妈一巴掌拍开后她跟那冯大爷脸色同时变了变。 我低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只见原本还算白皙的皮肤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一大块红色的痕迹,从锁骨一直延伸到胸口,最下面应该还有,被内衣给挡住了。 血红血红的颜色,线条清晰流畅,就像纹身似的,图案是一只什么动物的头,角度问题我只能看见毛茸茸有点尖的耳朵和两只长长的眼睛。 堂哥一瞅禁不住咋呼了一声好大一只猫,随机就开腔了:出去几年不学好还整上纹身了,三姨你得好好管管这妮子。 我妈没说话,我更是一脸懵逼。 我从来没纹过纹身,这东西根本不知道哪来的行吗。 倒是那冯大爷先叹了口气,说了句什么麻烦了就把我妈和堂哥叫走了。 过了不大会我妈就拎着一只大红公鸡回来了,那只手里还端着碗大米,另一边堂哥则拿来一捆黄裱纸和供香在冯大爷的指挥下开始了什么驱邪法事。 我被安排坐在床上,不准说话也不能动,那边折腾了半个小时似乎是搞定了,冯大爷才一挥手把我妈和堂哥支到了门口。 点香洒米,杀鸡取血。 冯大爷盘腿坐在地上点了根烟,一口竟然把一整支烟给裹成了烟把,随机就闭着眼嘴唇一动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半天,我就听一声什么有请老仙过后,冯大爷突然睁开了眼睛。 手一挥一张黄裱纸突然自己着了,真的是没用明火,就这么呼一下子成了一滩黑灰。 我还没来得及吃惊,他捻了一把灰放在茶杯里用手指头和了两下递给我,声音尖细尖细的吐出一个字:喝! 我被他这突然变成了太监似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不受控制的就接过杯子狠灌了一口纸灰水。 涩涩的感觉刚一进嗓子,胸口的玉坠突然就热了起来。 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脑海涌向全身,嘴里苦涩的味道没有了,我嘴巴张了张说了句话,却先把自己吓呆了。 小小畜生竟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磁沉脆朗的声音是完全不属于我的男人声线,慵懒的语调却带着一股不容察觉的威严。 我看见这句话落下以后冯大爷的身体晃了几晃,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还有一层什么东西。 隐约能看见两只满是惊慌的小圆眼睛和尖尖的嘴巴子,仿佛仿佛是只黄皮子的脸! 我吓的不轻,张嘴就想喊,可嘴巴里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双腿也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完全不受我控制。 我一脸惊恐的抬头看我妈和堂哥,却见他俩只是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看着我,好像根本没听见刚才从我嘴里发出的不属于我的声音。 倒是冯大爷表情着实不好,苍老的脸上那张时隐时现的黄皮子脸一露出来就满是惊恐,似乎是想逃却又不敢逃。 直到我嘴巴再次张了张:别再来打扰本座,滚吧。 磁沉的声音没有威胁却胜似威胁。 那冯大爷脸上的黄皮子脸如蒙大赦,尖声尖气却十分诚恳的说了句不敢了后瞬间就不见了。 冯大爷一下子瘫在地上,而我下一秒也全身一轻像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倒在床上,那感觉像跑了一万米长跑似的,胸口剧烈起伏的趴在那喘着粗气。 我妈和堂哥跑进来一个扶我一个扶冯大爷,气还没等喘匀,那冯大爷就跟见鬼了似的爬起来手舞足蹈。 一边推着我堂哥一边对我妈说不管了不管了,你家娃娃这事我管不了。 说完就跌跌撞撞跑了,连我妈手里准备的堂口钱都没要。 被这两天的事弄的心里惶惶的,要不是我妈他们都在跟前我真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 以前对鬼神这一类事我一直持着保留意见,但现在却完全不同了。 看事的先生都被吓跑了,我妈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说要找人帮我破了这事,于是大舅头七一过我俩就回了爸爸在镇上买的房子。 到家后我妈什么话也没说,径直上她卧室里翻箱倒柜,半天才从那张旧写字台的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纸条。 她小心翼翼的把那纸条打开看了半天,然后就松了口气,问我说:你那玉坠戴在身上吗? 我不知道她突然问这坠子干嘛,不过还是乖乖从胸口掏出来递给她说:你不让拿下来就一直带着呢,绳子都换好几次了。 我妈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会后,说:其实,这玉坠并不是我捡的。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知道我妈还有下文。 她叹了口气,似乎再想着怎么开口,半天才说出了一段有些离奇的事。 我妈和我爸结婚多年要不上孩子,看了很多医院都没用。 我爸有一次出车拉货去云岭的时候遇到了暴雨,过盘山时救了个受伤的老头。 那老头为了报恩就给了我爸一个能药方,说是能怀孕,那时也是病急乱投医,就让我妈按那药方吃了大半年药,没成想却真的就有了。 生产的时候特别困难,我妈说她险些没下来手术台,而那枚玉坠,就是被我攥在手心里和我一起出生的。 据说,那叫魂缠玉。 当时那老头拿着这玉坠出去了半个月,回来后就告诉我妈要我一直戴在身上不能丢也不能拿下来,若以后我身上出现了什么变化就按照他给的地址去找他。 我爸妈觉得他有些真本事,于是就一直按他说的让我戴着这玉坠,一戴就是二十三年。 这事听起来似乎太过玄乎,但我知道这绝对是真的,我妈不会骗我。 至于那老头说的变化,我摸摸胸口上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猫啊还是什么的图案,直觉觉得应该就是这个。 这个是他当时给的地址,我一直保存着,你收拾收拾明天就走。 我妈把那纸条塞到我手里,粗糙发黄的纸张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边上已经有些破损,但上面的字迹还算清晰。 我瞄了一眼,铅笔写着昆城市上关区闸北胡同十二号的字样,名字只有俩字,陆青。 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孩子涂鸦的一样,让人禁不住在心里嘀咕这写字人的水准。 但我妈表情严肃,叮嘱我一定要尽快去,俨然对那老人说的话和本事深信不疑。 看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觉得是太过担心我的缘故。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太离奇,每每想起来我自己都心有余悸。 如果那老人真有本事帮我最好,因为我心里总有种预感,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更不可思议的事。 004三世印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回昆城的火车,临走前我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跟我说些什么又不能说,最后还是只说了那四个字:因果循环。 回到昆城已经是傍晚,我就先回了花店,匆忙回云岭又一周没回来,一些花期短的花已经枯死,店里乱糟糟一片。 本来想收拾一下,洗了澡就不想再动,于是倒头就睡,连晚饭也没吃。 半夜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什么迷迷糊糊睡得极其不踏实,总感觉身边像有人在说话,若有若无的,具体什么也听不清,隐约像在叫谁的名字,以至于我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洗漱完毕从冰箱里随便找了点东西打发了早餐下楼后,眼前的景象却差点没给我惊掉了下巴。 只见我昨晚回来时没来得及处理掉的那些枯萎的花一夜之间像变戏法似的全活了,娇艳欲滴的模样跟刚送来的一样,花瓣上的水珠都清晰可见。 我以为自己没睡醒,使劲拍了两把脸。 生疼,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 这算见鬼了还是遇到神仙了? 我托着几乎到脖子上的下巴,站在那半天没反应过来。 忽然想起昨天夜里在耳边若有若无的那个声音,难道是那东西搞的鬼? 一联想到这不禁打了个寒颤,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从昨晚回来黑暗里总有双眼睛在盯着我。 看不见摸不着的未知东西总会让人恐惧,也顾不得再研究花的事,我抓了件衣服匆匆出了门。 得快点找到陆青,再这么下去估计我得疯。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我坐公交直接去了上关区。 本来以为应该挺顺利的,但当打听着找到闸北胡同的时候却发现时隔太久这里早已改建。 原先的胡同没了,如今已经成了一片门头房,挨家挨户的问也没问到附近有没有叫陆青的人。 初夏的天已经很热,找了没多久我就有点泄气了。 先别说搬家的问题,我妈说陆青二十多年前就是个老头,那这么多年过去人还在不在都是两说,估计能找到他的希望不大。 我舔着雪糕看着面前那个古色古香的门头,瞥了眼牌匾上的字,老陆冥品的陆字吸引了视线。 都姓陆,会不会是陆青开的? 过去看了一眼,大门紧闭推不开,我有些失望,转身准备走的时候门却忽然开了。 一小姑娘站在门口,大眼睛,皮肤白皙,长的挺漂亮,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她看了我一眼,挺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营业。 哦没事,我不买东西。 我冲她笑笑: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她锁好门转身过来看着我:你找谁啊? 我寻思了一下,说找陆青,本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却不想小姑娘一听却大眼睛一亮,急忙接口说:你认识我师父?他在哪里? 说完她似乎意识到不对,眼神就暗淡了下去:不好意思,我师父外出云游,已经好几年没回来过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本来以为有门,一听这话我就蔫了,心道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无奈的冲她笑笑我说没事,转身准备走,却不想她又在后面叫了我一声:姐姐,你找我师父什么事? 我停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小姑娘追上来大眼睛在我脸上转了一圈,笑的有点了然的说:你是碰上怪事了想找我师父给看看的吧? 我没想到她竟然能一语点破来我来的目的,就点了点头说算是吧。 她一拍我肩膀说:那你来对了,我师父虽然不在,但我师兄可以帮你。 就这样,我跟着这个叫陆莞莞的姑娘上了公交车,去找她的师兄。 地点很特殊,市医院。 一进病房陆莞莞就直奔病床,完全把我扔到了脑后,隐约听见她问什么伤口还疼不疼,肚子饿不饿,做了什么吃的之类的,弄的我一个人尴尬的站在门口。 过了半天,陆莞莞才趴在那人耳朵上说了两句,然后冲我招了招手。 在我走过去很礼貌的自我介绍后,那侧躺在病床上的人才转过身来。 很年轻的男人,长的十分好看。 五官俊郎立体,尤其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我的时候目光自带审视,给人一种锐利的感觉。 陆黎川。 他自报名字,声音不咸不淡的,挺沉稳,随即问:找我什么事? 清禹姐是来找师父看事的,我就把她带来了。 陆莞莞语快的接话,陆黎川本移开的视线再次落在我脸上,似乎有些诧异我会认识他师父。 半晌后,他问我什么时候见过陆青,在哪里见的。 我从包里掏出那张纸条,把事情的经过大体讲了一遍。 陆黎川拿着那张纸看了半天后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一双深邃的眼睛定定的落在我的脸上。 怎么了? 我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他就侧开视线低头继续研究那张纸,半晌才说:你是从云岭来的? 我回答是,他又问你爸叫乔凯? 这下该轮到我看他了。 盯着他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爸的名字? 问完就想起来一件事,我妈跟我说陆青的时候提起过,当时他身边还带着个四五岁的孩子。 这地址是你写的? 陆黎川没说话,等于默认。 我有点蒙,怪不得当时看这地址的时候感觉那字体像小孩子的笔迹。 觉得找对人了,我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你师父当时和我妈说如果我身体出现了什么变化就来这里找他,但他现在不在,你有什么办法或者知道他的消息吗? 陆黎川没直接回答,而是问我:只有三世印出现了,还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 我不懂他说的三世印是个什么东西,但要说怪事那肯定是有。 于是我就把最近这前前后后发生在身边的一系列事讲了一遍,本以为他会给我点什么意见或者直接甩我两张符之类的回去镇镇,却不想陆黎川听完往床上一躺淡定的吐出俩字:没事。 我一听忙说:什么叫没事,我可是真真实实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晚上睡觉也能感觉床边躺着个人,肯定有什么脏东西啊! 不用放在心上,他对你没有恶意。 陆黎川不为所动,我一听就急了,好不容易找到个救命稻草到头来给我个不用在意。 你特么站着说话不腰疼,它跟着我又不是跟着你。 天天身边跟着一个不知道什么鬼的鬼东西,就算不出来吓我光自己想也能膈应死,更何况它可是时不时就出来晃悠晃悠。 在这么下去就算不疯,也得得个神经衰弱。 你要钱我可以给,多少钱都行,只要你帮我。 我也是急了,直接拿钱求人。 话说出来舌头就想往回卷,万一他狮子大开口要个几千几万我就算不被鬼吓死也得自己肉疼死。 这次陆黎川却直接连话也不说,眼一闭竟然睡觉去了。 陆莞莞在旁边安慰我别急,自己过去拉了一下陆黎川说师兄你就帮帮清禹姐吧。 陆黎川拿眼角扫了她一眼,陆莞莞立马蔫了,有些委屈的看着我说:不好意思清禹姐,师兄他就这脾气,要不你过两天再来,我再帮你说说他。 没事。 我扯了个僵硬的笑容,虽然知道人家帮我是情分不帮是本分,但心里却还是憋了一股气。 本以为找不到陆青他徒弟也行,没成想这人长的人模人样却没一点爱心。 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理由再求下去就准备离开,偏巧护士进来换药。 我骨子里那股恶劣因子一下子就上来了,趁着陆黎川起来解绷带的时候我照着他胸口就拍了一巴掌。 在陆莞莞的惊呼和陆黎川的闷哼里,我撩着裤脚撒腿就冲出了病房。 005se鬼! 一路狂奔,我飞快的钻进电梯,生怕一回头陆黎川再顶着绷带追出来把我揪回去揍一顿,弄的电梯里俩人看我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 我也懒得理会,按了一楼就靠着墙吭哧吭哧喘的喘气。 不大会那俩人就下去了,走到电梯口还不忘再次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这我就不能忍了,心道没完没了,没见过人喘气怎么的,于是狠狠一眼反瞪了回去。 电梯到底叮的一声开门我才松了口气,心里庆幸还好陆黎川没追出来。 然而刚一迈出去就感觉不对劲。 四周光线昏暗,温度也有点低。 一抬头一排五颜六色的花圈蹦进眼睛里,我脖子一缩狠狠哆嗦了一下。 感情刚才跑的急,一不留神把一楼按成了负一楼,这特么跑到停尸房来了。 二话不说我拔腿就往安全出口跑,一拐弯却看见一个人站在旁边的楼道里。 应该是男的,穿着身脏兮兮的不知道哪个单位的工作服,一张脸上也被灰摸的看不清五官,整个人跟刚从泥里钻出来的土耗子似的,可偏偏手腕里还绑着根颜色鲜艳的大红丝带,看起来分外扎眼。 姑娘,请问怎么从这里出去? 那男人见我跑过来远远的就问,一看到人我心里的恐惧顿时消了一大半,就停下来指了指不远处的楼梯口说走那上去就是一楼。 他笑着说了声谢谢,露出一口唯一干净的白牙,样子倒有点憨憨的。 不客气。 我回了一句转身往楼梯走,等了半天没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却发现刚才那人竟然不见了。 那边楼道很长,他就算跑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连影都看不到了,想到这是哪里后我后背顿时一凉,冷汗唰一下就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上跑。 一路奔出医院直到站上马路我才长出一口冷气,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吓自己,反正就突然发现以前最讨厌的毒辣阳光原来这么有安全感。 本来想回店里,可一想起那个声音我又打了退堂鼓,想不管不顾回云岭老家又怕我妈知道事情没解决担心。 在外面晃悠到将近晚上八点,我才找了个饭馆,东西没吃多少,却自己吹了半瓶白酒。 我不是酒鬼而且酒量不咋地,平常也很少喝。 之所以喝酒是因为觉得酒壮怂人胆,喝完酒胆子大了晚上睡觉就不怕了。 回到店里将近十点,开门进屋前迷迷糊糊的我还没忘记先打开灯往屋里瞅了一眼,确定没啥不寻常的这才摇摇晃晃的进屋。 前厅里那些花还是今早走时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眼神也不好,总觉得养缸里的水比走的时候还多了。 我大着舌头骂了句脏话,跌跌撞撞上到二楼。 手指头木的厉害,屏幕上的字都有点看不清,划开手电筒这简单的动作竟然用了足足两分钟。 光线亮起后,我撅着屁股蹲到地上看看门缝上临走时特意粘上的透明胶带,完好无损没有掀开的痕迹。 当下松了口气,扶着墙站起来,一抬头却蓦然对上了一双狭长的眼睛。 我嗷一嗓子吼的走了音,心脏几乎跳到了喉咙。 颤颤巍巍举着手机照了照,昏暗的光线里只能看见那人一张脸隐约有些熟悉。 五官俊逸,轮廓分明,长飞入鬓的浓眉下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特别好看。 陆陆黎川? 我结结巴巴叫了一声,一想却觉得不对,陆黎川怎么知道我家的,大半夜又是怎么进来的? 小浅浅你仔细看看,我可比那小子好看多了。 傲娇的话用的声音磁沉脆朗,一出口,我一下子醍醐灌顶。 这他妈哪里是陆黎川,分明就是那个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吹了半个月冷风的脏东西! 恐惧袭来我想跑,可全身僵硬的像被钉子钉到了地上一样根本迈不动腿。 那脏东西话音落下后就朝我这边走了过来,走了两步我就从惊恐变成了痴呆。 因为这人,不对,这鬼根本没穿衣服,全身上下完全不着寸缕! 但不得不说这身材真是没话说,长腿劲腰,没有夸张的肌肉,却是标准的倒三角,俩字形容:完美。 尤其是这张脸,离的近了我才算看清,乍一看之下俊逸的五官和陆黎川确实有些相似,但他的明显更精致完美。 尤其那双眼睛,和陆黎川绝不相同。 陆黎川的眼是深沉,目光带锐,眼前这个却是清傲,不羁中偏偏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 愣神的功夫他已经走了过来,薄唇贴在我耳边吐出几个字:我不会伤害你,别怕。 唇风落在皮肤上一点热乎气都没有,冰凉冰凉的跟鬼吹风似的。 鬼才不怕! 我此刻真希望自己能俩眼一闭昏死过去,但偏偏越是这时候大脑反而跟水洗了一样清醒,只能僵直着身子站在原地,全身麻木的跟不是自己的一样。 眼泪不受控制的就下来了,我从小出了名的铁眼睛,打从记事起除了我爸和大舅没得时候几乎没怎么哭过,这次却是生生被吓的泪流满面。 我哆嗦着嘴唇说: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他要嚯嚯人找别人去,为啥非得选我,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偷过隔壁二奶家的西瓜,别的啥坏事也没干过,我招谁惹谁了啊。 不过我这眼泪似乎挺管用,贴在耳边上的冷气在眼泪落下后一下子消失了。 我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就见他站到了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不言不语的,只一双落在我身上的狭长眼睛里有些什么让人看不出的情绪闪烁着。 我以为他生气了,心里一紧忙抹着眼泪道歉,再好看他也是只鬼,万一惹毛了他一个变脸再把我做了,我招谁说理? 但他看着我依旧没开口的意思。 在我的忐忑里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叹息,和在死人井里的那次一样,几不可闻,却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感。 叹息声落,我再抬头眼前已经没了他的影子,空荡荡的楼道里除了我空无一物。 重重松了一口气,我全身一软倒在地上,浑身像从水里过了一遍一样大汗淋漓。 半天从地上爬起来进屋,胃里忽然传来翻江倒海的感觉,我一溜烟冲进卫生间爬在马桶上吐的昏天黑地。 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有只手不轻不重的拍着我的后背帮我顺气。 滚开! 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我回头冲着身后猛吼了一嗓子,吼完后后背上的感觉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转过身继续吐,一边吐一边噼里啪啦掉眼泪。 虽然嘴里不说,可这两天一惊一乍的事已经让我几近崩溃,却偏偏连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借着酒劲连日来的所有委屈担忧害怕一股脑全哭了出来,到最后哭累了,直接趴在马桶盖子上就睡了。 第二天我已经做好了腰酸背痛的准备,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好端端躺在床上。 身上还盖着被子,除了头有点疼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睡到半夜自己爬上来的? 我使劲揉揉脑袋,一点印象都没有,转头却见床头的台灯旁放着一杯水。 我无论起床睡觉前都没有喝水的习惯,偶尔半夜渴了也是起来去客厅冰箱里翻饮料,所以说这杯子根本不是我放的。 伸手一摸,竟然还是热的! 我以光速翻身下床,开门冲出卧室,不大的客厅一眼就能看个全,茶几上一碗粥一个荷包蛋还在冒着热气。 我没敢动,转身回卧室给我妈去了电话,随即就蒙了。 我妈没来昆城,而我刚到这里才半年的时间,所以也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这早餐谁给我做的? 梦游? 梦游会做饭吗? 况且我也没有这毛病。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做的,昨晚那个光着身子的死色鬼! 从卧室出来,我直接去冰箱拿出了一桶方便面泡上。 很清晰的能感觉出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心里憋着一股昨晚被戏弄到崩溃的气,竟然也不知道怕了。 一边吃一边把方便面吸的哧溜做响,对一旁热乎乎的粥和香气喷喷的荷包蛋视而不见。 吃完把桶往桌上一摔,我起身端起桌上的粥和蛋一股脑倒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开门就走。 在门口停了两秒钟,听见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后顿时觉得无比解气,这才大摇大摆的下楼开门营业。 006夜半鬼画符 本以为关门一周再营业生意肯定不好,可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竟然就卖了几百块,房租水电都挣出来了。 不想大惊喜还在后面,这一天的生意简直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忙到晚上八点多,数着手里一叠厚厚的毛爷爷即便腰酸腿疼也给我乐的一天没合上嘴。 伸了个懒腰刚准备关门,门口却又进来个人。 我忙笑呵呵的凑上问:您好,请问想买些什么花? 来的是个男人,穿着一身黑,五六十岁的年纪,长相平平甚至有些丑,俩眼特别小。 他看也没看我一眼,自顾自走进店里开始左看右看。 我被凉在一边,心里有点不痛快,但好歹顾客是上帝,于是还是跟上去很热情的和他搭话,问他想买花送什么人,如果不知道要什么花我可以帮他选。 我在后面说了半天,这人围着店里逛了一圈却一声没吱,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那小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把脸一板说要买花就买不买赶紧走。 去丫的上帝,姐不伺候了。 这下这人终于是注意到我的存在了,眯着一双小眼睛看了我一眼,半天才问:卖骨朵吗? 我一听这名怔了怔,随即就沉了脸。 半天,冷声说:没有。 骨朵,也叫骨头花或者鬼花,传说是长在阴间吸死气长大的,从人骨头里开出来的花,听这说法就知道不是啥好东西。 既然是传说自然是不存在的,这人不仅没礼貌还是个神经病。 哪有人跑花店买阴间开的花的,这是咒我还是咒自己呢? 我从不耐烦直接成了火大,要不是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真想骂他两句,于是二话不说直接撵人。 这人倒也识趣,一看我这模样也没多说,转身走了。 我暗骂一声晦气去拉店门,却见那人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朝着花店的方向,一双贼啦小的眼睛在路灯灯光下有些莫名的渗人。 我心里有点发怵,忙一把将门拉下来把那人挡在了视线外,匆匆收拾了一下就急忙关灯上楼。 这一夜是我近半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没做梦也没听到那暴露狂在耳边吹气一觉到天亮,起床以后神清气爽。 洗漱完毕一看,茶几上照例放着一碗粥和一个荷包蛋,这次在碟子旁边还放着一张纸条。 吓到你很抱歉,下次再出来之前我会先经过你同意,还有,早上别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一行苍劲有力的字龙飞凤舞十分好看,下面还有个落款——白询。 把人差点吓成神经病以为做两顿早餐就能弥补? 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找了支笔刷刷刷在纸条下边回了一行:道歉可以,麻溜从我家滚出去,满意了我或许还能给你烧两张纸钱。 字刚写完下边紧接着出现了一段回话:我没死,所以严格来说并不是鬼。 半个月来我自认神经已经被磨练的粗了一大圈,可看着这凭空出现的字还是禁不住手指发抖:管你鬼不鬼,离我远点就行,逼急了找人收了你。 等了一会没再看到回话,我就从冰箱里拿了两片面包下楼,那早餐依旧没动。 就算色香味俱全那也不是人做出来的东西,谁知道吃了会不会穿肠烂肚,忍一时嘴馋保性命平安啊。 叼着面包从楼上下来,我急匆匆去开门,心里想着昨天业绩那么好,今天应该也不会差。 我不怎么会做生意,大学毕业没找到好工作于是我妈就投资给我开了这么个小花店,但大半年来生意惨淡基本入不敷出,像昨天那种情况简直史无前例,不知道这算不算生活中倒霉生意场得意? 思考的功夫拉开卷帘门,想象中和昨天一样老早外面就有人排队的场景没有不说,还给我气的够呛。 卷帘门上被画的乱七八糟,像什么人拿着煤球还是啥东西划的似的一道道的黑,顶上还有几个硕大的黑乎乎的巴掌印。 哪个小逼崽子闲的蛋疼没事找刺激?! 我忍不住鼓着腮帮子一声狂吼,弄的几个路人和周围的邻居齐刷刷往我这边看。 强压下心头蹭蹭的火气,拿来水桶抹布擦了半天却擦不掉,我又回楼上拿来洗涤剂最后连洁厕液都用上了,那些个条条道道巴掌印却跟长在门上了似的颜色都没变。 啥东西画的,咋跟狗皮膏药似的? 趴门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玩意。 我瞅着周围哪个人都一脸可疑象,肚子里的火正要往起窜呢,隔壁超市的大妈喊了我一声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虽在气头上但也不好意思不理她,于是就过去问她说刘阿姨叫我啥事? 刘大妈没吱声,先抬头在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这才拉着我小声说:小乔啊,你最近是不是得罪啥人了,瞅瞅这门给你造的跟鬼画符一样。 我一听这话有点蒙,心说才来半年别说得罪人,我连朋友都没交一个哪来的仇人啊,就很肯定的说没有,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恶作剧呢。 刘大妈一听看了我一眼,带点鄙视的那种,谁家没事闲的大半夜跑你这来恶作剧,你跟大姨俩还不说实话呢? 完了她往我跟前凑了凑,小声说:昨晚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就听外面有动静,砰砰的跟砸啥东西一样,就趴窗户上往外瞅了一眼,你猜咋地? 咋地了? 我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和阴阳怪气的声音弄的一阵不舒服,刘大妈瞅我一眼,说:我看见有个人趴在你家门上砸门呢。 不能吧,我咋没听见。 我心里虽咯噔了一下,却觉得不大可能,我睡觉也不死,真有人砸门那么大声不可能一点动静都听不见,可昨晚我确实没听着任何声音啊。 刘大妈见我不信,脸一板说我可没说瞎话,昨晚我看的真真儿的,不信你去问俺家你叔。 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信吗? 人家骗我也没啥好处,所以这话应该不假,胳不知不觉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没敢再多听,临进屋前刘大妈叫了我一声:乔儿啊,女孩子家一个人多注意点安全。 我木纳的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就进了屋。 这一天生意又很好,可我却一直浑浑噩噩的,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要发生,以至于晚上关门心不在焉的把手都给划破了。 疼的我捂着手蹲地上直抽冷气,打开一看手心里一条寸长的口子,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滴答答的淌。 伤口太深不好自己处理,于是我站起来准备去旁边的诊所包扎一下,一抬头却看见有个人站在门口的路灯下,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 又是昨天那个要买骨朵的人。 我下意识皱了皱,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可手心里疼的厉害,也顾不得这人奇不奇怪就出了门。 卖骨朵吗?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这人突然又问了一句。 我火气蹭一下子就上来了,转头狠瞪了他一眼说:要买去地狱买吧,神经病! 年龄大就能胡说八道啊,惹着我了照骂。 说完我也懒得再理他抬腿就走,能感觉出他一直在看着我,后背上有种凉凉的麻意,于是就加快脚步想快点去诊所,可到地方一看人家已经下班,四周的店铺也大多关了门。 胡同里只有几盏路灯孤零零立在路边发出昏黄的光,把影子拉的老长。 我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突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恐惧感在脑海里升起,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家。 然而没等迈开腿,脖子里一痒,仿佛什么人在身后朝我大吹了一口气,不同的是这口气是凉的,阴冷的感觉传遍全身,我就像木头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007货真价实的鬼! 都说人身上有三把火,走夜路如果听到身后有人叫你名字或者有什么异样千万不能回头,因为你若回头把肩膀上的火吹灭了,就会被脏东西附体。 所以我此刻别说回头,连动一下的胆子都没有。 冷汗从背上滑进后腰,又痒又难受,耳朵后面的冷气没了,却多了一个什么东西,冰凉冰凉的,很粗糙,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它在我脖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皮肤,凭感觉仿佛是一只手。 只不过这只手毫无温度,每动一下我背上的冷汗就多一分,头皮仿佛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头发一样紧紧绷在一起。 一下两下,紧绷的神经近乎崩溃前我终于忍不住嗷一声大喊撒腿开跑,跟脱缰的疯狗似的,那速度绝对是我二十年来最巅峰的时刻,估计刘翔来了都能跟他赛一赛。 一口气狂奔了不知道多远,直到肺都快憋炸了才停下来,撑着膝盖跟虾米一样躬着腰疯喘,然而跳到嗓子眼里的心还没来得及落下,一抬眼我就傻了。 四周树影绰绰,暗淡的光线里能看见前方大理石门脸旁立着一块硕大的石碑,耳朵里除了风声和树叶的刷刷声只有我擂鼓般暴躁的心跳。 一路只知道瞎跑也没看路,我竟然把方向搞反了,这里是和花店背道而驰的兰山公墓! 哆嗦着双腿往后退,四周本还算和煦的夜风忽然一扬吹的树叶哗哗作响,我下意识裹了一下衣领。 大理石门脸前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两团黑色的影子从石碑后飘了出来。 真的是飘,离地面足有半米高的距离。 等看清是什么东西后,我头皮一炸,心里崩到极限的那根弦一下子断了。 那两团黑影是两个人,亦或者称为鬼更合适。 一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西装,两条飘在半空的裤管里空空荡荡,我看不见他的五官,因为脑袋瘪了。 另一个不知道穿的啥衣服,一身漆黑紧绷绷贴在身上,就连脑袋也是黑色的,全身上下除了黑唯一的颜色就是两只毫无生机的白眼球。 那俩东西似乎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我,直勾勾朝这边飘了过来。 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我此刻已经忘记了动作,甚至连呼吸在这一瞬间都停止了。 眼球外突,死死盯着远处飘飘荡荡而来的两只鬼魂,这一刻我大脑里出奇的平静,所有思绪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做不出任何反应。 等到那两只东西贴上来,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股难闻至极的恶臭混合着皮肉烧焦的味道,薰的人几欲作呕。 沾着黑色血块的扁瘪脑袋凑到跟前来,我看到一颗提溜着的干瘪的眼球在那脑袋的不知道哪个部位竟然动了动,泛白的黑色瞳仁直勾勾盯着我的脸,像极了死鱼里刨出来的鱼泡。 它盯着我左右前后来回看了几秒,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干瘪的脑海晃动间刺鼻的恶臭薰的我双眼翻白,却因恐惧而僵硬着一动不敢动。 另一个则直接伸手来摸我的脸,离的近了才发现它那一身黑并不是衣服,而是被烧成焦黑的皮肤。 落在我脸上的手指没有触碰的感觉,但那干枯漆黑的五根手指头每落下来就带来一股伴随着焦味的冷气。 我牙根打颤,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在它手指头透过领口捏住玉坠的绳子的那一刻,我像疯了一般一声狂吼。 紧接着胸口一热,银白色的光芒突然透过衣服传来,那玉坠像被什么人提着一般从领口里飘出来,眼前那两个东西发出了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怪叫。 下一刻,它们身上忽然燃起了蓝绿色的火焰,那两个东西痛苦挣扎了几秒后,竟然像放到太阳下的雪人一样,画成了一两团青烟。 风一吹,青烟散去,眼前一瞬间恢复了寂静。 树影绰绰间,有人站在黑暗中的阴影里直勾勾盯着我,一双小眼睛里一片晦暗不明的光芒。 又是这该死的老头! 惊吓过后我心里一股火气冒出来,很想冲过去问问他到底有什么目的,然而这放松下来才发现双腿软的像泥一样,别说走路连勉强的站立都很困难。 那老头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扔了个什么东西到地上,他捏着手指头说了两句话,那东西慢慢变大,最后竟然长到了一人多高! 我定眼一看不禁傻了。 那东西是个人形的纸片,粗糙的边角像徒手撕的一样极不标准,但确确实实是个人形。 老头手抬手往我的方向一指,那人形的纸片就动了,一秒钟后往我这跑了过来,速度奇快,眨眼已经近在眼前。 我以前写恐怖小说时曾专门查过资料,有本书里就有提过这么一茬,说阴阳先生有撒豆成兵撕纸成人帮助他们斗妖捉鬼的本事,眼前这个好像就是那个什么撕纸成人? 本以为是杜撰,却不想竟然真有会这个东西的人,而且还特么被用在了我身上! 老娘又不是鬼,捉你奶奶腿! 我心里把这老头祖宗十八代全拉出来问候了一遍,拔腿想跑,可一抬腿没抬动,反而把自己拉的一个趔趄到了地上。 低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脚腕竟然被一双手抓住了,那手白白嫩嫩肉嘟嘟的像小孩子的手,但可惜的是这手不是长在人身上,而是突兀的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我一声惊呼,却不敢伸手去掰,这东西太邪乎了,土里还能长出手来? 迟疑的功夫那纸人已经冲到了面前,抬腿就是一脚朝我踹了过来。 我猛的一扭身子,让它这一脚落了空,同时朝前猛吐了一口口水,那纸人晃了晃往后退了两步一时间竟然没动。 我心倒有门,书里记载纸人怕口水,没想到还真是。 于是趁它不动的功夫呸呸呸又是几口口水吐过去,这一次却全被它给躲了过去。 抬头看见那老头正举着一只手来回比划,心里狠骂了一声草,感情这东西完全受他控制的。 口水落空,那老头嘿嘿笑了一声,忽然开口了:果然是极阳女体,丫头,把东西交出来,老头子饶你一命怎么样? 阴冷的语气让我打了个寒颤,心里的小火苗却蹭一下子上来了。 丫的我跟他无冤无仇,不计较他来我店里买死人花就算了,他倒反过来害我? 脾气再好的人估计也得来火了,更何况我向来是个火爆脾气。 于是牙一咬心一横,我乐呵呵一笑回答说:要东西可以,你把我放开咱俩单打独斗,赢了我给你东西,输了你学两声狗叫怎么样? 明显看到我这话出口后老头子脸色变了好几个颜色,最后阴测测一笑说:牙尖嘴利,对老头子胃口。 说完手一挥,那纸人就再次朝我扑了过来。 我暗骂一声脏话,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咋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开打。 纸人扑过来带起来的劲风打的皮肤生疼,我腿动不了,只能拼命扭着屁股左闪又躲,好歹这纸人虽然劲头大动作却不如真人灵活,几次下来都被我堪堪躲了过去。 可它是纸不知道疲倦,我可是活生生的人,不一会功夫全身就被汗水湿透,屁股被地上的土块石头磨的火辣辣的疼。 急了,我喘着粗气喊:死老头你这么一通乱揍是什么个意思?要弄死我也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很简单,把你手里那颗内丹给我就放了你,看在你资质奇特的份上我或许还会考虑收你做个关门弟子,怎么样? 我也想给你,但关键我没有啊。 他说了一大通我却只听见了个内丹。 什么内丹外丹? 老娘就只有一颗苦胆,今晚还他妈差点被吓破! 008我来晚了 别装蒜,我已经观察你好几天了,你身上有内丹的味道。 老头子怪笑着吸了吸气:虽然被陆青那老不死的下了印,可却瞒不过我的鼻子。 一说陆青我就明白了一半,不禁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胸口,他说的啥内丹难道就是这玉坠? 早就觉得这东西不顺眼,要二十年前我妈直接把这玩意扔了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虽然是个烫手山芋,但看这老头子的模样绝对不是什么好鸟,所以这东西给谁也不能给他。 谁知道他得到以后会干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给不给? 老头子的声音带了不耐烦,我咬牙: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怎么给? 打不过跑不了只能装傻,最好能想办法开溜。 不见棺材不落泪。 老头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纸人随着双腿一抖,竟然凌空跳了一起来。 我下意识想躲,脚腕上却蓦得一阵刺痛,那两只肉嘟嘟的小手指甲忽然疯长,尖锐的指尖狠狠掐进了肉里,疼的我顿时嘴角一抽狠吸了口凉气。 这一分神的功夫那纸人已经落下,两只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了我两只胳膊上。 重量虽轻却奈何劲头够大,这一下我胳膊顿时一麻,紧接着是一阵钻心的刺痛,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那纸人没给我呼喊的机会,伸手直接一把把我领口的衣服给扯碎,连刚从淘宝上新买的粉色bra肩带都拽断了。 胸口大片白馒头和那玉坠一下子蹦了出来,弄的我既疼又怒。 老娘守了二十三年的大包子,连我老妈都没看过几回,这特么竟然被个纸片人给看了个干净。 不过它显然对我引以为傲的宝贝不感兴趣,伸手径直握住了我脖子里的玉坠。 一声气极败坏的怒吼,我刚要挣扎,却见它像按了弹簧一样瞬间倒飞了出去。 青蓝火光一闪间噗一声闷响,那纸人瞬间成了一团绿莹莹的火球,片刻后成了一地烟灰。 我惊的下巴几乎掉到了脖子里,连那老头子也是浑身一震,一双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后低叹了一句:好霸道的妖火,好浓郁的内丹! 惊叹过后是他精光闪烁的眼睛,跟沙漠里饥渴了半个月终于看到了水一样。 老头子活了半辈子,这次好像捡到宝了! 他大笑着说,我却打了个寒颤,感觉情况不大秒。 果然,话音落下后他径直朝我走了过来,看来是看纸人不行要自己亲自动手了。 我跟个半残废一样躺在地上,两只胳膊痛的提不起力气,双脚又被那两只小鬼手死死抓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伸出枯瘦的手朝我胸口的玉坠抓来。 我虽不想给他,但却知道凡事要量力而行,跟自己死比起来他要用这玉坠干什么坏事都显得不重要。 我是自私,但如果是你面对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 拼死护着玉最后让他弄死你再拿走,还是先活命? 别说电视剧小说里的主角都会选择拼尽全力,在实力悬殊面前那是傻逼不是霸气。 而我此刻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说话算话得到东西放了我的小命,最好还能爪下留情别碰到我的胸! 闭上了眼睛,我咬着牙憋着气,知道这次是没什么希望了。 正准备认命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对不起,我来晚了。 磁沉脆朗,沉而不闷。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到这个声音我一瞬间像打了鸡血,竟然觉得他会是我的救命稻草! 光芒一闪,一道比之刚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青绿火光从黑暗中直冲而来。 老头子脸色猛变,身形却没有多少慌乱,很果断的放弃了我脖子里的玉坠,脚尖朝地面猛的一踩,整个人瞬间向后爆退了几米。 动作利索有力,绝对不像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年人! 下一秒,一双大手将破碎的衣服拉起掩盖了胸口的风光,抬头就看见了一张俊逸面孔。 我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红了眼眶,温热的液体流下来,风一吹冰凉冰凉的。 我这一落泪,白询眉头微微一蹙,目光落在我血淋淋的右手和两只颤抖的肩膀上。 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冷光闪烁,明显能感觉出四周的温度刹那间冰冷,脚腕上那两只小手像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一个哆嗦,嗖一下子缩回了土里。 白询没说话,从我身边缓缓站了起来。 明明是个鬼,明明身上只套了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床单,明明那床单上还带着几朵奇奇怪怪的喇叭花,可那线条流畅的后背却挺的笔直,往那一站竟然给我一种比什么东西都踏实的安全感! 没想到在这落后的世界竟也能碰到故人,真是让人惊喜。 那边的老头开了口,看似没什么波澜的话却能从中听出他的凝重,显然眼前出现的人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白询闻言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可那双本清傲中带着几分魅惑的眼睛里如今却是一片讳莫如深的冷意,尤其那气息,即使隔着几米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阴冷入骨的寒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清晰的从他的身上感觉出他压抑的深怒,是因为我身上的伤。 我知道接下来肯定会是一场颠覆我前面二十多年人生观的战斗,但一路紧绷的神经在白询出现以后不知不觉放松,这才发现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 就连大脑也如同三天三夜没睡觉一般,疲倦与困意不断袭击着我强撑的防线。 累了就睡吧,剩下的交给我。 白询像是听到了我的心声一样偏头过来道了一句,清淡柔和的语气仿佛一剂定心丸落进肚子里,我两只沉重的眼皮便再也承受不住,一闭上剩下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再醒来,入眼的是我卧室房顶上的白色吊灯,手掌心的伤已经包扎好,手臂上有两块青紫,虽然看起来渗人,却并不影响活动。 外面清风微抚,明媚的太阳穿透半透明的窗帘洒进一片温柔的暖光。 我坐在床上没动,半天才深吸了一口气,有种重获新生的强烈感触。 拨通我妈的号码,和她说我很好,说我已经找到了陆青解决了事情,听着她兴奋又如释重负的叹息后我笑着了挂了电话。 下床开门,茶几上一成不变的清粥茶叶蛋散发着淡淡饭香。 我走过去坐下,拾起勺子盛了一口粥,随后蝗虫过境一般将剩下的东西全部消灭。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粥一蛋,却是我这半个月来吃的最好吃也是最踏实的一顿饭。 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粥,我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冲空荡荡的客厅说:出来聊聊吧。 一阵凉风顺着脖子刮向胳膊,眼前凭空出现了一道花里胡哨却修长的身影。 我一阵无语,半天才张了张嘴:麻烦你下次出来的时候能不能换一身行头? 白询伸手扯了扯圈在腰上的那喇叭花床单,抬头狭长的眼睛微眨:你不喜欢? 那我回去换一件。 说完没等我回话人影消失,两秒钟后回来,我吐血。 黄色换成了绿色,喇叭花换成了玫瑰花,这尼玛就不能换件像样的衣服? 不得不佩服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我脸上表情刚出,人影接着消失两秒,玫瑰成了狗尾巴草,不再是床单,换成了冲浪裤衩。 我无声叹了口气,在白询准备第三次回去换的时候提前一步叫住他:行了,就这样吧。 最起码是件衣服了啊。 他那两条长眉挑了挑,这才转身坐到了沙发上。 长腿劲腰,裤边堪堪遮到小腹,往上是轮廓明显的几块腹肌和近乎完美的人鱼线。 深吸一口气,我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不要脸,连男鬼都不放过。 但说真的,要不是看丫是个货真价实的鬼,我真想扑上好好摸摸再让他摆出各种姿势拍几张拉风的照片。 拾起一条毯子扔过去,却穿透身体落到了地上,我一阵尴尬,他也扬了扬眉梢。 我虽然不是鬼却也没有实体,除非我想,不然 他低头用那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捏着毯子捡起来,这些阳间的东西是触碰不到我的。 009你一点都没变 我吸了口气点点头,没多纠结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鬼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他的身份以及目的。 即便昨晚救了我,也可以确定他是真的没有害我的心,但说到底也是个非人类,有些事还是弄清楚为好。 清清嗓子,我呼出口气:你名字叫白询? 嗯。 他点头,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有些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更因不是时机。在这之前,我只能让你无条件相信我,你会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波澜,目光落在我脸上,狭长的眼睛深处是一片让人看不透彻的光芒。 我没说话他也不开口,两人足足对视了将近一分钟,最后还是我先泄了气。 信你可以,最起码让我知道你的身份来历。 明显看到我这话出口后,他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极其细小的欣慰。 我是青丘狐族后裔,本体是只白狐。 狐? 我一听有点蒙,本以为最多是只孤魂野鬼,没想到事实上比鬼还变态,直接升级成了妖? 怕吗? 他问,唇角边勾着一抹看不出情绪的弧度。 我点头,很诚实的回答怕。 说实话,不仅怕而且有点膈应。 都说狐狸成精,骚的不轻,怪不得总觉得他明明长着一副清高面孔眼睛里却时不时会流露出一股说不出的魅意,感情那是骨子里天生的。 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古有妲己惑君覆殷商,可我一个扔人群里找不到的人有什么能让他惦记的? 白询笑了,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眉眼里尽是笑意,说不出的好看。 别担心,我的魅术从不乱用,更不会用来迷惑你。 他说着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要的,都是你的真心实意。 说完他就侧开了视线,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有种说不出什么感觉的光芒闪动。 见我没说话,他伸手指了指我胸口:如果还不放心,玉坠你可以一直拿着,那是我的内丹,等同于命门。 这东西是你的? 我吃了一惊。 我妈说我是握着这玉坠出生的,怎么会是他的内丹? 像是猜到我的疑问,白询笑了笑:别紧张,这内丹是你我之间的联系,有它我才能找到你,你就当做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这一下我傻了,不是因为这东西确实是他给的,而是他的这句定情信物用的太过恐怖。 想也没想,我解下绳子直接把手里的玉坠扔了过去:我信你,不过这东西太贵重我不敢收,你还是自己保管吧。 和一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定情,那我口味得有多重啊? 说完我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躺床上半天才把刚才的话好好消化明白,听白询的意思,从我的出生到现在遇到他,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内,亦或者都是他的安排。 本以为他跟着我只是个意外,可现在看来可能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么胡思乱想了半天,不知不觉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似睡非睡中无数画面在脑海里闪过,最清晰的是看到自己生出来竟然是长了一张猫脸,而且没有眼睛,黑乎乎的眼眶里空空荡荡,一睁眼淌出来的竟然是血。 我妈哭着喊着我是怪物,说啥也不肯抱我,最后我爸一狠心直接一把把我扔到了地上。 猛的一下子惊醒才发现是个梦,屋里开着灯,外面天已经黑透,身上湿淋淋的全身冷汗,整个人像在水里过了一遍一样。 一抬头就看见白询坐在床边,见我醒来似乎是松了口气。 做噩梦了? 我点点头,刚想说他是不是有偷窥癖好大半夜不睡觉在我屋里,一开口却发现嗓子疼的厉害,跟渴了几天几夜一样。 白询递过来一杯水,我狠惯了几口才张了张嘴,一开口声音又沙又难听:你大半夜在我屋里干什么? 白询没说话,而是抬手摸了摸我额头,微凉的指间碰到皮肤,冰冰凉凉的竟然让我滚烫的身体舒服不少。 半天他放下手,眉头却皱了起来: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知道被打扰了睡眠十分不爽,刚要开口手腕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忙抬起手一看下了一跳,只见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了几道硕大的青黑指印,乍一看跟从皮肤里渗出来的一样。 我心里惊了一下,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村里老人说的鬼摸印。 白询用手碰了碰那黑指印子,冰凉的指尖清清擦着手腕,又痛又麻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没说话,半天却问我:你的生辰八字给过谁? 我摇头:谁也没给过。 这玩意在我们那是忌讳,除了我爸妈没几个人知道具体时辰。 这不是普通的鬼摸印, 白询手指头围着那青黑色的指印摸了一圈:下面应该有蛊。 蛊? 我一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什么意思?你说我中了蛊? 说完本能的就想起一了双阴测测的小眼,我忙问:是不是那老头? 白询没说话却点了点头,御灵一族精通巫蛊,以你的圈子不可能接触其他通蛊的人,花谷觊觎你身上的内丹,想来应该是他。 你有没有印象?比如他是不是从你身上拿走过什么东西,头发,或者血? 我摇头,蛊这玩意我只是听说并没有见过,更加不懂,所以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下的。 不过,我咬了咬牙,问:那死老鼠叫花谷是吧? 老鼠? 白询挑了挑眉,随即牵着唇露出了丝笑容说:这形容确实适合他。 好个花谷,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揉着手腕上的青黑,我问这东西你应该能解吧? 却不想白询却摇了摇头说:我解不了。 我一听傻了,那怎么办? 他不会解我也不认识其他懂蛊的人,这下岂不是麻烦大了。 白询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说别急,他已经暂时压制住了我体内的蛊。 我啐了一口气,有些蔫:解不了没用啊,光压制那是治标不治本,谁知道啥时候一个不留神就嗝屁了? 白询笑出声,看着我忽然说:你一点都没变,还和以前一样。 我心思都放在了这蛊上,也没听出他这句话哪里不对,就说:别逗我了,赶紧想想办法,不然我这免费饭票一完蛋你也得流落街头。 睡吧,明天带你去找个人,他会帮你。 白询勾唇,抬手揉了揉我的脑袋,动作亲昵我却并没有反感,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尴尬。 扔下一句知道了就匆忙钻进了被窝,耳根一阵发烫。 第二天一早白询就叫我出门,看他穿着个花裤衩大摇大摆走在太阳毒辣的街上大大方方接受众人投来的神色各异的目光,我才终于肯定了这货真的不是鬼。 公交车在上关区停下,下车时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白询在那间有点面熟的店铺门前停下后,我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白询没敲门,而是抬手摸了一下挂在门口的一面八卦镜,片刻后门开了。 白先生,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陆莞莞兴奋的声音传来,白询不咸不淡的问:你师兄在不在? 陆莞莞立马应声:在呢在呢,昨天刚出院,你来的正好! 说完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她惊咦了一声,侧着头往白询身后看了过来,随即惊呼了一声:清禹姐? 我脸一红,有些尴尬的从白询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咧着嘴角冲她嘿嘿笑了笑。 陆莞莞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过来拉着我的手,十分热情的说:还以为你上次生气不来了呢。 进屋时白询看了我一眼,眼神询问。 我无奈,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一会要打起来他可得拉着点,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 进了店里陆莞莞径直拉着我穿过后门进了后面的院子,我才发现这看似不起眼的小门头后面竟然别有洞天。 精致的小院里一片苍翠的竹树,四周百满了各式各样的盆栽花草,看起来颇为漂亮。 进到客厅,陆莞莞喊了一声有客就颠颠忙着去倒水,我就跟躺沙发上看书的人对上眼了。 陆黎川只扫了我一眼就侧开了视线,淡定的模样简直跟看不认识的人一样,弄的我准备好的台词一句都没说出口。 过去坐。 白询走过来径直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拉着我去沙发上坐下。 陆黎川一双沉锐的眼睛落在白询拉着我的手掌上,语气没什么波澜的开口说:发展挺快。 我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的有些蒙,白询却笑了一声,说:着急了? 说过了,我没兴趣。 陆黎川眼睛又回到了手里的书上,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 白询嘴角的弧度有几分不屑,却也没有再接话。 这没头没脑的一段对话听的我云里雾里,两人明显认识,但看起来关系不怎么样,就这状态弄的我不禁在心里打鼓陆黎川是不是会帮我。 俩人不说话我也插不上嘴,气氛尴尬,陆莞莞很适时的用倒水来打了个圆场,并问我说:清禹姐,上次的事你没有生气吧? 没有,我也有错。 当时是生气,不过过后一想我做的也有点过分,更何况现在白询的事情也算解决了。 陆莞莞松了口气说我师兄就这脾气你别介意,以后有机会让他和你道歉,不过却并没有问起我和白询什么关系,显然她早已经知道。 看三人似乎早认识的模样我也就没多嘴解释,于是笑着摇摇头说不用了。 要道歉估计也得我跟他道歉,毕竟接下来还得求人家帮忙。 陆莞莞笑笑,这才问我今天来什么事。 话头提起来,白询就接了过去:来办正事的,浅浅中了蛊。 这话一出陆莞莞明显一愣,就连那边自始至终抱着书的陆黎川都抬了抬头。 怎么回事? 陆莞莞收了脸上的笑容过来问我,而我十分想问问白询为什么一直叫我浅浅,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于是把手腕给她看了一眼,明显看到陆莞莞在看到那黑色的指印后的脸色变了变。 梦蛊? 耳边传来陆黎川的声音,说完他握住我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在黑色的指印上一捏,一股钻心的疼从手臂穿到全身,我忍不住一声闷哼,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 他一愣,问我:很疼? 废话。 都给我疼的翻白眼了,这货属牛的吧。 白询在身后扶了我一把,一双狭长的眼睛在陆黎川脸上一扫,有股淡淡的冷意,似乎在怪他用力太大。 陆黎川却仿佛没看见一般,手指肚沿着指印轻轻捏过,明明一点力气没用,我却疼的止不住的哆嗦,要不是身后的白询一直扶着我估计都得从沙发上溜下去。 不是尸蛊。 半天陆黎川才松开手,我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他却又直接一把把我手臂上的袖子撸了上去。 这一下我又是一口凉气吸进嘴里。 不是疼的,是吓的,就连身后的白询握着我手臂的手都跟着紧了紧。 不是梦蛊,是尸蛊! 陆莞莞忍不住惊叹,怎么会这样? 我望着自己长满褐色小点的胳膊半天没回过神来,比她还想问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大小不一的斑点像从皮肤底下长出来的,虽然不多,可零零星星几乎占满了整个胳膊,确实有点像尸斑。 我脸色难看,白询脸色却比我更难看,看着陆黎川声音不怎么好的问:有办法? 我也盯着陆黎川等着他回答,即便不了解这尸蛊是个什么蛊,但光看这一胳膊的尸斑也知道这东西绝对不简单。 沉默半晌,陆黎川摇了摇:没办法。 这蛊如果不除,到最后我会是什么结果? 我问。 尸蛊蛊虫特殊,不吃血肉却噬灵,时间久了最后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直言不讳的回答让心瞬间透心凉,身体晃了晃被白询扶住。 人类最大的恐惧就是死亡,尤其还是这么残忍又恐怖的一种,我只是个最普通的普通人,怎么会不怕? 别急,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白询在我耳边开口,语气平淡却有种说不出的笃定。 说完看向陆黎川,他问:你确定没有办法? 没有。 陆黎川回答的毫不犹豫,白询却牵了牵唇角,看着他说:那就想一个办法,给你三天时间。 话音微顿,目光在陆黎川脸上扫过,如果做不到,我不介意提前毁了那承诺。 说完白询扶着我起身,刚到门口,身后传来了陆黎川的声音:七天。 白询只顿了两秒,也没回话,从陆黎川那一路到回到花店他都没再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白询这几天在我面前一直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虽然偶尔会有点话唠,但脾气不错。 可跟陆黎川说话时我却从他身上感觉出了一种淡淡的压迫感,一如在云岭跟冯大爷身上的那黄皮子说话时一样,霸道而危险。 我想这或许和他的身份有关,一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狐狸,身上多少会有几分戾气,那应该是妖类与生俱来的野性吧。 本以为中了蛊应该是件挺痛苦的事,但没想到睡了一觉以后身上那些手印尸斑竟然在一夜之间完全消失了,身上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感,于是兴高采烈的跑去给白询看。 谈开后他就不再隐秘行踪,一直睡在客厅的沙发里,可我出去一看沙发上没人,喊了半天也没等到人出现。 他是妖,来无影去无踪的正常,于是我也没多想,感觉身体好了就下楼准备开门营业。 一下楼却听见黑暗里有什么动静,呼噜呼噜的,像什么东西的喘气声。 这些天胆子已经被磨的大了不少,虽然吓了一跳,却并没有慌乱。 摸索着开关打开灯,就见一团黑色的东西窝在吧台小鱼缸旁边,尖尖的耳朵,毛茸茸的尾巴,竟然是只黑猫,那呼噜呼噜的声音正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本以为不会吵醒它,却不想刚走了两步那小东西就动了。 伸了个懒腰,它悠闲的舔了舔爪子,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就看了过来。 我一下子深吸了口气,这不是在云岭遇到的那只猫?它怎么会在这里? 怕看错,我又往前走了两步,那双绿莹莹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说不出的灵气。 果真是它。 从云岭到昆城几百公里的路程,它是怎么来的? 正疑惑间那黑猫动了动,从肚皮底下挤出来一个什么东西,下巴抬了抬,似乎在让我过去。 我怕吓着它没敢乱动,只试探性的往前凑了凑。 一看,那东西竟然是白询给我的那个姿势风骚的狐狸玉坠。 内丹? 我忍不住惊呼出声,这东西我是亲自交到白询手里的,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黑猫身边? 白询掉了被它捡到的? 一想不可能,他自己都说那是他的命门,谁会傻到把自己的命门都给弄丢? 别乱想了,这是白老大给你留下的。 脆生生的声音从黑猫的嘴巴里发出来,我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伸手扶了一把墙,估计会直接趴到地上。 猫猫会说话? 黑猫很不给面子的白了我一眼,真的是白,黑眼珠一转白眼珠一翻。 那种眼神由一只猫做出来,你们想象一下我的震撼程度。 我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那黑猫嘴唇动了动再次发出一句吐字清晰的话我才猛的回过神来,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