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少宝》 第一章 蚂蚁。 一片较婴儿小指还小的猪肉。 一群最常见的小黑蚁如心协力搬运那小月猪肉,移动的很缓慢…… 一个身着月白锦衣,长发乌黑垂至腰际,绑成一束,绿色犀角嵌在发上,颈上尚戴着一条“寿”字型金炼子的小男孩,正蹲在那条细细的“小黑河”旁边看,袖情定那么专注,又老是有点不解的摇摇头,又黑又圆的眼珠子盯住那块猪肉,似乎想从它身上研究出什么。 俏挺的心鼻子已冒出几颗小水珠,显而易见已在这里看了很久,烈阳晒得他雪白的双颊也浮起淡淡的红晕,额心那颗米大的朱砂痣更红艳发光了,菱形小嘴儿一开一台喃喃念着: “怪呀!怪呀!真怪!” 蚂蚁是最合群的小虫儿,群策群力搬运一小片食物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小男孩仰颈向着天,阳光直射双目,受不住的直眨眼,火气甚大的指着太阳骂道:“你这讨厌的东西,还不快给少爷滚到云里去,小心少爷学那后羿把你射下来。” 声音是很清脆悦耳的,但好像不大讲理,白天正是太阳最凶猛的时候,他居然想把人家赶走? 见太阳依然肆虐,不理他的警告,小男孩没辄似的垂头丧气又看起蚂蚁搬猪肉,嘟起嘴喃喃道:“这里的蚂蚁真是与众不同。” 浮云似的飘到身旁,小男孩眼角瞥见紫色长袍下摆,微抬起眼瞟了来人一眼,面泛喜色,随即又冷淡下来,哼了一声。 卫紫衣轻笑一声,蹲下身道:“告诉大哥,你生气啦?” 那位瘦瘦弱弱又俊美无匹,兼且精灵顽皮的小男孩正是当今武林最有价值的小孩,是第一门派少林掌门悟心方丈的亲侄,也是九六省巨霸“金龙社”大当家卫紫衣的拜弟,更与第一世家四川唐门有极深的渊源。 这样一个人,有谁敢惹? 谁动了他,这三大帮派不必使出一丁点功力,只要每个人轻轻拍你一下,就足以将你打死。 秦宝宝悻悻瞪着卫紫衣,道:“哼,天天找不到你,天晓得你忙些什么鬼把戏?不愿意跟我玩算啦,宝宝自个儿玩,有什么了不起?” 瞧他说话那副神情,卫紫衣实在忍不住好笑,道:“小家伙就是刁,大哥忙得紧,那有空陪你;小棒头呢?他应该陪着你……” 秦宝宝嘴翘得半天高,插嘴道:“他也是忙,真奇怪,大家到底都在忙什么?” 卫紫衣怜爱的摸摸他脸蛋儿,温和道:“大人忙的事多着呢,待你长大就懂,告诉大哥,你今天玩儿些什么?” 秦宝宝发泄够了,破颜面笑,指着蚂蚁道:“大哥,你看它们怪不怪?” 卫紫衣真的想研究出“蚂蚁搬肉”有什么奇怪,好使宝宝高兴一下,但他也真的看不出它们有什么奇怪。 “这是很平常之事,有何怪处?” “很平常?” 卫紫衣又往地上看了一眼,颔首道:“蚂蚁体积小,因此都是成群结队的出现,遇上一小丁块食物方能运得动;我奇怪的是,谁将这肉丢在这里,引来一大群小虫子。” 说着以指点着宝宝小鼻子,道:“是你吧?” 秦宝宝不服道:“何以见得?” 卫紫衣“嘿”了一声,道:“这里离厨房远,卖肉的贩子一向从厨房外的小门进出,不可能从这里经过,不小心掉下这一小丁块肉,想来想去,必有人故意拿来丢的。” 在卫紫衣盯视之下,秦宝宝想不老实都不行:“好吧,是我丢的,不过,也有可能卖肉的贩子是头一次来,不知路径,从这里经过掉下来的啊!” 卫紫衣哈哈大笑,长身而起,一把将宝宝抱起来,好笑道:““金龙社”总坛人口不下一千,买卖肉食均是整只运进来的,难道那些活生生的鸡、鸭、猪、牛、羊会自己咬自己的肉丢下来?”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道:“原来如此。” 卫紫衣无奈的摇摇头,道:“宝宝,你老实说,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秦宝宝的理由向来是非常光明正大︵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道:“我记得蚂蚁都是吃素的,想试试这些蚂蚁离开少室山,是不是也会不守清规?” 卫紫衣奇道:“蚂蚁吃素?这倒是头一次听说。” 秦宝宝那神情宛如取笑卫紫衣孤陋寡闻似的,道:“以前住少林寺,吃素饼糖果小糕点若掉下屑儿,蚂蚁都会跑来抢,就是饭粒菜屑它们也要,不是吃素的是什么? 不想它们下了山居然吃起肉来,哼,不守清规的出家人叫酒肉和尚,它们就是酒肉蚂蚁。” 看他认真的表情,卫紫衣实在不忍心取笑,道:“关于妈蚁的由来,自古倒有一个慱说。” 听得卫紫衣有意说故事,宝宝忙道:“小弟这厢请教,大哥请说。” 卫紫衣哧哧笑道:“瞧你急巴巴的样子,这些天真把你闷坏了?” 秦宝宝一副很懂事的模样实在好笑,道:“闷是闷,不过,大哥要事在身,小弟也不好相强,反正总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外头热,到屋里喝碗冰镇酸梅汤解暑。” 秦宝宝道:“大和尚叔叔给我的“保命佛珠”很管用,夏抗暑,冬趋寒,大哥怕热,可以拿去戴,不然……” “不成。” 卫紫衣断然道:““保命佛珠”最大的功用是能护住心脉,对你最是重要,无论在那种情况下均不可以解下,甚至不要露于人前,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懂么?” 秦宝宝不太在乎的道:“大哥是怕有第二个司徒聪?” 看他一脸天真不在乎,卫紫衣可急了,正色道:“宝宝,答应大哥要好好爱惜自己,别再乱来,上回一个司徒聪搞得我们差点人仰马翻,难道你忘了?” 秦宝宝心中暗叫不妙,马上忏悔道:. “都是宝宝不好,大哥别生气,宝宝发誓,日后没有大哥允许,绝不将“保命佛珠”示于人前,小棒头和三大领主也不例外。” 说着举起右掌作发誓状,精灵的大眼眨呀眨的,突然嘻嘻一笑,道:“大哥还不放心?” 卫紫衣苦笑道:“对你,不知何时我才能放心?” 撇撇嘴,秦宝宝道:“拐弯抹角转了一圈,是指我是最不乖的孩子?” “总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卫紫衣暂抛烦忧,开怀笑着,牵着宝赉小手踏进“黑云楼”大厅,三领主“银狐”席如秀已等在里头,忙起身拱手道:“魁首,属下远远见你们谈得很投机,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在这里等着。” 自从知道宝宝乃女儿身,席如秀总是等不及似的想看他俩缔结连理,偏偏宝宝老是长不大的样子,根本转不出他话里的玄机,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卫紫衣深深看了席如秀一眼,道:“别宝了,如秀,坐,这些天你也够“辛苦”了。” 那弦外之音够使席如秀尴尬了,道:“魁首,我可是为你着想,这小子是蜡烛做的,不点不亮。” 喝着仆役端来的冰镇酸梅汤,卫紫衣吁口气,道:“顺其自然最好!对了,你来找我只为说这几句话?” 目及秦宝宝坐在较远的椅子吃酸梅汤,席如秀放低音量道:“花园那座阁楼已盖得差不多了,请魁首去看一下。” “砰”的一声脆响,秦宝宝重重将碗放在几上,瞪了他们一眼,回身跑到楼上去了。 席如秀叫道:“我说咧,魁首当初实在不应该将盖小阁楼之事交给我办,那小子可是恨死我了。” “没这回事。” 卫紫衣语气坚定的道:“继续完成工程,这次不容他撒娇混赖过去,你去吧,等会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席如秀摸着肚皮,道:“我说哪,魁首你不如带他一起去瞧瞧,见那阁楼美得紧,他说不定就喜欢了。” “再说吧!” 卫紫衣可不大有信心,自决定建小阁楼让宝宝搬过去住,他就不曾再经过那里,即使需要,也宁愿转个弯多走点路绕道而行,对阁楼美不美,一点好奇也没有。 席如秀很乐观的道:“魁首只须告诉他,阁楼那儿搜集了很多玩意儿,他会不喜欢么?” 卫紫衣“嗤”的一笑,道:“我能猜出他的回答,大哥叫人把它们搬过来让我玩儿不是一样么?” 席如秀拍拍后脑道:“这小子真不好侍候,有了,魁首不妨威胁他不搬过去就没得玩。” 卫紫衣想也不想的道:“那更糟,他会半夜三更去把它们偷出来玩,玩腻了再丢回去,你拿什么威胁他?” 席如秀有如打战似的辛苦,道:“那,只好派人严守阁楼捉小偷。” 卫紫衣啼笑皆非:“劳师动众,浪费人力,而且宝宝为了想玩,我看十有九成他会溜出去请来方自如方兄帮他偷那些玩意儿,谁捉得住那位大侠盗?” 席如秀没辄了,道:“那我们只好举白旗投降了?” 卫紫衣英挺的面庞泛着笑意,道:“经你一说,倒令我想出一条妙计,能使宝宝心甘情愿的住进阁楼。” 席如秀喜道:“什么法子?” “天机不可泄漏。” 卫紫衣小声道:“小楼盖好后,不必大肆张扬要宝宝移居面庆祝,大家都装作没事人样,以后的事就由我负责,请将不如激将,小家伙不用激的是不行。” 席如秀虽不明白卫紫衣要用什么法子激宝宝情愿搬家,却深信这位魁首的能耐,兴冲冲的办事去了。 沉思一会,卫紫衣目光移至宝宝吃酸梅汤那只玉磁碗,心道:“这孩子没事拿碗出气,不教训一番他是不会乖。” 举步登楼,在宝宝尃属的游乐间找不到人,信步来到书房,却见秦宝宝正襟危坐,端敬的正在书桌前写字哩。 卫紫衣看得一怔,在他记忆中,小家伙是很难得乖乖坐着磨墨写字,今天吹的是什么风? 悄然地行至宝宝身后,看清纸上的字样,卫紫衣突然“嗤”的一声大笑出来。 大大吓了一跳,写坏了字,秦宝宝回身嗔道:“大哥怎么像猫一样走路没有声息,你看,字写差了,这可不能怪我。” 卫紫衣吃不住又笑了。 原来秦宝宝在一大账纸上写了无数个“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这招当年他爹在世时就常常用;要知“万邪圣医”秦英几近老年方得一子,从娘胎里就带着病出来,秦英唯恐他夭折,对宝宝可说千依百顺,但这小子愈大愈顽皮,连少林寺的高僧都敢戏弄,秦英深怕他闯下大祸,只有狠下心来管教;所以每当宝宝犯下大错,就把他关在屋里数日不得出门,这对爱玩的宝宝可比什么都可怕;若是小小的恶作剧,便罚他写字忏悔。 秦宝宝天纵奇才,聪明得很,当手痒犯了“大错”,便找个地方躲起来,秦英心焦苦寻,待好不容易把宝贝捡回来,气也消了大半,就是要罚也轻多了,何况宝宝的胆大包天到处胡闹还不是从秦英那儿遗传过来的?秦英每见爱子的“杰作”,心中不免泛着“惺惺相惜”之感。 至于小小的恶作剧简直无日不有,到后来,秦宝宝每有小过错,估量逃不过惩罚,不等秦英责罚,自己便很有自知之明的先写下忏悔言“我错了,我错了……” ,秦英好笑又好气,还有更多的疼惜,自然就骂不出口了。 只是,有一个问题尚待商榷,秦宝宝的“悔过书”是不是自己写的? 当然不,他的恶作剧每每均是明智、明理、明月暗中相助,“有难同当”他是懂的,便要他师兄弟三人仿他笔迹抄了一大叠“悔过书”藏起来,每有“需要”,就送几张交到他爹手上,秦英便也睁一眼闭一眼过去就算了。 如今他拿磁碗出气,心中隐然有不好的预兆,情知卫紫次要骂人了,先下手为强,心想他爹喜欢“悔过书”,卫紫衣大概也不例外,便赶紧磨墨用功了。 果然卫紫衣好笑之际、刚才想教训他的那般气跑得无影无踪,笑道:“不用为了,你肯承认自己错就够了!” 秦宝宝放下笔杆,松口大气,道:“大哥真好。” 说着又怯怯的低下头道:“那故事还说不说?” 卫紫衣抚着他的长发,道:“大哥何时骗过你:” 秦宝宝跃雀地跳到卫紫衣的身上,笑道:“大哥的故事最好转了,宝宝永远也听不腻。” 卫紫衣捏捏他小鼻尖,道:“你当然喜欢,也只有在听故事的时候,才看得见你乖巧的模样。” 秦宝宝委屈的道:“大哥老是说我坏,其实我不偷、不抢、不杀人,也没有多坏,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卫紫衣不由得一怔,叹道:“你是不坏,只是,唉,顽皮得令人头痛。”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谁头痛?我可以开药给他吃。” 卫紫衣笑骂道:“顽皮!” 秦宝宝咯咯笑了,舒服地坐在大椅上听卫紫衣陈述那个传说:“古时有个人鼻子非常灵,较之灵犬的嗅觉本事远大,于是大家都称呼他“虎鼻师”。 有人的家当遭小偷窃走,请他用鼻子嗅嗅,不出多久便能找到失物,久而久之,他的名气便传开了,连皇帝都有耳闻。 有一遭,皇宫失窃传国玉玺,皇帝着急忧郁,又不能明着查访,被百姓知道了会动摇民心,甚至爆发篡位之争,只能委派亲信暗里寻访……” 秦宝宝听故事挺有一套,老爱捉人错处:“听说皇帝要宣诏什么命令,都必须盖上传国玉玺,当时去了玉玺,皇上怎么办事?”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古皇帝不办事的多得很,只是玉玺非比寻常宝物,再昏庸无能的人也知道它的重要;那皇帝派人找了多日不着,便想起“虎鼻师”来了。 “‘虎鼻师’奉命暗中入宫,施展得天独厚的敏感嗅觉,闻到一种味道。” 秦宝宝忙道:“什么味道?” 还嫌转不过瘾,腾身跳到卫紫衣身上,扯着他袖子要他快点说。 卫紫衣对他兴奋或伤心时就赖在亲人身上寻求安慰的习惯,已不再讶异,又忍不住道: “你这毛病可须改改……” 不等话完,秦宝宝恶人先告状:“大哥老是有忙不完的事,好不容易抽空暗我一下,就教训这里不对,那里不好,大哥这么凶,我可不敢缠着你讲故事了。” 秦宝宝对付挚爱他的人的绝招是||转身就走,卫紫衣手一伸又把他逮回来,道:“我认栽好了,随你吧!” 哧哧笑着,宝宝眯着眼道:“我还以为大哥讨厌我了呢。” “别乱想。” 卫紫衣道:“快讲完故事,今天要办的事还多着。” 不等宝宝抗议,紧接着又道:““虎鼻狮”嗅着的是狗的昧道,皇宫里养狗的极少,皇帝派人一个一个搜,却无结果,“虎鼻师”摇头说不是普通的狗,那只狗身上必薰过香料,而且是桂花合著陈年白露的香味。 皇帝听了叫道:“那不是朕的玉雪么?” 赶紧派人将玉雪抱来,内监抱来通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扁鼻子、嘴形怪异不外突的五爪之犬,圆团团的惹人疼爱,皇帝便问:“玉雪,朕的玉玺可是你借去的皇帝很爱玉雪,一点怒意也没有,可是玉雪却缩成一团不敢靠近皇上,内监便回道:“启禀万岁爷,方才奴才去抱御犬时,它挣扎着不让奴才抱,这情形很是怪异皇帝心中便有数了,亲自到玉雪的养饲所搜查,发现它挖了一个狗洞,传国玉玺便藏在洞里,黄金御布上还有它的咬痕,大概它抱不动,便以齿咬着拖着走,藏好盖上泥土,又覆上毡子,伏在上头睡,所以一直没有人发觉,给“虎鼻师”立了大功。 当初皇帝召来“虎鼻师”,便许他事成可以取走王库里一件宝物,这时便问:“你喜欢什么?朕便送你。” “虎鼻师道:“谢皇上恩典,奴才斗胆要能上天庭的天梯。”” 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金口已出不能反悔,只有将天梯给了他。 “虎鼻师”得了天梯,一出皇宫便急着想上天庭,找到一处僻静山林,拿出长只一丈的天梯,念动咒语,怪异的事发生了,随着咒语,天梯愈伸愈长,最后伸进白云间,望不见它的去处。 那“虎鼻师”兴冲冲的登上天梯,眼见白云在望,这时山林却来了一名樵夫,为人鲁直,又听多了山林多妖怪之事,见这天梯长得伸进白云里,以为是妖怪要窜上天庭闹事的路径,便替天行道挥动大斧斩断天梯,“虎鼻师”从白云高处摔下来,粉身碎骨,变成一只只的小蚂蚁。 由于他嗅觉灵敏,蚂蚁也留下这个特点,对甜的东西特别敏感,每有嗅到,便回去招集同伴搬运,除此,菜屑、米粒,甚至昆虫的尸体,它们都搬回去储藏,以便过冬之用;因是同一个人的化身,所以非常合群。 至于吃不吃素,理应看环境而定,少林群僧吃素,它们只好吃素,到了这里,鸡鸭鱼肉只要搬得动,相信整只活猪都会被它们抢走。” 秦宝宝静静听完,瞪着大眼,道:“大哥,我想那“虎鼻师”选错时辰了,若选深夜无人时,说不定能成功。” “命数如此,怨也无益。” 卫紫衣扳过秦宝宝脸蛋面向他,轻轻道:“这只是传说,你千万别当真,听完娱乐一下就是了,可别乱想。” 秦宝宝道:“我知道,若是真的会留下年代姓名,只是觉得他很笨而已。” 卫紫衣哈哈笑道:“他是人急了点。” 说着起身将宝宝放在刚才生的椅上,有点歉意的道:“今日是各分社之主向总坛报到的时候,大哥不能再陪你,所以…” “所以我自己找乐子。” 秦宝宝道:“大哥放心去吧,我明白你身负的担子有多大,自己会乖乖读书。” 嘴上说的大方,脸上的表情便不免露出意兴阑珊的泄气之色,卫紫衣心中一动,道: “小阁楼快完工,陆续搜购许多玩意儿,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这么快便要我搬出去?” 奇怪卫紫衣居然不逼他,道:“等你想玩的时候高搬过去吧!” “真的?” 秦宝宝喜道。 卫紫衣哈哈大笑:“我真是怕见你的眼泪,不敢相逼于你。” 转身出门,恰遇小棒头快步而来,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冷冷留下话:“看好宝宝,不许有一点意外发生。” 小棒头战战兢兢道:“是,魁首。” 在“金龙社”,小棒头跟着宝宝到处吃香,非常自由,就是怕卫紫衣,三大领主及大执法,尤其是卫紫衣,冷下脸来,简直变了另外一个人,那么狠毒可怕,与他温文的面目完全不如,每在暗中嘱咐小棒头不许让宝宝尝试危险的游戏。 确定卫紫衣已下楼,小棒头才吁口大气,自语道:“要见大当家,最好与宝少爷一道,否则我实在怕怕,一句错话都说不得。” “你在发什么呆?” 秦宝宝不知何时已笑嘻嘻立在他面前,道:“你跑那儿去?我都找不到人。” 小棒头忙拉着宝宝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宝少爷,一个令你想不到的人,你一定吓住。” 秦宝宝懒洋洋的道:“我今天不想玩了。” 小棒头急道:“他远从陇境而来,如果你不去见他,被社里的人发现他的形踪,他会没命的。” “陇境?” 秦宝宝灵光一闪,跑进屋里取出一个桃木面具,拉着小棒头边跑边道:“他在那里?” 小棒头细声道:“城里,那呆子居然到处问你的住处,而且问到我,我一问就知道他是谁,心中就急了,他爹和魁首是死对头,打了一仗,“黑蝎子帮”的总瓢把子答应不出陇境,那呆子一来怕不被我们的人捉住,所以我要他躲在客栈里不出来,由我回来带宝少爷去见他。” “很好,很好。” 秦宝宝道:“人家有情有义,可不能眼睁睁看他死。” 顿了顿,又道:“不过,这呆子真够蠢了,来到敌人总本营,居然不知道隐藏面目,还大摇大摆,不知该说他胆大包天呢,还是弄昏了头。” 小棒头嘻笑道:“他一定急着见宝少爷,可见他很喜欢你。” 秦宝宝甜甜笑道:“大概上次整他整得不够惨,还悍不畏死的找上门。” 小棒头紧张的道:“我瞧他这样明目张胆,一定已落入魁首的掌握中,万一魁首要捉人,怎么办?” 对这些事宝宝向来不太关心,闻言道:“不会吧,又不是来找“金龙社”算帐的。” 小棒头急道:“怎么不会,大家都知道魁首的习惯,对自己人好,对敌人却残酷不留情。” 秦宝宝伸伸小古,道:“大哥温柔带笑的时候多,生气的时候少呀!” 小棒头咕哝道:“那是对你,我可没见他老人家对我笑过。” “你说什么?” 秦宝宝奇道:“为什么叫大哥“老人家”?他又不老。” 小棒头道:“魁首乃“金龙社”的最高头领,北六省的一只鼎,我听马泰他们说过,外地来咱们地盘做黑道买卖,都必须跟“金龙社”打一声招呼,谁见了魁首,敢不叫一声“老人家”?” 哼了哼,秦宝宝道:“我才不理他势力多大,大哥就是大哥,瞧他一张孩儿脸还挺稚气的,就爱扳起脸教训人,原来都是你们把他叫大的。” 小棒头偷偷笑着,宝宝受卫紫衣的责骂最多,虽然很少疾言厉色,对宝宝已很有遏阻效果,否则这位小袓宗真会爬上天了。 两人下山,守卫弟兄没敢留难,一面回报上头,一面派人暗中保护,宝宝这鬼灵精察觉有人跟踪,利用关卡比较松的那一带,陡地||惨叫一声,双手抱胸蹲下身,不住呻吟,小棒头吓得脸色苍白,急叫:“少爷,宝少爷,你的痛……药呢,药没带出来?” 秦宝宝脸色灰败,不住喘气,小棒头见状大叫:“快来人啊||” 那几名跟踪及守卫的弟兄全奔了出来,一人奔回去取药,其他人想扶宝宝回山,刚一接近,原本蹲在地下痛苦不堪的小袓宗双手齐伸,快速无比的点了各人“软麻穴”,嘻嘻笑着,正常得很哩! 小棒头惊疑道:“宝少爷你没事?” “没事!”秦宝宝向躺在地上的弟兄道:“抱歉,得罪了,我讨厌每次出门就有一堆人跟在后头,你们是拿我当犯人啊也不给人家解释,又道:“再见了,等会儿就有人来救你们。” 说着和小棒头朝镇上去,二人都想先想出好办法让“见血魔君”萧一霸的独子萧傲云平安回去。 秦宝宝抿抿嘴,道:“在甘肃,他对我极好,大哥如果恩将仇报,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小棒头道:“可是大当家被“黑蝎子帮”围困之事总是事实,三位领主便不会放过他。” “那是他爹的错。” “父债子还呀!” “岂有此理!” 秦宝宝道:“我回去跟大哥说,请他不要伤害萧呆子。” 这小子说做就做,转身便走,小棒头拉着他道:“我的好少爷,也许魁首还不知道这事呢,何必惹出无谓的麻烦。” 撇撇嘴,宝宝道:“都是你的话,好吧,等大哥要捉人的时候才带他溜走,当行乐时须行乐,带路吧!” 小棒头眨着眼道:“他躲在一处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不是说住客栈么?” “是客栈也没错,只是非常特殊,那店老板从来不会请客人回家。” 秦宝宝不在意道:“有钱想住多久都成,谁会将银子往门外推?” 小棒头笑道:“非也,宝少爷,进那家店的客人只要住进预订的房子再也不想出来了。” 宝宝听得一愣一愣,他可不知京城何时开了这么家有魅力的客栈,居然让客人乐不思蜀。 “那家客栈叫什么名字?” 小棒头咯咯笑道:“还客栈咧,是“哈大长生店”。” 秦宝宝茫然道:“长生店?” 不懂硬要装懂,笑道:“萧呆子还有脑子嘛,这家客栈既名“长生店”,住在那里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小棒头想笑又不忍笑,憋红了脸,道:“少爷真不知“长生店”的意思?” 秦宝宝见状也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样,鬼灵精眼珠子一转,刁滑道:“嘿,不知道的恐怕是你。” 小棒头据理力争:“我如何不知,长生店就是俗话说的棺材店嘛!” 心中一跳,赉赉暗叫:“我的天,原来长生店是卖棺材的地方,我怎么没听说过?” 脸上却依然天真笑着:“所以说萧呆子不笨啊,谁想得到他住那儿?当然安全得很了。” 小棒头老实头一个,受宝宝潜移默化时日不短,却没有学到小主人的刁滑,以为宝宝早就知道,故意和他捉迷藏罢了。 这二人是主仆,也是好朋友,说说笑笑又跑又跳,宝宝更是鬼主意一箩筐,开始计画如何跟萧傲云痛快的玩,其中不免有些危险,小棒头想劝阻,目睹他兴冲冲的样儿,话到嘴边又溜回去,不禁有点后悔带宝宝出来。 xxx“哈大长生店”在一条小街上,里面罗列着不同的寿材成品,门儿半开,里头有点阴暗,大概不如此就无法贴切地表达这家是卖什么的。 秦宝宝稀奇道:“堂堂“黑蝎子帮”的少主居然肯委屈住在这里,是你出的主意?” 小棒头连连摇手道:“没的冤死人,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要住这里的。” 戴上桃木儿面具,秦宝宝桀桀怪笑道:“怎么样?够可怕了吧!” 小棒头吃吃笑道:“可惜现在是白天,不然就更吓人了。” “这是他送的,如今拿去吓他最适合,我们偷偷溜进去!” 棺材是不用怕人偷的,店里没人掌柜,秦宝宝和小棒头顺利偷溜进去,几口棺材漆光湛然,阴森森的横在跟前的确有点吓人,小棒头忙叫道:“萧公子,我带宝少爷来了!” 秦宝宝鬼主意又来了,道:“别乱叫,你进去找他出来,我躲在棺材里,等会儿装僵尸跑出来吓他。” 说着当真找一口油漆已干的棺材要躺下去,小棒头慌道:“要不要盖上棺材盖?” “当然,不然不像就不好玩了。” “里面没空气会闷死,少爷别开玩笑了。” 秦宝宝白眼道:“你再扫兴就撵你回去,棺盖不要密合,那会有生命之虞?快点!” 对于宝宝的任性,小棒头是尝够了,明了最好照他的意思去做,不然他性子一起,大有可能将这些棺材全真买回去,天天睡在棺材里赌气。 小心留下大拇指般细缝,棺材盖已盖上,小棒头不放心的道:“宝少爷,呼吸可有滞窒?” “没有,你快去呀!” 真个急病遇上慢郎中,小棒头还是不大放心的又把缝推大一点,从缝里看见宝宝在里面瞪眼了,才跑进里间找人。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秦宝宝人虽聪明,却很贪玩,以至忽略了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刚进门小棒头即大声叫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未有人出来探头? 躺在棺材里昏昏沉沉的直想睡,宝宝也謷觉有点不对,灵光一闪,叩道:“不好!迷香!” 说是用叫的,却像蚊子叫,挣扎想起身已不及,很快地昏迷过去。 这时||外头进来一位中年文士,后头跟了四名大汉,随口叫了一声,一个伙计打扮的迎出来,笑道:“廖爷,您老要的寿材已准备妥当,哪,就是这一口,保证上等材料,也上了五次漆,还依你的吩咐镶以金边,您老看还满意吧!” 随手一指,比的居然是宝宝睡的那口棺,那位廖爷看了一眼,颔首微笑:“还可以!” 向身后四人道:“抬回去!” 四名大汉身手俐落地将棺盖合紧,缚上草绳,插上两根长棍,二前二后地抬了出去。 那伙计上前媚笑道:“廖爷,那工钱……嘿,您老不会吝啬吧!” 廖爷皮笑肉不笑道:“多少?” 伙计大喜,笑道:“普通是二百五十两,廖爷这付棺却价值连城,您老多给一点吧!” 廖爷狞笑道:“既是价值连城,大爷付得出,你收受得起么?” 伙计看他脸布杀气,正待逃命,夺命之掌已印在他胸膛,随着一声“救命啊||”而软瘫在地,那位廖爷已不知所踪。 却说小棒头在里面找不到人,忽听前头有说话声,急跑了出来,见到伙计吐血而死,脚一软,差点倒地,等他看到装着宝宝那口棺材不见了,疯了似的在各口棺材搜寻,哭叫道: “宝少爷,你在那里啊||求求你快出来,别吓唬我了||宝少爷,宝少爷,你在那里||” 暗中保护小主人的弟兄已被宝宝挡了回去,小棒头此时可说是求救无门,叫喊声引来了一大群好奇的百姓,这些善良的百姓几曾看过死得这么惨的人,嘈嘈嚷嚷直碱“杀人了,杀人了……”,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高见,最后不约而同的围住小棒头,要带他上衙门报案,小棒头急得跳脚,叫道:“人不是我杀,人不是我杀的,我在找我家少爷||” 他的声音很容易使被人声盖过,又挤不过厚厚的人墙,这时有名大汉高声道:“各位乡亲,请静静,请静静……” 男女老幼都静下来了,这是人类奇怪的心理,当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时候,有人以领导者姿态出现,大家便很容易信服他,只听那大汉道:“各位乡亲,知府老爷的脾气不大好,大家一股脑儿全去,万一扰了他清修,恐怕大伙儿无罪都变有罪了。” 那个百姓不怕官?有的偷偷溜走,有的则想听他的意见,大汉又道:“不如大家推举几个人押这位小兄弟去衙门见老爷,为伙计鸣鼓伸冤。有罪偿命,无罪便释放,大伙儿都落个没干系如何?” 百姓的心理都是很怕事的,纷纷叫好,问题是该推举谁?请张三,张三说肚子痛,叫李四,李四推家有急事,大家又闹起来了,终于有二位大汉站出来道:“就俺哥俩走一遭吧!” 于是众人决定由他三人押着小棒头去见知府大人,各自散去,小棒头忙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见官。” 原先那大汉笑道:“官可以不见,但你闯下大裯,有一人却不能不见。” “谁?” “大当家!” 秦宝宝因胡闹爱玩而中计丧命之事已传遍江湖,各方震动,少林与四川唐门的首脑人物更是连袂出山,想调查他的死因,誓死为他复仇。 本来依卫紫衣的脾性,绝不愿借助外人之力调查宝宝的死因,但是,这半个月来,他将自己关在宝宝房里一步不出,甚至拒绝别人的探望,整日价只盯着宝宝的玻璃棺,社里的一切事务只有由他的副手“九面阎若”展熹担当起来。 卫紫衣心中的哀痛,和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老弟兄最了解,他这一生几乎没有享受到什么亲情的温暖,为了给“金龙社”打下坚如铁石的基础,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上面;虽然与很多美女打过交道,却没有动心过,直至遇上秦宝宝,他天真无邪的笑容、顽皮任性的脾气、专门恶作剧惹麻烦的性情、和举世无伦的俊美容貌、瘦弱带病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加深卫紫衣对他的感情,可以说将父对子、兄对弟、男对女的爱全部灌注在他身上,容不得别人来侵占或分润。 又因宝宝不自觉是女儿身,所以卫紫衣一直在等,耐心的等宝宝长大,想亲眼看着宝宝的变化成长,欲亲手调教宝宝成为一位不折不扣的小佳人。 如今这都是多余的,秦宝宝之死,使一切变成了虚幻,原来都是一场空………卫紫衣没有流下一滴泪,也没有悲鸣,完全藏在心中,终于,北六省的这只鼎,江湖上的大霸天也倒了………半个月没阖上一眼,一睡就是七天,醒来,秦宝宝的玻璃棺已下葬,少林掌门悟心方丈亲自为他做七天法事,念经超度亡魂,不时老泪纵横,往住呆呆坐着就是一天,由师弟师侄代替。 来给秦宝宝上香的江湖人物络绎不绝,黑白两道杂陈,三教九流全来了,有的是卖“金龙社”面子,有的则因少林寺的缘故,有的就是看在四川唐门的份上来的,所以什么人物都有,只是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没趣闹事。 唯一跟秦宝宝有密切关系却没去上香的只有卫紫衣了,睁开双目,无抑地望着床顶,有气无力的问道:“宝宝睡得好么?” 陪在床侧的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闻言一怔,随即领悟,本想以较愉快的口气说话,无奈表演天份实在太差,嘎声道:“很好,玻璃棺外覆上铜棺,不必担心虫咬。” “那就好。” 话落,卫紫衣又闭上无神的双目。 哀莫大于心死,卫紫衣似乎就想这样永远的睡下去,张子丹见状忙道:“魁首,大当家,想不想吃点东西?” 加重“魁首”“大当家”的语气,是想唤醒卫紫衣的责任,有多少人要依靠他才能正常的生活下去? 卫紫衣睁眼望着这位多年的老伙伴,道:“我明白你要说的,子丹,唉!只是我突然觉得很疲倦很疲倦,心中的支柱突然倒了下去,再拿什么来支撑?” “别这么说,魁首。” 张子丹握住卫紫衣手掌,急厚地道:“以前没有宝宝的时候,我们一样活得很好,魁首,您千万别丧气啊,“金龙社”的儿郎需要您的领导,北六省的这只鼎绝对不会倒,绝对不会倒。” 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卫紫衣却面无表情的道:“人总不免有幻想,没有金钱的想成富翁,孤儿想要父母兄妹,富人有利又想得名,学了几招花拳绣腿想当大侠客,我呢? 嘿!多年的血泪交织,没有的都有了,缺少的东西,有宝宝的出现,填满了心中的空虚,从小就想要有的,宝宝都给了我,如今他全都收回去,好狠,好狠………” 卫紫衣的神色语气,令张子丹起了阵阵寒颤,蓦然一把抱住卫紫衣,哭声道:“别这样,别这样,魁首,难道我们这么多弟兄的感情就比不上宝宝所能给您的么?” 卫紫衣没有表示什么,良久,才缓缓的道:“我想睡一会,你去吧!” 张子丹抬起头,放开拥抱卫紫衣的双臂,有些不好意思的拭着眼泪,强笑道:“待会儿我命人送食物来,魁首实在应该好好吃一顿了。” 说着又黯然道:“这些天谁好好吃过?全都食不下咽………” 想及卫紫衣的心情,忙改口又道:“魁首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过三天大家好好商议一下怎样为宝宝复仇。” “嗯!” 卫紫衣有可无不可回答一聱,闭上了千斤重的眼皮,张子丹轻喟一声离去。 听见关门声,卫紫衣陡地坐起身,双目如电闪烁,似在思索什么难题,那有方才无精打采的样儿。 双脚落地,正想下床,这时又传来人声,卫紫衣忙又躺下睡觉。 冰扉格子门被打开,一行人拥簇而来,由脚步声,卫紫衣断定来人有大领主“九面阎君” 展熹,大执法“鬼手”阴离魂,大侠盗方自如,其徒阴武,及三名比二流高手强,却比一流高手稍差的人物,二位一流高手,还有三个绝顶人物,因为不太熟,无法蜥断谁是谁,但从脚步带起微风的流动,神志澄澈清明的卫紫衣,却可以猜测那三个不是工流亦算不上一流的是少室山下来之辈,二位一流高手则是四川唐门的新一代高手。 “金龙社”每月一次的例会,不仅是各分社主回报生意码头利润所得,江湖各地点点滴滴的异状,更是联络外地弟兄情构的必须措施,所以每回均是卫紫衣亲自主持,除非他外出未归或有其他理由。 坐在大厅尽头中央,一张铺着虎皮的大椅上的卫紫衣,穿着白色丝织长袍,目光落于袍摆洒绣小竹,淡淡的道:“还有谁要说,这个会已搞了一下午,长话短说,日已偏西,大家饿不饿,厅后的晚膳应该摆出来了。” 他很不喜欢这种聚会,但却不能废除,欲改为半年或三个月聚会一次,无奈“金龙社” 的事业太庞大,无论明的、暗的,每月都会发生很多事情,实在需要常常见面。 咸阳分社主“奔雷手”金双城,抖着肥肉起身道:“大当家,属下有几件事要说,都很短……” 话未完,便传来三下敲门声,卫紫衣望了在门边守卫的二名弟兄,平淡的道:“开门吧,看看有什么事。” 门开处,人领主“九面阎若”展熹已疾步上前,道:“魁首,这会可能要中断,出了大事。” 卫紫衣微笑道:“什么事你不能处理?” 心中一动,逭:“宝宝?” 展熹肃然颔首,道:“宝宝落人一个不知名的人手里,可能是一个组织,小棒头在“龙吟厅”,还有三名目睹异状的弟兄也在,魁首去一趟才能调查清楚。” 卫紫衣纵然心急万分,外表还是十分镇静,道:“你来替我主持这会。” 起身从容的出门,一到“龙吟厅”,卫紫衣的脸就冷下来,小棒头吓得直抖,卫紫衣静静的听完它的述说,方开口:“萧傲云的来临,早有人回报,他既然住进“哈大长生店”里,为何找不到人?” 三领主“银狐”席如秀道:“这次宝宝的失踪,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卫紫衣点点头,向押着小棒头来的那三名大汉问道:“小棒头发现装着实宝那口棺材不见时,你们谁去调查那口棺材的去向。” 在人群中发话的那名汉子躬身道:“启禀魁首,宝少爷出现在镇上,有弟兄见着暗中保护,只是大家都不敢走近,只在那条小街口守着,并未见到有人抬棺出来。” 卫紫衣面色凝重,道:“有这种事?小棒头说棺材被抬走,你们却无人看见,那宝宝那里去了?” 席如秀此时地无心再嬉皮笑脸了,道:“怎么办?魁首,这事只怕不简单,宝宝那么精明的孩子都会着了道儿,可知对手不弱。” 卫紫衣起身道:“备马!” 望了小棒头及三名押他来的大汉,又道:“你们也一起来,希望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他知道现在急也没有,多年的江湖磨练早已使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每次遇上宝宝的事,他便很难克制自己的心绪,想到宝宝被人挟持可能吃苦头,卫紫衣感到阵阵心痛。 “这小冤家,什么时候才能使我不再操心?不用再替他提心吊胆?” 卫紫衣牵过黑仔,腾身上马,狂奔下山,思绪一串串地掠过他的心头,想想和宝宝可不是有一段解不开的缘?无形中似乎有一根线系在他俩脚上,谁也离不开谁,虽然宝宝老是惹出一大堆麻烦要他善后,想及小脸蛋上天真无邪的笑容,任是什么牺牲也值得了。 “魁首,到了。” 唏渎渎地马嘶声响,黑仔已立在原地不动,卫紫衣飘身下马,望一眼“哈大长生店”的招牌,奇道:“这店名可古怪,店主叫“哈大”么?” 刚才在此处发表高论的那大漠“小泥锹”林斌道:“启禀魁首,这家长生店的店主叫吴三,有个外号“快乐王”,只因他随时都能哈哈大笑,所以大家都叫他“哈大”,他自己也喜欢,就以这外号作店名。” “快乐王?” 卫紫衣道:“转小棒头说并没有见到人,他又到那里去了?叫门!看他敢不敢现身。” “小泥鞦”林斌和另二名大汉“飞镖”伍夫、“探手”庄孝仁,抢步将门打开,在夕阳照射下仍能看清屋里的一切,首先那名伙计的尸体不见了,按着小棒头叫道:“宝少爷回来了!” 原来装着宝宝那口棺材不知何时又被抬回来,小棒头奔过去打开棺盖,惊叫一声昏厥在地。 卫紫衣和席如秀心中那份惊慌就不必提了,在眨眨眼的工夫里就在棺材旁,仿佛他们原本就是在棺材旁边守护,但棺内的情景却使得这二位江湖大煞星面容倏忽改变,那么冷酷、狰狞、充满不信、惊愕……尤其是“金童阎罗”卫紫衣,一张童稚未泯的面庞,温柔安详的眼神,在见到棺内景象的刹那间,像是突然戴上一张面具,冷硬、悍野的令人不敢逼视。 有谁能给他这样可怕的影响? 在这时候,除了秦宝宝这令他头痛万分又万般怜爱的小鬼又有谁! 秦宝宝安详的躺在棺木内,那眉眼、俏鼻、嘴角别别勾起的笑意、独一无二的朱砂痣,在在都显示他确实是宝宝,犀角也在、“寿”字型金炼子也在、金匕首也在。 只是匕首不是戴在左腕当手环,而是插在胸膛,正中心脏,直没入柄,鲜血已弄污了他那身月白锦衣,鲜艳得宛似雪地突生出的一朵红玫瑰。 一刀命中,死得并不痛苦,可笑的是居然用死者的随身兵刀杀死宝宝本身。 狡猾如狐狸的席如秀这时脑子好像也不灵活了,不住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宝宝一直活得好好的,又调皮又爱恶作剧,虽然身子弱了点,也不会死啊,这不是宝宝………” 卫紫衣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宝宝顽皮,使他好笑又好气,宝宝病了,他衣不解带陪伴在侧,没有看见他绽出笑容绝难安心;他发怒,只要宝宝在旁,再大的气也发作不出来,他为社里的事烦愁,只须宝宝赖在他身上撒娇,二人谈天说地,说说笑笑,往往便能“天外飞来一笔”似的想出解决事情的办法。 这是人间至善至美的爱,互信、互谅、互诚,卫紫衣从未想过宝宝有一天会离他远去;用尽一切办法使宝宝康健,他花了多少心血? 如今这个令他疼、令他爱,惹他头疼,让他发火的小家伙,居然横尸在他面前,他心中百味交集,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去收拾这个善后。 跟前一团黑,卫紫衣脚下踉跄,跟在身旁的席如秀忙扶住他,嘎声道:“魁首,要节哀啊……” 卫紫衣推开他,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抱起来宝宝的尸体,唯恐将他碰伤似的,抚着宝宝已经冰冷的脸蛋,哀伤却坚定的道:“伤害你的人,必须付出万倍的代价!” 双眼不离怀里宝宝的面庞,缓缓的走了出去,黑仔立刻迎了土来,卫紫衣喃喃道:“宝宝,咱们多次共乘黑仔云游四方,还有下一次么?宝宝,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哈哈………” “……………” 仰天狂笑,笑声充斥于大地,是在向天抗议夺去他心爱的人?是在同地诉说他心中的哀痛? 席如秀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感情,卫紫衣反常的笑聱,使他内心深切的悲伤再也忍不住,如洪水氾滥从目眶中发泄出来,化哭声为笑声,仰天狂笑,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凄厉。 他与宝宝情若父子,这丧子之痛也够他消受的了。 这二人的笑声惊天动地,飞鸟自头顶飞过,禁不住笑声中饱合内力的震伤,坠地而死,跟在身后的小棒头、林斌四人,和隐伏在暗中监视“哈大长生店”的“金龙社”儿郎,也都受到波及,急忙撕衣角塞耳,或打坐运功抵抗。 陡地||席如秀口一张,喷出一口鲜血,卫紫衣依然在笑着,笑着……过不久,一大口鲜血全喷在宝宝身上、脸上,卫紫衣中断了笑声,取出汗巾细心地擦拭宝宝脸上的血迹,“金龙社”儿郎见魁首有点失常,全跪倒喊道:“魁首请保重,席领主请保重||” 卫紫衣嘿嘿寒笑一声,飞身骑上黑仔,策马狂奔,席如秀、小棒头忙跟了上去,可怜小棒头自被救醒心都哭绞了,又不敢放声大哭,一边策马一面拭泪。 另三个绝顶高手,卫紫衣心想会不会是悟心方丈,悟明大师,及四川唐门的新掌门唐雷? 说新也不算新,唐雷继掌门人之位已有六年,只是唐门老人唐竹尚在,江湖上对这名老人又敬又惧,虽已隐退,却依然是唐门的最高首脑,唐雷远比不上乃父,所以下意识里大伙儿都还当他是新掌门人。 这许多人拥进来,卫紫衣只好睁开眼,挣扎着想起身,悟心大师忙将他按下,道:“阿弥陀佛,卫施主有病在身,不用多礼。” 卫紫衣固执地生起身,道:“在下没什么病,只是很疲倦,累得诸位前来探视,很是不安。” 唐雷一副当仁不让的神色,道:“大当家,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刻,“万邪圣医”秦英前辈于家父有救命之恩,他的孩子就是唐门的贵人,唐门上下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非将凶手捉出来凌迟处死,难报秦英前辈的大恩。” 四川唐门自老祖宗以下,全已准备采取攻势,着手调查凶手的来历,听说宝宝是被萧一霸的独生子萧傲云引去才丧命,“黑蝎子帮”绝脱不了干系,嘿,别人含糊他,四川唐门可不将他那点基业放在眼里,非去动动他不可。” 悟明大师脾气火爆得很,道:“宝宝在我们少林寺长大,自有少林寺给他出头。” 唐雷面色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悟明大师口不择言道:“在少室山上,宝宝活蹦乱跳,什么事也没有,下山未二年就命赴黄泉,少林上下无论如何不会干休。” 大执法阴离魂一张阎王脸铁青着,泠道:“大师言下之意,是指责“金龙社”没有把宝宝照顾好,所以才出了意外?” 悟明大师悻悻的道:“也差不多了,总之你们难咎其责。” 他的手指来揩去,也比到唐雷身上了。 唐雷终究是一派掌门,沉住气道:“我唐门虽不敢说比嵩山少林强,但自信宝宝若在我们保护下,绝不比在少室山差。” 阴离魂的脸更青了,阴森道:“宝宝的胡闹爱玩众所皆知,我“金龙社”没有亏待他一丝一毫,人人对他疼爱有加,魁首更是把他宠到骨子里去了,所以他愈发胆大包天,拒绝弟兄的暗中保护,一意孤行的顽皮恶作剧,才有今天的事发生,应说命数如此,怨得了谁?”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心方丈喧个佛号,道:“阴施主所言是实,一切都是天意,只因老衲师门心疼宝宝这孩子,出言不逊千万莫怪。” 阴离魂反倒过意不去,忙道:“在下不敢。” 悻悻瞪了唐雷一眼。 唐雷也不是给人瞪大的,毫无惧意的反瞄他一眼。 跟着唐雷来的是唐门新一脉的血轮,唐十公子唐蠡及唐十一公子唐情,见伯父和阴离魂好像相看两相厌,唐蠡忙挺身而出,道:“未知伯父的计划如何?” 唐雷瞄了阴离魂和悟明大师一眼,沉吟道:“这样吧,少林、金龙和唐门便来比一比,谁先捉出凶手,谁就是嬴家。” 阴离魂和悟明大师想满口答应,领悟当家的均在场,不应越权,只有以眼色示意。 另听卫紫衣凛烈的道:““金龙社”无须借助外人的力量,必当擒拿伤害宝宝的那伙人,皆着众位之面,将他们处以极刑。” 悟明大师再也忍不住,暴烈的道:“出家人不喜涉俗务,这次却非管一管,别的让江湖朋友取笑少林僧众全是饭桶。”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悟心方丈道:“忍一句,祸根从虚此无生;饶一着,切莫与人争强弱;耐一时,火坑变作白莲池;退一步,便是人间修行路;师弟是出家人,奈何太急躁?” 悟明大师听得冷汗淋漓,合十道:“掌门师兄教诲,师弟永铭在心。” 跟着来的三位少年和尚,就是秦宝宝从小玩伴兼恶作剧合伙人;明智、明理和明月,听得方丈这么说,不约而同急道:“掌门师叔祖不为宝宝复仇么?” 悟心方丈叹道:“对方来历不明,依老衲观察、绝非普通角色,为了俗家侄子大损少林实力,老衲有何面目见少林历代祖先?” 明智据理力争:“宝宝可说是由少林寺扶养长大,凶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而今宝宝罹难,若不为他报仇,岂非让人取笑少林全是怕事之徒?” 明理附和道:“有人敢动宝宝,简直是打少林派的耳光子,那能不闻不问?” 明月向来斯文多了,道:“师叔祖,难道您老人家不心疼宝宝了?” 悟心方丈怒目含泪,道:“好孩子,老衲明白你们与宝宝情同手足,但这孩子毕竟不是少林门下,老衲愧对俗家堂兄,自有老衲为他报仇,你们都回去吧!” 悟明大师肃然道:“师兄乃少林掌门,您的子侄便是少林的亲人,大家同门一脉,还须分什么彼此?” 明智、明理、明月纷纷附和,悟心方丈合十道:“阿弥陀佛!既然你们这么执着,老衲心领,为免大举千戈,为宝宝复仇一事,便由少林派承担下来。” 他这么说可是十分慈悲,只因四川唐门和“金龙社”都算不上十分正派,报复的手段是狠又辣,难免伤及无辜的人,才不想让他们出手。 卫紫衣代表“金龙社”,倘使默不作声,往后“金龙社”就不必再混了,冷然道:“大师认为敝社均是无能之辈,只能安享其成,坐等贵派的好消息?宝宝与在下结拜,江湖上人所共知,这次又在“金龙社”的势力范围受到伤害,凶手之胆大令人佩服,但无视于“金龙社”和“金童阎罗”的颜面,卫某人与属下众儿郎绝不干休;宝宝的复仇大计,由“金龙社” 一力承担。” 唐雷代表四川唐门,也不肯示弱,大声道:“宝宝论辈份乃唐某人的小弟弟,兄弟如手足,残足之恨焉能不报?对于伤害他的凶手,自有四川唐门将他揪出来赎罪。” 一个是最大的门派,一个是最大的帮会,一个是最善于使毒的世家,谁也不肯示弱,均要独自对付凶手,这不再是单纯的复仇行动,而是在较量那家比较行。 但,在这节骨眼争这个未免不合时宜? 而且,理应同仇敌慨的时候却反而分裂,不是正遂敌人的野心? 明智、明理、明月是跟宝宝阮大的,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但宝宝之死,给他们的打击实在太大,想到他生前顽皮可爱的样子,不免伤心落泪。 以前对他的恶作剧很头疼,现在呢?却宁愿他活蹦乱跳天天恶作剧。 明智疾声叹气道:“宝宝那么可爱,美得像是自玉雕出来的精品,谁会这么狠心杀他?” 明理气愤道:“我看凶手的目的是想打击我们。” 明月向来较两位师兄冷静,道:“为什么要杀宝宝?以宝宝的生命来威胁我们,不是更有利?” “这是大家所难以理解的问题,只有解释为凶手丧心病狂,是个狠心辣手的刽子手。” 为今,只剩方自如和他的徒弟,也就是阴离魂之子阴式的立场,以方自如跟卫紫衣的交情,站在“金龙社”这边是很正常的,不料方自如却道:“敝师徒那边也不帮,咱们偷儿探探消息最灵通,也许能在三帮之前先找出凶手也不一定;武儿,这次为师可要好好考一考你的能耐。” 阴武跃雀终于有机会显显身手,忙道:“是,师父!” 想起严父在旁,同阴离魂恭敬道:“爹,孩儿随着师父去了。” 大伙儿目标都一样,阴离魂也不在乎他们要自立一组和他们抗衡,颔首道:“你去吧,不准丢你老子的脸。” 阴武答应,方自如又道:“去跟你娘和义父拜别,咱们立刻走,先抢了先机,成功的希望便占一半。” 除武兴冲冲去了,方自如向屋里各人打过招呼,呵呵笑着也走了。 唐雷被方自如一番话惊醒,心道:“若真的被这偷儿找到凶手,我唐门全族只好上吊。” 向卫紫衣等人拱手告别,带着唐蠡、唐情也走了。 悟心方丈叹息道:“为了一个小孩,江湖又将掀起狂风巨浪,真是罪过!罪过!” 和卫紫衣众人合十为礼,自领少林门下而去。 阴离魂吁口大气,道:“终于走了,这些出家人真是迂腐不堪,难道自己的亲侄子遭伤害,他反而不若别人紧张?” 展熹不以为然道:“悟心大师菩萨心肠,为宝宝之死万分悲痛,却也不愿大开杀戒,本欲一人解决凶手之谜,因门下抗议而作罢,不料事情却变成三大帮派和一个偷儿的赌赛,谁不想赢? 颜面攸关,就会不择手段,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阴离魂乃“金龙社”刑堂大执法,江湖上的血争早视作平常,哼一声,道:“我喜欢对付难缠的敌人,越是不易对付的仇家,得手之后的愉悦感觉也更深刻,足够令我嚼咀回味不已,若和那些出家人一样顾忘东顾忘西,远走什么江湖? 回去抱孙子逗乐子不是更慈悲?” 展熹瞪了他一眼,道:“离魂,你真有点“与众不同”呢!” 不介意的颔首,阴离魂道:“老实说,一个干惯了审判和执刑工作的人,确是多少有些“与众不同”,对于不遵守“法”的邪恶之徒予以制裁,久而久之,对于任何恶性反应的人,免不了带着些儿病态的残酷啦!” 一直没神说话.的卫紫衣道:“只要不走火入魔就行,不然便失之荒诞怪异了。” “放心吧,魁首,我还很正常。”阴离魂走近床沿,逼视卫紫衣,又道:“人家都在行动了,我们似乎也该鸣锣加紧脚步了?” “当然!” 卫紫衣泠森道:“若给对方捷足先登,大伙儿面上都挂不住,只能嬴不能输。” 说着突然一脸疲色的倒在床上,道:“只是我觉得很累很累,多年的打拚和烦杂的社务都不能使我倒下,如今是怎么了?” 展熹和阴离魂胸中一紧,齐叫道:“魁首无恙吧?” 展熹更进一步的道:“大当家,宝宝的冤仇还须你为他洗刷,若是大当家不能亲手将凶手伏诛,宝宝在天之灵也不会快活,您该不会忘记吧,宝宝最依赖的就是您呀!” 阴离魂平日不苟言笑,此时也附和道:“宝宝死得不明不白,魁首莫非不痛心?不只魁首本身,我们弟兄也在等待宝宝长大,期盼早日见到你俩共缔连理,如今都被凶手破坏,魁首不恨那帮人么?” “我知道,我知道!” 卫紫衣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呻吟道:“杀人者必须偿命,我绝不会放过伤害宝宝的任何人;只是,你们叫我又到那里找一个“万邪圣医”秦英和“武林第一美人”冯香蝶?生下古灵精怪又俊美无伦的小家伙? 既然不能长存,当初为什么要碰上? 既是碰上,又何必一见就投缘? 投缘也罢,为何要把他留身边?又为什么让我发现他居然是女孩儿?” 展熹和阴离魂除了叹息,地无能为力,他们对秦宝宝也付出很多爱和关怀,却不及卫紫衣和他亲近;这孩子生来便有怪癖,秦英在时,他就一心一意最爱他爹,其他的人排后面。 秦英去世,悟心方丈是出家人,那种慈悲的爱难以令他满足,下山遇上卫紫衣,直觉投了缘,对了心,便一股脑儿喜爱卫紫衣,其他的人只有排后面,只当卫紫衣是最亲近的人;作卫紫衣的弟弟与作秦英的儿子一样令他满足。 他的古怪心理,卫紫衣最了解,他不自觉是女儿身,卫紫衣也不勉强,只爱他纯真无邪的笑容,及爱见他恶作剧时的精灵古怪,他知道,这世上再难寻出像宝宝这样少见可爱的人儿来了。 良久||卫紫衣才恢复往日的冷静,淡淡的道:“你们调查“哈大长生店”的结果呢?” 展熹和阴离魂从惊愕中清醒过来,喜道:“魁首………” 卫紫衣坐起身,道:“这几年的江湖,你们都混到那里去了?快把调查报告给我,然后耳朵借一下。” 展熹忙自怀中拿出一卷画轴,卫紫衣接过摊开,里面画的是几栋屋宇和街道,其中一栋写着“咍大长生店”,画里房子连里面的摆设都描绘得非常仔细,甚至那面墙壁掉了一块漆都画出来;下款书着几十行字。 卫紫衣很仔细的看过,然后将画卷起来放入怀里,笑着向他们招招手,展熹、阴离魂附耳过去,卫紫衣低语半晌,阴离魂吃惊道:“会有这种事?” 卫紫衣嘿一声,道:“你道我这些天都在睡大头觉?” 阴离魂摇摇头,神色晦黯的道:“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嘴角又泛漾着残酷的笑容,道:“看来刑堂又有一笔生意好做了。” 卫紫衣冷静的道:“先不动声色,派人注意他的行动,老展继续指派弟兄调查凶手的老巢在那里,只消比少林、唐门及方兄等人先一步查到即可,不然将会前功尽弃。” 展熹等人都非常信任卫紫衣的判断力,答应一声,阴离魂疑惑的道:“魁首呢?” 卫紫衣朝他们眨眨眼,苦笑道:“我么?我再睡一两天,等凶手将消息送来。” 二人也不再问,离去之前,展熹回头道:“宝宝若在,他现在会……” 突然想起会触及魁首痛处,又忙住口。 卫紫衣嘴角抽动一下,道:“他会帮着对方对付我们,可惜他再也不能恶作剧了。” 阴离魂惊叫道:“宝宝会吃里扒外?” 展熹则不敢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卫紫衣想到宝宝的可爱处,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好玩!” 展熹和阴离魂面面相觑,终于承认的无奈摇头,分头办事去了。 起身将自己整理一下,卫紫衣又摊开那幅卷轴,喃喃自语道:“好不容易才找着心目中的宝贝,就绝不容人动他一丝一毫,否则,哼,跟“金童阎罗”作对,将不是令人偷快的事情。” 想着宝宝的遭遇,脸色不由得又黯下来。 像卫紫衣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大物,地位、名誉、金钱、权势,已不放在眼里,已太多大多了,需要的是一个梦想得到的人的慰藉,填满独处时孤寂的感受。 秦宝宝特殊的优点和少见的缺点,一切令他着迷,不论是男是女,卫紫衣都付以最大的感情,如今就像江水东流,他不敢想像自己还有那个信心再去找一个,而且“除却巫山不是云”,世上焉有二个宝宝? 猛然大力摇摇头,卫紫衣摒除杂乱的思绪,手指比着图画,缓缓移动,时而皱眉,这时||杂乱的奔跑声急厚传来,按着是一声大吼:“李桂你这王八羔子还不闪开,老子已经回来,魁首这里不必你侍候了,快滚!” 卫紫衣轻咳一声,道:“马泰,战平,你们都进来吧!” 外面的景象,他是瞧不见,不过,可以想像马泰这粗人正在向瘦小的李桂张牙舞爪,然后,门依呀开了,李桂唉叫一声,想必遭马泰一拳,和战平大摇大摆走进来。 卫紫衣望着他二人一脸疲色,一路上赶得很急,再仔细瞧几眼,道:“你们给宝宝上过香了,跑那么急有事?” “是……” 马泰突然一怔,道:“魁首如何知道我和老战已给宝宝上过香?” 卫紫衣指着他的袖口,道:“你们身上尚余檀香,还有,你向来粗心,右袖口小小心被香烧一个小洞。” 马泰忙检视右袖口,果然有一个烧灼的小洞痕迹,不禁拜服,道:“魁首好利的眼光。” 卫紫衣目光转向战平,道:“令妹的婚礼很热闹吧!” 战平躬身道:“托魁首之褔,总算嫁个好人家,以后不必再替她操心了。” 原来战平有个胞妹年方十八,兄妹年纪相差甚多,战平又是不苟言笑的严肃人物,双方可说没什么话说,而且战平吃住都在“金龙社”,相处的日子少,不知不觉时光流逝,记忆中的黄毛丫头已经是娉娉袅袅的大姑娘了。 许给同村的书香之家的小主人,今年对方要求完婚,家里来了信要战平回去,卫紫衣给了假,又看马泰和他交好,干脆派马泰代表“金龙社”送酥礼,给战家姑娘添嫁奁完婚。 战平、马泰得到宝宝去逝的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一路上听到不少关于卫紫衣的传说,说他禁不住刺激已发疯,所以丧礼上一直没见到人,二人心里惊,冲回“金龙社”证实宝宝的死不是传说,上了香,便直奔“黑云楼”想见见魁首的情况。 卫紫衣瘦了一圈,表现出很没精神的样子,瞄了二人,又把目光移回图画道:“你们赶了一夜的路?先去休息再来。” 他的反应大出马泰、战平意料之外,还居然有透视眼?马泰忍不住道:“魁首又从何看出我和老战赶了一夜的路?” 卫紫衣眼不抬,目不移,以手指比比他们的裤管,马泰、战平低头瞧自己裤管,不知何时已溅了不少泥屑,但这又能代表什么? 战平也不禁好奇问了,卫紫衣道:“昨夜凌晨下场大雨,约莫半个时辰,你们若是今早才赶路,地面应该干了,不可能溅起沾到那么多泥屑,可见你们是雨停了就急着赶回来。” 多么敏锐的眼光和细腻的心思,难怪能在短时日里,就了解秦宝宝那难缠的小鬼的鬼花样和复杂的脑袋。 马泰呆了呆,道:“魁首好厉害,但为何不猜我们是冒雨赶回的?” 卫紫衣更正道:“我不是凭空猜想,而是根据我所看到的来估计。” 顿了顿,回答马泰的问题:“看看外头的天气,从昨晚到现在都十分阴霾,好像女人要哭不哭的脸,如果淋了昨晚那场大雨,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在这种天气下,不可能这么快就干了,至少还有点阴湿。 当然,你们可以半路换衣裳,但裤管的泥屑便不可能那么明显,再则,人相处久了,多少有一点收获||就是了解,依你们的个性除非在家里,根本懒得替换衣裳,所以我说,你们是而停后立刻摸黑赶路,没错吧!” “没错!” 马泰喃喃道:“我的天啊,这不是跟神一样了?” 战平难得露个笑容,道:“这样我就放心了,原担心魁首……这个……现在可以安心了。” 卫紫衣挥手要他们出去,不一会,又有敲门声,不禁大感烦躁,道:“谁?” 李桂胆小怯懦的声音传来:“魁首,您老的午膳是不是要在房里吃?” 卫紫衣轻喟一声,道:“端进来吧!” 接着把图卷起收好,立在窗前望着外面阴霾的天气出神。 李桂端着食盒走近,摆好饭菜,隔着珠帘道:“您老看还需要什么?” 卫紫衣拨开珠帘,走出外头小厅,无精打采的坐于桌前,望了饭菜一眼,道:“这些菜看也不中看,想来也不中吃,端回去吧!” 李桂颇为紧张的道:“魁首筷子都没动一下,怎的知不中吃?大慨心情不好吧,但多少吃一点也好。” 卫紫衣叱道:“这是你跟我说话的口气么?别以为你现在跟在我身边便可以放肆,惹得我发毛,先拿你开刀。” 李桂忙缩头,一副畏缩害怕的样儿,卫紫衣看在眼里,哼一声,放缓语气道:“马泰和战平已归来,你在“黑云楼”的工作可以交卸了。” 李桂竟大为紧张,道:“不,属下喜欢伺候魁首起居,请您老人家让属下留在你身边办事。” “我是什么老人家了?” 卫紫衣轻笑一声,无奈道:“你喜欢留着就留着吧,到大领主那儿回报一声;好了,出去吧!” 李桂道谢数语,躬身退下。,卫紫衣拿起象牙筷在饭菜里一阵翻绞,居然在鱼腹里挟出一粒蜡丸,喃喃道:“终于来了。” 捏开蜡丸,掉出一团纸,摊开纸片,看清所写的事情,又将它回复原状,塞进蜡丸中,用柔劲揘揉,看来竟和没被捏开的一样,然后将蜡丸放回鱼腹,又用筷子将饭菜拨弄得像刚端进来一样,这才微微一笑,走回内室,和衣躺在床上,卫紫衣手指在床边一按,床顶洞开,被一股弹力弹上秘密阁楼||只有他和秦宝宝知道的另一空间,由这里可以离开“金龙社” 而不被发觉。 四川简称蜀,三国时刘备偏安于此,但那时国界的划分不同此时;当时汉献帝无才,计使董卓弄权,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势力不及河内袁绍,居然能挟天子以令诸侯,可说占着天时;孙权的年纪应比刘备、曹操小一辈,却能权据江东,国险而民附,可说占着地利;天时、地利已让人占去,孔明便教刘备占人和之利,先取荆州,后取西川五十四州建基业,成就三国鼎立之势。 闲话休说,四川益州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有一个道教寺庙叫修真观的,依山临水,树不茂密,极为清静;云游道士若不是很有道行,是没有资格住在这里的。 这原也没什么出奇,只是这座“修真观”的道士至是女子,而且个个秀雅,故而远近驰名。,观主就叫修真女道士,据附近居民形容说是法力高超,只不过很少有机会见她老人家一面,平日都由她的弟子法空女道士主持。 观主传说在“修真观”的修练秘所九层塔里修练—— 第二章 九层塔,铜筋铁骨,固若金汤,不设门、窗,只有几个拳头大的通气孔,那人怎么进去呢?“修真观”的核心人物当然知道,只是外人不得而知罢了。 第九楼,意外地居然有房门,打开门可以望见外面的世界,只是谁也不敢从九层楼跳下来,这房门有等于无,而且终年紧闭,是故从外面看来,这“九层塔”实无门径可通,十分神秘可怖。 如今九层塔的第九层的这房门,居然被推开,一个戴着桃木儿面具的瘦小身影出现门口,精灵的大眼朝底下望,只见下面的房屋好小好小,忍不住一阵晕眩,脚底发麻,觉得自己快掉下去了,这时一只如葱水白的柔荑把他捉进去,“砰”的重响,将铁门重重关上。 铁门是厚三寸的生铁所铸,要移动它非有几两力气不可,可见刚才立在门口的“小”人力气不小。 小孩尖锐清脆的声音道:“要吃饭啦?” 拿下桃木鬼面具,额心朱砂痣在烛光下似乎也在发光,赫然是众人都以为惨遭杀害而拚命想寻出凶手替他复仇的秦宝宝。 屋里的陈设和一般房间差不多,有床、有桌、有椅,因采光不好,终日点着灯火,如今桌上摆着二菜一汤和一碗饭,可见宝宝在此不怎么受礼遇。 送饭来的是一张其貌不扬又呆板的面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戴着人皮面具,不过,从她曼妙的身段和细白的肌肤,容貌应该不差,否则岂非太扫兴了? 我们秦少爷才觉得扫兴,面对着一张死人面孔已经够讨厌了,居然还刻薄他的肚皮,每日三餐,二块不碱不辣的干豆干,一小碟清菜,一碗大概是白开水加盐巴的汤,,那碗饭是泛黄的糙米煮的,对于养尊处优的他而言,实在提不起胃口。 但秦宝宝却存心让对方惊讶似的,坐下来拿起饭碗就扒了一口,还吃得津津有昧,瞄着立在面前的人,顽皮的笑笑,道:“劳驾观主亲自送饭,小生真是荣幸呀!” 那戴人皮面具的女子便是“修真观”的观主修真女道士,闻言呸道:“小不丁点一个,也配自称“小生”?” 秦宝宝最讨厌大家说他小,骂道:“少爷的年纪若像你“一大把”,还会比你矮么?” 女子最不能容忍大家说她年纪“一大把”,尤其秦宝宝又特别加重语气说,怒叱:“大胆娃儿居然敢侮辱本观主,你找苦头吃?” 秦宝宝见她生气反而拍手,哈哈大笑道:你还自诩修养有多好咧,这几天我闹得你头不头痛?居然还装作很有风度的样子送饭来,受不了吧,送我出去呀!” “别做梦!” 修真女道士抑下怒气,道:“你乖乖待在这里,直到有人来救你,我要试试名门大派、北六省一只鼎有多大本事?” 秦宝宝翘起二郎腿,想起卫紫衣说这样不好看,又把脚放下,刁难道:“住这里也不错,睡觉有人看门,安全得很,只是,我告诉你,少爷每天要沐浴,二天洗一次长发,若是不甘心煮饭给我吃,干脆摘一些水果送来,拜洲的梨、莱阳的衮、哈蜜的瓜、北京的石榴、南丰的蜜橘,多多益善。 还有,少爷最爱吃糕点蜜饯,像褔州香饼、岭南鱼蛋粉、烧鹅叉烧、碗豆黄勺尤鱼糖、杭州的九制橄榄、西湖菱、山核桃、茅栗子、香圆榧,捡些好吃的送来,再来呢,你该调查清楚,少爷很爱玩的,找些玩意儿来让我玩,拿些书来也行。 喏,我知道你们出家人最无趣,不知该玩什么,我便建议你买些黏土、文房四宝、木头、雕刀,最好再送几名可爱一点的弟子来陪我玩,就更完美了。” 这像囚犯说的话?简直是主人在向奴仆下命令,而且他被囚塔顶,生死可虑,还想着糖果蜜饯,还有闲情要人家陪他玩,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啦? 修真女道士怒极反笑,道:“你能无忧无虑到几时?别忘了你的身份,现在的。” 秦宝宝似是吃定了她,道:“我是为你们着想,把少爷爱吃、爱玩的找来,我自然就没空闲胡闹啦,你呢,便能安心的去计划对付我大哥,大和尚叔叔,唐伯伯那些人。” 修真女道土哼道:“你的靠山倒不少。” 秦宝宝“咕”的一声笑出来,道:“马马虎虎啦,敌手愈可怕,应对之间不是更富冒险性么?” 修真女道士呆板的面上没有表情,口气却不悦:“即使所有的江湖人都是你的靠山,你也别指望我会因而退缩放了你,再说站在“金龙社”、少林寺、唐门的立场,就算现在放你出去,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因为江湖黑白两道都眼睁睁想瞧他们那一帮先找出杀害秦宝宝的凶手。” 秦宝宝不耐烦的道:“那是你的麻烦事,少来烦我,喂,我要的东西快去准备呀!” 看了桌上饭菜一眼,又道:“放心吧,我看你们的经济似乎很差,等大哥他们来了,我会要他们捐献一点,投资在我身上,绝不令贵观吃亏;不过,这些川人也未免太吝啬,这偌大地方居然养不饱一个观,每天吃糙米、豆干,真差!” 好半晌,修真女道上讶异道:“你知道这里是蜀境?” 秦宝宝的表情倒似笑她少见多怪,道:“川人头上喜欢缠白布,据说是为了纪念十月渡过的诸葛武侯。 当年孔明祈夭求寿,七星灯灭,武侯去世,川人都头缠白布,以示哀悼,相沿成习。 刚才我在门口向下看了几个头缠白布的小小身影进观,大概是来求你们捉妖怪的,所以推测这里是四川。” 说着忍不住得意起来──毕竟还是小孩。 修真女道士叹气道:“你果然聪明,心细如发,难怪卫大当家喜欢你。” 当仁不让的点个头,秦宝宝道:“你叫我大哥“卫大当家”,可见你跟大哥不是直接仇人,为什么用计捉我来?” 修真女道士口气一变,冷道:“问你那铁石心肠的大哥曾经得罪过谁吧!” 秦宝宝怔了怔,不以为然道:“谁说我大哥铁石心肠?他是最温柔不过的人了。” 心里补一句:“只是很爱教训我罢了,老是骂我顽皮。” 修真女道士冷笑道:“江湖的大霸天卫紫衣,若是你口中温柔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基业。” 秦宝宝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道:“那当然了,对于你们这些女妖怪,大哥如果到处温柔,我……哼!想跟我抢大哥,门儿都没有。” 看出宝宝的不苟同,修真女道士道:“卫紫衣今天的基础,是以别人的血筑成的,他的声望地位,是踏在别人身上爬上去的,你以为他是什么善良东西?” 秦宝宝撇撇嘴,不屑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我是十分同情的:一个人最好安份做个老百姓,如果硬想出风头当江湖客,就须勤学武艺,不然只有拎着大好头颅过着心惊胆颤的日子,被人杀实在不稀奇,所以恩怨就产生了,死者家人要报仇,杀来杀去,就会牵累及无辜的人,但,在江湖上,这又算得了什么?所以狠心的人在复仇时都赶尽杀绝,以免有人来复仇,这就是“斩草不除根,舂风吹又生”这句话的来由。” 修真女道士道:“你认为你大哥是最好的人?” 秦宝宝想也不想的道:“我承认大哥杀人时很残酷,但却不是一个卑鄙的人,光明磊落,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修真女道士显然反驳不得,哼一声,转身出去,秦宝宝叫道:“观主,别忘了我要的东西快备来,也许我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对抗大哥他们,不然,你们绝无侥幸之理。” 修真女道士转身,不可思议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宝宝自以为理由很正当,道:“好玩哪,大哥、大和尚叔叔及唐伯伯,除了他们本家的人,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们了,有我这智多星在你身旁,你就不想好好利用么?真蠢! 不过,先把我想要的东西准备来,让我玩够了再说。” 修真女道士考虑着,秦宝宝已把桌上粗砺的食物放回篮内,交到她手上,道:“别考虑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反正人家都闲着没事干,就来玩游戏吧!快去吩咐人送东西来,对了,先送几桶水来,我身上都快生虫了。” 这种玩命的事,他居然当作“玩游戏”,修真女道士见他不是在说笑,不知该说他神经迟钝好呢?还是天真未泯好呢? 秦宝宝见她盯着自己看,叱道:“有什么好看的?修道人拿眼瞧男子,羞也不羞?” 敢情他到现在还当自己是男孩子,觉得被人家盯着看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只有女子牙爱被盯着看。 修真女道上临走前去下一句:“你算什么男子?小不点!” 秦宝宝气结,想骂人,她已经出去了,此地铜壁铁板,声音传不出去,只好省省力气,躺在床上生闷气:“都是爹娘不好,不把我生高大一点。” 觉得空气很闷,胸口好像被什么压住似的不舒服,从怀里掏出黑木瓶,倒出一颗丹红药丸和津液吞下,摇摇木瓶,小声叫道:“糟糕,没药了。” 高的地方,空气较稀薄,平常人须一段时间才能适应,秦宝宝在少室山长大,这九层塔高度也不算什么,只是四周均是铜墙铁壁,只开了小拳头大的通风孔,空气流通不好,就感到很闷,宝宝又有先天性心脏虚弱,总觉得胸口好像被重石屋着不舒服,这几天不住掏药吃,终于把一瓶药吃光。 这小子是迷糊鬼投胎,也不紧张,将黑木瓶放入怀里,又掏出一只白玉瓶,嘻笑道: “这些修道人真老实,居然没把我身上的宝贝搜走;还是小心一点好,吃颗解毒丹,三天内,不怕他们下毒。” 吃药像吃糖,很顺喉地吞下,他从小就是被这些神丹灵药、仙露神汤喂大的,吃药从不会皱眉。 这小子没事便找事做,觉得大白天点灯火不像话,便干脆下床将那扇铁门打开,让阳光透进来,空气流通,舒畅多了,也懒得把灯火灭掉,就坐在床上把身上的宝贝一件件掏出来。 除了一只黑木瓶、白玉瓶,又有一只七彩花纹的扁扁小盒子。 别看它小,宝宝巧手将它折来折去,居然变成一只四方长条盒,七彩花纹便拼成一只彩凤,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打开盒盖,宝宝耸耸鼻子,道:“迷药,还好,没失药效。” 又把它折回扁扁的小盒子,这是卫紫衣搜购来的,宝宝见它体积小,便带在身上好玩,顺便装一点迷药以备不时之需。 他身上的玩意可真不少,左手伸进右袖,捉出来的居然是一条假小蛇,木刻的,绘上彩釉,宛如真的小金蛇,乍见之下很容易吓着人,这还没什么,重要的是这条蛇是空心的,拔掉蛇头,甜香袭人,装的是蜂蜜研制的一颗颗小丹丸,添加百年人参,在饥饿状态下又找不到食物,吃一颗可以维持二天的体力,有个名字叫“省六顿”。 照说宝宝是不需要这玩意儿,只是体弱,卫紫衣便逼他天天喝蔘茶,喝过的人应该有经验,蔘茶喝多了实在会有一种想吐的感觉,直接吃人蔘又怕苦,所以便在汤里加蜂蜜。 又想出去玩时怎么办?卫紫衣使请人将百年人蔘和蜂蜜研成药丸,给宝宝带在身上,嘴馋时便可掏来当糖吃;说是可以维持二天体力不倒,当然,并不是说吃了便不会腹饥,只是饿不死罢了。 闻到糖香,秦宝宝便忍不住拿来吃,吃一吃便想起卫紫衣,忍不住骂道:“讨厌的大哥,又在忙什么,还不快点来救我。” 气愤的将一切收好,也不想再玩了,躺在床上出神,思绪不断飞过:“他们捉我来有什么目的?又弄个假宝宝穿上和我一样的衣服,戴着我的犀角武林少宝武林少宝,金炼子和金匕首,有用么?大哥和大和尚叔叔会看不出真相? 那位女观主提起大哥,语气间使流露出一股哀怨,难道……可恶,可恶,女人看到大哥就好像蚂蚁遇上糖,讨厌死了。” 想到有女子喜欢卫紫衣,秦宝宝便忍不住要生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无法容忍有人想占住他的大哥。 这一想再也忍不住想走的欲望,秦宝宝走到门口,向底下望,实在怕,心道:“从这里跳下去,恐怕会跟大哥说的“虎鼻师”故事一样,跌得粉身碎骨,变成一只只的小蚂蚁。” 没有勇气从九层塔跳下,塔的附近又无其他东西无法借力,即使有一身好轻功,也会弄个骨折挫伤,除非有卫紫衣“御剑成气”的内功修为。 秦宝宝在屋里踱着,除了那房门,另外一个通路他是行不通的。 这几天的仔细观察,已给他看出其中诀窍,这屋子的地板中间有一块四方的出入口,每次修真女道士来时,那块四方洞口便裂开,无声无息,人便突现在面前。 刚开始实在被吓了一跳,不知她从那蹦出来的;出去时,以她们特殊的联络方法,一眨眼,便消失在洞口。 秦宝宝几次想混水摸鱼跟着下去,洞口又合上了,任他动作再快,也来不及。 总之,机关设在下一层,第九层的囚犯如果想自己出去,只有以“自杀式”的法子跳楼了。 无计可施,秦宝宝忍不住垂头丧气,心想:“反正出不去,人家就来玩游戏吧,大哥、大和尚叔叔和唐伯伯是一伙人,我与这观里的修道人又是一伙人,斗斗看谁比较聪明。” 如此想来又不禁高兴了,开始动脑预测卫紫衣等人的动向,及计算该如何对付,不住地摇头晃脑。 这小子实在很不像话,人家为了替他报仇正忙得人仰马翻,他居然不肯乖乖待着,还想留割一耙,吃里扒外似的在暗中扯他们后腿。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闲着无聊,好玩罢了。 这时──地板洞口又开,出现四名道装年轻女道士,脸上也各戴着人皮面具,提着两大桶水、澡盆、中子、衣服及皂泥等等。 秦宝宝宝停了思绪,笑道:“你们观主总算开窍了。” 见四名女道上将水倒入澡盆,安排好一切,却还不走,瞪眼道:“请走吧,四位姑娘。” 提热水来的女道士道:“观主说你头发太长,自己洗不方便,吩咐弟子四人为你效劳。” 秦宝宝挥挥手道:“多谢你们观主好意,请走吧!” 四名女道士不再勉强,要退出时,秦宝宝睁大双目盯着看,依然看不出她们以什么法子连络下面的人开关,一下子就消失在地底。 无奈的解开发结,让长发披散下来,女儿态毕露,只是不自觉;心道:“爹爹在世时一再告诫宝宝不可以让别人看到头发披下来的景象,真怪!小棒顽看了就没有怎么样,自己洗真麻烦,小棒头在就好了。” 想想又不大好,将铁门关上,哼着儿歌将自己梳理干净,换了新衣裳,左瞧右看,无一处不合身,可见绑架他来的人将他调查得很清楚。 秦宝宝打眼一见洗澡水,忽然露出顽童恶作剧时的笑意,将两桶用过的水搬到地板那方洞口,坐在床上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地板洞开,两桶水也随着倒下去,听得一声清叱声,戴着人皮面具的修真女道士一身狼狈的出现在洞口。 秦宝宝差点笑岔了气,指着观主笑道:“你就算急着想求教少爷的高见,也不必这么急呀!沐浴完应把身上擦干,否则会受寒哩!” 修真女道士转身又消失在洞口,宝宝想到刚才让她淋了一身用过的水,就禁不住得意,呵呵笑个不停,心情大好,指着地板那方洞口道:“就算少爷答应帮你们对付大哥他们,但你也应紧防我会恶作剧,别忘记你曾得罪我,这叫大丈夫恩怨分明。” 不一会,又有二名女道士各提两只篮子出现,将东西放在桌上,收拾地上的澡盆衣物,消失在地底。 乐天派的秦宝宝,抱定“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再说他已闻到点心的香味,这时请他走,他也不肯走了。 忙坐于桌前,揭开篮盖,一只装糕点蜜饯,一只装色泽鲜艳的成熟多汁水果,一只装著书本,一只则是他想玩的黏土,木头、雕刀等玩意儿。 小家伙真是愈看愈爱,被刻薄这么多天,总算熬出头了,嘴里不问着,手上也不问着,从开着铁门透进来的阳光雕着木头,渐渐可看出雕的是一尊人像。 不知何时,日已西斜,秦宝宝转身向铁门处望,却见一人立于门口,道袍被风吹着飘动,仿佛有无限的心事,宝宝不由得看呆了,心想她也许不是什么坏人。 轻咳一聱,惊醒凝思默想的人儿,修真女道士回身面对秦宝宝,以平静的语气道:“你玩够了?” 秦宝宝左顾而言他:“你何时来?我怎么不知道:” 修真女道士落生于他身旁,素手拿起桌上的雕像,原来是卫众衣微笑时的木像,道: “他对你都是这副笑脸?” 秦宝宝抢过木像,嘻嘻笑道:“整天扳着脸有何乐趣?再说,我看大哥对每个人都很温和嘛。” 修真女道士道:“老虎也有温和的时候么?” 秦宝宝疑惑的望着她;道:“你和我大哥有仇?还是为亲人朋友复仇?” 迟疑半晌,修真女道士道:“后者。” 秦宝宝追问道:“谁?女的还是男的?” 修真女道士冷道:“这重要么?” 哼了哼,秦宝宝道:“如果你要我帮你,就请将真情说出,我才能估计大哥等人的行事方针。” 修真女道士嘿然道:“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助,卫紫衣等人的势力还吓不住我。” 秦宝宝奇道:“那你干嘛突然照我的要求送来那么多东西?” 修真女道士道:“如你所说的,让你没时间恶作剧;你最好安份一点,不要企图逃走,即使你从铁门跳下,立即会有人又将你抬上来。” 揉揉小鼻子,秦宝宝不在乎道:“你的意思就是这九层塔四周有人巡逻?” 修真女道士肯定颔首,道:“以要你不乱来,我可以让你过得很愉快,要不,你将明白修道人并非均是仁慈之辈。” 秦宝宝不耐烦的打个哈欠,道:“这话听来多刺耳,一点新鲜感也没有,更别提对少爷有什么威胁力量。” “你……” 修真女道士恐怕是头一次与顽皮的小孩相处,时常忍不住被气得发火,跟平常修道人的平和神色迥异。 斜睨着眼瞄人,秦宝宝顽皮笑道:“你在生气么?可惜人皮面具实在制得差劲,死板板,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知道江湖上,有个僵尸鬼欧阳不鲜么?你们戴上人皮面具的样儿就与他不分上下,难看死了。” 那副神色,简直就认定人家一定容貌丑得见不得人,只好戴人皮面具遮丑了。 修真女道士叱道:“好利牙的小孩,不知修口德么?” 又故意瞄了她人皮面具一眼,秦宝宝撇撇嘴道:“只是实话实说,何必恼羞成怒,修道人一点修养也没,不知修心养性么?” 修真女道士被反驳得无话可说,起身欲走,秦宝宝得意道:“这么大个人居然被我逼得走投无路,传出去,少爷大大有面子了;哎,女观主,有话直说吧,找我到底有什么指教?” 修真女道士“呸”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十分滑溜,亲自监视你罢了。” 秦宝宝有模似样的颔首道:“既是如此,就继续留下来吧,除非你自承连一名小孩都斗不过。” 被他拿话一挤,修真女道士只好留下,宝宝也不再和她闲谈,让她尝尝寂寞的滋味,自个儿继续完成卫紫衣那尊木像。 金马早坠,玉兔飞升,自有人送饭菜来,宝宝老实不客气尽捡好的吃,拨了几口饭就不再动筷,拿出一本诗经吟哦念着:“关关瞧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窕。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蹍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念了念,觉得这篇你风“关睢”不怎么样,随手翻到卫风的“木瓜”,吟道:“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踞。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轴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这一篇好!” 同样都是写男女恋情的事,宝宝却觉得这篇较好,大概是那句“永以为好也” 感动了他吧。 又念了几篇,总没有说故事来得好看,换另一本,居然是老子的“道德经”。 又拿起另一本,是孔子论语,其他几本全是硬厚难念的书,以前在少室山,他爹逼他念了很多,碰上卫紫衣也期望他多读一点,不想在这里又碰上了,不禁道:“没有别的好看的么?” 修真女道士道:“这些还不够好?” 秦宝宝的表情好像在笑她没见识似的,道:“这些书我早读腻了,而且我爹说读过就算了,千万别孜孜不倦,免得变成书呆子,食古不化,哪,有没有乡野小说,或奇门盾甲、兵法书?” “没有。” 秦宝宝摇头道:“你们真无趣,那说个故事来听听吧!” 修真女道士怒道:“你的要求怎地那么多?烦不烦人?” 瞪起大眼,秦宝宝嗔道:“少爷曾拜托你将我请来当贵客的么?少爷向来睁眼就想闹事,你难道笨得连说故事也不会么?” 修真女道士伸出葱白素手,道:“你的鬼主意太多,只好让你乖乖睡一觉。” 秦宝宝看她要点他“睡穴”,忙下手为强,道:“我大哥,大和尚叔叔和唐伯伯等人的行事习惯与怪癖,你不想知道了?” 放下手,修真女道士道:“你肯说?”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你今日反常一直陪着我,目的不就想从少爷口中套出什么?你这人不够明白,明明想得要命,又装作不在乎。 哼,凭你们的力量是绝对斗不过武林三大门派帮会。” 修真女道士为之气结,道:“可是他们也该知道我手上握着一张王牌。” “我?” 秦宝宝道:“你派在“金龙社”卧底的人,应该已传回消息,少林、唐门、金龙,已认定死的是我,正在全力寻凶报仇。” 修真女道士冷笑道:“危机出现时,自会让你现身,至时他们那个敢动?” 当下又诧异道:“你知道“金龙社”有我们的人?” 秦宝宝一脸理所当然之色,道:“萧傲云的来临是你们一招伏棋,为的是引诱我下“子午岭”;小棒头向来都是紧跟着我,为什么那一天会独自出去?一定是你们的人引他出去,再由他回来大呼小叫的带我去“哈大长生店”,那时你们一定准备好一切,只等着少爷上钓,他早安排好一个和我身材大小一模一样的人,在他脸上动了手脚,连少爷的衣服鞋袜都找同一个师傅定做,由他代死,为了什么? 为了要使爱我的人尝到伤心蚀骨的滋味,你这么安排,少爷可以想像你的亲人朋友曾伤或死在大哥手上。 说太多了,言归正传,只有“金龙社”的人才能不令小棒头起疑的引他出去,所以我才认定你们有人潜伏于“金龙社”,而且是男的。” 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愣了好半晌,修真女道上方道:“一切好像都是你亲眼所见,的确人小鬼大。” 顿了顿,又道:“为什么认定潜伏者乃男子?” 嘻嘻一笑,秦宝宝道:“只有男子才有机会接近大哥呀,而且,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在“金龙社”的地位必十分卑微,以免引人注意,便于刺探消息。” 说着走到床边卸靴,又道:“我想睡了,你就坐在那里睡吧,为了感谢你为少爷守夜,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千万别太自信自己运筹帏幄的本领,这一点,我大哥是天才。” 修真女道士望着桌上卫紫衣的雕像,道:“当今唐门的掌门人唐雷呢?” 取回卫紫衣的雕像,秦宝宝道:“唐掌门?论辈份也算哥哥,这人唷,等等,你先告诉我唐门的动向,我方能分析他的用意。” 刚才还一口回绝宝宝的帮助,如今却不知不觉把事情说出,修真女道士道:“唐门将目标移向甘肃的“黑蝎子帮”,认为你之死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秦宝宝居然呵呵大笑起来,修真女道士道:“你笑什么?” 盯着卫紫衣的雕像,秦宝宝道:“大哥啊大哥,你实在很聪明,不过,你要知道,你弟弟也不笨。” 抬眼向修真女道士道:“卧底的人是不是每隔三天会送消息回来?” 修真女道士诧异道:“你又怎么知道?” 她忽然领悟宝宝并不像他外表那样天真无邪,仿佛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 眨眨眼,秦宝宝道:“别惊讶,只能说你隐藏的不够好;每隔三天,你送午膳的时间都会迟一点,不正表示有事耽搁了?而你又是观主,除非这事,又有唅事值得你烦心? 综合此种种,我若还猜不出,岂不是呆瓜?” 修真女道士深叹一口气,道:“你这孩子实在太聪明,简直就不像个小孩应有的智慧。” 哼了哼,秦宝宝道:“大人就一定聪明么?一照我看也不一定,多的是笨蛋连鸡蛋、鸟蛋都分不清。” 修真女道士叱道:“你在骂谁?” 秦宝宝耸耸肩,反问道:“你认为呢?” 修真女道士扭头,不再理会看起来很可爱,其实很壤的秦宝宝,宝宝却偏爱和她作对,故意以喃喃自语似的声音道:“明天该又有消息送回来,不,也许今晚就会有消息,大哥精得像鬼,那有那么好骗;算了,不管了,先睡了再说。” 把卫紫衣的雕像放在床边,对它道:“大哥,你就坐在这里说故事给宝宝听吧,不然我会睡不着。” 修真女道士已被宝宝一番话所动,不动声色地等宝宝入睡,再也忍不住地消失在地板洞口;床上的宝宝突然睁开精灵的大眼,笑得直打跌,喘气道:“她真好骗,修道人跟出家人一样老实。” 看来修真女道士又上了当,吃他引走,要白忙一晚,枯等探子送来的消息了。 本来宝宝还怀疑她和同党挟持这观里的主持,装成观主模样在此藏身,但照这情形看来,真是真的修道人了,跟红尘中的卫紫衣会有什么仇恨? 每当有疑惑,宝宝便习惯和它︵灵魂︶对答:“喂,你看这观主的那个亲人和大哥有仇? 讨厌的臭宝宝,你不知道我爱困了么? 说完了才让你睡。 唉,真是上了贼船,当初居然选中你这付躯壳,自讨苦吃,后悔已迟。 少嘀咕,咱们彼此彼此,快说! 咱又不是神仙,你为何不问她? 是男是女总猜得出吧? 男又如何?女又如何? 据我所知,大哥极少和女子结怨,若是女的,或许我能猜出是谁。 你大哥和多少女子打交道,你都知道?照我看,你最好不要插手,万一是个女子寻你大哥报那始乱终弃之恨,你会先气死自己。 什么叫始乱终弃? 这个……唉,你真天真,意思就是你大哥和某个女子有感情纠纷,人家不肯放过他。 那可不成,这样吧,仇人是男的好了。 嘿,这能由你决定么? 我不管,我讨厌女妖怪死缠着大哥。 那你只有祈求上天保祐,成全你的心愿了。 其实我说仇人是男的,是有依据,而非凭空胡乱猜想,你道少爷只会胡闹? 好宝宝,乖宝宝,聪明小宝儿,快说来听听吧! 前倨后恭,小人嘴脸,恶心! 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其实说穿还不是死要面子,你有多大本领,我清楚得很。明知你用的是最落伍的“激将法”,少爷还是忍不住要让你激一激;我问你,那观主是女的没错吧? 废话不是? 哼,按少爷数百个日子的观察,女子的感情是很微妙的,女子跟女子之间的感情会好得不惜得罪三个门派帮会?不提别的,少林寺随便一座庙宇的寺僧,就可以将她们砸个稀巴燘,就算她的亲人姐妹是遭大哥杀害,照理应该直接找大哥复仇,如此最少大哥会给她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而她却掳我来,难道她没有想过后果会引起少林与唐门的愤怒? 如此推想,她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不计一切后果,也想使大哥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哀莫大于心死”,能令一个高傲的女子出此下策,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男子。 为什么一定是了不起的男子? 笨哪,没什么本领的人敢找“金童阎罗”的碴? 一切只不过是你的猜测,哼,别得意太早。 嘻,就知道你会不服气。 本大爷有风度,没啥不服气,倒想考考你;仇人真是男子,与观主是何关系? 这就难猜了,必须知道那观主是自小入观,还是近几年才入观。 有何分别? 倘使自幼进亲,这颧全是女子,那被杀的就是她的父兄或弟弟;要是近几年才入观,更容易猜,情人被杀,心灰意冷入道,却念念不忘复仇,而且那被杀的一定有余党在明处帮助观主报仇。 你这么想也许没什么错,但人算不如夭算,还是不要太得意的好。 闲着无聊随意猜猜,有什么好得意? 你没忘记你现在像犯人就好。 讨厌的东西,就不知说些好转的?快走!” 打发走讨厌的“它”,秦宝宝又胡思乱想一阵还是睡不觉,指着卫紫衣的雕像道:“大哥怎地还不说故事给我听,害我睡不着。” 雕像虽笑脸盈人,可惜不会开口,只好又道:“那换宝宝说给你听吧!东平那人淳于棻,本在长江中下游地区行侠,喜喝酒,爱使性子,不拘小节,曾作副将,后来因喝酒闹事,冒犯长上而、革职,住在广陵郡东十里。住宅南边有棵老槐树………” 自己编一个蚂蚁王国的故事,想与卫紫衣所说蚂蚁故事相媲美,说着说着,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醒来,阳光已洒了一地,正所谓“太阳都晒到屁股了”。 秦宝宝坐在床上,揉揉惺忪的睡眼,看清自己还是被囚在九层塔里,第一个念头就是: “今天要拿什么消遣好?” 每晚入睡前,都幻想醒来已回到“金龙社”自己的卧室里,和卫紫衣说说笑笑渡一个早晨,不然也有小棒头陪他到处玩,不必像现在睁眼便是铜墙铁壁,玩不出多少花样,觉得日子很黯淡。 有个活人在面前也是好的,秦宝宝正这么想,就有个女子出现在面前,这使他感到非常奇怪,因为那女子年龄不大,十七八岁模样,而且不是道家装扮,亦未戴人皮面具,那身打扮,那神色,分明是一名村姑,算得上眉清目秀,青布衣裤青布鞋,很平常大家闺女的容装。 秦宝宝好奇的跳到她面前,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村姑露齿一笑,看起来很爽利,秦宝宝觉得她很顺眼,听她道:“你就叫我玉姑好了,其他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秦宝宝颔首道:“一定是观主不许你说的,本来想请教你这里是川境那一个地方,叫什么观,看来你是不会告诉我了。” 玉姑面有歉意道:“观主对我们很好,我不能忘恩负义。” 吃着她送来的早餐,秦宝宝道:“观主呢!今天居然不亲自来监视我。” “监视?” 玉姑吃惊道:“观主为什么要监视你?谁人不知益州城外的“修真观”有座九层塔,是观主修练法术之地,我们想进来都不可得,难道你不愿来?” 耳闻玉姑将实情不知不觉透露出夹,秦宝宝暗自好笑,嘴上却唉声噢气道:“这里那点好?触目非铜墙即铁壁,也不拿些花花草草来装饰一下,又不能出去玩,哎,玉姑,我想你家一定很可爱很好玩吧!” 玉姑被宝宝天真可爱的笑容所迷惑,把他当作没有心机的同村小孩,露出满足的笑容,道:“很不错,我娘在观里厨房打杂,这里的人都对我们很好,娘赚的钱和我替大家绣花的工资,很够生活了,现在我们已有一栋木屋,很结实,娘还打算明年送弟弟去学堂读两年书,以后去药铺当学徒就够资格了。” 说着从小竹篮里拿出两只鞋底和鞋面、绣线,道:“今、明两天,我要缝好这双鞋,否则观主会不高兴,你去修练你的法术,我不打扰了。” 看来她是当宝宝特获殊荣,荣登九层塔修练,受到极优的待遇:可不是,吃的是精细食物,睡的是锦帐罗被,穿的是丝织贵服,在玉姑眼中,秦宝宝就是幸褔的表征,梦想有的东西,在他身上都实现了。 秦宝宝也不点破自己的处境,颇感新鲜的看着地缝鞋,随口道:“你明天还要来么?” 玉姑抬眼笑道:“观主要我来陪你两天,说是你一个人在此会害怕。” 哼了哼,秦宝宝小道:“前些日子对少爷苛刻得很,只差没把少爷饿死,这时却突然这么礼遇,必然有所求,可须想个对策好好应付,最好是给大哥那方添点麻烦,也让那女妖怪多忙一点,大家都很忙,就表示我也有两把刷子。” 他的古怪思想,在他自己想来是没有错的,可说是一番好意,因为他时常闲着没事干,于是“以已度人”,认为别人一定也不想像他一样闲晃,所以有时会将一件原本简单易解决之事,弄成复杂解不开的死结,让别人大忙特忙,然后他“看” 别人忙进忙出,想像自己也那么忙,心中便觉得十分快意,认定自己是做了一件功德事。 却不知卫紫衣时常被他这种古怪思想气得七荤八素,一力面调兵遣将解开死结,另一方面则要强压怒火,温言晓以大义给“肇事者”宝宝听,搞得心神俱疲,这时宝宝就高兴有事做了──开一砧药给卫紫衣补补。 “万邪圣医”秦英的独传子,在医学上的成就自是有一番功力,苦于少有表现机会,对于替卫紫衣开补药之事大感得意,更认定自己做的没错,卫紫衣的“晓以大义”早被他抛向脑后,当他又犯了同样的毛病,再被训上一次,才忆起原来有这么一回事。 现在他当然又忘了卫紫衣的“晓以大义”,问道:“观主很美么?” 玉姑抬头笑道:“很美,不过,没有你好看,第一眼看到你,我便吓住了,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秦宝宝对玉姑,很有好感,不似以往很介意女孩子盯着他看,露出可爱的酒窝,道: “观主很久便住在这观里了么?” 玉姑想了想,道:“五年前,爹爹去逝后,娘就带着我和弟弟搬到这里,那时观主就在了,大概很久以前便入道了。” 微微点头,秦宝宝道:“你知不知道这几天观里有什么不一样?” 玉姑随口道:“没什么不一样呀!糟了,观主吩咐我不可以跟你说太多,可是一见便你不知不觉说了一大堆,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秦宝宝故作迷糊,道:“观主当然明白你口紧牙派你来的呀,反正你不说,去问观主也是一样。” 玉姑像是放心了,道:“那当然,我看出观主对你很好。” 秦宝宝嘿嘿一笑,不再多说。 到了中午,却是修真女道士亲自送午膳来,还要玉姑先回家去,秦宝宝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用意,玉姑走后,便问道:“消息传来对你们很不利吧?” 修真女道士冷道:“对你也很不利。” 秦宝宝见她因烦恼而火气甚大,不想成为出气筒,迳自吃饭,修真女道士道:“你怎么不说话?” 秦宝宝还她一记:“少爷在吃饭,嘴巴没空。” 修真女道士毕竟是修练之人,知道这时若不况住气,将会满盘皆输,目光游移中,见到床边卫紫衣的雕像,心中一动,秦宝宝先遣:“想摔坏我大哥的木像泄愤是不是?哼,没有木像,你会输得更惨。” 修真女道士非常惊讶与不信,因她戴着人皮面具,秦宝宝从何知道她的意向? 这孩子岂非太可怕了? 秦宝宝推开饭菜,喝口茉莉茶,左顾言他:“你们真享受,我在少室山很少喝到这个呢,由此可知你们的资本十分丰厚,还是只有我受此待遇?” 哼了哼,修真女道士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外表确实很讨人喜欢,内心却是一只烂茄子,坏透了。” 知道她说是昨晚上当白枯等一夜的事,秦宝宝嘻嘻笑道:“我在说梦话,谁叫你当真了? 年纪不小却一点判断力也没有,实在可笑:” 修真女道士却不动怒,一字字道:“如果杀不了卫紫衣,我会使你夭折,让他一辈子痛苦失去心爱的人。” 秦宝宝心中一怔,道:“我已死了一次,还要死一次。” 修真女道士平静却坚定的道:“这次是来真的。” 秦宝宝满不在乎的道:“还是留下我,你还有谈条件的机会。” 修真女道士道:“你与卫紫衣,必须死其中一个,杀不了卫紫衣,杀你也是一样的。” 秦宝宝居然还笑得出来,道:“你侍没有计算过后果?” 修民女道士冷道:“死也不怕,尚有何值得计较?” 撇撇嘴,秦宝宝道:“那个在乎你死不死?我的意思是大哥、大和尚叔叔和唐伯伯等人会牵怒于全观的人,到时将会血流成河,尸叠如山,全因为你自私的复仇而起。” 修真女道士显然起了感应,嘎声道:“我自私?” 肯定的点头,秦宝宝道:“如果全观的大都是同谋者,那又另当别论了。” 修真女道士陷入沉思,秦宝宝着手刻第二尊木像,良久,方边动刀边道:“看来你的情景和我所猜想有点出入了。” 修真女道士平静的道:“你猜些什么?” 秦宝宝抬起脸,诚恳的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几岁入观?” 修真女道士怔了怔,道:“十三岁。” 点点头,秦宝宝道:“我原来猜想大哥杀害的人是个奇男子,那男子极可能是你未入观前的情人,所以才这么憎恨大哥,现在却须否认这点;依你谈话的喉音,年纪约在三十上下,十五年前大哥尚未入江湖哩,可见是你入观后发生的事,这就难猜了,你显然有某点顾忌,所以不敢下战书约见大哥决一死战,莫非死者是你的家属,但尚有遗者需要你在照顾?” 修真女道士虽然全力控制自己,依然掩不住惊慌之色,秦宝宝见状即知自己猜对了一大半,却不再逼问,继续雕着新木像。 沉寂中只有木屑被削落的声音,秦宝宝绝美的面庞依然泛着可爱无邪的纯真之色,好像刚才那番惊人之论不是他说的,心中毫无杂渣。 良久”” 修民女道士道:“虽然有顾忌,仇却不能不报,任他再强悍,我们也无惧于他。” 秦宝宝突然抬起头,双目闪烁着顽皮精灵之光,“哈”了一声,道:“少爷就等你这句话,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修真女道士依然无法了解秦宝宝的古怪思想,诧异道:“合作?对付卫紫衣?” 秦宝宝道:“不只是我大哥,如今你的敌人包含少林、唐门和“金龙社”,这是你们逞一时之气带来的后果,现在只有我来替你化解,不过,你必须合作才行,自然我会让你有复仇的机会,而且能不波及无辜的人,要知道,杀生是不好的,纵然你未亲下毒手,伯仁因你而死,你还是罪孽深重……少林掌门说的。” 最后那一句,使修真女道士忍不住好笑,道:“这番话,你应该说给卫紫衣听。” 秦宝宝耸耸肩,不说什么,他明白卫紫衣所处的立埸,有时不用武力,根本无法解决事情,江湖,原本是残酷的。 修真女道士又道:“你有何方法,说出来听听,而后我才能决定合作的可能性。” 秦宝宝喝口茶,通:“那你必须告诉我,外面的情势怎么样了?” “这……” “别迟疑了,少爷的耐性非常有限。” 说着又着手雕着木像,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人家肯不肯把事情告诉他,其实心里急得要命。 好一会,修真女道士才道:“告诉你也无妨,卫紫衣已经一个月没有跨出房门一步,一切调度由大领主展熹指挥,据说病得很严重……” “唉哟!” 秦宝宝愈听愈慌,雕刀不小心割到手指,唉叫出来,划破左手姆指一块皮肉,放声大哭起来,哽咽道:“我又没死,大哥怎么那么笨?”嘴上唱作俱佳,心中却道:“见鬼,如果连真宝宝和假宝宝都分不出来,还有什么资格当我大哥?即使易容再妙,也会有破绽,大哥此举必是投鼠忌器,唯恐太过明着来,会伤害到我。” 哭了好半晌,冲着修真女道士骂道:“我大哥病死了,不正称了你的心愿。” 修真女道士冷道:“他这么轻松便死,我会很失望的,他若没有死在我手下,我将遗憾终身。” 秦宝宝心里骂道:“你等着遗憾终身吧。” 右手伸入左袖,摸出一只小甲虫,修真女道士吓了一跳,叱道:“这东西那里来的?” 秦宝宝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从小带在身上的。” 说着剥开小甲虫的壳,里头装了白色粉末,宝宝以小指甲尖挑起一点撒在不小心割到的伤口,只见到伤口很快就密合,得意道:“这伤口很小,明天便见不到疤痕了。” 又撇撇嘴,沉吟道:“男孩子留点刀疤是很性格的事情,但我爹却不许我有伤痕,真怪;现在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了,这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修真女道士听不懂他嘀咕些什么,秦宝宝收起木雕的小甲虫,冲她一笑,道:“少林和唐门的情形呢?” 修真女道士道:“唐雷已调查出萧傲云未出陇境,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他们要争一口气,已扩大搜寻;少林因掌门人与你的关系,开始过滤少林的仇家是否与这事有关。 今天来的消息说,少林与唐门的人都已查清“哈大长生店”的来龙去脉,哈大本名吴二,又叫“快乐王”,本是江湖末三流角色,后来加入丐帮,不知何因,历三年而退出丐帮,从此在那条小巷里开设棺材铺,为人风趣,笑声飨亮,同他在一起的人都会受他影响而跟着大笑,很得邻居喜欢,仿佛他的笑声可以冲淡棺材带给人的晦气感。” 秦宝宝静静听着,道:“哈大退出丐帮的原因,你是知道的?” 不料修真女道士道:“我不知道,也没有闲情去调查他的事迹。” 秦宝宝奇道:“你们既没有关系,他如何肯助你们掳劫我,将自己陷入这个漩涡?” 修真女道士很快的道:“我派人去的那天,哈大已出走二天,店里只剩那名伙计,用钱收买并非难事秦宝宝眼珠子一转,道:“那哈大是失踪了,即使找到他,也无法从他身上知道是你们的杰作?” “没错!” 修真女道士道:“这事原本便是愈少外人知道愈好,不然我方的死伤会很惨重。” 瞟她一眼,秦宝宝道:“你也知道别人的命不比你贱?我猜你开始就打着玉石俱焚的主意,不给自己人有后路走。” 修真女道士眼射怒芒,一字字道:“参与这事的每一个人都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秦宝宝笑眯着眼,道:“不要这么激动,少爷只是试探你们的决心罢了。” 修真女道士闻言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气道:“你好狡猾!” 露出逗人的酒窝,秦宝宝道:“也不见得,你们能在“金龙社”眼线遍布的北六省,把少爷劫到这里来,其狡猾更甚于我:想必是策剚多年才敢施为的吧?” 修真女道士奇怪自己的修养原是很好,不知怎地碰上秦宝宝老是生气,哼一声算是回答,她大概不知宝宝最恨人家用迷香弄昏他或点他穴道,虽然现在被她所困,从小胆大包天的他又岂会因而乖乖动也不动。 看她生气,于是,秦宝宝又笑了,道:“好吧,你们意志坚决,让少爷颇为感动,那现在我已在你掌握中,你又送了一个死的假宝宝给“金龙社”,如今这出戏,打算怎样唱下去?” 修真女道士道:“先说出你的计划。” 秦宝宝颔首,做苦萨低眉状:“贵方蕴酿复仇的计划已有多年,只因我的出现,使你们认为这是大好机会,于是,等等,啊,我想到了,若是我的猜测没错,贵方本来是想掳走三大领主或大执法其中一位,所以这几年已计划好怎样能避开“金龙社”的探子,后来才改变主意,因为我武功最差,经验最少,得手的成功率大增,是不是?” 也不等人家回答,喝口茶又道:@@@“”“‘@@@”“武林少宝人一124一=一一一一一一武林少宝“嗯,侠盗方自如方大侠也出动了,这人贼头贼脑,要小心防范,不要给他摸上你的老巢。 少林与唐门跟你们无仇,犯不着惹上他们,不如由我带信告诉他们真相,请他们放手不要管这事。 怎么送信好?今日我雕完这尊大和尚叔叔的木像,会在背上镌几个字,请他老人家不要担心我的安全,你派个轻功好的侠士将木像送到少林分寺的主持房里,神不知鬼不觉,木像自会传至大和尚叔叔手上,也不会泄漏你们的底细。 唐门就比较难了,因为你们就在人家脚底下呀,最好是什么也不要做,大和尚叔叔自会派人知会唐掌门。 剩下就是你们和大哥的恩怨了,不知你们是针对大哥一人?还是整个“金龙社”?” 修真女道士恬然道:“卫紫衣是罪魁祸首,他的属下是帮凶,以我们的力量杀不了那么多,只有针对卫紫衣施为,然后再整治三大首脑展熹、张子丹、席如秀,及阎王脸的离魂,最好瓦突‘金龙社’,至不济也要拖垮卫紫衣。” 她语气平和,更显示她意志之坚决了。 秦宝宝伸着大拇指,赞道:“有胆量!但也须量力而为,你们计划如何了断?” 修真女道士道:“那就是我们的事了,至于你说的,我看不必了,我们自然有办法引开唐门和少林的注意力。” 秦宝宝大感泄气,道:“我说了半天,你一点也不心动?” 沉思一下,修真女道士道:“我承认你的主意很周全,但却不敢拿全体同伙人的性命开玩笑,你的花样太多,如何保证你不会在木像上动手脚,泄漏你藏身之处?再则,你与他们关系深厚,我还是不敢相信你会诚心帮助敌人。” 秦宝宝急道:“我是真的想帮你们,因为被囚在这里,实在快把我闷死了。” 修真女道士摇首道:“假借你的力量,就算灭了“金龙社”,我们的愉悦感将大减。” 秦宝宝眼见自己真心诚意的要帮助,都遭怀疑而拒绝,这原本是没什么,但这样一来,他又要死困铜城,一点胡闹的机会都没有,心火大起,怒道:“既然要拒绝少爷的好意,为什么还要求少爷把意见说出来?害我白费唇舌,你很高兴呀?” 修真女道士温言道:“我是担心你想得大多,不发泄出来,会得脑病呀!” 秦宝宝鬼灵精投胎,明白她想气自己,反而笑嘻嘻,一派天真道:“修道人终究比不得凡夫俗子,貌善心慈,只不过,你突然答应囚犯的请求,送来好吃好玩的,也是出于一片真心,良心发现不该虐待一个小孩么?” 修真女道士这又发现自己坠入秦宝宝的陷阱,因为宝宝压根儿便不相信她对卫紫衣的仇恨无法消除,却会对卫紫衣的弟弟那么好,而且是突然的好,除了有所求,又有更好的解释? 所以他先封住她的口,使她难以开口。 在屋里踱着,修真女道士好一会才狠着心道:“没错,有一件事要你做。” 秦宝宝大模大样道:“什么事?我替你们服务,不会使贵方事成后的愉悦感大减么?” 修真女道士为之语塞,恼羞成怒道:“别再耍俏皮了,你答应了自有你的好处,不然以后一天只让你吃一餐。” 有卫紫衣以百年人蔘和蜂蜜请人研制的小丸子“省六顿”,秦宝宝才不在乎她的要胁,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宝宝更好奇,啧啧有声道:“好残忍,岂是修道人所应为?” 修真女道士狠着小道:“只要你顺从,我不会亏待你的。” 秦宝宝望了望四壁冰冷的铜墙,心道:“你已经亏待我太多了,这种鬼地方一点人气也没有,好比“金龙社”的石室须知卫紫衣虽然疼爱他,对他的管教却比秦英严格,犯了大错便关进又黑又阴森的石室去自我反省,除了送饭,不许有人去探望,秦宝宝被关了一次就怕透了,他是最不能忍受寂寞的人。 修真女道士似已看出他的心思,道,“你答应我的要求,早日了结恩怨,也能使你早日脱离这地方。” 秦宝宝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道:“什么事?” 修真女道士眼神十分坚定,道:“我要你绘出“金龙社”总坛的详图。” 秦宝宝差点跳起来,叫道:“我没听错吧?不然就是你发烧了。” 修真女道士道:“你不肯?” 秦宝宝别过头道:“贵方不是有人卧底么?” 修真女道士恨声道:““子午岭”那么辽阔,戒备森严,一个小厮焉能随意走动?” 秦宝宝朝她扮个鬼脸,道:“你拒绝少爷的好意,少爷也懒得关心你们的死活。” 修真女道士叱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秦宝宝干脆来个不理不睬,她破坏了他爱玩的心情,宝宝心头大是不悦,最小的要求也不会答应,何况这关系着卫紫衣的基业,更加不能答应了。 在不危害卫紫衣生命与基业的前提下,宝宝是非常愿意以“玩”的心情帮助修真女道士等人,毕竟卫紫衣是他心中的支柱,虽然爱玩,却不愿让他受到伤害,虽然年纪小又喜欢胡闹,却也分得出事情的轻重。 修真女道士以最柔和的语气道:““金龙社”里是不是有什么地道能通至总坛核心,却极少为人知?你一定知道,只须画出来,想玩想吃什么,我都会替你弄来。” 秦宝宝心思一转,目光狡黠一闪,笑道:“真的?大人骗小孩,会下地狱的哦!” 修真女道士感觉有点儿异样,依然道:“这个自然。” 秦宝宝双掌一拍,豁出去似的道:“好吧,为了尝新,也顾不得交情与残酷了。” “是呀!” 修真女道士喜道:“你有你的天地,及时享乐方是正经。” 嗤嗤笑着,秦宝宝差点笑岔了气,道:“我们的交情还不差,少爷爱屋及乌,对贵方的志士也甚是疼爱,既然你们自愿供少爷玩儿,少爷便却之不恭了,你听着:把你和全部同党的人头割下,送来供少爷当球踢着玩,把手割下做熊掌吃,把脚割下充当猪脚炖,将五脏六腑喂狗吃,身体呢?便拿来当烤乳猪般的烤吧,只是,唉,你们年纪都大了,肉一定很难吃,说不得只好剁碎充当饲料了。” 说着忍不住泛起恶作剧的笑容,呵呵大笑起来。 修真女道士的脸大概气白了,只是戴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来罢了,目中的熊熊怒火却是骗不了人,陡地──袍袖一挥,一股柔和的罡气扫向小坏蛋秦宝宝,宝宝抱着悟心大师的木像避开,只见桌上的木头、竹篮、书本……都被扫得粉碎,可见她功力多深,柔和中包含着刚猛,有若狂风巨飙。 秦宝宝见机不对,忙掠到床边抢过卫紫衣的木像,看着修真女道士继续出气,一掌将桌子劈成十七八块,四张木椅也难逃恶运,接着床啦,锦帐棉被全都毁了,不知情的人进来看见,以为两人大打出手造成的后果。 趁着修真女道士毁物的时刻,秦宝宝偷偷将一把雕刀藏在身上,然后有趣的看着她表演,还拍掌助阵:“好功夫!以阁下这等身手,到天桥表演,一定一炮而红,收入丰厚惊人。” 修真女道士气个半死,一身好功夫经他一扯,倒变成天桥卖艺的杂耍,想起自己冲动的行径,也不由得面赤,愤愤而走。 秦宝宝更加得意了,他心知自己那番话,没有人不会恼羞成怒的,也算准了她还不愿伤害他,只有把她气走,才不会被发现偷藏一把雕刀。 不一会,玉姑和六名戴人皮面具的道姑出现,玉姑见这狼狈情景,跑到宝宝身旁,道: “你怎么了,这里怎会变成这样了?” 秦宝宝笑道:“观主说有这些障物在会分了修练的心,所以把它们毁掉送走。” 玉姑见六名女道士果然在收拾残局,点头道:“原来如此。” 秦宝宝扯了扯她的衣袖,道:“你明天还来不来?” 玉姑不禁红了脸,道:“本来觏主要我明天还来,现在既然要你专心修练,那就不一定了。” 秦宝宝想了想,低声道:“你愿不愿意帮我做一件事?” 点点头,玉姑道:“什么事?” 秦宝宝凝目注视那六名道姑,发现她们好像都竖起耳朵在听他们谈话,笑道:“也没什么大事,要求观主让你常来陪我就成,你比那些僵尸脸可爱多了。” 一边说一退拉着玉姑左手,在她掌心写着“有外人来,告诉他塔里有小孩,请他传出去。” 写完见玉姑一脸茫然,才想起乡村之友那有读书认识字的,不禁叹口气,玉姑奇道: “你有心事?” 秦宝宝抛开烦忧,摊开她左掌心,道:“刚才我在你手心画圈圈,痒不痒?现在我画一条龙,让你见识一下。” 说着以食指头在她手心描着,玉姑看得很专神,她从未见过龙为何物,总听过描述,直觉宝宝画得很有个谱,佩服道:“你年纪比我小多了,却什么都比我强。” 秦宝宝终究是小孩心性,得意道:“鬼画符我最拿手,喏,看清楚,这是驱恶鬼的符咒,再来是驱魔神的魔咒,若有牛头马面要来捉人,把这种符贴在快死的人头顶,他们就不敢捉了。” “真的?” “当然了,以前我便是靠这项本领养家活口的,观主耳闻我的大名,便派人以八抬大轿将我请了来,奉告天帝七日七夜,得知我乃天神之子转世,下凡与龙匹配,因此把我放进圣坛九层塔顶修练,经过九九八十一日,就可成仙了,到时无所不知,无所不通,连观主都得奉我命令行事。” 玉姑愈听愈竖然起敬,秦宝宝为的就是使村姑信以为真,然后她自然会把这番话传出去,有心人听了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怕的是,修真女道士禁止她说出一切,那只好骑驴儿看唱本──走着瞧了。 一行人走后,留下空空洞洞的一屋子冷寂给秦宝宝,除了卫紫衣的木像和未完成的悟心大师的木像,真的是空无长物了,宝宝嘀咕道:“好现实的人,少爷算准了你还会来求我。” 被虐待了好些日,突然被捧得似王孙,不到一日夜,又全部收回,而且更彻底,看来他有几天苦头好吃了。 秦宝宝再乐观,也不免有些儿感慨──在家千日好,出外时时难呀! 第三章 一匹狂奔的马背上,一个干瘦得像一根枯树枝般的汉子,双手紧抓马鬃,低头哈腰,两腿紧挟无腰马腹,口中似非常虚弱地叫道:“哈!哈!” 光景是一副狼奔豕突的逃命样,因为马上的瘦竹竿汉子一身血污,而衣衫褴褛破烂,似已穿了很久。 沿着南行的飞马坡山道,马背上的瘦竹竿强忍一身疼痛,自言自语道:“狗杂种,好狠的手段!” 绕过飞马坡,前面就是一片荒林,只要过了这十里荒林,折腾他的人再有天大的本领,也对他莫可奈何了:瘦竹竿汉子心中这么打算,催马催得更急了,但腰下这匹马在他逃命狂奔下,已渐渐感到不支了。 枯技干瘦汉子心里更急了,转弯斜冲进荒林三道,迎面一棵大树正横倒在小道上! 没有想什么,也来不及想什么,马儿啡叫一声,枯瘦汉子已被抛向一旁,痛得吱吱乱叫,胯下坐骑如释重负,翻身而起,窜入林中不见踪影了。 树当然不会自己倒下,那汉子也不及想那么多,见坐骑没了,不禁咒骂道:“好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再给大爷见着,非把你分成十七廿八块不可。” 检视身上伤口,痛得呲牙裂嘴,但逃命要紧,后面那个魔星大概快追来了,枯瘦汉子忙起身一拐一拐走着……“你还走得了么?” 蓦然,一句冷冰冰的语音直冲脑门,瘦皮猴汉子陡地转身,见卫紫衣好整以暇的坐在方才倒下那棵大树上,冷眼望着他笑着:“李桂,不,李天王,你不仅易容精妙,而且逃命的功夫也不逊色。” 李天王人称“千幻神君”,易容之妙绝世无双,甚至可以用手术把一个人的面貌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这时遇上卫紫衣,厉烈的怒叫:“卫紫衣,你这狗娘养的杂种,竟恁地戏弄你家大爷,从京城一直把你老子追到这里,你有完没完:” 卫紫衣不愠不怒的道:“撕下你的假面具吧!你不烦,我都看腻了。” 假李桂||“千幻神君”李天王呆了一会,突然仰天大笑,笑时拉扯伤口,不免又痛到骨子里去了,一面将脸上的化装扯掉抹落,于是,方才中年汉子的模样,这一转眼,变成方眉细眼,长相十分平凡的五十多岁中老年人。 他那双眼,幻映着异彩,闪漾着邪厉酷毒的光芒,流动着狡黠多诈的个性,暴露出自负暴躁的脾性。 卫紫衣吁口气,道:“你先是以李桂的身份接近我,后来为了逃命变幻各个不同的面貌,依然逃不出卫某人的手掌心,还有什么话说了。” 李天王冷厉一笑,道:“你休要逼人太甚!” 卫紫衣冷淡的道:“是我逼你么?设尔佚不来招惹,卫紫衣也不是野夫闲汉整天没事忙的追赶于你。” 望了对方一身伤口,又道:“很痛吧!银剑一出绝不留情,阁下运道不错,现在请坐下来一谈,也能乘机调养气息,我看你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李天王悻悻坐倒于地,骂道:“别他娘的自充好人了。” 喘口气,又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如何能看出我的易容术?” 卫紫衣僈条斯理道:“问题出在宝宝的尸体……” 李天王迫不及待的得意道:“他的死,可真是轰动武林,你伤心得快发疯了吧!” 卫紫衣反问道:“你对宝宝容貌的了解有多少?” 李天王自负道:“我混入‘金龙社’不是一朝半载,常借机会接近他,那小鬼的眉毛有几根都算得出来。” 轻喟一声,卫紫衣道:“你们可谓深思熟虑呀!可是,宝宝外貌有一点你没有注意到,所以你失败了。” 李天王大惊道:“那一点?你早已知那尸体是假的?”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人的感情你懂不懂?有一次,我在花园赏花,突然感到有一股力量催促着我去寻宝宝,等我找到他,原来他掉到水塘里,正狼狈不堪的被救起。 触目看见宝宝的尸体,心中的一痛便如你所说的,但一转念那般悲伤却消失得很快,于是我就知道出问题了,在那时候,只有将错就错,干脆悲候得逼真一点唯有如此,以查出这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 李大玊冷笑遒:“只有你知道那小鬼的尸体是假的?” 卫紫衣恬然道:“尚有悟心大师与唐掌门得知,他们二位也赞成我的计划,装糊涂到底,明打着寻仇人的口号,暗中却是寻访宝宝的下落。” 李天王一脸冷嘲,道:“有消息没有?” 卫紫衣闲闲的道:“已经知道贵方的人全来至四川益州一带。” 李天王全身大震,强自冷静,嘿嘿怪笑一声,不置是否。 卫紫衣始终一派斯文,道:“宝宝失踪,在“哈大长生店”监视的弟兄却未见到有人抬着棺材出来,这只有二种解释,一是另有通路,二是易了容装以百姓身份出去。 在你们都认为卫某人为宝宝伤心失常的时候,我每天都引开你,然后亲自去调查,“哈大长生店”那条巷子。 每逢夜晚,我都会去光顾,一家一家查,结果没有别的通道,也没有后门,但却在一家冥纸店找到几条白头巾,这是四川人特有的头饰,于是大胆假设你们在此场了容装。 连着三夜均光临那家冥纸店,一寸土一寸墙的细察,终于在一间屋的角落刮到一撮怪异的红黏土,暗中叫人拿去询问,知道产地只有四川益州附近一滩沼泽才有,叫“血沼”,够明白了吧!” 李天王嘿了一声,道:“你很精明,这又能代表什么?难道你要翻遍四川每一寸地?” 卫紫衣凝视着他,道:“这个问题就要由你回答了。” “我?” 李天王冷笑着。 微微颔首,卫紫衣道:“为何我会怀疑你?最后见到宝宝的是小棒头,他一直得到我的嘱咐不许远离他的小主人,那天却例外,暗中叫来一问,便知道问题出在你身上。 记得你会在鱼腹里放一颗蜡丸,里头有一张纸条,上头写着“秦小子未死”,你在试探我,卫某人便不动声色放回去,使你误以为我尚沉溺于宝宝惨死的悲痛中无心饮食,放心调查社里的布局。 每三日一次往西南联络,有时在茶楼中,假借喝茶传递予贵方友人,有时以飞鸽传递。 最近一次是在蔡老头的菜肉大云吞摊上传递的,消息是“卫紫衣有异状”,没错吧?” 李天王全身抖颤,道:“你……你……” 卫紫衣面色愈来愈严肃,道:“你已经怀疑卫某人,我只有提前先下手,并且很遗憾的告诉你,每次送回对方的消息,都是经过调包的,你不应忘记侠盗方自如的技术。” 豁然起身,李天王厉叫道:“卫紫衣||你是个奸诈狡猾的畜生、狐狸、猪狗,你会为你做出的事付出代价,不然便由秦宝宝代予偿还。” 卫紫衣起身道:“果然是我的仇家,却不知是那一个?” 李天王冷冽的道:“你别想从老子口中套出什么,任你狡诈百出,这次也须栽个跟斗。” 眉梢子扬起,卫紫衣冷道:“冤有头债有主,有事冲着卫某人施为,对一名小孩下手,岂不令人齿冷?” 李天王冷笑着,不予回答。 卫紫衣唇角牵动一下,道:““千幻神君”在道上享有盛名,却有七年的时间不会露面,只须查清你的交友情形,便可明白你是为谁而肯委身仆役,但,这太费事,真实性也不若你亲口吐言,当然你是不肯说的,是不是?” 李天王又是一声冷笑。 “得罪了!” 卫紫衣清叱一声,仿佛一只鹰般的准厉扑击,银剑在他手中跳跃着,一溜流星似的暴斩李天王! 李天王身上已伤痕满身,闻声只有奋力闪避,每一动,宛若撕裂着皮肉,伤口火炙般的疼痛,闪得僈一点,又是一道割肉见骨的伤口。 对敌人,卫紫衣从来不知怜悯与心慈! 李天王明知无幸,却也不愿自白挨打,撤出腰际“尖凌杆”,笔直朝他刺去! 恍若不见,卫紫衣倏然横着闪出,右手倒挥,“当”的一向,李天王的“尖凌杆”已被碰开! 明明看见寒光耀亮,却看不见其形体,卫紫衣的剑实在太快了,李天王只知道自已失了兵刃,慌忙用手去挡,突然手上一凉,按着剧痛袭遍全身||“嗷||” 血淋淋的两只断掌随着惨叫声飞扬上天,卫紫衣以剑尖点他穴道止血,以免他昏厥过去,面上一丝表情也无。 勉强控制自己依然笔直站着,李天王咬牙切齿道:“你够狠了,卫紫衣,黑白两道就属你最棘手。” 卫紫衣轻细的道:“你恨我,我不怪你,因为我毁掉你最自傲的双掌,但却是阁下咎由自取。 不论你在道上名声多大,一入“金龙社”便是弟兄,未退社前绝不容背叛,而你,吃穿均是“金龙社”供应,却为敌人卧底,末了还陷害小主人,更以打击“金龙社”为己任,假使你是我,相信你比我狠十分。” 李大王不住喘气,道:“你还不如一剑杀了我。” 摇了摇头,卫紫衣道:“我还要从你口中得到一些消息,要杀也不急在一时。” “逼供?” 李天王狂笑道:“明知必死,我肯告诉你线索么?卫紫衣,你太天真了……” “不许咬牙……” 卫紫衣一见不对,食、中二指疾点李天王“迎香”“兑端”二穴,但李天王更快一步,血流满嘴,从嘴角流出,恶毒的目光死盯着卫紫衣,驾鹤归仙了。 卫紫衣目睹他咬舌自尽,心中懊恼万分:“我太大意了,失去这条线索,又要多费手脚,唉,怎地不知先防他自尽?” 看着倒下的尸体,自语道:“好刚烈的性子!”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刻,晚霞照在卫紫衣身上,有若一座山岳迎向朝阳,晚风吹得他衣袂飘飘,真个玉树临风,儒雅中带着坚毅不拔的大丈夫气概。 他抬头望着夕阳沉思,脚步声惊动了他,凝目望去,只见席如秀、阴离魂带着八名手下奔来,见到地下尸首,席如秀拍额道:“乖乖,死啦!” 阴离魂踢了他尸体一脚,恨声道:“都是这老小子害得咱们寝食难安。” 卫紫衣脸色一变,道:“人已死了,不应再虐待他的尸身,离魂,你应学着对死者仁慈。” 阴离魂咬牙道:“魁首,我太恨他了。” 卫紫衣缓缓的道:“他蹦跳在你面前,那时你可以凭本领对付他,踢他、伤他、杀他都行,只要能问心无愧,然而他倒下只剩一副躯壳,不论生前多么罪大恶极,都不应侮辱他的尸身以泄愤,这是武士精神,你认为呢?” 阴离魂躬身道:“魁首说的是。” 说着又愤愤瞄了地下尸身一眼,却惊讶地道:“他是咬舌自尽的,魁首?” “他是咬舌自尽的,魁首?” 卫紫衣苦笑道:“不愧是刑堂的大执法,一眼就看出异状;不错,他咬舌自尽,我来不及阻止,正在思量下一步该怎么进行才完善。” 席如秀踏近一步,道:“魁首,他是对方的卧底,若是让人知道他已不存在,对宝宝很危险,毕竟“千幻神君”不是普通人物,在敌方必居极高的地位。” 卫紫衣点点头,席如秀使命手下将李天王的尸身抬到隐蔽处理深。 阴离魂干咳一声,道:“魁首有没有问出什么?” 卫紫衣苦笑摇头,道:“如今只有走一趟四川。” 双目如电在席如秀和阴离魂两人间一溜,席如秀忙先下手为强,道:“魁首,我要跟你一起去。” 阴离魂瞪了他一眼,道:“你总要跟我抢,每次都你去,这次该换人了。” 席如秀吊儿啷当道:“我们阴大侠素来稳重老成,坐镇总坛最恰当,有敌乘隙攻侵,也能以你的阎王脸吓得他们心慌胆颤,不战而逃。” 阴离魂和席如秀总是“貌离神合”,表面上老是爱争吵,此时闻言讥道:“你去吧,遇上宝宝,你这席花心如何花心得起来?要想分沾那野花芳露,嘿嘿,宝宝的捉弄手段你是最有心得,小心尊夫人的雌吼呀!” 席如秀鼓目如铃:“你什么意思?老是诅咒我,啊,我知道,你嫉妒我有女人缘……” “皮厚!” 阴离魂冷笑道:“照我看,那些娘们是看中你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席如秀气结,欲再反驳,卫紫衣已哼道:“二位兴致倒好,八撇都还没一撇,就先起内哄,想造反啊!” 席如秀干笑:“不敢哪,魁首,请快决定派谁同往,好使老阴死了这条心。” 阴离魂怒视他一眼,同卫紫衣道:“魁首,我有一位好友久住四川,十分了解那里的地势,咱们去的时候,可以向他请教一二。” 席如秀没料他会来这招,忙道:“魁首,说到地势的了解,只怕没有比唐门的人更清楚四川,只怕每一寸地,他们都摸得很熟,当地人虽熟却有很多山川绝地不敢涉足呀!” 他言外之意,是暗示他交际应酬比阴离魂高竿,带他同往准不会错。 卫紫衣沉默片刻,才道:“无须借助唐门的力量,如秀、离魂,你们想一想,宝宝失踪已过一月,设若那恶徒躲在四川,唐门却至今未有消息,可知他们必定隐藏在我们不可能怀疑到的地方,我怀疑他们会躲在女人窝里。” 席如秀第一个反应就是:“窑子?” 阴离魂摇头道:“你就只能想到这个?” 卫紫衣笑道:“如秀的怀疑也未尝不可能,除此外,尼姑庵、女道观、娘娘庙也是疑点。” 席如秀小心道:“万一不是||” 卫紫衣凝重的道:“只有赌这一次了,我不能再沉默,宝宝落人他人手里,绝对不会受到什么优待。” 席如秀不似笑的一笑:“那当然了,我看饿他几顿是免不了。” 阴离魂道:“如果宝宝不合作,恐怕日子很难熬。” 冲紫孜心中抽痛,不动声色道:“你们很幸灾乐祸?” “哈哈”一笑,席如秀忙道:“没有的事,只是,呃,魁首,像宝宝这么精灵的小鬼也会上当,实在令人惊讶。” 阴离魂则尴尬道:“宝宝向来胡闹顽皮至极,经过此变役,可能会变得乖一点。” 哼了哼,卫紫衣道:“你们最好先有个心理准备,宝宝一出来,会比往日顽皮三分。” 席如秀,阴离魂齐道:“为什么?” 卫紫衣也有点头疼,道:“猛虎出闸,其势不可当,懂么?” 阴离魂和席如秀那脸色,很明显是懂了,尤其席如秀,简直欲哭无泪,“金龙社”众儿即,就属他最让宝宝中意,很多次的恶作剧,都是冲着他做的。 阴离魂幸灾乐祸瞄了他一眼,同卫紫衣道:“要怎么进行,请魁首指示。” 卫紫衣目光闪动着笑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暗着来,我们也喑着去。” xxx“我比较快!” “哼,你赖皮,我们还没开始,你就先跑了。” “莲儿最小,让她一次地无妨。” “大哥最是老气横秋。” 路旁一片竹棚搭就的村野小店,摆了四张桌子,三桌已有人坐,今又走进二名二十七八的年轻人及三名十五六岁的少年,店家连忙迎了上去。 被称为大哥的乃唐六公子唐谅,另一个就是唐八公子唐尧,其他三名少年是他们的子侄外甥辈,白胖如球的叫唐容,方正大脸是唐卓,还有一位小姑娘是白莲。 他们均面带疲色,唐谅道:“店家,有好吃的尽管端上来。” 店家的眼光向来最势利,见他们穿得讲究,忙哈腰称是,动作十分俐落,不一会,鸡鸭鱼肉已端了一桌,附带一壶好酒。 唐容生得白胖如球,对吃的必是所好,只见他鱼儿塞了一嘴,白莲斟杯酒端到他面前,笑道:“大表兄慢些儿吃,没人跟你抢。” 唐卓面容方正,一见便知是少年老成公正不阿的小英雄,严肃道:“大哥在家如此是没关系,出门在外应该彬彬有礼,行止大方,才不失身份唐谅道:唐尧哈哈一笑,道:“卓儿与你有些相似哩,大哥。” 唐谅喝酒掩饰尴尬,道:“你那根舌头别乱翻绞,卓儿跟大哥一样,什么事都想要求完美。” 唐容颇有弥勒佛之概,笑道:“天下焉有完美之事?慢吃慢喝也是为了填饥,狠吞虎咽的目的也一样,何必唠仙,各人性情不一,二弟的脾性实令我诧异。” 白莲又为他斟一杯酒,道:“大表兄的见解没错,二表兄也有千秋,只是吃得太快不及细嚼,日久必损肠胃。” 唐容把酒干了,无奈道:“好吧,以后有你与二弟如桌,我就试着慢吃慢喝,不过,这种吃法就没滋味了。” 连唐卓也不禁被他逗笑了。 唐门的大小排列是以出生先后而排,唐容与唐卓并非如父母所生,但唐容是最小一辈中最先出世,未来行走江湖便排名唐大公子,而唐卓的父亲是唐尧等兄弟的大哥唐大公子唐明,也只能排第二,白莲是唐二小姐唐琳嫁与“白虎堡”少堡主白少岳所生的女儿。 这五人吃喝间,忽听旁边一个声音吟道:痴兮登场,登九天兮摔落地,痛叫唉兮抱肚皮,原来是兮作狗爬。” “白痴兮登场,登九天兮摔落地,痛叫唉兮抱肚皮,原来是兮作狗爬。” 五人一扭头,隔座是个满面胡渣的落魄汉子,袒开衣襟,露出黑绒绒的胸毛,很像狗熊,两只细长形状的眼睛轻轻眯者,端起桌上残酒尝饮了一口。 唐谅、唐尧这才发现他桌上的酒菜都冷了,显见他已在这店内多时,听他又吟道:“太阴忽蒙太阳兮,阴与阳其代序。惟白痴之智慧兮,恐修道之美人。不思量而奔猪兮,何不改姓其朱︵猪︶?乘骐骥而当小畜兮,由吾导夫先路。” 唐尧暗忖道:“好家伙,话里有话,居然教训起人来了。” 便也开口吟道:“狂犬之独判兮,判所怪也。非是疑犬兮,固诞异也。万畜之生,各有所错兮。摇尾轻判,亦是良犬也。” 那汉子微眯的眼睛突地一张,放出两道利剑也似的光焰,在他脸上转了一转,马上收了回去,将林内酒吸尽,打值哈欠,躺下去睡了。 唐容听他们兮来兮去,道:“八叔,这汉子有古怪,为何无缘无故骂咱们笨得像猪b” 唐谅沉吟道:“莫非指的是寻找“娃娃叔叔”之事?他知道“娃娃叔叔”的下落?” 唐尧嘻笑道:“好极了,咱们已寻得头昏脑脤,他有线索,正好向他请教一二。” 唐卓大不以为然:“我们何必求助外人。” 唐容摇着颗肥脑袋,道:“我们向人打听消息的时候,难道只向姓唐的询问么?二弟实在食古不化。” 白莲则道:“那怪人方才那番话,若让虎表弟听到,一定有一顿架好打。” 这时,棚外传来一声虎吼:“姓殷的臭大汉,滚出来受死!” 唐谅五大面面柑觑,齐齐向棚外望去,却见一条小虎也似的壮小子在那儿大吼大叫,唐容怪异地瞄了白莲一眼,呵呵笑道:“刚说虎,虎就来了,表妹有先知之能?” 白莲也不禁好笑,道:一宝“不知虎表弟又想找谁打架了。” 少唐卓却皱着眉向棚外的壮小子道:林“小虎,三弟,还不快进来见过六叔、八叔,你愈来愈没分寸了。” 武-那壮小子唐虎大概这时才注意到他们,闲言忙进来向唐谅、唐尧施襩,却对唐卓吐舌逋:“二哥最爱摆兄长架子教训人,所以俺才不愿跟你们一路,不想又碰上了。” 唐容空出个位子给壮小子,唐虎一屁股坐在长板凳上,愤愤道:“今天真把我气死了。” 唐虎辩道:“六叔,没碰上那码事,不了解虎儿此刻的心情有多生气。” “我看你活得很好么!” 唐谅瞟了他一眼,道:“你怎么还童心未泯?让虎儿说下去呀!” 唐虎翻了翻虎眼,道:“今天碰上一个很不是东西的老畜生……” 唐卓听得不是味儿,插嘴道:“说话就说话,干嘛一句话就骂了人两次,不免太失风度了。” 唐虎吼道:“气头上还讲究君子风度我可不会,不如痛痛快快骂一顿,心里来得舒畅。” 这二人的个性原就不对路,唐卓是一本正经,唐虎则火爆冲动,很容易发生磨擦,独赖唐卓不愿以大压小,很有风度的不予计较才没打起来。 唐谅身为长辈,只有劝道:“卓儿所言是对的,虎儿是人暴躁了一点。” 唐虎辩道:“六叔,没碰上那码事,不了解虎儿此刻的心情有多生气。” “六叔,您没碰上那码事,所以不了解虎儿此刻的心情有多生气。” 唐尧盯着他瞧,道:“只听你发火半天,就没说出一个大概。” 唐虎对这位八叔最没辨法,那捉狎的眼色真可以把人气个半死,但人家投胎快,做了叔叔,当侄儿的只好忍气吞声了,只着隔桌那睡汉道:“就是这姓殷的老小子,在市集卖狗皮膏药骗人家的钱,我看不顺眼,上前想拆了他的把戏,他居然喊天喊地说俺仗势欺人,仗的是唐门的狗势,不,狗势是他说的,我便骂他的狗皮膏药是骗人的东西,他就骂我这张嘴才是唬人的烂大茄,我就叫他用刀割一个伤口,用摊上的狗皮膏药贴上看是否有效,他很狡猾,说割自己的不免作弊,最好拿客人作试验。 这老小子说自然是我,俺那气得过,一拳就想把他打个稀巴烂,他跑得倒快,居然躲到这里来了。” 他杂七杂八,说得愤愤不休,唐谅、唐尧却面色凝重,暗忖:“这怪汉能一眼看出虎儿是唐家堡的人,这番见识可是惊人,再则虎儿绕了这大半天才找到他,这人的武功也烦不俗了。” 白莲问道:“虎表弟,你知道他明什么名字?” 唐虎起身道:“让我过去问他,顺便再教训他一顿。” 唐卓一本正经道:“人家卖艺又不碍你什么,你何必拆人家摊子,毁人家生路,错原在你,不可造次。” 唐虎圆瞪杀人眼,道:“他欺骗善良老百姓,难道不该教训?” 唐容见他们又要吵起来,忙道:“狗皮膏药虽没有妙药之神效,但它一团黏黏的东西贴在流血的伤口也颇有止血效用,是不是?小虎。 你坐下,不要这么冲动,有六叔、八叔在,应听他们吩咐行事。” 唐虎总算极为勉强再行坐下,一口子气却全发泄在酒上,兄弟三人,就属他最能喝。 唐谅、唐尧还没有吩咐下来,那姓般的汉子已坐起身,长长打个哈欠,猛地站起身,喝,好吓人的身材,坐着还不觉得怎么样,这一站,宛若一尊天神,细长眼睛一睁,威风凛然,顾盼唬人。 招近店家的吩咐道:“注意那些姓唐的有没有付帐,可别被他们家里的大人吓傻了。” 店家哈腰称是。 唐虎豁然起身,指着他骂道:“你自己才赖帐,白吃白喝,拍拍屁股就想走?” 姓殷的汉子真个拍拍屁股,道:“老子就这么走,你看不顺眼?小傻子!” 唐虎未言,唐卓已道:“阁下为何尽是出口伤人?” “哈”的一声,姓殷的道:“你不服气?” 唐虎镇日不顺遂,火气大如天,怒道:“就是不服,你有种就到外头等着。” 姓殷的饶舌道:“等什么?我的儿,说你傻,你不服,不会跪地磕三个头,拜托老子指教。” “你太放肆了!” 白莲也忍不住道:“出言不逊,是故意想与唐家堡为敌!” 嘿嘿冷笑,姓殷的汉子道:“唐家堡就很了不起么?还不是被人捉弄得七荤八素,至如今还整天跳脚不知怎么办哩!” 说着施施然出棚,唐虎跃身到他前面,道:“吃饭不给钱,就想走么?” 姓殷的汉子打量他一会,道:“这家店是你开的?多管什么闲事。” 唐虎大义凛然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唐虎绝不容你在四川境内欺骗良民。” 姓殷的实在高大,虽然唐虎个子也不小,还是需要低头才能正视,道:“小小年纪有这种除强扶弱的正义心倒也难得,只是脑子也要跟着成长才行呀,人家店家都没说什么,你又强出什么风头?” 唐虎还待发作,唐尧已道:“虎儿,不可造次,这家店是殷大爷开的,人家要白吃,我们管不着。” 姓殷的回首望唐尧一眼,同唐虎道:“多跟你脑筋灵活的八叔多学学,包你一身受用不尽,不会乱出丑。” 唐虎被骂得一肚子火,却没有发作的理由,只有恨恨看着他大摆大摇的走了。 唐谅拍拍他肩膀,道:“别气,我们追下去。” 唐尧放下一锭碎银,六人追著姓殷的,那铁塔似的大汉似不觉有人跟着,在大街小巷里转来转去,转得后面那六人直皱眉,只见那大汉定在原地,唉叫道:“啊!怎么又走回来,这条路刚才好像走过。” 向后退出巷子,直接走到唐谅等大自前,道:“百花巷是那一条?” 唐虎傻呼呼指着不远一条大巷,道:“从那巷子进去,又分左右小巷,向右转即是百花巷,同左走就是银花集。” 沙平坝最有名的两处地方即百花巷和银花集,百花巷是影射窑子的大本营,银花集是赌窟的集中地,取意“银子白花花的都在此集合”。 姓殷的大汉道谢一声就待走,唐虎道:“你家在百花巷里?” 一副不信与不屑的神色。 唐尧心思灵窍,道:“阁下知黎我们尾随于后,所以绕来绕去就是不愿回府,而今入百花巷也是为了甩开在下六人?” 姓般的大汉呵呵笑道:“何必点明?我知道你们跟着老子没恶意,不然大可派人暗中盯梢,深夜再以毒攻,老子只有见阎王了,不过想试试你们的耐性。” 唐谅微微一笑,道:“阁下好眼力,是否能耽误一点时间,容我们请教一二?” 姓殷的汉子块头大,笑起来却挺和蔼的,道:“光棍不打笑脸人,有话请说!” 唐谅沉吟道:“在茶棚内,阁下吟诗是不是在譬喻唐门急于寻找的杀害秦宝宝公子的凶手下落?” 姓殷的大汉怪笑道:“这事早已轰动江湖,急于寻找杀死姓秦那小子凶手的却不是只有你们吧!” 唐谅肃然道:“阁下也有耳闻凶手来自川境吧?吾等久居四川,焉能不尽最大力量寻找?” 姓殷的睨着眼瞄人:“为了赌赛?可怜姓秦的小子,死后居然变成三个帮派世家的赌注,外加一个偷儿。” 唐尧接口道:“事情并非外人想像的那般简单;对于家兄所提的问题,阁下能否回答?” 姓殷的大汉大剌剌道:“如果不能呢?” 唐尧以眼色制止众人的冲动,笑道:“那在下等人也不勉强,再会!” 姓殷的举步先走,边道:“你这小子很机灵,在女人堆里一定很吃香。” 唐虎见他走,火道:“这老小子太不识好歹了,给他面子却跩起睐,六叔、八叔,就这样让他走吗?” 唐尧嘻笑道:“人家的口儿在人家鼻子的下面,他不肯说,莫非你能代替他说出心里的秘密?” 唐谅没好气道:“别俏皮了,老八,快把你得到的消息说出来吧,不然虎儿又要发虎威了。” 唐虎翻起虎眼,悻悻道:“大叔怎地针对着我说,俺就不信你们都这么大人大量好说话,那姓唐的都不必混了。” 唐尧笑眯着眼,有趣道:“虎儿年纪最小却比二位哥哥有江湖味,满嘴黑话,不过说的均是实话;不错,我已听出那怪人在话中指示的明路,即是一个“女”的。” 唐容一拍后脑袋,道:“他吟哦的怪句里提到“美人”,临走又说到要八叔到女人堆里混,难道凶手是女子?如是,未免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 唐尧总是嘻笑着脸,此时却肃然道:“凶手是男是女,未能确定,不过那一刀毙命的手法,不像女子的腕力,但是,无妨假设凶手藏于女子之处,比如百花巷,尼姑庵等处,想想真冤,我们一直没注意到这些地方,那怪人又从何处得知?” 唐谅冷静的接腔:“派几个人盯住他,我们回去禀告大伯。” 众人没意见,从来路回去。 却说姓殷的大汉走进百花巷,要知这种夜晚才开市的生意,白天是静悄悄的有若荒城,对巷那条银花集也是,那大汉却仿佛要全部的夜猫子在大白天从热被窝里爬起来陪他,尽扯着洪钟也似的大嗓门,胡闹唱着一些粗俗不堪的俚歌。 他卖力的唱着,终于有反应了。 “哗||” “盆臭洗脚水自经过的“驶魂楼”的楼上倒下,然后“砰”的一声,为了方便倒水而开启的窗子又关上了,只倒霉了姓殷的汉子,从头湿到底。 这大漠的脾气倒不错,只是自认晦气的抹掉脸上的水珠,咒骂一句:“他妈的!” 抬头望向开窗倒水向他表示讨厌的那户,自语道:“这一家好,老子今天就住这里。” 移动庞大的身躯踏上三级石阶,在大门上“砰、砰、砰”的敲起来,捶得人家尚称坚固的屋宇都几乎幌动起来,很快就有声音传来:“来啦,别敲了,老身这扇门是新造不久哩!” 门开处,一位半老徐娘手插双腰,骂道:“原来是你,殷大虫,老娘.还道是那位王府公子寻芳,急巴巴的赶来开门,要知是你,让你等上一个时辰都不开。” 姓殷的大汉也不生气,笑道:“不必再一个时辰,老子的拳头只消“轻轻”捏捶一刻钟,这扇破门就不足掩门了。” 老鸨细眼瞄着他那副魁梧的身材,不得不承认他有一身力量,不情愿的道:“要进来可以,不过我们这里的规矩你知道吧!” 姓殷的却故意呕她,道:“什么规矩?” 老鸨没好气的道:“简单一句话,不许白嫖。” 姓殷的大汉哈哈笑道:“今天走运,我吃的花的都会有人付钱,放心吧,老板娘,付钱的是个有钱的大爷哩!” 老鸨不信的冷笑道:“你这种货色会交上有钱的大爷?” 就在他二人争执时,巷里又走进来二个俗不可耐的商贾打扮汉子,其中一个骂道:“大白天,你拖我来这等不正经地方,有脑病?” 另一个嘻皮笑脸道:“大白天来才正合当,咱们可不比那庸俗之辈,你想想,一大群人挤在间屋里,吵杂不堪,男人的汗臭味会大大减低娘们的脂粉香,现在去呢,就没这些顾忌,可以好好乐乐。” 先前那人道:“反正这种门路你最热,老莫,不怕尊夫大的河东狮吼?” “怕个鸟!”老莫名叫莫信,道:“先享乐,耍怕也等回府再开始发抖,男人出门在外就要有气魄,那些漂亮姑娘才会打从心里服你,喂,老张,有出息一点好不好?” 老张嗫嚅道:“只是觉得良心难安,好像对不起家里那个。” 老莫狠狠白了他一眼,道:“不说不就没事?回去对她加意体贴些,她感激你都唯恐不及,不会注意这等小事。” “小事?” 一声河东狮吼蓦然传来,老莫吓得蹦跳起来,不大置信又心慌意乱的回过身,只见一名悍厉妇人手持木棒,身后跟着八名女婢也一脸泼辣,身材都很健壮,手握木棍,怒视着老莫,顺便也用眼角扫向老张,吓得老张也抖了。 老莫苦着脸向悍厉妇人道:“太座||” 莫失大吼道:“不必解释,来人,给老娘圈上去打||” 八名强悍女婢立时将老莫、老张围住,木棍没头没脑的打下,老张抱着头蹲下身喊道: “不关我的事啊||” “一丘之貉,今天代张夫人教训你一顿!” 吵杂声、惊喊声传了开来,再加上方才姓殷的那阵哩歌,早惊醒了百花巷的花花草草,好奇的纷纷开窗开门打探,也有那好管不平的出来劝架,结果愈摘愈大,姓殷的唯恐天下不乱,在一旁摇旗呐喊,给那批悍妇助阵打气。 待争吵渐渐平息,那些阿草︵嫖客︶想及要教训煽火那厮,才发现姓殷的那厮已不知去向。 xxx迎春楼! 百花巷的第一美人就委身在此,因而声名大噪,号称“第一名花楼”。 楼下有一间大厅,是低级消费处,花个五两银子就可以占个位子,吃瓜喝茶听曲,外带一名不怎么出色的姑娘陪你喝杯酒。 踩着铺花织地毯登上二楼,是一间问的小房,客人留宿大都安置到此,算是中级消费处,代价高了一点,全看姑娘身价而定。 入门经过大厅,进入后院,是一处大花园,围着这大花园设有三处圆形拱门,门上各以金漆绘彩名称,一曰“舞榭”,一曰“斗寒”,一曰“朝霞”。 名儿美,住在这里的姑娘更是诗歌琴画样样精绝,专门招待大商贾及有钱有势肯花钱的冤大头,算是高级消费处,没有多大定力的人住进来,不将身家全抛在此,老鸨就佩服你。 日落时分,晚霞点缀着这座大花园,更感觉如诗如幻,不留出世,也有出世的悠然了。 走进“朝霞”院内,有小水池、小花园、九曲桥,简直是大户人家深闺小姐的住处,走上九曲桥,迦前就是一栋独立阁楼,精致细彩,门儿雕花,窗上绘彩。 看在眼里,真让人喝一声采,未人房,光看外表也爱了,真个:何处是仙乡?仙乡不离房; 木樨花香醉,都胜别思量。 这样的巧妙住处,里面的小姐必非俗物,只听得一阵悠悠的琴声传来,引人入胜,魂儿都要被勾去了,任谁也禁不住欲入内一探究竟。 却见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梨花面、杏蕊腮,瑶池仙子,月里嫦娥争媲美:身穿蓝袗称体,金钗轻拢发梢,玉手纤指经晃动,粉面香腮带笑。 这样的美人,怎么个形容好呢? 只闻异香阵阵,一笑百媚千娇,乃笔丹青难画描,周身上下堆俏。 有美人如斯,屋内的摆设都似乎是多余的了。 美人一曲已毕,收回琴上素手,忽然悠悠暵了一口气,是谁惹得百花巷第一美人云仙娘哀怨叹气?抑是自己感伤身世? 云仙娘的侍女司绢适时捧上一碗香茶,道:“小姐有心事?” 接过香茗,云仙娘暵道:“司绢,告诉我实情,云仙娘的姿色不足以吸引人?” 司绢笑道:“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小姐更美的女子,小姐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云仙娘离了琴桌,轻启开门,倚在门上,幽幽望着小花园里百花争艳,轻轻的道:“从来未有客人见道我的容姿而不惊艳,只有他,那神色彷若见多了比我更美的女子,陪在他身边,他也是心不在焉的想着自己的事,难道他一点也没有将我看在眼里? 这是第一次,很伤人的经验。” 司绢笑着安慰道:“也许他是个木头人,也有可能头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害羞不敢表达。” 云仙娘幽幽的道:“我自信阅人的眼力还是好的,他雍容的气度,自信的眼神,说话又谦恳有礼,举止潇洒,态度大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表明他高贵的身份,可是,我却看不出他是何处来?做的是什么生意?这也是第一次。” 司绢想不出这位“迎春楼”身价最高的姑娘,这几天为何有点反常,试探道:“小姐,你动了真情?” 霎仙娘巧妙的反问一句:“我能么?” 司绢只有苦笑,云仙娘是“迎春楼”的招牌,也是老板最大的一棵摇钱树,即使有人愿为她赎身,价钱高得吓人,老板也未必肯放人。 回顾“朝霞”院里的布置,就能明白人家花了多少心血在她身上,想回复自由身,只怕只有等迟暮或来生。 二个姑娘在此唉叹身世,院外却传来豪迈爽朗的笑声,多么唐突? 云仙娘心中一跳,细碎步疾走想去看个究竟,司绢忙陪侍在侧,走完九曲桥,踩着碎石子小径经过花园、水池,走出圆形拱门,只见大花园旁的凉亭上坐着四名男子在谈笑着呢! 可能脚步声惊动了他们,其中一名起身,瞧清面容,赫然是卫紫衣,穿着一袭青袍,作书生打扮,温文儒雅,迎上二步,拱手道:“二位姑娘好,我等俗人不敢进去惊扰姑娘,未想还是惊动了,真是罪过。” 云仙娘是不知情,司绢却是清楚其他三名中的二位也是住在三院中“舞榭”的军大爷和“门寒”的黎大爷,没想到他们居然凑在一块,另一个特别高大威猛的却不知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进到这里来,尤其他敝着衣襟,露出毛绒绒的胸毛,实在像只狗熊,比那位黎大爷还不讨人喜欢。 那个被认为像狗熊,就是姓殷的那厮,“隔岸煽火”完了却跑到这里来,不知是什么用意:卫紫衣见她,人不语,又道:“二位姑娘是出来赏花?” 云仙螂语音轻柔欲溶,道:“伊公子与友人闲谈,可须妾身准备酒菜助兴?” 卫紫衣在此用假名,将原名颠倒过来,改为“伊子威”,那位居于“舞榭”的单大爷即二领主张子丹,“门寒”的黎大爷却是人执法阴离魂,都是取名字中一字的音当姓代掩人耳目。 四人中就以大执法“鬼手”阴离魂最是不受美人诱惑,哼声道:“我们谈笑正欢,二位不来打扰,就感激不尽了。” 云仙娘何时受过这等冷漠?来此求名花的客人那个不把她捧在手心上,唯恐摔坏? 若换别个人,早就一摆袖走了,但在恩客卫紫衣面前却依然笑道:“伊公子的意思||” 卫紫衣笑道:“不敢劳动姑娘,我已吩咐人送来酒食,姑娘有事请自便。” 云仙娘气结,照院里规矩,住进这里的客人可以另求精美酒食,甚至美人都会亲自下厨整治酒菜,吃过的人都大呼过瘾,卫紫衣此举,不啻是瞧不起她云仙娘。 卫紫衣回身举起茶杯,同其他三人道:“小生有幸,在此遇上三位化外天人似的豪迈之士,以茶代酒,干一杯!” 自己先喝了,张子丹三人也喝了,阴离魂却斜晲着旁坐的殷姓汉子,道:“大野兄,你可是冲着我的面子,才能遇上伊兄弟这等人中龙凤。” “得了吧!” 殷大野嗤笑道:“人中龙凤又不是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张子丹摸了摸胡腮,道:“黎兄和殷兄是多年好友,为何见了面,感情却不如初次相识的我们?” 卫紫衣和煦的笑道:“老朋友交情深厚,偶尔口角数语,更能表达亲密的感情。” 阴离魂瞄着殷大野那副庞大身躯,哼道:“跟这只狗熊“亲密”?作呕三天!” 殷大野嘻皮着脸,道:“黎兄这副相貌,嘿,比之我威猛的气魄还吓人;气魄逼人是好的,容貌吓人却万分可惜,难怪没人中意你,只有花钱寻芳一途了。” 阴离魂怒视他一眼,道:“你可以滚了,原想招待你一顿,现在决定省下来,免得浪费!” 殷大野也不生气,起身朝外走,一面笑道:“恼羞成怒的嘴脸实在难看!大爷是不想滚,有钱还怕老鸨不留下我?” 阴离魂一脸怒色直把他“瞪”出去,才起身朝卫紫衣二人拱手道:“抱歉,失陪了。” 朝“门寒”的那扇拱门进去。 卫紫衣和张子丹互望一眼,卫紫衣叹道:“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位黎兄脾性如此刚猛。” 张子丹耸耸肩,道:“是啊,这种人翻脸真可怕,以后还是少与他相处。” 说着也拱拱手道:“抱歉,我也有事,先走一步。” 说有事,却是消失在“舞榭”门里。 卫紫衣见他们都走,顿时落寞起来,大口喝茶,自言自语道:“这些人真古怪,说分手就分手,就一些儿留恋之情也没有?” 一直不肯移动脚步的云仙娘踏上凉亭,道:“来这里寻找快乐的客人,那个多情?于此可是每十光阴每寸金,谁会不好好把握?” 就因为她留恋不舍走,卫紫衣四人才演出这一幕,而今唯有继续演下去,道:“觉得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惜不能深交。” 云仙娘掩嘴笑道:“妾身倒感觉公子与他们根本格格不入,从那方面看都是不同的人。” 卫紫衣“哦”了一声,有趣的道:“就不知小生在姑娘眼里,是怎么一个人?” 云仙娘嫣然笑道:“一个是天上龙凤,一个是地上狗熊,一个是地底阎王,一个是江里怒鲨,如此不同的四人,又怎么能摆在一块儿呢?” 卫紫衣哈哈大笑道:“姑娘的形容极妙,只是未免太抬举小生,而有贬低他人之赚了。” 云仙娘第一次听他笑得这么开櫰,道:“妾身说的均是心底之言。” 卫紫衣拱拱手道:“多谢姑娘抬举,我听了很惭愧。” 云仙娘是一朵解语花,道:“公子好像有心事?这几日总见公子的眼神宛似透过重围,望着那遥远的某方。” 卫紫衣不想这女子如此利眼,不免多看了她家眼,不得不承认她是少见的美人,微笑着,平静道:“那个人没心事?莫非姑娘能例外?” 云仙娘一窒,轻喟一声,强笑道:“青楼女子,有心事也是假的,倒是公子的气宇不凡,难道会有解决不了的事?” 卫紫衣起身道:“不要多谈我的事,好么?你瞧,这花园百花争放,这里的姑娘平日有闲都拿它消遣?姑娘呢?吟花作月?抑是亲手巧栽?” 司绢早就识趣的先走了,这里只剩他二人,云仙娘俏皮道:“公子何不考考我?” 卫紫衣微微颔首,走向百花盘陈的花圃旁,吟道:“桃未芳菲杏朱红,逞艳先喜迎东风。” 云仙娘接着吟道:“牡丹懒赋赋黄菊,浓淡由他月色中。” 卫紫衣赞一声“好”,望着天上月色渐明,吟道:“非银非水映蟌寒,试看晴空护玉盘。” 云仙娘思量一会,吟道:“精华欲掩料难应,影自娟娟魄自寒。” 卫紫衣以欣赏的目光看他一眼,又吟道:“款款艳花香欲染,丝丝柳带露初干。” 云仙娘轻轻吟到:“博得残粉涂金砌,恍若轻霜抹玉栏。” 卫紫衣笑道:“姑娘好敏思,据我所知,琴棋书画诗酒花,姑娘已解六道,对花又了解多少?” 云仙娘得他称赞,谦逊道:“公子过奖了,妾身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卫紫衣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道:“姑娘偏爱芙蓉?” 云仙娘讶异道:“公子如何得知?” 时已近冬,山芙蓉朵朵花开,丰姿嫣然,可爱极了。 卫紫衣目光柔和的在芵蓉与云仙娘间一扫,吟道:“群芳摇落后,秋色在林塘,艳态偏临水,幽姿独拒霜。” 望着她又道:“芙蓉在秋深露冷,花卉凋零中,犹自吐蕊,是孤傲之花,有比姑娘,出污泥而不染,那“艳态偏临水,幽姿独拒霜”,最足以形容姑娘你了。” 云仙娘带着戚伤之色,轻轻问到:“我孤傲不可亲近?” 卫紫衣寻思了一阵,道:“姑娘不满意自己?” 云仙娘不知如何作答,卫紫衣抬头望天色,道:“天晚了,姑娘,秋寒露水重,小心着凉,进屋去吧,我先失陪了。” 朝她拱拱手,出园而去,云仙娘神色依恋,自语道:“多么细心体贴的人,为何总是可望不可及?” xxx好不容易摆脱了云仙娘异样的双目和厅上姑娘的黏缠,卫紫衣踏羊月色走出百花巷,不久,朝对巷“银花集”走去,进入一家规模颇大的赌窟“落日驶魂”。 在各赌台转了一圈,走进内堂,在一间三分像书房,七分像酒窖的屋里休息,不一会,殷大野、张子丹、阴离魂来了,阴离魂脚才踏入,就骂道:“那娘们真让人受不了,黏得紧紧的,简直肉麻当有趣,混帐至极。” 张子丹也笑道:“还是家中贤妻好。” 殷大野啧啧有声,道:“那样的美人,你们都嫌,有一天倒要见识二位的夫人怎么个好法。” 阴离魂、张子丹一副“你尽管来吧”的神色,殷大野倒也不敢再取笑,转向卫紫衣,道: “云仙娘号称“百花巷第一美人”,照我仔细瞄上瞄下,恐怕北地胭脂、江南佳丽,也难寻出比她更出色的美人了。” 卫紫衣淡淡的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江湖人首戒色字,她纵然九天仙女下凡,与卫某何关?” 殷大野不可思议的摇摇头,道:“大当家定力非凡,老子甘拜下风,那样的美人若看上我,一生夫复何求?” 阴离魂冷笑道:“只要你这只狗熊身价值得万金,她究是你的了,无须去求。” 殷大野没好气道:“你就可怜我现在依然光棍一杆,别老跟我呕气好不好?” “师父,您老人家跟谁呕气?” 进来的是马泰、战平,说话刀马泰也,原来他是殷大野的徒弟,殷大野在道上名声不响,在塞外却是响叮当,人称“老恶棍”,近些年才搬到中原川境定居。 在徒弟面前,当师父就须有师父的谱,“老恶棍”殷大野摆摆手道:“没事!怎么现在才来,舍不得离开温柔乡。” 马泰苦着脸道:“师父,您别欺负徒弟了,谁个有空闲温存,您看看,徒儿都瘦一圈了。” 认真瞧了徒弟几眼。殷大野道:“反正咱师徒块头都超人一等,瘦一圈也看不出来,你撒那门子娇?” “嗤”的一声,卫紫衣笑道:“够了,够了,殷老人家和马泰……” “等等!” 殷大野抗议道:“我不大老吧,大当家,那“老人家”什么的可以省去,叫一声殷兄就可以。” “那马泰||” “各人交各人的。” “恭敬不如从命。”卫紫衣道:“唐家堡那边怎样了?殷兄是否把凶手的线索透露与他们知晓?” 殷大野这“老恶棍”一拍桌子道:“唐门的人真够气人,老子好意指点他们明路,居然疑心病甚重的派几只老鼠盯梢,害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隔岸煽火”,又是装疯卖傻,才甩掉他们。 我真不懂,大当家的,为何要把这线索透露他们?你们不是在赌赛谁个先寻出凶手么?” 卫紫衣恬然道:“那是声东击西,掩人耳目的障碍法;本不欲外人插足“金龙社”事务,但舍弟与他们关系不浅,只有让他们尽尽人事,而当时社里有敌人的眼线,只有传出宝宝真死,将错就错的放出三派分散力量的消息,以安他们的心,如此他们手中的人质,方不至于在他们惊怒之下遭到伤害,以便暗中行事。 现今唐门已得到线索,一定会扩大搜索,所以我们行动必须快些,免得凶手惊动害怕而另觅巢穴。” 殷大野点点头,道:“那少林呢?” 卫紫衣道:“大男人调查尼姑庵实在不方便,于是由悟心大师出面请峨嵋家女尼到各庵挂单,方便查询。” 怔忡须臾,殷大野道:“想不到也惊动了娥嵋众位秃头女尼,她们向来是不爱管闲事的。” 卫紫衣苦笑道:“我又何尝愿意欠下这笔人情债?但若不便少林土点力量,面子上又说不过去,谁叫宝宝是少林掌门的俗家晚辈?有时还真希望那小家伙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说着望向马泰、战平,道:“你们那边的消息怎么样?” 战平冷静道:“派来的弟兄在窑里都没有异状,地出言试探过,一样找不出一点动静。” 马泰道:“我那边也没有消息,四川的每一寸地都快翻遍,不论男庵女庵都查过了,每个人都很正常。” 卫紫衣语音低落道:“难道我的估计错误?” 心中急着,忖道:“天呀,快两个月了,这次如果有错,真不敢想像宝宝会变得怎样。”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卫紫衣素来自信判断力超人一等,在啥小细节也逃不过他锐利的神目和细密的心思,如今信心却有点动摇了。 张子丹安慰道:“别担心,魁首,方大侠的消息还未来哩。” 卫紫衣不禁有些儿急躁的道:“这些天你我四人分散着到偏僻的地域探查,也得不到消息,难道那些人都躲到水底去?” 阴离魂十分老辣的道:“我方吃亏在不知对手的来历和相貌,不然他们那能活到现在!” 殷大既向卫紫衣道:“大当家的可曾思量是那方的仇人干的?” 卫紫衣抑色阴暗,道:“创业的时候,不免会开罪许多人,即使没有直接和我发生冲突,只要沾上一点关系的亲人好友也会跟着恨我,就算要编“仇人录”也难求仔细,我也没那许多工夫去计较谁恨我。 宝宝出事的当儿,“金龙社”分布各地的眼线已接到密令,盯牢各帮各派的动静,结果送来的消息,显示并不是帮派的人所作的手脚。” 殷大野惊讶于“金龙社”的庞大力量,不免感慨在道上闯这么多年,名声即使再响亮,人家若要以一帮之势来压你,还能动么? “有了,魁首||” 马泰突然叫起来,引起众人注意,殷大野骂道:“你吱吱呼呼乱叫什么?” “不是的,师父。” 马泰道:“我突然想道一件怪事儿,只是不知说出来又有没有用。” 卫紫衣笑道:“说说看。” 马泰憨然一笑,道:“刚才有位弟兄来向我报告,益州城外有户人家很怪,他听到那家的姑娘向人提起什么塔里有个小孩好像金童转世,在修练什么法术。说经过九九八十一日便能成仙了,这是什么鬼话呀!” 思量着,卫紫衣起身叫道:“方兄还没有消息么?” “别急,瓢把子。” 侠盗方自如应声逆来,后面跟着除武,来不及打招呼,便道:“武儿这孩子已得到我的真传,欠缺的只是经验,这次多亏他的助力,跟一个叫玉姑的姑娘闲谈多时,证实塔里的小孩确是宝宝无疑,可惜他忘了这可能是敌人暗伏的棋子,没有试试那位姑娘是否武林中人。” 除武争辩道:“师父,徒儿是看那位姑娘神色很诚恳,显然很关心塔里那个小孩…” 方自如摇头道:“江湖上戴着假面具的人多的是,你记不记得后来咱师徒上观末观主捉妖,我乘机到后面一溜,悄悄问了一名道姑,却是那位玉如姑娘的旧识。” 卫紫衣急道:“方兄指的可“修真观”的九层塔?” “没错!”方自如道:“真使人预料不及,下手掳走宝宝居然会是女修道士,魁首跟她们有仇?” 沉思一会,卫紫衣摇首道:“不可能,我向来不理和女子、出家人交道,记不起那时有这段过节。但是,她们能够从“子午岭”把宝宝运到此地不被发觉,这不简单,决非一批女子所能成事,若猜的不错,劫走宝宝的是男女合伙。” 顿了顿,冷静下令道:“马泰、战平立即通知弟兄至益州城外十五里的“修真观”外埋伏,另外,派两个人通知唐门与少林,但请他们不要太急着插手,先救出人再动手。” 马泰、战平应声而去。 殷大野皱眉道:“这么快便查出消息,那老子给四川唐门那几个家伙报信,岂不是白搭?” 泛起金童似的笑容,卫紫衣道:“这是有用意的,目的是使唐门的人心中不至于太难受,好让外人得知他们唐家堡也调查出凶手藏匿于女子之处,面子不会太难堪。” 阴离魂拍拍殷大野的肩膀,道:“我们当家的言外之意,就是请你在此喝酒享乐,无须跟着我们劳命奔波,免得姓唐的那些人知道你我如路,面子拉不下来。” 殷大野火道:“什么?新人入洞房,媒人丢过墙?你们嫌我不够份量啊?” 阴离魂蛾眉道:“你扯到那儿去了?人不能只为自己想,有时也应该想想别人的立场……” 殷大野挥手打断它的,话,道:“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老子想见识见识轰动武林的秦宝宝,你想从中作梗吗?” 卫紫衣真挚的道:“如果殷兄不嫌弃,在下正想邀请殷兄于事后和我等同行,在“金龙社”作客,以表答谢之忱。” 殷大野很受用的笑道:“大当家太客气了。” 阴离魂斜睨着他,哼道:“我早知你的心意,宝宝若与你一块儿相处,必然“近墨者黑”,就好比当年的我,所以才想早点将你送走。” 卫紫衣忙道:“殷兄别听离魂胡扯。” 殷大野却哈哈大笑,道:“我知他故意气我,老子偏不让他如意,我是跟走了你们,顺便也跟我那宝贝徒弟叙叙别来离情。” 于是,卫紫衣三人和殷大野道别,这赌场的地下老板就是殷大野,开了后门让他们由不同的路转回,卫紫衣三人约定明日午时于“修真观”外见,各自回转“迎春楼”—— 第四章 踏上九曲桥,如怨如诉的琴声传来,卫紫衣忍不住轻叹一口气,吟道:“绝艳惊人出污泥,红颜命薄古今同。都缘顽服前生造,更有如归寂寥中。” 琴声因诗而止,卫紫衣踏入阁楼,笑道:“扰了姑娘清兴,真是罪过。” 云仙娘起身迎上前,道:“公子所吟的诗很贴切,青楼女子那个不是“如归寂寥中”?” 卫紫衣在江湖打滚多年,早见惯人间的悲哀,对于云仙娘的身世,他只有无奈,感叹造物者创造出这样的美人,却给她一个可悲的身世,除此之外,他实在不能帮她什么,也帮不了那么多,光是百花巷里,就有多少像她一样的女子? 但此情此景,他只有安慰道:“姑娘聪慧机敏,理应不是命薄之人。” 霎仙娘笑道:,“说这些有何用?公子出去游逛,可已用了晚膳?” 卫紫衣这才觉得利肠辘辘,苦笑摇摇头,云仙娘忙吩咐司绢端来酒食,二人对酌数杯,卫紫衣发觉云仙娘总是盯着他看,诧异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对么?” 云仙娘轻颦着眉,道:“公子到此寻欢,难道尊夫人不生气?”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我生来放荡,许多行为都使人看不惯,那家姑娘敢下嫁?” 哧哧笑着,云仙娘道:“可是依这几日的观察,公子可是位彬彬有礼的君子呢,连我的手部未曾碰一下。” 有趣地望着她,卫紫衣道:“君子发乎情,止乎礼,虽末敢自媲是柳下惠,但对姑娘这等绝色却不敢轻狂。” 嫣然一笑,云仙娘道:“伊公子真是妙人,来这种地方居然尚记着夫子之言,该说是圣人呢?还是迂腐?” 卫紫衣笑道:“都不是,只是凭着一颗赤诚的心行事。” 云仙娘素手为对方斟酒,道:“所以你是与众不同的,这几天的事若是说给其他姐妹知道,也是不信的;公子好像藉着这里避祸似的,嗯,又不像,以前也有位客人来避祸,却是镇日不离我一步,公子呢,可是难得如我谈上半个时辰,莫非妾身那么索然无味?” 卫紫衣有些儿不高兴了,依然面色不变微笑道:“姑娘多心了,啊,被已深,我有点累,姑娘慢用,我先去休息。” 起身朝楼上走,云仙娘气苦的自干了一大杯酒,呛到咳了几声,这时,司绡悄然来到她身后,手持着一卷画轴,轻声道:“小姐,观里送来这东西还有一封信。” 云仙娘接过素笺,展开读阅,眉宇经颦,显见信上写的不是好消息,又展开画轴细看,吃惊地“啊”了一声。 原来图里是卫紫衣、展熹、张子丹、席如秀、阴离魂等人的肖像,个个唯妙唯肖,他们的神韵气质都跃于纸上,云仙娘简直快晕了,喃喃道:“原来他就是卫紫衣,怪不得看似亲切却又令人难以接近……天啊!为什么会是他?” 司绢扶着她坐下,道:“小姐,不仅是他,“舞榭”的军大爷就是画里的张子丹,“斗寒”的黎大爷便是阴离魂了,而今他们都在我们掌握里,你可须拿定主意啊!” 云仙娘求助地望着她,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司绢断然道:“观主决不可能放弃往日的仇恨,而“金龙社”的人已找到这里来,我们的处境非常危险,小姐应该禀明佟大爷,就地毒杀他三人。” 云仙娘惊窒了好半晌,才勉强定下神:“佟叔叔昨夜就出去,至今尚未回转,我看再等一天才做打算。” 司绢急道:“我的好小姐,你应该听过卫紫衣的手段吧,也许他现在已摸清我们的巢穴,正调集人手围向“修真观”,不乘现在杀了他们,至时观土等人必无幸哩。” 云仙娘颤声道:“可是,我下不了手啊!” 司绢定神道:“我来好了,泡一杯毒茶给解渴,一点力气也不必费,另二个也以同法解决,可好?” 云仙娘拉着她道:“你不要去,听人家说卫紫衣非常可怕,万一让他拆穿,你难逃毒手呀!” 司绢凛然道:“再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尽早解决这段恩怨,我们才能过正常的日子啊!” 云仙娘深岋一口气,平静道:“好,你去处理其余二人,这边由我亲自动手。” 司绢不敢相信地望着她,道:“小姐,你要自己动手?” 云仙娘颔首,走近琴桌,移开琴取起一句被琴压着的纸包,道:“这是天下毒物之最“鹤顶红”,只须一丁点就足以计命,你去泡三杯香茗来说是佟大爷请。” 司绢疾疾走入后堂,不久出以细瓷蓝盖碗装着香茗,云仙娘取下头上金钗,以钗各挑一点药粉入杯,很快溶于茶中,无色无味,端的歹毒。 “将二林各送至“舞榭”、“斗寒”,请贵客品茗。” 司绢领悟,端着茶盘走了霎仙娘泛起异样的微笑,端着茶碗上楼,卫紫衣的房内尚透着灯光,轻轻敲门,屋里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云姑娘?有事?” 云仙娘柔声道:“送茶来的,公子,请开门。” 沉寂一会,门开人现,卫紫衣道:“多谢姑娘费心。” 说着就要接过她手中茶碗。 云仙娘微微一让,笑道:“没有让客人自己动手的道理,请让一让,由妾身替公子端进去。” 人家都这么说了,卫紫衣只好让条路让她进来,欣赏她走路的优美姿态。 云仙娘放下茶碗,卫紫衣使低声吁了口气,将视线移开,她就要回过身了,他虽说没有任何其他意念,若被云仙娘发现他这样注视,总是一桩尴尬的事情。 云仙娘回身笑道:“暍几杯水酒,口渴了吧?” 卫紫衣感激的笑了笑,端起茶碗啜一口,道:“好茶!甘香甜美,满齿留香,可是极品极枪龙井茶叶所泡?” 掩嘴一笑,云仙娘道:“公子好像万能之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淡然一笑,卫紫衣道:“姑娘过誉,我只是……” 突然神色大变,身体起了极剧烈的变化,各个器官机能好像渐渐麻痹起来,卫紫衣陡地将剩下的大半腕茶射向云仙娘,云仙娘慌忙躲避之时,他已尽余力掬出秦宝宝给他的解毒丹服下,然后“砰”地倒地晕了过去。 要知少林的解毒丹虽可解天下百毒,但“鹤顶红”却是百毒之最,换个人只怕茶一沾唇立即死个透,卫紫衣虽然及时吃下解药,在药力未行开之前,仍然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云仙娘没有看见卫紫衣吃下解药,只道他真的死了,悲悲切切哭了起来。 司绢不久回转,见到卫紫衣“尸体”,道:“这一个也倒了,很好,总算替老爷和夫人报了仇;小姐,我们快走吧!” 云仙娘已经没主意了,道:“去那里?” 司绢扶起她道:“到“修真观”向大小姐报告这个好消息,她派人送图的原意是要佟大爷留心卫紫衣等人的行踪,不料却让我们立下大功,快去告诉她,好使她安心。” 霎仙娘茫然被扶了出去,眼泪犹在滴着。 不一会──卫紫衣悠悠醒来,见人去楼空,思量前后,忙急射向“舞榭”! xxx张子丹护佐丹田一口真气,正在逼毒,但“鹤顶红”之毒岂是寻常毒物可比,汗流满面,神色痛苦不堪,显然快支持不住了。 卫紫衣制住“舞榭”院里的姑娘,直闯张子丹卧室,见老友如此,也不由得目眶一红,忙掬出解毒丹给他服下,张子丹睁眼看他一眼,嘴一开一台,终于没说出半个字,晕了过去。 抱起张子丹健壮的身旺,卫紫衣直奔“斗寒”,他知道阴离魂功力较深,可以支持久一点,所以才先救张子丹,如今却忧心忡忡,因为他已经没有解毒丹了。 秦宝宝当时要送他一整瓶丹药,卫紫衣却只取三颗,与欧阳不群决斗时已服下一颗,身上已无救命的要物了。 低头望一眼手臂上的张子丹脸色渐转红润,总算安心一点,却不敢想像阴离魂的后果会怎样。 脚下疾掠,“斗寒”院里的阁楼隔着一个水塘,塘上有一座拱桥供横渡,卫紫衣正想上桥,却见一名老人立在桥头,说老也不大老,只是须发有几根泛白,卫紫衣知道他|──迎春楼”的老板佟大爷。 有他挡去路,卫紫衣不问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只好停下脚步,道:“是你下的毒?” 佟大爷和蔼的一笑,道:“你这样认为也没错!卫紫衣,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卫紫衣。” 这话很妙也很怪,卫紫衣此时却没有心情说笑,一掌抵住张子丹的心脉,真气频频,欲助他快点醒来,口中却道:“虽然想不出你我之间的恩怨,但也明白你们这番作为的用意,只是时间不容许我过问恩怨,只想请教一事,下的毒可是“鹤顶红”?有无解药?” 佟大爷摇首道:“来不及了,“鹤顶红”的毒有谁能解?” 这时,张子丹已醒来,卫紫衣放下他,关心道:“怎么样?子丹,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张子丹动了动身子,道:“我很好,魁首,这到底怎么回事?” 卫紫衣牵动一下嘴角,道:“我们住进贼窝了。” 说着银剑离身,直指佟大爷心窝! 身形暴旋,佟大爷以碧玉萧迎敌,卫紫衣步步逼进,又急又狠,将他逼着走下拱桥,然后叱道:“子丹,圈住这人,我去救离魂。” “无情手”张子丹也非通上雏儿,很快就看清一切,二话不说,一双厚硬的肉掌虎虎生风,直砸佟大爷。 卫紫衣乘隙渡过水塘,直闯进阁楼,蓦然──几道寒风袭身,七个敌人从不同的地方钻出,将他团团围住! “挡我者死──” 卫紫衣厉叱一声,银剑有如骤雨挥洒,成流成条成线的寒芒罩落,芒影流眩,交叉腾回,但见光圈闪耀,血点子轮洒旋溅,糜肉飞舞洒御。 “嗷──” “好狠毒啊!” 惨叫声中,七人无一幸免,死状极惨,有的甚至连身上的肉都被快剑刮掉一大半。 这是卫紫衣的独门绝学──“幽冥大九式”中最可怕、最残忍的一招──勾魂使者! 出道至今,还没有人能够在它之下活命。 飞身掠向二楼,卫紫衣终于见到阴离魂了,他正与刚才张子丹一样打坐运功,痛苦不堪的逼毒,所不同的,有两靶寒森森的利剑指在他脑门及胸口大穴。 一个阴鸷汉子望着卫紫衣冷道:“把剑丢下!” 卫紫衣冷道:“我丢下剑,你们会拿开你们的剑么?” 阴鸷汉子嘿嘿冷笑,道:“此情此景,你有选择的余地么?” 卫紫衣望着阴离魂,长叹一声,将银剑弃于地上,背负着双手,道:“这样你们可以放心了吧!” 阴鸷汉子阴狠的道:“你最好动也不要动,让我点住你的穴道,老成,好好守住这个阎王脸,只要姓卫的有点异状,就一剑刺入他脑门,可不要心软啊!” 叫老成的肃然道:“放心吧,洪先生,杀人我不是第一次。” 姓洪的阴鸷汉子小心翼翼的走近卫紫衣,虽明知卫紫衣有着顾忌不敢乱来,却还是怕得要死,毕竟卫紫衣在道上的名声是够令人胆寒的了。 没有反抗地被点上“软麻穴”,卫紫衣坐倒于地,阴鸷汉子放心的哈哈大笑,道:“北六省的一只鼎,江湖上的大霸天又如何,还不是栽在我洪天寿手上。” 叫老成的已松懈盯牢阴离魂,道:“好险呢,好在姓卫的还重视朋友道义,吃我们诳住,不然我们全会没命。” “呸”了一声,阴鸷汉子道:“少他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卫紫衣再强也不过是个人,难道还能飞上天?” 叫老成的陪笑道:“是,洪先生厉害,我下去请佟大爷土来计算一下如何收抬这二人。” 说着走到门边,这时,卫紫衣突然起身道:“回来!佟大爷正在下面忙着,没空闲招呼你,还是由卫某人奉陪。” 老成和洪天寿不大能摸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明明已点了他穴道,为什么还能站起来?,洪天寿是个阴狠狡猾的人,立即扑向阴离魂,卫紫衣却比他先一步挡在阴离魂身前,一掌震得洪天寿倒飞了出去,撞在墙上。 倒吁了口气,老成道:“你……你不是被点了穴道?” 卫紫衣七情不动的道:“一个人的内功修为到某一个程度,预知将被点那个穴道,可先行将穴道移开,当然,这在你们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 洪天寿突然阴狠的狂笑起来,手中扬着卫紫衣弃在地上的银剑,道:“卫紫衣,你的剑在我手上。” 淡然一笑,卫紫衣道:“我看见了,你们每一个微小动作,都逃不出我眼底。” 洪天寿冷笑道:“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谁都知道卫紫衣在剑术上的修为足当剑的祖宗。” 舔舔嘴唇,卫紫衣失笑道:千“难道卫某人失了利器,便杀不了么?” 银光闪烁,洪天寿扬着银剑砍到,卫紫衣挥掌迎上,冷冷的道:“你太傻了,洪天寿,银剑虽是削金断玉的神器,但本身却是软韧,必须有足够的功力才能控制它,而且一枘有灵魂的兵刃,是认得主人的。” “胡言乱语!” 洪天寿一声怪吼,银光电闪,死命挥动着银剑,卫紫衣清啸一声,食指在剑端一弹,银剑反制向洪天寿,洪天寿怪吼着,面上已见一条血槽,这时,卫紫衣毫不留情的在他胸膛重击,洪天寿口中鲜血狂吐,心脉已被震断,倒地而死。 老成已吓软了脚,颤声道:“饶……饶了我,大当家的大慈大悲,何苦跟我这等小大物一般见识……” 不等他说完,卫紫衣已厌烦的点了他哑穴,反手十七八个耳光子,打得他鲜血直流,再一指点了他“软麻穴”。 取回银剑,奔至阴离魂身旁,阴离魂颤抖得更厉害,一张黑脸透着灰白,显然已快毒攻入心。 卫紫衣当机立断,食、中二指齐伸,飞速的点了他数处大穴,阻止毒血逆流入心,扳开他已呈黑色的嘴唇,撬开紧咬的牙根,银剑一挥,割开手腕动脉,卫紫衣的血便如泉水直流入阴离魂日内,他知道唯今只有这法子才能暂时保住阴离魂的性命,因为他的血内尚存解毒丹的药效。 不一会,阴离魂已能净开双目,见此状大惊,欲言什么,卫紫衣已先点了他哑穴,他只能不抗拒的吞下大当家的血,眼角已渗出眼泪,随即晕了过去。 卫紫衣知道如今他已无大碍,只须在一日夜内找到解药就能恢复生龙活虎的大执法,遂点了自己穴道止血,摸出药粉洒在伤口,这时,张子丹刚好进来,看此情状,心中已明了一大半,急道:“魁首,我体内也有解药的效力,让离魂多喝一点,能不能得救?” 摇了摇头,卫紫衣道:“没有用,暂时我已保住他的心脉,对了,那个佟大爷怎么了?” 张子丹道:“已被我制住,所以赶来看看这边的情形。” 卫紫衣想也不想的道:“你把他与地上那个混帐和姓佟的代到殷兄那儿,也许可以跟那帮人谈谈条件,另外,明日的计划照样进行,由你主持,我随后就到。” 张子丹急道:“魁首,你……” 卫紫衣断然道:“我必须连夜带着离魂去找解药,现在只有悟心大师的少林解毒丹才能使他活命。” 张子丹连忙迶:“魁首,您留下,我背离魂去──” 卫紫衣双目一闪,道:“子丹,你在“金龙社”也混到恁高的地位了,怎地还这么心浮气躁?你留下来也不是叫你睡大觉,这个贼窝要由你来清理,而且,悟心大师是少林掌门,只有我去求他。得到解药的希望才大。” 碰了一鼻子灰,张子丹呐呐的道:“看在宝宝面上,悟心大师会不肯救人么?” 卫紫衣表情冷硬的道:“在白道群雄眼里,我们并非正派之人,悟心大师肯给,只怕会有人从中作梗。”抱起阴离魂身躯,又道:“希望结果是令人愉快的:这里交给你,明日午时我未克赶去,你就看着办吧!” 谁想得到会突然生出这种变故? xxx秦宝宝未失踪时,艳阳依然高照,而今,太阳似乎有点儿害羞了,有时会躲着不肯出来。有时呢,便蒙着轻纱罩露面,不再那么热力高涨了,暖洋洋令人感到很舒畅。 今日便是这种天气,外代深秋凉意袭人,不知怎地,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秦宝宝被关在九层塔顶,已经七日未进粒米,五日不曾合过眼。 修真女道士索取“金龙社”地形图不成,改变采主动的计划,改由让敌人入嗀来,正紧密布置,派两人监视宝宝不许入睡,每一阁眼,便将他摇醒,也不给他东西吃,却命看守人故意再他面前享受美食。 这种滋味实在要命,有那百年人蔘和蜂蜜研制的“省六顿”还好,只是不能睡,使他想胡闹也没兴致。 修真女道士这招实在高明,一个疲倦不堪的小孩那还有精力顽皮,比给他一大堆玩意儿打发时间更具实质效用。 但当她今日来到塔顶,却不得不怀疑这俊美无俦的小孩是不是妖精变的? 可爱的大眼依然黑白分明,没有一丝血丝,骨碌碌一转,顽皮精灵之色尽露,好像已想到什么捉弄人的恶作剧,只是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面庞透着青白之色。 秦宝宝看也不看她一眼,瞄向她身后的大美人──云仙娘,喜道:“总算来了个新面孔,你们这群泼妇,少爷看得快腻死了;嗨,大姑娘,透露一下芳名可好?” 云仙娘震于宝宝绝世的容貌,不禁道:“你好美”──秦宝宝叱道:“形容男孩子可用“美”么?你笑我娘娘腔是不是?说,你芳名为何?” 云仙娘不由自主说了名姓,秦宝宝颔首道:“好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姑娘的名字;你早说不是皆大欢喜么?不要像你旁边那个僵尸脸,总是使得少爷不开心。” 云仙娘柔声道:“我姐姐不是僵尸脸,她只是……” 咯咯笑了起来,秦宝宝指着修真女道士道:“原来二一位是姐妹,早知问你不会说,所以用话一激,令妹便说出来了。” 修真女道士见到宝宝总忍不住要生气,责问看守的二名女道士道:“你们可是违背我的旨意,给他东西吃?” 二名女道士齐道:“我们不敢,观主,的确已七日未给他一点食物,只是遵照吩咐,每日给他一杯水止渴。” 修真女道士不禁疑惑地望着秦宝宝,云仙娘则惊讶地看着姐姐,失声道:“姐姐为什么这么残忍地虐待一个孩子?” 秦宝宝加油添醋道:“何止不给我饭吃,已有五日不许我合眼睡觉,只要我想睡一会,立即被打得从梦里惊醒,唉,这是恶梦么?何时才会醒来?” 说着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得云仙娘一掬同情之泪,然后静静“看戏”o云仙娘不悦道:“姐姐你怎地这样残忍?” 修真女道士温和道:“仙娘,你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你渴望见识的秦宝宝,也是你毁家的死仇,卫紫衣的宝贝弟弟,你想,我能对他好么?” 云仙娘吸口气,道:“即使他是,那灭门血案化非他做下,为何要这样折磨人?冤有头,债有主,姐姐,更何况卫紫衣已被我下毒毒死了。” 修真女道士道:“我相信你下了毒,仙娘,却难以相信卫紫衣已遭灭顶,昨夜里,你来告诉我这事,我立即赶过去查看,卫紫衣三人均已失踪了,“斗寒”院里留下洪天寿的尸身,而且,听院里姑娘说佟大叔已回来,可是他也失踪了,这意味着什么?仙娘,你还小,不能够了解一个惯处于上位的人,心机是多么狡诈。” 云仙娘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卫紫衣没死的可能性大,忧的是该如何面对他,道: “那姐姐打算怎么办?” 修真女道士可惜道:“昨夜里他中毒,你应该给他补上一剑?那么现在叫苦的是“金龙社”的人,而非我们。” 云仙娘打了个寒颤,道:“人都死了,再伤他的尸身,岂不是太可怕了?” 修真女道士素知这妹妹心软,道:“对别人是太可怕,可是他是卫紫衣,只有这样,才能放心啊!” 云仙娘看了秦宝宝一眼,道:“不管怎样,我们还是放他出去吧,姐姐,好不好?” 修真女道士啼笑皆非道:“决战尚未鸣锣,就这么放他出去,那当初捉他来又为了什么?” 云仙娘怔了怔,道:“姐姐不是说想使卫紫衣尝尝丧亲之痛么?如今卫紫衣出现,既是他的哀伤已经过去,那还留着他做什么?” 修真女道士道:“这只是目的之一,另一用意可以牵制卫紫衣残暴的手段,而且,我故意使村姑玉姑接近这小子,地出去必会宣扬,引得卫紫衣等人寻来,探明塔里关的确是正牌秦宝宝,他有所顾忌,必定不敢硬来,他是非常爱这小孩,至时,就能我们为所欲为了。” 云仙娘又偷偷看一眼宝宝,目光中透着羡慕之色,幽幽的道:“我听佟大叔说起这次的举动,尚惊怒少林与唐门,姐姐放他出去,不是正好平息他们,他们也不会插手我们与卫紫衣之间的恩怨了。” 摇摇头,修真女道士道:“太天真了,仙娘,秦宝宝放出去肯定是站在卫紫衣那边,刀剑无情,万一伤了他,少林掌门绝不肯罢你,再则,怨已结下,如今放他出去已太迟,少林、唐门不是小门户,道上朋友都睁大著眼要瞧他们如何化解这事,而今我们已是骑虎难下,只有留下他,才是最上策。” 叹了口气,云仙娘道:“好吧,那姐姐应该给他食物和床被,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委实令人不服。” 修真女道士提起宝宝就有气,道:“你不知这小鬼有多可恨,若是让他吃饱睡饱,我们的日子便没有现在安宁好过了。” 云仙娘不信道:“怎么会?我看他好可爱好漂亮,难为世上有这么俊的人,也不奇怪…… 卫紫衣会喜欢他了。” 她原本想说“卫公子”临时又改了。 修真女道士无法,只好道:“好吧,便让他吃一点。” 吩咐二名看守的女道士下去端食物。 突闻“啪、啪……”的拍掌声,修真女道士与云仙娘不约而同面对秦宝宝,只见他拍着细瘦的小手,笑眯着眼嘻嘻笑道:“你们的演出真动人,表情自然,台词简洁,一问一答配合得丝丝如扣,比戏台上演的还好,啊!我看得陶醉了。” 还有模有样歪着头,一副喝多了烈酒快晕倒的模样。 修真女道士气得全身打颤,指着看起来很可爱,其实很可恨的秦宝宝,向云仙娘道: “你……你……你看他多可恨,五天没睡,七天没吃,居然还有精神捉弄人,若在平常岂非会气死人?” 云仙娘凝视着秦宝宝,道:“好像传说中,住于深山里的精灵,不必吃不必睡,却依然活泼调皮可爱。” 秦宝宝自是不会说出有“省六顿”这玩意儿,虽然没饿死,但也够难受了,只是一直强自忍耐罢了。 冲着云仙娘一笑,道:“你喜欢我大哥啊?” 话是这么问,心底那般酸气却骗不了自己。 霎仙娘双靥泛红,呐呐道:“这是不可能,他乃是我的毁家大仇人。” 心中泛喜,秦宝宝却不动声色道:“你与我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可以说给我听么?” 云仙娘未言,修真女道士已道:“不要告诉他。” 哼一声,秦宝宝别过头道:“姐姐欺压妹妹,世上居然有这等事,少爷可是初见,记得我大哥是非常尊敬弟弟的发言权,唉,你运道不好。” 眼睛向云仙娘眨了眨,云仙娘厨嗤笑了出来,道:“你真顽皮,老是捉弄我姐姐,其实她是很好的姐姐。” 撇撇嘴,秦宝宝道:“好姐姐会将妹妹送进青楼么?” 云仙娘大惊失色,修真女道士叱道:“你休得胡说八道。” 秦宝宝大声道:“是我胡说么?难道会有女子自愿陷入那等地芀?” 修真女道士窒了窒,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这时,云仙娘“哇”她哭了起来,消失于地洞口,修真女道士恨恨看了秦宝宝一眼,也忙追了下去。 秦宝宝闲来无事,只有自问自答:“她问我是人是鬼,你说呢?” 我两眼未花,看得很清楚,你是人,而且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小”人。 你倒神气,睡得饱饱的,就有精神调侃主人。 “这就是我占便宜的地芀,我无形无体,那二名悍妇可管不着我睡得不睡得。 真羡慕你,我都难受死了。 就没见你哭。 笨蛋!哭给谁听?想哭也须等大哥、大和尚叔叔和唐伯伯等人来救我脱险后再哭,那时有人安慰,哭出来的眼泪才不至于浪费。 哈……怪论,你真投机! 这是事实,这时掉眼泪,不仅让她们笑话我,而且也有损大哥和大和尚叔叔的面子。 全是你的歪理;我倒想听听,你怎么得知云仙娘姑娘身在青楼?她身上有青楼的记号么? 你不见她身上的衣裳是薄纱研制,千指涂着艳红的蔻丹,正经人家的闺女会作这等打扮? 原也只七分怀疑,她面色大变,我便明白自己猜的没错,如此也不难想像大哥是在何种情况下认识这位美女,哼哼……你哼什么意思? 你怎么了?宝宝。 你继续睡你的吧,我要想一些事情。” 秦宝宝歪着头,陷入沉思,却不知外面正展开如火如荼的战火! xxx诗云:茅屋青山绿水边,往来年久自相便:数株红白桃李树,一片青黄菜麦田。 竹榻夜移转而生,纸窗晴启看云眠:人生无事清闲好,得利清闲岂偶然。 人生在世,什么最好? 清闲最好:不要汲汲于名利,万莫记仇于胸上,这是长寿的秘诀;就算命中注定早夭,却也快乐渡了一生,应该可以瞑目。 江湖人却很少能做到这一点,普通人又那个不想大富大贵?其实这也是人类的本性,没啥大错,高兴就好。 重名甚于生命,是江湖人的特色,所以“金龙社”二百名儿郎来了,暗伏于“圈上修真观”外,只等当家的一声令下,立即去,观里一个人也迷不掉。 卫紫衣和阴离魂没有出现。 张子丹独自一人进观,投上拜帖,要求亲见观主一面,负责招待的道姑不敢怠慢,拿着拜帖急急入内。 不久,一位艳美的道姑迎了出来,喧声“无量寿佛”,道:“贫道修真,张施主不远千里而来,有何指教?” 张子丹不料观主是这么一位美艳女子,他素来最靦腆与女子打交道,幸好婚后不再似往日那般害羞,定了定神,拱手道:“打扰颧主清修,实有事情请教,于此先谢罪。” 修真女道士倒也沉住气,道:“不敢,张大侠请说。” 二人分别落坐,自有好茶招待,张子丹经过昨夜之变,碰也不敢碰一下,开口道:“敝当家的拜弟惨遭身亡,我们原已为他办好丧事,不料却传出有仙小孩居于贵观九层塔顶,其容貌形状与秦宝宝一般无二,可真有其事?” 修真女道土直言道:“没错,他才是真的秦宝宝,死的那个是经过“千幻神君”李天王易容的牺牲品。” 张子丹不想她居然坦言其事,一点推托也没有,不自得怔道:“为什么?” 修真女道士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道:“八年前,贵社与“七煞帮”争取长江下游水陆的地盘,互不相让,起了衡突,“七煞帮”一举被你灭亡,士煞中的五煞也魂归黄土,可有其事?” 张子丹颔首道:“长江下游水陆两道地盘,是敝社看中的生发之地;“七煞帮”原是在上游做那收取商旅保护费的生意,食髓知味,想占住整条长江的买卖,当时本社已在下游立下堂口,开始打基业。 他们不服,逼“金龙社”交出地盘,是以才发生争斗,但这又与今日之事有何关系?” 修真女道士冷笑道:“这么说来,是他们该死了?” 张子丹肃然道:“这是力量的关系;“七煞帮”在长江上游威风逞能,本社是难以干扰,也没有兴趣去抢他们的地盘,但有人要我们饿饭,抢我们的生意,本社却也不容人欺负,这是道上生存的原则。 “七煞帮”大举来攻,打得堂口的弟兄措手不及,敝当家大怒之下,亲自率众儿郎反攻抢回地盘,结果虽然不是令人愉快,但却是先错于对方,本社间心无愧,终结一句话,“七煞帮”的人不自量力。” 张子丹长相威猛,英雄气十足,大义凛然说出往事,使修真女道士一窒,反问道:“不自量力?” 张子丹毅然道:“没错,当初他们若不是贪心不足,现在“七煞帮”一样威风凛凛,无奈他们不估量自己的力量够不够,便打着要“金龙社”拱手让出地盘的主意。 须知长江下游的地盘也是本社弟兄以血堆着白骨才得到的,并不是抬来的。” 修真女道士面带寒霜,道:“你们能抢别人地盘,他人便动不得你们?” 豪迈一笑,张子丹道:“只要他们有足够的力量,“金龙社”绝不含糊。” 冷冷一笑,修真女道士道:“如今我以一介弱女子的力量,却使得堂堂“金龙社”上下惶惶不安,到头来,还必须上门求我放人。” 悟然一笑,张子丹道:“观主向鄙人询问多年往事,自然与“七煞帮”有所关系,为的是复仇?” 冷笑着,修真女道士道:“七煞帮的大哥“狂煞”是我义父,也是云仙娘的生父云晓天,就是她以毒茶毒杀你与卫紫衣、阴离魂,实令大意外,你能逃过“鹤顶红”之毒。” 张子丹背脊直泛寒,更为阴离魂的性命担忧,但他是老江湖了,不动声色道:“观主可知道,说出这一切的后果?” 修真女道士狂笑道:“那你可知,来这里的后果?” 张子丹道:“想以人质挟制我们?” “没错!” 修真女道士道:“而且修真观外已埋下数十斤炸药,若有人隐伏于观外想对本观不利,只消一忽儿工夫,就会被炸得血肉横飞。” 张子丹心中一跳,道:“私人恩怨何苦拉别人垫底,观内女道士应该不是你的同谋,炸药点火,这座观无法幸免,那些无辜的人也无生路。” 修真女道士狂笑道:“我面对的是以狠毒著称的“金龙社”的二领主么?居然也知道杀多了有干天和。 不过,这点你可放心,你一出现,我便命她们由地道远离此地了。” 张子丹道:“那位佟大爷大概就是七煞中的漏网之鱼,“智煞”佟太平了?还有那“粉煞”孟红,为何不请出来一见?” 修真女道土强硬的道:“该出现的时候,佟叔和孟姨自会出现。” 张子丹颔首道:“这倒是,本社对于时间的安排素有研究。” 闻言大变,修真女道士道:“你说他二位老人家已落入你们手上?” 张子丹道:“就因为如此,所以才先礼后兵,想跟贵帮谈个条件,让彼此皆大欢喜。” 修真女道士冷道:“交换人质?免谈!” 蓦里,云仙娘跑出来伏在修真安道土身上,哭道:“姐姐,佟叔叔和孟阿姨扶养我们成人,姐姐,你一定要救他们,不然仙娘立刻死在你面前。” 修真女道士道:“仙娘,你出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跟着她们一起跑。” 云仙娘泣道:“大家都是为了替我报杀父毁家大仇,我身为人家子女,能先逃么?姐姐,求求你,先救孟阿姨和佟叔叔吧!” 修真女道士道:“姐姐也想救他们,但“金龙社”全是奸诈狡猾之徒,焉肯安然释放人质?” 张子丹冷道:“请说话客气点,“金龙社”的人向来言出必行。” 修真女道士怒道:“你们若尚存一丝人性的话,就快放二位老人家出来,他们受的委屈还不够多么?这些年来他们忍屈负重,想不到却得到这种下场。” 张子丹心中忖道:“我终于明白魁首为什么要把这事托于我处理,碰上不讲理的女人,实在比遇上三个魔头还令人头大。” 当下硬声道:“观主可是在颠倒是非,混人耳目?七年前与今日之事,均是贵方先招惹“金龙社”,而非“金龙社”没事找事,你道佟太平与孟红受了委屈,那敝上的弟弟秦宝宝呢? 他在你手上近二月,又吃了多少苦? 而且佟太平与孟红是当事人,秦宝宝却是无辜受殃的局外人,难道你不狠?” 修真女道士道:“只要跟卫紫衣有关的人,就称不得局外人。” 张子丹怒道:“你执意不愿交换人质?” 修真女道士冷道:“不,我想你们也不敢伤他二位老人家。” 云仙娘急道,“姐姐,你真不顾佟叔叔与孟阿姨?” 见修真女道士表情坚定,遂改求张子丹:“张领主,下毒害你们的是我,与佟叔叔、孟阿姨无关,你们要人质,就捉我好了,求求你放过二位老人家,让我来抵他们的命吧!” 说着眼泪漱漱流下,好不可怜。 张子丹心中暗暵一声,道,“这事我作不得主,敝上是很执着的人,贵方伤害了他最珍爱的人,他无论如何也要讨回公道,这也是“金龙社”的一贯作风。” “姐姐”──蓦地,云仙娘扑在修真女道士怀里痛哭起来:“放了他吧,求求你,爹娘没了,只剩佟叔叔和孟阿姨疼爱仙娘,姐姐就忍心看仙娘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修真女道士拍拍她肩膀,道:“仙娘,姐姐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佟叔叔和孟阿姨,只有秦宝宝在我们手上,他们才不敢欺负他二位老人家,你该懂事了,仙娘。” “我懂,我什么都懂。” 云仙娘激动道:“这些年来,你们为了复仇大计,已用尽一切手段,为了资金,还开设了令人耻笑的青楼,爹娘和死去的叔叔会高兴你们这种行为么? 为何不大大方力的上“子午岭”同他们讨回公道?即使明知必死,也虽败犹荣,用这种劫掳小孩的下流技俩,就算大获全胜,又有何面目面对道上群雄的异样不屑的眼光,你们都是懦夫,懦夫──” 第五章 药香混杂着淡雅甜香传来,云仙娘娉娉袅袅走近床前,笑道:“你醒来了,好些么?” 秦宝宝一见是她,整个脸就变成苦瓜,道:“原来我还在你们手上,真命苦!” 云仙娘道:“我没有害你之心,等你病好,我就送你回去。” “真的?” 秦宝宝一笑,马上又摇头道:“不对,不对,你们那有这么好心白白放过我,若是,早就放我回去了。” 云仙娘道:“我只想用你去换两名人质,我听说了,我们这方的人不是被杀就是遭擒,只希望你能劝阻卫紫衣,不要再造杀孽了。” 秦宝宝冷道:“不要以为控制我,就是控制我大哥,若不是为了再见大哥一面,绝不受你们胁迫,哼,大丈夫死则死且,有什么了不起了。” 云仙娘突然掩起嘴愉愉笑着,秦宝宝瞪眼道:“笑什么?” 哧哧笑着,云仙娘道:“停””” 秦宝宝道:“闲话休说,你好心替我熬药,不喝不好意思。” 接过云仙娘的药碗,边喝边道:“真好喝,像喝蜜似的。” 云仙娘道:“我怕药太苦,你喝不下,所以加了蜂蜜。” 秦宝宝笑道:“你真好,少爷请你吃糖。” 左手伸进右袖,拿出木刻小金蛇,拔掉蛇头,倒出数颗百年人蔘加蜂蜜研制的“省六顿”,云仙娘苦笑接过,她不料这小家伙随身携带着糖。 见她不吃,秦宝宝道:“这种糖只怕你一辈子也难吃得一回,一小颗就须花费二十两银子才做得出来的。” 云仙娘不信道:“小孩儿当面撒谎,那有这么贵的糖。” 秦宝宝神秘笑道:“你可知道,为何我七天没吃饭,五天没睡觉,却依然很有精神捉弄人?” 云仙娘摇头表示不知,秦宝宝向她手上的糖呶呶嘴,得意道:“就因为这些糖,我大哥总是紧张兮兮的生恐我出毛病,这种糖,我随身都带很多,嘴馋当糖吃,腹饿作饭吃,你说方不方便?” 云仙娘羡慕道:“你大哥待你真好。” 秦宝宝奇道:“自己人对自己人当然好啦,有什么好羡慕,难道你家人对你不好?” 云仙娘黯然神伤:“佟叔叔和孟阿姨是我世上仅剩的二名亲人,但如今落在你大哥手上,不知有无相会之日?” 秦宝宝听得不由得心软,安慰道:“我会替你说情,只是不知大哥肯不肯答应?” 云仙娘激动的拉住宝宝双手,道:“你一定可以的,张领主曾说过,卫紫衣最珍爱的只有你,你一定能救的。” 秦籫宝闻言心中欣喜,忖道:“那观主因不肯服从我的计划,以至落得这个下埸,害得少爷一直没得玩,如今有这机会,不玩岂非呆瓜?” 眼珠子一转,已有了主意,道:“拿笔墨来。” 云仙娘闻言不明所以,依言取来文房四宝。道:“你想做什么?” 秦宝宝露出顽皮的笑容,道:“交换人质的信啊,我念你来写。” 咳了咳,道:“云仙娘敬启“金龙社”大当家卫紫衣:承蒙天助,而再劫走令弟秦宝宝,以作为交换人质之用,时间定于本月廿七日正午时修真废观,逾时不候,次日将请人送一口棺材上门,请多思量,甚幸!” 云仙娘写完看了一眼,道:“那就是明天了,怎么泒人将这封信送去呢?” 秦宝宝想了想,道:“这几日大哥会派人查出九层塔的机关秘密,是怀疑我会被移至别层塔关住,你派人将这封信送至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应。” 云仙娘感激一笑,将信套入封袋,急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端着糕点进来,道:“你多吃些,免得你大哥见了,认为我虐待你,那就不好了。” “怕大哥不肯交换人质?” “不。” “只是姐姐这样对你,我总觉得于心不安。” 秦宝宝奇道:“你跟令姐的性情好像不相似,不是亲姐妹?” 云仙娘颔首道:“姐姐是爹的义女,十三岁被一名道姑妙静收留在身边,后来“七煞帮” 和“金龙社”交手,七煞仅剩二煞,姐姐离开妙静师父,入“修真观”,法号叫修真。 因她聪明机伶,又善于体贴人,前观主去世前便将观主之位让与她,招抚爹的余党,开始计划复仇,原本一个很温柔的姐姐,却变得那么可怕、陌生,“仇”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 秦宝宝道:“大哥害死你的家人,毁了你的家园,你恨不恨他?” 云仙娘道:“恨!但我终于醒悟,恨的结果只是害死更多的人,甚至连最后二名亲人也将被夺去! 而今我只期望佟叔叔和孟阿姨能平安回来。 还有被捉去的那些人能够放回与家人团聚,我不希望再看到一个破碎不全的家庭。” 低吁口气,秦宝宝道:“你真伟大!我一定尽力说服大哥。” 云仙娘道谢一声,道:“明天我需要准备什么?” 秦宝宝摇头晃脑思想一阵,道:“要愈逼真愈有效果;第一,必须点住我穴道,以一把匕首架在我颈上,如此才不会有人轻举妄动想劫人;第二,放人之前,须要求大哥不再找你们寻仇,大哥向来言出必行,一诺千金,有他的承诺,往后你们便可安心的活下去,而且我保证,没人敢违抗卫大当家的命令;第三,大哥气势极强,千万别让他吓软了脚,总之,谈判前,先想清你亲人的处境,自然就勇气百倍,成功了一半。” 云仙娘想了一阵,道:“我懂了,一定照你的话去做。” 秦宝宝笑了笑,心中却暗叫不妙:“这西洋镜可万拆穿不得,若让大哥知道一切全由我指挥,宝宝啊,你的屁股就要遭殃了。” “………” xxx饱受劫难的“修真观”,满目疮痍,凉风袭过,倍感凄凉。 卫紫衣等人早已候在此地,悟心大师和唐雷也在,看不见被“金龙社”所擒的人质,唐雷诧异道:“卫大当家,你们的人质呢?” 卫紫衣面无表情道:“不换!” 唐雷不敢置信道:“不换?那宝宝怎么办?好不容易有消息,为什么事到临头,你反而不珍惜呢?” 卫紫衣冷道:““金龙社”这次吃的瘪已够大,老再屈服于对方胁迫之下,笑话就闹大了,往后弟兄行走江湖道,头也抬不起来,卫某人不能只为自己着想。” 唐雷张口结舌道:“那你是打算等着对方再送一口棺材来?” 卫紫衣心中绞痛,口上硬道:“这事不再是卫紫衣或某一人的颜面问题,而是“金龙社” 上万弟兄的尊严,唐掌门亦是门派当家,应能了解我的苦衷。” 唐雷无言,悟心大师高喧佛号,道:“卫施主所言极是,为了宝宝这孩子,惊动江湖上无数高手,罪过,罪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让上天安排他的生死吧!” 卫紫衣拱手道:“多谢方丈大师谅解。” 阴离魂、张子丹、马泰、战平,及数十名同来的儿郎,全部跪倒喊道:“请魁首三思!” 卫紫衣避开跪礼,喝道:“全部起来,成什么体统,不怕大师与唐掌门笑话!” 众人不敢违抗,阴离魂道:“魁首对宝宝爱逾性命,若为了弟兄一时的尊严问题,而使魁首抱憾终身,郁郁不乐,属下等人既使扬名天下,又有何乐趣可言?” 张子丹道:“魁首乃“金龙社”之魂,您一生不快活,属下众弟兄又怎会快乐?” 卫紫衣见众人都蠢蠢欲言,道:“你们不用多说,这事我自有主张。” 张子丹等人心下叹息,却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在上位者的苦处与悲哀,要忍受人所不能忍的痛苦。 日偏正空,二条人影自远处而来,被挟在腋下的秦宝宝眼尖,没看着人质,小声道: “大哥若不肯换人,你就从原路回去,我另有一计。” 云仙娘颔首,匕首架在宝宝颈上,在卫紫衣等人丈外停住,道:“人呢?” 卫紫衣见着宝宝,便忍不住心情激动,道:“你好么?宝宝。” 秦宝宝俏皮道:“脖子上若少了这把刀,我就很好了。” 云仙娘点住宝宝“哑穴”,道:“大当家,肯不肯交换人质,请说一声。” 卫紫衣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相处多日,居然看不出云仙娘的底细,冷道“不换!” 云仙娘心中激荡,刀子差点就割在宝宝脖子上,勉强定下心神,道:“为什么?” 卫紫衣泠道:“始作俑者乃对方,“金龙社”绝不受威胁。” 云仙娘道:“你便不顾秦宝宝的性命?我已知道他乃女儿身,女子最重容貌,你便不怕我在他脸上割几刀?” 教她说话要狠的是秦宝宝,却没想到她会抖出他的底细,心中暗骂:“不会说就闭嘴,真讨厌,说这些像什么?” 卫紫衣等人却紧张了,悟心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云施主万勿再造罪孽。” 霎仙娘道:“卫当家造的罪孽只怕比小女子多上千倍,大师为何不劝他?” 悟心大师无语,云仙娘对卫紫衣道:“大当家真固执如是?” 卫紫衣的双目停留于宝宝美绝的脸蛋上,好一会,方以平淡的语气道:“不论宝宝变得怎样,我的决心始终不变,他受到伤害,我会加倍补偿。” 云仙娘的心抖颤着,终于领悟没有人能取代宝宝的地位,低头见这顽皮的小鬼居然索性闭上眼睛睡觉,心中一暖,想起宝宝刚才吩咐的话,冷道:“明天到此地收尸吧!” 刀子紧紧贴住宝宝颈项,使卫紫衣等人不敢轻举妄动,转身离去。 阴离魂叹道:“魁首当真不后悔?” 卫紫衣脸色黯然,他能说什么? 唐宙顿足道:。 “若早知不肯交换人质,就该派人暗中盯梢,然后暗中把人劫回来。” 卫紫衣苦笑,他突然觉得心中那根支柱开始摇摇欲坠了。 xxx回到住处的云仙娘,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秦宝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好道: “你再哭,我就不帮你了。” 云仙娘慢慢止住哭声,道:“没想到他外表温文儒雅,却那么残酷。” 秦宝宝耸耸肩道:“没办法,大哥乃一帮龙头。有时必须牺牲很多东西,不然社里弟兄难以抬头见人。” 云仙娘诧异道:“你不怪他不肯救你性命?” 秦宝宝道:“我跟大哥相处已有一段时间,他心中的苦处,我很能体会,虽然初闲他无情的拒绝话,心中不免有点难过。想远一点,也就没有什么了。” 云仙娘见着怪物似的看着宝宝,良久,叹气道:“难怪他对你情有独钟,即使你被毁容,只怕他也会宝贝似地把你捧在手心上。” 秦宝宝哼道:“别说这些了,赶快派人订口棺材回来,顺便为我买一套女娃儿的装束。” 云仙娘惊道:“要做什么用呢?” 秦宝宝狡黠一笑,道:“胁迫无用,只有动之以情了。 大哥有时是很仁慈的,想来想去,只有这招才能使他感激之余,良心大发而放人。” 云仙娘急道:“什么法子?” 秦宝宝在她耳边嘀咕一阵,而后喃喃道:“为了救人,只好牺牲色相了。” xxx一口漆光湛然的棺木,躺在空阔的大地上,卫紫衣双目含泪打开棺盖,却吃了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跟前所看到的事实,少林和唐门的人也一脸异色。 棺材里有什么古怪? 棺内铺满了百花,秦宝宝一身雪白的衣裙躺在花上,身上覆盖着艳丽的牡丹、白梅、芙蓉……,发不再束起,披散于两肩,神色是那么安详,娇美中尚透着浓浓的稚气与顽皮之色。 “这真是我认识的宝宝么?” 卫紫衣简直看花了眼,心中疑问着:秦宝宝失踪的二月里,他对其思念已难抑制,但他思念中的小家伙是个爱恶作剧的小男孩,纵然早知他是女儿身,下意识仍当他是小男孩。 如今出现眼底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女娃娃,一时之间,真是难以接受。 其他人又何尝不是,二只眼睛都死盯住棺内的人儿,想看清楚这个会不会又是冒充的? 棺里的人轻轻呻吟一声,卫紫衣惊道:“宝宝没死?” 连忙将秦宝宝抱出来,因为棺材实在是很不吉利的东西,卫紫衣抚着他面颊,是温热的,心中的惊喜就不必形容了,悟心大师拉着宝宝小手,激动道:“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纷纷发表意见,秦宝宝喃喃道:“好吵!又是那只乌鸦在乱叫,小棒头,拿我的弹弓把它射下来。” 群雄心情一松懈下来,听了儿言,再也忍不住开怀大笑,悟心大师道:“阿弥陀佛!二月的劫难,并没有夺去他纯真的本性。” “这就叫做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 “也许这二个月,吃苦头的不是他,而是“七煞帮”的那些人。” 秦宝宝终于睁开眼睛,一见卫紫衣,喃喃道:“你真是大哥?不会又是做梦吧!” 卫紫衣双臂一紧,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怪大哥么?” 摇摇头,秦宝宝道:“那位云姑娘对我很好,她姐姐就好坏,不过,我还是觉得大哥最好。” 卫紫衣明白宝宝已了解他不肯交换人质的苦衷,笑道:“你懂事多了,对你,总算放心了一点。” 秦宝宝扁扁嘴:“才一点?” 哈哈一笑,卫紫衣柔声道:“快跟悟心大师和唐掌门等亲朋旧友招呼一下。” 扶者秦宝宝起身,谁知宝宝要奔向悟心大师时,小男孩穿绣裙||可是第一遭,脚踩上裙摆,整个人向前扑了下去,卫紫衣手快,连忙扶住,道:“没看清自己身上穿什么,嗯?” 秦宝宝见众人目光含笑,全集中于他身上,忙低头细瞧自己,脸色大变,又摸摸长发,“哇”的一声,哭倒于卫紫衣怀里。 群雄面面相觑,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神色。 卫紫衣最了解宝宝的心情,安慰道:“大家只是感到惊奇,并非笑话于你……” “哇””” 秦宝宝哭得更大声,因为他只听见“笑话于你”这四个字。 悟心大师走近,拍拍他肩膀道:“宝宝,你听叔叔说,如今这身打扮,对你对礼教,都是相符的。” 秦宝宝抬起泪眼,注视悟心大师,又回头望了众人一眼,哭道:“我完了……我完了……” 众人都不明所以,卫紫衣道:“你在担心什么?” 秦宝宝道:“爹爹以前常告诉宝宝,不可以让爹爹以外的人,瞧见宝宝未束发的模样,不然,长大会娶不到老婆……” “哈哈……” 群雄一阵暴笑,再也忍不住那股笑意。 秦宝宝以为他们在笑他真会娶不到老婆,伏在悟心大师身上又哭了”” 他今天的泪腺好像特别发达! 卫紫衣明白他还不能适应自己真是女儿身的发现,暗叹一口气,卸下长袍,让宝宝穿在雪白衣裙外,盖住使他尴尬的那身装束,柔声道:“别哭了,这样就没人敢笑了。” 众人果真不再笑,只因他们也发现事情不似他们想像中的轻松愉快,不然卫紫衣也不会有那种举动了。 小孩的想法都是很天真,秦宝宝倒以为卫紫衣的外袍功效奇大,忘了要哭,上下打量这件对他而言大得离谱的紫袍,愈看愈不莴兴,哼道:“真不像话,做衣裳的师傅该打屁股,这么大,二个宝宝也挤得下。” 哈哈一笑,卫紫衣摇头道:“看来二个月的折磨,对你是一点用也没有,只要有空闲,全身的顽皮细胞便开始蠢蠢欲动了。” 众人又是大笑。 秦宝宝却不哭了,反而向群雄拱手作揖,一本正经道:“这些日子,劳动诸位叔伯兄弟烦忙奔波,宝宝心中感激万分,这厢先谢过了。” 大伙儿闻言又惊又喜,悟心大师和卫紫衣更是心怀大畅,对于宝宝很懂事的表现很安慰,正想夸二句,突闻一阵乱嘈嘈的打喷嚏声,宝宝却站在一旁眉开眼笑,歪着头,以欣赏的眼光看着别人打喷嚏。 想也不必多想,卫紫衣喝问秦宝宝:“你到底做了什么?” 凉风迎面吹来,闲到一股辛辣味,卫紫衣恍然道:“你向他们喷了最辛辣的胡椒粉?那里来的?” 这种辛辣味的东西,普通人闻着便会打喷嚏,对卫紫衣、悟心大师、唐雷、张子丹、阴难魂等高人,只会觉得鼻子有些儿不舒服,不至于当众出丑。 秦宝宝抬眼见卫紫衣脸色不太好,忙垂下眼,一副忏悔懊恼的样子,低声道:“是从云姑娘那里拿来的,她制住我武功,替我准备最后一餐,说是待吃饱了便欲将宝宝制于死地,我逃不了又打不过,便偷偷把一句胡椒粉藏在身上,想在死前让她受点活罪也好,没想到吃饭前先喝杯水,却就此不醒人事,那包胡椒粉没派上用埸,所以……这个……所以……” 冷哼着,卫紫衣接道:“所以就拿来戏弄自己人!” 秦宝宝向悟心大师投以求助的眼光,悟心大师軵以安慰的微笑,意思是有个人能管住宝宝才是好事,宝宝求救无门,索性豁出去,以赌气的语气道:“大哥若是怕我太顽皮,大可以学那观主,七天不给宝宝东西吃,五天不许宝宝阁眼睡觉,宝宝自然就没精神恶作剧了。” 他这番说词立刻使卫紫衣想起也所受的活罪,心生不忍,又不愿就此令他再胡闹下去,一时倒无言以对。 唐雷笑呵呵道:“大当家倒也不用太责备于宝宝,小孩子嘛,顽皮一点也无可厚非。” 唐尧性情不羁,笑道:“大伯,娃娃叔叔的顽皮可不是只有一点,全四川所有顽童的鬼点子加起来也没有他的一半多。” 唐雷吹胡子瞪眼道:“你呢?年齿较宝宝一倍还多,到现在还顽皮,总是惹老祖宗哭笑不得,又算什么?” 咯咯笑了,秦宝宝拍手道:“这叫恶有恶报!唐老哥哥教训得对,侄儿取笑叔叔,那不是罪大恶极是什么?” 群雄真是好气又好笑,在场所有人,就属宝宝最稚幼,连唐门直系亲属最幼小的唐虎,看来都比他大得多,偏偏他端起“长辈”架子,实令人喷饭,却又奈何他不得。 唐尧这人也是自小顽皮惯了,笑道:“咱们是半斤八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从不才身上,预见娃娃叔叔未来还是老样子;最好不要心存想改变你的幻想;江山易移,本性难改呀!” 众人又是嗤笑不已。 秦宝宝嘟起嘴,瞪着眼,只因卫紫衣在旁而不敢再胡闹,唐尧也看准他的顾忌,不然可能会被捉弄七八次也不止。 唐雷被秦宝宝一声“唐老哥哥”叫酥了骨头,没想到会有一个年齿比自己孙子还小的家伙,当众呼他“老哥哥”以显示地位不同,尴尬笑笑,抱拳道:“这事能有圆满的结局,大伙儿总萛没有白忙一场,应该好好庆贺一番,老夫忝充主人,请列位到唐家堡大醉三天,如何?” 众人欢呼,但出家人只有苦笑摇头,唐雷向悟心大师抱拳笑道:“大师也务必赏光,在下早已特地命人准备斋菜,恭请贵派门下去盘桓游玩吧!” 悟心大师还礼道:“多谢掌门人费心,老衲等人恭敬不如从命。” 秦宝宝穿着卫紫衣的长袍,怕再拌倒,一步也不敢走动,腾身上窜,卫紫衣抱住他,摇头噢道:“你看你多顽皮,为了你这小家伙,多少人忙碌不休?” 眨眨眼,秦宝宝得意道:“没有我的闹事,何时才能请得卫大当家驾临唐门呢?” 哈哈大笑,唐雷道:“说得好,记得大当家曾与舍侄唐烈约定中秋佳节前到唐门一叙,如今因这事而耽搁,却又因缘巧合与少林高僧齐聚四川,不住上数月半载,老夫是不会放人的。” 少林与“金龙社”众人哈哈大笑,虽是客气话,但令人听了心中舒畅。 回转唐家堡途中,秦宝宝悄悄问卫紫衣:“大哥捉的人质放那儿关着?” 卫紫衣道:“放他们回去了。” 秦宝宝惊喜道:“真的?” 卫紫衣双目异光流动,道:“当然,她既然肯无条件放你回来,我也回送她几个亲人,在人情,道义上都应该这么做,是以得知你活着,便暗遣人回去释放人质。” 说着正视宝宝面孔,又道:“你怎么会关心人质的事。” 秦宝宝最怕卫紫衣那种特异的目光,尤其做了亏心事之后,忙道:“因为那云姑娘整天哭哭啼啼,很是想念她的亲人,当时我便想见见她的家人,怎么个令人想念法?” 卫紫衣正颔首道:“也难为她能想出‘动之以情’这招来对付我,让我误以为你真夭折,大恸之际又目睹你复活,高兴之余便心生感激,心甘情愿的放人质回去,这女子也算厉害了。” 秦宝宝心知再不转移卫紫衣的注意力,说不定自己会被逼“良心发现”而说出一切;眼珠子一转,负气道:“当然咧,从她口中,使我更了解大哥是多情多义的奇男子,二人在那“朝霞”院里吟诗赏花,她弹琴你附和,情投意合,羡煞“迎春楼”众位姑娘。 大哥啊,你俩人朝夕相处、同处一屋,现今思不思念人家呀!” 卫紫衣大感尴尬,道:“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秦宝宝听了知道“危险”已过,心情大松,醋意跟着直往上冒,撇着嘴道:“没什么。” 他愈说没什么,卫紫衣更认为有什么,迫:“他跟你说了些……这个……不好听的话,所以你吃醋了。” 秦宝宝别过头,道:“吃醋?好难听的词儿,我只是很奇怪,大哥什么地方不好住,居然住到那里去?” 卫紫衣却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谁教你“青楼”这东西的?” 秦宝宝道:“爹爹在世时,根本不许我下山,每次都是偷溜的,有一回被捉回来,爹说我差点闯了大祸,罚我关在屋里三天不许出门,我很不服气的问爹原因,原来我刚想进去吃饭的酒楼不是卖吃的,而是男子寻欢的青楼,难怪守门的不许我进去,笑我太小,从那次我就明白什么是青楼了。 你还想赖? 哼,不过,那地方好不好玩?下次也带我一起去。” 卫紫衣哭笑不得,叱道:“胡闹!” 骑马走在前面的张子丹回首道:“魁首又教训宝宝什么?” 秦宝宝张口欲言,卫紫衣已先道:“回去后决定把宝宝关在社里不许下“子午岭”,他每次出去,没有不惹事的,还是留在家里免得遗祸天下,直等他知道乖顺,再让他出去玩。” 张子丹一怔,豪迈笑道:“好主意,魁首真是设想周到。” 秦宝宝却吃惊,抗议道:“不要,大哥,你们都好残忍,虐待民族幼苗,残害我幼小的心灵,你存心想闷死我,恶魔、狐狸、老枭……” 不理会他尖锐的抗议声,卫紫衣哈哈大笑,看来宝宝又难逃一劫了……xxx“一件事儿真稀奇,有个娃子秦宝宝; 鲜涉江湖名震天,三大势力星拱月:武林宵小谄笑对,野心狠子伺要胁;哎”呀! 既然大家似狐狸,相奸何太急!” 小棒头哼着这支怪歌儿,眼睛忙着四下搜寻找人,此时瑞雪大降,地上一片银白,抬头望屋宇也是雪白,每踩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足印。 突然发现不远处有足印,忙赶过去四处找,叫道:“宝少爷,可捉到你了””” 却扑了个空,显见是声东击西之计,气得双手插腰,小棒头抱怨道:“这小祖宗真会整人,一大早就找不到人。” 突然有人拍他肩膀,豁然回身,却是马泰,失望道:“原来是你,见到宝少爷没有?” 马泰搓着手笑道:“没有,呃,小棒头姑娘,我有话跟你说。” 第一次听见有人唤他“小棒头姑娘”,小棒头大感有趣,笑道:“我是姑娘么?” 马泰大个子一个,却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不荀言笑的战平缓缓走近,道:“原来你在这儿,老马,魁首在找人了。” “哦”了一声,马泰只好跟着走,小棒头叫道:“你们知不知道宝少爷在那里?” 战平丢下话来:“魁首处!”自和马泰去了。 小棒头闻言气结,跺脚道:“天才亮就不见了人,吓得我到处找,原来……哼!” 却说秦宝宝在卫紫衣面前转来转去,卫紫衣倒也沉住气,不询问原因;终于,秦宝宝正在他面前,道:“大哥,我有话跟你说。” 放下大领主刚送来的卷宗,卫紫衣笑道:“什么事?” 秦宝宝像是鼓足勇气,很快的道:. “快过年了,我想下山买些东西,可不可以呀?” 卫紫衣想了想,道:“真快,又要过年了,你想要什么?” 秦宝宝道:“不告诉你,我要自己去买。”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你道大哥不知你心思?买东西不过是托词,真正的目的是下山玩。” 秦宝宝哼道:“大哥便认为自己猜的准没错?” 卫紫衣好笑道:“你住进社里这些时日,只听你说要下山玩,倒是没听说要买东西,怎不令人怀疑?” 扯着卫紫衣袖子,秦宝宝道:“就算是好了,大哥,你答应吧!” 卫紫衣面庞一片和喣的笑容,道:“不准!” 秦宝宝泄气道:“又不准,这是第几十次了,你就说不腻?” 卫紫衣笑道:“你每次来向大哥提起下山的理由都好大一串,你都不嫌累,只说“不准” 二字,又怎么会腻?” 秦宝宝赌气道:“是好汉就不要每次都说相同的。” 想了想,卫紫衣道:“可以,甚至我可以不说“不”字。” 秦宝宝坐在他身旁,道:“假使大哥不能说出十个不同的拒绝话,而且不可以有“不” 字,就必须让我下山。” 卫紫衣点点他俏直小鼻子,道:“好,如果我能说出呢?” 秦宝宝大声道:“过年前,宝宝不再为这事打扰你。” 卫紫衣笑道:“一言为定!” 秦宝宝也道:“一言为定!大哥请说。” 卫紫衣清清喉咙,道:“其一,莫再浪费唇舌:其二,绝难答应你;其三,天真小儿,枉费精神;其四,乖孩子应遵从兄长之命;其五,宝宝乖娃,今日陪大哥跟奕棋;其六,狂风怒雪,出门危险;其七,社中有事,下次再谈;其八,有客远来,理应留府相候;其九,大哥有张图,相请宝宝画描;其十,你可以下山,但非今日。” 一张脸像苦瓜,秦宝宝叫道:“这都是拒绝话?” 卫紫衣道:“这叫“变相的拒绝”,比直接拒绝还有效,你说是不是?宝宝。” 无言以对,秦宝宝垂头丧气的走出去,正遇马泰、战平进来,马泰道:“宝宝,小棒头以为你失踪,正在找你。” 小见宝宝有反应,马泰进门便道:“魁首,宝宝好怪。” 耸耸肩,卫紫衣失笑道:“小家伙在跟我闹别扭哩!” 马泰呵呵笑道:“又是在求魁首放他出去玩?这次大家看得很紧,他是插翅也难飞。” 战平道:“你倒幸灾乐祸。” 马泰回首瞪伙计一眼,道:“不这样看住他,又来一个修真道姑,谁吃得消?” 卫紫衣拿起卷宗,起身在外走:“又闲磕牙,大概没事做,正好,大领主在查阅今年的进帐,大伙儿一起过去,也许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办。” 呵呵苦笑着,马泰、战平只好跟了上去。 xxx秦宝宝真的没辄了,卫紫衣的脾气,他很了解,决定的事情绝不改变,表面上笑嘻嘻的宛如快答应你的要求,心中的主张却不一致,嘴里吐出来的一定是“不” 字。 明白归明白,还是存着一线希望,回来的第二个月便开始蠢蠢欲动,三天两头缠着卫紫次要出去,卫紫衣摇头不允,他就开始想办法偷溜,但卫紫衣已关照下去不准放人。 以总坛戒备之森严,他是一点希望也没有,于是想到卫紫衣房里的秘道,但卫紫衣早已先下手封住机关,就这么着,宝宝没办法再闹出上次那么大的事件。 愈想愈泄气,秦宝宝跺脚道:“大哥是老狐狸,我怎么斗得过?” 这时又传来小棒头的怪歌:“一件事儿真稀奇,有个侄子秦宝宝;鲜涉江湖名震天,三大势力星拱月; 武林宵小谄笑对,野心狠子伺要胁; 唉”呀! 既然大家似狐狸,相奸何太急!” 秦宝宝闻歌大震,捉住小棒头道:“你唱的是什么歌?” 小棒头反捉住小主人,叫道:“你吓死我了,以为你又失踪。” 秦宝宝拿眼白看人,道:““又”失踪?听你的口气,我好像常常失踪。” 小棒头最不愿见宝宝不高兴的模样,忙道:“今早不见你在床上,才有这种想法嘛,早起的马儿有虫吃,宝少爷大概又去找魁首要求下山,他肯答应么?” 秦宝宝道:“哼,大哥老奸巨滑,用话挤兑于我,使我不得不答应在过年前不再提这要求小棒头安慰道:“没关系,再个多用便过年,到时魁首自然没理由拒绝而不准你下山。” 点点头,秦宝宝道:“现在要想想,这一个多月,玩啥把戏好?对了,刚才你的歌,好像是在说我,从那儿听来的?” 小棒头从头再哼一次,道:“马泰他们唱的,听说外面很流行,不知是谁编的。” 信口唱来,秦宝宝“咕”的失笑道:“居然有人拿我来编歌,真是好玩,最后那句“相奸何太急。”,说得有意思。” 小棒头也笑道:“可不是,宝少爷一失踪,两帮人就奸来奸去,一边想拿你威胁魁首,一边则想快点救出人……” 挥挥手,秦宝宝道:“别再提这事,就为了这事,害得少爷如今寸步难行,大哥变得好严格,无聊透了。” 小棒头在他耳边细声道:“新阁楼早筑好了,我去偷看过,好漂亮,少爷你不过去见识一下,听说魁首搜购了很多玩意儿,其他领主夫人们也送来不少,去玩玩怎么样?” 听说有新东西玩,秦宝宝就忍不住想赶快把它拿过来玩,但东西在阁楼,他可不愿因爱玩而被逼搬出“黑云楼”,到时想找卫紫衣都很麻烦。 不过,有新玩意等着他玩,又玩不到,就好像“隔靴搔痒”一样难受。 小棒头见状,又道:“宝少爷的顾忌我明白,但这也是迟早的事啊!” 秦宝宝摸摸小鼻子,道:“不能这么快就认输。” 眼珠子,一转,拍手道:“有了,咱们偷偷溜进去玩,小棒头,你先过去看看有没有人留着守卫。” 小棒头依言过去—— 第六章 秦宝宝留在原处,雪花飘在身上,忍不住有点寒意,好在有“保命佛珠”,尚能忍耐,双脚运动似的踢着地上的雪,一次踢得比一次莴,后来索性比赛左脚把雪踢得莴,还是右脚的雪跳得好,玩得不亦乐乎,真是乐天派! 不一会,小棒头跑过来,正中目标,被踢得一头一身的雪,忙用手拨掉,打个寒颤道: “冷死人了,宝少爷别顽皮了。” 秦宝宝停止踢雪,道:“怎么样?有没有人?” 小棒头比个胜利的姿势,道:“一切令人满意!” 秦宝宝急巴巴拉着小棒头就要往阁楼那边跑,偏偏这时卫紫衣派人请他过去,宝宝和小棒头交换着失望又无奈的眼色,随来人向“累云楼”。 在书房找到卫紫衣,秦宝宝进门便道:“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卫紫衣抬眼看他,笑道:“没事,只是外面正下着雪,你待太久不好,所以派人叫你回来。” 一股受关爱的暖意袭身,秦宝宝走进书桌,道:“你忙些儿什么?大哥。” 卫紫衣道:“还不是社里的杂务;你到暖炕上坐着,宝宝,冷不冷呀?” 秦宝宝依言走到冬天专用的小暖炕坐着,暖洋洋的,忙脱下厚袄,道:“好热,火炉烧太旺了。” 炕上放有一张小儿,儿上放些茶点,秦宝宝随手拿着吃,大眼骨碌碌在书房里转着,这书房在楼下,占地十分广,卫紫衣办事大都在此,楼上的小书房是休憩戏耍用的。 两大只书櫍排满书籍,间歇摆几盆耐寒长松,其他就没什么特殊摆设,十分干爽,更显示空间宽大、气派。 “为何如是想?” 秦宝宝觉得无聊,道:“大哥,社里是不是没钱?” 卫紫衣抬起头,有趣的道:秦宝宝理直气壮的道:“看这书房空间大,却摆不满五分之一的地芀,是不是没钱买东西摆?” 卫紫衣笑问:“你认为该摆些什么好?” 秦宝宝想也不想的道:“地上铺着地毡,正好买些雕刀、竹片、木头、尺、画线,无聊时便席地而坐,雕玩偶、做水枪、小炮竹,岂不乐乎? 再说空一面墙,有闲时,不妨将壁上书轴收起,钉上大幅的丝绢,画山水,绘龙凤,一大幅壁画,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一年半载,天天画一点,日拟就不会太闲了。” 卫紫衣哈哈大笑道:“真是小儿之见,这书房常有外客光临,若照你头一个提议,惨也,人家道卫紫衣还是二岁小儿,那后果是可想而知了;至于你第二个提议是不错,但一来大哥没空,二来如此画法,地上必会污点遍遍,太难看了,我觉得这样的摆设刚好。 你如果爱画,大哥替你寻个空房间如何?” 秦宝宝摇头道:“冬天手冷,颜料易干,画不好。” 注视他一会,卫紫衣道:“经你这一说,倒使我想起一首诗。” 秦宝宝咯咯笑道:“方从小棒头那儿听来一首有关我的怪歌,大哥又有一诗,是不是也和我有关?” 卫紫衣那神情显见已知怪歌之事,微微颔首,吟道:“小小身儿不大,万两黄金无价;乱爱满纸涂鸭,留在书房戏耍。” 别过头,秦宝宝不悦道:“每次也笑我个儿小,讨厌的大哥,作诗也笑人。” 卫紫衣失笑,走近小暖炕,扳过他脸蛋,笑道:“大哥那是笑你呢,你想想,年纪像小儿,个子似大人魁梧,岂非更难堪?” 秦宝宝破颜面笑,道:“大哥言之有理;你事情办完了么?上来休息一下吧!” 脱靴上炕,卫紫衣道:“方才你出去玩儿些什么?” 秦籫宝道:“踢雪!跟小棒比赛谁踢得比较高。” 他不能说自己左脚跟右脚比,不然卫紫衣问起小棒头为何没陪着,就难以回答了。 卫紫衣跟他聊些书上的学问。秦宝宝道:“大哥手下的生意,可有学堂这门?” 卫紫衣道:“没有,“金龙社”人口庞大,花费惊人,做的生意都是大结构,不赚钱的立即改善,改善不好,就换行,学堂这门生意赚不了多少钱,不够塞总坛众儿郎的牙缝。” 秦宝宝迷惘道:“那大哥很有钱了?” 卫紫衣笑道:“是总坛经费足,每半年,各地生意的负责人都会派人将营利押回总坛,这下半年的“体己银子”也运来了,大领主等人正忙着分花红,给弟兄过一个肥年。” 秦宝宝道:“原来有这许多麻烦事,我原是想,以大哥的才学,可以到学堂当塾师,可惜没有这门生意。” “嗤”的一声,卫紫衣笑道:“有你这顽皮学生,我也分身乏术难再照顾别人。” 秦宝宝赖在他身上撒蟜,卫紫衣取笑道:“想讨个大红包是不是?” 哼了哼,秦宝宝道:“本来不是,大哥这一说,不是也是了,我想要一匹白马,大哥能找到么?” 卫紫衣问道:“通体雪白无一根杂毛?” 秦宝宝点点头,卫紫衣道:“白马和黑马、血马一样难寻,大哥叫人留意,可难以说有就有。” 秦宝宝也不为己甚,喝口莲子汤,道:“没有也没关系,我不太爱骑马,跟大哥共乘黑仔比较舒服,就像现在,累了就可以躺在大哥怀里睡觉。” 说着就闭起眼休息,这时敲门声传来,卫紫衣见宝宝没有睁眼的意思,扶他在炕上躺着,抬起他脱下的袍子盖在身上,下炕穿靴,一边道:“进来!” 进来的是战平,躬身道:“启禀魁首,有个怪人坚持要见您。” 坐于桌前的卫紫衣道:“他可有通报姓名?” 战平道:“无须通报,他的画像跟他本人很相似,就是上次宝宝失踪的地点,“哈大长生店”的老板。” 卫紫衣讶异道:““快乐王”吴二?” “是的,魁首。” 战平道:“但他如今却是愁容满面,同画像笑盈盈的吴二,有点出入。” 卫紫衣想了想,道:“听宝宝说起,哈大与他被劫之事完全无关,那他来有何事?人呢?” 战平道:“在“龙吟厅”,要带他过来么?” 以眼角瞟向暖炕一眼,卫紫衣道:“不,战平,你去把小棒头叫进来。” 战平答应出去。 卫紫衣立在炕旁,见宝宝睡得正甜,也不忍要他回房睡而惊醒,等小棒头来,道:“取被子替宝宝盖好,然后守着不许离去,知道么?” 小棒头答应,心中却奇道:“宝少爷怎么了?虽然今天起得早,也不会这么快又想睡了呀!” 等卫紫衣出门后,秦宝宝嘴角突然上翘,然后小扇子似的睫毛眨呀眨的,细声细气道: “大哥走了吧?” 小棒头心想又有古怪了,笑道:“走了。” 睁开双目,秦宝宝起身穿好袄子,道:“好险,大哥看得真紧,睡觉也派人守着,好像我会突然从炕上不见了似的,幸好是派你来,不然就走不掉了。” 小棒头幨忧道:“宝少爷想上那儿?”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探险呀!难道你不想去?” 听说要去新筑的阁楼见识,小棒头比宝宝还兴奋,忙不迭替宝宝穿上鹿皮软鞋,嫌他动作慢似的,然后二人怀着期待的心情“探险”去也! 卫紫衣走向“龙吟厅”,经过广场,触目一匹白马立在雪地上,低着马头,伸出马舌舔着地上的雪呢,白马配白雪,简直分不清那个比那个白,加上白马鞍和银蹬相映和,通身除额头找不出一点杂色; 那额上一块铜板大小的血色毛,简直就跟秦宝宝额心米大朱砂痣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巧合么? 卫紫衣向来十分爱马,一眼便看出这匹马不同凡响,绕着它转几圈,白马二眼晶莹剔透,亳无惧意,反好奇地打量卫紫衣,卫紫衣赞道:“好一匹有灵性的神马!” 又禁不住好笑,忖道:“宝宝想要一匹白马,这马便来了,还同宝宝一样有血红的朱砂痣哩,这是谁的马?哈大骑来的?如果他肯转让,买下来送宝宝正恰当;但我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此神驹,主人若不够份量,很容易被抢走的。” 仔细检视那块铜板大的血色毛确系天生,不是以颜料染上,卫紫衣更满意了,心道: “真是太难得了,小家伙见着,必定会爱不释手。” 摸抚柔软的马毛,卫紫衣若有所思,微微一笑,举步走进“龙吟厅”。 吴二外号“快乐王”,最擅于哈哈大笑,听见他笑声的人,均忍不住心情大畅而笑起来,只因他笑声开朗,是从心底发出最真挚的笑声,于是“哈大”︵哈哈大笑︶之名便不胫而走,本名吴二反少有人知了。 他身材适中,五官也没什么出奇,只是给人的感觉非常和善,又笑容满面,笑声不断,因此与人非常深刻的印象。 但这时的哈大却满面愁容,一片惶急之色,卫紫衣缓缓走进,他忙迎了上去,急迫: “你一定是卫紫衣大侠了?” 卫紫衣失笑道:“不敢,正是卫紫衣,但我可看不出你便是城里大大有名的“快乐王﹄。” 哈大跺脚道:“别再开玩笑了,大当家,我已经大祸临头;那还笑得出?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发发慈悲吧,可别见死不救。” 卫紫衣见多了来求他救命的人,平淡的道:“我不明白你说些什么,你的“祸”跟我可有关连?” 哈大一副快哭了的表情,道:“当然有关,不然何必费九牛二虎之力来见你。” 卫紫衣和他分别落座,道:“这倒新鲜,就不知关连何在?” 哈大喝口茶,平静心情,道:“你真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p” 卫紫衣冷道:“别再捉迷藏,卫紫衣不知之事多得很,你若是不愿明言,迳可自便。” 吁口大气,哈大道:“好,我说,希望你不要欺骗于我。” 卫紫衣怫然不悦,哼一声,算是回答。 哈大尴尬一笑,道:“失言,失言,大当家的可见着外头那匹雪白玉马?” 卫紫衣道:““金龙社”有马厩你不放,故意使它立于雪地当中,自然是留给我看的。” 哈人面泛喜色,道:“那大当家是相当满意?那匹马有个怪名,叫“一点红”,天下难再寻出第二匹。” 卫紫衣心里承认这点,面上却一片茫然,使人看不出他的喜恶,道:“原来你是来做生意的,一万两银子卖不卖?” 怪叫一声,哈大道:“开啥子玩笑?这样的良驹,十万两银子都有人抢着要,而且它非常的小,才岁多一点而已。” 卫紫衣盯着他看,道:“你的来意并不是为了银子,何不明说?” 哈大竖起大拇指道:“大当家果然不同凡响;只有将您得自“哈大长生店”的东西还给我,那匹“一点红”,算是我对您一点孝敬。” 卫紫衣苦笑道:“又拐弯抹角,哎,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哈大不悦道:“大当家的真不知道?那东西对您而百形同废物,对我却重逾性命。” 卫紫衣莫名所以,道:“如果不想被下逐客令,最好快人快诰,别再绕弯子。” 哈大凝目注视卫紫衣,好一会,一字字道:“绿玉杖!” 惊窒一会,卫紫衣道:“丏帮帮主的信符绿玉杖?” 哈大见厅内无人,道:“没错,我把它藏在一根木棍里,已经有三年,谁想这次外出返回,我放在一起的两根木棍都不见,经多方调查,知道有一口棺材被抬出又抬进,一定是那不肖伙计拿出来抬棺材用去,大当家勘察此事,自是不会放过任何小细节,所以我大胆假设,那两根木棍曾在大当家手里过。” 卫紫衣哑然失笑,唤进一名守卫的弟兄道:“请张领主来一趟。” 哈大紧张道:“为什么叫它来?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若是传出江湖,必然又引出一场风波。” 卫紫衣僈条斯理道:“调查“哈大长生店”及那条巷子的负责人,是我们二领主张子丹,只有问他才知道那两根木棍的去向,但我想希望很小,谁会去注意那东西?” 说者笑望哈大,道:“绿玉杖是丐帮帮主的信物,又怎会落在你手上?” 哈大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请人当家不要过问。” 卫紫次微微一笑,不再多说。 过不久,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大步走进,神情威猛,仿佛有一身挥用不尽的力量;双方见礼后,卫紫衣道:“子丹,吴二爷有事想请教你,你知道就告诉他吧!” “是,魁首,就不知是什么事?” 哈大搓着手,道:“就是秦小公子失踪事件,有口棺材被抬出又抬进,所用的两根木棍,张领主或手下的人可曾见过?” 张子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道:“宝宝失踪的关键在于那口棺材,我等仔细检视的结果,每口棺材都撒有迷香,不管宝宝躺进那口棺材,结果都一样,至于木棍,会跟宝宝失踪有关么?” 卫紫衣道:“吴二节的意思是……” 哈大忙道:“没事,没事,既然张领主也不知,那我告辞了。” 起身向卫紫衣道:“大当家,请当作我方才什么也没说。” 点点头,卫紫衣起身道:“外头那匹“一点红”,愿不愿意出让?” 哈大狡黠一笑,道:“倘若大当家能替我找回失物,“一点红”自然是你大当家的囊中物。” 卫紫衣心头不悦,冷望他一眼,正想说什么,这时”” 突然传来尖锐稚嫩的惊喊声:“唉哟,不要乱跳,我会掉下去,讨厌的臭马,快停下来……来人啊……大哥,你快来呀””” 卫紫衣三人赶到广场,已有许多弟兄闲声赶至,三领主席如秀正设法想拉住缰绳,但“一点红”太有灵性,每次都跳开,震动更大,它背上的秦宝宝根本没有办法控制它,死命捉住马鬃,双腿夹紧马腹,被震得五脏六俯都颠倒弄乱了。 卫紫衣见状一惊,飞身上马,一把抱住宝宝,叱道:“撒手!” 秦宝宝不由自主放松捉住马鬃的手,卫紫衣抱着他腾身离马,“一点红”无人骑着,也就安静下来,不再乱跳。 席如秀摇头道:“这马真顽劣,骑不得,骑不得!” 秦宝宝死命抱住卫紫衣,喘气道:“讨厌的臭马,见它可爱,骑上一骑也那么凶。” 卫紫衣道:“你在书房里好好睡着,又出来做什么?” 原来秦宝宝和小棒头一起潜进新筑的阁楼,怕耽太久被人发现,先走马看花的勘查地形,准备日后再来好好消磨玩儿。 这时自不敢实说,道:“我睡一下就醒来了,见不到你,就跑来看看,见这马可爱…… 啊,你看,它在瞪我,好神气,非教训不可。” 说着挣扎想下来,卫紫衣道:“你再去,若叫“救命”可没人救你了。” 想及方才惊险,秦宝宝不敢再勉强,道:“它真的很漂亮,但是太凶了。” 卫紫衣放下他,道:“你喜欢它,是也不是?” 桼宝宝看着“一点红”,心头是爱的,但见它那神气样,不禁有气,跑过去出其不意踢了它一脚,白马嘶叫,四蹄乱踢,居然有灵性的知道反攻。 秦宝宝喝一声,好胜心大起,飞身上马背,捉住礓绳,叫道:“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 白马“一点红”又开始乱跳,想将宝宝震下,宝宝紧捉缰绳,双腿想夹紧马腹,但马儿跳得太厉害,有时被抛下半空再摔下来,惊得周围的人大叫。 秦宝宝的依赖心素来极强,只要有卫紫衣在旁边守着,心中堵定得很,知道被摔下也有人及时接着,绝对没事,自信心跟着增强,就很有劲跟“一点红”磨菇。 白马“一点红”四蹄狂跳,有时凌空飞跃,宛如一个武林高手,惊得四周的人乱窜,深恐被踩上,但马通灵,没有伤害地上的人,它唯-想伤害的,就是它背上的秦宝宝,大概是看宝宝的朱砂痣不顺眼吧p秦宝宝却跟它耗上了,而且骑得愈久,对于控制马愈有心得,“一点红”就愈难把仙摔落,良久,白马终于认输停蹄不再蹦跳,四周众儿郎禁不住拍掌欢呼。 大泠天里,秦宝宝却举袖擦汗,下得马来,再也站不稳的跌坐雪地上,卫紫衣蹲下身,望着他笑道:“玩够了吧!”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我制服了它,大哥都不夸奖我。” 卫紫衣抱起他,笑道:“我还想骂你浪费力气呢,你制服又如何,人家是名马有主。” 这时哈大已牵着白马下岭,秦宝宝依恋目送它,道:“它很好。” 卫紫衣安慰道:“你也很好,只是你们无缘,大哥再找另一匹给你。” 秦宝宝点点头,却不太热衷,颇有“除却巫山不是云”之感慨哩! xxx年关已近,大雪也体谅人意,不再下个不停,让外地的游子能赶路回乡,使进城办年货的村民能便于行走,也令爱玩的秦宝宝不必再整天关在屋里。 随时随地都想溜出屋玩儿的秦宝宝,被卫紫衣留在书房戏耍,不外是想让他多读点书,但宝宝整个心思都留在新阁楼里的玩意,只觉得书本子实在面目可憎。 卫紫衣整日在大书房里办事,秦宝宝便坐在暖炕上读书,还须朗朗念出声音,以示没有偷懒。 有气无力念了一大段,秦宝宝在忍不住了,道:“大哥””” “又想玩?” 卫紫衣奇道:“才读不上一刻钟,又要玩,是什么玩意儿这么吸引你?” 秦宝宝嘟着嘴道:“明天就除夕了,还要读书?宝宝平常都很用功啊,这时节就不肯让人家多玩一点。” 卫紫衣柔声道:“外面冰寒,你待太久对身子不好,想要什么,大哥派人替你拿来。” 秦宝宝自然不肯说出上阁楼玩之事,灵机一动,道:“也不一定要留在外面,总坛有那么多住处,我可以一个一个玩过去呀!” 说着下炕穿靴,在桌旁小凳落座,道:“大哥整日忙个不休,难道就不想出去活络筋骨?” 这是退为进的办法。 卫紫衣点点他小鼻子,道:“年关近,对大多数的人说来,是令人愉快的假期,但本社所属许多大商号,却在这时节更加忙碌,于是一大堆毛病也跟着产生,大多在大领主那儿便能获得解决,有的就积到我这里来了:这样吧,你去参观各夫人如何准备应节食品,留你在这,听你那种有气无力的读书声,我的耳朵也受罪。” 说着大笑起来。 秦宝宝嘀咕道:“又不是我自己爱读的,每次也教训人。” 卫紫衣失笑道:“去吧,记着要小棒头相陪,不然那些夫人们就要受罪了。” 秦宝宝“咕”的笑道:“不知她们有没有发明新的点心,赶快去吃。” 卫紫衣更是好笑,长身把宝宝抱在怀里,朝房门走去,一面道:“不要太打扰人家,过年十四了,大哥希望你能长大一些,在心灵上的。” 秦宝宝歪着大脑想了想,拍手道:“我懂得大哥的意思,就是要会为别人设想是不是? 放心好了,我不会自己贪吃,叫她们包着,带回来与大哥分享。” 卫紫衣真是啼笑皆非,道:“又胡思乱想,你说的千万不可行,凡事要有分寸,不能太过要求人家。” 秦宝宝点点头,道:“话是不错,但似乎有些儿迂泥,大家都是一家人,就算我不去,她们也会送来呀!” 卫紫衣放下他,道:“都有你说的,认栽总行吧!” 秦宝宝嘻嘻一笑,兴高彩烈开了门出去。 叫人找来小棒头,二个小鬼却不是到咎家眷夫人住处“揩油”,小心翼翼接近新阁楼,四望无人,一溜湮跑了进去。 这阁楼是绝对与众不同的。 就阁楼外的布置,也绝非一般闺质秀女所爱的花园或小水池,什么曲亭拱桥,这些东西秦宝宝看得大多了,绝对引不起他的兴趣,卫紫衣针对他爱玩的习性,以阁楼为圆心,方圆一里用“玉玲珑石”围为一圆,自成一片天地。 这“玉玲珑石”便是一个妙玩意,高度数丈或数尺不等,由名家来排设,丝亳不显杂乱,而“玉玲珑石”是以整块天然大石所雕,剔透玲珑,周身多为镂空,石下薰香,烟穿各孔缭绕而出。 倘若一百零八座“玉玲眬石”同时薰香,那么,自各镂空洞孔环绕出的烟雾,将包围阁慺,那时便有如云雾中的“广寒宫”了”” 美得迷离,好似远不可攀,身在其中的人儿,也能享受到身在云端的快乐。 走进“玉玲珑石”之阵,地上铺满鹅卵石,还铺得有高有低,好像步上石阶,登进阁楼,形成一里长的小路。,空地上造了一座大秋千,上头雕着吉祥龙凤图,扶橼圆木雕绘精彩百鸟,每只都栩栩如生,似欲破空而飞,吊挂秋千板的是百花链””以桧木巧雕各式花卉,绘上釉彩,有红花尚有绿叶相衬,巧匠就将花、叶接缀成二条链子,稳固地吊住以厚二寸半的一长块大理石所造的秋千板,上头有何古怪? 哈!顽童嬉戏图! 除此之外,石造的睡狮、睡虎、睡豹,可充当椅子,一双立于地上,展翅待飞的石刻大鹏,却是一张造型殊异的桌子,这可说是天下最神气威猛的桌椅了。 此外,连环洞、踢毬场……秦宝宝平时胡思乱想,信口说出的怪玩意,卫紫衣都为他实现了。 总之,这片天地,没有深闺秀质的花园绮丽旖旎,呈现一片开朗和协的气氛,谁走进这里,都会突然间感觉到自己年经了好多。 xxx踏进阁楼,触目不是一间布置高雅的小厅,而是一间画室,高大的屏风是百马奔腾图,壁上挂着几幅名家书画,看完了名画,走入屏风后俊,方是小厅。 秦宝宝可没有闲情坐在厅上品茗,楼下间有一个空屋,一张长几上摆着画笔、颜料、小盘及宣纸,壁上钉着一大幅丝绢,随时等着主人挥毫画彩。 这样的地方,足以使宝宝流连,但他此时却不在这里。 一根晶莹剔透的绿玉杖,赫然在秦宝宝手上被把玩着,还不时拿着敲敲打打,点头道: “这根绿棍子很好,居然敲不断。” 二人在干净整洁的小厨房里,拿着一根根的木棍敲打着玩,只有包着绿玉杖的棍子敲不断,宝宝便以内力将它震裂,见有东西跑出来,笑道:“好像寻宝游戏,居然把东西藏在木头里,幸好别的我都玩过了,跑来厨房见识,不然还真找不到。” 绿玉杖拿在手上,人也好像神气多了,小棒头道:“宝少爷手持那棍子,好像小孩穿大人的衣服,哈哈……好滑稽。” 秦宝宝作势要打,小棒头一笑避过,道:“邢棍子是谁藏的?” 秦宝宝想也不想的道:“自然是大哥他们了,想试试我细不细心。” 小棒头道:“但是这么多木棍都被我们敲断了,任谁进来一看,都知道有人来过。” 秦宝宝哼道:“知道便知道,这屋子是大哥请人建来给我住的。难道我进来不得?现在我觉得住在这里也不错嘛!” 小棒头心头暗喜,忖道:“魁首好高的计策,先以言语挑逗宝少爷的玩性,命我适时怂恿宝少爷偷偷来玩,又故意不使宝少爷下岭,只有在社里找解闷,等少爷对阁楼产生兴趣,魁首却时常把他留在身边,不觉间,宝少爷因难得来一次,更爱上这阁楼,偏这园子阁楼又依他性子而建,难怪他肯搬来了。” 却闻秦宝宝又摇头道:“不行,搬来后想找大哥都麻烦,还是照旧好。” 把玩着绿玉杖,发现这杖坚硬异常,折不断,捏不碎,以秦宝宝如今的功力,一块普通的玉已足以捏碎,难怪他惊奇了,叫道:“这绿棍子真是宝耶!” 小棒头却关心着搬家之事,道:“宝少爷方才说想搬过来了?” 秦宝宝瞪眼道:“我是这么说?我只说住在这里也不错,没说立刻就要搬过来住呀!” 小棒头怂恿道:“但是,宝少爷,搬过来不是自由多了,就是偷偷溜到别的地方玩,魁首也不会知晓,就比如现在,少爷喜欢那棍子,但以目前情势,也不能拿出去玩,多可惜!” 秦宝宝眨眨眼,道:“你有古怪哦,小棒头,以前你不会这么说的。” 小棒头心头一紧,垂下头道:“我只是想早点看见宝少爷恢复女儿身,也渴望叫你一声“小姐”……” “锵”一声,秦宝宝将绿玉杖丢在地上,目眶微红的朝外走,直走向“黑云楼”,小棒头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跟在后头。 却说卫紫衣正闭目养神,感觉有人接近,睁目见到宝宝双目微红正看着他。惊道:“怎么了?” 秦宝宝走向暖炕,朝里坐着,以背向人,卫紫衣感到事不寻常,也上了炕,柔声道: “发生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这样不高兴?” 秦宝宝道:“大家都在心里把我想像成女孩子,我讨厌这样,我并不是他们,为什么要成为别人想像中的人?大哥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 卫紫衣扳过他身子,见泪水在他眼眶里滚动,摇摇头,以轻松的口吻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别人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他们也是关心你,希望你回复正常,并没有恶意。” 擦掉泪水,秦宝宝道:“意思就是我现在不正常?” 卫紫衣肃然道:“以兄长的立场作公正,宝宝,你确系不正常,但这并非你之过,只是从小环境使然,日后慢慢改正即可;而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不矫情、不造作,有别于世俗女子,天真纯良、活泼可爱,这是你最吸引人的地方。 以你的聪明伶俐,应该知道如何改变自己才是最完美,不必去在意别人,庸人自恼。” 秦宝宝歪着头道:“那大哥呢?” 卫紫衣不禁心头一跳,定神笑道:“你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些?老实说,你现在的样子,大哥最喜欢,再长几岁,自然而然会想改变自己,到时不必人指点,就会做得很好。” 秦宝宝揉揉小鼻子,道:“大家都把我当作无知小儿来疼爱,有时不禁会想,长大好呢? 还是不长大好?长大,怕大哥别于男女之防,对我生疏;不长大,又怕人家以异样眼光看我,真矛盾,所以才想来问问大哥。” 卫紫衣不料他会想这么多,不禁注视着他,好一会,方道:“这事,只能靠你自己决定,别人只是从旁辅助,宝宝,大哥原本预料再过些时,你才会有这自觉,但经过上次劫案,你好像有了变化,比较肯面对自己是女孩儿的身份,这是可喜之事,却也替你添了烦恼。 如今姑且不论长大好?抑是不长大好?大哥已决心做一件事,让你亲口去体验生活,过段日子,你就会有明确的决定。” 秦宝宝又期待又迷惘的道:“什么事?”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让你出去行走江湖,为期半年至一年……” 秦宝宝不等听完,欢叫一声,抱住卫紫衣笑道:“谢谢大哥终于肯放我下山,不过,以前你是不最反对我走江湖的么?” 卫紫衣抚着他长发,道:“我自来不赞成女子走江湖,男女有别,江湖生活,并非一般人能过,更何况女子;但你不同,如今我若再不放手,你可能一辈子长不大,岂非害了你?” 秦宝宝道:“原来大哥希望我快点长大。” 卫紫衣道:“如果可能,大哥会以香花将你供养着,轻易不许出门一步,这样,就不用担忧你受到伤害,但事实上,你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大哥亦不忍心使你变成一只没有灵魂的“花瓶”。 宝宝,长大是不可免的事实,只须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就算成了老态龙钟垂死之人,一样令人可亲,永远追求生之美及生之乐。” 秦宝宝一知半解,但也如道卫紫衣一切都是为他好,只好不懂装懂的直点头,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卫紫衣慢条斯理的道:“大哥社务缠身,不能陪你一道出游,为避免再发生上次的事件,你要改换容貌及姓名,这样就没人认得你,正利于观察旁人跟你有何不同。” 秦宝宝一听卫紫衣不跟着,不禁大大失望,但听到后来,刺激及兴奋已取代一切,摸摸自己脸蛋,道:“我变成什么样的人好呢?” 卫紫衣不禁失笑道:“这么高兴呀?” 秦宝宝扮个鬼脸,通:“有大哥陪着最好,因为大哥见多识广;没有大哥同行,也能证明宝宝已能让大哥放心,不然怎肯让我下山,不怕我遗祸江湖?” 卫紫衣哈哈大笑,道:“小家伙扯大哥后腿,该不该打?以你的个性,我真替江湖上那些英雄豪杰捏一把冷汗,不知你会不闯大祸?” 秦宝宝别过头道:“人还在你身边,大哥就开始担心我会闯祸,未免对宝宝太没信心了。” 嘿一声,卫紫衣道:“当然,对你恶作剧本领,我是非常有信心。” “噗嗤”笑了,秦宝宝拱手道:“佩服!佩服!大哥对人的了解,真令小弟望尘莫及!” 二大相视大笑,暂扫将分别的离情。 卫紫衣道:“宝宝,对于改变容貌以自然最不易令人识破,你肌肤嫩白,这点就难以隐藏,你自己可有主意?” 回想过去的生活,秦宝宝拍手迫:“从前我爬树想捉月,却始终不能如愿,不如就到地谷探宝吧!” 说着在卫紫衣耳际嘀咕一阵。 卫紫衣听明其意,朗笑道:“好主意,有意思,何时出发呢?看你兴奋模样,围炉后便可去了。” 秦宝宝故意生气道:“过年佳节,家家都团圆,何独大哥要宝宝流浪在外,忍受寂寞的凄凉,你讨厌宝宝陪你过年?” 卫紫衣轻轻将他揽入怀里,和悦道.:“十五元宵,京城里花灯争奇斗丽,你想看么?” 秦宝宝忙道:“当然想,小时爹爹带我看过几次,人山人海好热闹,有一回还看见皇帝呢,说是与民同乐,但爹嗤笑说是收买人心,不管怎样,总之好玩极了。” 卫紫衣温和道:“那就决定看完花灯后,寻个地方让你改变容装出走,这么一来,就没有人知道你的动向,无法打你的主意。” xxx近晚时分,位于太原城通衢大道上的“如归酒楼”,早已灯火通明,上上下下忙着张罗生意。 今天的光景却透着古怪,平常这时,店里已坐满七八成座,如今却只有小猫几只,吃饭的人都跑到那里去了?原来对面告示牌上贴着官府缉人告示,大伙儿都挤在那儿看。 楼下雨桌客人,其中一桌坐着三男一女的少年小子,赫然是唐家堡的唐容、唐卓、唐虎及“白虎堡”的白莲,他们叫了一桌酒菜,慢吞吞的吃喝着。 另外一桌则独自坐着一个死白脸的少年,面容好像整年没有照射阳光,透着点病态,穿着黑衣,让人感到一股森森的寒意。 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像出外人,因为他没有携带包袱,只桌上放着一根绿质盈盈的玉杖;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像有着无穷的心事。 老掌柜看在眼内,疑心便转到这小子付不付出帐来的问题上面去了,不然吃饭应该是快快乐乐的一件事。 那家伙是谁? 自是改扮出游的秦宝宝无疑,当然,以卫紫衣在道上人面之广,遍布各地的势力着实吓人,想弄来几张精妙的人皮面具并非难事,戴在脸上,一样能表现七情六欲于面容。 选这副死眉死气的怪模样,是让人难以和秦宝宝联想在一起,也符合他一身白皮肤。 只是那头长发着实令人头痛,卫紫衣是一千个不答应剪短,宝宝有父亲遗命不能断发,只有把长发编成辫子,再戴上一顶帽子,就十全十美了。 一路游山玩水来到太原,却碰上唐家表兄妹四人,正迟疑要不要去结识他们。 老掌柜在注视着他,唐容四人也是,白莲心细,首先注意到那根绿玉杖,道:“那杖子好像丐帮帮主的信物。” 唐容大口吃肉,咕哝道:“别瞎猜,从来就不曾听说丐帮帮上失去信物。” 唐虎性格鲁莽憨直,道:“想知道答案很简单,待俺过去问他一声就成。” 说着就要起身,唐卓低喝道:“别胡来,我们这次偷溜出来见世面已是违反唐家堡纪律,如果再惹出是非,老祖宗怪罪,谁能承当?” 唐虎瞪着虎眼,悻悻坐下,道:“二哥的顾忌永远最多,人都已经出来了,惹不惹是非,结果还是一样。” 唐卓一脸正气,不悦道:“早说不该出来,你们偏偏不听。” 唐虎怒道:“可没人强拉你要一起来。” 唐卓看了其他人一眼,道:“自己亲兄弟,有难就一起当吧!” 唐容喝口酒吞下满嘴食物,笑道:“一路上听你嘀咕抱怨责骂不休,只有这句话最中人听。” 四人言话间,秦宝宝已明了大概,心里好笑:“真是三年风水轮流转,想以前不论在少室山或“金龙社”,想出远门都要使出偷溜绝技,只有这次,大哥是心甘情愿放我出来玩。 但这杖真是丐帮帮主的东西?胡说,从来没听说过,这是大哥用来让我捉迷藏的,如今是我的了。” 这不能怪他没见识,秦英、悟心大师或卫紫衣,均不愿宝宝卷进江湖恩怨,对于江湖上的人很少提起,至于“绿玉杖”这名词,宝宝是闻所未闻。 他口中的“绿棍子”实在可爱,宝宝出来时就带在身上,只是不让卫紫衣知道罢了。 就在老掌柜担忧秦宝宝会吃白食时,店外看告示的人散去,跟着便有一人堆客人拥进来,老掌柜笑颜逐开,忙吆喝店伙计招呼。 这里是通衢大道上的酒楼,许多行旅商人都会下马打尖,有的看天黑便住下来,很快二十来张桌子都客满了,只有秦宝宝易容后的表情使人难以接近,所以还是独占一桌,唐容表兄妹那桌也还能挤几人。 不多时,又有七名同路客人进来,老掌柜相商请宝宝移个位,宝宝正好趁机与唐容四人同桌,攀谈起来。 唐虎个子黑壮,看他细皮白肉实在不顺眼,道:“你比俺表姐还白,实在不正常。”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天生的,而且我很少晒到太阳。” 四人听得一怔,原以为这惨白少年很不近人情,没想到居然会顽皮的扮鬼脸,说话的声音又是那么悦耳好听,使唐容四人觉得他不再是一个讨厌的人。 唐虎呵呵笑道:“小孩子要多晒太阳才健康,怪不得你有点病容。” 唐卓纠正道:“小虎,不可出言不逊。” 唐虎又要瞪眼了,白莲忙道:“小兄弟,你为什么很少晒到人阳?” 秦宝宝天真道:“太阳晒不到我家呀!” 四人听得一愣,唐容笑道:“那有这事,除非你家在地底。” 秦宝宝一拍掌,叫道:“你真聪明,你一定知道“轩辕绝地谷”这名称,是不是?我就是从那里出来的,我叫轩辕尉芹,大家都说我们很神秘,其实不然,我祖先习惯住于地底,所以就在地底建了一个城镇,跟这里并无差别,只是我们以夜明珠代替阳光照明。” 四人又是楞住,一来,他们从未听闻过“轩辕绝地谷”这名字,更别提知道是什么组织了;二来,他们发现这少年很天真,否则绝不会说出自己来自神秘之处。 白莲好奇道:“那“轩辕绝地谷”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袖秘兮兮道:“我告诉你们哦,我爹和大哥说不可以告诉别人,不然以后不让我出来,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们。” 唐容四人相视莞尔。 秦宝宝心里更是笑得肠子打结:“鬼才知道“轩辕绝地谷”在什么地方,只是从书上知道黄帝姓轩辕,所以我也姓轩辕,“尉芹”之名是从“卫、秦”之姓变来的,真亏他们会相信,哈哈………” 小孩心机终究不深,心中好笑,忍不住便“咕”的一声笑出来,这一笑,秦宝宝才感到糟糕。 唐虎不怀疑有他,道:“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秦宝宝︵轩辕尉芹︶灵机一动,道:“我想起住在家里的时候,哥哥最爱偷跑出去晒太阳,爹爹都骂他不正常,如今你们见我面色苍白,必也在心中笑我不正常。 到底是我们不正常?还是你们不正常?” 唐虎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你们不正常了,正常人那会住在阴黑的地底。” 唐卓不以为然道:“人各有志,谈不上正常或不正常,三弟不应笑话人。” 唐虎又瞪眼了,道:“你好像很喜欢跟俺作对?” 唐卓一本正经道:“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你有错,为兄自然该提醒你,如果非但不反对,反而说好听话附和你的错误,不等于是孔圣人所不屑的小人?” 唐虎有些招驾不住了,向唐容道:“你瞧瞧,二哥又搬出孔圣人来压我了。” 唐容摸摸肥厚的后脑,笑道:“教你一个秘诀,回去把家里的圣人书一股脑儿全烧掉,看他以后拿什么压你唐虎大声道:“好主意!我怎么以前都没想到。” 好像跃跃欲试。 白莲忙道:“你别听大表兄胡扯,把书烧掉,你不但受罚,第二天,二表兄又会派人买回所有被烧掉的书,结果还是一样。” 唐虎憨直道:“那我该怎么办?” 秦宝宝神秘兮兮的道:“我倒有一个好法子。” 却吊人胃口不再说下去。 唐虎喜道:“你没吹牛?” 秦宝宝哼了一声,不悦道:““轩辕绝地谷”的人,如果没有聪明的头脑,岂敢出来现世?” 唐虎信以为真,拱手作揖的道歉,道:“请轩辕兄指教。” 如果是他父亲手下的人,他会把拳头贴在那人鼻子上,若是说得慢一点,一拳就打扁人家的鼻子,真人如其名,十分凶猛,却也跟虎的特性有相似之处”” 传说老虎在腹饥觅食物时,才会主动攻击人;唐虎不必学老虎去觅食,只是你惹得他心头发毛时,他的攻墼性就跟老虎差不多了。 对秦宝宝那张戴上人皮面的假脸,不知怎地,他总觉得他很难以亲近,好像永远都高高在上,在他心头压着一块重石的,使他不敢动手动脚。 其实,除了人皮面具的功用外,心理作祟的因素也很大,因为他从未听闻“轩辕绝地谷” 之名,心里想:以唐门的实力都无法调查出这神秘地方,那一定是非常可怕了? 人的心理大都如此,就好像大多数的人都没有亲眼见过眼镜蛇,只听人说起眼镜蛇的模样,它的毐性如何之可怕,心中便伏着一层阴影,等真见着眼镜蛇,自己就先怯胆,根本不敢动一下,只好静待它的眷顾,然后跟父母告别“白白,阎王叫我去陪他下棋”。 秦宝宝就看准这一点,不怕有人会拆穿他的假身世,有模有样的大力接受唐虎的请教,道:“很简单,只消你本身成为“孔子二世”,你二兄自然不敢在你面前卖论语了。” 唐虎半懂半不懂,道:“怎么样才能成为“孔子二世”?” 轻咳一声表示要发表高见了,秦宝宝道:“办法有二个。第一个法子,熟读孔、孟、庄、周……等圣人书,并须融会贯通,比你二兄胜之一筹,他自不会在你面前献丑;第二个法子,就须靠着机敏的头脑,歪曲令兄的圣人话,比如他说“巧言令色,鲜矣仁!”你可反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智也;孔圣人之言不差,却不必太过拘泥,二哥对圣人言是真知还是假知?” 然后你二兄会问“真知便如何?假知又如何?”你可回答“假知是一字不漏的照说,显示自己熟读圣人书;真知者,却懂得因时、因地、因人而变通,像圣人之书,愚弟自来鲜少碰触,你说也是自说,不如免开尊口吧。” 如何?无论读不读圣人书,只要能做到二个方法中的一个,都不比孔子逊色,自然称得上“孔子二世”了!” 唐虎大大佩服,道:“你好聪明,谁教你这些的?” 秦宝宝神气仰头,道:“何用人教,天生就会,因为我是“光头天才”啊!” 不解的瞄一眼他背后的大辫子,唐虎道:“你的头发是假的么?” 宛如受了莫大的侮辱,秦宝宝嗔叱道:“胡说!少爷的长发在“轩辕绝地谷”排第一。” 试想,秦宝宝为何会因唐虎一句话而大大不高兴? 原因源于他自小生长于少林寺,见众和尚如明智、明理、明月等,都是头顶无心,光可鉴人,认为自己不正常,居然剃光满头黑发,秦英乍见惊怒交集,急问原因,便告之宝宝“头发长长,命也长长”的歪理,宝宝信以为真,自此不再剃发。 如今唐虎说他长发是假的,不等于诅咒他的命是假的,很快会被阎王收回去? 唐虎不解这些事,道:“你自己说自己是“光头”天才呀!” 秦宝宝瞪眼道:“笨哪!天才就是聪明,光头不就绝顶?合起又是意指“聪明绝顶”。” 心头却决定以后不再说“光头天才”这话。 唐虎豁然起身,指着秦宝宝︵轩辕尉芹︶道:“你居然敢骂我笨?” 秦宝宝好些天没闹事,早就心痒,手痒外加嘴也痒,也猛地起身,不屑地以眼角瞟着唐虎,大刺剌的道:“你算什么东西?少爷爱骂就骂,有什么不敢?” 是孰可忍孰不可忍,唐虎虽有点畏于对方的气势及神秘身世,但初生之犊不畏虎,且又在众目揆揆之下,就算不拿唐门压人,也自觉颜面要紧,怒道:“你胆量够大,咱们外面打去!” 撇撇嘴,秦宝宝道:“要打架是可以,但你们须报出姓名来历,不然万一你们溜之夭夭,少爷到那里找人算帐?” 白莲一见唐虎瞪眼,就知事情要糟,忙道:“我们来自四川,我姓白,他们三兄弟姓唐。” 唐虎大声报了姓名,又替唐容、唐卓、白莲介绍,道:“小节系出唐家堡,可不是默默无闻的“轩辕绝地谷”可比。” 秦宝宝一脸迷惘,装傻道:“唐家堡?哥哥没跟我提过,很有名么?” 唐虎气结,又要吼了,唐卓忙插进道:“古人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二人看来年岁相当,各自远地而来相逢,又不是前世冤家,何以无故便争吵? 小虎,轩辕兄弟一门远避世人,对我们的习俗自然不了解,你应该谅解才是,他不知“唐家堡”之名也不足为奇了。” 唐虎气消了一点,带着剩余的一点火气道:“可是他戏谑笑我。” 秦宝宝瞪了唐卓一眼,暗骂他多管闲事,笑望唐虎:“少爷可有骂错?莫非你自以为很聪明?” 唐卓微皱眉,暗想:这小子怎地好像唯恐天下不乱? 唐虎心火又起,道:“你别得寸进尺,欺小爷不敢打人。” 秦宝宝眼角扫向别桌客人,有不少江湖人,显然已注意到唐家堡的人,心想大闹一番必定很好玩,落座大声道:“少爷出个谜题,你若猜得出,表示唐家堡派出来的人尚有智慧,如果猜不出,今后你必需当少爷的跟班,少爷的命令,不得有违,敢不敢?” 故意牵出“唐家堡”,使其余三人不能坐视不管。 唐虎气盛,正要满口承应,唐容突然道:“小虎不可鲁莽,这条件对你很不公平。” 别看他肥头肥脑,宛如一尊弥勒佛,其实心思异常细密,秦宝宝早看出这四人以唐容最难应付,闻言道:“那里不公平?” 其实心里早知道不公平在那里。 唐容眯看眼,道:“应该每人各出一题才公平,条件也是一样的。” 这道理宝宝是懂得,只是甚少去想,因为自来与他相处的人,︵敌人例外︶,不是年岁大的多,便是疼宠他,谁也不会去跟他计较该出几题才公平,这时明知人家说的没错,还是忍不住噘起嘴,有点不悦道:“各一题就各一题,没见过这么会计较的人。” 白莲以女孩家特有的感觉,知道秦宝宝的心理,笑道:“外面不比家里,你要有受挫的自觉。” 秦宝宝听得一楞,唐虎却在他们问答之间考虑他的要求,自知所仗的是一身蛮力,比头脑可没多少信心,大声道:“江湖上比的是武功,你我还是在拳头上见真章。” 秦宝宝负气道:“比便比,你仗着身材高大,就一定赢么?” 唐虎听他答应比武不比文,勇气大增,道:“未见胜负,俺不敢这么托大。” 表情却是赢定的模样。 唐卓见他二人说来说去又要比武。对唐容道:“大哥,你没异议么?” 唐容笑嘻嘻道:“你看他俩都蠢蠢欲动,劝也白劝,俗云不打不相识、说不定打一架就会成为莫逆。” 唐卓没好气的哼一声,通:“相打不好手,相骂无好口,一点不差,小虎激动之下便抖出底细,不多日,堡里的叔伯就会来捉人了。” 唐容还是一派无忧,道:“他们来捉,难道我们不会逃?” 说话间,秦宝宝︵轩辕尉芹︶已与唐虎在店里动起手,老掌柜老脸上的皱纹顿时都挤成一堆,苦着脸叫道:“哎、哎、哎,快住手,快住手啊………” “………” 二人那去听他,照打不误,惊得许多食客夺门而出,免的受到波及。 老掌柜忙绕到唐容身旁,道:“你们是一路的,快叫他们住手,不然店里的损失,就须由你们负责赔偿。” 唐容捉押道:“那少年是你弄来跟我等同桌的,有事如何能怪人?” 老掌柜老脸通红,唐卓已拿出一锭十两银子,道:“这个你先收下,不够的等会儿再算。” 老掌柜忙含笑收着,道:“还是公子爷讲理,老汉先谢了。” 事实上,这家酒楼在交通大道上,常有武林人光愿,这种事一点也不新鲜,更严重的甚至出人命,老掌柜此举不过看唐容四人均是少年,比较好说话,先诉苦以便取得赔偿,如此而已。 却说秦宝宝在拳脚上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只因他从娘胎带着轻微心脏虚弱症出来,秦英是一千个心惊胆跳,一万个不放心。 虽有“保命佛珠”之助,只敢教他轻功及金针当暗器用,不肯让他太耗心力,宝宝却看多了少林僧练武,也偷学不少,直至遇上卫紫衣,才正式练武,算是大哥兼师父,但卫紫衣的绝技不太适合宝宝,苦思多日,创出一套匕首剑法传授,足以克制普通高手。 但今日面对的是故交唐门中人,舞刀弄剑未免过份,单用拳脚比之唐虎一身蛮力,实的逊色,只有施展他最得意的轻功避开重拳重脚,再如鬼神附身似地迅速移至唐虎身后,在他脑际重重捶一记。 唐虎抚着脑门,只差没跳起来,叫道:“哇””你滑得像泥鳅!” 秦宝宝嘻嘻笑着,跳到桌旁,拿起绿玉杖,道:“你更要小心了,用这棍子敲起来更痛。” 唐虎哈哈笑道:“一朝被俺抢入手,“卡嚓”一声,就把它折断。” 秦宝宝对绿玉杖的坚硬度很有信心,道:“小心你的头先被它敲破!” 说着身形一跳,手持绿玉杖就往唐虎头顶敲去,只是彼此故交,未敢用尽全力罢了。 唐虎也不是给人敲大的,伸出蒲扇般的巨掌抢入,不知是用何妙法,宝宝手中的绿玉杖已落人他手,惊怒之下,定神一瞧,却不是在唐虎手中,而是被一名肮脏乞丐夺入手,正仔细的打量绿玉杖。 事情的发生出乎人意料之外,秦宝宝见老丐年龄约在六旬上下,浓眉细眼,狮鼻海口,看起来很正派,遂道:“老人家,请赐还你手中的绿棍子。” 心中却警惕这名丐武功高绝,自己绝非他的对手。 老丐皱着浓眉,似乎没听到宝宝的话,一味端详绿玉杖,宝宝伸手要拿回失物,却被震的手麻,“唉哟”叫了出来,原来是老丐藉物以内力伤人。 唐虎虽与秦宝宝因恶语相向而动起手,但自来最爱打抱不平,这时见宝宝吃亏,旧毛病复发,怒视老丐大声道:“尊下是丐帮的人?哼,却厚着老脸抢人家的东西。” 老丐抬迎头,目中寒光一闪即逝,沉声道:“小兄弟是唐家堡的人,最好不要插手管这事,敝帮追查这少年的来历已有多日,为的就是这根绿玉杖。” 秦宝宝见他没有还物的举动,通:“什么绿玉杖不绿玉杖,少爷半点不懂,只知它是我的东西,快点还我。” 老丐换一副笑脸,道:“这东西你自那里得来的?” 扁扁嘴,秦宝宝道:“你先还给我,然后再告诉你。” 老丐哈哈一笑,道:“你这小孩真刁滑,还给你,你若不说,又怎么办?” 秦宝宝眼珠子一转,道:“我哥哥说请教人家问题之前,必须先报上自家姓名来历,这是礼貌,少爷看你大把年纪,似乎没人教过你?” 老丐也不介意,笑道:“哈,小奸诈,算老朽禁不起你激,我姓孙单名净,人称“血丐”,忝为丏帮太原分舵舵主,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你又是什么来历?” “你叫我小奸诈?”秦宝宝道:“哼,老卑鄙,少爷乃“轩辕绝地谷”的小主人轩辕尉芹,那绿棍子是捡来的,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血丐”孙净疑惑道:“捡来的?打那儿捡来的?” 秦宝宝惨白的人皮面具给人的感觉就是难以亲近,这时心头不悦,怒道:“少爷头一次出门,不知道丐帮是什么东西,不过看你那副仗势凌人的神气,想必势力颇大,所以目中无人,欺负到少爷头上;东西是少爷的,你凭什么审问犯人似的向少爷逼供?” “血丐”孙净被他的冷漠神情惊的一怔,强笑道:“我老丐不是逼问于你小奸诈,只是这与敝帮帮主的绿玉杖太过相像,本帮弟子见到通报给我,所以才想来问个明白。” 秦宝宝道:“老卑鄙就是老卑鄙,你老卑鄙武功不差,万一少爷说出一切,你们不肯还我东西。少爷岂不是要大费周章?” “血丐”孙净肃然道:“小奸诈不要出口伤人,老朽向来一言九鼎。” 秦宝宝嗤笑道:“少爷不识得你老卑鄙,一言十鼎也没用。” “血丐”孙净发现这半大不小的孩子性情古怪,不太能以常理度,道:“你不说,老朽自会调查清楚,只是东西却不还你。” 秦宝宝甚是喜爱绿玉杖,闻言急道:“老卑鄙不要脸,当街抢小孩东西,你道那棍子是贵帮主之物,有何证据?难道帮主有无丢东西,你们会不知道?” “血丐”孙净想想也有理,但毕竟是老江湖,转念之间,已有主意,道:“小奸诈之言也有理,不过,就算咱们交个朋友,老朽求教于你,可不可呀? 你瞧,老夫彬彬有礼在请教哩!” 在他想来,小孩都是要强好胜的,这番话说出,秦宝宝面子十足,必然肯说出实情。 不料,秦宝宝见他一身破衣,偏学那文雅公子作那翩翩行礼姿态,笑得弯下腰,指着孙净道:“丑人多作怪,哈哈……,老卑鄙呀,这生多修点德,来生也许能成为读书公子。” “血丐”孙净没想这死眉死气的少年,言语如此刻薄,气极道:“小奸诈说是不说?” 秦宝宝伸出右掌,刁难道:“好没度量,跟我哥哥形容的江湖豪士不太相符,这么容易就生气,真使少爷失望;算了,少爷也懒得跟你计较,先将绿棍子归还,然后再告诉你。” 这小子说话真会气死人,声音那么悦耳好听,语气却那么尖酸刻薄,末了还表示大人大量的不跟你计较,尤其那双大眼睛睨着看人,好像看准你会生气,然后等着看你生气的模样,使得孙净强压一把怒火,扮出笑脸,笑呵呵道:“小奸诈,你开口哥哥,闭口哥哥,令兄到底何人?” 秦宝宝摇头道:“少爷大名叫轩辕尉芹,家兄自然就叫轩辕芹尉,你们这些“外面”的人,怎么都这么笨,居然不知道哥哥的名字颠倒念就是弟弟的名字,弟弟的名字颠倒过来,就是哥哥的名字,真亏得哥哥总是称赞你们很聪明,名不符实!” 酒楼里的客人蓦地大笑,“血丐”孙净更是搞不懂这小子的性情,有时冷得像冰,有时说的话却又令人好笑。 坐在不远一名江湖人打扮的中年人高声道:“嘿,小白脸,贵地的规矩,兄弟的名字是颠倒之差?” 秦宝宝大装迷糊眼,以不屑的话气道:“这老卑鄙已够呆,你仁兄似乎更胜一筹,没听见刚才少爷说的么?少爷姓“轩辕”不姓“小”,大名“尉芹”而不是“白脸”,没想到“外面”的人记性真差!” 众人又是好笑,白莲目睹他受人取笑而不自知,轻移莲步至他身旁,轻声解释“小白脸” 的真正意思。 秦宝宝心中不知咒骂了她几百句“鸡婆”,暗道:“你想激得少爷多与人动手,从武功中露出马脚,那是白费心机,大哥教的武功,可是没有门路可寻,不过,戏弄你玩儿一下也是好的。” 当下苦着脸,陡地,一把抱住白莲身躯,将不太小的脑袋埋在她胸膛,一副很伤心的样儿。 白莲大窘,一个姑娘家当众被抱住成什么体统,纵然这人年纪尚小,也是有损名声,连忙挣扎,但宝宝硬是紧紧将她圈住,唐容、唐卓、唐虎三人也挺身动手,才将他二人分开白莲却羞得哭了起来。 事情的演变不是孙净所能预料,只好静观其变。 唐虎第一个叱喝宝宝:“你是什么用意?来,咱们拚个你死我活,俺要为表姐雪耻,断了你两根臂膀!” 唐卓按着道:“轩辕兄弟,这可非君子应有的举止,快过去赔罪。” 唐容也不笑了,私心早喜欢上亲表妹,,见她盈盈落泪,,不理他人,在白莲身边说着趣事逗她,终于,白莲破涕而笑怨恨的眼神瞟向宝宝,却见宝宝一脸受尽委屈的怒容,扫了四人一眼然后指着白莲骂道:“你这人真想气死少爷?少爷在家,每遇到不如意事,便在娘亲怀里寻求安慰;今儿知道“小白脸”真意而心中不舒服,来不及跑回家,此地又只你一名女子,只好暂且将你权充娘亲……你扭来扭去又不安慰少爷,是什么意思?” 这,简直是“杀人反而喊救命”,这家伙不可理喻的本领,大概是天下第一。 嘴上装迷糊骂人,心中却道:“这女娃儿真不听话,还是大哥好,每次都安慰宝宝。” 白莲及唐容三兄弟真是哭笑不得,本来己方有充足的理由责骂对方,被他一歪曲,却好像错在他们,而宝宝呢,更是一副“本来就是你们不对”的神情,吃定了人家。 众食客莫不感到好笑,不禁地奇怪“轩辕绝地谷”是啥神圣之地,居然会培养出这么一个别人认为很不讲理,自己却自以为很讲理的家伙。 作弄够了白莲,秦宝宝又把目标指向“血丐”孙净,狡黠的目光看他一眼,大摇大摆回到桌前,又开始吃饭。 孙净不能不承任自己实在看不透这小娃儿,绿玉杖在他手上,难道“轩辕尉芹”不要了? 还是想引他先有举动? 其实,秦宝宝什么用意也没有,只是刚才闹了一阵,觉得肚子有点饿了,我们秦小少爷想吃饭的时候,天塌下来也不在乎,反而会告诉你:“这里每个人的个子都比少爷高大,有他们顶着,少爷安全得很。你连这道理都不懂?真是笨死了!” 只是他向来吃得少,零嘴却吃得不少,个子自然没办法像唐虎那般粗大,这道理他懂,但装迷糊的本领确实不差,在悟心大师,卫紫衣面前一定装不懂,以免被禁止吃零嘴。 不过,现今“血丐”孙净自然惹到他少爷头上,不修理不行,可是我们秦公子的武功又实在不怎么样,从小他爹就头痛他不是个乖宝宝,顽皮静不住的人,又怎能练得上乘武功? 只好藉着吃饭,慢慢思量应付的办法。 他不闹,大家似乎也都闹不起来,站立的又落座吃饭,这么一来,“血丐”孙净宛如金鸡独立,最是特殊。 就在孙净欲再次准备“很有耐心”的向宝宝“请教”,酒楼又进来一名年轻客人,高头大马,长相称得上英俊,腰间别着一柄镶钻的宝刀。 “掌柜的,叫人把大爷外头的马喂饱,听见了么?” 瞧他年纪绝不超过二十岁,说话口气倒不小。 像是命令惯了的人,秦宝宝闻声抬头望去,忍不住“咦”了一声,心中暗笑:“有趣,有趣,萧呆子也来了;怎么回事,一个个都不乖乖在家当少爷,到处乱跑,他也想出来见见世面?一定偷溜的!” 原来是西面称霸,“黑蝎子帮”的少主萧傲云,去年秦宝宝偷溜至甘肃,得他照顾,对他很有好感,所以上回修真女道士派人假冒他,很容易使引诱宝宝上当,差点命丧四川,也是缘于二人曾有过很好的交情—— 第七章 秦宝宝自来很容易就能遗忘烦恼,也不去怀疑这个萧傲云会不会又是个假的,因酒楼已无虚位,便招呼他同桌,萧傲云听了宝宝的声音,也是“咦”了一声,小道:“好像小乞儿的声音,只是容貌不似别人描述的。” 上回宝宝至甘肃以“小乞儿”为名,脸上涂着黑灰,萧傲云被他教训得狗血淋头,不敢要求他洗脸,所以一直不知宝宝真面目,只有从他人描述得知。 此时,见“轩辕尉芹”不太顺眼,基于声音相似,“爱屋及乌”的心理下,笑着点头招呼,坐于宝宝身旁。 唐虎左看右看,就是觉得萧傲云这小子不顺眼,就好像萧傲云见他那般霸气,也,不顺眼一样,你看看我,我瞄瞄你,眼光一碰又马上回避开去,都表现出“你爷爷我才懒得看你侬眼”的神气。 秦宝宝不理他们,瞄了孙净一眼,自问自答: 秦宝宝不理他们,瞄了孙净一眼,自问自答: “喂,那个老卑鄙欺负我,你说怎生是好? 嗤,小笨伯,把他欺负过来不就结了。 人家可没你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聪明。 你意思是他是老江湖,不容易受欺侮? 答对了。 他有求于你,你不妨编个故事骗骗他。 最好的谎言就是真话,永远不怕被拆穿。 哈哈……怪不得老卑鄙说你是小奸诈,哼,你秦宝宝若不会编故事,“轩辕绝地谷”打何处来?只不过自命清高,其实是想叫我替你拿个主意。 话点明了就不好听,少爷只不过懒病突然发作罢了。 每次都是“突然发作”,有你大哥在身边,不只懒病,阓下的依赖症更是随时随地都会“突然发作”。 揭人之短,算什么英雄好汉? 咱可不希罕,你留着自己当吧! 呔,你到底想出好点子没有? 没有! 真干脆! 这年头婆婆妈妈的人,很不吃香,情势所逼,见谅!见谅! 你眼见主人受辱,一点反抗也没有? 有! 好极了,快说! 千万要小心保重,不要被老卑鄙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捏死,不仅我没面子,而且“灵魂”东飘西荡无所依附,叫我到那里找一个顺眼的躯壳,施展我聪颖的智慧?宝儿呀,你不为自想没关系,可须为我打算打算。” 秦宝宝被“它”气得差点晕倒,一拍桌子叫道:“太可恨了!” 盛怒之下,力气特别大,桌上轻巧的碗盘都像突然遭到八级地震,学那孙猴子跳个不休,装汤的大碗也左右幌动,好比醉酒者走路的姿态。 这已够惹人恻目,加上尖锐的音量,引得上下楼客人,不得不向咱们秦少爷行“最敬礼”,通通向他“看齐”。 “骂得好!孙老头以大欺小,的确太可恨了。” “砰!” 楼上一名客人破口大骂,也学宝宝拍击桌子出气。 于是,大伙儿的眼光转向嗓门大得吓人的大猩猩,秦宝宝更是愕然,因为他骂的是“它” 而不是孙净,举目望向隔岸煽火的家伙,忍不住好笑,“它”更跑出来道:“怎么回事?马泰的师父殷大野也来了。 骂作者吧,谁知道他今天发神经,把所有不该出现的人,都叫出来集合;还真巧,齐聚如归酒楼。 唉,你就原谅他吧,作家的通病都是有点神经兮兮的。” 秦宝宝大人大量的点点头,却奇怪殷大野的来意。 这时,唐虎仿佛见到死敌大仇,怒气冲冲的道:“又是这骗人的老混混,待俺上去教训他!” 唐卓皱着眉,正要阻止,殷大野倚着二楼的栏杆,贼眼兮兮的笑道:“小虎子,别急别急,小心上楼,不要摔跤了。” 客人一阵讪笑,唐虎那还忍得住,晃肩便上了楼别看他身壮如牛,身形却甚是轻快。 秦宝宝早恨不得天下大乱,一时忘了绿玉杖的事,专心看他们的“表演”,忖道:“少爷这位侄孙子,轻功大有精进。” 平常总当唐容等人是平辈,其实心里很得意自己高出他们二辈,只是很有自知之明,没人会真当他是“叔公”。 却说唐虎上了慺,正要大打出手。殷大野叫道:“慢着,咱说小虎子,你懂不懂得轻重缓急之分的道理?” 唐虎终究系出名门,不好打烂架,火气却不小:“那又怎地?” 殷大野个子实在吓人,低头才能正视唐虎,悠悠道:“先且问你,那小白脸算不算得你朋友?” 唐虎转头瞟了宝宝一眼,哼道:“勉强算得。” 秦宝宝没好气道:“你害少爷去失绿棍子,这笔帐还没算清,你当少爷是朋友,少爷还不大高兴承认你是朋友。” 唐虎怒目而视,正待怒吼,殷大野已抢着道:“小白脸,不要太刻薄,我看小虎子为人正直,一脸英雄气色,与之为友,有益无害,你居然不要?那你这辈子恐怕难交得一位好友。” 唐虎闻言大喜,对殷大野的恶感大大减低。 秦宝宝撇撇嘴儿,道:“除非他能帮我拿回绿棍子,我才相信他是好人,你们“外面” 江湖人不都讲究‘朋友有难,拔刀相助’的么?” 唐虎已被“英雄”冲昏了歹,想也不想大声道:“好!俺便帮你拿回绿玉杖。” 唐容在底下听了却暗叫不妙,忖道:“这简直是设好的圈套等着小虎跳下去,如此一来,便等于是唐家堡对上丐帮,却只为了这来历奇怪的少年?” 唐卓人如其面,正气凛然道:“轩辕兄弟丢杖之事,可说与小虎争斗而引起,尽点力量帮他拿回,也是无可厚非。” 唐虎听得唐卓答应,笑哈哈道:“难得二哥意见与俺相当,真是难得。” 唐容心中极不是味儿,暗暗皱眉:“一个太正直,一个太鲁莽,这二位堂弟走江湖都难免吃亏,做哥哥的我可须从旁点醒才是。”当下朗声道:“小虎,方才丐帮孙长老也明言此杖关系丐帮帮主大事,咱们外人不可插足其间,有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孙长老注意轩辕兄弟已有多日,并非见你与他争斗才下手夺杖,又何必强自要为人出头?” 原来这“血丐”孙净虽说只是太原分舵主,却甚得故帮主信任,故帮主去世前托他照管现任帮主,地位不亚于帮主,只是太原分舵主因事丧命,一时找不出适当人选,暂由他掌管太原地面,在丐帮,他人缘极佳。 秦宝宝不明白唐容不愿将事扩大,形成唐家堡与丐帮之争的心理,只道他当自己是肇事者,心中不快,暗道:“好个唐容小小子,言下之意好像老卑鄙是我招惹出来的?真是岂有此理,老卑鄙抢我绿棍子,你还帮他说话,丐帮很了不起么?哼,你“唐滑溜”愈想洁身自爱,少爷就非将你拖下水不可,治你不尊长上之罪。” 思念间,听得唐虎不以为然道:“大家交个朋友,帮帮他也无不可。” 唐容肃然道:“这个忙关系整个丐帮,你敢管么?” 唐虎见大堂兄严肃起来,就知这事非同小可,不禁有些儿迟疑起来。 唐卓奇道:“大哥自来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何独今日畏缩起来?” 唐容没好气的啾他一眼,道:“你向来最明事理,怎地今天糊涂了?” 唐卓想一想,也觉有理,望了“轩辕尉芹”一眼,歉意一笑,不再说什么。 秦宝宝冷冷的道:“江湖人趋利畏势,不重信诺的例子,比比皆是,在家常听哥哥提起,你们一听是丐帮就心里直抖,只想保住性命的心理,少爷是可以了解的。” 殷大野加油添醋道:“小白脸说话很斯文,就我老汉说来,便是说话像吹喇叭””“收” 放自如,拿唐家堡的信用开玩笑。” 唐虎向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闲言大声道:“谁说我怕他丐帮了,答应的事,俺唐虎一定做到。” 秦宝宝不领情似的道:“不必了,你插手管,令兄令姐必也不肯袖手旁观,你不怕,我是知道,他们呢?算了,就算你刚才什么都没说好了。” 这番话好厉害,连一旁静看其变的“血丐”孙净,也感觉出这“小奸诈”遇事时,比狐狸还狡猾,不敢小觑他。 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唐虎这直肠子︵没心机︶和耿直的唐卓,却觉得他的话就好像一根根的针直扎人心。 受人瞧轻,是少年人最不能忍受的事。 白莲因方才的尴尬,一直不好意思开口,但身为“白虎堡”的大小姐,岂能怕事? “你莫要小觑人,我大表兄之意,是不愿将一点小事化成大事,并非有畏惧之心。” 秦宝宝也不是对他们使诈,只是咱们这位秦少爷的依赖心和懒病,素来都使群医束手无策,眼见孙净功夫高绝,且他身后必有许多手下,想不也想,就知道要多拉几个人以壮声势,才能预防孙净不还绿玉杖时的打架帮手:而最好的对象莫过于熟识之人,所以唐容等人“很幸运”被宝宝选上了。 至于人家的感觉是否如他想像,他是不会多想的。 “你们既是偷溜出门,平时自不敢多闹事,如今大大的好机会降临,人家都能乐上一阵,你们一定会很高兴。” 这是宝宝的想法。 “原本计划上京城找娃娃叔公同游江湖,没想到在此地遇上比娃娃叔公还刁滑的小鬼,真是倒霉透顶。” 这是唐容的想法。 而萧傲云一直倾心聆听宝宝的声音,忖道:“太像了,简直与小乞儿的声音不分轩轾,都是那么好听;此行不知能否找到小乞儿,多听听声音也是好的。” 在“爱屋及乌”的心理下,萧傲云私心已站在“轩辕蚰尉芹”这边。 只是,为什么唐容四人未会注意轩辕尉芹的声音? 道理在于萧傲云不见宝宝真面目,只有以声音判断,所以对“小乞儿”的声音特别记在心上:而唐容等人曾与宝宝在四川共处数日,只记得他多么调皮捣蛋,对声音便不如何在意,而且,小孩子的声音通常都是很好听的。 在一旁受冷落的“血丐”孙净,若想一走了之,秦宝宝也拿他无法,但他是有名有姓的江湖前辈,自然不屑以大欺小,落人口实,朗声道:“小泥鳅似的小奸诈,你到底打算好了没有?” 看他受够了冷落,秦宝宝心里才舒服一点,道:“老不羞似的老卑鄙,少爷的打算还是与刚才不变。” “血丐”孙净道:“你执意不说?” 秦宝宝反问道:“你执意不还?” 随即又叫道:“东西是少爷的,老卑鄙死厚脸皮不还已是过分,还想逼供?设若你我易地而处,你愿说不愿说?” 孙净听得一窒,只有拿出老江湖的口吻道:“强为王,弱为寇,是江湖不变的定律呀!” 秦宝宝噘起嘴,不屑道:“胜为王,败为寇;这么简单的成语也不会。” 萧傲云“嗤”的一笑,他发现“轩辕尉芹”说话的口气也跟宝宝很像。 孙净摇头一笑,道:“算你学问好,但小奸诈要明白,你与老夫相斗,必定处于“败为寇”的一方说着又瞄了唐容四人一眼:“即使他们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也没用,不如爽快说出,彼此都省得麻烦。” 秦宝宝这人却是扭股糖的脾气,非先拿回东西才肯说。 “先还东西,少爷才肯说,而且你老卑鄙武功强胜少爷一点,到时少爷赖皮,你不是可以再抢去绿棍子?”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叹气道:“没有大哥护着,出门才多久就受人欺负,看来我宝儿并不厉害嘛,人家都是看在少林与“金龙社”面上,才不敢动我,爹爹在天堂见着这形状,定会骂宝儿没出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孙净不知他心中所思,见宝宝固执的脾气,知道再闹下去唯有动手一途,正好乘此由武功观察“轩辕尉芹”的真身份,遂道:“小奸诈有种,咱们就在武功上见个真章,老夫输了,归还此杖且不再追究,你输了,就须说出一切。” 闻言大怒,秦宝宝气道:“不要脸的老卑鄙,说来说去都是你占尽便宜,无论输赢,你没有丝毫亏损,少爷却从一开始便吃定了亏。” 善于隔岸煽火的殷大野,此次却帮着孙净道:“你又是那里吃了亏?只不过你武功很差劲罢了。” 秦宝宝那有不知这是激将法,冷笑道:“少爷到了他那把年纪,焉知成就不在他之上?” 这是谁都不敢预定的事情。 冷望孙净,秦宝宝道:“要比武么?少爷善于使棍子,你先将绿棍子还来,少爷才能发挥真本事。” 孙净也不怕他跑掉,很大力的将绿玉杖去向秦宝宝,不料,斜刺里杀出一名程咬金,从中抢走绿玉杖,身形飞快地撞破窗棂,一阵唏哩哩声,雪白的马身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众人视线外。 很显然,这一切都早有预谋。 “血丐”孙净居然也来不及阻止,秦宝宝看傻了眼,不过已看清是谁,唐容更是叫道: “是哈大!” 孙净忙道:“哈大是那方的人?” 唐虎气呼呼的道:“是你们丐帮的人啊,你这名家伙早预谋这一幕,如今却来装蒜。” 唐卓永远最公正,道:“三弟不可信口胡扯,哈大早已脱离丐帮,在京城经营长生店的生蒠,今日之事,与孙长老无关。” 孙净虽是丐帮长老,还是无法尽识每一名弟子,道:“却不知哈大是那一分舵的弟子?” 秦宝宝故意气冲冲的道:“我不管他是谁,总之东西在你手上失去,又是你们乞丐帮的人,老卑鄙,你必须把东西拿回来。” 孙净之所以没有追得,一来哈大骑下的“一点红”有如天马行空,追之不及,二来就是想弄清他的底细,既知唐容明白他的来历,岂能放过? “唐大少爷,可否赐教关于哈大的点滴?” 唐容连道不敢,道:“去年秋冬之交,秦宝宝失踪一案曾扯出哈大,敝门有他的画像,知道他曾是丐帮弟子,后来不知何故退出丐帮,本名吴二,又叫快乐王。” 孙净若有所悟,“啊”了一声,转身便走,秦宝宝一闪身挡在他身前,冷道:“你弄丢了少爷的东西,就这么走?” 孙净心中有事,不想多耽搁,道:“你留个住所,待老夫寻回绿玉杖,查明非敝帮主之信物,定会亲自送还。” 摇摇头,秦宝宝道:“老卑鄙想在少爷面前使诈开溜,那是不能够的。” 孙净急道:“小奸诈你想怎么样?” 他愈急,秦宝宝愈慢吞吞道:“绿棍子去了是事实,哈大曾是贵帮弟子也是事实,老卑鄙是丐帮长老大概也错不了,这个嘛,所以………” 孙净遇上这个慢郎中,急道:“所以怎么样呀?” 白了他一眼,秦宝宝道:“少爷要跟着你才行,以防你老卑鄙得回绿棍子却使赖不远,故意说是贵帮之物,叫少爷到何处喊冤?我哥哥说江湖人愈老愈不老实,少爷出此下策,也是受你脸上的皱纹所逼,怪不得我无礼。” 孙净摸摸面上皱纹,真是哭笑不得,想及往后的日子有个小奸诈跟在屁股后,赶也赶不走,那冷漠的脸和多变的性情,不由得打个寒颤。 秦宝宝嘻笑道:“你怎么啦?” 殷大野道:“孙老头高兴得发抖啦,不仅是你,我和唐门那四个小毛头,也决定跟着去看热闹,哈哈,这热闹不看可惜,想想,丐帮帮主的绿玉杖未曾失落,为什么这小白脸手上又有一根,连孙老头也分不出真假,这不是很有趣么?” “谁会要跟你这老疯子一起?” 唐容心中嘀咕着,正欲拒绝,唐虎已乐道:“这次出来就是想见见世面,这机会来得妙。” 白莲亦喜道:“正所谓“适逢其会”。” 唐容见表妹兴奋的表情,一大堆拒绝话又赶紧吞回肚里,不表示意见。 唐卓却另有想法,道:“我们出门的目的是想找娃娃叔公共游江湖,不应横生枝节,插手管丐帮的家务事。” 唐虎奇道:“二哥真矛盾,刚才赞成俺帮轩辕兄弟,现在真的要帮他了,却反而畏缩不前,是什么道理?” 唐卓居然面上一红,赶紧道:“做人做事须贯彻始终才是正道,见异思迁不免流于邪路,既然预先计划上京城,就不应中途有所变更。” 白莲道:“我们一路来,曾听说不少传闻,秦公子目前被卫大当家拘禁在“子午岭”,根本不放行一步,我们去了,至多见他一面,很难邀得他下山。” 唐卓一拍桌子,激动道:“那我们更该去救他,他是个好动顽皮的人,岂能忍耐长久拘困?卫紫衣真不是东西,居然敢欺负宝宝………” 大伙儿全傻了眼,这唐卓素来最能克制自己的感情,如今却为宝宝而这么激动,唐容兄弟、白莲及殷大野大感奇怪,萧傲云却道:“你说宝宝有了危险?” 神情大为紧张。 唐卓正为自己的失态市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 萧傲云袖色一松,道:“不是就好,以后话意要说明,害我吓一跳。” “唉呀!老卑鄙别想逃──” 秦宝宝见孙净施展脚底抹油绝技,大叫着追了上去,唐虎迈开虎步跟上,唐容、白莲、唐卓只好也追随而去。 萧傲云却被宝宝的声音所吸引,丢下一块银子,牵过马飞驰追赶,速度不逊于“一点红”。 殷大野却慢条斯理的跟着,自语道:“这小白脸又闯大祸,可怜的大当家,这次不知要如何替他收拾这烂摊子?” 摇摇头,叹叹气,脚下却不曾闲着。 xxx自古以来,杀人的各种技俩,以下毒最为狠辣。 相传历代的皇宫中,文武大臣们每天陪伴着一位掌持生杀大权而又高深莫测、喜怒无常的皇帝,实在是有“变生肘腋”、“旦夕祸褔”的感受””不知何时会触怒天颜而遭杀生之祸。 因此,他们私下在腰间悬个小瓷瓶,这精致的艺术品中盛满了毒药,当犯了死罪,在皇帝尚未下令“办人”时,他们就先自行了断,或许皇帝残余的一点恻隐心用在你身上,对“诛九族”等事一字不提,那就万幸了。 古代医书“洗冤录”对于“毒药”一门,研究得极为透彻。 比如书中指出,中了“参附”之毒,将致“口鼻流血,肤为寸裂而死。” 所以,若想不费吹灰之力而杀人者,只有用毒了,只消以宴客为名,给异己一抔毒酒,便能消灭心腹之患。 xxx雪融后得日子,大地变成十分清丽。 “子午岭”上一片肃穆,非常平静,“金龙社”总坛的弟兄互相擦肩而过,也似有那么股缺乏生气得无聊。 但,平静总是好的,日常琐事也够烦人,若再来一件惊人事件来扰乱这份平静,总难免发生血淋淋的惨酷事。 江湖豪士都是好动爱刺激,有时平静下来调剂心情,却也是生活必须,不然分分秒秒,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防人陷害,他的明天一定很不好。 卫紫衣就很满意目前的日子,唯一的缺憾,就是秦宝宝不在身边,没有他的顽皮捣蛋,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小淘气在的时候,每每须为他收拾恶作剧的善后,那时真头疼他不听话。 现今一切清静,却担心他在外面的日子好不好,是不是会闯下大祸?早知如此,就不放他出去,恶作剧也罢,有我盯着,小家伙就不敢大胡闹。” 卫紫衣百般无聊之际、就不禁生出这种想法。 在旁人面前,却绝不会露出这种神色,因为他是“金龙社”的大当家,凡事判断须果断决然,没有后悔的余地。 对外,卫紫衣封锁有关于宝宝的任何消息,所以才有唐容等人听到的类似流言””秦宝宝被拘禁不得下山。 闲来无事,三领主“银狐”席如秀陪卫紫衣下棋,突然举棋不下,道:“那小鬼不会有事吧?” 卫紫衣一怔,笑道:“应该不会,有殷兄跟在后头,有他照管还不放心?” 席如秀狡黠一笑,道:“谁不放心?只怕有人会寝食难安,一万个不放心,却在此强颜欢笑。” 卫紫衣知道这老伙伴私底下甚爱捉弄人,反问道:“你指的是谁?” 席如秀嘿嘿一笑,道:“大家心知肚明。” 卫紫衣豪迈一笑,道:“我担心,难道你放心?如秀,一个人的心境是否宁静,胸无杂念,于棋一道最容易看出,咱们彼此彼此,” 尴尬一笑,席如秀道:“魁首也不必指着秃驴骂和尚了,将来老婆是你的,你放心,我有什么不放心?” 卫紫衣失神道:“将来的事,谁敢预料。” 席如秀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宝宝那孩子非常死心眼,他喜欢一个人,就断然不会改变,不然“金龙社”在武林并不被列入正派,他以一个少室山下来的孩子,却对你心服口服,背受魁首管束,这不是最好的证明么?” 微微摇首,卫紫衣道:“太小了,他实在太小了。” 席如秀很有信心的道:“他很快就会长大,喏,今年十四,明年就十五,我那老婆子嫁过来时也才十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最简单的法子。” 卫紫衣啼笑皆非道:“你说得可真容易。” 席如秀一副理所当然,道:“魁首也是知道,我们的社会风气便是这样,女子十五及笄,都要赶快寻个好人家嫁过去,十三、四岁结婚也不希奇,宝宝难道不知道。” 卫紫衣瞪眼道:“你说的未免太远了,这事我希望你们不要插手,让一切顺其自然。” 席如秀欲再言,卫紫衣又道:“殷兄尚未有消息传来?” 席如秀识相的转移话题,道:“难道发生事情,他来不及传回?” 卫紫衣蓦然哈哈大笑,道:“一点也不奇,小家伙若乖乖没事,我才担心哩!” 席如秀奇道:“为什么?” 卫紫衣笑道:“近三个月了,殷兄每年月便捎来讯息,让我们放心宝宝平安快乐,信中很明显的隐喻宝宝比在社里还胡闹;似小家伙这等调皮鬼,只有生病的时候才会乖乖的。” 席如秀恍然大悟,不得不承认卫紫衣比谁都了解宝宝,也比谁都能体谅宝宝自娘胎带出来的顽性,不去责备他。 “不过,殷大野这回慢了消息,只怕宝宝这次惹的事非同小可。” 淡然一笑,卫紫衣道:“放他出去时,我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席如秀心中感慨,忖道:“换我是女子,能嫁与魁首这样的人,夫复何求。” 这时”” 有脚步声走近,席如秀抬起头,笑道:“回来了,子丹,有什么消息?” 卫紫衣笑指身旁石椅,通:“事情办妥,一定花了不少精神,先休息片刻再谈。”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略带倦容,精神却还十分精旺,坐下笑呵呵道:“魁首怎知此行一定成功?” 卫紫衣望了席如秀一眼,慢条斯理道:“因为我了解你不会学如秀故作哭丧脸来吓唬人。” 张子丹豁然大笑,席如秀叫道:“魁首可真冤死人了,高兴是好事,怎会哭丧脸,又吓唬得了谁?” 卫紫衣笑道:“派你下山办事,明明已功德圆满,有好几回却故意垂头丧气,众人只道你把事情搞砸了,事后才明白受你欺骗,有没有?子丹也可以作证。” 张子丹连忙颔首。 闪了舌头,席如秀一脸冤屈样,道:“办妥魁首交待的事,自然高兴,只是……只是这个……对了,突然想到伤心的事,所以就高兴不起来了。” 这理由太过牵强,卫紫衣等人都知道内幕,自是不信,却也不点破。 原来这席领主不是安份人,出门若有一点点空闲,便往窑子钻,却又担心夫人发现,那席婆子是出了名的精明与泼悍,而且是特大号的醋醰子,若给她发觉蛛丝马迹,非闹个十天半月不可,所以每次席如秀做出对不起太座之事,就不免忧心被发现,饶是如此,老毛病却是改不了。 秦宝宝曾作一诗形容他夫妇俩:“天下严妻第一,古今惧内无双;寄言世人吉辰至,莫效他俩形状!” 他写着好玩,却也明白不能在席如秀面前说出。 却说张子丹此行去济南,目的是调解“金龙社”一家大赌场与另一家赌场发生的冲突,及夹带三条人命,道:“郝七那边损失一名兄弟,对方损失二人,司汉中不肯善了,定要我方赔偿三万两,而且声明日后双方生意有所争执,利益当归对方……” 话未完,席如秀已拍案叫道:“什么话?司汉中当我们这边全是蟑螂地鼠,可以让他吃得死死的,在北六省,有几个在“金龙社”的地面上开场设赌,敢不和咱们打一声招呼,他就是一个,魁首睁只眼闭只眼,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如今利益衔突,他们死了人值三万两,咱们死去的弟兄,他又作何打算?” 卫紫衣脥脥眼,笑道.:“有什么值得你发火?如秀,难道子丹会白让他吃。” 席如秀悻悻然道:“我就是气不过那厮,完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卫紫衣示意张子丹往下说,张子丹道:“如秀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但司汉中的脾气却十分狠硬,碰上这种人,只有动手擒贼擒王,将他的赌埸挑了。” 席如秀道:“办得好!真痛快!” 卫紫衣倒也不表示什么,道:“司汉中呢?” 张子丹道:“重伤而亡。” 微微皱起眉,卫紫衣叹道:“太刚必折,司汉中就是一个好例子,吩咐下去,不许济南的弟兄为难他的家属。” 属。” 张子丹道:“魁首放心,司汉中的遗产已全转交他的家人。” 点点头,卫紫衣道:“他的赌场呢?” 张子丹突然有了忸怩之态,卫紫衣好笑道:“发生了什么事?” 席如秀贼兮兮道:“是不是司汉中的老婆或女儿有古怪?” 张子丹吸口气,大声道:“司夫人声言要接管丈夫的事业,司汉中的手下也表示支持,这乃他们的家务事,属下不好阻止,只好答应,那司夫人……” 却说不下去了,卫紫衣很了解这位伙伴的性情,道:“我知道了,就随他去,只希望那位夫人不要惹事。” 张子丹喜道:“魁首已知道她的要求?” 卫紫衣若有所思道:“去年我曾去一趟济南,对司汉中及其夫人有过一番打听,那司夫人乃姜桂之性,愈老愈辣,虽畏惧“金龙社”势力,表面上绝不肯认输,她要接收赌场是可预料,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不顾大世家体面,抛头露面与你抗衡。 早知她肯豁开一叨,就应派如秀去对付,再适合不过了。” 张子丹素来不喜与女子打交道,闻言直点头不迭。 席如秀没好气的直翻白眼,道:“为什么碰上女人的差事,就非我不可。” 卫紫衣悠悠道:“因为大伙儿都比不上你有女人缘。” 席如秀明知这话信不得,却忍不住心中得意,正却吹嘘两句……“魁首──发生怪事了──” 马泰急冲冲赶来,卫紫衣叱道:“这么大个人了,遇事还不知镇定。” 面上一赤,马泰呐呐道:“这事实在太古怪,不由得属下不急。” 卫紫衣缓和道:“什么事?” 马泰呼吸又急促起来,道:“宝宝喜欢的那匹白马“一点红”,自己跑上岭,岭下弟兄想阻止也不能够,古怪的是马主哈大却被驮于马上:已经没气了。” 卫紫衣一惊,张子丹却道:“我此行回来,也遇上这件怪事,在岭下见着“一点红”在徘徊不前,正想接近它,它却一阵烟似的消失,如今怎么会自己跑上来?” 卫紫衣似乎已嗅到一股血腥味,平静的日子将被破坏,举步朝“龙吟厅”前的广场走,众人忙跟在身后。 未至广场,马嘶声已不断传来,卫紫衣闻声忖道:“畜生比人更重感情,尤其是具灵性的良种,若非它的主人遭受到极不平的事情,啡叫声怎会透出沉重的悲伤。” 白马“一点红”似乎已感觉到卫紫衣的来临,突然安静下来,马眼定订望住卫紫衣。 额上的色血毛依然鲜艳,卫紫衣再见到它,再次暗赞它是难得的好马;看见哈大还伏在马背上,吩咐人将他放下,谁知一接近,“一点红”四蹄跳动,根本无法近身,直奔到卫紫衣跟前,卫紫衣这才明白它要他亲自抱下哈大,转身问马泰:“你怎么知道哈大已断气。” 马泰搔搔耳根子,道:“因为他一直伏在马背上,动也不动,瞧他侧脸的气色却不像身受内伤,所以怀疑他没气了,却不知怎么死法。” 卫紫衣笑了笑,自“一点红”背上抱下哈大,平放于地,探他口鼻的确已无气息,面色红润,身上酒气甚浓,偏体无破伤瘀肿,倒像大醉而死。 众人心中大惑不解,据上次宝宝之事,张子丹奉命彻底调查哈大的底细,知道他亦不酗酒,如何会醉死? “请季大夫过来。” 马泰答应而去。 卫紫衣命人将哈大抬进“龙吟厅”,抚着“一点红”的鬃毛,自语道:“也许你知道主人遭遇的事,可惜你不会说话。” 心中十分奇怪,为什么“一点红”会上山找卫紫衣? 难道哈大之死与卫紫衣有关? 还是无处可去,只好直奔哈大带它来过一次的“子午岭”? 卫紫衣见季大夫臃腄的身子冒着热汗赶来,命人牵着“一点红”到马厩饲养,这次它倒没有反抭的跟着去。 季大夫医术十分闲名,与哈人检验时,发觉死者口中、衣服上酒味甚浓,疑是酒醉而死,再细观死者外表,身上却无醉甚者之呕吐秽迹,衣衫仍洁净。 卫紫衣等江湖高手,也早看出哈大不是受掌力重内伤而亡,心中更狐疑,于是,一个想法在他们心中闪过:中毒! 季大夫于此表现他高深的学养,道:“启禀魁首,中毒有分“生前中毒”及“先害命伪造服毒”。生前中毒的,遍身作黑青色,若经久皮肉腐烂见骨,其骨、心、牙根、十指尖俱黑色;将人害死后,而将毒药置于日内假充中毒者,皮肉与骨仍为黄与灰白色。 且观这位死者,面色红润,疑是酒醉而死,却又无醉酒者呕吐的秽迹,委实奇特,令我好生不解。” 季大夫不解,卫紫衣等人更不解,展熹道:“或许是极厉害的毒物,李大夫查验看看。” 自药箱取出一根银钗,方以银钗探其口鼻,亳无异状,季大夫对卫紫衣等人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中毒迹象。 当时没有现代的“解剖”技术,卫紫衣虽然心中疑心未能尽除,他只好以“醉死”之名将哈大予以厚葬。 难道“一点红”来此的用意只是想有人安葬哈大? 二天来,卫紫衣心中盘旋着好几个疑点,可惜“一点红”性虽通灵,畜生毕竟是畜生,无法开口说话。 也许马有马的语言,只怪我们听不懂吧! 而且殷大野一直未送消息来,这也令卫紫衣心疑。 “不管发生何等大事,殷兄也该先捎个消息回来,难道宝宝正处于危险困境中?” 一想及此,卫紫衣心中一紧,想想又不可能,殷大野名震关外,即使无法打退敌人,也能保护宝宝周全,甩甩头,决心暂时不去想这些。 “金龙社”经营的生意多,无论正当或不正当,只要营利丰润就会.进-脚,千然如何养得起上万名儿郎? 这么一来,为了争地盘再加上江湖上的杂七杂八事,大事虽没几件,小事却天大不断,若是处理不好,或是为了颜面问题不能退让,小事慢慢变成大事,终于诉之武力解决。 司汉中之死,便是一个例子。 如今大领主展熹交到卫紫衣手上的又是一个例子。 看着手上这份资料,卫紫衣简直忍不住要生气了”” 长江下游的水陆生意,“金龙社”成立不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跟不少帮派火拚争斗,才把那份肥厚的利润夺到手。 其后虽有像“七煞帮”那不开眼的东西见利眼红,想分一杯羹,均不讨好去,多年来,一直由“金龙社”稳当经营着,现在却有人暗中破坏他们的生意,想将“金龙社”的势力挤出长江下游。 丐帮! 不管在那个大城顉,都有乞丐的踪迹,由此可见丐帮的势力有多浩大。 只是丐帮被江湖人列为正派。 正派豪杰就不应该夺人家的饭碗。 丐帮的人懂得这道理,现在却忽然不懂了。 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二个帮派,看样子快正面对上了。 展熹道:“魁首有何指示?” 卫紫衣冷静道:“他们只是暗中坏我们生意?” 展熹颔首,却苦笑着。 谁想得到丐帮居然会做出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 卫紫衣沉吟道:“你不感到奇怪?” 展熹道:“丐帮虽被列入正派,却也难免良莠不齐。” 卫紫衣点点头,道:“据探子调查,丏帮自毛帮主严庆去世后,便分列为二人势力,一是现在帮主“棍里乾坤”狄化龙一派,若无“血丐”孙净及数位长老支持,只怕登不上帮主宝位。 另一派就是严庆的师弟,也是狄化龙的师叔“独目金雕”高士典,及一群附和他的弟子,二派极不和睦,当年高士典曾有意夺帮主位,终因势力略差而不能如愿。” 展熹迶:“魁首之意,是认为这事是高士典那派所为?” 卫紫衣起身道:“不,事情尚未有个头绪,心中不可先存成见,以免掉入别人的陷阱里。” 展熹笑道:“魁首高明。” 哈咍一笑,卫紫衣道:“自己人怎么捧起自己人来了?”顿了顿,又道:“丐帮近来有什么举动。” 展熹自怀里取出一叠厚厚的信,尚未拆封,显然是刚送上山的。 卫紫衣撕开封口,取出一大张素笺,摊开放平于桌面,和展熹逐句看下,甫一打眼,便变了脸色。 “二根绿玉杖。 狄化龙手持一根,神秘的“轩辕绝地谷”小主人轩辕尉芹带着另一根出现,易于“血丐” 孙净,后遭哈大劫走,不知下落。 丐帮内部风云四起,二派对峙转恶,全因绿玉杖之谜。 …………” 后面细述细节,及长江下游的状况,以及“轩辕尉芹”的长相性情,唐容四人和萧傲云的出现。 仔细看完。卫紫衣道:“老天爷,宝宝惹祸的本领可一次比一次精纯,他打那儿得来另一根绿玉杖? 怎么会卷入丐帮的内部纠纷?” 虽说宝宝出门前,卫紫衣已有心理准备要替他收抬善后,却万万想不到他会招惹上丐帮,万一处理不当,引发帮派之战,将又是一场浩劫。 展熹道:“殷大野没来消息,可能因宝宝惹的事不克分身,如今看来,事情不简单、魁首可要亲自走一趟?” 卫紫衣断然道:“我须去问个明白,绿玉杖的来处?还有哈大之死也太可疑,绿玉杖曾被他劫走,但尸身上并无这件东西,如此可知他带着绿玉杖去某一个地方,却遭杀身之祸,是真酒醉而死?抑是某种为人不知的死法?绿玉杖的下落呢? 道不同不相为谋,丐帮的家务事,我们无须插手,却须找狄化龙问个明白,他当作个交代才行。” 展熹颔首道:“绿玉杖绝不可能有二根,到底那一根是假的?” 卫紫衣道:“这事牵上宝宝,那小家伙必不肯放弃东西遭人劫走,又如哈大曾是丐帮弟子,因此缠住丐帮不肯放手,是想夺回失物,他又怎知天高地厚呢?” 言下不胜烦恼。 展熹安慰道:“宝宝褔缘深厚,遇事当逢凶化吉,魁首不必太担忧,只消跟他分剖事情利害,宝宝聪明人就不会再陷下去,惹上无谓的麻烦。” 卫紫衣苦笑道:“我怕他会要求我替他夺回绿玉杖。” 展熹默然,他从来都不敢承认他了解宝宝。 谁若自以为了解秦宝宝,谁就要倒霉了。 除了他爹和悟心大师,只有卫紫衣例外,宝宝在他大哥面前乖得像一只小猫,但是卫紫衣转眼不注意时,他就立刻变成小野猫、小狐狸、小淘气、小捣蛋…卫紫衣都拿他没办法,还有谁奈何得了他? 而且喜欢他的人,都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他的要求,所以卫紫衣要开始想一大堆拒绝的话,亦警告自己要狠下心。 一-一158一一一秦宝宝最大的财富就是他的笑容。 甜甜一笑,卫紫衣钢铁般的心也会被融化。 也所以,卫紫衣将目光盯在展熹脸上。 展熹立即变了颜色,他宁可面对杀人恶魔,也不愿在宝宝鬼主意一大堆时,去拒绝宝宝的要求,那后果……他不敢多想,赶紧道:“魁首出门前,想必要多休息,属下先行告退。” 微微抱拳,火烧屁股似的赶紧溜了。 卫紫衣目睹此状,不禁苦笑:“小家伙遇难,大伙儿争先恐后去救他,当他玩闹时,大家却都唯恐被他找上,这宝宝,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安心?” 嘴上轻声责备,心里可爱得紧。 在屋里踱步思量一会,唤进战平,道:“终于要用上那东西,你可准备好了?” 战平躬身道:“随时等魁首启用。” 刚好马泰也进来,卫紫衣道:“你们两个谁个去?” 马泰素来好动,道:“我去!” 战平道:“属下也去。” 想了想,卫紫衣道:“就战平去,马泰先行到镇江分社听候我的发落。” 马泰、战平躬身答应。 “丐帮力量不弱,就只我们去?” 马泰道。 微微一笑,卫紫衣道:“先查清楚丐帮的意图,再行定夺,若是现在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过去,结果事情并没那么严重,岂非贻笑江湖?” 其实心里明白,这事颇不简单。 见马泰。仍有异色,又道:“长江下游水陆生意,乃本社重要生财之路,派在那边的弟兄,力量是不可小覤。” 马泰这才释然,和战平自去办事。 卫紫衣转身朝房里走,心中忖道:“轩辕尉芹的哥哥居然是轩辕芹尉,小淘气的鬼花样真是不少。” 摇摇头,轻叹气,却也忍不住好笑。 xxx春天是好季节,似乎连花儿都会笑。 秦宝宝很喜欢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笑起来特别可爱。 现在,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线了。 眯眯眼,并不表示看不见,眼光从细缝中透出,盯在唐容与白莲身上。 他突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少年人若是爱上美丽的少女,不知不觉就在做出一些别人看起来很可笑的事,而少女若也有意,似乎也变愚蠢了,陶醉他为她做的任何事。 唐容终于发觉宝宝可恶的笑容,道:“你长了眼疮?” 秦宝宝︵轩辕尉芹︶嘻嘻笑道:“没有。” 唐容捉押道:“既没生眼疮,眼睛怎么好像睁不开,我看你最好找个大夫看看。” 秦宝宝笑道:“多蒙关照,但是阁下如今的心思还知道有别人么?” 唐容尴尬极了,白莲脸红垂首,唐卓素来端正,要取笑也笑在心底,唐虎却傻呼呼道: “你的话太深了,我不懂。” 秦宝宝摇头道:“问你大哥及未来的大嫂吧!” 唐虎也不太傻,望着唐容和白莲,笑得怪怪的,白莲真是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萧傲云望着秦宝宝,表情古怪道:“你很爱捉弄人?” 秦宝宝白眼道:“你已经跟了少爷一个月,还不去办你的事?” 萧傲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就是不舍离开“轩辕尉芹”,就这样跟着他东跑西跑。 不觉已过了一个月。 “我也不知要上那去。” 唐卓突然道:“你本来也是为了秦宝宝而来,不是么?” 萧傲云不觉露笑意:“小乞儿真可爱,就是爱捉弄人,真希望有这么一个兄弟。” 唐卓奇道:“你希望他是你的兄弟?” 萧傲云轻喟一声,道:“可惜他先与卫紫衣结拜,而卫紫衣又是家父的仇人,这希望是很难实现。” 说着突然兴奋的注视声音很似秦宝宝的“轩辕尉芹”,一脸希冀的道:“你们相像之处甚多;今年贵庚了?” 呆子也转出他的意思,秦宝宝眨眨眼道:“半路认弟弟?” 萧傲云俊脸微红,道:“小乞儿曾说过,人与人相处要靠缘份,你我异地相逢,不正是有缘?”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弟弟有什么好?” 萧傲云被问住了,好一会才道:“什么都好,强胜自身一人孤单。” 秦宝宝同意的点头,问唐卓道:“你有哥哥,也有弟弟,你认为有哥哥好,还是有弟弟好?” 不料他有此一问,唐卓怔道:“尊敬兄长,友谅弟妹,这是做人的道理;有许多事,难以对父母启齿,兄长便是最好的吐露对象,可以共谋对策;弟妹稚小,照顾他们时,爱心便在心中滋长,对家人有爱,扩大成对世人有爱,天下不就太平了?” 表面点头,秦宝宝心里却道:“这唐卓小小子,真是八股!” 口中道:“据萧兄所言,贵派精专于喑器毒沙,都是杀人的可怕利器,仁兄期望天下太平,难道不练唐门绝技。” 唐卓一脸正气,道:“世间恶人太多,没有人以本事制服他们,将有更多无辜者受迫害。” 哼了哼,秦宝宝道:“好大的口气!唐家堡众丁以拯救世人为使命?” 唐卓回答不好,不回答也不好,一时口拙,唐虎已大声的插进来:“那当然,俺见到不平的事,就非管上一管不可。” 萧傲云脱口道:“小乞儿也是这般。” 原来他想起宝宝在甘肃夜市为老人打抱的举止,非要萧傲云替老人出气不可,跟唐虎不同处是假他人之手。 秦宝宝听他喜欢自己之意甚是真诚,心里感动、嘴里却又是另一番语气:“你念念不忘小乞儿,还耽在这儿做什么?” 萧傲云道:“小乞儿说我们无缘,可是我不信。” 秦宝宝眨眨眼道:“所以你偷溜出境,为的就是再见他一面?” 萧傲云颔首,眼睛也发亮了。 秦宝宝故意刁难:“令尊与他拜兄是仇人,又怎肯让你们见面?” 萧傲云在秦宝宝注视下,把心里的话都吐出来了:“本来我已打定主意要硬闯上“子午岭”,现在不必了,见到你就好像见到他一样。” 秦宝宝冷道:“少爷不愿做别人的替用品。” 萧傲云急道:“这不是替用品,而是……” 不给他说完,秦宝宝起身抽掉身上的泥屑,抬头看看天气,道:“丐帮的人应该到了,这回可不能再让老卑鄙逃脱,不过,天好像要下雨的样子。” 这里是江苏省江都大镇的郊外,越过长江,就是“金龙社”总管长江下游水陆生意的镇江分社,此处也没有分坛,不过须听命于镇江分社,这些秦宝宝是不会管的。 他只有一个想法,逼“血丐”孙净找回绿玉杖还给他,这家伙挺死心眼,说什么也不肯放弃他的绿棍子。 “血丐”孙净从来也没遇上这么缠人的家伙,躲之唯恐不及,更何况他身后跟了一大捆“粽子”。 丐帮每半年一次,各地的重要份子都会齐聚一地讨论这半年的得失,今年便选中这江都大镇郊外的针木材。 探得这消息,秦宝宝预先到此埋伏,不是想知道丐帮的秘密,只希望能找到孙净,掐住他脖子,非逼他当众答应找回绿棍子不可,不然,丐帮帮主的绿玉杖听闻跟它一模一样,把帮主那根夺过来充数也行。 这是他的想法,无奈天公不作美,天地愈发暗了。 倾盆大雨是可预见,白莲是女孩子,自是不愿被淋成落汤鸡,破坏美感,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 秦宝宝挥挥手,道:“少爷无权干涉你的去留。” 春天好像后母娘的脸色,说变就变,话声才落,豆大的雨珠已滴下来,转眼间,淅沥沥愈下愈大,众人忙找棵大树荫下好避雨……这时”” 一辆套着四匹骏马的车子直奔而来。 马车样式雅致,帘幔低垂,看不见车里的人,车夫穿蓑衣戴斗笠,也无法看清他长啥模样,一切都透着怪异的神秘。 车子所停在针木林子前。 温和低沉的男声唤道:“芹儿,快上车!” 秦宝宝︵轩辕尉芹︶闻呼唤声,“咦”的发出疑问:“大哥!” 高兴的蹦蹦跳跳,跳进车子里,帘幔极快又盖上,唐容等无一人看见车里的形状。 陡地”” 五把油纸伞自车里射出,每一支都拿捏得很准,落在每人身前一尺;马车缓缓滚动,刚才的男声留下一句:“多谢各位照顾舍弟!” 随着声落,车子愈行愈快,迅速消失在众人面前。 唐客为白莲撑起油纸伞,顿足道:“可惜天下大雨,不然以唐门的“千里香”撒在车上,便可寻出他们的落脚处,查出他们的来历。” 萧傲云失神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突然吹哨招来神驹“黑龙”,策马追上去—— 第八章 马车十分宽大,可以半躺着睡卧,而车主显然是很懂的享受的那一类型,将车内布置得像一间舒适的卧室。 血红的葡萄美酒在酒杯里流动。 秦宝宝望着它,道:“我也想喝。” 他湿淋淋的跳进来,就被卫紫衣用大毛毯整个卷住,好像一只大粽子,连双手部动弹不得,只有用目光企求着。 卫紫衣迟疑着,他知道宝宝心脏较正常人弱些,实在不适宜刺激的食物,但淋了雨,喝点酒御寒似乎也是必须,最主要是宝宝的眼神让他不忍拒绝。 就着卫紫衣端到唇边的酒杯,秦宝宝试探性地酌了一口,有点甜又有点辣,喝进肚里,整个人都热哄哄的。 伸伸小舌,秦宝宝嗔道:“不怎么好喝。” 卫紫衣放下心事,原先还真担心宝宝喝出味道,就此爱上杯中物;笑道:“这本不是给小孩子喝的。” 嘻嘻一笑,秦宝宝目光盯在几上的点心糖果,扭动着身子,叫道:“大哥,我手伸不出来,快帮我拿开毯子。” 卫紫衣自几下取起一支银壶,流液倒入碗里,宝宝乍见如遇上大仇人,大脑袋扭向另一边,嘟嘴道:“不喝,不喝,大哥留着自己享用。” 却是宝宝天天喝,喝怕了的蔘汤。 卫紫衣也不逼他,自顾饮酒,闷着不哼声。 秦宝宝察觉有异,偷眼望过去,却见大哥眉头深锁,似乎有解不开的烦恼。 移动身子靠着卫紫衣,关怀道:“大哥有心事?” 凝视着拿下人皮面具,宝宝俊美的面庞,笑道:“没事,你饿了吧!” 看出卫紫衣笑的勉强,秦宝宝心中狐疑着,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我什么时候又闯下麻烦? 第二个念头是;又有那个女妖怪想抢我大哥? 想及此,狐疑的眼抑瞟向卫紫衣,卫紫衣也正望着他,摇头笑道:“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秦宝宝的表情还是怪怪的,卫紫衣哈哈一笑,将他连人带毛毯抱进怀里,拿一块糕点喂他吃。 嘴里嚼着食物,秦宝宝一双大眼还是不离他大哥面庞,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蛛丝马迹,有点失神了,连卫紫衣喂他喝蔘汤都不知拒绝,不多久,已喝了二碗。 吃吃笑着,卫紫衣心中忖道:“这小家伙再刁,还是被我骗得团团转,不知不觉喝下平日最讨厌的东西,不过,这事点破就麻烦了。” 听到笑声而惊醒,秦宝宝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卫紫衣随机应变道:“我瞧你现在这模样,实在很像一粒大粽子。” 说着又笑了起来,因为实在愈看愈像长长圆圆的粽子。 秦宝宝瞪眼嗔叫道:“是大哥把人家弄成这副模样,你还笑。” 挣扎要弄毛毯,卫紫衣柔声抱歉,道:“小心受寒,乖一点。” 在大哥面前,秦宝宝装也会装乖一点,不再挣扎,道:“大哥想带我上那儿?我还要回去找老卑鄙夺回绿棍子哩!” 马车四周的垂帘是特制的,织法殊异,自内向外观看,清楚之极,可是外面却无法看见里面的情景。 眼珠子朝外看,秦宝宝又道:“天色阴暗,可估不准什么辰光了,大哥,你知道现在什么时刻么?” 卫紫衣已从殷大野处,知道宝宝这些日子的动静,他不想追究,他要让他喜爱的人,有一个美丽的回忆。 “申时快酉时了。” ︵古代只分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相当于现在二个钟头,“申时”是指下午三点至五点,“酉时”是现在下午五点至七点,“申时快酉时”,照现在的话来解释,是指快五点,黄昏时刻;其他从略。︶“这么晚了?”秦宝宝心道:“我要快点赶去,不能让老卑鄙逃掉。” 卫紫衣却不放人,道:“宝宝,你在外胡闹,大哥不过问,只劝你一句,千万不可卷入丐帮的内部纠纷。” 秦宝宝奇道:“我怎么会去管他们的事呢?我只想要回绿棍子。” 苦笑一声,卫紫衣道:“绿玉杖闹双胞,可谓武林一大奇事,你这小淘气打那儿弄来那惹祸的东西。” 瞪起眼,秦宝宝嗔道:“大哥给我的,自己怎么忘了。” 卫紫衣可真是吓了一跳,失声道:“什么时候给你的,我自己怎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扁扁嘴,秦宝宝不悦道:“装蒜!” 这事非同小可,卫紫衣扳起宝宝脸蛋,正视道:“大哥何曾欺骗于你?绿玉杖确非我给你,你到底在那里弄来的。” 秦宝宝有点不信道:“大哥没有用它来让我捉迷藏玩儿?” 卫紫衣啼笑皆非,望着怀中人天真的气息,温和道:“宝宝何以有此一说?”心里却想: 这么重要的东西,岂能用来给小孩捉迷藏? 看出卫紫衣不是在开玩笑,秦宝宝慌道:“就在大哥为我新建阁褛里的小厨房,我跟小棒头偷溜进去玩儿,见到一大捆未劈的木棍,二人比赛谁能不以刀斧弄断木材,结果有一根敲不断,里面藏着一根绿棍子,以为是大哥藏着让我寻宝玩儿,谁知道跟丐帮有关。” 见他心慌,卫紫衣柔声道:“这是一个巧合,大哥说给你听;哈大不知从何处弄来一根绿玉杖,藏在扛棺材的木棍里,已有三年未被发觉,去年秋冬之际,你在棺材里失踪,那口棺材曾被抬进抬出,那二根木棍却下落不明。 照这情形看来,是捡木的人家将它混在木堆里,卖到“金龙社”,又恰巧阁楼筑好,需要一批薪火,于是那捆木头就送进去了。” 秦宝宝甜笑道:“大哥真神通广大,知道得这么清楚。” 卫紫衣一笑,略述哈大上回造访的来意,及死的可疑。 大眼圆睁,秦宝宝道:“哈大怎么死的?” 卫紫衣仔细说明哈人死时的形状,及季大夫检验的结果,他知道宝宝文才专攻医药,又是奇人“万邪圣医”的传人,一定听过看过许多“名医”所不知的怪异病状。 秦宝宝难得有机会帮他大哥的忙,很用心的回想过去所学的,半晌,兴奋道:“我想起来了,大哥,只有那种毒的死法很像醉死。” 卫紫衣大喜,忙道:“宝宝乖娃,到底是何种毒有这么厉害的效果。” 舔舔嘴,秦宝宝道:“云贵地方有一种交趾毒蛇,遍体通红而且闪金光,谋害哈大的人以酒宴客,等哈大有了几分酒意,点住他穴道,将口撬开,把装着交趾毒蛇的空竹管塞子打开,塞进哈大喉中,然后启开令一端以火炮之,毒蛇尾部受灼,急往前闯,由喉进入哈大体内盘搅五脏,不久即可毕命。 这种死法,古代医书“洗冤录”曾有过记载,大哥若要证实,可以命人剖开哈大肚腹,毒蛇应当尚未腐烂; 如果死者皮肉已腐,周身骨头俱作红色,而且由骨表面以刀刮之,愈深近髓则愈红,就能证明是交趾毒蛇在作怪。” 卫紫衣听了,连连称奇,他绝对相信宝宝的记性,心里的疑问就更多了,这件事就好像一捆被弄乱了的毛线,想弄齐整只怕不容易。 只是,弄乱毛线的大概是是怀中的秦宝宝。 就因为宝宝带着绿玉杖下“子午岭”,才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不过瞧他一派天真,显然不知自己闯下了大祸。 秦宝宝一心只想拿回他的绿棍子,道:“大哥,快送我回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卫紫衣思绪飞转,顷刻已有了主意,道:“别担心,一定来得及,只是你须先换下湿衣裳,以免受风寒,要知道孙净不是好对付,说不定你打个喷嚏,这刹那间他已溜得很远了。” 想想也有理,秦宝宝乖乖的不再吵,卫紫衣说来得及,他就不再担心会让孙净逃出他的小五指山。 陡地””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处奔来,秦宝宝由帘幔望出去,穿着紫衫的骑士头也不回急驰而去,正奇怪着,卫紫衣已道:“有什么消息?” 车夫战平冷静的道:“分社弟兄飞马快报,萧傲云随后就到了。” 看了宝宝一眼,卫紫衣道:“你赶车继续前行引开他。” 战平会意,郎声答应。 此时外头而已稀小,卫紫衣不知动了什么手脚,突然车顶洞开,抱着宝宝飞射而出,疾快地闪入一间民房,马车回复原状继续前行。 民房里的布置与一般人家无异,年已花甲的老人看见卫紫衣二人,笑道:“年轻人,有什么困难么?” 卫紫衣温和道:“龙头淋了点雨,干净的地方准备好了?” 老人家顿时变得十分恭谨,躬身道:“请跟属下来。” 一路朝内院走,有中年人、妇人、少女勺小孩,显然是祖孙三代一家人,秦宝宝觉得奇怪,卫紫衣对他笑了笑,柔声道:“这里是秘密分社,不对外公开,平时也不露面,这里每一个人都是刺探别帮机密的高手,是本社江都探子的总本营,你有事要找大哥,可来此寻问大哥的去向?” 秦宝宝点点头,好奇道:“像这种秘密地方,总共有几处?” 卫紫衣细声道:“北六南七,十三省,有一百零九处。” 委实吃了一惊,秦宝宝这才认清自己靠运气碰上的大哥,是怎样一个雄才大略的武林豪杰。 看来,他实在是运气特别好的褔星。 被老人引进西厢房,早有二名仆妇在里面恭候,将宝宝交给她们,卫紫衣即出房门,与老人低声商量事情。 他要调查清楚,丐帮之侵犯“金龙社”长江水陆生意,是不是跟绿玉杖闹双胞有关? xxx凡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喜欢炫耀的心理。 爱美,也是炫耀心理的一种。 千万不要以为只有女性爱美,男孩子爱美是真有其事,古今同然。 也许有人会不以为然,那么,男人何必一早起来就用尽昨晚吃消夜产生的力量,拚命想把牙齿刷得白如油漆,又何必刮掉难看的胡渣子? 又何必上理发店修理头顶那堆稻草,何必剪指甲、穿衣、穿鞋、沐浴?……总之,爱美是人的天性之-。 不论美丑,心理相同。 秦宝宝从来不觉得自己长的多美,只觉得自己的容貌,自己看起来也很顺眼,笑的时候,二个酒窝很可爱。 只是,打死他也不肯承认自己“爱漂亮”。 他认为男孩子爱漂亮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说出来给人传出去,他奏家祖先十八代的颜面,外加未来十八代子孙的颜面,都一起被他去光了。 出门多月,他渐渐较能接受自己是女儿要的事实,而且发现当女孩子有一个绝大的好处””可以跟卫紫衣永远在一起,不用担心他被女妖怪抢去。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爱美。 但是,他实在很满意身上这身装束。 柔软的丝织衣裳很舒适,配上鹿皮软靴,简直好看得不得了,而且周身上下都干干净净的,找不出一点污泥,连鞋底也很干净,因为他骑马来的。 一点红! 白马“一点红”飞越山岭如履平地,对于下雨后的泥地,根本不放在眼里,一身自毛依旧似雪。 人和马都很愉快,都吃得饱饱的,心情好得不得了。 回到针木林,远远看到一团火光,在原藏身处找到唐容四人和废然而返的萧傲云,秦宝宝更忍不住眉开眼笑,这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因为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干净。 人在无聊时,心眼好像都特别坏! 看到宝宝︵轩辕尉芹︶鲜衣怒马的出现,白莲简直是嫉妒式的羡慕了,尤其他的笑,简直是“小人得志”式的笑。 萧傲云首先抢着道:“你知不知道我追了上去?追上马车却是空的,你和令兄怎么走的?” 哼了哼,秦宝宝道:““轩辕绝地谷”的秘密地,岂容人发现。” 跃下马,一点也不把新靴子放在心上,又道:“你为什么要追我而去?” 萧傲云倒吸一口气,以北方人特有的豪气道:“我发觉自己很喜欢你,这就是原因。” 眨眨眼,秦宝宝道:“不喜欢秦宝宝了。” 萧傲云望着“轩辕尉芹”觉得他实在很难搞,但愈是这样,他愈喜欢,道:“都喜欢。” 秦宝宝心中实在不讨厌萧傲云,还有点喜欢,但总觉不对劲,大概是无缘吧! 为了让他死心,宝宝道:“过些时候我就要回去了。” 然后根本不给他发问的机会,又对唐容四人道:“发现老卑鄙没有?” 唐虎道:“太多人了,离得远看不清。” 秦宝宝猛翻白眼:“不会过去一个个捉起来看。” 唐虎面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大哥说帮会召开议会,过去窃听是犯忌,人家即使废了我们,咱地无话可说。” 秦宝宝瞄向唐容道:“却不知你有什么高见。” 唐容最怕他那种闪着顽皮之气的眼神,轻咳一声道:“我们六人,每二人一组守在路口,等散了之后,自然能找到人,当然,先连络一种信号,等会齐之后捉人,就不怕他跑掉了。” 秦宝宝嘻嘻一笑,出其不意双臂抱住白莲,在她耳边轻轻的道:“咱俩一组,终于能单独在一起了,你高兴么?” 唐容简直怏气炸了肺,可恨的是白莲一点也不反抗,反而害羞的低下头,他那知道刁顽的秦宝宝在她身上动了手脚,白莲心中也正气得直咬牙。 秦宝宝看清远处的集会还在进行,一时三刻还散不了,心想先玩儿一下也是好的;伸手摸摸白莲脸蛋,道:“你跟我娘有点像,我抱她时也不会反抗,温柔得像小猫,嫁给少爷怎么样? 啊,哥哥说你们“外面”的女孩子,不摇头也不点头,是表示你答应了,我真高与!” 这小子简直乳臭未干,想娶妻了还离不开哥哥。 但唐容气得想一走了之,旁观的唐卓和萧傲云却看出有问题,唐卓道:“表妹好像被点了穴道。” 唐容细观,“啊”了一声,暗骂自己糊涂,被情感蒙蔽了心智,身子腾挪,就着“轩辕尉芹”背部就是一掌! “没大没小!” 秦宝宝轻功最好,抱着白莲一闪身,已将她的胸腹卖给唐容,哈哈得意直笑! 唐否急忙撤手,想用暗器也不成,因为白莲已经成了秦宝宝的挡箭牌,而且宝宝身子比白莲瘦小,躲在她背后,根本不愁人看见。 急而怒道:“老二,老二,你们还站着发什么呆?” 唐虎拳随身出,照样打不到惹事精秦赟宝,有几次收不住拳,差点打在白莲身上,都被宝宝带人闪开了。 唐卓看了一会,道:“大哥,轩辕兄弟只是开玩笑,闹着好玩,并没有伤害表妹之心。” 唐容何尝看不清,只是气愤宝宝跟白莲那么亲近。 这是什么力量在作祟? 能使一个时常笑嘻嘻的弥勒佛,变成不顾一切往前冲的怒虎? 秦宝宝才不管他怒不怒,嘻嘻哈哈看人生气,等他玩够了,就把白莲推出去,正好撞进唐容怀里,唐容忙收掌接住,解开她穴道,白莲怒而转身攻向秦宝宝。 秦宝宝心想大伙儿玩玩也就算了,转身注意丐帮的情况,没想到白莲会向他出手,白莲又是盛怒之下拍掌,背部受到重击,跌了个狗吃屎,觉得全身骨骼都快散开了。 背脊犹如火炙一般,痛得直咬牙。 而他毕竟年纪幼小,从小又受到过份的保护,困难的爬起身,见全身污泥不堪,身上又痛得很,冉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鲜血跟着喷出! 吐血! 这一来,心下更慌了,坐在泥地上边哭边把身上的瓶瓶罐罐取出来,这一瓶吃二颗,那一罐服三粒。 萧傲云见看红了眼,怒视唐容四人。 白莲没想到自己出手会那么重,当时一怒之下用上十成功力,而宝宝却一点防备也没有,以至内伤不轻,但这位“白虎堡”的大小姐素来人人巴结,对于秦宝宝︵轩辕尉芹︶的无礼举止,着实气愤,这时心中颇有悔意,面子上却拉不下来,嘴硬道:“他是咎由自取。” 萧傲云怒道:“个把月的相处,难道你们看不出他只是在恶作剧,天真浪漫,凡事只要好玩就会去做,对你根本没有冒犯之心,就算弟弟对姐姐亲热一点,又有什么不对。” 白莲想起初见面时,宝宝把她当作母亲的事,心想他的确没有恶意,但当时羞愤的心情又岂是萧傲云能了解。 唐虎较没心机,看宝宝受伤,保护弱者的“英雄主义”又开始作崇,蹲下身想扶起秦宝宝,边道:“痛不痛,别生俺表姐的气,你实在太淘气了。” 秦宝宝推开他,一身狼狈的起身,顽狡的眼抑瞟了他们一眼,半话不说的上了白马,同丐帮聚会地奔驰! 敢情这时候,他还没有忘记要拿回绿棍子。 他走后,唐卓喃喃道:“真像啊,你们都没发觉?” 唐容打个寒颤,道:“不会是他吧?我早右出不对劲。” 唐虎愣道:“你们说啥?” 唐卓出神道:“他那只黑木药瓶子,我不会看错的。” 萧傲云吹哨召来“黑龙”,也往丐帮处驰去。 这针木材一带,早有丐帮弟子查勘,也发现他们的行踪,但见他们并无前去窃听消息的举动,并不来理睬,这针木林并非谁的私产啊! 秦宝宝脸上、身上都沾有污泥,骑在白马“一点红”背上飞驰,看来不太相称,但“一点红”实在太快了,它的出现,使守卫的弟兄来不及阻止,秦宝宝就这样肆无忌僤捣乱丐帮的聚会,远大吼大叫:“老卑鄙,快给少爷滚出来!” 围坐在地上的丐帮弟子停止原本乱哄哄的争议,全部注目仿佛从天而降的秦宝宝。 丐帮帮主狄化龙早已得到消息,站起来抱拳道:“阁下就是轩辕公子?失敬!在下狄化龙,不知阁下此来有何用意?” 秦宝宝第一次见到丐帮帮主,他身量不高,声音却很宏亮,四十年岁年纪,看来颇老于世故的样子。 我们秦公子一点江湖规矩也不懂,将人家打量够了,大声道:“我并非找你,老卑鄙可逃了没有?” 狄化龙皱起眉头,心想这娃儿真不懂事,道:“谁是老卑鄙?” 秦宝宝道:“就是“血丐”孙净,你不会说不认得吧?” 轻咳一声,狄化龙道:“孙长老谁不认得,小兄弟找他老人家何事?” 秦宝宝疑惑道:“听你口气,老卑鄙今夜没来?” 他高坐马上已引起丐帮人的不快,又左一声“老卑鄙”,右一句“老卑鄙”,侮辱他们最尊敬的长老,对于丐帮帮主,也无半点敬意,惹得多位弟子叫嚣怒骂。 秦宝宝指着狄化龙教训道:“你这帮主怎么当的,纵容属下,没半点规矩!” 这小子,简直是存心惹事! 狄化龙也不喜欢“轩辕尉芹”,正色道:“不能怪弟兄不满,是小兄弟太过出言不逊,孙长老德高望重,能以“老卑鄙”三字称呼么?而且在下好歹也是一帮之主,你不下马,是瞧不起狄化龙?” 撇撇嘴,秦宝宝道:“你们“外面”的人规矩买多,那老卑鄙叫少爷小奸诈,少爷才回敬他一句老卑鄙,他自已都笑哈哈的接受,你们又替他多操那份心? 喏,我哥哥说得好,你们“外面”的人最爱装蒜,刚才少爷不慎受了内伤,贵帮躲在林子旁的探子会不回报过来?少爷骑马省力气,又有什么不对。” 狄化龙确实早知这些事,在宝宝灼灼逼人之下,掩饰性的干咳一声,道:“不知系长老同你有什么瓜葛?” 秦宝宝眼珠子盯在他手中的绿玉杖,道:“他没来?” 狄化龙道:“没有。” 狡黠一笑,秦宝宝道:“如果这事你能化解,狄帮主,你愿代他解决?” 狄化龙总觉得他的笑容有古怪,却说不上来,道:“当然,孙长老对我有恩,他的事就是丐帮的事。” 秦宝宝不管他们之间的恩怨,眼珠子老往绿玉杖瞟,笑嘻嘻道:“这样最好,老卑鄙抢了少爷的绿棍子,恰巧你手中也有一根,快还给少爷,然后你再找老卑鄙要那一根,反正二根一模一样。” 说着伸出右掌,一副要走了的样子。 狄化龙委实哭笑不得,群下弟子更是好笑,认为宝宝在开玩笑,丐帮帮主的信物,能说给人就给人么? 就算他肯给,丐帮弟子也不答应。 绿玉杖不是帮主的东西,而是代表整个丐帮,狄化龙因为做了帮主,所以绿玉杖才会在他手上。 秦宝宝的神色不像在开玩笑,虽然卫紫衣跟他解释过绿玉杖的价值,但他还是非要拿回来不可。 “二根一模一样,他先给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还要去别的地方玩儿,可没空跟你们磨菇。”这是他的想法。 狄化龙从未遇上这种人,道:“你在说笑了,小兄弟,绿玉杖岂是能送给人?” 秦宝宝叫道:“不是送,而是还,贵帮老卑鄙长老抢了少爷的绿棍子,你答应要替他解决纠纷,就将你手中的绿棍子给我,以后少爷就不会再找他麻烦了。” 看出宝宝很认真,狄化龙严肃道:“丐帮绿玉杖,天下只有一根,绝无其右。” 秦宝宝总算弄明白他的意思””说什么也不会给。 向丐帮上百名弟子扫瞄了一眼,没把握动武就能抢到东西,况且白莲那一掌打得真不轻,老是觉得恶心想作呕,也感到一阵晕眩,自己诊断已知伤到内腑,心中有气:“从受伤到现在,少爷已经想到一百种法子整你了,你们四个小小子最好躲远一点,不然就等着哇哇叫吧!” 敢情连唐容三兄弟也算进去了。 目睹丐帮众人有留下秦宝宝的意思,萧傲云就知道事情要糟,唐容四人既已大胆假设“轩辕尉芹”的真身份,又怎能弃他不顾?早已掩过来,碰上丐帮人阻拦,双方就打起来了,萧傲云策马飞过几堵人墙,在宝宝身旁道:“你还不走?” “咦”了一声,秦宝宝道:“他们为什么打起来?” 不等回答,把所有的罪都怪在狄化龙身上,怒道:“狄帮主,贵属下的贵手贵脚怎地那么不安份?” 狄化龙是个刚正人物,道:“丐帮聚会,他们不应擅自闯入。” 眉儿一竖,秦宝宝怒道:“贵帮可曾在路口设置拦路椿,不许人靠近?你八成帮主做腻了,需要唐家堡、白虎堡来收拾你下台。” 他的真意只有自己最清楚”” 趁狄化龙等人心乱不察时,乘机抢夺绿玉杖! 对于唐家堡、白虎堡有什么了不起,他实在不甚了了,只知道江湖人都很怕唐门的暗器毒沙,所以拿来唬人。 但狄化龙个性耿直,并不畏惧势力,道:“弟子只是阻拦他们上前,不是性命相搏。” 秦宝宝觉得这人真是老气横秋,一点也没有他大哥可爱,而且看情形绿棍子很难得到手,对他更是印象不佳,道:“能不能见告老卑鄙的去处!” 狄化龙道:“不知道。” 秦宝宝喃喃道:“我哥哥说江湖人所谓的“不知道”,真意是“大爷我知道,就是不告诉你小子”。” 然后顽皮的笑问狄化龙:“是不是?” 狄化龙不禁被他逗笑了,道:“在下是真的不知道,太原分舵主已有合适人选,他老人家就到处云游了。” 秦宝宝叹息道:“原来是被你们抛弃了,真可怜!” 站在狄化龙身后一名黑瘦老者早看这小白脸不顺眼,火气甚大的道:“你胡说些什么? 无故擅闯丐帮集会地,若没有个清楚交代,别想能安然离开。” 秦宝宝正奇怪,旁边箫傲云巳道:“丏帮四长老之一,“怒鲨”朱狂。” “猪狂?” 秦宝宝好笑道:“这只猪的确很狂。” 咯咯笑得很开心。 萧傲云感受得到朱狂的怒火已烧到他们眉头了,道:“百家姓中的朱………” 朱狂截断他话尾,喝道:“老夫倒要瞧瞧你是不是绣花枕头””” “怒鲨”之名其来有自,生平最厌恶长得白白净净,中看不中打的绣花枕头,小时便因出手打伤地方富绅的娇贵儿子,入狱二年,出来遇上名师练就一身好功夭,脾气还是不改,不过以前只会打伤人,现在却会打死人。 牛空中,一团身影凌虚扑下,秦宝宝那有不惊,气他鲁莽,性子一起,不顾身受内伤,拍掌迎上! “不可””” 萧傲云厉啸,一溜寒光急射向朱狂腰际,宝刀寒芒闪烁,斜刺里,绿杖横格,狄化龙在此际如强使矢射道。 在一片尖啸声中,秦宝宝受到“怒鲨”朱狂沉重的掌力,惊得胆跳,却不肯认输对上,有一刹那的光景,他双瞳中闪过绝望的光芒,紧接着跟前一片黑,晕过去了。 白马“一点红”仿佛知道变故,载着不醒人事的秦宝宝往来路飞驰而去,“怒鲨”朱狂余气未消,自一双破布袋捉出一条遍体通红闪金光的小蛇,射向白马,“一点红”遭袭全身震动,啡叫连连,依然放蹄奔去。 哈哈狂笑,朱狂道:“好强硬的畜生!” 萧傲云怒火中绕,边打边道:“亏得你是成名人物,却重手打伤一名后辈,还用毒蛇伤马,真是无耻!” 朱狂笑谑道:“你又能将老夫如何?” 狄化龙也感到朱狂做得太过份了,但他是前帮主的老臣,实在不好说话,只好道:“朱长老,请过去吩咐弟子放了唐门的人回去。” 朱狂不以为然道:“他们不把丐帮放入眼里,你倒含糊他们?” 狄化龙面一色一整,道:“朱长老,遵令办事!” 朱狂只好答应。 萧傲云和狄化龙,一个用刀,一个用杖,居然打得不分上下,萧傲云冷道:“帮主的功夫似乎未臻上乘,难怪朱狂对你不敬,看来你这个帮主,做来并不威风。” 狄化龙也不生气,道:“功夫好,就能使全帮弟子心服口服?” 萧仿霎一窒,默然。 狄化龙突然撤杖卓立道:“你请吧!” 萧傲云冷然一笑,飘身上马,策转马头时道:“朱狂已经为丐帮竖下一个可怕的敌人。” 狄化龙皱眉道:“真有“轩辕绝地谷”?” 萧傲云道:“或许有,或许没有。” 心中却不禁黯然,如果“轩辕尉芹”真是秦宝宝,愿望不是又将落空? 转头目及唐容四人喑器毒沙乱飞,并未停手,道:“不是说要放他们走么?” 狄化龙大步走近那边,厉叱道:“通通住手!” 丏帮弟子奉命撤下,脸上却多不忿之色,因为唐容等一把毒沙飞出,就有许多人倒地唉嚎不起。 “朱长老,在下的命令没有传达么?” 朱狂大剌剌道:“说了,但姓唐的欺人太甚,不肯交出解药。” 唐虎第一个忍不住吼道:“俺操你这老不死,叫人住手,自己却猛攻烂打,俺还道是那家疯人谷跑出来的疯子,你一打,其他人全拥上,哪,几十个打四个,还跟你们客气个鸟。” 狄化龙道:“朱长老宣布停手后,贵方才用毒沙。” 唐虎大声道:“不错!” 想起大堂兄在侧,道:“大哥,你跟他们讨个公道回来。” 唐容滑得像泥鳅,道:“不用了,朱长老运抗帮主命令,这是他们的家务事,相信狄帮主会秉公处理,我们走吧!” 唐卓道:“轩辕兄弟呢?” 距离远,又受人攻击,唐容等人都不知宝宝的事,朱狂得意大笑:“那小白脸恐怕进鬼门关了。” 唐卓混身一震,道:“你杀了他?” 朱狂拧笑道:“差不多了。” 狄化龙道:“朱长老言词请多三思。” 朱狂道:“帮主还是替中毒弟子要解药要紧。” 狄化龙真是左右为难,心中怒道:“这结果还不是你盼望的。” 朱狂见他不语,嘿嘿笑道:“帮主若是办不到,就由属下代为讨取。” “慢着!” 狄化龙道:“朱长老,能够不用武力讨取么?” 朱狂蓦然大笑,道:“又不是办家家酒,说几句话就能成交。” 唐容冷眼旁观,看出他们之间的不对劲,道:“如果朱长老能向我等四人赔不是,解药立刻奉上。” 朱狂怒道:“跟你们这些小畜生赔不是,老夫宁可咬舌自尽。” 唐容瞟了四下倒地的人,悠悠道:“你身为一帮长老,为弟子软语二句,又有什么损失? 甚至可获得他们的感激。” 朱狂狞笑道:“杀了你们,再取你们櫰中解药,他们一样会感激老夫。” 唐容点头笑道:“有道理,简直是他妈的有道理极了,只是,朱长老,不知你是不是见多识广,连唐门的多样解药都分得清?” 朱狂一怔,随叫道:“那老夫杀了你们,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狄化龙不悦道:“长老怎可将弟子的性命视作草芥。” 朱狂反问逼道:“难道你要老夫的颜面任人踩踏?” 狄化龙不再理他,同唐容道:“唐公子要怎样才肯给解药?” 唐容一指唐卓,笑嘻嘻道:“问他,解药在他身上。” 唐卓见到狄化龙恳求的眼神,心中佩服他肯为手下而求人,又感他不以武力相逼,原想奉上解药,但朱狂一句“那小白脸恐怕进鬼门关了”,改变他的想法,冷道:“狄帮主,贵门人乱杀人你敢负起责任么?” 狄化龙道:“一切由在下承当。” 唐卓道:“好,轩辕兄弟是我等朋友,如今生死不明,你在半月之内查他的生死,若生,伤重不重?若死,就由你偿命。” 吸口气,又道:“你有二种选择,第一,我给中毒的贵门下服以暂时解药,半月后有好消息,再一次解毒;第二,由你服下一颗毒丸,一个月内生命无碍,等待消息是好的,奉上解药,如果他有不幸,哼……帮主肯吃药,现下就奉上解药。” 狄化龙道:“毒丸呢?” 丐帮弟子叫嚣道:“帮主,不可以””” “我们跟他们拚了。” “丐帮帮主岂能受人要胁?” “我们宁愿死,也不要帮主为我们牺牲。” 朱狂冷笑,假笑道:“帮主,这不是开玩笑的。” 唐卓冷视他,道:“由朱长老代吃,似乎更适合。” 大家目光全望向朱狂,有的期盼,有的幸灾乐祸。 朱狂脸不红气不浮的笑道:“帮主决定的事,谁敢违抗?” 白莲娇滴滴的声音突然冒出来:“你好像到现在才这么懂事,知道上头还有位主儿。” 丐帮人不好相互取笑,唐虎却“噗哧”笑了出来。 朱狂有点恼怒,却强自按捺。 狄化龙道:“中毒的弟子只怕快支不住了。” 唐卓取出一颗黑色丹丸,交给狄化龙,道:“希望牛个月内有好消息,不然,你只剩半月时间办理后事了。” 狄化龙亳不迟疑服下黑丸,道:“解药呢?” 将一纸小纸包给狄化龙,唐卓道:“用水化了,服下即解。” 朱狂插嘴好心道:“帮主小心,不会是半吊子解药吧?” 狄化龙将纸包交中一名弟子去救人,道:“放心,唐门是珍惜颜面的。” 唐容四人都朝他感激的笑笑,抱拳一礼,就欲离去,狄化龙道:“在下要如何和你们联络?” 哂然一笑,唐容道:“狄帮主太过矫情;我四人后脚走,贵帮的探子前脚就踩上了,不是么?” 狄化龙哈哈一笑,目送他们离去。 朱狂哼声道:“都走光了,帮主真会做好人。” 狄化龙冷道:“在下忝为丐帮龙头,朱长老何以不遵号令。” 朱狂怪叫道:“你当了帮主就可以胡作非为?几个小毛头欺负到咱们头上,都厚着脸皮忍了?” 狄化龙喝道:“在下是请问你为何故意同唐门的人打起来了?” 朱狂怒火中烧,道:“狄化龙,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夫帮你登上宝座,你便过河拆桥,教训起老夫来了?” “你简直不知所云。” 狄化龙道:“帮有帮规:敌人来犯,你不从帮主号令,该受什么罚责?” 双目喷火,朱狂道:“你说呢?” 猛吸口气,狄化龙道:“刑堂的石长老未克亲临,且等回太湖总舵再作定夺。” 朱狂冷笑不语,形色却不在乎。 狄化龙望着零散四坐的弟子,心里感到沉重,好好一个聚会,却因来了一个不讲理的小子而乱,还遗下不小的麻烦,甚至会赔上他一条命。 谁知道“轩辕绝地谷”所在?轩辕尉芹又是什么来历? 他轻喟一声,一个更大的隐忧沉重地压着他。 该来会集的弟子最少二三百名,为何只到百来人? 有什么事情将会发生? 狄化龙扭头望着窑黑的朱长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朱狂安慰道:“弟子已盯上唐门的人,即使查不出那小白脸的死活,还怕逼不出解药。” 狄化龙道:“这一来,又竖下一个强敌。” 朱狂哈哈大笑:“丐帮会含糊他唐门?” 狄化龙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谁都知道唐门的人最擅于使毒、暗器,如果明着一刀一剑打,自是不怕,最怕唐门的人抽冷子,说他们流于邪派,名门正派用暗器的所在多有,谁也不用说谁。 朱狂有恃无恐,胆气豪发:“老夫便不将那些小玩意放在眼里,方才他们也伤不着老夫丝毫,可见唐门暗器不是无法可破,天下无双。” 狄化龙沉默片刻,道:“唐门的实力到底如何,很难估计,最好不要与之结怨,牺牲大家的性命。” 鄙夷一笑,朱狂道:“恕老夫放肆,你不是担忧得不到解药吧?” 狄化龙恍若无闻,道:“高师叔这次又没来,对我不满么?” 朱狂道:“何不去问他?” 狄化龙道:“我相信他老人家必有大事缠身才会如此。” 朱狂逼视道:“你真这么想?” 狄化龙不畏他的目光,道:“难眉朱长老有更好的解释?抑是他老人家曾要你转告不来的原因?” 朱狂嘿一声,道:“老夫跟他是打死不相来往。” 狄化龙自知为什么,故意道.:“自己人,生疏了反而让人笑话。”顿了顿,又道: “朱长老,请继续那六名小兄弟未来时的话题。” 四下弟子也聚拢过来,其中一名五代弟子起身道:“据说本帮弟子暗中破坏“金龙社” 长江下游生意,是真的么?” 朱狂嗯了一声,道:“没错,而且卫紫衣已经南下来解决。” 狄化龙道:“是谁指使弟子这么做?” 朱狂反问道:“不是帮主?” 断然摇头,狄化龙道:“是谁投下火苗,想引发丐帮与“金龙社”火拼?目的何在?朱长老,可曾调查出所以然?” 朱狂嘿嘿一笑,道:“怎么个调查法?一靠近,那些兔崽子就看我们穿破衣的不顺眼,照老夫看来,也许是别的帮派想挑起本帮和那条龙的争斗,派人扮成本帮弟子兴风作浪。” 狄化龙道:“卫紫衣下榻何处?” 朱狂道:“查不出。” 狄化龙一怔,道:“难道他会隐身术?不想正面澄清一切?” 朱狂不以为然道:“帮主,卫紫衣的作风是十分狠硬,你以为他会相信我方片面之词?” 狄化龙正气凛然:“不管他信不信,我一定要正面跟他说清楚,丐帮不能背这个黑锅,还有暗中的卑劣者,一定要捉出来严惩。” 朱狂冷笑不已。 xxx“见我?” 卫紫衣凝视面前二名穿老乞丐装的汉子,冷笑道:“他一定说这些事都跟他无关了。” 左边右唇有颗黑痣的叫尚仁,右首是他的兄弟尚义;尚仁躬身道:“启禀魁首,属下看得很清楚,狄化龙不像在说假话。” 卫紫灰沉吟道:“我相信你兄弟俩说的,但是镇江分社关了数十个被捉来的丐帮弟子,均一口 咬定是狄化龙出的主意,严刑逼供也套不出其他消息,这作何解释?” 尚仁、尚义互望一眼,尚义道:“魁首,丐帮内部不和,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卫紫衣明白他的意思,道:“你很机伶,怀疑是丐帮中人假帮主命令,那些俘虏自然众口一声,令狄化龙处于不利的地位,只是,谁有这个权利?嘿,你们二人记住,心中不可先存成见,不然就真的掉入他们的陷阱了。” 尚仁、尚义躬身答应。 卫紫衣冷着脸,自语道:“这狄化龙,是条龙?还是条虫?” 尚仁、尚义大气不敢喘一口,这位大当家容貌宛似少年,其老练、机警、果断、阴狠,常使他的敌人不寒而颤。 好一会,卫紫衣才又开口道:“你们还探到什么消息?” 尚仁道:““怒鲨”朱狂时常有意替丐帮结仇,如打伤宝少爷,抗令与唐容四人动手,门下弟子多人受到毒沙之毒,唐卓要求狄化龙服毒,在半月内查清“轩辕尉芹”生死,才肯解毒沙之毒,一口气替丐帮招来二个强敌。” 卫紫衣冷笑道:“原来是朱狂重伤宝宝。” 尚仁、尚义心中一凛,他们在“金龙社”为探子多年,早知魁首的手段,朱狂重伤秦宝宝,听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卫紫衣的愤怒,谁都感觉得到,卫紫衣愈是强抑不发作,他们愈感到可怖。 “我要让朱狂也在生死边缘挣扎!” 卫紫衣心中这么决定,道:“你们继续回去卧底,我会随时给你们指示,另外,尚仁,要密切注意狄化龙的行踪,尚义,盯住朱狂的去向,随时回报。” 尚仁、尚义躬身答应。 “去吧,小心让人发现。” “是,魁首,属下告辞。” 卫紫衣等他们走了,召来战平道:“传我命令回总坛,要三领主立即带领一百名好手过来支援。” 战平一愕,道:“魁首,要向丐帮开打么?” “不是。” 卫紫衣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记得要席领主浩浩荡荡的来,非逼得那群不开眼的东西现出原形。” 见战平还不太懂,又道:“这是斗智,至于对手,嘿,还藏头不露面。” 领悟一笑,战平道:“魁首可是得知真相?” 卫紫衣望着这位多年忠心的护卫,笑道:“还拿不准,就等进一步的消息。” 战平不再多言,躬身退下,去执行命令。 xxx三十六名身穿破衲衣,或赤脚,或穿破草鞋,手持竹棒,高矮不等,胖瘦不一,年龄却差不多二十来岁的年轻乞丐,跨上五级宽敞的背石阶,进入这楝高大华丽的厅堂里,都被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宇惊住了。 这是前丐帮帮主师弟,现任帮主师叔“独目金雕”高土典的老家,很多人都知道高土典未入帮前是大富人家的子弟,入帮后照规矩散尽父母留给他的财产,但他的兄弟依然是地方上有名的富绅。 这座庄院是他二弟的别庄,如今他就居住在此。 破衣、破鞋,显示他没有因住在这儿而忘了自己的身份,“独目金雕”高士典坐在黑亮鉴人的酸枝太师椅,瞎掉的左眼以黑市罩住,阴沉的脸色不变,总之,他给人的感觉,阴坏阴坏的。 三十六名奉命而来的年轻弟子好像分成二派,这边十八名弟子见到高士典即恭敬行礼,另十八名弟子却不太甘愿的微微躬身,彼此互相仇立似的,但三十六双,七十二只眼睛,却均诧异的盯住高士典手中的绿玉杖。 高士典阴沉的声音道:“老夫看得出你们都很惊奇,不过,老夫要特别声明,这一切全出自帮主授意的。” 没有人出声,表情已传达他们所不信和讶异。 “棍里乾坤”狄化龙和“独目金雕”高士典素来不合,只是狄化龙表面上很尊敬这位师叔,但高士典却每每同他作对,以至弟子们地分作二派:今日三十六名弟子,半数是拥护狄化龙,半数则紧靠高士典这边,私底下都分得很清楚,而今齐聚一堂,彼此间的猜忌是不可免的。 摆摆手,高士典道:“不必怀疑,狄贤侄十分中意长江下游水陆生意,可是“金龙社” 的势力已根深蒂固,为了丐帮全体弟子的利益,老夫答应跟他合作,手中的绿玉杖就是最好的证明,为避免你们互相猜疑,以丐帮绿玉杖下令:后天午时,有一艘商船横渡长江到镇江,在“风渡口”停船,你们埋伏在暗处,等船甫靠岸,抢进放火烧船,最好多杀几个人,这样一来,“金龙社”的声誉就日渐下落,没人敢请他们保护,慢慢就由本帮渗透接管。” 三十六人互望一会,一人站出来道:“传闻本帮弟子暗中破坏“金龙社”生意,均是高长老的指示么?” 高士典冷道:“不,全是帮主授意,你们敢违抗?” 三十六齐声道:“弟子不敢,谨遵帮主号令。” 高士典阴笑道:“去吧,事成帮主将重赏。” 有绿玉杖发令,谁也不敢违抗,纷纷答应离去。 高士典注视绿玉杖冷笑不已,自语道:“来吧,大队人马开过来吧,卫紫衣,你终于上当了,哈哈………” “哼!” 一声不属于这里的声音,迥荡在空阔的大厅。 “是谁?” 高士典大喝:“谁这么大胆子,闯进老夫地盘?” “是你的地盘么?” 声音低沉,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使人弄不清来源。 高士典自是识货,人家能把声音分散,宛如空谷迥音,内功修为已是深不可测,遂冷静下来,道:“阁下既然来了,就现身一见!” 低沉的声音又有如空谷迥音的传来:“不了,我的来意是想警告你,不许接近朱狂,不然你的下场会和他相同。” 高士典惊道:“你把朱狂怎么了?” 来人只有冷笑传来,高士典又道:“杀了?” 低沉的声音道:“没这么便宜。” 高士典一震,那人的意思他懂,就是朱狂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禁对来人多了份戒心,运功戒备着。 “你不必紧张,时辰未到,阎王也拘不走人。” 高士典阴狠道:“你到底跟丐帮有什么深仇大恨?” “没有!”声音从八方传来,充满诡异:“倒是你,嘿嘿……,心理有鬼吧!哈哈……” 笑声愈来愈远,高士典追了出去,又那见得到人,不由打个寒颤,忖道:“好可怕的人,是那方的间谍?不,不可能,那种功夫与威严的声音,绝不是肯屈居人下之辈,会不会是他?” 仿佛从乱麻中捉出头绪,冷森自语:“若是被他看穿我的计谋,事情就不妙了……” 这时,一名小厮跑进来叫道:“大爷,门外躺了一个老乞丐,好像受了很重的伤,小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人,所以进来回报大爷,指示要如何处理。” 高士典第一个就想到那人说的话。 “会不会是朱狂?” 快步出了大厅,穿过几个厅堂,大门口果然躺着个黑瘦老者,不是朱狂还有谁,脸色透着死灰,十分痛苦的样子,平时的狂妄傲气尽丧。 高士典检视他受的伤,赫然是“怒鲨”朱狂最得意的绝技“截心掌”。 一名高手想习得一样独门绝技,绝不是容易的事,朱狂的成名掌力“截心掌”,虽不是只此一家,但要练到这种收发自如的程度,除了朱狂,江湖上还没有出现第二人。 现在却出现了。 而且显然不在朱狂之下,刚刚好,只剩一口气,暂时死不了,能不能活还是未知数,这样茍延残喘,身受的痛苦,就非局外人能体会。 朱狂突然微微张开眼,高士典半扶起他,一掌贴在背心,正想输进内力帮他活命,想起刚才那可怖的声音警告他不可多事,试问道:“朱长老,能开口么?” 朱狂痛苦的张开嘴想说什么,始终心有余而力不足,又昏迷过去。 在一旁的小厮小心道:“大爷,要不要抶这位爷进去?” 高士典沉思一会,道:“小伍,你找二名亲信把他抬到没人的地方。” 小伍迟疑道:“大爷,他不是你们的人么?” 高士典阴冷的笑道:“很快就不是了。” 他看出朱狂活不过三天,而且没有内家高手牺牲功力或灵丹圣药,绝对好不了。 小伍不敢反抗,召来二名大汉,抬着朱狂走了。 “记着叫他们守口如瓶,若敢泄漏半句,就如此石!” 第九章 一睁开眼就觉得这屋子有点眼熟,一时也想不起什么时候住过,然后再也无法多想,一张熟悉得不能熟悉的面庞,焦虑的望着他。 “宝宝,宝宝,你醒了?” 好像不敢置信的发出疑问。 秦宝宝想起身,却被卫紫衣一抱拥入怀里,激动道:“终于醒了,真是天保佑,可吓坏我了。” 秦宝宝想起出事的经过,心有余悸,又庆幸回到卫紫衣身边,又奇怪的问:“大哥,我怎么回来的?” 卫紫衣捧着他脸蛋,柔声道:“先别问这些,还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秦宝宝行功一次,知道所受内伤已痊愈,忍不住流下泪来,卫紫衣惊道:“还痛么?” 把大脑袋埋进卫紫衣怀里,哭道:“我以为自己没救了。” 卫紫衣抚着他长发:“你背心受了一掌不太重,是“白虎堡”的“偷心掌”,身前才是要命的“截心掌”,出自丐帮“怒鲨”朱狂,差点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 秦宝宝道:“你都知道?” 卫紫衣叹息道:“这种独门掌法,好像在脸上刻著名字,骗不了人。” 秦宝宝心有余悸道:“他们都无缘无故打我,我打不过。” 卫紫衣道:“你不去找丐帮的人,他又怎会对你出手?大哥的话你都不听,居然去斗丐帮。” 仿佛受了无限委屈,秦宝宝要哭不哭:“老卑鄙抢我的绿棍子,那个臭帮主不肯先把他那根还我,朱狂就挥掌攻来了。” 见他这样,卫紫衣也不忍责备,道:“别多想了,要多休息二天才能痊愈哩!” 心中却道:“狄化龙若肯将绿玉杖交给你,他这个帮主也当不成了,真是小孩子想法。” 秦宝宝躺回床上,四下打量,“啊”了一声,道:“这是船舱,难怪不一样。” 卫紫衣喂他服完药,才道:“大哥必须赶到镇江分社,又不放心留你一个人,只好带着你一同上船,还好江上无浪,船行平稳,不至影响你的伤势。” 秦宝宝听了又想起身:“大哥,我要到上面看鱼儿跃出江面。” 卫紫衣头痛道:“你尚未复原,一睁眼又要顽皮。” 秦宝宝扭股糖似的赖在卫紫衣身上撒娇,非逼得卫紫衣答应不可,卫紫衣只好道:“我拗不过你,只是江上风大,只准待半个时辰。” 秦宝宝先答应了再说,心想上面如果好玩,时辰一到,再找个理由赖皮不走,卫紫衣也狠不下心拒绝。 卫紫衣不知这小鬼头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打开舱门向门外侍立的儿郎吩咐数语,然后回来喂他吃粥,无奈道:“你这个小淘气,我还真拿你没辄。” 说着又禁不住好笑,神色充满爱怜。 秦宝宝这次倒乖,吃得很顺口,闻言道:“大哥是生我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卫紫衣道:“不是怪你,因为你懂得太少,宝宝,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没有?” 秦宝宝心中一跳,支唔道:“大哥要我回去了?”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你每次出门,都使人提心吊胆,你知道么?” 秦宝宝嘟嘴道:“大哥又要对我发下禁足令?” 嘿嘿一笑,卫紫衣威胁道:“大有可能,你这小家伙只有这样才会乖。” 眼泪在眼眶中滚来滚去,秦宝宝赌气拉上棉被蒙住头,嗔叫道:“大哥讨厌宝宝了,总是欺负人。” 卫紫衣扯下棉被,正眼道:“你真的这么想?” 秦宝宝道:“不是,可是就是忍不住要这么说。” 卫紫衣失笑道:“这又是什么怪论?” 扁扁嘴,秦宝宝道:“大哥自己也明白,事情不是我惹出来的,只是适逢其会,使我成为众矢之的。” 卫紫衣点头道:“话是不错,只是你太倔了,非要拿回绿玉杖不可。” 秦宝宝不服道:“人家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抢回来。” 卫紫衣幽幽的道:“意思是等身子复原,还要回去争?” 见卫紫衣大有“你点头,就不放你走”的神色,秦宝宝还是不由自主的点头。 蓦然大笑,卫紫衣道:“你虽吃了大亏,脾气还是不改,宝宝就是宝宝,好吧,过二天复原再出去玩,只是,结果恐怕会令你失望,试想,世上真会有二根绿玉杖?” 秦宝宝一听卫紫衣肯答应放行,高兴道:“怎会没有,不是闹双胞了么?” 卫紫衣笑笑,改变话题道:“大哥此行另有要事,等事情办好,你愿不愿意陪我四处游山玩水。” 大眼陡地一亮,秦宝宝道:“要去那儿,大哥黄不黄牛?” 卫紫衣透着几分厌倦:“接连几件大事发生,是人总会疲乏,趁这事了结,出去散散心,也让你这小家伙玩耍个过瘾。” 秦宝宝甜甜一笑。道:“大哥真好。” 点点他小鼻子,卫紫衣笑道:“说到玩,你自然好,真还是小孩儿脾气。” 秦宝宝嘻嘻笑道:“大哥也是小孩儿脾气,不然怎么也爱玩?” 卫紫衣真搞不过他,高声命令仆妇进来,才通:“换件衣裳才能到上面去。” 出门去了。 秦宝宝这才发觉自己穿的是白色睡袍,头发也弄回原来样子,问仆妇道:“二位也是这里的人?” 面貌姣好的妇人道:“掌船的是我家老爷,这位是小妇人的亲戚,只是刚才那位爷上船前曾向人寻问要二名仆妇,我家老爷就肥水不落外人田了。” 说着又神秘兮兮道:“那位爷是少爷什么人。” 他们这几天服侍宝宝,自知他非男儿,但卫紫衣吩咐以“少爷”称呼,也就这样叫了。 秦宝宝顺口道:“兄长。” 那仆妇一片艳羡之色,道:“听我家老爷说,你兄长带着大批财宝过江,还高薪请“金龙社”的大爷们护送,到底是什么宝物。” 秦宝宝信口胡扯:“不过是些珍珠、玛瑙,又算什么宝物了。” 妇人的声音尖高八度:“珍珠、玛瑙不算宝物,那什么才算宝物?” 另一名年纪较大的妇人,声音慈和:“这位少爷才真是方才那位爷心中的宝物。” 尖音妇人边替宝宝梳发,边道:“说得对,那位爷整日都坐在床边,只有我们替你换衣裳时才出去一下,少爷,你是不是生场大病?” 秦宝宝颔首道:“可不是,差点就小命休矣。” 换好衣服,走出舱房,就开始喘气,心知内伤虽好,却已伤元气,要多躺二天才会恢复,卫紫衣在不远处眺望小窗洞外的江面,听到声响回身走近道:“你就是不听话。” 秦宝宝道:“舱房里好闷,待太久不好。” 卫紫衣拉着他小手,慢慢走上木梯,道:“你的歪理最多。” 嘻嘻一笑,秦宝宝道:“歪理只要有人听,很快就会变成真理。” 卫紫衣但笑不语。 到了上面,就是现代所谓甲板、阳光耀眼,空气闻着,都似乎带有江水的味道,秦宝宝精神大振,叫道:“大哥,这是我第二次坐船,真高兴。” 卫紫衣微笑道:“你再乱跑乱跳,不一会儿就累了。” 拉着宝宝半躺在躺椅上,替他盖上毛毯,通:“会不会觉得冷。” 秦宝宝摇头道:“大哥不要太担心,我不是都好好的。” 注视他微苍白的脸蛋,卫紫衣笑道:“当然,你一向都很好。” 有点安慰自己的味道。 秦宝宝大觉奇怪,向“它”道:“喂,你看我大哥怪不怪?” 不怪,很正常。 胡说,以往我生病,大哥也没有紧张成这样。 因为以前你病不死,这次却九死一生,使我差点变成孤魂野鬼。 有这么严重么? 朱狂那掌差点震断心眽,还不重? 你怎么? 我想大哥真可怜,老是替我担忧。 怎么不骂自己太顽皮?说真格的,你大哥社务烦心,时常累得心力交瘁,你再给他捣蛋,实在不是乖宝宝。 哼,我本来就不是乖宝宝。 以后的事我不管,只是现今你大哥要处理一件大事,你应该留在他身旁,一来使他安心二来也可以拿出你的本事,弄些补品让你大哥补补。 好玩,只是,什么大事呢? “…………” “宝宝,你怎么了?” 卫紫衣摇着发呆的秦宝宝,秦宝宝惊醒脱口道:“大哥这次南下为了什么大事呢?” 不防他有此一间,卫紫衣怔了怔,道:“丐帮涉嫌破坏本社长江下游生意,大哥这才特地南下想调查明白;你发呆就为了这事?” 秦宝宝打量卫紫衣,果然清瘦了些,暗怪自己不为他着想,真挚的道:“要劳动大哥亲自出马,事情必不简单,为了不使大哥分心担忧我,最好我留在大哥身边,是也不是?” 卫紫衣讶异道:“你变得懂事了?” 秦宝宝噘起嘴,道:“好像以前我很不懂事似的?”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可不是,不过你还小,鬼花样倒不少,有时候极懂事,大多时候孩子气还太重;宝宝乖娃,真的下决心不乱跑了?” 秦宝宝哼了哼,道:“老是取笑我长不大、算什么英雄好汉?” 卫紫衣不语,他有多次“惨痛”的经验──小家伙撒娇时,要随机应变,不然“后遗症” 会使他头疼好几天。 口中哼着儿歌。秦宝宝一派无忧,吃着杏脯蜜枣,望着鱼儿飞跃江面为乐,突然吟道: “云淡风轻近年天,无边光景一时新;时人不识余心乐,诗家清景在新春。” 吟完笑望身旁的卫紫衣:“好不好?即兴诗哩!” 卫紫衣拍掌道:“好,我也作一首相和。” 吟道:“四月清和雨乍晴,春光别我苦吟身;有约不来过夜半,未到晓钟犹是春。” 秦宝宝拍着小手道:“大哥真高明,作得很是切题,今天恰巧是春季最末日,只要明日清晨钟声未响。依然算是春天,咱们便“有约不来过夜半”,今晚不要睡,守住这春吧!” 卫紫衣哑然失笑:“你真会打蛇随棍上。至时别叫苦。” 秦宝宝兴奋道:“大哥答应一起守春了?” 卫紫衣正色道:“不准,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安份一点。” 秦宝宝嘀咕道:“就会趁机耍大哥威风。” 这时──一条二个巴掌大的鱼儿突然跳到甲板上,秦宝宝道:“好奇怪,这鱼二面的颜色怎地不同?” 卫紫衣道:“那叫半道鱼,又名皇帝鱼,味道极好,正好叫厨子烹来尝尝。” 一名穿紫衫的儿郎立即上前捉了皇帝鱼下舱。 秦宝宝虽然不承认,但是他却不时的感到一阵倦怠虚弱。 “那是在床上躺着不动的缘故。” 他对自己这么解释,但显然的,第一次遇上强劲的敌人,死亡的阴影,紧接着承受要命的掌力,都大大损害了他的健康。 卫紫衣一直关心的注意他的反应,道:“你应该回床上躺着休息,大哥看得出你很不舒服。” 秦宝宝不服道:“大哥别小看人,我那会那么没出息。” 见卫紫衣一脸不以为然,忙先下手为强:“方才那尾鱼为什么叫做皇帝鱼?而且二边皮肉色度不同,一边是死白色,一边却是深褐近黑色,是什么缘故?” 卫紫衣注视着,凝重的道:“你真的不累?” 秦宝宝最怕他大哥那双会看穿人心思的眼光,小声道:“我知道自己给大哥带来很多麻烦,只是我不懂的事太多了,又没人教我,难道大哥希望我是一个啥事也不懂的白痴?” 卫紫衣明白他指的是以往都不知绿玉杖是丐帮帮主的信物,后来虽明白,但已喜欢上绿玉杖,不肯经易放手,才发生今日这事。 “江湖在外人眼里,是多采多姿的生活,因为很容易能获得名与利,确实吸引许多人掉进这个流沙地里,是的,江湖好比沙漠中的流沙,一陷进来,想抽身就难了。,它好比大海,包容了一切,正义、道德、仁爱、孝悌、贪婪、斗狠、算计、声色………使一个正人君子变成杀人恶魔,让柳下惠变成淫恶邪徒,这一切都是名与利带来的结果,很多人都把持不住,身不由己的往下陷。” 卫紫衣语重心长的述说,抚着宝宝细腻的脸蛋,又道:“这样的生活,你好奇时浅尝即可,若再深入了解它的真实面,只怕你会禁受不住,我也不愿你受这罪。” 秦宝宝迷惘道:“大哥在江湖上打滚了十多年,不是都好好的?” 卫紫衣禁不住好笑:“有一句俗语说的好:癞痢头儿子是自己的好。你认为我好,是因为彼此住在一处,互相了解,但在那些侠客心目中,卫紫衣是一个争强好斗、自私自利、残忍邪恶的黑道头子、冷血恶魔。” 秦宝宝嗔道:“那有这事,大和尚叔叔不是很欣赏你么?” 卫紫衣道:“那是爱屋及乌。” 秦宝宝一心要为卫紫衣辩护,道:“我看很多人都很崇敬大哥,对你毕恭毕敬的。” 卫紫衣温柔一笑,道:“大荫树下好遮天,要在“金龙社”庇护下讨生活的人,那个不是谄媚巴结? 而看不惯本社坐实北六省利益的酸葡萄之流,就捉住这点到处渲染,卫紫衣如何贪婪,容不得别人吃绿林饭,压榨在北六省作生意的江湖人;一个说,别人或许不信,二个、三个……一直传,不信也信了。” 忍不住“咭”的一声笑出来,秦宝宝道:“人言可畏呀,如果我是走江湖数年才与大哥见面,听到很多不利于你的传说,说不定一见到你就吓跑了。” 二人相视大笑。 笑够了,秦宝宝道:“告诉我皇帝鱼的怪状来因嘛。” 卫紫衣道:“相传武王伐纣时,大队人马乘船横渡黄河,有一尾鱼就像刚才那样跳到船上,姜子牙认为是好预兆,吩咐随军厨子烹来让武王佐缮。 武王吃了一半,突然决定要将它放生,结果那尾鱼下水居然又活了,就这样奇怪,被吃过的半边呈死白色,几乎没什么肉。另半边则是原来的鱼色,肉质鲜嫩,人们就称它半边鱼或皇帝鱼。因为皇帝进膳时,别人不能同食,所以它才能被放生,得了皇帝鱼之名。” 秦宝宝微张小嘴很是惊讶,道:“煮熟的鱼,下水能复活?” 卫紫衣一本正经道:“那只是神话故事,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就够了,千万别太认真,宝宝?” 秦宝宝却很有兴趣的道:“大哥,等会我们也只吃半边,再放生,瞧活是不活?” 卫紫衣逗他道:“你吃有肉的那半边?抑是没肉的那半边?” 秦宝宝想了想,顽皮道:“吃有肉的那半边,然后放生如果复活的话,以后就要改名“无边鱼”或“失肉鱼”了。” 豁然大笑,卫紫衣道:“你这小鬼真有意思,想窜改名词?” 秦宝宝使赖道:“大哥,我一定试试看。” 卫紫衣爱怜道:“由着你去捣蛋吧!” 只消不俱危险性,他是不会拒绝宝宝的鬼点子。 午膳时,真个只吃半边,又将皇帝鱼丢入长江。 结果呢? 也不知有没有复活,一直沉下江没有再跳起来。 秦宝宝嗔道:“真没义气,也不知会一声活是不活。” 跟鱼讲义气?而且是死鱼。 卫紫衣莞尔一笑,道:“其实结果是可见的;下次再游江时,钓起一尾皇帝鱼检视,如果还剩一边肉,就依然是“半边鱼”,如果二边都瘦棱棱没什么肉,就可以改名为“失肉鱼” 了。” 撇着嘴,秦宝宝道:“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大哥何必笑话人?” 卫紫衣不接口,望着天色,将手中一碗九江茶喝尽,掀开宝宝身上的毛毯,将他抱起来走下舱房,坚定的道:“这艘船将于酉时靠岸。趁这时候,你多睡一会。” 秦宝宝清楚卫紫衣用这种坚定的语气说话,再争执也没用,小声嘀咕道:“大哥是个专制的人。” 卫紫衣恍若未闻,补充道:“本来是该这时候停摆,是我吩咐船家放缓速度,你可以好好安稳的睡。” 秦宝宝眼睛睁得大大的:“你也可以清静清静,是不是?可惜我了无睡意。” 把他安置好,卫紫衣强硬要宝宝吃下一种药汁:“吃下它就能安睡,身子才会复原得怏。” 默默喝完,秦宝宝奇道:“甜甜的,这是什么药?” 卫紫衣避重就轻:“睡眠是最自然的治疗方式,是不是?” 嗯了一声,秦宝宝困意袭身,喃喃道:“我知道了,药里掺了水腊树、薄荷草、白色的婴粟花和蜂蜜。” 很快的睡着了,睡相像婴儿一样安适。 卫紫衣轻吁了口气,自语道:“终于睡了,这样我便可以放手做事,不必担心吓着这小宝贝。” 说着又伸手按在宝宝额上,喜道:“烧也退了,只要宝宝安全在我身边,就没什么可惧的事。” 上次宝宝落人别人手里,使得他投鼠忌器,办起事来碍手碍脚,只要没有顾忌,江湖上的险恶那能难倒这条龙。 轻轻在宝宝额上一吻,卫紫衣深吸口气,毅然走出这间舱房,望了一眼门外侍立的二名儿郎,道:“船什么时候靠岸?刘通。” 左首刘通恭谨的道:“掌舵的遵照魁首嘱咐,未时在“风渡口”停摆。” ︵未时,下午一点至三点。︶紧抿着嘴,卫紫衣仿佛变成另一个人,不再是秦宝宝谈笑风生的大哥,却像一只伏在草丛中,伺机噬人的猛虎,他的贴身侍卫战平会心的道:“魁首宽怀,马泰那边和趉首脑应该已准备妥善。” 卫紫衣踩上木梯,形色泛着几丝阴暗:“他们不足为虑,我担心的是,他们的目的只有攫取长江下游地盘?战平,你看出来么,高士典派来的全是一群饭桶,起不了多大作用。” 原来那日在高士典地方只闻其声不闻其人的神秘人就是卫紫衣,适逢其会听到他们的消息,预先作了防备。 战平瘦削黝黑的脸膛上是一番颖悟的神色:“魁首怀疑他们的用意是想引您南下。” 立在船边,眺望滚滚东流的江水,卫紫衣声音很冷:“这块地盘是本社最赚钱的几处之一,发生问题,我必会亲自前来解决,不是么?” 战平默然,他很清楚大当家为了得到这块地盘,费了多少心血,属下有多少弟兄以鲜血叠上白骨换来的,卫紫衣当然不敢掉以轻心。 沉思着,卫紫衣冷然不语,战平更不敢说什么,在一旁侍立。 时间飞逝,“风渡口”就在跟前,卫紫衣开口道:“你到下面守着,小心他们放火。” 战平躬身答应,他明白卫紫衣的意思,要他保护宝宝。 虽然事前有周全的准备,但小心点,总是好的,不是:却说丐帮那三十六名弟子。 以各种身份隐藏在“风渡口”附近,比如卖凉粉的小商、吃凉粉的客人、卖茶叶蛋、酒醉的落魄汉……年轻人比较沉不住气,一个抱怨道:“早过午时了,商船还没到,高长老不会骗我们吧了?” “有帮主绿玉杖为令,岂能当作儿戏?” “不看看是什么辰光了。” “可能高长老没有把时间查清楚。” “不会农旱船就停摆了吧?” “不可能,小癞子几个人轮流守望,没见船靠岸。” “我看可能落江啰。” “你这猪八戒,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船沉江,咱们就能回去交差,不够吉利才怪。” “帮主和高长老的意思是要破坏“金龙社”的声誉,船沉江可不关他们的责任。” 一个矮胖的年轻人摸摸肚皮,道:“唉,这二天吃的都是干粮腊味,就没好好享受一顿熟饭,连五脏庙会也那么干涩得叫冤啦!” 另一个吃凉粉的高瘦青年,眼皮子一翻:“什么节骨眼啦,还光在想吃?况且咱们当化子的那来热饭吃?那餐不是向人乞讨些冷饭残羹,有新鲜干粮吃吃,已不啻人间美味,无上佳品了,真是人在褔中不知褔。” 矮胖青年没劲的吃一口凉粉,不屑道:“你们跟着帮主居然这么个穷酸法?我们在高长老底下办事,山珍海味不敢说,至少大鱼大肉,热腾腾饭菜没一餐少,那吃这些无味的干粮。” 气得一拍桌子,高瘦青年道:“这样还算是丐帮弟子么?” 矮胖青年横着眼道:“我们就不是人?为什么要去捡人家不要的剩菜剩饭?希望帮主和高长老早点夺下这块地盘,日后不怕没得享受。” 高瘦青年激动道:“夺下这块地盘,为的是让丐帮有足够的资本安帮立命,不是为个人享受,牛岳,你自私的想法要改一改。” 矮胖的牛岳双目中怒火一闪,道:“盛兄未免太过古板,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才最要紧,咱丐帮又不是真穷,何苦自虐,过和尚般的苦日子。” 高瘦的盛思连哼道:“回去之后,我会把你们高长老底下弟兄的想法,转告帮主得知。” 牛岳怒道:“盛思连,你装你那门子清高?” 盛思连正色道:“至少我还懂得安份守己这句话。” 卖凉粉的齐钢忙笑着打岔:“二位都歇歇火,顺顺气,听在下一言:现在咱们可说是身在虎穴,一个不留神,大家都会尸骨无存,况且任务在身,正须我们团结一致,怎能在这节骨眼自相残杀,不等于拿着绳索要你的敌人帮助你上吊么?” 盛思连哼一声,擦擦嘴走了。 牛岳咬牙切齿道:“若不是高长老吩咐只许成功,我先在这里拿他开刀。” 齐钢名刚人却软,笑呵呵道:“自己人,说说也就算了。” 牛岳咕哝道:“鬼才跟他是自己人。” 擦擦嘴也走入,二人都没想到要付钱。 这情景给不远处几名苦力见到,一个高头大马的吆喝一声,几个人一同到齐钢的凉粉摊上光顾,为首那人赫然是马泰,却不是平时人熊似威风的侍卫,瞧他卷裤脚,光袒着上身,颈上挂着一条黄渍肮脏的中子,可真像是码头里帮运货物的苦力,动作粗野,满嘴脏话兼大嗓门:“掩操他娘,好个王八蛋,拿俺当戏耍,早说好了午时靠岸,居然胆敢在这时侯还不露面,我们还混不混啊?” 一个容貌畏缩的小心道:“马大哥,你老歇歇火,船慢了也是常有的事,这一票是跑不掉的。” 马泰狂笑:“当然,今天这可是肥差事,传说一船子都是值钱的玩意,这搬运费必是不可少,说不定还可以嘿嘿………” 其他几名苦力也跟着得意又有点神秘的笑起来。 这笑代表什么? 齐钢时常在这些下层地方混,最清楚不过,心道:“想趁机摸鱼可是找错对象,不快点滚,说不定上了船跟着被火烧死。” 马泰和几名不知真假的苦力,闲扯一大堆废话,每个人都吃了好几碗,然后就着颈上的脏巾子抹抹嘴,笑哈哈的就想离开。 齐钢想起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忙叫道:“各位爷,还没付钱呢,怎么就要走了?” 马泰眨眨眼道:“我们刚才在旁边注意到那二个胖子、瘦子都没付钱嘛,怎么就要俺付钱?” 齐钢心中一凛,强笑道:“刚才那二位爷手头不太方便,所以给他们欠帐。” 马泰大声道:“那俺兄弟也暂欠着好了,他奶奶的,今天吹那门子邪风,一毛钱都还没捞着,那当富绅再慢吞吞的不来,老子先扭断他的脖子。” 嘴里这么说狠,其实那敢。 这时,畏缩的那小子喊道:“来了,来了,船来了,马大哥。你老中意的来了,哇塞,好大一条船,要多少东西才装得满啊──” 马泰给他一击,吼道:“他娘的,你有出息一点行不行,这么一点小场面就将你吓昏了? 你奶奶的,你到底干了几年码头英雄?” 畏缩那汉子,怯怯的伸出一根指头:“才一天,今天头一天上工,你老别见笑。” 马泰哈哈一笑,道:“老子也头一天上工,满有意思的。” 其他苦力也嘻嘻笑着,显然也是人姑娘上轿──头一遭。 齐钢等发觉不对劲时,业已来不及──迅速的,隐藏的丐帮弟子已脱下他们的假面目,现出丐帮弟子原形,全往那艘正结缆停摆的大船移去,等见到船上肃立旳数十名穿着紫衫短挂的大汉,全都怔住了。 方才明明没见到这些人,怎地突然间全冒出来? 卫紫衣一袭蓝袍,儒雅如书生,只是说话的声音不像一个文弱儒子,十分冷:“诸位是穷得发疯,想上船抢值钱的东西?可惜事先有人通报予我,请了“金龙社”的英雄助一臂之力,各位恐怕徒劳而返。” 他在船上说,距离丐帮弟子少说也有数丈,但却好像他人就站在你身旁同你聊天一样,每个人都很清楚的听见他说什么,识货的就知道来人内功深厚。 盛思连站出来高声道:“尊下何人?为什么知道我们的目的?是谁泄漏秘密?” 卫紫衣语气一转,温和道:“各位是江湖人,应该知道江湖规矩,泄漏秘密的自然是你们同伙中的一人,但基于道义,我什么也不能说。” 其实他已经说很多了,至少丐帮弟子面面相觑,都流露出疑问的神色,想找出谁是叛帮的告密者。 齐钢见势不对,忙喊道:“弟兄们不要上当,赶紧照帮主指示办事。” 马泰等假扮苦力的人将他围住,马泰笑道:“齐钢密友,咱们目的已达到,何必再管那些家伙的死活?” 齐钢悚然一惊,怒道:“谁跟你称兄道弟,什么目的不目的?” 马泰装足了模样:“什么时候了,还怕人知道?反正他们一个也走不掉,来,咱俩去干一杯,庆祝合作成功。” 齐钢明白自己已掉入一个可怕的陷阱,现在说也说不明白,怒吼:“我跟你们拚了──” 操起横搁在摊上的棍子,随着怒叫声,一片棍影已扫向马泰等人,想冲出一条路。 但马泰等八名假苦力却宛似早已排练好,齐钢掍扫,他们往后散,棍收想走,又齐缩圈住,始终不正面动手。 牛岳早看得眼赤,叫道:“弟兄们,齐钢背叛了我们,大伙儿只有豁上这一条命,完成帮主和高长老的任务。” 齐钢目眦嘴咧,大吼:“冤枉──不要上当──” 没有人注意他在说什么,船上“金龙社”儿郎已分拨一半跃下船,埋伏在码头仓库里的弟兄,也由镇江分社主“天马行空”赵世保亲自率领围杀上来,三十五名丐帮弟子可真是俎上肉,个个双目圆睁,一脸的不甘心。 斗场中,兵器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火星四溅,刀光辉映得耀人的眼,时时传来一二声惨呼,紧接着便是鲜血飞洒、己肉离身。 这种浓椆的鲜血混合著痛苦的哀嚎埸面,人间屠杀景象,卫紫衣业已看得太多,早已引不起他丝毫感觉,但却不愿让伤后元气朱复的秦宝宝看见。 他记忆犹深宝宝头一次在甘肃见到他与“黑蝎子帮”的拚杀,吓得病倒,日后虽较能适应这种场面,卫紫衣还是看得出他讨厌打打杀杀,除非他性了一起,立意要讨回公道。 一对一的比武,与此时一大群人围斗,感觉绝对不同,前者能专心抗敌,后者却须随时提防别人抽冷子、使暗器。 全身已有五处伤口的牛岳,蓦然狂厉的大吼:“你们这群光会吹大气唬人的银样蜡枪头,我叫你们狠,我叫你们傲,你们有没有胆子一对一的拚命──” 赵世保的副手“九环刀”皮伶不屑道:“我的儿,你想一对一的拚,便由不才奉陪吧!” 牛岳矮胖的身子冲上来,吼道:“我先杀了你──” “你”字才自口中滚出一半,牛岳的打狗棒已快伦无比来到皮伶的鼻尖,冷芒一闪,棒内镶上钢刀! 皮伶口不视,身不转,“叮叮当当”响,九环刀发出怪异的响音,神出鬼没,隼到如电,左斩右砍,变化莫测。 而牛岳也不甘示弱,他行动凶猛,出手狂野,像是一头疯牛,舞棒的快捷令人激赏,威势好不凌厉! 这时──盛思连和二名贴心的弟子,突围想抢上商船,底下“金龙社”儿郎忙朝他们圈上,卫紫衣却挥手叫他们退开,盛思连和二名弟子得以上船,却被卫紫衣无畏的笑容震住,盛思连长长吸一口气,道:“你到底是谁?你绝不可能是一名商人。” 卫紫衣漠然笑道:“说我是商人也没什么不对,只是我手下的生意背后有强大的武力为后盾,不至于因别人贪婪心起攻搫,而家破人亡,无立椎之地。” 盛思连不置信的退后几步,颤声道:“你……你……你是卫紫衣?” 卫紫衣点头道:“你很敏捷,很快就猜到。” 盛思连顶上冒汗,叫道:“老天,卫紫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卫紫衣泛起金童般的笑容:“答案很简单,需要我说第二次么?” 盛思连代表其他弟子问出心中的疑问:“齐钢真的背叛了我们?卫紫衣,他真的……” “啪,啪”二声脆响,盛思连双颊明显出二个五指印。 容貌不怎么占便宜的“天马行空”赵世保不知何时站在盛思连面前,怒道:“我们大当家的尊名,岂是你能叫喊?” 盛思连赫然目注这位外貌凶野的赵首脑,人家本来在船下指挥手底下人,一忽儿却飞上船,还快手赏了二个耳光子,无怪乎江湖道上给他一个封号“天马行空” ,佩服归佩服,心中怒火却直涌上心头。 赵世保打了他又训二句,就不再看他一眼,对卫紫衣躬身道:“赵世保拜见大当家。” 卫紫衣还礼道:“赵首脑不用客套,你的轻功愈发精进了。” “不敢。”赵世保恭谨道:“属下监督不遇,致使这三个厌物上来打扰魁首,属下弟兄怠忽之罪过,回头一起向大当家领罪。” 卫紫衣唅唅一笑,拍拍他肩膀道:“甭客套了,赵首脑,大伙儿出生入死又不是头一遭,我在上头看得很清楚,这三个不是普通货色,所以故意让他们上船,瞧他们玩什么把戏。” 赵世保放心的笑了,却又不以为然道:“魁首,属下不以为这三个瘪二会是什么了不起的货色………” “赵世保,你狂吧──” 一颗黑色圆球朝赵世保心口撞来,赵世保哈哈狂笑,正想将它接住捏碎,卫紫衣迅雷般闪身到他面前,那颗黑圆球硬是在他身前二寸定住,然后斜飞入海。 “轰──”然大响,溅起水花数丈高。 “霹雳弹!” 赵世保变色惊道。 这霹雳弹是丐帮用来以寡击众的武器,杀伤力十分广,被投下两颗,这艘大船将整个化为碎片。 幸好这霹雳弹有一个缺点,就是制作很困难,而且成本极高,轻易不肯使用,盛思连见一击不中,招呼二个伙伴,豁开命的拚了,赵世保第一个不饶他们。 卫紫衣冷冷道:“要活的。” “遵令!” 立在身后十二名儿郎立刻动手擒人,那快,那矫,那凌猛,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这是卫紫衣下令每一个分社挑选最佳人手,施以严格训练组成的“狙击队”,每队十二名,每个分社有八至二十队不等。 如今,镇江分社派出二队,只因卫紫次要捉活的才这么费事,若要丐帮三十六人挺尸,就不必多派出其他人了。 因为他们都是杀人专家。 斗场上──兵刃的寒光闪耀,躯体的滚跌沉闷,夹杂着利器切入骨肉中的“嗤嗤”声,怒吼与惨叫,还有被捆时发出的咒骂厉吼,比菜市场还热闹。 太阳不再那么猛烈,日渐西斜。 打斗声渐渐小了,好比海水涨了又退,丐帮三十六名弟兄全部遭擒,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反观“金龙社”众人,损伤就小多了。 一边准备妥善,一边如入虎穴;一方人人争着抢功,一方被人用言语挑拨,军心涣散;一开始,丐帮弟子就没想到卫紫衣会查觉此事,以至心理上没多大准备。 被制住的牛岳在底下不甘心的吼道:“卫紫衣,你他娘的只会装人王,有种就下来跟我决一死战。” “九环刀”皮伶反手给他四个耳光,叱道:“大胆,大当家什么身份,岂会跟你们这些瘪三动手。” 牛岳“呸”了一声,叫道:“他什么身份也不是,只是一只会乱吠发号令的狗,你们这些人则是狗腿子……” 跟前蓝衫一闪,牛岳不清楚是不是人影,只见船上没了卫紫衣人影,停了嘴片刻,而又笑谑道:“卫紫衣真是胆小如鼠,躲进船舱不再见人了。” 得意狂笑数声,突然觉得身上的牛皮筋索断了,整个人跳了起来,一回身就看见刚才消失了的那个人。 卫紫衣背负双手,低沉的道:“我成全你的心愿,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牛岳下意识的望一眼自己双手,卫紫衣又道:“将他那根带有钢刀的棒子取来。” 一名儿郎立即送上,卫紫衣一个眼色,那名儿郎已将牛岳的趁手兵刃交到他手上,牛岳不由自主的问道:“你知道我用这根兵刃?” 卫紫衣不似笑的一笑:“我站在船上“装人王”的时候,已将你们每一位的特征及武功路子都观察透澈,牛岳,你以为发号命令的人只会动嘴就成了么?” 牛岳悚然惊住,喃喃道:“你连名字都记住?” 卫紫衣淡然道:“你们在拚命时,常大喊伙伴的名字,我想装作听不见也难。” 在那种天哭鬼号的混杂争斗场面,能冷静的旁观敌人的举动,摸透敌人的底细,业已需要无上的定力,而卫紫衣居然能在嘈杂喊叫声浪中,听出谁在呼唤谁,这份冷静与耳力,又有几个人比得上?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自己耳力比人好,是应该的事,牛岳等丐帮弟子却吓住了。 卫紫衣轻吁口气,道:“牛岳,可以开始了。” 这可谓骑虎难下,牛岳心一狠,暴叱如雷,整个身体随兵刃,有如一朵大杂色的野花般向卫紫衣罩下! 卫紫衣屹立不动,右掌似流光飞虹,溜溜亦织,一下子便抢进牛岳的攻势,一声脆酱,牛岳右腕已断,兵器落于地,同时,卫紫衣姿势不变,右掌一伸,已将他打飞了出去,如断线风筝,落地就起不来。 盛思连哀嚎道:“真狠啊,卫紫衣,你居然杀了牛岳。” “天马行空”赵世保语气铿锵:“侮辱“金龙社”大当家,只有死!” 丐帮弟子均愤怒与伤心,却也无话可说,换成他们的乞丐头子被比作狗,他们一样不会放过辱骂的人。 他们的感情定很微妙的,就好比兄弟不合,但敌人来欺侮弟弟时,做哥哥就会忘记平日的不愉快,挺身和弟弟共御外敌,再则罪莫大于死,牛岳再讨厌,现在也没人恨他,反而替他难过。 卫紫衣下令将丐帮弟子囚在镇江分社,由赵世保处理善后,这时马泰才敢抽空向卫紫衣见礼,卫紫衣打量他上下,忍俊不禁:“马泰,你可以上台做戏子了。” 马泰得意一笑,道:“我扮得很像吧,魁首?对了,魁首,战平那小子怎么一直没露面? 好小子,他真会躲起来享褔。” 卫紫衣瞪眼道:“你胡扯什么?快找一辆马车来。” 马泰连连应“是”,又忍不住道:“是不是谁受伤了?” 卫紫衣微颔首,飘身上船,直到下面舱房,战平和数名弟兄忙躬身行礼,卫紫衣道: “辛苦了,宝宝可曾醒来?” 战平道:“没有听到动静。” 卫紫衣推开宝宝住的房门,见他依然睡得好好的,放心自语道:“接下来是一连串的严刑逼供,你看了一定不舒服,还是继续睡吧,但愿你醒来,看见的是一片祥和。” xxx一条五尺多宽的溪流,蜿蜓流注,清冽见底,可以看见小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宛如一条闪亮的缎带一般。 秦宝宝好奇的在这座园子游玩一遍,闲极无聊拿些小石子丢溪里的鱼,溅起水花,鱼儿鹜慌游窜,大觉有趣的笑了起来,丢得更起劲了。 “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坏心,欺负水底的小鱼。” 秦宝宝闻声回头,见是一名十七八岁,颇有英气的大姑娘,怔了怔,道:“你是什么人? 怎会在这里?” 大姑娘看见宝宝也是一呆,低呼道:“天底下居然有这么俊美的人。” 秦宝宝见她不语,只盯着自己看,叱道:“大姑娘可以这样看人么?” 大姑娘毫无羞意,落落大方:“你这小鬼头神气什么?这里是本姑娘住的“翠竹轩”,倒要请教你怎么进来的?” 秦宝宝一听便知是赵世保的独生爱女赵芙蓉,上下打量她一番,恶作剧之心又起,立时装出怒容,骂道:“少爷才想问你们是什么意思,居然乘少爷昏睡之际将少爷弄进来,喂,大姑娘,你们是不是拐带人口贩卖的骗子?” 赵芙蓉那知有假,忙道:“真有此事?小公子高姓大名?且容小女子向家严问个明白,若真如此,小女子负责将你送出去。” 秦宝宝最讨厌人家笑他小,扁扁嘴道:“公子就公子,干嘛加上“小”字?少爷复姓轩辕名尉芹……” 赵芙蓉插嘴道:““轩辕绝地谷”的轩辕尉芹?” 秦宝宝白她一眼,道:“废话不是?哪,你们是什么组织?捉少爷来有何目的?还有少爷来二天了,只见你一个鬼影,其他人呢?” 他步步逼近,赵芙蓉便步步后退,终于逼到溪边,秦宝宝正想进一步让她下水“与鱼同乐”,突然有说话声传来,忙跑上凉亭规规矩矩的乖乖坐好,还顺手拿起石桌上一本诗书,吟哦念了起来。 赵芙蓉简直被他搞迷糊了,回首见赵世保、皮伶陪着卫紫衣走来,忙过去行礼,卫紫衣笑望着她道:“这丫头可也长大了。” 赵世保有点得意,又谦虚道:“可惜被宠坏,野得很,时常几天不见人影。” 他这一说,卫紫衣笑道:“比起舍弟,可又好多了。” “大哥怎么又数说人家的不是。” 秦宝宝嘟着声音抗议,走了过来。 卫紫衣见他手不离书本,笑道:“如果每天你都这么乖,我自然便不说。” 他那知道秦宝宝今天是“临时报书本”来搪塞,还道是突然变乖不捣蛋了。 赵芙蓉惊讶的指着宝宝道:“爹,他是……” 秦宝宝就怕她在卫紫衣面前拆穿把戏,忙道:“赵首脑,我与令媛已经相识,不用再介绍,对了,大哥,你们事情忙完了吗?” 还背对着卫紫衣朝赵芙蓉眨眨眼,赵芵蓉虽明白事情有异,却也灵巧不说什么,只嗯一声表示承认宝宝说的。 卫紫衣心中有事,也没闲情注意一些小细节,只是歉意的朝宝宝一笑,道:“我与赵首脑有事去办,可能深夜才能返回,所以先过来看看你,宝宝应该懂得照顾自己了,嗯?” 秦宝宝叫道:“你要去那里,我也要去。” 卫紫衣道:“不要任性,宝宝向来很听话的。” 秦宝宝别过头,赌气道:“大哥请吧!” 卫紫衣摇摇头,赵世保笑着打岔:“这样吧,芙蓉,你陪宝少爷到附近走走。” 赵芵蓉瞟了秦宝宝一眼,道:“是的,爹。” 卫紫衣向她拱拱手:“麻烦你了,宝宝很顽皮,天黑前一定要把他带回来。” 赵芙蓉嫣然笑道:“大当家客气了,早听爹说起总坛多了位宝少爷,一直无缘见面,今天爹派给我这个好差事,那里谈得上麻烦不麻烦。” 秦宝宝心思一转,笑道:“多谢芙蓉姐姐夸誉。” 转头又对赵世保道:“赵首脑费心为我着想,真是多谢了。” 赵世保连声不敢。 秦宝宝笑望卫紫衣:“时间不早了,大哥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卫紫衣对他今日的乖巧十分高兴,道:“宝宝乖娃,你愈来愈懂事了。” 秦宝宝笑吟吟的道:“还不是跟大哥学的。” 要不是有别人在旁,卫紫衣真会抱抱他夸奖一番;抑制心中感情,一行人朝外走了。 秦宝宝顽皮之色毕露,自语道:“好险!” 瞄着赵芙蓉:“你没有拆穿我捉弄你的把戏,真多谢了,不然大哥又会训我一顿。” 双手插腰,赵芙蓉瞪起杏眼:“你为什么编放事骗人?”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闲极无聊,可惜只玩一半,大哥就来了。” 这是什么解释?赵芙蓉火道:“闲极无聊就拿本姑娘消遣?” 挥手待打,突然想起自己跟他是上下尊卑之分,说什么也不能真打下去,不然,她自己难逃“以下犯上”的罪名,连趟世保也有干系。 秦宝宝生长于和尚世家,根本不理这些,拉着她手,兴奋的小声道:“你知不知道令尊和我大哥上那儿?” 赵美蓉甩掉他的手,白眼道:“不正经!我不知道。” 秦宝宝嗔道:“拉你的手就是不正经,那皮伶盯着你看,你怎么好像很高兴?” 赵芙蓉面红过耳,叱道:“你胡说些什么?哼,不理你这小神经。” 啐了一口,走了。 秦宝宝追上去道:“你答应陪我出去玩,怎么?你爹和我大哥一走,你就立刻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芙蓉道:“急也不急在这一时,我先梳洗一番。” 秦宝宝回身朝园外走:“好稀罕,少爷自个儿便玩不得?有什么了不起。” 赵芙蓉素来也没人敢这样对她,哼道:“你迷了路,可别将责任推到姑娘头上。” 秦宝宝回身扮个鬼脸,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赵芙蓉啐骂一声“小神经”,赌气回房休息。 从皮伶口中旁敲侧搫得知卫紫衣和赵世保朝码头去,顽狡的秦宝宝大摇大摆在街上溜一圈摆脱跟屁虫,直朝码头奔了过去。 “风渡口”依然热闹,苦力、卖小吃、黄包车……构成另一种天地,秦宝宝却找不到卫紫衣的人影,甚至看不见一个穿紫衣的人,又自问:“没人呀,难道皮伶骗我?哩,你知道我大哥在那里? 嘻嘻……哈哈……小神经、小神经,你这么多外号,只有这个叫得最妙,赵芙蓉真是天才呀! 可恶,没听见我问你什么? 恼羞成怒了?嘿,你问我,我问谁? 就算大哥不在,总该见着几个穿紫衣的吧? 你大哥弄的玄虚,又岂你这小神经所能了解? 呔、欺人太甚! 实话实说而已。 我什么也不知道,大哥绝口不提自我出事以来发生的事,我又怎能猜测大哥的把戏? 他是为你着想,你还是乖乖去玩你的吧! 气死我了,大哥太瞧不起人,既然是兄弟,就应让我为他分忧,每次也当我三岁小儿。 事实如此嘛! 不行,我非找出来不可。 上那儿找?” 秦宝宝嘴里不知喃喃念着什么,又忽而跳脚,不知情的人远道他发了癫,更有人取笑: “小鬼,你丢了魂啦?” 秦宝宝觉得这声音好熟,回身叫道:“席领主,你怎么来啦?你知道大哥在那里是不是?” 来人正是“银狐”席如秀,奇道:“怎么?你不知魁首在哪里?” 秦宝宝宛如见到救星,忙道:“哎,你快带我到大哥那儿,我有要紧事。” 席如秀是老狐狸一只,摇头道:“魁首既然不让你知道他的去处,自有他的道理,我不敢违抗他的意思。” 秦宝宝瞪眼道:“你知而不言?” 席如秀“嗯”了一声,道:“魁首的命令,做属下的岂敢违抗?” 秦宝宝好整以暇道:“席领主是现在才到达镇江,然后从皮伶那里得知大哥来此,所以这才赶过来?” 席如秀大刺刺道:“没错,多日不见,你依然是鬼灵精。” 秦宝宝捉到把柄似的得意道:“你连大哥的面都未见着,大哥就已经下令给你,不许带我去见他?” 席如秀闪了舌头,道:“魁首若肯带你去,自然会自己邀你同往。” 秦宝宝心知只有使出杀手钳,装出气苦模样:“你若承认我是贵当家的亲人,就应该带我去;我知道,我顽皮又不乖,武功又差劲,所以你们一直嫌我累赘,每遇上大事,都故意不在我面前提起,这样小把我放在眼里,我何必留在这里惹人讨厌。” 秦宝宝的绝招──转身就走。 席如秀那禁得住这招,忙拦住道:“哎、哎、哎,你这小鬼真会胡思乱想,你到那里去?” 秦宝宝冷着脸道:“不劳你关心。” 一闪身跃过席如秀,席如秀又忙闪身把他拦住,顿足道:“好,好,算我怕了你,带你去就带你去。” 秦宝宝依然扳着脸:“请!” 席如秀苦着脸道:“都答应带你去了,就不能笑一个。” 秦宝宝哼道:“要少爷三拜托四拜托,才不甘不愿的答应,如果我俩易地而处,你会高兴么?” 席如秀苦口婆心:“魁首自来处处替你设想,他一定有苦衷才不带你去。” 秦宝宝哼一声,算是默认。 席如秀没好气的道:“你知不知道魁首现在在什么地方?一个很可怕的地方,小孩子见了那里的情景,只怕会夜夜做噩梦。” 秦宝宝不为所动,道:“别拖延时间,大哥可能等你等得发火了。” 席如秀这才移动沉重的脚步,咕哝道:“魁首如果知道我故意带你这小鬼去那种地方,不剥了我的皮才怪。” 秦宝宝跟在后头道:“那有这么严重,嗯,说我逼你的,不就得了;而且照我估计,大哥即使怪你也不会剥你的反,你的皮又不是虎豹皮,剥下来又有何用处?” 席如秀翻了翻白眼,道:“呃,小鬼,刚才如果我不答应代你去,你打算到那里?回少林?” 秦宝宝嘻嘻一笑:“回去分社睡觉啊!” 说着咯咯得意笑了起来。 席如秀明白自己又被捉弄,上了这小鬼的当,不禁叹起气来。 秦宝宝安慰道:“就算你坚持不带我去,我也会偷偷跟着,少爷我别门武功练不好,经功却聊堪自慰。” 席如秀默然。 一路无言来到一间砖造仓库,和普通仓库没什么二样,席如秀推门进去,秦宝宝见里面空无一人,奇道:“这什么地方?若是自己地方,怎会没人看守?” 席如秀得意道:“你这小鬼也只能够胡闹玩玩罢了,说到帮会的决策和运筹帏幄,以及因地制宜的改变方略,你就慌了手脚啦;要知道运用兵法上的虚虚实实,这仓库表面上没人看守,其实随时都有二名弟兄轮守,如东进来是自己人就不现身,如果不是,就喑里知会里面的人作妥善的应变功夫。” 秦宝宝点点头,道:“怎样分辨是不是自己人?” 席如秀道:“如果是敌人入侵,必会东张西望的想勘察虚实,很容易就看出破绽。” 秦宝宝又问道:“这么充满智慧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么?” 席如秀顿时张口结舌,方才得意的介绍一切,结果不是他想出来,那又有什么好得意? 只好哼哼喳喳的支唔过去,二人穿过长长的仓库间,进入一扇暗门,朝地底走去,觉得已经很深入地下了,才传来几声怪音,席如秀报复性的一笑,道:“小鬼,你猜得出这地底做什么用的?” 秦宝宝想也不想的道:“禁锢敌人的囚室。” 席如秀“咦”了一声,道:“猜得真准。” 秦宝宝想起唐虎说的话,道:“正常的人,那会住在阴湿的地底。” 席如秀见到卫紫衣出现在面前,总算放下心底大石,刚在上面,他就以手势向埋伏于暗处的人,叫他们送消息给下面的人。 “金龙社”有时为了套出敌人的口供,而施为的严刑是极残忍的,他想卫紫衣必不愿让宝宝受到刺激,伤损身体,所以才先一步连络上卫紫衣。 秦宝宝虽聪明,又怎比得上席老狐狸,看到卫紫衣便蹦蹦跳跳的上前抱住他,仰起头笑: “大哥要来也不通知我一起来参观,我不知道被关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哩!” 卫紫衣心中苦笑,却须扮出笑容:“你身子已经完全复原了么?” 秦宝宝道:“瞧我跑来跑去已经不再喘气,完全好了;大哥,让我进去看看?” 卫紫衣牵着他手,正色道:“宝宝,你十分明白人哥所处的地位么?” 点点头,秦宝宝道:““金龙社”的魁首嘛!” 卫紫衣见他一脸天真,迟疑了好半晌,终于道:“我不想欺瞒于你,一个帮会为了安帮立命,时常会做出一些残酷的事情,里面的囚室和总坛的刑堂一样,你,还想进去看么?” 秦宝宝只去过一次刑堂,那种气氛实在令人不舒服,难怪众儿郎都说宁愿和敌人拚命,也不愿去刑堂见阴执法那张阎王脸。 秦赟宝认为自己比较长大了,大声道:“我既然是大哥的亲人,就应该习惯这种事。” 卫紫衣摇头道:“有许多人是永远也不会习惯。” 席如秀加油添醋:“你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见了即昏倒。” 秦宝宝性子一起,坚定道:“别小瞧我,进去吧!” 卫紫衣知道如果不让他看一下,他是不会死心,以后会随时找机会进来偷看,和席如秀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按下一处机关钮,厚重的铁门自开。 等真的见到“逼供”的情景,秦宝宝原先的一股“男子气概”,不知都跑到那里去了。 他的笑容一向是甜丝丝的。 只有活在幸褔中的人,才能笑得那么甜。 秦宝宝是个很有褔气的人,一直过得很幸褔,就算有时遇上小挫折,或是受伤、生病,也都有人保护照顾,他从来就不知道,连想也没有去想过,当一个人处在绝境,情知没有人会来相救的时候,会这么可怕。 卫紫衣望一眼他突然变白的脸色,轻喟一声,一指点上他睡穴,将他抱在怀里,道: “你不该带他来。” 他眼睛没有看着谁,席如秀却知道在说他,道:“魁首也明白他的性子,谁拗得过他?” 卫紫衣喃喃道:“这样也好,让他明白现实的一面,心中有所警惕,以后也许不会再想到处乱跑。” 真的么?秦宝宝会为了这事而改变他的性情么? 第十章 正午,日正当中。 你若半躺在一张铺着金丝毡的湘妃竹榻上,窗外浓荫如盖,风中带着荷花的清香,手里捧着碧玉碗,碗里是冰镇过的莲子汤。 这时候,你心里当然充满了欢愉,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阳光是如此灿烂,如此辉煌,自己真是幸褔极了。 秦宝宝却觉得这一切真是讨厌死了。 他开始领悟到,这个世界也有不幸的一面。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天真到什么世事都不懂,他知道有人很贫穷,住贫民窟,没饭吃,更别谈吃零嘴糕点,他也知道有的人常被人欺负,他还知道有些人会为了争夺名利而杀害自己的亲人………这些事,有些是自己看来的,有些是别人当说故事一样说给他听听解闷。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些都没什么,最可怕的是失去自由,尤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任由别人摆布。 以前他也曾经被修真女道士因于九层塔里,心情也消沉过,但一下子又忘得干干净净,碰上人就捉弄,因为他深信卫紫衣这个神通广大的大哥,一定会想法子救他。 这就是希望。 一个人若连活的希望也没有,还能算是人么? 秦宝宝之所以得卫紫衣珍爱,除了缘份和宝宝本身的魅力外,也很能体谅卫紫衣做事时的心境,纵然如此,也还是替那些人可怜,虽然是他们先侵犯卫紫衣。 从昨天到现在,卫紫衣都不离他左右,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旁边看顾。 不解释,有时反而是最好的解释。 秦宝宝也不问,只是闷在心里。 卫紫衣专心看着手里的卷宗,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秦宝宝终于忍不住道:“他们会不会死?” 卫紫衣淡淡的道:“那要看他们的骨头硬不硬。” 秦宝宝好奇道:“若是硬呢?” 卫紫衣就好像在闲话家常一样:“骨头硬的人比较不肯老实吐话,就会多吃苦头,甚至宁折不屈,死的机会比骨头软的人大。” 秦宝宝不服道:“其实那种忠贞之士才不该死。” 卫紫衣道:“我也是这么想。” 秦宝宝道:“大哥若是问骨头软的人,一定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卫紫衣苦笑道:“只是在未用手段之前,每个都喜欢充英雄,实在看不出谁的骨头较软。” 秦宝宝道:“试探一下,不是能明白?” 卫紫衣点头道:“你很聪明,但是,你却不明白,愈是忠贞之士愈能打入组织的核心,愈能得到组织的机密,那才是我们需要的消息。” 秦宝宝嘟起嘴,道:“我看他们都那么年轻,能知道多少?” 卫紫衣唇角牵动了一下,道:“对“金龙社”的一切,了解最多也最深刻的人是谁,嗯?” 秦宝宝顺口道:“当然是大哥你啊!” 话说完,立刻就明白卫紫衣的意思──他是“金龙社”的魁首,最清楚社的钜细事宜,却很年轻啊! “大哥,你会不会真的下令折磨他们至死?” 卫紫衣注视宝宝的孩儿脸,道:“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秦宝宝立刻摇了摇头。 卫紫衣笑道:“那就不杀好了。” 秦宝宝脸上阴霾一扫即空,跳下竹榻,赖在卫紫衣身上笑道:“我就知道大哥是好人。” 卫紫衣莞尔,道:“那为什么到现在才开口问?”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我第一次看,心里难免不舒服。” 卫紫衣道:“现在呢?” 秦宝宝犹豫半晌,道:“现在没关系了,不过……” 卫紫衣温柔道:“不管你的“不过”是什么,大哥都会依你。” 满足的笑了,秦宝宝道:“大哥会请人替受伤的人疗伤,是不是?” 卫紫衣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办吧!” 秦宝宝忍不住好笑:“大哥不必哄我,不用我说,你早下令替他们治伤,记得一年前陈东升叛帮那事,我亲耳听见大哥吩咐我方的人,不论敌友一律平等疗伤。” 卫紫衣笑道:“那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秦宝宝笑吟吟道:“大哥是世上最好的人。” 原来想证明这个,卫紫衣试探道:“你不怕见到我残酷的一面。” 秦宝宝想了想,拍手道:“如果对方是好人,我会提醒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对方是十恶不赦的奸徒,我会击锣敲鼓替大哥助兴。” 卫紫衣心中充满温暖,双臂一紧,柔声道:“宝宝是个好伙伴。” 秦宝宝反而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对江湖人认识不多,见识又浅,根本不清楚谁好谁坏,刚才只是说大话,以大哥的智略,难道还需要我在旁相助么?” 卫紫衣放开他,不以为然道:“圣贤难免有错,何况我等凡夫俗子。” 秦宝宝闪亮了一下:“向来都是大哥照顾我,有时也可以换我照顾你啊!” 嘴里这么说,心里可不知要如何才能做到,卫紫衣好像一座永远不会倒的山岳,宛如一扇大屏风庇护着他,为他遮风挡雨。 卫紫衣也想不到这使他头疼不知多少次的小宝贝,今天会说出这么懂事的话来,惊讶的望着他,秦宝宝也凝视着,二人不知怎地,突然感到心跳加速,宝宝突然觉得赖在卫紫衣身上撒娇好像不大对。 卫紫衣看出他心中不安,毕竟是善于抑制自己情绪的,人以玩笑的口吻豪气笑道:“很高兴你有这种想法,不过,等你长大点再说吧!” 秦宝宝马上忘记刚才的不自然,抗议道:“大哥每次都拿我当小娃娃。” 卫紫衣逗他道:“难道这几月你已有明显长大?我怎地都看不出来?” 秦宝宝跳下地面,转了一圈,道:“我没有长高一些儿?” 卫紫衣上下打量一眼,道:“就算和我一般高,也不能代表你长大了;那是心境的成熟,而不是外表的改变。” 秦宝宝嘴翘得可以吊半斤猪肉,道:“太玄了,我看大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长大” 嘛!” 卫紫衣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家伙又扯大哥后腿,该不该打?就依据这点,足以表示你还是小孩儿心性。” 秦宝宝鼻孔朝天,哼了哼,道:“小孩儿就小孩儿,长大了也没什么意思。” 卫紫衣知道这种事用嘴巴是争不出所以然来,索性就此打住,秦宝宝想起什么似的道: “大哥,你这次办的事有何发展,能不能告诉我?” 卫紫衣扳起脸道:“可以,但你须先把那碗莲子汤吃了,从昨天到现在,你吃了几颗米是可以数得出。” 秦宝宝边吃边嘀咕:“大哥的贼眼愈来愈犀利,什么事都逃不出他眼底。” 卫紫衣不去理他,目光游于窗外,发现赵芵蓉和皮伶不知什么时候躲在远处的石亭上聊天,看去好不亲密,他不能不有所感慨:“人家有了女朋友都恩恩爱爱,我却要像个老妈子一样照顾他,唯恐不留神,让他吹风又腹饥而生病。” “大哥在想什么?” 卫紫衣回神看见宝宝瘦弱的模样,笑容却那么可爱又开朗,摇摇头表示没什么,道: “我只担心你没吃好。” 秦宝宝眨眨眼,道:“我在你身边,没有跑出去,大哥还不放心?” 卫紫衣也故意眨眨眼,道:“那就暂时放心好了。” 二人相视大笑。 卫紫衣轻咳一声,道:“你以“轩辕尉芹”身份走江湖,携带一根绿玉杖,引起丐帮人注意,三个月后,麻烦就传到总坛,就是前些日子跟你提过破坏长江生意的事,这牵涉到……” “魁首──魁首──” 席如秀叽叽乱叫的跑了来进来,气喘如牛:“大事不好了,火……火烧屁股了……” 卫紫衣叱道:“镇定下来再说!” 席如秀那表情简直快哭出来:“赵世保那该死的畜生居然背叛我们,不仅放了囚室的三十五名丐帮弟子,连马泰、战平都遭他制伏,我见机得快才逃来告诉魁首,现在分社跟随他背叛的畜生和一大批乞丐化子都围向这座园子,我的娘咧,人山人海………” 卫紫衣脸色很难看,打断他的话:“你这次带来的一百名好手呢?” 席如秀咬牙切齿道:“据他说在食物里动手脚,全部没用了,天杀的!” 卫紫衣突然排开他向窗口望出去,凉亭的一对恋人已不见踪影,却见漫天烟雾朝这座竹舍薰来,席如秀也看见了,叫道:“好歹毒,想放火烧死我们,魁首,属下出去跟他们拚了,您带着宝宝快夺路逃走。” “住口!”卫紫衣显得冷静无比,叱道:“表忠心也要看时候,你出去找死!” 秦宝宝见火烧来,有点慌,却不害怕,有卫紫衣在,他就宛如吃了定心丸,还打起火折子烧帐幔,顽皮叫道:“他们烧,我们也烧,先烧掉他的老窝捞本再说。” 卫紫衣却居然配合他的动作,不过他烧得更快,将油灯里的灯油洒在易燃物上,然后点火,火势漫延得极快,卫紫衣拉者宝宝疾窜,席如秀紧跟着翻出墙,道:“魁首想以火势阻止里面的人掩过来截杀?” 卫紫衣没有回答,墙外有一大群丐帮弟子,也有以前跟他结怨的小帮会,听闻或接到密告,过来帮杀,卫紫衣银剑闪若寒芒,挡路者死! 席如秀铁牌一打下去,脑破浆流,很快就死了。 秦宝宝本想劝卫紫衣少杀人,又怕他生气,后来发觉卫紫衣出手不重,真正死的都是些面目狰拧的邪魔外道,而且脚下极快,很快就穿过人墙,一路上打打杀杀,有时来人武功高强,“幽冥大九式”中的一招使出来,来人就死得骨肉飞散,如此一来,有更多的人包围过来,卫紫衣和席如秀都负惕,秦宝宝只是些微轻伤,三人边打边退,到了长江边──“天马行空”赵世保、赵芙蓉、“九环刀”皮伶、“独目金雕”高士典、盛思连………席如秀谁都没有看,只看见赵世保,语气居然很平静:“你身为一个分社的首脑,还是这么糊涂,你难道忘了,叛帮的下场是什么吗?” 赵世保也很冷静,笑道:“凌迟!就因为这样,我只好赶尽杀绝。” 秦宝宝就一直被卫紫衣的左手牢牢牵住,他可以感觉得到,卫紫衣已经气得要命,甚至得闭上双目才能克制自己不马上冲过去大开杀戒,他也替卫紫衣生气,可是卫紫衣的表情却那么平静,他觉得要当一名领导者真不简单,不仅要功夫好,还要有忍气的本领,所以,他代卫紫衣问:“你背叛所得的代价,比之当赵首脑多出数倍么?” 赵世保老实道:“没有。” 秦宝宝道:“既然如此,又为了什么?” 赵世保悠然道:“一个“名”字。以前不管我在这一带或江湖上享有盛名,在别人看来,我只是“金龙社”的部属之一,我的行动要受上级限制。” 他叹口气,又道:“其实魁首是人,属下也是人,没有人愿意一辈子做别人的部下。” 秦宝宝叫道:“我却很清楚大哥和席领主待你如一家人。” 赵世保道:“他们可以有这种想法,我却不敢,不然旁人见了会讥笑怒骂,说赵首脑不识大体,所以我心里一直不舒服。” 秦宝宝冷讽道:“现在你想必很舒服了?” 赵世保未言,赵芙蓉嫣然道:“现在就算我想打你,也不会坐实‘以下犯上’的罪名,这点就够让人舒服了。”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可惜你打不到,也没有胆子过来。” 赵芙蓉笑道:“这世上只怕找不到几个人有兴趣打死人的脸。” 秦宝宝眼珠子一转,嗤笑道:“没想到你还会算命,算准了我们一定死?” 赵芙蓉道:“除了投江,任谁也知道你们无路可走。” 秦宝宝道:“投江,活命的机会很大。” 赵芙蓉摇了摇头,道:“你有一个太过疼爱你的大哥,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不叫人将整条江水煮热,他绝不会让你跳下去。” 席如秀气极反笑:“赵首脑有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儿,真是可喜可贺。” 赵世保但笑不语。 卫紫衣突然睁开双目,精光暴射,却隐泛着痛苦之色,一字字道:“谁是杀死“血丐” 孙净孙长老的人?” “独日金雕”阴鸷的面容一片嘲弄:“他到处云游,怎么会死?谁又杀得死他?” 卫紫衣冷漠的道:“狄化龙!” 高土典仰天狂笑:“那个懦夫,连萧傲云一个小辈也收抬不下,有这样的帮芏,委实令人好笑。” 卫紫衣自顾道:“只有丐帮帮主的打狗棒法才杀得了孙净。” 高士典冷笑道:“谁会相信你说的?人说卫紫衣的剑法已出神入化,相信你不逊于孙长老。” 卫紫衣道:“我没有杀他的理由。” 高土典嘿一声,道:“谁有杀他的理由?” 卫紫衣道:“作贼心虚的人,害怕被精明的孙长老查出绿玉杖的真相:只有一根绿玉杖,另一根的出现是假阴谋。” 高士典只是冷笑。 卫紫衣又道:“狄化龙早有侵占长江下游生意的意图。却被孙长老斥回,他不希望丐帮为些利益而伤元气,所以利用哈大离开丐帮的行为进行一连串的阴谋。 先支使哈大骑“一点红”引发我的兴趣,说出帮主的绿玉杖早已被他偷出,藏于抬棺木的木棍里,还真的把它送到本社,原意是想让绿玉杖落于我手,引起孙长老的不满,认为我想占领丐帮,先下手为强,甚至加把劲藉机扳倒“金龙社”,以孙长老的威信和人缘,必定人人卖命。 不料,阴错阳差,绿玉杖落入舍弟手里,以“轩辕尉芹”的身份出现,你们不明所以,只好再放暗箭,叫我南下,这时绿玉杖又回到帮主手里了。” 高土典道:“帮主没有绿玉杖,怎么混?简直一派胡言。” 卫紫衣淡淡的道:“装病、失踪、闭关练功……理由多得很。” 高士典又是冷笑:“大当家编故事的本领倒好。” 这点秦宝宝最赞同,每当他有什么不愉快,卫紫衣就有一箩筐的故事逗他开心,不过他知道这次卫紫衣不是在编故事,不然表情不会那么严肃。 卫紫衣转问赵世保:“你什么时候被收买了?” 赵世保道:“一个月前,高长老来找我谈条件,他要你的命,进而夺取北六省的势力,我则想保有长江下游水陆二地生意,可以自立为帮主。” 卫紫衣纵然心里怒火直冒,表面上还是保持镇定:“他杀了我之后,照样可以杀了你。” 赵世保十分笃定的道:“这种江湖技俩,我自是明白,所以早有了防备,况且杀了你之后,丐帮当前大敌就是“金龙社”,相信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很安全,当然会趁机扩充实力以自保。” 席如秀气吼如山:“你的背叛弑主,总坛会放过你么?” 赵世保笑笑,道:“多谢席领主提醒,今天的事,我不会让总坛的各位头子知道我参与在内,明日,我派人快马传信回去,一面假意和丐帮人拚命,等总坛和丐帮的人对上,我便抽脚开始扩大自己,到那时候,谁有闲情注意到我?” 席如秀,不得不服他的机警,叹气道:“当着你的盟帮说出这番话,不怕人家胆寒?” 高士典冷冷一笑,道:“不必想挑拨离间,席如秀,你也很清楚一个帮会想生存,需要庞大的金钱为后盾,你们“金龙社”太富有了,委实令人眼红,花些代价和贵社争夺地盘,也是值得的。” 席如秀冷笑道:“只怕花的代价,会使丐帮一蹶不振,让宵小趁虚而入。” 高士典阴笑道:“我等自会招兵买马,其至将“金龙祉”的吸收过来,而且这世上喜欢打落水狗的人实在不少,哈哈………” “金龙社”的敌人的确不少,如果丐帮登高一举,声言要打倒“金龙社”,那些平日不敢单独找上‘子午岭’之徒,必会趁机加盟,或抽冷子。 卫紫衣低头望者宝宝,秦宝宝感应到,抬头笑道:“大哥,我们打不打得过他们?” 卫紫衣温柔道:“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点点头,秦宝宝道:“可惜这里没有锣鼓,不能替你敲打助兴。” 卫紫衣好像不愿让宝宝失望,道:“没有现成的,可以自己做,看那个人的头最硬,切下来当鼓,丐帮的打狗棒不少,正好拿来敲击。” 秦宝宝充满企望的道:“姓高的独眼龙的尊头最适合不过,而且他手上有我喜欢的绿棍子,大哥,我们选他好不好?只是,会不会太残忍了点?” 卫紫衣笑道:“对敌人,永远谈不上残忍,不然便是对自己残忍:你选中他的头,那是他的褔气。” 秦宝宝睁大双眼,道:“真的?他会同意给我么?” 卫紫衣和悦的笑道:“谁忍心拒绝你这可爱的宝贝?” 秦宝宝眨眨眼,道:“我看他不太愿意嘛!” 卫紫衣笑道:“那是不好意思,好比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都会不好意思,其实心里欢喜得紧。” 摇摇头,秦宝宝道:“大哥别怪宝宝多疑心,万一他真的不肯呢?” 卫紫衣泛起金童般的笑容:“没关系,大哥不会让他有说“不”的机会。” 秦宝宝突然叹了口气,感动道:“大哥对我实在太好了,真担心被宠坏。” 这本来是别人该担心的事,谁知道他先担心了。 卫紫衣回答也妙:“你会这么说,谁都会很放心的宠你;这年头,肯反身自省的人太难得了。” 秦宝宝兴奋道:“那宝宝算是好孩子了?” 卫紫衣眼神十分温柔,道:“你向来都是好孩子,比起对面那群畜生,好了几千万倍。” 秦宝宝感慨道:“原来刚才和咱们说话的不是人,难怪说得那么难听,耳朵受罪,心里也不舒服。” 卫紫衣道:“对一群畜生,不该要求太多,是不是?” 秦宝宝勉强的点点头:“大哥啊,我瞧他们都挺像人的嘛?” 卫紫衣拍拍他肩膀:“现在说了你或许不信,这世上有些人比畜生尚不如。” 秦宝宝二只大眼睛在高士典等人的身上瞄来瞄去,突然“咭”的一声笑出来,道:“畜生有许多种,那个像狐?哪个像猪?……” 他二人一搭一档的唱和,高士典等人的脸色就愈来愈难看了,赵芙蓉再也忍不住的叫道: “你们才是猪,别人都把火烧到眉睫上了,你们才知道有人放火,这么盲目迟钝的人,居然爬上大当家的地位。” 席如秀恨恨的道:“魁首是太过信任令尊。” 赵芙蓉自得道:“爹爹本来就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许多人都喜欢找他合作。” 赵世保更正道:“你错了,蓉儿,他们找爹合作是因为爹有利用价值,谁也不信任谁,今日是盟友,明天可能就反目相向。” 赵芵蓉奇道:“那爹为什么还要答应合作?” 赵世保阴森笑道:“他们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们。” 高士典突然哈哈大笑:“说得好,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在互相利用,说得动听点,就是合作!” 赵世保接着道:“所以现在我们联手对付你,以后的发展是不是能继续合作,就不劳大当家你操心了。” 高士典道:“说得好!” 卫紫衣冷然道:“我不理你们狗屁倒灶的关系,只希望你们能回答我一些问题。” 赵世保颔首道:“对于将死的人,我一向很仁慈。” 卫紫衣道:“哈大和“一点红”是不是均死于交趾毒蛇?” 高士典阴笑道:“这只有我能回答,他们的确均死于交趾毒蛇,下毒的是朱狂,不过他也死了。” 卫紫衣道:“朱狂为何毒杀哈大?” 高士典阴笑道:“大概如你所说的,帮主的确有秘密,而朱狂是共谋者,哈大没有利用价值了,朱狂奉命毒杀,又不能让人看出谁下的毒手,只有运用交趾毒蛇。” “是么?” 卫紫衣摇头道:“据我所知,事情不是这样,朱狂是个冷僻孤傲的人,却是个死忠之士,发现帮主有异,哈大却挟着绿玉杖去见帮主,也无法得知他俩秘谈内容,就盯住哈大想套出口供。 谁知哈大也忠心,忠心于狄化龙,不泄漏一点风声,朱狂才下手毒杀哈大,目的是想让狄化龙知道,他们的秘密已被人探出。 指望狄化龙心慌之下露出马脚,将哈大的尸身放在“一点红”背上,以为他会驮着回狄化龙身边,不料“一点红”却直奔“子午岭”,再见到它,朱狂才会恼怒之下杀了“一点红”,而狄化龙也真沉得住气,不论朱狂如何挑弄,依然表现一副爱护子弟的好帮主面孔,自己却反而惹得弟子反感。” 高士典冷笑不已,道:“你实在很会编故事。” 卫紫衣摇头道:“这不是故事。” 高士典冷笑:“那你说狄帮主的秘密是什么?” 卫紫衣道:“狄化龙的秘密,你应该最清楚。” 高土典仿佛很生气的摇头道:“胡言乱语,谁人不知我们根本合不来。” 卫紫衣道:“都是故意做给人看。” 高士典十分恼怒道:“那个没出息的东西,没胆子有什么异举,想法子保住帮主地位才是正经。” 卫紫衣一字字道:“狄化龙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角色。” 高士典怔然道:“你说他隐藏自己的武功了?” 卫紫衣反问道:“这不是你救他的么?” 高土典气极反笑:“你的联想力也是一等一的,卫紫衣。”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也许是你自己教自己吧!” 高士典阴鸷的面孔抽搐一下,冷道:“你大概明知必死,所以才会胡说八道一番,想趁机寻求生路,那是不可能的。” 卫紫衣讶异的道:“就凭你们几人,就能把我等撂倒在此?” 高土典道:“卫大当家的盛名自是不虚传,我等也不敢太小看人,已准备了十二连环霹雳弹伺候。” 十二连环霹雳弹,是由十二人从十二个方向连续发射,任武功再高强的人,躲得了一颗也躲不了十二颗之后再十二颗,持续不断的十二颗。 席如秀啐一口:“好他妈的狠!” 赵世保冷道:“刚才大当家也说过,对敌人谈不上残忍,不然就是对自己残酷。” 卫紫衣望定他,道:“回答我一个问题。” 赵世保皮里阳秋的一笑:“我说过,对将死的人是很仁慈,你问吧!” 卫紫衣慢慢的道:“你们这种合作关系很不保险,你也清楚自己的力量是比不上对方,而你的个性绝不作没把握的打算,莫非你掌握了高士典的弱点?” 赵世保老实道:“没错,如果我透露这个秘密,高长老就无法在丐帮中立足。” 卫紫衣道:“这个秘密,你一定不肯告诉我的,是不是?” 赵世保道:“看在以往的情谊,我可以告诉你。” “哦?” 卫紫衣讶异道:“那真是荣幸得很。” 赵世保笑道:“不必客气,让你带着这个秘密到阴间,免得死不瞑目,到地狱多受苦。” 秦宝宝从刚才得知“一点红”已死,心里一直很难过,抱怨卫紫衣不告诉他,现在听得赵世保诅咒大哥下地狱,忍不住反嘴道:“大哥才不会下地狱,阎王爷难道不知道大哥剑法最好,不怕被剁成肉酱?” 卫紫衣失笑道:“这事以后再说,且听听秘密是什么?” 赵世保望了高士典一眼,道:“高长老不在乎我说出来?” 高士典冷笑道:“老夫怎知道你是不是跟姓卫的一样会编故事。” 赵世保哂然一笑,道:“高长老难道真没有不能对人言的隐私?” 高士典嘴角抽搐了一下,硬声道:“没有!” 赵世保突然走近高士典,在他耳边嘀嘀咕咕。 高士典闻言全身一震,怒道:“胡说!” 赵世保笑道:“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最清楚。” 说着转身面对卫紫衣,道:“既然高长老不在乎我说出来,我也不必隐晦,四月廿三,我出其不意闯入高长老的宅第,觉得不对劲,于是躲在暗处偷觑,发现高长老拿掉黑市眼罩……” “爹──小心!” 赵世保蓦然旋身滑开,看见高士典阴森着脸向他偷袭,喝道:“你什么意思?” 高士典掌风狂飙向他直扫,右手棒影翻飞直捣,赵世保暴跃向右,但见高士典身形暴进,两股刚烈的力道移向赵芙蓉,赵芙蓉惊叫中,皮伶的九环刀已“叮当” 响起,如斯如矢般的罩落下来。 赵世保急进猛跟,已不敢单倚仗他的“劈空碎鼎掌力”,身形弹跳,两袖中的“流星锤” 已交相飞射。 他这两枚“流星锤”大小只如人拳,锤尾并各自连接着一条又细又韧的黑牛皮索,索环套在他的双腕上,施展之际双锤飞舞,挥洒自如,再以他双掌沉厚掌力为辅,端的变化万千。 秦宝宝简直看傻了眼,问道:“大哥,他们怎么突然间打起来?” 卫紫衣道:“因为高士典心虚。” 秦宝宝点头道:“他怕赵世保说出他的隐私。” 卫紫衣笑而不答。 秦宝宝轻哼一声,道:“大哥有古怪,我好像被你牵着鼻子团团转。” 卫紫衣笑笑,道:“等会儿再跟你解释。” 转向席如秀,道:“换你登场了。” “是!” 席如秀身形如一溜电光射向混战的战场,动作如电,连贯一气,而赵世保也仿佛早与他配合好,不犹豫,不迟疑,其快无比,其准无比,“流星锤”疾苦石火映闪,撞向高士典咽喉,高士典本能向后一仰,席如秀这只老狐狸好像算准了似的,手一伸,扯下他的单眼黑市,惊呼:“果然不出魁首所料。” 高士典闭上眼,双手乱挥,呼道:“弟子们,十二连环霹霹弹伺候!” 丐帮弟子跟随他来的都被这一幕搞糊涂,怔在当场,直到高士典下命,才快速地解下背上破布袋,拿出一颗颗黑球似的霹雳弹。 “丐帮弟子听令,刑堂石长老有大事宣布。” 不知是谁这么高喊,丐帮弟子停下动作,果然看见一脸严肃,永远不知笑容为何物似的石坤大步走近,这个丐帮弟子最畏惧的长老,声音苍宏:“一群盲目附从的混帐,快把东西收起来。” 高土典浑身一震,依然不敢睁眼,高举绿玉杖:“帮主绿玉杖下令,快对敌人下手!” 丐帮弟子简直不知如何适从。 石坤矮小的身子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冷道:“你为什么不敢睁开双眼?狄化龙!” 高士典一惊之下,缓缓睁开双目,明亮如星,没有一只是瞎的,绝不会是“独目金雕” 高士典,那高士典人呢? 石坤迫他抹掉易容的东西,果然是帮主狄化龙,道:“高长老被你陷害了?” 狄化龙冷道:“我是帮主,这是你对帮主说话的口气么?” 石坤道:“帮主由人立,也由人废,帮规上记载得很清楚,丐帮四大长老,有二位同意废帮主,这个决议就成立,可以召开大会讨论如果有三位长老同意废帮主,立刻就可以拿回绿玉杖信物,另选贤能。” 狄化龙干笑道:“现在你恐怕孤掌难鸣吧!” “还有老夫朱狂!” 原以为必死的“怒鲨”朱狂又出现在狄化龙面前,怎不令他惊讶,道:“你既然没死,就应该去找伤你的人算帐。” 朱狂道:“打伤老夫的是卫大当家,但是老夫毫无怨言,而且也是老夫要求他这么做的。” 狄化龙道:“我不懂。” 朱狂道:“老夫打伤秦宝宝化身的轩辕尉芹,卫大当家来找老夫想讨回公道,好在他是个明理的人,没有一照眼就猛攻烂打,老夫便请他相助,以老夫的绝活“截心掌” 反击老夫,然后送到高长老处,一来他可以报仇,二来老夫可以残存一口气,试探你的真伪。 你大概没想到,老夫和高长老私交甚笃,他绝不会弃我于不顾,还派人将老夫丢在荒野,幸而卫大当家把老夫送到石长老处,才能将老夫所发现的告诉这老顽固。” 石坤冷哼道:“没有亲眼所见,老夫如何敢信?” 朱狂冷笑道:“这下你可信了?” 石坤皱皱眉,道:“你看出他不是高长老,又怎断定是狄帮主?” “还帮主?” 朱狂又火起来,道:“这畜生害死高长老和孙长老,死有余辜………” 石坤喝道:“我问你为何判断是狄化龙?” 朱狂满心不甘愿的道:“一来二人身材相近,二来他手中有绿玉杖,要知绿玉杖除去帮主,只有四长老可拿,卫大当家也怀疑这点,方才你也亲见,赵世保一提起黑眼罩有问题,他立即翻脸无情,什么盟友?简直狗屁倒灶!” 赵世保道:“我只是奉魁首之命试探。” 狄化龙浑身一震,道:“四月廿三那天,你没有见到我改装?” 冷漠一笑,赵世保道:“四月廿三的前一日,咱们秘密见过面,你吩咐我陪魁首多喝几杯,不要让他起疑心,知道我们的大事,像这种秘密关系,自然是愈少人知道愈好,又怎会贸然登门拜访?只因你心虚,才会露出马脚。” 狄化龙气结,栗栗而颤:“你,坑得我好………坑得我够狠……” 突然团团转了一圈,道:“这一切当然也都是你们设好的圈套。” 赵世保昂然走向卫紫衣,躬身道:“属下幸不辱命。” 卫紫衣和喣笑道:“委屈你了,赵首脑。” 赵世保豪迈笑道:“魁首的目的也是为了消弭战火漫延,属下受点小屈辱,又何足为道?” 点点头,卫紫衣笑望赵芙蓉:“只苦了这丫头,“翠竹轩”一把火化为灰烬,不过,我会补偿你,立即命人加工赶工,绝对比以前好,正好做新人房用。” 说着宝望一眼皮伶,哈哈大笑。 席如秀嘻嘻笑道:“这媒人自然由我担当,怎么样?赵首脑。” 一番话说得赵芵蓉和皮伶直红过耳。 狄化龙呆呆望着他们,突然道:“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做错了一件事………” 朱狂火爆脾气,吼道:“你做错的事何止一件,数也数不清了。” 狄化龙不理他,自顾道:“我不该引卫紫衣南下……” 卫紫衣听见了,道:“这不是你当初的目的,把本座坑死在这里?” 狄化龙道:“没有你,我的计划就不会被发现。” 摇摇头,卫紫衣道:“丐帮四位长老负有监督帮主之责,他们早晚会发现,也许没有这么快。” 狄化龙阴笑,道:“这就够了,一旦计画开始进行,想罢手也不能了。” 石珅突然严厉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蓦然狂笑,笑声充满叛逆、阴毒,及计画未成的失望,狄化龙道:“我要毁掉丐帮,证明自己的能耐,可是丐帮太多人了,只有假“金龙社”之手;除掉卫紫衣,“金龙社”必会齐鼓挥下南杀,丐帮还有力量生存么?哈哈……” 丐帮帮主居然要毁灭丐帮! 这未免太可怕了,石坤一时不能接受这种想法,喃喃念道:“为什么?为什么?……” 狄化龙傲然道:“做事情一定需要原因和目的么?” 这一向冷静的石长老突然激动的道:“你是个孤儿,由老帮主抶养成人,一手调教,临终前还将帮主绿玉杖交托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狄化龙狂笑道:“没有为什么,只是看着别人痛苦,我就感到无上的快乐、刺激,哈哈……” 疯子! 真是有虐待狂的疯子! 朱狂气吼如山:“你这个畜生──” “慢着!” 狄化龙喝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只怪我走错一着棋,才步步受制,既然毁不掉丐帮,帮主也做不成了,我诅咒,谁也当不成帮主!” 边说边行动,陡地──疯狂的运足功力将绿玉杖丢向长江,石坤、朱狂等丐帮人想劫回,他早有准备,整个人迎了上去圈住,双方打了起来。 眼儿绿玉杖就要跌落扬子江,突然一条瘦小人影飞射,在落江前捉住绿玉杖,凌空翻飞如彩蝶,跃下地面,赫然是秦宝宝,笑容如百花绽放,叫道:“我终于又把它抢回来了,大哥。” 卫紫衣暗叫糟糕,放缓声音道:“宝宝,不可以,那是……” “不还,不还!” 秦宝宝双手抱住绿玉杖,叫道:“它是我的,这次谁也不能把它抢走了。” 还怕卫紫衣拿出大哥威严逼他交出,一溜烟跑了,盛思连、齐钢等数十人追了上去,叫道:“放下绿玉杖,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秦宝宝恍若未闻的跑给人追,卫紫衣、席如秀等人惟恐有失,也追了上去。 原本热闹的码头,只剩几个人在决一死战—— 第十一章 一连数日,丐帮石坤、朱狂及数名弟子,日日来拜访卫紫衣,明为讨论补偿“金龙社” 的损失,其实是想拜托卫紫衣从秦宝宝手中拿回绿玉杖。 这小捣蛋倔得跟驴子一样,说不还就不远,也不给别人一点可乘之机,镇日价双手抱住绿玉杖,连睡觉也不放手,席如秀问他吃饭怎么办? 秦宝宝居然道:“大哥会喂我嘛!” 卫紫衣真是哭笑不得,道:“如果大伙儿都不喂你呢?” 秦宝宝笑咪咪道:“大哥忍心让宝宝肚子饿。” 卫紫衣当然不忍心,喂饭之际,不知说尽多少好话,他就是不为所动,如果露出怒容,宝宝就眼睛泛红的低头盯的绿玉杖,骂一声,眼泪就漱漱滚了下来,你说,卫紫衣,还有什么办法? 后来席如秀说笑话讲江湖故事,逗得他哈哈大笑,原想趁他高兴得拍手之际拿回绿玉杖,但秦宝宝宛如早看穿他们的心思,笑归笑,东西却愈抱愈紧。 最后,卫紫衣只有拿出杀手钳,道:“据说少林有十戒,是那十戒?” 秦宝宝数道:“乱怪之源,成之在酒。万恶之首,成之在淫。 迷心之根,成之在财。惑意之本,成之在嗔。 好生之德,成之在杀。踰距之犯,戒之在贪。 勿视勿动,成之在佞。勿听勿言,成之在谎。 不增不减,成之在妄。不垢不净,戎之在犯。” 点点头,卫紫衣道:“你背得很热,但会不会身体力行呢?” 秦宝宝总算明白卫紫衣的意思,别过头道:“我不是少林弟子。” 卫紫衣道:“谁都知道你跟少林有极深的渊源,你这样做,会给少林惹下不小的风波,悟心大师年纪已大,你忍心让他为这事而千里奔波?” 秦宝宝微微动容,道:“不要告诉他就好了嘛!” 卫紫衣道:“事情们总会宣扬出去,他总会知道。” 秦宝宝看了缘玉杖一眼,固执道:“我不管,“一点红”没了,绿棍子再失去,那多乏味。” 卫紫衣诱惑道:“大哥不是答应你,带你到处游玩么?” 秦宝宝笑咪咪道:“那当然美的紧,但有绿棍子就更好玩了。” 卫紫衣故意生意道:“人,不能太过份,你要绿玉杖,就不能去玩,想同游江南,就把东西还人家,你想想,这是丐帮帮主的信物,他们绝不肯罢休,你不等于拿刀子请人家剁下你的脑袋。” 秦宝宝嘟起嘴道:“你就会威胁我。” 卫紫衣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秦宝宝小声道:“有没有别的办法?” 卫紫衣扳起脸道:“没有。” 失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秦宝宝道:“我真的很喜欢它。” 卫紫衣抚着他长发,温和道:“大哥知道,但世上还有许多可爱又好玩的东西,等着你去发现,为一根化子专用的棍子而惹上麻烦。不仅愚昧,而且会失去寻找其他快乐的机会。” 沉默了好半晌,秦宝宝道:“是丐帮那个阎王面孔的拜托大哥当说客?”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我自己也不希望你拿着这一根棍子乱跑,简直有碍观瞻。” 轻咳一声,小心道:“你忘了自己的实际身份?女孩子就要有其规矩……” 秦宝宝将绿玉杖丢给卫紫衣,双手塞住耳朵,叫道:“不听,不听,大哥最讨厌了,好狡滑,非逼得人家交出东西不可。” 卫紫衣起身临走前,回身笑道:“唐容、唐卓、唐虎、白莲和萧傲云,都住于“高升馆”,你去同他们告别一声,过二天我们就走。” 说着拿着绿玉杖去见丐帮中人。 却说秦宝宝原本失望的脸色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顽皮恶作剧之气,喃喃道:“好啊,你们这些小小子还没走,少爷可须好好回报你们一下,尤其白莲,敢打少爷,真正岂有此理。” 匆匆穿戴好,问明“高升馆”的方向,一路想着鬼点子,穿街走巷,陡地,双目一亮,因为他看见一个,一个他不喜欢看见的人。 女人,美女。 紫秋如。 秦宝宝一直怀疑这个美人想抢走他大哥,她是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的小姨子,紫玉竹的胞妹,二个姊妹都是一个模子,柔情似水。 看见她在向路人问路,秦宝宝当机立断,决定不去“高升馆”,闪身入一家商店,冷眼看着紫秋如朝分社前去,再也忍不住的骂一声:“女妖怪!” 眼珠子一转,又抿嘴笑道:“大哥不会爱上你,我很放心,不过,你有意想抢我大哥,真该好好教训一番。” 等商店老板带着怪异的眼神来招呼他,秦宝宝拿出一锭碎银,要来文房四宝,写上几行字封入信封,请人送到“高升馆”给唐容等人。 商人有钱赚,什么事都办,笑哈哈的答应了。 我们秦少爷这才大摇大摆朝来路回去。 出来时才是日落时分,卫紫衣吩咐天黑前就须返回,他不知到那里闲混,等月亮高挂的戌时才回去︵戌时,晚上七时至九时︶。 紫秋如和卫紫衣在月下对酌,见到他回来,卫紫衣让他坐在身边,笑道:“紫姑娘你认识,不必介绍,她探望二领主夫人回来,顺道到此游玩,我想,游江南时要不要邀她同道。” 秦宝宝表现出很懂事的样子,笑道:“大哥是大人哪,由你决定吧!” 莞尔一笑,卫紫衣道:“我们也该问问紫姑娘的意思怎么样?” 紫秋如可说是见宝宝而色变,前次为紫玉竹之事上“子午岭”,一露出喜欢卫紫衣的样儿,秦宝宝不知捉弄了她多少次,这次探姐回来,已知秦宝宝是女儿身,十有八九是未来的魁首夫人,却仍然不死心,到此一叙,原高兴宝宝不在,不想他突然的出现。 卫紫衣对他说话的神情永远充满怜惜和温柔,不禁又羡又妒,听他答应要她同游,心想该不会又是他的恶作剧吧? 迟疑一下,嫣然道:“宝宝也去?不会太累么?” 卫紫衣一怔,道:“没关系,反正不必赶路,可以多休息。” 秦宝宝听她言语,差点气得七窍生烟,问“它”道:“喂,你听她说的像话么? 不像“话”,难道像口?唉呀,夜深该睡了,臭宝宝。 不许睡,主人被欺负,怎能不闻不问? 唉,你不去欺负人家,已经算乖了,谁敢欺负你? 哼,反正她意图不轨,要小心应付。 她图谋什么? 想抢我大哥,就是大大不应该。 嗤,笨宝宝,你大哥最疼你不过,谁抢得走? 她有这种意图就不能原谅。 真小心眼儿,不过,刚才你怎地表现得那么大方,答应让她跟你们游江南。 呆瓜!大哥当她的面问我,就表示他已问过她,而认为我一定会答应,如果我拒绝,大哥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一定骂我不懂事,也会对她产生歉咎的心理,歉咎之下必然对她更好,我看了更生气。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谋深算? 现在! 可怕! 你快点出主意呀! 这事再简单不过,就只怕你不愿意。 什么事? 回复女儿身,学得温顺一点,她自然就死心了。 我……别再我……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怕人家以异样的眼光看你,但你想清楚,万一你大哥真被她抢走了,到时侯不会不好意思也来不及了。 怎么样?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必须捡个最适当的时候,不然大哥会觉得很奇怪;怎地她来,我就突然变了样子,反而弄巧成拙。 总之,你已有决心恢复女儿身就是了? 去,去,去,少幸灾乐祸,取笑主人。” “…………” “宝宝,你又发呆了。” 卫紫衣见秦宝宝低头沉思好一阵子,忍不住道:“你想些什么?” 秦宝宝噘起嘴,不满道:“大哥只知和紫姑娘谈笑,就没注意到我饿得发昏,哼,有了新人忘旧人!” 卫紫衣轻轻在他脑袋上敲一下,笑骂道:“小鬼头!” 紫秋如起身道:“刚才我在厨房炖了一只鸡,现在也该好了,我去把它拿来,正好下酒。” 怔丁怔,卫紫衣忙道:“不劳你动手,派人去就可以了。” 召来一名弟兄,吩咐数语前去。 秦宝宝一派天真道:“紫姑娘初来就下厨房费心,真是太辛苦了,等会儿可要多吃点补补,是不是,大哥?” 同样的话,听进卫紫衣耳里,觉得这宝贝真是善解人意,连连点头;而紫秋如却心里一阵慌,觉得他二人都在嘲笑她不懂规矩,刚来没一阵就乱用人家的厨房。 东西送上来,除了一只炖得烂烂的鸡,还有几碟菜和糕点水果,秦宝宝见点心而眼开,卫紫衣已先下手为强:“先吃半碗饭,人家紫姑娘一番好意,可不能辜负。” 秦宝宝冲着紫秋如一笑,道:“二领主夫人的手艺,人人赞赏,紫姑娘想必也是好。” 挟肉入口,心中暗叫:“完了,完了,大哥吃了之后必会更欣赏她。” 长这么大,第一次想到要进厨房,既而一想,卫紫衣疼他并不是因为他会煮食,心中也就宽怀,还暗暗好笑! “等一下就让你叫苦!” 不知他又要什么花样? 紫秋如有点得意的问道:“味道好不好?” 秦宝宝用筷子在肉汤里一搅,笑道:“好极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难得的肉。” 紫秋如笑得更自得,道:“你会不会?” “烹调?” 秦宝宝摇头道:“不会。” 紫秋如又笑问:“绣工、女红呢?”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不会!” 紫秋如笑靥如花,道:“我听姐姐说,你其实是女孩子,怎可什么也不会?” 秦宝宝气在肚里:“少爷现在当男孩,自然不会,你存心找碴?” 转头笑问卫紫衣:“大哥你会么?” 卫紫衣道:“会什么?” 秦宝宝瞪眼道:“做饭、女红、绣工呀!” 卫紫衣失笑道:“不会!” “好!” 秦宝宝笑咪咪道:“我们有很多地方相像,大哥不会,我也不会,这叫有难同当。” 卫紫衣想了想,颔首笑道:“说得是,学业有专精,没有人什么都会。” 紫秋如不以为然道:“男主外,女主内,女子自应以学习家事为重,不然就遧背了伦常。” 卫紫衣警惕她说这番话的用意,颔首道:“紫姑娘说得是,但有时候难免力不从心,我觉得不必太勉强,比如大饭馆的厨子都是男子,甚至本社总坛的厨子也是男的,难道只有女子才能学家事么?” 秦宝宝拍手道:“大哥真伟大,说得出这番大道理。” 卫紫衣笑道:“不过紫姑娘的想法也是正经的。” 秦宝宝笑笑,喝一口肉汤,呛得直咳嗽,卫紫衣拍他背脊,道:“吃得焦急作啥?” 表情古怪的望一望紫秋如和鸡肉,秦宝宝细声道:“汤里有怪味。” 说得很小声,却还是能让紫秋如听见,紫秋如扚汤入口,果然隐隐有一股腐臭的味道,不明显,吃进嘴里,怪味道才跑出来,就像鱼肉放太久而不新鲜的臭味。 卫紫衣也尝出来,为了顾忌紫秋如的面子,只推说是鸡肉本来就不新鲜,并示意宝宝吃别的,绝口不提这事。 秦宝宝也精乖,笑嘻嘻的左右言他,让卫紫衣觉得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不枉疼爱他一场。 只有紫秋如心里不舒服,鸡是刚杀好入锅,怎会腐臭得那么快? 秦宝宝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看你日后有没有脸面再故意表现手艺,想讨好大哥。” 原来这是坏小子秦宝宝的杰作。 唉,除了他,又有谁这么爱捣蛋? 自从紫秋如出现,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姐姐紫玉竹的妙手,使得张子丹骄傲有这么个色艺双绝的好妻子,心想妹妹大概也差不到那里去,必会表现这种绝活讨卫紫衣欢心。 于是费了不少时间找来一种腐药,等紫秋如的炖鸡汤端来,暗把药洒一点在手心,筷子在手心沾了一沾,拿到汤里一搅,汤里就另添一股怪味道,让紫秋如惊羞之际,自然不敢再经易施展易牙妙技。 这招叫做先下手为强。 卫紫衣又是亲耳听见弟兄回报宝宝归来,宝宝就立刻出现在面前,自然不会怀疑他有时间到厨房故意捣蛋。 xxx顶着当空的烈日,四匹马策骑奔驰。不快不慢。 四匹马,却有五个人。 卫紫衣。马泰、战平、紫秋如,只有小不点秦宝宝不肯自己骑马,小马骑不快。大马又骑不来,好不容易“一点红”又快又适合,偏偏薄命,所以只好像以前一样,和卫紫衣共乘一匹。 一路上来,大家都甚少开口说话,一则天气太热,日头晒得慌,再则,中间隔着紫秋如,彼此之间没法像以前一样嘻嘻哈哈,马素、战平更是闷得像葫芦路前不远处有一块草地,长着几株垂柳,柳条儿绿黄黄的,似是叫暑天气?闷得无精打彩低垂着,不过,倘有一丝阴凉可乘。 秦宝宝见卫紫衣额上冒汗,面庞微红,道:“到前面路边的柳树底下歇歇马吧?大哥,日头太毒了。” 点点头,卫紫衣道:“好。” 一转头向另三乘说了。 五人四马来到柳荫底下,飘身落地,任由马儿在荒地上吃草徜徉,他们自躲到荫凉的树下去,解下水袋,猛喝几口。 秦宝宝突然从怀里摸出一只折扇,坐在卫紫衣身旁,展开扇子煽风,卫紫衣顿觉凉意袭身,暑气渐消,笑道:“你怎么想到要买扇子?” 吃吃笑着,秦宝宝道:“出门在外可不比社里随时有窖藏的冰吃,以前在少林寺,明智、明理随时都藏把扇子在怀里,寺里的大和尚不在身旁,就拿出来猛煽。” 马泰听得好奇,道:“少林寺不准用扇子么?何必要等长老不在才能煽风。” 秦宝宝见马泰、战平、紫秋如都围过来,就这个煽几下,那个煽几下,多煽卫紫衣几下,让大家都凉快,边道:“也不是不准用扇子,只不过被大和尚看见,会责备他们修为不够,不能达到心静自然凉的境界,说不定那位大和尚也热得心头一把火,又不好意思当众煽凉,就会要他们念经消暑,自己心里就会好受点,这叫“清凉咒”。” 大伙儿都笑了,卫紫衣摇头道:“你该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大和尚那会那么坏心,惩罚别人来娱乐自己?真是小儿之见。” 紫秋加附和道:“少林寺的高僧,修为极深,那会这么小心眼。” 秦宝宝白了她一眼,道:“我大哥说的你都赞同,我说的你就反口相讥,难道我是在胡说八道么?” 紫秋如面庞一红,冷道:“你小孩儿原本就不修口德。” 眼珠子一转,秦宝宝道:“如果我说得出一番大道理呢?” 卫紫衣叱道:“宝宝,不要冉逞口舌之利。” 马泰、战平都替宝宝不服,紫秋如笑颜如花了。 秦宝宝朝卫紫衣扮个鬼脸,把扇子交给马泰,起身四望一下,道:“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干净的小溪可以洗脸。” 卫紫衣道:“这种地方那来小溪流?” 秦宝宝笑笑,道:“我找看呀,我在山上长大,对找水比较有心得。” 卫紫衣无可奈何道:“不要跑太远。” 秦宝宝漫应一声,愈去愈远。 紫秋知柔声道:“大当家照顾他,一定很辛苦?” 卫紫衣笑着说道:“虽然辛苦点,但得到的快乐却是永久的。” 紫秋如道:“我没有见过比他更顽皮的人,尤其他是女孩儿,更让人觉得奇怪。” 卫紫衣笑得很温柔,道:“人分很多种,宝宝是属于天真浪漫的典型,好像永远长不大,像个小女孩,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更让人觉得他坦率可爱。” 战平和马秦都识趣的跑去照料马匹。 紫秋如叹口气,道:“我明白了,不管他多坏,你侬样喜欢。” 卫紫衣道:“他只是爱捣蛋,并不坏,何况他每做错事,都会坦直的认错,所以大家都喜欢他。” 紫秋如还想说什么,这时,传来宝宝尖嫩的叫道:“大哥──” 还没有传来第二声,卫紫衣已朝发声处射去。 秦宝宝果真找道一条迷你小溪,捧起水正要洗脸,却闻到一股血腥味,再仔细看,水中带着些微红色,不是血还有什么? 存着好奇心和大夫救人的本能,秦宝宝朝上流再找,找到一名受伤很重的年轻人,整个人半身都埋进水里,受伤流血混入水中流下,才会被秦宝宝发现。 说来真是命不该绝,小神医立刻把他拉出水中,却发觉他重得要命,只好运上功力才拉得动,检视他伤口极重,需要大大整修一番,估量一个人搬不动,想也不想就高声向卫紫衣求助。 每次遇上麻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卫紫衣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哥。 就好比以前在少室山,有事就高叫一声“爹──”,而秦英好像随时跟在左右似的立即出现,等秦英去世,换叫“大和尚叔叔──”,效果一样好。 卫紫衣很快的找到他,也看见受伤的人,道:“怎么回事?” 秦宝宝很快把经过说一遍,道:“大哥,我们应该救他,可是我抬不动。” 卫紫衣却在迟疑着,秦宝宝鬼灵精,立即猜道:“大哥认识他?是敌人?” 点点头,卫紫衣道:“有一点小过节。” 秦宝宝道:“还是救吧!” 这是学医者的通病,见不得人死。 卫紫衣俯身抱起伤者,回到树荫下,马泰立即上来接过,道:“怎么办?魁首。” 卫紫衣反问秦宝宝:“他目下有没有生命危险?” 秦宝宝掏出一颗丹丸让伤者服下,道:“尽快找个地方给他疗伤静养,大约半个月才会痊愈。” 紫秋如道:“你医术那么好,还须费半个月才能好?”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这已经算快了,难道你以为像神仙变法术一样,吹口气就会好起来?” 卫紫衣也看出伤者的伤势极重,能半月而愈,已经是最短期限了,紫秋如只是在吹毛求疵,碍于张子丹的关系,充耳不闻,一行人上马朝镇上而去。 秦宝宝忍不住偷偷告诉卫紫衣:“我实在不喜欢她,她好像看我不顺眼。” 卫紫衣自然明白为什么,却不愿说出,只好道:“别这样,大家一起游玩,就别太计较,也许她心情不好,是不是:” 眼波流转,秦宝宝抱住卫紫衣笑道:“我就不会心情不好,跟大哥在一起最快乐不过了。” 卫紫衣低头见他天真娇态,吃吃笑了:“这是无庸置疑的,所有的麻烦,我全替你一肩挑了。” 秦宝宝不依道:“大哥这么说,好像说我是累赘似的。” 卫紫衣知他说笑,也一笑而过。 秦宝宝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跟“它”道:“嘻,我赢定了。 啧啧,这是什么道理? 我知道大哥最讨厌娇柔造作的女子,虽然我不喜欢她,却不会在大哥的面前捉弄她,而她呢,一心想抢我大哥,言语中就不免带着刺儿,好条故意讨好大哥,如此一来,大哥就愈不可能喜欢她,相对就更赞赏我会尊重客人。 哇塞,好高明的策略。 我不懂什么策略,只知道绝不让别人抢走大哥,好不简单才找到一个,她居然要跟我抢,真是人不像话。难道她不会自己去找一个么? 嗤,小神经,笨蛋宝宝,你以为她要的是一个兄长? 别以为我真的很天真,总之,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不许她动我大哥的脑筋。 唉,你的独占性真强。 我不管,就决定这样了。 任性的孩子。 耶,有了,刚才受伤的那个人看来大摡三十上下,虽然没大哥好看,又是一身狼狈,我想把他打扮起来,将是一位昂长大丈夫,就把他送给紫秋如好了。 咳,送给她作什么? 当哥哥啊,不然,她爱当什么,就当什么好了。 哈哈………有什么好笑? 你以为你是谁? 你被太阳晒昏头啦?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还道你忘了自己是谁,居然想控制别人的感情。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他跟她,就好比大哥和我,有缘千里来相会。 神经小子! 哼,大胆,敢骂主人? 你打算怎么做?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好宝宝,乖宝宝,聪明小宝儿,快说来听听。 才睡饱,又在作白日梦? 呔,臭小子,笨娃儿,你以为一定成功么? 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反正闲着也是闲替。 跟大爷商量,成功率会比较大。 激将法?哼,你到河边凉快去吧!” 卫紫衣不时低头看宝宝一眼,心中着实奇怪:“一个人笑咪咪的在想什么?这小鬼又有什么花样!” 秦宝宝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又“咭”的笑出来,随即暗骂自己:“定性真差,太爱笑了,坏习惯!” 不等卫紫衣开口,秦宝宝先道:“大哥,那人你认识,到底是什么来历?跟你又有何过节?可不可以说出来长我见闻?” 卫紫衣沉静的道:“他是江南“神鹰堡”的堡主“笑阎罗”铁婴,不满我的外号“金童阎罗”比他响亮,更认为既有“笑阎罗”,就不该有另一个阎罗,要求我改号:要知“金童阎罗”的名号是江湖朋友叫出来的,那能说改就改,再说我也不容许他无理取闹,于是接受他的挑战,结下这段梁子。” 秦宝宝认定结果一定是他大哥赢,摇头道:“看来这人登不讲理的嘛。” 微微一笑,卫紫衣道:“除此之外,倒不失为一名有血性的好男儿。” 秦宝宝笑眯着眼。喃喃道:“那好极了!” “好什么?” 卫紫衣逗他:“又想认他当兄长。” “才不!” 秦宝宝眨眨眼,道:“我已经找到一个世上最好的人,其他的人再也不放在眼里。” 卫紫衣故意眨眨眼,道:“哦,那人是谁?” 秦宝宝以白眼看人,道:“就是你,你这个老爱教训人的臭大哥。” 卫紫衣蓦然大笑,拍马奔驰而去。 xxx太阳下山之后,忽然间浮起了满天乌云,而且,开始下起毛毛雨来,天色很快的暗了下来。 “笑阎罗”铁婴的心情就像外面天气,开朗不起来。 不知诅咒了多少次,什么人不好救,偏偏是那个讨厌鬼卫紫衣和小讨厌鬼秦宝宝救他的,使得仇人变成救命恩人,这笔帐怎么萛? 尤其人家对他的照顾真是细心之至,不仅补药灵丹三餐不断,使得伤势愈合极速,元气复原极快,不能动弹时,还由马泰、战平帮他洗身,还有那个大姑娘温柔笑语,真是令人见之忘俗。 有时不禁扪心自问,如果立场对调,自己会不会宽宏大量的细心照顾敌人?叹了口气,若有不满,就是……“铁婴儿,该吃药了。” 秦宝宝端着药进来,铁婴皱眉道:“在下叫铁婴,不是铁婴儿,怎么老是叫错?” 他不满的就是这点,秦宝宝非要在“婴”字下加个“儿”,好像不把人家叫得比他小,不甘心似的。 “嗤”的一声,秦宝宝也重复解释很多次的解释:“婴,就是婴儿,铁婴,就是铁婴儿,昴长男子,不必太计较小节。” 铁婴望着他那可爱俊美的面庞,道:“你也未免太固执,既然一样,何必多加“儿”宇,让江湖朋友知道,太丢脸了。” 秦宝宝撇撇嘴,道:“父母取的名字,你嫌丢脸?” 一声暴喝,铁婴火气陡升,道:“家严替在下取名铁婴,只有你敢大胆加上“儿”字,恁地可恼。” 秦宝宝扳起小神医的嘴脸,道:“太失礼了,跟大夫说话不可以这么大声。” 铁婴忍不住笑弯了腰:“大夫?天下那有这种惹病人生气的大夫?照我观来,你只是小顽固一个。” “彼此!” 秦宝宝放下药碗,临走前道:“你只有三种选择,随你要一个。” 铁婴粗声道:“什么选择?” 秦宝宝扳着指头数道:“铁婴儿、软婴儿、小婴儿,你喜欢本大夫称呼你那一个?” 铁婴气呼呼道:“你……,简直岂有此理,蛮不讲理。” 小人得志似的一笑,秦宝宝道:“以前你不是“蛮不讲理”的硬逼我大哥除去“金童阎罗”的外号?就只许你对别人蛮不讲理?哼,今日你落在本大夫手上,你这“笑阎罗”还笑得起来么?” 大摇大跃出门而去。 铁婴气得一肚火,真有点“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检视自己伤势已好得差不多,拿起药碗一口喝下,苦得直皱眉,虽说良药苦口,却也苦得离谱,原来秦宝宝每次配药,都拿黄莲当甘草,小小报复一下,嘴上却说好听的。 铁婴觉得自己该走了,虽说君子不应与“小人”斗,但也不能再留下来受这小子的气,有损他“神鹰堡”堡主的威名。 走到外厅,正好听见卫紫衣说道:“二个多用,真快,也玩得足够,该打道同府了,不然老展会忙得透不过气来。” 虽说游玩可松弛平日紧张的情绪,但对一个有大事业的男人来说,维持基业不坠与欣欣向荣,更有绝大满足感,所以秦宝宝也不说什么,而且想到很是快地紫秋如就会消失在视线内,更使他忙举手赞成。 “在下也要告辞了。” 铁婴走出来道:“多蒙大当家舍弃前嫌相救,铁婴永铭在心,他日大当家再游江南,万请到“神鹰堡”一叙,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陪大当家畅游。” 卫紫衣豪迈笑道:“铁堡主客气了,他日有缘必登门拜访。” 却听秦宝宝不太大声又不太小声的道:“明明救他的是我,他却谢也不谢一声,反而一朝面就向我瞪眼,这是什么道理?可真是难懂?” 紫秋如抿嘴笑道:“因为你实在不像一名好大夫。” 铁婴感激的朝她笑笑。 秦宝宝双眼溜过紫秋如又溜向铁婴,啧啧道:“二位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串通好来欺负我。” 紫秋如羞红了脸叱道:“你实在可恶,真亏得大当家受得了你。” 秦宝宝笑嘻嘻道:“女人说讨厌的时候,听人家说,真正意思就是喜欢。” 紫秋如顿足不迭,卫紫衣请她不必介意,又叱骂宝宝:“不许再以言语捉弄人。” 秦宝宝吐吐小舌,不再说什么。 第二天,清晨,铁婴坚持告辞,卫紫衣也不勉强,送他出客栈,临走对紫秋如留恋的望一眼,叹叹气,走了。 自始至终,卫紫衣都没有问他为何伤重至此,因他的傲气是卫紫衣领教过的。 接着紫秋如也要走了,秦宝宝真是高兴得想大叫,真想摇着手跟她说:“拜拜,在你未找到哥哥之前,最好不要再见面了。” 但他更明白这番说出,卫紫衣又会威胁要打他屁股了。 一行人收拾好行李,结算清房钱,卫紫衣提议送紫秋如一程。 送到“头城埠”这个地方,卫紫衣拱手道:“欢迎再到总坛游玩,二领主夫人想必很想你。” 紫秋如笑道:“这二个月的时间多蒙大当家关照,这厢谢了。” 秦宝宝清脆的嗓音轻经响起:“我才真该多谢你,让我学到一件事情。” 卫紫衣笑道:“紫姑娘有许多优点,你自该多向长者学习,就不知你学到那一样。” 秦宝宝顽皮之色尽露,道:“最有用的那一样,不过,告诉你,你又会骂我顽皮,我只告诉紫姑娘,也只谢她。” 说着凑近紫秋如,紫秋如深恐又是恶作剧而倒退一步,秦宝宝却以最得意的轻功“幽灵鬼影”,如附骨之蛆在她耳边小声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想抢我大哥,我早看出来,不管大哥有意无意,总之,你别想得手,所以少爷就先下手为强了,咯咯……” 紫秋如第一次感觉到,秦宝宝天真无邪的外表下,有极坚毅的心智,为了所爱的人,他甚至会不择一切手段。 而卫紫衣呢?对宝宝根本不设防,他缠着撒娇,卫紫衣也对他天真憨态报以微笑,紫秋如根本没机会下手。 其实,秦宝宝根本不明自自己对卫紫衣的要求是什么,只是害怕,对,害怕没有人再爱他了,自秦英去世,他就找不到一个对他纵容又全心疼他的人,卫紫衣的出现,再度燃起心中的热情,只觉得跟卫紫衣一起生活,就像儿时跟父亲生活一样自然,彼此间没有丝毫隔阂,日子一久,更是配合得相当完美,想也不曾去想,有一天会和大哥分离,像个孤儿似的没人管、没人爱,那多可怕。 紫秋如的意图使她害怕,尤其她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又烹调、女红、绣工样样精通,这样完美的女性,难保卫紫衣不动心,只有先防范于未然了。 一路上,如影随行似的跟在卫紫衣身旁,一向被别人照顾惯了的小奸诈,也开始懂得去体贴别人,不再太麻烦卫紫衣,但他虽然聪明绝顶,什么事只有涉及“家事”二字,他就变得笨手笨脚,真是愈帮愈忙。 有一次五人到郊外,准备自己烤野味吃,卫紫衣很清楚他连火也不会,第一次见面时烤鸡肉,还是请农人帮他弄好一切,然后等着吃,所以也不要他帮忙。 秦宝宝却自恃看过别人弄过,扚起一大匙酱油洒在肉上,结果溅起一串火星烧上衣服,还是卫紫衣见机快,抱着他在地上一滚,才免受火伤,却也吓得不住抽搐,给卫紫衣带来更大的麻烦,忙着安抚他,末了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插手做这些事。” 看来,再聪明的人,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得心应手。 如此,更显得紫秋如在这方面的灵巧。 秦宝宝就更害怕了,害怕卫紫衣受她吸引,不要再当他大哥了,因为他俩笨手笨脚,卫紫衣更小心呵护着他,倒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现在,进行告别式,秦宝宝笑得最甜美,回到卫紫衣身旁,望着紫秋如愈去愈远,转头笑问卫紫衣:“大哥想知道,我同她说些儿什么?” 卫紫衣笑一笑,道:“想。不过,大概不会是什么好话。” 白白眼,忍不住又笑了,秦宝宝道:“我问她是不是想抢我大哥。” “胡闹!” 卫紫衣笑骂一声,突然想起昨夜里紫秋如趁着二人独处时,幽幽的问道:“你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这独处的时刻是卫紫衣刻意安排的,他不是木头人,心思十分机敏,早已感受到紫秋如万缕柔情正企图将他牢牢缚住,他不是没感觉,也享受她的柔情,但却不能接受……要不是秦宝宝突然闯进他心底,他是抱定独身主义的,对女人美好的一切,只止于欣赏,提不起兴趣去攫取,因此,他要说明一切,不敢自误误人。 “你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紫秋如黯然道:“可是你不欣赏:” 卫紫衣淡然一笑,道:“说不欣赏,就是自欺欺人了。” 紫秋如激动道:“那你………” 以眼神打断她的话,卫紫衣像在自语道:“宝宝就女子的立场来看,实在非常差劲,即使将来外表变成十足十的女人,我可以想像得到,他不会是一个贤妻良母,“闲妻凉母”还差不多。” 摇头笑了笑,又道:“说得太远了,要让他变成她,还须费一番功夫。” 紫秋如叹口气,道:“那你需要的是这样一个人?” 卫紫衣温和的道:“宝宝的缺点,我可以数上一箩筐,他替我带来的麻烦,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样一个小不点,却深深吸引住我的目光,你或许感到奇怪,我却难以自拔。” 紫秋如道:“就着外表而言,你们的确十分相配。” 突然哈哈笑了,卫紫衣有意把气氛弄得轻松点:“你一说,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宝宝,一身狼狈,可怜兮兮,只有那双大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夹含者古怪精顽之色,一打眼就认定我是他“想像中的大哥”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居然拒绝不了,仿佛我与他原本就是亲人,只是一直未曾朝面,如今柑见,照顾他是理所当然似的,但,实际上,在见面之前,我们一丁点关系也没有。” 倒吸一口凉气,紫秋如道:“所以你就决心照顾他一生?” 卫紫衣道:“如果他需要的话。” 心里深深叹息,紫秋如泛起解脱后特有的笑容:“他依赖心极强,大当家日后还有得苦头吃;我也该回去管理“紫竹宫”,明日就走,再见了,晚安。” 目送她入房,卫紫衣突然感到一丝怅惘,喃喃自语:“可惜,可惜,我们无缘。” 秦宝宝见卫紫衣表情古怪,道:“大哥还依依不舍?有了,我们就来个“十八相送”,一定很有趣。” 卫紫衣啼笑皆非,望着他那颗不大小的脑袋道:“你的尊脑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太多了。” 四人纷纷上马,正待启程回府。 陡地──一声劈雷似的暴喝使他们顿住:“他妈的,你别逃,给你爷爷我留下命来!” 第十二章 一阵叱喝声中,急遽杂乱的脚步声,划破寂静,一个瘦削商人模样的中年汉子在前面跑,怀里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装的不外是金银之类的值钱之物,不然何必这么宝贝? 看他跑得气喘喘,显然东西还不轻。 后面那家伙,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庄稼人,赤脚的双足,是一双常年踩在泥土里,脚趾头一个个远远分开的大脚掌,却没有庄稼的憨厚,出口三字经、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这奸商要花样耍到爷爷我头上来,欺负我们乡下人,今天不给个交代,你爷爷我跟你拼了,让你知道老子李七不是好骗的,他妈的,你别逃!” 使卫紫衣四人停下脚步的就是他仁兄的骂声。 马泰、战平怒气冲天的转身、想见识那个大胆的家伙敢要留下他们的命? 卫紫衣则是好奇,多年来,很少人有这个胆子,所以他也想认识这位仁兄,毕竟,想结识一名真正的英雄也是需要机缘,至于是敌是朋,都没有分别。 秦宝宝呢? 唉!不提也罢! 二只荔枝眼︵圆滚滚的︶滴溜溜的转,满脸企盼与兴奋,一副“太好了,有戏可看”的看热闹神色,端的顽皮又不失可爱逗人。 但,他们都失望了。 看清奔近的二人,每人宛如都翻倒五味瓶,不是味儿,原来是一对商农的争执,目标不在于他们。 秦宝宝却被那农人的“凶”吸引住。 书上为的,人家说的故事,农夫给他的印象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平凡安乐,与世无争,一片田园宁静色彩,一切仿佛都是“静”的。 而今这农人即大不同,不禁奇怪:“记得少室山下的农人都不是这样啊,难道这里的农人就像这里蚂蚁,出了少室山,一切都变质了?” 双脚就被钉住似的,好奇的看下去。 卫紫衣却觉得这一切都正常,多年来,什么怪事儿也见多了,一个商人和一个农人的争执,委实一点吸引力也没有,更不想管闲事,正待起程,注意到宝宝目不转睛的看着,不忍使他扫兴,也决定看下去了,禁不住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秦宝宝目不移,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我记得农夫不是这样子的。” 卫紫衣失笑道:“你见过几个农夫?农夫又该是怎样才像农夫,” 回头白了他一眼,秦宝宝道:“少林寺的农夫没有这么凶。” 马泰直肠子一个,有话就问:“少林寺也有农夫?” 秦宝宝摇摇头,仿彿笑他没见识似的,道:“当朝皇帝拨给少林寺上万顷农田,有些少林弟子自己耕种,有些就租给农人,不然那么多人,吃些儿什么?” 马泰惊道:“没想到那批秃……和尚挺富有的,不必出外化缘。” 秦宝宝以大人教训小孩的口气道:“少林执武林牛耳,是靠化缘得来的么?大小和尚都忙着练武,有执司如火头僧之类的也很忙,没空化缘。” 说话间──农人气不过,商人见有人在一旁,谅他不敢行凶,不再跑给人家追,鼓起如簧之舌争辩,大声得像是故意说给卫紫衣等人听,要他们评理似的:“小可这包袱里原有四百五十两银子,现在只剩下四百两银子,当然是你捡到时已听说小可答应送五十两报酬的事,先夺去了,现在又要第二次,天下那有这等便宜?” 农人说来说去就是那句:“你爷爷我根本没有打开过那个包袱。” 商人顶回去:“那么四百五十两,怎会变成四百两?” 农人李七吼道:“分明是你想毁信背诺,故意来这一手,我李七是不肯白费工夫的,你不给,我杀了你,不然就见官去。” 秦宝宝见他发火,突然想起唐虎那副烈性与火爆脾气,心想不知他们被捉回唐门没有? 萧傲云呢?他对他觉得很抱歉,只有遗憾自己的心只能容纳一个亲人,其余的人只有排到后面去。 那商人有恃无恐,挺胸突肚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拿小可如何?这里可不是荒郊野外,跟前就有四个活生生的证人,眼睁睁的在看。” 农人不屑的瞧了卫紫衣四人一眼,不屑道:“三个大人一个小孩,惹毛了我,老子照样能解决,前年村里二头大公牛斗角,要不是你爷爷我一身力气分开它们,早又转世投胎了。” 商人这才仔细打量他那身结实的肌肉,实对不太像平日所见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有点怕,想跑,但如意算盘早已打清楚了,看这四个人穿得好,不是平常人,便道: “小可不算什么,但你看这四位爷,必是有钱人家的子弟,动一动他们,只怕下场比现在更糟。” 卫紫衣听他二人将己方牵进去,面露厌恶不悦,战平注意到,躬身道:“魁首,是不是要启程了?” 秦宝宝拉住卫紫衣的手,通:“等一下再走,还没有看完哩!” 卫紫衣不动,战平也不再说什么。 却听农人骂出一大堆粗俗的话,最后道:“为了五十两杀你这头猪不划算,咱们还是见官去!” 商人尖嘴呶了呶,不屑道:“五十两早拿去了,还敢见官,不怕挨板子?” 农人又破口骂了几句三字经,才道:“我没有拿你的钱,所以才敢去见官。” 伸手就要捉商人,那商人倒也机灵,早看准情势,奔到卫紫衣跟前喊冤:“公子爷,你看有人要谋财害命哪!” 卫紫衣的仪表,给人感觉不论在那个场合,他都是个首脑人物,商人见识的人多,自然看得出这四人以他为首。 秦宝宝哼道:“他相谋谁的财?害谁的命?” 商人一脸“小孩子少管大人的事”,让宝宝大感不悦,抬头看卫紫衣,故意说道:“大哥,咱们不是要赶路么?” 卫紫衣微笑颔首,商人忙道:“不行,不行,你们要替我主持个公道,不能害我丧命在这恶人手下,哪,小可求求你们。” 秦宝宝笑问卫紫衣:“大哥帮不帮这种人?” 衣淡然笑道:“这种事,我碰过太多了,委实没兴趣再管,如果你想试试,就玩一次看看吧。” 宝宝投过一个会心的笑容,然后顽皮的料晲商人:“你跟农夫问的纠纷,我大致明白,不是你耍赖,就是他说谎,你们愿意听听我的主意,还是去见官?” 商人看卫紫衣一眼,心想这小孩敢这么大胆,一定有大人给他撑腰,跟这位公子作主是一样的,于是道:“你作主好,见官又要花钱不划算。” “什么?” 农人却不这样想,在乡下人眼里,小孩只要照着人人的话去做就够了,不必有主见,跟前这小孩却管起大人的事,简直大逆不道,不悦道:“小孩子懂什么,吃饱饭就快下田作活。” 大伙儿都忍俊不禁,秦宝宝像是下田作活的人?只看他瘦弱的身子,就不像乡下孩子粗壮结实,农人也看出他不像,但他的生活里,下田作活成为人生的目标,他的孩子也应如此,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便脱口而出。 秦宝宝笑道:“中饭还没吃,别急;老实说,去见官对你很不利,商人手中有四百两银子打官司,你有钱去打点么?” 农人顿时张口结舌,道:“我说的句句是实话。” 商人眼睛看着卫紫衣,怕他去下自己跑似的赶紧道:“小可说的才是真话。” 二人又争吵了起来,秦宝宝大声道:“你们真讨厌,少爷干脆捉你们去见官,先告你们一状:妨碍交通,阻挡我等要回家的路线。” 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股凛然的威仪直逼他二人。 农人禁声好一会,才道:“我不怕见官,我没做错事,如果我贪图银财,何必将包袱送回来还,占为己有不是比得五十两更有利么?” 商人道:“假撇清,天下那有好人,分是你已拿走五十两。” 农人大吼道:“胡说八道,早知道会遇上你这种奸商,干脆将整个包袱吞了,看谁现在着急?” 商人脸色一变,冷笑不语。 秦宝宝问农人:“你捡到包袱,就决定把东西送还失主。” “没错!” 农人粗豪道:“我们人穷志不穷,不会为了钱财,一生心头不安,要知道抬头三尺有神明,有应得的五十两就该满足了。” 秦宝宝看看农人又看看商人,目光停在商人脸上:“你说包袱里原有四百五十两白银?” 商人肯定的道:“没错,是小可刚收的一笔帐款。” 露出顽狡的笑容,秦宝宝道:“可是这包袱里只有四百两整,可见这只包袱不是你去的那只包袱,理应把他还给农人保管,等待真正的失主来领。 而你呢,运气好的话,也许会有像这位好心的农夫叔叔捡到,拿来还给你。” 商人登时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位俊美绝俗的孩子会有这么刁顽的智慧,以他看人的眼光,宝宝外表天真无邪,流露顽皮之色,不应该会想出这种主意。 秦宝宝嘻嘻笑着,一伸手,商人死抱在怀里的包袱就被他拿到手,交到农人手上道: “你好好保管,下次要找对失主不会吃亏又受气。” 农人感到手中沉甸甸的,真不敢相信自己无可奈何的事,这小孩几句话就打破瓶颈,解决了一切。 马泰和战平不由得赞道:“宝宝好聪明。” 卫紫衣也颔首笑道:“的确是好法子,眼光也看得准谁是谁非。” 难得被卫紫衣完美的夸奖一次,没有夹带教训意味,秦宝宝笑得更甜了。 这时,商人却疯了般去抢农人手中的包袱,干嚎道:“我的银子,我的命,快还给我──” 农人力气大,推他道:“那个小孩说不是你的………” 不等他说完,商人已捶胸顿足道:“是我的,是我的,不信的话,可以到“龙记”银庄相对,他们可以证明是我不久前领出来的四百两银子……” “不是四百五十两银子?” 秦宝宝冷冷接道。 商人不理他,自顾道:“我舍不得白花五十两银子,才故意这么做,你们不想想,小可做生意省吃简用,一个月才不过存下七八十两,臼白被拿走五十两,不等于挖了我一块心头肉? 现在算我倒楣好了,破财消灾,给你五十两,其他快还给我。” 秦宝宝扁扁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农人善良,把包袱还给商人,商人这次倒乖乖给了五十两,一脸晦暗的走了。 刚才见卫紫衣等人,以为碰上救星,没想到却是扫把星,时也?命也? 农人揣着银两,同宝宝谢了又谢,高兴回家去了。 秦宝宝如打了一场胜仗,神气道:“大哥,我够格去当县太爷吧?” 卫衣啼啼笑道:“下辈子老天爷或许会成全“你”的心愿,现在还是赶路回总坛,宝宝,这一路可不许再任性,咱要赶得很快。” 秦宝宝气全泄了,嘟着嘴,任卫紫衣抱他上马奔驰,不开口说句话,卫紫衣一心赶路,也不去理会他小孩儿的闹别扭。 “它”却在这时跑出来取笑:“嗤,坏小子,在你大哥面前可神气不起来了,哈哈,这叫一物克一物。 怎么?真赌气不说话了? 唉呀,你可愈发小心眼儿,这丁点儿小事也不高兴,就算不高兴也不应这样对我,有道: 来者是客。 吵死人的乌鸦叫,闭上你的嘴。 你在想事情?喝,火气不小! 你出现一点好事也没有,快滚吧! 臭宝宝,混蛋宝宝,没度量的小宝儿,大爷我智慧高超,出现会没好事? 好,我考考你:“千呼万唤始出来”,猜一种毛病了? 什么毛病? 就是想考你的智慧,怎么还问起我? 病的名称就是了?我想想,是上半身的病?还是下半身的病? 问这么清楚还猜什么? 对于病名,我没有你清楚,当然要提示一下。 哼,七问八问下来,还有什么剩下?不等于告诉你答案? 别小气,大爷才问一个而已。 下半身。 哈,便秘,这瘦简单,怎难得倒我? 羞羞脸,说简单还要人家提示。 自己人何必计较,我倒想知道,方才你又在想什么? 不告诉你。 神气!不说我也知道,方才你又在想当男的好,还是当女的好,对不对? 哼! 真是小呆瓜,你明明是女儿身,自然就要化为女,有什么值得烦恼?大家也都知道这事了。 哼! 真奇怪,自紫秋如出现,你便决定找机会换女装,怎么到现在还是老样儿? 没机会? 哼! 别哼了,暪得了旁人,骗不过我,大爷我偷偷看你换了又换几十次女装,就是没有一次有勇气走出去亮相,真是个胆小鬼,我的脸都被你去光了。 哼! 你再不好意思,只好一辈子当半男半女的人妖。 哼! 喝,别哼了好不好?一个字儿不吐,从头哼到尾,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哼! 又“哼”,天老爷,我的小祖宗,我可是替你着急,拜托你说个字好不好? 哼!” 卫紫衣低沉的嗓音突然打断他俩,道:“不舒服么?宝宝,你在呻吟?” 原来秦宝宝心里在自问自答,“哼”了又“哼”的结果,不知不觉“哼”出声音来了,低低弱弱,乍听之下好像在呻吟病痛,引得卫紫衣注意。 “没有,大哥,别担心我。” 卫紫衣垂首瞧他脸色无异,却有不乐之色,道:“什么事惹你烦心了?” 宝宝闷声道:“没有。” 卫紫衣轻喝一声,道:“你何时学会骗大哥?” 宝宝低头不语,卫紫衣柔声道:“心中放大多心事,就轻松不起来,找个人倾吐,便会愉快多了;当然,每个人都有保住秘密的权利,谁也不能强迫吐出,我希望你烦心的事不是秘密,至少不是让人痛苦的秘密,不然,将是心中的重担。” 秦宝宝想了半晌,慢慢的道:“等我想清楚,再告诉你。” 卫紫衣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喃喃自语一句:“你终于开始长大了。” 搞不清自己心中是喜是忧。. 马蹄声没有间断,直奔北上官道。 xxx时间总是在不经意中流逝。 “黑云楼”栈下的大书房,秦宝宝坐在卫紫衣的大书桌前,右手拿笔,左手支腮,不知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小棒头立在身旁,看来有点赌气的意味。 秦宝宝突然懒洋洋的开口道:“想到好的没有,小棒头?” 小棒顽不响,秦宝宝道:“你跟着我,好的没学,坏毛病倒学得不少,现在还跟我赌气?” 小棒头闷声道:“我不敢,少爷,只是你每次出远门,都不肯让我跟随,真是人看不起我小棒头了,好少爷,下回出游,让我跟去开眼界好不好?” “下次?” 秦宝宝负气的将笔重重搁好,道:“大哥说我每次出门,不是惹事就是闯祸,将我禁足,不许下山,那来下一次?” 小棒头见小主人不高兴,宽慰道:“魁首总对会禁一辈子吧?” 想想也有道理,泰宝宝道:“下回如果我单独出远门,就带你一块去,说真的,自己一个人,有时候心情实在不好,想玩也没劲。” “心情不好就惹上丐帮,心情好的话还得了?” 小棒头不敢说出这番话,连忙道:“多谢宝少爷。” 秦宝宝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大哥每天都很忙,不然找他最好了。” 小棒头指着案上一大张白纸上的字,道:“少爷还想不出一个满意的“字”。” 原来秦宝宝闲着没事做,翻看书本子,发现名人都有名有字有号,如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心动之下,也想自取一个,下午大已过了一半,纸上也写了不少,就是看没一个中意。 “我要取一个好听好念,写起来看得顺眼,而且超俗不凡的字,那会这么容易想?” 小棒头奇道:“好转好念和超俗不凡,都有道理,就没听过还要看得顺眼。” 秦宝宝在纸上写“太白”二字,道:“就像李白的字,看起来就很顺眼。” 小棒头认真看了半晌,道:“我不懂,只须字练得漂亮,每个看起来都顺眼。” 白了他一眼,秦宝宝好整以暇的道:“那先替你取一个好了,李白字“太白”,你小棒头就取字“太黑”,怎么样?顺眼不顺眼?” 小棒头忙摇手道:“太难听了,我不要。” 像泄了气的皮球,秦宝宝靠在椅背上,打个哈欠,道:“你快帮我想一个,我想太久,脑子都昏了。” 小棒头想了想,道:“菊花?” “不要花草的名字。” “铃铛?” “又不是看门铃。” “书香?” “天,不要乱讲。” “借酒?” 秦宝宝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道:“我不能饮酒,借什么酒?再想!” 小棒头低头咬唇好半晌,才道:“入画?” 摇头。 “云彩?” 摇头。 “彩虹?” 摇头。 “妙玉?” 秦宝宝突然转头看他,道:“你取的不是“字”,而是平常女人家的名字。” 小棒头小聱道:“少爷本来就是女子,难道取些“拜火”“义山”“子安”……之类的男名?” 秦宝宝这次没不高兴,只是神情怪怪的,道:“你不要总是说这些让我烦恼的事,这样吧,你先去改妆,我看习惯了再说。” 原本只是随口说说,如看到一条光明路似的跳起来,拍手笑道:“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法子,你大四岁,自然你该先换。” 小棒头忸怩道:“不,不好,而且……没衣裳。” 秦宝宝鬼灵精一个,哧哧笑道:“这简单,派人叫马泰来,由他负责去办。” 一听要叫马泰,小棒头的脸,红得像块红布,忙道:“不用了,听说三领主夫人准备了些,我去找她拿。” 话完就赶紧溜了。 哈哈大笑,秦宝宝自语道:“三领主夫人那会管到这些?分明是你︵不再“你”了︶这丫头偷偷买回来,没人时就穿来过瘾,毕竟环境不同,她早知自己的真身份。” 意识到自己连称谓都改叫“丫头”,不禁惊讶自己的适应力,叹道:“她有勇气,我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其实做男孩子有什么不好?不过我看紫秋如也很快乐,可见当女孩子也很好,到底那个好?” 私心已渐渐偏向女方,只是还不能克服心里的异样感觉,想起卫紫衣,心中一暖,又有点不快,忖道:“大哥又在忙什么,看来该替他取字“天天忙”。” 在胡思乱想中,小棒头已抱着一个布包进来,二人遂上楼回房,秦宝宝看她熟练的将自己由男变成女,作为三绺梳头,两戳穿衣的少女,上下打量,赞道:“啧,美人,小棒头,你现在比刚才好看多了。” 小棒头是被秦宝宝收留后才改男装,换回女装,只觉得好像已找回自己,除了久不穿不习惯,并无羞色,道:“少爷如果变成小姐,小棒头就成了丑小鸭了。” 秦宝宝听见“小姐”之词,居然不再感觉像从前那么刺耳,而且好奇想试试看,小棒头看得出,忙道:“三领主夫人自从得知少爷其实是小姐,就开始替你缝衣制鞋,早盼得你去拿,她是真心疼你,不好辜负人家。” 秦宝宝又在心里挣扎了半天。 “等我看习惯你的新模样再说。” 小棒头失望的耸耸肩,秦宝宝又道:“现在你走出去,装作到花园散步,我跟在后头,看看他们有没有大惊小怪的样子。” 到花园赏花,原本没什么,但宝宝这一说,小棒头突然感到别扭,好像突然剃光了头似的,宝宝推着她走出道:“快嘛,算你帮我好不好?而且你不能在房里躲一辈子啊!” 小棒头道:“少爷不要说得那么可怕,好像要赴刑场似的。” 秦宝宝捉住她刚绑好的辫子,嗤笑道:“我看你那样子,是不像赴刑场,倒像刚入房的新媳妇头一次拜见公婆似的………” “宝少爷──” 秦宝宝嘻嘻笑着跑,二人一跑一追的下楼,差点在门口撞上刚入门的卫紫衣,卫紫衣和跟在后头的马泰、战平,原都急忙要转入大书房的走道,见到小棒头,均一怔,尤其马泰更是目光异样,卫紫衣啼笑皆非的点着宝宝鼻子:“总算有一个正常了。” 哈哈一笑,转入大书房,战平连忙跟上,马泰流连着,秦宝宝踢他一脚,道:“你们忙儿些什么了。” 马泰被踢醒,不见了卫紫衣和战平,赶忙跟上,边骂:“可恶的老战,要走也不招呼一声。” 秦宝宝见他们都忙得没时间回答问题,不禁悄悄跟在后面,但书房门已上门,叫道: “大哥,我也要进去。” 传出卫紫衣的吃声:“楼上书房给你用,别来打扰。” 秦宝宝不服气的哼一声,道:“我拿东西可以吧!” 不一会,门“依呀”开了,走进去见卫紫衣将自己埋在案牍中,秦宝宝走近问道:“方才在桌上写着字的那张白纸呢?” 卫紫衣抬眼道:“宝宝,大哥不喜欢在办事时有人打扰,你也一向很听话,今天怎么了?” 秦宝宝不悦道:““天天忙”哥哥,我来拿那张纸,不是故意要打扰你的事。” 卫紫衣听到“天夭忙”这称谓,一皱眉头:“不要给我乱取称号;至于你说的那张纸,我道是不要的废纸,丢入篓里,它很重要么?” 宝宝受到轻视似的抽搐一下,冷道:“当然没有“天天忙”哥哥的事情万分之一重要。” 走出门外,好心情全没了,也不理小棒头征询的眼光,一个人失了魂似的到处游逛,小棒头跟在后头也不觉得来到筑好已久却无人居往的新阁楼。 走进“玉玲珑石”围墙,坐于秋千上晃荡,宝宝目光游移,奇异的布置是前所未有,看得出主人对这座园子下的功夫,想到卫紫衣为自己花费许多心血,心中的不愉快就很快消失了。 秋千摇晃着,秦宝宝脑中不停的砖,心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大哥这么烦心,可是大哥从来不告诉我,我要帮也无从帮起,哼,大哥一定又怕我恶作剧才不告诉我。” 想着又生气起来,不知是对自己生气,还是对卫紫衣生气? 天昏黄了,紫袍的下摆和紫缎软鞋出现在眼底,秦宝宝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谁,这世上大概只有卫紫衣穿紫色鞋,却又那么好看。 卫紫衣很自然坐在他身旁,一张大秋千正好可以坐二个人,秦宝宝望着上头雕绘的百鸟和“百花链”,笑道:“这秋千真漂亮,可惜鸟不会叫,花无香味。” 卫紫衣微笑道:“要鸟叫可以养鸟,喜花香可以种花。” 秦宝宝有点迷惑道:“我想要的东西,大哥都会给我?” 卫紫衣泛起金童般的笑容:“只要我能给的,你就可以得到。” 秦宝宝轻叹口气,道:“大哥对我太宠了,无奈我心里头总是不舒服。” 有趣的笑了,卫紫衣道:“有心事?” 秦宝宝指指对方,道:“我看得出你有事,可是你都不告诉我,亲人间不是该互相分忧么?你一定瞧不起我,认定我会玩耍外,其他一点本事也没有。” “是这样么?” “我想不出有其他理由?” “那你太瞧轻自己了。”卫紫衣道:“宝宝,江湖的波浪是一波接一波,不小心,随时都有被卷进去的危险,而你偏生好奇心强,为免发生不测,只好把你禁足,这世上只有一个宝宝,我不敢再冒险将你推出去,待在总坛很无聊么?” 秦宝宝摇摇头,道:“我好像时间太多了,大哥,告诉我你忙儿些什么,也许我可以帮你。” 卫紫衣道:“有几处银庄的帐目发生问题,你对这种事有兴趣?” 秦宝宝虽与趣缺缺,却好奇道:“有人贪污?” 卫紫衣平静的道:“还不能确定,已经在查了,大领主告假,二、三领主各有职司,所以事情才会落在我身上,查那叠流水帐,还真令人头疼。” 秦宝宝想了想,道:“这种事,以往都是派人到各地查,发现有问题,才传回来?” 卫紫衣道:“没错,但派去咸阳、长安十二家“龙记”联号的特派弟兄一直没有回来,所以才怀疑是不是有问题了。” 眼珠子一转,秦宝宝神秘兮兮道:“其实大领主告假,是为了暗访吧?” 卫紫衣笑骂道:“鬼灵精!”顿了顿,又道:“这座园子从着手计画到现在,也一年了,有没有进去看看?喜欢么?” 秦宝宝撇撇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吸引我住进来而建,怎会不喜欢?搬来住也不错,只是想见大哥就麻烦了。”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真的想见就不麻烦了,既然你愿意搬,我便叫人选个黄道吉日。” 秦宝宝瞪眼道:“大哥好像巴不得我快滚似的,一点也不挽留我?” 卫紫衣吓吓笑道:“挽留?不过相隔数厘,一样住在家里啊!” 秦宝宝别过头道:“哼,日子订得远些,不太想一个人孤清住栋楼宇。” 卫紫衣软硬兼施,道:“一定要在你十五岁之前搬,宝宝,大哥是个讲求实际的人,女儿家十五岁,应该算是成年人,姑不论你成不成年,礼教不可废,更不愿你受流言噬伤,分住是势在必行,愈早对你愈好,我看日子就订在重阳前后,如何?” 苦着一张脸,秦宝宝嗔道:“你都想清楚了,我还能说什么?” 卫紫衣眉梢子据起:“你不愿意?” 秦宝宝负气道:“你说这样就这样好了,我只有照着办。” 卫紫衣有些不高兴:“你在跟谁呕气?这是关系你的大事,有什么不满意就直言。” 秦宝宝木然道:“一切都人好,大家都这样,我好像面涧似的任你们捏揉得你们认为完美的模样。” 卫紫衣怔忡须臾,叹道:“没想到你会这么想,秦宝宝就是秦宝宝,变的只是环境不是人,是外表不是内心的活泼生命,你很聪明,应该了解,大哥喜欢你真实的一面,不管将来外表的改变。” 秦宝宝大眼眨了眨道:“我明白,我只是害怕一切都会变得陌生。” 卫紫衣拉他起身,道:“放心吧,小家伙,你恶作剧的本事,大伙儿想陌生也装不出来。” 秦宝宝叹嗤笑了,又扳起脸:“故意揭人痯疤,算什么英雄好汉?” 二人相视面笑,沐浴在暮色中。 刘嫂是个干净清爽,面容和悦的四十岁妇人,早年守寡,膝下无子,和察官、马婆子同时雇来“游园”照顾秦宝宝的日常生活。 “游园”又名“快乐小王国”,就是新筑的小阁楼园子,秦宝宝搬进来后就替新居取些怪名,什么“小魔宫”、“儿童乐园”、“兽禽窟”、“小小武林门”…卫紫衣愈听眉头打结,道:“没有比较文雅点的么?” “文雅?”秦宝宝嗤之以鼻道:“阁楼里的摆设已经十分文雅了,名字就须取点特异的怪名,冲和一下,不然就流于扭捏束缚,大哥,“动物园”这名字好不好?” 卫紫衣一惊,道:“你的怪主意可买多。”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园里的秋千是百鸟、百花组合,桌子是石造的展翅大雕,椅子则是石造的睡狮、睡虎、睡豹,入阁楼门,一打眼便是高大屏风上的百马奔腾图,你说,不像动物园么?” 卫紫衣不同意这怪名,二人讨论争执半月之久,最后决定不挂横匾篆名,自己人都知道以“玉玲珑石”作围墙的园子叫“游园”,秦宝宝自己称为“快乐小王国”,闲杂人等不准进入。 时已深秋。 秦宝宝每天眼睛睁开,小棒头和刘嫂就出现在跟前。 这刘嫂还真与他有缘,使宝宝头一次领略到母爱的温情,和小棒头有事没事就腻在她身旁,她也真待他们像子女,知道宝宝心中症结,便提议先在小王国里扮女妆,等待自己已能习惯新模样,再走出小王国。 秦宝宝真是佩服她想出这好法子,所以醒来刘嫂便问:“早,今日作少爷或小姐?” 蹦跳下床,自己换上男装,秦宝宝道:“你们真早,不管我醒得多早,你们都先到,刘嫂,我今天要找大哥聊天,小棒头,快替我梳头。” 每日,只要他睁开双目,这座园子就开始闹哄哄。 有的人天生有一种本领,只要他出现,场面就会活泼起来。 秦宝宝就这种人。 所以屋里的人开始忙碌,宝宝好像没事做,推开窗子,冷风立刻灌进来,呼口气,就要从窗子跳下去,刘嫂惊叫,忙拉住道:“小祖宗,从这里跳下去会摔死啊!” 秦宝宝就是喜欢看她关怀的神色,有种满足温暖的感觉,却又像顽皮的孩子老喜欢违抗父母的意思,笑嘻嘻道:“摔死是什么滋味?我来试试看。” 说着纵身飞出窗外,吸气稳住身形,安全落地,抬头向高处小窗探望的刘嫂摆摆手,自顾去玩了。 刘嫂吓得面色泛白,双手抚胸道:“这小主人,可真顽皮,令人提心吊胆的。” 小棒头笑道:“你刚来新到,这样便吓住,日后可有得害怕。” 刘嫂摇头苦笑:“我一直没有孩子,看见他就打从心眼喜欢,还道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儿,只是画像是静,而他是动。” 小棒头笑道:“只会动还好,最糟的是惹祸的本事天下第一,魁首只好把他留在身边;他少爷呀,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我们大当家制得住。” 刘嫂抿嘴笑道:“大家也该改口叫他小姐了,听习惯之后,日然不会再感到别扭了。” 小棒头兴奋的和刘嫂讨论秦宝宝的事,刘嫂也十分有兴趣的盘根究底,说到有趣处,都笑了起来,融洽的像是母女在谈心。 秦宝宝没有找到卫紫衣,却碰见席如秀和席婆子,道:“大哥呢?” 席如秀道:“魁首昨夜里下山,说好今晨会赶回来,所以没去向你道别,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秦宝宝顿足道:“大哥说好今天要陪我,怎会夜里下山?有什么事?” 席如秀笑嘻嘻道:“魁首有时神出鬼没,也许是想出去透透气。” 秦宝宝撇撇嘴,道:“我也想出去玩,为什么不带我去?” 席婆子拉着宝宝的手,怜爱的道:“这事待大当家回转,你再向他问明白,宝宝,到我那里,我准备了好多细点呢!” 秦宝宝精神大振,笑道:“谢谢席妈妈,我正愁没处吃饭哩!” 席如秀戏谑道:“魁首不在,正是虐待你的好时机,先饿你一顿……” 席婆子立刻横眉竖眼,叱道:“你有没有良心啊,老头子,居然想欺负小宝儿,不问问我同意不同意?” 太座发威,席如秀只好缩脖子,道:“这小鬼都被你们宠坏,好好好,别瞪眼,我找子丹谈事。” 摇摇头,走了。 席婆子高兴的牵者宝宝的手,边走边道:“宝宝,你想不想学女红和烹调,” 想起上次烤肉引火上身的事,秦宝宝心有余悸的猛摇头,道:“我做不来,大哥也不许我碰。” 席婆子笑道:“熟能生巧,别怕,席妈妈给你当靠山。” 秦宝宝一来不服气自己真会那么笨,二来好奇,向来动筷动口不动手的他,在半推半就之下,开始了新尝试。 这事卫紫衣又不知道,直到一个月后,管理总坛帐务的手帐房看出帐目奇怪,拿去问席三领主,再由席如秀转给卫紫衣,卫紫衣念道:“游园十月份购入白磁盘二百六十只,大碗八十只,汤匙六十只,小碗一百二十只,铁锅八口,柴薪二十担。”念完,抬起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席如秀要笑不笑的表情甚是滑稽,道:“全是宝宝打破的。” “什么?” 卫紫衣差点跳起来,道:“宝宝在搞什么鬼p” 席如秀望望外面天色,道:“现在正是时候,魁首不妨自己去看看,便能明白。” 天又飘雪,卫紫衣和席如秀走进宝宝的小王国,蔡官引他们入小厨房,卫紫衣忖道: “宝宝怎肯入厨房,在这方面,他与白痴无异……” 一阵唏哩哗啦声打断思绪,传来小棒头的叫声:“哇──又摔破了二十个盘子,你小心点嘛。” 秦宝宝叫道:“我怎么小心,手一滑就掉了。” 马婆子大吐苦水:“拜托你们别再扰局了,上个月,我连续跑了七八趟帐房,李老头一直拿眼瞪人,苦苦追问买那么多碗盘做什么,小姐又不许我说,这下惨了,怎么说哟?” 卫紫衣、席如秀入门就听见“小姐”二字,怔了怔,见着宝宝一身白衣裙,长发也放下来,更是目瞪口呆,一时倒忘了来此的目的。 秦宝宝见到卫紫衣,差点哭出来,满脸通红。 席如秀轻咳一声,问他的夫人:“老婆子,这是你搞的?” 席婆子道:“有什么不对?” 卫紫衣尽量压抑,以最平常的语气道:“多谢席嫂子费心,但宝宝不适合在这方面花心力,相信你也看得出,是不是?” 叹了口气,席婆子道:“魁首说的是,照理学了个把月简单的饭菜该会了,他却是连升火也学不好,平日一个伶俐聪明的孩子,到了厨房,就变得笨手笨脚……” “哇”的一声,秦宝宝哭道:“我说我做不来,你们又要我做,现在又取笑人。” 看他哭得伤心可怜,可知这个多月学得多痛苦,没有获得一点成就感。 卫紫衣将他带出厨房,落座厅堂,等他哭够了,才笑道:“你没兴趣又做不来,就不要勉强了。” 秦宝宝嘟声道:“她们说不可以不会。” 卫紫衣失笑道:“你何时能受人左右了?大哥喜欢的是秦宝宝,不是一个厨子,或一名裁缝师傅。” 秦宝宝破涕为笑:“好极了,做那些事真是痛苦,同样是针,细长金针用以治病,得心应手,那缝衣针却前世与我有仇似的总是不合作,可恶透了。” 哈哈大笑,卫紫衣道:“无怪乎最近你乖巧多了,原来在玩新游戏。”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这游戏一点儿也不好玩,我太不喜欢了。” 卫紫衣也故意皱皱鼻子,道:“我也不喜欢。” 二人相视而笑,秦宝宝心情大好,一脸天真的赖在卫紫衣身上撒娇,卫紫衣想推拒,看他纯真无邪又不忍,道:“这毛病可要改改,你忘了自己的妆扮了。”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刘嫂说先在园里适应,慢慢就会习惯,其实穿男装比较方便。” 卫紫衣没有说什么,只是以欣赏的目光看着,秦宝宝突然觉得怪怪的,看看自己这身衣裙,陡地,一口气冲上楼,不一会,换了一身男装下来,笑道:“晚膳还没开出来么?” 夜黑,狂风怒吹,雪花飞舞。 黑衣蒙面人在“黑云楼”前停住身形,略一迟疑,小心翼翼的震断门闩,闪身入门,没有惊动任何人地摸上卫紫衣的房间,鬼影般的来到床前,微弱的油灯不能看清卫紫衣的五官,但能确定有人,黑衣蒙面人刀起,暴斩而下:“当!”的一声,卫紫衣银剑如毒蛇吐信,暴喝:“什么人?” 黑衣蒙面人闷声不响,刀法诡异,是卫紫衣生平少见的敌手,心中又惊又怒,银剑吐招,也愈发凌厉! “有刺客──|” 打斗声惊醒了今日轮班的马泰,大叫起来,很快地,整楝楼灯火通明,很多人朝这里奔来,黑衣蒙面人见势不对,扬手一把暗器龑向卫紫衣,转身便逃。 马泰、战平衣冠不整的撞进来,怔怔的问道:“刺客呢?” 卫紫衣没好气的道:“从大门走出去,你们都没撞见?” 马泰看看战平,二人都摇头。 卫紫衣叹道:“高明!武功高明,这楼的地形也摸清楚了。” 马泰叫道:“怎么可能?这座楼只有自己人能出入,难道…………” 他不敢往下想。 卫紫衣冷道:“总坛戒备森严,能摸上山已属了不起,我与三位领主大执法的住所更是如笼中之笼,他能杀到我头顶,不能排除自己人的嫌疑,而你们,一个个都睡着了?” 马泰、战平都不敢抬眼,尤其马泰更是心里打颤,今夜由他带头轮值,不能睡得太死,须随时保持警觉性,如今出了事,属他最倒楣。 卫紫衣声音如屋外寒雪:“太平粮吃多了,大伙儿情神便松散起来,创业时若也这般不经心,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用。” 马泰、战平大气不敢喘一口,有人敢摸上老窝要他的命,也难怪卫紫衣心里发火,狠狠比刮他们一顿,不禁想到宝宝若还住在对面厢房,这时正好拿来压卫紫衣的怒气。 “大哥!” 马泰,人几乎快乐起来,这小祖宗可来得正是时候,卫紫衣脸色缓和下来,秦宝宝跑进来叫道:“我听他们说有刺客,在那里?大哥有没有受伤?” 卫紫衣道:“跑了,你怎么知道这事?” 秦宝宝道:“夜里又睡不着,从窗子望过来,一片灯火,就知道有事,过来看看。” 说着打量卫紫衣一会,又道:“没有外伤,我检查一下有无内伤。” “没有!” 不理卫紫衣说的,秦宝宝把他脉搏,细观他双目,好一会,才道:“一切无恙,那刺客也太差劲了。” 言下之意大有,那笨刺客武功糟糕,害我小神医也失去表现的机会。 卫紫衣道:“来人武功不俗,招招都是杀手,今夜我若大意点,就难逃噩运。” 秦宝宝关怀道:“大哥又树立那方敌人,怎会派人刺杀?” 牵动嘴角,卫紫衣道:“一时也猜不透是那方人,不过,今夜未得手,他一定会再来。” 眼珠子骨溜溜的一转,秦宝宝道:“大哥认为是自己人?” 卫紫次微微颔首。 秦宝宝打个寒颤,卫紫衣取大氅给他披上,道:“有事明日再说,大哥送你回去。” 秦宝宝撒赖,道:“睡不着,咱们谈天说地到天亮吧!” “不准!” 卫紫衣吩咐马泰二人,此事不必惊动,待明日再说,强制拉宝宝走在雪地上,道:“什么时候开始会睡不稳?” 秦宝宝眨眨眼,道:“晚上!” 卫紫衣笑骂道:“顽皮!在少林寺就有这情形么?” 点点头,秦宝宝道:“从爹去世后,就不时会这样,我也没办法,可是不睡,明天精神还是一样好。” “宛如妖精似的。” 卫紫衣笑一声,把他揽入怀里:“你自己有没有想过,是否心理觉得没有屏障,不安之下才会如此?” 秦宝宝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大哥,你都不再说故事给我听。” 雪已积得很深,宝宝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功夫,身披的大氅更是碍脚。 他抱起来,施展轻功,脚不着地似的在雪上飞行,边道:“宝宝快成年了,不可再任性,是不是?” 噘起嘴,秦宝宝道:“哼,不说也罢,我自己玩。” 卫紫衣轻唱一声,已到“游园”阁楼前,刘嫂正巧拿支油纸伞走出来,忙道:“上那儿了,害我焦急,要是着凉可怎么得了。” 然后才看到卫紫衣,忙躬身行礼。 秦宝宝笑道:“有刺客,我过去看热闹。” 刘嫂这妇人家那知道“刺客”是什么,道:“这时候还有热闹可看?快进来,外头风大。” 卫紫衣摸摸宝宝长发,道:“脑子里不要想太多,就能睡得去,嗯?”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我什么也没想,不睡又有什么法子?” 脱下大氅给卫紫衣,又摇头道:“分明学医的是我,却反过来要大哥关照我小心着凉,好像不太对,应该我告诉大哥好好保重;对了,下次刺客敢再来,我帮你捉住他。” 卫紫衣披上温暖的大氅,闻言嗤笑道:“我只希望你不要反被刺客捉去。” 大氅余留着宝宝天生带出来的香气,卫紫衣心中一暖,温柔的安抚正在瞪眼的秦宝宝,道:“你不进去好好休息,怎么帮大哥捉刺客。” 秦宝宝露出顽狡笑容,道:“就算捉不住,我有法子让他无所遁形。” 卫紫衣一本正经道:“我相信你的本事,只要你愿意,就照你的法子吧!” 秦宝宝这才满意的和卫紫衣分手,奔进画室,见刘嫂跟着来,道:“你去休息吧,我会照顾自己。” 刘嫂还想说什么,看宝宝眼神坚定,只好躬身退下。 反手上闩,秦宝宝倾听刘嫂已走远,搬开放置画具的长柜子,出现一间密室,扭动机关开门,一股药香冲鼻,点亮油灯,只见四周摆放无数的瓶子、罐子、盒子,有液状、粉样、丹丸,有的是原形的草药未果。 这是一间小丹室,还有一处炼丹室是在“黑云楼”的地底,秦宝宝搬过来,可说是从那楼走到这樱,二手空空,只不忘把这些宝贝带过来。 药草的香气,秦宝宝最熟悉不过,若起来极相似的丹药,他拿在鼻下嗅嗅,或舌头舔舔,便立分不同。 当下这位“没事忙”先生立刻忙碌起来,东捉一把草桑,西捉几颗丹丸,丢入火炉,煮成浆,再烘干磨成粉,包起来放进怀里,走出密室,把长柜子移回原状,才发现天已大白,一夜又过了。 秦宝宝开门就看见刘嫂一脸困意的强打精神侍立,道:“你没走?” 刘嫂慈祥道:“我睡了一会,又不放心你一个人,怕有事啡不到人,所以在这里陪着。” 说着把头探进画室。又道:“画什么画了一夜:魁首知道了会生气。” 秦宝宝感念她关心自己,道:“我没有画,只是在想一种捉刺客的药。”没有说出是炼制捉刺客的药。 刘嫂奇道:“给刺客吃药么?” 得意一笑,秦宝宝道:“当然不是,只是大哥怀疑刺客躲在总坛内,下次再来,能捉住最好,不然以这种药调酒泼洒刺客脸面,即使隔着黑巾蒙面,依然能渗透,留下青渍,就好比天生脸上有青色胎记一样,很好认的。” “真了不起。”刘嫂不住称赞,道:“那永远洗不掉啰?真是活该!” 秦宝宝终究还是小孩儿心性,想夸耀自己得意杰作似的,同这位仁慈的妇人神秘兮兮道: “其实还是洗得掉,只消以马尿冲和,就是刺客知道这点,臭也把他臭死,咯咯。” 刘嫂也抿嘴笑了起来,道:“小姐真个顽皮,连这种事也不例外。” 渐渐地,秦宝宝对新称呼不再刺耳,听了也不瞪眼,转身上楼,碰见小棒头,小棒头劈头就叫道:“小祖宗,我还以为你又失踪,吓死人了。”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刘嫂没跟你说么?什么我又失踪,宛如我天天不见人影似的。” 小棒头嘻嘻一笑,二人踏进卧室,是一大间房子,通体的白,地面却是用小块的木头拼成顽童嬉戏图,说不出的开朗格调,从雕着暗花的淡紫色承尘上垂挂下来几重如梦如幻的纱慢,是有名的“蝉翼纱”,远远的看,就似烟雾一样,就把这间大房子隔成了一大半与另一小半。 外间摆设得极为匀称的高儿盘案,一只黄铜小鼎正冒着袅袅的檀香,玉屏风正巧遮阳挡风,半遮着一张放置文房四宝的兽腿书桌,书架上密密的排满书籍,唯有壁上垂挂着鬼面具、弹弓、弓箭,一把看起来古色古香的长剑,以至于集雅致、清淡、高华、恬怡的闺房,更带着那么一股子不属于大家闺秀的俏皮色彩。 秦宝宝却喜欢这样,他觉这样才像自己,进屋就拿起地上的气毬踢着玩,这毬一似鳔胶粘在他身上。 ︵古时踢的气毯,外面是皮,里面是羽毛,动作近似现代踢毽子。︶玩够了才洗脸吃饭,小棒头道:“想不想睡一会?” 秦宝宝睁着大眼,道:“你看我有一点想睡的样子么?” 小棒头道:“今天是各分社主回来报到的日子………” 不等她说完,秦宝宝已叫道:“好极了,人多才热闹,快去找他们。” 小棒头一急,脱口道:“宝少爷,你可千万不要再恶作剧,魁首会很生气,你忘了上次………” 秦宝宝已溜得不见人影。 自古忠言都是逆耳的。 其实,秦宝宝一点也没有忘记,上次为着捉弄人的事,气得卫紫衣双眼冒火,差一点又被关到石室里“反省反省自己的行为”。 “我不该老是惹大哥生气,今天要乖一点。” 决定了之后,心中坦荡荡地穿舍走巷,来到“龙吟厅”前广场,卫紫衣、展熹、张子丹、席如秀、阴离魂、马泰、战平和几名先到的分社主,全蹲身查看地上一具尸体,秦宝宝一言不发的看着,听得阴离魂寒声道:“一刀毙命,像是杀手惯用的手法。” 卫紫衣声音平和:“是名女杀手,更是了不起。” 席如秀诧异道:“魁首确定是女人?” 卫紫衣淡然一笑,道:“她刀法诡异,又快又狠,能做到这一点,就可见是身价很高的杀手,但女人终究是女人,施展轻功逃命,便露出扭捏之态。” 马泰怔怔道:“昨夜里,魁首没说嘛!” 卫紫衣道:“走江湖不分男女,是非常残酷现实的环境,难道因为她是女人,我该手下留情?” “当然!”席如秀叫道:“杀手这门生意是全靠真本事,既有信心前来刺杀魁首,这种人绝对留不得,而且女人家嘛,就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抛头露面闯什么江湖?” 马泰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直性子,马上反驳:“三领主未免太偏见,也许人家是环境逼不得已才出来闯江湖,不然就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料子,当然不可能人人似领主夫人那样贤慧。” 他说的是好意,听入席如秀耳中可不舒服之极,席婆子那般辣劲和醋劲,只勉强够上“有时候贤慧”,离“全天候贤慧”还差一大截,只道马泰讽刺他,狠狠白了他一眼,展熹赶紧插入道:“杀手为什么会是凶手,并不要紧:她能出入“黑云楼”不被发觉,自己人的可能极大,问题到底是谁?” “天马行空”赵世保道:“大家都跟魁首这么久,怎会生出异心?” 张子丹想起“千幻神君”李天王的事,脱口道:“照我看,可能是有人易容成社中兄弟的容貌混进来,只要是职司低的儿郎,平常大家较不注意,很容易藏身。” 赵世保道:“二领主的意思是,刺客在社里的身份也可能是男的。” 张子丹摸摸胡子,点点头。 席如秀道:“果然如你所言,要查出是谁很难,总不能叫上千儿郎互相撕脸皮,被撕下来就是凶手。” 阴离魂专爱和席如秀作对,嗤笑道:“大家都照你的方法办事,很快就人心胆寒,个个声言退出“金龙社”。” 席如秀叫道:“所以我说不能这么做啊!” 卫紫衣冷叱道:“这时节犹不和睦,想窝里反?” 秦宝宝看出卫紫衣因刺客之事,心头极不快活,靠在他身旁,冲他笑笑,道:“这名儿郎是刺客杀的?” 卫紫衣每见宝宝笑容,心头气就消一大半,道:“估量是刺客逃走时,遇上就被杀以灭口。” 秦宝宝问道:“刺客什么时候再来?” 卫紫衣道:“槽糕,我忘了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大伙儿都笑了,秦宝宝抿嘴道:“以大哥和众位老江湖的经验,难道推断不出刺客的动向?” 席如秀嘻笑道:“戴高帽子啊?哈,老套!” 撇撇嘴,秦宝宝道:“可能是难以推断吧了。” 席如秀吸口气,道:“明知你用激将法,还是忍不住这口气,方才大伙儿已讨论过,刺客没受伤,行踪又隐密,近日内必会再有举动。” 秦宝宝看他们脸色就知不假,道:“有了昨夜之事,“黑云楼”的警备会加强,他来不等于送死?” 席如秀“嗤”的一笑,不屑道:“你今日是变笨了,刺客能隐身冒充自家兄弟,当然就有法子调查警备的实力,再作打算。况且杀手杀人未必要在房里。” 秦宝宝面泛愁容望着卫紫衣:“意思就是大哥随时都有危险?” 卫紫衣和喣笑道:“你别担心,想杀卫某人的人不知凡几,大哥到现在还是活的很好。” 他自幼孤苦,宝宝的关怀,只要一点点,就足让他满足,何况小家伙那神情好像要把卫紫衣藏起来才放心似的。 这当然是不呵能,秦宝宝便道:“我要保护大哥,就好像大哥保护我一样。” 群雄大笑,好像天下滑稽事莫过于此。 xxx卫紫衣没有笑,神目闪烁着异样光芒凝视宝宝,宝宝能够读出他眼中的兴奋、感激、赞赏与温柔,心里很高兴,但对于群雄的讪笑,不愤的“哼”了一声。 笑声立刻停下来,每个人都想到了秦宝宝捉弄人的本专,不禁后悔刚才笑得太大声,马泰、战平拖着尸体走了,其他人也忙找个理由离开宝宝的视线,好像这样,就可以让宝宝忘了这事。 “事情讨论完了?走得真快!” 卫紫衣道:“你来之前已经商妥,但我想他们是被你那“哼”声吓走,他们担心你恶作剧。”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道:“我来之前也决定今天要乖乖的,他们太多心了。” 卫紫衣微笑道:“那最好,各分社主自远处赶来,不好使他们难堪。” 秦宝宝嘟声道:“所以我说今天要乖乖的嘛!” 卫紫衣笑而不语。 秦宝宝突然拿出二只小瓶子,一瓶交给卫紫衣,一只再收回怀里,卫紫衣拔开塞子,见是一股液体,诧异道:“好奇怪的味道,是什么?” 说着要倒一点在手心,秦宝宝忙道:“不可以使之沾到皮肤,大哥,这东西很厉害,皮肤沾上立即变成一块青色胎记,没有我的秘方绝对洗不掉。” 原来夜里磨好的药粉已被溶入酒中,分成二小瓶,以木塞栓紧。 卫紫衣听说这玩意厉害,小心塞上木塞,失笑道:“你这要送我么?做什么用?” 秦宝宝神秘一笑,道:“刺客再犯,大哥是否留下活口,以备询问原由?” 卫紫衣道:“留下活口只怕无用,她若真是杀手,只认银子不认人,谁让她杀人,那个正主儿可以不露面,间接连络上她,逼供也问不出真相。” 秦宝宝大失所望,道:“那就没用了。” 卫紫衣问道:“你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秦宝宝黯然不语,卫紫衣托起他下颚,笑道:“她“可能”是刺客,也有可能是那个仇家派来的,你昨夜里不是答应大哥要帮忙捉住她?真相就能大白。” 秦宝宝指着卫紫衣手中小瓶子,道:“大哥若有意活捉她,其实也不必费太多力气,只消将这药水唢向她脸面,即使黑巾蒙面也会留下青渍,到时她就无所遁形了。” 其实卫紫衣若想活捉那名女刺客并不难,昨夜里没有使出“幽冥大九式”,才使她安然脱走,原已决意下次遇上要下杀手,经宝宝这一说,实不忍令他失望,只好道:“就这样决定了。” 秦宝宝凝望卫紫衣,哼道:“答应得好勉强,我知道,你们都取笑我没有真本事,只会使些小手段害人,偏偏又害不死,丢你面子。” 卫紫衣真是哭笑不得,道:“谁这么想了?全是你这小家伙爱胡思乱想,好了,大哥要去议会厅,你别来捣蛋。” 说着走进“龙吟厅”,秦宝宝立在原地生闷气:“早说今天要乖乖的,大哥还是不放心的又警告一句“别来捣蛋”,好似我是天生的坏胚子,宝宝啊,你可要争口气,捉住凶手显显威风。” “它”又跑出来嗤笑道:“得了吧,娃秦的,你那身功夫,杀些蚂蚁苍蝇还挺得住,想活捉母老虎?棉花店失火免︵谈︶! 你出来做什么?惹人嫌! 喝!你别半天云挂口袋──装风︵疯︶,杀手杀人向来是拼命三郎式,你软豆腐似的心肠能杀人么?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非用武力不可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武功差的人还是乖乖留在书房戏耍。 你去那里? 马房! 做什么? 哼! 说嘛! 你先夸我几句高兴高兴,然后才考虑告诉你。 大爷素性耿直,绝不拍马屁。 刚巧我也是,不敢泄漏脑子的秘密。 哦!我知道了,上马房是想骑马冲下“子午岭”溜出去玩是不是? 自作聪明! 别不承认了,我又不会去告密。 哼! 这几个月,你只偶尔随你大哥下山作客或逛街透气,也难怪你又打偷溜主意,我都有离你远去的冲动。 有完没完? 告诉我,你上那儿? 马房! 气死人,你明知我不是问这个。 哈哈,你愈想知道,愈是不说。” 到马房,吩咐马夫注意来讨马尿的人,随时通知他,只因那药水并非独门秘方,做杀手当然见得比旁人多,如果有人来取马尿,就能找出凶手。 马夫却不知其故,都怪异的看着这个小怪物。 一连数日,秦宝宝像个跟屁虫似的紧随卫紫衣身恻,好像下决心要“保护”他大哥,夜里,在卫紫衣的房门和窗子装设一点小陷阱,只要凶手开门或开窗,铃铛声立即响彻整楝楼,所以,除非刺客能飞大遁地,不然绝难得手。 对这些,卫紫衣好笑之余,亦感受被人关心的快意,也就随宝宝去胡搞,并且答应不使第三者知晓,以防凶手探知而不露面。 乐了席如秀等人,过几天平安、无忧不被恶作剧的日子。 但时间过去了,北方天寒地冻的日子使人缩着脖子过口,刺客却没再出现,秦宝宝不由得怀疑道:“刺客不敢再来了抑是她那日便下岭而去?” 卫紫衣眼望盘中黑白子,随口应道:“可能要等大伙儿松懈了精神再来吧!” 秦宝宝下一个白子,道:“她不来怎么行?宝贝都没用到。” 卫紫衣思量黑子该下那儿,没有回答,秦宝宝又道:“她不来,社里又平静,日子还真难过,大哥,我们下山玩玩好不好?” 下了黑子,卫紫衣吐口气道:“外头雪大,远远望去没有第二种颜色,有何看头?” 叹口气,秦宝宝道:“所以我说讨厌冬天。” 二人就这样边闲聊边下着棋,但刺客还是没有出现,秦宝宝简直不能忍耐了,叫道: “我去叫刺客来。” 卫紫衣道:“你知道她是谁?” 秦宝宝想了想,道:“刺客不来,咱们自己扮刺客,过过瘾也好。” “胡闹”卫紫道。 “真的想玩?” 秦宝宝连忙点点头。 卫紫衣叫进战平,道:“你找大领主要五年前的湖海卷宗。” 战平不解的望一眼,却没说什么的答应而去。 秦宝宝杳道:“湖海卷宗是什么?” 卫紫衣道:“就是江湖上历年来发生的大小事情和怪异案件,我派人分年分月记载清楚,由老展管存,就是湖海卷宗,若是牵涉到本社的事,就以红线提示,一看便明白,等会战平拿来,咱们可以研究那些无头案件打发时间。” 秦宝宝兴奋道:“不如趁此查清刺客可能是那方的人?” 卫紫衣道:“宝宝,我瞧你是走火入魔了,整天提高警觉,心里想的是刺客,而且刘嫂曾过来告诉我,你已经四五天没好好睡,这样怎受得了?”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我要保护大哥嘛!” 卫紫衣道:“照这情形下去,过不了三天,你自己先病倒。” 口气婉转又道:“你信任大哥吧!我不会让刺客得手,难道你怀疑大哥的本事?” 秦宝宝歪头想了想,道:“以往大哥有什么事发生,我也心中平静,只有这次,总是心神不宁,好像有二只无形的毒眼在暗处监视。” 卫紫衣握住他小手,笑道:“那是你太过紧张的缘故………” “不!” 秦宝宝固执道:“我感觉得到刺客就在我们周围,只是不知是谁而已,大哥,我相信我的直觉,它没有骗过我。” 这倒是真的,卫紫衣也承认这点,道:“好,即使她就隐身在我们四周,没有证据,能捉谁来办?所以说,还是放松心情过日,不然刺客得知咱们因她而寝食难安,会躲在暗处偷笑。” 耸耸肩,秦宝宝道:“那刺客真可恶,要来也不快来,这样磨人。” 卫紫衣道:“这叫攻敌先攻心,你这小傻蛋就上了她的当。” 秦宝宝不介意,反而嘻笑道:“其实她不来也好,我整天缠住大哥,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保护大哥,谁也不能说我是“小跟屁虫”。” 哈哈大笑,卫紫衣道:“这几天,你宛如我的影子,太阳出来,你就现影,直到太阳落山,油灯初上,巨烛照映,还是有影子,只等大地一片漆黑,影子才回家休息。” “咕”的笑了,秦宝宝道:“这样才有机会向刺客现宝贝呀?︵喷药水︶”。 二人相视大笑。 战平在笑声中抱着一本又厚又巨幅的卷宗,放在小儿上,躬身道:“大领主要属下转达: 查遍近十年来的湖海卷宗,以“黑蝎子帮”最有可能做下刺杀魁首的异举,问魁首需要不需要将二年前的湖海卷宗调过来查阅?” “不必,那事的始末尚深印脑里,你退下吧!” 战平走后,秦宝宝道:“原来大哥已派人查刺客的事,还说我紧张呢!”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老展的关心也是白费,湖海卷宗并未记载上我个人的恩怨,效果不大。” 秦宝宝道:“大哥不以为“黑蝎子帮”会做出这种事?” 卫紫衣不置是否,道:“别再说刺客的事,来看看里头记着一项无头案件,到现在尚是个谜。” 秦宝宝立刻凑上身,念道:“浙江吴兴,退休老镖师“铁拳无敌”石怀仁遭毒杀。 死状:面部手足发青。 毒引:不知。︵外出回门不久既毒发而死,死前到何处?与何人同在?均不知道。 生前至交:“遁地鼠”潘老五,“蟠龙刀”李群星,“八臂韦陀”卜敬,“混江龙”尚寿,均为镖局镖头。 仇家:无。” 卫紫衣解释道:“石怀仁的声名不大,保镖的要尽少与人结怨,才能保障镖车的安全,据江湖传言,他没有什么仇家。” 秦宝宝忘了刺客的事,道:“江湖传言未必属实,没有仇家何来毒杀?” 翻看软牛皮做的册面,书有“湖海卷宗,戊子年”字样,案件之前有注明发生日月,瞧清楚之后,奇道:“真巧,离今日正好五年。” 卫紫衣道:“对这件案子,我们没有进一步的调查,就这些资料,你能够瞧出蛛丝马迹么?” 思量半晌,秦宝宝道:“依我所知,面部手足发青,不一定是被下毒。” 卫紫衣有兴趣的道:“但他周身上下并没有外伤,亦无内伤。” 眨着精灵的大眼,秦宝宝顽皮道:“大哥在考我?” 卫紫衣诚挚的道:“在药理方面的研究,你算是个奇才,或许你能解破这件谜案。” 两个酒窝笑得又圆又深,秦宝宝道:“难得有让大哥夸奖的优点,不好好想是不行了。” 卫紫衣一笑,心中却想:若说刺客能易容匿身是不太可能,被替代的弟兄的朋友难道会不觉得不同?会不会是新进幕集的新人,她藉此混进来?不行,可得派人查查最近三个月进入总坛的男女,盘清楚其来历。 想毕,下小暖炕步出门外,一刻钟后转回,却见宝宝昏昏入睡,道:“你是该好好睡一觉。” 秦宝宝眼睛都眯了一半,道:“你不会走吧!” “不会!” 卫紫衣移开小几,让宝宝可以舒服躺着睡取来大氅给他覆上,却见宝宝的双眼还是没有完全闭上,失笑道:“大白天,刺客不会来,你安心睡吧!” 秦宝宝伸出小手捉住卫紫衣右手食指,天真道:“这样就不会被刺客捉走。”眼睛一闭,很快睡了。 这话若出自别人之口,卫紫衣会以为被看轻而生气,但由宝宝说出,意义便完全不同了,凝望着紧握住自己食指的自玉小手,卫紫衣感觉得出那只小手传达的力量。 “他想保护我,真奇妙,头次有人对我说出这种话,我感到很高兴,每个人都渴望卫某人的保护,只有这小家伙,让我不由自主的想保护,而他却说也想保护我,旁人因他武功差而觉得可笑,殊不知他给予我的是精神上的力量。” 卫紫衣满怀柔情,尚未及有第二个联想,轻微得几乎只像梦中幻觉似的一丝声响,突然惊动了他。 本能的反应,促使卫紫衣捞起秦宝宝猝然侧闪,于是,他又看见那柄可恨的钢刀,堪堪从他腰旁穿过。 秦宝宝惊醒,眼睛还没睁开看人,已先大叫:“刺客!” 可见“刺客”二字已深印他脑里—— 第十三章 卫紫衣只穿一双白袜的双脚已飞旋朝转身欲走的黑衣蒙面人踢去,寒电映处,钢刀已狂挥而到,卫紫衣避开钢刀的袭击,银剥光流如矢,暴飞刺客胸口了! “噫”了一声,刺客上身侧仰,钢刀由下而上,酒出层叠寒波,倒挑敌腹。 卫紫衣藉力一闪,跟着满天寒星当头罩下,刺客又重施故技以暗器阻卫紫衣迫击。 那知卫紫衣早已看出她想逃,左掌接暗器,身形不停,另一股寒光映眩似电,鲜血一冒,已重创刺客脊梁,又是一把寒剑,待卫紫衣追出,刺客又不见踪影,并发觉侍卫都已被点穴道,难怪不闻动静。 解了各人穴道,均面有愧色垂下头,卫紫衣冷道:“你们没有看见她进来?” 守大门的弟兄,其中一人道:“启禀魁首,属下未见有其它人进门,只是突然间被制住穴道。” 卫紫衣奇道:“不走大门,还能走那条路?” 秦宝宝一直插不上手而生闷气,这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跑出去,绕着大楼抬头望,突然见到一条黑影正从他以前住的屋子窗棂,攀附绳索而下,叫道:“刺客在这里!” 卫紫衣正命人搜楼,闻言而出,果然有血迹滴落在雪地,无疑是负伤而逃的刺客。 秦宝宝道:“大哥这次一定要用我制成的宝贝哦!” 卫紫衣没有偷袭,等刺客艰辛的落地,这时四周已围了许多人,席如秀、阴离魂住得近,最快赶来。 那刺客倒也硬气,背部那一剑差点砍断她的脊梁,换个人早躺下滚地哀嚎,她却哼也不哼,死盯着卫紫衣,再把目光移向秦宝宝,眼神十分复杂。 轻喟一声,卫紫衣道:“你的确是名好杀手,更善于利用环境,连我都差点被你骗过,还道你会飞天遁地,原来是利用宝宝的空房子为潜进道路。” 刺客一言不发,秦宝宝摸出身上那瓶特制的药水,眯着眼一笑,道:“你不好意思拿下黑巾蒙面?别急,我替你易容!” 话出,药水已泼洒在刺客脸上,浸湿了黑巾。 席如秀等人问明药水的作用,均不禁好笑。 阴离魂突然道:“魁首,由属下上去收拾她。” 卫紫衣颔首,阴离魂末动,刺客先动,攻的对象是卫紫衣! “果然目标在于我。” 卫紫衣冷笑,银剑递刺,阴离魂道:“魁首,杀鸡焉用牛刀。” “不,她既然选中我,不好令人太失望。” “咦”了一声,秦宝宝动也没动,因为卫紫衣已先一步截,劈开黑巾面罩,赫然是刘嫂──那个使宝宝乐于亲近的妇人。 “怎么可能?” 秦宝宝惊叫了起来,一方面因刺客是刘嫂而叫,一方面是刘嫂面上没有印下青渍,原来黑巾内缝上一层油纸,药水渗透不入,但他已无心去留意这些,脑子一幕幕的出现刘嫂平日对他细心照顾,帮助他慢慢消除心中的男女疑结,不时说些乡间的趣事逗他高兴,完全是平常百姓妇人,怎可能是为钱杀人的杀手? 卫紫衣等人也诧异不已,但手下没有留情,一剑刺穿她右肩琵琶骨,钢刀落地,立即有数名儿郎上前将她制得动弹不得。 秦宝宝一步步走近,一字字道:“原来,你不是真心待我好。” 刘嫂一脸痛苦之色,别过头不话。 眼泪滚下来,秦宝宝开姶抽搐,卫紫衣示意阴离魂将她带下,秦宝宝突然道:“给她治伤。” 阴离魂望一眼卫紫衣,得到首肯,押着刘嫂到刑堂。 秦宝宝一直蹲在雪地,手不住乱画,眼泪滴下成冰,众人散去,只留下卫紫衣和席如秀,好一会,席如秀道:“她是刺客,想杀魁首的坏人,你不是一直想捉住她,现在捉住了,却反而伤心,就算她对你很好吧,也不须如此啊,你方才开口替她求情疗伤,已经仁至义尽了。” 卫紫衣拨掉宝宝发上的雪,沉默不语,展熹、张子丹闻声赶来,见这情景,拉着席如秀到一旁问明白,然后一起走了。 雪越下越大,卫紫衣拉起宝宝,宝宝默默被拉进屋,进入大书房,上了小暖炕,卫紫衣终于道:“这里没人,你想哭就哭吧,你那样子,真是让人难受,她对你哪么重要么﹖你是主子,她是仆妇,自然对你好,瞧你为她失魂落魄,刚才真该一剑杀了她秦宝宝突然抱住卫紫衣,哭道:”大哥,你不要杀她,她眼里没有杀气也没有恨意,一定是受人主使,大哥,放了她,放了她,哇……“ 卫紫衣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总之不太好受,道:“你是被她迷昏头了,她混入”金龙社“想刺杀我,放了她,如何向全社弟兄解释?传出去,人们如何诽议?” 秦宝宝哭道:“你一定有办法,大哥,放了她,放了她,你一向最疼我,你一定有法子救她。” 卫紫衣愈听愈不是味儿,叱道:“宝宝,我疼你,是因为我把你视作亲人,没想到你居然拿来跟我谈条件,拿这个来令我为难。” 秦宝宝眼泪不停,道:“她是跟大哥作对,而不是整个”金龙社“,只消大哥说一句” 既往不究“,谁有话说?传出去大家都会赞赏你度量好。” 若在平日,卫紫衣会闻这稚语而失笑,但此时却心情恶劣,重哼道:“你想得好,人家会说卫紫次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放虎归山,不然就说我怕了她一个女子。” 放声大哭,哭得卫紫衣襟前一片湿。 秦宝宝不死心,改用怀柔政策,可怜兮兮道:“我从小就没了娘,长这么大,她是第一个让我感到母爱的温暖,大哥就真的不肯放她一马,这么狠,哇…………” 卫紫衣火道:“我狠?今天死的若是你大哥,你跟谁求放我一马?何况她对你好,乃是利用你来熟悉地形,你把她比作娘,简直侮辱了令堂。” 秦宝宝赖定了,哭道:“我不管,大哥若疼我,就要放了她……” “气死我了。” 卫紫衣不知自己那来的火气,怒道:“你居然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威胁我,前一刻全心全意要帮我捉刺客,后一刻却哭啼为她求情,她值得你这样,你就不怕为难大哥?” 秦宝宝硬咽道:“只要大哥肯点头,谁敢说”不“?” 卫紫衣冷道:“可是我心里不舒服,弟兄心里不服气。” 秦宝宝道:“难道一定要杀人,心里才舒服?才服气?” 重哼一声,卫紫衣道:“放了她之后又回头来杀我,你怎么办?” 抬眼望一下卫紫衣的脸色,秦宝宝道:“我相信她不是这种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没有完成任务,如何向雇主交代?” 看见卫紫衣冷硬的表情,秦宝宝感到如一堵铜墙挡在身前,无孔可钻,不禁绝望的又哭起来。 卫紫衣这次是吃了铁锤,横了心,不为哭声所动,下炕穿靴,打算离开,秦宝宝心中一动,哽咽道:“你……你要去杀……去那里?” 卫紫衣听他念念不忘那妇人,冷道:“看你这么关心她,我去吩咐人替她备付好棺留着。” 出门而去,愈想愈不舒服,快步到刑堂──这地方的布置当然不会舒服,能享受舒服的人绝不会到这里来,冷硬的地板,可怕的刑具。 更吓人的是阴大执法那张阎王脸,平日里已令人看不舒服,到了他的刑权大本营,那股子阴森,可吓坏了见识过的人。 不过,这里形容的是犯人住的地方,看守的弟兄轮守时所住的地方,虽只一墙之隔,味道绝对不如那温暖如春,吃食酒菜摆了一桌。 刺杀大当家是件大事,三位领主也到此想看阴离魂如何整治这大胆妇人,又如何套出来历、目的。 在刑堂当职的人在大执法恨铁不成钢的谆谆教诲下,每个人都有几手逼供的本事,及面对犯人,六亲不认的冷硬心肠,这是需要天赋的。 席如秀呷口酒,道:“没想到刺客是刘嫂,她是由谁引介进来?” 张子丹道:“她的来历清白,至少目前没有仔细调查,是难以怀疑她是刺客;二个半月前,由李帐房带来,是李帐房的远房表妹的邻居的远房堂兄的遗孀,膝下无子,家无遗产,所以才来找事过活。” 一拍额头,席如秀道:“天!关系还真远,魁首不是中意李帐房的寡妇侄女么?年纪也跟刘嫂差不多,却是较可靠。” 张子丹摸摸胡腮,道:“魁首不在乎是谁,只要来历清白即可,本来是决定李帐房的侄女,但晚一步,人家又改嫁了,刘嫂便顶替她的位子。” 席如秀叹口气,道:“看她多么干净清爽的一个人,娴静又识大体,完全一副良家妇女模样,才在三名仆妇里选她和小棒头照顾宝宝起居,双方好得像一家人,却又发生这种事。” 阴离魂冷森森的插进道:“在这里,良家妇女和江洋大盗,奸邪妄行之徒,一视如仁,没有男女之分,更不讲人情。” 在刑堂,阴离魂的权责最大,连卫紫衣都必须尊重他的权力,只能决定犯人是生是死,有时他还不卖帐哩! 席如秀却爱跟他作对,换个幸灾乐祸的笑容:“嘿嘿,这回你老阴不会太好过,那小鬼喜欢刘嫂,还为了她眼泪直流,八九不离才会求魁首放她一马,看你怎么办?” 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阴离魂道:“他跟魁首亲?还是跟刘嫂亲?那有为刺客求情的道理? 再说魁首的性子,大家心里有数,他对人亲和,那张孩儿脸永远令人可亲,一旦面对敌人,狠酷不留情。” 啧啧有声,席如秀道:“问题出在宝宝,他撒个娇,比十个人下跪向魁首求情管用,头一次碰面,魁首就对那小鬼表现出异于平常的温柔,兄弟多年,第一次见他原来也有温柔的一面。” 阴离魂摇头道:“不论你怎么说,我相信魁首不会公私不分。” 展熹又是最后发言:“这事关系较大的是魁首本身和宝宝的感受,离魂,不要太死硬,有时让一步,大家心里都高兴。” 阴离魂硬声道:“谋害魁首,是一等一的大罪。” 展熹冷静道:“刺客欲害魁首之命,这种事若发生在总坛之外,魁首自己会处理善后,只因刺客杀上总坛,魁首敬重你的职责,才交给刑堂。” 阴大执法寒着阎王脸不语。 席如秀面孔差点贴上阴离魂的黑脸,一字字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们三个来这鬼地方做什么?就是怕魁首禁不住宝宝哭水来向你讨个人情,你这死硬派偏偏不卖帐,事情就愈闹愈大了。” 阴离魂一字字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况且我深信魁首虽疼宝宝,但非盲目的溺爱,他年纪也不小,向来又能体会魁首所虚的立场,你们是多操这份心。” 席如秀摊摊手,道:“你说的都对,宝宝有时极为懂事,但是感情这玩意,就非理智能控制,我那老婆子就不时抱怨宝宝跟刘嫂太好,冷落了她。” 说着瞄向少言的张子丹,又道:“子丹,你说是也不是?” 哈哈一笑,张子丹道:“这个我倒没有注意,只在刘嫂刚来时盘问几句,这些日来,连面也难得看一回。” 席如秀没有好气的道:“那我拉你一道来,你又来讨那门子人情?” 尴尬一笑,张子丹道:“我只想到宝宝不快活,魁首的笑容也会僵硬,魁首又是”金龙社“的灵魂,他不高兴,咱们又怎笑得尽兴?” “对,对,对!” 席如秀哈哈大笑,斜睨阴离魂:“你听清楚了吧,还有什么话好说,阴老鬼?” 展熹也傲笑道:“子丹一番话,正说中我心里想表达的。” 阴离魂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每个都是生死与共的弟兄,都是不愿得罪的好友,左右为难,哼了又哼,才道:“魁首的意思还没下达,你们先操这份心,不嫌太早了些?” 摇摇头,席如秀道:“如果不让宝宝知道刺客是刘嫂,可以编个刘嫂回乡守孝的理由,暗中处置刘嫂,但现在,绝对不好解决。” 张子丹道:“宝宝很机灵,用骗术,很容易让他查出破绽,不如面对现实。” 展熹亦颔首道:“子丹所言极是,我想魁首也不愿无故骗人。” 阴离魂大义凛然道:“就苦了咱们大当家,不知多受多少气,多吃多少活罪,有时差点赔上一条命席如秀道:”阴老鬼,讲话要凭良心,宝宝是会惹麻烦不错,但相对的,咱们也从他那里寻回少年的纯真,凭添不少乐趣,不然日子有时真是无聊得发腻。“阴离魂心中服气,嘴上却不服气:“你席大侠只须在勾栏院一泡,也知什么叫无聊?” 席如秀反口道:“总比你那张阎王脸强多,找不到消除无聊的地方。” 一听二人又要吵起来,展熹忙道:“魁首若在此,你们两个又得挨训,全都名震一方的大豪,”子午岭“的顶尖人物,还像孩子似的爱门口。” 席如秀啐道:“都是阴毛鬼太硬,就像茅坑里的石头。” 阴离魂不服道:“你才该反省自己嘴上不饶人。” 席如秀豁然起身,叫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阴离魂冷硬的脾气也反上一口:“我句句属实。” “哼!” 卫紫衣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心情已经坏透了,一来就听见这二个老家伙又在斗嘴,心情更是恶劣。 席如秀打个哈哈,道:“魁首难得驾临此地,有什么事?” 卫紫衣面对老顽童的席如秀,也不禁啼笑皆非,道:“你又来做什么?” 又扫了展熹和张子丹一眼:“目的一样,你们?” “哈”的一笑。席如秀道:“原来魁首的目的,跟我们料想的一样。” 卫紫衣问道:“我倒想听听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面面相觑,席如秀道:“难道魁首不是来替宝宝当说客?” 卫紫衣悟然一笑,道:“你们倒当真是宝宝肚里的蛔虫,算准了他的目的,来替他打先锋。” 席如秀等人看出卫紫衣的笑容里带着火气,互相看看,最后出展熹道:“魁首的打算如何?” 卫紫衣避开这问题,问阴离魂:“查出她的来历了么?” 阴离魂道:“大夫刚替她包好伤口,初步的询问,她就是默不开口,十分冷静,正等魁首进一步指示要不要用刑。” 卫紫衣牵动一下嘴角,道:“我来问看看。” 转身进入刑堂,席如秀等人也跟着,但见刘嫂独自被关在一小间铁牢里,看有人来,一点激动的表情地无,卫紫衣等人不得不承认她异于常人。 阴离魂道:“她已被禁制武功,所以不加刑具。” 点点头,卫紫衣道:“我想独自跟她说些话,你们可不可先暂避?离魂,暂时把她交给我如何?” 席如秀怕阴离魂出言顶撞,扯扯他的袖口,四人躬身退下,展熹出门前又回头道:“魁首,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大家都是听你的。” 朝他感激一笑,卫紫衣不语。 铜门被关上,只剩下空阔的空间和冷寂的空气,刘嫂坐在隔成的小铁室的地板上,突然道:“他还好么?希望他不会伤心。” 卫紫衣寒声道:“该伤心的是我。” 刘嫂不懂的望着他。 坐于阴大执法惯生的椅上,卫紫衣道:“你的虚情假意,他全当真,居然为刺杀他大哥的刺客,同他大哥求情。” 刘嫂受辱似的咆哮:“我对他完全是真心真意,真的将他视作亲生子女。” “你不配!” 卫紫衣叱道:“不管你说的多动听,你还是利用了他。” 刘嫂吸口气,道:“没错,我不是一个好人,但你也下是什么好东西,你杀的人只怕比我多上十倍。” 冷冷一笑,卫紫衣道:“你终于承认你的职业是杀手,可笑宝宝一直想替你开脱罪名,那小家伙,简直不分青红皂白。” 刘嫂又恢复平静,道:“你杀我吧!” 卫紫衣狠狠的道:“这正是我想做的,可恨你早在宝宝那里预谋一招棋,让他喜欢上你,拿他来威胁我。” 刘嫂冷笑道:“我既然无法达成任务,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 卫紫衣道:“到底是那个人这么看得起卫紫衣,深谋远虑设下一套陷阱,你肯说么?” 刘嫂道:“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应当知道答案。” 点点头,卫紫衣道:“我早知道你不会说,替顾主保密是杀手的基本道德,不然下次就没人敢拿钱请你,也会遭受如行排斥。” 刘嫂一派娴静,道:“不愧是大当家,对每一行都很了解。” 不经意的一笑,卫紫衣道:“倘使你能使我们阴大执法了解,我就不必替你担心。” 刘嫂笑得有点勉强,道:“大当家也会关心犯人了?” 卫紫衣道:“当然,要是你禁受不起酷刑而亡,宝宝向我要人,可就难办了。” 刘嫂咬咬牙,道:“看来,我是死不了了。” 卫紫衣冷声道:“但也不会太好过。” 骄傲的抬起头,刘嫂道:“想逼供了请便?” 突然笑了起来,卫紫衣道:“我一向不欣赏太硬气的女人,但阴大执法一定会十分赏识你,但愿你们合作愉快。” 阴离魂的閵王面孔,实在令人寒心,刘嫂也不由打个寒颤,道:“你们问不出什么,还是杀了我吧了!” 卫紫衣起身道:“我说过,我也很生气,宝宝替你求情了。” 转身欲走,刘嫂突然道:“让我再见他一面。” 卫紫衣冷嘲道:“要他来求我放了你么p” 刘嫂大声道:“我不怕死,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卫紫衣想了想,道:“我答应你,也希望你老实说,宝宝身边还有没有你这样危险的人物?” 沉寂一会,刘嫂道:“我不知道。” 卫紫衣追问:“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刘嫂真诚的道:“不知道。我是拿钱办事的。” 卫紫衣看出她不是在说谎,点点头,走了。 不一会,六名儿郎搬了寝具、床椅、酒食进来,刘嫂奇怪的看着他们,见其中一人拿锁打开小铁门,把东西搬到她住的因室,还替她起了暖炉。 自始至尾,六人一言不发,办妥一切又锁上铁门走了,真让刘嫂纳闷不己;当犯人有这么好的待遇,天下穷人都会迫不及待想进来。 很快就有答案,阴大执法走进来道:“我们当家的认为你对宝宝还算有良心,所以我此次破格优渥,免得你武功被制,无以御寒而冻死。” 刘嫂淡淡的道:“多谢。” 阴离魂却有些不高兴的哼一声,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阴着脸走了。 刘嫂触目新添的东西,小道:“人言传说卫紫衣长者一副童稚敦厚的面庞,好象半大不小的大孩子,其实,狠毐霸道,狂妄专横乃是首屈一指,无出其右,是个用外形来掩遮内心狡诈的毒阎罗。 这些天的相触机会不少,那温柔笑意真是令我迷惑,真是宝少爷的绝配,是不是别人告诉我的传言有误?“ 想了想,又摇摇头:“能在江湖上闯下这么大的万儿,绝对不是普通人,更不可能对敌人善加照顾,他这一切,全是顾忌那位任性的孩子。” 至此,她不禁庆幸自己遇上一名善良的小祖宗,更重要的是,这小祖宗对卫紫衣有绝大的影响力。 xxx明知宝宝一定还留在大书房,卫紫衣却故意不去理他,因为一肚子的不舒服。 简直岂有此理,人家将刀架在他大哥脖子上了,他居然还替刺客求情,一把眼泪加上撒娇,非逼他答应不可。 不知是在跟自己生气,还是和宝宝赌气,卫紫衣强迫自己忙碌,忙的没有时间回“黑云楼”,不去见宝宝。 但是──地球依旧在运转,白天已尽,黑夜跟着来临,每个人都要休息,卫紫衣只好回去面对现实──那个令他爱又令他恼的小淘气。 “夜深了,也许他回游园睡了。” 心里这么想,双脚却不听指挥的走进小信道,推开大书房那扇冰扉格子门,里头一片黑暗,有从不太明显的月影看出小暖炕上坐着一个人,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点亮油灯,卫紫衣见宝宝生的姿势,正是他走时的坐姿,歉咎感油然而生,遂道: “你………一直都这样坐着?” 秦宝宝点点头。 “吃饭没?” 摇头。 “不想吃?” 点点头。 “就为了那个女人?” 点头。 “如果我今晚不来,你就这样一直坐着?” 又点头。 卫紫衣忍不住又气道:“你这样糟蹋自己,对得起我么?” 秦宝宝负气道:“谁知道你这么固执。” 卫紫衣坐在大书桌前,二人相距数尺,冷道:“你坐得这么稳,是算准了我不敢杀她?” 秦宝宝绞着手指头,给他来个默认。 沉寂一会,卫紫衣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了一个女人,跟我呕气,故意让我为难,值得么?” 好半晌,秦宝宝才小声道:“人家对我好,又怎能见死不救?” 卫紫衣差点吼出来:“如果今天倒在地上的是我,你是否还帮她说话?” 秦宝宝一派纯真道:“这个我倒没有想过,大哥怎么会输呢?” 卫紫衣认真的道:“世上没有常胜将军,宝宝,如果今天大哥死于她手,你打算如何处理?” 秦宝宝想也不想的道:“不可能,况且有我,大哥受什么样的伤,我都有法子医好.” 卫紫衣道:“如果医不好呢?” 秦宝宝生气道:“我就到阎王殿找閰王算帐,谁叫他敢抢我的生意。” 这话不啻意喻同生共死,卫紫衣有如吃了“顺心丸”,一日的烦闷不满顿扫,却依然七情不动的道:“阎王捉了人,向来都是不放回,找他算帐也白搭,倒不如替我报仇.” 秦宝宝嘟声道:“大哥不要说这些吓人的话,刘嫂如果真有杀你的本领,也不必用偷袭技俩了。” 卫紫衣道:“说来说去,她就是不该死?” 性子一起,秦宝宝索性豁出去道:“我都这样求你了,你还是不肯让一让,要杀就杀好了,臭哥哥,哇……” 说着说着,愈想愈委屈,又哭了起来,边哭边想下炕,谁知坐了一天,脚麻撑不住,整个人跌下炕,愈发哭了。 卫紫衣早已心软,再也装不出冷漠样儿,伸手想抶他起来,秦宝宝推开他,骂道:“你去杀刘嫂吧,刽子手,刽子手,杀人恶魔,我没有这样无人性的大哥,视杀人为乐事,我讨厌你,唔……” 卫紫衣捂住他骂人的嘴,冷道:“为了那女人,你饭不吃,觉不睡,处处跟我作对,现在更大胆的教训我,这么伟大的女人,我敢杀么了?” 秦宝宝只听入耳最后那句,扳开卫紫衣手掌,喜道:“真的不杀?” 卫紫衣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秦宝宝高兴的反身抱住卫紫衣脖颈,道:“谢谢大哥,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真个啼笑皆非,卫紫衣道:“我又是好人了,不再是刽子手,杀人恶魔,没有人性的大哥?” 秦宝宝这才想到做出了卫紫衣订下的“不许辱骂长上”之罪,立刻忏悔的低下头,声如蚊子道:,“童言无忌嘛,大哥不要生气了。” 卫紫衣紧紧抱住他,道:“我真是拿你没辄,不过,须得约法三章。” 抬起头,秦宝宝道:“那三章?” 卫紫衣冷静的道:“第一,刘嫂活罪难逃,你不能再做出令我为难的事,第二,要忘掉刘嫂,你们缘份已尽;第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到第三点,声音变得严峻起来。 秦宝宝伸伸小舌,道:“这么严?” 卫紫衣看他顽皮不当一回事的表情,没好气的道:“我是当真,而且说得出,做得到。” 想了想,眼睛望着卫紫衣,秦宝宝道:“可不可以去看她?” 衔紫衣无余道:“好,明日你就去,但,不许干涉阴执法的权责。” 秦宝宝试探道:“大哥想用严刑逼供?” 卫紫衣道:“如果你能使她说出实情,谁也不会为难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宝宝突然激动的在卫紫衣左颊亲一个,兴奋道:“我会帮你的,大哥。” 卫紫衣失笑道:“你真会做人,二边讨好。” 秦宝宝义正严词:“我认识你在先,当然帮你,只是刘嫂不算大恶人,大哥答应留下她的性命,我就高与了,其余就谈不上,大哥想知道她的一切,我会尽力助你问明白,其实也是为她好。” 卫紫衣抚着他的长发,道:“就怕你问不出什么。” 秦宝宝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成不成?” 卫紫衣笑而不语。 撇撇小嘴,秦宝宝道:“严刑不一定管用,大哥你信不信?”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现在我宁愿相信你肚子饿,想吃饭了。” 秦宝宝固执道:“不要左右言他,大哥,你一定要相信严刑不一定管用,大哥………” “不必说了。” 卫紫衣截口道:“刚才已经约法三章,刘嫂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准你再替她求情。” 秦宝宝眼眶一红,道:“你答应让我去看她,如果对她施以严刑,哭声痛,我看了怎么舒服。” 卫紫衣见他又要哭了,不敢太刺激,放柔声音:“那不要去吧,宝宝,你该忘了她,把她的好坏都忘了,大哥已应允不伤她性命,还有什么不放心?” 把头靠在卫紫衣肩上,秦宝宝顿足道:“我不管,你答应的,怎可以赖皮,我不要你伤害她,我不要你伤害她……” “宝宝──” 卫紫衣扳正他,正视道:“不要得寸进尺,你要我不杀她,我答应了,现在又要我不伤她分毫,你是在拿我和”金龙社“的纪律开玩笑?我再说一次,你的要求只是留下她的命。” 秦宝宝叫道:“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跟杀了不是一样。” 重哼一声,卫紫衣道:“以前你也看过别人受大执法严刑逼供,只是难受并不代为求情,这次为了那女人,你可是仁至义尽了。” 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秦宝宝哽咽道:“我也知道……替她求……求情,必会惹你生…… 气,也……也许从此讨厌……宝宝,可是她真的对我恨好,我……我怎忍心看……看她受…… 受罪……” 每次他一哭,卫紫衣就感到方寸大乱,道:“你真爱哭。” 秦宝宝负道:“都是你把我弄哭的。” 卫紫衣咒骂道:“天杀的,我才真是欲哭无泪,你倒先下手为强。” 秦宝宝哭道:“大哥,再答应我这一次嘛!” 卫紫衣硬下心肠推开他,道:“不行,如果再答应,以后大伙儿犯了错都来拜托你求情,我如何管理”金龙社“上万名儿郎?宝宝,对于你这次的反常,我实在很不高兴,不过,算了,你想吃什么,我派人到厨房吩咐。” 秦宝宝垂首不语。 卫紫衣摇摇头,出门不久又回来,却已不见宝宝人影,窗户大开,冷风袭身,显然是从窗户而走,卫紫衣心思一转,不由得怒气冲天,赶了上去。 “这家伙,真个气死我。” 赶到刑堂,就听见秦宝宝向看守的弟兄要开门的钥匙,双方意见不合而争执。 秦宝宝尖嫩的嗓音叫道:“进去看看也不行么?” 一名弟兄道:“从外面能够看得清楚,请原谅,不能开门。” 秦宝宝想了想,道:“那你们也把我关进去,可以么?” 卫紫衣走进来,道:“你又胡闹些什么?” 众人忙向他躬身行礼。 秦宝宝豁然转身,道:“大哥来得正好,你告诉他们,让我跟刘嫂关在一起,对你我都好。” 卫紫衣冷道:“我看不出好在那里。” 秦宝宝道:“大哥不高兴我代刘嫂求情,可是不求心里又难受,不如把我关起来,你耳根清净,我也可以趁这机会习惯严刑酷法,下次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其实他言外之意是:有我盯着看,你们好意思在我面前行凶?至少也会顾忌点,刘嫂能够少受很多苦。 卫紫衣听得懂他的话,不似笑的一笑:“你快变成它的孝顺孩子了。” 秦宝宝小嘴儿一撇,道:“你快下令吧!” 卫紫衣没好气的道:“你该被关人石室,而不是刑堂大牢。” 吓了一跳,秦宝宝叫道:“不要,我要跟刘嫂关在一起。” 卫紫衣只觉得酸气直往上冒,恨声道:“好,来人,把他关入第十号房。” 刘嫂是在第一号小铁牢,卫紫衣有意让他俩遥遥相望,秦宝宝入刑堂后终于发现卫紫衣的坏心眼,气道:“不要离那么远,我们关一室,不然隔壁也可以。” 刘嫂原已睡下,闻声而起,惊道:“小姐千金之躯,怎么可以来这种地方?” 白了卫紫衣一眼,秦宝宝挖苦道:“在某些人眼里,我是一金也不值。” 走近刘嫂关的小铁室,一根根粗如儿臂的铁柱,将二人分隔,秦宝宝打量一会,道: “在这里也不错,原以为你会受虐待哩!” 刘嫂黯然道:“大当家是看在你面上才对我优待。” 秦宝宝回头望卫紫衣:“真的?” 卫紫衣避开他的目光,道:“不这么做,只怕你将怨我更深。” 秦宝宝哧哧笑道:“大哥再这样扳着脸,很快就会跟阴大执法一样了,快点把我和刘嫂关在一起。” 卫紫衣漠然道:“十号房的门已打开,你要就进去,不要便跟我回去,跟刺客关在一房太危险了。” 刘嫂忙向宝宝道:“快跟魁首回去,这种地方不是你住的。” 性子一起,秦宝宝哼了哼,大步走进十号牢房,道:“谁说我住不得,我没有你们想的那等生嫩,再说,偶尔换个环境也新鲜。” 铁牢里什么也没有,秦宝宝倚墙面坐,寒意从背脊往上爬,幸好有“保命佛珠”御寒,固执的不肯认输。 刘嫂看在眼里,向卫紫衣道:“大当家,把我这里的东西送到小姐那儿去,他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啊!” 卫紫衣满不是味儿,依然冷道:“他自己都不觉得冷,你不必多事,还是多替自己日后的待遇操心吧!” 说着亲手锁上十号房,把钥匙放入怀里,道:“宝宝乖娃,你还满意么?” 装出一个很可爱的笑容,秦宝宝道:“多谢大哥成全,我满意极了。” 点点头,卫紫衣也露出了笑容,道:“那就好,你们想聊天或想休息,请自便,我明日会来探监,可须带些儿什么来?” 酒窝儿又圆又深,秦宝宝道:“大哥数日忙碌,一定需要休息,就不必替我操心了.” 卫紫衣也生受了,道:“说得也是,你好好在此休息,我走了。” 摆摆手,秦宝宝道:“再见,大哥一路小心,地上积雪很深。” 卫紫衣含笑道:“谢谢你提醒,明天便吩咐他们铲雪。” 说完真的抛下宝宝一个人留在黑暗的牢里,自个儿走了。 刘嫂再也娴静不下,叫道:“大当家,不能这么做啊,你不是人,居然留下他在牢里,你有没有良心?” 卫紫衣根本不去理她,吩咐关上大铜门,里面就只剩刘嫂和秦宝宝各踞一方,只是待遇有所差别而已。 刘嫂关怀道:“你冷不冷?” 秦宝宝不搭理。 良久,刘嫂叹口气,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怪我,生气我利用你的关系去了解地形,但不如此,我又能如何?” 声音在空关的刑堂里回荡,每个字都听得清楚,秦宝宝不去理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想法,刚才还为她跟卫紫衣争吵,如今二人真见面了,却不愿和她说话,这是什么心理? 是所谓又喜又嗔?又爱又恨? 胡思乱想一阵,觉得又饿又累,不久即睡熟了。 xxx望着桌上那碗八宝面,卫紫衣第一个想法就是“宝宝会不会饿坏了?”随即又自责:“又管他什么?像那种固执不讲理又不懂大人苦心的家伙,饿昏了也活该,何必再为他操这份心?” “那女人有什么好,居然肯为她吃苦,一而再的顶撞我,一定被那女人教坏了,该死,该死,早该杀了她。” “她似乎真的很关心小家伙?哼!真是多事,宝宝自有我照顾,她太也不守本份。” 嫉妒!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卫紫衣心底升起。 “我真的不高兴刘嫂是刺客?还是不高兴小家伙为她求情的那份关怀? 如果小家伙自始至终不在乎刘嫂的安危,我会有杀她之心吗?““荒唐,荒唐!这种想法我不承认!” 豁然起身,在屋里踱着,卫紫衣真感到无比的烦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小家伙好象决心跟我斗气,不哭不闹,还扮出笑脸,他是什么意思?执意要逼我让步,是我亲?还是刘嫂亲?” “可恶的小鬼,绝不能让你得逞,否则恃宠而骄,将来如何管束得住?” “不管他了,他爱受罪,就随他去吧!” 卫紫衣步出大书房,正欲上楼,不由自主的想:“这么冷的天,他受得住么?” “哼,他自作自受,吃点苦也应该。” 毅然登楼回房,好象真决心不管宝宝死活。 xxx翻个身又睡,秦宝宝难得睡这么沉,绝对受不起一点惊吵,偏偏这时有人大叫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将宝少爷囚禁,怪不得他昨夜没回,原来是你们大胆,我叫大执法严办你们。” 秦宝宝差点跳起来,却“咦”了一声,难怪夜里不觉得冷,原来全身被一件大氅包住。 这件紫貂皮大氅,又轻又暖,是卫紫衣寒云天出远门时才用,秦宝宝看着喜欢,冬天赖在大书房的小暖炕时,就拿来常被子盖。 揉揉惺忪的睡眼,秦宝宝喃喃道:“大哥夜里来过,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小棒头冲进来,奔到宝宝住的因室前,叫道:“我的祖宗爷,他们说你是被魁首关进来,是真的么?你又做了什么惹魁首生气的事?” 打个哈欠,秦宝宝道:“是我自愿被关进来。” 小棒头奇道:“为什么?” 秦宝宝挥挥手道:“先别问为什么,快叫他们送牢饭来。” “牢饭?” 小棒头吃吃笑道:“你可真是吃一行像一行,也说起”牢话“来了。” 秦宝宝摇头晃脑,吟哦道:“这叫人在囚牢,言不由己啊!” 小棒头不住吃笑,道:“自讨罪受才是真的。” 翻翻白眼,秦宝宝道:“这种地方你住过么?挺新鲜的,想不想进来?” 小棒头猛摇头,道:“阴森森的,即使白天也感到一股不是天冷的寒意,谁受得了?” 秦宝宝嗤之以鼻:“没出息,我不是好好过了一夜。”蝢了顿,又道:“快送洗脸水来,我肚子也饿了。” 小棒头抿嘴笑道:“天下大概只有你这号囚犯需要洗脸水。” 说完出门准备东西。 接着一整天,不断有人来探监,有人好奇,有人失笑,也有人不以为然,我们秦少爷应付得体,使每个人都觉得他真是可怜。 这另一个意思,就是暗喻卫紫衣太固执。 三天下来,卫紫衣也查觉有异,原本是宝宝不对的事实,却获得同情,真令他哭笑不得,也开始了第一次探监,开门见山道:“你的目的就是想获得展熹等人的支持,藉以反抗我的决定。” 秦宝宝不置可否的道:“我有这么狡猾么?大哥真是人看得起我。” 卫紫衣淡淡的道:“可是事情的演变,已渐渐接近你想要的。” “哦”一声,秦宝宝道:“那对大哥来说,真是一件不偷快的事情。” 卫紫衣颔首道:“的确,好象每个人都跟我作对。” 秦宝宝道:“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你呀!” 点点头,卫紫衣话题一转,道:“想出来了么?” 秦宝宝撅起嘴,道:“再住几天。” 卫紫衣看他气色不好,道:“还想跟我斗气下去?” 秦宝宝分辩道:“我不是斗气,只是还不清楚大哥要怎么对付刘嫂。” 卫紫衣强压心中不悦,道:“好,算你硬气,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他走后,秦宝宝心道:“大哥又生气了,最近他很爱生气。” 闲着无聊,问刘嫂道:“你真是杀手?我看也不像。” 刘嫂平静的道:“看起来若像,就不是够资格的杀手。” 说的也是,如果一脸杀气,人家见着即心理防备,想得手就没那么容易。 秦宝宝被引发起好奇心,道:“杀手是如何生活?” 刘嫂笑了一声,道:“跟平常人一样,只是赚钱的法子快又危险,寿命通常不会太长。” 秦宝宝天真道:“你年已四旬,这代表你是很高明的杀手?” 刘嫂苦笑道:“再高明的杀手也会遇上难关而亡,只是我运气好点,但也到此为止.” 哼了哼,秦宝宝道:“我大哥答应我不杀你的。” 刘嫂叹气道:“没有用,你不需要为了我而为难大当家,就算放我出去,我也活不下去。” 悚然一惊,秦宝宝道:“为什么?” 刘嫂语气说不出的厌倦,道:“这就是身为杀手的悲哀。” 秦宝宝在脑里过滤卫紫衣以前对他提的事,好半晌,大声道:“不对呀,大哥说杀手如果不能完成顾主的生意,只消退还款项,并没有为此杀身这一条啊了!” 刘嫂迟疑一会,才道:“我们是不同的,大当家不会了解。” 秦宝宝好奇道:“有什么不同?” 刘嫂声音透着害怕,连连道:“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秦宝宝心里有点不悦,没有表示出来,忖道:“杀手就是杀手,还有分种类?难道有的杀手是真的杀死人,而他们只杀死一半?” 想想不可能,这样还能叫杀手? 但人家不肯说,他也没法子,好一会,才又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刘嫂摇头道:“叫我”刘嫂“吧,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声音透着多少落寞,如果她嫁个姓刘的,就是真的刘嫂,日子过得平静,但命运之神却将她推入杀手之门,平凡安定的日子只能梦里寻找。 秦宝宝聪明过人,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试探道:“你不喜欢当杀手,又为什么要入那门?” 刘嫂道:“只因我有一身好本事,少年时不甘作一个平凡的人,杀手是门很易赚钱的行业。” 秦宝宝叹口气,老气横秋道:“如此观来,你本事很大,我宝宝就差劲得很,只是运气好,碰上大哥这样全意关爱我的好人,有时想想,也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 刘嫂笑了笑,道:“你才真是令人羡慕,要知道,本事好,或者特别聪明机灵的人,都不如天生运气好的人,大小姐、大少爷,你可知道外面的人怎么形容你?” 秦宝宝兴致勃勃的隔者八间铁牢叫道:“他们怎么说?一定没有好话,说我秦宝宝真本事不怎么样,全是依靠江湖三股势力的支撑,才能胡闹这么久,还未被暗杀,是不是?” 刘嫂道:“意思倒也差不多,不过大家都十分艳羡你的遭遇,说你是”武林至宝“、” 江湖大褔星“。” “原来如此。” 秦宝宝撅嘴道:“跟我想的一样,看来我真该好好练练本事。” 刘嫂黯然道:“就算练到我这样的本事,还是难免遇上敌手。” 秦宝宝深表如情,道:“你来刺杀我大哥前,可是有把握才来?” 刘嫂沉默一会,力道:“没有,抱着姑且一试和不服气的心境而来,等真见着大当家的诚善面孔,更觉得人们传说他如何高强,未免过于渲染,其实,有眼无珠的是我。” 秦宝宝心有戚戚焉的道:“大哥的确使人迷惑,以前我也不信他真的厉害,直到他亲自传授我一套小首剑法,才了解他的武学修养有如浩瀚大洋,无怪乎你会轻敌。” 刘嫂却道:“我绝对没有轻敌,做为一个杀手,即使对手是一名小娃儿,也一样要全力以赴。” 秦宝宝问出了他最想问的问题:“如果放你离去,你可会再回来与我大哥作对?” 刘嫂想也不想的道:“会!杀手必须忠于顾主。” 秦宝宝差点跳起来:“明知是死,也不肯放手?” 刘嫂坚定的道:“我是负责到底的高价杀手,收了钱,就没有退路。” 秦宝宝呆了呆,道:“天底下居然有这种人?大哥没有告诉我。” 刘嫂怜爱的道:“大当家不想让你染上太多世俗的丑陋缺点,才不告诉你吧!” 秦宝宝舔舔嘴唇,道:“实话都是不悦耳的,你为什么不要骗我,也许我能救你出去。” 刘嫂道:“我不忍亦不愿。” 大大的烦恼了,秦宝宝顿足道:“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好?大哥心疼我,你也真心待我,现在我最倒霉,不知应该帮那边好?” 刘嫂以慈母的语气,温柔道:“不需要烦恼,做壁上观吧,让大当家来决定我的命运,其实,结果都一样,只是早晚之分。” 秦宝宝不解道:“莫非你不杀大哥,别人会来杀害你?” 刘嫂不答,道:“你应该是一个快乐的人,不要为这些事烦心,不值得,不值得。” 秦宝宝任性道:“大哥会使你很痛苦,你信不信?” “信!” 刘嫂道:“如果立场对调,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秦宝宝突然天真的恐吓起来:“你不怕大哥把你交给阴大执法,他本身已经够可怕的,再加上他手下那批儿郎,一个个如狠似虎,会整治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嫂不说什么,秦宝宝也看不清她脸上是否有害怕之意,叹口气,又道:“看来杀手真的是不同于常人,见惯了生死,那里还在乎本身的褔与祸,刘嫂,你是不是这样了?” 刘嫂恭敬的道:“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么?” 秦宝宝道:“可以,唉,我真是头痛。” 刘嫂满含关怀的道:“回去吧,小姐,回到大当家身边,他会开导你,也只有他才够资格管束你,瞎子也察觉得到,他即使在向你发火,也掩不住心中的不忍和关爱。”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你说的都对,不过,我是有自知之明的,除了大哥,这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忍受我的顽皮,以前在少林寺,每次闯祸,大和尚叔叔都罚我念经,只有我爹和大哥很少罚我。 爹去世,只剩大哥一个人了,就萛他骂我,我也不会生气,可是,大哥有时非常残忍,有违天和,万一将来下地狱,我在天堂看不到他,可怎么好?“刘嫂不禁好笑,道:“天堂、地狱之说,属实么?” 秦宝宝以大人教训小孩的口气道:“真假都无所谓,杀生总是不好的,家父生前人称” 万邪圣医“,其怪诞言行惹人非议,却可也不杀生的。” 刘嫂道:“杀的是该杀的人,就没有关系吧!” 秦宝宝反问道:“你受顾杀生,都是该死之人么?” 刘嫂落寞的道:“年轻时,仗一身武艺,只想名利双收,什么都不顾,等到年纪稍长,想顾也顾不了,好比掉下流沙中,万难脱身。” “晤”了一声,秦宝宝道:“听你一番话,似乎受制于人?” 刘嫂不语。 秦宝宝追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脱身?一定有吧,这里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为何不试试看?” 刘嫂摇头不语。 秦宝宝这小顽固不死心,道:“我并非想套出你的秘密,只是想帮你,依附”金龙社“对你而言,既免受苦,又可借机脱离是非圈,你不愿考虑这可能性?” 良久,刘嫂才幽幽的道:“我不敢。” 秦宝宝真是迷糊了,道:“不敢?是不敢妄想?抑是不敢脱离那圈子?” 刘嫂深沉的道:“二者都是。” 遥遥注视刘嫂,秦宝宝道:“我不太懂得你的意思,想做的事就放胆去做,难道有人能左右你的意志?” 刘嫂语重心长的道:“打个譬喻,你好比被养在鲜花丛中的人,放眼看去都是美丽的一面,有时爬山一条小虱子,或飞来彩蝶蜜蜂,只是增添生活趣味和刺激;而我们,就好象在烂臭水沟挣扎的人,四处是老鼠、蟑螂、蚊蝇、病毒,就算水沟旁突然开出一朵玫瑰,也遮掩不住它原有的丑陋。“哈哈笑了,秦宝宝道:“鲜花丛里养的若是一只癞蛤蟆,鲜花再美再多,癞蛤蟆就会变美丽?臭水沟中的假使是一只天鹅,污秽的环境又何损它高贵的姿态?” 刘嫂默然。 秦宝宝进一步道:“机会要靠自己寻找、把握,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刘嫂道:“可惜我不是臭水沟里的那只天鹅。” 秦宝宝抱住大氅靠壁休息,负气道:“你真是顽固。” 刘嫂环视住的地方,道:“这地方安静又平淡,我真想永远住下去。” 秦宝宝小嘴儿一撇,道:“我都快发疯了,刚来的新鲜感过去,就觉得这里真是一无可取,下次如果想再尝鲜,要记得带书和小玩意进来打发时间。” 刘嫂道:“你回去吧,大当家很担心你。” 秦宝宝奇怪的“咦”了一声,道:“你几次为大哥说话,不像敌对的人所能出口。” 垂卜头,刘嫂道:“说真心话,比较舒服。” 轻哼一下,秦宝宝道:“大哥却不肯为你说好话,反而我代你求情,他很生气哩!” 刘嫂冷静的分析:“在大当家眼里,我是一个下人,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他是你至亲的人,你为我去顶撞他,他自然觉得不高兴,认为你真是岂有此理。” 秦宝宝“唉呀”一声,道:“怎会这样,以前你对我好,大哥十分高兴你细心照顾我,现在如果有这种想法,才真是岂有此理!” “我去问他!” 他想做什么,就想立刻做,一时忘了方才跟卫紫衣说过几天才出去,大叫看守弟兄来开,才想及第十号囚空的钥匙在大哥身上,瞪眼道:“快请你们大当家来呀!” 第十四章 小祖宗发威,瞪起眼来令人害怕,机灵的弟兄赶紧去通报。 一刻钟后,阴大执法大步走进,秦宝宝奇道:“你有什么贵事?” 阴离魂晃着一串钥匙,道:“恭禧出狱。” 门开走出来,秦宝宝撇嘴道:“对每一个能走出刑堂的人,你都会说上一句”恭禧出狱“?真荒唐,又不是坐牢。” 阴离魂伴他出来,大声道:“入刑堂的犯人,没有人是走出去,不是横着抬出,便是用爬的出门。” 关门前又看了刘嫂一眼,嘿嘿冷笑。 秦宝宝白他一眼,道:“大执法很喜欢吓人?” 阴离魂深沉的道:“我只是把真实的情形说出来。” 看出现今不会用刑,秦宝宝放心的出刑堂,道:“大哥呢?钥匙不是在他身上?” 阴离魂道:“魁首不在总坛,交待你想出来时便放人。” 秦宝宝歪着头斜睨阴离魂:“大哥上那儿?大执法知道否?” 阴离魂摇头。 回到游园梳洗一番,小棒头兴冲冲端来一碗猪脚面线,笑嘻嘻道“恭禧出狱,吃腕面线冲冲楣气。” 秦宝宝眼珠子一转,捉弄心又起,装出可怜样:“小棒头,我好寂寞,好可怜,宛如没人要的孩子。” 小棒头被唬得一楞一楞,道:“怎么会呢?少爷,为什么突然这么感慨?” 秦宝宝穿男装就叫“少爷”,他自己也习惯多了,恶作剧之心却未因而灭失,唉声叹气: “我受禁时,都没有人愿意进来陪我,让我一个人寂寞,现在吃猪脚面线也是自己一个,太没意思了,如果有人愿意进去坐一天牢,出来陪我吃面线多好?” 愈说愈伤心,躺在床上,用被蒙住头,抽搐伤心得被子都抖动不已。 小棒头安慰半天地无效,脱口道:“那我去坐牢,明天一起吃猪脚面线好不好?” 秦宝宝藏在被里,声音混浊:“不好,太晚了,我已经出狱,今天不吃猪脚面线,会把楣气带到明天去。” 小棒头道:“你本来就讨厌油腻腻的猪脚,它对你起不了作用,所以你不会有楣气的。” “真的?” 秦宝宝咕哝道:“你愿意去刑堂被关?” 想到刑堂的阴森,小棒头有点怕怕,又要装出勇敢的样子:“少爷能住上三天,我小棒头也不是省油的灯,区区一日吓不了我。” 秦宝宝照样做缩头乌龟,道:“我不信,你是在安慰我,不是真的愿意去住。” 说着好象更伤心,被子抖得更厉害。 小棒头愈加不忍心,大声道:“我现在就去住。”说完就大步要赴刑堂。 “咯咯……哈哈……” 秦宝宝笑得直打跌,指着小棒头:“跟了我这么久,你还是这么容易上当,咯咯… …“ 原来他刚才是笑得被子直抖,而不是哭得被子直抖,只因没有声响,小棒头才大意失江山,又上了当,气得直踱脚,道:“不理你了,再也不理你了。” 吃吃笑着,秦宝宝跳下床,走近她斜睨着道:“真的不理?” 小棒头看出不妙,却固执使气道:“绝对不理。” 泛起恶作剧时特有的笑容,秦宝宝道。:“我早知道有这种后果,女大不中留嘛,有了新人忘旧人,站在这里的若是马泰那家伙,你呀,嘻嘻……” 小棒头不让他说完,朝他捉去,秦宝宝早有防备,一溜烟的跑,二人一个追一个跑,嘻嘻哈哈和叫声不绝,整个游园又充满了生气:只要秦宝宝这小子不死,这世界似乎永远不会安静? xxx且抛开那烦人的小鬼,一笔难述二头事。 骑着黑仔,卫紫衣单独下山,没有什么大事,京城几处生意需要查询一下,这原本不必他亲自出马,但他自愿冒着冷冽寒气出门。 不为什么,只因他一肚子的不舒服需要舒散一下,暂时离开看起来很可爱其实很可恨的小家伙。 雪已小得多,放着黑仔慢步,倒别有一番诗意,心情也为之开朗,自己也忍不住为这几日的强颜欢笑觉得可笑。 怎会跟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他还那么幼稚天真,慢慢跟他解释,他一定会懂的。 当然,他挺固执任性,一定会讲出许多歪理来反驳,所以要耐着性子剖析事情的真相让他了解,他很聪明,应该可以让他放弃己见。 不要发火,千万不能发怒,将他弄哭了,事情就不好收拾,反过来,他会用眼泪来软化我的心,那就糟了。 真是天杀的,堂堂“金龙社”的大当家,人人敬仰畏惧的“金童阎罗”卫紫衣,居然被一个尚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的小小子,弄得心神不宁,传说出去,可闹笑话了。 真是命里的小魔星! 卫紫衣摇首苦笑。 吸口凉气,放开心情,决定回去后立刻劝宝宝出刑堂,好好跟他说一说。 斗气? 那实在太没意思了,而且也不值得,只为一名女刺客而伤害彼此感情,相信宝宝也不愿事情变成这样。 卫紫衣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想清楚一切,才发觉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严重,不禁为这几天的幼稚感到好笑。 哈哈笑了起来,摸摸柔顺的马鬃,道:“黑仔,黑仔,加把劲,下次出门一定带着宝宝来欺负你,哈哈…………” 仿佛也感染了主人的愉快,黑仔也“啡啡”叫了起来,脚步轻快,很快下了“子午岭”,再穿过这一片荒地,五里外就是市镇了。 这时,忽然──有如鬼影般,不知从那儿蹦出来四名黑衣蒙面的人堵着路中央,卫紫衣勒住马缰,在他们一丈外停马,好整以暇的道:“冲着我来的?” 右边那名声音粗野的大汉,简短的道:“卫紫衣?” 卫紫衣笑了,道:“四位是有备而来,这问题不是问得太蠢了么?” 那汉子冷道:“怕弄错人,不得不问上一句。” 摊摊手,卫紫衣道:“现在证明我是,瞧你们这副打扮,大概是跟刘嫂一伙的,目的也一样?” 那汉子大喝道:“杀!” 四人,八把钢刀,使的是双刀法,配合巧妙地立刻将卫紫衣围在中间,黑仔也感受到强烈的杀气似的啡啡不已,卫紫衣抚它毛发道:“乖点,你乃神驹良马,应该沉得住气。” 黑仔果然呆立不动,卫紫衣腾身而起,四人立即如影随形的跟上,八把钢刀如狼似虎的扑向了卫紫衣:旋空中,卫紫衣披风扬起,长剑寒光凛凛,劲风沉沉,四名刺客赤光的刀影,也像排山倒海般一阵强似一阵,配合巧妙,显见平时均是匹人联手,有了良好的默契。 银剑成点成面的纵横,将虚实融为一体,使真幻合成一片,卫紫衣挂肩的披风更有如一片紫云罩泄,让四人杀不近身。 哈哈大笑,卫紫衣道:“四位身手极佳,正好陪我松散筋骨。” 话说得轻松,其实敢上前向卫紫衣挑战,自然不会是二流低手,卫紫衣万分不敢大意,那四名大汉更是一副不打算让卫紫衣活过明天,招招往计命伤杀。 恍若极光电闪,卫紫衣暴移四步,恰巧躲过了四汉雷霆万钧的八把钢刀,六十四手冷厉的杀招:清啸一声,卫紫衣策动攻势的就是方才发话的的那汉子,个子较矮,目光却最冷酷无情的那厮,于是,他身形急进,银剑穿刺,凌厉的攻击那矮汉。 矮汉极快的避闪,但快不过卫紫衣的手中剑,“嗤”一声,胸膛已裂开一条四寸长的细缝──也幸亏躲得快,心脏得以不抛头露面。 这似乎激怒了四个黑衣汉子,八刀旋流似千弧串月,凌厉泼辣的卷向卫紫衣。 卫紫衣拿出阎罗手段,银剑划出漫天晶凝莹光,半步不退,银剑猝颤,一副扇形的光弧便漫布身前! “嗷!” 一声低短的惨叫,已经有一人闪得慢,开膛破肚,横死当场。 没有人退,六刀──剩下六刀快狠无伦的急泻密集发出,这三人身前都已见血,却没有一点退却之色。 突然间,并列的流光形成一片山似,那样排山倒海,威力万钧的朝卫紫衣罩了下来。 卫紫衣飞旋避闪,但那三人仿佛已笕准卫紫衣闪略的刀位,急跟猛进,六刀冷芒眩映,划伤了卫紫衣使剑的右手! 三人得手,那矮汉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任你有通天本事,也躲不过我兄弟四人的围攻。” 卫紫衣站在那里,任由点滴的血液流淌,神色之间,隐隐流露出一种不寻常的镇静,双目沉定的拟视对方,声音是那么安详:“已经有很久一段时间,没有人能让我见血,不得不承认你们是很高明的杀手,但隔着你们胜我的关口,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矮汉志得意满的声音:“不太远,你卫紫衣擅用右手剑,只消重伤你右手,你就同废人无异,刚才便宜了你,这下我们会狠狠拽断你的右臂。” 笑了,卫紫衣道:“你倒很自信。” 矮汉冷硬的道:“我一向自信,我兄弟四人出道多年,尚未败过今碰上你,便伤亡一个,这笔帐,我们会讨回来。” 卫紫衣平淡的道:“我想留下活口,所以一直不使出绝招,现在我决定,留下你一命,其余二条,便由区区代阎王收回。” 矮汉怒道:“看看是谁收谁的命。” 将银剑交到左手,卫紫衣微笑道:“一名杀手,最忌讳是心浮气躁,你仁兄尚须锻练。” 矮汉强抑怒气,注意卫紫衣的动作:“你用左手?” 卫紫衣淡淡的道:“我向来不太忍心虐待自己,右手虽只受点不大不小的伤,但也该休息喘口气,只好以左手来奉陪,相信不会令贤昆仲失望。” 矮汉硬声道:“恐怕你要倒霉了。” 仅剩的三名刺客,互相望一眼,由眼神里,他们达成了默契,沟通了心意,于是,骤然间,那矮汉厉啸如泣,虎扑向前:“嗷──” 矮汉惨叫一声,二条光秃的臂膀,已少了二双手掌,那悲愤和疼痛是可以想象,卫紫衣似不愿他叫得太大声,以剑代指点了他七八处穴道,减少血流,不能动也不能叫,然后才若无其事的道:“我说要留下你一条命,就一定办到,现在你相信自己的企图很愚蠢了吧!” 说着溜了一眼不想逃走的另二人。 “剩下你们二个,我可以给你们一个警告,我的左手剑不比右手剑慢,甚至快了那么一点。” 卫紫衣是个左拐子,秦宝宝也是左拐子,只因从小被教导以右手为主,左手为辅,但左拐子是很难更正,长大后就成了左右皆是能手。 这事极少人知道。 愈少人知道愈好,必要时,可以给敌人致命的一击,甚至可以扳回颓势。 剩下的二人,丝毫没有退却之色,这是杀手的悲哀──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于是,二双暴虐又狠酷的眼眸里燃烧一片血也似的人,闷声不响的朗上圈杀,冷芒本来在二人的手里闪缩,眨眼间,却宛似流光一样暴泻至卫紫衣面门之前! 银剑灿灿毫光如雷,“削”声锐响,身形飞旋,漫天的剑影交织成眩目的光芒任呼啸中暴卷敌人。 幽冥大九式最残酷的一招──勾魂使者! 一片片密密将天地窒满的各式各样的光影,俱由锋利无比的剑刃所形成,锐面破空,带起的划破天际的厉啸仿佛能刺破人的耳膜,像千万个鬼魂在哭号! 二名硬汉再也便不起来,身上黑色紧身衣片片飞舞,夹着细碎的血肉片片飞舞,哀嚎着,狂吼着,然后,一剑一个,结束他们的痛苦。 雪白的大地,变成一片修罗场。 不过,没关系,很快地,雪降又会掩埋这丑陋的一切。 卫紫衣这才拿出一片细竹,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声,半晌,八名紫衣儿郎飞奔而至,躬身行礼,行色间,均流露出对现场的惊疑和不解。 卫紫衣简短的吩咐:“我遇上刺客,死的三名拖去掩埋,受伤的那位交到总坛阴大执法,给他疗伤,不可让他有自尽的机会。” 八人齐声答应,其中一名注意卫紫衣的右臂:“魁首,你的伤…………” 挥挥手,卫紫衣道:“我还要上京城办事。” 临走前,拿下矮汉的面罩,果然跟他预期的一样,是个很陌生的面孔──杀手就好比幕后英雄,本领都很强,其面貌却令人陌生。 xxx“大哥受了伤?” 宝宝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又问:“真的?” 小棒头从外头得来消息,就迫不及待跑来告诉小主人,肯定的点点头:“被四个人围攻,杀了三个,留下一个现在在刑堂,魁首自己也伤了右臂。” 秦宝宝有点生气道:“既然受伤了,为什么还不回来?” 小棒头道:“听说伤的不重,魁首坚持要上京城办完事才回转。” 秦宝宝指着小棒头道:“你什么都是听说的,我要的是确实的消息。” 小棒头无辜道:“大家也都是听说的啊!” 眼珠子转了转,秦宝宝跳起来道:“我去找他算帐,真正岂有此理,怎么可以伤害我大哥,不可原谅!” 小棒头附和道:“是该好好教训那些大胆的东西。” 有人附和,秦宝宝更坚信一切错误都在刺客身上,蹦蹦跳跳跑进刑堂,大执法一看到这小麻烦就头痛,忙道:“魁首不在这里。” 秦宝宝尖嫩的嗓音高八瘦:“我在我刺客算帐,让我进去看看。” 阴离魂舒了一口气,道:“我以为你又来为刺客说项。” 秦宝宝撇撇嘴,道:“是我认识的么?我不会爱找麻烦。” 阴离魂道:“那就好,为了刘嫂的事,魁首很不高兴,这次你若再代为求情,魁首发起火来,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怕。” 嘴上说得硬气,其实心里还是怕怕的,卫紫衣平时很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只要以冷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你,秦宝宝就知道撒娇耍赖都行不通了,更别提大发脾气。 阴离魂无法,只得命人打开刑堂铜门,领他到第六号小铁囚,见到矮汉光秃着的二条手臂和萎靡的精神,秦宝宝忘了要找他算帐的事,怜悯道:“真可怜,叫他以后怎么生活。” 阴离魂马上提高警觉,道:“宝宝,你不要滥用同情心,别忘了他是敌人。” 回头瞪他一眼,秦宝宝道:“我知道,但同情一下也不可以么?” 阴离魂有点受不起他的瞪眼,干笑道:“同情一下无妨,但记住不要同情太多。” 哼了哼,秦宝宝转向矮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伤害我大哥?我大哥是好人,你们为什么不去害别人?” 矮汉头一次抬眼正视他,立刻被这个俊美绝伦的孩子吸引住,但他说的话却引起他强烈的仇恨和不满,讥剌道:“卫紫衣是你大哥?他是好人,那天底下的好人未免太多了,看看我,想想我死去的兄弟,多么残忍的暴君,天下恐怕只有你认为他是好人。” 秦宝宝哼了哼,道:“你们不去招惹,我大哥会自动去找你们?得了吧,我都很明白,大哥极少主动去找人拼命,每次均是别人冒犯他,逼得他不得不动手。” 顿了顿,又不屑道:“本来还有点可怜你,但是你自己贪财杀人,却将一切错失全推到我大哥身上,真是令人失望得很。” 矮汉怒道:“一个娃儿懂得什么?” 秦宝宝踱个方步,神气道:“我什么都懂,知道你是拿钱杀人的杀手,只要有人付出高价,什么人你都杀。” 矮汉身受痛楚,没精神跟他争,哼一声,不语。 秦宝宝露出可爱的笑容:“是谁派你来杀我大哥的,你大概不知道吧?” 矮汉不中激将法,硬不开口。 嘻嘻一笑,秦宝宝道:“谁都无所谓,反正不怕你不说,本来想教训你欺负我大哥,现在,算了,我决定不管这件事,你自己多保重,受不住酷刑时,请多斟酌保密有无价值。” 他有时天真得让人好笑,这时故作老成的姿态,更使阴离魂啼笑皆非,道:“你本来就不管事的,还说得那么动听。” 秦宝宝泛起恶作剧的笑容:“你们喜欢我管事?” 阴离魂想起他每次都愈帮愈忙,忙道:“不,不,你乖乖去等魁首回来,别在这儿了。” 秦宝宝却好象赖定了,跑去第一号囚室,问道:“你好不好?” 刘嫂笑道:“刚才分手,现在就问我好不好?” 撇撇嘴,秦宝宝道:“我是担心我一走,他们就乱来;你跟新来的那个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受酷刑。” 刘嫂很是感激道:“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我真希望能侍奉你一辈子。” “好啊。” 秦宝宝高兴道:“人相处贵在投缘,难得你能忍受我的怪癖,我跟大哥说,让我们在一起。” 阴离魂泼冷水、道:“这是不可能的,魁首绝不会收留一个敌人。” 秦宝宝辩道:“放她出来,不就是朋友了?” 阴离魂狠酷的望一眼刘嫂,道:“焉知这不是她脱身的鬼计?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像她这种想攀关系以求解开禁制,每年都会碰上一二个,宝宝,这事你就不要管了。” 秦宝宝道:“这怎么行,我可不爱半吊子,而且,你太偏见了。” 阴离魂冷道:“是你太天真了,人家说一句好话,你就高兴,还拿她当心腹,等会魁首回来知晓,小心又闹得不愉快。” 秦宝宝十足有信心的道:“我会好好跟大哥商量,大哥不是不明理的人。” 阴离魂加上一句:“也是不惯接受别人命令的人。” 秦宝宝鼻孔喷气,道:“我怎么敢命令大哥,商量一下也不成?” 阴离魂苦口婆心道:“魁首不会接受你这荒谬的意见,还是不要去碰钉子也罢。”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不同你争,总之,不会拜托你去求情,放心吧!” 阴离魂好笑道:“也没人愿意接这烫手山芋,换成别个人为刺客求情,魁首说不定早以帮规侍候,你知道违抗魁首命令要受什么惩罚?” 摇摇头,秦宝宝道:“大哥没有告诉我,再则那些臭规矩也不会用在我身上,所以没想到要问,大执法想告诉我什么?” 阴离魂面容一肃,正经道:“违抗魁首命令,要受抽筋剥皮之罪。” 秦宝宝“嗤”的笑道:“骗人,那有这么严重。” 阴离魂一本正经道:“要统治一个大帮会,必须严刑重赏,魁首是一帮的龙头,违抗他好比大臣违抗皇帝的御旨,立的就是一个”威“宇,不然谁肯臣服?”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还好我跟大哥算私交,否则这层皮恐怕在二年前就被剥得一点不剩。” 阴难魂幸灾乐祸道:“你知道就好,所以还是少去惹他生气为妙。” 秦宝宝却好象捉到把柄似的,反过来教训道:“就因为你们没有一个敢和大哥争,所以只有由我担任这不受欢迎的角色,这叫伸张正义!” 向来少有笑容的阴离魂,也不禁笑道:“什么正义?简直是不明事理的小娃儿,难怪魁首叹气你长不大。”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道:“大哥真的这么说?” 阴离魂扳着阎王脸,道:“我不善于说谎。” 秦宝宝不服道:“我懂得为别人设想,不表示长大了么?” 阴离魂冷道:“你是为敌人着想,不是为魁首设想。” 轻喟一声,秦宝宝道:“你与你们当家的,倒是一个鼻孔出气。” 阴离魂道:“你虽已取得领主等人的同情,对魁首多少有些影响力,但我相信他们不敢明着求情,站在他们的立场,这简直是敌我不分,有背叛的嫌疑。” 秦宝宝以白眼看人,道:“你们的规矩可真多,尤其在办事时,更显出繁文缛节一大套,这样很有意思?” 阴离魂奇道:“难道魁首都未曾向你解说?” 露出回忆的神色,秦宝宝道:“有,他说这样才井然有序,那时我就发现跟少林寺有点类似,其实”井然有序“有什么意思? 最好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大家忙得昏头转向才好玩哪!“他这一说,不由得使阴离魂毛骨悚然,回想过去几次,宝宝看人忙进忙出,自己闲着无聊,就加入动手,名为帮忙,其实是胡闹好玩,就宛如一捆很整齐的毛线,突然被一只猫弄得一团糟,不知从何理清。 虽然事后受到卫紫衣的训斥,但他已经玩够了,心满意足之下,事事表现顺从,卫紫衣看他有“忏悔”之意︵见鬼!︶也就不太加以追究。 就这样,秦宝宝一次又一次的恶作剧,一次又一次的低首忏悔,他的顽皮胡闹就被传扬出去,人人尽知了。 向来胆大心细的阴大执法,回首往日的惨痛经验,立即在心中下个重大决定:等这个“小麻烦”一走,马上加派人手严守刑堂,铜门加重锁,只有他本身和几个亲信可以开门,至于送饭食,也由亲信开门、送入、关门,等闲不许人接近,以防这捣蛋鬼闲极无聊外加情心大发,来个“暗夜劫囚犯”,到时他只有吊颈了。 秦宝宝不理他想什么,问那矮汉道:“你四兄弟联手,只伤了我大哥右臂?” 阴离魂听了不对胃口,道:“这样还不够么?” 秦宝宝白他一眼,道:“我的意思是他四人合作只能令大哥受点小伤,本领不会太高绝,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阴离魂狠酷道:“有人嫌命长,我们就权充黑白无常、勾魂使者。” 秦宝宝注视矮汉的怎情,奇道:“这么被人抢白,还不会生气,不是修养特唬整,便是另有阴谋,前者我看不像,后者,又是什么阴谋?” 不以为然地,阴离魂道:“你这孩子的脑子太复杂,才会长不大,他关在此绝不可能有花样好变。” 想想也有道理,秦宝宝心中释然,哼着儿歌由刑堂,走到下岭的山口,踢雪玩儿,立刻有数名儿郎围上来,担心他突然冲下山似的。 不理他们,秦宝宝自顾玩耍,不一会,童心大发,朝着围在四周的儿郎猛踢雪,喷得他们一头一脸,不住向后退,每个人的眼睛还是直勾勾盯着宝宝的举动,再一次让宝宝感受到这堂口威严的一面,及对卫紫衣绝对的忠心。 本来他压根儿就不想下“子午岭”,只是等着卫紫衣回来,但社中弟兄对他那份紧张兮兮的模样,激起宝宝的好奇心,忖道:“在这里等跟下山等是一样,又可以趁此机会捉迷藏玩儿,不然平时这些人是不敢跟我一起恶作剧,趁这时候让他们表现一下,他们必定会很高兴。” 秦宝宝一厢情愿的想着,双脚动得更快,地上雪激飞,围住的儿郎不得又退几步,宝宝趁此冲下山,嘻嘻哈哈,快乐得很,大意失荆州的弟兄可愁眉苦脸,追了下去。 走不数丈,秦宝宝就被关卡的守卫截住,喝道:“快让路!” 守卫弟兄为首那人道:“魁首有令,不得放行。” 眼珠子骨碌碌的砖,秦宝宝见道旁长了数株大树,上头均有积雪,选棵最大的,腾身坐在树干上,双脚乱晃,朝着树下的儿郎扮鬼脸,嘻笑道:“我在此观雪景,可不可以呀?” 众人可头疼了,他在树上凉快,底下的人想走又不敢,也不可能命令他下来,只有耐着寒冷枯等。 秦宝宝居高临下,看见二人飞奔回总坛,知道是去请示大领主,双眼朝山下望,突然大叫一声:“大哥回来了──” 底下的人如闻雅乐,齐往下望,这时传来得意的笑声,一条白色人影趁他们转头不注意,冲下子午岭,才直呼“上当!”追了下去。 秦宝宝经功最拿手,却故意放慢行程,很快地,又在下一个关卡被堵住。 他一点也不着急,他不动,别人也不敢对他出手,直等到前面二批人快追到,突然向岭上冲回去,众人大惑不解,停步不追,前面的人甚至排开一条路,秦宝宝就等他们发呆这一刻,鹞子翻身,倒冲下岭,把三批人撇在后头,哈哈笑个不止,叫道:“你们又上当了,拜拜!” 众人气急败坏的追下去,心里直咒宝宝不得好死。 其实,想攻破这几层关卡,以秦宝宝功夫,得手的可能性很小,问题是他根本不动手,别人就不敢跟他动手动脚,才会中他的诡计。 秦宝宝一路逗着他们玩,在还没有到下一个关卡前,已眼尖看到一个黑点上来,必是黑仔无疑,表示卫紫衣要回来了,赶紧停下脚步,蹲身堆雪人,众弟兄不明所以,团团把他围住,个个喘气不已。 黑点愈来愈大,卫紫衣远远看见这怪样,骑近前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不等他们告状,秦宝宝已排开众人,腾身上马,坐在卫紫衣身前,然后指着众儿郎,恶人先告状:“我跟他们玩捉迷藏,大哥,你手下这些人太紧张了。” 卫紫衣见宝宝主动出狱已是一怔,闻言皱眉道:“一定是你先顽皮。”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大哥对我有成见,是不是?” 卫紫衣笑了笑,道:“不,这是我的经验谈;这些弟兄的性情、本事,我十分清楚,不可能肯和你玩耍,可以想象你是用诡计才能冲到这里。” 秦宝宝撇了撇嘴,道:“听说你受伤,我想在路口等你回来,这些人就个个如临大敌,所以我就和他们捉迷,可惜他们不太会玩,都太紧张了。”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你不明言,他们只道你想偷溜下山。” 秦宝宝抿嘴笑道:“说穿了,谁肯和我玩儿?” 卫紫衣策动马匹,缓缓上山,秦宝宝不忘跟方才捉迷藏的如伴扮个鬼脸,挥手再见,真使他们哭笑不得。 回总坛,秦宝宝非要看看卫紫衣的伤口不可,卫紫衣领受他的关怀,让宝宝扑上特制的药粉,卫紫衣问道:“你怎么想通要自动出狱?” 秦宝宝突地眼神一亮,道:“对了,我走出来问你一件事情的。” 卫紫衣道:“你问吧?” 包扎好惕口,秦宝宝露出烦恼之色,迟疑道:“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会生气。” 心中有所警惕,卫紫衣道:“又是关于刘嫂的?” 秦宝宝点点头,卫紫衣起身道:“那就不必说了,你休息吧,大哥还有事,不陪你了。” 看着卫紫衣就要走出人门,秦宝宝突然道:“原来刘嫂说的没错,你在嫉妒,嫉妒我对她好,真是小心眼儿…………” 豁然转身,卫紫衣截口道:“她这么说?” 秦宝宝颔首道:“她说的很对,我也这么认为。” 卫紫衣叱道:“真是岂有此理,她说的你全信,我瞧你是中了她的毒素,不许你再去看她了。” 秦宝宝不服道:“你答应让我去看的。” 卫紫衣强忍心中不悦,道:“已经让你看了好几天,可没答应你看一辈子。” 秦宝宝顿足道:“你耍赖,大骗子,大哥是骗子………………” “放肆!” 衒紫衣叱迶:“你学的礼教,都用到那里去了?” 秦宝宝辩道:“你做错了事,人家当然不服气。” 卫紫衣冷笑一声,平静心情,道:“我做错了什么事?” 秦宝宝张口结舌,卫紫衣乘胜追击,悠悠道:“没话可说,就表示你错,这次原谅你,希望你不要再干涉刘嫂的事,江湖上的恩怨,很多不是你想象中的单纯,我不愿你卷入这些是非。” 听得卫紫衣说的坚定,秦宝宝知道很难改变他,不禁泫然欲泣,卫紫衣心中一软,把他抱入怀里,柔声道:“宝宝,刘嫂的来历绝对不单纯,再加上今日刺杀大哥的四人,可见这是一连串的阴谋,在京城分社,我还得到一个消息,江湖上已经有六个帮派的首脑,先后遇刺,善化堂的堂主和华山掌门当场死亡,其余在垂死边缘…………” 秦宝宝插嘴道:“大和尚叔叔呢?” 卫紫衣笑道:“悟心大师武学修养在我之上,不会有事。” 秦宝宝道:“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做?” 卫紫衣一本正经道:“原因有待调查,所以刘嫂和捉到的那汉子绝不能放,必要时会用酷刑,你知道江湖人的嘴都很硬;我知道你看了不舒服,因此不愿你到刑堂,你听话,嗯?” 秦宝宝小声道:“我试探过刘嫂,她好象受逼迫,有很大的隐忧,大哥,你能不能给她伸辩的机会?” 沉思一会,卫紫衣道:“只消她诚实以对,我会吩咐大执法不要太为难她。” 秦宝宝凝视卫紫衣,道:“为何要问她,问那汉子不是一样?” 卫紫衣严肃道:“不要太感情用事,宝宝,也许在你看来,刘嫂比较像好人,但在我们心目中,刘嫂反而此那汉子更不可原谅,明吃官粮暗为盗的人,最令我痛恨。” 秦宝宝企图分辨:“她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不等说完,卫紫衣截口道:“不要再讨论她的事,好不好?” 事到如今,秦宝宝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卫紫衣趁此离去。 这时,瑞雪大降,秦宝宝脑中运转频繁,忍不住昏昏欲睡,勉强回房,钻进被窝就不想再爬起来了。 醒来太阳已仰照大地,秦宝宝赖在床上,日光环扫四周一眼,忖道:“怎么办呢? 大哥很固执,不肯听我意见,我到底还管不管刘嫂的事?“一醒来又开始烦恼,对刘嫂可说是尽了心力,但又不愿半吊子,问“它”道:“你也替我想个主意呀。 哼﹗什么意思? 你从来不管闲事,这次是自讨苦吃,爱莫能助! 看我一个人烦恼,你不心疼? 哈哈…………,我拍手庆祝都来不及,那有心疼之意,况且这一切全是你自找的。 不帮算了,滚吧! 那可不,大爷我岂是能让人招之即来,呼之即去之流。 是么?哈! 你笑什么? 阁下死赖着不走,一定有话问我,如果我不回答,你能耐我如何? 哈,光是你自己折磨自己就够受的,大爷我看热闹。 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没有同情心,算我看错你了。 吥,你又有什么同情心? 没有同情心的人会想救刘嫂? 照我诊断,你正处于叛逆时期,人家说东,你就想往西,你大哥想杀刘嫂,你偏要救,故意作对,很平常的。 胡说,我一切正常,只缘于跟刘嫂有旧,才不忍她到遭毒手,什么叛逆期,可笑! 嗤,你大哥跟你认识在先,干嘛不帮他了? 他一切都好,需要我帮什么? 不与他唱反调,就是帮他。 你真烦,我就是不愿刘嫂遭毒手。 没办法,她咎由自取。 所以我要你想个主意帮她。 无法可想。 真的? 你大哥那关都打不通,还有什么法子可想? 有没有法子使大哥改变主意? 他极有主见,旁人很难动摇他的决定。 就因为难,能想出来方能显示你的本领呀! 我不需要这种本领,你留着自己用吧,什么人都可以招惹,你大哥那重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真没出息! 你有出息,到现在还半男半女? 不谈这个。 逃避现实的人最差劲! 你我一体,骂我等于骂你自己。 你存心一大早跟我不愉快? 谁叫你见死不救? 刘嫂死不了。 半死不活更糟糕。 只要她肯说真话,你大哥看在你面上,不会为难她,最好去劝她老实一点,方为上策。 我敢保证她不肯说。 那也由得她去了,自作自受。 唉!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光担忧你自己,看看你的事都解决不了,还有闲情逸致关心别人,不知说你天真好?还是鸡婆好? 我才没有你那么自私,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自己尚且一塌糊涂,有什么资格去管别人? 总而言之,我认定你是坏人了。 哈!这年头当坏人比较轻松,好人留给你这个小傻瓜去当,哈哈,拜拜!“秦宝宝愈想愈气,如果“它”是有形的,早被他捉出来乱打一顿。 打个哈欠,秦宝宝决定今天赖床,拉被连头蒙住,自语道:“一定要想出一个法子来。” 小棒头好几次探头观望,愈看愈不对劲,轻轻呼唤,不闻回声,蹑手蹑足走近床前,拉起被子,见宝宝闭住双目,满脸通红,暗叫不妙,忙下楼唤人。 秦宝宝迷迷糊糊之际,没心情理会小棒头,以被头蒙头,空气不足,才会胀得满脸通红,拉下被,喘几口气,又蒙住头胡思乱想。 骤然,被子猛地被拉下,秦宝宝感觉有人拿手贴在他额上,才睁开半只眼,见是卫紫衣,睁眼道:“大哥在玩”郎中治病“的游戏么?” 卫紫衣端详他一会,道:“小棒头来告诉我,你不舒服?” 心思一转,秦宝宝顺水推舟,道:“她怎么知道?” 卫紫衣焦急道:“你这孩子就爱逞强,偏要住进刑堂,这下不是自讨苦吃么?小棒头,请季大夫来一趟。” 秦宝宝忙道:“不必麻烦他来,大哥忘了我也是大夫?” 迟疑一会,卫紫衣道:“好,就怕你病中脑子不清楚,愈医愈糟。” 翻翻白硍,秦宝宝道:“大哥总是对我没信心?好象宝宝一无是处。” 卫紫衣知道病人都有点不正常,少与之争论,方是明智,微微一笑,道:“好吧,小神医,请开出药方,我来代笔。” 随口念了几个无关痛痒的药名,卫紫衣疾笔书就,道:“你自个儿诊断是什么病?” 秦宝宝道:“没有病,只是脑子不舒服,就不想起来。” 卫紫衣不疑有他,把药单交给小棒头到季大夫那里捉药,才道:“你又想太多,才把脑子想坏了。” 秦宝宝道:“脑子本来就是用来想事情的,只有愈想愈聪明,就不曾听闻过把脑子用坏了。” 卫紫衣笑道:“可是你愈聪明,头愈大,身子又不长胖,难免给人头重脚轻之感,再则你很会钻牛角尖,还是不要想太多。” 秦宝宝眨眨眼,道:“钻牛角尖是好话还是坏话?” 怔了怔,卫紫衣道:“不是骂人的话,意思是指很简单的道理,由于想得大多,以致想偏了,把别人的好意误以为别有目的;也能解释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秦宝宝沉思不语,卫紫衣又道:“不要再想了,嗯?” 凝望卫紫衣,秦宝宝突然道:“我想回少林寺。” 卫紫衣闻言一震,道:“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打算?” 秦宝宝幽幽道:“我要救刘嫂,你一定不答应,在这里看她受苦,我又不忍心,二边不讨好,不如回少林寺一段日子,等这事解决再打算。” 卫紫衣起身踱步,道:“但是少林奇手中大小均已知晓你乃女儿身,不可能再如从前那般,回去也不能住于原来地方,回去做什么?” 秦宝宝道:“回去看农夫种田也好。” 卫紫衣坐于床沿,认真道:“一连串的刺杀,江湖中人人自危,现在回去太危险,这样吧,到京城分社住一段日子,你可以看看人家怎样准备过年,热闹得很哩!” 摇摇头,秦宝宝道:“我想见大和尚叔叔。” 卫紫衣道:“想见也不急在一时,等这事平静下来,再回去也不迟,是不是?” 秦宝宝撅嘴道:“我要大和尚叔叔,现在就要。” 卫紫衣摸摸他额头,道:“你没问题吧,这时候到那里找悟心大师?少室山并非就在隔壁呀!” 秦宝宝踢着被子道:“我要大和尚叔叔,我要大和尚叔叔。” 卫紫衣耐着性子道:“宝宝,不要无理取闹,你在刁难大哥了。” 秦宝宝嘟声道:“我自己回去,又不要你送。” 卫紫衣摇头道:“那怎么可以,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秦宝宝道:“想见也不急在一时,等这事平静下来,再回去也不迟,是不是﹖”那叫小棒头陪我一起回去好了。“ 卫紫衣觉得真是“岂有此理”的直摇头,通:“更糟,二个小鬼全不谙世事,你更是天真迷糊,说啥也不放人。” 秦宝宝捶着被子,叫道:“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 卫紫衣抚着他面颊,柔声道:“你静一静,让大哥想个两全其美的好法子。” 秦宝宝闭眼休息,心里暗暗偷笑:“大哥开始动摇心志了,每次我病在床上,他就不忍心拒绝我的要求,只是假病也要吃药,这点最讨厌了。” 这样欺骗卫紫衣,心中着实歉咎,但也无计可施,叹了口气。 卫紫衣道:“小娃儿叹什縻气?” 秦宝宝睁眼,拉着卫紫衣右手,道:“这手还疼么?” 卫紫衣和煦笑道:“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回想以往刚出道,身受数十处刀伤,都咬牙忍了,人在江湖就是这么回事。” 眨眨眼,秦宝宝道:“有我在身边,可以用金针止痛,大哥,我教你使用金针的法子好不好?” 不加思索的摇首,卫紫衣道:“宁可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不用自己操劳。” 想起来就有气,秦宝宝嗔道:“好几次你出门都不让我一起去,远水那救得了近火。” 卫紫衣但笑不语,他知道病人都有点不可理喻,少搭理,方能明哲保身。 小棒头送来早餐,秦宝宝又耍赖使刁不肯吃,卫紫衣不吃他那一套,强硬的让他吃下,宝宝性子一起,又用被子蒙住头,卫紫衣悠悠道:“不吃!好,我就照刚才想出的法子去做。” 秦宝宝露出一只眼睛,道:“什么法子?” 卫紫衣嘿嘿一笑,道:“告诉了你,只恐你又跟我唱反调,还是不说为上策。” 秦宝宝嗔道:“大哥不可以故作神秘,我想知道是什么事。” 卫紫衣不语,扯下被子,扶他起身,一口一口喂他吃,宝宝为了想知道秘密,只好来者不拒,又有点怀疑道:“我不会上你的当吧?”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你时常使人上当,偶而上一次当,又有什么关系?” 脸色一变,秦宝宝道:“你骗人?” 卫紫衣摇头道:“骗一个小不点,有什么意思?” 秦宝宝叫道:“我不是小不点。” 卫紫衣冷硬的道:“你是!” “我不是!” “是!” “不是!” 卫紫衣有心逗他,道:“我认定你是,以后都叫你小不点。” 秦宝宝气得满脸通红,嗔叫道:“我不是,你叫我小不点,绝对不理你。”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我是大人,你是小孩,何止大一点。” 秦宝宝反驳道:“我也会长大,不要瞧不起人” 卫紫衣嘿嘿笑道:“什么时候?” 说着摸摸宝宝的头,望着他稚气的面庞,又道:“小不点就是小不点,反正这是事实。” 秦宝宝简直快被气哭了,他最讨厌人家笑他“小”,卫紫衣却故意要刺激,怒道:“大人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好汉?” 卫紫衣哧哧笑道:“你承认自己是小孩,等于接受自己是小不点的事实。” 秦宝宝闪了舌头,嗔道:“大哥故意想刺激我?” 卫紫衣道:“你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怎能说大哥刺激你?” 秦宝宝不服道:“我长高了呀!” 摇头不语,卫紫衣让他吃了药睡下,才道:“方才我想了一个法子:废掉刘嫂的武功,然后放她走,一来她没有能力再跟我为难,二来你也不用再因为她而想回少林寺。” 秦宝宝惊讶道:“她没有武功,能活下去么?” 卫紫衣笑了:“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没有武功,一样活得很好,比如大领主夫人和三领主夫人均是弱质女流,相夫教子,克尽天职,谁能说她们不快乐?” 秦宝宝想起刘嫂曾说,即使放了她,还是会回头杀卫紫衣,因此,想保她性命,又不愿让卫紫衣受伤害,只有废了她武功一途。 甜甜一笑,秦宝宝道:“谢谢大哥,你真好。” 卫紫衣淡然一笑,起身道:“记住,下不为例!” 秦宝宝笑眯了眼,等卫紫衣走后,在心中呐喊:“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刘嫂被放走,我就高兴,而且她失去武功,就没有人能强迫她回到杀手本行,说起来,也是为了她好。” 心里一高兴,就再也睡不住,又不能在这时出门,免得被卫紫衣拆穿把戏,好在他天生就爱玩,也深懂自得其乐之道,拨开纱幔,搬下书柜上的书,丢了一地,然后坐在书推上,这一本看一页,那一本看一页,不想专心精研,只是想碰运气,看能不能从书中找到新玩意的灵感。 他的快乐常常都给你围的人带来相当的麻烦,小棒头进来看见一地的书,叫苦道:“宝少爷,你怎么又弄得一屋子糟﹖” 秦宝宝抬眼看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开抽屉,摸出几锭元宝,道:“你把这些拿去给刘嫂当路费使用。” 小棒颇高兴道:“魁首答应放人了?” 神秘一笑,秦宝宝道:“没错,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不过,大哥不许我再去看她,所以你跑一趟,我想她身上一点银渣子也没有。” 小捧头捧着银子,高高兴兴走了。 秦宝宝回复往日的生活,只要刘嫂安然离去,他觉得心安理得,即使有点遗憾,很快就会忘记,因为他天生就是追求快乐的人,不习惯永记感伤之事。 xxx没有武功的刘嫂,看来比往日苍老不少,坐在一辆小马车,频频回望山顶的庞然建筑物,她知道,这一生是不可能再住进那里。 马车渐行渐远,小心的回过身,却不免扯痛身上的伤痕,背脊和右肩是在和卫紫衣拼命之际,留下的大伤,另外昨晚还吃了一点小餐,更感到浑身不舒服了。 小餐,在刑堂的意思是初步的逼供,如果再固执,紧接着就是大餐伺候了,不料,今日卫紫衣突然下令废除她一身武学,命人把她送走,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卫紫衣出现,不然可以恳求再见秦宝宝一面。 废除武功,对一个原本身怀绝技的人来说,不啻下了一道催命符,人在江湖,那个不有一二个敌人,没有武功,不等于给仇家一个绝好的机会? 刘嫂满脸愁容,听着车轮滚动的声音,为自己的将来发愁,多年杀手生犁,存下不少银子,但能平安活下去么? 马车驶进京城,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权充车夫的紫衣装束的儿郎,打开车门让刘嫂下车,冷硬的道:“大当家嘱咐送你进城,自此去从,我等不再干涉。” 话完,倒转马头,往来路驶回。 刘嫂但觉浑身酸痛,进客栈要了房间,决定先养好伤,再作打算。 在柜抬放下一锭宝宝送的元宝,小二如捧财砷爷般的引她到一间上房,并含笑答应替她找来一位疗伤大夫。 不久──敲门声惊扰了她,杀手的警惕厚使她移步到门后,站在最有利的方位,才道: “什么人?” 来人即又兴奋又神秘的道:“是我马婆子,小姐要我来的。” 一听是宝宝派来的,刘嫂不疑有他,让马婆子进房,急切的道:“他好么?要你来有什么事?” 马婆子其实并不老,只是天生一头白发,看来比较实际年龄老上一截,这时亲热的拉着刘嫂的手,兴奋道:“他呀,十分想念你,大当家又不肯再让你们见面,只好骗大当家想来京城看热闹,现在就在含笑园的戏班子看”穆柯寨“,不过,不在台前看戏,是在后台看那些戏子画花脸,你去就能找到。” 刘嫂疑惑道:“真的?” 马婆子不悦道:“难道我会骗你不成?要小要去随你,我要走了。” 刘嫂忙道:“你不一块去?” 马婆子道:“这怎么成?我必须立即回总坛,而且含笑园你也陪他去过,戏班主应该认得你,要进后台是没问题。” 马婆子又跟她闲谈二句,就像来时一样,很快的消失。 刘嫂思量半晌,走出客栈,来到含笑园的戏班子,里面好不热闹,台上正是杨宗保、穆桂英正对阵交锋,台下观众全摒住气息观望,谁也没有注意到多了她一个人。 戏班主胡二爷悄悄引她进后台,所见到的和上次无异,一箱又一箱的戏服,壁上披披挂挂很多假胡子、拂尘、头套、戏服、文士帽、武生帽…………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刘嫂道: “秦少爷呢?” 胡二爷笑道:“他最近都没有来,你是来替他订位的?” 刘嫂暗叫不妙,道:“没什么,我以为他在此处,所以进来看看,既然不在这,我到别的地方看看。” 胡二爷挡住去路,笑逜:“你留在这里,也许他等会儿就来。” 刘嫂已知道自己被骗,强自镇定,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二爷笑笑,道:“我是怕你身染重创,不堪一路奔波,所以好意留你在这里休息。” 刘嫂喝道:“不用了,我瞧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你到底什么来路?” 胡二节始终一派笑脸,道:“你还不明白了?” 刘嫂突然感到口干舌燥,镇定道:“你也是组织的人?” 得意一笑,胡二爷道:“这不是很好的掩饰么?自从组织派人刺杀六帮派的兼个首脑得手,我们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含笑园就是其中一个联络点,只可惜你刺杀卫紫衣没有成功,不然,江湖群猴更会趋之若骛。” 刘嫂喃喃道:“我不知道含笑园也是我们的人。” 胡二节含笑道:“你是河南白大爷派来的,自然不知京城也有分支,白大爷曾说你算得上是组织的好手,我们原本打算你凯旋归来后,打出你的名号,让你有更多赚钱的机会,但你却令人失望,还被废掉一身武功,你还有什么用处?” 混身一震,刘嫂道:“那马婆子也是组织派出去的杀手?” 胡二节颔首笑道:“她是第三张王牌。” 刘嫂冷笑道:“卫紫衣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人。” 哈哈一笑,胡二爷道:“她如今名正言顺是秦宝宝身边的人,随时都可以找一个最有利的时间,况且她的武功比你好,经验更老道,我就不信卫紫衣能防得了每一个人。” 刘嫂道:“那秦宝宝呢?” 胡二爷笑道:“你对他倒挺关心,这在杀手是计命伤,也许就因为顾念他,你才下不了重手刘嫂受辱般的咆哮:”我从未对敌人手下留情,卫紫衣的武功非我能敌。“胡二爷道:“没关系,少你一个不嫌少,依我估计,不出二年,天下杀手尽会归纳组织里,由组织代为接洽生意,一个人想独自经营很不容易,到时,要多少个像你这样的杀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脸色变了变,刘嫂道:“你想杀人灭口?” 胡二爷摇首笑道:“不是怕你泄漏组织的机密,而是你的失败,如果传扬出去,会影响顾客上门,只有让你消失,别人自然不会联想到你是我们的人。” 惨然一笑,刘嫂道:“我早知道,一旦成为组织一员,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再也没有个人意愿自由。” 胡二爷似乎永远都含着笑意:“个人的意愿自由,只会妨碍组织的发展,再则我们均是照武功高低安排生意,你自愿斗上卫紫衣,就应该有勇气承担后果。” 刘嫂闭目道:“当然。” xxx刘嫂的尸身被送上“子午岭”,真令卫紫衣等人惊讶之余,又百思莫解。 致命伤是从她背后的横隔膜刺向心脏,这种杀法,谁也活不了,而且叫都叫不出来,血量很少,所以凶手本身也不会溅到血迹,是很高明的暗杀手法。 卫紫衣派人查不出原因,只好命人掩埋,还故意不让秦宝宝知道,但是,有一个人却走露风声。 马婆子整天哭丧着脸,让宝宝看了不舒服,问道:“你牙痛?” 马婆子道:“不是,只想到昨晚的事,就觉得伤心。” 秦宝宝奇道:“昨晚发生什么事?” 马婆子这才像惊觉失言的掩住口,连连道:“我不能说,给大当家晓得,会把我打入刑堂。” 秦宝宝愈发好奇了,道:“我不告诉他,你快说给我听。” 马婆子连连摇头,被逼问了几次,就是不肯说。 秦宝宝好奇心被引起,如何肯放手,道:“好,你不说,我去问我大哥,他如果问我是谁泄漏消息,我便说是姓马的婆子吞吞吐吐引起我的怀疑。” 这番恐吓很有效,马婆子忙道:“你千万不要这么做,我怕去刑堂。” 秦宝宝安抚道:“只要老实说,什么事也没有。” 马婆子迟疑好半晌,才道:“昨晚刘嫂被送回来,已经死了。” 呆了呆,秦宝宝道:“死了?” 马婆子道:“好可怜,才刚刚被放走,不久又回来,却已经由人变成冰冷的尸体,看了真吓人。” 秦宝宝突然道:“大当家命令所有知道的守口如瓶,不给我知晓?” 马婆子点点头,又不放心的道:“小姐千万不可以说是我说的,你答应的。” 秦宝宝青白着脸,冷冷道:“我自然不说。” 说完气愤填膺的找卫紫衣,在花园旁的亭子找到人,劈口道:“大哥既然放走刘嫂,为什么又要杀了她?” 卫紫衣和张子丹、席如秀面面相觑,卫紫衣道:“我不会杀一个没有抵抗能力的人。” 秦宝宝不信道:“既无此事,又何必隐瞒?” 席如秀嘻嘻笑道:“道理很简单,因为你身子不适,所以魁首不愿再刺激你。” 秦宝宝撇了撇嘴,道:“刘嫂被送走后不久即遇害,谁又有这么大本事立刻知道她的行踪?” 说来说去,就是卫紫衣的嫌疑最大。 席如秀急道:“你这小鬼怎么可以怀疑到魁首身上?自始至终,魁首都留在”黑云楼“,根本不愿再见刘嫂一面。” 秦宝宝更怀疑了,只有他知道卫紫衣房里有个秘密信道,如果他自秘道进出杀人,的确神不知鬼不觉。 卫紫衣似乎看穿他心事,道:“宝宝,你过来。” 迟疑一下,秦宝宝立刻走到卫紫衣身边,一脸的不高兴,卫紫衣道:“你说说看,刘嫂这样一个已经丧失武功的弱女质,杀不杀,有什么差别,我有必要费许多工夫去杀她么?” 秦宝宝嘟着嘴,不作声。 摇摇头,卫紫衣又道:“如果我真动杀心,就不怕你知道,放她离去,是一念仁慈,当然,这份仁慈是被你逼出来的。” 张子丹接着道:“假使魁首暗中派人杀害,也不会再把尸身送回来,使你起疑,喑中掩埋,谁又知道世上少了刘嫂这个人?” 秦宝宝仔细想想,有点动摇了,但心里总是不舒服,卫紫衣观察入微,牵他入座,道: “我就不愿再见你为她伤神,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咬咬嘴唇,秦宝宝道:“对不起,大哥,我不该怀疑你。” 笑了笑,卫紫衣道:“别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人死不能复生,忘了吧!” 席如秀趁这机会教训道:“不过你也太不象话,怎么可以怀疑魁首?” 秦宝宝天不怕,地不怕,只把卫紫衣放在心上,见席如秀狐假虎威,哧哧一笑,道: “疑问、疑问!有所疑者,就要问,不对么?” 席如秀斜睨着眼道:“现今你心中对魁首还有没有疑问?” 秦宝宝道:“大哥素来不敢欺骗于我,应该相信他的话。” 卫紫衣道:“是谁告诉你,刘嫂死亡这件事?” “是…………” 秦宝宝摇首道:“不可以说,我答应不说的。” 卫紫衣也不再问,转向张子丹:“方才你提起最近京城有不少江湖人突然丧命,这是怎么回事?” 慔摸胡腮子,张子丹道:“这事委实透着奇怪,若说是仇家所杀,又不像,比如汪浩然之死,曾怀疑是陆云飞所杀,但大家都知道陆云飞不是汪浩然之敌,而在案发前一天,陆云飞已离京南下,让人觉得汪浩然死得莫名其妙。” 席如秀也不再嘻皮,道:“魁首,会不会他们的情况就如数天前的你?” 卫紫衣道:“又是杀手?嘿!京城何时多出这许多杀手,抑是同一个人所为?” 张子丹摇头道:“据弟兄回报,杀人手法不一,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沉思一会,卫紫衣道:“离魂那边,拷问那汉子的结果,只承认是拿钱杀人的杀手,不过,经过另一个人的转承手续,那人戴着生硬的人皮面具,不知身份来历。” 秦宝宝一直在想刘嫂的事,突然道:“大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刘嫂有苦衷之事? 那汉子可能和刘嫂一伙,只是他们彼此不认识,由神秘人暗中操纵一切。“微微一笑,卫紫衣道:“莫不是大执法拷问的技术退步了?逼不出真话?” 席如秀哈哈笑道:“这下阴老鬼可神气不起来了。” 卫紫衣啼笑皆非的盯着他望,席如秀止住笑声,道:“有什么不对,魁首?” 卫紫衣道:“很奇怪,你和离魂二人,平日专爱扯对力后腿,真个大敌当前,又能为对方拼命,十年如一日,一点都不打算改变?” 席如秀笑嘻嘻道:“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呀!” 卫紫衣莞尔笑道:“真有你的,游戏风尘。” 秦宝宝厨嗤笑道:“二个老顽童!” 席如秀扳起脸道:“这叫调剂生活,跟你小顽童的胡闹大异其趣。” 扮个鬼脸,秦宝宝道:“以嘻笑怒骂来调剂生活,可真稀奇…………” “宝宝,不得无礼。” 卫紫衣道:“在座的人,不长你辈,也长你岁,论批评,你不够格,你这家伙怎么不反省反省自己有多调皮?” 吐吐小舌,秦宝宝道:“每次都是我错?” 卫紫衣咍哈一笑,道:“没办法,你年纪小,素来又顽皮,天生就不是乖宝宝,因此每次要找犯错的人,箭头自然都指向你。” 张子丹和席如秀都笑了,席如秀更戏谑道:“魁首说得妙,这些日子来,我等已经习惯视你为第一号嫌疑犯,你大概也习惯了吧!” 秦宝宝也不反驳,道:“席领主的智能,素来是大家所钦佩的。” 席如秀一怔,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膏药,谦虚道:“不敢,你也很聪明。” 拱拱手,秦宝宝道:“比起你席大侠的大智能,我的小聪明是提也不能提。” 席如秀只有却之不恭的接受夸赞,心中可着实莫名其妙得很。 一本正经的转向张子丹,秦宝宝又道:“张领主的作战本领和勇猛威武,我也很佩服。” 张子丹也莫名其妙的拱拱手,道:“不敢,不敢,自家人夸自家人,不好意思。” 秦宝宝道:“怎么会呢,我所言均是属实,谁也无法反驳。” 张子丹豪迈一笑,算是接受他的话。 朝卫紫衣笑笑,秦宝宝道:“人家都说我的运气很好,才会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人间独一无二的好大哥,论人才有人才,钱财有钱财,讲势力是独霸一方,说武功是神化其技,谁个不说卫大当家是武林奇葩,真正的大丈夫。” 卫紫衣哧哧笑道:“你的嘴可真甜,但我觉得你好象不怀好意。” 撇了撇嘴,秦宝宝道:“难道大哥对自己没信心,禁不起我夸耀?” 卫紫衣拱手道:“多承礼赞,但愿是诚心诚意。” 翻了翻白眼,秦宝宝道:“我是诚心诚意的夸奖你们,而且还要真心真意的告诉诸位一个事实。” 说到此,就吊人胃口不说了。 席如秀看了同伴一眼,问道:“什么事实?”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跟你们比起来,我实在是微不足道,顶多犯些小错,大哥如果要找犯大错的人,应该知道要找谁了吧,哈哈……” 说着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尽露顽皮之色。 卫紫衣等人不禁莞尔,席如秀道:“我们又上了你的当;就知道咧,你怎会白白夸奖人,原来是拐弯抹角把第一号嫌疑犯指向我们。” 秦宝宝咯咯笑道:“没办法,你们武功比我高,见识比我多,因此每次要找犯错的人,箭头自然就指向你们。” 这番话等于是卫紫衣刚才取笑他的话的翻版,惹得卫紫衣哈哈大笑,道:“小鬼头,真搞不过你,身子刚好又开始恶作剧。” 张子丹凑上一句:“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秦宝宝拿起卫紫衣的杯子喝上一口,忙又吐了出来,咋舌道:“好辣,原来是酒,真难喝。” 卫紫衣三人不约而同轻畷一口酒,满是陶醉之意,席如秀更是斜睨宝宝,得意道:“这就是大人跟小孩不同之处,我等喝酒像喝水,享受醇浓的酒香,似你这等小鬼,就只配喝奶汁和甜茶。” 秦宝宝也不介意,奇道:“酒这玩意又辣又烈,流入腹中似火烧,有什么好喝了。” 张子丹大口喝酒,道:“男人大多爱喝几杯,女人总讨厌男人满嘴酒气,真奇怪,明明意见不合,男人却喜欢讨老婆,女人偏要嫁丈夫,好象生下来就是要男女大战。” 他说得一本正经,可笑坏席如秀等人,呵呵笑道:“子丹啊,是不是尊夫人又嘀咕少喝几杯?” 张子丹无奈一笑,道:“太座的心全一个模样,尊夫人能例外?” 席如秀不笑了,赶紧大口喝酒,道:“要喝就趁现在,那老婆子要唠叨,随她去吧!” 卫紫衣啼笑皆非的望着这二位多年伙伴,他们的情形,他很了解,但也无能为力,轻啜一口杯中美酒,突然感觉有人盯着他看,扭头见是宝宝,笑道:“想吃什么?” 摇摇头,秦宝宝道:“常常见到大哥喝几杯,大哥也爱喝酒?” 卫紫衣坦然笑道:“闯荡江湖多年,很少见到江湖入不喝酒,不论男女,都爱喝几杯,一来人家喝酒你喝茶,显得格格不入,二来可以藉酒松弛紧迫的生活。” 抿嘴一笑,秦宝宝天真道:“我很喜欢看大哥喝酒,请慢用,我失陪了。” 走时朝卫紫衣袖柲一笑,蹦蹦跳跳走了。 席如秀叹气道:“魁首运气好,他不介意你喝酒,还好象很高兴。” 卫紫衣却在想宝宝神秘的笑容,陡地一震,失声道:“糟了,宝宝不会又想酿那捞什子猴儿酒吧!” 猴儿酒! 顾名思议,是猴子野酿出来的酒,据说十分香醇,后劲极强,很容易醉倒,而且极难寻出一瓶,是以十分珍贵。 秦宝宝刚来不久,知道卫紫衣颇能喝几杯,就自酿猴儿酒,放在小书房,卫紫衣见着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命人拿去丢弃,给宝宝知道大哭一场,卫紫衣只好哄他日后再酿酒,一定全部喝完,其实心中很怕再尝那种怪味道。 席如秀不明所以,讶异道:“宝宝会酿猴儿酒?太好了,我也沾光尝一尝。” 张子丹也跃跃欲试的样儿。 卫紫衣心中大定,道:“如果宝宝真酿猴儿酒,一定让你们喝个够,并且告诉小家伙,我戒酒了。” 张子丹不解道:“为什么要戒酒?” 不怀好意的一笑,卫紫衣道:“猴儿酒每次只能酿一小瓶,你们二个喝刚刚好,我只好暂时戒酒了。” 席如秀老狐狸一个,疑道:“魁首,咱们是老兄弟了,可不能暗算人,是不是宝宝酿的酒不堪入口?” 卫紫衣笑而不答,几句话就巧妙的将话题再转入“杀手”之事,席如秀、张子丹深知他性情,只好识相的讨论需不需去管这件事?要不要去探查为何多出许多杀手?有什么目的? 会不会惹上“金龙社”? 刚才有宝宝在场,卫紫衣等人怕他因“杀手”的问题,多想起刘嫂而伤感,是而藉题移转目标,这时才再讨论。 席如秀首先奇道:“是谁告诉宝宝,刘嫂死亡的事?” 卫紫衣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事既瞒不住,就须严令宝宝周围的人不许再提这事,免得宝宝生起替刘嫂报仇之心。” 张子丹摇头道:“替她报仇?那真是莫名其妙,一非亲人,二非本社的人,想报仇也缺少理由。” 席如秀不以为然道:“那小鬼做事向来不按常规,他想做的,都是先做了,再考虑会不会挨骂,至于有理无理,是从来也不会去想。” 卫紫衣失笑道:“如秀真是宝宝的知音。” 席如秀贼笑道:“别吃醋,没人敢跟你抢,再则那小鬼的顽皮胡闹,这么大了还不改,将来大概也改不了,除了魁首,也没有人敢要。” 卫紫衣笑骂道:“扯淡!” 席如秀改换正经面孔:“魁首可须防范宝宝真的想替刘嫂报仇。” 牵动一下嘴角,卫紫衣骂道:“该死,杀了人干嘛再把尸体送来,这里又不是长生店。” 骂归骂,办法还是要想,顿了顿,又道:“与其被动的制止他去报仇,不如主动的去调查杀手的真相,宝宝就无话可说了。” 张子丹大声道:“魁首打算去管杀手的事?有必要么?” 卫紫衣肃然道:“不是去管,是须调查一下,以防范未然,这方圆百里是本社的大本营,突然跑出这许多杀手,不可谓不奇,况且我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张子丹道:“二次不成功,还会再来?” 卫紫衣笑道:“就因为花了两笔钱都没有收获,对方可能不甘损失,要再孤注一掷。” 席如秀问道:“是谁想谋杀魁首的命,而又不敢出面?” 哈哈一笑,卫紫衣不在意道:“可难猜啰,敌人那么多,非置我于死地而又没这个本领的人,想想也不少,猜不出那个会用钱去请杀手。” 席如秀灵光一闪,道:“请杀手要费大笔金银,魁首不妨从他们的财产估量谁会来这套。” 卫紫衣反对道:“我不善于幻想,凡事实事求是才不会出错,事悄未有个大概轮廓,先设立”假定“,很容易步入对方的圈套,冤枉好人,令真凶逍遥法外。” 席如秀尴尬道:“总不会跟你无冤无仇,花钱寻开心吧?” 拍拍老伙伴肩膀,卫紫衣道:“这有赖你去调查了。” 第十五章 席如秀立即有受重视的快感,挺胸突肚,道:“一切随当家吩咐。” 微笑颔首,卫紫衣也不专横,当下三人商讨可行的办法,分配妥当,卫紫衣起身道: “你们再喝几杯赏雪,恕我不奉陪了。” 说着大步而走。 席如秀撞撞张子丹肘子,道:“你掅魁首要去那里?” 张子丹迷惑道:“魁首没说要出去岈!” 大摇其头,席如秀道:“木头,我是问你魁首是回住处还是去别的弟兄住处?” 悟然一笑,张子丹道:“大概去看宝宝吧,他身子刚好。” 哼一声,席如秀道:“远道你真是木头哩。” 一口将杯里酒喝干,张子丹豪迈笑道:“秦宝宝变成卫夫人,不花心思决难办到,魁首就像巧匠,要把手中一块璞玉雕塑成稀世珍宝,不常常接近,无法产生共鸣。” 席如秀带着酸味道:“当年我娶那老婆子,那有这么麻烦,事先也没看见过面,不是一样白头偕老?” 张子丹只好道:“贤伉俪运气好,月老红线没有牵错,那是很令人羡慕的。” 顿了顿,又道:“你还要再喝几杯?” 席如秀道:“怎么?跟魁首一样?” 不好意思的笑笑,张子丹拱拱手道:“有事拜访离魂,你要不要一起去?” 席如秀奇道:“古怪,你卖什么葫芦?” 张子丹也不说清楚,拉着席如秀直奔阴离魂住处,席如秀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不过看对方那股子兴奋状,不会是坏事吧? xxx冬天,实在不是旅游的好季节。 一匹黑马驮着一名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踽踽独行,瞧他体格健硕,腰系宝刀,容颜不俗,应该是从小受人奉承的得意青年,但神色间,却说不出的落寞。 他是“黑蝎子帮”瓢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的独生子萧傲云,自幼颐指气使,骄贵的不得了,只有秦宝宝不吃他那一套。 二人在一起,颐指气使的主儿就换人了,但他丝毫不生气,更加念念不忘那个小淘气。 回甘肃不久,耐不住思念又跑出来,但秦宝宝人在“子午岭”,二家宿敌,想见一面回难之又难。 回想上次宝宝以“轩辕尉芹”的身份相处,一点也不肯透露真身份,萧傲云就忍不住想: “他是讨厌我?真是令人摸不透。” 其实秦宝宝只是觉得这样才好玩,看他们那一个先拆穿他的假面,同时彼此间没有往日的关系,就少了那层束缚,倒没想到萧傲云会不舒服。 这是一个午后的日子。 年关已近,虽然小雪纷飞,路上人潮依然不少,每个人手上都提着东西,甚至拉个小拖车,显见都在赶办年货。 萧傲云想起跟父亲的约定──萧一霸知道儿子又要出门,怒不可抑:“一个小鬼有什么大不了,在老夫的地面,想找多少个就有多少个。” 萧傲云道:“他不一样。” 萧一霸怒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萧傲云辩道:“爹,他若是一值寻常小孩,会有那么大的胆量只身来甘境?丝亳不畏惧爹的势力,和我结交?” 萧一霸沉吟道:“现在他又回卫紫衣那里,你到底在想什么?” 萧傲云满脸希冀之色,道:“谁不想有这样的弟弟?爹,我们把他抢过来吧!” 他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可没想过这世上也有他要不到的东西。 萧一霸好气又好叱骂道:“真是荒唐,怎么可以要一个敌人的弟弟,而且用抢的,你道中原是蛮夷之邦,想要的人也能凭势力抢过来?” 萧傲云不服道:“前年爹讨三姨太,不是用钱买过来?” 萧一傲吼道:“那也要双方心甘情愿,而且秦宝宝的来历准许你这么肆无忌惮?” 襟声一会,萧傲云退而求其次:“我要再见他一面,请爹准许孩兄出门。” 萧一霸想了想,道:“可以,只是有二个条件。” 肃仿云有恃无恐的道:“没问题。” 萧一霸瞄了独子一眼,道:“秋柔那孩子貌美又娴淑,你们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爹了解她就好象了解你,明白她对你的爱慕,我有意思替你俩牵红线,怎么样?” 萧傲云顿时呆住,这也算是条件?呐呐道:“孩儿从来没有想过…………” 萧一霸截口道:“你年纪不小了,该是娶亲的时候,秋柔没有配不上你的地方,有什么好犹豫?” 这简直是赶鸭子上架,萧傲云负气道:“爹,您怎么可以相逼孩儿?” 萧一霸倒以为他在害臊,呵呵笑道:“秋柔那孩子,爹实在喜欢,舍不得把她嫁出去,有道肥水不落外人田,你俩又情投意合,爹得此佳媳,夫复何叹?你决定没有?” 萧傲云豪气万丈道:“男儿有志气者开创事业,儿女私情暂放一边。” 萧一霸吼道:“古人明训: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意思就在男人创业时无暇顾及家事,所以才要娶妻求贤,杜绝后顾之忧。” 萧仿云跺跺脚,道:“既然爹喜欢,孩儿答应就是。” 萧一霸没好气道:“娶妻的是你,难道娶秋柔会这么痛苦?看你一脸不耐烦和勉强,莫非你不喜欢?” 萧傲云无奈道:“孩儿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情,还未想到那么远。” 萧一霸道:“没关系,现在开始想,只要不讨厌就好。” 萧傲云道:“请爹说出第二个条件。” “等等,别急。” 萧一霸道:“把你娘的遗物血玉佩交给爹。” 萧傲云不解的解下颈上一条血玉佩链子,血红的玉佩呈吉祥如意图,是萧家的传世宝,萧一霸,道:“爹要做什么用?” 萧一霸闻言直摇头,道:“人家是书呆,你是武呆,这等小道理也不懂;当年爹下聘你娘,就以血玉佩为信物,现在轮到儿子娶媳妇,自然不能例外。” 萧傲云也不说什么,只是奇道:“有需要这么急么?” 萧一霸收好血玉佩,才道:“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再见那小鬼,也不必这么急。” 萧傲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萧一霸又道:“传闻秦宝宝俊美绝伦,大概不会假,他父亲秦英年轻时是公认的美男子,甚至年届五旬开外,还娶走”武林第一美人“冯香蝶,没有人敢说他们的外貌不相配萧傲云奇道:”爹爹因何说起这些?“萧一霸一字字道:“卫紫衣就好比当年的秦英,只是年轻多了。” 萧傲云也不是呆子,当然听出弦外之音,惊道:“爹是说……女……女的?” 他这样语无伦次,反而惹笑了萧一霸:“所以说他不能作你弟弟了。” 萧傲云心中的惊讶是可以想象的。 多少日子来,他想过千百种方法要把宝宝弄过来当弟弟,那可爱悦耳的声音和顽皮举止,真是令他耳目一新,心想世上怎有这么调皮的男孩?万没料着峰回路转,结果会让高坐椅子的人,惊得跌到椅子下。 萧傲云虽不致于连椅子都坐不稳,也满面不信:“怎么可能?要当我弟弟的人……” 挥挥手,萧一霸不让他说下去,通:“从现在起,不准再说那种话。” 顿了顿,又道:“第二个条件,除夕夜前须赶回,围爌时若还看不见你的人,以后就不必再来见我。” 萧仿云真是震惊英名,总算明白父亲的用意──不许震于秦宝宝的美丽而对倪秋柔起异心,再则限定时日,即使真见了面,也没机会挑起儿女私情。 思想间“ 一辆套着四匹骏马的车子自后面驶来,萧仿云原也不经意,等经过面前,突然感到面熟,继之灵光一闪,赶忙尾随而去。 xxx这辆式样雅致的马车,跟卫紫衣因丐帮事件,神秘的出现江都大镇载走“轩辕尉芹”的马车很像,无怪乎萧傲云面熟。 里头乘坐的正是卫紫衣和秦宝宝。 卫紫衣惯骑马,不喜坐马车,但恐天气多变,总不能让宝宝陪他一道冒雪奔驰,只好如坐马车进城。 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秦宝宝头一次有勇气着女妆出游园,若像以往同乘一马,在京城大道上,不免惊世骇俗。 卫紫衣费了很大工夫才把他骗出来,秦宝宝曾力图反抗,最后还是被卫紫衣一番话说服: “你只有打扮得像女孩子,才有希望成为道道地地的女子;如果时常这样半男半女,别人也当你半男半女,即使心中已认同自己的本性,表现出来的举止,不免带着男孩子味道,那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 秦宝宝慢慢动摇了,卫紫衣又道:“紫秋如姑娘有十足的女人味,因为她从不穿着男装,所以没有人敢取笑她不像女又不像男。” 卫紫衣知道秦宝宝对紫秋如最敏感,果然拿她作例子,宝宝立即变色,瞪着眼道:“她那么好了?” 肚里暗堷好笑,卫紫衣表面一本正经:“没有人会说她不好。” 秦宝宝气结,卫紫衣看时机成熟,又道。 “含笑园正在上演新戏,想不想去看?” 立刻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秦宝宝道:“当然想,什么时候?” 卫紫衣道:“现在去,可以看到一场。” 说着打量宝宝上下,道:“坐马车去,你着男装抑是女妆?” 秦宝宝冲口道:“女妆!” 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卫紫衣大喝一声:“把东西抬进来。” 立刻有四名大汉抬着二口大箱子进来,放在地上,躬身一礼又退下。 卫紫衣又叫进二名新来的仆妇,和马婆子和察官抬箱子上楼,卫紫衣这才笑望呆坐在一旁的秦宝宝:“王、李二位很懂得替人打扮,她们会教你,箱子里万物俱全,不够再添,快上去,大哥等会儿再来。” 说着大笑出门。 就这样,秦宝宝被骗出来了。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了,卫紫衣深懂这个道理,而且他天生就是个领袖人才,懂得掌握时机和人的心理,更利用运筹帏幄的本领,自知道宝宝是女非男。 花了二年的时间,总算打破宝宝心中的障碍,帮助宝宝勇于面对自己是女儿要的事实。 卫紫衣了解宝宝对自身的事,有时很被动,需要别人在后面推他一把,不然他可能一辈子迷糊下去。 一路说说笑笑,卫紫衣神色间绝不露出怪异,好似平日闲聊,让宝宝稳下心,并不时投以欣赏的目光和笑意,但都恰如其分,给宝宝信心和鼓励。 马车进城,从帘幔外望,卫紫衣无意间瞥见萧傲云的踪影,心中嘀咕,脸庞绝无丝毫表示,秦宝宝全然不知此事,回想上了卫紫衣的当,嘟声道:“大哥一切都设计好了,就等着我跳下去,好奸诈!” 卫紫衣唅哈笑道:“我只是助你一臂之力,这先决条件,也要你能接受女儿身这件事,若说这是陷阱,二年前使出来,你肯跳下去么?” 秦宝宝默然,自己想想也忍不住好笑,道:“我实在很怕人家会拿我当怪物看待,一直都在担心,但真的做出来,心中反而释然,真是奇怪。” 卫紫衣温柔笑道:“宝宝是美人胚子,你知道吗?大家之所以盯着你打量,不是因为你怪异,而是慑于你独特的美丽。”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道:“大哥是在安慰我吗?” 卫紫衣笑道:“句句肺腑之言,只是,你有些习惯可须改一改……” 塞住耳朵拒绝听,秦宝宝嗔道:“再改下去,就不像秦宝宝了。” 卫紫衣也不心急,他明白时间和周园人的目光,会使宝宝在不知不觉中改掉男孩子的习性,不必急于一时。 譬如一名工人,一夜之间变成大老板,起初他的行为尚不脱工人气息,使周围的人感到怪异,到后来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急于改头换面,慢慢地,大老板的架势就出来了,这就是环境的影响力。 大家都只看到他目前的身份──大老板,不会去回忆他过去的身分──工人,久之他自己也会忘记,完全与大老板的身分融于一体。 卫紫衣没有跟宝宝解释这些,因为他小孩子气还极重,正贪婪的看着热闹的人群,乌亮的长发绑成一条大辫子,拖在背上,只因尚未十五,不能用︵簪子︶,是故无法盘发梳头。 马车四周的垂帘是特制的,外面无法看到里面,可是里面的人,却可以看清外面的一切。 秦宝宝看了一会,回头不解道:“每个人都买好多东西,吃得完么?” 卫紫衣笑道:“不买不成,这是习俗,摆着用眼睛吃也好。” 秦宝宝抿嘴笑道:“一定有什么典故吧,大哥知道么?” “糟糕,又要说故事,从何说起?” 幸巧时马车停住,卫紫衣自帘幔外望,知道目的地已达,顺水推舟道:“含笑园的戏,看不看?” 秦宝宝白眼道:“都来了,焉有不看之理?大哥不爱看?” 摊摊手,卫紫衣道:“这家戏班子尚堪入目,最怕去给人做寿,主人请来的戏班子又叫又唱的,锣鼓喧天,加上人群哗闹之声,真是要命,如坐针毡。 真搞不懂做寿为什么要找一大群戏子来凑热闹,花钱受罪!“秦宝宝嘻笑道:“好比大哥方才说的,这是习俗呀!” 哈哈一笑,卫紫衣掀帘下车,转身抶宝宝下来,神目如电,远远看见萧傲云正缓缓靠近,牵着宝宝疾步走入含笑园,京城分社主“锁喉鞭”彭一德和几名手下迎上来,双方见礼后,卫紫衣借机向这位五旬开外的新社主吩咐:“萧傲云又出现京城,你不知么?吩咐下去,不要让他出现在我五十丈之内,但不能伤害他,文来不武来,想法子让他回去。” 彭一德很机警,明白大当家的意思是担心宝宝再落入“黑蝎子帮”手里,点点头,留下手下,自先走了。 秦宝宝在后台转了一圈出来,正好看见彭一德离去,天真道:“他也不爱看?” 一笑带过,卫紫衣牵他人坐,道:“你每回来都跑后台,有看到稀奇的么?” 秦宝宝沉吟道:“有一件事很奇怪,我记得上回来不是这样。” 卫紫衣随口问道:“那里奇怪?” 其实并没有打算放在心上。 秦宝宝舔舔嘴唇,道:“上次戏码饰穆桂英一角的林香,看来好似从远处赶来,很累的样子,我注意到,她右袖口有几滴血迹。” 卫紫衣不介意,道:“大概是胭脂吧,下次别去了,那地方太脏乱。” 话一岔,二人都没再想林香袖口的事,很快地,戏开锣,秦宝宝完全被台上吸引住,不时拍者小手笑了,只怕祖宗八代都忘了。 卫紫衣呢? 偶尔看一眼台上的情景,以备事后宝宝问起,不会一问三不知,大多数时候,均在闭目养神,思考社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秦宝宝忽然凑近身子,小声道:“早知道大哥看戏这么痛苦,我也不来了。” 拍拍他柔嫩的脸蛋,卫紫衣道:“大哥故意只看一点,回去由你说给我听,看看能否说得完全,可别让我捉住小辫子,辜负你聪明的脑子。” 秦宝宝又注意台上,看得更专神。 p卫紫衣凝视身旁这位犹带稚气的绝美小佳人,好一会,又收慑心神,为他的事业付出脑力。 闻达之辈,绝非外人形容的什么事情也不做,人把花钱吃喝玩乐,反而有钱的人没时间玩乐,他们的庞大事业需要他们付出比别人更多的脑力和精力。 “锁喉鞭”彭一德悄然来到卫紫衣身旁,卫紫衣见宝宝只注意台上,点点头,彭一德在他耳际低声数语,卫紫次微微颔首,彭一德顺势坐下来看戏,因为秦宝宝正巧转头过来,却不是注意他,低声向卫紫衣道:“真的不一样哦,饰窦娥的林香有点不对劲,似乎还在喘气,她生病了么?” 台上演着“窦娥冤──” 窦端云七岁被父亲送给蔡婆婆当童养媳还债,改名窦娥,十七岁和丈夫成亲,才一年,婆媳成了二代寡妇,靠放债度日。 有一天,蔡婆婆到街上讨一位卢大夫的钱,虑大夫骗她到无人处,把绳索猛地往蔡婆婆头上一套,老婆婆咕咚一倒,卢大夫以为得手便走,刚巧被一对父子看见,救活蔡婆婆,张老头和张驴儿得知其景况,威胁老娶老,少娶少。 窦娥不从,张驴儿怀恨买来毒药,害死蔡婆婆不成,阴错阳差害死自己老子,张驴儿便将杀父之名推到窦娥身上,但官场黑暗,上上下下收了张驴儿的钱,便拷打逼供,宝娥不招,狡猾的太守便捉蔡婆婆上来打,窦娥为救婆婆,承认毒死张老头。 戏台上正滨到宝娥披枷带锁赴刑场,照规矩,可说出最后的愿望,窦娥︵林香道:“给我一张干净的席子,让我站在上面,另外挂一条一丈二尺长的白丝炼,我是冤况的,我冤死的血一滴都不要留在地上,通通都喷上去,染红白旗。” “第二,我要老天给我下一场雪。” 戏台饰在刑场看热闹的人:。 “那有这种事,现在是三伏天,热得死!” 窦娥悲哀而静的道:“我一定要一场雪,我是无辜的,别人的葬礼有素车白马,我要老天爷给我一片雪白的天地来送葬。” “最后,我要公平的老天爷,处罚这不公平的人世,我……我要这楚……楚州大旱…… 三……年,哇……” 一口鲜血从窦娥,不,林香的口里喷出。 卫紫衣就是抬头看窦娥赴刑场这一幕,也听出林香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但并不在意,他看过太多临死的人,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心不在焉道:“赴刑场的人,那个笑得出来?” 秦宝宝道:“可是她吐血了。” 卫紫衣根本不清楚刚才在演什么,随口道:“也许是戏文需要吧──︵戏文上没有吐血这一幕。︶秦宝宝不服气,道:”如果真的血,一天几场,连演数日,饰窦娥的林香早吐血死了。“ 卫紫衣失笑道:“放心吧,戏班子自有安排。” 秦宝宝不语,却注意到窦娥(林香)先昏倒,然后饰刽子手的大刀才砍下来,前后相差一下子,大家可能都没注意到,而卫紫衣根本不再看一眼,他觉得这种戏是用来赚妇孺老幼的眼泪,无聊得很,况且人世间的不平事,他已经历太多,这种冤死的故事,每个角落都有,真碰上无妨伸以援手,若因戏班演得逼真而伤心,就未免自寻烦恼。 秦宝宝没有为宝娥伤心,他在想林香是真吐血呢?还是事先安排好的红色液? 最后下一个结论是:“当戏子真辛苦,大哥说他们在台上风光,私底下却使人瞧不起,因为在戏班子工作的人,不是无家可归,就是家里太穷,从小被抱来送给戏班子,像含笑园的生活还算好,一些没名气的小班子,日子更难过,真是辛苦!” 但戏台上的情节又吸引了他,转眼便忘了一切。 卫紫衣不时和彭一德低声商讨事情,重要处便以“传音入密”工夫,等戏都演完了,二人还非常投入的对手下生意提出意见,不知过了多久,卫紫衣才发现有一双眼睛瞪着他看,抬头一看,才发现观众都开始走了,笑望宝宝:“戏演完,可以走了。” 秦宝宝眼睛还瞪得大大的:“早就演完了,你是来看戏,还是来做生意?” 卫紫衣笑道:“我没看到的部份,你可以说给我听,好不好?” 勉强点点头,秦宝宝咕哝道:“你们真滑稽,头一次看见有人在戏班子谈生意。” 卫紫衣一笑置之,对彭一德使个眼色,彭一德会心颔首,恭敬道:“魁首,含笑园后院的梅花开枝,属下建议赏梅后再从花园子小门回府,车子会等候在那儿,不知魁首意下如何?” 这是他们安排好的台词,卫紫衣自然满口应承,秦宝宝没意见,卫紫衣给他披上大氅,由戏班子胡二爷领头自另一条路到后院赏梅,不走顾客出门的路。 白梅中间参杂着几枝红梅,卫紫衣赞赏不抑,秦宝宝却想起林香吐血,问胡二爷:“林香姑娘是不是生病了?我看她不太对劲。” 胡二节脸色微变,卫紫衣已道:“太无礼了,戏班子有其作风,我们不要过问太多。” 向胡二爷微微颔首,卫紫衣牵着秦宝宝自花园小门而出,胡二节还听到娇脆尖嫩的声音若隐若现的传来:“你没有注意她,所以不觉得奇怪……她好象真的吐血,那血不像假…… 可惜她脸上脂粉太浓,不然就可以从脸色……” 马车开走,胡二爷永远含带的笑容消失了,沉思一会,快步走回一群戏子聚集的地方,大概正在清洗“调色板”吧! xxx萧傲云停马住足,看着戏迷从眼前经过,等人都走光了,又等好一会,依然不见马车的主人出来,心中大奇。 漂亮的马车停在门口,他已经看了好久,马夫不知跑那里去了,就任弃原地,也不怕有人偷觑? 又等了良久,才有一名紫衣大汉走近,上赶车位子,就要把车驾走,萧仿云忙上前道: “等等,里面有人么?” 大汉奇怪的打量他一下,道:“这马车属于私人,你想租?对不起,无法答应。” 萧傲云耐着性子道:“我的意思是马车的主人不坐车了么?” 大汉怔了怔,道:“你怎么知道它的主人是谁?好吧,告诉你,我们当家的接受彭首脑的邀请,乘马游乐去了。” 萧仿云忙又问道:“刚才坐马车来的只有一个人么?” 大汉策动马匹,丢下一句:“去问彭首脑!”驾着马车走了。 萧傲云跺跺脚,直闯进含笑园,戏台上空空的,戏台下也没半个人影,靠近后台,突然传来一连串低厚的声音:“……连络十八号快点行动,要在卫紫衣起疑之前动手,否则我等的计划受阻……” 萧傲云没有再听下来,有人要进来打杂,他赶忙退出去,牵着爱驹在雪地上缓步,一直在想那是什么计划?跟卫紫衣有什么关系?要不要通知他?这含笑园显然不简单,是那方面的人?目的何在? 最后决定直闯“子午岭”! xxx卫紫衣得到萧傲云直闯的通报,自语道:“不愧是萧一霸的儿子,凡事都要硬来,彭一德文来不成功,又不敢用武力,嘿嘿,这萧傲云可不简单。” 当下吩咐不必阻止,带他到“龙吟厅”。 卫紫衣坐在虎皮交椅上,望着萧仿云英气豪勇的面庞,微笑道:“请坐,我想,你的来意不在于我吧?” 萧傲云毕竟少年心性,冲口便道:“说是为你也不为过,我偷听到含笑园的人要对你不利,怕你影响他们的计划,准备十八号动手,哎,大当家,我告诉你这个消息,可不可以见小乞儿一面?” 卫紫衣真没想到死对头的儿子会来向他说这些,不禁有些儿怀疑,萧傲云向来有话便说,大声道:“不信可以捉他们来对质,反正是一群戏子!” 卫紫衣摇头,心道:如果你爹跟你一样鲁莽,也不会有西方一霸的称谓,嘴里却道: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个消息。” 对马泰道:“请宝少爷来一趟,不过,为了给他意外的惊喜,暂且不要让他知道贵客是谁。” 马泰答应。 萧傲云高与道:“早知道你这么好说话,我也不必多费那么多工夫了。” 卫紫衣觉得他很坦诚,不似他父亲那么讨厌,对他的好感不由得大增,笑道:“你不怕我把你捉起来,用以威胁令尊?” 萧傲云豪爽道:“本来也有些担心,但如今却觉得你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可怕,况且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担心也迟了些。” 卫紫衣哈哈大笑,萧傲云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很佩服卫紫衣看来跟他差不多大,却独自闯出这么大的霸业,不由得将在甘肃的气焰全收了起来。 言行间,卫紫衣向他仔细询问含笑园的事,萧傲云据实以告,并问道:“先下手为强,赶紧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免夜长梦多。” 卫紫衣直摇头,道:“出师何名?” 萧傲云道:“他们有意谋害,这名目还不够?” 卫紫衣含笑道:“他们表面是戏班子,在京城很受欢迎,未有举动前不能武来,就算你肯出面作证,他们可以说当时已经不在,是有人利用他们的地方,想嫁罪给他们。” 萧傲云毕竟也是一帮的少主,想通了之后,也只有承认卫紫衣的顾忌很对,佩服道: “你我年纪相差无几,但你比我强多了。” 摸摸自己脸颊,卫紫衣道:“在你那个年纪,卫紫衣这三个字,不如你的响亮。” 萧傲云未来得及说什么,秦宝宝已跑进来唤道:“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咦──” 那“咦”声自是对萧傲云而发,但见秦宝宝一身男装,“寿”字型金链子在胸前晃荡,只因卫紫衣请的是“宝少爷”。 萧傲云看呆了眼,也从来没见过宝宝真面目,只记得他的声音,却万万料不到是这么粉妆玉琢,宛如画中走出来的王孙公子,嘎声道:“小乞儿?” 秦宝宝也没想到萧傲云能出现在这里,呆了呆,道:“萧呆子?你怎么来的?” 望了望卫紫衣,卫紫衣起身道:“他自己来的,说是想见你一面,我能拒绝么?” 秦宝宝笑眯了眼,卫紫衣走到他们面前,又道:“你们聊聊,我先走一步。” 走到门口,向马泰、战平使个“小心留意”的眼色,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宝宝踢了发呆的萧傲云一脚,道:“见到我,没话说么?” 萧傲云叫痛,道:“你还是没变,每回见到你,都至少倒霉一次。” 秦宝宝怪叫道:“哼,跟你这呆子在一块,又有何趣,还是再见吧!” 转身就走,萧傲云忙道:“算你厉害,我认输可不可以?” 秦宝宝虽然任性,但小孩子气极重,哄他二句,就会忘记不愉快,欢容相对,当下和萧傲云畅谈别后的趣事,当然,以宝宝为中心,萧傲云缺少他那一份纯真和活力。 xxx除夕夜。 游园,又名快乐小王国。 以一百另八座“玉玲珑石”,将游园隔成一处与世无争的天地,卫紫衣、秦宝宝、三位领主、大执法及家眷,千数名总坛高干弟兄,齐聚阁楼外的小园子,准备守岁。 “玊玲珑石”剔透玲珑,周身多为镂空,石下熏香,烟穿各孔缭绕而出,构成奇异的景象,宛如海市蜃楼。 这是第二次熏香,宝宝搬家的那天,就在烟雾中步入游园,那小阁楼在烟雾中,却有如云端里的广寒宫。 高雅的檀香,闻来心阔神怡,从四周拥簇而来,缓缓的移动,愈聚愈多,人看人,渐渐都有点蒙蒙眬眬,好似雾里看人,却不会伤害了眼睛。 秦宝宝早调制出一种药油,抹于眼上,就可不惧烟雾,能够看清四周围事物,但没有人用,只放在身上,这地方平日是禁区,难得亲临这种境界,蒙眬中不是更美! 素来爱闹的秦宝宝,今晚却反常,亥时就开始打呵睡,卫紫衣只好打发他进屋里,自与弟兄饮酒作乐。 席如秀的声音突然钻进耳里:“萧傲云那小子说什么十八号那天要对魁首不利,今儿都三十了,倘不见个鬼影子,会不会他唬我们?” 阴离魂也道:“魁首派人暗中盯住含笑园,也没发觉任何不妥,今夜大伙都在这里,就是要引鱼儿上钓,可是还是没动静。” 卫紫衣安慰道:“不来才好,大伙儿过个快活年。” 马泰呵呵笑道:“天一亮,就上自家赌场摸二把,钱上滚钱,保证赢得荷包肥肥的。” 战平泼冷水道:“你那点本事,到时一定又输,再向赌场的弟兄做伸手大将军,还是不要赌,留钱多巴结你那个吧!” 马泰恼羞成怒道:“什么这个那个,什么意思。” 战平嘿嘿一笑,不语,席如秀嘻笑道:“他是说小棒……” “啊…………” 一声尖叫传来,闻风位在于阁楼内,众人立时紧张起来,但烟雾太浓,走几步就撞在一起,卫紫衣喝令在眼上均抹上药油,才看清一切,直奔上楼,却见小棒头昏倒在地,席婆子等人忙把她救醒,小棒头颤声道:“小姐睡在床上,突然不见了,被劫走了… ………“ 卫紫衣手中正拿一张信笺,上写着:“大当家,杀你太难,带走你挚爱的人,更能令你痛苦,是不是?十八号。” 简直不敢相信,卫紫衣冲进纱幔柑隔的里间,寝具并不凌乱,显而易见宝宝在毫无抵抗下被带走,卫紫衣恍然大悟,明白宝宝今夜为何早睡,必在他吃的东西里下了药,不然宝宝很容易惊醛,略有声闹即醒,根本难以下手。 卫紫衣现在的心情可说是五味杂陈,其它人何尝不心急,但毕竟都是老江湖,卫紫衣立即下令:“子丹,立即率领一百骑卫队在各道路拦截!” 答应一声,张子丹忙奔走。 “劫持者可能还躲在总坛,如秀,立刻彻查,并点算谁失踪,那人就是嫌疑犯。” 席如秀也忙领命而去。 “老展,飞鸽传书彭首脑,要他盯牢含笑园每一个人,天亮时,不管有无宝宝消息,都须登门拜访。” 展熹也去了。 原本宁静的气氛已无,卫紫衣下了三道命令,等于总动员,立即到处有人忙进忙出,连这座安静的园子也不例外,反而更加热闹,人在此失踪,自然须从这里查起。 原来十八号是一个人的代号,而非十八号那日,萧傲云听错,转述当然偏差,卫紫衣不禁叹了一口气。 小棒头瑟缩在一旁,良久,卫紫衣才注意她的存在,声如寒冰:“宝宝如果有什么意外,绝不饶你。” 小棒头颤声道:“我……我什么都不……不知道,马……马婆子拿一杯甜……甜酒给我喝,我……我就睡…,睡着了,醒……醒来就不……不见…………见了。” 卫紫衣这才想起,从刚才一直没见到游园的仆妇出现,莫不是都被下了药? 卫紫衣挥挥手,小棒头如临大赦,忙溜跑。 静坐在书桌前,卫紫衣看着这间大屋子,花了他许多心血和金钱,为的就是让宝宝高兴,没想到他居然在这里失踪。 他无法原谅自己的疏忽。 “该死,早知道就照萧傲云说的,一股脑儿都捉起来杀了,让他们神秘失踪,又有谁会知道?” 卫紫衣这般自语,但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绝对做不出来,抛开狠不狠心的条件不说,没有真凭实据这一点,能对一群戏子如何?轻举妄动,只会遗笑武林。 一个人爬得愈高,顾忌也就愈多。 当然,烦恼也随着增加,麻烦的事永远缠着他。 xxx鞭炮声唤醒大地。 街头巷尾到处有人燃放鞭炮。 大人点燃一串长长红红的鞭炮引线,劈劈啪啪声不绝于耳,于是大家都知道新的一年来临,小孩成群结队在空地上放小小的冲天炮,每个人都兴高采烈。 快乐的气氛并没有感染卫紫衣等人,快马进城,人潮汹涌,不得不收勒缰绳,缓缓的移动,眼见每个人都面蕴笑容,跟他们的心情,何止天壤之别? 看样子,秦宝宝没有被找回来。 席如秀想笑,但实在没有心情,偷眼看卫紫衣,冷硬硬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再观其它同伴,没有一个人的神情跟“过年”连上关系,忍不住道:“不要一个个如丧考妣,宝宝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阴离魂冷冷的道:“当然不会有事,如果想要他的命,也不必费这么大的工夫,现在人被劫走,不知目的是什么?想来不会令人愉快。” 席如秀苦笑道:“这许多年来,什么事也碰上了,不愉快的结果多之又多,担心也没用。” 卫紫衣紧闭着嘴,长驱直入含笑园,胡二节亲迎出来,见对方颇有不善之意,心中嘀咕,嘴里含笑道:“新戏下午才开始,大当家要先订位么?” 阴离魂二话不说,一只鬼手猛不可当的朝胡二爷胸前捉去,胡二爷本能的飘身闪开,阴离魂阴笑道:“果然真人不露相,过去真是失敬了。” 胡二爷这才惊觉自暴身份,但心计颇深,拱手笑道:“从小练了几手拳脚,倒让诸位见笑了。” 卫紫衣这才第一次开口,声音说不出的柔和:“嗯!只要没找错主儿就行,胡二爷,贵力十八号伪装马婆子混入本社,杀我不成,劫走秦宝宝,现在人呢?” 胡二爷连连摇头道:“我不懂你说些什么p” 卫紫衣笑得很可怕:“再问一次,真的不懂?” 胡二爷苦笑道:“别开玩笑了,大当家,过年一大早就拿小人耍乐子。” 长长吐口气,卫紫衣道:“你还有很大的乐子?” 按着暴喝一声:“动手!” 就像大水冲进龙王庙,卫紫衣身后的人迅速冲入戏班,胡二爷似乎手足无措的直跺脚: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朗朗青天,还有没有王法?” 卫紫衣悠悠的道:“马婆子编号十八,那刘嫂和第二批四名刺客又编号第几?莫非这是一个杀手窟?所有的杀手归你统治?” 胡二爷恼羞成怒道:“我不知道大当家在胡说些什么?一大早来我含笑园惹事生非,我请你现在就带着你的人出去!” 卫紫衣道:“真糟糕,我的手下不知道会不会弄坏你的东西?” 胡二爷气急败坏道:“只要你们这群凶神恶煞快走,一切损失我不计较。” 卫紫衣道:“既然胡老板不计较,何妨让他们多玩一会,反正过年,大家愉快愉快。” 胡二爷怒道:“开什么玩笑,我一点也不愉快。” 卫紫衣淡淡的道:“待会儿,不是你愉快,就是我愉快。” 半晌──席如秀带着几名手下出来,席如秀道:“魁首,看情形是真的戏子,不像有真武功的人。” 皱皱眉,卫紫衣道:“彭首脑人呢?” 未有人答,阴离魂也带几人出来,通:“启禀魁首,没有异状。” 胡二爷这下可有发挥的机会了,道:“大当家,小的素来非常敬重你,今天的事,是不是该给小的一个交待?” 阴离魂正待发作,卫紫衣挥手阻止,道:“胡二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真实身分,我没与趣干涉,只是如果你要在北六省吃黑道绿林饭,最好要摸清自己实力,不要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胡二爷笑笑,道:“大当家今天真有些儿不寻常,我一点也不懂你说的,是不是在我这里去了东西?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方才的无礼行为。” 这老板真的是跩起来了,众儿郎均现出愠怒之色,唯有卫紫衣不带什么表情的道:“还不到那个时候,不要说那时候的话。” 怔了怔,胡二爷道:“贵属还不走?” 卫紫衣七情不动:“事情未有水落石出,我不会罢休。” 胡二爷有些动怒道:“你们……你们欺人太甚了,再不久,我的人就要试演一埸,你们在这里作威作褔,我们生意还做不做?” 卫紫衣古井不波:“如果证实你没有嫌疑,今日贵处任何损失,”金龙社“十倍赂偿。” 这样胡二爷就没话说了,却好奇道:“刚才一进门,大当家就说什么秦少爷失踪,这是怎么一回事?” 卫紫衣死盯者他面庞:“有一个编号十八的女杀手,以马婆子之名混进”金龙社“,目的想借机杀我,大概上头给她的时限已至,眼见不能得手,遂下手掳走我的人,你,不知道?“ 胡二爷被对方炯炯的神目看得心慌,但表面上,一派无辜,还失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给小的知道,绝不放过她,当然,我的花拳绣腿敌不过杀手,但可以吐她二口口水。” 点点头,卫紫衣道:“但愿你说的都是实话。” 胡二爷又露出惯有的笑容,道:“自然真话,小的生平未见过那么美的人,谁忍心伤害他,跟畜生无异。” 卫紫衣一直目不移对方脸庞,瞧不出他有什么不对劲,这表示他是无辜的人,也可能是心机极深的老狐狸。 良久,双方都僵着,胡二爷实在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批凶神恶煞,至少他表现出来的就是这样,卫紫衣等人则似乎不愿多说一句话。 头顶微秃的“锁喉鞭”彭一德终于出现,身后跟着八名着紫衣的自家人,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一男一女是被捉来的,女的颜容憔悴,似乎有病在身,知道的人,都认得出她是含笑园近半年来极受重用的林香,长的清丽,眉眼间透着一股倔气。 男的廿七八,高头大马,横眉竖眼的。 彭一德向卫紫衣、席如秀、阴离魂行礼后,道:“昨夜里接到飞鸽传书,加派人手严密盯住这座园子,三更时分,发现这男的用马车载女的出门,直确认他们想进城,下手把他们捉回来。” 卫紫衣想起宝宝看“窦娥冤”时,曾怀疑林香的不寻常处,当下问林香:“姑娘有病在身?” 林香倔傲道:“我有权不回答你的话。” 卫紫衣淡然道:“太硬气的女人,长相再美,也不可爱了。” 林香含怒道:“你以为你是谁?衙门捕快吗?凭什么硬将我劫回来?不过是仗势欺人的狗才!” 卫紫衣冷漠道:“我仗着谁的势?” 林香楞住,若说他仗“金龙社”的势力,“金龙社”原本就是他创建出来的,哼了哼,倔强道:“自以为在这地方有点势力,就可恃强凌人么?我可不必在你手下讨生活。” 卫紫衣道:“说我恃强凌弱么?目的何在?” 林香抬高头,道:“谁知道你们这种有钱人的把戏有多少?” 卫紫衣冷道:“论才华,你表面的身份是个戏子,论美貌,尚不入我法眼,就不知你有何值得我图谋?够让我大把时间浪费在此?” 林香气结,怒道:“你什么东西,凭什么侮辱人?” 卫紫衣声如寒冰:“人必自侮,人才侮之。” 林香身边的大汉早已看不过去,怒吼道:“你敢侮辱林香姑娘,老子要捏扁你!” 这傻大个,身随声动,朝卫紫衣扑来,席如秀上前接住,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先过我这一关。” “好,老子就成全你。” 当下大汉和席如秀打起来。 卫紫衣什么表示也没有,盯着林香:“看来姑娘亦是江湖高人?” 彭一德适时道:“这位娘们武功不弱,动手即杀招,费了好大工夫才制住。” 卫紫衣了解杀人跟伤人难易不同,颔首道:“那她是受了内伤,才面蕴病容?” 彭一德道:“没错,手下弟兄曾多次看见有大夫出入,私下询问,大夫坦承是为这娘们配药,说是伤在肺叶。” 点头赞许,卫紫衣道:“你办得极好,如果被他二人顺利脱逃,今儿就难以使胡二爷招出实情。” 彭一德欣慰笑了笑,道:“属下想起那日看戏,这娘们是真的吐血,不是戏文需要,可能事前曾与谁动过手。” 卫紫衣想起宝宝就心痛,表面上却不得不隐藏,道:“宝宝看出来有异,只是谁也不会怀疑到这上头。” 说完,冷视林香:“你编号第几?” 林香不屑道:“胡扯些什么?真是莫名其妙!” 卫紫衣突然笑了,笑得不怀好意:“本社大执法也是个硬气的人,愈是硬气的人,他愈能打起精神伺候,姑娘,你可要好生盘算一下。” 林香悍然不惧,道:“不管我做什么事,你都没有资格干涉。” 卫紫衣冷便道:“那可要你等的行为没有牵涉到我。”转向阴离魂道:“离魂,这个悍妇交给你了。” 答应着,阴离魂上前道:“你被制无法自卫,最好老实点。” 林香不由自主的望了那大汉一眼,这一看可呆了眼,那大汉如一团棉,趴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因为功夫受制,只仗一身蛮力,没二下,就软绵绵了,惊怒道:“你们欺人太甚了。” 卫紫衣面容一变,说不出的狰狞可怕,冷厉的道:“一而再的派杀手暗算卫某人,昨夜更用计掳走秦宝宝,你们这不是挑明了要我好看?我岂能容忍!” 不看林香变色的脸,同彭一德道:“你带着其它人守住那班戏子,不许让人接近这园子。” 彭一德答应,带着一群人离去。 现在,只剩席如秀对那汉子,阴离魂对林香,卫紫衣则看上胡二爷了。 胡二爷很气惯似的顿足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我要去报官!” 转身想走,卫紫衣的剑已架在他脖子上,冷道:“不必再装了,胡二爷,你”八方秀士“胡力是个这么畏首畏尾的角色?” 胡二爷迷糊道:“什么八方秀士,十方秀士,我不懂。” 卫紫衣道:“凭着一张带笑亲切的面庞,你在四海八方都吃得开,所以人称你”八方秀士“,原名胡力,怎么?当了戏子头儿,把过去的英雄事迹都忘了?” 胡二爷还想争论,卫紫衣收回银剑,又道:“我给你全力一搏的机会,你放弃的话,下场就跟林香一样。” 胡二爷眼望不远处林香正满地乱爬,却没有半丝叫聱,显见被点了哑穴,卫紫衣在一旁猫哭耗子假慈悲似的道:“离魂也狠了点,居然对女子用”万蚁钻心“的手法。” 胡二爷在咬牙了,两边的腮帮子各自鼓起一条肌肉的紧扯痕迹,他宛似准备要动手! 卫紫衣道:“胡力,全力一搏,还有转败为胜的机会,若是以为你不动,卫某人就不敢动你,那是很可笑的自以为是观念,我向来是不达目的不干休。” 胡二爷,“八方秀士”胡力动了。 他用的是一把类似小首的短刀,泛着黑渗渗的恶心异彩,很明显喂着剧毒。 乌黑透亮的短刀,挥舞得急,挥舞得快,颤晃的刀尖,罩住了卫紫衣全身十二处重穴! 有道一寸短,一寸险,胡力敢以短刀作为兵器,自有他傲人的一面,而他表现出来的,也确实不同凡响。 对于这种突兀的袭杀行动,卫紫衣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就像见了老朋友似的带着几分亲切感,他身形不栘,银剑弹点,当当两响,已交上手。 那柄马森森的短刀,毫无征兆的横削至腰。 猝移三步,卫紫衣的银剑笔直剌出,胡力错身暴旋,溜溜黑光交织成网,凌厉无比的罩卷向敌人。 卓立如山,卫紫衣银剑抡翻,有道──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胡刀的武功亦属上乘,自也识货,卫紫衣这一出手,他就明白,只有拔尖的高手才俱有此等功力的显示! 狂吼着,胡力扑地滚旋,短刀四面飞舞,眼看着那圈刀轮芒弧就要罩落,斜刺里,冷电灿闪,银剑已搁架上他的后颈了! 蓦然僵坐于地,胡力微伸着脖子不动,面色很不好看。 卫紫衣道:“胡二爷,如今可以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了。” 就在这一刹那间,胡力猛一低头,他的右腿居然能从屁股下面倒弹飞蹴,卫紫衣冷冷一笑,左脚猝起暴落,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胡力的右脚踝骨被踩断了。 “唉哟!” 胡力充不起英雄,忍不住叫痛,重重扑倒在地,短刀也飞了出去,卫紫衣的银剑仍然冰冷的架在他的后颈。 摇摇头,卫紫衣道:“从昨夜子时,我的心情一直十分恶劣,胡力,你如果识时务,就回答我所问的任何问题。” 胡力痉孪着,挣扎道:“我早退出江湖,你的事又干我什么关系,卫紫衣,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侮辱一个生意人,会遭到同道声讨。” 卫紫衣道:“我既然敢做,就不怕人家说,而你,胡力,五年前你退离江湖,一年前出现京城,我也没想到含笑园的戏班主胡二爷,会是当年的胡力,更没料到你暗中搞杀手勾当。” 胡力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哼了哼,卫紫衣道:“若真心退出江湖,五年来又何必勤磨刀法,还喂上剧毒,胡二爷,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胡力不响。 卫紫衣冷然道:“你该清楚卫某人的来历,一非名门正派,二非卫道侠客,为了达到目的,有时候难免会不择手段。” 满脸的冷汗出现在胡力渐趋僵硬的面孔,大冷天里,流汗是很不正常,可以看出他心里多么紧张,又是多么犹豫不决。 这时,大执法已大步走近,卫紫衣牵动一丝笑容,道:“她说些什么?” 这话显露对阴离魂的逼供有无比的信心,阴离魂笑道:“她是刚出道的新手,半年前被收罗入含笑园,编号十三,由胡力代理这个杀手组织招生意,再视难易程度分配给他们,各抽五成。” 卫紫衣摇头啧啧两声,道:“可真黑心啊,不费力气就要人家血汗钱的一半。” 阴离魂接着道:“因为刚出道,人面窄,时常上半年接不到一笔生意,武功也不是出类拔萃,实难独当一面,能倚胡力的居中代理,至少生活不虞匮乏。” 卫紫衣不禁遥望林香软坐在地,还是一脸不服气,摇了摇头,有点可怜她了。 女子走江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非把自己练成女魔头,使人畏惧你,或者依靠大门派的势力,否则,吃亏上当是常有的事。 由她联想到秦宝宝,卫紫衣放软口气:“放了她,跟她一道的大汉也放了。” 阴离魂楞道:“放人?” 卫紫衣淡漠的道:“捉她的目的,只是想从她口中确认胡力的真身份,现在口供已得到,不放人走,难道你打算养他们一辈子?” 阴离魂、席如秀解了他们禁制,林香揉着关节冷道:“今日你放我走,日后若是落在姑娘身上,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卫紫衣失笑道:“你想逼我杀了你?” 林香悍然不惧,有如戏台上的窦娥,宁可受着酷刑,也不愿代人受罪的泼悍勇气,道: “你挑了这个杀手组织,以后我们怎么生活。” 卫紫衣肃然道:“姑娘,首先你要弄清楚立场,你们的胡二爷三次招惹我,否则我如何知道贵力的秘密?况且你一个女孩子家行走江湖,以你这种毛毛躁躁的脾气,又没有大门派当靠山,我看大概活不过三十。 不如就此洗手不干,把钱拿去做点小生意,独赚独吞,不必给人抽头,不是更写意?“林香哼了哼,道:“没兴趣!” 席如秀凑上一句:“那赶快找个人嫁了,什么麻烦事都没有。” 林香变色道:“恶心!从这个坟墓跳进另一个更深的坟墓,也只有那些痴男怨女会去做,姑娘我避之唯恐不及。” 卫紫衣等人真有点啼笑皆非,但人家要怎么想是人家的事,席如秀带着她和那大汉出去,目送他们坐上原有的马车离去,回来正听得卫紫衣冷叱道:“你们把人藏在那里?为什么派人杀我?又为什么改变主意劫走我的人?胡力,你说是不说?” 胡力好一会才道:“我说了,你会放过我么?” 卫紫衣声如冰珠子迸弹:“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胡力恨声道:“说是死,不说也是死,你别逼出一个字。” 卫紫衣冷道:“死的法子有几百种,你有没有尝试过零零碎碎被剖死,如果我愿蒠,十天半月,你依然死不了,到时你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皮肉一天天减少,那滋味,很独特哩!” 这种死法,想来就不禁毛骨悚然,更别说亲身试验了。 胡力喘气道:“卫紫衣,你这狠毒的狠枭,有种一刀杀了胡爷。” 卫紫衣道:“比起你对一个半大孩子下手,又算那门子狠毒?” 阴离魂请命道:“魁首,这老小子皮得很,交给属下,保管榨出他全身的油。” 卫紫衣摇头道:“不,这人我要亲自处置。”看着胡力,又道:“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 胡力咬牙不语。 卫紫衣猛的将按在胡力后颈的银剑移开,抖腕将胡力摔了个大马爬! 摔得昏天暗地,金星在眼前跳跃的胡力尚未来得及喘气,卫紫衣抬脚又把他倒翻过去,而背脊方才及地,却又像先前一样被摔得跌成一堆! 卫紫衣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等到胡方略能挣扎,掌沿刹时削下,胡力随着一声骨胳的断裂声萎顿做一团。 胡力断的是肋骨,右协部份的肋骨,从头数二条。 卫紫衣对自己下手轻重很清楚,脸上平静,道:“这才是开始,胡力,接下来就要断你背后的脊梁,即使我放了你,有好长一段时间,你躺着睡也不成,趴着睡也下成。” 胡力口鼻间全是雪,他用牙齿紧咬双唇,突然昴起头来嘶哑道:“住手,卫紫衣… ………“ 卫紫衣停止动手,道:“你答应告诉我想知道的事了?” 胡力痛苦的扭曲脸庞,颤声大叫:“卫紫衣……折磨人不是这样折磨法……你是一帮龙首,做事不要太绝……你就干脆一剑杀了我……” 摇摇头,卫紫衣迫:“不想你居然固执如是──” 一脚踩在胡力背上,胡力哀嚎叫痛,右协断了二根肋骨,这时被踩在脚下,那痛处,除了哀叫,实无处发泄。 卫紫衣的表情像是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事一样,以脚尖代刀,又狠又准的戳下,于是“嗷”的凄偊惨叫夹杂着骨断脆响,卫紫衣的脚力真可怕。 胡方可苦了,痛得五脏六腑似乎都缩成一团,连呼吸也觉得痛楚,涕泪口涎不听话的自动出游,一脸的胡涂! 卫紫衣冷然道:“再来就废你双手………” 胡力惨厉的吼叫:“住手……住手……” 卫紫衣平静的说:“还要坚持?还是答应合作了?” 全身痉挛着,胡力脸色青白,吃力的道:“我认栽……我说……我说……” 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卫紫衣道:“早这么说,大家都方便。” 紧接着语调逐渐转硬:“秦宝宝被藏于何处?” 胡力用力吸气,道:“我实在不知道他被劫的事,十八号的任务是刺杀你,没想至她会倒撂我一把,现在她人在那里,我也不知道。” 卫紫衣生硬的道:“这话属实?” 胡力痛苦的道:“杀手是杀人用的,劫人做什么?” 卫紫衣原以为逼胡力说出实情,就可以找到宝宝,没想到另有曲折,想了想,道:“马婆子是什么身份?来自那里?” 胡力强忍不叫痛,喘了几口气才能开口:“通常当杀手的人,都是环境不怎么好,她曾无意间透露来自山东边境德县一个小农村,叫马家村的;这几年她赚了不少银子,她的娘家侄儿用那些钱买下不少田产,听说在马家村是首屈一指的富豪了。“ 卫紫衣听不出破碇,只有相信他说的,又问道:“那为什么三次派人刺杀卫某人? 最近半年有不少人死得莫名其妙,是不是仇家委于你们去动手?“迟疑一会,胡方才道:“大部份是,但是你与各门派被杀的首脑,则是我们组织自行决定刺杀,原预定十八号杀了你之后,再放出杀手结合自行一派的消息,江湖两道若知道卫紫衣也死于我们之手,还怕生意不日益鼎盛!” 卫紫衣道:“这杀手组织实际的操纵是谁?” 胡力道:“计划每省设一分据地,现在河北勺山西、河南、安徽四省已设立成功,还有很多浪子杀手不肯依归,正计力筹划中,这事由智多星白少时提出,我与”铁扇帮“的牛伟成,恒山派的于老黑正愁没处生发,都赞成这个主意。” 卫紫衣冷笑道:“像吸血鬼一样吃尽人家的拚命钱,也亏你们想得出这种赚钱法子。” 胡力吼道:“像林香那种走投无路的人,可是很感激我们。” 哼了哼,卫紫衣似不想再讨论这问题,转个话题:“你们已收罗多少杀手了?” 胡力强忍痛楚,怪叫道:“卫紫衣,你想赶尽杀绝?告诉你,他们都不是名人,你无法找到他们?” 卫紫衣冷漠的道:“我不绝人生路,但你们这种偷偷摸摸的暗杀手法,委实叫人厌恶,不惹到我头上倒还罢了,但现在我若还默不作声,我自己都会不服气。” 胡力惊道:“你想怎么样?” 嘿然一笑,卫紫衣道:“放心,我只找关键的四人,恒山派乃正派,千老黑就给他们门规处置,牛伟成乃”铁扇帮“副帮主,就我所知,帮主宫厉,算不上什么正派人物,但颇不耻偷鸡摸狗的行为,牛伟成就由他决定命运,至于智多星白少时,乃罪魁祸首,跟你胡老板就凑合着给”金龙社“伺候吧。 当然,我的手下办事能力极佳,不会给他们闻风而逃的机会。“胡力快难以支持身上的痛苦,有如垂死之狗在咆哮:“你怎么能够这么做?怎么能?” 卫紫衣道:“有人要在北六省吃黑道绿林饭,照规矩须知会我一声,不少人漠视这规矩,我也算了,只要没有利害冲突,大家凑合着过日子吧,但你胡二爷四人,好象吃定了我永远不会知道你们新兴的力量,真是吃多猪油蒙了心。” 胡力有气无力的道:“我们早知道被你知晓,你绝对容不下我们…………” 卫紫衣没好气道:“我不做杀手的生意,双方可说井水不犯河水,吃饱了橕着也不会去管你们的事,错就错在你们自命白道英雄,想黑吃黑,又不敢挑明着吃,表面是一套,肚又是一套,既然杀到我头上,区区便代你们公诸天下,日后如果你们还活着,有勇气以真姓名招揽杀手生意,”金龙社“绝不干涉。” 转头向阴离魂,道:“这人就交给你,另外通知大领主派人快马掳劫白少时、牛伟成、于老黑,照我方才的法子去做。” 阴离魂答应,问道:“魁首自己呢?” 轻喟一声,卫紫衣道:“我和马泰、战平走一趟马家村。” 席如秀道:“我也算上一份。” 卫紫衣不说什么,抬头望着无际的天空,自语道:“但愿能顺利找到人。” 谁不这么想呢? 那小家伙,好象除了惹祸,其它什么事也不会,不快点找回来,宛如向武林投下一颗定时炸弹,不知又有多少人要遭受池鱼之殃了? xxx今年的冬雪比往年少得多,出门不会因风雪而耽误行程,对游人是个褔音。 四匹快马来到这个小村落──马家村。 不到百户人家,人民都是耕种的农人,极少人做生意,因不位于官道要津,行旅商人很少走这条路,所以,这村子只有一家名唤“马公公”的客栈,兼卖一些简单粗食,店面不大,没有店伙,只有一位老头子在招呼。 四匹健马就在这里停住,为首是匹乌油油的黑色神驹,卫紫衣心爱的坐骑“黑仔” ,旁逿是席如秀和一匹红马,后头跟着马泰、战平。 席如秀道:“地头到了,魁首,不如就在这里打尖,向店家询问马婆子的事,好有个心理准备。” “好吧!” 卫紫衣等人下马,进店占了一张食桌,老头子送来。一盘不冷不热的馒头,一壸酒和四碟花生豆之类的下酒菜,江湖人随遇而安,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吃食间,右邻一桌三个行脚商人模样中的一人道:“昨夜里,发生一件怪事,你们知道么?” 其它二人异口如声道:“马大哥说的可是马剥皮那一家?” 这里几乎每个人都姓马,叫人一声“马大哥”也不会吃亏。 被唤作马大哥的那人道:“你们都知道了?哈哈,说起来真是大快人心,这二年突然发了起来,就摆出阔老的嘴脸,真是恶心。 昨夜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鸡飞狗跳闹得好大声,又是大叫“小偷”、“捉贼”,没一个人理他们,被偷了最好,听说到京城买了不少古董,这下子,可以让他大哭三天了。“另二人也笑了起来,附和道:“活该倒霉,最好偷得倾家荡产,以后看他们敢不敢再神气。” “就是嘛,不过有了几个钱,就看不起老邻居了。” 卫紫衣四人静听,立即明白那个马大富就是马婆子的侄儿,根据卫紫衣所知,马婆子的兄嫂早逝,留下侄儿马大富和侄女马小真,以前日子委实不好过。 如今丰衣足食外,又有几个闲钱,趾高气昂也是人之常情。 卫紫衣低语一声,席如秀起身向隔桌人拱手道:“三位兄台,听你们刚才说的,马大富家闹贼,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说清楚点?” 那位马大哥又抢着道:“看你们是外地来的,问这个做什么?” 席如秀是老狐狸,编故事是一流的,通:“我们四人在京城是做古董生意,马大富上月向敝号购四件古器,货款还没付清,因此我们东家派我们四人上门催讨,刚才听到三位说的消息,不由得心惊肉跳,怕要不到钱,想问清楚是被偷走那几件古器了。” 虽然过年时节登门要钱,有点不合常理,但乡下人通常都对城里来的人有一份敬慕,反而以为他们城里的规矩就是这样。 那个马大哥又道:“这我们可不晓得,马大富财大气粗,那肯让我们这些穷人进去参观,四位爷上门问问,才能明白。” 席如秀点点头,道:“那位贼子一定是位高人,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三人也不知道,只好胡诌一番。 席如秀向他们拱手称谢,道:“店家,这三位朋友的帐,跟我们的一起算了。” 三人喜出望外,又是道“谢”、“别客气”的说来说去。 付帐出来,马泰道:“看样子,那贼子大概是宝宝。” 卫紫衣上马,道:“不管是不是,都要跟那婆子把帐算清楚。” 这倒是真的,光是那一肚子火就非找法子熄灭不可,江湖恩怨,讲求的原本就是一报还一报。 来到路人所指马大富家,砖砌的四合房,十分宽广,光看外表,就有那么股小富户的味道。 也难怪人家神气。 二、三名长工在围墙下的长椅闲磕牙,卫紫衣等人的出现,委实令他们刮目相看,卫紫衣当先下马,走近道:“请问马大富在么?” 一个瘦小精干型的忙站出来,通:“在,在,请问你们是──” 卫紫衣含笑道:“我等是从衙门来,有点小事请教马爷。” 三名长工面面杶觑,最俊由那精干汉引他们走进天井,来到大堂,卫紫衣四人老远听见有人痛心疾首的哭声传来,精干汉子解释道:“我们老板昨夜被小偷光顾,正心痛不已呢!” 来到大厅前,也不走近,比比手势,要卫紫衣四人自己进去,自顾往回走,可见这马大富的规矩还不小。 进门就见到一地的碎片,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坐在地上,捡地上一片带花纹碎片,哭喊道: “我的天啊,一百两报销了,天杀的死贼,何不干脆杀了我……翠玉盘,我的翠玉盘,爹啊,五百两银子哪!” 大厅不小,摆了几只支柜。看这情形,是用来摆古董装门面,卫紫衣四人见着,实在好笑又好气。 未有举动前,一名二十上下的姑娘跑出来叫道:“哥哥,姑姑不好了,快请大夫来看啊!” 马大富吼道:“看什么,没看见我们快破产了?还看什么,没钱!” 马小真气道:“你怎么说这种话,钱都是姑姑赚回来的,就算她不能干活,我们做晚辈的也要好好孝敬人家呀,你快找人去请大夫,不然我要生气了。” 做哥哥的大概有点怕妹妹,马大富以衣袖擦着满脸涕泪,犹带哭声道:“小真,咱们真的惨了,光是这些就不下五千两…………” 马小真截口道:“钱可以再赚回来,姑姑却只有一条命,快叫大夫!” 马大富这才依依不舍离开那一地古董碎片,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才发现卫紫衣四人有如门神的挡住去处,道:“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席如秀已得到卫紫衣指示,道:“我们是衙门来的,找一个叫马婆子的妇人。” 马小真走上前道:“是找我姑姑吧,有什么事么?” 没有百姓不怕见官,说是从衙门来的,马大富刚升起的气焰马上消下去,听从…… 妺子的话去请大夫。 席如秀见这姑娘颇为达理,开门见山道:“姑娘可不可带我等四人见见令姑母,等确认是真要找的人,才能说出目的,以免冤况了好人。” 马小真微微皱眉,终于点点头,引路向西厢房第一间屋子,小声道:“家姑突然得了一种怪症,希望你们不要为难她。” 哈哈笑着,席如秀不置可否。 马小真开了门,侧身让他们进去,跟着走近道:“姑姑,有人找你。” 白发苍老的脸伸出帐幔,一接触卫紫衣的脸,忍不住抽搐起来,好半天才说得出话: “大……大……大……当……当……家…………” 说不出的害怕和不信溢于言表。 马小真坐在床沿,迷惑道:“姑姑,你做了什么事,为什么衙门的人会来找你?” 马婆子以祈求的目光望着卫紫衣,喃喃道:“小真,你出去,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来。” “姑姑,为什么?” 马婆子扳起脸道:“你不听姑姑的话了么?” 马小真素来乖巧,依言走出,顺手关了门。 确定淡有人在外面偷听,卫紫衣才道:“令侄令侄女,看来都不知你的事。” 马婆子构激道:“多谢大当家仁慈,没有当面拆穿。” 卫紫衣道:“我也不问你有什么苦衷,只想知道,你把秦宝宝藏在那里?” 马婆子苦着脸道:“大当家脚程好快,这么容易就找上马家村,但还是慢了一步,昨夜里,小姐已经脱困而出…………” 卫紫衣叱道:“我不想听你编故事!” 马婆子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想到他吃了迷药那么快醒来,中了他的暗算,不期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全身麻痒,有如万蚁钻心,捉又捉不住,痒也搔不着,直到方才好了,却己身心大疲,不信,你看看!” 伸出一只臂膀,起皱的皮肉上满是抓痕,卫紫衣看一眼,转过头道:“那是宝宝特有的麻痒针,现在药效虽过,但至少须躺上七天才会恢复元气,看来你说的不假。” 马婆子简直快哭出声了,道:“我被整得差点想一头撞死,幸好小真一直看紧我,那种滋味,不是人受的,宁可痛死也不愿痒死。” 卫紫衣声音泛硬:“那是你咎由自取;我问你,掳走宝宝,目的何在?” 马婆子道:“胡二爷威胁我如不加入杀手组织,就将我的事告诉大富和小真,那二个孩子要是知道我是杀人凶手,一定会以我为耻,我不能失去他们,只有受他胁迫,每干一票生意,被抽走一半血汗钱,又是不甘心,直等到他派我混入”金龙社“,我想到劫走小姐,大当家一定会找上胡二爷,挑了杀手组织,那我就不必再受他胁迫,等事成之后,再把小姐送回去,没想到却偷鸡不着蚀把米。” 按着一阵静默,就等卫紫衣的吠决。 仿佛有一世纪那么久,马婆子觉得心都要跳出来,她知道卫紫衣的相信与否,等于决定了她的生死,而她萤火微光,又那抗拒得了日月光华。 良久──卫紫衣轻轻的道:“我相信你说的,宝宝自小药吃多了,迷药对他的效力就不大,唉,他是个鬼灵精,你小看他就注定要吃亏,现在,该谈谈要如何惩罚你。” 马婆子打个哆嗦,更显老态。 席如秀求情道:“魁首,她也挺可怜,就宽恕她吧!” 卫紫衣想了想,道:“就给她禁制一年,聊以微惩,一年后,禁制自解,她要再走回老本行也由她,只望她不要再跟我们照上面。” 席如秀依言在马婆子身上施为,马婆子激动道:“多谢大当家仁慈,我早想洗手不干,趁现在不收手,只怕不会有好下场,只是,胡二爷他……” 席如秀安慰道:“放心吧,胡力那老小子早给我们整得不成人样,能活着已上上大吉,焉有力气再重回地盘,暗中抽我们冷子?你安心在家享褔吧。” 马婆子又是欣慰又是烦恼,道:“大富那孩子华浮不实,令人伤透脑筋,享褔?我是不敢妄想。” 卫紫衣不愿干涉伳们的家务事,走出马家,阳光耀眼,大地已有暖意,不禁长长吁了口气。 席如秀伸伸懒腰,道:“看样子,那些古董也是宝宝的杰作了。” 卫紫衣淡淡的道:“小家伙气愤之下,整得马家差点破产,可也够他们受了。” 席如秀喷唝有声道:“马婆子伺候宝宝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不了解他的性情? 那小鬼双脚着地就要恶作剧,她偏偏要惹上他。“卫紫衣长长吐口气,吐出心中郁闷,道:“只要宝宝平安无事,就让他去恶作剧玩儿吧!” 席如秀笑笑,道:“现在,魁首打算上那儿找宝宝。” 卫紫衣诧异道:“谁跟你说我要去找他了。” 席如秀怔了怔,道:“就这样不管了?” 卫紫衣道:“天宽地阔,上那儿找?他自己应该懂得要回家,况且已知他无性命之忧,关照各处弟兄留意寻找,暗中保护他的安全就够了。” 席如秀斜睨着眼:“你真的放心?” 卫紫衣失笑道:“他不是初生小儿,需要人整天抱着,我也没办法整天盯着他不放,只好看着办了。” 耸耸肩,席如秀道:“但愿他乖乖回来,不要到处惹事生非。” 卫紫衣喃喃走:“我可没有你那么乐观,先做好心理准备吧!” xxx过年的气氛淡了,大伙儿又恢复往日单调而平静的生活,农人照常下田,卖柴的又回到山林砍柴………一个月了。 没有秦宝宝的任何消息,好象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没有他惹事生非的消息,而各地弟兄也找不到他的人,卫紫衣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这天,有人送来一封信,卫紫衣看了之后,气极反笑:“也真难为这婆子使出苦肉计来欺骗我,嘿嘿!” 展熹等人看了信,方明白马婆子根本全是在演戏,秦宝宝还在她手上,来信要求万两黄金换人。 张子丹不解道:“她为什么一个月后才露出风声?” 席如秀道:“她身受禁制,我下手不重,有人相助在个把月内,可以解除,她想恢复武功再跟我们谈条件,不是保险多了?” 展熹问道:“魁首,要照她说的去做么?”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有这样狡猾的敌人,正好解闷,来,我们合算合算。” 当下数人低声商量,一盏茶工夫后,各分头办事,卫紫衣玩弄手中茶碗,自语道:“宝宝啊,若是给我找出这是你玩把戏的证据,回来非重重打你屁股不可。” 卫紫衣看出了什么破绽? xxx再次来到马家村,卫紫衣四人比约定的晚三天才来,马婆子大马金刀的坐在厅堂,马大富和马小真都不在。 卫紫衣开门见山道:“你要的价钱我准备好了,人呢?” 马婆子冷道:“为什么今天才来?” 席如秀怪叫道:“你要的价钱太凶,万两黄金是容易筹的么?” 马婆子冷道:“”金龙社“财大气粗,万两黄金不过九牛一毛,算了,开始交易,不过还有一个条件,带走人之后,不可以反过头对我不利。” 卫紫衣阻止席如秀吼声,道:“我答应。” 马婆子才像放了心,道:“大当家一言九鼎,我信得过,跟我来。” 来到天井,有一间有钱人用来贮酒的地窖,四只大酒桶都有四丈高,一人合抱粗,用来装入是足足有余。 马婆子指指最右边那双酒桶,道:“人就藏在里面,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卫紫衣摇头道:“里面装的不是秦宝宝,而是马小真,左首那只装的则是马大富。” 马婆子大惊,忙上前打开酒桶盖,看清昏倒在里而的人,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我们明明说好………“ 惊觉得不说下去,借着救出马大富和马小真的举动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马泰点亮火把,照亮黝黑的地窖,席如秀首先右到壁上的题字:“马婆子、臭婆子,吃里扒外,活该连上三次当。” 马婆子看到题字,忍不住哭了起来,卫紫衣道:“三天前我没有出现,就是看出信上的字迹和语气,带着玩笑的意味,是以派人盯紧这屋子,很容易使查出你根本没有防备,不像寻常的绑架者,料知你会上当。” 马婆子哭声道:“那天我说的完全是寊情,只是你们走后,当天晚上,小姐就摸回来找我,说要帮我筹日后的生活费,要我假装绑架他,大当家一定会拿钱来换人。 起先我不敢,但他教我先取得大当家不为难我的信诺,我才胆敢这么做。“卫紫衣听了直摇头,道:“那天我没来,宝宝大概猜到我起疑心了,所以才掉包先走掉,即使我真的来,他也不会让你如愿。” 马婆子哭道:“我真是发了失心疯,才上了当,只因他用金针替我解开禁制,我信以为真,当他是真心要帮我。” 席如秀气得直摇头,问卫紫衣:“现在怎么办?” 卫紫衣在右边酒桶仔细察看,终于找到想要的──“聪明大哥,终于找到我的留言,被你看破鬼计,真是乖乖不得了,我不敢回去,决定流浪江湖,等你气消,我也玩够了,再打道回府宝宝留” 这是酒桶内部的几行小字,席如秀也看了,拍额叫道:“这小鬼真会整人,魁首打算怎么辨?” 卫紫衣笑笑,道:“他说这样,就这样好了。” 席如秀唉叫道:“我不敢想象他这一出去,会惹出多大事端,魁首啊,不要把他宠坏了,快找回来,不然等着瞧,很快就会有帮派投书向咱们诉苦。” 卫紫衣哈哈大笑,道:“这二年多,宝宝几乎整过”金龙社“每一个人,也该换那些名门正派的人去尝尝滋味,只要不关利害,他们都会为了保持风度不予计较,这不是很有趣的事么?” 席如秀想想,也拍手大笑:“那些英雄啊、豪杰啊,这下子可够乐乎了。” 马泰也接上道:“宝宝来自少林,他们是敢怒不敢言。” 战平也道:“哑巴吃黄莲,有苦也说不出。” 卫紫衣豪迈笑道:“所以说,就让他去玩个够,回到社里就会乖巧得多,当然,他的安全要派人随时注意,至于有人向我们诉苦,如秀你就把我们二年来的苦经念给他听”哈哈大笑,席如秀道:“没问题,保证他们落荒而逃。” 秦宝宝戏耍众豪杰,因而不敢回家,自作自受:让人头痛的秦宝宝,只会做出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好在“死是道友,不死贫道”,聪明人还是做壁上观,等着看热闹书中人如是,你我如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