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个面具》 第一章 夜寒如水。 这几天的月亮总是不明,二更天,南京城外的通天山墓场,怪阴森恐怖,本来是寂静无声,但此刻在一堆隆起的坟茔上,却有五条人影在蠕动,有握锄的,有执锹的,有举镐的………挥舞碰击的声音间歇着传来。 这显然是在盗墓! “叮咚”一声,好象锄头碰到东西了。 一个怪声调叫嚷: “嘿,有了,就在这里,你们看,我说的不错吧!” 如同已发现财宝似的,一下子骚动起来,这时,一声钢硬的喉音道: “不要经举妄动,那些大富人家陪葬品多,也怕人盗墓,说不定设有机关,最好不要以手触摸。” 这人说话像只老狐狸,他的外号就叫老狐狸,首先叫嚷的叫飞毛腿,另三人分别是刀疤、无耳仔和铁头。 五人以老狐狸为首,专赚死人钱。 古人常有陪葬的习俗,洗劫死人的财物最安全不过了,所以,古代的盗墓贼很多,若要勉强将他们归之为江湖人,只能算是第十九流的。 当下五人费力气的将棺木上一层土,用工具小心拨开,不久,整个棺木呈现出来了。 “让开!” 在惨淡的月光下,刀疤正抡着斧头作势: “待我把它劈开,大家都发财了。” 老狐狸以权威者的姿态道: “等等,这样有点冒险,万一棺木设有机关,一劈下去,一把毒箭射上来,首先死的是谁?” 刀疤不敢再逞强,他向来不服人,就服老狐狸的见多识广,因为老狐狸结交不少真正抡刀弄剑的江湖人﹝尽管是十八流的﹞,但知道江湖上的诡诈,说的毕竟不错。 铁头有点不耐烦道: “那你说该怎么办?” 眼看一笔财富就要到手,却不能用手去触摸那份真实感,任谁也会心急。 老狐狸拍拍胸脯,道: “有我老狐狸在,绝不会让你们空手而回,大家退远一点,铁头,你力气大,相准棺材,用尽力气抡起斧头掷过去劈下,要看准一点,不要白费力气啊!” 大家照着老狐狸的话远远散开,目光却舍不得离开一点,每个人的神情都是兴奋期待,揉和掩不住的贪婪。 铁头在三尺外,跨开两脚,结实的双臂高高举起磨利的斧头,嗨哟一声,斧头脱手凌空劈下,而铁头急忙抱着头滚远一点,唯恐暗箭伤人。 棺盖应声劈成两半,一阵寂然,什么声音也没有,大家屏息不动,全看老狐狸的眼色。 老狐狸也怕死,等了好久之后,方道: “这么久了没动静,即使有机关也失去威胁了。” 怕死又爱面子,是这种人的通病,但没有人怀疑他说的,都服膺他有一大票称之为英雄好汉的死党,说出来的话,自然有十足的可靠性。 一听老狐狸吹的,他们一拥而上,一堆亮晶晶梦想,早使人心浮气躁,等待不及了。 但是── 棺材里,除了一具骷髅,奇怪地,还有二本破书和几具纸面具外,空无一物,一丝金渣子也没有。 刀疤沉不住气了,怒道: “怎么搞的?拾老头那么有钱,陪葬的居然是这点鬼玩意,在开我们什么玩笑?他的子孙来偷光啦?” 无耳仔心眼多,道: “还没七年呢,连骨也没捡,那个夭寿子孙敢来掘死人的坟?我看哪,八成这拾老头死东西吝啬,连死也舍不得多花一毛钱,那有陪葬?” 老狐狸毕竟狡黠多了,抬起纸面具,一个个看,共有七面,均是笑脸笑面具;笑就有分好几种,微笑、哈哈大笑、冷笑、不怀善意的笑、纯真的笑、逢迎谄媚的笑、无奈的苦笑……… 最别致的是一个丑角面具,一个大鼻子很滑稽。 他们第一次发觉,原来笑有那许多样儿。 不过,这些对他们都不重要,他们要的是金银珠宝。 一旦步入无本行业,就很难重新做人,学普通人去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而他们也无意改行,这行太吃香了。 他们不打算空手而回,决定向南的的一片树林中,故世沈大小姐的坟墓动手。 五个人好不容易肥棺木凿开来,哇!他们高兴得叫起来。 棺材里尽是叮当清脆的响声,听来多么悦耳,这位大小姐的陪葬物真不少;手镯、玉环、金炼、戒指和龙银等等,一应俱全,仿佛走进了珠宝店一样,每人脸上都绽出惊喜的光采,心中默默盘算这些东西值多少?五人平分后能得多少?往后有多少日子不必在月黑风高的夜晚做生意? 飞毛腿却注意到老狐狸没有丢弃那些纸面具,奇道: “那也能卖钱么?” 一说到钱,每个人都敏感起来。 老狐狸好气又好笑的道: “瞧你们个个财迷心窍的样子,真你娘的没出息,哪!这七个面具手工精细,质地很韧,大概也能卖几文钱,要的话每人拿一个去卖。” 跟一堆金银珠宝相比,几文钱是不会放在眼里了,当下拿出预备好的布巾,小心将棺材里的金银包妥,大家都抢着要捧,老狐狸又发话了: “你们混江湖都混到地鼠洞去?一大包东西抱来抱去太明显,最好每人身上藏一些,到我那里再拿出来一起卖,今天这可不是小票生意,万一给打更的发现可疑去报官,就白忙一场了。” 想想有理,于是你身上藏几件,他身上藏几件,大伙儿眼珠子都瞪得大大的,注意谁拿多少,以防有假公济私的事情发生。 眼珠子见不得白银子。 说到金钱,谁也难以信任谁了。 将一切收拾妥当,五人也不愿再逗留在死人的城镇,将掘坟工具藏妥,每人手持一酒瓶,装作醉酒者回家去了。 这样,有谁会怀疑他们刚盗墓回来? 看来老狐狸的确有两把刷子。 如此天衣无缝的安排,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不然,在人去坟静中,幽灵般出现一条黑色人影,不见他移动,好象在那里站了很久。 这人可真黑,微弱的月光下,勉强能看得出是高壮的年轻人,黧黑的面庞上没有什么表情,走近看清楚他面貌,有几分像“金龙社”的阴大执法阴离魂。 阴武! 方自如的徒弟,阴离魂的独生子,怎么会在这阴森鬼域的通天山坟场? 话说偷儿辈,拜师学艺时有一门课程,叫做练胆,如果胆子不大,即使偷术高强,也不敢夜渡千家,顺手牵羊了。 阴武乃将门虎子,胆子天生就比别人大,但规矩不可废,侠盗方自如还是要测验徒弟的胆量。 坟场无疑是最好的试胆所,阴武已是第七夜来此,要向师父证明他不负所望,有资格接替师父的盛名,至少说出大名,不会让师父觉得丢脸。 只是,万万没想到,会遇上一群盗墓贼,开了次眼界。 眼见五名盗墓贼偷取死者的陪葬品,阴武有一股冲动想打走他们,但转念想清楚,那五人看来都不是“善”字辈,今夜若空手而回,没钱吃喝嫖赌,必然会找那小店小摊贩赊帐,那些小老百姓又那敢反抗? 与其让穷人受苦,不如使有钱人倒霉。 他们“侠”字辈偷儿,素来便是劫富济贫,在他们观念中,有钱人倒次霉,不过九牛一毛,不值一哂,换成普通老百姓,就吃不起一次亏,只因古时候,贫富悬殊。 除武并没有忘了那五人,听他喃喃道: “那几个面具,看起来挺可爱的,这次回去,正好给宝宝送礼,他有的玩,就不会找我麻烦,可以太太平平过日子。” 听他口气,大概也对宝宝头痛万分?xxx 三月。 晚春。 渡船过扬子江,北方的寒气已被隔绝。 温暖而不炙热的阳光,洒晒大地,怀抱着人们,生命是多采的,充满了青春的欢乐。 在这样美丽的日子里,相信谁也想不出坏主意来。 住惯北方的人,来到江南,必定可以发觉江北、江南有许多异处;江北是泥土的大路,土墙草顶的房屋,冬季尘土飞扬,景色单调,聚落以大庄院为主,只有京城等大城镇热闹地方另成格调;江南则是竹篱瓦屋,临水人家的朴雅田园风光是一大特色,人口众多,但以小村庄比较多。 苏州﹝今江苏吴县﹞与杭州同为江南名城,同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之称,风景优美,是著名的游憩胜地。 这地方热闹是无庸置疑,在一所庄院墙下,一堆人围在那里,有人叫道: “这人要卖孩子哩,太平盛世,居然有这种事。” 有好奇的人分开众人挤入一瞧,只见檐下站着一位穷儒,头戴旧文生巾,烧了窟窿一个,穿的是旧文生服,上下补钉七条,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孩,瞧他模样有三十多岁,一脸枯槁,不知是丧志还是饿瘦的,站在那里道: “众位,我父子从扬州来﹝今苏州江都县﹞,这小孩生一年零二个月,他娘早死,又雇不起奶娘,岂不是要饿死,那位没小孩,愿意就抱去养,算是救他一条小命。” 大伙儿有的好奇,有的低头商量,那文生又连喊数次: “众位谁要这孩子生的不错,我也没儿,就卖给我吧!” 一名五旬老者道: “这孩子生的不错,我也没儿,就卖给我吧!” 那文生愠道: “我不是卖孩子,老先生疼爱他,就抱去养吧!” 老者很高兴,刚伸手想抱小婴孩,这时,旁边有人道: “老先生别要,你今儿个抱去养,他就死跟着你,吃你的,喝你的,过二天,孩子的娘也来了,同你借银,你能不给么?我好心劝你别上当。” 说话的人好象专门捣蛋,老者听了有理,孩子也不要,径自走了。 那文生好不容易才遇上一个要孩子的人,不想给人破坏,想发作,又不知说话的是那一个,只有深叹口气。 围观的人已满足好奇心,均纷纷散去。 那文士喃喃自语道: “走投无路,不如一死,但这孩子才刚来到这世上,又要死,怪可惜可怜,但没人肯收养,怎么办?罢了,罢了,世间多苦难,不如一起超生吧!” 说着抱着小婴孩要找个自杀的地方,谁知要死还真难,只因他不忍心将孩子勒死,一心想找个大水塘淹死,偏偏鱼水乡的江南,此时水塘河流似乎都学练隐身术,找不到一处适合的地方。 日已偏中,路上行人稀少,都想回家进餐,外地人也投店休憩,顺便饱食一番,只有他,早已饿得两眼昏花,怀里的孩子更是哭得震天价响。 那文士一咬牙,解下腰带,往路边一株大树套上,将自己和孩子的头颅往打好的死结一套,自语道: “孩子,不要怪爹心狠,活着受罪,不如一死解脱。”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金光一闪,斩断腰带,父子俩一起跌落地上,没死成,像是从鬼门关那里走了一遭。 那文士傻楞楞的抬起头,只见一名少女立在眼前,看得他目瞪口呆,真个是──下界袖仙上界无,天姿玉骨好护持; 可恨丹青无妙笔,百般画描难传柙。 文士乍看之下还以为是仙姑,虽然隐隐透出精灵顽皮之色,更让人感到可亲,文士忙磕头道: “求仙姑指点一条明路。” 连喊了几声,不见回音,抬起头,那有人影,那文士还道是梦,但腰带明明被断成二截,这又作何解释? 死又死不成,活着又无路可走,那文士茫茫然坐在地上,小婴孩也不哭了,好一幅“落魄图”! 过往的人稀疏,偶尔有人对之投以好奇的目光,但大伙都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想到他父子二人走投无路,又不知该怎么死好。 这地方较为荒僻,住家疏落散得很远,那文士正没主意,此时一只懒驴拖着一辆破马车而来,看样子想朝热闹地方去,奇怪的是,没有赶车的人。 “远山含笑,春水绿波映小桥,行人来往阳关道,酒帘儿高挂红杏梢,绿荫深处闻啼鸟,柳絮儿不住随风飘,观此地风景甚妙,歇歇腿来伸伸腰。” 一声声尖嫩悦耳唱腔,十分中听,那文士却咬牙切齿: “又是那小恶魔,真个阴魂不散,啊,我明白了,刚才要替孩子找个新家,那个捣蛋鬼一定又是他………” 心中有气,也就没兴趣死了,抱着孩子起身,破马车帘子打开,一张漂亮可爱又充满稚气顽皮的脸蛋伸出来,不是爱恶作剧的秦宝宝又有谁,只见他眨着二只大眼: “咱们真有缘,又见面了,吃饭没?” 拿着一只鸡腿诱惑人,笑瞇瞇道: “好吃极了,尤其肚子饿的时候,为它犯罪亦在所不惜,你老兄想不想吃?” 读书人在古代是自认高人一等,那文士冷道: “宁可饿死,也不吃你这小恶人的东西。” 秦宝宝不介意的道: “我那里得罪你了?” 那文士冷哼一声,道: “从扬州一直跟到这里,有什么用意?” 秦宝宝好整以暇的适: “此路是你开?此树是你栽?打从此地过,须留下买路财?阳关大道,人人可走,你有什么值得我企图的么?” 那文士口拙,好半晌才挣想道:“刚才孩子要送人,是不是你从中阻拦?” 秦宝宝颔首道: “答对了,那老头太老,又略带病容,我看再活不过十年,十年后孩子还是乳臭未干,没人照应还是会受欺负。” 那文士忍不住好笑,说人乳臭未干,其实他自己才乳臭未干,偏又想装作大人样,更是令人好笑。 其实秦宝宝也很苦恼,他已经明白女子十五便算成年,是大人了,可是别提他稚气未脱,光是心境就十足孩子性,又要装大人样,实在很痛苦。 出门在外,女装着实不便,在古时,一名少女单身出门,更是惹人非议,宝宝穿著男装,轻松自在,便将什么大人不大人的问题丢开。 在扬州遇上这文士,在有名瘦西湖见他一家三口十分风光,他的妻子打扮得珠光宝气,孩子也圆团团的被当作宠儿,文士本身更气吞山河,意气风发,当时宝宝因遭马婆子掳劫时未带银两,又懒得找“金龙社”的堂口要钱,只将白马家拿出来的一只银壶变卖六十两将就度用,当然富贵不起来,虽觉文士与常人不同,也知文士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只在暗中留意这一家子的举止,聊作消遣。 就这样,看着这一家阔气的花钱,回到南京,一个月前,突然变穷,经过打听,才知富奢引来盗贼,又偷又抢之下,剩下的不够摆个场面,又怕邻人讪笑,收拾仅剩的家当一路流浪,来到苏州,真的一文不名了。 秦宝宝奇道: “尊夫人真个仙逝了么?” 文士黯然道: “拙荆虽没死,我又不会做生意,唉,跟你无关。” 秦宝宝心想这人只会读书,不懂生活,又是个死脑筋,不吓吓他,他不会听我的。心中想定,神色庄严道: “你方才想带孩子上吊自杀是不是?” 文士听得一怔,道: “你怎的知道?” 秦宝宝撇撇嘴,道: “书呆子,你腰带没了,断成两截遗在树下,我再没见识,也看得出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腰带会断?” 文士神情泛出光辉,道: “是仙姑救了我,她不想叫我父子死。” 秦宝宝道: “什么仙姑?” 文士把刚刚的情景说一遍,然后道: “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不是仙姑是什么?” 秦宝宝摸摸自己的脸蛋,嘻嘻一笑,道: “既然仙姑不要你死,如果你不遵从她的指示,即使真个一命呜呼,也会下十八层地狱,因为你谋杀二条人命。” 读书人死脑筋,很相信轮回转世之说,只觉得宝宝所言均是实情,惊恐道:“我该怎么办?” 他似乎忘了刚才想找宝宝理论的事,秦宝宝自不会让他想起,忙道: “你会什么营生,也许我能替你安排工作。” 那文士嗫嚅道: “我会读书。” 一拍额头,秦宝宝叫道: “敢情你什么都不会!”随即又笑道: “我原以为自己够糟的,没想到有人比我还差劲,我除了会读书,还会医术,你却什么都不会,真惨!” 读书人羞愧的低下头。 秦宝宝心中忖道: “大哥说过救难不救贫,长期的贫穷,谁也无力救济,反而会让穷人有依赖心,这穷酸不知花钱容易赚钱难,可比找更不懂事,可使他吃些苦头,将来才有希望。” 摇头晃脑想了一阵,方道: “你现在想生抑是想死?” 那文士迟疑一下,道: “如果能够活,谁愿意舍弃生命?” 秦宝宝笑道: “意思是你不愿意丧命了,可是,人活着要吃五谷杂粮,要穿、要住,样样都要钱,再加上你的孩儿,你有没有打算赚钱养活自己和孩子?” 那文士苦恼道: “就不知道如何赚钱?” 秦宝宝轻咳一声,摆出大老板的姿态,道: “我这儿正欠一个工,你来替我工作吧!” 那文士不敢置信的道: “你能给我什么工作?” 大眼珠骨溜一转,秦宝宝道: “你啥事也不会,这样吧,就替我赶车好了,这头驴子太懒,走路慢吞吞,你能赶快点,我多给你钱。” 那文士受辱似的大声道: “士可杀不可辱,从来也没听过读书人去给人赶车。” 小婴儿被他大声一喝,吓得嚎哭起来,文士怎么劝也劝不住,秦宝宝打开车门,捧着一只碗下车,用小汤匙将汁子喂入婴孩嘴里,小婴儿忙着吸汁子,倒也不哭了。 那是一碗牛乳,浓浓的香味钻入鼻中,文士更感饥渴难当,秦宝宝看入眼里,悠悠道: “人活着就须吃食,如果上饭庄没钱付帐,叫做白食,会给人乱棍打出,要知道,士农工商这四等人,读书人虽自以为最上等,但若考不上科举,反而最难求温饱,如果再拖个孩子,更是惨兮兮,告诉你这书呆,赶一天车子,普通市价是一百文钱,我给你二钱银子,虽买不到山珍海味,但粗茶淡饭总是有的,至少不必饿得两眼昏花,令郎也可超生,你最好舍弃无谓的面子,学习生活吧!” 二钱银子?那文士不禁悲从中来,想起从前的排场,要给人赏银,二钱银子都不好意思拿出手哩,现在却觉得一钱银子也难以企求呢! 不过,话说回来,从前给人当婢女,月资不过几百文或几吊钱,得宠的才不过能得到一、二两,宝宝一天出资二钱,月资就有六两,可说十分优厚了,﹝十钱等于一两﹞。 但对一个花惯大钱的人来说,一天六两银子也不够吃,真是无法想象二钱银子如何应付吃住及其它。 书生的面子和生活的残酷在文士心中打转,最后想着: “仙姑既然不要我死,必会给我一条生路,也许这少年便是神派来相助于我的仙童,听他的应该没错。” 心中想定,就待答应,可还有一桩难处,小声道: “我也不会赶车。” 秦宝宝笑道: “我教你,很容易学,如果连赶车都不会,那真的是无药可救了。”xxx坐车子很舒服,赶车子可就苦了。 文弱书生那知赶车苦,但觉腰酸背痛,两肩酸麻,唉声叹气不止。 巨人的大毫,为天地抹上一笔昏黄,秦宝宝吩咐在城中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落店,给了那文士一钱银子,道: “一日二钱,一下午一钱,要怎么花,随你。” 捧着一丁点银子,文士顿觉充满希望与骄傲,生平第一次凭自己本事赚得的银子,那份珍贵,有经验者会明白。 抬头挺胸的,文士抱着车里的小婴儿大步走进客栈里的食堂,把一钱银子重重放在桌上,声音也大了: “小二,先来一碗浓鸡汤,再来一盅腊味饭、海鲜汤、四碟小菜,末了一壶福建浦田乌龙茶,我要好好享受。” 小二盯着桌上那一钱银子,道: “就这点钱?” 四周食客爆出窃笑声,文士伸手盖住那银子,剎时面红耳赤,他素来都有人跟在后面付帐,实不知一钱银子能卖多少东西,只觉得自己赚的钱很宝贵。 小二道: “小孩没奶吃,来一碗鸡汤倒是真的。” 那文士已没了主意,喃喃道: “是,是,就来一碗鸡汤。” 小二拿走那一钱银子,不久端来一碗鸡汤和一大碗饭,上堆着一些菜及一碗水,又放下十来个铜板,道: “喝水不用钱,饭也尽管吃到饱。”说完走了。 文士早饿得很,觉得眼前的食物已不适山珍海味,又须先喂孩子喝鸡汤,看孩子满足的表情,第一次感到做父亲的骄傲。 秦宝宝就坐在他后面那一桌,不禁庆幸自己运道好。 卫紫衣带他出门时,都会借机救他如何花钱,没钱的时候怎么办,虽然没救他如何省钱,却也不会天真到不知一钱银子能买多少东西。 想到卫紫衣,秦宝宝感到甜丝丝,心道: “大哥真好,教我应付出门时该注意的事情,不会一味的想将我塑造成不懂事的小娃娃,我如今可是小江湖了。” 目光又移到那文士,真奇怪他的双亲是怎么教育他的,三十来岁的人了,居然除了花天酒地,不事生产。 根据宝宝在南京地面打听,只知他姓拾名面具,父亲擅制面具,非常传神,后来不知何故致富,对面具的酷爱不改,还将儿子取名拾面具。 天下什么怪名怪姓都有,秦宝宝还是好奇,忖道: “真有人姓拾?回去可得问问大哥。” 每当他遇上奇事或难题,就想到要找卫紫衣,好象他大哥是万事通,就没想去问问当事人拾面具。 中国地大物博,怪事也特别多,‘拾’姓是真有,甚至有人姓‘三’,都有证可考。 吃着佳肴美味,秦宝宝心情好得不得了,何况还找到一名车夫,不必自己去应付那头懒驴,两个酒窝都笑深了,再则他觉得那文士拾面具身上似乎有某种秘密,当事人可能不知,他却想把秘密挖出来,有好玩的,笑得眼都瞇了。 掌灯时分── 旅客为了明日赶路,都早早休息,秦宝宝替拾面具父子租一间房安歇。 拾面具哄着小婴孩睡了,环视这间不大不小的房,心道: “总算有个安睡之处,他实在是个好人。” 人是会在一夜之间长大的,拾面具已懂得把握现有的,过去的荣华富贵,宛如南柯一梦,梦醒,就该面对现实。 秦宝宝过来道: “这里我已经玩够了,明日朝北走,我要回京城,你是跟我还是另有打算?” 拾面具苦笑道: “我又能有什么打算?”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 “你会不会记帐?” 拾面具嗫嚅道: “会一点。” 秦宝宝笑了笑,道: “回到京城,可叫我大哥替你安份差,生活就没问题了。” 拾面具儒雅笑道: “多谢你了,就不知秦公子家里做什么营生?” 秦宝宝深以卫紫衣为荣,得意道: “什么生意都有,南七北六十三省,都有我大哥的生意。”顿了顿,又道: “令尊生前所置的产业,直到前二年就被你变卖成金银,其中有三家大酒楼,二家客栈、八家当铺、四处木材场,都是被我大哥的手下收购的。” 拾面具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这些生意都是他家最赚钱的大买卖,他爹死后因他不善经营,又羡慕古人如李白之流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所以将之变卖金银,携妾带子踏上征途,当时心中可说豪情万丈,对于能出得起价钱买下生意的人,真的十分感激,却不知是这少年的兄长。 秦宝宝原也不知,只是一路游玩至南京,注意上拾面具的一切,连带注意原是拾家的生意,在二年前已换上“金龙社”的标记,始知买家是卫紫衣。 拾面具看着仪表非凡的秦宝宝,却穿著普通人的衣服,不像以前自己打扮得像王孙公子,奇道: “汝家富有,因何乘破车?实在不相配。” 哼了哼,秦宝宝道: “韬光隐晦,免得步上你的后尘。” 拾面具又是一阵羞愧。 秦宝宝道: “你同我回京城,尊夫人呢?” 拾面具叹道: “不知下落,说要出去找营生,一家不致饿死,我堂堂大丈夫又怎能靠女人养,才想自裁以求解脱。” 摇着大脑袋,秦宝宝道: “没法子,只有留待有缘再相会,我无能无力。” 拾面具拱手道: “得公子收留,已是感激不尽。” 秦宝宝“咭”的一笑,顽皮道: “赶车很辛苦吧!” 他不提还好,这一说,拾面具顿觉那酸楚感又袭身。 秦宝宝看入眼里,道: “凭自己本事赚钱,花钱的心情很不同哩,在家时,我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一开口就有了,现在试着自己赚钱,才知道我大哥的辛苦。” 拾面具心有戚戚焉的直点头,又好奇道: “公子年纪小,能做什么营生?” 秦宝宝得意道: “本公子医术高明,行走天下,不必愁生活匮乏。” 拾面具佩服道: “难得公子出身宕贵,却肯委身给人当学徒。” 秦宝宝差点跳起来,叫道: “世面上那些笨郎中那个有资格当我师父?本公子是………算了,不提也罢。” 想起父亲秦英,少不得又要伤心,秦宝宝不愿拿父亲压人,摇摇头走了,真觉与这穷酸话不投机半句多。 “还是大哥可爱,二人能够聊上一整天都不觉腻。” 秦宝宝满脑子想着卫紫衣,和衣躺在床上,自问自答: “好想见大哥,不知他是不是气消了?” 哼,笨蛋宝宝,谁像你那么小心眼儿,你大哥事情忙,不会有时间生闲气。 你懂什么? 我懂得可多,去年才当选‘天才灵魂’,不是盖的。 吹牛可以安慰自己,我也不笑你了。 喝,敢情你不信?像你现在还不男不女的,我知道你大哥看了会不舒服,你要不要打赌? 行走江湖,男装方便。 嗤,你那套花巧,骗骗别人尚可,在我面前,还是收起来吧!姓秦的,前二天夜闯如意门,玩的可过瘾? 当然,耍得他们团团转,好玩极了。 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你是谁么? 知道又如何? 似你这种疯子很少见,夜里睡不着,便吵醒别人陪你乱打一阵后溜走,你以为人家会放过你?跑得和尚跑不了庙,待回‘金龙社’,哈哈,你大哥会拿出一叠状子向你兴师问罪,审审你在外头惹了多少江湖人? 这个……… 所以,你该请教大爷我避祸之法。 呸!神气?这次没闹什么大祸,大哥才不会像你这么小家子气,一点小事就骂我。 好家伙,反咬我一口。 嘻嘻,这告诉你:祸从口出。 你这小疯子,我好意劝你这一路回京城,最好乖乖的不要再惹事,你似乎不打算接纳忠言? 遇上新奇好玩的,我是忍不住。 天生祸胎! 哼! 你也学学女儿家斯文一点吧! 我生得粗野么? 外表逗人怜爱,却满脑子捉弄人的鬼主意,你不觉得你太不正常?即使是行走江湖的女侠,也没你一成顽皮,这叫‘劣根性’。 大哥从来不曾这么说我,全是你杜撰的。 大家心知肚明,别矫饰了。 哼! 胡思乱想一阵,迷迷糊糊睡着了。 “砰,砰,砰!” “公子,公子,你醒醒!” 敲门声及呼唤声传来,秦宝宝揉揉惺忪的睡眼,看清窗外还是一片黑,不耐烦道: “谁?” 拾面具急切的声音唤道: “公子,请你救救我孩子,他快断气了………” 秦宝宝整个清醒过来,忙下床开门,拾面具焦切的道: “忠儿从小就得了虾龟嗽﹝现名气喘症﹞,一直治不好,今晚十分严重,气喘不上来,求公子救救他。” 也不多问,来到拾面具房里,小婴孩满面通红,手腿抖动,小嘴张开,那呻吟声有如动物死前的挣扎哀鸣。 秦宝宝抱起婴孩,对拾面具道: “这病不难治,可是我手上没药材,出去找药需要一段时间,这时候你抱着小孩,不要离他横躺着,轻拍他背脊,如果真的呼吸困难,以口渡气,你会不会?” 拾面具连忙点头,接过小婴儿,道: “三更半夜,药店只怕不开门。” 秦宝宝笑道: “医者父母心,他们会开门的。”其实心理在想: “他们不开门,我就拿不到药吗?” 出房门,施展轻功翻墙而出,寻到市街几家药铺,找一家最大的,正待敲门,心想: “吵醒他们,必会受一顿鸟气,反正要什么药材我很清楚,自己进去拿,留下银两就不算偷了。”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很少考虑危不危险。 主意既定,解下金匕首,撬开门闩,轻声推开门,闪身进去,闻到药味,就明白找对地方,仿佛回到老家,掩上门,扣回匕首,蹦跳到药柜前,鼻子嗅来嗅去,高兴得差点叫起来,心想: “这家药铺很有良心,所有的药材都是上等货,不似一般奸医,拿三等货当一等货卖,吃上半年也医不好。” 一高兴,什么警觉心都没有,也因为这里不像江湖人住的地方,所以大大方方找他需要的药材,喃喃念道: “山莲雾四两,纸钱斩一两,嗯,这些山莲雾和纸钱斩都是好货,而那孩子的虾龟嗽至少要吃半个月的药,不如通通拿了,一劳永逸。” 他真是不客气,找来药铺包药的纸,将人家药柜里的山莲雾和纸钱斩通通搬下来,分别包好,照说应该走了,偏偏他鼻子遇上药材就特别灵,嗅来嗅去,又打开一只药柜,抓出四五支小人参,一张嘴就咬下半截,摇头晃脑道: “这人参不错,那忠儿跟着他没出息的爹,身子都搞坏了,这些人参正好让他补补虚弱的身子。” 意犹未尽的搬下所有的人参,有大有小,大约十来支,却愁不知如何带回去,翻着柜台抽屉,想找一条巾子,却发现有一双抽屉锁得很严密,偷偷笑道: “也许又是什么放高利贷的名册,如果是,你们就倒霉了。” 以金匕首削断大锁,拉开油屉时便感觉很重,伸手进去摸索,空空的,更往里探,摸到布巾之类的忙拿出,才知是一只笨重的四方盒子,以上好丝巾包着。 扯下大巾子,将人参和两包药包在一起,才注意到那只长形盒子,好奇的打开,差点惊呼出声! 好大一支已成人形的人参。 上百年的人参不多,宝宝自小看多吃多,不觉得稀罕,但这支人参实在太珍贵了,心理喑忖: “没有千年,也有六、七百年,这家药铺可不简单。” 大夫看见珍贵的药材,好比赌徒碰上骰子,不真个玩,也要摸一摸,闻一闻,心知这支人参可救活很多人。 正在陶醉的当儿,猛不防传来说话声: “朋友,太过份了吧!” 秦宝宝吃惊转头,见一名中年人立在往内堂的门口,定下心神,微微一笑,才道: “吵醒你啦,真抱歉,过来算算多少钱,我要走了。” 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他私闯民宅,还这么明目张胆的。 中年人也不觉一笑,随即又冷下脸: “朋友,你是那条道上的,这么快便知道敝处得到这条人参,是夜便来行窃,是那个帮会这么大胆?” 秦宝宝一听知道他误会了,忙道: “别弄错,我是名大夫,有一名小孩虾龟嗽发作,临时找不到药材,又怕吵醒你们,才自行取药,走时会留下银两,至于这支好参,虽珍贵却非独一无二,本公子纵然见猎心喜,也不会偷走。” 中年人冷笑道: “乳臭小儿敢自命大夫,不是托辞是什么?看你年纪小小就不知学好,一定有人操纵,说,是那个帮会?” 秦宝宝撇撇嘴,道: “看来我是走进老虎口了,你们老板也是江湖人?” 中年人冷道: “我就是这里的主持人,你最好老实一点,或许能格外施恩,不然进得来出不去。” 撇着嘴儿,秦宝宝道: “你等江湖好汉吓人的词儿,怎么翻来翻去都是那几句,好吧,你听着,本公子来自‘金龙社’………” “哈哈………” 原以为能吓吓他,不想中年人发声狂笑。 秦宝宝奇道: “你以为我在骗你么?” 中年人嘿嘿冷道: “不知你来自那一个分社?” “考我?”秦宝宝嗔道: “‘子午岭’总坛,怎样,够吓人了吧?” 中年人上下打量宝宝,哈哈笑道: “担任什么职司?” 秦宝宝将手中人参放回长盒子,道: “没有,他什么也不让我做,你问完了吧?过来算钱。” 中年人又是哈哈一笑,道: “小娃儿,你很会演戏,编的台词也够份量,可惜你走错了地方。” 砰的重重合上盒盖,秦宝宝道: “本公子向不打诳,你不信也罢,别笑得那般奸诈味。” 中年人声音转为严峻,道: “如果你知道这家的正主儿是谁,便会明白自己编的谎言有多可笑,你的狐狸尾巴早已露出,别再打迷糊言。” 秦宝宝拿出四锭十两银子放在柜台上,将一大包药扛在肩上,笑眯眯道: “银货两讫,我该赶回去救人,你有话快说。” 他那副不在乎的模样,真会气死人。 中年人厉声道: “此铺正巧是‘金龙社’的一处生意,总坛会派人来偷自己的东西?社中儿郎会分不出那家是自己人经营的?” “呵呵………” 秦宝宝笑深了酒窝,道: “原来是大哥的手下,不过药钱照付,免得被责怪失职,我走了。” 既然是自己人,宝宝大大方方的打开大门,突觉煞气袭身,闪身避过,回首见是中年人偷袭,冷叱道: “好大胆,自相残杀,你想进刑堂?” 中年人喝道: “何方妖儿,敢冒‘金龙社’之名,须捉下严审。” 声出身动,当风沉猛,不是只会几招花拳绣腿。 秦宝宝拚命的本事不怎么样,逃的本事倒是不差,顽心一起,抄起那只长盒子,边闪边笑道: “本待善了,但你的鲁莽坏了事,东西本公子拿走,看你怎么交待?” “别想逃──” 秦宝宝声东击西,闪到大门口,突地反射撞窗而出,传来阵阵得意的笑声,逃之夭夭了,中年人碰上他这么不英雄的人,﹝英雄是不逃的﹞只有穷追,一面打起信号招来弟兄,可是,又那找得到精得似鬼的秦宝宝。xxx “懒驴,懒驴,走快一点吧!” 拾面具驾破马车,真拿这头懒驴没辄。 帘子卷起,秦宝宝在车里逗着小婴孩玩耍,从来也没有机会跟婴儿玩耍,在他来说,是十分新鲜有趣的。 跟婴儿在一起,宝宝常觉得有不同的心境。不再那么调皮捣蛋,泛出无限温柔,第一次觉得自己像大人了。 小婴儿手里玩着那支珍贵的人形人参,使足吃奶力气丢给宝宝,宝宝再丢给他,二个顽童丢来丢去,乐得直笑,如果有人知道他们玩的是价值不下五千两银子的人参,必会目瞪口呆,直觉他们不正常。 车过市街,嘻哗声很热闹,秦宝宝打眼望出去,忙道: “停车!” 拾面具拉住懒驴,回首道: “公子有什么事?” 秦宝宝下车,道: “我有点事,你到前面那家酒楼等我。” 拾面具依言行事,一转眼,秦宝宝已挤进人群看杂耍──“哇,黑炭变白银………” “真神,如果学会这门法术,什么事都不必做了。” “咬咬看,真是银子哩!” “怎么样,你要不要学!” “十两银子可换一大块,变成白银,不怕有二十两,一赚就二倍,太划算了,二狗子,你身上有多少钱拿出来。” “大家都有意思要买,我们要快决定………” “奶奶的,一夜成富并非不可能嘛………” “………” 众人七嘴八舌中,秦宝宝挤到最前面,看见一名颇具仙风的道人端坐于一张圆蒲上,身旁摆着几只篓子,篓子内是一大块一大块的木炭,面前摆了一只三脚鼎,鼎下烧着火,以盖封实,只留中间一寸见方圆洞,看不清鼎内物。 秦宝宝好奇道: “黑炭真的变白银?我不信,你再做一次使我心服。” 道人睁眼看宝宝,惊楞之色一闪而逝,缓缓道: “试几次都可以。” 说着捡起篓中一块炭,丢入圆洞中,火势愈烧愈大,道人喃喃念着别人听不懂的经文,一刻钟后,用一双长筷伸入圆洞,挟出一锭重二十两的银子。 民众几乎是疯狂的,秦宝宝却眼尖注意到银子被挟起时带上来的水渍,透着灰黑色,计上心头,不怀好意的笑: “道长真是神乎其技,可否请求再开一次眼界?” 道人似有点为难,在秦宝宝挑拨老百姓也跟着想再开眼界,以确定信心,只好再取一块木炭,道: “这是最后一次,要知你们这种行为是对神不敬。” 秦宝宝天真笑道: “有道长法术高超,自愿表演,神责怪不到我们。” 道人看宝宝一眼,正待将木炭投入鼎里,秦宝宝又提出捉弄人的鬼主意──夺下道人手中那块很重的木炭,自篓中选一块很轻的木炭给他,顽皮道: “道长,请施法!” 道人欲发作不能,这时── 一名小道士跑过来,道: “师父,师伯有难,请您快过去相助。” 道人颔首道: “理应如此,空明,帮为师收拾东西。” 秦宝宝心知他是被自己撞破骗术,藉事遁走,事后再卷土重来,喑想这种人到处招摇撞骗,整整他才是英雄,当下道: “道长,我们都想发一笔财,你何必断人财路呢?” 群众立即纷纷附和,几个较粗野的甚至想上前抢那二只篓子。 道人怨恨的瞥了秦宝宝一眼,宝宝嘻嘻笑着,一副“任你法力无边,在本公子面前,是提也提不起来。” 小道士解危道: “众位,救人事大,发财事小,待救了贫道师伯,再回转施惠施主,无量寿佛,无量寿佛!” 善良的老百姓听了觉得有理,秦宝宝却闹定了,叫道: “不成,道长法力高超,远近知名,好不容易机缘凑巧,与我等结缘,这时候道长若弃我们而去,他方信徒必争相膜拜,那还有我们的份?” 这番话说得漂亮,且一箭双雕,既引起众人的贪财心,又使道士走不得,听进百姓耳里,更信任道人的法术,非要发这笔财不可,但入道人之耳,又酸又苦,那种挖苦之意,只有道人和小道士明白,真恨死了捣蛋者。 “是啊,是啊,大家穷久了,早想发财………” “道长,不急一时,先教我们法术吧………” “这种事可遇不可求,既然碰上了那甘心放弃………” “对对,道长的师兄法术必更高强,谁能伤害他,有危险也不差这一刻……” “………” 愚民是最容易挑拨的,道人利用他们的贪心,想发一笔财,秦宝宝则藉他们的发财梦,非整垮道人不可。 道人也是久走江湖的,情知今日遇上小煞星,但表面却须扮出悲天悯人的模样,道: “无量寿佛,众施主有所不知,贫道师门与另一派修道者结怨宿深,那帮邪道邪法厉害,贫道绝不能置师兄于不顾,只待有缘再相见。” 也不敢表明先卖木炭,待事后再回来教咒语,他看出秦宝宝是天生的惹事精,不会让他安然赚钱,还是另觅发财圣地为妙。 不错,他看得很准,秦宝宝这小鬼素来任性妄为,尤其现在没有卫紫衣盯着管教,知道胡闹了也没人骂,更肆无忌惮,眨着大眼,道: “道长,我想开开眼界,可不可以跟你去见见你与邪道的比试,想必惊天动地,到最后一定邪不胜正。” 一副陶醉样儿,天真无邪,使道人发作不得,只好道: “刀剑无情,会伤了贵礼。” 说着不给宝宝再说,看着小道士已将木炭、三脚鼎等物搬上马车,正待上车,秦宝宝贼兮兮笑道: “道长,你走得这么急,是怕我拆穿你的把戏吧!” 道人故作不解道: “时间宝贵,不能再耽搁了,告辞!” 秦宝宝拉住马头,大声向群众道: “各位乡亲,容我变个法术给你们看,保证比方才道长表演的精彩。” 说着举起抢自道人手中的木炭,很沉重,换成普通木炭拿在手中,却轻若无物,斜睨欲上车的道人一眼,道: “只要本公子用力一捏,它就会变成银子,不必煮也不用念咒语,诸位信不信?” “不信,不信,那有这么好的事………” “你试试看………” 秦宝宝转问道人: “道长信不信?” 道人有点恼怒道: “贫道不管这些,请走开些,我们要赶路。” 秦宝宝泛起恶作剧的笑容,道: “道长何必辜负我的好意呢,一下子就好。” 说着手用劲一捏,木炭粉碎,露出一锭重约二十两的银块,笑嘻嘻道: “你们看,我不是比道长更厉害么?” 群众哗然,有的真以为秦宝宝是神,有的较机灵,立时大声叫嚷: “原来是银子外包一层炭,丢入鼎里煮一煮,就变成真银,臭道士,居然诈欺想骗财,该打……” “该打,该打,差一点被他骗了……” “看他这么老练,必定到处骗人,幸亏我们没上当。” “都亏那小娃儿机灵………” “他大概曾经被骗过………” 秦宝宝听到这一句,真是不舒服,暗骂道: “我是很容易上当的人么?哼,狗眼看人低,自己笨,就要诬指别人更笨,以显示自己不太笨,劣根性!” 想着不再理他们,正待走,这时众人激动非常,同声一气想殴打道人师徒,道人见状不妙,策动马匹,众人恐被踩着,纷纷让路,骗子道人二人赶紧逃之夭夭。 秦宝宝想也不想,在他策马时,也跳入车厢,因他突然对这对师徒感到兴趣。 我们秦公子素来随心所欲,管他擅坐人家马车对还是不对,总之,先坐了再说,以免想坐而生不到而觉得后悔。 可是,人家高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坐在地板上的小道士,一双小眼睛瞪起来也很吓人,嘴翘得高高的,只差没破口大骂。 秦宝宝在不在意呢? 他视若无睹,眼见车内无坐椅,举起竹篓子,倒转乾坤,让竹篓子底向上,然后铺上一条巾子,高坐在上,泛着天真可爱的笑容,甜甜的道: “打扰你了。” “废话,明知打扰别人,还死赖着不滚。” 第二章 小道士心里这么诅咒,嘴上可没敢说什么,只因看到宝宝露了一手,倒转篓子,篓里木炭却一块也末失落,知道遇上高人,只有吃点亏了。 秦宝宝有趣的望着他,道: “喂,你们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 小道士别过头去不理他。 秦宝宝哼着儿歌,用长筷子挟起另一篓里的木炭丢他,小道士就是不理,宝宝去了一块又一块,弄得小道士头脸衣服脏兮兮,小道士终于忍不住吼道: “你死到临头,就不能安静一点么?” 秦宝宝怔了怔,道: “你们是从土匪窝出来的?现在要去找帮手,来教训本公子撞破你们骗术之事。” 小道士没好气的道: “我们是真道士,并非土匪,师父正驾车往郊外小村的道观,请太师父教训你。” 秦宝宝咯咯一笑,道: “既然是真道士,为什么到处招摇撞骗,修道人可以这么做么?” 小道士白了他一眼,道: “不明世事的小儿之见!” 撇撇嘴,秦宝宝哼道: “你呢?还不是跟本公子一样大?” 小道士鼻孔朝天,道: “娃娃脸,怎么看都像长不大的小孩。” 秦宝宝最讨厌人家笑他小,性子一起,将篓子里的木炭全倒在小道士身上,在小道士挣扎的当儿,跳下“椅子”,将座下那一篓子木炭抱起,飞身上车顶,照着架车的道人就是一倒,“哗啦啦”,一篓子木炭全倾,那道人可苦了,有如下一场黑雨,……………… “什么玩意儿………” “唉呀,是木炭,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这些木炭可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空明死小子,你欠揍是不是?还不快点把它捡起来………” 秦宝宝拍手哈哈大笑,唱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骗子骗术行不通,若不改过换面目,下回遇上更糟糕。” 在车顶上又唱又跳,然后如蝴蝶般飞过破口大骂的道士头顶,轻经落地,朝来路奔了回去。 小道士空明捡着散落四处的木炭,喃喃骂道: “真倒霉,刚开市就遇上个小疯子,这下好了,又得每天啃冷馒头了,说起来也真遇入不淑,碰上个穷师父,要是当初找个大道观,还怕不能吃大餐?唉,真是命苦哦……吃苦受饥何时了,我的鱼肉何时有……唉哟………” 空明抱着头唉叫,原来被师父敲了一记,骂道: “修道人思想不纯净,能修得正果么?” 空明不以为然道: “思想纯净的话,还敢去骗钱?” 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么?道士又敲了他一记,道: “什么骗钱?这叫做生意……唉呀,惨了,那小疯子抢走咱们那锭二十两银子,回去你太师父又会骂人了。” 空明捡好木炭,抱上车子,道: “那疯子不知什么来路,居然当众拆穿把戏,师父,怎么办?现在是不是要到别处重施故技?” 道士摇头道: “时间来不及了,快回去,你太师父在等我们。” 这回换空明驾车,道: “师父,你知不知道太师父为何今日要我们出来筹钱。” 说“筹钱”比较好听,自己人总不能骂自己人。 道士道: “以后你自然明白,快走,不然慢了一步,你一辈子只有啃冷馒头过日子。﹂这句话最有效,空明忙策马奔驰,却丢下道士在原地跳脚不已: “死空明,师父还没上车啊──”xxx 却说秦宝宝满怀高兴的回到原地,可不是,撞破江湖骗术,可不是普通聪明可以办到,高兴是正常的。 在“快意酒楼”找到自己那辆破驴车,却不见拾面具父子,掀开车帘,发现那支珍贵的人参也失踪,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暗骂自己胡涂。 “金龙社”是庞大的组织,失窃人参是大事,尤其这只有七百年历史的人参,是要献给他们大当家,丢了谁都倒霉,早盯上宝宝的破车子,侍机抢回。 秦宝宝怒气冲冲,自忖: “真想去大闹一场,可是大哥是他们老板,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如果太不顾忌,宝宝啊,你的屁股要小心一点,哼哼…………”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卫紫衣扳起脸教训人,不得不乖一点,至少要用斯文的法子救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抖出身份,不怕他们不听话。 眼珠子一转,想定主意,拿起包袱,踏入“快意酒楼”,向掌柜要一间房,掌柜和气笑道: “对不起,已经客满。” 秦宝宝道: “是不是有人要你这么说?还是真客满?” 掌柜哈哈笑着,有点尴尬道: “你与他们有过节,最好速去解决。” 秦宝宝悠悠道: “金龙遨翔──” 掌柜抖的一颤,忙恭谨道: “你,你是………” 秦宝宝现出“寿”字型金链子,解下金匕首,笑道: “你没见过我,也该知道少爷是谁吧!” 掌柜的忙走出柜台,亲自领宝宝到后院一间上房,奉上香茗,道: “不知是宝少爷,弟兄有得罪处,请多原谅。” 秦宝宝点点头,掌柜忙又道: “要不要小的将药堂里的弟兄唤过来?” 摇首一笑,秦宝宝道: “不必了,待会我自己过去。你忙你的吧!” “是,是!” 掌柜如临大敌,吓出一身冷汗,出房后,赶紧派人到药铺知会一声,免得惹祸上身。 秦宝宝算准他会来这一手,可以省下不少麻烦,轻轻松松的喝茶吃饭,才换上一袭月白锦衣,却又不直接到药堂,他知道现在去没意思,故意在街上溜跶。 这家伙好象特别喜欢吊人胃口! 却说他出酒楼时,二楼上有一桌客人定定打量着他,其中一个喃喃道: “小家伙不会又惹事吧?” 能用这种口气除了卫紫衣又有谁,只是酒楼里的弟兄,谁知道他就是大老板? 就不知卫紫衣来此是为了宝宝?抑是别有要事? 马泰、战平身为护卫,自然跟着来了。 忍不住好笑似的,马泰道: “每次宝宝出门,魁首头一倔念头就是担心他会不会惹事?” 卫紫衣失笑道: “他实在太顽皮了,令人提心吊胆的。” 战平道: “要不要追他回来?” 卫紫衣摇首道: “宝宝已表明身份,此地儿郎自会照管他。” 听他口气,这次另有所为而来 其实心里想得不得了,卫紫衣也不表现出来,走江湖的人,是不能太感情用事的。 马泰,战平懂得这道理,三人真个绝口不提秦宝宝。 卫紫衣低声道: “人在苏州那个方向?” 战平道: “据探子回报,他一家三口遭匪劫,不得已到处流浪,三天前已知入苏州,现在确定的落身处还未可知,可是,有一点很疑问,他的妻子不明所踪,只剩怀里一个小孩,身无长物,似乎没有魁首要的东西。” 卫紫衣面色凝重: “不可能,难道探子盯错对象?” 这点他自知更不可能,又道: “不管如何,找到人便能明白一切。” 马泰憨道: “魁首,东西一定在他们身上么?” 卫紫衣道: “当初他老子过世不久,名下产业均已被本社收购,结果其中没有那东西,自是在他身上无疑,但是,有一问题颇令人担忧。” 说到后来便微皱起眉头。 马泰是一根肠子通到底,马上问: “什么事使魁首担心?” 在他眼里,甚至在“金龙社”全体儿郎心目中,卫紫衣是如兄弟般亲,却又似神祇一样让他们尊敬崇拜,马泰不敢想象“金龙社”若没有卫紫衣,将变成怎样的局面。 卫紫衣沉吟道: “拾家遭劫,可能是与我们有同样目的的人所为,如此一来,东西就落在他人手中了。” 顿了顿,立即道: “战平,联络南京程大首脑调查、回报。” 战平低应一声,立即下楼而出。 马泰摸把脸,道: “这下子事情复杂多了,魁首。” 微微一笑,卫紫衣道: “好的东西,大家都抢着要,只有各凭本事了。” 马泰握紧双拳,急促道: “没问题的,魁首,凭本社的力量,东西是势在必得。” 卫紫衣不以为然道: “自信是好的,但过份的自信便是狂妄了;马泰,也许现在东西已落在他人手中,早已远走高飞,有最大的力量,又到那里找人?而且,这事我不打算用本社力量争夺,只赖缘份凑巧,不要让我白费这番工夫。” 不知为了什么,眉头又轻皱起来。 马泰安慰道: “魁首,吉人有天相,不用太胆心。” 卫紫衣没有说什么,轻啜着酒,心中却思绪奔腾: “宝宝呀,大哥能为你做的只有这样了,最主要的是看你有没有这个福份;如果是要千年人参或天山雪莲子,不惜代价都会为你找来,只恼这玩意虚无缥缈,难以下手。” 一杯酒一仰而尽,卫紫衣对马泰道: “你去订房,就要宝宝住的隔壁,你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露出马脚?” 马泰呵呵一笑,起身道: “您老放心,不会出差错,否则也不必混了。” 不一会战平回来,道: “事情均办妥,经过东街药堂,听到风声,好象宝宝准备大闹药铺。” 笑了笑,卫紫衣道: “肯定是药堂的人惹他不高兴,随他玩去,不会有事的,宝宝会有所顾忌,结果是什么风波也没有。” 他实在太了解秦宝宝了,而宝宝有这样一个大哥,好比孙悟空遇上如来佛,什么花样也变不出来,至少在卫紫衣面前,装也要装乖一点。 可是秦宝宝真的乖么? 那只有天晓得! 马泰大步走回,道: “房间已订妥,魁首,是不是打算和宝宝碰面?” 卫紫衣淡淡的道: “再看吧,我看他大概玩得乐不思蜀。” 他话里有话,有点埋怨秦宝宝不回家,只是不会让马泰,战平查觉。 “可爱又可恨的小宝儿,宛似上天降临来折磨人的小怪物,放他出去玩,担心他出事,留在家里,又顽皮捣蛋,真是令人头痛!” 这是!卫紫衣在心中下的结论。xxx 东街大路有一连几家药铺,大都是学医的人自己兼作老板,只有“回春堂”例外,是由人出资做老板,礼聘二名大夫诊病,因资家有钱,用得起好药材,所以远近有名,那二名大夫淡泊名利,很安于医术救人清高工作。 但人是很容易受影响的,“回春堂”的老板和几名手下,由中午便惶惶不安,连带的也使二名大夫清高不起来。 刘大夫悄悄问文大夫: “今个儿发生什么事?” 文大夫轻抚短须: “晚生也不知,该不会东家有困难吧?” 刘大夫不安道: “这里的生活,晚生十分满意,又可完成救人的宏愿,又有舒适的生活,东家真个遇上困境,你我如何是好?” 文大夫安慰道: “这只是我之臆测,未能当准,还是问问东家的吧!” 刘大夫也感到自己过份紧张,讪笑道: “汝明理也,晚生这便过去询问。” 文大夫有礼的比个请的姿势。 昨夜里鲁莽引来小煞星的“立地瘟神”王能,得知那煞星便是大当家双手捧着呵护的宝贝﹝其实是坏蛋﹞,吓得他六神无主,徒呼倒霉。 要知他只是“金龙社”众多事业中,算是龙虾级的药堂主持人而已,上头有上司,上司上,又百上司,一层层推上去,“子午岭”总坛代表着最高权力,而如今他碰上的居然是闻名甚久的总坛之宝,那可爱俊美的模样儿是不负盛名,很糟糕的,受恶作剧的小孩顽皮心性也是名不虚传。 可不是,得到消息那么久了,还不见他来讨人,直使人心坎儿上有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坐不安宁,立难稳直,那结果是好是坏,总希望早点知道早安心。 对于刘大夫的问话,他只有道: “你安心留下,一点事也没有。” 刘大夫关心道: “那东家何故坐立难安?” 大夫是上面礼聘的,王能不得不礼敬一番,道: “有人要来。” 刘大夫职业性的道: “是病人?得个什么病?东家早些说出,晚生好与文大夫商量。” 遇上这种儒生,王能真是要很有耐性,道: “他也是个大夫,而且是个小大夫。” 刘大夫高兴道: “那可好,道同互相谋也,晚生又多个切磋的友伴。” 这人真可爱,不求名利,完全为了救人而救人。 王能苦笑道: “如果是个普通大夫,我何用担心?要知他的身份十分尊贵,我不敢冒犯请他来治病。” 刘大夫道: “原来是王孙公子降贵光临,那也不用太过理会,须知此等人有善亦有恶,对恶者,他等欺凌百姓,吾等自不屑与之为伍……” 他居然向东家说起教来,王能啼笑皆非道: “他是公侯将相之子,我们反而不在乎,也影响不到我等身家性命。” 刘大夫惊问: “会影响东家的身家性命?谁有这么大本事?” 王能道: “我的顶头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刘大夫简直迷糊了,道: “东家还有很多老板?” 王能愁眉苦脸道: “可不是,我真担心他不高兴之下,每个人都遭殃。” 其实他也言过其实,他只知卫紫衣及三大领主等人疼爱秦宝宝,却不知道卫紫衣对宝宝有时管教很严格,宝宝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总不至于捣毁药堂吧? 有时宝宝也不卖卫紫衣的帐,但毕竟少之又少,这种稀有事件大概不会发生在王能等人身上。 天昏地暗。 晚膳已摆出,秦宝宝还没现,王能似乎也麻痹了,招呼刚看完几位病者的二位大夫入座,内眷依习俗不能与男子同席,另在内堂围桌。 古时有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愈是大家族,遵守愈严,反而平民小百姓来得无拘自在,欢乐融融。 但是── 人倒霉的时候,连吃饭都会被吓一跳。 紧急的鸣笛声,“立地瘟神”王能蹦的跳起来,直冲入招待拾面具父子的厢房,但见三个蒙面人与自己人打起来,其中一人劫持着拾面具,向二位同伴打个眼色,把拾面具扛在肩上,欲先突围,王能便这时赶来,喝道: “来人是否奉宝少爷之命?否则全部留下!” 扛着拾面具的那人身形顿住,回身责备的口气道: “老王啊,你真是不识相,明知宝少爷爱假戏真做,还敢点破,试问你有几个胆子啊?” 王能早听闻秦宝宝爱恶作剧,心想要是坏了他的游戏,日子可难过,当下也不怀疑,故作正经的冷道: “弟兄们,听到他说的,还不快照着做!” 原已停手的几人又打起来,王能也攻向扛着拾面具的那人出手,只是彼此都不太认真,只徒招式繁复,真打在身上,未必伤得了一根寒毛。 半盏茶时刻过去── 扛着拾面具的那蒙面人道: “老王啊,宝少爷等着消息,你装着让我一招,好使我等脱身啊!” 王能连忙道: “是,是,就不知兄台在宝少爷面前如何称呼?” 那蒙面人赞道: “好机智,老王,凭你这份聪明与见机行事,这次待宝少爷玩得尽兴,在大当家面前说二句好话,可比谁提拔都管用啊!” 说来说去就是忘了表明白己的身份。 不过,王能已晕陶陶,注意不到这些了,忙道: “兄台所言极是,属下一定尽力配合。” 那蒙面人老实不容气,狠狠甩了王能一个耳光子,王能一个踉跄,回神正想责问他为何下手这么重,人早已越墙而出,另二位蒙面人也有样学样,双手连闪,甩了众儿郎眼冒金星,才哈哈大笑而去 那王能抚着面颊,道: “他们武功很高强,幸好是自己人,否则求援也来不及。”说着叹口气,喃喃道: “人还没来,就被整得七荤八素,等那小祖宗真个大驾光临,真不敢指望不掉层皮,但愿一切都有代价。” 秦宝宝也不至于多坏,他就是坏也坏得可爱,只是众人以讹传讹,倒将他说得像小恶魔似的。 就在王能幻想跃登龙门时,一个小厮进来报告: “宝少爷来了。” 怔了怔,王能又惊又喜: “来得可真快!” 没法子多想,赶紧迎出来,只觉眼前一亮,昨晚烛光模糊下,已感到这少年真是不俗,今日宝宝一身华贵的出现,更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秦宝宝为何至今才来? 原因无他,想让王能等人尝尝等待宰割的滋味。 说来他实在很坏心眼,但还有药可救,至少他懂得顾虑卫紫衣会打他屁股,称得上是识时务为俊杰的非英雄。 在这时间,他上街寻找红面鸭公,因为拾全忠的虾龟嗽需要红面鸭公配药,以半酒水炖服。找到十来只红面鸭公,付钱请人送来酒楼,才来此“收帐”。 进门看到王能等人脸上的五指痕,秦宝宝失笑道: “集体自罚呀?” 说着有趣的在他们身前的转来转去,突然“咦”了一声,又道: “看样子是别人动手打的,不同的手痕有三种,那是三个人打的了,谁这么大胆,敢对你们动手?” 王能等人心道: “装得可真像,好象完全跟你无关。” 但为了讨宝少爷欢心,嘴上道: “回禀少爷,是三个蒙面人打的。” 秦宝宝一怔,奇道: “蒙面人?体形多大?声调高或低?有什么目的?” 王能心想宝少爷真会演戏,却也不能不配合,道: “三人都修长健壮,说话的那人声调活泼,他们劫走少爷的贵客………” 秦宝宝听到此,倒吸一口凉气,急道: “你说蒙面人劫走拾面具父子?” 王能愈来愈服宝少爷的演技了,道: “不,只劫走拾面具,当时小孩给乳母喂食………” 秦宝宝气急败坏地截口道: “我问你蒙面人为何要劫走拾面具?” 王能暗自好笑:真会装蒜,可是又不能点破,必须装作不知道是他派人来劫走,可真难为,当下装傻道: “属下不知。” 秦宝宝怒道: “来劫人时,你们全睡着么?” 王能道: “来人武功高强,属下等不及询问,便给他脱逃了。” 秦宝宝冷笑道: “刚才天尚未全黑,四处商店门口灯笼全已点上,蒙面人的形踪理应十分明显,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要追查?” 王能心觉演戏真辛苦,套出台词,道: “他三人轻功高明,我等追之不及。” 秦宝宝道: “知道从那个方向走吧?” 王能怔了怔,望了身后四五名儿郎,居然无一人看清劫持者逃逸方位,全被打昏了头,只好不好意思道: “蒙面人临走时打我们个眼冒金星,以至于疏忽了。” 秦宝宝好笑道: “真是高明!” 王能以为他称赞自己配合得好,搓手道: “少爷夸奖,属下深感荣幸。” 秦宝宝瞪眼道: “我又不是夸你高明,你被打还深感荣幸?” 王能有苦说不出,连道: “是,是,是蒙面人高明。” 秦宝宝哼了哼,道: “人是贵宝号弄丢了,你负责找回来,期限三天,至时见不着人,你难逃疏忽职责之罪。” 王能吓了一跳,要知“金龙社”纪律严谨,赏罚分明,大执法以下的执刑者,素来均是铁石心肠,冷面无情,任谁都少有胆量去打交道:而今人分明是宝少爷派人劫走,恶作剧玩儿,向他要人又上那儿找去?王能苦脸道: “宝少爷,属下昨夜里冒犯,实是不知情,你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吧!” 撇了撇嘴,秦宝宝道: “昨夜的事乃过眼云烟,今日之事,你须负全责,能找回人就能以功抵过,你嫌期限太短么?” 王能没想到秦宝宝会给他开这么大的玩笑,期期艾艾道: “人被少爷藏着,属下那能搜得到?” 秦宝宝道: “你颠三倒四说些儿什么?” 王能对于秦宝宝爱捉弄人的脾气已有耳闻,直觉点破它,方不会继续被耍下去,自找麻烦,遂直言道: “那三个蒙面人本是宝少爷亲派来劫走拾面具父子,向属下等开个玩笑,那三位蒙面大哥还要属下装作不知,好使少爷高兴。” 秦宝宝看出兆头不对,还是愿意相信别人在开他玩笑,眨眨大眼,道: “你尊姓大名啊?扮戏的本领可不错。” 王能心想连名字都装作不知,太过份了,即不敢说出,道: “属下王能,江湖朋友瞎起外号叫‘立地瘟神’。” 上上下下打量一会,秦宝宝摇头道: “把拾面具找回来,本少爷才敢相信你很‘能’。” 王能急切道: “人在宝少爷处,请少爷不要为难属下。” 秦宝宝这次确信自己没听错,翻翻白眼道: “你不要企图推卸责任,人若已在我那里,那我来此跟你闲磕牙?而且我也不可能留下拾全忠不顾。” 王能道: “少爷,那三个蒙面人真的说自己是少爷派来的,至于小孩,属下以为过些时候才来领回。” 秦宝宝顿觉被敲了一记闷棍,冷道: “我没有派人来开你这个玩笑,你也未免太大意,居然相信侵略者的话,那三人又怎样证明是我派来的?” 王能吓了一跳,忙道: “那人说得太活影活现,而且属下也没料到是真有人想劫走那穷酸,时间也太符合。” 没错,谁能算这么准,知道拾面具在“回春堂”,而捉住秦宝宝想来而未来的那段时间出现? 秦宝宝问明白事情发生细节,又气又想哭,他万万料不及有人利用他爱恶作剧的名声,不费吹灰之力将人带走,这个跟斗,栽得可冤了。 上天有时很公平,知道给这小鬼一个教训。 可怜秦宝宝,自幼在众人哄护下长大,向来只有他捣蛋,一遇上被人耍戏,想哭的感觉。 立即拥上,总算在外生活有段时间,比较能克制自己,忍了又忍,才没真哭出来,接下来就是要想法子找出耍他的人。 做什么呢?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要救回拾面具。 所以,大眼珠子又瞪向王能。 最可怜的是王能,自昨夜有幸得遇宝少爷,倒霉的事就一件接着一件,这次误信人言,弄丢贵客﹝本来是人质兼囚犯﹞,找得到人或可将功赎罪,不然下场令人一想便胆寒,但又上那儿找人呢? 秦宝宝看得王能害怕,道: “你还呆站着做什么?” 王能醒悟,忙道: “是,属下这便派人去找。”说着便待走。 “等等!”秦宝宝道: “没有线索,你怎么个搜法?” 王能口拙,道: “就算翻遍苏州城,也要找出人交还少爷。” 秦宝宝真感泄气,心道: “大哥手下也有这么无能的人,可见“金龙社”虽财大势大,诟病也多。”嘴上却道: 太平粮吃得多,警觉性也随着减低,王头儿,如果照你所议搜遍苏州城,‘金龙社’在苏州能立足么?” 王能大剌剌道: “属下担保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秦宝宝厌倦的道: “你有意硬搜,这成么?” 王能道: “为了宝少爷是在所不辞……………” “闭嘴!”秦宝宝叱道: “你非为少爷我,而在为自己打算,因为你怕呈报上去免不了责罚,于是想私了,来个欺上瞒下,好大胆子。” 王能被说破心思,面上一红。 秦宝宝狡黠道: “你没有线索是搜不到人,快呈报上去,请这儿的首脑派探子查访才有用,不然你私自乱来,给上头的知道,可是罪加一等。” 王能连声道: “是,是,属下立即去办。” 秦宝宝想起拾全忠,道: “婴儿抱来给我,顺便将乳母也叫来。” 一名弟兄连忙跑去,不久一名四十上下的健壮妇人抱着一岁多的拾全忠走出,秦宝宝接过婴儿,朝他扮个鬼脸,婴儿似乎认人,张嘴笑了。 王能倒也明白宝宝要乳母出来的用意,道: “这奶娘原是抚育属下小儿,少爷的小贵客用得着,尽可支遣她。” 秦宝宝点点头,带着乳母走了。 王能积了一肚子怨气,立刻发作在属下儿郎身上: “你们全是白痴,居然没一个看出那三人是冒牌货。” 众人虽不满也不能回嘴,这就是在下位者的难处。 王能又唠叨念了一堆,才大吼: “还不分头去找帮手办事──” 众人如蒙大赦而去。 王能则思量如何呈报上去,又能使自己不受罚。xxx虎丘,在苏州阊门外。 春秋末年,长江下游新兴吴、越二股势力,与中原互争霸权,吴之霸主阖闾,于争战中负伤,传其尸身即葬于此。据说当时有三千宝剑与阖闾合葬,秦始皇东巡,来此求剑,有白虎当坟阻之,秦始皇以剑击虎未中,剑落之处,却崩裂成池,后世之人知道这典故,因名为“剑池”。 静夜中,游人早倦怠而归,却有四人流连不返,不知是生来胆子大,还是有人相陪壮胆,抑是江湖人物?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燕纷飞; 谁为含愁愁不尽?奈何魂魄归不归?” 一声清亮的吟哦诗声,划破静夜,听入耳里,直让人感觉到那人充满生命的欢乐,连吟诗都带含着几分开玩笑的味道。 为首那人年纪比他大些,尴尬道: “石真,你再戏弄做哥哥的,俺命胡岑将你丢入剑池。” 石真哈哈大笑,拍手道: “堂堂‘神鹰堡’的堡主铁婴也禁不起激刺,表兄啊,你到底为谁愁不尽?镇日价失魂落魄,说与小弟听听,也许能为你拿点主意。” 铁婴不敢面对他,只是大声开玩笑道: “左右护法,将这无礼小子给拋入剑池惩治!” “神鹰堡”的左护法胡岑与右护法张朗,其实也就是铁婴,石真自小的玩伴,大伙儿一起长大,都很清楚彼此脾气,知道二兄弟在玩笑,只笑不动。 石真就好象被宠坏的弟弟,挖苦人道: “哥哥,做了堡主便学会欺负兄弟,真了不得,那个女孩子喜欢上你,可不被你吃得死死了么?” 铁婴红脸斥责: “石真,不要胡说!” 石真却一意要挖出铁婴内心的苦恼,他不忍再见表兄神魂不守的受折磨,正经道: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做弟弟的一双眼睛能洞察细微,你不从实招来,回家我抬出姨娘来逼问你。” 铁婴望着这位二十出头的表弟,真束手无策,无奈道: “说了无补于事,到那里去找人?” 石真见已有头目,忙道: “兄长不说,小弟何以为你分忧?知道姑娘大名么?” 铁婴回忆起去年受伤被宝宝救起,紫秋如对他细心照顾,每想起就觉得甜丝丝,喃喃道: “她的头发像一匹黑丝缎,她的眉毛是弯弯的柳叶,她的眼睛是天上的月亮,她的鼻子是可爱的山丘,她的嘴是好吃的樱桃,她坐不动膝,立不摇裙,喜不大笑,怒不高声,而且美如仙子,一切一切都太完美了,反观那顽皮小子,简直一无是处,与之相比,有如蛤蟆与天鹅。” 这番话若给秦宝宝听见,不狠狠踢他一脚是不会甘心,辛苦救回他一条命,反而嫌东嫌西,说顽皮小子一无是处。 俊美无俦的宝宝,居然是“蛤蟆”? 由此可见铁婴对宝宝成见很深,因为那小鬼太顽皮了。但这也可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它人便万分不如了。 石真才听傻了眼,这位眼高于顶的表兄,素来不将女子放在眼里,比如他说某位姑娘眸亮如星,铁要便不屑的说“二颗黑豆罢了”,若说姑娘眉弯如柳,他就取笑“咱们家后园子的香蕉更弯”。 今日反常的赞美实是怪事,忙道: “那位姑娘是谁家闺秀?” 铁婴叹口气,道: “我只知道她叫紫秋如,其余的便一无所知。” 石真急道: “你怎么没问呢?” 铁婴腼腆道: “她不提,为兄怎好意思唐突,要知道她是圣洁仙子,我等俗人是不容冒渎的。” 石真凝望铁婴那副深情与敬重的模样,不禁对紫秋如起了莫大好奇心,居然有偌大魔力迷惑他表兄。 铁婴搓着手道: “真弟,你说为兄是不是太傻了?” “不,不!”石真知道地这时最需要鼓励,笑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否则就不正常了。” 铁婴很是兴奋,又泄气道: “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石真鬼点子多,立即道: “你早把事情经过告之愚弟,办法或许早想出来了。” 铁婴也知他颇有二下子,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对于秦宝宝背着卫紫衣捣蛋,直呼他“铁婴儿”之事略过不提。 石真听得连连点头,道: “紫姑娘的确可人,不过,你放心,她肯温柔照顾你,至少对你没恶感,表兄你的希望很大。” 铁婴高兴得搂着石真肩膀,忙道: “那你快说到那里找人?” 石真一笑,道: “别急,她人既然跟卫紫衣一伙,还怕跑得了。” 铁婴顿时脸泛光彩,叫道: “对呀,可怜哥哥我一直没想到这层,走,石真,咱们这就上‘子午岭’见紫姑娘。” 石真哭笑不得道: “现在?三更半夜要我赶路,不,明天再说,而且这紫秋如的身份也得合计合计,咦──怪了………………” 铁婴问道: “你又有何主意?” 石真沉吟道: “我突然觉得紫秋如这名字很熟,似在那儿听过!” 这时左护法胡岑上前道: “堡主、公子,‘紫竹宫’的宫主下嫁‘金龙社’二领主张子丹,听说由胞妹承继宫主之位,会不会是………” 石真大声道: “没错,紫秋如是‘紫竹宫’的宫主,那可糟了,为了维持‘紫竹宫’,只怕不肯现身江湖,而且除了前任宫主,任谁也不知‘紫竹宫’所在。” 铁婴神色一整,坚定道: “我非试试不可,铁婴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石真暗笑道: “有人鼓励真可怕,前一刻还在患得患失,现在却仿佛赴战场的勇士。”嘴上却道: “有缘千里来相会,也不用太执着。” 铁婴神色凛烈: “抱着必死的决心,天神也会受感动的。” “没有这么严重吧?” 石真正想这么说,陡地── 四条人影,不,应该说是三条人影,另一个被扛在肩上,离他们二丈外,飞快地向西而去。 石真见状转口道: “劫人?” 铁婴迅速下了判断: “黑巾蒙面,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去救人!” 话落,身形已疾射而去,石真与左右护法追上。 前面那三名黑衣人脚程很快,铁婴四人全力追赶,也只能保持三丈距离,铁婴甚是惊异,大声道: “前面三名鼠辈留步,否则别怨铁婴不客气!” “神鹰堡”的“旋鹰镖”威力惊人,百发百中,三个蒙面人听他报出姓名,顿了一顿,却没有停下,反而发足脚程,愈走愈快。 铁婴手一挥,一只金鹰破空而去,真个是──鹰翅金光耀目,连环旋空飞天; 无声无息命夺,魔怪闻知胆伤。 要知这“旋鹰金镖”是堡主的招牌,大小如婴儿手掌,鹰喙如一把弯刀,双翅好比二只锯齿半圆轮,鹰爪长又尖,周身上下均能伤人。 每只鹰镖均是杀伤力极强的兵刃,也能说是暗器,阴非离身闪过,不然难不被鹰喙啄一口,或鹰爪扯下一块肉,而鹰爪极长,通常都是见骨的。 名门正派是不屑使毒,使用鹰镖意在伤敌,阻止敌人逃逸,只是有些躲不好的人很糟糕,被鹰喙琢中顶门或太阳穴等要害,一命呜呼,这纯属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意外。 除此之外,名门正派的侠义英雄是不会随便杀人,至少会问清楚事情真相,方视情况决定插手与否。 很不幸,这世上很少有二个思想、见解完全一致的人。 铁婴想留下来人,人家蒙面人似乎讨厌他管闲事,见解的不同,只有一走了之,也因此铁婴发出“旋鹰金镖”。 这一手是铁婴自幼苦练,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以控制鹰镖的动向,它的目标直射扛着拾面具的蒙面人! 那蒙面人似乎看穿正派人物的弱点,将人质扛向背后,正对疾射而来的鹰镖,果然铁婴为免伤及弱者,及时收回鹰镖,破口大骂: “是英雄就别拿无抵抗力的人当挡箭牌。” 这一顿,双方的距离又拉远了些。 铁婴不再客气,招呼石真与左右护法发镖伤人,但见──有如星星之火,勾出伤残无情; 随心随意显威能,鹰旋疾飞势猛。 回见无数鹰扬,巧小鹰视如刀; 冲霄密布天罗网,前后无路糟糕。 四人八手鹰镖疾射,或直伤,或一百八十度大回旋,或下往上啄,有如鹰队,狠酷的扑向猎物! 蒙面人受此攻击,不得不停下脚步,应付四面八方而来的鹰镖,但显然全是高手,十六只鹰镖全没能伤害到他们,不过,铁婴四人已逼近身,将他等人困住,双手各持二双收回的鹰镖。 铁婴保持风度的道: “好功夫!很少人能在十六只鹰镖围击下安然无事。” 扛着抬面具的那名黑衣人似不愿开口说话,以眼色瞟向另一蒙面人,那蒙面人双目不带表情,浓浓的道: “铁堡主这话似褒扬,其实十分讽刺,吾等三人不是在鹰镖攻击下,如你所愿的留下了么?” 铁婴哈哈一笑,道: “说话直爽,正合我胃口,照这样看来,你等应不是大恶之人,为何挟持一名弱书生?” 那蒙面人道: “非常抱歉,此乃敝处机密,无法奉告,不过,敝处绝不会伤害这书生。” 铁婴摇头道: “空口无凭,如何使人信服?这书生文弱不堪,落在阁下这等高手身上,即使想抵抗,也有如泥牛入海。” 那蒙面人始终不愠不火,通: “阁下这行为是犯了武林禁忌。” 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某个帮派在处置叛徒或私密事时,都不愿被人撞见,看见的人通常被杀以灭口或断肢残腿以惩治,对于功夫特别好的人想插一手,由于难以硬来,只有请他不要管闲事,若是碰上正义感十足的人,和谈不成,只有诉之武力,那后果,嘿,不提也罢。 铁婴很显然就是这种人,强硬道: “铁某做事只求问心无愧,一意想救尽天下无辜的人。” 那蒙面人道: “阁下从何断定这书生是无辜的人。” 铁婴道: “一个文弱书生能做出什么大恶事。” 蒙面人缓缓道: “一个人的外表能看出他的本相么?奸臣秦桧在阳世三间久站督堂,闭塞贤路,在风波亭害死岳家父子,上干天怒,下招人怨,可也是一文生呢!” 铁婴为之语塞,石真适时道: “有道貌由心生,那秦桧相貌丑恶,令人见而生畏,眼前这书生却令人怜悯,二者不能相比。” 蒙面人道: “说起外貌和善而内心丑恶者,世上可也多着,比如阁下四人自比英雄,想管人家闲事,说是打抱不平,就不知你们有什么资格插一手?只凭手下工夫不讲道理么?” 石真一怔,失笑道: “好利的口舌,只可惜凭二片嘴皮子是解决不了事情。” 蒙面人道: “你们一定要插手管这事?” 铁婴沉吟道: “如果贵方能解开那书生所受的禁制,让在下问他几句,只要他自愿跟你们走,我等决不留难。” 他有点喜欢这来历不明的蒙面人的快言快语,所以才不愿大动干戈,只要事情不严重,便打算睁一眼闭一眼。 他的原意是好的,无奈说得有欠高明,听入蒙面人耳里,变成:铁某已做了最大的让步,在十六鹰镖控制下,汝等最好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大家尽量求败和平方式解决。 那蒙面人冷哼一声,道: “阁下的行径好比官兵强搜民宅。” 不理铁婴的反应,将目光移向扛着拾面具的同伴,似乎那人才是领导者,想问他同不同意铁婴的条件。 扛着拾面具的蒙面人在铁婴,石真、左右护法身上一溜,又望回身边的人质,向二位同伴摇了摇头,于是那蒙面人又道: “铁堡主,你的条件我们不能接受,不是怕你知道我们的目的,而是担心这书生无意间泄漏我们的计划。”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让拾面具开口。 铁婴冷道: “他知道贵方秘密,只恐你们留不得人。” 蒙面人慢慢道: “事实并非你想象的那般不堪,请不要妄测。” 铁婴冷笑道: “阁下一再推托,那由得人不生疑。” 蒙面人道: “你我并无瓜葛,无须事事对你交代吧!” 铁婴不耐烦道: “脸蒙黑巾,见不得人的东西,会是什么好人?只因听你口气不像作贼心虚的人,所以采取最温和的方法,你等一意孤行,不正显示理亏?” 蒙面人一字宇道: “办不到!” 铁婴豁然大笑,豪气万千道: “铁某偏要试一试!” 没有半丁点征兆,两条人影狸猫般倏然弹起,疾扑挟持拾面具之蒙面人的二位同伴! 他们是左护法胡岑,右护法张朗。 胡岑、张朗均是使剑,好事者给他们起个浑号“神鹰双翅”,意指他二人是铁婴的左右手,好比老鹰的翅膀。 力才说话的那位蒙面人和一直闭口静观的蒙面人,动作快得有些匪夷所思,也闷声不响的及时躲开,二人的身形却靠着挟持拾面具的蒙面人而动,显而易见他三人对拾面具是如何的看重了。 如此更勾起铁婴、石真的好奇心,更欲救下拾面具,问清一切源由,以解开心中的疑窦。 挟持拾面具的蒙面人看着铁婴和石真,双眼泛起笑意,石真突然觉得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只随着表兄晃动身躯,掌中招式繁复地使出! 拾面具的沉睡状态,蒙面人很放心地将他扛在左肩上,和二位同伴背贴背,应付敌方四人的攻击。 半空中,一团身影凌虚扑下,“红鹰爪”翩掠如抓,十指通红如青蛇吐信,吞吐配合,尽是朝扛着拾面具的那人招呼! 大吼一声,他右方那蒙面人长身掠入,一对大锤滚石般旋转招呼,身形晃掠,蓦地弹起漫天风沙罩向对方! 大锤似乎不是衬手兵刃,使起来有些蹩脚,但卷起的风沙,威力却十分惊人。 他们,蒙面人,宛如有意隐藏本家武功! 为什么? 铁婴、石真等人无暇去想,因为此时不仅是一对大锤在卷风沙,而是三人联手合作,逼得他们不得不闭目而退,铁婴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忙喝道: “旋鹰镖八路攻击!” 于是,四人闭着双眼防风沙,八只手却没闲着,十六只旋鹰镖早已十分有默契的旋飞八方,只要一遇上目标,便会毫不留情的施展利爪尖嘴! “啊!” 有人惊呼,显然命中目标,着了道儿,铁婴等人心想“你等戏法再变,也逃不出旋鹰镖的袭击”,可是,声音不对啊,娇滴滴的,莫非蒙面人中有的是女子! 铁婴四人缓缓睁开眼睛,那有黑衣蒙面人的影子,只见地上一名身着宫装的女子跌坐在地,右腿上插着一只铁婴的“旋鹰金镖”,显然是伤错人了。 那女子倒不呼痛,只喃喃骂道: “旋鹰金镖,‘神鹰堡’的人跟本姑娘有什么仇?太可恨了,非找铁婴理论不可!” 敢情她只见鹰镖乱飞伤人,不知发镖的人就在附近。 铁婴却闻声而呆,自语道: “天啊,怎么会是她?她一定恨死我了………” 石真听不懂他念些儿什么,只是推了他一把,铁婴猛然惊醒,心想大丈夫敢做敢当,再仔细瞧那女子侧影,没错,是她,上前抱拳道: “紫姑娘,久违了!” 邢女子抬起眼,果然是紫秋如,看见铁婴,怔了怔道: “铁堡主!” 铁婴听她记得自己,忙再加以肯定: “正是在下铁婴,误伤了姑娘,委实对不住。” 紫秋如薄怒道: “我倒要听听何以谓‘误伤’?”—— 炽天使扫校 第三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铁婴只觉得心上人嗔怒的模样儿也别有一番韵味,真是好看,竟忘了回答。 紫秋如被他看得面上一红,嗔叱道: “你……可恶!” 铁婴连连道: “是,是,我可恶。” 噗嗤一笑,紫秋如道: “瞧你这副呆模样儿真好笑,铁堡主,你瞧我作什么?” 铁婴这才警觉自己的失态,赫然一笑,幸好堡主当久了,反应不慢,以解释为何鹰镖误伤紫秋如而掩饰过,又连连向紫秋如道歉。 紫秋如看他一番诚意,也不能再计较什么,只是小腿上那只”旋鹰金镖”仿佛以倒转金钩方式钉在她腿上,痛彻心肺,用手想将它拔出,铁婴道: “不可直接拔出,会被鹰嘴拖出一块肉出来。” 紫秋如可急了,万一真个被扯下一块肉,那将留下永无法磨灭的疤痕,没有女子喜欢疤痕,忙道: “那有什么法子?” 铁婴道: “在鹰镖的尾巴向右旋转三下,应嘴便会向里缩。” 紫秋如照他的话去做,拔出镖交还给他,自行用药敷伤口,铁鹰便痴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无比快活。 石真与胡岑、张朗面面相觑,想不到平日虎虎生威的堡主,在这美人面前显得那么笨拙,幸好没出丑。 包妥伤口,紫秋如问道: “铁堡主打算去追那三位蒙面人么?” 铁婴道: “那三个宵小太可恶,使用奸计脱逃,可不知逃向那里,怎么个找法?” 紫秋如笑道: “照你方才的形容,那三人武功不俗,追也徒然。” 铁婴不禁有些泄气,道: “江湖上能闪过十六鹰镖的袭击不多,到底是何方高手,扛着个人质还能这么灵活,真是让人佩服。” 嘴里说佩服,心里可不舒服,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人,尤其令他难受,紫秋如灵窍心思如何看不出,嫣然道: “愈是高手愈孤傲,不太可能三人联手,何况他们三人显见有人在背后指使,这,也许是你们认识的人,以前曾见过堡主等人施展十六鹰镖,从中学会了闪避之法。” “啊!” 铁婴恍然叫一声,陷入沉思,一会儿道: “在下的朋友,敌人不少,见过我和真弟,左右护法施展十六鹰镖的人也不少,一时也想不起会是那三个,而且只瞧一次就能研究出闪避之法,这种人也未免太可怕了。” 石真一拍掌,道: “我想起来了,挟持人质的蒙面人,他的眼神好熟,到底是谁?糟糕,总觉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 紫秋如恬然道: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也许你们忘了一点。” 铁婴直觉这佳人不但美,而且兰心慧质,笑问: “请姑娘指教。” 抿嘴一笑,紫秋知道: “指教不敢,只是不知堡主一人能否施展十六鹰镖?” 铁婴不明所以,直言道: “我和真弟已略俱这点能耐,这也有关系么?” 紫秋知道: “或许你与令弟曾独自施展过,而那人有过目不忘之能,回去后同伙伴研究,是不是比一人容易想出闪避法子?” 铁婴大呼”言之有理”,拱手道: “姑娘一番分析,使得在下等人茅塞顿开。” 紫秋如还礼道: “但愿堡主早日捉出那奸诈之人。” 说完便待走,铁婴道: “姑娘欲上那儿,在下送你一程。” 他可是鼓足勇气才说出来,紫秋如笑道: “不劳堡主费事,我急着赶路呢!” 铁婴大声道: “姑娘是不是去拜望令姊?” 紫秋如真被他缠得有点不耐烦,又不好发作,道: “家姊临盆在即,我赶着去探望。” 说完施展轻功而去,看她夜里赶路,脚又受伤也不休息,真是姊妹情深哩! 铁婴痴痴地看着她绝尘而去,心理自然不舒服,石真”知兄若莫弟”,道:”哥,你真钝,怎么不追上去?” 铁婴瞪眼道: “我又不是登徒子,人家紫姑娘已表明不要我送了。” 石真好气又好笑,道: “这是很正常的拒绝,她若是要求你送她,只怕你又会嫌人家轻浮了。” 铁婴大声道: “真是当局者迷,只是现在追之也不急了。” 石真摇头道: “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忘了她说的话?” 铁婴双眼泛着光彩,高兴道: “咱们也上‘子午岭’,明为拜谢大当家救命之恩,暗中向张子丹下功夫,请他替为兄和他小姨子撮合。” 石真竖起大拇指: “兄长好气魄!” 铁婴打着哈哈,道: “大丈夫死都不怕,见到那美人却感到手脚不是放处,为兄自己都觉得奇怪哩!真弟,你可别笑我。” 石真打气道: “这是兄长找到意中人的讯号,应当高兴才对。” 铁婴道: “我没有不高兴啊?”顿了顿,又道: “只是那三个蒙面家伙………” 石真毫不迟疑道: “这个在路上可以慢慢想,如今追去也徒然,应该向有把握的事情先下手。” 点头赞成,铁婴想起那书生,道: “希望那书生能平安活着。” 石真深有同感的道:”只要能记起那三人,这事就能迎刃而解。” 二人又商量几句,决定先休息一夜再赶往”子午岭”,因为铁婴认为追老婆也不能追得太明显,并想妥了许多借口,只有一点没想到,那就是失败。xxx“快意酒楼”的上房自成一个院落,植满奇珍异草,好象有钱人家的花圃似的,红红绿绿好不热闹。 秦宝宝压根儿不看这些,抱着拾全忠坐在水池边,猛向池中自己倒影做鬼脸,也向拾全忠的倒影道: “世上可恨的人居然叫我碰齐了,利用我来劫走你爹,你说怎么办?他们很可恶是不是?” 一岁多的婴孩那听得懂他说什么,只觉得水中的”人”很奇怪,伸出小手想摸摸他们。 秦宝宝拉回他的手,道: “不要乱动,掉下去会受风寒的,这句话我大哥常常对我说,现在换我跟你说,你要给我面子,不可以不听。” 小娃儿还是听不懂,居然拉着他衣襟撒娇,一只小手指着水池中的”人”,宝宝忍不住” 咭”的笑出来,道: “你真拗又不听话,不像我那么乖,我都听我大哥的。” 说着更靠近水池,让拾全忠的手能摸到水,咬着他小耳朵道: “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我想装装大人样儿,你偏偏要我陪你像小孩子的玩,给我大哥瞧着,又会笑我长不大。” 忽然有人咬着宝宝耳朵道: “别费心了,他听不懂你的………” 宝宝吃一惊,差点滑一跤跌入水池中,那人出手快,忙将他扶住,以至话也没说全,接下来挖苦道: “久别重逢,很奇怪咧,你每回都吓一跳,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能让秦宝宝这样的,除了卫紫衣又有谁,一时也不去注意他的挖苦言语,抱着拾全忠跳入他怀里,高兴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我正在想你呢!” 卫紫衣抱着两个娃娃,可没忘记要教训人: “你这个小顽皮可也记得要想起我?说说看,你跷家多久了?在外头又招惹多少人要打你屁股?” 秦宝宝这才想起自己是耍了卫紫衣一记,不敢回去才逃走的,听卫紫衣要算帐,暗叫不妙,想也不必想,低头一副忏悔状,声音如蚊子咬: “大哥,我正要打道回府呢?” 很聪明的不提往事,卫紫衣原也不是要追究,只是这小鬼太顽皮,才想趁此教训一下,见宝宝这样儿,又勾起对他的无限关爱,只是宝宝怀里又抱着一个小宝宝,使他纳闷不已,温和道: “流浪小孩诱拐流浪婴儿,宝宝,你真了不起。” 秦宝宝听他又挖苦人,瞪眼嗔道: “当年大哥以流浪大人姿态诱拐我这流浪小孩,宝宝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诱拐个流浪婴儿给你瞧瞧,说来说去,都得谢谢你教导有方。” 卫紫衣哈哈大笑,耳闻宝宝尖嫩嗓音如昔,连那调调儿也没变,多日不见积存的疼爱之情,一股脑儿化为有力的双臂将他搂在怀里,就像以前一样宠他,不同的是中间多了个小小电灯泡,卫紫衣难释心中疑窦,道: “你打那儿抱来这小小娃子?” 这时奶娘过来给婴儿哺乳,秦宝宝道: “这么大了可以喂他吃稀粥,还有汤药要记得给他吃,末了榨些果子汁液给他舔舔,就不会嫌药苦了。” 奶娘答应,抱着婴儿离去。 卫紫衣眼神闪着温柔笑意,道: “我不知你学会照顾人,一直还当你是个孩子。” 秦宝宝得意笑道: “现在可不能小看我了吧!” 哈哈一笑,卫紫衣故意扳起脸,道:”去换掉这身衣裳,下次再打扮得像个男孩子,小心我重重打你屁股。” 秦宝宝不服道:”你说过不强迫我做这些,又来赖皮。” 卫紫衣二话不说,捉起宝宝压在腿上,让他屁股朝天,打了下去,才道: “不教训你,你是永远迷糊不肯醒悟。” 秦宝宝”哇”的哭了起来,只是不同于上次的心情。 上次卫紫衣打他,他哭向来受宠的他居然被打,这次的哭是基于女孩被打的羞耻的心理,哭得难过并不大声。 卫紫衣不为所动,严声道: “下次还穿不穿男孩子衣服?” 秦宝宝挣扎不开,呜咽道: “我不穿男孩子衣服,穿男人衣服好了。” 卫紫衣又打了二下,道: “看你敢不敢再胡说八道。” 秦宝宝实在被打疼了,只好投降道: “你再打我,我就不换了。”却是一串眼泪流不停。 卫紫衣将他扳过来,拭干他眼泪,柔声道: “你再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别人会笑你,不等于耻笑令尊教导无方?” 秦宝宝赌气不语,卫紫衣把他抱回房里,道: “你换了衣裳到隔壁三号房,大哥有许多事同你谈。” 关门前又回首道: “不许再偷溜,你大哥耳力在江湖上尚找不到敌手。” 秦宝宝闭眼闭嘴,赌气不理,卫紫衣也不去理会他孩儿闹意气,顺手关门便走了。 陡地,秦宝宝跳了起来,低叫一声: “好痛!” 伸手揉了揉,气忿忿的想: “大哥愈来愈贼了,老是用这套逼我投降,幸好没人看见,不然真是丢脸,哼,人欺小,羞羞脸!” 可恨”它”这时又跑出来取笑道:”你这副模样,你大哥跟你在一起也没面子。 他早也习惯,为何没面子? 因为现在知道你是女娃儿的人愈来愈多,你再像个男孩子,人家会以为是同性恋。 胡言乱语! 哼,等你多个大嫂,嫌我胡说也迟了。 那不行,女妖怪一个也不许抢走我大哥。 嘿嘿……… 奸诈的笑! 快变成女孩子吧! 我就是我,这是不会变的。 你大哥只要你改变外表罢了,迷糊小鬼,请你偶尔精明点,在外人面前表现淑女样儿,你大哥面上有光,对你私底下的胡闹就不会见怪了。 要这么奸诈啊? 反正你本来就是只小狐狸,何必客气! 无礼! 嗤,得了吧,再不换,小心你大哥要算帐了。 讨厌的大哥,记性怎么这么好。 每天都有专人记载江湖上的事,他想不看也不成。 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准总替他说话。 哼,谁有理,本大爷便帮谁。 你滚到地狱去吧!” 赶走讨厌的敌人,秦宝宝拿出扮”仙姑”救拾面具父子的那套衣裙换上,忍不住好笑: “我像仙姑么?” 女人都是怪物,穿著男装,举止便比较粗野,一旦穿起曳地长裙,一举一动都会像个淑女,不必装,自然而然地就会配合衣物来改变。 秦宝宝则是怪物中的怪物,天生的捣蛋鬼,虽然想装文静娴淑,无奈没多久工夫便全身不对劲的想动来动去,他不是不想做好,而是被错认是仙姑,很想咯咯而笑,又怕露出马脚,只好一走了之。 “不行,我要让大哥刮目相看。” 心理这么想,脚却不合作,又”蹦蹦跳跳”的出房,来到卫紫衣房里,老毛病又发作,赖在卫紫衣怀里撒娇,完全忘了卫紫衣告诉过他不可有这种行为的事。 卫紫衣点点他小鼻子,笑道: “换了这身衣服好看多了,只是举止还是老样儿。” 眨眨大眼,秦宝宝道: “大哥要我遵守‘坐莫动膝,立莫摇裙,喜莫大笑,怒莫高声’的女四书?我可不爱,一点也不好玩。” 卫紫衣明白她﹝不再”他”了﹞的本质是纯洁、天真、伶俐、顽皮、恬淡,以直觉衡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他追求的理想人儿,不似一般名门闺秀强迫自己符合传统礼教,可是,他又不愿她受到异样眼光,倒不知如何教导了。 秦宝宝见他不语,急道: “大哥,我永远是这样儿,你快死心吧!” 卫紫衣莞尔失笑,道: “你要我死什么心?”顿了顿,柔声道: “老实讲,大哥喜欢本性的你,跟你在一起,真是无限的快乐,真的。” 有一句话他没有讲出来,秦宝宝替他说: “还有数不完的麻烦,是不是?你不必不好意思说。”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 “小鬼头,又扯大哥后腿,欠打?” 秦宝宝刚受完刑,连忙做出乖顺样儿,道: “大哥有事吩咐,小弟洗耳恭听。” 摇摇头,卫紫衣道: “以后说话要符合身份,应自称‘小女子’才对。” 秦宝宝瞪眼嗔道:”我讨厌人家笑我小,你还要我自称‘小’女子?” 卫紫衣大感头痛,解释了半天,才让宝宝相信他不是在笑她小,不过,看了宝宝上下一眼,又喃喃道: “实在不大,尤其心境年龄大概只有十岁。” 秦宝宝耳尖听见,有心让卫紫衣刮目相看,不再向他撒娇,自己坐在旁边椅上,一副文文静静的乖巧模样。 卫紫衣欣赏一会,温和道: “大哥要跟你商量的就是这事。” 动也不动,秦宝宝只微启双唇: “兄长请说。” 卫紫衣好笑道: “自然一点,只要在外人面前不再蹦蹦跳跳的像只出水虾子,就是上天保佑了。” 秦宝宝只听见最后一句的上面那句,跳起来道: “我像只出水虾子?” 卫紫衣捉狎道: “不像么?” 秦宝宝双眼一红,道: “它跟我说要让大哥有面子,我要学习做淑女,在别人面前让大哥脸上增光,谁知才刚开始学,你就取笑人。” 卫紫衣感动的抚他长发道: “宝宝,你不用勉强自己,其实你只需乖乖坐好,便自有一股尊贵优雅气质,任何方美女也比不上你。” 秦宝宝高兴道: “你不骗人?” 卫紫衣失笑: “我何时欺瞒于你?” 天真一笑,秦宝宝道:”我相信大哥,可是它说我应该做得更好,使你有面子。” 他是谁? 卫紫衣不禁有股妒意,随即又为这感觉失笑,道: “很高兴你肯为我努力,但大哥再说一次,我喜欢现在的宝宝。”顿了顿,终于问出心中疑结: “你一直提起他,他是谁?” 秦宝宝道: “就是另一个我嘛,它最讨厌,都替你说话。” 卫紫衣一头雾水,道: “你使我迷糊了,你只有一个,怎么还有另一个?”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 “就是我无聊时说话的对象,它躲在脑里跟我的心说话,我都听见了,不过它喜欢取笑我,我不喜欢它。” 卫紫衣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宝宝自己在胡思乱想,自己说话自己回答,久而久之,就将之认为是真有其人,归之为”它”,看她纯真如斯,更加深对她的宠爱。 秦宝宝又道: “大哥,你的它会不会欺负你?” 卫紫衣哈哈笑道: “不会,在有危险时,它会警告我。” “真好。”秦宝宝道: “大哥,我的跟你换,让你去修理它。” 卫紫衣不禁有些担心她太在意它,道: “宝宝,它是虚幻的东西,只要你不胡思乱想,它就不会出现打扰你,你有事来和大哥商量才是,嗯?” 歪着头想了想,秦宝宝道: “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可是你会生气,不然就会哈哈大笑,不知说好抑是不说好?” 卫紫衣真拿她没办法,只有道:”等你认为说出来比较舒服时再说好。” 秦宝宝歪着头道: “大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卫紫衣道: “我没有不高兴,说说你出门这些日子的境遇。” 秦宝宝眨着眼睛,迟疑道: “这个嘛………唉呀,大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把握未来,你说是不是?” 卫紫衣吃吃笑道: “你可愈来愈狡猾了。” 秦宝宝最怕卫紫衣跟她算帐,赶紧笑咪咪道: “大哥,我每天都在想你,你是不是也想我?” 卫紫衣喝口茶道: “既然想念,为何在外流连忘返,我看你是有得好玩的便忘了一切。” 吐吐小舌,秦宝宝道: “我在体会人生嘛,免得你总笑我长不大,真的,跟某一个中年人比较起来,我实在没什么好挑剔的。” 卫紫衣不解的望着她,不敢想象世上有比宝宝更天真不懂事的人。 秦宝宝见已引开卫紫衣想算帐的意念,忙道: “他有一个很奇怪的姓,姓‘拾’,有一个儿子便是方才那婴儿,现在是我驾车的车夫。 接着便把认识拾面具的经过和救他的事说出,发现卫紫衣一脸古怪,问道: “大哥,你收购他的生意,大概认识他吧!” 卫紫衣道: “他人在那里?快叫他来!” 秦宝宝苦着脸道:”这就是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的事……” 话未说完,卫紫衣截口道:”你一定要说,宝宝,他很重要。” 秦宝宝两眼一红,要哭不哭的样子,卫紫衣忙道: “怎么了?” 秦宝宝嘟声道: “大哥,我是不是很坏?” 卫紫衣明白她有时情绪很不稳,不再追问拾面具下落,转口道: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事?” 眨眨眼,强忍不让眼泪流下,秦宝宝道: “有人利用我来劫走拾面具。” 卫紫衣心中一惊,但看宝宝脸色不对,柔声道: “宝宝乖娃,什么事惹你烦心,你原原本本说出,大哥才好为你拿主意。” 说着将茶杯端到她唇边,宝宝喝了一口,恢复平静,才将”回春堂”事件从头至尾说一遍,然后气忿道: “我最讨厌人家利用我了,大哥,这事完全是他们不对,你派人把拾面具找回来,救人不能救个半吊子,不然忠儿便沦为孤儿了。” 想及自己也无父无母,不禁神伤,还好有很多人宠爱她,平时也不会去伤心,只是素来都是她在恶作剧,突然有人拿她的顽皮来害人,这种被耍的滋味实在不好,所以从前天到今晨,一想起来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只是,她会怪别人耍她,不知藉此反省自己太顽皮了,各位读者一定跟我一样都是好孩子,我们千万不要以她为榜样。 卫紫衣笑着安抚: “大哥会找到他;你今早吃了没?” 秦宝宝摇摇头,卫紫衣唤来一桌稀粥小菜,宝宝笑道: “大哥永远不会忘记我吃饭。” 卫紫衣嘿嘿一笑,道: “可露出狐狸尾巴了,在外这些日子,你又乱吃零嘴不吃饭,回去等着吃大补品,文罚不武罚。” 秦宝宝暗叫不妙,赶紧岔开话题:”大哥有急事找拾面具?” 卫紫衣沉吟道: “那三人劫走拾面具,目的可能跟我一样,是谁消息这么灵通,捷足先登将人带走,这下可真麻烦。” 秦宝宝道: “到底为了什么事?拾面具不过是一介书生罢了。” 卫紫衣正思量要不要把事情告诉她,这时马泰、战平叩门进来,见着宝宝的装束均是一怔,卫紫衣转口道: “有什么要紧事?” 如果没重要大事,这个时光他只想跟宝宝叙旧,看看这小家伙有没有成熟一点,他当然希望自己为她花的心血没有白费。 马泰、战平是很识相,见魁首这样儿,就知道应该回避,不过,事情实在重要,万一延误时机,大当家只怕要换上阎罗面具了,战平躬身道: “魁首,昨夜里有人上通天山墓场挖掘拾老头的坟墓,看情形东西是陪葬品,但是却早有人捷足先登拿走了。” 卫紫衣豁然起身,冷道: “程世恭可派人盯紧掘坟的人?” 战平道: “被脱逃了,对方似乎颇不简单,能发觉本社探子的盯梢,查不出什么人。” 卫紫衣怒目而视,马泰二人心中一跳,对于南京城中的探子之无能,不禁骂在心里,只听卫紫衣道: “陪葬物,是个好藏处,真使人预料不到,我们不妨大胆假设有志于此的人,与我们同样料不到这点,那东西的失去是什么原因?” 马泰哈的一声,道: “盗墓!魁首,通天山墓场埋葬许多有钱人,盗墓贼自然会一个个光顾。” 点点头,卫紫衣道:”快通知程世恭调查此事,免得又被捷足先登。” 战平疾步而去。 马泰小声向卫紫衣道: “魁首,宝宝这副装束,店家可能会怀疑您的身份。” 卫紫衣笑笑道: “怀疑又如何?他们也只敢闷在心里。” 马泰哈哈一笑,又瞥了宝宝一眼,自行退下。 秦宝宝自始至终都为了保持”形象”不发一言,心里有一大堆话也只有憋着,等马泰这小子一滚,立即道: “大哥,你们玩什么鬼把戏?”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 “找………”和想一想便又停住口,心中忖道: “还是等得到手再让宝宝惊喜,万一无缘得到,也不至使她空欢喜一场。” 秦宝宝不快道: “大哥在隐瞒什么?” 卫紫衣婉转道: “这事以后再说,宝宝,你先回总坛,大家都在担心。” 秦宝宝撇撇嘴,道: “不告诉我,哼,我跟定你了,自然能明白你玩儿些什么鬼把戏。” 卫紫衣扳过她面孔,正视道: “你不要捣蛋。” 扮个鬼脸,秦宝宝道: “不要忘了拾面具是我的车夫,我当然能管。” 想到这么好的理由,她更觉自己义正严词了: “大哥,你告诉我真相,我会帮你的,我发誓,这次绝不捣蛋。” 卫紫衣不太敢相信,秦宝宝忍不住又要跳脚了: “你什么事都不肯告诉我,太瞧不起人了,哼,不稀罕,我自己去查,忠儿在我手中,拾面具一定会回来,到时我便能明白一切了。” 对于宝宝的任性,卫紫衣向来很无奈,语重心长道:”你就不能乖乖听大哥一次?” 秦宝宝嘟声道: “你问我的事,我均据实以答,你有事却吝于告诉我,把我当成瓷娃娃一样摆在柜子上好看呀?哼!我可不爱。” 她这种富于幻想力的说法,卫紫衣听了就头疼,道: “还有什么不满?” 撇着小嘴儿,秦宝宝道: “不敢,大哥在上,小弟………不,小女子不敢冒犯。” “你改口真快,”卫紫衣起身道: “真的不先回总坛?” 秦宝宝摇头道: “你这么神秘,找更要知道为了什么。” 卫紫衣心中暗笑,秦宝宝亦步亦趋跟着他走出,这次不会再踩到裙摆而摔着,只是淘气毛病不改,蹦蹦跳跳的拉着卫紫衣袖子: “大哥,你怎么变得这么神秘?难道你是假的?” “荒唐!”卫紫衣奸笑。 其实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引开宝宝的目光,不要去在意周围人诧异惊讶的眼神,不希望她因为别人的目光而畏缩,又想变回男孩子。 秦宝宝见卫紫衣不说,真感到泄气,暗忖: “这么神秘,会是什么事?” 来到大厅,掌柜和小二看得一怔,觉得眼熟,却又不敢和宝少爷联想一起,但额心那颗朱砂痣却骗不了人,掌柜的走到宝宝面前,躬身道: “宝………呃,小姐要外出?” 秦宝宝不语,决定把问题留给卫紫衣去解决。 果然掌柜疑惑的望着卫紫衣,道: “这位爷是小姐的朋友?” 卫紫衣微笑道:”宝宝每个回要出外,你都要这么盘问一番?””不敢,只是事关小姐安危,我等不能不谨慎。” 秦宝宝斜睨卫紫衣一眼,道: “阁下身份可疑,人家当然不能不怀疑你是不是拐骗人口的贩子。” 卫紫衣闻言真想打她屁股,秦宝宝天真笑道: “真抱歉,我不能帮你美言几句,不然掌柜的可能会怀疑我受你威胁,譬如误服毒物什么的,更解释不清了。” 卫紫衣听她说得很像一回事,好笑又好气,以传音入密的功夫训斥: “你再捣蛋,我立刻派人押你回总坛。” 秦宝宝撅嘴道: “就会教训人。” 卫紫衣也不理掌柜怎么想,牵着她手出门,温和道: “你多大了,宝宝?” “你知道的,还问?” “那你要懂得为别人着想,不告而别已是不对,流连在外数月不返,你知不知道大家很为你着急?” 秦宝宝小声道: “我怕你会生气嘛!” 哼一声,卫紫衣道: “真是怕我生气就不会做了,你真讨厌待在‘子午岭’总坛么?想出来玩就应该说一声,还当我是你大哥,嗯?” 秦宝宝就怕卫紫衣扳起脸训人,辩道: “我没这意思,只是想到刺激好玩就做了。” “没顾虑到别人?” “这个………”秦宝宝舔舔嘴唇,小声道: “想到时已经太迟了,大哥,你生气了呀?” 卫紫衣眉梢子一扬: “我不应该生气?” 秦宝宝用眼角偷瞥他一眼,又忙垂眼,心儿噗通乱跳,也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老是让卫紫衣烦心,但每次都是在事后,才想到这点,暗骂自己胡涂。 卫紫衣明白她被宠坏了,从来就只有别人担忧她,处处替她着想,她又那知道别人的心境,但一向宠惯了,见她又颇有悔意,也不忍再责备,轻叹口气。 秦宝宝见状就知道这次的难关已渡过,又高兴起来: “大哥,我真喜欢你。” 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卫紫衣啼笑皆非: “小鬼头,我真拿你没办法。” 这时,战平驾着马车而来,秦宝宝奇道: “要去那里?” 卫紫衣扶她上车,边道: “留在此无益,至于要上那儿,你可以猜猜。” 秦宝宝最爱猜谜了,眼珠子一转,笑道: “要去南京!” “真聪明!” “那忠儿呢?” “马泰驾另一辆车跟随在后。” “为什么不坐一处?” 卫紫衣上车,放下帘子,道: “这样才方便谈心,再则我要照顾你已是左支右绌,再加上一个小婴儿,你不觉得大哥很辛苦么?”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 “我会照顾自己,大哥不要门缝里看人。” 卫紫衣轻笑一声,将她揽入怀里,道: “你真孩子气,随便一激就上当了。” “大哥真狡猾。” “不敢,近墨者黑嘛!” “什么意思?” 卫紫衣但笑不语。 秦宝宝挥挥手,道:”大丈夫既往不究,不跟你一般见识。” “哈哈………,你是那门子大丈夫?”卫紫衣盯着她道: “那句‘既往不究’应该我说才对吧?” 闪了舌头,秦宝宝打蛇随棍上: “多谢大哥宽宏大量,宝宝以后会乖一点。” 卫紫衣点点她小鼻子,道: “说话要算话。” “当然!” “好,那这一路上,不许追问拾面具的事。” “为什么?” 卫紫衣眉头一皱,升上心头,道: “试验你是不是能沉得住气,要知道大家闺秀即使一肚子狐疑,也不会追问不休。” 秦宝宝虽然天真浪漫,可也不是傻子,叫道: “大哥要我做只闷葫芦么?我可不上你的当。” 卫紫衣啜着美酒,给她来个不闻不问,秦宝宝见他神色坚定,就知道很难问出什么,问” 它”道: “你知道拾面具的事么? 不知! 大哥这么神秘是怎么回事? 不知! 其中一定有文章。 当然。 你知道要如何套出他的话么? 不敢去想,老实说,你没机会下手。 我不管,什么也不知道的被牵着鼻子走,滋味真差,大哥不会以这点来罚我吧? 那也是你罪有应得。 哼,我要问个清楚。” 这小子向来说做就做,立即问卫紫衣: “大哥,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所以你才不告诉我拾面具的事,以做为惩罚?” 卫紫衣一向很佩服她的想象力,头疼道: “你真的这么想?” “是啊!”秦宝宝颔首道: “我看你就是这意思嘛!” 卫紫衣捉狭道: “由此可见你也自觉做了错事,可真难得。” 秦宝宝顿足道: “真的要守秘到底?” “没错!” “告诉我会破坏大计?” “也许。” 秦宝宝眼眶一红: “既然如此,我还是避开的好。” 说着就要打开车门,卫紫衣手臂一伸,将她拉进怀里,呵叱道: “你年纪不是小孩了,怎么还这么任性?” 秦宝宝想起见面至今,卫紫衣对她不若往日百般顺从,不禁伤心道: “大哥一定不喜欢宝宝了,我讨厌你这样。” 卫紫衣无奈道: “你真是个小孩子,好象永远长不大。” “一下子说我是小孩,一下子又说不是小孩,到底那一个才是真意?” “太孩子气了,宝宝,你该明白大哥一切都是为你好。” “我可看不出。” “怎么?”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道:”你使我做闷葫芦,我实在很不舒服。” 卫紫衣正视她脸蛋,道:”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一切顺其自然,嗯?” 秦宝宝撒赖,道: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嘛!” 卫紫衣二话不说,斟了一碗参茶,端到她唇边,宝宝立刻闭上嘴,咕哝道: “我拒绝你用这招。” 卫紫衣柔声道: “宝宝乖,喝一碗吧,大哥是为你好。” 每次卫紫衣用这种口气说话,宝宝就知道拒绝不了,也没有拒绝的机会,因为他柔声相劝,就表示他现在很闲,会很有耐性的跟你磨,不如早投降为妙。 捏着鼻子喝下一碗参茶,秦宝宝突然道: “大哥,‘回春堂’那株大人参是不是在你那里?” 卫紫衣颔首道: “准备留着给你慢慢吃。” 秦宝宝很是感动,但实在讨厌人参这东西,道: “忠儿身子不好,应该给他才对。” “你的托词真不少,那婴儿自有药堂的大夫照应,你最好乖乖不要耍花招,你的健康比谁都重要。” “我很健康,不需要吃那么珍贵的东西。” 仔细审视她脸蛋,卫紫衣道: “你流浪太久,又不仔细照顾自己,气色不太好,莫非一丁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秦宝宝负气道: “你故作神秘,我脸色怎么会好。” 卫紫衣深有同感的道: “我看你也是这个意思。” 秦宝宝大喜,道:”还是大哥了解我,快说吧!””事实没什么可大惊小怪,宝宝,大哥之所以不告诉你,乃怕你将来失望。” 秦宝宝天真笑道: “既然如此,更应早告诉我,好有心理准备。” 卫紫衣看她好象啥事也不在乎,真有点泄气,但也欣喜她的乐观,道: “大哥希望有个惊喜,所以不能先说。” 秦宝宝奇道: “事情跟我有关么?” 嗯一声,卫紫衣道: “若不是为你这小淘气,鬼才有兴致在此奔波。” “你真好,大哥。”秦宝宝感动道: “我知道这世上就你和大和尚叔叔最宠我,可是大和尚叔叔都不会故作神秘,你却残忍的要我当闷葫芦。” 卫紫衣心惊,暗叫不妙: “天,小家伙开始撒娇了,说是不说呢?” 秦宝宝见他不答,又道: “什么惊喜、失望,我都不在乎,只要有大哥在身边,就有无上的安全感与快乐,大哥把事情剖明,我们一同努力不是更好?哦,我知道了,大哥一定嫌我武功差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也不是?” 听她自作聪明胡诌一番,卫紫衣忍不住哈哈一笑,道: “真有你的,又激又贬,看来你出外这许多日子也不是全无收获,将对付犯人的套口供法子用在大哥身上,该不该打?” 秦宝宝吐吐小舌,心中忖道: “大哥可是老江湖,要问出真相还真难,可使什么法子才好?”眼珠子骨碌碌的转,要不是现在身着女装,早赖在卫紫衣身上耍刁,非逼得卫紫衣说出不可。 卫紫衣何尝不知这点,悠然自得品啜美酒,打量小家伙的一举一动,再一次承认世上没人能顶替宝宝在他心中的份量,只想这样看她一辈子……… 这时── 马车骤然而止,马儿嘶叫,车子颠动,卫紫来扶住宝宝,大声道:”战平,发生什么事?” 战平冷静道: “没什么魁首,一名老道突然冲来与马相撞。” 卫紫衣道: “可撞伤人?” 战平语气透着怀疑: “应该没有,属下已及时拉住马,但老道却倒地不起。” 一顿,突然又转口道: “啊,他醒来了。” “宝宝,你留在车里休息。” 卫紫衣毫不考虑的下车,只见战平扶起一名老道,年约七十来岁,一袭道袍已破旧不堪,显然道观香火不盛。 那老道是够老,火气却不小,怒道: “光天化日下,你们想谋害人命啊,要不是我老人家命长,闪得又快,现在早做了马蹄下的亡魂。” 战平冷道: “阳关道上宽广,你偏偏横冲直撞的跑进路中央,难道想自杀?” “什么?”老道大声嚷嚷: “你们撞了人非但不赔礼,还诅咒我老人家死,莫不是跟贪官勾结,不用打人命官司,否则那敢这么嚣张。” 战平不为所动,冷漠道: “马车并没撞上你,是阁下自己跌倒的。” 老道看战平一脸冷硬不好说话,转向卫紫衣: “你是他主子,你要负责任。” 卫紫衣是相信战平的,但老道已十分老迈,博得渐渐围靠而来的人群的同情,委实无意再与之纠缠,拍拍战平的肩膀,向老道道: “老人家说个谱吧!” 老道见卫紫衣,一张孩儿脸十分和善,便以大压小。:”这位施主的态度才是对的,让人觉得很有诚意……” 卫紫衣截口道: “我等急着赶路,请直接说重点。” 老道教训道: “就因为你们赶得太急,才会发生这种事。” 卫紫衣不喜欢这么不识相的人,明明目的是为了钱,何不干脆表明,在不过份的范围内,他愿意花钱消灾,而老道显然将卫紫衣当作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很好吃似的,道: “你应该教训你的车夫太莽撞了,替你惹下麻烦。” 卫紫衣更正道: “他不是车夫,驾车是自愿的,而且他没有撞上你。” 老道不悦道: “这样说就不对了,没有他驾的马车,我老人家又怎会倒地不起。贫道老虽老,却还没有活够。” 双手一摊,卫紫衣道: “好吧,你要什么赔偿?” 老道眼睛望天: “人争一口气,须先向我赔礼才行。” 卫紫衣道: “老人家是有意为难了?” 老道火气甚大: “贫道差点一命呜呼,要求赔礼是过份么?” 卫紫衣是头儿,不能让属下白受冤曲,但这老道纠缠不清也真够麻烦。 却说秦宝宝坐在特制的车厢内,隔着帘子将外面的事情全看入眼里,大眼睛溜来溜去,无意间瞥见不远处巷口站着一名道士和小道士,眼巴巴的望着这里,心思转了转,已明白是怎么回事,恰见老道正在刁难卫紫衣,想也知道要帮助他大哥,在卫紫衣没来得及开口前,抢先唉叫:”我的脚………痛死了………” 卫紫衣不明真伪,忙将帘子掀半开,探头道:”怎么了?宝宝,你的脚那里疼?”心里可奇怪她的脚怎地突然疼了,关心之下也不想是不是假的。 秦宝宝话里透着痛苦,道: “大哥,刚才马车突然停下来,我的脚扭到了,本来想等你解决事情再去看大夫,可是道长一味噜嗦恐吓,我的脚都疼死了。” 这小家伙说痛就痛,装得颇有那么一回事。 外头的人不见她容貌,只闻她娇脆的声音,好象可怜兮兮的,善良的百姓自然都同情宝宝了。 秦宝宝知道占了上风,加紧道: “大哥,我看这一幕根本是道长演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敲诈银子,你看,不远处的巷子口还有二个跟他打扮得一模一样的人在接应哩,我看连道士的身份都是假的。” 众人闻言寻去,果然有一大一小二道士在那里盯梢,不禁信了一半,却也奇怪宝宝在车里怎能看清一切? 秦宝宝自然不会说出帘子有秘密,又开始叫着脚痛,连卫紫衣都以为她真的在痛。 老道见势不对,大声道: “贫道被你们撞伤,难道有假?” 秦宝宝再也忍不住”咭”的笑出来,道: “道长那儿被撞伤,怎地还有力气在这里大声嚷嚷?” 老道顿时住口,人群中有的暗自窃笑,知道再难威风,顿足道: “好好好,你们恃强凌人,贫道自认倒霉便是。” 说着便待离开,卫紫衣示意战平给他些银两,道: “道长受了惊吓,买些水酒压压惊吧!” 老道银子有了,面子也有了,摸着鼻子走了。 卫紫衣上车,道:”你的脚踝扭伤,快给我看看。” 露出天真顽皮之色,秦宝宝笑道:”骗人的啦,不然那老道会得寸进尺。” 莞尔一笑,卫紫衣点点她小鼻子,道: “小鬼头,又捉弄人了。”顿了顿,又道: “不过,这次用得好,堵住那老道的叫嚣。” 秦宝宝难得恶作剧受卫紫衣赞美,不禁得意万分,老毛病又犯,乱卖关子: “那老道之所以心虚,是为了什么?” 卫紫衣想也不想的道: “一大一小二道人必真跟他相识,被你胡乱说对了,怕露出马脚,于是急着想走,等待另一个目标。” 秦宝宝拍掌道: “大哥真聪明,但有一点你不知,那一大一小二道士曾着了我的道儿,在街头以木炭变银子的戏法骗人,让我撞破,所以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炽天使扫校 第四章 卫紫衣少不得又称赞她二句,这小淘气一生大概很少受人赞赏,笑得眼睛都瞇起来,甜丝丝的道: “难得受大哥称赞,我今天特别高兴。” 她就是这么天真的人,永远把快乐表现出来。 卫紫衣也感染她的愉快,笑道: “你这么乖巧,到下一个堂口,我不必换骑马了。” 眨眨大眼,秦宝宝知道卫紫衣指的是什么,道: “大当家不愧是大当家,真沉得住气,我真是甘拜下风。” 眉梢子一扬,卫紫衣: “小家伙你不服气?” 秦宝宝嘟声道:”服气呀,纵然心里不大舒服,也只有憋着了。” 卫紫衣闭上双目养神,顺口说一句: “就当作是一种磨练吧!” 秦宝宝撅起嘴,但见卫紫衣面有疲色,就不好意思再打扰,只有强迫自己相信大哥一切都是为她好。 它可得意了,又跑出来取笑道: “哈哈,在外头可以胡作非为,遇见你大哥,不但变回女儿身,还乖得像只小猫,喵喵,好可笑喔! 十足小人得志! 总比你没得神气来得强。 你神气?那想个法子套出大哥的话,如何? 各人自扫门前雪,恕我不助纣为虐。 算了吧,小人嘴脸,说穿了是你无能为力。 我不似你爱自寻烦恼,想想你大哥平日作风,可以说的他自然会说,打定主意不告诉你,任你撒娇耍赖也没用。 这就是大哥最不可爱的地方。 是最可爱的地方,表示他有原则,不会一味宠溺你,免得你爬上天了,要知道你不被管是不会乖的。 这事这么机密?可恶! 没办法,坏小子,你平常给人的印象太差了,人家随时随地要防范你恶作剧,是很累的哪! 你怎地老是替别人说话,别忘了我俩是一体。 这是我最倒霉的事,跟着你这专门不做好事的小鬼,不知情的人也道我是邪门左道,真是天黑的冤枉,其实大爷我思想纯正,心地善良,全是你……… 停──上梁不正下梁歪,谁也别说谁不对。 随你,反正麻烦是你,我是逍遥散仙。 哼,谅你也想不出好主意。 宝宝,死心吧,何必为这种将来一定会知道答案的事费精神,找些儿别事戏耍,才是快乐的人生。 耶,对啊,大哥说是为我下江南,那自然会告诉我真相,我还是找别的玩。 总算开窍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少神气! 喝,敢情你不领情?也罢,不跟弱女子一般见识,再免费送一个建议──乖一点,以防你大哥来个总算帐!” “宝宝,你又胡乱想些儿什么?” 卫紫衣睁眼见宝宝神色古怪,忽嗔忽喜,即知她又在胡思乱想,才有此一问。 秦宝宝一本正经道: “大哥希望我是懂事的孩子,所以宝宝决定自己照顾自己,大哥可以放手去做该做的事情。” 卫紫衣不由得一楞,有些奇怪,又有点惊奇,他不明白什么原因使宝宝突然这么懂事。 “真的?”眼中闪着戏谑的意味。 秦宝宝嘟声道: “大哥那什么眼神嘛,对宝宝太没信心了。” 哈哈一笑,卫紫衣喃喃自语: “对你,不知何时我才能放心?” 秦宝宝故作不闻,神色愉悦的望向外头,马车已驶向镇郊,可以望见远处一畦畦的田地,稻苗都已下秧,一群农村小孩赤脚跟在父母身后,在田里捉虫捉青蛙玩耍,嘻笑奔跑,好不悠哉快乐;江湖险恶、官场之事,对他们来说都太遥远了,赤足于田野间为农事忙碌,是最大的满足。 秦宝宝直楞楞的瞧着,突然高声叫: “停车!” 马车闻声而止,卫紫衣奇道: “什么事?” 指着外头,秦宝宝兴奋道: “捉青蛙好象很好玩,我也想跟他们玩。” 卫紫衣一听差点昏倒,原以为她见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却是想学田野孩童捉青蛙戏耍,但是他很了解宝宝的玩性,只有温言规劝: “那是什么男孩子的游戏,你已经不是了。” 撇撇嘴,秦宝宝不服道: “我要玩,大哥,给我玩一次嘛!” 卫紫衣叱道: “宝宝,不要太任性;战平,上路!” 秦宝宝望着外面,那些无忧玩耍的小孩离她愈来愈远,不由得嘟起嘴,要哭不哭的。 卫紫衣把一切都看入眼里,却硬起心肠不理,只因他虽然疼爱宝宝,却不愿宠坏她,以后可管束不住。 秦宝宝赌气不语,卫紫衣自然沉默,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马车辗过道路的声音,回荡于寂寥的天地。xxx “师父,您说魁首正在此地?” 得到七个面具的阴武,正欲打道回京城,把面具送给宝宝,不料方自如欲阻止他往,二人就在南京待了下来。 至于他如何从盗墓者手中得到七个面具? 哈!大家心知肚明。 方自如检视纸面具,边道: “瓢把子正打道向南京来,宝宝自然会跟着,把这鬼玩意儿送他正恰当。” 除武高兴笑道: “师父真了解徒儿,我委实怕透了宝宝的恶作剧,真不懂他打那儿想出那许多鬼主意,现在只好学得聪明些,自动找新鲜东西塞给他,他就没空闲整人了。” 侠盗方自如忍不住笑,道: “看来我的宝贝徒弟也被整怕了。” 阴武一笑,道: “如果有大当家陪着最好,宝宝乖得像小猫。” 方自如哈哈笑道: “这叫一物克一物,否则天下岂不大乱。” 阴武转变话题: “师父,大当家的知道咱们在等他么?宝宝被找着了么?” 方自如兴致勃勃的道: “为师已在分支堂口联络过,瓢把子一到就会来相会;至于那小麻烦,瓢把子早知他的形踪,只是放任他玩。” 阴武道: “唉,他都是被宠坏的。” 方自如不以为然道: “谁叫瓢把子跟他一见就投缘,幸亏瓢把子自制力强,尚管得住他。” 陡地,阴武担心的问道: “以后呢?” 不明所以,方自如道: “什么以后?” 摸摸鼻子,阴武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宝宝是女儿身的事啊!” 方自如道: “这事没人敢插手,瓢把子的主意谁也猜不着,不过,有点可以肯定,咱师徒俩有一杯喜酒喝。” 阴武有点迫不及待的道: “最好快点,然后大当家把宝宝关在闺房里,等闲不许出门,咱可天下太平了。” “背后说人坏话,也不怕隔墙有耳。” 一声娇脆的声音传来,宝宝一袭白衣裙,一脸不太高兴的走进来,嗔道: “方才你说『最好快点』,是什么快点?” 方自如和阴武差些儿看傻了眼,以偷儿辈特有”贼眼”以审视珍奇的目力看着宝宝,也为她的美丽倒吸口气。 秦宝宝被看得不自在,毕竟养尊处优已惯,自有一娇气与威仪,冷哼一声打醒他帅徒俩,怒道: “你们又把我当古董来看,早知道就不来了。” 秦宝宝的绝招──转身就走。 方自如忙出声道: “是不是瓢把子要你来传话?” 头也不回,秦宝宝道: “没错,但是我忘记了。” 阴武及时说上一句留住这小刁钻: “我有新玩意儿,你不要么?” 立刻眉开眼笑,秦宝宝蹦蹦跳跳的跳回来: “在那里?哦,我快被大哥闷死了。” 阴武将七个纸面具拿出来,秦宝宝兴高彩烈的一个个拿起来戴着玩,她自己觉得很好玩,方自如二人可有些不敢恭唯。 其它的笑脸面具倒也罢了,只那个小丑面具戴在宝宝脸上,完全掩盖住她可爱的一面,变得十分滑稽可笑,阴武没他师父自制力强,忍不住嗤笑出来。 “有什么可笑?”秦宝宝是奇怪多于嗔怒。 阴武憋住笑声,道: “大当家呢?” 秦宝宝像小孩子背书似的念着: “大哥正忙着,所以由我来邀请方大侠,今晚戌时莅临『镜花阁』,大哥要为你洗尘接风,把臂言欢。” 方自如大笑道: “瓢把子还是这么客气,请回复说我师徒这厢先谢了。” 秦宝宝笑着颔首,拿着面具告辞。 阴武吁口大气,道: “她今天真乖。” 贼头贼脑的方自如却奇道:”不对啊,这事瓢把子只稍派个人来说就可,怎么会也单独出门。” 阴武见怪不怪,道: “大概腾不出人手,宝宝自告奋勇。” 怪笑一声,方自如道: “她愈是自告奋勇,愈表示有问题。” 话落,人也急忙出门,马车正走一会,方自如追了一程,走的朝堂口的路线,却始终见不到那辆漂亮的马车,心知有异,也顾不得卫紫衣的约会,直门进堂口求见卫紫衣,阴武赶了上来,道: “师父,也许宝宝另有其它任务,您老太担心了。” 方自如自信道: “从宝宝出现至今,瓢把子尚未派过任务给她。” 秦宝宝曾救过方老大性命,方自如侍母至孝,对宝宝的感激是无以言喻,只要有机会,就会尽一切力量报答。 不久卫紫衣大步走出,略呈疲色,却不减神采,笑道: “方兄如此想念小弟,迫不及待的赶来相会,真是让人感动。” 方自如哭笑不得,道: “别肉麻当有趣了,瓢把子,宝宝呢?” 卫紫衣哈哈一笑,他当然知道方自如不会在他忙得昏头转向时来打扰,只是想轻松一下闻言失笑道: “大侠盗的消息真灵通,你从何知道宝宝回来了?” 阴武失声道: “大当家不是派宝宝去邀请我们今晚宴客?” 卫紫衣一怔,道: “今晚酉时在『水月楼』宴客没错,但宝宝──” 他知道事情有异,这时阴武又道: “不对,宝宝说是戌时在『镜花阁』难道他记错了?” 卫紫衣微愠道: “我看又是这家伙在恶作剧。” 立刻派人找宝宝,当然是找不到,结果找来原先派去送信的人,原来他也上了当,以为宝宝真的是大当家要她代替去邀请客人的使者。 秦宝宝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很容易让人相信她一言一行,卫紫衣哭笑不得之余,有更深的怒意: “这孩子明知我没空照顾她,偏偏又来捣蛋,万一发生事情怎么办?哼,说得好听要像大人一样照顾自已,所作所为还是那么任性。” 心里生气,却也不能丢下不管,方自如见状安慰道: “瓢把子,也许我们都多虑了,宝宝只是出去透透气。” 卫紫衣摇头叹息,道: “也只好这么想,我确实没时间陪她,也腾不出人手去寻访,这孩子太顽皮了,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方自如沉吟道: “我和武儿到各处看看,酉时在『水月楼』见。” 眼中泛着欣喜,卫紫衣道: “方兄,真是太感激了………” “自己人,瓢把子这么说就见外了。” 方自如和他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笑容,和阴武出门而去。 卫紫衣接过属下端来的茶,边喝边打算: “宝宝不听话,回来非教训不可。” 想到宝宝挨骂时忏悔可怜的神情,卫紫衣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喃喃道: “以她的聪明机灵,不难在江湖上立足,只是天性调皮捣蛋,有时又太天真迷糊,没有我随时看管,真不敢想象她能不能活过二十岁,不过这对我而言是极幸运的事,宝宝是不会似江湖女侠那样咄咄逼人,相较之下,她实在太可爱了。” 尽管疼爱至深,卫紫衣钢铁般的心,不容他视而不见宝宝的胡闹,说什么也要教训这顽皮的姑娘。 喝完茶,又恢复冷静,卫紫衣重入内室为工作付心力。xxx方自如师徒在南京城里转了一圈子,亦不见宝宝或那辆漂亮马车的影子,阴武忍不住要开始诅咒宝宝不得好死,专门整人,将来一定下十九层地狱。 方自如呵责道: “你小时候也不是什么乖小子,少来这壶不开提那壶。” 阴武不服道: “师父,宝宝可不算是小孩子了。” “是小孩子。”方自如更正道: “才十多岁,能有多大?再则她自小受到过份的保护,怎么看都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不是很可爱么?” 阴武咕哝道: “她不敢作弄您,所以您觉得她可爱,做徒弟可没这么好命,吓得都不太敢回家,才免得着了她道儿。” 啐一口,方自如骂道: “少没出息!” 阴武黧黑的面庞,很难看出是不是脸红,却有腼腆之色,跟在师父后面,微低着头,这时,陡地── 一个半大孩子撞进他怀里,”唉哟”一声,跌倒在地。 阴武回省过来,见是一个小道土,忙把他扶起,道: “你没受伤吧,小师父。” “没事,没事!” 小道士空明连连挥手,摇摇摆摆走了。 方自如走过来道: “怎么会有这么冒失的修道人?” 阴武机伶的摸着钱包,脸色一变,发足追了上去。 小道士空明回首一望,吓得脚底抹油,耳际传来阴武可怕的怒吼声: “你最好站着不要动,不然被我捉着………” 空明那去听他的,跑得更快,忙躲进一条巷子里,很倒霉,是条死胡同,还没找到藏身处,就被阴武捉住,摔了个大马爬,喝道: “真个贼小子遇上贼祖宗,居然在我身上动手脚。” 说着狠狠敲他一记脑,空明叫痛,挣扎爬起身,道: “你干嘛打人?” 阴武怒道: “问你自己!还不快把东西交出来!” 空明一脸不解,道: “什么东西?不小心撞你一下,居然跑来算帐,真太也没肚量,施主,瞧你武人打扮,可得要修心啊!” 阴武右脚一拐,小道士摔个四脚朝天,鼓目如铃: “修道人不守清规,还说什么大道理?臭道土,要阴太爷亲自动手么?” 空明揉着腰,吃力道: “你………你别欺人太甚,唉哟──” 原来肚子上又中了一脚,阴武这贼小子性子跟他爹阴离魂有七八分相像,喜欢动手不爱动口,小道士是吃苦了。 空明打不过,只有小声咒骂: “这阵子实在倒透了楣,老遇上拦路尸,倒路鬼………” “你嘀咕什么?” 阴武大声一喝,空明忙改口道: “我说施主到底欲为何事?” 阴武一字一字似乎都带着快爆发的怒气道: “把你从大爷身上偷的东西吐出来。” 小道士空明惊道: “施主的东西会飞到小道身上?” 阴武冷道: “是你撞上我时,顺手摸走。” “冤枉!”空明叫道: “修道人怎会偷人家的东西,你不能含血喷人。” 阴武寒声道: “有没有,搜身就知道。”说着动了动身子。 缩了缩身躯,空明只手环胸,道: “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搜我的身。” 阴武怒目而视,空明见了怕怕,却依然固执: “你自己不小心丢了东西,可不干我事,贫道拒绝你无礼且无理的要求。” “好!”阴武捉住他手,道: “那我们见官去,由官老爷代为搜身,你就无话可说。” 贼子自动要去见官,而且是被偷了东西去见官,传出江湖,可是一大笑话,阴武也明白这层道理,目的只是在吓吓小道士。 空明拼命要挣脱他的手,但阴武右手一握,仿佛一道铁箍,愈挣扎,缩得愈紧,只有软言以求……… “呃,有话好说,何必闹到官府,不好看哩!” 阴武怒道: “你偷大爷的钱,这行为就好看啊!” 空明目瞪口呆,道: “原来你丢了钱,难怪你生气:不过,跟贫道相比,你运气好,有钱可丢,贫道想尝尝丢钱的滋味都不可得。” 好象偷钱的不是他,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阴武道: “你扯淡!” 空明故作老成的叹气: “贫道既然没钱可丢,只有等别人把钱丢给我,不然只有啃冷馒头,唉!道士自称贫道,叫都叫穷了。” 阴武听他一说,又眼露凶光: “没钱就去赚,只恼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空明怪声道: “你误会贫道偷了你的钱?” 阴武硬声道: “不是误会,是实情。” 空明道: “施主,你丢钱之事,确实与贫道无关。” 阴武火道: “好硬的嘴,死不承认,如果你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跑得比鬼还快。” 面上一红,空明一脸尴尬,好半晌才嗫嚅道: “贫道以为施主是来教训贫道不小心误撞的事。” 阴武那肯信,这时── “武儿,转过身来看看这是什么?” 阴武闻师父呼唤,回身一看,差点失声惊呼,道: “师父,徒儿的钱袋子怎在您手上?” 方自如把玩一只黑绒布裁制,绣以猛虎的精致钱袋,摇头道: “为师平日叮咛你须冷静、心细、胆大、干净俐落,结果一遇上自身的事,你便乱了阵脚,真糟糕!” 阴武心中的尴尬就不必说了,喃喃道: “师父,徒儿没想到会是您,而小道士又恰巧………” 方自如断然道: “都是借口!总之,你尚须磨练,无法通过为师的考验,出江湖也只是丢人现眼。” “是!” 阴武和方自如情若父子,给师父训两句也没什么。 接过钱袋,转身见小道士惧意仍在,阴武歉意道: “抱歉,误会你了,小道长原谅则个。” 打个哈哈,空明道: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修道人不会计较这些的。” 这么说等于是变相的责备,阴武也只好生受了,却奇怪小道士既没有偷他钱包,为什么怕他搜身?心眼一转,贼性子又犯,在空明擦身而过瞬间,摸走空明怀里一个油纸包,打开看见是一只鸡腿,忍不住哈哈大笑。 空明走不数步,听到笑声又回首,不禁恼羞成怒,猛扑上去抢,叫道: “小偷,还我──” 阴武举高油纸包,矮他一个头的空明怎么也拿不着。 “小偷,小偷,你自己才是小偷,东西还来||” 阴武大笑,捉狭道: “什么东西啊?” 现在可是立场对调,只是方才小道士真不知阴武在向他耍什么东西,现在呢?则是阴武在捉弄人了。 近朱则赤,近墨则黑,阴武跟宝宝在一起,好的没学,捉弄人的本事倒是不知不觉中略有小成,宝宝知道了,不如又会如何取笑他。 修道人是不是真的要吃素,空明不清楚,只记得自跟了那穷师父智能,就实在没再吃过一餐大鱼大肉,嘴都淡得无味,今儿个忍不住,在家饭铺厨房里摸走一只鸡腿,偏又作贼心虚,怕人追赶,急急忙忙中撞上阴武这贼小子。 空明不容到口的肉又飞走,羞怒叫道: “是鸡腿,怎么样,国家律例可没规定修道人不能食荤。” 阴武不料他有勇气承认,觉得这小道士很有意思,道: “本来勉强吃素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小道长有勇气突破,我很佩服,大家不妨交个朋友,在下阴武,你呢?” 空明拿回油纸包,眉开眼笑: “我叫空明,家里太穷,被送到道观混碗饭吃。” 阴武失笑道: “结果很不如意,连吃荤都得避人耳目。” 搔着耳根子,空明不好意思道: “没办法,师父说太上老君很厉害,光明正大的吃会被看见,若是躲着吃,太上老君难免有疏忽看不到的角落。” 莞尔一笑,阴武道: “我记得太上老君不上酒楼,下次要吃,到酒楼去,他总不会到酒楼去监视弟子吧!” 空明吞着口水,露出馋相,但没钱也是白说。 阴武正开口要请他吃一顿,抬眼见师父皱着眉,问道: “师父,有什么不对么?” 方自如望着巷口,道: “唐尧、唐蠡和唐情怎么出现在南京?” 阴武道: “师父您没看错吧?” 方自如微一沉思,道: “武儿,你继续找宝宝,为师跟上去看看,酉时在『水月楼』碰面。” 说着不等阴武回答,加快脚步出巷而去。 “唐尧、唐蠡、唐情均已出江湖,就算在此地出现也没什么奇怪啊,师父大概联想到宝宝跟他们有关,真是太操心了。” 阴武心中念转,决定照师父的吩咐,问空明道: “现在你是不是要回你师父那里?” 嚼着食物,空明道: “我跟师父、太师父分开找一个人,晚上在东城小土地庙会合,再不找到人,师父会敲脑袋的,真倒霉!” 阴武随口问道: “找什么人?我比较熟悉这里,也许能帮你。” 空明双眼一亮,油腻的手在脏道袍上随口一擦去油,伸怀取出一卷纸,摊开是一幅人像,年四十有外,面皮正白,眉分八彩,目如朗星,五官清秀,透着精明强干。 阴武看罢,道: “这人是谁?” “原来你也不认识。” 空明嘴里吃着东西,声音浓浊,道: “太师父交给贫道时说过,这人如今已七十左右,可能不好认,不过他有个儿子,现在也有三十好几,应该有几分相似,姓史,太师父打探出躲在南京,就不知是那一家,阴施主,你认识么?” 摇摇头,阴武道: “你太师父有没有说为什么找这个人?” 空明道: “太师父说跟他是至交,好久不见,想叙叙旧。” “叙旧!”阴武以贼子特有敏感,奇道: “既是好友,怎会长久不联络,要用这种方法找人?” 空明怪笑道: “谁知道?我才不敢多问,太师父有时凶得吓人,不过,我想老人家对于怀念过去很有趣,才会突然这么热衷,真怪!” 阴武想到宝宝,拿出一锭银子给空明,道: “这银子你拿去酒楼吃个痛快,我还得去找人。” 空明大方收下银子,稀奇道: “你也要找人?咱们同病相怜,你找的是谁?” 阴武苦笑: “一个调皮捣蛋鬼,不知又躲到那里玩耍。” 空明怪叫一声,急于挥掉霉气似的甩手道: “贫道如今一听到『捣蛋鬼』就头痛,本来我跟师父要合作发一笔财,结果一个小孩三两句就害我们落荒而逃,钱没赚成,还倒贴十两,不仅如此,他带来的霉气特重,前不久,太师父遇上一笔好生意,结果大概霉气未走,被车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反咬一口,落魄至今无处发财。” 阴武不问即知他们做的生意不会是正当门路,才会遭人看出破绽,也不追问,笑道: “那小孩倒是个妙人。” 空明心中有气: “妙个鬼,只望今生不要再碰上他,无量寿佛!” 阴武听他突然喧个佛号,大感好笑,道: “空明,你如果真要找姓史的,今晚酉时到『水月楼』来找我,有一个大人物也许能提供你一点线索,总比你到处瞎摸来得快。” 他这么说的用意无非是想再见空明,觉得他跟自己甚是投缘,再说他是大执法的儿子,卫紫衣是不至于拒绝他。 空明又欣喜,又有点迟疑: “你说的大人物是江湖人?肯帮我么?” 拍拍他肩膀,阴武道: “你尽管来就是,还可以大吃一顿哩!” 空明忙点头答应:”不管找不找到人,我一定去。” 阴武径自走了。xxx 天色渐暗,街上酒楼店铺都已高挂彩灯,整条商街灯火辉煌,十分美丽。 “水月楼”里,楼分双层,二楼雅房里,阴武、空明,还有地方上几位员外富绅,均已落座,就不见主人露面。 空明的眼睛在几位员外脸上溜来溜去,想找一个跟画像相似的人,只因画像上的人看来很阔气。 那些富绅也奇怪的看着他,他们跟卫紫衣有生意上的往来已久,早听闻卫紫衣不与出家人打交道,怎有道士来? 方自如还没出现,阴武开始担心起来,正待出去寻找,这时卫紫衣和南京首脑程世恭及几名高干上来,互相行礼问好,看到空明,卫紫衣奇道: “这位是谁?” 阴武忙道: “是我新交朋友,道号空明,大当家不会见怪吧?” 卫紫衣微笑道: “开饭馆的不怕人多,很高兴你不见外,你师父呢?” “我来迟了,瓢把子。” 方自如施施而来,二人打个眼讯,卫紫衣点点头,招呼众人落座,酒菜已摆上,席间跟几位员外谈论生意上的事,沟通双方意见,绝口不提方自如遇上什么事,也不问宝宝的下落,阴武只好暂时憋在心里。 而小道士空明,一打眼看见卫紫衣就软了脚。 那日太师父故意去撞马车想讹钱,卫紫衣早忘了有这件事,但空明可把卫紫衣那副神采威仪印入脑里,挥之不去,不料阴武要带他来找的大人物居然是卫紫衣,所以,当卫紫衣听了阴武叙述,问他何事须帮忙,他舌头打结了。 除武推他一下,道: “把画像取出来啊!” 空明定神,看卫紫衣似乎不认识他,才放心。 卫紫衣看了画像,把它转给程世恭,道: “我觉得有几分熟悉,你认为呢?” 程世恭对南京城的好人和恶人,认识的一样多,他的几名左右手更深入了解这里的地痞流氓,看了画像,眼神都是一样的,程世恭道: “魅首,是拾面具,有六分相似。” 空明连连点头: “对,对,是姓史的。” 卫紫衣含笑道: “不是史记的史,而是拾遗之拾。” 空明揉鼻子,道: “那大概我听错了。” 卫紫衣不置是否,将画像给长居此地的乡绅辨认,都说很像二十年前刚搬来的拾老爷,卫紫衣问空明: “你太师父不知道拾老爷早已过世么?” 空明道: “不知道,太师父只要我找人,其余不许贫道多问。” 阴武露齿笑道: “现在人已找着,你也可以交差了。” 空明高兴道: “多谢阴大哥相助,不然可真海底摸针。” 心情一好,二人顿亲热起来,方自如看了直点头,他知道徒弟的朋友不多,而走江湖的人,除了要有好本事外,朋友多也可减少许多麻烦,他希望阴武能学得八面玲珑。 小道士空明就是此中好手,因为那几位富绅虽有点瞧不起他,但也不露出厌色,空明很聪明的拿出修道人的本事,举止中规中矩,年纪是小,出家人的风范使富绅不敢小觑他,觉得他是有道之士。 卫紫衣和程世恭以主人的身份,应付席上每一个人,让客人都感觉到自已最受重视,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吃到一半,店家引进两名”绰酒座儿唱的”,拱手道: “众位贵宾,这二名姑娘,不但人漂亮,歌唱得更是悦耳动听,绕梁三日,所以特地介绍诸位。” 几名员外纷纷拍掌,卫紫衣知道他们久惯此调儿,遂颔首要她们留下。 “绰酒座儿唱的”,就是专在酒楼巡回卖唱的歌妓,也叫”擦座”,”赶座儿唱的”,通常是一男一女,有人点唱就表示生意上门,唱完到每桌上收钱,给店家一点意思,均看双方协议,像现在二名年轻姑娘出现,是很少见的。 穿蓝衣的姑娘琵琶信手弹来,红衣姑娘轻启朱唇唱道: “教坊脂粉喜铅华,一片闲心对落花,旧曲听来犹有恨,故园归去却无家,云鬟半绾临妆镜,两泪空流湿绛纱,安得江州白司马,樽前重与诉琵琶。” 一曲歌唱得哀怨动人,众人拍手说好。 二位姑娘屈膝行礼,红衣姑娘又唱道: “歌舞庭前,栽满相思树,白莲池内,不断连理香,可悲人不相思,那能连理,万种忧愁诉向谁,对人欢笑背人悲。” 唱完给众位爷深深万福,博得一阵采声。 空明道: “二位女施主是不是有什么委屈,为何歌中流露哀伤?” 有几个比较多情的员外连连点头,这些人钱太多,三妻四妾,还不时到酒楼窑子打主意,素来自命多情风流。 阴武皱眉道:”空明,修道人可以跟女子打交道么?” “无量寿佛!”空明道: “芙蓉白面,尽是带肉骷髅,美丽红妆,皆是杀人利刃,聪明人最好出家免麻烦,再对落难女子应给多同情。” 众员外对出家没兴趣,但对于落难女子给予同情却很热衷,尤其是二位姑娘这么标致。 兴趣无形中更大了。 南京的大盐商苏员外道: “姑娘,如果有委屈便说出来,我们给你作主。” 卫紫衣闻言皱眉,他素知这些人的德性,却没想到会风流莽撞至此,对俩初见面的歌姣说这种话。 红衣姑娘眼睛老望向卫紫衣,道: “众位爷的厚爱,小女子感激不尽,命运折磨我姐妹二人,沦为卖唱,只要爷们多捧场爱护,就无后顾之忧了。” 卫紫衣暗暗点头,觉得她颇识大体,很有自尊心。 苏员外拉起姑娘柔荑,道: “我看得出你有委屈,不用不好意思说………” “爷,我们没有什么委屈,只是家境清寒罢了。” 红衣姑娘心慌意乱的大力抽回手掌,身子不稳,歪歪斜斜的倒向隔座的卫紫衣,卫紫衣,本能伸手扶住,恰巧就半躺在卫紫衣身上,正是这时──秦宝宝男孩打扮,蹦蹦跳跳的跑进来,看到这幕,剎时呆住,眼睛睁得大大的,”啊” 了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打扰了,大哥。” 终于挤出二句话,反身就走。 “宝宝,站住──” 卫紫衣心中无愧,只觉得有些儿尴尬,见宝宝又要躲避,正待说什么,胸腹一阵刺痛,想也不想,双掌一挥震开红衣姑娘,只见右胸至腹,被划了一道五寸长的伤口,红衣女郎被震于地,手中一柄极薄的匕首闪闪发亮。 整间雅房剎时乱了起来,程世恭的手下立即困住二名歌妓,秦宝宝跑到卫紫衣身旁,十指连弹,点了卫紫衣十七八处穴道,血流立止,道: “快,清出一间房,还有热水、白布、伤药。” 人多好办事,卫紫衣立刻被移到一间上房,秦宝宝妙手施为,以针灸术减少些疼痛,才替他缝合伤口。 卫紫衣见宝宝面色苍白,反而谈笑风生: “我躲得快,伤并不严重,你不用担心。” 秦宝宝道: “我是在生气。” 卫紫衣咧嘴,道: “宝宝,脑袋瓜子不要胡乱想太多。” 哼一声,秦宝宝道: “亲眼所见可不假,这也罢了,我生气大哥居然会着了人家道儿。” 卫紫衣知道很难说得清,干脆闭口,秦宝宝小心道: “痛么?” “当然。”在宝宝面前,卫紫衣不必硬装英雄。 秦宝宝小心翼翼的包好伤口,洗净双手,突然感到直冒冷汗,刚才专心治伤,一心只想医好大哥,此时弄妥一切,却又开始担心卫紫衣会不会有问题,眼神呆呆的。 “怎么了?” “大哥!” 软软叫了一声,宝宝掏出身上的瓶瓶罐罐,恨不得把这些珍贵药材一股脑儿全倒进他大哥嘴里;卫紫衣皱眉道: “你别乱搞,小家伙。” 秦宝宝倒些大补丸、救命丹之类的要卫紫衣服下,学着卫紫衣以前哄她的语气道: “大哥,吃了这些药,会很快痊愈,你服下吧!” 卫紫衣虽然强壮,也因失血不少而感到疲倦,没精神跟她辩,吃了药,双目渐渐闭上,呢喃道: “等我好点,再跟你算今天的帐………” 说着即沉沉睡去。 秦宝宝第一次不担心卫紫衣要教训她,只是眼不离的看着他,真不敢相信一直照顾她的大哥,居然有一天需要她的照顾。 俯身抱着卫紫衣头颅,秦宝宝自语道:”大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以前都是别人照顾她,不觉得好或坏,现在立场对调,才深刻体会卫紫衣等人对她的爱和关心,尤其卫紫衣不时衣不解带的看护生病的她,她才初尝”担心”的滋味,始了解卫紫衣对她担忧太多太多,自己又是多么不懂事。 “大哥,宝宝不乖,你不要生气,我们勾勾手,要永远快乐在一起,你要快点好起来,不然我就黄牛不乖了。” 秦宝宝有一句没一句的自说自话,卫紫衣睡梦中有知,也会为她的纯真浮一大白。xxx 秦宝宝一袭淡紫罗衫,手提一只竹篮,轻巧的走进房,把篮子放在桌上,蹑手蹑足探近床边,见卫紫衣双目紧闭,舔舔舌头,奇道: “怎么还没醒来?” 轻声在卫紫衣耳旁唤道: “大哥,你醒来了没有?” 没有反应,秦宝宝不死心的又在他耳边唤道: “大哥,快起来,我今天很乖哩,穿著女孩衣服,你如果再赖床,我就换男装来给你搔痒。” 有些事,男孩子可以做,女孩子不可做,比如在膈肢下搔痒。 还是没反应,秦宝宝探着卫紫衣额头,很正常,把他脉搏也很正常,不禁奇怪到底那里不对,怎地未见醒来。 低头在卫紫衣脸上巡视。看得很仔细,想看清楚卫紫衣是不是”装睡”唬她,结果看不出来,倒把卫紫衣瞧个清楚,愈看愈觉得他相貌慈和,不像一方霸主。 在外游荡时,曾多次听人谈论卫紫衣,把他说成满面狰狞,冷酷自私,宝宝虽不服气,却也不予争辩,此时顿觉矛盾,看来这么儒雅的人,给不知情的人的印象,怎会是歹毒、狠厉、心硬如铁、情感如冰……… 想了又想,秦宝宝忖道: “他们一定不认识大哥,改天带大哥去给他们看看。” 可是卫紫衣不醒来怎么办? 心里一着急,秦宝宝差点把脸贴在卫紫衣脸上,念咒: “天灵灵,地灵灵,大哥快醒来,快醒来,喃无阿弥陀佛、太上老祖、地府阎王,快把卫紫衣的魂魄推回来………” 陡地……… 卫紫衣双眼暴睁,宝宝剎时住口,二只眼晴只离一寸,这样被瞪着,吃惊不小,”唉哟” 一声,跳了起来。 轻笑着,卫紫衣道: “吓一跳吧,瞧你敢不敢再乱念经。” 小嘴一扁,秦宝宝伤心道: “大家都担足了心,你却使坏吓唬人。” 卫紫衣拉住她手,柔声道: “那你呢?” 扮个鬼脸,秦宝宝顽皮笑道: “我聪明不上当,偏偏要说不担心,免得你恃宠而骄,耍赖不吃药。”顿了顿,又道: “这可是从大哥你身上学来的哟!” 卫紫衣想大笑,又怕扯动伤口,含笑道: “你什么不好学,专拿这些不正经事来说着玩。” 秦宝宝小人得意道: “这是三年风水轮流转;大哥,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要服从大夫的命令,多吃补品多吃饭,才会好得快。” 这些话,都是以往她生病时,卫紫衣说的话,这时她完全照说不误,委实令人喷饭,看她那可爱样儿,卫紫衣禁不住冲动的拉她入怀,轻声道: “你这小妮子,我还没跟你算帐,你倒先扯我后腿,欠打?” 秦宝宝觉得脸上一阵臊热,声音如蚊子咬: “大哥──” 卫紫衣抚她脸蛋,柔声道:”宝宝,快长大吧!” 秦宝宝但觉心跳加速,蚊子般叫: “做什么?” 卫紫衣温柔道: “那就看你长大后会不会飞往他处来论,宝宝,你对自己的将来可有什么打算?” 秦宝宝难再承受卫紫衣身上散发出愈来愈强的压力,抬起头来舒口气,眨眨大眼,神色古怪道: “大哥要我有什么打算?你嫌我累赘啦?” “天啊!”卫紫衣放开她,道: “我是指你不时在外逗留不回去,是不是另有满意住处?” 秦宝宝不明白卫紫衣为何突然提这些,道: “我不明白。” 微微一笑,卫紫衣鼓励道: “别慌,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嗯?”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道: “我可给你弄胡涂了,大哥,我很喜欢跟你住一起呀,这好象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有时你很忙,我闲得发慌便出来溜鞑,你自己不也一样?” 卫紫衣坐起身,点点头道: “你很好动,这点我明白,只是你已回复女儿身,行动上便不如男子方便,下回要出门,必须跟大哥说一声,嗯?” 秦宝宝道: “可是你不能老要我禁足?” 卫紫衣一本正经道: “你不犯大错,谁舍得罚你?”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 “我有时都是不知不觉,大哥不要太严格才好。” 卫紫衣无奈道: “有时候,你确是个小迷糊。” 嘻嘻一笑,秦宝宝端来食物,要喂他大哥,卫紫衣不由俊脸微红,伸手道: “我自己来。”—— 炽天使扫校 第五章 秦宝宝一让,奇道: “从来大哥喂我,现在对换,有什么不对?不行,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你不可以乱动,会扯动伤口。” 卫紫衣啼笑皆非,道: “这点小伤不碍事,至少大哥的双手及肠胃没受伤,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秦宝宝不依道: “你可以照顾宝宝,宝宝就不能照顾你,哦,我知道,你怕给人看见没面子,放心吧,门已合上,有人进来会敲门。” “都有你说的。” 秦宝宝以往都是卫紫衣服侍她,如今换了角色,觉得好玩的不得了,哼着儿歌喂食,其乐也融融。 卫紫衣心中感受异常,自幼在孤苦中求生,记忆中有谁会这么温柔相待?直到功成名就接触的异性中,也只有宝宝纯粹是真心关怀,没有私心,令他感觉到以往所付出的没有白费。 这时,秦宝宝见卫紫衣沉默不语,心想则是想法子要教训我,不如自己先说出为妙,于是打断他沉思,道: “大哥,你是否要知道我昨儿个上那里了?” 轻哼一声,卫紫衣道: “你倒机灵,自己先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他永远理智胜于情感,知道该硬的时候决不能心软。 秦宝宝目睹他面色不善,又后悔不该自讨倒霉,有心推诿过去,在卫紫衣目注之下,只有大声以壮声势: “我去捉青蛙!” 卫紫衣乍听之下,差点将食物哽在喉咙,一脸怪样。 秦宝宝认真道: “我真的去捉青蛙,你不信?” 卫紫衣见识过大风大浪,每个人都相信世上已很少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他自己也有这份自信,但,面对刁顽的秦宝宝,他时常感到适用别人的方法,不适用这小鬼身上,见她认真如斯,也正经的询问: “为什么呢?以前也不曾见你爱捉青蛙。” 卫紫衣的神态,使秦宝宝愿说出一叨,缓缓道: “以前爹爹曾带我去捉青蛙,然后就在野地上升火烤蛙,有时也煮蛙羹,虽不是多美昧,但有意思极了,爹过世后,大和尚叔叔就不太肯放我下山,整天要我规规矩矩像个老太爷,我可不爱,捉青蛙可以想起爹爹,可是大哥又不准,宝宝只好自己去捉,大哥,你捉过青蛙么?” 问明一切,卫紫衣道: “那天我们乘坐马车赶路,是以不答应你下车捉田蛙,既然你这么喜欢,总坛上几座水塘,也叫人捉些来养,你下次想玩就很方便了。” 秦宝宝高兴的抱住卫紫衣,叫道:”大哥,你真好。” 痛哼一声,卫紫衣道: “你好,我可惨了,宝宝,你弄痛了我的伤口。” 连忙松手,秦宝宝道: “对不起,大哥,下次我不抱你了。” 卫紫衣捉狎道: “轻一点就没关系,哈哈………” 秦宝宝嘟起嘴,信手在卫紫衣伤口重拍一下,卫紫衣皱起眉,骂道: “这种大夫真要不得,这笔帐且记着。” 扮个鬼脸,秦宝宝知他说着玩,照旧要淘气。 吃喝已毕,卫紫衣道: “宝宝,请程首脑来一趟。” 秦宝宝嗔道: “不可以,你必须好好休息,不要再想工作上的事。” 卫紫衣知道她刁起来很难应付,遂道: “大哥跟他说几句话,说完了就休息。” 秦宝宝兀自摇头,道: “大哥在戏班里听戏,尚且有法子听而不闻的讨论生意,宝宝宝委实不放心,大哥有话,由我代传好么?” 卫紫衣扳起脸,道: “你该听我的,还是我该听你的?” 秦宝宝义正严词: “平常宝宝要听大哥的,现在则是病人该听大夫的。” 她一搬出”大夫”的权威,卫紫衣可恼了,道: “天杀的,宝宝,不许你命令我,你永远是我的亲人,而不是大夫什么的。” 秦宝宝嗔道: “我怎么不是大夫,你瞧不起我的医术啊?” 卫紫衣道:”好,即使你是大夫,也不能命令我,我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没有你想象的娇弱。” 秦宝宝瞪眼道: “我不是命令你,大哥,别的我不如你,但对于医术方面,我可受过严格的训练,虽说你现在觉得一切都好,但若照顾不周,想逞威能,遗下的后遗症,也许会在几年后或十数年后复发,对你比武时行动上有很大的不利,你希望这样子么?我一心想治好你,你怎么可以不合作。” 一顿疲劳轰炸下来,卫紫衣又见识到宝宝固执的一面,但她是一番关爱,卫紫衣平躺睡下,道: “这样子说话就可以吧!宝宝,快去请人。” 秦宝宝试探道: “真有那么重要呀?” 嗯一声,卫紫衣道: “你不去,大哥就高声喊人,也是一样的。” 秦宝宝忙道:”不可以,大声说话扯动伤口,会影响愈合。” 卫紫衣哼道:”那就烦劳你走一遭了。” “就会威胁人。” 秦宝宝不甘不愿的起身,走二步,又回首叮咛: “不可太费精神哦!” “好。” 得到保证,秦宝宝才出门吩咐一名儿郎去通知程世恭,不多时,程世恭赶来,见宝宝虎视眈眈的立在门外,拱手笑道: “小姐,魁首叫我?” 秦宝宝点点头,小声道: “大哥很钢硬,不太肯听我劝,所以我来告诉你,见到大哥有疲倦之色,就必须设法告退,让他休息。” 程世恭担心道:”魁首很严重么?” 翻翻白眼,秦宝宝道:”我最讨厌病家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论多小的伤口,照顾不妥,轻则延长时间,重则留下可怕的后遗症,比如断骨之人接合后,半年内还不时发生酸疼,这即是后遗症之一,我不希望大哥的皮肉之伤变成终身之患。” 程世恭唯唯诺诺的答应,启门入内,看见卫紫衣要起身,忙过去阻止,道: “魁首,刚才小姐说你不可以太劳累,你躺着吧!” 坐起身靠在床头,卫紫衣失笑道: “她太紧张了,你可别跟她一样。” 程世恭笑道:”她非常关心您老人家,昨夜里根本不敢合眼,直到四更天,才在众人游说之下去歇着,不想天刚亮,她又醒来张罗,大伙儿都很感动,方大侠不时说大当家有福了。” 卫紫衣呆了呆,忖道:”宝宝也会有这么懂事的时候?” 轻喟一声,道:”真难为她,她却说也没跟我说一声。” 程世恭道:”是小姐吩咐不许说,怕魁首反过来担心她,只是,属下认为应该让你知道。” 卫紫衣欣慰道:”谢谢你告诉我,我很高兴。” 程世恭也笑了,道: “魁首这么说,属下不敢当,对了,你要属下来一趟,是关于拾面具之事及二名歌妓刺客?” 卫紫衣冷然道:”盗墓贼是谁?” 程世恭道:”有五人,老狐狸、飞毛腿、刀疤、无耳仔、铁头,收取七个面具的是老狐狸,但当夜又遭人窃走。” 卫紫衣叹气道:”线索又断了。”顿了顿,又道: “老狐狸大概不知道偷盗者是谁?” 程世恭道:”是的,他只是个胆子较大的盗墓贼,稍有武功的江湖人很容易出入其门而不知。” 卫紫衣大感棘手,但没有表示出来,道: “昨天那二名歌妓是什么身份?” 垂下首,程世恭道:”属下无能,那二名歌妓见难以逃脱,均自戕身亡,查问掌柜的,只是半月前开始出现在各大酒楼饭庄,很快就出名,他只负责将她二人介绍给有雅兴的客人,其它一概不知,几名店伙计也是同样的说法。” 卫紫衣淡淡的道:”也罢,你命人葬了她们吧!” 大当家没有责怪疏忽之罪,程世恭如蒙大赦,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卫紫衣又道:”分社里还有什么事?” 程世恭道:”大当家宽怀,所有的事均已处理妥当,请当家的宽心养伤。” 挥挥手,卫紫衣道:”你下去忙你的吧!” 程世恭告退出来,秦宝宝不知又从那里蹦出来,道: “大哥没累着吧?” 程世恭早听闻这小鬼比大当家还难应付,急中生智道: “魁首似乎心情不好,小姐快进去才是。” 秦宝宝瞋目怪道: “我出来时大哥心情还很好,怎么你进去不久,大哥心情就不好,你说了什么?” 程世恭有如猪八戒照镜子,苦笑道: “不是属下的缘故,你进去便明了。” 秦宝宝狐疑的看他一眼,启门进房,见卫紫衣在床上躺的好好的,实在看不出他心情好不好,顿足道: “程首脑是在骗我。” 卫紫衣问道:”他怎敢骗你?” “他说你心情不好。” “这倒不假。” “我看不出来。” “心情不好一定要表现于外么?” 秦宝宝以大人教训小孩的神色道: “大哥不表现于外,我不知道又怎么安慰你?” 卫紫衣拉住她手,笑道: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大哥此次下江南的目的么?” 秦宝宝猛点头道:”是啊,但大哥好象很神秘?” 卫紫衣沉吟道:”我在寻找七个面具,七只笑面具。” 心中一动,秦宝宝忙问:”为什么?” 轻咳一声,卫紫衣道: “二十几年前,有二个人带着一瓶药出现,不透露名字,只知一个姓黄,一个姓史,你也许不觉得这有什么古怪,但就怪在那瓶药,共有八颗,听说只要还有一口气,不管多可怕的伤病,一药即愈,对于从娘胎带出来的先天症,更有神奇的妙用,当时泰山掌门的如夫人诞下麟儿,不料却有先天癫癣病,史、黄二人自荐,以千两黄金的代价负责医好癫症,真的治愈那孩子,有病的人纷纷为求一药而不惜高价,结果共卖出六颗,之后二人就失踪了。” 秦宝宝摒息听完,呆呆道:”这跟七个面具又有什么关系呢?” 卫紫衣接下去道: “我已查明拾老头却是史、黄二人中的一个,当他过世,便买下他所有产业,却找不到剩下的二颗药,于是想找拾面具一谈,不想他到处游荡,之后又结识你,遭人掳走,被人捷足先登去掘拾老头的坟,不料盗墓贼更先一步取走七个面具,而后又被偷走,宝宝,我怀疑那药的下落在面具上。” 秦宝宝失声道:”七个面具是死人的陪葬品?” “没错!”卫紫衣算了算,道: “大概有七年了。” 秦宝宝叫道:”我不要,他居然把死人的东西给我。” 卫紫衣不解道:”你说什么?” “大哥等等。” 秦宝宝冲出去,不一会又抱着七个纸面具回来,丢在床上,道: “大哥看看是不是这个?” 卫紫衣惊讶起来,拿起一个细细端详,道:”你打那儿来的?” 哼了哼,秦宝宝道:”阴武那小子送我的,他没说是从坟墓上偷来的,真可恶,死人的东西也拿来送人,他大概是穷疯了吧!” 卫紫衣安慰道: “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他认为这几个可爱的面具能使你高兴,才下手偷来送你。” 撇着嘴儿,秦宝宝道:”刚收到也很高兴,但既然是陪死人睡了七年的东西,我不敢要了。” “也许不是,你请他们来一趟。” 秦宝宝出去吩咐一声,又回来道:”大哥,你找那药要给我吃的?” 卫紫衣温柔道:”你不愿意摆脱那些瓶瓶罐罐么?” 秦宝宝十指互绞,道: “我明白大哥关爱我,但如果能医好的话,爹爹早制出药来了,况且泰山掌门并没有儿子呀,我记得继承掌门的是他的大徒弟,可见那药是骗人的。” 卫紫衣双目凝视着宝宝: “没错,他的儿子二十岁出头便去世,但我总希望奇迹能出现在你身上,你自己呢?”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道: “大哥不要总为我担心,我不是好好的,能跑也能跳,是不是我容易生病,大哥感到很麻烦?” 卫紫衣道:”你真会胡思乱想,宝宝,你的尊脑实在该清洗一下,免得好意都被你想成恶意。” 咯咯一笑,秦宝宝道: “我希望大家都快快乐乐过一辈子,不必要太过强求什么,大哥替我求药当然好,只是你不也害怕求不到使我失望,所以一直守密不肯说么?如今我先表现出不失望的样子,以免到时候大哥自己先失望。” “总有你说的。”卫紫衣道: “不过有这机会,尽力一试才能心安,是不?” 秦宝宝脸红红的,道:”我也有机会看到大哥病倒的一面,嘻,真新鲜!” 这时,方自如师徒叩门进来,先探望卫紫衣的伤势,而后宝宝瞪着阴武道: “你送的面具,是不是从坟墓上捡来的?” 怔了怔,阴武道:”谁告诉你的?” 这话不啻承认面具来自墓穴,宝宝气道: “死人的东西不吉利,你知道么?” 阴武笑道:”怎么会?它们很可爱,你不说,谁又想得到?” 卫紫衣询问道:”这七个面具可来自一个叫老狐狸的盗墓贼?” 阴武佩服道:”大当家真高明,任啥事都逃不出你法眼。” 证实它们的来处,卫紫衣心中的高兴不可言喻,对方自如的怀疑,简略将事情略述一次,方自如道: “瓢把子,对于拾面具遭劫,我看可能是唐门的人所为,昨天我跟踪唐尧、唐情。唐蠡三兄弟,发现他们在下流酒铺打听人,那种地方三教九流都有,难保他们不是也在追查盗墓贼的下落。” 秦宝宝摇头道:”唐门的人与我有旧,不可能向我挑战。” 卫紫衣以己度人:”假使七个面具在他们手上,我也会向他们下手。﹂秦宝宝迷糊道:”唐家又跟拾面具有什么关系?” 卫紫衣沉吟道: “也许有什么重病不起,遍寻名医均无法救治,所以才会想到二十多年前的事。” 噘起嘴,秦宝宝道: “果如大哥所言,他们理应光明正大来找我,用偷袭技俩,使我栽个跟斗,算是相交好友应有的行为么?” 卫紫衣淡然一笑,道: “大家的想法都一样,认为当年剩下二颗药,史、黄二人均分,找到姓拾的只能拿一颗,开口来找你,你也需要灵药,至时就为难了。” 秦宝宝不屑道: “真是圣药,拾老头不一样死得去?”顿了顿,又道: “为了一颗药斗心机,听了真不高兴。” 卫紫衣安抚道: “这是猜测,也许不是他们。” 嘴里这么说,心中已决定派人向唐尧等人送个信。 秦宝宝相信卫紫衣说的,又高兴起来,道: “唐尧小子三人知不知道我在这里,哼,下次见面,可须治治他们不尊长上之罪。” “嗤”的一声笑出来,阴武道: “真是人小鬼大,我想他们即使看见你也会装作不识,谁也不愿在小姑娘面前凭空矮了一辈。” 秦宝宝摒嘴笑道:”你不也矮了我一辈,王八笑绿豆,同病相怜!” 哈哈一笑,卫紫衣笑叱:”得了,宝宝,不许再捉弄人。” 方自如只当他们小孩子戏耍,完全不当一回事,帮着卫紫衣检视七个面具,欲找出机密来,阴武也凑上一脚,只有秦宝宝,想起自己曾把死人的东西戴在脸上肌肤相亲,忍不住恶心,说什么也不肯再碰一下。 卫紫衣三人十分专注的寻找,秦宝宝看了好一会,忍不住小声道: “大哥,你不能太辛劳耶,明天再看吧!” 卫紫衣不理,随口道:”不碍事,你去休息吧!” 看他这样儿,秦宝宝就明白劝也白劝,不由得泄气,问”它”道: “大哥不重视我小神医的忠告,真是瞧不起人。 他们说你太紧张了,我看他好好的嘛! 你不懂,我是希望大哥藉此好好休息,他平日像个工作狂,有时忙得即使看到我,也只匆匆说一句‘宝宝,还好吧?’就走了。 咳,只要你少恶作剧,你大哥就会省下许多麻烦。 少来,我们是谈论大哥的事。 对呀,你实在很不象话,人家抱伤为你寻药而忙,你却没事人样的袖手旁观,到底是谁需要那颗药。 我一直当自己没病,快乐的活着,但愿大哥也跟我一样,至于灵丹妙药,从小吃多了,根本不再抱什么希望。 别泄气,也许这次真的有效。 先抱着‘万一’的想法,免得太过失望。 你就帮着找吧! 别说了,真讨厌,居然拿死人的东西给我玩,一想到这事,我便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不愿再想,秦宝宝走到桌前,玩弄她拿来那只竹篮子,不时打开一条缝,望着里面的东西而笑,仿佛十分宝贝,心痒难搔,忍不住把手伸进篮子里,不小心,盖子拉得太开,这时── “哇──” “找到了!” 那”哇”声是宝宝叫的,只见一只一只大小不一的青蛙从篮子里跳出来,顿时,跳到桌子,跳到地下,跳到……… 卫紫衣三人看傻了眼,十几只青蛙在屋里到处乱窜,这种景象可真特别,卫紫衣唉声道:”这小鬼,就没有别的正经事可以做?” 秦宝宝知道要糟,提着篮子捉青蛙,好不容易捉回一只放进篮子,又忘了要加盖子,又被跳出来,急得手忙脚乱,叫道: “你们别乱跑,快回来各就各位。” 青蛙未受训练,依样乱窜,有二只跳到卫紫衣床上,被卫紫衣捉住,道: “宝宝,过来!” 慢吞吞走近,秦宝宝把篮子送上,卫紫衣将二只背蛙放进篮里,很快合上盖子,盯着宝宝一副无辜的脸,道:”这些青蛙你打算怎么办?” 秦宝宝道:”大哥答应要在总坛水塘养蛙,这些正好派上用场。” 卫紫衣面色不善,道:”从这里回总坛须费时多日,你给它们吃什么?” “这个……” 卫紫衣断然道: “打开窗门,放它们出去,至于总坛要养青蛙,自会派人捉来养,你一回到家就有得玩,但是,我们先声明一点,不可以把它们带进屋里!” 秦宝宝奇道:”它们很可爱呀,难道大哥不喜欢?” 卫紫衣道:”万物各有其生存地点,你要跟它们玩,就到水塘去,它们才不会跳来跳去的躲着你,现在快放它们走,不然就捉到厨房火烤、清炖、油炸三吃。” 方自如接着笑道: “我也很怀念烤蛙的滋味,加点葱酱就更棒了。” 嘟着嘴,秦宝宝打开窗户,把青蛙赶出去,又去端来一盆水给卫紫衣洗手,阴武取笑: “宝宝这么乖,实在少见,应该请个画匠画起来留念。” 方自如笑骂道:”你跟宝宝在一起,别净学她爱捉弄人的毛病。” 秦宝宝猛翻白眼,嗔道: “你们师徒一搭一档,可将我损了够。” 机会难得,谁会不好好把握。 而且有卫紫衣在旁盯着,宝宝只好又乖得像小猫。 那只小丑面具,有一个滑稽的大鼻子,卫紫衣三人说”找到了”,就是觉得这鼻子是唯一可以藏东西之处,果真取出一颗小指大的蜡丸,正高兴可以自蜡丸中得到灵丹,就在这时发生人蛙大战。 此时,卫紫衣手拈蜡丸,向宝宝道: “但愿这里面的东西对你有益。” 往后退了几步,跟卫紫衣保持距离,秦宝宝才道: “嗯,大哥请动手吧!” 她的企图自己最清楚──如果真是药丸,就以最快的速度夺门而出。 陪死人睡了七年的东西,你敢吃么? 卫紫衣可不管她愿意不愿意吃,只要对宝宝身体有益的东西,他会不择手段,连哄带骗要她服下,何况这妙药。 秦宝宝最怕卫紫衣那坚定的眼神,又退了二步,道: “大哥应该休息了。” 笑了笑,卫紫衣捏开蜡丸,跑出一团纸,极簿极勒的纸,摊开纸团,滚出来的是一颗很小巧的金印,众人楞了,秦宝宝则笑得二个酒窝都深了。 阿弥陀佛,想想看,有一碗热腾腾的八宝面,就放在尸体旁,相信胃口再好的人都提不起兴趣拿来吃,是不是? 卫紫衣虽感到失望,但纸上写的字却吸引住他,念道: “恭喜阁下得到这颗金印,凭这小印可以在南京‘龙记’钱庄领取二万两黄金,这是二十年前,本人与好友黄梦生卖药所得,因贪念占为己有,后经商有成,对当年之事颇悔悟,遂把二万两黄金摒除在财产外,留给有缘人,阁下若可怜黄梦生,有缘相见可送他些度日,当年之妙药系我寻得,是以不甘心分他一半,唉,将死之人提这些有什么用,药医不死病,圣药也无法挽回我的生命,最后一颗被我弃于江水,也许能滋养鱼儿,也是一美。拾孝遗笔” 忙得一塌糊涂,结果最后一颗药在鱼儿肚里,卫紫衣望着手中刻着”拾孝──二万两” 的金印,无奈的苦笑。 “龙记”就是”金龙社”的钱庄,南北到处有分庄,设有小金印及小银印,是方便那些怕银票会皱会破的大客户,存黄金就结金印,烫着一条龙,卫紫衣一眼就看出不假,只是未料绕了一大圈子,找到的却是自己的客户。 秦宝宝知道卫紫衣很失望,笑嘻嘻道:”大哥,恭禧发财。” 卫紫衣想通生死各有天命的道理,也就释怀,笑道: “小金印是你的,拿去!” 摇着手,秦宝宝道: “我不要,既是拾家的钱,就给拾面具吧,他如今一无所有,连忠儿也养不活,二万两黄金够用三辈子了。” 问题是,拾面具的下落呢?xxx 入夜的晨光,但见满天的星斗,并有蒙蒙的月色。 夜色是美的,有闲情逸致的雅士,甚至舍不得安睡,邀三五知交,举杯共饮,吟诗弹琴,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城东一间小土地庙,香火不盛,入夜使成了空庙,正适合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栖身,免受风露之苦。 自小道士空明抱回大包的食物,就和师父智能、太师父清真,三张嘴忙得不亦乐乎,智能边吃边道:”师父,徒儿收的徒弟很吃得开哩!” 清真嗯一声,道: “只是不守清规,又是鸡又是鸭,太上老祖会怪罪。” 空明笑道:”太师父,您老放心,这么晚了,太上老祖早安寝了。” 智能点点头,道: “空明说得对,师父,只要咱们吃完把嘴擦干净,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也罢!”清真大口吃菜,道: “有道酒肉穿肠过,佛自在心头,只消咱们不做恶事,太上祖师说什么也管不到咱们头上,何况这世上吃斋念佛却尽做恶事的人所在多有。” 人只要做了良心不太安的事,就会找出一大堆光明正大的理由来安慰自己,而后就觉得自己也不太坏嘛! 空明打个饱嗝,道:”太师父,我已经找出画像那个人了,你怎么奖赏我?” 清真大喝道:”快说,他在那里?” 空明噤若寒蝉,小心道: “他是南京有名的富绅,七年前过世,之后产业就被其子拾面具相继卖掉,如今已是一文不名,拾面具也下落不明………” 清真听到这里,呆楞道: “一文不名,一文不名,天啊,二万两黄金就这么飞了?我死也不甘心,运气真的这么坏?” 智能诧异道:”师父,您说二万两黄金是怎么回事?” 清真望望智能,又望望空明,见他们一脸期盼,道: “廿七年前,我和一位朋友史孝合伙卖救命丹,只卖六颗就得到二万两黄金,还剩二颗,史孝说要留着以防万一,我想二万两黄金平分下来,也够舒舒服服再过一辈子,二人就消失人前,准备好好享乐,不料史孝席款而逃,我找了二年不获,迫于生活只好出家当道士,人海茫茫,想找个人谈何容易,慢慢的心也平静下来,但总有一点不甘心,终于还是查出他落于南京,心想找到他,力争当年该得的,我们也不必再苦守那座道观,于是才马不停蹄的找来,谁知找到还是等于没找到。” 说完不胜唏嘘,老人无子又穷困,原是很伤感的事。 空明从来也不敢想有二万两黄金这么好的事,所以也不觉得难受,反而怀疑道:”太师父,世上那有那么贵的药?” 清真气道:”你不懂就少开口!” 空明吐吐舌,不敢再说,智能道: “师父,您老人家也不用难过,就当它一场梦吧!我们师徒孙三人在一起,也没有那一天饿着了。” 清真不甘愿道:”每天都要为香火金烦神,滋味又有什么好?” 空明直点头道: “可不是,我们道观太小,去的人总是零散一二人,那些人又吝啬,时常啃馒头是太也差劲,应该求变通。” 智能叱道:”你别乱出馊主意,出家人吃点苦算什么?” 空明嗤笑道:”师父,别装清高了,刚才您吃肉不也津津有味?” 天黑,看不清智能有没有脸红,只闻他悻悻道: “好吧,你倒说说有什么主意,可不许是犯法的。” 空明见清真也看着他,得意道: “师父、太师父,我们出家人的生计全靠老百姓捐助,这为什么有的庙香火鼎盛,而本观乏人问津?依徒儿看来,本观名气不盛是最大缺失,应该散布些谣言,说京城某某员外请太师父祈福,结果延命等等,就像这时我们不在观礼,别人会起疑,回去时正好大肆宣扬,广招信徒。” 清真和智能面面相觑,智能道:”师父,这妥当么?” 清真道:”以后再说,为师必须见拾面具一面,知道史孝活得也不太愉快才甘心。” 智能、空明不敢违抗,只有默然。 收拾妥当想休息时,忽然一名头发衣着凌乱的书生踉踉跄跄走进来,见有人,吓了一跳,宛如惊弓之鸟,道: “这里有人?” 空明没好气的道:”贫道等人看起来像鬼?” 仿佛”出家人”这名词让他安心似的,书生慢慢走近:”晚生能于此休息么?” 智能颔首道:”请,这位公子因何夜里赶路?” 那书生即是拾面具,经人掳劫后放回,有如从地狱走了一遭回来,学会对人对事谨慎小心,不若往日以为每个人都跟他一样善良,小心道: “晚生的孩儿寄养在别处,得知生病很重,心焦之下遂连夜赶路,打扰三位之处,望多见谅。” “无量寿佛!”清真道:”愿神佑令郎。” 在以前有出家人这么说,拾面具会很大方添十两香油钱,这时只有诚意道: “多谢道长金口。” 空明察颜观色,道:”施主赶路应该坐马车,比行走快得多。” 拾面具黯然道:”晚生不肖,不善营生,以致败掉祖先产业。” “无量寿佛!”清真合什道: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须知先人创业不易,更应该兢兢业业的守住,方是孝道。” 拾面具恭顺道:”多谢道长教诲,晚生拜领。” 空明少年心性最好奇,问道:”施主在外地奔波,令郎寄养在亲戚家么?” 拾面具见他们道士不像恶人,老实道: “不是,在东家,东家是名大夫,可以医好犬子的病。” 空明打破沙锅问到底:”贵东家定是个好人,施主何处发财?” 想了想,拾面具还是觉得说实话舒服,道: “敝东家秦宝宝,‘金龙社’大当家的拜弟,人………” “哎呀!” 空明怪叫一声,捉住拾面具臂膀,拨开他散于面上的发丝,仔细看清,果然有几分像画像上的史孝,一字字道: “你是不是叫拾面具?曾被人掳走的拾面具?” 拾面具吃惊不小,清真、智能二人也凑过来细看,蓦然,清真哈哈大笑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一定是史孝的儿子,除了少他那种精干气度,那模子实在太像了。” 笑了好一阵子,又道: “可笑史孝那种狡猾精明的人,会生出你这种软弱无能的儿子,费尽心思得到的财产,全叫你给败坏,真是现世报,可见老天有眼,不叫作恶之人富过二代。” 说着又笑了起来,那是见犯人伏法式痛快的笑。 拾面具一脸迷糊,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希望有个人来对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这些日子,他委实受了不少惊吓,不愿再遇上坏人。 清真没看到他有反应,喝道:”你就是拾面具!” 拾面具楞楞的点头,他不懂这位老道长为什么变凶了。 清真道: “不对,你应该姓史才是,你爹是史孝,至于你,我只听你爹说过有一个孩子,却不懂为什么给你取名拾面具?” 拾面具对这个问题已回答过千百遍,只好再说一次: “家父嗜面具如狂,所以替晚生取这个怪名,至于姓氏,确是拾而非史,有家谱可查。” 清真悻悻道:”早该知道那种人说的话,没一字可信。” 心中有气,看到拾面具更气。 多年来,心中早构思找到拾孝时,要痛责他不仁不义的行为,甚至台词都记熟了,拾孝听时那副惭愧无地自容的神态,更不知幻想过多少次来满足自己,现在,拾孝早入土为安,他的儿子除了外貌有点相像,性格可说南辕北辙,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想骂也没劲,怎能不气?气拾面具懦弱,气自己运气太差。 长长叹了口气,清真不甘愿就此放弃,道: “你爹在世时,活得快不快活?” 拾面具惊觉这老道长很怪,道: “道长与先父有旧?” 点个头,哼一声,清真催促道: “回答贫道的话。” 拾面具在他怒视之下,缓缓道: “先父为人开朗,朋友极多,除了烦忧生意往来,素来过得很快乐,叔伯朋友极爱和先父结交,不时结伴出游,晚生实不知先父会有不快乐的事情。” 清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追问道: “他没有感到歉咎,或长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忏悔?” 拾面具讶异道:”为什么?先父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喘一口粗气,清真吹胡子瞪眼: “好,好,姓拾的心够狠,做了那样的事,还能谈笑风生,倒是我自生二十几年的气。” 拾面具疑道:”道长何出此言?莫非先父曾得罪于你?” 清真恨声道:”那只老狐狸自不会将丑事宣扬。” 接着便把事情说一遍,说到拾孝卷款而逃,更是加油添醋,绘声绘影,数落他重财轻义,肥了自己瘦了别人,只是没提到丹丸的来历。 一个人心中若根植恨意,未化解之前,任是修行百年,也成不了正果,还是俗人一个。 可怜拾面具自幼苦读圣贤书,这种席款而逃之事,可说是不能原谅的错事,会发生在亲身父亲身上?xxx 清真心中的怨气出了一半,又道: “你一定不相信,因为已经死无对证,贫道只是不甘受骗,忍不住要一吐怨气。” 拾面具心中乱如麻絮,良久,道: “子女不问尊长之过,恕晚生先告退。” 人家要走,清真也无法阻拦,只有自叹倒霉而已。 就在智能安慰师父的当儿,小道士空明跑出去追上拾面具,道: “施主,你要找秦宝宝施主,就在南京城。” 拾面具惊喜道:”真的?在那儿?” 空明一拍胸膛道: “贫道带你去,那里有一个是我的好朋友,很容易见到人。” 拾面具心中感激无以复加,诚挚道: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一定会好好回报你们。” 空明倒有些不好意思,道: “别客气,走吧,不然他们可能又会到另一个地方。” 拾面具有如航海者看见灯塔,毫不迟疑的跟随空明而去。xxx“拾面具意外获得巨款,相信他会懂得珍惜。” 秦宝宝和卫紫衣等渡过扬子江,骑马要赶回”子午岭”,宝宝着男装和卫紫衣共骑,走了一段路突然这么说。 卫紫衣”嗯”一声,不置是否。 秦宝宝自顾道:”清真老道长就是遗书里的黄梦生,拾面具有了那笔财富,会救济他们,是不是?” “嗯!”卫紫衣用鼻音回答。 秦宝宝一脸古怪,道:”大哥,你还在为白忙一场而不高兴?” 哼一声,卫紫衣不说什么。 秦宝宝嘟声道: “我应学着自己骑马,才不用当你的出气筒。” 卫紫衣还是不说话。 性子一起,秦宝宝捉住二根马鬃,使力拔起来,马儿吃痛四脚乱跳,方向不受控制的乱跑,卫紫衣双腿夹紧马腹,拉紧缰绳,好不容易使马安静下来,低头见宝宝抱住他咯咯而笑,也禁不住大笑道: “你可真顽皮,看来我应强迫你自己骑马,才能保证不意外死亡。” 秦宝宝晃着脑袋道: “谁叫你扳着脸不理人,好神气!” 卫紫衣道:”这是你跟兄长说话的口气么?” 吐吐小舌,秦宝宝背书似的念道: “对不起,大哥,我又错了,请你宽宏大量不要生气,天下事不如意颇多,不必为寻药不获而泄气。” 卫紫衣哧哧笑道: “你念经的本领可高明不少。” 秦宝宝闻言猛翻白眼,这时,马泰、战平二骑赶上来,马泰道: “魁首,怎么转到这里,方向不对呀!” 卫紫衣捉狭道: “宝宝,你来解释。” 秦宝宝精灵大眼一转,道: “这是什么道理?控制马的爷是大哥,令马乱跑以至弄岔了路,这是大哥的事,叫我如何解释?” 豁然大笑,卫紫衣笑道: “你愈大愈精,有事推得一乾二净,谁教的?” 秦宝宝理所当然似的道: “大哥在上,小女子乃有样学样。” 卫紫衣故意扳起脸,道: “胡说!你需要打一顿才会乖?” 秦宝宝委屈道: “我说从你那里学来的并没错,只因大哥平日里责任太重,宝宝有感而发,认为太重的责任负荷不了,所以遇上小事,就装作不知,大事才亲身出马,显显威风。” 卫紫衣莞尔道:”好怪的论调,你小事做不好,遑论大事?” 秦宝宝嘀咕道:”大哥任啥事也不放心我做,我自然不会。” 卫紫衣声音变得无比柔和:”宝宝,你不要去学那些江湖女侠,千万别学,嗯?” 甜甜一笑,秦宝宝道:”我武功不好,是没资格做女侠。” 卫紫衣调转马头,边道: “你生性善良,虽有些儿顽皮,却机灵不狠辣,比谁都有资格当侠女,只是大哥不希望你卷入那些是非,要你平安快乐地生活。” 秦宝宝抗议道:”我什么也不做,别人会笑我差劲。” 卫紫衣笑道:”那你就多研究些保命药丸,巩固贵体安康吧!” 秦宝宝正想说什么,却被道旁杂草里动的情形吸引住,指给卫紫衣看,卫紫衣皱皱眉,很想不管,也许是一只野狗什么的,但宝宝双眼正看着他,只好道:你想那会是什么?” 秦宝宝起身立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望过去,好一会,欢呼道: “是人,好象是女人。” 说着跃落地,奔了过去,卫紫衣招呼落在身后尺远马泰、战平走近,下马将缰绳递过去,舒着腿走向道旁,看着宝宝飞奔的身影,喃喃道: “跟小家伙在一起,想不变仁慈都不行。” 秦宝宝在跟草丛里的人拉扯着,那人显然不愿被发现,对宝宝的出现产生排斥,而且对宝宝伸出的援手仿佛有着恐慌,害怕时产生的力气特别大,冷不防,宝宝被推倒,跌了四五步坐于地,诧异的望着那人。 卫紫衣扶起她,道:”这世上有许多怪人,你今日可见识到了。” 秦宝宝摇头道:”她很痛苦,嘴角淌着血,为什么拒绝帮助。” 卫紫衣以老江湖的敏感道:”莫非受了什么可怕的经历所致,对‘人’发生恐惧?” 走近前,看清是一个女人,好似一只野狗四脚着地,将头伏埋于地,全身抖颤,就像驼鸟,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只是不明自她在害怕什么。 卫紫衣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这种情形倒是第一次,不过,凭他丰富的经验,很快便算出该怎么做才最有效果。 凌空一指点了女人睡穴,才将她翻过身来,宝宝走近检视,赫然发现她的舌头被剪去一半,身上有不少伤痕,可见受过非人的凌虐。 卫紫衣微愠道:”对一个女人用这种手段,会是什么样的畜生?” 秦宝宝替女人敷伤,又喂她吃几颗药,吁口气道: “她身子十分虚弱,极须调养,大哥说该怎么办好?” 卫紫衣细看女人,但见她面貌娟好,而且很年轻,甚多也才廿七八,跟宝宝的稚气相比,另有股成熟的韵味,这样的女子,理应被鲜花供养着娇宠,怎会落得此下场? “如今解开她穴道,她会有什么异举?” 秦宝宝道:”不清楚,不过,总须问明她住处才好处理。” 卫紫衣不置可否,一指解了她睡穴,女人敌视的看着他二人,宝宝笑容可掬,天真无邪,卫紫衣温和的笑着。 良久,女人两手摀脸,”呀呀”哭了起来,宝宝无措地望着卫紫衣,卫紫衣示意不用着急,举手招呼马泰、战平牵马过来。 女人惊觉有人靠近,往后退,满脸警戒之色,秦宝宝拉住她手,细声道: “一起的,都是好人。” 对很多人来说,卫紫衣和他的手下,实在不是好人,甚至恨之入骨,但对眼前这可怜无助的弱女子,却不啻菩萨,因为他们不会伤害她,还愿助她一臂之力。 女人终于安静下来,秦宝宝以最温柔的声音道: “你需要吃些食物,但嘴里刚敷药,只能喝流质的,你能自己喝么?如果不能喝,我慢慢一点点喂你。” 女人迟疑半晌,终于微微点头。 马泰自皮袋里倒出一碗参茶,女人慢慢喝了起来,却不时皱眉,秦宝宝知道那是伤口未愈合产生的疼痛。 喝了食物,有些元气,顺手望理头发衣服,四人相入眼里,肯定她出身良好,虽然穿的只是粗布衣物。 卫紫衣问道: “姑娘仙乡何处?为什么发生这些事?” 女人”呀呀”乱语,比手划脚,卫紫衣等人不明所以,最后宝宝取出时常携带的文房四宝,道: “你看来不是俗人,相信是个识字的女才子。” 古时重视”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儿出生即注定这生要为男人奉献一切,家事、女红样样须精通,再把二脚缠得又小且巧,就不怕嫁不出去,读书做文章是男人的事。 但,人就是人,有灵有魂,跟现代女性一样,古时亦有爱读书做文章的,这种人怎么办? 开通且心疼女儿的父母便请先生来家里教,老师和女学生间隔着一道帘幕,老师在外头讲学,女弟子在幕后由婢女陪着读书,也有中等人家送女儿上私垫,却也十四五岁就接回不再去以避嫌。 闲话休论,秦宝宝摊开宣纸,上面第一张有婴儿拾全忠的画像,宝宝把它收起,却被女人抢过去,一扯之下裂成两半,宝宝有点不高兴,道: “我留着做纪念的小朋友被你弄坏,你什么意思?” 女人细看抢过来的半边画像,”啊啊”哭了。 秦宝宝转问卫紫衣,道: “我不高兴,所以她哭了?” 摇摇头,卫紫衣道: “这女子似乎很复杂,慢慢询问才明白。” 战平突然道: “魁首,会不会这女人认识拾全忠?” 一听到“拾全忠”,女人泪眼婆娑的抬起头,神情颇为激动,又不知如何以表达,终于想到磨墨,以笔写道: “妾身之子亦名拾全忠,夫婿拾面具,南京人,家道中落,无以为生,妾身遂于苏州入陈大官人家为奶娘,事后欲连络夫君不获,二个月前,东家举家北迁,妾身无奈随往,可恨狼子野心,昨日陈大官人被杀于井边,大官人的堂弟硬指我为凶手,还自我房里搜出带血的布裙,妾身有口难辩,在众人气怒之下受鞭打,昏迷后醒来已是这般模样,人生至此,生不如死………” 写到这里又痛哭起来,秦宝宝仔细再把她细瞧,果真与几个月前那个珠光宝气,怡然自得的有钱夫人很像,只是那时看他们,实在料不到这一家会有这么大的变故—— 炽天使扫校 第六章 卫紫衣和秦宝宝交换个眼色: “拾面具急着寻找的妻子,不想被我们遇上。” 拾夫人又在纸上写: “汝等相识妾身之夫?” “然也!” 秦宝宝把经过简略说一次,又告诉她拾孝男有巨款遗下,拾面具买回旧宅,正等着她回去团聚。 拾夫人又喜又悲,又写道: “多谢相告,妾身铭感肺腑,只是冤屈不洗无以见人。” 秦宝宝这方了解这女子不仅会享乐,还颇有志节,有心相助,双目恳求地望着他大哥,卫紫衣含笑点头,道: “拾夫人,杀人嫁祸之事,在江湖上屡见不鲜,不想夫人也受人陷害,在下有意为夫人洗刷冤屈,请你将事情经过,钜细靡遗述说一遍。” 拾夫人显然不知从何说起,卫紫衣又道: “在下来问,夫人回答如何?” 拾夫人连忙点头。 卫紫衣问道: “陈大官人陈尸的那口水井,离夫人住处多远?” 拾夫人写道: “妾身照顾陈夫人的小公子,因此居于内宅,那口水井离妾身住的屋子很近,是方便内宅厨房烧水用的。” 卫紫衣古井不波的又问: “自夫人屋里搜出的血衣,确是夫人之物?” 拾夫人点个头,写道: “妾身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沾上血迹。” 无意义的一笑,卫紫衣道: “这很简单,欲嫁祸给夫人的人,自有法子取来夫人衣物,沾上血迹再放回去,夫人总不至于寸步不离房间。” 拾夫人恍然大捂的颔首,露出厌恨有人害她的神情。 卫紫衣又道: “除了沾血的裙子,他们还以什么证据诬陷夫人?” 拾夫人激动的写道: “前夜里落雨,水井周围二尺外就是泥地泥泞,平日里妾身走近时均踩铺上的石子路,昨日发现尸首时,泥地上有着脚印,比对之下,与妾身的相合,再加上搜出的血裙,没人肯相信妾身是无辜的。” 卫紫衣沉思一会,又问: “陈大官人有几名堂弟?” 拾夫人写道: “妾身不甚清楚,只知陈耀祖与陈大官人自小一起长大,后来一直居住不分,与大官人一样对人很和善。” 卫紫衣沉吟道:”陈家平日里有那些人常来走动?” 想了一会,拾夫人写道: “陈家在苏州颇多朋友,在此的访客,妾身没有注意。” 卫紫衣点点头,道: “陈大官人去世前,可曾与陈耀祖发生争执?” 拾夫人仿佛捉到一线希望的兴奋写道: “这个月,下人间常流传陈耀祖郁闷不乐,跟大官人争执应迁往京城,以利求仕途,但大官人不愿再临官场,是以传说二人不和。” 卫紫衣自然明白大户人家的仆役,最爱探测主人的大小事情,探得机密,便在其它下人间卖弄,很受佩服。 又问些细节,卫紫衣抬头望一眼愈加炽热的太阳,道: “为了夫人,只好再耽搁一、二天,找个客栈住下,治疗夫人的伤。” 拾夫人向四人深深万福,秦宝宝拉住她身子,道: “夫人别客气,令郎的旧疾乃我医好,这点伤不碍事。” 忙闪避躲开宝宝,拾夫人脸泛愠色,秦宝宝鬼灵心思一转,便明白她为何有此异举,眨眨眼,笑咪咪道: “大哥,她怕我哩,怎么办?” “别淘气!” 卫紫衣笑骂一声,向拾夫人道: “这女孩儿相当顽皮,夫人别介意。” 秦宝宝嘟声道: “大哥,怎么尽说人家短处?” 卫紫衣哈哈一笑,让宝宝和拾夫人共乘一骑,所幸拾夫人已知宝宝是同样的人儿,没有异议的照做。 安排妥当,卫紫衣道: “慢些儿骑,但愿你能够胜任。” 扮个鬼脸,秦宝宝神气道: “大哥,我现在像不像个济弱扶倾的女侠?” 卫紫衣一本正经道: “你每次做好事,都需要有人在一旁相助,不算英雄,我看,就算半吊子侠女了。” 一番话说得马泰、战平吃笑不已。 “半吊子!” 秦宝宝眉梢子一扬,还未反抗前,卫紫衣又道: “做侠女一点也不好,还是当个半吊子,爱做好事便做,也能够有时顽皮淘气,不是挺有意思?” 秦宝宝释然以示风度,三骑五人缓缓而去。 世上真奥妙,似乎冥冥中有主宰。 如果秦宝宝不拔马儿的毛,令马吃痛跑进岔路,如果不是无意间望向道旁的杂草,其中缺乏一样,就不会发现拾面具之妻,迫使卫紫衣伸出援手。 看来,只要有宝宝陪着,卫紫衣呀,你想清闲也难!xxx山东省出产的水果十分出名,如烟台的苹果,即墨的葡萄,莱阳的梨,肥城的桃,还有紧邻河北省界,德县的西瓜,散布全省各地。 却说德县李江村陈大官人的新宅子。 宅邸大,院墙高,朱红大门朝北开。 走过一段两边全是矮林的马车道,有一个相当宽大的打谷场,就在打谷场的正面走百来步,那高大的门楼就是了。 门楼的两房大木门,还真像个小城门,两丈高的围墙,把个大门连在一起,气派宏伟,应是八叶衍祥地灵人杰。 本来嘛,这座大宅是李江村最大的宅第。 这时── 一辆衙门的马车,和一个捕头打扮的中年汉子骑马正走向这座宅子,后头还跟着二名衙门的捕快。 门房连忙跑进禀报: “二爷,二爷,官府里的人来了!” 江捕头和二名捕快,以及马车里下来二人,一个是师爷打扮,后头跟着一名小书僮,那师爷和江捕头打个心照不喧的眼色,一行五人进入大厅。 那小书僮似相当好动,一颗不太小的脑袋,这里溜溜,那边看看,晃来荡去的,更显示他身子的瘦弱。 师爷打扮的年轻人似乎看不过,低声叱道: “乖乖站到我身后,不许乱看。” 俊俏书僮不依道: “看看也不成?这里跟京城不大一样,感到很新鲜。” 师爷严厉的看他一眼,小书僮只好撅起嘴乖乖站着,不再四处乱看。 其实他也实在俊俏得惊人,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出如此可爱俊美的书僮,让人忍不住要多看几眼,这一看,认识的人只怕要惊呼出声?这不是宝宝又是谁? 小书僮既是宝宝所扮,那师爷自是卫紫衣无疑了。 江湖人怎么会和衙门捕快走在一起? 这归于于他曾帮过双个有名的捕头捉拿江洋大盗,而且卫紫衣人面阔,事业庞大,有些大胆强盗便伙同捻虎须,卫紫衣使派人查出其落脚处,卖给官府,这一来,不仅报仇又取回公道,而且得到官府的感激,日后他在地面有些作为不妥当,官府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含糊过去。 如今这位江捕头便因得卫紫衣助力,破了一件大案,上头褒奖下来,升为总捕头,自是对卫紫衣感激不尽。 拾夫人那件案子十分蹊跷,卫紫衣明白这种民间的案子,最好由府衙出面,不仅能够名正言顺的观察现场,甚至必要时搜宅也很方便,于是就找上江捕头,德县出了这样的事,衙门自然不能等闲视之,遂答应卫紫衣的要求。 扮成师爷,是要让凶手没有警觉心,而宝宝硬要跟着来,扮捕快不像,只有当个小书僮才不会使人起疑。 很快地,陈耀祖得到消息迎出来,道: “官爷,此来有什么贵事?” 卫紫衣把他瞧个仔细,不像作恶之人。 汪捕头道: “听说你们这里出了命案?” 陈耀祖眼眶一红,道: “可不是,晚生的堂兄遭人陷害,全家乱哄哄。” 江捕头严正道: “为什么没去报案?” 陈耀祖一滴泪水自眼眶滴下,道: “那凶恶之徒,晚生决定出赏格将之擒伏,好替堂兄报仇。” 江捕头叱道: “大胆!家里出了命案,居然不报官处理,你们还把官府放在眼里么?你们的地保呢?” 陈耀祖道: “官爷,李江村地处偏高,并没有地保,平日有事,全由几名长辈化解,相安无事。” 江捕头摇头道: “简直不象话,一个一百多户的大村庄,竟然没有地保,岂不成了化外之民,根本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不敢。” 陈耀祖心里有点不悦,心想堂兄在朝也曾是四品大官,你小小一个县衙捕头,有什么了不起,在此作威作福。 江捕头严肃的一张脸绝无笑容,道: “陈大官人昨夜被杀,你们可看出点滴蛛丝马迹,怀疑谁是凶手?” 黯然一叹,陈耀祖道: “是一个刚雇不久的奶娘,晚生等人在她房里搜出一件沾血的布裙,而且泥地上的脚印,与她相符合。” 江捕头眉一皱,道: “现在人呢?” 陈耀祖咬牙道: “看清她是凶手,众人毒打她一顿,本待交给官府治罪,被一个脸蒙手巾的人带走,晚生等人追之不及。” 江捕头一声冷笑,道: “这就烦请二爷,领在下等人去案发地点查看,顺便看看尸体上的刀痕,凭我多年办案经验,或能有新的发现也说不定。” 陈耀祖一连声道: “是,官爷请随我来。” 穿过院子的砖地,有两棵大枣树,后院被收拾得相当宜人,周围全种着各种花墙,一行行,一列列,除了花墙之外,有一口六七十丈深的水井,水井周围二尺是砖地,二尺外就是泥地了,因前日下雨,泥地上十分潮湿,不太好下脚,因此为方便铺了三条细石子路,以利雨天行走。 院里的仆妇就住在离厨房不远的几间小屋,水井便掘在附近,果然有凌乱的脚印延拖至仆妇住处。 卫紫衣细察脚印,有几个较大的,另一种十分小巧,显然是缠足的女子所有。 众人又去看了尸体,后脑曾受重击,胸腹被砍了六刀,推测是先以重物击陈大官人后脑,打昏了再以刀砍,只是,一个女子有力量击昏一个大男人? 看尸体,秦宝宝没兴趣,留在井边,兴起捡几个石头丢入水井,回声古怪,于是爬在井口上,向着似一片镜子的水井,好一阵的探着,突然,全身一抖,跳落地把卫紫衣等人拉出来,指着井道: “有人,里面有人。” 众人闻言变色,江捕头指示二名捕快捞人,费了好一阵工夫,捞出一具女尸,已有点浮肿,只听陈耀祖惊呼: “这不是小翠么?今天才有人跟我禀告她失踪了,没想到却跳井自杀,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指着小翠脖子上的勒痕,江捕头道: “这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后丢入井中想装混骗人。” 陈耀祖真感到头昏,二天发现二具尸体,怎么回事? 卫紫衣再把凌乱的脚印细看一次,点点头,道: “我懂了,凶手很狡滑,却还是逃不出我的耳目。” 说着以嘉许的眼光看着宝宝,道: “由于无意中发现水井有异,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看出凶手歹毒之心。” 秦宝宝笑着,心中却奇怪天下为何有这么多不平事? 江捕头问道: “师爷看出什么异状?” 卫紫衣反问陈耀祖: “小翠可有情人?” 陈耀祖想了想道:”小翠跟着嫂子多年,很得嫂子疼爱,本身又生得不差,自然有许多人讨好,至于她跟谁较好,晚生就不知了。” 卫紫衣又问: “贵宅的护院师父有几名?年纪大不大?” 陈耀祖虽不明用意,仍道: “家兄不久前才举家迁到此,原有四名护院师父,有三人不愿离开本籍,所以只有卓玉栋跟来,他是个好青年,武功似乎不差,晚生几位子侄辈对他很佩服,老磨着他教拳脚工,今日小翠失踪之事,也是他来禀报,啊,对了,有一次他向晚生探口风,问老爷夫人有没有决定将小翠许配给谁,难道他喜欢小翠?” “卓玉栋!”卫紫衣念了念,道: “听名字很斯文,就不知人怎么样,二爷,可否请卓师父来一趟?” 陈耀祖疑道: “命案跟他有关么?” 卫紫衣微笑道: “容我卖个关子,请卓师父来一趟即可明白。” 陈耀祖只好命人请卓玉栋来。 趁这时,卫紫衣道: “二爷,昨日发现命案,是谁最先疑到奶娘身上?” 陈耀祖回忆道: “是卓师父吧!因为他很激动的发现有细小的脚印延至专伺家兄与晚生家人的仆妇婢女的屋子,大家才把疑心全转到仆妇身上,搜查结果,在年轻奶娘柜里找出血衣,又比对脚印,于是每个人均愤怒的攻击那奶娘。” 卫紫衣等人也不怪他,平民百姓平日无忧过活,那个见识过凶杀?一旦遇上全乱了阵脚,很容易受人蛊惑。 秦宝宝立在一旁,自怀里摸出一包蜜枣,慢慢吃着,以看戏的神情等着看卫紫衣破案,脸蛋笑得甜甜的。 陈耀祖目睹一个小书僮在主人面前大模大样的吃零嘴,皱皱眉,却也不说什么,心想自家的仆人可不许这么没规矩。 卫紫衣视若无睹,很快便见到武师打扮的年轻人走来,中等身材,长得不难看,至少看起来不讨厌。 不待他走近,卫紫衣劈声叱喝: “卓玉栋,你误杀小翠又害死主人,更可恨嫁祸于奶娘,毁她舌头,你难逃公道!” 卓玉栋浑身一震,道: “不可能……………” 卫紫衣接口道: “不可能被发现是不是?小翠死后不甘,一缕冤魂托梦给那可怜的奶娘,奶娘鸣鼓伸冤,不然吾等怎么找上门?” 卓玉栋摇头道: “死人会告状?完全一派胡言!” 卫紫衣冷笑道: “可露出马脚了,大家只知小翠失踪,你怎知她已亡命,莫非你看见有人杀人?” 卓玉栋这才明白上了恶当,但随即又镇定下来,道: “是阁下这么说的,说小翠被杀的也是你,我只是一时惊讶,不瞒你们,我很喜欢小翠,她死对我打击很大。” 卫紫衣闻言便知这人很精明,知道扯出小翠,干脆主动说出喜欢小翠之事,反而让人感觉他不可能伤害小翠。 陈耀祖便是这么想,道: “是啊,官爷,卓师父不可能杀害小翠,第一个发现小翠不见了的人就是他,由此可见他很关心小翠。” 卓玉栋喜形于色,道: “多谢二爷替小人伸冤,这里如果没什么事,我还有些地方没去巡视。” 陈耀祖挥手道: “好,你去吧,有事再叫你,仔细到各处看看,发现可疑人物便提捉起来,可别再发生凶案,另外叫人备倌…………” 卫紫衣打断他话,冷道: “陈二爷,请不要妨碍办案,不然可以将你以同谋者的罪名捉起来。” 陈耀祖微愠的看向江捕头,江捕头道: “二爷,请多包涵,这位是府衙里的智多星,他这样说必有深意,二爷不须急于要人到处巡逻吧?” 陈耀祖怫然不悦说道: “这样忠心的护院师父,又怎会伤害自己人呢?你们应该把力量用到寻找奶娘身上,还有那名蒙帕的人,他们才是主凶。” 卫紫衣淡然一笑,道: “二爷,蒙帕的人长相外形如何,你们可能形容?” 陈耀祖虽觉这位师爷年轻得离谱,而且衙门师爷怎会跟着捕头办案,但他没有表示出来,想了想,道: “不胖也不瘦,很结实的样子,比你略矮半个头。” 卫紫衣走到卓玉栋身旁,道: “二爷的形容,是不是说那厮的外形很像这位卓师父?” 卓玉栋怒道: “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冤指我是杀人犯?世上跟我身材相像的人何其多,你养得完么?” 陈耀祖也仔细看卓玉栋几眼,道: “卓师父比晚生形容的要矮一点,不像那恶徒。” 卫紫衣身躯修长,卓玉栋跟他立于左右,便相差三分之二个头,但他不管这些,道: “你拿尺去量度?那能看那么准。” 一般人的眼睛没有受过训练,看人多少有差别。 江捕头走近低声道: “大当家,确认他是凶手么?” 卫紫衣亦低声道: “这宅子只有他练过武,有办法劫走,请二位捕快去搜他房,必有所获。” 江捕头颔首,低声吩咐下去。 卓玉栋在捕快走后略显不安,道: “如果没什么事,我可以走了么?” 卫紫衣摇头道: “为什么急着要走?做了什么亏心事?” 卓玉栋火道: “不要含血喷人,官府办案都是不讲证据?” 卫紫衣不愠不怒,道: “如果自认做得正,就留下吧!” 卓玉栋闷在那里,神情却愈来愈不对。 秦宝宝看得一头雾水,走到卫紫衣身旁道: “师爷似已认定卓师父是凶手,但我看他实在不像。” 卫紫衣怜爱的摸摸她的头,温和道:”我看他也不像凶手,充其量只是帮凶,不过,你从那一点看出他不像凶手?” 秦宝宝在卓玉栋身边转一圈,抿嘴笑道:”我说不出所以然,就是觉得他不像。” 点点她小鼻子,卫紫衣笑道:”原来你是胡乱猜,运气好就碰对了。” 哼一声,秦宝宝表示大人大量不计较,又吃着蜜枣。 陈耀祖见宝宝居然大胆的加入讨论,一脸”上梁不正下梁歪,当主人不庄重,难怪书僮都快爬到你头上去”的神色,很不以为然卫紫衣的纵容;其实,只要他知道他俩的关系,就不会如此想了。 卓玉栋神色显露出担忧惊惶,卫紫衣在这时道: “方才我与江捕头三人去检视陈大官人的尸身,发现右臂上有一道五爪细抓痕,只有尖长指甲的人才办得到,目下我见卓师父五指粗大,不可能会留长指甲,而陈大官人不与江湖人结恶,如此算来凶手必有女人在场。” 男子不作兴留长指甲,这点陈耀祖明白,立即道: “那卓师父没有嫌疑了?” 卫紫衣笑而不答。 陈耀祖又道: “所以说凶手是那奶娘没错,请官爷快把她捉回来。” 冷冷一笑,卫紫衣道: “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那家雇奶娘的会容她留指甲?” 陈耀祖一楞,默然。 雇得起奶娘的人家,都在婴儿出世前便聘妥,因孩子十分柔嫩,尖指甲不小心会伤害到婴儿,所以都会事先要求奶娘把指甲剪得又短又秃,磨得又平滑,一切以顾虑自家宝贝的安危为大前题。 卫紫衣又道: “小翠的后颈也有爪痕,而且与大官人的爪痕雷同,可见凶手是同一个人,勒毙小翠后不留心留下证据。” 卓玉栋更加不安了,喃喃呜咽念着: “小翠,小翠…………” 这时── 二名捕快辛苦地拖拉一个痴肥的女人而来,那女子挣扎很凶,整个人很不清洁,邋遢样儿的,还口出脏言,真与这漂亮宅子不相称。 卓玉栋见之色变,那女人则高喊: “玉郎,是不是你想见我?” 说着猛力推开二名捕快,痴肥的身子跑来抱住卓玉栋: “玉郎,早知道你这么想见我,奴家也不会跟他们生气,玉郎,你一会要我不要出来现在又急着见我,奴家真个给你搞胡涂了。” 痴肥的大脸,万分陶醉似地埋进卓玉郎胸前。 在场的人看了都倒尽胃口,只见卓玉栋使力推开女人,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像要把一肚子怒气全泄似的吼道: “阿竹,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你干嘛死缠着我?” 痴肥女人阿竹,一脸痴痴地道: “我们是未婚夫妻嘛,你何必害臊?” 卓玉栋大声道: “我们的婚约早已解除,早已经没有关系了。” 阿竹痴痴笑道: “阿娘死前要我来投靠你,奴家对你玉郎可是一见钟情,你跟我一起长大,谁都知道我们早晚是夫妻的嘛!” 卓玉栋痛苦道: “你娘晚年,神经有点错乱,我爹发现你也受到影响,五年前由地保做证解除婚约,全村的人都知道。” 阿竹装娇作嗲: “玉郎,你别听他们胡说,我们才没有解除婚约,我阿竹已决心跟定你了,娘也说过女子要从一而终显扬妇道。” 卫紫衣在一旁问二名捕快: “这女子是从卓玉栋屋里找出来的?” 一名捕快道: “是,她可能是疯子,不像正常良家妇女。” 谁都看得出”阿竹”这疯肥女子不正常,但说话有时却很富条理,不知是遗传或受了打击才会如此? 卫紫衣问卓玉栋: “卓师父,凶手就是她吧!” 卓玉栋未答,阿竹已抢着道: “不许你对玉郎凶,什么是凶手?” 卫紫衣打铁趁热,道: “小翠和陈老爷是不是你杀死的?” 阿竹猛点头,然后又猛摇头: “我不可以说,玉郎说不可以告诉别人,我要听他的。” 卫紫衣诚挚的道: “卓师父,你的处境很痛苦,只有让她说出事情经过,你才能得到解脱。” 卓玉栋有如战败的公鸡,浑身虚脱,有气无力道: “阿竹,你告诉他们吧!” 阿竹痴肥的脸上泛出光彩,道: “玉郎,真的可以说嘛?” 卓玉栋吼道: “叫你说就说!” 阿竹脸上肥肉颤动,道: “奴家替你杀了那个小狐狸精,又把想阻止我的臭老头给杀了,你难道不高兴?” 陡地,卓玉栋激动的掐住阿竹肥厚的脖子,咬牙切齿: “你为什么要杀小翠?你这个疯女人,我再也不能忍耐了,我杀了你替小翠报仇,再自杀去跟小翠相会………” 阿竹舌头伸出来了,直喘气,江捕头和二名捕快忙拉开他们,卓玉栋跌坐在地,紧绷多时的神经突然放松下来,呜咽哭了起来,阿竹呆呆坐在泥地上。 良久,卓玉栋平静下来,缓缓道: “昨天天没亮,我就赶着要跟小翠相会,在水井旁看到阿竹拿着我放在墙上的刀向老爷砍杀,我简直吓昏了,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不能让小翠知道我跟阿竹的关系,连忙带着阿竹溜回去,武师的住处离别人较远,又只住着我一个人,十日前阿竹来找我,赶不回去,只好暂时把她藏在屋里,一直没有给人发觉,发生命案那天早晨也很幸运不受发现,但我又想发生这种事迟早会搜宅,那时阿竹的事就会被发觉,于是想到新来不久的奶娘似乎举目无亲,拿来嫁祸也无人为她伸冤,才趁她到夫人房里给小公子喂奶之际,拿她衣物沾血又放回去,又用她的鞋子制脚印,原以为天衣无缝,还是被查出。” 卫紫衣面无表情的道: “你何时知道小翠也受杀害。” 一滴眼泪滴下,卓玉栋道: “老爷尸体被发现时,很顺利的嫁祸给奶娘,又怕她透露太多,于是回房换装束,以手山蒙面将她劫走,弃于荒地,又割掉她舌头,为的是怕她伸冤。”秦宝宝插嘴道: “你大概料不到她会写字吧!” 摇摇头,卓玉栋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又道: “事情办好后,我盘问阿竹为什么杀老爷,才知道她杀小翠丢尸入井被老爷看见,天啊,她杀小翠,小翠………” 阿竹沙哑的声音道: “那个狐狸精老喜欢和你说话,玉郎,我是怕你心烦,要让你安静过日子,我杀了她,难道你不高兴?” 卓玉栋有如愤怒的狮子,吼道: “我恨不得杀了你,我应该昨天就把你杀了,要不是找不出妥当地方,我早替小翠报仇,你这疯女人,我恨自己心软,可怜你无家可归,没有把你送到疯人院去,才会发生这种事,天啊,小翠,我的小翠………” 阿竹”啊啊”二声,全身肥肉抖颤,蓦然──发了疯似哭了起来,扑向卓玉栋,掐住他脖子,哭道: “你为什么不要娘了,爹,你不要娘和阿竹,要跟那个狐狸精走,阿娘说你是大恶人,要杀你,要杀你………” 原来她受了刺激,神经错乱,把卓玉栋幻想成那个弃她母女而走的父亲,一股恨意全发泄在他身上。 卓玉栋捉住她双手挣扎,但阿竹肥大的手十分有力量,又是在发泄愤怒的情况下出手,那力量竟比一个练过拳脚工夫的男子还大,卓玉栋终于伸出舌头……… 江捕头当然不会让他死,和二名捕快合力才拉开阿竹,卓玉栋算是捡回一条命,三位衙门的人可也累惨了,尤其阿竹发疯似的又要扑上去,二名捕快还真拉她不动,反而惹得她破口大骂,句句不堪入耳。 卫紫衣想点她穴道,宝宝道: “你怎么总喜欢这么,被点穴道很不舒服。” 看了阿竹那疯样,卫紫衣叹道: “难道有别的法子叫她安静下来?” 听她又吼又叫要替阿娘报仇,秦宝宝运足功力喝道: “他不是你爹,是你的玉郎,你爹已经受到报应死了。” 这话有如当头一棒,敲醒阿竹的理智,仔细看着卓玉栋,安静下来,叫声”玉郎”,又痴痴傻笑起来。 卫紫衣觉得这事该结束了,向江捕头道: “江头儿,其它的事就交由你处理。” 江捕头拱手道: “多谢大当家协助,破获这二件命案,只是,在下有些不明白,大当家为何特别重视那脚印?” 卫紫衣淡然笑道: “拾夫人说她向来习惯走石子路,而这里却有她的脚印?我要弄清楚那个在说谎,所以特地细看脚印,果然有些不自然,脚跟和脚尖都深陷泥中,除非穿著铁鞋,没有一个人在正常情况下,脚跟、脚尖用的力量相同,而且脚印太直,且不说缠足的脚走路会不稳,一个没有杀过人的人杀人后,还能够不慌不乱?还有一点很奇怪,小脚印的旁边有一列很齐整的大脚印,又被抹掉,但那人不够细心,所以我尚能看出破绽,证实拾夫人的无辜。” 江捕头佩服道: “大当家好细的心思,在下深感不如。” 卫紫衣拱手道: “赶鸭子上架罢了,若事实证明拾夫人有罪,只怕有人不依。” 说着把眼睛望向宝宝,却见宝宝呆楞楞的望着阿竹被送上车上和卓玉栋拷在一起,似乎若有所思的样子。 卫紫衣没去理会,向陈耀祖道: “由于你见事不明,致使那名奶娘遭受终身无法复愈的创伤,你该去向她赔罪,你认为呢?” 在卫紫衣凌厉目光的注视下,陈耀祖羞愧低下头,道: “应该的,只不知她在那里。” 卫紫衣冷道: “自有人救她,吾等才会明白此事,你跟着去就是。” 陈耀祖只好吩咐备车备礼,却愈来愈觉得卫紫衣的身份很奇怪,但也没心思去问,一连串的意外已够他受的了。xxx 拾夫人已被卫紫衣派人送回南京,与夫子、孩儿团聚,卫紫衣认为已够仁至义尽,但宝宝却一点笑意也没有。 这几天,秦宝宝总是离他远远的,不像以前不时粘在他身边,有说有笑的,卫紫衣知道有问题,忍不住问道: “宝宝,你怎么了?” 秦宝宝离他七八步远,摇头道: “没事,大哥的事都办完了么?” 卫紫衣道: “倦鸟思巢?这次南下除了寻找拾面具,顺便巡视各个堂口,可说替如秀跑了一趟,今日就可上路回去。” “哦”一声,秦宝宝默然。 卫紫衣上前一步,她就退一步,卫紫衣奇道: “你怎么回事?宝宝,你过来,咱们把事情说清楚。” 秦宝宝嘟嘴道: “我不过去,我怕变成阿竹那样。” “阿竹?” 卫紫衣早把那女子忘了,这时听宝宝说起,这又想起她痴肥疯癫的样子,道: “你脑子里又有啥古怪主意?为何提起她?”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又发怪言: “我不希望大哥变成阿竹那样,所以要保持距离。” 卫紫衣心知这小家伙有时很不可理喻,于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示意宝宝坐在对面七八步远的另一张椅子上,宝宝衡量距离,觉得够远,就乖乖坐下。 轻咳一声,卫紫衣道: “现在如你所愿保持了距离,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想了想,秦宝宝道: “这样远的距离,说起话来很不习惯,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只好如此。” 卫紫衣凝视道: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 秦宝宝猛点头。 卫紫衣摸摸脸,真不懂她在想什么,道: “你所谓的‘万一’,指的是什么?” 白了一眼,秦宝宝道: “就是怕变成阿竹那样嘛!” 卫紫衣耐心道: “原因是怕变成阿竹那样,所以要保持距离。” 说了半天,还是弄不出所以然,全是废话,卫紫衣拍额大声道: “天爷!拜托你把事情解释清楚,不然以后你见了我即跑得远远的,活似遇见鬼,人家还道卫某人虐待了你。” 秦宝宝撅起嘴,道: “我是替你着想,你不必在乎别人的想法。” 卫紫衣沉住气,道: “好,不在乎别人想法,但是大哥不喜欢这样,大哥喜欢你像以前一样在我身边玩闹,你自己不感别扭么?” 动了动身子,秦宝宝勉强不站起来,道: “那要怎么办?” 卫紫衣柔声道: “你过来坐在大哥身边,嗯?” 猛摇手,秦宝宝连道: “不可以,不可以,太危险了。” 卫紫衣真拿她没辄,道: “那大哥过去如何?” 秦宝宝忍住笑声,正经道: “结果不是一样?不可以,不可以!” 卫紫衣沉吟道: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何以咱们接近就会变成阿竹那样?” 秦宝宝歪着头看人,道: “大哥,你真的不懂?” 卫紫衣正经道: “确实不明白,你说说看,大哥洗耳恭听。” 证实卫紫衣真的不懂,秦宝宝义不容辞的道: “大哥,我先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卫紫衣想也不想的道: “当然,这有什么不对?” 苦着脸,秦宝宝道: “不是不对,而是很糟糕,我也喜欢大哥,大哥不是见过阿竹么?你看她因为喜欢卓玉栋而变成疯子,我怕以后大哥或我,有一天也会变成那种疯子。” 忍了又忍,卫紫衣还是暴笑出来,喷着笑意道: “宝宝,你……哈哈…………” 秦宝宝顿足道: “我很担心,大哥居然还笑得出来,可见你很迟钝。” 卫紫衣身形一闪,把宝宝抱了起来,宝宝挣扎叫道: “快放我下来,会变成疯子…………” 捂住她的嘴,卫紫衣正色道: “宝宝,你认为阿竹因为喜欢卓玉栋而变成疯子,这是错的,她的发疯是源因父母那一代的恩怨,又跟母亲相依为命,受到极大的影响才会变成那样。” 顿了顿,看宝宝听得入神,又道: “此外,姑不论阿竹对卓玉栋的感觉如何,卓玉栋根本就非常厌恶她,所以不必担心你或大哥会跟阿竹一样。” 秦宝宝大眼眨了眨,道: “真的?” 卫紫衣凝视着她,无奈道: “你不要胡思乱想,不然想太多难保不成半吊子阿竹。” 哼了哼,秦宝宝嘀咕道: “趁机取笑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卫紫衣放下她,笑道: “真拿你没办法,居然会想到这些事。” 秦宝宝得意道: “这叫爱之深,关之切。”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 “小家伙,你懂得什么叫爱?”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 “怎么不懂?就是……这个嘛,对了,就是大家都对宝宝很好,非常疼爱宝宝,宝宝也喜欢你们,这就是爱,没错吧!” 说着很为自己的论调而得意。 卫紫衣摇头苦笑: “你说的充其量是博爱,好比一件玉器有许多人喜爱,却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买回家珍藏。” 看看卫紫衣,又低头努力想了又想,秦宝宝拍手叫道: “有了,我又想到了;我特别喜欢大哥,大哥亦待我特别宽容,这就是爱了。“一脸” 这回总没错吧”的神色。 卫紫衣看着宝宝,好一会,方道: “算了,等你再长大点,现在说你也不懂。” 秦宝宝跟上去道: “你说我不懂,可说来听听才使人心服。” 卫紫衣回身点点她小鼻子,道: “你这个小淘气,把你关在石室一个月,自然就会全然贯通,要不要?” “不要,不要!我不想懂了。” 卫紫衣哈哈大笑出门,秦宝宝领悟上了他的当,可也不敢追上去讨回公道,以免真的被关进石室反省反省。 “谁叫他是大哥,而我却生不逢时,只有被管的份。” 生辰时日是不可能改变,宝宝只好皱皱小鼻子去整理行李,注定的事再挣扎也没用,是英雄的,就聪明的认输,乖乖听人忠言而不许逆耳。xxx“子午岭”依然屹立于天地间,宛如撼不动的山岳。 卫紫衣一行人回来,少不了又热闹一番,尤其秦宝宝一身女儿装束,更让人佩服卫紫衣有法子扭转这小顽固的心思,席如秀取笑道: “宝宝,男女有别,如今可对会再顽皮了吧要” 斯文秀气一笑,秦宝宝擦身而过,陡地── 一物跳在席如秀头顶上,席如秀伸手捉下,即是一只木刻的青蛙,还张开大嘴,似乎在取笑他。 群雄暴笑不已,秦宝宝更是笑眯了眼。 席如秀摇摇头,叹道: “魁首早派人送来几百只青蛙养在水塘里,今后可好了,随时得防范你捉青蛙戏弄人,你这小鬼真的喜欢青蛙?” 轻轻一笑,卫紫衣道: “她那是真喜欢青蛙,只是闲着无聊找新鲜玩。” 秦宝宝负气道: “大哥别瞧不起人,我决定训练一支‘青蛙狙击队’。” 众人都不信的嗤笑着,席如秀报复性的戏谑: “我相信你能成功,也预先谢谢你的努力。” 阴离魂不解道: “为什么?” 席如秀捉狎道: “宝宝的‘青蛙狙击队’一攻来,大伙儿见一只捉一只,蒸煮炒炸,一蛙四吃,你们敢说宝宝贡献不大么?” 群雄仰天长笑,却是针对宝宝而笑。 撇了撇嘴,秦宝宝不介意道: “我会在真蛙中加几只木刻假蛙,假蛙肚里装些炸药,喂真蛙吃大量泻药,诸位英豪将之烹而食之,可以比赛谁是‘铁胃’,吃了一点也没事。” 众人为之苦笑,真搞不过她。 卫紫衣知道众人只是开开玩笑,对宝宝的歪主意只是一笑置之,邢想宝宝真的很认真的向他请教: “大哥,训练狙击队,你是专家,教教我吧!” “你真想训练那些蛙子?” “嗯,你教我吧!” “别胡来,青蛙那听得憧人言,再则它们天性蹦来跳去,你无法控制。” “你不教我?” “你是在白费时间。” “如果我真的想试,你肯不肯教?” “不教!” “为什么?” “拿训练弟兄的法子去玩青蛙。简直侮辱本社儿郎。” 秦宝宝从卫紫衣这里套不出什么,只有回转”快乐小王国”自己想法子,没注意到小棒头的嘴撅得比天还高。 见小主人失魂落魄的,小棒头端杯茶送上,大声道: “请喝茶。” 秦宝宝抬眼看她,笑道: “好久不见了,你的嘴可愈来愈尖了。” 小棒头忙呜着嘴,跑去照镜子,一看没有二样,明白上了当,跺脚道: “小姐,你真喜欢捉弄人。” 喝口茶,秦宝宝哧哧笑着: “我一回来,你把嘴翘得半天高,不捉弄你捉弄谁?” 小棒头泄气道: “上次小姐答应出门要让我跟着,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人偷溜去玩,弃小棒头不顾。” 肚里暗笑,秦宝宝装出一副可怜相,道: “如果我把事情真相说出来,你一定会庆幸没跟着去。” 小棒头还是那么老实,忙问: “怎么?不好玩么?” 叹叹气,秦宝宝道: “我是被捉出去,身上根本没钱,又不敢去堂口要银子,所以想吃饭,就顶替饭庄洗碗打扫三天,想过江,只好为船家洗刷船舱,那谈得玩,唉!” 小棒头看着小主人娇贵模样,真不敢想象她这些日子吃了多少苦头,忍不住心酸,哽咽道: “好可怜,小姐,你会洗碗么?那些居然敢虐待你。” 秦宝宝斜睨她一眼,道: “所以呀,那时,我就在想,下回出门定要带你去,吃饭没钱时,我们可以一起替人家洗碗,多少也有个伴。” 小棒头拍胸道: “我会多带些银子,决不让小姐受苦。” 秦宝宝心中感动,又忍不住爱恶作剧,道: “小棒头,你多大了?” 小棒头细声道: “十九吧!” “那不小了。” 小棒头红着脸不敢回话。 秦宝宝哧哧笑道: “你这么大了,人家说的居然信个十足十,呵呵……” 小棒头怔了怔,恍然大悟,敢情这小顽皮又在捉弄人,什么替人洗碗,给人洗船舱,全是一派胡言,故意骗取她的同情心,气结道: “小姐,你真爱使坏!” 秦宝宝笑嘻嘻道: “站在我旁边的就只你一人,不对你使坏对谁?” 小棒头立刻就走,宝宝身形一闪就揽住她,道: “你不陪我玩?” 小棒头已是大姑娘了,开始喜欢编织少女的美梦,已经走出玩游戏的年龄,但主人一脸殷切,不得不道: “玩儿什么?” 秦宝宝不答,她看出小棒头的异样,讫异道: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似乎改变不少,你现在心里最想做什么事?” 小棒头不假思索道: “女红,很棒的,三领主夫人肯教我,我已经做好一双绣花鞋,和一只香囊,你要不要看看?”秦宝宝惊异的望着她,好似不认识了,谁想得到以前跟她到处玩的小棒头,多久不见便变了个人,摇摇头,还是不大敢相信,道: “好,你拿给我瞧一瞧。” 小棒头取来一只竹篮子,篮里有些碎布,针线什么的,又小心翼翼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一双青色绣花鞋,还有一只红色香囊,宝宝拿着看了又看,觉得小棒头初次做能做得这么好,实在了不起,道: “你已经不是以前的小棒头了。” 小棒头道: “我没变,只是突然喜欢做这些;前次三领主夫人要小姐学做家事,小姐做不来,我想你不是真不会,而是还小,以前我也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秦宝宝不愿再提及上次惨痛的经验,低头检视篮子里的东西,突地发现一只黑色鞋底,” 咦”了一声,道: “那有女孩子穿黑色鞋………” 小棒头一把抢过,藏在身后,连道: “这………哦,我想有时着男装时用得上。” 笑得不太自然,秦宝宝那会看不出,低头瞧她脚,道: “那鞋底那么大,我看你只须做一只,二只脚都塞得进去,一只可当二只穿,倒也省事,只是怎么走路?” 小棒头不敢回答,忙把东西都收进篮子里,拿回屋里放着,回来时似也想到什么大事,神秘兮兮的道: “小姐知道么?紫秋如紫姑娘在我们社里很久了。” 秦宝宝瞪大眼睛,道: “她来看二领主夫人?” 小捧头笑: “二领主夫人生了千金,二领主高兴得每天哈哈,逢人就提她宝贝女儿,那紫姑娘就是来陪她姐姐坐月子,还有一件事更有趣呢,听说”神鹰堡”的堡主铁婴对紫姑娘情有独钟,时时把握机会接近紫姑娘。” 鬼灵心思一转,秦宝宝笑道: “我猜紫姑娘后脚进,那铁婴儿前脚就跟上来了。” 小棒头点头笑道: “没错,理由很堂皇:前来答谢魁首救命之恩。” 秦宝宝忙问: “结果好呢还是不好?” 小棒头想起刚才被捉弄二次,颇不甘心,故意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人家又不作兴向我报告。” 狡黠一笑,秦宝宝边走出门边道:”那只黑色鞋底到底是为谁而做?我猜嘛,十有十成是为了马泰那老粗………” “小姐──你………” 秦宝宝跑,小棒头追,嘻嘻哈哈声时有所闻,整座游园又热闹起来,恢复沉寂好一段时间的生气。 只要秦小子不死,”快乐小王国”代表的就是纯真与欢乐,在这里没有江湖险诈,每个人都很善良。”见鬼!”xxx 水塘里有鱼,如今又多了新邻居──青蛙。 秦宝宝想把它们编成军队,无奈有的在岸边蹦跳,有的立在石子上,有的在塘里大叶子上安睡,总不能一只只把它们捉来集合,而且水塘极宽大,青蛙想躲,地方可多着呢,只好” 望蛙兴叹”。 正感泄气时,瞥见有二条人影向这边走来,注目望去,却是铁婴和紫秋如,心念电转,闪入一株大树背后。 铁婴和紫秋如走近水塘边,望着几只青蛙到处蹦跳,紫秋如颇生感慨的道: “听说宝宝突然喜欢青蛙,大当家立即派人送来数百只青蛙在此放生,他太宠她了,对别人绝不会如此纵容。” 铁婴立即道: “大当家的眼光真是令人诧异,那种顽皮鬼也当宝贝,不过,这种事是很难说的,换成在下,也愿意为姑娘捉来一千只,一万只的青蛙。” 沉寂半晌,紫秋如悠悠道: “我明白铁堡主的意思,只是,我想考虑一下。” 铁婴眼见自己殷勤和诚意,渐渐打动美人的心,不由得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一叠声的道: “当然,姑娘想考虑多久就考虑多久。” 掩嘴一笑,紫秋如道: “如果考虑一辈子呢?” 铁婴怔了怔,失笑道: “我明白姑娘在开玩笑,但我还是愿意等。” 紫秋如轻”嗯”一声,道: “你的诚意很让人感动,连姐姐也替你说话。” 铁婴高兴的咧开嘴,”姐姐政策”果然有用。 在树下观看的秦宝宝得意的自问自答: “他们居然没有发现,大概我的功夫有进步。 嗤,少自往脸上贴金,他们是爱昏了头才失去警觉心。 紫秋如真喜欢他么?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人心又不是铁做的。 嘻,以前我想撮合他们,时间都来不及,如今他二人,可自动粘在一起,这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是什么? 我猜你一定很得意。 怎么说? 想装蒜? 以往紫秋如喜欢你大哥,你不是想尽办法不让她接近么? 这下有人枯守紫秋如身旁,没人跟你抢大哥,你会不得意? 才怪! 少来,大哥又不喜欢她。 那种色艺双绝的女子,连白痴都会喜欢。 大哥说过,那叫博爱,好比一件玉器有许多人喜欢,都不是每个人都有兴趣买回珍藏。 你知道另一层含义么? 什么意思。 那件玉器为什么有许多人喜爱,必有它的价值,你大哥跟你说这话的意思很深奥哩! 我不懂。 笨!呆!那个”买回家珍藏”的人,必是认为这件玉器最适合家里摆设,对他特别有价值,我说得这么清楚,你明白了么? 明白,就像喜爱的东西,我都会把它买回来。 哼,你根本就不明白,真迟钝!” 秦宝宝没有再想下去,因为一只青蛙跳到她脚旁,引得她的注意,把它捧在手上,恶作剧的念头泉涌而出。 探出头见铁婴和紫秋如相谈甚欢,再缩回头望望手上的青蛙,心想把这可爱的东西送过去,一定能增进什么调的。 当然哩,她不能现身,于是── 那只青蛙平飞过去,正巧落在紫秋如雪白的颈项上! 粘湿的青蛙整个贴在后颈,紫秋如立刻惊觉,反手捉住,看清是什么,微怒地丢回水塘里,拿巾子擦拭,道: “青蛙居然跳到人家身上,真不可爱。” 铁婴感到有点好笑,但没有表现出来,道: “此地青蛙扰人,咱们换个地方,如何?” 于是,二人离开此地。 秦宝宝笑得全身打颤,没想到原本好意要乱点鸳鸯,却变成棒打鸳鸯,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觉得很好玩。 卫紫衣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突然道: “你又在胡闹什么?” 秦宝宝想说出自己的杰作,只怕卫紫衣训人,转口道: “大哥也来看青蛙么?” 卫紫衣道: “我来便见铁堡主和紫姑娘自这里离去,你都在此地笑,是不是又恶作剧了?” 秦宝宝一脸无辜道: “大哥别冤枉我,我如果恶作剧,他们会放过我么?” 想想也有理,卫紫衣道: “那最好,不可去打扰他们,懂么?” 秦宝宝突然问道: “他们似乎很好,大哥有什么感想?” 卫紫衣故意叹口气,道: “很感慨!” 圆睁大眼,秦宝宝道: “为什么?” 眨眨眼,卫紫衣道: “紫姑娘是喜欢卫某人,如今却便宜铁xx,这么一个十足女人的好姑娘拱手让人,谁能不感慨呢?” 秦宝宝气嘟嘟的。 卫紫衣见状哧哧笑道: “你在吃醋,宝宝?” 扁扁嘴,秦宝宝道: “大哥真的喜欢紫姑娘?” 卫紫衣哈哈笑道: “问问全社弟兄,谁会不喜欢?卫某人怎会例外?” 秦宝宝撅起嘴,道: “大哥真博爱!” “小家伙扯大哥后腿,该不该打?” 卫紫衣恬然道: “就祝他俩有情人终成眷属,至于卫某人,只消看见秦xx吃醋的神气,就觉得这种收获也不比铁xx差。” 秦宝宝明知卫紫衣在取笑她,偏偏不指名道姓,有点生气,有更多的不知所措,只好使出她的绝招──转身就走。 赢得卫紫衣朗朗的笑声。 长大! 那有那么容易,尤其宝宝情况特殊,又受到过份的保护,很是难脱离孩子气,卫紫衣难道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也许,他不忍看宝宝一个人奋斗? 也许,他不愿宝宝失去纯稚的笑? 也许,他根本就很欣赏这样的宝宝? 也许……… 那个是答案? 凡人且自求多福,随他们自己去发展,眼不见为净!—— 炽天使扫校 第七章 “真不甘心!”“真不甘心!” 明智和明理异口同声,没头没脑冒出这一句话,明月丈二金钢摸不着头绪,道: “二位师兄说这话什么用意?” 如今他们均已成年,不再是小和尚了。 明智瞪眼望师弟,道: “我们不是在说宝宝的事么?你还不懂?” 明月温和笑道: “宝宝已经痊愈,师兄还在担心?” 明理怪叫道: “明月你开窍点好不好?你真不懂我们不甘心什么?” 明月一副”请师兄指教的神色”,明智和明理想发作也不好意思,明智透露秘密似的道: “你没有注意到宝宝已经长大了?” 明理抢着接下去道: “宝宝十六岁,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知道么?” 明月恍然笑道: “原来师兄在说这个,又有何奇怪;我们三人不也成人,宝宝又怎可能永远不长大?” 明智瞄他一眼,泄气道: “你还是不懂。” 明理也瞪他一眼,道: “迟钝!” 明月搔搔头,宝宝不明白二位师兄因何变这么古怪。 明智突然气愤愤的道: “少室山是大山,宝宝在这儿生活十几年,可没有一次遭蛇攻击,差点中毒一命呜呼,到了”子午岭”没几年却遇上这种事,他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她?” 明理也道: “宝宝是我们养大的,我可不许有人伤害她。” 明月比较冷静,道: “二位师兄太偏坦宝宝了,她那顽性众所皆知,卫施主等人待她十分仁厚,都是她自己自找罪受的。” 原来秦宝宝在”金龙社”总坛,对于有青蛙为伴,感到很有趣,或跟它们戏耍,或观察它们的生活,不觉中过了一年,没有出来惹事生非,卫紫衣大感欣慰,觉得养这些青蛙不费几文而能使宝宝乖乖的,真是划算得很。 由于宝宝喜爱水溏四处而居的青蛙,”子午岭”总坛众人就有一种默契──绝不捉青蛙来尝鲜;于是小蛙变大蛙,大蛙生小蛙,愈繁殖愈多,照这种趋势,只要假以时日,大蛙就会变老蛙而寿终正寝,每只均能安享天年。 不料,自上月中旬,青蛙急遽减少,起先宝宝不觉怎样,但青蛙减少的速度太吓人,几乎每天都能一眼就看出不对,宝宝忍不住向卫紫抱怨,卫紫衣正为每半年一度从各地生意据点押来的盈利而忙,没空理会青蛙贼,秦宝宝就决定自己捉青蛙贼,守了二天,很幸还地便遇上青蛙贼──二条五花大蟒蛇,均粗若婴儿头颅,长三丈有余,宝宝一看吓软了脚,情急之下,东打西打,结果……… 水溏离屋宇颇远,待有人发现救起,秦宝宝已中毒多时,卫紫衣为她吸毒也吸不干净,因为救得太晚,只有少林或唐门的解毒丹有法子,问题就在宝宝自小珍贵药材吃多了,根本不将悟心大师的解毒丹当作一回事,没事拿来乱吃,早已当糖吃光了,身上所备的灵药只能暂时克制毒性,拖得太久了,不免一身功力全废,卫紫衣只好带她直奔少林求药,星夜快马加鞭的赶来。 药是求到了,可也给少林上下糗大了。 “癞痢头儿子是自己的好”。 这绝对是至理名言,明智、明理、明月等人,肚里明白这全是宝宝自讨苦吃,但嘴上一定要骂别人没有照愿她才甘心,反正一切的错都在别人身上,自己养大的孩子一定是最好最可爱的。﹝天晓得!﹞ 其实他们都很喜欢卫紫衣,但跟宝宝一相比较,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先保护宝宝,”护短之心”人皆有之。 这其中也有人不太护短,明月就是一个,笑道: “宝宝能化险为夷,二位师兄还不高兴么?” 明智没好气的道: “当然高兴。” 明理也没好气的道: “不高兴也眼巴巴下山来看她?” 明月愈来愈感到师兄的古怪,奇道: “不过听你们的口气好象有什么不满?” 明智搓着手道: “想到宝宝长这么大了,有点伤感。” 明月好笑道: “这应很令人高兴才对,我觉得宝宝憧事多了。﹂明理盯着他看,冷道: “明月,我发觉你很没有感情。” 吓了一跳,明月道: “怎么?” 明智咬牙道: “宝宝是女子,我们辛苦带大的孩子要白白送给别人,你一点都不伤心?”怔了又怔,明月要笑不笑的很是滑稽,道: “二位师兄原来说的是这事?” 明智气咻咻的道: “不然还有什么值得担忧?想想看,地出生没多久就送来少林寺,那个不当她是宝?如今却要白白便宜姓卫的,真是不甘心之至。” 明理附和道: “卫大侠是很好的人,对宝宝也很好,但他终究不比我们疼爱她,把宝宝交给他是不是很可惜?是不是妥当?” 明月强压想笑的冲动,道: “二位师兄以往不是常把卫施主挂在嘴上的称赞?” 明理感慨道: “我是很欣赏他的风采与为人,但是那不能跟宝宝扯在一起讨论。” 明智深以为然的点头。 明月看看这二位师兄,心理明白自己也不舍宝宝,就好比做父母的要把独生掌珠嫁出去,会万方舍不得,那管对方是家财万贯或位居王侯,在他们眼里,自己的女儿是无价的,嫁给对方是他百世修来的福气。 喧个佛号,明月道: “出家人已跳出红尘之外,二位师兄为何看不开?” 齐”哼”一声,明智,明理不语,明月又道: “宝宝是回来疗养,师兄不必想太多。” 明智不以为然道: “昨夜里,卫施主在掌门方丈禅房中聊了好久,谁知他安的是什么心?” 明理重哼一声,道: “都是宝宝不好,为什么不小心的被蛇咬,给了卫大侠一个好机会,害我们现在大伤脑筋,都是宝宝不好………” “哼!” 秦宝宝不知从那里跑出来,圆睁着大眼,指着明理道: “我听见你说我的坏话。” 明理那知道刚要开始骂她,她就蹦出来,尴尬道: “宝宝,你可以出来吹风么?” 望望头顶大太阳,秦宝宝道: “大概明理你比较过敏,我不感觉有风在吹。” 明智、明月偷偷的笑,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已。 明理打个哈哈,道: “宝宝,卫大侠怎肯放你出来,不是要你多休息么?” 秦宝宝呻吟道: “再睡下去,骨头都散了,不溜出来玩玩,受得了的是乌龟。” 明理捉到把柄似的道: “你一定是偷溜的,哈,坏孩子!” 秦宝宝神气道: “如果你想通风报信的话,我也不怕。” 明智插进来道: “只有明理才会有这歪点子,我跟明月是帮你的。” 明理怪叫道: “师兄,你别害给别人死,师弟我何时得罪于你?” 秦宝宝捉狎道: “看你们吵架真好玩,继续吧!” 明智、明理、明月一起瞪着她看,秦宝宝无惧的瞪回去,扁扁嘴道: “我们好象没有打过架,要不要打一场?” 三人异口同声道: “不行!胜之不武!” 秦宝宝也知自己爱偷懒,练武功向来是卫紫衣教一遍她练二遍,然后又跑去玩别的,等练武的兴趣又回来时才再重拾技艺,糟糕的是卫紫衣对这宝贝很放松,不是严格的师父,要与严厉的少林门下比技,是略输好几筹。 但今天她似乎是有备而来,大眼珠子转呀转的,可爱无瑕的脸蛋浮起一层红晕,看得明智、明理、明月心头乱跳,暗叫不妙。 明理先下手为强道: “宝宝,如果你又想到什么恶作剧,我们肯定不帮。” 明智也赶紧表明立场: “你恶作剧没关系,却会倒霉我们这些帮凶,阿弥陀佛,明哲保身才是聪明人。” 明月劝慰道: “你身子刚好,回去多休息,免得大家担心。” 秦宝宝盯了他们几眼,道: “谁说我要恶作剧了?” 明理嗤笑道: “你那眼神,我作噩梦时都会梦见;每次你想到什么鬼主意时,那两颗龙眼就骨碌碌滚来滚去,十足不怀好意。” 明智补充道: “最可怕的是你脸蛋突然红红的,表示你的鬼主意会害死人不赔命,而你却觉得好玩而兴奋的脸红喷喷的。” 明月也道: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宝宝若是不动声色的恶作剧,那才真让人吃足苦头。” 秦宝宝听他们把她数落了一顿,冷道: “刚才谁说要帮我的?一转眼就忘了。” 明理兴灾乐祸的望向明智,明智一本正经道: “你有难时,我们肯定帮你,若是助约为虐,抱歉,恕不奉陪,因为打从你回来那一刻起,最少有三十个同门师兄警告我们不能帮你捉弄人,否则要联合起来拆我们骨头,要我们识时务为俊杰。” 秦宝宝笑嘻嘻道: “你们真听话。” 明月无奈道: “大家都不再是小孩儿,想玩也不好意思。” 明理虽童心较重想帮宝宝,可也说不出口。 秦宝宝突然伤心道: “我好象是瘟疫,每个人都怕我,回来一点也不好玩,我还是回去好了。”秦宝宝的绝招──转身就走。 明智、明理、明月从小把她带大,向来是顺从她惯了,贝她难过均不忍,异口同声道: “好啦,你说的我们都答应。” 半眯着眼,秦宝宝挖苦道: “不怕助纣为虐?” 师兄弟三人紧闭着嘴。 秦宝宝撇着嘴儿,道: “不担心同门拆了你们骨头?” 三人开始后悔自己猛浪答应宝宝,却收不回出口的话。 秦宝宝假好心道: “你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当作我方才听错好了。” 明智咬牙道: “你少得了便宜又卖乖,出家人焉能打诳?” “你们在商量什么?让我也参加一份如何?” 自入山石阶道走来二人,一个文生公子打扮,人品俊雅,头带蓝綢头巾,身穿翠蓝袍,白袜云鞋,儒儒雅雅。 另一人是铜金的脸,短眉圆眼,一脸横肉,不像良善之辈。 刚才说话的就是走在前头的文生公子,明智师兄弟三人见了连忙合十道: “戈师兄也下山散心?” “探花郎”戈诵梅是少林俗家弟子,廿四岁那年参加大比,博得探花,因此江湖好事之人便呼他为”探花郎”,他身后是”金脸鬼”雷天化,是因那张怪脸而得名。 “探花郎”和”金脸鬼”走在一起真够古怪,看得明智三人微微皱眉,心道少林门下怎会跟看起来不像好人的人在一起。 秦宝宝有点迷惘,努力回想戈诵梅的事。 “探花郎”走到宝宝面前,笑道: “小师妹,不记得愚兄了么?也难怪,愚兄下山时,令尊尚在,过得六年再见,人事全非,你也忘了以前的事。” 秦宝宝这才恍然,十岁那年有二名俗家弟子奉准下山,一个就是戈诵梅,另一个是秋莫离,后者几乎每年回山,所以印象深刻,而少林门下很多,她也不在乎少了谁,待她离开少林后戈诵梅有无再回山,更是不会去想;此时乍见戈诵梅在跟前,不免多看二眼,眼珠子一转,捉狎道: “你叫我什么?” 戈诵梅早知这孩子从小就十分讨人喜爱,不料长大后更是美上加美,心神恍忽道: “小师妹呀!” 秦宝宝笑眯了眼,道: “请教阁下在那儿学艺?” 戈诵梅这才注意她隐露捉弄人的神色,忙打起精神道: “明智称我为师兄,自是同门,你连这也忘了?” 长长”哦”了一声,秦宝宝突然板起脸道: “少林门下绝无女弟子,你叫我‘小师妹’,给人听见岂不闹笑话,说你冒充少林门下,四处诳人。” 明智、明理、明月闻言窃笑不已,”探花郎”神色尴尬的道: “你是掌门太师伯的俗家孩子,叫一声师妹并无不妥。” 秦宝宝撇着嘴儿道: “你占了便宜自然‘并无不妥’,我可不愿吃这亏;大和尚叔叔是你掌门‘太’师伯,论非份你应尊我一声‘师叔’,如果你硬要攀亲带戚的话。” 明理忍不住嗤笑出来,戈诵梅更尴尬了,原意是要讨好她,没想到马屁拍到马腿上,无奈一笑,很有风度的道: “多年不见,你依然没变嘛!” 秦宝宝回嘴道: “彼此,听说你中了探花,酸气更重了。” “金鬼脸”雷天化不以为然道: “你这女娃儿说话太不知轻重,没大没小的。” 秦宝宝倒不料这凶汉说起话来挺和气的,哼道: “师叔跟师侄讲话需要什么轻重?” “探花郎”戈诵梅知道再不投降,这”师侄”的名份只怕永远甩不掉了,忙拱手道: “好啦,宝宝,算我说错话行不行?” 连”愚兄”二个字也不敢出口了。 秦宝宝颔首,由眼角瞥见明智三人一直在偷笑,鬼心眼一转,计上心头,笑望戈诵梅: “戈……,好吧,戈兄,你和贵友有意加入我们的游戏么?” 她这样笑咪咪的请求,白痴才拒绝得了,戈诵梅道: “你说说看。” 秦宝宝望望他和雷天化,又瞄瞄明智三人,表现出一副渴望得到某样东西而又不好意思说的神色,很逗人! “探花郎”笑着鼓励道: “你不必担心我会拒绝而不肯说出来。” 明智师兄弟互望一眼,意思是: “戈师兄也上当了,宝宝捉弄人是从来也不会不好意思的。” 果然秦宝宝灿然一笑,道: “多谢戈兄成全,不然我会非常非常的失望。” 这话不啻扣住戈诵梅,但此情此景容他拒绝么? 当然不! 关于寻找恶作剧的和伙人及逼人家答应这种本事,秦宝宝可有多年的丰富经验,或请求,或讽刺,或激将,或威胁,或利惑……,做得熟手至极,除了少数如少林高僧和卫紫衣等人,可说无往不利,很懂得投其所好。 当下打铁趁热的道: “事情是这样的,这次我遭毒蛇袭击,才领悟自己的武功差劲得很,比起诸位,那更是提也不能提,所以想见识一下所谓高明的武功是什么样子,懂么?” 戈诵梅连连点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明智三人吐口气,似乎放心不少,明理道: “还好你良心发现,没有叫我们去捉弄别人。” 明智颔首道: “这件小事好办得紧,也不用担心同门起哄。” 明月含笑道: “宝宝懂事多了。” 秦宝宝嘿嘿一笑,道: “我怎会要你们做出戏弄同门的事呢?你们也未免太多疑了,再说小时候的事,都有你们参与,你们若也知道什么叫不对,怎么玩得挺开心的?” 明智三人哈哈直笑,明智道: “跟你说话真得小心思考再说,不然准会上当。” 秦宝宝期盼道: “你们都想清楚了,不后悔最好。” “等等!”雷天化突然道: “卫紫衣武功高强,你为何不向他讨教一二?” 秦宝宝打量他几眼,道: “你大个子蛮心细的,莫非你认为我要你们表演一手,也会有阴谋不成?”再以不屑的眼光瞧他一眼,哼道: “阁下并非少林门下,我请不动你,就旁观吧!” 其实言下之意是:你老兄老粗一个,武功一定差劲,还是少献丑吧! “金脸鬼”铜金的脸孔看不出有没有变色,戈诵梅瞄他一眼,手肘轻碰他,轻声道: “别与她一般见识,一个被宠坏的孩子罢了!” 雷天化却呵呵笑道: “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决定参加一份助助兴。” 秦宝宝拍掌笑道: “好极了,人愈多愈有趣!” 秦宝宝若有心习武,自有大把的武功等着她挑拣来练,怎会为了看人家的武功而感到兴奋? 明智三人素知她性情,看她那笑容,突然心里毛毛的。 事实不容他们多作思考,宝宝已出了题目:比轻功,由这里到赏雪亭,其中必须穿过一片树林子,那树林子其实应称为树丛,十分茂密,什么杂草矮丛很多,是小时捉迷藏的好地点,但对施展轻功的阻碍不小,全凭真本事了。 秦宝宝环视众人一眼,道: “最先到的有什么奖赏?” 看来她对自己轻功很有把握,才会提出这种要求,却不去想想别人练武的资历比她长。 明理嗤笑道: “没有奖赏你就不玩了?” 秦宝宝摇头幌脑道: “非也!有了奖赏,大家才会使全力比赛,不然你让我、我让你的,比个什么劲儿?” 戈诵梅心中暗道: “她好机灵,已看出没人愿意赢过她。”有心让她高兴,遂从怀里那出一只羊脂玉狮,笑道: “最先到的,这宝物归他所有。” 众人均知他出身富室,羊脂玉狮虽昂贵,在他还不算什么,是以都没说客气话,只秦宝宝将它拿在手中把玩一会,皱皱小鼻子,环视众人一眼,道: “还有呢?” 敢情她要每个人都拿点东西出来做采金,明月道: “出家人有何宝物可入人法眼?我看还是免了吧!” “探花郎”从指中退下二只金戒指,向雷天化道: “兄台拿出点什么东西来?” “金脸鬼”雷天化摇头道: “你未免太慎重其事,那有比武还用采金?” 说着取下额上金炼,通通交到宝宝手中,宝宝自己添上一张百两银票,道: “第一名羊脂玉狮,第二名金链子,第三、四名戒指,第五名银票,最后一名没有。” 明智摇头道: “出家人妄取财物,会受惩罚的。” 秦宝宝嗔道: “赢了之后再还回去就行了,我的意思是希望不要有人故意认输,这是很丢脸的。” 明智三人闻言跃跃欲试,少年人最是爱逞强。 秦宝宝见诱惑成功,高兴不已,一声落下,六人施展轻功而去,眨眼已不见人影,每人心中都清楚,胜负的关键是于那片树丛,在那里才能显出真本事。 过了一刻钟,戈诵梅、雷天化、明智师兄弟先后到达”赏雪亭”,又过了一会,尚不见宝宝出现,明智奇道: “掌门太伯父曾提起宝宝轻功乃是一绝,怎会这时还不到?莫非出了什么事了?” 戈诵梅也怕宝宝有意外,自己脱不了关系,五人回头寻找,明月冷静道: “我记得是出了树林子才不见宝宝,回树林找吧!” 当下五人急奔树丛,待要进入搜寻,突然听到话声! “真的好厉害哦!” “哇哟,比猴子还快哩,一下子就不见了。” “问宝宝看他们是不是仙人。” 然后他们就听见宝宝甜美的声音: “早说了嘛,猴子那能跟人比,现在你们总算亲眼见到了啊,可不能再说我吹牛。” “好象神仙哩!” “神仙那能让你们看见,是普通人啦!” “以前我们都很羡慕猴子在树林里飞跳十分轻快,现在才见到有人比猴子厉害,回头说给小猪听,他一定不信。” 明智等人听到这些话,气昏了头,他们听得出这些孩子是佃户的小孩,明智咬牙道: “宝宝居然为了向那几个小鬼证明人跑得比猴子还快,而想出这馊主意,骗得我们好惨!” 明理恨恨道: “我早知她一肚子坏主意,叫我们自己戏弄自己。” 明月微笑道: “是我们自己甘愿入网,不须太怪罪于她。” 戈诵梅和雷天化互望一眼,没说什么。 明智想了想,道: “我们到前头堵住她,须要她认错才是。” 其它人有可无不可,绕过树林,在往宝宝回转村里的路口堵着。 要知秦宝宝不再是当年那个小男孩,不能居住于少室山,卫紫衣遂向村里有客房的大户租一座院子住下。 太阳当头照下,快中午了,秦宝宝和七八个十来岁的少年孩子齐出树林,远远见到戈诵梅五人,叫道: “就是他们,刚才就是他们跑得比猴子还快,去求他们,也许肯教你们这种本事。” 几名村童闻言跑了过去,将明智五人围住,拉他们袖子叽叽喳喳问出一大堆问题,应付不暇,那有空闲再理会宝宝的恶作剧。 秦宝宝这才笑嘻嘻的走过去,将羊脂玉狮等采头丢给戈诵梅,眯着眼道: “恭禧你们通通有奖,又成了大英雄,佩服!佩服!” 雷天化被几个小萝卜头吵得头昏脑胀,恨道: “小姑娘,你良心真坏。” 秦宝宝天真的笑容真使人不忍骂她,奇道: “江湖人不是最喜欢当英雄么?你们瞧瞧我这些同伴个个都很敬佩你们,那崇敬的眼神只怕阁下很少见到吧!” 没错,那八个半大孩子都是宝宝小时偶尔下山玩的同伴,如今每个人都以崇拜的神色望着雷天化五人,问题是,给这群不会武功的小鬼崇拜,实在没什么光采,更甚者,他们崇拜的原因,是因为明智五人比”猴子”还厉害。 雷天化哭笑不得道: “拿我们跟猴子比,实在太过份了。”秦宝宝神色间露出不以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时,戈诵梅息事宁人的道: “算了,就当作是一场游戏吧!” 秦宝宝也不去理他,望望天空,叫道: “唉呀,我得回去了,你们师父,徒弟间慢慢沟通吧!” 说完蹦蹦跳跳往村里而去,留下明智三人应付那群小鬼,等打发走那些孩子,宝宝早去得远了。xxx 这是一连三进的四合院。 能住这么大的房子的,都是有点家当的,而且都有一个晒谷场,这晒谷场其实就是屋子的空地,平时小孩子玩耍的地方。 秦宝宝不走大门,翻上围墙,就看到六个十来岁或二十上下的少年在练拳,其中有一个还只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儿,他们都是这座院子的主人的儿孙,奇怪的是教他们练拳的是武功威震江湖的卫紫衣。 捏捏自己面颊,会病哩,秦宝宝自语道: “我不是在做梦哩,大哥在教他们练拳,真不可思议!” 好奇心起,拿块丝帕铺在墙头上,就坐在那儿看着。 卫紫衣一个个指正他们的错处,那个只有三岁的小楞子有模有样的比划着,卫紫衣看着好笑,蹲身笑道: “你这么小,也跟人家练拳干什么?” 小楞子大声道: “我要打赢小春嘛!叔叔你教我最强的。” “小春是你的朋友,干么要打架?” 小楞子圆圆的面孔满是不悦之色,道: “我要她当我的新娘,她不肯,我就打她。” 卫紫衣怔了怔,哈哈大笑,道: “结果你打输了?” 小楞子红了脸,道: “哥哥说小春大两岁,所以才赢,可是我是男孩子,我一定会赢,叔叔你快教我最强的,我去打小春,打赢了,她就肯做我的新娘子。” 摸摸他的头,卫紫衣道: “你把小春打痛了,她更讨厌你,不肯做你的新娘了。” 小楞子人小鬼大的道: “那怎么办?叔叔你教我。” 卫紫衣楞住了,看着小楞子,心想这小鬼真不得了,年纪小小就比大人上道,迟疑道: “等你长大了,才能叫你父亲到小春家说媒,小春的爹娘同意了,小春就可以当你的新娘子。” 小楞子蹲下身子,双手托着小脑袋,问道: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卫紫衣笑道: “像你哥哥有德那么大才行。” 小楞子嘟起嘴,道: “要那么久。” 卫紫衣摸摸他的脑袋,正待起身,小楞子突然道: “叔叔你那么大了,还不快向宝宝求亲,你是不是不会,我教你好了。” 卫紫衣被这小娃子弄得啼笑皆非,只好置之不理,起身抬头正好迎视宝宝笑嘻嘻的脸,心知她离得远,不会听见他跟小楞子的话,走近墙边,仰头道: “你上那儿去了。” 秦宝宝幌着小脚,左右言他: “大哥跟小楞子说些什么?好象束手无策的样子?” 卫紫衣摇头表示没什么,道: “下次你要出去,跟大哥说一声,可以么?” 秦宝宝原道他要骂的,听得他没有责备之意,笑咪咪的连忙点头,心里却奇怪卫紫衣怎地对她的管教愈来愈松? 痴痴地望着他。 卫紫衣一笑,道: “你发什么呆?小鬼,没训你不习惯么?” 扮个鬼脸,秦宝宝不语。 其实,宝宝这次遭蛇吻,使得卫紫衣连日反省是不是太过于保护她,让她空有不俗的武功,却无啥应敌经验,以至连二条大蟒蛇也对付不了。 虽然有段时间,秦宝宝曾出去行走江湖,卫紫衣担心她有危险,派数名高手在暗处保护,每有人打她主意,在出现于她面前之前,便给暗中解决了,所以宝宝只道江湖没想象中险恶,那知全是卫紫衣的爱护心使然,至于她招惹出来的小麻烦,卫紫衣是睁只眼闭只眼,最多训斥一番。 此次之事,卫紫衣领悟危险处处皆是,并非出门才有问题,所以决定让宝宝学着保护自己,打从宝宝偷溜出去玩儿,在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太紧张,她会平安回来,没必要出去寻找,借着教人练拳来打发时间。 秦宝宝一时不明白卫紫衣苦心,奇道: “大哥有点怪怪的。” 卫紫衣跃上墙头蹲着,点着她小鼻子,道: “这次的事,我给你们少林上下笑话大了,犹记得初抱着你上山,每个人均虎视眈眈瞪着我瞧,尤其明智、明理、明月,更是一副恨不能咬我一口才甘心的模样。” 秦宝宝歪着头道: “有这么严重啊?是我自己不当心才中毒的。” 卫紫衣好笑道: “他们不这么想,私心都认为我对你疏于照顾。” 想了想,秦宝宝拍掌道: “放心吧,大哥,你有难题,我已经替你解决了,刚才啊,我让明智他们一跃成为大英雄,没空再怪你了。” 卫紫衣一直摸不清这小鬼有多少古怪,闻言道: “你又恶作剧了?” “才没有呢?” 秦宝宝义正严词的辩驳,将如何让明智三人表演一手,使得村童大感佩服,直当他们是大英雄的事说了一遍。 卫紫衣死盯着她,一字字道: “你真的这么做?还是想想而尚未实现?” 秦宝宝嗔道: “这种好事不快点做出来,说不定等会儿我又懊悔,不帮他们这个忙了。” 豁然大笑,卫紫衣道: “老天爷,你……,换了你是别人,明智他们早痛打你一顿。”说着又笑了笑,道: “其实你明知这事不对,又故意去做,是不?” 秦宝宝扭着着手指儿,心思打转要如何回答,这时──一名浑身带血的矮小汉子莽莽撞撞的跌进来,再也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卫紫衣和秦宝宝双双跃下墙,扶起那汉子,见他已经快没气儿,宝宝取一颗丹丸给他服下,卫紫衣唤来一名家丁照应,朝庄外奔去,查看附近有何异状。 小楞子的身子也挤在家人中看着那汉子,害怕道: “会不会死?” 秦宝宝正为他把脉,发现他受重手击其心脉,只怕回天乏术,请二名家丁将他搬进大厅躺着,取来金针治病,拨开眼皮,只见一片死白,叹道: 这时卫紫衣提着一名衣着相同的汉子进来,早已死透,秦宝宝奇道: “只怕没救了。” “死人我救不活,大哥提他回来做啥?” 卫紫衣以”传音入密”功夫向她交待几句,而后开口道: “这二人显是一伙,任其暴尸荒野太不仁道,对了,这个有救吧!” 秦宝宝又替先前的不速之客诊视仔细,道: “这位仁兄体质颇佳,还能活个几日,只是要恢复旧观,就怕无续命神丹,全看他的造化了。” 卫紫衣要管事备口棺材埋葬死者,亲自将半死不活的那个抱进他和宝宝住的小院子安顿关上房门,秦宝宝道: “这二人大哥认识么?” “宝宝,你想法子让他能开口说话。” 秦宝宝忧形于色: “他的心脉整个儿被震动,能留下一口气已算不错,我不敢保证能否救得活他。” 卫紫衣明白她甚少有机会治病,尤其这种被外力震伤的病,除非医者本身也内功高深,否则只怕无以为力;轻拍她肩膀,温柔鼓励道: “除了阎王爷,谁也不敢保证谁能活多久,宝宝乖娃,你就尽尽人事,如果真救不活也没关系。” 秦宝宝仰头望他道: “这位仁兄很重要是不是?大哥方才以传音入密功夫要我宣布他并未死,是另有深意?” 卫紫衣沉吟道: “嵩山少林寺素为武林重地,好端端的突然死了一个和一个半死,这……” 秦宝宝眼睛发亮,接下去道: “是蕴藏一件可怕的阴谋?” 卫紫衣瞧她兴味颇深,失笑道: “你这小顽皮又想看免费的热闹?”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 “我才没这意思,只是问一间罢了。” 卫紫衣冷静的道: “如果真有阴谋,少林绝逃不脱牵系,你想安心瞧热闹也不成,不过,最好是普通江湖仇杀,又不愿收尸,想赖给出家人帮死者念往生咒,咦……这个………” “什么?” 谈话之间,秦宝宝拔出金针,卫紫衣扯开那汉子衣襟,惊异之余,叫了起来,随即又替他掩好衣襟,秦宝宝道: “到底什么事嘛?” 卫紫衣微皱额眉: “是少林大碑掌,只是似乎施重手的凶手练得不纯正,有点偏向邪路………” 秦宝宝不待他说完,已为少林辩道: “不可能大和尚叔叔害的,一定有人冒充想诬陷少林。” 卫紫衣一笑,道: “我是指很像大碑掌,并没有硬指是少林门下。” “那……” 皱皱小鼻子,秦宝宝拉着卫紫衣袖子,殷切道: “大哥,你会站在大和尚叔叔这边吧!” 卫紫衣心中好笑:少林门下高手如云,如果真有事,又那需要外人帮忙了,这小家伙不会要我剃渡当和尚吧? “你操心得太早了,当今之要,是将这汉子送上少林寺,让悟心大师知道有这回事,果如你所言,是别人想诬害少林,悟心大师也能有个准备。” 秦宝宝忙点头道: “好主意,咱们立刻就去。” 摇摇头,卫紫衣道: “门户之见你懂吧!少林的家务事不会欢喜有别的帮派多事,我们不去,请人送去就是。” 扁扁嘴,秦宝宝道: “大哥一丁点儿也不想知道答案?”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 “也不急在这一时。” 出门要四名家丁将伤者抬上少林,又嘱咐了几句话;秦宝宝插入道: “不怕半路有人灭口?” 卫紫衣每人赏五两银子,要他们安心去,方道: “你认为那大汉为何能留下一口气?” “他逃得快呀!” “错了。”卫紫衣道: “凶手的武功很高,以他所受的重伤绝对逃不快,凶手要追上灭口很是容易,因此我猜凶手是想让他到有人的地方求救,以引起注意。” 秦宝宝迷惑道: “为什么?” 笑了笑,卫紫衣道: “宝宝,你大哥只是一介凡夫,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秦宝宝沈思着,卫紫衣拍拍她脸蛋,道: “客栈饭馆最是人多口杂,也许能探得些许消息。” 眨眨大眼,秦宝宝拍手道: “老常做的虾饺和汤包干丝,味道最好,配以椒油篿赍酱,风味十足,还有豌豆肚条汤也是好的,快走吧!” 卫紫衣牵着她出门,边摇头道: “常把点心当正饭吃,难怪你总是不长肉。”xxx小村小镇,做不出大菜肴,但一些江南出名的点心,虾饺、汤包干丝、滑鸡粥,却做得十分道地。 小店里有八分满座,酒菜香混杂着人声,热闹是未必,倒也不冷清。 秦宝宝细品虾饺,道: “好久没吃到,老常的功夫也没搁下。” 卫紫衣笑笑,道: “吃饭的功夫,能搁下么?” 嗤的一笑,随即又一本正经,秦宝宝指着一碟沾酱道: “这椒油篿赍酱在北方常吃到,却总吃不惯,还是江南的口味较好。” 卫紫衣不以为然道: “辣不辣、咸不咸的,算什么好?我认为北方做得比较道地,味道调配得较这儿好。” 翻翻白眼,秦宝宝道: “我认为南方做得好。” 卫紫衣一笑,不再争辩,目光向周围一扫,忽听得马蹄声响,六乘马自北边官道上奔来。 六匹马来得好快,倏间到了店外,只听得一人道: “这儿有卖酒,喝两碗去!” 卫紫衣听话声是北方人氏,转头望去,只见四男二女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走进店来,便大刺剌的坐下。 只听那脸上有二块白癣的年轻汉子道: “拿酒来!拿酒来!他娘的这地方的太阳特别大。” 另一个鬓上插着一朵红花的姑娘笑道: “二哥就只顾灌饱黄汤,咱们还有事呢!” 另个长相有点刚硬的姑娘道: “先送饭菜来,这番折腾下来,大伙儿都饿了。” 那生白癣的汉子道: “五妹六妹就会瞎操心………” 话未完,为首老成持重的中年汉子道: “五妹六妹说得对,二弟你就少喝几杯。” 生白癣的汉子对这人的话不敢不从,却使心理嘀咕,嘴上也不说出来。 店主的女儿琳儿走到六人桌前,低声道: “要什么酒?点什么菜?” 六人中有二个长相十分相像的人一直未开口,较年轻的那个突然伸出手,托琳儿下颏,笑道: “可惜!生了不少黑麻子,不然倒是个标致姑娘。” 琳儿吃了一惊,急忙退后,道: “客官想吃什么?” 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悦耳。 秦宝宝一怔,转头望去,”咦”了一声,喃喃道: “怪哉!” 卫紫衣打量那六人几眼,道: “事情确是古怪。” “大哥奇怪什么?” 秦宝宝正想这么问,那生白癣的汉子突然指着她向琳儿骚扰的汉子道: “三弟四弟,你们哥儿俩素命风流,可见过这么绝色的小姑娘?” 秦宝宝脸色一变,卫紫衣拍拍她小手,向那六人道: “汪世禹汪兄,人生何处不相逢,幸会幸会!” 那老成持重的中年人在生白癣的汉子开口时,便皱起眉头,这时听得卫紫衣一开口,变了变脸色,起身拱手道: “在下替舍弟道歉,大当家尚勿责怪!” 卫紫衣拱手还礼: “好说,好说,各人自便,不打扰了。” 那生白癣的汉子怪叫道: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兄妹在道上也是有头有脸的角色,开个玩笑,也要慎重其事的道歉?” 汪世禹低叱道: “你闭嘴!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生白癣的汉子一脸不服气,猛灌烈酒。 鬓插红花的姑娘笑道: “大哥此行必有深意,二哥你就綪安勿躁。” 脸带刚硬的姑娘道: “咱们不是出来游出玩水,大声嚷嚷没益处。” “你……”生白癣的汉子怒目而视,恨声道: “好,你们都有理,老子喝老子的酒。” 卫紫衣嘴里跟宝宝谈笑,却一直留意他们说的;秦宝宝可也不是白痴,问道: “大哥看出他们有异常?他们是什么人?” 卫紫衣轻声道: “新崛起的黄河九鬼,老大叫汪世禹,生自癣的汉子叫白二,又正好脸上有二块白癣,又叫白二点,赵凤山、赵凤鸣是兄弟,颇有刚气的姑娘是老五陆虹妙,鬓带红花的是花二妹,另外三人殷小七,梁阿森,风老九没出现,这九人向来在开封附近发财,这次到此,只怕别有目的。” 秦宝宝佩服道: “大哥每个都认得,真了不起。” 卫紫衣淡淡的道: “我只跟汪世禹见过一面,其余八人只是道听涂说,这时将传言与他们说话的内容一相对映,便不难指出谁是谁了。” 说着显然对黄河九鬼不感兴趣了,将话题一转,又道: “这二天,你身子可还有什么不适?”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 “我不舒服时就什么也不吃,这二天我吃得那么多,只要假以时日,就会变成大胖子了。”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 “你吃得没大哥一半多,想长肉是难的。” 左右食指轻括面颊,秦宝宝巧笑道: “吹牛皮!吃点心你可没我有胃口,甘拜下风吧!” 卫紫衣看她可爱样儿,心中一甜,不与之争论。 秦宝宝好奇心盛,道: “黄河九鬼不像好人,听这名字就难生好感。” 卫紫衣心知她的”难生好感”有一大半是因为方才白二戏言于她,也不点破,道: “到目前为止,尚未有不容于同道的举止,是好是坏还有待日后公论。”顿了顿,又道: “其实在平民百姓眼里,江湖人又有那一个是好人?” 盯了卫紫衣一眼,秦宝宝道: “大哥打算退出江湖啦?” 卫紫衣哧哧笑道: “江湖人有他的烦恼,平民百姓也有他的隐忧,即使平凡如农夫者也得看老天的脸色过日子,只要活着尚有知觉,就少不了烦恼。” 秦宝宝仔细想了想,道: “以前我‘不会’武功,日子过得无忧无虑,遇到事情也不用考虑需不需要用武力,现在可不那么美了。” 卫紫衣暗暗好笑,解释道: “人长大总有烦恼,只是有人多,有些人少,跟有没有武功可扯不上关系。” 秦宝宝又想了想,道: “说得也是,大哥看了那六个人,是不是又多增烦恼?” 说来说去,又将话题转到黄河九鬼身上。 卫紫衣似不愿多说他们,啜酒不语。 秦宝宝其心不死的道: “大哥没有发现今个儿的事,挺古怪的么?” 见卫紫衣没啥反应,异想天开的口出狂言: “不久前咱们救回的一死一重伤二汉子,依我看,就是黄河九鬼中的二人。” 卫紫衣一楞,沉思半响,道: “你怎么知道?哦,又乱猜的。” 见有反应,秦宝宝笑道: “我可也不是乱猜,他们均穿著青色布衣,而这里只来了六个,我的猜测并不是不可能啊!” “好,咱们就拭目以待。” “看热闹么?我最喜欢了。 “哈哈,你顽性不改,真拿你没办法。” 嘻嘻一笑,秦宝宝道: “我看大哥已习惯,是以不敢改变太多。” 卫紫衣含笑不语,心中早知自己就爱她的本性,如果想找个”坐不动膝,立不摇裙,喜不大笑,怒不高声”的传统女四书角色,那处处皆有,有意三妻四妾的话,真是太容易了,就是提不起兴致,直到宝宝以小男孩的身份接近,才将满腔爱意全灌注在他身上,准备好好将他扶养长大,谁料异军突起,发现宝宝的迷糊劲儿确实不少,居然搞不清楚自己是男是女,这才改弦易彻,静待宝宝成长。 秦宝宝不知卫紫衣心中想的,只觉得大哥看她的神色古怪古怪的,没来由的脸上一红,轻轻哼了一声。 “怎么?” 眼珠子乱转,不与他正面交接,秦宝宝口不择言: “我说我想喝茶。” 卫紫衣轻笑一声,唤来琳儿,要她泡一壶老君眉,又撤去桌上残食。 秦宝宝盯着琳儿转,卫紫衣道: “你又有什么古怪?” “琳儿跟平常不太一样。” “疑神疑鬼,你太敏感了。” “我识得她比你久,稍微注意便能看出不对劲。” “怎么?” “声音变了,从前很是沙哑,没现在悦耳好听。” 卫紫衣摇摇头,道: “宝宝,你好些时候没回来,也许人家得遇名医,治好了也是有的。” 秦宝宝心中暗道: “爹爹没教我可治好声音的法子,也许真有这等高明医术,只是爹爹去世得早,他老人家的本事我学不到三成,而宝宝我贪玩懒看医典,很差劲也是真的。”想起自己生来无母,十一岁丧父,不禁神伤,父亲一身好武功和高明医术,传到自己身上,别人认为她比一般郎中高明多多,自己可心知肚明差父亲多多,只有无聊得发慌时才关起来冶炼丹丸,平时秦英的遗作经典,也是随手翻翻,甚少认真研究,纵然绝顶聪明,成就是有限得很。 卫紫衣帮她和自己倒了茶,随口问道: “想什么入神了?” 秦宝宝瞪着卫紫衣道: “大哥,为什么你不对我要求多一点?” 不防她有此一问,卫紫衣好半晌才道: “你过得不好么?” 秦宝宝玩着茶杯,道: “大哥明白我生性疏懒,性子又贪玩,如果大哥教我练武时严厉些,强逼我非认真不可,也许这次的事就不会发生;而且爹爹遗下的医典,我很少认真研读,难道大哥就眼看爹爹的绝技自我而断?” 这小鬼自己懒惰不说,倒怪卫紫衣没有教好她。 卫紫衣审视她脸色,看她不像是说笑,遂道: “宝宝,你扪心自问,真的热衷武术?真的愿意镇日埋首草药之中?” 见宝宝不置一词,顿了顿,又道: “就因为你天性活泼,大哥爱你那由内心发出的笑容,了解只有顺着你的个性,才不至于埋没你可爱的一面,武功,医术不算得了什么,我相信令尊也是一般心思,临终时千叮万嘱悟心大师,不许你行走江湖,你想想,不走江湖,要武功何用?不动武则受伤机会少,再高明的医术也极少派上用场;令尊的绝技于你并无特别的意义,你爱学便学,不学就到处玩耍,自得其乐有什么不好?” 一番话听得宝宝目瞪口呆,好半晌出不得声。 卫紫衣轻笑道: “其实大哥并不期望你用功,你太热衷的话,要见你就难了,还是等我出门时,再关起门来炼丹丸补身子。” 秦宝宝脑子乱哄哄,道: “可是爹爹的医书不读的话,好象对不起他老人家。” “小顽固!”卫紫衣笑道: “人生长得很,慢慢读总有融会贯通的一天,急于一时而囫囵吞枣,反而坏事,要知长城也不是一日造成的,令尊神医之名,亦是三十岁以后才被叫开来。” 仔细想通卫紫衣的话,秦宝宝也就释然,接着童心又起,兴师问罪道: “大哥似乎不愿见我用功样儿,是也不是?” 卫紫衣赫赫笑道: “因为我瞧你,实不是会用功的学生,所以先打明不期望你用功,以免日后你为自己不努力而不好意思。” 秦宝宝本待发作,随即一想,卫紫衣说得也不错,遂抿嘴笑道: “生我者父母,如我者卫大侠也。” 两人相视而笑。 秦宝宝却心下暗恼: “宝宝呀,你真够差劲,连大哥都说你不是会用功的人。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呼喊: 这次非用功不可,让大哥刮目相看。” 想得挺有志气的,可也不太有把握,好玩的事情那么多,每日枯坐书案委实气闷得很,一时又委决不下。 其实她是很正常的:秦英自幼有不少伤心事,所以性格怪异,没甚朋友,只有把全副精神用在练武及医术上;而秦宝宝这宝贝一生下来,便受到”众星拱”似的疼爱,若不爱玩,那才是怪事;若不任性妄为,那简直是奇迹了,所幸有卫紫衣在一旁盯着,才没有闹得满城风雨。 她不了解自己还是贪玩的年龄,只要年纪稍长,性格成稳些,凡事便能做得有始有终,不像现在老是虎头蛇尾;现在烦恼,未免言之过早。 卫紫衣不知这小家伙又转什么鬼心思,这时,忽听得马蹄声响,又有二匹马奔驰而来,不过没停店休息,悠忽间已跑得远了。 卫紫衣锐目一扫,便看清那两人是谁,瞄了宝宝一眼,却不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 “今天怪热闹的,赶集么?这儿可不是川西。” 说话间,又一匹马而来,另一匹马远远地随着来,卫紫衣看清是方才那二骑正奇怪着,忽听一人高喝道: “二哥,你发疯了么?你上那儿去呀?” 秦宝宝这次可注意上,又听得这声音,怪道: “唐虎!他来做什么?他说的二哥不就是唐卓,他那么正经的人,又怎会发疯?” 说着疾快掠出,发足丹田之气道: “唐卓、唐虎小小子,快过来拜见叔公!” 这世上也只有秦宝宝会叫他们”小小子”,又自称”叔公”,发足丹田之气传得极远,唐虎第一个有反应,又高声提醒前面的唐卓,不多时,二匹马倒转回来,果是唐家堡的人,见了面,都不胜之喜。 秦宝宝领他们回座,卫紫衣挺欣赏唐虎的粗率和唐卓的冷静,笑着问候别来之情,唐虎摸摸肚皮,率真的道: “我可饿惨了,这二哥发了失心疯,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不给俺好好吃一顿卫紫衣哈哈一笑,唤来一桌酒菜和虾饺,唐虎开怀吃喝,唐卓却脸色不大对劲,秦宝宝何等心细之人,早看了出来,问道: “唐虎小小子,你们为什么赶路?我看唐卓小小子似乎无心吃饭,有什么忧心的事?唐家堡出了事么?” 唐虎摇摇头道: “我也不清楚,二哥突然向老祖宗提出出堡的要求,老祖宗答应了,要我跟着一块出来,又因为上次为着老祖宗的痛,六叔他们向你下手,老祖宗知道了很不开心,要咱们一路来过上,便向你道歉。” 秦宝宝笑道: “那是一年多前的事,唐老伯派人送来许多礼物送我,我早忘了,只是,既然出来游玩,干嘛赶这么急呀?” 唐虎一指唐卓,道: “你问他,这一路上,他要走便走,要停便停,俺不知道他搞啥鬼,只盼大哥也跟来,让二哥把事情说清楚。” 在座之人,不由得都把眼睛望向唐卓。 唐卓正直的脸上带着不知所措,双目盯着宝宝,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紫衣微微笑道: “你是否有事想跟宝宝说,却又不愿当众声言?” 唐卓不置是否,唐虎大声道: “二哥,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眼了?大伙儿都是朋友,有话就说出来,心里才痛快。” 唐卓的父亲是未来的唐家掌门唐大公子,言行举止无不谨慎,教出来的儿子便老成持重,不似唐虎有话便说,他既然不出声,别人也不便逼迫。 秦宝宝却好奇得很,在他耳边道: “待会儿你偷偷告诉我行不行?” 她这举动就好象顽皮孩子向父母说悄悄话,在她想来是很自然的事,却使得唐卓面孔涨红,唐虎嗤嗤偷笑,卫紫衣则摇头道: “不要强逼人家,他想说自然便会说。”秦宝宝撇撇嘴儿,道: “那来这许多顾忌,大哥别皱眉,他偷偷告诉我,我再偷偷告诉你………” “不可以,不可以告诉别人!” 冷不防,唐卓激动的开口,秦宝宝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道: “什么要紧的事儿说不得?” 唐卓目光灼灼: “你执意如此,我不便说了。” 秦宝宝性子一起,哼道: “好稀罕么?发这么大火气,唐卓小小子!” 这”小小子”三字故意说得重些,有那么提醒别人不许对她凶的意思,唐卓静下心来,一本正经道: 秦宝宝并不稀罕”娃娃叔叔”,”娃娃叔公”这么高的辈份,只是口称”唐烈小子”或” 唐容小小子”,觉得好玩得很,又挺顺口的,也就将就叫下来了,其实心理都将他们视为平辈朋友;此时,若不是唐卓故作神秘,坚不吐实,她会嘻笑之中将”小小子”废去,这时性子大发,哼了哼,道: “这不是我订来的规矩,是唐老伯赐予的。” 唐卓脸色不大好,低首吃饭。 秦宝宝见他这样,又有些不忍,道: “其实你们叫我‘娃娃叔公’,只是叫着好玩,难不成真敬我是长辈?我瞧也未必,那称呼你们‘小小子’又有什么不妥了?” 唐虎仰口喝酒,舔舔唇,道: “女孩子叫‘叔公’可不大对头,叫你什么好呢?” 秦宝宝辩道: “没有不妥,须知峨嵋派的女弟子,称师太们也是师父、师伯、师叔的叫,并不分男女,唐虎小小子,少动歪脑筋,想改口叫我妹妹。” 唐虎哇哇怪叫: “一个八叔已让人吃不消,再有你这个妹妹,俺只好赶快逃回老家了。”接着又转向唐卓,凑过去道: “二哥,你说对不对?” 唐卓未有表示,秦宝宝已叹道: “怕我捣蛋,怎么我一打招呼,你们便立即掉转马头?现在的人最是口是心非。” 卫紫衣看了唐卓一眼,向宝宝叱道: “你就爱捉弄人!” 秦宝宝不服气的撅起嘴,这时── 一个年有二十多岁,青皮白面,短眉小眼的年轻汉子,两只眼似鸡篱,向店里东瞧西看,卫紫衣注意到黄河九鬼中的花二妹鬓上红花微颤,外头的年经人离去,不多时,黄河九鬼也起身结帐。 “宝宝,你们谈谈,大哥去去就来。”秦宝宝背向门口,没见到那青皮白面的年轻人,听得卫紫衣这样说,瞪眼道: “怎么可以留下我一个人?” 边注意六人的去向,卫紫衣边道: “唐家小兄弟陪着,怎是一个人?” “他们吃饱了便又要赶路,不是只剩我一人?” 卫紫衣注意到黄河六鬼没骑马,口里道: “他们会陪你的,不然你先回去。” “不,我在这儿等你,大哥要去很久么?”—— 炽天使扫校 第八章 总算注意到卫紫衣的心不在焉,秦宝宝眨眨精灵的大眼,又道: “大哥自己小心,别给人当贼捉了。” 卫紫衣哈哈一笑,疾步出门。 唐虎压低声音道: “你们搞啥鬼,俺不懂!” 秦宝宝斜睨着他,道: “大哥似乎在怀疑什么,又不太确定,我也不懂。” 说着手指头儿敲着桌面哼两句儿歌,沉寂好一会,又道: “你们急着赶路么?” 唐虎瞧着唐卓: “二哥,你说吧!” 唐卓同看他一眼,道:”你拿主意。”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唐虎怪笑,道:”反正又没事,咱就玩几天……” “哇啊──我的娘啊,救命!救命──” 由外面进来一个和尚,身高魁梧,头大项短,被散着发,打着一道金箍,面如喷血,粗眉大眼,两只眼朔朔的放凶光,穿了青僧衣,肋下佩着戒刀,手上伶小鸡似的伶着一个受惊的伙计打扮的汉子,那伙计怀里拖着一只纸盒。 琳儿迎上前道: “大师父回来了,今天厨房特定为你炖了一锅羊肉。” 那和尚张着大口笑,道: “好,好,你这女娃儿真乖,格老子,这小鬼在店门口探头探脑,你爷爷我看不顺眼,就伶进来让他瞧个够。” 伙计打扮的汉子牙齿打颤的道: “不……不是,小的是奉掌柜的命令,来找一个………一个穿白衣的小姑娘,把……… 这盒东西交………交给她。”店里穿白衣的小姑娘就只有秦宝宝了,道: “大和尚,你捉着人家,他怎么把东西送过来?快放手吧,这样不是英雄行径。” 那和尚瞪眼道: “怎知他说的就是你,说不得方才有一个白衣姑娘刚走,却由你来诳替。” 那伙计怯道: “是这位姑娘没错,穿紫衣的爷说送给额上有朱砂痣的就对了,很好认的,大师父,求你快放小的下来。” 那和尚火道: “俺说不是就不是,这东西是什么?” 抢过纸盒,把伙计往地上丢,大手一拍纸盒,盒子又怎禁得起他一掌,登时散落一地小糕点和蜜枣蜜饯。 秦宝宝见着,便明白是卫紫衣跟踪黄河六鬼时,路过糕饼店,叫人包着送来,让她边吃边聊天,不会太无聊,这时和尚一搞,把卫紫衣的一番心意作贱,宝宝脸色一变,唐卓、唐虎也自气愤,唐虎最爱打抱不平,虎吼道: “臭和尚,你是那一寺的,跑到这儿来嚣张。” 那和尚哈哈笑道: “老子是少林寺的,你兔崽子怕了么?” 秦宝宝眼见琳儿将一地零食扫去,再也忍不住怒道: “少林寺没有你这号人物!” 那和尚笑瞇瞇道: “天下和尚你全认得?啧啧!” 秦宝宝不说自己是少林养大,却道: “少林门规森严,不会放纵门人惹事生非,欺凌弱小,专做见不得人的丢脸事,你这脏和尚,大庙不要,小庙不收,就自往面上贴金,打着少林寺的旗号,说穿了不过是可悲的自卑心作崇,当真下作又该打!” “打”字还在舌尖打转儿,金匕首带起一溜刺眼的金光,灵巧的直向那和尚挥去! 和尚估不到看起来娇怯怯的小姑娘,骂起人可一点也不含糊,而且说打就打,当下呵呵一笑,伸出蒲扇般的两掌,空手入白刃,夹住宝宝挥来的金匕首! 秦宝宝没想到自己一招击出,就被和尚夹住,动弹不得,拔也拔不出来,只有弃兵刃而退,但她向来很倔强,不许自己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灵机一动,伸手入怀,喝道: “看毒镖!” 左手一挥,那和尚还道真是毒镖,怯松手后退,运功以待,却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宝宝咯咯的得意笑声,摇着金匕首道: “实者虚之啊,大和尚,兵法你没读过么?” 那和尚圆睁怒目,拔出戒刀,挟着雷霆般呼啸之声,威猛而有力的杀来,唐卓,唐虎连忙迎上,口中喝道: “俺来垫垫你的斤两!” “宝宝退开!” 就在三人比武,冷芒绕体沾到的瞬间,秦宝宝只好斜掠退开,心中脑怒: “每人要施展身手,都有人半路拦去,难怪我武功不高明;咦!唐卓刚才好象叫我宝宝? 真怪!” 眼见三人还有得拼,自己又插不上手,秦宝宝目光游览,发现食客均已夺门而出,只有店主兼掌柜的不见人影,大概是躲起来发抖吧,那琳儿却躲在帘后偷窥,宝宝双眼望去,她连忙回避开来。 摇摇头,看屋外大榕树下的八匹马,心想黄河六鬼好生无礼,让他们吃点苦头,免得太嚣张了。 主意既定,心中开始转坏点子,眨眨眼,进里间跟琳儿要了六根寸来长的粗铁钉,在每个马鞍中心插入一根铁钉,经轻放回,不至于伤到马,再覆盖上原有的青布,再细心的人也看不出被动了手脚,秦宝宝拍拍一匹棕马的马头道: “马兄啊!贵主人若爱惜你们,不骑马走,那就皆大欢喜,要是那几个鬼欺负你们,坐上马鞍,那铁钉便会受力钉入你们皮肉里,不过,没关系,我早算准了你们吃痛会乱跳,大可以把贵主人摔个半死以报仇,祝你们成功!” 仿佛遇见黄河六鬼被摔落马的丑样,秦宝宝高兴的蹦跳回店里,一打眼便见唐卓,唐虎左支右绌,气喘不已。 “这脏和尚比黄河六鬼更可恶!” 转到大和尚身后,掏出一根”麻痒针”,极缓慢射出去,不带一丝细响,就要刺中大和尚时,秦宝宝喝道: “看毒镖!” “又来撒谎!” 那和尚理也不理,沉厚的掌力分击唐卓、唐虎,陡地,全身一痲,接着奇痒难当,东抓西抓,愈抓愈痒,唐卓、唐虎不解的看着他的怪样。 秦宝宝以大人教训小孩的口气道: “脏和尚,方才是实者虚之,你就该防范‘虚者实之’的出现,那知你太有自信而害自己,真是蠢啊!” 和尚功力颇深,尚能忍受而没有滚地乱爬,红着眼道: “是你暗算老子?” 秦宝宝得意道: “没错!你武功高还不是中了我的计!” 那和尚不顾一切的扑向宝宝,其势猛如虎扑猎物,宝宝没想到这和尚功力这么深,中了” 麻痒金针”还能反抗,出其不意被捉住肩头,只觉左肩又热又痛,咬牙道: “你想怎样?解药不要么?” 那和尚全凭积聚一口真气制住秦宝宝,为的就是要迫她拿出解药,阴森森道: “快交出解药,否则老夫废了你!” 说着又加重手力;秦宝宝只觉得左肩快被压碎了,痛得眼泪溢出眼眶,只差不肯掉下来,性子一起,怒道: “你先放了我,否则免谈!” 那和尚痒得浑身难受,强压抑着,右掌抵住宝宝左肩,左手以戒刀架在宝宝脖子上,使得唐卓不敢轻举妄动,唐虎气得破口大骂,欲以毒砂射杀和尚,那和尚却以宝宝当挡箭牌,只气得唐虎头顶冒烟。 唐卓分析状况,较冷静的道: “把解药给他吧!” “不给!”秦宝宝咬牙道: “给了他,他一手吃药,一手依旧以刀抵着我脖子,说来说去我吃亏,说什么也不,让他痒死!” 那和尚阴恻恻的道: “你不动手,老子自会搜身。” “你敢!”秦宝宝怒道: “脏和尚,你能忍到现在也差不多了,乖乖放了我,说不定我会给你解药,不然的话,我身上的药不下数十种,只有我分得清那个是毒药那个是解药。” 她身上并没有毒药。有的只是迷药、麻痒针之类的,能整人而害不死人的玩意,而且” 数十种”也言过其实了。 那和尚显然有些相信,咬牙道: “好,老子自有法子!” 说着丢下戒刀,自怀里摸出一颗红丹丸,泛着腥臭之气,拿到宝宝嘴边,道: “吃下它,老子便放你,然后交换解药。” 秦宝宝一闻便知对是什么好东西,别过头道: “那么臭,我不吃!” “由不得你!” 和尚扳开宝宝的嘴,腥红药丸便顺喉而下,然后放开秦宝宝,坐倒于地,左手握住戒刀,右手强忍着不要去抓痒,心知一口真气快泄了,喝道: “快交换解药!” 秦宝宝由人扶着坐离和尚远点,感到整条左臂提也提不起来,心中又气又恨,身上又痛,强忍着道: “你和尚的毒药叫什么名字?” 那和尚恶毒道: “百蜜丸!用一百种毒草毒蛇炼成的。” 秦宝宝哼道: “臭得死人的药,用个‘蜜’字,相配么?” 大和尚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怒道: “别啰唆,解药呢?” 秦宝宝反问道: “你的解药呢?” 哼了哼,又道: “你根本没有诚意,脏和尚,你一定很难受,我可不指望你的解药,所以呢,你只有痒上三个时辰,不然就一刀斩下自己的头,嘿,只恐你连自杀的力量都没有了。” 那和尚怒睁双目,一扑而起,蓦地,又摔倒于地,在地上滚着,亦忍不住哼叫起来。 唐卓方正的脸上一片关心,道: “你吃了他的药,没有解药怎行?跟他互换解药,对你也没什么损失。” “说什么也不给!” 秦宝宝道: “说不定他在骗人,根本没有解药,而且,即使有,也不急于一时,等他被折磨够了就会像只落水狗,要拿解药,如探囊取物。” 唐卓素来正直,道: “这不好,有点卑鄙。” 秦宝宝怒道: “我的左臂快废了,他受点折磨又算什么?” 唐卓磋着手道: “可是,你吃的毒药………” 秦宝宝瞪眼道: “一颗臭药丸算什么毒药?那蠢和尚以为用腥红浆包装治肚痛的药丸,能骗得了人,可骗不过本大夫。” 唐虎哈哈疾道: “这秃驴可够受了,谁叫他碰上你!” 秦宝宝已痛得受不了,取乐服了,又以金针治伤,即使如此,还是痛得昏迷过去。 唐虎摇她不醒,眼望唐卓: “二哥,怎么办?” 唐卓看着她冒汗的脸蛋,不由得痴了,道: “别动她,我们在一旁护着。” 唐虎点点头,坐在宝宝身侧,赞道: “她真好看,比莲美姐还好看十分,难怪大家都喜欢她,只是,也真刁蛮。” 唐卓义正严词道: “何止刁蛮、任性、胡闹、不讲理,卫当家又把她宠上天,是以不知轻重,对付高手也用那种小孩子玩意,纵然得手,也应防范被反咬一口。” 唐虎没好气道:”老哥,你真八股,大哥说得没错,你总是迂腐不堪,老希望别人都是你想象中的模式,超乎寻常,你便老大不高兴。” 唐卓默然,好一会才道: “我也不是不高兴………”这时,在地上滚动的和尚,喑哑的喊道: “琳儿,快想法子替我拿解药,唉哟,难受死了……琳儿,快点……” 琳儿一直躲在通向里间的帘子后面偷窥,这时壮着胆子走出来,慢踱到唐卓跟前,道: “大师父其实不是坏人,只是脾气比较不好,所以请你们给他解药,求求你们,你们看他好可怜哦!” 唐卓、唐虎早见到他那狗熊样子,却也无能为力,唐卓冷道: “在下并无解药,对不起,另请高明。” 琳儿急得快哭出来,道: “那怎么办?大师父会死的。” 唐虎不愤那和尚重伤宝宝,怒道: “这秃驴下手毒辣,定是奸恶之辈,死得好!” 唐卓教训道: “别胡说,小虎,宝宝说和尚只会受点折磨罢了。” 唐虎冷眼看和尚的苦状,实在不是只受点折磨,而是大大的难受,也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但也爱莫能助。 琳儿求道: “两位公子,真的没有法子么?” 唐卓、唐虎皆摇摇头。 琳儿跑向那和尚道: “大师父,这怎么办?” 和尚喘息,声音粗哑的道: “小妖女有解乐,找她才有用。” “可是她睡觉了,摇不醒。” “割她一刀,就会吃痛醒来。” “用刀割,她会痛哩,不大好。” “她是妖怪,不会痛的,快去,琳儿,你不去割她,就把大师父的头割下来,老子…… 奶奶的,老子受不了了,快去,琳儿……” 琳儿提起地上的戒刀,道: “那两位公子不答应怎么办?他们武功很高。” “用……用大师父教你的……懂不懂?” “哦!” 琳儿手持戒刀,一步步逼进唐卓那方,颤抖着道: “你……你们走开,我要……要割……” “割”了半天,就是割不出来,那和尚又叫道: “琳儿!割她一刀,轻轻划一下就成了,不会怎样的。” 琳儿转头问道: “会不会死?” “不会,不会,唉哟,琳儿,快点动手──” 琳儿更逼近唐卓等人,这次不再害怕,道: “二位公子请让开,大师父说不会死的,割一下没关系。” 唐虎豁然起身叫道: “割一下没关系,你干嘛不割自己,割得重一点,叫得愈大声愈好,也许她就会被你吵醒来了。” 琳儿猛摇头道: “不要,我怕痛。” 唐虎火道: “别人也会痛,你弄痛她,她更不可能给解药了。” 琳儿迟疑着,回头道: “大师父,怎么办?” 这时,秦宝宝悠悠醒来,拔下臂上金针,知道自己须快点回去调养,道: “我想回去了。” 唐卓忙道: “我们送你回去,住那儿?” 秦宝宝见琳儿手持戒刀瞪着自己,问道: “扮家家酒呀?我现在没心情,等我伤好了再玩。” 唐虎忙把方才的事说一遍,秦宝宝嘻笑道: “没想到你也想杀人;好吧!我给你解药救地上的脏和尚,只是你须着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跟我一块回来吃饭的那位爷回来时,你告诉他我先回去了。” “好。” 不用拿刀杀人,琳儿顿时轻松起来,口舌也活络多了。 秦宝宝给了解药,人又昏倦起来,唐卓、唐虎扶着,不知不觉似乎有人将她抱高起来,睁眼见是唐卓欲将放在她拍过它的头的那匹棕色马,惊道: “不要这匹马,它……” 唐虎边解缰绳边道: “别介意,送你回去再送它回来,二哥跟琳儿说过了,你就少婆妈。” 在唐虎想来,有紧急事而顺手牵马,只消留些银子给失主,就不算是偷;而秦宝宝原也不在意这些,问题是这马她刚才动过手脚,这一坐上去……… 老人家常说,少年人不可做坏事,抬头三尺有神明,会有报应的,只分来早与来迟。 只是,秦宝宝万万没想过会有报应,而且来得这么快! 挣扎不想上那马,苦于全身不对劲,唐卓又是一本正经的人,只想早些送她回去疗伤,唐虎则是个没心机的人,没有人注意到她一脸焦急,就这样被放上马鞍。 陡地── 重量压在马鞍,鞍上被宝宝钉上的粗铁钉,顿时钉入棕马的皮肉,马儿嘶声长啡,四肢乱跳,飞奔了出去! 秦宝宝吓得右手死攀着马首,大叫: “唉呀──姓唐的,你给我记住──” 那马一下子就窜得很远,东窜西窜,啡鸣不已,显是痛得很,心想十分恶劣,只有借着奔跑来减轻疼痛。 秦宝宝吓得什么都没办法想,闭上眼睛不敢睁开,怕一睁眼便见到骑下这马疯狂的跑去撞墙,就算不撞墙,那奔跑的速度就够她害怕的了,只有在心中祈祷。 “大哥──你快来啊──你快来啊──” 心中不断呼喊,倒也还明白这次卫紫衣再怎样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及时起来教她,说不定二人再见时,她已粉身碎骨了,心中更加的害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惊吓中的秦宝宝只感觉到仿佛过了好几年,脑子乱哄哄,没有想过唐卓、唐虎如何的着急,更不敢去想自己的命运,右手一点也不敢松弛,左手的伤因过度的震荡而已经失去知觉,全身骨胳似乎快被震垮了,五脏六腑几欲夺腔而出,全身伏在马上,不敢丝毫动弹。 如果在平时遇上,也不会这么惨,糟糕的是每次骑马,大多有卫紫衣相伴,甚少有独自控马的经验,而左手伤重在先,这马又因她的恶作剧几欲发狂,根本无法控制,只有紧贴马身,以免被摔下。 这叫恶有恶报! 良久,大概害怕得过头了,突然有胆子睁开眼睛,看见是个极陌生的地方,那马也因跑得太久,渐渐缓慢速度,秦宝宝因此心中大定,拉住缰绳,马儿倒也乖乖停下脚步,宝宝大喜,拍拍它的头道: “我不要你走,我知道你很痛,我会帮你疗伤的。” 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害怕而变得怪怪的,缓缓下马,把马缚在大石上,任它嚼着地上的青草,自己跌坐在石头上,但觉全身酸痛,只想睡一觉,只是此地陌生,不敢太大意,先替自己疗伤,盘地运功,半个时辰后,感觉舒服多了,手也不那么痛,心情大好的替马治伤。 那马鞍上的铁钉,原是她用来害黄河六鬼的,没想到先害了自已,幸好当时尚有良心,只插下一根铁钉,否则,黄河六鬼没有真变成鬼,她秦宝宝就先成了孤魂野鬼了。 “恶有恶报”这种事,她是想也不会去想,又是暗骂自己运气太差,决定下次恶作剧时要先想清前因后果。 为棕马拔下铁钉,敷上疗伤药宝宝身上的药都是最好的,药敷在伤口,立即有清凉之感,马儿更加安静了。 秦宝宝见它前后判若二马,摇头道: “方才你差点将我吓死,又差点把我摔死,真不是好朋友,只是不医好你,咱们就没办法回去了是不是?” 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无聊的向马儿道: “我口渴了,想必你也一样,咱们去找水喝吧!” 拉着马缰向前走,见此地奇林怪石颇多,知道是在一座山的附近,抬头向出望,绵延不绝,想登上山顶很是不易,除非有一条像辟于崇山的上山石道。 走了好一会,找不到水喝,见树上有野生的蕃石榴,摘了便吃,十分香甜,吃完一个,又摘了一个,回首看马儿眼巴巴望着她,嘟声道: “找不到水,你吃不吃水果?” 马儿叫一声,四蹄不安份的蠢动,秦宝宝无法,摘下四五个蕃石榴欲放在马上的行囊,这行囊当初黄河六鬼走时并没有拿走,秦宝宝老实不客气把东西全搬出来看看,却是女子用物,推想是花二妹或陆虹妙所有,几套换洗衣物和一套青布衣裤,都很新,显然主人素爱穿新衣,还有几绽银子,一柄小剑,至于梳子、簪子、胭脂……应该有的全有了。 秦宝宝见之大喜,好似寻到宝藏一样的看了又看,心中忖道: “不知离开多远,疯马乱跑,这路程可难以确定,正需要这些银子,反正黄河九鬼也不是好人,取之不伤。” 她爹本是怪异之人,秦宝宝也就没有那些迂腐思想,悟心大师对她的教导日子极短,她向来又任性,对黄河九鬼没好印象,觉得害他们破产也是理所当然。 正要把东西再放回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此地荒僻,若有恶人,只怕我抵挡不过,大哥说不能力敌便当智取,为免有人将我俘掳威胁大哥,就该变变。” 当下找个隐密处换过青布衣裤,挖个洞将身上衣裙埋掉,除了保命佛珠,把手饰全收了起来,摸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赫然便是那小饭馆里的琳儿。 原来宝宝养病期间有一次卫紫衣买来汤包干丝给她吃一吃便想起琳儿那张生着黑麻子的脸孔,无聊之余,向卫紫衣要来一张人皮面具,照着琳儿的模样做了起来,虽不十分像,也有七八分相似,再说琳儿的面孔,也甚少有人会注意盯着她瞧,只稍有一脸黑麻子就够像了。 打点妥当,秦宝宝冲着棕马一笑,道: “马儿,不要觉得奇怪,咱们这便去寻水去。” 吃着蕃石榴,正迟疑要走那个方向,忽见有一缕白烟吹起,再看仔细点,在东方山脚下,当下雀跃不已,叫道: “有烟表示有人造饭,要造饭就须水了,走吧,马儿。” 当下一人一马向吹烟吹起处而去,走了大半个时辰,不见屋宇,心中奇怪,把马栓在树下,提起行囊,借着天色渐黑,走近烟起处,伏在草丛中,看见六名女子围着一堆火,席地而坐,火上正烤着三只肥鸡。 另听一名女子道: “听说黄河九鬼也有意………” 下面的话却被另一女子打断,责备道: “这话能大声说得么?熊予,看鸡好了没有。” “请叫我熊姑娘。” “大家如今全站在一条线上了,何必这么客套。” “礼数不可废,待这事了结,你我六人各分东西,还是客气些好。” 一时寂然。 秦宝宝在一旁偷听,暗中好笑: “这叫熊予的可有狗熊脾气,骄傲得,我倒想见识见识,而她们的秘密似也有趣得很,不如大伙儿一块儿玩吧!” 找不到回家的路,正须别人指引,再加上有的玩,那简直是十全十美;眼珠子骨碌一转,已然计上心头。 回到栓马的地方,把它牵离远些,放它自去,只因那六名女子曾提起黄河九鬼,怕有人认出马的来历。 当下提着行囊,慢慢走近那六人,故意放重脚步,然后,鸣呜咽咽哭了起来。 “什么人?” 一名标悍的姑娘纵身到她面前,喝道: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 秦宝宝听声音知是叫熊予的凶女人,哭得更大声了,仿佛熊予欺负了她;想及自己今天真倒霉,哭得更是逼真。 哭声引起另五名姑娘注意,有人叫道: “熊姑娘,是何人在哭?把他带回来吧!” 熊予不悦的撇撇嘴,向宝宝喝道: “丑丫头,跟我来吧!” 秦宝宝怔了一怔,才知道”丑丫头”是在叫自己,自小到大,第一次听人如此称呼她,不感不悦,反觉得新鲜有趣的很,跟着她走,哭声却不止。 熊予将秦宝宝带回火边,然后喝道: “现在你老老实实的,我们问一句,你就答一句。” 秦宝宝借着火光,看清了这六女子容貌,年纪都在二十七八,有一二个眼尾生着皱纹,大概三十出头,面上均含带悍然之气,以熊予最明显,显见都在江湖上打滚多年,跟男人在刀剑下抢饭吃,久而久之,就消失原有的柔和。 “大哥不喜欢女子走江湖,蛮有道理的,他说过除非出身武林世家,或有名门正派当靠山,不然便须练就一身傲人的武功,否则日子是很难熬的,我看这六人都不属于上面那三种人,日子肯定不太好过。” 六名女子,有的做闺女打扮,有的做妇人打扮;闺女打扮的没有闺女的羞涩,妇人打扮的没有妇人的慈和,十二只眼睛均盯在戴着人皮面具的秦宝宝脸上。 秦宝宝跟着卫紫衣多年,见识过不少江湖儿女,心中不把她们当危险看,却表现出一副又快哭出来的样子道: “你们叫我来,又这么凶,我不爱来了。” 起身欲走,熊予按住她左肩,秦宝宝痛叫一声,软座下去,放声大哭: “杀人哪!杀人哪──救命啊──” 熊予叱喝道: “住口!你羞也不羞?” 她愈骂,秦宝宝哭得愈大声,到后来,其余五名女子倒以怨怪的眼神看着熊予,熊予愈怒,秦宝宝见她气得快要出手打人,收泪不哭了,道: “你们不可以凶,再请我吃鸡,才告诉你们我的事。” 熊予气愤道: “谁要请你吃鸡,饿死也不关我们的事。” 秦宝宝瞄向她们的佩剑,道: “我爹说江湖儿女最重义气,最爱扶弱救人,只有旁门左道,奸邪污秽之辈才口出不逊,你们到底属于那一种?” 另一名女子道: “令尊也是江湖同道?不知尊姓大名。” 秦宝宝以骄傲的口吻道: “说起家父,可是大大的有名,北打盘山猛虎,南踢怒江蛟龙,人称‘威震南北金刀客’,姓应名贾人。” 六女自是没听过,心想天下能人辈出,自己人面又不广,也许别人知道,不愿给同伴觉得自已没见识,纷纷说道”久仰大名”、”啊,早已听说,只是未曾识荆“、”原来是将门虎女,久仰!久仰!”等等。 秦宝宝嘴上应付着,心中笑得肚肠打结: “胡乱吹的,你们居然全部都信,真是死爱面子,倒也省了一番工夫;哈哈!‘应真人’即‘应假人’也!自是只能闻其名,无法见其人了,哈哈………” 在互道久仰中,秦宝宝已知她们六人,做闺女打扮的是焦海苹、翟圣铃、柴千红、熊予,另二人则是孙甘梅及周远竺,在江湖上均小有名气,只是卫紫衣未提起,宝宝自然不知,口头上胡乱捧她们一番。 江湖儿女虽然脾气较急躁,却有一样好处,就是豪爽不扭捏,六女不再太排斥宝宝,还请她吃烤鸡。 吃了鸡腿,秦宝宝将蕃石榴拿出来分,孙甘梅老成道: “这果子是龙门山摘来的?” 秦宝宝耸耸肩道: “我从家里偷溜出来,骑上的马不知踩着什么,发疯似的到处乱窜,到那儿被摔下来,伤了手臂,肚子又饿,便摘来吃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种的。” 熊予不屑道: “有人种的便吃不得?顾忌什么?” 秦宝宝心想这熊予的武功大概很不错,所以其余五人才能容忍她的脾气,没有与她拆伙,当下道: “谁又怕了?只是不愿惹事生非罢了。” “你不怕?丑丫头。”熊予道: “哭哭啼啼的也想出来走江湖,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秦宝宝扁扁嘴,道: “第一次出门当然害怕,跟着你们就不怕了。” 六女却全表示吃完了快滚蛋,周远竺道: “我等六人有要事在身,不喜有人相伴,姑娘你请上路吧!” 秦宝宝故作生气道: “这里又没有客栈,要我到那里过夜,你们如果是好人,就等天亮了才带我到有人烟的地方,大家才分手。” 熊予怒道: “你别死赖着不走,我们有要事要商量。” 秦宝宝恬然道: “明天再商量也不迟,反正我不敢一个人走。” 说着眼睛四下观望,露出害怕之情,怕是突然有一只母老虎跑出来。 焦海苹和翟圣铃互视一眼,举剑向她刺来! 秦宝宝早算准了有人会试探她,在地上一滚,狼狈不已,口中笑道: “原来你们真的会武,我爹常说江湖人大都是花拳绣腿,见不得人的………” 言语间,差点被刺了一剑,变了脸色,道: “你们真打呀,我不打,我不打………” 焦海苹、翟圣铃,一个攻她上盘,一个攻她下盘,秦宝宝有意装傻,避得十分狼狈,叫道: “要不要脸啊?两个打一个──” 死抱着行囊,秦宝宝躲到柴千红身后,焦海苹长剑刺到,柴千红只好将它格开,喝道: “走开!” 她是叫秦宝宝走开,宝宝却向焦、翟二人道: “喂,她叫你们走开,不可以欺负我。” 翟圣铃怒道: “我先宰了你!” 秦宝宝吃惊大叫。 “柴姑娘,翟姑娘说要宰了你,为什么呢?” 二剑攻来,柴千红将之格开,喝道: “够了,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翟圣铃兴焦海苹齐齐收剑,焦海苹道: “小姑娘,你武功不怎么样,却很机灵。” 秦宝宝得意道: “不能力敌便当智取,这么浅显的道理,我早就懂了。” 翟圣铃冷哼道: “听你说话,便知道不是我辈中人,还是早点回去,要知不是每个敌人都会对你手下留情。” 她的意思是说秦宝宝的功夫差劲,又没胆子拚命,不是走江湖的料子。 秦宝宝故意不去想她话中之话,倔道: “我不回去!我要跟你们走江湖,闯点名号出来,让爹知道他女儿已尽得他的真傅。” 六女互望一眼,心中都有同样的想法: “这丑丫头若已尽得她爹的真传,那‘威震南北金刀客’的武功就可笑得很,怪不得未听闻过他的名声。” 秦宝宝也不理她们答不答应收留她,抱着行囊在火堆附近找个干净的地方,躺下睡了。 良久── 熊予打破沉默,道: “这丑丫头说是想闯江湖,真是可笑得很,我们不用管她,继续赶路要紧,别让黄河九鬼捷足先登。” 周远竺瞄了不远处的宝宝,道: “留下她一个人不太妥当吧?” 熊予不悦道: “周姑娘,做大事是不能有妇人之仁,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想因一个丑丫头而坏了大事。” 周远竺不做闺女打扮,她不知该称呼x夫人,干脆以周姑娘称呼。 周远竺望望其它人,不再说什么。 六女灭了火堆,各自提起行囊朝东而去。 秦宝宝坐起身,目注他们远去的身影,愤愤道: “好没良心的江湖女,把我一个人丢在荒山野地,不怕我被狼拖去?耶──有了,你们不爱跟我在一起,我嘛偏死缠着你们,嘻嘻!” 性子一起,恶作剧的毛病又发作,提起行囊随之而去。 她也想过应该快点回去,免得别人担心,但实在不知路径,眼见熊予等六女朝东走,不等于可以回到嵩山?想通这点,就很放心的照她们走的路径跟着走。 月儿弯弯一直跟在宝宝身后,秦宝宝却因半天折腾下来,忍不住想睡,又觉的行囊好象突然变得很重,将里面不重要的东西丢掉,只留下银两和金匕首等自己的东西,又吃着随身携带的人参蜂蜜研制的”省尺顿”,才略略有些精神,不即不离跟着六女走,打了个哈欠,不禁奇道: “她们不必睡觉么?倒要看看她们能忍多久。” 虽觉得此事做来有些趣味,但想及昨日此时已躺在柔软的床上,听卫紫衣说些江湖趣事,谁知隔了一天,却在这山底下打转,忍受夜里吹来的寒风,世事无常,又是一例,得意如秦宝宝,偶尔也会吃吃鳖。 走着走着,怕自己睡着了,索性跟”它”攀谈起来: “你好么? 大爷我很好,只是小女子你落难啦,扮这等丑怪,要不是声音依稀记得,真不敢相认。 哼! 哈哈,你想睡又睡不得,心情自然大差,大爷我也不怪你无礼,这叫宰相肚里能撑船,而你则自做自受。 胡说! 害人不成先害自己,这不叫自做自受么? 这叫磨练! 那你继续吧,我要睡觉啰! 不许你睡。 笑话! 大爷我无形无体,你小子能耐我如何? 拜拜! 喂,我有话问你,你不敢给我问啦? 哼!不必问,你鬼脑子里想什么,我比谁都清楚,如果你想问我前面那六个凶婆娘是干什么的,那省省吧! 只有问她们才知道。 谁问你这个? 那你问吧,我勉强再奉陪一下子。 听你的口气,好象我应该很感谢你? 当然,这里没有人烟,人家又不要你,只剩我陪你壮壮胆,是出于一片恻隐之心。 你滚吧! 喝,脾气不改,真糟糕,难道你大哥不嫌你太任性又加小心儿,不教你改改,将来怎么嫁人呢? ……… 别瞪眼,我不说就是,换你说总成吧! 那还差不多,你乖乖的我才喜欢。 咳,不要得寸进尺。 嗯,你看她们六人,武功都在二三流之间,这种角色在江湖中浮沉,可说高不成低不就,她们认为自己很不错,但我大哥却提也没提过她们,这为什么? 大概你大哥不认为你会遇上她们。 也许吧,这也没啥古怪,最奇的是我看她们六人可说格格不入,虽然走在一起,却谁也不服谁,没有领导者,这样的人怎会凑在一起? 英雌惜英雌吧! 呸!我才不信,一定有什么目的。 你认为怎样? 想想黄河九鬼以汪世禹为首,大哥说他们突然出现在刘家村,可能有古怪,而那六女又提到什么不要让黄河九鬼捷足先登,可见目的一样,那,为的是什么呢? 我说过问她们才知道。 她们肯告诉我么? 会!然后再杀你灭口。 那我不问了,什么事都做得,就是不自杀。 哈,早知你怕死的。 你不怕死? 嘿嘿,谁也杀不到我头上。 杀我就等于杀你,少得意! 咳,你想想她们的目的是什么? 聪明小宝儿。 这个嘛……又要吊人胃口? 老毛病。 你再骂我,我就不说了。 你大哥不也骂你,你就不生气。 他骂人不带刺,而且都就事论事,那像你居然敢骂主人,别忘了你我一体,骂我也相当于骂你。 你就是口舌伶俐;想出结果没有? 我瞧她们一个个都不是慈眉善目,可知在江湖上混得很吃力,那干嘛不急流勇退呢? 一来不容易,二来不甘心,再来则是退出江湖,连基本生活也有问题了。 缺钱? 大哥说过武林中人,钱来得快,去得也快,生活十分快意,很少去打算万一重伤残废或生病不起,那时怎么生活,所以江湖人的晚景都很凄凉;你瞧她们六人中,以孙甘梅、周远竺的状况看起来最好,大概婚后夫家环境不错,此次只是活动筋骨罢了,其余四人则只是勉强渡日而已。 你真好心,不说她们全是饥不择食的到处找钱。 嘻!谁理她们要不要发财,只是好奇她们看中的目标是什么? 劫镖银? 也许吧,继续看下去才知道。 还要跟?你快回去吧! 反正顺路,也免得迷路了。 如果她们明天折南而去,你还跟不跟? 黄河九鬼在刘家庄,二马人目的一样,她们自然也去刘家庄。 你焉知黄河九鬼不是只路过那里? 昨天午前我跟大哥救了一死一伤,依我猜想,不是黄河九鬼也脱不了关系了,而九个人为何分散,正是派他们先来打探消息,不表示目标在刘家庄附近? 你认为你想的不会错? 目下也只有这么认为了。 我说你在替自己找借口跟人。 我不知路径,只有请人引路,你别妨碍我。” 赶走不可爱的朋友,宝宝捶着双腿,喃喃道: “走了一个时辰还不累,真服了她们。” 边走边掏药吃,一个人兀自发牢骚: “下回有人问我什么时候最无聊,我一定告诉他──走路,尤其单独一个人时。” 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一个小村落,秦宝宝目睹六女走进唯一的小客栈,在镇上蹓达跶一圈,在夜市买了杏脯蜜枣解解馋,虽不大好吃,也聊胜于无。 “再来客栈”只有八间单人房,二间上房和一间大总铺,熊予等六女占了六间单人房,秦宝宝随便挑一间也会与她们为邻。 打量小房间一眼,宝宝赏给小二一块碎银,悄然道: “那六位姑娘起身时来通知我一声,懂不懂?” 重金之下什么都懂,小二连连点头。 关上房门,秦宝宝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二就来敲门,秦宝宝梳洗一番,检视左臂之伤没什么大碍,心情大好,在房里吃了早点,得到赏银的小二过来道: “那六位姑娘托人买马,只是小镇上一时找不出六匹马,只买了三匹,准备上路了,姑娘也是同路的么?” 摇摇头,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 “骑马?真没想到,可惜马儿被我赶走了。” 小二站在一旁听了,机灵道: “姑娘也需要一匹马的话,小的可以替你买来。” 秦宝宝大喜,道: “这里有马市么?” “没有,不过前不久黄秀才家的马准备要变卖,这里找不到买主,所以想替姑娘拉拉线。” 秦宝宝笑道: “他出价多少?价钱太高我出不起。”这小二看来不太老实,先来个以退为进,使他不敢漫天开价,从中攒饱私囊。 这些出门细节,卫紫衣在谈话或说故事时,会一点一滴透露出来,宝宝听时不在意,这时却显得用途很大。 果然小二见她穿著布衣,说话又有些小气,道: “六十两银子。” 秦宝宝估量这小村不会有好马,连普通好的都很少,那黄秀才要卖的马大概是下等品,遂取出一绽五十两银子和一块五两碎银,道: “你跟黄秀才说我只出五十两银子,这五两银子给你中人费,若买卖不成,五十五两须全部退还。” 小二只迟疑一下子,立即答应,拿银子出门。 秦宝宝喝茶时心想: “换大哥来买,会更精明些,只可惜他不在一起。” 每遇到事情,便先想起神通广大的卫紫衣,可怜卫紫衣恐怕急得发疯了吧! 秦宝宝回忆昨天一下午被狂马折腾,尚心有余悸,只有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话来安慰自己。 过不多时,小二兴冲冲的跑进来道: “办成了,姑娘,那马就栓在马槽里,马鞍俱备,而且前头六位姑娘打算起程了。” 秦宝宝结了帐,拿起行囊来到马槽,这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那是什么黄秀才的马,却是昨日那匹疯马,宝宝放走它后,倒便宜小二白赚一笔。 小二笑呵呵道: “这马很健壮,五十两银子是很便宜的。” 秦宝宝冲他一笑,也不点破,道: “小二,恭禧发财,一进帐就五十五两银子,不过如果我是你,就开价一百两,足够开家店面,自己当老板。” 小二尴尬笑笑,道: “姑娘你说笑了,小的那有这个命。” 秦宝宝拍拍马头,道: “马儿,咱们又见面了,当真有缘,这次不能再发颠咧,否则就回不了家了。﹂一番话只听得小二白了脸色。 马儿叫了几声,算是答应她。 缚妥行囊,上马随六女而去,宝宝眼见她们六人分乘三骑,一定跑不快,就很稳当的慢慢跟着,不时哼儿歌助兴。 秋日的阳光依然炽热,驱策马匹不快不慢的跑着,午后时分来到刘家村的紧临小镇,这小镇秦宝宝来过,有点印象,高兴的自语道: “马不知脸长,是人家没有走错路,而你哪是顺便跟着来,恰好狗运亨通,跟对了人。” 什么马不马,狗不狗的真难听。 嫌难听么?你倒说些好转的来听听,只怕你说不出。 我没空理你,真奇怪,她们不下马打听么? 相离太远,你看不清她们动静。也许她们买了干粮吃。 真累! 怎么,反悔不想玩了。 谁说的,只是跟踪人很无聊。 自己找的,恕不得人。 咦,古怪,又有和尚,瞧打扮不像少林寺的。 天下和尚不是只有少林寺有,突然出现二个和尚并不奇怪,但若是隐含高手的意思,就让人奇怪了。 二个和尚提着齐眉棍大步而来,秦宝宝好奇之下不免多瞧两眼,陡地,左边那胖和尚突然向她叫道: “琳儿,你在这里干什么?海鲲师兄没跟你在一起?” 见宝宝楞住,那胖和尚又道: “你这小丑怪怎么了,连我肥僧你都不认得了。” 秦宝宝醒悟他在跟她说话,学琳儿的口气道: “二师父,三师父,你们二位老人家好么?” 她估料胖和尚称的”海鲲师兄”就是打伤她的脏和尚,琳儿既叫他”大师父”,便大胆的称他们为二师父和三师父,以随机应变。 那胖和尚道: “我肥僧一点也不好,瘦师弟不给酒喝。” 秦宝宝暗暗好笑: “胖和尚居然自称‘肥僧’难道他法号‘肥僧’,真当可笑,又称瘦和尚为‘瘦师弟’一胖一瘦很好认的。” 肥僧苦着脸道: “琳儿,瘦师弟最喜欢你了,你求求他给我喝酒。” 秦宝宝早下了马,闻言暗叫不妙: “排骨和尚最喜欢琳儿,我这冒牌货可不要给他认出来,看他其貌不扬,说不定是扮猪吃老虎的好手,还是离他远点为妙。” 只是瘦僧既常接近琳儿,这时不过去说几句话也不成,所幸琳儿的声音已改往日的沙哑,倒也不难学,道: “三师父,给二师父喝点酒吧!” 瘦僧哼一声,于道: “喝酒会误事,大师兄吩咐不可以给他喝。” 秦宝宝心想: “这死眉死眼的排骨和尚骄傲得很,即使喜欢琳儿也会顾及身份不愿太过份接近,倒也不用担心给他拆穿。” 放心之下,信口胡吹: “可是三师父,大师父在我爹店里也喝酒的。” 肥僧闻言如蒙大赦,笑道: “照啊,海鲲师兄可以喝,我肥僧自然也喝得。” 瘦僧哼一声,不理会他。 肥僧笑呵呵道: “乖琳儿,幸亏你来了,我肥僧才得酒喝,吃饭没,和尚我请你吃一顿。” 秦宝宝正好奇这和尚是干什么的,闻言道: “我不敢要二师父破费,应该由琳儿孝敬二位师父。” “你真乖。” 肥僧乐不可支的走进一家小酒楼,呼酒叫菜,不多时已摆了满满一桌,兀自连灌三碗烈酒,肥僧吐口气道: “舒服多了,这几天可蹩得难受得紧。” 秦宝宝已见惯江湖人每饭必喝酒,只是像胖和尚这么嗜酒如命的倒也不多,心想: “黄河九鬼的白二也是酒虫,这猪八戒和尚亦是老酒虫,唐虎小小子则是小酒虫,三个酒虫那天比喝酒,不知谁会赢?” 边吃饭边思量如何才套得出这和尚的来历。 肥僧挟块牛肉咀嚼,道: “海鲲师兄好么?” 秦宝宝笑道: “自然是好,昨日我给大师父炖一锅羊肉,他老人家一次就吃完,胃口好的人,什么都好。” 肥僧连连点头道: “说得好,像我肥僧吃得多喝得多,每天笑呵呵,那像瘦师弟吃少喝少,整日愁眉苦脸,无趣得紧。” 顿了顿,斜睨宝宝笑道: “海鲲师兄嗜吃羊肉,难为你会知道,懂得投其所好,是不是又想骗师兄教你武功,成了没有?” 秦宝宝装出一片羞赧之色,道: “二师父,你就会笑话人,也不帮帮我。” 肥僧笑哈哈道: “女孩子学武功干啥用,多学烧几道好菜,我肥僧包你找个好婆家。” 秦宝宝把头低下,故作羞赧之态,心中暗骂道: “这不是当面咒人么?我不会作菜就不成么?” 忽地灵机一动,从作菜想到下迷幻药,鬼脑子转啊转的,抬头道: “二师父,三师父,要不要叫一壶香片解油腻,也可替二师父解酒,大师父正等着二位会合呢。” 瘦僧答应一声,肥僧想即要见师兄,也不敢一嘴酒气的去,要来一壶”雨前”,秦宝宝喝了一口,皱眉道: “这茶难喝得很,琳儿泡给大师父喝的好多了。” 肥僧喝茶像喝酒,如牛饮水,道: “差不多嘛,又不是喝酒,何必分好坏。” 秦宝宝看也知道肥僧不变此道,须知懂得喝茶的人,均是懂得静之乐的人,遂把功夫下在瘦僧身上,道: “三师父,这样的茶你满意么?” 瘦僧迟疑一会,道: “是不好喝,但小村小店也不用讲究太多了。” 秦宝宝噗嗤一笑,道: “三师父,这可上了店家的当啦,琳儿家是个小饭馆,酒、饭、茶都卖,却是看人卖,外地人就给普通的,除非有时特别吩咐,不然好的都留给自己人和老主顾。” 肥僧咋舌……… “有这许多关节啊?” 秦宝宝一派老练的道: “是啊,二师父,卖家都是这样,反正外地人只停留一会儿,做了这笔不知还有没有下次,所以就不费心照顾,要是常在这条路上跑的商旅,多光顾几次,大家熟了,琳儿便会泡较好的茶优待。” 这可是她常吃饭馆得来的经验,再加上自己胡乱想来的”理所当然之事”,至于有几分真实,就不必费心啦,看这二位和尚也是门外汉;门外汉对门外汉,虽说得煞有介事的就是赢家,不由得他们不信。 秦宝宝见瘦僧有些动容,又道: “三师父,你老人家是世外高人,店家有眼不识泰山,让琳儿去跟店家阿叔说说,也让琳儿沾沾你的光。” 说着便起身,瘦僧嘴唇一动似想阻止,还是没说出口。 秦宝宝肚里暗笑,走到柜台里,跟掌柜不知在嘀咕什么,终于掌柜的取出一包茶叶放在柜台上,又取来一只茶壶,秦宝宝右手抓起一把茶叶在手心上翻看,终于满意的放入壶中,冲进开水,见掌柜一脸心疼,给了一锭银子。 这一切都落人肥、瘦二僧眼里,肥僧道: “这小丑怪,人丑心倒好,为咱们肯这么费心。” 瘦僧冷冷道: “还不是想求咱们教武功。” 肥僧摇头道: “瘦师弟,你不是说她挺好的,干嘛不肯教她武功。” 瘦僧表情不动的道: “不是人才,只会白费心神。” 肥僧拍拍肥光头,道: “教一点能防御贼人也好,开饭馆的是非多啊!” 瘦僧一字字道: “我没这闲工夫,要教你教。” 肥僧啧啧道: “这不摆明为难人么?我肥僧最怕收徒弟了。” 瘦僧冷道: “那就别提了,看她自己的造化。” 肥僧沉吟道: “小丫头片子也挺懂事的,看准我们两人一个不爱教一个不肯教,就在海鲲师兄身上下功夫。” 瘦僧无情道: “那她是白费心思,大师兄是无意教她,只是利用她的住处方便行事罢了。” 肥僧呵呵一笑,道: “这种话放在心里,点明了就不好听。”说着咧嘴笑了笑,又道: “再说有个小丫头在旁服侍,不也挺美的。” 秦宝宝端着壶碗走近,听到这话,心道: “等喝完茶,你这猪八戒和尚会美上加美。” 殷勤的为肥僧,瘦僧倒了茶,笑道: “二位师父请用,琳儿可费了一番工夫才逼得吝啬掌柜拿出极品好茶。” 见二僧喝着茶,假装勤快的收拾碗盘,肥僧道: “唉呀,琳儿,这儿不是刘家村你家,坐下,坐下!” 秦宝宝假装尴尬的急忙松手,不好意思道: “我习惯了,看到残食不收拾掉很难过。” 见瘦僧看着她,秦宝宝也为自己倒一杯茶,轻餟着。 肥僧喝完一碗茶,道: “吃饱喝足,也该上路了。” 秦宝宝起身往里间走,假意去茅房,趁着未昏之际吃下解药,回转到食堂,见肥瘦二僧均趴在桌上,不由得笑得更甜了。xxx 一阵寒意袭身,肥僧惊醒过来,见是秦宝宝拿冷水往他头顶倒,惊道: “琳儿,你疯了么?” 想起身打人,才发现自己被点了九处穴道,另加牛皮索好几道捆在身上,而且很要命的皮索都是对准被点的穴道加重力道捆在穴道上,想运功冲破穴道也不可能,不过,心想琳儿是自己人,也不如何惊慌道: “琳儿小姑奶奶,你在玩什么花样?” 当然,秦宝宝献殷勤泡来的”好茶”是加味的,在跟掌柜胡扯时,已把迷药倒在手心,抓起一把茶叶拨弄,再放进茶壶中,冲上开水,药沾茶叶而化入水中,没事的人喝了就会马上有事。 小家伙心眼不太好,怀里的药都是上等的,所渗入的迷药不比普通蒙汗药,功夫深的人顶多支持久些,难逃昏迷的噩运。 在下药时,宝宝便计算过这肥和尚挺猪八戒的,套口供比较容易,使用冷水淋醒他。 肥僧甩着头,比较清楚些,见瘦僧倒在一旁,道: “你怎么把瘦师弟也绑了?” 秦宝宝估量这二个和尚的武功不比昨天那脏和尚差到那儿去,便点穴之外再捆上皮索以防万一,此时却道: “不捆三师父的话,对不住二师父你,也对大师父不好交待。” 肥僧吃惊不小,道: “怎么跟海鲲师兄有关了?” 秦宝宝摸着人皮面具的黑麻子脸,道: “二师父,你和三师父是琳儿最佩服的人,如果不是大师父要琳儿这么做,琳儿那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又那能迷倒二位师父。” 肥僧颔首道: “有理,我肥僧早该想到迷药是海鲲师兄给你的。” “是啊?” 秦宝宝顺水推舟道: “大师父要我替他老人家来办这事,起初我是又惊又怕,但是………” 说着瞄了肥僧一眼,低下题,有些儿不好意思,又鼓起勇气道: “二师父,你老知琳儿一直期盼能受大师父青睐,学得的一招半式,遇上吃白食的客人,也能够对付了。” 肥僧听了直点头。 秦宝宝受到鼓励似的接下去又道: “我知道这么做,对你跟三师父很无理,但这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师父的指示,你千万不要怪我,等会儿三师父醒来,也请二师父替我美言几句。” 肥僧快语道: “好啦,既然是海鲲师兄的意思,瘦师弟没理由怪你。只是这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秦宝宝抿嘴道:”大师父说你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要问。” 肥僧不悦道:”我肥僧向来宽宏大量,海鲲师兄恁地小看人。” 秦宝宝笑道: “大师父猜测罢了,二师父不生气便是。” “说得对,生气了就上他的当。” 肥僧咧嘴道: “海鲲师兄要你来问什么?” 秦宝宝清清喉咙,道: “是这样的,大师父说这次要办的事十分重大,怕二师父你喝酒便会误事,于是要琳儿来劝你喝酒,看看你会不会酒后乱说话,如果证明二师父定力高强,则下迷药缚住二位,逼问你一些事情。” 肥僧对那位师兄似颇有顾忌,道: “问什么?” 秦宝宝沈吟道: “大师父问你还记得这次要办的是什么事么?” 肥僧觉得岂有此理的直摇头,道: “当然记得……” 随即住口,机警道: “海鲲师兄不会要我说出来给你听吧?” 秦宝宝暗骂一句”老狐狸”,嘻嘻一笑,道: “幸亏二师父还清醒,大师父说你说来给我听没关系,只是见面时要狠狠刮你一顿。” 肥僧连道: “好险!海鲲师兄真他奶奶的会吓人。” 秦宝宝微微一笑,心中思量: “以前曾有人想盗少林藏经阁中的经书,难道这三个和尚的目的也在武经?我来试试!” 肥僧看她不语,叫苦道: “琳儿,你有话就问,干嘛要绑我们呢?” 秦宝宝耸耸肩,道: “大师父说你们若中了迷药,就须好好捆住你们,下次二位师父就会小心吃东西了。” 肥僧醒悟叫道: “那你如何能点住我们穴道?” 眼中射出二道精光怒芒,尽露凶猛;秦宝宝微微吃惊,但反应极快,反笑道: “难道二师父一直没发觉大师父就隐藏左近,也许这时正躲在窗子外头偷听你有没有说错话;你和三师父的穴道也是他老人家点的,牛皮索也是他给我的。” 肥僧有点怀疑,却也没说什么,咕哝道: “海鲲师兄那来的疑心病,一入中原,人也婆妈了。” 秦宝宝闻言忖道: “难道他们不是中原人,来自塞外?” 心中怀疑着,顿了顿,大胆试探道: ﹁其实,二师父不用不快,大师父什么都告诉我了,琳儿知道三位师父来此是为了一本书,那本书哪,则是在一座高山上的和尚庙里。” 肥僧张大嘴巴,塞得进一个大水梨,好半响才道: “你究竟耍什么神通,能让海鲲师兄说出这件要事。” 秦宝宝故作神秘,表示一副”山人自有妙法,只是不愿泄露罢了。”其实她什么妙法也没有,只是胡乱猜对的,问题是肥僧三人要偷那本书问不出来,而刚才又夸言”大师父什么都告诉我了”,自然不能再追问。 肥僧问道: “琳儿,海鲲师兄是不是有意要收你当徒弟?” 秦宝宝叹气道: “琳儿是这么奢望,却也知道这不可能,因为我向来不是打架好手,练武也练不好,大师父怎肯收我来丢脸呢,只希望能多见见三位师父,好多些见识。” 肥僧听言之下,骨头大松,哈哈笑道: “你这小丫头片子很乖,少不得你的好处。” 秦宝宝谢过,道: “二师父,有件事我不敢问大师父,只好请你解释。” 肥僧当然不让: “什么事?能说的我肥僧一定告诉你。” “先谢过二师父。” 秦宝宝道: “大师父的法名叫海鲲,这有些奇怪,不像出家人的法名,请二师父指点。” 肥僧笑道: “海鲲师兄是半路出家,我师父是个不计较细节的人,就以本名当法名,我和瘦师弟也没有正规法名。” 秦宝宝点点头,很想揍他们一顿以报昨日被欺负之仇,但见这肥僧说话爽快,人又可爱得多,觉得趁人之危实在没意思,想得很有骨气: “下回见到海鲲脏和尚,再讨回公道。” 转念之间又泄了气,心想自己一出招甫被夹住匕首,可见海鲲很厉害,不由得暗暗叹气。 其实,以卫紫衣之修为,也不可能一出招即制住宝宝。 毛病出在宝宝没有遇上过真正的高手,以前也曾和卫紫衣拆过招,那只是比比样儿,真正交手,海鲲应敌机变,看出她的弱点,便险中求胜,一出手便抢入锋芒,敢以内空手夺削铁如泥的金匕首,也难怪宝宝心惊了。 只消想想唐卓、唐虎合力能对付海鲲上百招,就可知不是自己太差劲,而是太没经验,应付普通高手还可以,一旦与卫紫衣、唐雷武功伯仲的人交锋,那就有待磨练了。 大眼珠子盯着肥僧看,忖道: “这猪八戒和尚已承认要跟少林寺作对,他们武功这么高,可别伤了大和尚叔叔,嗯,杀之不忍,那,想法子让他们窝里反,或导至不睦分散力量呢?” 杀人她是不愿意,但是把人害个半死或九分之一死,秦宝宝却乐见其成,尤其此事关系他大和尚叔叔的安危,更觉得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 思念间已有主意,笑咪咪道: “二师父,你老人家向来趣事最多,尤其你跟三师父在一起,二人性格不同却合得,一路上必定发生了不少大事,可不可以说出来听听。” 这话似很投其所好,肥僧兴冲冲道: “乖琳儿,你真聪明,看出我肥僧和瘦师弟是很古怪的搭挡,只是少年时一同投进师门,一直到现在也就舍不得分开了,只可惜这瘦师弟挺死心眼说不给我喝酒就不给,我肥僧难道就不会偷喝么?哈,三天前在潼关偷喝个酩酊大醉,十分痛快,尤其看瘦师弟的气脸更好玩,哈哈!” 秦宝宝拍手笑道: “二师父真了不起,说真格的,琳儿有点怕三师父呢?” 肥僧哈哈大笑—— 炽天使扫校 第九章 秦宝宝突然一指窗外,叫道: “啊,大师父来了──” “在那里?” 肥僧转头望去,秦宝宝却拿起一只棍子重击他的后脑,肥僧立即昏倒,宝宝又顺手点了他的睡穴,笑着自语: “总算出了一口气,就因为你猪八戒和尚的脏师兄欺负我,才害得我沦落街头,吃了不少苦头,你三人既是同门,少不得要替你师兄担待一下,还好你猪八戒和尚没那么可恶,死罪可免,不过吃些苦头是无可厚非的。” 想着又瞟向瘦僧,喃喃道: “这排骨和尚很高傲,可须好好利用才行。” 转念间已有了主意,唤了小二进来。 秦宝宝这小家伙别的长处没有,就是聪明机灵,脑子转得很快,尤其以”整人“的鬼花样为最。 小二得了宝宝好处,帮她找来皮索又替她绑人,得了十两银子,这年头找谁肯送这么多钱给你,所以高兴得很,闻得叫唤,兴冲冲的进来,恭敬道: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秦宝宝吊人胃口道: “你,想不想再发一笔小财?” 小二容光焕发,笑道: “姑娘有事交给小的去办,包准给办得妥妥贴贴的。” 秦宝宝将二绽十两银子的小元宝在手中一拋一接的道: “找辆车子,再找个朋友,把这胖和尚用车子送到前村的荒地上丢着,然后割掉他的皮索,赶紧回来,这二锭银子就是你的了,要怎么分配随你。” 小二心想雇车子和找人帮忙不用花费一两银子,办这小事就能赚十九两,太划算了,笑着要接银子,秦宝宝倒不着给,恐吓道: “后门走才安全,而且记着要往西送得愈远愈好,丢弃时不可给人看见,不然就后患无穷。” 小二接过银子,笑道: “我省得。” 很快出门准备东西,不一会,带着一名傻楞子样的大汉进来,一声不发要搬走肥僧,秦宝宝突然道: “等等!搜搜他怀里!” 肥僧脖颈和手脚均被绑住,却不防碍搜身,小二一搜的结果,找出十来两碎银和一张五十两银票,秦宝宝笑道: “恭禧发财哪,小二你得银票,碎银给你朋友。” 原来她看那大汉傻楞楞的,给银票只怕不会用,银子就方便多了,果然二人都非常高兴,只是小二又有点担心: “不会给这位师父发觉么?” 秦宝宝故作神秘道: “老实说这二个和尚都不是好人,以前是汪洋大盗,当和尚是掩饰罢了,这种钱原是善良百姓所有,给你们正合适;小二哥,我瞧你很机巧,不多久就能自己开业赚大钱,只是这事要排得严密,日后更不能提起,要不,缺了脑袋的老板,是赚不到钱的。” 小二点点头,跟傻大个子抬着肥僧出去,秦宝宝相信这辈子他不敢乱说话,至于那楞汉子,自有他处理了。 闩上门,秦宝宝举手将瘦僧提上肥僧方才坐的椅上,正要以冷水泼醒他,突见一个布包从他怀里露出一角,好奇之下,水不忙着泼,二指把布包挟出来,打开来,见是一本书,” 正一明威秘录下册”,忖道: “这书名似在那儿听过,好熟啊!” 想了一会,依然想不起来,只好放弃,把这薄薄的书册翻了翻,愈看愈古怪,顺手把书放进怀里,布巾丢入床下,突然灵机一动: “排骨和尚这么慎重的把书包好,这书一定很重要,但他上有二位师兄,如果不是私有的,又怎轮得到他来保管,海鲲脏和尚狂妄的个性也不会答应。如果我藉此机会挑拨离间,那结果会如何呢?” 这事重大,秦宝宝坐在椅上沉思,好一会,又见她双目闪着狡黠之色,起身把冷水从瘦僧头顶倒了下去……… 打个寒头,瘦僧慢慢睁开眼睛,一会适应之后,发觉自己的处境,也没有肥僧的惊讶神情,只冷冷看着宝宝。 无畏的迎视他的目光,秦宝宝含笑道: “三师父好镇静工夫,那天教教琳儿吧!” 瘦僧不语。 秦宝宝心中不悦,暗道: “好神气么,排骨和尚,换了大哥在这儿,怕不把你剥下三层皮,看你还做不做清高样儿?” 性子一起,也不先说话,坐在瘦僧对面的椅上,笑嘻嘻的望着他,见他愁眉苦脸样儿,心中大快,更显示她的快乐,把昨夜吃剩的蜜枣拿出来咀嚼,边看瘦僧表情变化,真觉得乐趣无穷。 心眼坏的人,在心情大好时最爱捉弄人,更显出其坏心眼。 这种人绝对勤劳不得,否则小则扰乱社会,大则乱国。 当年秦始皇如果不那么勤劳的想搞什么焚书坑儒,也许后世的人就不会痛恨他,反而会赞诵他统一了中国。 好在秦宝宝只是素性调皮好玩,自幼众人疼宠,也不以她的恶作剧而光火,促使她更加肆无忌惮,认定捉弄别人是件有趣的事,除此之外,倒无害死人之心,对好人反而心软得很,别人待她好,她会加倍回报,就像二年前刘嫂刺杀卫紫衣之事,她千方百计要卫紫衣放人,就是一例。 眼见蜜枣快嚼完了,瘦僧依然坐得稳稳的,甚至索性闭上双目,一副高僧的模样,秦宝宝原就不怎么有耐性,有恶作剧可玩而又要等待,是很讨厌的事,忍不要想先开口,转念一想:如此岂不自认输了排骨和尚? 遂又沉住气,秦宝宝随手挑起一颗蜜枣打向瘦僧的光头,痛是不痛,倒也让瘦僧睁开了眼睛,冷冷的道: “什么事?” 长长吐了一口气,秦宝宝以琳儿的声调道: “三师父终于开口了,不然琳儿真不知要如何解释才能让三师父明白始末。” 心中却颇得意瘦僧被逼得先开口。 瘦僧却不太在乎这些,只冷冷吐出二个字: “说吧!” 原先的得意不禁又冷却下来,秦宝宝一本正经道: “师父要我向二师父问了一些话后,就把二师父送走,接着在三师父你的身上搜出一只扁扁的布包………” 边说边留意瘦僧的瘦脸,果然原无表情的他剎时大变。 “琳儿不知那包着什么东西,不过瞧它样儿却像一本书,我这样问大师父,大师父却狠狠瞪我一眼,吓得不敢再问,只是要琳儿在三师父你问时,顺便问问那东西你从那里得来的,为什么不交出来?” 瘦僧脸上阴晴不定,良久,才道: “我要见大师兄。” 秦宝宝答应一声,走出房门,当然,她不会去找海鲲,而是到柜台向掌柜道: “屋里的出家人正在打坐,不要去打扰,一个时辰后再送茶水进去,那位佛爷必然重重有赏。” 掌柜的连忙答应。 一个时辰后,海鲲还不出现,瘦僧必会误以为海鲲有意推委一切,故作不知,让那本书下落不明。,,而以瘦僧高傲的性情,亦不屑当面向海鲲讨取,或许是不敢,但心中已伏下不满,裂痕终究会愈来愈大。 这就是秦宝宝的计划,至于那册”正一明威秘录”下册,既顺手牵羊放进怀里,当然也就顺理成章把它吞了。 出到外头,已是日落,但还不用点灯的时候,决定趁天未黑赶回刘家村,走了一会,见有一间成衣铺,穿著青衣着实不习惯,进去挑了一套月白绸衣换了,又想已无安全之患,拿下人皮面具,恢复原貌骑马赶路。 回到刘家村,正一路打探熊予一行人的落脚处,冷不防被一个秃驴挡在马前,喝道: “喝!小妖女,看你这次往那儿跑?” 会这样称呼宝宝的也只有海鲲一人了,秦宝宝虽吃了一惊,却也不害怕,笑嘻嘻道: “蠢和尚变聪明了?不再在地上又滚又叫的活像………” 说着两只手掌在双耳处招啊招的,像什么? 没看过猪的模样,总吃过猪耳吧! 海鲲和尚不看尤可,一见怒向胆边生,寒光慑人的戒刀宛如长了翅膀,倏地飞到宝宝面前,秦宝宝向后跃开,棕马成了代罪羔羊,被斩成两半。 秦宝宝见状怒道: “你年纪这么大了,欺负我们年纪小的,也不怕丑!” 海鲲和尚也没趁机攻击,狞笑道: “只要你乖乖跟老子走,自然不会为难你。”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 “休想!你又脏又难看,跟你走多不光彩。” 海鲲和尚见她一点害怕之情也没有,恶狠狠道: “由不得你,谁叫你是秦宝宝,人称江湖大福星,遇上我,便难逃劫数。” 秦宝宝心中怪叫: “唉哟,这和尚想要不要脸,拿我来威胁大和尚叔叔,我真是太大意,以为危险已过,取下人皮面具,如今可怎么办?” 饶她机智百出,也无法可想,生平第一次后悔干嘛不好好练武,只稍有卫紫衣的一成功夫,便能找机会脚底抹油,逃回住处求救。 “宝宝啊,难道你真那么差劲,连一招也抵不过?唐卓、唐虎小小子既打得,我自然也打得,打不过再溜!” 心中想定,秦宝宝顿时勇气百倍,拔下左腕上的金匕首,暗忖不能露出知道他的目的的神色,遂道: “脏和尚,我不与无名人交手,先报出法号来历。” 海鲲和尚不耐烦道: “老子的来历跟你说也不明白,也没有法号,就叫海鲲,怎样?你想以武功来反抗?” 神色十分之不屑。 秦宝宝也不生气,狡黠道: “你打算留下我,只为昨天之事?我看不见得,你别有目的,是不是?” 海鲲和尚不置可否,道: “这你以后自会晓得,如果你还活着的话。” 秦宝宝心中暗怪卫紫衣怎不出来吃饭或寻找她,也许碰得上能相救,不像这时──突然脚底下轻轻的摇动,秦宝宝还道头昏,有点站不住脚,直见到对面的海鲲和尚也是东摇西幌,心底生出一阵可怕的意念,紧接着有人大喊: “地震──地震啊──快逃──” “阿狗,快,快出去──” “孩子的娘,阿顺仔抱出来没有──” 剎时人潮全涌出屋外,个个神色激动又害怕,大叫者有之,跌倒者有之,呆着发抖者有之;聪明的找根柱子抱住,也有跪在地上抱头打哆嗦……总之,没一个正常。 秦宝宝没经过这种事,金匕首跌在地上也不知要捡回来,被激动的人们一碰,立时站不稳倒在马屁上,碰触到尚温热的马血,顿时五脏翻搅,耳朵听着一阵乱糟糟的声音,心中害怕又无助,跟前一黑,昏了过去。 求生的意志会使人产生不可思议的力量,秦宝宝又慢慢有意识,感觉天地已不再动摇,听着几个欢愉的声音道: “还好,这次不严重,没什么损失。” “小李家的茅屋只怕变成一堆废草了,看他一家子怎么生活?” “大伙儿邻居多年,就帮忙凑合一下。” “那当然,啊,那边好象有人被压着,过去帮忙。” 灾难一过,接着便是重建的工忤,及防范下一次余震。 秦宝宝长长吐一口气,坐直身子打量呈现紊乱的刘家村,正待起身,一只刀指着她的鼻头,冷冷的道: “不要乱动,不然少个鼻子就不美了。” 秦宝宝想也不想,右脚拐出,头向后仰,懒驴一滚,站了起来,海鲲和尚的戒刀却如影随形贴着她,冷笑道: “你真是不听话,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秦宝宝一派不在乎的反问道: “你敢么?” 海鲲和尚阴笑道: “岂有不敢,只是不舍得,你比谁都值钱啊!” 秦宝宝最不愿有人以她来威胁少林或金龙,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无法可想的被点了上半身穴道,为什么不点下半身穴道?海鲲和尚道: “上半身被制,跑也跑不了,不过,倒不妨碍走路,你乖乖跟着走,不要耍花样,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上半身动不得,走路活像木板,秦宝宝冷笑道: “你神气么?脏和尚,昨个儿我被疯马带走,遇上一胖一瘦两和尚,胖的自称‘肥僧’,又称呼瘦的叫‘瘦师弟’,我瞧着古怪,便随在身后瞧热闹,只听胖的说‘海鲲师兄性格狂妄,不是做大事的人,师父将重任交予他,我肥僧有不好的预感’那瘦的便说‘大师兄半路出家,江湖经验丰富,师父才做如此决定,只是……唉,恩师既器重于他,我俩也无可如何,事不成也怪不得我们。’” 海鲲和尚愈听愈怒,喝道: “小妖女不许胡说!” “我胡说么?”秦宝宝道: “哦,也许世上另有一位叫海鲲和尚的,你脏和尚没有师弟,难怪骂我胡说了。” 海鲲和尚心中已信了九成,忖道: “这小妖女说的只怕不假,二师弟素来叫我‘海鲲师兄’,自称‘我肥僧……’,又叫三师弟为‘瘦师弟’,这娃儿若没亲耳听见,又那里知道了。” 心中十分气愤肥、瘦二和尚不满于他,却不说什么,径自幺喝宝宝跟着走,秦宝宝只好照办,心中暗誓: “你使我不高兴,我便害你们人仰马翻,哼!哼!” 两人后脚走,便有人前脚挑起金匕首接在手上,瞧了几眼,奇道: “这明明是宝宝的随身兵刃,怎会任弃于地?” 却是大领主展熹,身后尚跟着马泰、战平,每人手中牵着两马缰绳,三人为何骑四马? 容后再述。 战平冷冽的目光随宝宝而去,道: “宝宝走路不自然,必被点了多处穴道。” 马泰不以为然道: “她旁边是个秃驴,少林门下又怎会对她不利?”xxx战平冷静道: “出家人未必均是少林门下。” 马泰正欲言,展熹挥手打断,道: “你两人先牵马去寻魁首,我跟去看看。” 说着把金匕首收好,跟随在海鲲二人身后,他身着蓝袍,不虞被点出是”金龙社”之人,方便伺机观察。 马泰、战平牵着马寻找刘员外的庄院,马泰瞪眼三匹栗色马外的另一匹白马,道: “这小祖宗马真不好伺候,刚才那地震,差点让它跑了,你爷爷的,真给你跑掉,老子只好买块豆腐撞死。” 战平一笑不语。 来到刘员外的三进四合院,二人很快被允许进庄到卫紫衣的住处,就见到大当家和唐家二个小鬼聊天,马泰好久没见到大当家,叫道: “魁首,你还好么?我们把马送来了。” 卫紫衣起身迎上来,脸色很难看,战平关心道: “魁首有心事?” 卫紫衣拍拍这二位多年伙伴的肩膀,道一声”辛苦了”,转眼细瞧白马,但见它通身雪白无一根杂毛,奇怪的是有一个红鼻头,十分醒目。 哈哈一笑,卫紫衣道: “赵世保告诉我有这样一匹马,我还不大相信,没想到世上真有红鼻马,配上雪毛,真是独特怪异。” 唐卓、唐虎昨日弄丢了宝宝,寻了一日夜不获,回转来向卫紫衣述说经过,正巧马泰.战平送来白马。 江湖人大多爱马,唐虎兴冲冲摸着马头,道: “这马真好,大当家要换马么?这马可神气呢!” 卫紫衣摇头道: “这是给宝宝的,她一直想要一匹特殊的马,原道送来时,带她出去溜马.这时马是来了,但人到那里去了?” 唐卓歉咎道: “是我不小心,那知那马突然发疯。” 卫紫衣苦笑道: “不怪你们,那马之所以会发疯,依我想,十之八九是宝宝恶作剧搞的,那家伙玩的鬼花样我是不知道,但她一天不恶作剧,我才觉得奇怪。” 难怪宝宝会说”生我者父母,如我者卫大侠也”。 战平不敢迟疑,赶紧道: “魁首,宝宝正与一名和尚走在一块,似乎受制于人,大领主觉得有异,跟踪而去,要属下先来禀报一声。” 卫紫衣大喜,唐虎叫道: “一定是那臭和尚又找娃娃叔公麻烦,咱们快去救。” 卫紫衣可冷静多了,道: “走那方向?” 唐虎抢着又道: “臭和尚住在那家小饭馆,去那儿找准没错。” 卫紫衣不禁叹了一口气,道: “马泰,你和唐门小兄弟一路,我跟战平上嵩山。” 唐卓毕竟聪明,道: “大当家认为那和尚会隐藏在嵩山?” 卫紫衣沉吟道: “不太能确定,但分两路阻去,总是保险些。” 于是唐卓、唐虎和马泰一路,往街上找,卫紫衣和战平一路,朝山里寻。xxx秦宝宝心不甘情不愿的在前面走着,心里奇怪着: “这两天走的是什么运?霉运连连;本来跟大哥好好的吃着饭,结果一碰到这和尚,就开始走霉运,对,都是这和尚害的,有仇不报非君子。 还有,黄河九鬼若不来刘家村,大哥也不会为了跟踪他们而离开我,害我受人欺侮,所以黄河九鬼也是祸首,不给我知道你们的阴谋即可,要不,你们若能得手,秦宝宝三个字就倒着念。” 愈想愈不舒服,转念又想: “那大鬼骑上我设计的马,想必十分风骚。” 想及黄河九鬼的人骑上马,遭遇之惨,心情总算好一点,”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这话她奉为至理名言。 只是,她什么都想了,就是没去想,如果她不恶作剧的在马鞍上弄玄虚,也不会被疯马带走,回来又遇上海鲲和尚,早就被唐卓、唐虎送回卫紫衣那儿养伤,便无今日之事,也无现在的苦楚。 这就是秦宝宝! 优点不少,但很难得表现出来。 缺点不多,却天天见得到。 这样一个宝贝,亏得受众人宠爱和保护,所以,到现在还没有遭到暗杀,连她自己都觉得真是奇迹。 太阳早被巨人的大毫挥上一笔,而失却了颜色,只见月儿弯弯自云端露出俏脸,天上的繁星仿佛不解宝宝和海鲲的关系,频频眨着眼。 少林寺自有派弟子守卫,见到宝宝身着女装上山,有知客僧出来道: “阿弥陀佛,本寺不招待女施主,请留步!” 这些少林弟子,秦宝宝全识得,无奈道: “我知道不能这样子来,只是这不是我自愿的。” 知客僧问道: “为什么?”又转向海鲲看一眼,道: “这位师父好陌生,不是敝寺门人,敢问贵寺……?” 秦宝宝叹道: “明心,别这般老实了,你没看见我是受他挟持来见大和尚叔叔,快通报上去,我难受得很。” 上半身穴道多处被点,血液循环不畅,是不好受。 明心就因为性情温和,练武资质不好,只专诵经,因此被选为知客僧,这时搔着后脑,迟疑又迟疑的道: “这不对啊,本寺规矩是女施主不能上山……” 突见海鲲和尚将戒刀架在宝宝脖颈上,吓得改口道: “你……你这是干什么,快放下!”海鲲和尚冷道: “不劳你通报了,我们自己上去。走!” 这”走”自然是叫宝宝走,秦宝宝不由得瞪了明心一眼,要如通上少林寺的石阶有八里之遥,在平常自是没什么,但换了现在,上半身像木板,只下半身在走路,那是非常之辛苦,只走一里就够受的,遑论八里。 秦宝宝走没几步,想起藏在怀里的”正一明威秘录”下册,忖道: “莫不是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书?” 脑中转起坏念头,装作不经意的道: “那二个胖瘦和尚提到什么秘录,到底是什么东西?” 海鲲和尚倏地闪到她身前,喝道: “你说什么?” 秦宝宝借机停步休息,大剌剌道: “我有说什么吗?不过自言自语罢了。” 海鲲和尚早看出这女娃儿向来任性惯了,只好温和道: “你提到胖瘦和尚什么秘录的,说清楚点。” 秦宝宝原是要挑拨离间的,这下也不吊胃口,道: “我受制于你,不说也不成,是不是?” 海鲲和尚道: “你能明白最好。” 秦宝宝扮出天真的笑容,真挚道: “大和尚,你知我武艺低微,修为很糟,人家的悄悄话儿,我坐在隔壁桌,又那能听得很清楚,是不是。” 海鲲和尚点头称是,忖道: “你武艺低微,我还会不知道么?” 其实他那知秦宝宝内功修为很深,轻功好坏全凭内力,所以她逃走的本事不差,至于打架功夫,一来人家不放心她练太多伤神,二来她学武向来是兴之所至才练的,二来没多少实际经验,所以才为海鲲所擒。 海鲲和尚不明白她内功深浅,却清楚她的利用价值,这点他就占了赢面,而他最糟糕的一点,就是太相信宝宝那天真可爱的笑容;当下道: “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吧!” 秦宝宝撇着嘴儿,道: “你只管点货,不付钱啊?” 海鲲和尚一怔,道: “你敢使性子,快说!” 秦宝宝道: “我说大和尚,你怕我溜,大可以禁治我的武功,别点了我太多穴道,一来我难以行走,二来体内血流受窒,会头晕脑胀,想不起以前的事。” 海鲲和尚心知她在讨价还价,却又说得蛮有一回事,心想禁治武功也不怕她跑得掉,遂依了宝宝意思。 秦宝宝活络一下筋骨,至于没有了武功,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冲他一笑,道: “大和尚,你心好,保佑你早日到极乐世界享福。” 这不是咒人死么?海鲲和尚隐忍不发作,道: “你再拖拖拉拉,别怪老子不客气。” 翻一下白眼,秦宝宝道: “我早说我没听清楚,只听瘦僧很小声的提到什么秘录,又说不要给‘海鲲师兄’知道,那肥僧忙点头说‘瘦师弟’好高明,该咱们立一次大功,‘海鲲师兄没得神气了’,我说大和尚,你真是他们师兄啊?” 海鲲和尚突地一把捉住宝宝左肩,喝道: “你再想想,到底是什么秘录?” 秦宝宝左肩伤痛未好,被他一提疼痛不已,叫道: “我想不起来了,你不放手我就不想。” 海鲲和尚恨恨放手,怒道: “老子一生为所欲为,却受你威胁,要是你想不出一个字,老子先剥下你左臂!” 吐吐小舌,秦宝宝装模作样地沈思着,好一会喃喃道: “好象有什么明的……”晃晃脑袋,道: “让我再想想。” 海鲲和尚忙道: “是啊,你想清楚点。” 秦宝宝肚里暗好笑,表面上却似伤透了脑筋。 海鲲和尚等得不耐烦,又不愿就此放弃,催促道: “你想到了没有?” 摊摊手,秦宝宝道: “没办法,他俩很神秘,只因我最爱‘明’字,所以才注意到,换了你大和尚,或许能听个一字不漏。” 她知道说得愈少,海鲲和尚愈可能相信,果然海鲲恨恨自语: “这两个叛逆,不想活了。” 顿了顿,又道: “不对,明明在悟心那里,那会落人他俩手中。” 双目如电瞪视宝宝,喝道: “是不是你在胡说八道,想趁机逃走?” 秦宝宝心道”你倒也不是全草包”,假装怒道: “我是不是骗你,你大把年纪了还分辨不出么?” 有说等于没说,海鲲和尚却点点头,喃喃道: “师父说分上下二册,他俩人或许得了一册。” 想着提起宝宝右臂如飞上山。 秦宝宝有点佩服他的推测能力,更为悟心大师头疼,心中念转: “大和尚叔叔若为我而交出书,我会被骂死。” 眼见少林寺在望,这海鲲和尚提着她脚不停的飞快上山,秦宝宝心中一急,低头张口咬住海鲲臂膀肉………。 这种无赖手法,也只有在失去武功时才做得,海鲲和尚吃痛”啊”一声,甩不掉宝宝牙齿,盛怒之下想一掌打破宝宝脑袋,总算及时理智回来,狠狠甩宝宝一个耳光子,将她打飞了出去,蓦地── 一个蓝影斜刺里射出,接住宝宝昏过去的身子,却是跟踪而至的大领主展熹,这时,悟心大师得到回报,也带领门人自山顶飘洒而至。 海鲲和尚见势不对,全力攻击展熹,以图夺回人质,招招不离他手中的秦宝宝,展熹闪身回避,瞥见有一条人影飞快的从底下疾射而至,喝道: “你师弟来了。” 海鲲和尚一怔,展熹趁这时,双脚踢飞他的戒刀,却听得一人哈哈大笑道: “老展,这一脚可踢得不错。” 却是卫紫衣赶来,战平脚程较慢,落后好大一截。 悟心大师也带领门人来到,合什道: “展施主也来了,及时救获宝宝,老纳感激不尽。” 展熹回礼道: “救是救了,宝宝可吃了大苦头。” 把人交到悟心大师手中,悟心又交给卫紫衣,低声道: “施主请送宝宝到她从前住处歇着,等料理这边的事,老纳有事相商。” 卫紫衣本不愿干涉少林家务事,遂点头答应,只回首将海鲲和尚仔细瞧几眼,和展熹、战平随知客僧入山。xxx 秦宝宝从前住的茅屋维护妥当,并没有因地震而垮,竹制家俱已旧,更显古色古香,卫紫衣第一次来此,就感觉这里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只不知怎会养出宝宝这样的调皮捣蛋鬼,大概是天生怪胎吧! 把宝宝放在从前睡的床上,盖上被子,卫紫衣心疼地轻抚宝宝肿起的右颊,不由得怒火中烧。 展熹了解这位当家的心情,低声道: “用冷水敷着,可减轻疼痛。” 卫紫衣暂熄怒火,以冷毛巾敷在宝宝右颊上,和展熹出房,来到厅上,四下打量一番,点头道: “这地方倒好,清幽安静。” 展熹忍不住笑道: “可惜养出来的孩子一点也不安静。” 莞尔一笑,卫紫衣道: “的确,宝宝若能安静端坐一个时辰,啥事也不做,我跟他赌什么都行。” 二人相视而笑。 秦宝宝的淘气性情,确实给卫紫衣众人带来不少麻烦,但,相对的,也使他们经验到从所未有的快乐与欢笑。 卫紫衣生于秦英以前常坐的竹椅上,陡地,竹椅不堪承受重量的垮了下去,卫紫衣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怒道: “这是怎么回事?” 展熹好笑道: “这些桌椅都古董得很,不坐为妙。” 卫紫衣检视垮坏的竹椅,断处平直,恨道: “是有人故意破坏,不会又是宝宝搞的鬼吧?” 大步走进宝宝的房间,想看看她有没有在偷笑,却见一切与他出房前无异,又仔细观看一会,给宝宝再换一次冷巾子,见她昏睡样儿,不知不觉气也消了,坐在床前,顺手替她理一下弄乱了的鬓角,忽听得战平的声音道: “魁首,找到罪魁祸首了。” 出房来见是明智、明理和明月,卫紫衣道: “怎么了?” 明月合什暄声佛号,道: “正对大门的竹椅乃秦太师伯生前坐椅,他去逝时,宝宝便有意弄坏,不许有人再生,谁生了便该倒霉,这是宝宝一片痴心,我等原该早告诉施主才是,只是师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卫紫衣见明月那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由得失笑道: “早知会是宝宝玩的花样,又关你什么罪过了?” 明理见明月望着她看,没好气道: “明月你径看我什么意思?宝宝说谁坐了谁倒霉,这是她决定的,我们只好三缄其口,又关我啥不对了。” 明智亦道: “你没有事先知会卫大侠,不表示你也赞成她说的?” 明月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好一会方道: “总是我们不大对,没有事先说一声。” 战平忍不住道: “出家人就是这么婆妈。” 明理瞪目道: “出家人有什么不好?” 战平素来沉默,不去搭理。 明理叫嚷道: “咱们进去看看宝宝。” “不许进去!”卫紫衣闷雷声般的响起。 明智奇道: “有何不许?” 卫紫衣一笑,沉静道: “宝宝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小男孩,出家人最好回避。” 一席话说得明智三人瞠目结舌。 明智反辩道: “宝宝是女孩没错,可是从小从小………” 纵然从小在一起长大,但现在情况不同,任明智机智,也感到自己的理由已行不通,在家人还罢,出家人都绝对杜绝女子。 明理、明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该怎么说。 这事他们头一次遇上,难怪不知所措。 卫紫衣起身道: “悟心大师来了。” 迎到门口,悟心大师合什道: “阿弥陀佛,卫施主高深的修为,老纳十分佩服。” “方丈大师过誉。”卫紫衣还礼道。 展熹等人各自见礼罢,悟心问明智道: “你们三人不做晚课,来此探望宝宝?” 明智、明理,明月被掌门人抓到不做晚课偷懒,都把头低下,不敢作声。 悟心大师轻叹道: “你们师兄弟三人自小与宝宝相处时日最多,情感日深,原也无可厚非,只是宝宝已非昔年小男孩,你们三人不许再同她到处捣蛋,多用心于功课才是。” 想起宝宝以前在少林寺的恶作剧,悟心也不禁好笑。 明智、明理、明月怀着惆怅的心情离去。 卫紫衣微笑道: “方丈大师为着宝宝,可也吃了不少苦头。” 悟心大师也回笑道: “秦家只剩这一点骨血,老纳又怎能不尽心。” 卫紫衣只笑不语。 沉寂半晌,悟心大师又道: “卫紫衣闯荡江湖多年,可曾听说过有神仙秘籍这种旷古奇书?” 卫紫衣早知悟心此来必有深意,不料有此一问,道: “大师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悟心大师语重心长的道: “这世上真有神仙么?据古书记载是有的,对神仙们来说,理想的目的在于升天得道,以进入天界,但实际上的希望是尽量不衰老,永保青春容颜,如果人生命以五十为上限,则神仙至少要活到二、三百岁,甚至能永生不老。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必须自己到灵山名岳内做各种艰难的修行,忍苦修练才能体会到常人无法达到的神术。” 说着笑了笑,接着道: “这其中有什么玄奥,老纳也是不知,只听过一位道友提及修练有很多禁忌,如果不照着做,是永远无法达成,有一本书就提到此中奥妙,因此有志于此之人,是非得到不可,这书就名之‘正一明威秘录’。” 卫紫衣和展熹听了为之耸然,卫紫衣道: “真有这种奇书?” 悟心大师颔首道: “就在老纳这儿,绝非虚言,只是老纳不敢启开研读。” 卫紫衣悟然道: “那和尚就是为了大师的秘录而来?” 悟心方丈道: “老纳还是从头说起。 汉朝的张道陵,是张良的第八世子孙,在光武帝建武年间出生于天目山。他精研长生之术,终于隐居于洛北的北部山中。 后来遍游天下名山,行经江西兴安县的云锦溪,自觉是个不可多得的灵域,因此进入云锦洞中,在洞中练丹三年,丹成吞服之后,六十岁的老翁立刻化为少年。 事后他进入蜀川,隐居在鹤鸣山中。 有一天机缘巧合遇见老子,老子赠与秘籍。 从这个时候起,他就能通仙、驱鬼、治病,如神仙一般,四方民众都跟随他,尊他为师。 尔后欲学其道者,皆以五斗为束修,故称为五斗米教。 他对道路桥梁的架修、治病、救穷,以及对恶人的悔悟,都能竭尽心力的奔走,且能以分身术在各地同时出现,是真正结成方术而组织成宗教的奇人。 老子赠送张道陵的秘籍是‘正一明威秘录’、‘三清众经符录’、‘丙龟秘籍’等三部,以及雌雄二剑,‘郁功’及‘玉可’。 张道陵将这些传给子孙,成为道教的重宝,其子张衡、孙子张鲁,张家三世都修神术。 张鲁的儿子张威移居江西的龙虎山,其后代仍连绵地继承道教的传统,但是到了五十年却几乎已无人所知,因为众家分歧,而且遗失了‘正一明威秘录’,此书分上下二册,老纳的道友张岑有志再发扬道教,誓愿寻回秘书,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半年前寻回上册,心恐有人偷窥,将书寄放老纳身边,然后再次下山,准备找回下册,却不料有人得知此事,来找老纳讨书,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卫紫衣不语,良久,方道: “如此大事,方丈大师告知在下,另有目的?” 微微一笑,悟心大师道: “老衲……”这时传来秦宝宝的叫唤声,悟心大师顿了话题,和卫紫衣进入内室,却见宝宝摸着面颊,哭了起来。 悟心大师轻抚她柔发,安慰道: “乖孩儿,你受了委屈,大和尚叔叔已替你讨回公道。” 秦宝宝抽噎道: “我要把他打回来。” 悟心大师微笑着,卫紫衣心道: “孩儿是孩儿,但‘乖’字却万万称不上。” 哭了一回,秦宝宝让悟心大师为她解除禁制,回复武功,以金针渡穴消除脸上的红肿,又突然哭了起来,自语道: “那脏和尚上了我的当,不倒个大霉才怪。” 取出怀里那册”正一明威秘录”,献宝似的道: “他们在我这本书,却不知这书早被我顺手牵来了。” 想到有人上她的当,她便得意的偷笑不已。 悟心和卫紫衣见之大惊,齐问: “这书打那儿来?” 秦宝宝奇怪的望他们一眼,又把书收回怀里,哼道: “不告诉你们!”瞪了卫紫衣一眼,道: “打昨个儿你离开后,我便开始倒霉,差点小命不保,如今见了面,什么都不说,就问这不重要的事。” 说着赌气把被子蒙上头,不理任何人。 卫紫衣和悟心大师互望一眼,都明白对方想的跟自己一样:这孩子受了委屈,需要别人宠才肯说话,也难怪,她不明白她怀里那本书之重要性,只道我们只重书册而不重视她,这事就由你去解释吧! 二人都有意把这烫手山芋拋给对方,毕竟悟心大师年高德绍,指指门外,意思是;老纳到厅里等着,施主想法子要宝宝自愿开口。 然后就走了出去。 卫紫衣只有留下来,经轻扯下被子,宝宝紧闭着眼,任卫紫衣叫唤也不理,卫紫衣看她红润的双唇微撅着,忍不住轻轻喙了一下。 瞪大双眼,秦宝宝不知所措,卫紫衣自觉猛浪,道: “大哥失礼了,你还好吧?” 秦宝宝楞楞道: “什么还好?” 卫紫衣平静心情,扶她坐起,柔声道: “你知道前夜里,大哥与悟心大师谈些什么?” 秦宝宝眨眨大眼,道: “昨天想问你,又忘了,你们谈什么?” 卫紫衣凝望着她,道: “谈你的事。” 秦宝宝嘟起嘴道: “大哥跟大和尚叔叔告状?那几天我可没捣蛋。” 卫紫衣莞尔笑道: “我怎会做那种无聊的事。” 秦宝宝不解道: “我一切都好,有何可谈?” 卫紫衣温柔笑道: “你记不记得大哥第一次点醒你是女儿时,曾问过你一句话:‘如果宝宝是女儿身,将来长大了,愿不愿意做金龙社的魁首夫人?’你如何回答的?” 秦宝宝脸蛋涨得通红,声音如蚊子咬: “大家都好好的,不是么?” 卫紫衣微笑道: “那不一样,宝宝,你长大了,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跟着大哥到处跑,人家会说闲话,名不正则言不顺;以前你太小,说的话不作准,如今大哥再问同样一个问题,秦宝宝姑娘,你的答复是什么?” 秦宝宝终究调皮,很快捉到卫紫衣的话柄,道: “同样的话再问一次?那‘将来长大了’这句也算在内了,到底何时才算是‘将来长大了’?” 卫紫衣哈哈一笑,点点她小鼻子,道: “小淘气,我还真拿你没辄。” 秦宝宝突然天真道: “大哥,当人家的妻子要做些什么?” 卫紫衣可给问住了:说要会女红,她不会;说要会烹调,她做不来;说该文静端庄,她调皮得要命,说须侍候丈夫起居,她恐怕自己都照顾不来;想到后来,他不禁好笑,不敢再想下去,只好道: “能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秦宝宝望着卫紫衣,低声道: “大哥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糟糕……” 以手掩住她的唇,卫紫衣真挚道: “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此你更可爱的人,每回你出门,我就日夜担心,宝宝,你只须在我身边就够了,就像从前你和大哥在一块儿没有两样,爱画儿便画,爱炼丹就开火,不必强迫自己去学不爱做的事。” 秦宝宝沈吟道: “大和尚叔叔呢?” 卫紫衣笑道: “大师说;你的嫁妆早准备好了。” 秦宝宝咬咬嘴唇,嘟声道: “原来你们早算定好要赶快把我送出去。” 卫紫衣轻笑一声,柔声道: “宝宝,嫁给我吧!” 秦宝宝把红通通的脸蛋儿藏在卫紫衣怀里,卫紫衣轻抚她头发,觉得心头大石总算放下,心念忽转,抬起宝宝脸庞,温和道: “先事前说清楚,宝宝,以后不许你单独出门,除非跟着我,不能出远门玩儿,还有到城里逛,大哥要人保护你,不能再甩开,以免滋生事端,给人添麻烦,我现在同你说了,免得以后你说我骗你。” 秦宝宝翻翻白眼,道: “大哥怎如此专制,什么都不行。” 卫紫衣道: “什么专制,大哥说的那点错了?”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 “同小棒头到城里看热闹,后头跟了一大串,那多无趣,我又不是犯人。” 卫紫衣平静道: “他们只暗中保护,大哥不说,你不会知道。” 撇撇嘴儿,秦宝宝道:”他们跟踪术很差,转头便瞧见了。” 卫紫衣表情不动的道:”你看见的是城里商号的弟兄,不是我派去的。” 秦宝宝奇道:”为什么须如此小心谨慎?” 卫紫衣将她揽入怀里,轻轻的道: “有许多人跟大哥过不去,天知道他们会耍什么下流手段,大哥不能让你有一点差池,你就乖一点吧!” 秦宝宝赶紧道:”要是我恶作剧了,大哥,你不会生气吧!” 卫紫衣也知道要宝宝不恶作剧,比要牛不吃草还难,但是”金龙社”的魁首夫人到处捉弄人戏耍,又直在对属下交待不过去,想了想,道: “这样吧你想恶作剧时,就把它写下来过过瘾,别对自己人下手,等遇上敌人,再把你记下的恶作剧法子,一股脑儿全用在敌人身上,如何呢?” 猛翻白眼,秦宝宝嘟声道: “大哥根本不懂,玩某种恶作剧就有某种心情,那有人先欠着等以后再玩的,一丁点乐趣也没有了。” 扳起脸,卫紫衣道: “不能再小孩儿脾气了,宝宝,你不能永远做小孩子。” 秦宝宝咬着手指头,突然拉上棉被睡下,道:”我困了,晚安!” 卫紫衣一把将她扳起,喝道:”你看着我!” 秦宝宝不由得睁开眼,卫紫衣正色道: “你不能每次遇上无法解决的事,就采取回避一途,你有什么话,说出来跟大哥商量,否则问题永远留在那里,变成你心里的疙瘩。” 秦宝宝别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说!” 卫紫衣扳正她脸蛋,正视道: “如果你不愿说,那以后再谈,只是悟心大师在厅里等着。” 接着把”正一明威秘录”的来历说了一遍。 秦宝宝负气道:”一定要今天说么?” 卫紫衣正色道:”是的,你不能使你大和尚叔叔等太久,而且,说完了,就下山回刘家村。” 看了卫紫衣一眼,秦宝宝下床把鞋子穿了,心中气道: “大哥也不问我昨天到今天受了多少欺负,只一味要知道破书的事情,哼,根本不关心我。” 诚如卫紫衣所说的,秦宝宝一遇上无法解决的事,就想法子回避,此时卫紫衣和她提到婚嫁之事,及日后的禁忌,她心中难以适应,就故意避开这个问题,把注意力全移到卫紫衣不关心她死活的事上,自觉无人关爱而委屈着。 卫紫衣看她神色不对,十九也猜得出她想的,忖道: “等回刘家村,她休息够了,精神好些再问她昨日之事,再陪她骑着新买的马蹓跶,就会忘了不愉快的事。” 牵起宝宝的手,卫紫衣笑道:”别扳着脸,人家还道我欺负了你。” 秦宝宝甩开他的手,道: “你自不会欺负人,你是‘金龙社’的大当家,高高在上,不容人冒渎,我只是小人物,不用你关心。” 说完气冲冲的出房,留下卫紫衣在房里一楞一楞的,最后只好无奈一笑,回到厅上,只见展熹和战平都以古怪的神色望着他,问道: “悟心方丈和宝宝呢?” 展熹和战平互望一眼,都无言以对。 卫紫衣坐下身,安详道:”是否宝宝又有古怪了?你们有话就说吧!” 轻咳一声,展熹道: “宝宝一出来就拉着方丈往外走,说有话跟他说,方丈大师就不说什么的和宝宝走,然后不久魁首就出来了。” 卫紫衣轻喟一声,道: “这孩子从来不知别人的苦心,只道自己都是对的。” 展熹本来想问他们为什么闹不愉快,但见卫紫衣这样,只好忍住。 卫紫衣起身道:”夜深了,回去吧!” 展熹道:”不等宝宝么?” 勉强一笑,卫紫衣道:”在少林寺,她不会有事的,自有人保护。” 说完出房下山,展熹、战平只好跟着。xxx 在悟心大师禅房里,说完了”正一明威秘录”的由来,秦宝宝吃着素斋,道: “还是大和尚叔叔疼宝宝,会想到宝宝没吃饭。” 悟心大师摇头道:”你这孩子就会钻牛角尖。” 秦宝宝不服道:”才不是,是大哥不关心我,只关心那本破书。” 悟心大师合什道:”阿弥陀佛!你这么说真是冤枉卫施主。 令尊在世时,让你扮男孩子,叔叔见你也不自觉是女儿身,心中十分担忧,多次与堂兄提起,他依然我行我素,等他过世,表叔想点醒你,总是开不了口,只盼你日后长大会明了,天可怜见,卫施主早一步点醒你,又耐心的帮助你慢慢适应,而今你能这样,全是他一番心血和功劳。” 秦宝宝道:”大和尚叔叔就会替他说话。” 悟心大师微笑道: “卫施主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孩子,全心全意的照顾和管教,除了有缘,不能不说他不是一个胸怀广大的奇男子,也只有他,才管得住你。” 秦宝宝负气道: “他的规矩太多了。” 悟心大师笑道: “他跟你说些什么?” “他……”秦宝宝不由得腼腆道: “大哥说要娶我为妻。” 悟心大师道: “前夜里,他也跟叔叔提过,叔叔早看出你们是天生有缘的人,也就答应了,依我国习俗,婚嫁素由长辈决定,他会问你一声,表示非常看重你的意见,你怎么回答?宝宝,看你情形,可是使性子闹别扭了?” 秦宝宝抿嘴道: “没有啊!只是不习惯。” 悟心大师沈吟道: “宝宝,如果卫施主要求你日后不可再胡乱跑或到处捣蛋,这并没有不对,向来女子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江湖人虽不如此苛求,却也不能太惊世骇俗,你须体谅他身处的立场,好比他能谅解你不爱女红家事的性情。” 这番话若由卫紫衣来说,秦宝宝可能又会想歪了,但由另一人说出,尤其是自己叔叔,宝宝便低头沈思起来。 良久,秦宝宝幽幽的道: “不要长大多好,像从前那样就很好了。” 摸摸她的头,悟心大师道: “傻孩子,你不长大没关系,但你周围的人会成长,卫施主终究需要一个妻子,你能永远和他做兄弟么?” 秦宝宝的头愈来愈低了,心中却想: “大哥又喜欢上那个女妖精,不然大和尚叔叔怎会如是说?” 只听得悟心大师又道: “宝儿,你的容貌承袭令堂的美丽,但性情却传自你爹,当年令堂去逝,令尊不愿去面对现实,逃避到少林寺来,以为能藉佛门清静之地忘怀过去的感情,老纳曾点化于他,希望他重回凡土济世救人,只有这样才能淡忘,可惜他执迷不悟,一心认为自己连妻子也救不活,又有什么本领去救人,只把全副精神放在你身上,没想到十五年过去,换了你在逃避,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秦宝宝的头,低得都快点到地了。 悟心大师牵她起身,道: “只有去面对问题,才是解决之道,叔叔送你回去,卫施主是明理量大的人,只有他才能包容你,宝宝,叔叔老了,你是唯一让叔叔牵挂的人,你懂么?” 低着头,秦宝宝任由悟心牵着手下山,什么话也不说。xxx万籁俱寂的夜晚,有一豆灯光,老远就可望得见。 乡村务农之人都是早睡,只有有事的人才不睡。 卫紫衣在房里喝酒,眉头纠结的,突然有人敲了二下房门,冷冷的道: “什么人?有事明早再谈。” 来人不死心的再敲二下,卫紫衣只好走过来开门,门开了,却又不见人,没好气的再关上门,这时又有人在敲门,飞快的开了门,这下可给他看出破绽了,突地,把房门边的一块大石头搬进屋里,笑骂道: “再不出声,我可要摔了。” 秦宝宝怪里怪气的声音从石头里传出来: “摔痛了我,你要在床边陪我生病,有霉一起倒,没关系。” 卫紫衣把大石头小心放在床上,笑道: “我服了你,快出来吧!” 只见石头被剥皮似的,秦宝宝从皮里钻出头来,道: “大哥这么快就看出真象,不好玩!” 接着身子钻出来,把那块布折叠起来,下床在桌前卫紫衣身旁坐下,又道: “大哥怎能在黑夜里,那么快就看出真象?” 卫紫衣失笑道: “那有人在房门边置一块大石头的,不怕夜里不小心拌倒?又早知道你有一块隐身布,就知你在捣鬼。” 秦宝宝嘻嘻一笑,突然扳起脸道: “睡觉前喝酒不好,大哥有心事是不是?那就应该说出来,否则问题永远留在那里,变成你心里的疙瘩。” 这是卫紫衣在少室山说的话,谁知过不多时,就给她用来说嘴,卫紫衣啼笑皆非道:” 你这小鬼,真算不出你有多少古怪。” 抿嘴一笑,秦宝宝道:”我也算不出大哥有多少规矩要我遵守。” 卫紫衣盯着她看:”肯面对问题了?” 秦宝宝别过头道: “大和尚叔叔替你说了一大堆好话,总之都是我不对,听了真是难受,那有叔叔不帮自己人帮外人的。” 卫紫衣无奈道:”你就爱钻牛角尖。” 秦宝宝嗔道:”你跟大和尚叔叔串通好啦,说的都一样。” 卫紫衣故意呕她,点头道: “是啊,前夜里我和方丈就说好的,两边挟攻,非治好你的老毛病不可。” 秦宝宝起身就走,咕哝道:”这么坏心,少搭理方是上策。” 卫紫衣一把将她抱回来,挟起一片熏肉到她嘴边,道: “你吃点,嗯?” 张口吃了,秦宝宝见卫紫衣举杯啜酒,突然道: “大哥喜爱喝两杯,我再酿些猴儿酒给你喝吧!” 卫紫衣差点呛到,忙道: “乖宝宝,好宝宝,你做什么都行,就是别酿酒,大哥不缺酒喝。”顿了顿,又道: “女红家事你都别去搞,自有人会做。” 秦宝宝瞪大眼晴,道:”为什么?我看每个夫人都在做。” 卫紫衣嘴里不说,心里却想: “学那些手艺,你第一个会要我当试验品,菜煮不熟要我尝,鞋子缝得一大一小要我穿,我不尝不穿,你定会泪眼婆娑,吃了穿了,我可有得罪受,最好你别碰,去玩你专长的医术画画吧!” 秦宝宝又把头垂得低低的。 卫紫衣轻轻拖起她下颚,柔声道: “宝宝,其实这些问题都不重要,先回答大哥一个最要紧的事:你愿意不愿意做‘金能社’的魁首夫人?” 秦宝宝声音如蚊子咬:”你问过大和尚叔叔了。” 卫紫衣笑道: “他是你唯一的长辈,自然先该征求他的同意,只是,大哥要娶的是你不是他,你的意愿才是最紧要的。” 好一会,秦宝宝才道: “愿意。” 说这两个字,仿佛费了好大力气,一说完,脸也红了。 卫紫衣见她女儿态毕露,心中疼爱不己,拥她入怀,道: “刚才不见你回来,大哥还道你又要去流浪江湖。” 秦宝宝道: “谁叫你一个劲儿的尽问那破书打那儿来的。” 卫紫衣点点她小鼻子,道: “你就是这样小心眼儿,真还是孩子脾气,看来我得再等一年,要知卫紫衣是不能娶一个小孩子。” 秦宝宝嘟声道: “大哥尽说人家的短处,你自己不也一张孩儿脸,王八笑乌龟,有什么好神气?” 说着,二人都不禁好笑,只是,二人都没注意到门外站着一个人,听到这里,轻手轻脚的跑了出去—— 炽天使扫校 第十章 秦宝宝拿出”正一明威秘录”上下册,道: “大哥!你知道这里面写什么?” 摇摇头,卫紫衣道: “你说说自昨个儿你不见之后的遭遇,让大哥知道,如果你不累的话。” 秦宝宝揉揉眼睛,道: “我要说完才睡得着,很重要的。” 卫紫衣鼓励的笑着,宝宝遂把骑疯马跑到龙门山遇上熊予六女,又跟着回到刘家村的邻村,碰到肥、瘦二僧,自己如何用”琳儿”的身份挑拨他们师兄弟不和,又顺手牵书,以至给海鲲和尚捉住,怎样把瘦僧藏有一册书的事透露给海鲲知道,气得海鲲暴跳如雷,又怎样给逼上山的事说了一遍。 卫紫衣搂紧她,道: “所以你受了很多委屈,要快点回来告诉大哥知道,好让大哥替你出气,教训他们一顿,是不是?” “嗯”一声,秦宝宝道: “他们很可恶,大哥!你要帮我。” 卫紫衣拍拍她脸蛋,道: “昨天我跟踪黄河九鬼,得知我们救的一死一伤确是他们同伙,死者是风老九,重伤的是殷小七,据推断是伤于海鲲之手,他见他二人和梁阿森鬼鬼祟崇的打探消息,只知道他们也有意夺书,所以下重手警告,也向少林寺示威。” 秦宝宝插进来道: “大和尚叔叔说那脏和尚是西域少林寺的,一些少林绝技也会,但都流于旁门左道,大和尚叔叔要十八罗汉把他捉起来,准备送回西域少林,要他们断了再夺秘笈的念头,我跟他说肥、瘦二僧会找来,不过他们彼此已有成见,不足成大患,叔叔就决定等他们寻上门再一起捉了送回,又把‘正一明威秘录’上册也交给我保管,说什么没人会想到书在我身上,很安全的,我就收下了。” 卫紫衣但笑不语,心知悟心大师明着叫宝宝保管书册,其实是要他保护宝宝周全,也不去点破它。 秦宝宝又道: “大哥!你还没说完。” 卫紫衣道: “对了,其实黄河九鬼的目标是洛阳郡太守的十万两生辰纲,你提起的孙甘梅六女,目的大概也是一样。” 秦宝宝不解道: “什么叫生辰纲?” 卫紫衣一笑,道: “官场中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朝中无人莫做官。 在外为官的大爷,在朝廷大都有靠山,才能得知皇帝的喜恶,免得做错事,得罪其它大员而丢了乌纱帽;这靠山有的是自己岳父、叔伯等亲人,有的是大比之年举荐的恩师,也有的是走门路巴结上的;在朝廷愈有权势,巴结的人也就愈多,在他生日之前多月,外地为官的太府官员,就赶着要备一份重礼送上,依交情而轻重不同,就名之之为生辰纲,洛阳郡太守就是准备了十万两的礼物要送上。” 秦宝宝道: “是朝廷那个大官生日啊?” 卫紫衣摇头道: “不清楚,通常这事都不敢太张扬,以免遇上绿林中人,这次洛阳郡太守分派生辰纲太招遥,太引人注意。” 秦宝宝问道: “什么叫分派生辰纲?” 卫紫衣喝干杯底的酒,道: “太守要巴结朝廷大官,自然不会掏自己腰包,于是十万两就分作万份,一份十两,看洛阳有多少户人家,穷的就认一份,富的或许强迫认一百份,甚至一仟份,弄得民怨民怒不敢言,这就是分派生辰纲。” 沈寂半向,秦宝宝道: “黄河九鬼和熊予六女打探到送生辰纲的路线,打算在他们渡黄河之前劫下,好发一笔横财,想得真美。” 卫紫衣轻笑道: “你想干嘛?” 秦宝宝肯定的道: “他们都不是好人,得了十万两财产,更会为非作歹,不能让他们如愿。” 卫紫衣好笑道: “他们是不是好人,你又那知道了?据江湖传言,黄河九鬼和那六名女子没有传出什么恶迹,你就放他们一马,也许人家得了钱就打算隐退江湖。” 秦宝宝反驳道: “江湖传言大都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依我经验,他们根本无济弱扶倾的观念,算不得好人,而且,一个个脸上都写着贪念,得了银子只会更不知足想求得更多。” 说着扯扯卫紫衣袖子,道: “大哥,你帮不帮我?” 卫紫衣无奈道: “你想怎么做?” 沈思一会,秦宝宝道: “先把真琳儿送走,免得肥、瘦二僧回来对她不利,而且不用担心那六个凶婆娘拆穿把戏,再调查他们的落脚处,以后再看情形行事。” 抬头见卫紫衣盯着她看,又道: “怎么了?” 卫紫衣轻咳一声,道: “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捉弄人的鬼主意?” 扮个鬼脸,秦宝宝道: “总之,坏人不能有好下场,就对了。” 说完随手拿起一册”正一明威秘录”给卫紫衣,道: “一人一本,看看里面写些什么?” 卫紫衣道: “悟心方丈没说不可以看么?” 秦宝宝哼道: “书本子就是写给人看的,要不,前人何必将之述之文字,书在谁手上,谁就看得,谁规定这是张家所有物,下册是我所有,我不给,他又能如何?” 卫紫衣知她任性,也不驳辩,要不然,她大有可能将下册毁掉,让张家的人拿不全”正一明威秘录”。 “很晚了,你该去休息了。” “看完再休息。” “宝宝!” 把书放回怀里,秦宝宝起身回房,把屋里的灯挑亮,又把书拿出来翻,突然一只手掌盖在书上,卫紫衣道: “我先替你保管,你休息一天,后天再看。” 秦宝宝嗔道: “明天看,后天太久了。” 不由分说的将二册书收起,卫紫衣微微一笑,道: “后天清早给你。” 帮宝宝将灯火挑小,尽自回房,气得宝宝跺脚道: “大哥真是专制的人!” 刘家村里,总共只二间饭馆,一间兼营客栈生意,就是琳儿家,另一家是沉大妈开的,小小的一家店,一个寡妇人家用来攒银养儿子是尽够了。 沉大妈的店里只摆了四张桌子,几条长凳子,中午吃饭时间一过,人就稀了,只剩靠左边一个年轻人在灌酒。 这人天不亮就来敲门,沉大妈开了门,只一劲儿听他叫酒,从早喝到现在,已喝了二十来壶,早醉醺醺的,却还喝个不停,看得沉大妈直皱眉,跟十岁儿子道: “你可别学他,会变坏变野。” 儿子点了头,沉大妈才满意着,却又烦恼这醉鬼付得不付得出酒钱,这时店头有个壮小子探头进来看了看,大喝: “二哥,我找得你好苦。” 却是唐虎大步踏进,抓住那醉鬼肩膀,那醉鬼挥手将他甩开,打个酒嗝,道: “别吵我,再拿酒来!” 唐虎怪叫道: “二哥!你是怎么了?你一向不爱喝酒的。” 却是唐卓喝得头也抬不起来,道: “谁说我不爱?酒是最好的东西,不管你是谁,都坐下,坐下,陪我喝几杯,我……我请客……” 唐虎见他着实醉得不象话了,丢下一锭银子,强硬把唐卓架在肩上,踉蹡的走着,回到刘员外家,自有家丁帮他扶着到唐卓房里,唐卓立刻呕了一地,然后真的烂醉如泥,再也爬不起来了。 第二天── 醉酒后醒来一定头疼如裂,唐卓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有人扶起他把东西灌进他嘴里,液体顺喉而下,难受的感觉减轻不少,睁开眼睛,却是卫紫衣关怀而带笑的脸庞。 双目在屋里巡视,唐卓道: “小虎呢?” 卫紫衣道: “老展带他去打猎,他想要一张白虎皮。” 唐卓急着想下床,道: “那太危险了,我要赶去帮他。” 一下地却是酸软无力的欲倒,卫紫衣将他放回床,语重心长的道: “你永远都这样?任何事都想追求完美,害怕出一点差错,小虎只比你小一年,又有老展陪着,不会出事的,问题是你自己该好好调养,纵酒的后果挺难收拾的。” 唐卓向来自制,听了也不反驳什么? 卫紫衣看他这样,真是好气又好笑,道: “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不说出来,谁也不会明白你心里想的。” 唐卓看着他,道: “我没什么好说的,明天就和小虎回四川。” 卫紫衣冷道: “就这样?然后一辈子活在懊恼和回忆里?” 唐卓狈狈瞪着他,吼道: “我能怎样?她已经答应要嫁给你,我还能把她抢过来么?” 说着双手抱着头,呻吟道: “我不能,我做不到,爹如果知道我有这个念头,会打死我的。” 良久,卫紫衣都无言以对,心道: “前夜里,在门外的人果然是他,真是糟糕。” 唐卓在父亲严格的教导下,任是做啥事也中规中矩,还替他订了一门亲事,名门世家讲究门当户对,而且决定了就不能再更改,在这种情形下,喜欢上别的人,真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卫紫衣平和的道: “你喜欢宝宝,我看得出,这只不过是迷恋……” 唐卓反驳道: “不是一时迷恋,在四川第一次见到她女儿装,我就知道我喜欢她,只是我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笑笑,卫紫衣道: “唐卓,我不愿你怅然返回四川,只有解开你心中的结;我明白你不服气,但你不妨冷静的想想,你喜欢宝宝那一点?你又了解她多少?还有她的怪脾气、淘气个性,你自问能包容她的缺点么?” 顿了顿,又道: “你想她时,只想到她天真可爱的一面,等你真正和她相处,却受不了她不是你心目中的淑女,忍不住开口要纠正,宝宝就说你八股;唐卓,你喜欢宝宝,就似萧傲云,都是没有见过这样淘气的女孩而心生悸动。” 唐卓陷入沉思,整理脑中混乱和意念。 卫紫衣要人送来吃食,轻声道: “你饿了就起来吃,唐虎近晚就会回来。” 开了门要出去,唐卓突然叫住他,道: “你……你到底喜欢她那一点?” 卫紫衣转身笑道: “她的一切,包括优点和缺点,最主要的是她的真性情,使我原本打定不结婚的念头摇摇欲坠,连你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唐卓终于扯出一丝笑容,卫紫衣真挚的道: “小兄弟!偶尔放松一下自己,不要做得太辛苦,你只消学得唐容一成的潇洒,你将会是唐门新一代最受人赞赏的英雄。” 唐卓正待说什么,这时突然插进宝宝的声音: “大哥,你在做什么?” 卫紫衣问唐卓: “要她进来么?” 唐卓摇摇头,卫紫衣也摇摇头,开了门出去,秦宝宝迎上前道: “唐卓小小子还没醒来啊?” “醒了!需要休息。” “他看来不像一个会喝酒的人。” “你想去骑马么?” “是呀!大哥!我们说好要试白马的脚程,对了,我决定把它取名为‘一点红’,因为它有一个红鼻子。” “哦!我知道你还没忘记哈大那匹‘一点红’,所以把这马也取相同名字来纪念。” “希望这匹‘一点红’不输给它。” “只有试了才知道,大哥骑黑仔和它比比。” “要是它输了,我打它屁股。” “哈哈!别淘气!它还没两岁,还小的很。” “好吧!我先进去看唐卓小小子一眼,看需不需要吃解酒药。” “回来再看,不要吵了他。” “你进去那么久就不吵,天晓得你们说什么悄悄话。” 声音愈去愈远,唐卓知道他俩已走远,又在床上坐了一会,突然起身收拾行李,大步走了出去。xxx 诗云: 铁甲将军夜渡关, 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寺日高僧未起, 算来名利不如闲。 人生在世,爬得愈高,禁忌愈多,害怕愈多,虽明知日后入土为安什么也带不走,但已经不可能回头,因为他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受人阿谀,害怕有朝一日,一切都没有了,受人冷落嘲笑,有诗为证: 贫居闹市有钢钩, 钩不住至亲骨肉, 富住深山有木棒, 打不断无义亲朋。 世情冷暖,如人饮水各自知,夫复何言? 黄河九鬼均是江湖亡命之徒,虽然风老九和殷小七因为误会被打成一死一重伤,其余七人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照旧打着发财的主意,说不定心中反而高兴少二人分润,毕竟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分摊下来也够过下半辈子了。 熊予、翟圣铃、焦海苹、紫千红、周远竺及孙甘梅六女也打着相同的主意,只是不愿朝上面,均各显神通。 只是,刘家村就只琳儿家兼营客栈,不得不住一起,尤其黄河九鬼的马被宝宝玩花样,害他们吃了苦头,各自跑了好远,待回到刘家村聚合,正巧六女光临,熊予脸含讽刺笑意,花二妹以女人特有的细心怀疑道: “会是她们想陷害你我夺不得生辰纲?” 梁阿森就是发现风老九被拖去埋葬而跑来告发,引得黄河六鬼前去,卫紫衣亦跟踪着,才使宝宝遇上海鲲而发生一连串的事件,此时也道: “大姐的怀疑不是不可能,说不定七哥、九弟的死也同他们有关。” 汪世禹老练道: “现在别轻举妄动,生辰纲要紧。” 白二突然细声道: “大哥!明天正午,运送生辰纲的人就要上船过黄河,照说我们兄妹以黄河为名,在渡船时劫夺最是干净俐落,不过,不能不防着人家提早下手。” 赵凤山接着道: “没错,咱们水性好,别人可未必,必然不愿在江上和咱们争夺,要提防别人今晚或明早先夺走。” 汪世禹颔首道: “五妹、六妹盯牢那六女的举动,其余的注意生辰纲的动向,十万两不少,说不定有扎手人物护送。” 赵凤鸣看他一眼,道: “大哥你呢?似乎有任务。” 汪世禹笑道: “四弟恁地机灵,没错,愚兄要去牵住卫紫衣。” 白二奇道: “他关我们什么事了?” 汪世禹沉吟道: “卫紫衣一向很少出门,这时突然出现和咱们碰面,我怕……”下面就不用说了。 陆虹妙道: “他生意遍布南北,偶尔出门巡视各地状况,也是无可厚非,大哥何苦自先烦恼。” 赵凤鸣幽幽的道: “卫紫衣财大势大,本身长得俊,武功又好,这样的人,我瞧着也是心动,也不怪有人为他说话了。” 陆虹妙刚硬的脸上呈现怒色,怒喝: “赵凤鸣,你嘴里放干净点!” 赵凤鸣哈哈一笑: “自己人说说笑,何必恼羞成怒,好象真有那么回事。” 陆虹妙双目怒火燃烧,死死盯在赵凤鸣脸上,大伙儿都知她性格刚硬,说不得笑;一推兄弟肩膀,赵凤山道: “兄弟!别闹事!赔个罪吧!” 赵凤鸣一样嘻皮笑脸的道: “老哥,别这么严重,五妹在生自己的气啊!” 花二妹不悦道: “你就爱嘴头上占人便宜,难怪人家不喜欢你。” 这次换赵凤鸣变色,道: “我喜欢谁了?” 花二妹学他方才的口气;幽幽的道: “你因为嫉妒才出口伤人,你讽刺谁就是谁了。” 赵凤鸣豁然起身: “你胡说些什么?” 花二妹咯咯一笑,道: “自己人说说笑,何必恼羞成怒,好象真有那么回事。” 白二大笑道: “六妹,你记性真好。” 这无异火上浇油,赵凤鸣的脸有如烧盘儿的红了。 汪世禹见闹得不象话,喝道: “够了!什么事都留到以后再讨论。” 梁阿森道: “大哥!你真要去碰卫紫衣?” 汪世禹道: “不是正面接触,只是去观察他有没有这个意图?” 花二妹看了陆虹妙一眼,道: “我想五姐说的也有道理,卫紫衣只不过适逢其会,而且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干这种勾当?” 汪世禹哼道: “没有人会嫌钱多,小心总是没错。” 花二妹和陆虹妙互望一眼,都觉此人未免小心得过份。 七人出了汪世禹房间,来到外面厅堂,就见一个人对他们嘻嘻一笑,却不是秦宝宝还有谁,身旁除了卫紫衣,还有展熹、禹泰、战平、唐虎三人,更增强汪世禹的警觉心。 秦宝宝有意无意的高声道: “这地方很美么?怎么有人逗留不去?” 汪世禹朝卫紫衣拱拱手,七人出门而去,秦宝宝道: “我们也跟着去!” 卫紫衣摇头道: “不用,护送生辰纲的人也不是呆子,那会明目张胆的来,他们如果打算在渔码头等着,那就错了,宝宝,你如果真想要那笔生辰纲,在往东十里的枫林镇必能得手。” 秦宝宝称道: “声东击西之策呀?” 卫紫衣颔首道: “十万两不是小数目,路途遥远,洛阳郡太守不得不防范未然,派二名小将和十二名官兵,以商旅脚夫打扮运送,绕个圈子到枫林镇渡船;另一路以镖局为幌子,黄河九鬼和那六女只知后者不知前者。” 秦宝宝咋舌道: “好厉害,探得这么清楚。” 卫紫衣笑道: “人多的好处就在这里,什么消息也瞒不住。” 展熹问道: “你得生辰纲,做什么用?” 秦宝宝想了想,道: “还给洛阳百姓好了,不过须等事后再还,免得太守得知又征收回去补送上去,我知道做生日不能挪后做的。” 卫紫衣和展熹等人,对这种事都没什么兴趣,平常他们不去欺压老百姓,已是上上大吉,要为这一户的十两银子那一户的百两银子而奔波劳累,真觉得浪费时间,都一副兴味索然的样子。 秦宝宝何尝看不出,道: “大哥帮我探出生辰纲的下落,我很感激了,其它的我自己做,不麻烦你和大领主。” 唐虎却颇有兴致的道: “这种好事人人做得,俺帮上一份。”说着,又烦恼: “二哥不告而别已经二天,不知要不要紧?” 这时── 一名肥胖和尚大步走进来吼道: “琳儿!你快出来,我师兄师弟呢?” 秦宝宝扭头一瞧,认出是被自已耍过而丢到郊外的”肥僧”,向卫紫衣等人低声说了,众人抬头一看,果然肥得圆滚滚的,奇怪的是他身后还跟了失踪二天的唐卓,唐虎急忙跑过去抱住他,叫道: “二哥你跑那儿去,害我担心得要命。” 唐卓看见卫紫衣等人,尴尬不已,道: “你们都在这里,真巧!” 唐虎怪叫道: “说这什么话,难道你不想见到我们。” 肥僧拍拍唐卓肩膀,笑哈哈道: “小兄弟,自己人啊?真有意思,我肥僧也是来找自己同门。” 说着又大吼: “琳儿──你死到那里去了──” 唐卓毛病又犯,纠正道: “出家人修为口德,诅咒人的言语不能宣之于口。” 肥僧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真滑稽,道: “奶奶的,一路上就听你指正这个不对那个不好,你小小年纪这么放不开,我肥僧真要吃不消了。” 唐卓默默,唐虎拉着他围一桌去,问道: “二哥,你到底怎么了?” 无措的端碗吃饭,唐卓道: “出去透气散步,就像你去打猎一样。” 唐虎”哦”一声,道: “下次要说一声,害我担心得要命。” “嗤”的一笑,秦宝宝道: “嘴里担心罢了,这二天看你吃得下睡得着,也没瘦一两肉……” “宝宝!”卫紫衣叱道。 唐虎早知这位”娃娃叔公”跟家中的八叔唐亮一样爱捉弄人,也就不以为意。 肥僧从掌柜那里得知琳儿已多日没回家,还道是海鲲和尚没送她同来,却不知是秦宝宝要他这么说,只气得肥僧到卫紫衣这桌坐下,连连吆喝: “拿酒来,拿酒来,我肥僧要藉酒消气。” 咕噜咕噜灌了大半壶酒,才拿眼在众人脸上溜过,哈哈笑着,向唐卓道: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啊!真看不出你这小酸子也交得到这许多朋友。” 唐虎不悦道: “二哥!你怎么认识这和尚?” 肥僧抢着道: “我肥僧落难了啦,不知道那个该死的王八蛋,搜光我身上财产,吃肉喝酒没钱付帐,正要和人打架,这小酸子就出来替我肥僧付帐,我肥僧好生感激,就邀他一起来。” 秦宝宝接着道: “你那有存好心,只是想找个人替你付帐。” 肥僧瞅着她道: “女娃娃,我肥僧没有得罪于你吧!” 秦宝宝道: “现在没有,也许以后就有了。” 觉得岂有此理的摇摇头,肥僧道: “我肥僧不会跟女娃儿一般见识。” 秦宝宝瞄着他肥胖如脸盆的脸,道: “和尚,你这么肥,还自称我肥僧、我肥僧的,不怕愈叫愈肥,不如自称‘我瘦僧’,或许叫久了就会瘦。” 肥僧满口食物,咕哝道: “瘦僧是我肥僧师弟,叫不得。” 秦宝宝道: “跟你师弟商量交换吧!” 肥僧摇摇头道: “不成,肥、瘦是照排行,肥僧是师兄,瘦僧是师弟,这一交换,我肥僧成了师弟,这不划算。” 秦宝宝向卫紫衣眨眨眼,道: “大哥!我听说山上那和尚庙捉了一名闯上山的野和尚,不知是不是真的?” 卫紫衣心知她想诱肥僧上少林受擒,当下道: “和尚捉和尚,这可古怪得很。” 展熹也知真情,帮着道: “普天下和尚庙多着很,听说最大的是山上的少林寺,门规森严,野和尚胡乱闯上去,难怪人家不高兴。” 秦宝宝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道: “也许和尚是想去挂单,少林寺也未免太凶了。” 战平冷直的声音道: “挂单挂到深山去,也难怪少林寺怀疑。” 秦宝宝道: “人家仰慕而前往拜访也是有的。” 卫紫衣道: “听说三更半夜的挟持一名小姑娘上山,想威逼住持交出一本什么书的,山上的师父们看不过去,把他捉住,说想留住他在山上忏悔罪孽。” 秦宝宝很有兴趣的道: “原来是这样的,那是多久前的事了。” 卫紫衣目中闪着一丝玩笑之意,道: “三天前的事,众说纷云,也不知是真是假。” 展熹道: “事出必有因,否则也不会传出这种话来。” 点着头,秦宝宝道: “我想也是真的,就不知那野和尚长什么样子?” 说着就把眼瞟向肥僧,那肥僧一张脸涨得通红,也忙问道: “长什么样子?啊!长什么样子?” 以眼神问唐虎,唐虎没好气道: “不像你也不像我。” 问唐卓,唐卓摇头,问马泰,马泰直楞楞的道: “大光头,穿僧衣草鞋。” 有说等于没说,肥僧急得直搔耳: “你们谁知道,快说,长什么样子?” 秦宝宝笑嘻嘻道: “谁也没见着,不过,想当然的有二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和二只耳朵。” 总算卫紫衣说出一句正经话: “只知道他拿着一柄戒刀,大概会武功吧!” 肥僧大叫一声,急道: “一定是海鲲师兄和琳儿,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会合才……” 及时住口没把目的说出来,瞟了同桌众人一眼,飞快地拿起数个大馒头挟上卤牛肉,揣在怀里急急走了。 唐卓起身想叫他,唐虎将他按下,道: “肥秃驴要走就走,坐在这里也惹人嫌,你要做什么?二哥,你真是愈古怪了。” 唐卓淡淡的道: “他并不是坏人。” 哼一声,秦宝宝道: “想欺负我大和尚叔叔的就是坏人。” 展熹道: “魁首看他是上少林还是去寻瘦僧支持?” 唐虎插嘴道: “什么肥僧、瘦僧的?” 展熹约略把事情说一遍,只是略过”正一明威秘录”不提,以免多生枝节,只提说他们的目的是少林的一部经书。 唐卓公正道: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不能以此认定肥僧就是坏人。” 秦宝宝道: “说不得他们会假公济私,顺手多拿一本书以饱私囊。” 顿了顿,奇道: “唐卓小小子,你为何总替猪八戒和尚说话?” 唐卓纠正道: “他自称肥僧听来已是不雅,又何苦再替他安上猪八戒和尚的丑名,再说我也非帮他说话,只是这二天的相处,见他豪爽,不是做坏事的人。” 秦宝宝捉狎道: “坏人脸上都有刻字么?” 唐卓一板一眼的道: “没有。” 秦宝宝小手一拍,道: “这就是了,那二天你替他付帐,他自然乐得豪爽的大吃大喝,自然算不得坏人,只是,你说他们奉命行事,不能怪他们得罪少林,这倒要请教你唐卓小小子,强行逼索别人的财物,是不是好人?” 唐卓正直的脸上现出鄙夷之色,道: “自然不是。” 秦宝宝笑道: “海鲲和尚和肥僧、瘦僧就是要强行逼索少林的经书,他们如果是好人,就应知道这是要不得的行为,力劝他们的师父打消这念头,可是他们没有,显见他们不以为这是骯脏的行径,这样还算是好人么?” 唐卓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卫紫衣莞尔笑道: “唐卓,若要跟宝宝斗口,是斗不过的,你太正直,容易被宝宝乘隙而攻?” 秦宝宝不服道: “大哥,我那里说不对了?” “要我说么?” “请!” 卫紫衣微微笑道: “第一,你太主观,这事牵涉到少林寺,你私心想保护悟心方丈,便认定所有上少林的均是恶人,姑不论海鲲的好坏,肥僧到目前还未有恶迹。第二,唐卓是说‘肥僧不会是坏人’,这是他对肥僧的第一印象,而你却说‘海鲲和尚和肥僧、瘦僧都不是好人’,那不免有点牵强附会,拿海鲲的坏和在肥僧身上,唐卓单指一人,你则二人加在一起数落,不免流于偏见。” 秦宝宝道: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都是一样,难道肥僧会悬崖勒马,不去找大和尚叔叔的麻烦?” 摇摇头,卫紫衣道: “唐卓是指他对肥僧的第一印象,觉得他不像坏人,没有牵涉到少林寺,你偏要硬加上去,其实除开肥僧要上少林寺,他给你的印象很坏么?有欺负过你?我看是没有,反而都是你在欺负人。” 撅起嘴,秦宝宝道: “你怎么替坏人说话不帮我叔叔?总之他不是好人。” 卫紫衣一笑不语,知道再说下去,宝宝也不会认输,因为海鲲给她的印象太坏,便直觉他的同门也是坏蛋。 男人大都凭理智做事,女人喜欢靠直觉,这是没办法的事。 付完帐出门,战平问道: “今天要赶往枫林镇么?” 卫紫衣问宝宝,秦宝宝道: “明早五更再赶去。” 卫紫衣虽觉奇怪,也不说什么,其它人则附从。xxx金乌早坠,玉兔东升。 二更天,刘员外家拨出来给卫紫衣一行人居住的院落,这时有条瘦小人影翻墙而出,朝街上奔去。 琳儿家的客栈,熊予等六女聚集在周远竺房里做最后的决定,决定四更天就出门埋伏,免得落人耳目,这时── 倏的一声,窗子自己开了,六人正奇怪着,徒地传来鬼哭似的阴恻恻恐怖声,道: “熊予!还我命来──焦海苹──还我命来──翟圣铃──还我命来──周远竺──还我命来──孙甘梅──还我命来──柴千红──还我命来──”。 六女面面相觑,心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 “有鬼!” “会是谁?” “鬼也怕人,出去把她赶走!” 江湖女终究不比手不摸三宝的闺秀们胆小,有武力仿佛就有了信心,何况人多势众,已将害怕之情减为最小,先后跃窗而出,四下巡看,一阵阵宛如来自冥空世界的阴笑声不时传来,焦海苹一指屋顶,叫道: “在那里?” 笑声实在太可怖了,六女靠成一堆抬头望去,但见……… 双脚离地悬空, 鬓发蓬松乱草, 周身泥血窟窿, 莫道人间怪妖。 屋顶上的瘦小”人”,仿佛被豺狼虎豹所咬,脸上肤无完肉,看不清是谁,只听”她” 阴恻恻的又开口: “还我命来──龙门山下弃我于荒野,被狼咬死──无人收尸,阴灵无所归──飘飘荡荡来找你们──替我收尸──否则你们要偿命──偿命啊──”。 熊予壮起胆子喝道: “你的死活跟我们无关,去找吃你的狼讨命!” “她”又道: “熊予──周远竺提议留我一人在荒野不妥,你怎么说──你说做事不能有妇人之仁是不是──是不是──” 熊予和周远竺都吓了一跳,熊予喝道: “你如何知道?定是偷听了我们的话,这时来装鬼吓人。” 当的拔出剑,提身上屋,抖出二朵剑花向”她”刺去,”她”如风般的飞开: “你害我一次,又想杀我,好狠啊──” 熊予怎么杀都碰不到”她”,不禁渐生寒意,”她”又道: “替我收尸──现在就去──否则要你们偿命──” 孙甘梅年齿较长,虽害怕还能冷静,道: “明天我们才去,而且龙门山下广阔,如何找得着?” “她”寒笑道: “到时我自会指点你们,我知道──你们要得到洛阳郡太守的生辰纲──是不是──哈哈……嘻嘻………你们得不到的,你们和黄河九鬼都会白忙一场──哈哈………。﹂六女面面相觑,同住客栈的黄河九鬼原本都按兵不动躲在窗口偷听,这时白二忍不住跃出来道: “你能说所以然来,我们才相信你。” 贪念之心作祟,不知不觉忘了”她”是鬼。 翟圣铃怒目而视: “她是来找我们,不是找你。” 白二冷笑道: “你们不是怕鬼么?怎地这时不怕了?” 恐怕连做鬼的”她”都预料不到”她”会变成抢手货,惨兮兮的冷笑: “迎鬼容易送鬼难,你们喜欢,我以后每天来陪你们。” 周远竺忙道: “不,不要,只要告诉我们生辰纲的下落,得了钱,我们会为你修一造大坟,每年忌日给你烧纸钱。” “她”叫道: “烧多少──” 柴千红忙道: “你要多少,我们一定照办。” 当时的钱很大,十两银子的纸钱够烧一上午了。 “她”落漠的道: “既然阳寿已尽,只好到地府享用,那里牛头马面,大鬼小鬼个个需要巴结,想过好日子的花费比阳间还大,又不知何时才能投胎转世,唉!十万两的银纸大概够用了──啊哈哈──就十万两吧”烧不烧─!” 众人面面相觑,据悉生辰纲也不过十万两,全部烧给鬼在阴间享用,岂非白忙一场?但见这鬼似乎什么都知道,只好暂时骗骗”她”,白二道: “我答应你,你告诉我生辰纲的下落吧!” 六女也不甘落后,纷纷表示愿意烧十万两银纸给”她”。 “她”寒笑道: “生辰纲只有十万两的价值,全给了我──你们得到什么──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人么──。” “她”每说一句话的最后一字,都拖得长长的,更增加其阴森鬼气。 熊予把笑容勉勉强强挂在脸上,道: “害你死于非命,我们很是过意不去,生辰纲的下落只有你知道,自然是属于你所有,我们帮着你去拿,只盼以此赎去本身罪孽。” 在平时,打死谁也不会相信她熊予会说出这种话,江湖中小有名气的凶婆娘,吃人不吐骨头还会剩下肉? “她”不放心的开口: “真的──” 每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直点头。 “她”终于道: “洛阳郡太守──害怕有人夺生辰纲──要镖局的人──引开你们──另外派二名小将扮成商人──在明天日落时分在枫林镇的码头──黄昏时登船以防人注意──连夜放缆渡过黄河──懂了吧──” “如果你们骗我──我要你们偿命──偿命啊──”。 身形飘动,就要隐退,瞥见北厢房的第二个窗口似有光头伸出窗外一半,脚下一空,直直摔到屋下,还未叫出来,已被人蒙住口,抱着疾隐到暗处,此时汪世禹细心的翻过来查看,四下无人,才相信真的是鬼,才一下子不见人。 却说那鬼被人摀住口,眼睛却未丧失功能,看清及时救了她免被拆穿骗局的人,高兴的把嘴挣出来,小声道: “你怎么也来了?” 那人撕下”她”丑怪的人皮面具,却是秦宝宝,也难为她替”琳儿”的人皮面具加工成被野兽咬过的模样,黑暗中看起来真是可怜,另一人则是卫紫衣。 卫紫衣用手指梳梳她的头发,一脸冷漠,不发一言的拉起她往回走,秦宝宝瞧他侧脸冷硬的神情,知道他在生气,正在压抑自己,识趣的闭嘴。 一路无声的回到刘员外家,卫紫衣送她到房门口才道: “五更见!” 转身走几步,同首见宝宝楞楞望着自己,一字字又道: “如果你不困,我们好好谈几句话。” 秦宝宝看他没有笑容,赶紧摇着头,躲进房里,一忽儿又探出头来唤道: “大哥──” 卫紫衣尽量以温和的声音道: “你愿意说话就出来。” 秦宝宝积数年经验,只听声音也知他很可能发脾气,寻求保证似的道: “你不生气,我就出去。” 卫紫衣冷道: “我不给你任何承诺。” “砰”的关紧房门,秦宝宝在里面道: “你那么凶,我不想找骂挨,你要说就在外面说。” “你真是令我生气!” 听了这句就没了下文,秦宝宝又等了一会,推开窗子,外头一片冷寂,什么也没有,知道卫紫衣已走,心中反而惴惴不安,跟”它”道: “大哥好象真的生气了。” 又是‘好象’又是‘真的’,多矛盾的文法。 唉! 你三更半夜的出去,他当然不高兴。我是想偷偷去偷偷回来,那想到大哥会查觉,还真的不高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真让我感到奇怪。 你的毛病就是很少替别人想,只管自己高兴。 哼! 你自己感到心虚,才不敢同你大哥面对面的谈,还”哼”个什么劲儿。 等他气消了再说。 他气消了也就不理你的死活了。 大哥不会这样。 菩萨也有泥性儿,你大哥不是圣人。 可是,他生气时好可怕,双眼直勾勾看着人,我就想夺门而出,可是脚好象被钉住了走不动,他跟本就不用开口骂人。 你怕他? 也不是,只是不想找骂挨。 决定这样由它去? 过几天再说吧! 你就是这样,遇上你不喜欢的事就逃避,避不开就拖,拖一天算一天,宝宝啊!你真够差劲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去触霉头啊? 本来玩得好好的,大哥出现就变质了。 他不出现,你会被拆穿骗局,到时……嘿嘿! 大不了活动一下筋骨。 双拳难敌四手,别自往脸上贴金了。 哼!我真跟他们打起来,大哥反而不会生气,如果受伤被追击,他会为我出气,这样吧! 我再回去找他们玩玩! 你别把事情愈闹愈大,明天的生辰纲不要啦? 唉,真伤脑筋。 要不要我教你。 快说吧! 去向你大哥赔个罪,问他你那里错了,然后保证以后不再犯,装得像认错的人,他反而会反过来安慰你。 我不去,多难为情。 反正你做错事也不是第一回,照以前那样想法子让你大哥不生气就可以,有什么难? 明天再说吧,太晚了。” 想着打个呵欠,换了衣裳睡下,翻来覆去总睡不着,坐起身,自语道: “大概睡错边了。” 提起枕头丢向另一边,来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又倒下,依然睡不着,总觉得有块石头搁在心上不舒服,迷迷糊糊直到天将肚白才睡着。xxx床底轻幌着,秦宝宝睡梦中以为睡在摇篮里,不经意的继续又睡了好一会,突然一股恐怖的回忆侵入脑海,吓得惊醒过来,跟前一片漆黑,叫一声: “地震!” 赶紧用棉被盖住头,连逃也没想到要逃。 真是最糟糕的人遇上地震,还好有人及时摇着她: “宝宝,你在做梦?” 缓缓拉下被子,在灯火照明下看见卫紫衣,好比遇上救星,一把抱住他道: “大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又有地震啦!” 卫紫衣声音透着笑意: “地震来了,应该快点往外跑,怎么还索性用棉被盖住头当乌龟?” 秦宝宝张开眼晴四下望,终于瞧清自己处在一辆大车里,所有的窗口都以厚帘盖住,那摇幌的原因是车子在走,不是地震了? “还好不是地震,吓死我。” 卫紫衣轻轻推开她,道: “快到枫林镇,再二个时辰,护送生辰纲的会到,你可藉此好好准备。” 秦宝宝此时觉得生辰纲不重要了,幽幽的道: “我为什么睡在车里?” 卫紫衣淡然道: “五更天摇你不醒,只好找车子让你睡着来。” 秦宝宝心中好生感激,夜里虽然使卫紫衣不高兴,他没有因此不理她的计划,反而怕她睡太晚赶不上,安排好一切等她收拾成果。 “大哥,昨晚上你想跟我说什么?” 卫紫衣看她一眼,道: “没什么,只是你以后出去要同我说一声。” 秦宝宝闻言即知卫紫衣的怒火已消得差不多,他又做了一次让步,高兴的抱住他,笑道: “大哥,我很担心你会三天不跟我说话。” 卫紫衣将她一军: “你也会有担心的事?” 秦宝宝只好闭口。 卫紫衣道: “宝宝,你曾经答应大哥出门必说一声,结果你半夜跑出去,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这是大哥生气的原因,你不替周围的人着想,也该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不要总是觉得好玩就去做,你已经长大够辨别是非了。”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道: “大哥,如果我事先告诉一声,你肯让我出去么?” 卫紫衣道: “出门在外我会问清原因,外头不比家里,也许我会兴起陪你一起玩,但在总坛,你就不能到处装鬼吓人,要不,我会重重打你屁股。”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 “你放心,我不会装鬼吓你,只是吓他们很好玩儿,尤其看见他们居然为了生辰纲而巴结女鬼,我就好笑。” 说着掩嘴偷笑不已。 卫紫衣真拿她没辄,叹道: “看来我卫某人命中注定要娶个顽皮老婆。” 秦宝宝眨眨大眼,道: “大哥是个狐狸,我那敢对你顽皮,你放心吧!” 拱拱手,卫紫衣似真似假的道: “蒙你另眼相看,真是多谢了。” 二人相视大笑,经此一变,二人的感情无形中更进一层,秦宝宝也因此更体会到卫紫衣对她的爱和包容,是没有人可以取代的,希望她从此能乖一点。 大家为卫紫衣祈祷吧! 阿门! “你换了衣裳就出来,大哥叫他们打尖休息让你吃饭。” 把灯留在车里,卫紫衣出去前又回头一本正经道: “对了,上次你问我做人家的妻子要做什么?当时我想不起你可以做的,今天想到了。” 秦宝宝看他认真样儿,好奇道: “什么事?” 卫紫衣丢下一句: “不可以赖床!” 说完就不见了人。 秦宝宝气嘟嘟的,一会儿自己也失笑,换了衣裳,看车里还放几个包裹,都是昨天他买来的东西,拉开帘子,望见车旁几骑人都朝他笑,徒觉的不好意思出去,又撇见她的白马” 一点红”无人骑,再也不管那许多,跳出车外,腾身上马,看也不看别人一眼,摸着”一点红”的鬃毛,以若有似无,却又足以让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一点红,你真乖,至少你在笑,我也看不出来,不过没关系啦,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是也不是?” 展熹等人那有不明白她的意思,忙收敛精神,这位未来的魁首夫人,性情与常人不同,谁也不愿自打耳光,只有卫紫衣暗暗好笑。xxx枫林镇是处大镇,不比刘家村小地方,码头也大得多,不过正午时分,除了靠船卸货,和正要上船的商旅,大多数人都跑去喝两杯老酒了。 二个长相粗豪的商人打扮汉子,和十二名挑着担子的脚夫就停在渡口,等着上船,无聊时就东扯西扯。 那二个商人若脱下袍服,十足像个屠夫。附近有几个卖吃食的摊子,赚的是方便钱,更有一个担子是卖酒的,二只篓子内装了二只大酒缸,挑酒的是个壮小子,仔细看却是唐虎,可又不十分像,他身旁又有二个较秀气的小伙子,自是秦宝宝和唐卓改装,穿著粗布衣服,用些污泥盖住容貌,不相熟的人是认不出来。 只听秦宝宝道: “我说小虎子,在这里卖卖就算了,何苦又辛苦的要挑上船卖,可又多费船资。” 扮酒贩的唐虎大剌剌道: “不懂少开口,挑到船上卖,因为独家有酒,所以能卖得好价钱,我早跟船主说好以二碗酒抵船货。” 秦宝宝道: “小虎子,我跟阿卓同你学作买卖,你不会藏私吧!” 唐虎一挥手道: “什么话?阿桂婶待我如儿子,我阿虎不会不懂感激。” 本来想说”待我如子”,和”我阿虎不会以德报怨”,心念小贩那读过书,遂及时改口不用成语。 秦宝宝笑道: “那多谢你啦,我娘一定很高兴。” 以手肘撞撞唐卓,唐卓也只好不太自然的道: “我会好好的学,你多费心。” 唐虎大剌剌的接受他的感激,最神气也只有今天了。 这时,马泰工人打扮的出现,大声道: “卖酒的,来一碗解解酒。” 唐虎摇头道: “不卖,到船上才卖。” 马泰幺喝道: “老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卖酒的还拿蹺,你不卖,好,老子打碎你的酒缸子。” 抡起拳头就要打,秦宝宝忙道: “喂,慢着,你这人好生不讲理,不卖不行么?” 马泰握紧拳头,凶狠狠道:”行,老子让你们赔大本。” 唐卓气道: “我们就捉你见官!” 哈哈大笑,马泰道: “官老爷那有空闲管你们这芝麻绿豆事,再说老子过街虎马成功在这渡口无人不晓,你们又算那根葱。” 唐虎气咻咻道: “过街虎的恶名我听过,遇上我阿虎就成了过街鼠。” “什么?” 马泰双拳紧握,这时二位商人打扮的卫紫衣和展熹似乎看不过去的过来向唐虎道: “小兄弟,生意人和气生财,这位仁兄爱喝,就卖他几碗,也不缺你银子。” 唐虎这才悻悻的拍开左边的酒缸,杓了一碗递给马泰,马泰一饮而尽,哈了一口气,连连道: “够劲,够劲,大概没加多少水。” 唐虎抢过酒碗,怒道: “怀疑加了水,你就别喝了,十文钱拿来。” 马泰怪叫道: “别人卖八文,你就加二文,太黑心了吧!” 唐虎大声道: “八文钱是加水的,我阿虎卖的不加水要十文。” 展熹息事宁人的道: “这位老兄你付八文吧,另二文算我的,小兄弟,杓一碗我喝喝,看是不是真不加水。” 唐虎收了钱,杓一碗给展熹,卫紫衣也要一碗,不一会,马泰拉着战平也来喝,却趁人不注意,拿起另一只碗,打开右边的酒缸盖杓了一碗,秦宝宝眼尖抢了回来,倒回右边酒缸,骂道: “你这人好不君子。” 唐虎盖好右手酒缸,喝道: “这醰子我打算一醰子卖,要二两银子,你少来搅和。” 那边扮成脚夫运送生辰纲的官兵,纷纷道: “大伙儿凑齐钱,买一醰子来喝。” “是啊,解解渴也好。” “去跟将军说一声吧!” “将军自己更爱喝,反正又不碍事。” 于是有人向商人打扮的小将说了,二位将军商量一下,都觉得要过黄河了不会有事,方才又亲眼见那几人喝;都没事,遂点头答应。 十二名脚夫兵凑了二两银子来向唐虎买,唐虎指着右手那酒缸子,道: “这醰干净,你要吧,还是要另一醰,我可以倒足数。” 那官兵道: “就这醰吧,顺便借几个碗。” 唐虎答应了,二名官兵抬着过去,十四人轮流喝着,很快就喝完,把醰子和碗还给唐虎,唐虎道: “今天卖得好,不用上船了,到街上卖卖。” 和秦宝宝、唐卓挑着担子走了。 不多时,船家示意可以上船,十四名保护生辰纲的官兵挑着篓子,跟着众人上船,船家乃见人已齐,就收缆而去,驶离渡口,撑起帆愈去愈远,这时,”探花郎“戈诵梅和”金脸鬼”雷天化急步奔来,戈诵梅跺脚道: “糟了,慢了一步,黄河九鬼是不是埋伏在船上?” “金脸鬼”雷天化道: “我们亲眼盯着黄河九鬼和那批女子,直到清晨,他们都还逃不出我们眼底,不可能这么快来动手脚。” “探花郎”戈诵梅道: “黄河九鬼个个深黯水性,大可由刘家村渡船,在黄河上阻截,那批人又怎斗得过这些江湖亡命之徒。 “金脸鬼”沉吟道: “令岳的生辰纲关系不小,我们暗中保护,出了差错脱不了责任,不如渡下一艘船过去看看,有事也能早知道早解决。” 想了想,”探花郎”道: “不用,出事情他们会回这里找我,咱们等二天,没人回来则表示安全过去了。” 雷天化颔首,二人离开渡口,卫紫衣和展熹在暗处见到这二人,虽听不到他们说的,互相望一眼,都知道对方跟自己一样,觉得雷天化和戈诵梅的出现,事情恐怕不简单,卫紫衣道: “可能还有下文。” 展熹道: “魁首也怀疑他二人跟生辰纲有关。” 揉揉太阳穴,卫紫衣道: “最好没有,不然我最坏的打算会最先出现。” 展熹也感到头疼,道: “要不要叫人查查戈诵梅的来历?” “不用。”卫紫衣道: “真有事,他自然会找上门,不必劳师动众了。” 二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道: “都是宝宝闯的祸!”展熹适可而止,卫紫衣则不客气的接下去道: “也只有她会想到这种牵连甚大的游戏,她玩得过瘾,我们也忙着收拾善后,该死的是,根本拒绝不了她。” 二人看着看着,哈哈大笑起来,展熹道: “咱们觉得浪费精力,她感到很兴奋,只是想想,平日大伙儿这些老兄弟都正经八百偶然跟她玩玩,也颇有调剂之乐。” 嘿嘿一笑,卫紫衣道: “因为大伙儿都这么想,她更肆无忌惮,说不得有一天她会逼得我将她关着不许出门,或许这样能让她乖一点。” 展熹一本正经的问道: “永远?” 卫紫衣道: “当然不,她收敛些就放人。” 展熹怪笑道: “魁首只怕要失望了,以前你就说过;猛虎出狎,其势不可当;再则,并非属下犯上,大当家的,你压根儿就对她狠不下心。” 卫紫衣也不见怪,笑道: “也罢,至少目前解决这档子事再说。” 展熹喃喃道: “宝宝是制造麻烦的高手,魁首则是解决困难的专家。”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二人一路闲聊,”高安酒楼”的雅房里的秦宝宝五人已换了衣裳等着,待二人进来,秦宝宝道: “大哥和大领主怎么这时才到?” 卫紫衣和展熹决定不说出戈诵梅之事,卫紫衣道: “看着船行驶出去才放心回来。” 秦宝宝想到自己的杰作就好笑。 原来唐虎卖的二缸酒都是干净的,等众人吃了左手边的酒,马泰趁机杓一碗右手边的酒,宝宝夺回再倒回去,那只碗早就被抹上药,这一来右手边的酒就不干净了。 当兵的人爱喝酒、爱赌博,自古皆然,十四个大汉刚好喝一醰子酒,不怕他们买零星的,即使要买左手边的酒,唐虎就会把抹上药的碗借给他们,照样中计。 秦宝宝下的药无色无臭,半个时辰后酒意冲上来,一个个都会排队跟周公的千金约会,至时船家曾照顾他们上岸到客栈睡觉,财物则转回来交给卫紫衣。 唐虎哈哈笑道: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坐上贼船,醒来也哭诉无门。” 秦宝宝笑望卫紫衣: “大哥安排的好,找弟兄权充船家,生辰纲得手后立刻洗手不干,那些官爷想找船家出气也找不到,咯咯………” 唐卓已醒悟自己跟宝宝只能一起玩耍,没办法一而再忍受她的恶作剧,想通之后,而对宝宝和卫紫衣也不再尴尬,乐于参加此事行动,这时却有些不忍: “你高兴,那几个护送的人便死路一条,不然就军法严办,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快活。” 他一说等于泼了宝宝一盆冷水,高兴之情大减,秦宝宝反问道: “依你说该怎么办?”—— 炽天使扫校 第十一章 唐卓道: “你玩也玩过,他们也倒过霉,不如就把东西送还,免了他们一顿刑法。” 秦宝宝也明白要处理生辰纲很麻烦,洛阳城那么大,要把东西送回每一家,实在是不可能,这麻烦自然是落在卫紫衣身上,本想趁此打消这主意,回头卫紫衣奇特的笑容,又怀疑他打什么主意,扁扁嘴道: “如果他们能找上门来,我就还给他们。” 唐卓不悦道: “你是存心刁难人,他们如何知道是你的意思。” 秦宝宝瞋目道: “那群官兵巴结你么,何必替他们着急。” 唐虎插进来道: “二哥,你跟娃娃叔公总是意见不合,不如就此算了。” 秦宝宝翘起嘴骂一句: “目无尊长!” 卫紫衣不禁莞尔,摸摸她头发道: “你是尊长么?” 秦宝宝神气道: “我年纪虽小,辈份却大唐卓小小子二辈。” 卫紫衣上下打量她一眼,道:”像么?我看是不像,平时你总像妹妹要抢哥哥东西似的非赢到手不可,唐卓若不合你意,这时你才会想到要摆出‘尊长’架子,总之你占尽便宜,这种‘尊长’,真会贻笑大方。” 众人大笑,秦宝宝瞪眼道: “大哥,你是不是吃了偏心药?” 卫紫衣笑道: “大哥是为你着想,你又想做尊长,又要不讲理,这怎么成?以后少欺负人吧!” 眼珠子一转,秦宝宝道: “大哥这么吩咐,我只好听从,以后想捉弄他二次,就改为一次,把二次的捉弄法子都在一次用玩,可以了吧?” 卫紫衣无奈摇头,展熹笑道: “魁首,随她去吧,宝宝自有分寸。” 秦宝宝拱拱手道: “大领主真是高见,宝宝很佩服你。” 卫紫衣以”传音入密”工夫骂她一句: “小马屁精!” 秦宝宝情知没有其它人听见,也就不以为意。 吃了庆功宴﹝只有秦宝宝有这想法﹞,唐卓、唐虎表示要继续到各地游玩,告辞离去,卫紫衣等人则打道回嵩山,向悟心大师辞行后即回转”子午岭”。xxx是日傍晚,黄河九鬼﹝只剩七鬼﹞和六女一同到枫林镇渡口埋伏,二帮人不知怎地居然合作起来,在渡口枯候一个时辰,只见到小猫两三只,赵凤山向一名老者打探消息,才知今日只有三班船,全在午饭后过去了。 熊予恨恨道: “我们全被‘她’耍了。” 汪世禹老练道: “世间真有鬼么?我觉得不大对劲。” 焦海苹不屑道: “你看得出不对劲,干嘛当时不拆穿‘她’。” 白二反驳道: “如果‘她’不是说得很像一回事,又知有生辰纲,还知价值十万两,我们也不会相信,你们行,怎么‘她’走后好久都还动也不敢动。” 这可犯了众女怒,二帮人原是为利益而合作,全无道义可言,此时眼看生辰纲无着落,那还把对方看在眼里,均是剑拔弩张,一触可发。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洪亮的声音打断十三人的怒骂,一个瘦高秃顶、死眉死眼的和尚走过来,却是瘦僧,此时显得一派高僧样儿: “众位施主为着十万两而争执,委实不值得。” 熊予喝道: “你知道它的下落么?不知的话少开口。” 瘦僧合什道: “贫僧知道,贫僧此来就是想化解众位施主的恩怨。” 十三人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汪世禹道: “请大师指点。” 长长叹了一口气,瘦僧道: “真是造孽!秦宝宝自认有人保护,不知戏耍了多少江湖豪杰,而卫紫衣纵容她胡来,也是祸首之一。” 巡视众人茫然的神色,又道: “贫僧认识一名小女施主,名叫‘琳儿’,秦宝宝和她相识,就以她的外貌做成一张人皮面具,以‘琳儿’的身份算计贫僧,赚去两本经书,贫僧跟踪而来,无意在客栈发现‘她’装鬼欺骗你们,那时贫僧思量前后,才恍然明白琳儿已不是琳儿,随她到刘员外府,明白她和卫紫衣有所图谋,一路跟踪,今日中午,亲眼看见他们改装骗运送生辰纲的官兵喝一桶酒,如果贫僧没有估错,送生辰纲的人是上了贼船,十万两已落在秦宝宝手中,贫僧看不过去,专程在此等待施主,指点你们一条明路。” 秦宝宝只拿他一本经书,瘦僧转口变成二本。 汪世禹等人面面相觑,都有七八分相信,只是每个人都一副绝望的神情,花二妹叹道: “既然是卫紫衣出手,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其它人纵然不甘心,也自知没有力量去和卫紫衣争。 陆虹妙恨声道: “卫紫衣这几年不知赚了多少财富,何必再断人财路。” 赵凤鸣附和道: “江湖传言卫紫衣对黑白两道独来独往的人,向不干涉人家也吃一口绿林饭,何况这里又不是他老家,今天他这么做,不摆明了不让人分羹?真是太过份了。” 陆虹妙瞪他一眼,又别过头去。 赵凤山道: “‘金龙社’的势力大都在北方,不过听说其生意有很多设在江南,毕竟江南人烟稠密,也许他有意把势力扩展到南方。” 熊予怒道: “照他这种行为,以后大家都别过活了。” 本来不睦的二帮人,经瘦僧一挑拨,又合成一气,把目标指向”金龙社”,原来”怒气” 也可以产生力量。 汪世禹却看出瘦僧是有所为而来,拱手道: “大师是世外高人,一定能指点我们一条明路,事成之后,我等不敢忘记大师的再造恩德。” “阿弥佛陀,善哉!善哉!” 瘦僧合什道: “贫僧无意要施主报答,只是基于义愤;也罢,贫僧最迟后天要向秦宝宝讨回经书,到时施主们伺机行动,也许能要回十万两也说不定。” 众人又出现一片生机,孙甘梅年纪较大,顾虑道: “依汪大侠所说,卫紫衣不时在秦宝宝身边保护,昨天又出现展熹和左右护卫这些扎手人物,便来只怕吃亏。” 瘦僧道: “不妨,贫僧会相请少林俗家弟子诱她单独出来,到时温言相劝,任她是卫紫衣和悟心的宝贝,也得讲道理。” 顿了顿,又道: “请施主到刘家村等贫僧的消息,最迟后天,贫僧会赶到,还有,施主们须小心行踪,别让卫紫衣先有警觉,以至功亏一溃。” 事情发展成这样,群雄群雌只好相从。 汪世禹又问上一句: “敢问大师打算请那位俗家弟子相助?” 瘦僧露出一丝笑容: “‘探花郎’戈诵梅。”xxx 瘦僧会找上他,戈诵梅真感到奇怪,等他说明来意,戈诵梅却动容了,道: “就凭看见官兵喝了宝宝酒,就认定是她作的手脚?” 瘦僧也只是猜测,道: “等官兵回转来,施主便可看清是不是空手了。” 戈诵梅将信将疑,留下瘦僧,自己和雷天化商量的结果,决定等他一等,好歹生辰纲关系重大,不敢转忽。 第二天,十四名官兵气急败坏的来找戈诵梅,果然丢了生辰纲,戈诵梅狠狠训斥他们一顿,然后道: “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大胡子将军道: “一路上都很平安,在渡口喝些酒,也没怎样的上了船,过不多久,酒意冲上来,大家都昏昏欲睡,等醒过来,却是睡在一家客栈房里,打那掌柜问要行李,掌柜说是摆渡的船夫模样的人扶我们进去,付了房钱就走,小将赶同岸边寻获不着,赶着来见大爷,求大爷救我们一命。” 这一来也弄乱了戈诵梅,挥手叫他们下去,去找瘦僧,拱手道: “大师真神人,一切果如你所料。” 瘦僧冷冷的道: “想必施主愿意不动干戈的拿回生辰纲,就好比贫僧欲以和平的方法取回二部经书。” 戈诵梅颔首道: “这个自然。” 瘦僧表情不动的道: “那就依贫僧的法子,你引秦宝宝单独出来,二人劝说她交出东西,不然贫僧会亲自上少林讨回公道。” 戈诵梅迟疑道: “她很倔,如果执意不交呢?或者根本不承认?” 瘦僧合什道: “那贫僧就向少林掌门述说此事,请他代贫僧作主。” 戈诵梅沉吟道: “如果大师能保证不伤害她,在下可以勉力一试。” 瘦僧道: “出家人不敢妄开杀戒,何况也不愿与少林结怨?” 戈诵梅既然在大比之年,以第三名高中探花,武林中人人称奇,自有他聪颖的智能,不会完全听取瘦僧片面之词,心中有很大的怀疑: 瘦僧所谓的”经书”,如果不是很重要,大可以亲自向宝宝讨取,宝宝做什么事都只是一时好玩,让他高兴就会归还,瘦僧却要他单独出来,不敢给卫紫衣知晓,那这经书的价值只怕不是他说的普通经书。 而瘦僧提起要不到要上少林找掌门人主持公道,这简直是胡说八道,那有人眼看猎物在手而放去,反而绕一大圈子要别人帮他捕猎? 看这瘦僧光芒不露,要是他来阴的,伤害了宝宝,他戈诵梅第一个不容于少林,天下那还有藏身之地? 人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虽跟宝宝没多大交情,总算同吃一锅粥伤害了她,隐藏得再好,即使神鬼不知,也会良心不安,有必要为个来历不明的人牺牲? 想清楚一切后果,戈诵梅道: “好!就这么说定,明早辰时在赏雪亭见。” 瘦僧道: “晚上吧!你约她出来赏月。” 戈诵梅更加坚定自己的怀疑,道: “晚上会让她怀疑,反正早晨的赏雪亭上绝无人迹。” 瘦僧勉强答应,道: “希望施主信守言诺。” “彼此,彼此。”xxx “什么神仙秘籍,简直鬼扯!” 秦宝宝在屋里翻看”正一明威秘录”,对于里面记载的符咒禁忌不甚了解,随手一翻,念道: “修仙忌日,三月九日、六月二日、九月六日、十二月二日,一年四日三户神在之日,男不看女,女不看男,如见之,永不得成仙。本日应入禁室,以避见到异性。 人有三魂七魄,在庚申之日,恶的魂魄附随三尺升天,告诉上天其人之罪。由于这天是大帝调查人类有无罪恶的日子,因此一不谨慎,就会受到意想不到的灾厄与冤罪,所以有不闻、不谓、不见三说。” 又写一些功过格与戒律,比如拯救一条无罪的人命是五百功,致人一死是千过,由此可见立功难而有过容易。 秦宝宝愈看愈纳闷: “有这许多啰嗦的规矩,当神仙有什么快活?” 又翻过几页,目诵: “凡是甲寅之日,都是尸鬼竞乱,精神躁秽之日。所以这一天,夫妻不得同席、交谈。 对于身心的清净、沐浴,要不寝而警戒。 服药之时,不可食用蒜、石榴、猪肝、狗肉。 服药之时,勿向北方。 亥时不可吐口水,违背的话,则损年寿。 入山之后,必须行禹步。﹝禹步就是古圣大禹,慎重行走的步伐。﹞求仙之人,不可以见到尸骸。 三月一日,切忌与妇女同处。 怒则气上。息则气缓。悲则气消。惧则气不来。塞则气闭。暑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故应注意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及寒暑变化。” “啪”的一声合上书本,秦宝宝大惑无聊,忖道: “这么噜唆的修仙法子也有人要?还说什么要发大誓愿,又要绝食,注意太阳,注意月亮,累也累死。 如果吃一颗仙药就能成仙,什么都会,不必遵守上百条的规则,倒也好玩,可惜没这么好的事吧?” 把书收好,见天已大亮,秦宝宝走出屋子,心想跟大哥说好今早上少林寺,把书还给大和尚叔叔,顺便告辞,即回转”金龙社”,怎地他慢吞吞的? 正想着,卫紫衣就出现,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二个人,跟戈诵梅一起,秦宝宝很奇怪他们会一同出现。 卫紫衣开门见山的道: “宝宝!昨日在酒楼,你说过如果有人找上门来,你就答应把生辰纲还给人家,是不是?” “是啊!”秦宝宝道: “其实大哥要怎样处理,我是不会过问,反正我已经玩过了。” 戈诵悔叫苦道: “果然,你是为了好玩。” 秦宝宝狐疑的看他一眼,卫紫衣道: “那大哥就把它给戈兄了。” 秦宝宝奇道: “跟他什么关系?” 卫紫衣道: “洛阳郡太守就是戈儿的岳父,他和雷天化负责暗中保护,丢了生辰纲,他面子上过不去,所以来请你高抬贵手。” 秦宝宝狐疑道: “他怎么知道是我的意思?” 戈诵梅把瘦僧的事说了一遍,卫紫衣好生感激,道: “这件事真是多亏了戈兄美成,要不然你又会成了瘦僧的俘虏,况且你曾拿了他的书,他既已怀疑你,你的遭遇会比被海鲲捉住更惨。” 戈诵梅庆幸道: “在下没有相信瘦僧片面之词,也是在下的运气,要是宝宝落入虎口,不仅师门不容,只怕大当家就会把我逼得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秦宝宝一直在想事情,突然叫起来: “那瘦僧真阴险,一箭双雕,好毒的计。” 卫紫衣道: “你想了什么?” 秦宝宝道: “那夜里我装鬼吓人,要走时从一处窗口看见光头,一不留神才摔下来,现在想想就是瘦僧,他识破我的身份,能告诉探花郎,自然也能告诉黄河九鬼等人,到时我交出生辰纲,探花郎少不得要斗斗黄河九鬼,瘦僧可以专心对付我了,而你即使想帮我,也是分身乏力,算来算去,就是瘦僧占便宜,瞧他清高样子,真看不出有这么深沉的心机,大哥!你说该怎样才好?” 卫紫衣温和道: “你同戈兄去赏雪亭赴约,大哥随后保护,如果没有异举,咱们就顺路上少林,要是有人乱来,就请瘦僧跟咱们一同去见悟心大师。” 秦宝宝拍手道: “好极了,三个全收了,大和尚叔叔就可高枕无忧。” 卫紫衣笑道: “大师若真想高枕无忧,赶紧送还书才是真的。” 商议定,秦宝宝戈诵梅来到赏雪亭。 所谓赏雪亭,不过是用木头搭成的小亭子,原是给赶路的人躲雨避雪而建,为何取名” 赏雪”,不得而知,但江南多文雅之士,取再文雅的名字也不奇怪。 等了好一会,才见瘦僧自林子走出,显然早躲起来监视,确定真的无人跟踪,才出来会合。 秦宝宝劈口道: “排骨和尚,你如何知道你的书是我拿的?” 瘦僧震了一震,问戈诵梅道: “你把一切都告诉她了?”言下不胜气愤。 戈诵梅道: “我只答应带她来,而她也来了,并无失约。” 秦宝宝嘻嘻笑道: “探花郎不是说谎的好手,他编的法子不高明,只好说实话,我反而好奇的自己来了。” 瘦僧四望无人跟踪而来,才放心道: “我既看出你不是琳儿,当日说的我自然怀疑,拷问琳儿的爹,一切便真相大白,书自是你拿去,快交出来!” 露出本来面目,也不再自称”贫僧”了。 秦宝宝刁钻道: “那书是你的么?你打那儿来?你冤我拿你二本书,出家人说谎下地狱会拔舌。” 瘦僧冷道: “书是我的,你快归还。” 一个念头闪过宝宝脑际,喝道: “瘦僧,张岑道长是不是被你杀了?那本书原本是道长的,你杀了他才得到的是不是?” 这念头她原本没想到,这时信口说出,愈觉得有此可能,愈加声严厉色了: “张岑道长为了光扬道教而不辞辛苦,你却为一己之私而杀人,他化为厉鬼也不会放过你,才托梦给我,不然我也不会找上你取回经书。” 瘦僧连连变色,喝道: “小妖人别想惑乱人心。” 秦宝宝捉住把柄: “惑乱谁的人心?莫不是你还约了其它帮手?” 瘦僧一挥手,黄河九鬼和六女也走出树林,施展轻功,瞬间来到赏雪亭外,十三双眼睛都盯在秦宝宝身上。 戈诵梅反问瘦僧: “你也不守信诺,这些人都是打生辰纲的主意,你诱他们来,可是用来对付在下?” 瘦僧不置是否,道: “秦宝宝!你交还书,我保你什么事也没有。” 秦宝宝道: “那生辰纲的事,你怎么摆平?” 瘦僧想了想,道: “你交出来吧!贫僧替你分配。” 戈诵梅怒道: “好大胆子,官家的东西也敢要。”转身向黄河九鬼和六女拱手道: “在下戈诵梅,是少林俗家弟子,洛阳郡太守乃在下岳父,这事江湖上很少人知道,却是事实,请诸位英雄高抬贵手,另外寻找目标。” 汪世禹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气愤辛劳来回奔波,结果什么也得不着,都心有未甘,不置一词。 秦宝宝斜睨瘦僧.道: “看你怎么分配法?” 瘦僧道: “把生辰纲交出来,谁打赢了就谁的。” 秦宝宝嗤笑道: “他们打成一团,你再坐收渔翁之利么?” 瘦僧哂然道: “我对生辰纲没兴趣,只是帮他们找到真正的生辰纲下落,余下的问题就由他们自己解决,我只想得回经书。” 秦宝宝刁蛮道: “是我拿的没错,可是又不是你的,怎个归还法?” 瘦僧怒道: “自我身上得到,自该归还我。” 秦宝宝瞪眼道: “谁说我从你身上得来的?” 瘦僧道: “不然怎来的?” 秦宝宝幌着脑袋道: “我要人把你绑起来,结果书就掉在地上,我从‘地上’捡起来的,可不是自你身上搜出来的,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般下作?” 她要歪曲事实,瘦僧又能如何? 见人生气,秦宝宝反而笑咪咪的道: “你如果想证明书是你的也成,书的内容是什么,背几段出来听听吧!” 瘦僧日夜与肥僧在一起,根本没有机会偷瞄几眼,只好慎而重之的包藏,打算收集二册在远走海外修练,这次却老奸巨滑道: “书的内容是非常机密,说出来等于泄漏天机,你要我背上一段,是不是你看过了?那非杀你灭口不可。” 嗤的一笑,秦宝宝道: “杀了找,你永远得不到经书,鬼才信你的恐吓。” 瘦僧狠厉道: “总之我今日非拿回经书不可。” “等等!”秦宝宝道: “排骨和尚,只有一册书也是没有用的,要想上下凑全,只有上少林寺找我大和尚叔叔,我看你是不敢。” 瘦僧寒笑道: “想激我上少林寺自投罗网是没有用,我不像海鲲和肥僧那么蠢。” 秦宝宝鄙夷道: “原来你早知道,由此可见你这人无情无义,不似肥僧重手足之情,而你们自小一起出家,也不去救他?” 瘦僧脸上有点迟疑,但随即一闪而逝,道: “少林寺不会对他们怎么样,我一个人即使想救也无能为力,你这娃儿害我们好惨,这时倒来说风凉话。” 秦宝宝冷哼道: “出家或修道,都首重无欲念,你们夺人财物又伤人性命,继而威胁于我,这样的心境与胸怀,再练个一千年,也是一个俗物。” 她说”修道”,在瘦僧听来却是”修仙”,冷道: “你都知道了?” 秦宝宝道: “是又如何?想捉我呀?小心又犯禁忌。” 戈诵梅挡在宝宝身前,道: “瘦僧,我们说好以不伤害宝宝为前题。” 瘦僧怒道: “如果不是你告诉她一切,她无心理准备,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逼她吐出经书和生辰纲,易如反掌。” 戈诵梅喝道: “昨日你说的又与今日不同,而且既与我合作,就不该再约其它人,你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而趁机擒拿宝宝,简直死有余辜。” 瘦僧冷厉道: “丢了生辰纲,你在岳父和夫人面前抬得起头?” 戈诵梅道: “十万两还拖不垮我,我再蠢,也不会伤害自己人而不容于师门,我之所以答应你带宝宝前来,是感激你的报信,但如果你欲不利于她,我同样不容于你。” 瘦僧气极反笑: “她这么捉弄你们,你还不恨她?” 瘦僧的话,让戈诵梅一叹,道: “你的失败,就在你不了解宝宝,她有少林寺和卫大当家的护持,又怎会看中银钱,她只是觉得好玩就去做,事先并不知有我的关系,今早我向她说明来意,她毫不隐瞒的承认,而且已答应归还生辰纲,何恨之有?要怪也怪你们的出现,让她知道有生辰纲这回事,单怪她一人不公平。” 秦宝宝在他身后拍手道: “探花郎不愧是探花郎,脑子比这些胡涂虫好上千百倍,而且深明大义,换别个人,只怕全怪我胡闹,那知我做事时常都是含有深意。” 熊予在亭外指着她,发悍道: “你有何深意?只是仗势戏耍人。” 秦宝宝好整以暇道: “在龙门山的夜里,我迷了路,如果你们走时招呼我一声,表示你们尚有善心,我会暗中帮你们一把,可是你们不顾我有被野兽拖走的危险,弃我于不顾,这样坏心肠的人若能发财,老天也无眼。” 众女虽怒,却也无话可说。 花二妹鬓边红花颤动,道: “那又关我们什么事了?” 挪开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秦宝宝道: “殷小七和风老九为你们打前锋,因误会受海鲲打成一死一重伤,梁阿森发现刘员外的小厮抬风老九去埋葬,通知你们后,照说你们该上门问问为什么?替他们报仇,再到少林寺接回送伤的殷小七,可是你们不闻不问,只怕还暗中得意少了两个分赃的人,如此不顾江湖道义,让你们发财,也只会成为做恶的工具,再说,你们的出现,使我吃过不少苦,说什么也不让你们如愿。” 白二道: “你管的未免太多了吧?” 秦宝宝扁扁嘴,道: “事情落在我的手上,我不爱管就丢开,如果有了兴趣,那只好算你们倒霉了。” 这种任性不讲理的话,在戈诵梅听来并没有什么,因为他出身富豪,明白自小受人爱护的子弟都是这样子,他本身在少年时也是如此,待年纪教长,见识较多,才渐渐圆滑世故;但在其它人听来却不觉有气,陆虹妙叱道: “你怎可这般不讲理?” 秦宝宝捉狎道: “你们讲理么?人家洛阳郡太守的生辰纲碍着你们么,居然一路盯缀,准备伺机打劫,这是强盗行为,跟强盗能讲理么?对不讲理的人,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讲理。” 说到后来也忍不住为自己的辩才而喝采。 汪世禹反击道: “最后扮强盗的却是你。” 秦宝宝道: “我扮强盗是为着好玩,没有别的目的,所以没关系。” 瘦僧道: “你打定了一昧不讲理?” 秦宝宝束手无策似的道: “你真瞎缠,总不懂我说的呀?是你们不讲理在先,之所以我才不讲理在后,你们可说是咎由自取。” 指着瘦僧教训道: “你在杀张岑道长夺书时,你有给他活命的机会么?书是张家的,你出家人这种行径,算是不讲理之至。” 转身正视亭外十三人,道: “天下大多数的人常常都不讲理,只是自己不自觉,别人也看习惯,不觉得有何不对,就好比你们强夺别人的财物,江湖黑道不感奇怪,但在老百姓和白道英雄看来,你们简直不讲理得该死。”江湖亡命之徒,自觉得取人财物是天经地义的事,那受过这番责骂,不由得怒气勃发,瘦僧看准这一点,喝道: “只有擒住秦宝宝,才能得到想要的!” 话完,人突然间跃身而起,撞破亭子的屋顶,人自亭顶飞空而出,戈诵梅不由分说提起宝宝跳出赏雪亭,轰隆隆响,赏雪亭受不起瘦僧一撞,整个倒塌下来! 人未站稳,瘦僧舞着齐眉棍,身形急进,来势凌厉的趁势攻击戈诵梅和秦宝宝,二人凌空一个跟斗翻出,瞬乎间,戈诵梅已掏出兵刃,双笔如电,银芒闪闪,点飞穿刺,和瘦僧打了起来。 汪世禹等十三人似乎心意相通,齐齐把宝宝困住,秦宝宝金匕首金光耀动,嗔叫道: “你们好不君子,想要不要脸。” 这一叫可提醒瘦僧,发现目标错了,喝道: “喂!你们要的生辰纲落在这小子身上,秦宝宝交由我对付,她没了生辰纲,找她也没没有用。” 汪世禹边打边道: “只要有秦宝宝,一百万两也是容易,我们人多,十万两已不够,每人至少分个十万两才够快活。” 秦宝宝不悦道: “原来想向我大哥敲诈,不怕他剥了你们的皮。” 汪世禹得意道: “卫紫衣素命言出如山,只要逼他答应从此不找我们麻烦,我们还怕什么,他甚至会怕我们死而落人话柄。” “不可原谅!” 秦宝宝冷叱一声,她真的生气了,把右手匕首交到左手,原本就是左撇子的她,这时抖出真象,匕首带起的点点金星,比右手使剑闪动得更快。 在须臾的震骇之后,黄河九鬼和六女已发觉宝宝不是想象中的单纯,马上改采轮流战,二人一组的圈杀一招即退,换另二人攻上。 不多时,秦宝宝大感捉襟见绌,慢慢浮躁起来,真怪卫紫衣迟迟不出现,大概在准备一百万两要赎人吧? 花二妹的剑险险擦着宝宝的肩膀而过,惊了一惊,斜掠里,又险极的让了陆虹妙一剑,这时熟悉的声音道: “往右跃。” 本能的朝右跳开,秦宝宝才觉侧面的刀风挥过,卫紫衣的声音又及时的传入耳中: “大旋身,匕首侧挥。” 秦宝宝如言施展,一挥之下,汪世禹立时惨叫出声,要不是及时收手,整只手掌都会被削铁如泥的匕首砍断。 偷个空,秦宝宝寻声望去,发现卫紫衣正坐在塌倒的赏雪亭的一堆废材上,一边躲过一刀一剑,一边叫道: “大哥上你好不轻松自在。” 卫紫衣好整以暇道: “放心!你输不了。”陡地,喝道: “腾身右旋,出腿。” 秦宝宝如言双腿飞出之下,就那么准,刚好蹴上熊予的背脊梁,这凶婆娘跌出好几步作大马爬,良久起不来。 突然觉得有趣,秦宝宝笑道: “好玩!好玩!” 卫紫衣轻描淡写的道: “好啦!宝宝乖娃!这些人的武功不顶好也不顶坏,我看你就捡花二妹和陆虹妙当练敌对象,多学着点,不要打没三下又懒了。” 秦宝宝正与陆虹妙、花二妹周旋,叫道: “可是大哥,他们都轮流打一下就跑。” 卫紫衣冷视其它人道: “你们都静观其变,谁一动,卫某人的剑会先一步刺入那个人咽喉里,至于花、陆二位姑娘,请再委屈一下。” 在卫紫衣急促连惯的指点下,秦宝宝似乎能预知花二妹和陆虹妙的下一个动作,逼得她们每招每式都落空,莫名其妙之余又感到说不出的无助感,而秦宝宝难得跟人打这么过瘾,根本不让她们有停下来的机会。 怔怔望着战场,现在,汪世禹等人才知道人家为什么在江湖上享有如此盛名,声威更是这般显赫了。 武学之道,竟是恁的玄虚,这一略略指点,却胜过其它人多年也悟不透的诀窍,而且,在动作上更有难以置信的奥妙发挥。 “制敌机先”是卫紫衣所推崇,他想教给宝宝的就是这个,以最简单的动作,促使敌人无法发挥最大的潜能,敌人心中先有怯意,那么,即使武功不如他,也能打败他,掌握主动的控制权。 人在江湖,那个真能避开武力? 卫紫衣不赞成宝宝沈迷武学,却也害怕她不懂得保护自己,只有教她最省力气的打法,少了不必要的多余动作,对于心脏较常人虚弱的宝宝,应该没多大威胁。 纵然心中这般打算,卫紫衣一见宝宝脸蛋晕红,额上见汗,还是忍不住道: “宝宝!人家要赶路回去,你就停下来吧!” 腾身跃开,秦宝宝取出巾子擦擦汗,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赶着回去?” 卫紫衣审视她无异状,才道: “这里风景很美么?他们有意逗留不去?” 汪世禹等人一听,明白卫紫衣已给足了他们面子,又教他们一条生路,只好打消发财念头,抱拳离去。 秦宝宝兴味索然,道: “就这样算了?” 卫紫衣笑道: “你也把人家捉弄够的,还想如何?” 秦宝宝威胁道: “他们说要捉住我,向你勒索一百万银子。” 卫紫衣打趣道: “以十足的真金打造像你这般大小的人样,也不必一百万两银子,他们连这么简单的算法也不会么?” 秦宝宝嘟起嘴,再也不看卫紫衣一眼。 “真的生气了?” 卫紫衣轻笑道: “这样吧!你找个人绑架你,然后大哥凑出一百万两银子来赎你,好么?” “噗嗤”一笑,秦宝宝再也扳不起脸,道: “多谢大哥提醒,以后看见穷得要命的,就叫他绑架我跟你勒索,以免你总是视而不见不愿善心大发。” 卫紫衣哈哈笑道: “人不可貌相,看起来是穷人,也许是真正的大财主哩!大哥告诉你一个故事,有个乞丐每天出门行乞,人人都道他是可怜人,可是有一天,一个顽童偷偷跟在他身后,看见他走进一条死巷,正奇怪着,过不多久,一个富翁打扮的人走出来,看清楚赫然是那名乞丐,原来他本是有钱人,却爱学乞丐行乞,就像做小偷的一样,都上瘾了,与穷富无关,大哥看很多乞丐是四肢发达的汉子,给人当工也饿不死,只是懒惯了,这种人也要可怜么?” 秦宝宝道: “或许他找不到工作。” 卫紫衣微笑道: “与其给他一条鱼填肚子,倒不如送他一根钓杆教他捉鱼,可是有些人宁愿要鱼不要钓杆,饿死也活该。” 说着似不愿再讨论这问题,眼睛向四周巡视,秦宝宝注意到,道: “探花郎和瘦僧呢?” 卫紫衣道: “他俩愈打愈远,我瞧戈兄并非瘦僧对手,要老展帮着,也该差不多了。” 携着宝宝小手,卫紫衣感到喜悦无比,二人同去寻找打斗的三人,走着走着,秦宝宝抬起头,困惑的道: “大哥!前年二领夫人生了小孩,我问她小孩从那里来的,她说送子娘娘给的,可是送子娘娘那么会生么,能生出那么多婴儿?” 卫紫衣强忍住笑道: “以后你就懂了,现在别问,也不要去问别人。” 秦宝宝不解道: “为什么呢?爹爹如果还在,他如果知道就会告诉我。” 卫紫衣注视她纯稚的面容,柔声道: “马泰同我提起要娶小棒头的事,你的意思呢?” 他话题一转,秦宝宝的注意力立刻转开,笑道: “他动作真慢,到现在才提,小棒头都不想理他了。” 卫紫衣高兴道: “马泰跟我多年,这回可得热闹替他办亲事,我看就最近吧!不过主要还是问问他俩的意思。” 秦宝宝立即道: “那以后小棒头还跟不跟我在一起?” 卫紫衣想了想,道: “看马泰和小棒头的意思,我们不能勉强。” 秦宝宝闷声道: “那有什么好?” 卫紫衣情知她跟小棒头最投缘,安慰道: “都是住在‘子午岭’,见面很容易的,再则你也不能要她拋下马泰,整天跟你一起鬼混。” 秦宝宝佯怒道: “大哥就会说人家短处,什么鬼混的真难听。” 卫紫衣一笑不语,迎面展熹,戈诵梅推着狼狈的瘦僧行走,戈诵梅也是一副大战后的样子,秦宝宝望着他笑道: “瘦僧是大和尚叔叔要的,你捉了他,大和尚叔叔会很高兴。” 戈诵梅苦笑道: “只要把生辰纲送还,我就很高兴了。” 惟恐宝宝再捉弄人似的,卫紫衣忙道: “这次给戈兄添这许多麻烦,很是过意不去,生辰纲已派马泰、战平运送到渡口,船也准备妥当,戈兄和贵友一到立刻起程。” 戈诵梅拱手道: “多谢费心,就此别过。” 他走后,卫紫衣三人也带着瘦僧直登少林寺。xxx“大和尚叔叔,张岑道长真是瘦僧所杀?” 悟心大师合什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张道兄一意为光扬道教而奔走,不料却招来杀生之祸,老纳又少了一个朋友。” 言下不胜难过,秦宝宝安慰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世间谁人不死,大和尚叔叔不是曾这样教导过宝宝么?” 悟心大师听得一怔,当即笑道: “好孩子,你真懂事。” 秦宝宝笑笑,卫紫衣和展熹心中都不以为然。 悟心大师又道: “张道兄找着‘正一明威秘录’下册,却遇上瘦僧先发现他的形踪,逼问他上册的下落,一掌打死他,搜出下册自己私藏,却告诉后到的海鲲与肥僧二本书都在少林,这才发生一连串的事,唉!也是道教劫数难逃吧!” 秦宝宝问道: “瘦僧承认的么?” 悟心大师颔首道: “原来张道兄在西域找回上册,引起西域少林的注意?至于秘录上册为何在西域,也就不得而知了。” 秦宝宝拿出两册书,道: “大和尚叔叔要怎么样处理?” 悟心大师睹物思人,感伤道: “张道兄为这二册书劳累多年,又惨遭身亡,他如此看书,老衲自该送回,只盼他的门人能好好钻研,莫要辜负了他一番心血。” 秦宝宝很怀疑这种东西会有人当宝贝,但叔叔既如此推崇,也不愿说出令人泄气的话,望了卫紫衣一眼,道: “叔叔!宝宝来向你辞行。” 悟心大师总算露出笑容,摸摸她头发,慈祥道: “宝宝,你不小了,以后可不能再任性顽皮,知道么?” 秦宝宝低下头,蚊子似声音道: “知道。” 说是这么说,可没勇气抬头正视悟心大师。 卫紫衣和展熹相望失笑,卫紫衣道: “方丈大师,你是在逼宝宝说谎了。” 秦宝宝从眼角瞪了卫紫衣一眼,细声道: “大哥何必扯人后腿。” 群雄失笑,悟心大师道: “宝宝这孩子被宠坏了,卫施主多包涵。” 展熹笑道: “大师多虑了,最宠宝宝的就是我们大当家。” 卫紫衣以”传音入密”工夫道: “你怎么了?” 展熹也”传音入密”道: “属下冷眼旁观的结果,魁首喜欢任性刁钻的小捣蛋,这可不是冤你;再则说出来好让方丈放心,魁首别见怪。” 卫紫衣摇头不语,心想展熹说的也许不错。 悟心大师又交代宝宝几句要听话和不使小性子,虽然他隐然明白这些话说也是白说,但身为叔叔,却不能不在卫紫衣面前教训几句,搞得宝宝的头低的快掉了,答应又不是,不答应又不是,真是后悔要卫紫衣一起来。 等悟心说得告一段落,秦宝宝走到他面前,扯他袖子: “叔叔你偏心,只说我不说别人。”她是指卫紫衣。 悟心大师哑然失笑: “你这孩子总是机伶的过份,才调皮不堪。”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 “佛家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并没有限制年纪,所以等我不爱玩时,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悟心大师笑骂道: “胡闹!胡闹!也只有你会歪曲佛意,真是大不敬。” 秦宝宝又把头低下去了。 她一低头,悟心就骂不下去,卫紫衣趁机告辞,悟心大师破例送到大殿,合什道: “好日子决定就通知老纳一声,少林许久没见喜事,正可庆贺一番,而宝宝父亲早已为她备妥嫁奁放在老纳此处,至时和少林贺礼一起送去。” 卫紫衣不盛兴趣的道: “只要大师前来,宝宝就高兴了。” 哈哈一笑,悟心大师道: “老纳俗家堂兄的东西是应归还宝宝,在老纳处积放多年,总是惴惴不安,还是交由施主去烦恼吧!” 秦宝宝奇道: “大和尚叔叔,我爹留下什么东西?” 悟心大师慈祥道: “令尊曾说等你有了归宿,就当作嫁奁,不然就等你长大懂得照顾自己,才交给你,现在则不宜明说。” 秦宝宝一肚子狐疑的拜别下山,行路时问卫紫衣: “我爹会留下什么给我?” 卫紫衣道: “最好是什么也没有,有时真希望你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啥子麻烦也无。” 秦宝宝扮个鬼脸,道: “你咒大和尚叔叔死?他是我叔叔,不能死。” “不是。” 卫紫衣道: “但有了少林这层关系,有时做事不免缚手缚脚的。” 展熹插进来道: “少林方丈把宝宝父亲的这物送来,就表示宝宝已脱离少林,魁首日后不必为此烦心。” 卫紫衣笑道: “在宝宝心中,她以少林为第一个家,在少林僧俗弟子里,宝宝是他们一手带大的,双方已有不可分离的关系,我只能庆幸出家人不太过问俗事,彼此能相安无事。”xxx官道上,五匹马直奔北方,黑、白两匹骏马并排而骑,微微落后,白马”一点红”上的秦宝宝转头道: “那神仙秘籍,大哥可有兴趣?” 卫紫衣断然道: “没兴趣,大哥凡心太重。” 秦宝宝奇怪道: “那‘正一明威秘录’所记载的求仙法门,光是这不可,那不准的就上百条,怎么有人对它有兴趣。” 卫紫衣沉思半响,道: “对平常人而言,那是没多大吸引力,但对于能超脱凡俗,立志修道的人,或许就是一部宝经。” “饱经?” 秦宝宝吓吓笑道: “书上说修仙的人必须绝食,我说它是饿经。” 回想着秘录上记载的,道: “书里有写绝食的窍门,是循序渐进,到后来,只喝水,一、二个月也饿不死,说有许多许多优点。 一则由饮食而来的病源,可根除。 二则使肠胃机能更生,变得更加敏活。 三则使人精力旺盛,预防衰老。 四则使脑筋清净,加强精神力。 五则使味觉习惯于简易的生活,最后终能超越饥饿。 是治病的极致,还童的秘诀。 达到不要食用任何的谷类、火食,身体自然轻妙,行动自由自在,产生一种容易飞行的行动,而精神力相对的增强,心眼打开,对外来的预言,吉凶福祸的判断,自然就如火般的清楚,是修仙必经之路。” 卫紫衣哈哈大笑: “那岂不苦煞人。” 又怀疑道: “你都背起来了?” 嘻嘻一笑,秦宝宝道: “看到有趣的就多看几眼,记了一些。” 卫紫衣皱眉道: “你会产生兴趣么?” 秦宝宝刁顽道: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也许那一天我对人生绝望了,就去练。” 卫紫衣真恨不得立即捉住她打屁股,叱道: “真的这么想?” 秦宝宝放马奔驰,笑声随风而散,道: “大哥不服气,我就收你作徒弟吧!” 卫紫衣策马赶上,道: “算了,你即使修成,也是半吊子仙,有这种师父,也是丢脸,魏某人不想跟着贻笑天下。” 秦宝宝气结道: “你瞧不起人,我再回去跟大和尚叔要来重背。” 卫紫衣笑道: “宝宝!你乃性情中人,不是修道的人材,记得当年你住少林寺多年,却连一小段大悲咒也背不好,当时大哥非常高兴发现你不会重入佛门,不必害怕会失去你。” 秦宝宝心中充满了幸福之感,却腼腆道: “原来大哥也有害怕之事,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卫紫衣大笑: “光是你流泪撒赖,我就怕了。” “大哥!又取笑人。” 秦宝宝瞪起眼,卫紫衣放马赶上前面三骑,”一点红”跟着赶上,宝宝心中却思量可有什么捉弄人的法子,而又使卫紫衣不自觉的? 端的恶性不改。 卫紫衣呢?睁只眼闭只眼,而且似乎很欣赏她的个性。 诚如展熹所道,他俩人真是绝配!xxx 一年后某日,”子午岭””金龙社”挂灯结彩,陈设得花团锦簇,这天正是卫紫衣和秦宝宝成亲的好日子。 前来庆贺的江湖豪士直拥上”子午岭”,礼物堆满二大间屋子,光是少林和唐门送来的,就摆了好长一列。 卫紫衣心里眼里塞满了新娘子的倩影,再多的贺礼嫁奁也看不进眼里,只待行罢大礼,又为武林添一段佳话。 事后夫妻二人一一拆封礼物,多是些珍珠宝贝,秦宝宝征求卫紫衣同意,把它们分送给各个家眷,挑些好的给小棒头送去,只留下少林和唐门的礼物。 其中有一只沉木箱,宽一丈,高五尺,题有”万邪圣医秦英”的字号,宝宝睹字思人不禁感伤,卫紫衣安慰道: “你爹留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秦宝宝白眼道: “我爹不是你爹么?” 卫紫衣含笑道: “是,岳父的心意全在里面了。” 打开重锁,秦宝宝慎重的打开,突地,一颗骷髅头弹跳到宝宝脸上,宝宝大叫,连忙挥开,气道: “这算什么礼物?” 卫紫衣差点笑岔了气,指着箱内道: “你来看看。” 秦宝宝凑身去看,只见一幅白布遮着,白布上写着: “我的宝儿,生前常受你惊吓,死后遗物若也吓你大叫,我泉下有知,当会大笑三声。 父留” 秦宝宝突然懂事道: “爹爹怕我睹物思人而伤心,才这么做的。” 卫紫衣也道: “是啊!你千万别愁眉苦脸。” 秦宝宝捡起地上的骷髅头,发现有裂痕,缝隙露出金光,心中好奇,运劲一剥,落下白惨惨外壳,都是纯金所塑的金骷髅头,只见其可爱,不见其可怖,宝宝惊喜异常,心想也只有古怪的父亲才会这么做,笑道: “所有的贺礼,就这个最得我心。” 卫紫衣也终于见识到从未曾谋面的岳父大人,是怎样一个行径怪异的人,难怪会教得出宝宝这么个小怪物。 掀开白布,箱中分四格,一格是冯香蝶遗留的饰物,一格装满金叶子,一格是秦英手抄的医书精华,毕生所遇上的怪症,其治疗方法都有详尽的记载,另一格放着生前秤药的量器和医病时常用到的东西,均已非常沉旧。 秦宝宝道: “爹爹希望我用心于医术,不要沈迷武学,他一身内外功夫出神入化,半点也不留下来,就是这意思。” 卫紫衣柔声道: “岳父的意思就是大哥的意思。” 秦宝宝倚在卫紫衣怀里,玩弄父亲匠心独具的金骷髅头,不免想到:我这一生,实在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xxx “这年元宵佳节,燃放烟火,卫紫衣特地订制好些鸟兽、花草、文字的烟火,一个个放上去,只见天空剎时成了书板,五彩缤纷,十分吸引人。 秦宝宝在”黑云楼”上欣赏,满心喜悦: “大哥要我不去城里赏花灯,原来早准备了这么好看的东西,真是多谢你!” 卫紫衣满心怜爱之情,道: “还有更好的,你慢慢看。” 鼠、牛、虎、免、龙、蛇、马………十二坐肖一一在空中展现,栩栩如生,秦宝宝看完后在卫紫衣耳旁轻声道: “我能找到你,真是一件最幸运的事。” 卫紫衣温柔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 秦宝宝老毛病又发作,捉狎道: “是么?大哥不是常说我恶习难改,真是头疼!” 卫紫衣攫住地道: “小家伙又扯大哥后腿,该不该打?” 此时,天上突然印出“骷髅”样的烟火,它,似乎也在笑呢!—— 炽天使扫校 第十二章 岁暮落雪,绵团儿似的雪花飘落看。 “含笑园”里,暖如春日,有钱有闲的爷娘们在里面听戏,风雪不侵。 园外停看好些辆马车,车门紧闭,车窗也都用厚厚的帘子覆上,挡着风雪,关住一车的暖意。 阴暗的角落里,乞丐或流浪人把自己缩成一团。 忽忽中午已过了一半,“含笑园”的大门陆续走出许多男女,拉高袍领,缩着脖子,走回家去,马车也一辆一辆的驶走,最后留下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还留在外头,不久,一位穿紫衣的大汉走来坐上马夫座,驾着那辆马车到”含笑园”的后园门等着,因为他的主儿正在园里赏花呢? “含笑园”的梅花是有名的,却也不轻易让人欣赏。 等了小半个时辰,园门打开,园土李含笑引着一对男女出来,满脸欣喜与受宠若惊,显然那对男女来头不小。 男的颀长俊秀,一对眼睛十分柔和的笑望他身旁的女子,这个时候,他似乎只有二十多岁模样,但是,他双眼内蕴的精明和威严,没有三十岁以上的年纪,绝无可能有此眼神,和隐藏的如此之好。 女的似乎只有十八岁左右,眉宇间尚带稚气,但谁见了她都不得不倒抽一口气,一时半刻怕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她的美貌无双。眉心一点米大的朱砂痣十分稀奇,那对明眸骨碌碌一转,说不出的灵活,述不尽的机伶,似乎只要她眼睛一转,就有数不尽的鬼主意要叫人上当,显得十分顽皮。 两人都一身名贵的貂裘。 园主李含笑恭敬的道:”十分感激大当家和夫人今日驾临含笑园,本园上下与有荣焉。” 那男子笑道: “不用客气,听了戏,我们觉得很愉快。” 李含笑抢上一步为他们打开车门,”咦”了一声,道: “里面有人!” 那男子上前一看,里面不知何时躺着一个人,呼噜噜的睡着。微愠道: “李欣,这是怎么回事?” 赶车的李欣吓了一跳,忙道:”魁首恕罪,属下实不知何时有人入车。” 那男子道:”请他下来。” 李欣早就动手请人,把车里的汉子拖下来,那汉子剎时醒来,茫然看看周围的人。他身材不高,体格倒是十分结实的样子,只是怕是饿得久了,脸颊凹瘦,更增丑陋;头大如斗,双肩招风,眉毛稀淡,两眼无神,鼻子扁塌,一嘴暴牙,脸上凹凹凸凸,一副爷爷不疼奶奶不爱的丑相。 李欣见他这模样更觉讨厌,一拳打在他肚腹上,他倒退一步,摇着双手,喃喃道: “别………别打我,别打我………” 李欣一拳打去,他居然不叫痛也无变色,惊怒交集,聚集全身功力要再痛击他“慢着!” 声音清脆悦耳,发自那女子口中。 丑汉楞楞瞪着她看,一副痴呆模样。 她道: “大哥,天寒地冻,他穿得单薄,才会躲进马车取暖,是不是?给他些钱添暖,打发走吧!” 那男子十分宠爱这位少年夫人,不肯违背她的意思,取出小锭金元宝一只送给那醉汉,道: “你去吧,下次莫再如此,小心被人当作小偷送官。” 说罢,扶了那女子上车,那女子瞧儿车里小几上的朱漆食匣,心中一动,将那匣食物予那丑汉,道: “你拿去吃吧!”丑汉茫然接过。 车夫哈的一声,马车辘辘而去。 李含笑向他啐了一口,骂道: “丑八怪,今日真走了狗运,遇上夫人一道来,否则你那两条狗腿没有剩下来的。” 走进美丽的园子,关上园门,不想再见一眼那丑人。 醉汉抱着食盒,冒着风雪而去。xxx 冬去春尽,夏至。 日子总是像流水般流逝,任你帝王将相,也留它不住。 “子午岭”“金龙社”,依旧雌伏于天地间。 大当家”金童阎罗”卫紫衣所住的”黑云楼”,气势雄伟,门禁森严。但此时,楼下的大书房,却有人闯入,那人穿著一身暗色服装,蒙着脸,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自语道: “每日天亮后他都有起身练功的习惯,我且去吓吓他。” 声音透着顽皮,露在外面的双眼闪着狡黠的光芒。 蒙面人瞧着书柜旁墙上悬挂着的一只鹿头,突然伸指在鹿的左眼按一下,又在鹿的右眼按二下,眶啷一声,书柜移开,露出一条地道,他嘻的一笑,窜下三步,不知又动了什么手脚,书柜又移回原位,地道陷于黑暗中。 “奇怪,怎么没点灯?” 摸索着走下台阶,行得十余阶,料想离地窖很近了,蒙面人对于黑暗中的一切很不习惯,暗想莫非卫紫衣已察觉有人闯入,伏在黑暗里伺机而动。 这时,嗤嗤嗤嗤之声,当当当当之响大作。 蒙面人心想: “这是干什么?却又不像是对付我。” 抢下几步,隐隐踏在地上,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到些微打斗声,疑道: “除了他,还有谁在这里?” 突然,咻地一声,蒙面人以短剑一格,擦地将暗器截为两截,惊魂未定,忽忽忽连声,蒙面人暗叫: “好暗器功力!” 身形一转,辨声施为,一挥利刃,将太阳穴的一枚磕开,身形回转,两枚贴着肘旁而过,不敢迟疑,施展轻功一飞冲天,让过脚下一枚,接着当地一声,及时格开撞向面来的一枚,手一酸,方知暗器不知何物,极为沉重,似是铁球之类,不由暗暗心惊。 听得一人朗声道: “既然有胆子来,再上前二十步,我们亲近亲近。” 蒙面人压低嗓子道: “干嘛不点灯?” 那人道: “不方便。” 蒙面人道: “这里有几个人?” 那人道: “在下卫紫衣,还有阁下。” 蒙面人道: “刚才明明有打斗声。” 卫紫衣冷道: “就你我两人而已,阁下是谁?” 蒙面人心道: “在这里我简直就跟瞎子一样,可也不能因而退缩,叫他小看了我。” 便粗着嗓子道: “我是谁你先别管,且跟你领教几招。” 卫紫衣道: “请。” 他”请”字出口,蒙面人依声辨明方位,挥剑剌出,卫紫衣虽也瞧不见来人身形,但蒙面人跃近时风声甚响,极易听明,铮铮两声,两人倏而交手四招。 蒙面人右臂一酸,短剑险些脱手,知道卫紫衣功力极强,不敢硬挡,身形一闪,靠在墙边,压低气息,远离卫紫衣,寻思对策。 听得卫紫衣道: “你怎么不出声?” 蒙面人心想: “我一出声,便让你知道我立足之处。” 又想: “如今只有点上墙上的火把,才有一线希望。” 横量地形,轻轻的向右摸去。如果他记得没错,墙角挂着几件兵刃,还有一张桌子放着打火石子和应用物品。 这地窖之宽阔,跟”黑云楼”平面面积一样大,完全是为了卫紫衣练功练剑而建,可以作广原千里般的进退。 那蒙面人丝毫不敢大意,屏息缓动,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这时左脚踏出,忽然踩到一物,圆圆的不知什么东西,他脚一踩上,圆物立即滚动,发出不小的声音,正暗叫不妙,只觉冷风飒然,百忙中头一低,挥着短剑乱舞。猛听得卫紫衣一声长笑,一剑刺来,又是双剑相交。 蒙面人怒道: “乌七摸黑,我不来了。” 卫紫衣道: “那可由不得你。” 心中却微微奇怪: “怎么他说话的语气,隐含撒娇的味道,而且声音好怪。” 暗室之中,敌人当前,也不去细思,清叱一声,挺剑直上,蒙面人但觉寒气一阵一阵从对方剑上传来,心中大急,疾舞短剑,护住周身要穴,如此一来,反而暴露自己立足处。 卫紫衣变招极快,顺着蒙面人剑锋直削下来,蒙面人不及挡格,只觉一股内力透剑而来,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手指一松,短剑脱手而飞。 “我不来了,我不来了,你欺负我,你欺负我。”这声音清脆悦耳,分明是女子声音。 卫紫衣原待一举拿下这歹徒,听见这声音,却”啊”的一声,道: “你……你……你……。” 抢到墙角桌上,摸到火石,喀喀数声,点上三只墙上火烛,回头儿那蒙面人背对自己,那背影再熟悉不过,卫紫衣不由怒道: “你怎么来啦?” 那蒙面人扯下蒙在脸上的巾子,却不转身,顿足嗔道: “你欺负人,却还对人家发脾气,好没道理。” 卫紫衣哼了一声,瞥见脚前的一把金匕首,俯身拾起,走到那女子面前,递了过去,那女子向他嫣然一笑,真故个艳如花,卫紫衣叹了一声,把匕首扣在她腕上,成了一件金镯子似的。说道: “宝宝,你太不听话了。” 口中虽然斥骂,关怀之情却溢于颜色。 这女子正是卫紫衣的妻子秦宝宝,外表的天真美丽和内心的顽皮成性,恰成两个极端,若是只看她外表而不加以防范,没有不上她的当的。 秦宝宝道: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 卫紫衣道: “这些天我要练一门功夫,十分危险,告诫你不可冒然险人,可是你今天打扮成什么样子,真像蒙面刺客,不怕我误伤你?” 秦宝宝嗤的一笑,道: “你练功夫怎么不点灯哪,要不然早已看出些儿端倪。大哥,你到底在练什么功夫呢?” 卫紫衣细看她周身上下,道: “没有伤到你吧?” 秦宝宝摇头道: “没有。” 卫紫衣明白这位顽皮老婆的好奇心一起,若是不给她满足,日后难保她不再来捣蛋,便道: “宝宝,你抬头看看。” 秦宝宝抬起头看见顶上纵横交错着许多细线,奇道: “这是做什么?” 她素性爱玩,虽然嫁了人,不得不大加收敛,此时见到这等怪事,便忍不住纵身拉动那些细线,卫紫衣叫道: “别胡来!” 又如何来得及? 听得”咻咻咻”、”嗤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大大小小的暗器自四面八方射来。 秦宝宝惊叫一声,卫紫衣抱着她一个”懒驴打滚”,避开梅花针之类的细暗器,接着身形半跪,但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以长剑击落铁丸、星镖飞向四方,不仅如此,许多细针都给吸在剑尖上,支支细如牛毛。 在卫紫衣的护翼下,宝宝安然无恙,心中惴惴然,知道自己闯了祸,吐舌道: “好厉害呀!” 希望他来个”既往不咎”。 卫紫衣道: “没有你厉害。” 秦宝宝十分清楚在卫紫衣快要发怒之前,要压下他的怒火,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当下搂住卫紫衣脖颈,一双美目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柔声道: “你不饿么?该上去吃早饭了,嗯?” 她一撒娇,卫紫衣心也软了,而且自己事先没有警告她不可乱动头顶的细线,须怪她不得,说道: “我还要练一会,你饿了先吃。” 秦宝宝道: “我等你我先上去叫他们准备。” 卫紫衣看了她衣服一眼,道: “也把这身刺客装换了。” 咯咯一笑,在卫紫衣脸上亲一下,宝宝纵身一跃,倏而纵到楼梯前,回身笑道: “大哥,我这手轻功怎么样?” 卫紫衣笑道: “很好。” 秦宝宝道: “那你怎么不夸奖啊?” 卫紫衣一怔,继而笑道: “你就是爱闹着玩。” 凑兴的鼓掌几下,道: “好妙的轻功,妙极了,妙极了!” 秦宝宝努力扳起脸道: “大侠过奖了。” 话一说完,自己倒笑弯了腰,好一会,摆摆手,上楼去了。 卫紫衣的嘴角残留甜蜜的微笑,直到宝宝走得不见人影,才收拾心情,灭了火烛,继续在黑暗中练剑。 过了小半个时辰,取出一条汗巾拭了额上的汗,卫紫衣收好兵器,拾阶上楼,扳动机关,眶啷一盘,书柜移动,出现一道门,走将上来,在鹿的两只长角各转一圈,眶啷一声,书柜移回原位。 在一旁相候的秦宝宝笑道: “这机关做得很有趣。” 卫紫衣一笑,但见爱妻换了月白色的绸衫绸裙,更添丽色,不免多看几眼,宝宝给他瞧得不好意思,嗔道: “看什么?看不腻呀!” 卫紫衣笑道: “永远也看不足。” 秦宝宝嗤地一笑,刮脸羞他: “胡吹大气,也不害臊。” 秦宝宝最爱她这付天真似调皮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猿臂一伸,将宝宝搂进怀里,低喃道: “宝儿,我……” 这时砰砰砰的有人敲门,卫紫衣忙放开宝宝,狠狠的瞪了房门一眼,才道: “进来。” 没好气的往太师椅上一坐。 秦宝宝摸摸自己脸蛋,热得烫人,忙转身假装欣赏墙上的字画,不面对来人。 门依呀开了,走进一个狗熊也似的壮汉,正是卫紫衣的近身侍卫之一”快刀”马泰。 这个直肠子的大汉,满面春风,内心的喜悦使他没注意到卫紫衣不太高兴的脸色,笑道: “魁首,有喜事了,属下来跟你告假一个月。” 卫紫衣皱眉道: “每年这时候都是总坛最忙的时节,怎么你挑这时间告假一个月?不行,我正需要借重你的长才。” 马泰苦着脸道: “魁首,你老行行好,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喜事,我也不敢挑这时候告假。”卫紫衣道: “什么天大的喜事?” 马泰道: “我老弟马进要娶亲了,如果我不回去,我老娘会骂我不近人情。” 卫紫衣笑道: “原来如此,这种喜事要是我不放你回老家,你老娘才会骂我不近人情,而不是骂你。 好吧!放你一个月假,要走之前到司礼帐房支三百两银子,我给令弟贺喜。” 马泰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代舍弟先谢过魁首。” 卫紫衣道: “自己人不用客气,还有事么?” 马泰笑道: “没有了。” 拱拱手退下了。 秦宝宝这才转过身来,叹息道: “这种热闹事儿若是发生在总坛多好。” 卫紫衣掀开桌上六盘食物的盖子,提起银壶在二只空碗上注入参茶,说道: “宝宝,过来呀!” 秦宝宝入坐,皱皱鼻子,道: “天天喝参茶,早喝怕了。” 卫紫衣道: “喝参茶对你身子有益,再说,我不是每次都陪你喝么?” 秦宝宝无话可说,喝了参茶,吃块葱油薄饼,说道: “大哥,你最近都在黑暗的地窖中练剑么?那些纵横的线一拉动,就会跑出许多暗器,也是最近才设的吧?” 卫紫衣道: “你猜得是。宝宝,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和子丹到南口一趟,遇上『邪魔』邢也拙的事?” 秦宝宝道: “你说过的,他是个瞎子。” 卫紫衣想起上次的惊险,嘴角不由浮现出冷酷的微笑,道: “瞎子也有瞎子的好处,刑也拙的狗党设计将我两人困在一间乌黑无光的屋子里,我和子丹两个明眼人反而成了瞎子,处处受制于邢也拙,差点死在他手中。” 秦宝宝也想起卫紫衣和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带了一身伤回来,实在是生平少见,也明白卫紫衣的用意,道: “所以你要苦练黑暗中的绝技。” 卫紫衣道: “正是,第一次上当还可以说是不小心,第二次再上当则是不可原谅的呆瓜了。” 秦宝宝哧笑道: “大哥变成呆瓜,不知是怎么一付模样?” 虽然爱说笑,却也佩服卫紫衣精益求精的热诚。 卫紫衣一发现宝宝的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心知她又在想些鬼主意,匆匆吃饱,准备溜之大吉,宝宝却拉住他的袖子道: “大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呢!” 卫紫衣拍拍她脸蛋,道: “最近社里忙,你可不许出些馊主意,叫大哥为难。” 有了许多前车之鉴,使他学会先下手为强,因为他有些头疼宝宝脑袋里的鬼主意怎么层出不穷,永远取之不尽似的。 咯咯一笑,宝宝道: “你想到那里去了嘛!” 卫紫衣放心道: “那你说吧!” 秦宝宝道: “马泰的弟弟娶亲,一定很热闹吧!” 卫紫衣不答反问道: “你想说什么?” 秦宝宝道: “马泰跟了你十多年,如今马进娶亲,我们去道贺祝喜,也不为过。” 卫紫衣道: “我明白了,你想去凑热闹。” 秦宝宝道: “当然是你跟我去啰!” 卫紫衣皱眉道: “平常倒也不妨去一趟,可是你知道这时候谁也走不开。各分社经营生意的盈余都要送到总坛来,必须广派人手接应,还有许多要办的事都在这几天要有个决定,总不能叫我把事情推给大领主,陪你去玩儿。” 秦宝宝愠道: “我没那个意思。” 卫紫衣道: “你别生气,大哥失言。你的意思是什么?” 秦宝宝道: “我想娶亲也不是在这几天,大哥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们再赶去,也许来得及。” 卫紫衣一向宠她,很不愿意她失望,却也不得不道: “只怕来不及。这样吧,你跟马泰、小棒头夫妻一道去,小棒头以前侍候你多年,你们一向谈得来,路上不会寂寞。” 秦宝宝道: “你呢?” 卫紫衣道: “如果赶得及就去,不然只好失礼了。” 秦宝宝想了想,道: “我一个人去,有点没趣。” 卫紫衣柔声道: “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闷坏了你。” 秦宝宝道: “大哥何必跟我这样客气呢!我自己去玩,不在家侍候你,才觉得不安呢!” 一个狗熊也似的大汉当先走进这家饭庄,呼喝道: “伙计,把你们店里有名的菜都端出来,快点!”正是马泰。 他身后还跟了二位公子打扮的年经人,一个二十二、三岁,生得眉清目秀,乃是他的妻子小棒头改装的,另一位十八、九岁,俊美无俦的美少年,一双眼睛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十分灵动,不是秦宝宝还有谁。 店伙计看他们三人穿得普通,不见华贵,口气却恁地不小,不觉有气,慢吞吞的端几碟普通菜肴,懒洋洋的问道: “客倌,要酒么?” 马泰看向秦宝宝,宝宝道: “你想喝就来两斤吧!” 马泰喜道: “伙计,快去取。” 秦宝宝向桌上的豆干、炒鸡蛋、牛卤肉看二眼,道: “慢着,伙计,这就是你们店里有名的菜?” 伙计道: “有名的菜当然有,可贵的很。” 转身走开。 去打酒。 秦宝宝嗔道: “这小二好生无礼。” 挟起一块牛肉,倏地射向那伙计脚后跟”昆仑穴”,伙计”唉哟”一声,趴地摔倒于地,宝宝哈哈笑道: “狗眼看人低,报应!报应!” 小棒头和马泰哧哧而笑。 那伙计不知是宝宝搞的鬼,爬起身来,瞪了他们一眼,这时,一阵骚扰声响起,伙计打眼望向门口,只见一名侠士打扮的汉子走进来,人长得并不好看,但浓眉大眼,别有一股豪气概,而且他可是顶顶有名的人物。 伙计立刻迎上去,哈着腰笑道: “石大侠,稀客,稀客,太荣幸了。” 这石大侠气派大得很,饭庄里一大半的客人都站起来迎接他,不断跟他打招呼,只有秦宝宝三人莫名所以,不去理会。 石大侠瞄了宝宝等人一眼,兀自坐在一张空桌前,那伙计忙不迭把好酒好菜端上来,还道: “不够还有,不够还有,千万别客气。” 石大侠挥挥手。 秦宝宝道: “这石大侠是何方人物,气派大得很。” 小棒头道: “真是岂有此理。” 那伙计送酒给马泰正好听见,便大声道: “石顶天石大侠是我们这里最了不起的大人物,你们居然不识,真是有眼无珠。”说得这么大声,不外是想讨好石大侠。 小棒头瞪了伙计一眼,道: “你才有眼无珠。” 秦宝宝道: “伙计,石大侠桌上的好菜,我们每样要一份。” 伙计道: “你们能跟石大侠比么?” 马泰听了便要发作,须知”金龙社”在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均有分社或秘密连络站,尤其在北六省更是如日中天,这伙计居然有眼无珠,屡次瞧不起他们。马泰很清楚要对付这种势利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揍他一拳,保证乖乖的。 秦宝宝使个眼色制止马泰冲动,挥退伙计,才道: “马泰,你这样沉不住气,闹出什么事可要耽误行程。” 马泰道: “夫人,教训一个伙计不算回事。” 秦宝宝低斥道: “你叫我什么?” 马泰忙道: “公子,我说错了。” 秦宝宝颔首道: “你的记性要好一点才行。马泰,跟一个无知无识的店伙计吵架实在没意思,倒不如──”说到这里,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马泰忍笑道: “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秦宝宝道: “石顶天是怎样一个人,你知道么?” 马泰道: “知道,他是通县一带很有名气的游侠。” 这时,忽听得一位客人大声道: “石大侠,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大消息,说给我们听听看如何?”接着有好几个人附和,甚至围到石顶天桌前。 石顶天起身大声道: “这位郭朋友问得好,江湖上的确有件大事发生在我们通县。” 这么一说,更多人走到他身前将他包围起来,仿佛众星拱月,宝宝拉了小棒头凑上去。 听得刚才说话的郭玉林问道: “石大侠,到底什么事呢?” 石顶天道: “那个一夜连劫七家,杀了十多条人命的恶盗原唳血,大家还记得么?” 众人轰然道: “记得,记得。” “原唳血这恶棍罪该万死。” “他不是给石大侠捉进官府,判了死刑么?” 石顶天待众人吩扰稍停,方道: “我昨天从官府得知,原唳血大前夜杀死三名看监人,越监潜逃了。” 众人哗然: “这如何是好?” “逃到那里去了呢?” 石顶天作手势要大伙儿静下来,才道: “他逃了,我们将他抓回来,不需太担心,只是这几天要多小心提防。” 郭玉林道: “石大侠可知原唳血逃到那里去了?” 石顶天道: “看他逃的方向,大概是朝九迷山一带去。” 郭玉林道: “九迷山可是强盗窝啊!” 石顶天大声道: “不管如何艰难,我一定抓回原唳血就地正法,维护通县的安宁。” 众人轰然叫好,均以崇拜的眼神望着石顶天。 “咦,这是什么?” 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惊叫起来。 石顶天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向桌上那碗莲叶羹,羹汤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破烂的草鞋,瞧着怪骯脏,不由怒道: “谁这么可恶,戏弄石某。” 人人噤声,刚才大家只顾注意站着的石顶天说些什么,不会去看桌上的菜肴一眼,以至于何时被人恶作剧,谁也不知。 郭玉林第一个往自己脚下瞧,然后每个人都瞧自己的脚,又去瞧别人的脚,只有一个人脚上少只鞋子,而那人正极力掩盖。郭玉林豁地捉住那伙计,骂道: “臭小子,你吃了态心豹子胆。” 一拳打向伙计肚腹,伙计抱腰抽气,郭玉林又在他背上补一掌。 石顶天毕竟有些见识,拉住郭玉林的拳头,道: “算了,打死他也没用,他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敢这么做。” 秦宝宝心道: “这石顶天倒不是草包,不可以小觑他。”向小棒头使个眼色,回自己座头吃饭。 原来这是秦宝宝牛刀小试一下。她趁众人聚精会神之际,点了伙计软麻穴,小棒头飞速脱下他一只鞋子,宝宝又一指点醒他。速度之快,连伙计本身都没发觉自己曾昏了一下,继续凑在人堆中听石顶天高谈阔论,等到人人在注意脚下时,赫然发现自己少了一只鞋子,惊惶中以穿鞋的那脚盖在没鞋的脚上,反而欲盖弥彰。 秦宝宝并无心害人,只是天性爱捉弄人恶作剧一番,作”金龙社”的大当家夫人不得不大加收敛,出门在外,卫紫衣没瞧见,也就肆无忌惮了。 小棒头低声向马泰述及她们两人的杰作,马泰只是笑。 他夫妻二人都看着秦宝宝长大,习惯她的老毛病,所以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秦宝宝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吃了,小棒头劝道: “难得这家有卖米饭,你不多吃点,下一顿说不定只有馒头、面饼,你更食不下咽了。” ﹝南人吃米,北人吃麦。﹞ 秦宝宝道: “天热吃不下,多吃点水果也够了。” 马泰的胃口丝毫不受天气影响,连尽四大碗饭才饱足,擦擦油嘴道: “你们歇会,我去买夫……公子爱吃的。” 小棒头目送马泰魁梧的身子消失,笑道: “他怕得很。” 秦宝宝道: “怕什么?” 小棒头笑道: “怕你回去如果少一斤肉,让魁首发现会剥他的皮。他私底下不住逼我要劝得你多吃些,就怕这个。” 秦宝宝又好笑又感激,道: “大哥那会这样,别瞎操心。” 小棒头一笑,无意间转过头,奇道: “公子,你没发现石大侠在盯着我们看。” 秦宝宝正视石顶天,道: “石大侠,我们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换个人也许会对石顶天的注视装作不知,宝宝正感气闷,石顶天找上门来最好。 石顶天起身走过来,笑道: “公子好俊的人品。” 秦宝宝道: “过奖了。” 石顶天道: “在下石顶天,公子尊姓大名?” 秦宝宝道: “我么?秦宝玉。” 石顶天道: “原来是宝玉兄弟。” 他习惯与人称兄道弟,想也不想就直呼其名。 小棒头叱道: “放肆,我们公子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么?” 石顶天一怔,以他在此地的声望,无论跟谁称兄道弟,对方都会深感荣幸,怎么眼前这二个穿得普通的年轻人口气这么大? 郭玉林走过来道: “你们二个是什么东西,对石大侠如此无礼,就别在通县厮混。” 小棒头冷道: “石顶天石大侠,我从来没听过。” 秦宝宝听小棒头如此利牙,不由好笑。 郭玉林怒道: “你……你这臭小子……” 石顶天截口道: “郭兄弟不必动怒,石某一点薄名,他们没听过也是常事。” 小棒头道: “这还算句人话,我们又不是本地人。” 郭玉林道: “那我就原谅你们。” 小棒头向秦宝宝道: “公子,你说好不好笑,我们出来玩玩,就遇上二位毛遂自荐的大侠,要是我们不巴结几句,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呢!” 秦宝宝笑道: “人家就是大侠,客气两句于我们无损。” 小棒头顺从道: “是的,公子。” 起身向石顶天、郭玉林抱拳道: “石大侠、郭大侠,幸会,幸会!” 石顶天抱拳还礼,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这”秦宝玉”自己不起身,却身边的人代他客气,实不知是什么来头。 郭玉林怒视秦宝宝,这当儿一个容貌猥琐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道: “郭兄弟,什么事叫你气成这样?别火了,今天老哥发了大财,在座的各位弟兄人人有份,所有的帐都算在我劳房头上。”众人大笑赞好。 石顶天道: “劳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劳房道: “刚到。” 说着自怀里摸出一个份量不小的蓝棉布钱袋,拋上接下,笑道: “今天遇上大财主,少说有一百两银子。” 郭玉林笑道: “劳大哥,本性难改嘛!” 劳房道: “富豪劣绅,取不伤廉,刚才什么事叫你气嘟嘟的。” 郭玉林道: “遇上两个不开眼的臭小子………” 石顶天挥挥手道: “别闹了,喝酒吧!” 劳房道: “对,对,这些银子够我喝两个月而有余了。” 三人大笑,回座呼酒叫菜。 一会儿,马泰两手捧了三、四水果回来,笑道: “公子,你先吃些,其余我都放在马车里了,随时可以取用。” 秦宝宝笑道: “多谢你,马泰。” 捡一个皮净的水梨吃着。 小棒头冷眼瞪向马泰,道: “我给你新缝的钱袋呢?” 马泰道: “在我怀里呀!” 边说边在怀里摸索,久久不敢把手伸出来,喃喃道: “奇怪,奇怪,怎么不见了?” 小棒头薄怒道: “我花了三个晚上才缝好的,刚出门你就弄丢了,瞧我以后给不给你做新的!” 马泰忙道: “你别生气,大概掉在路上,我这就去找!” 小棒头道: “呆子,不必找了,给人扒去也不知觉?” 马泰道: “什么?” 小棒头啐了一口,不去理他。 秦宝宝道: “小棒头,你缝的钱袋有没有什么记号?” 小棒头道: “我用金线在下面绣出一圈十二个『富贵不断头』的卍字,袋子里层特地还绣上一个『泰』字。” 秦宝宝走到石顶天和劳房、郭玉林桌前,笑道: “劳大侠,我的朋友马泰丢了一个钱袋,而阁下怀里多出来的钱袋,我们瞧看挺眼熟的,可不可以拿出来让我瞧清楚点。” 郭玉林骂道: “臭小子,你又来闹事。” 秦宝宝不理他,道: “劳大侠,怎么样?” 劳房冷道: “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 秦宝宝道: “作贼心虚么?” 劳房豁然起身,怒道: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 “以大欺小,不害臊么?” 劳房见他忽而一笑,说不出的动人可爱,不由一怔,这时,秦宝宝身子微晃,手中已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疾向劳房胸口刺去。 劳房万想不到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俊公子说打便打,事先不打一声招呼,出手如电,一剑就刺过来,要还招已是来不及,只有闪身避开。 就在他刚刚侧身一闪,跨出一步之时,宝宝左掌碰着他手腕,劳房感到一阵剧痛,身形缓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他怀里的蓝棉布钱袋已到宝宝手中。 这一变故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石顶天等人只有呆望着。 劳房又惊又怒,道: “还给我!” 伸手要来抢。 秦宝宝匕首指向他,道:”别冲动,要尝尝削铁如泥的滋味么?” 又朗声道: “马泰,这是不是你的钱袋?” 马泰道: “正是。” 恍然大悟的指着劳房骂道: “贼娘们,原来是你搞的鬼。” 拔出刀子,挺身揉进,忽忽两下,又快又狠,逼得劳房连连后退。 人家既然称他”快刀”马泰,在刀法上自有不小的造诣,而劳房只是手脚灵活,专门扒人财物,武功并不好。 只见劳房退到柜台前,已退无可退,忙叫道: “石兄弟、郭兄弟,快来救我。” 石顶天和郭玉林一动,秦宝宝拦在他们身前,晃着金匕首道: “不许动,免得我不客气了。” 郭玉林怒道: “你是什么东西……唉哟!” 秦宝宝倏地掴了他一掌,身手之快,连石顶天都看的不甚清楚,不由暗抽一口气。 秦宝宝朗声道: “马泰,教训一下,别杀人。” 马泰道: “我有分寸,公子。” 忽的一刀,斩在劳房胸口,劳房几欲晕去,却是没死,原来马泰只砍他衣裳,没伤到皮肉。 石顶天道: “原来诸位都是高手。” 秦宝宝冷道: “我们可非仗势欺人之徒。” 指着钱袋道: “这袋银子可是我们的,物归原主,没有错吧!” 郭玉林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实是你的。” 秦宝宝道: “这钱袋的里层绣有国泰民安的『泰』字,石大侠不妨看看。” 说着把钱袋拋给石顶天。 石顶天接过,打开钱袋,把袋口翻过来一瞧,果然绣有一个字。郭玉林向他使个颜色,意思是叫他来个死不承认,别人只会相信石大侠,不会相信一个外地来的小子。 石顶天不愿有亏良心,把钱袋送还秦宝宝,道: “果然是你们的失物,劳大哥太大意了些。” 郭玉林还要为劳房辩解道: “富豪劣绅,取不伤廉。” 秦宝宝道: “我们一非富豪,二非劣绅,只是出外游玩的人,扒了银子,害我们流浪街头,不是大侠所应为吧!” 一番话堵得郭玉林目瞪口呆。 石顶天望着宝宝转过去的背影,心中暗道: “小小年纪,精灵古怪,恁地厉害。” 他那里知道宝宝一出生就被掳往少林寺,以”男孩”之身抚养长大,他父亲秦英怜爱独儿,不太管教,少林方丈又是他叔叔,人人对他十分宠爱,所以自幼即养得任性妄为的脾气,所幸天性不坏,卫紫衣又懂得适时加以约束一番,所以近年来脾气已大为改进,偶尔恶作剧一番,也无伤大雅。 秦宝宝把钱袋交给小棒头,但见马泰左一刀右一刀,将劳房逼得汗水淋漓,身上衣服破得不成样儿,不住口的鬼叫,显然吓得心胆欲裂,唯恐马泰一个失手,随便在那里割上一刀,都是要命的事。 小棒头道: “马泰,够啦,收手吧,我们要走了。” 马泰道:”好。” 他”好”字出口,刀锋一转,往劳房头顶削去,劳房百忙中身子一蹲,只感到头顶一阵清凉,往头上一摸,一头乌发已被马泰削去一大半,不成样儿了。 秦宝宝哈哈笑道: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有趣!赶了四天路,可没白走,要是日日这般好玩,可乐死我了。” 小棒头莞尔,心道: “你觉得有趣,别人可倒足大霉。” 马泰把刀往腰间一插,付了酒饭钱。三人出店,在马车前,小棒头把钱袋重重往马泰手上一放,道: “不可再弄丢了。” 马泰陪笑道: “自然,自然。” 秦宝宝道: “钱不可露白,你也有不对。” 马泰道: “没有啊,我只是掏钱买水果而已。” 秦宝宝道: “这就对啦,人家看你一包银子沉淀淀的,难免眼红。不过,那姓劳的也真大胆,到店里大肆炫耀,不懂得闷声发大财,人也笨得很。” 马泰呵呵一笑,先让两个女扮男装的公子上车,自己戴上大斗笠,赶着马车自去。 秦宝宝半躺在马车里,道: “叫马泰赶车,实在委屈了点。” 小棒头笑道: “他执意要自己赶车,说是总坛正需要人手,不能再派二个人来赶车。” 秦宝宝道: “他是有心人,难怪大哥重用他。” 小棒头嫣然一笑,丈夫受重视,她深感骄傲。 这辆马车外表不起眼,里面却布置得十分舒适。软绵绵的二条长凳,可坐可卧,一张钉牢的四方几,其实是一块大磁石,纵横划着细线,既可下棋又可当桌子,当然每颗棋子均是铁铸,舟车颠簸,也不怕棋子散了,连杯子、茶碗的底缘也镶上实铁;车壁上铸铁圈箍住三只银壶,分别装着参汤、茶水、香片,如果卫紫衣在,香片就换成美酒。 秦宝宝忽然道: “嘴淡得很。” 手指在座位下一扳,跳出二只相连的柜子,左边的柜子放着四、五样果子,右边的柜子放着大大小小几只食盒,熏肉、蒸食、糕饼、蜜饯、糖果,都是宝宝爱吃的零食居多。 说道:”小棒头,你要吃什么自己挑。” 小棒头咯咯笑道: “你嫁了人,还是爱吃零嘴。” 她坐席下也有同样的暗格,放着三人的衣物和一些用具。 将一粒松子糖送进嘴里,宝宝道: “你也吃吧,就没话说啦,张嘴。” 拈起一粒糖射进去,小棒头张嘴接下,咀嚼一会,道: “很甜。” 二人相视而笑。 小棒头索性坐过来,两人凑在一块儿挑好吃的零嘴吃。 秦宝宝道: “你们北方人吃的花样通常不及南方人变化多,只有京城一带堪称有的比。” 小棒头好笑道: “你嫁了魁首,不就是北方人了么?” 秦宝宝嗔道: “这小妮子的嘴何时变得这般利了。” 小棒头笑道:”告诉你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痲!” 秦宝宝噗嗤一笑,道:”不过大人家几岁,就搬出大道理来压人。” 取块豌豆黄送进嘴里,道:”这东西怎么做的,你知道么?” 小棒头道: “用豌豆泥加糖做成,看来好象嫩黄色的豆腐,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吃,能却暑解毒呢!”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 她爱吃这些食物,却从来不知做法,因为她于家事可说一窍不通,也不需她去动手,自有人做得好好的,她顶多开口交待两句。 不过,她品味之精,心思之细密,下人也不敢欺她年轻而偷懒散漫。 小棒头刀削着水梨,一边跟宝宝谈天,马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剎然停住,听得马不断嘶住,马泰喝道:”两位突然偷袭射马,有什么指教?” 秦宝宝和小棒头互望一眼,心头嘀咕着,又听见一女子的声音道: “这位壮士,我们姐妹想见一见秦公子,有所冒昧之处,还请恕罪。” 秦宝宝闻言便下了马车,走到马前,只见两头骏马上各端坐一位身着劲装,披风飘扬,英风飒爽的大姑娘。 马泰道:”公子,你不必理她们,我来打发她们。” 秦宝宝皱眉不语,低头诊视自己这边嘶叫不已的马,抚摸马须温柔道: “安静些,我会医好你。” 转头向小棒头道:”取百宝囊下来。” 一女子道:”秦公子果然好俊美人品,刚才我姐妹告诉我有这样一个人时,我还不相信呢,如今我可服了。” 另一女子道:”世间男子,可没人比得上你。” 马泰听了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那女子叱道:”有什么好笑?才在饭庄里你表演的几手刀法也算不错,可不够资格在我姐妹跟前张狂。” 马泰道:”哼,原来你们一直跟我们。” 那女子道:”不是你们,而是他。” 往秦宝宝一指。 秦宝宝自百宝囊取出一小块磁石,吸出马脚上十余支梅花针,再敷上金创药,马便安静下来了。 那女子赞道:”有好容貌,又懂得体贴,称得上十全十美,我果然没看错。” 秦宝宝道:”你们要一直坐在马上跟我说话么?” 那二名女子翻身下马,身手十分矫捷。 秦宝宝道:”姑娘尊姓大名,找秦某何事。” 那女子道:”我叫季珪莺,这是家姐季银雪。” 秦宝宝看看马泰,马泰摇摇头,表示不知这对姐妹花的来头。 季珪莺又道:”我们想请公子到寒舍作客。” 秦宝宝道:”干嘛呀?” 季珪莺笑道:”你到了就知道。” 秦宝宝道:”我等有事在身,并无闲暇,下次再打扰。” 季珪莺道:”方才饭庄里听你说是出来玩玩的,到寒舍也是一样。” 秦宝宝道:”哼,骗骗那几个混球,姑娘不必当真。” 季银雪道:”秦公子,你还是去一趟的好。” 秦宝宝道:”强请么?” 季银雪道:”请不到人,我姐妹可要叫人笑话了。” 秦宝宝撇撇小嘴,道:”我不爱去。马泰,打发她们走。” 马泰手握长刀,上前道:”我们公子的话听见了么?” 季珪莺道:”听见了,秦公子如此硬气,更加叫人喜爱。姐姐,我们上吧!” 季银雪拔出一对钢刺,直点马泰面门,马泰不退反进,钢刀反手削出,虚晃招,钢刀嘀溜一转,顺斩季珪莺脉门,季珪莺哈哈一笑: “马大哥要以一敌二,我姐妹恭敬不如从命。” 一对短剑在手中一转,旋身盘打,上刺马泰咽喉,下刺马泰腹穴。她一加入战圈,威力增加不止一倍。 小棒头道:”这两个女的是什么来路?请你去她家做什么?” 秦宝宝摇摇头,心想: “出门前大哥告诉我不要惹事生非,以免耽误行程,可是我安安静静的,是非自己惹到我头上来,这是什么道理?” 季珪莺使着一对短剑,左晃一招,右刺一剑,狠辣非常,马泰几次要夺她的短剑,但因有季银雪在旁呼应,不能得手。 季珪莺不仅剑术好,而且身手十分灵巧,尤擅游身缠斗的小巧功夫,瞬息之间,向马泰连攻十几剑,马泰大怒,突然不去管季银雪的攻击,左手空手入白刃,夺了季珪莺一双短剑,但自己的背部也卖给了季银雪。 季银雪两只钢刺就要刺入马泰背后”肺俞”大穴,与此同时,听得嗤嗤两声,这暗器来得好快,季银雪如果伤了马泰,则逃不过暗器之袭,在不知暗器是否有毒的情况下,季银雪回身自救,双刺削落暗器,打眼一看,却是自己方才射马所用的梅花针,不由望向秦宝宝,但见他笑吟吟的,也不知是不是他射的。 马泰之所以敢卖弄险招,也就是看准宝宝那手暗器功夫,必不会坐视他吃暗亏,果然一举夺下季珪莺的兵器。 季珪莺怒道:”原来在饭庄里你并没有用真功夫,倒是我小觑你了。” 马泰道:”对一个下三流的扒手,跟对付女土匪,当然是有所不同。” 季银雪怒道:”你才是土匪,我们不是。” 马泰道:”不是土匪,干嘛强请我们公子到土匪窝。” 季珪莺道:”你以为夺了我双剑就可以夸口了么?不要脸的臭小子,看招!” 双掌一错,一招”花开见佛”,左掌猛切马泰的脉门,右手一抓,就要硬抢马泰的长刀。 马泰不想她来得如此之快,但焉能给她抓着。 大刀一挥,马泰旋风回步,早已绕到季珪莺背后,忽的一刀,直向季珪莺肩后削去,季银雪喝声:”妹子小心!” 人随声到,马泰的刀锋尚未沾及季珪莺衣裳,蓦然给季银雪反手钢刺一刺,”嗤”的一声,马泰的袖管已给她划破,要不是他缩手得快,这条右臂少不得也要挂彩。 马泰大喝:”好,再来!” 脚跟一旋,转了半圈,顺手一刀向季银雪横切过去。 季银雪不敢以钢刺硬砸马泰的厚背刀,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马泰那一刀,再一纵身,落在秦宝宝身前,转攻宝宝。 马泰大怒:”可恶的臭婆娘!” 想要截下季银雪,却给季珪莺缠得一时脱不了身,大怒之下,还险些着了道。 秦宝宝笑嘻嘻对季银雪道: “好吧,我陪你玩几招。” 金匕首横空一划,矫若游龙,狠厉非常,对准季银雪双目就刺。 季银雪惊呼一声,本能地头一仰,不料宝宝这只是虚招,顺着季银雪后仰之势,金匕首直削而落,季银雪但觉肩上一阵剧痛,已给削铁如泥的金匕首割了一条裂口。 秦宝宝一招得手,小棒头在一旁欢呼,她并没有什么武功,但素知宝宝花样最多,果然一出手即奏捷。 要知道宝宝天生体质较弱,他父亲秦英空有一身好本领,却不敢让她太劳神,只传授内功、轻功、暗器,和固元保命的医术和炼丹窍门。 直到遇上卫紫衣,才由卫紫衣传授剑法和几手擒拿法,针对宝宝的性情和体力,所教的每一招都很简单,却都要叫敌人非吓一跳不可。 不伤敌人也能自保。 马泰见宝宝应付自如,心神一定,手下更灵活,厚背刀霍霍展开,只见刀影如山,说是一刀可以把人斩成两片,还真叫人不能不信呢! 季珪莺的本领在一对短剑上,掌法不如剑法,那敢以一双肉掌去触刀锋,向右滑了二步,趁势拔下发钗当剑使,左手从暗器囊掏出一把梅花针以”满天花雨”的手法向马泰暴射而去,这同时,发钗凌空刺下,几乎与暗器同时到达。 距离如此之近,梅花针来得疾快,马泰一见势头不对,厚背刀早就圈了回来,但见刀光连闪,几十支梅花针不是被绞碎,就是四散飞去,但如此一来,招式用老,季珪莺的发钗” 卜”地刺入他肩头,闪身跳开。 马泰拔出发钗,弃在地下,骂道: “十只破铜烂铁插在身上,老子也不当回事。” 抡刀又要上前。 秦宝宝忽然喝道: “住手!” 马泰一怔,向她那边望去,只见季银雪呆立着,显然穴道被点,肩头血污一片,而宝宝的金匕首正抵在她胸口,说道: “解药拿来!” 马泰怔道: “什么?” 秦宝宝道: “发钗有毒。” 马泰撕开肩上一片衣服,但见被刺的一个小小的孔附近,红肿一片,很快地,渐渐转为乌黑,阵阵麻木痒痛,显然中了剧毒,不由大怒。 秦宝宝道: “季二姑娘,快交出解药。” 季珪莺见姐姐落入宝宝手中,只好将一个小纸包掷给马泰。 马泰知道宝宝本事,走过去把那纸包交给宝宝。 金光一闪,秦宝宝在马泰肩头受伤处割了一刀,黑血流出,小棒头忙取茶水、布条给他清洗,等黑血流尽,宝宝打开纸包在鼻下嗅了嗅,道: “外敷内服都是这个,小棒头,把药一半敷在伤口,另一半给马泰吃下。” 小棒头道: “好。” 依法施为。马泰觉得舒泰多了。 季珪莺听了大惊,这发钗是她的秘密武器,没想到宝宝一眼就看出有毒,而且对解药的用法也很清楚,实不知这少年公子到底有多少花样。 马泰待毒性一解,就要报那一刺之仇,秦宝宝摇头制止,对季珪莺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季珪莺道: “请你去作客。” 秦宝宝道: “我说不去就不去。” 季珪莺道: “早晚要去,不如现在去。” 秦宝宝道: “我现在不去,以后也不会去,你们姐妹二个该有自知之明,你们是请不动我的。” 季珪莺想了想,道: “好,你放了我姐姐,我们就走。” 马泰喝道: “没那么便宜。” 转而向宝宝道: “公子,我看这个臭娘们多半会再来找麻烦,还是废了他们。” 秦宝宝沉吟道: “斩草除根么?” 想了想,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她们走算了。” 在季银雪身上拍几下,解开穴道,季银雪冷哼一声,大步走到季珪莺身旁,两人心意相通,翻身上马而去。 秦宝宝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还给你们吧!” 左手一扬,十几支梅花针射向两匹马儿的后腿,两马中了梅花针,吃痛乱窜,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小棒头笑道: “这下子可要叫她们吃些苦头。” 马泰道: “照我看,还是杀了干净。” 小棒头哼一声,道: “就你爱杀人,那二位姑娘也不是罪大恶极之徒,何必赶尽杀绝?要知杀人有干天和。” 马泰也不辩驳,向宝宝问道: “夫人,不,公子,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发钗有毒。” 秦宝宝嗤的一笑,道: “我根本看不出发钗有毒。” 马泰奇道: “那你怎么……?” 秦宝宝道: “人身上有许多大穴道,被兵器刺伤会有生命危险。你皮粗肉厚,季二姑娘为何不刺你” 肩井穴”,反而随便把发钗刺入你肉中就算了?凡是不合道理的事,我就忍不住就戳破它,果然我一喝『解药拿来』,那女人就吓了一跳,自露马脚。” 小棒头大笑道: “夫人真是鬼灵精。” 秦宝宝瞪了一眼,哼道: “你们夫妻两人的记性都不太好。” 小棒头一伸舌头,笑道: “是,公子。” 秦宝宝道: “今天不再走了,找家客店休息吧!” 说罢,当先往市镇走去,小棒头走在一旁相陪。 马泰见宝宝不坐马车,明白她想让他休息一天,养好伤势再走不迟,便驾了马车缓缓跟在后头。 三人投在兴安客栈,要了二间上房。 马泰把小棒头拉到一旁道: “你陪夫人住一房,我怕那两个女土匪会不死心盯上我们,你可要警觉点。” 小棒头苦恼道: “我又没什么武功,有人偷袭,我也查觉不出啊!” 马泰道: “贼子是瞒不过夫人的耳目,你别担心,重要的是你要大声喊人,我好赶过来相助。” 小棒头笑道: “这个容易。” 马泰眼角一瞥,道: “夫人在看你了,你快过去,我把马车安好就来。” 小棒头道: “好,可是,你还是习惯叫『公子』的好。” 马泰耸耸肩,走向停在外面的马车。 小棒头向宝宝走去,陪她进入房里,打水洗脸。秦宝宝倒杯茶水喝着,边道: “你们在担心那二个姑娘再来叨扰?” 小棒头.笑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宝宝道: “你们要是怕麻烦,咱们就白天睡觉,晚上赶路,叫人捉摸不定。” 小棒头击掌道: “这倒可行。” 奏宝宝道: “好啦,你去告诉马泰,吃了点心快快睡吧,咱们子时上路。” 小棒头很高兴这个主意,在这酷热的季节赶车实在要命,马泰虽不叫苦,小棒头在车内舒服躺着总觉不安,要是在晚上赶车,只须挂两盏气死风灯,即与白天无异,又清凉也不必跟行人抢道,再好不过,忙跑出去告诉马泰。秦宝宝和衣躺在床上,想到马泰和小棒头夫妻二人多亲热,不由十分想念卫紫衣,暗道: “大哥要主持一个大帮会,事情那么多,只怕未必能赶来参加马进的婚礼,说来我实在不该勉强他。” 事先她每每一意孤行,事后”反省”才觉得自己有些不该,也亏得卫紫衣有耐性等她反省。 过得一会,小棒头走进来,顺手把门闩上。 秦宝宝看了奇怪,道: “你想干什么?” 小棒头笑道: “马泰把我赶过来,要我保护你。” 秦宝宝嗤笑道: “两个女毛贼一出现,你们就这样沉不住气,我回去说给大哥听,不给他笑话么?” 小棒头道: “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秦宝宝刁难道: “我不爱跟你挤一床。” 小棒头道: “我可以打地铺。” 秦宝宝没辄了,挪挪身子,道: “你上来吧!” 听得她又嘀咕道: “你的武功连三只狗也打不过,怎么保护我?” 小棒头和衣躺在她身旁道: “我武功不好,嗓门倒也不小,总有用处的。” 秦宝宝啐道:”喊『救命』啊?少没出息了。” 小棒头毫不介意,道:”这叫不能力敌便以智取。” 秦宝宝哈哈大笑,道:”强辞夺理。” 小棒头笑道:”世上强辞夺理的事多得很,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 秦宝宝道:”说得也是,今天就遇上二个。” 小棒头转过头去,伸伸舌头,心中暗笑: “说到强辩夺理,谁也及不上这位夫人作小孩时的本事,只是近年来性情大好,叫人真佩服魁首的潜移默化之能。” 秦宝宝不知她心中想的,夏日炎炎,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小棒头怔怔瞧着她清丽脱俗的容貌,不由暗道:”她真好看,我总瞧不厌。” 眼睛睁大盯着人看,眨也不眨一下,久而久之,眼皮一酸,也合上眼睡着了。 初更时分,叫店家随便煮点吃的,三人吃了上路。 一连两天,平安无事,秦宝宝直呼无趣,小棒头暗暗称幸,马泰自得妖人不敢来犯,提议不必再晚上赶车了。 小棒头道:”白天日头毒,晚上赶车才好。”她这是一片体谅良人之心。 马泰道:”太阳大,斗笠一戴就不算什么,我们男人不怕晒的,反而夜里赶路,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棒头奇道:”怎么?” 马泰道:”人人在睡觉休息,唯独自己辛苦,心里头就不好受,而白天赶车路上人来车往,不会有寂寞的感觉。” 小棒头好笑道:”你这人,不知好歹。” 秦宝宝开口道:”马泰喜欢白天赶车,就白天赶车吧!” 于是,三人的作息时间又颠倒过来。 这一天,马泰贪图多赶一程,错过宿头,三人只好在野外窝一晚,宝宝甚觉新鲜,小棒头责备马泰不应贪多,不过,好在宝宝座椅下的暗格随时备有熏肉、火腱、糕饼、蜜饯糖果及数种水果,倒不担心吃的。 一匣熏肉火腿的一大半都在马泰肚里,他边吃边道: “公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九迷山下,今晚不能大意。” 秦宝宝道:”九迷山?” 继而想起四天前在一家饭庄听到石顶天石大侠大呼那个一夜连劫七家,杀了十多条人命的恶盗原唳血,越狱潜逃,听说便往九迷山一带逃来。 便道:”原唳血是什么人?” 马泰想了想,道:”没听说过,可能是刚出道的。” 宝宝道:”刚出道就有胆子一口气连杀十多人?” 马泰笑道:”如果是仇人,那是照杀不误。” 小棒头白了马泰一眼,道: “别说恐怖事啦,今晚我跟公子睡车里,你呢?” 马泰道:”我随便在地上睡一晚不会有事,以前跟魁首出去办事,再苦的事也干过。” 秦宝宝好奇道:”什么苦事?” 马泰迟疑道:”魁首既然没告诉你,你就别知道了。” 秦宝宝愠道:”我不能知道么?” 马泰忙道:”魁首没同你讲,一定怕你担心,男人在外头做的事,有时是不能告诉婆娘的。” 秦宝宝心头不快,一跺脚回车里去。 小棒头怒视马泰道:”你告诉她有什么关系?” 马泰苦恼道:”魁首吩咐不能说,只能捡有趣的讲,危险的事一概不提,我又怎敢违背魁首的意思。” 小棒头自然明白这是卫紫衣太宠爱这位少年夫人的结果,不愿她有心理负担。 便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不应该引起她的好奇心。” 马泰搔搔后脑道:”我一时说溜了嘴。” 小棒头突然噗嗤一笑,道:”我们夫人的好奇心一起,阿泰,你要小心今后她会不断旁敲侧击迫你说出。” 听得秦宝宝的声音自车里传来: “小棒头,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还不快进来睡。” 小棒头吐吐小舌,收拾吃剩的食物,爬进车里笑道:”你还没睡哪?” 秦宝宝躺在长椅上,沉吟道:”我在想马泰说的话。” 小棒头取过一条薄毯子盖在宝宝身上,笑道:”你别理会他胡说八道。” 秦宝宝道:”你才胡说八道。” 小棒头一笑,在另一头睡下。 这一夜,宝宝不断思量些以前没有去想的事: “大哥总是陪着我,很少出远门,每次出远门回来,就说故事似的告诉我路上的见闻,我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知其中包含许多惊险。” “以大哥的能耐,我不用担心他会出事,但是不见他回来以前,心里总是忐忑。” “大哥为什么不把惊险的事说给我听?他还当我是孩子么?” “十二岁结识大哥,他抚养我,教育我,一直待我很好很好,也许因为如此,他便一直当我还是个孩子。 讨厌,我不爱这样,我要告诉大哥,宝宝已经长大了。” “………” 她不断的在想要如何措辞,让卫紫衣觉得”宝宝长大了”是一件不容忽视的事,以至了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个闷哼声,秦宝宝忽地坐起身,侧耳再听一会,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正要掀车窗帘看看,却见一支细竹管插入窗内,宝宝暗叫:”好啊,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想吹迷药进来,我来整整你。” 撕下薄毯的一角,巧手塞进竹孔中,过得一会,听得有人”唉呀”一声,咚地倒在地下的声音。 秦宝宝哈哈大笑,打开车门走出去,看见一个黑衣汉子倒在车旁,手中拿着一只竹管,正是要吹迷药迷倒车里的人反而迷倒自己。 “秦公子真好本领。” 一男三女自暗处走出来,说话的正是那个男子。 秦宝宝一见季银雪、季珪莺姐妹在其中,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道: “马泰呢?你们将他怎么了?” 那男子道:”中了一支暗镖,睡得正甜。” 秦宝宝明白暗器上一定涂了什么药,否则十支钢镖射在马泰身上,他皮粗肉厚,只当你给他搔痒。 眼见这男子三十多岁年纪,一脸英气,太阳穴高高鼓起,内力深厚是不待言,另外那位陌生女子,廿七、八岁年纪,看来即使不比季珪莺高明,也相差不远,自己无论如何是敌不过的,不由暗暗叫苦,但脸上表情还是一付漫不在乎。 笑望季银雪,宝宝道:”姑娘伤势好多了吧!” 季银雪道:”托福,已大好。” 秦宝宝笑道:”很好,很好。” 心里却叫道:”糟糕,糟糕!” 季银雪肩伤已好,对付就多一份力量,还好个屁。 季珪莺道:”秦公子,凭我们姐妹两人是请不动你,所以邀来三个帮手,你看如何,够请动你了么?”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非请我去贵府不可?” 季珪莺道:”秦公子武功不弱,人又聪明机伶,能够请你回府,我们较安心。你自己跟我们走,我们也不为难你。” 秦宝宝还是不明白,但见对方不明言,也懒得再问,寻思逃脱之法,想了数个主意,都只能逃得自己,马泰和小棒头势必要落入对方手里,只好放弃。 那陌生女子道:”以你的武功,能敌过几人?” 秦宝宝想了想,忖道: “李家姐妹联手,我勉强可支持,若能出其不意伤得一个,则能反败为胜,但三人联手,就不成了,四人联手更不必谈了。” 但这种示弱的话,她绝口不说,只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男子道:”小妹已说过,你跟我们走,我们不为难你的属下。” 秦宝宝转身道:”小棒头,下来吧!” 小棒头跳下车子,走到她身旁,怒视跟前回人道: “你们这些人阴魂不散,打扰我们公子,想找死么?” 那男子叱道:”找死的只怕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那男子来得好快,声到人到,食中二指对准小棒头双眼刺到,小棒头惊呼一声,身子忽然轻飘飘的暴退数丈,却是秦宝宝抓她腰带疾速而退。 嘻嘻一笑,宝宝道: “好,好,你『点石功』练得很有火候,是少林俗家弟子么?师承何人?” 那男子原只是想”杀鸡儆猴”,没想到宝宝一语道破他的功夫,喝道: “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点石功』?” 秦宝宝冷道:”不叫『点石功』,难道叫『挖眼功』?” 那男子忽有惊恐之色。 秦宝宝又道: “『点石功』十分阴毒,所以师父都教弟子以左手习练,怕的就是人们惯用右手,无意中会伤害人畜,而你却用右手,只有明理和尚教得出来。” 那男子更是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冷哼道:”明理在教你这门功夫的时候,有没有警戒你不可胡乱伤人,你倒不怕他来废你两指。” 那男子倒抽口气,显然明理和尚曾经告诉过他。 秦宝宝道:”少林寺俗弟子,我大都认识,你则我未见过,近几年才入门的么?” 她以”男孩”之身,由少林寺众抚养至十二岁,不耐佛门清寂而离去,所以近七年来才入少林的弟子,她就不认识了。 那男子道:”不是,明理大师私下传授,我未入门第。”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明理和尚还没资格收徒弟,你一定没拜师吧?” 那男子道:”是,明理大师也这么说,他见我报仇心切,才传我这手功夫。” 他见宝宝说起少林寺的一切似乎很熟悉,语气上便不敢无礼。 秦宝宝道:”你练了几年?” 那男子道:”二年有成。” 秦宝宝道:”以左手习练要四、五年,你以二年能练成,自然武功早有根底,又以右手总之,难怪快得多。” 那男子道:”公子也是少林弟子么?” 秦宝宝笑道:”下次你见了明理,自己再问他吧!” 那男子道:”我只见过明理大师一次,以后就无缘再相逢,听你说话,似乎跟明理大师很熟!” 秦宝宝嗤笑道:”什么大师不大师,我只管叫他们明智、明理、明月,他们三人素来同进同出,你不知道么?” 那男子道:”不错,跟明理大师在一起的还有二位大师,只是他们不肯吐露法号,我今日才知原来是明智大师和明月大师。” 秦宝宝道:”既然你跟明理有点渊源,我就跟你们走一遭吧!我属下中了镖,有没有解药?” 那男子道:”两个时辰后他自会醒来,不用担心。” 秦宝宝对小棒头道:”等马泰醒来,你们自管回老家去,不要耽误了吉时。” 小棒头听得宝宝要跟敌人走,急道:”这怎么成,我们跟他们拼了。” 秦宝宝道:”别傻了,他那手『点石功』我就破不了。” 小棒头拉住宝宝不肯放,道:”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秦宝宝道:”方才我不是说过了么?” 小棒头顿足道:”别去管马进娶亲的事,我担心你有危险,叫我怎么跟魁首交待?他会非常生气,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想他们不会为难我,过二天就回来。” 那男子听见他们对话,便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不由望向季家姐妹,季珪莺瞧破他心思,道:”沈大哥,不会错的,你别上当。” 季银雪笑道:”我妹子还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呢!” 那陌生女子道:”什么妙主意,说给我听。” 季银雪在她耳边细语,眼睛却不断望向宝宝,哧哧而笑,那陌生女子笑道: “胡闹,人家心高气傲,未必看得上呢!” 季银雪道:”只怕找不到比他更俊美的了。” 那男子救醒吹迷药的黑衣汉子,吩咐他在前头等着,然后恭请秦宝宝上路。 小棒头眼看宝宝被他们带走,却是无能为力,只远远传来宝宝声音: “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那男子道:”在下沈道沉,这位是拙荆……”以下听不清楚了。 小棒头念道:”沈道沈、季银雪、季珪莺,我不能忘了。” 马泰忽噜忽噜睡得很甜,小棒头心头烦躁,看他这样,更没好气,很想踹他一脚,骂他一声”无能!” 叹了口气,想起沈道沉的身手,马泰也许也敌不过,小棒头也泄了气,拔出他身上那枚镖,给他敷上伤药。 过了两个时辰,马泰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骂人“那个王八羔子暗算老子?” 小棒头哼道:”暗算你的人是谁,你都不知道,光骂有什么用?” 马泰道:”我睡着了,那想到有人突袭。” 小棒头道:”你还说这是九迷山下,要我们留神点,自己倒先睡着了。” 马泰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道:”你别再骂我,小棒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夫人在车里睡着么?” 小棒头摇头道:”夫人被季珪莺、季银雪,和他们请来的三个帮手带走了。” “什么?” 马泰像是被针刺到屁股似的跳了起来,叫道: “我的天,老天爷,一刀杀了我算啦,我没脸回总坛,魁首发起脾气连鬼也怕,还怕他不把我斩成十七、八块给他爱妻陪葬?” 小棒头叱道:”夫人又没死,你急什么?” 马泰喘了口气,道:”你说夫人没死,太好了,那你怎么让夫人被他们抓走了?夫人到底那里去了?” 小棒头道:”夫人说打也打不过,只好跟他们走。” 马泰道:”姓季的那二个臭婆娘,一心一意要抓夫人,如今夫人落在她们手里,不知有没有命在?” 小棒头道:”我看不会有生命危险。” 马泰道:”你怎么知道?” 小棒头把沈道沈曾受明理和尚传技的事说出来,马泰摇头道: “世上忘恩负义的人车载斗量,夫人又不说出自己与少林和尚的关系,那些人未必安什么好心。” 小棒头道:”你怎么尽往坏处想?” 马泰道:”江湖险恶,不得不想清楚。” 小棒头道:”既然如此,夫人还是继续装『公子』为妙。” 马泰苦笑,心想:“人家要你的命,你是女的也未必肯放过,是男是女有何差别?” 寻思一会,问道: “小棒头,你看他们往那方向去?” 小棒头指向东方。 马泰道:“那是入九迷山的方向,难道他们………?” 小棒头催促道: “你有没有办法救出夫人?” 马泰道:“我一个人自然不成,得找几个帮手。” 小棒头道:”连络分社的人通知魁首吧!” 马泰点点头,着手整理马车,将马套上缰绳,催促小棒头上车,小棒头忽而道:”啊,夫人要走以前说,叫咱们回老家,她自己会回来。” 马泰苦笑道:“你想这可能么?我可没这么大胆子。” 小棒头叹道:“她鬼灵精一个,不会有事的。” 马泰道:“快上车吧,我要赶快点。” 小棒头上车马泰哈的一声,马车辘辘而去—— 炽天使扫校 第十三章 官道上的路人远远听到赶鬼似的马车奔速之声,就尽量往旁边靠,不敢与之抢道,火气大的人还会骂一声”混帐!” 小棒头坐在车里不时东倒西歪,惊惶莫定。 马泰赶着车穿街走道,可怜的马跑得忍不住吐白沫,马泰急着赶到通县的金龙社经营生意之处,也就不惜马力。 马泰驾的马车顺利的通过锦田街,到街尾要拐入梧桐街时,另一辆速度不比他慢的马车正自梧桐街要拐出来,两车忽而迎面对上,纷纷勒马往旁闪,于是,两马虽没撞在一起,车身却碰撞卡住了。 马泰火气甚大,骂道:”妈巴羔子,你搞什么鬼?” 那车夫道:”你怎么骂人?” 马泰道:”我还想打人呢?” 边说边瞪向那车夫,这一看之下,不由皱起粗眉,啐道: “妈的,那来的丑八怪!” 那车夫的确丑陋,脸上凹凹凸凸,五官又不美,稀淡的眉毛锁在一起,道: “你这人………好……好不讲理!” 显然言语也十分笨拙。 小棒头掀开车帘向外道:”马泰,别惹事啦,快走!” 马泰怒视那车夫道: “丑八怪,快下来把你的车子拉开,不然谁也动不了。” “你这只狗熊才应该下来将你的破车拉开。” 二个长相不俗的公子哥儿翩然下车,那位年纪小点的公子指着马泰的鼻子道。 马泰怒道:”是你们不对,你们该把车子拉开。” 那二位公子神色都十分阴沉,冷冰冰的看了马泰一眼,马泰不由打个冷颤,暗道:”这二人好阴冷的眼神,只怕不是好人。” 那年纪大点的公子向那车夫道:”饭一两,下来拉车。” 那车夫依言而做,把车子驶入正道。 那年纪小点的公子忽而伸食指点点马泰的肚腹,道: “你肚子很大,很好,很好。” 马泰自恃神勇,那公子指的地方又非穴道所在,所以蛮不在乎他那一指,反而好笑那修长的食指既无法在他肚子上戳一个洞,虚张声势干什么,即见那二人上车而去,更得意他们怕了自已,乖乖让道而去。 小棒头正安心没闹出什么事来,忽听得马泰惨叫一声,小棒头忙跳下车,正见马泰从车座上摔下来,急上前扶起,惊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马泰但觉浑身冰冷,肚腹却一团火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让冷汗直流,眼睁睁看着小棒头挤出惊惶的眼泪,一股热流涌上喉头,跟前一黑,顿时便人事不知。 小棒头抱着他大哭,官道上行人颇多,很快围将上来,有年长者劝小棒头快找医生看看,小棒头这才止住哭,由两个大汉帮着将马泰抬入附近一家客栈,由店伙计跑腿请大夫,请的是这地方最有名的张郎中。 张郎中是有名望之人,一见马泰周身无伤却嘴角不住流出鲜血,便知受了内伤仔细诊断之后,咋舌道:”这是什么怪症,我从所未见。” 小棒头忙道:”大夫,他要不要紧?” 张郎中沉着脸思虑良久,道: “不知他中的是那种阴毒掌力,实在无法下药。” 小棒头哇的哭了起来。 张郎中道:”他是你丈夫是不是?” 小棒头一怔,抽噎道:”是,你看出来了。” 张郎中点点头,道:”尊夫君曾与何人打斗?” 小棒头收了眼泪,道:”几天前有二名女子来犯,外子不慎被一支发钗刺中,昨晚又被袭,中了一支飞镖,难道残毒未除尽?” 张郎中摇摇头,道:”不是,都不是。” 小棒头道:”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和他人打斗。” 张郎中又细诊马泰一会,叹气道:”我实在无能为力。” 小棒头泫然欲泣:”大夫──” 张郎中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愁眉稍展,道: “夫人不用惊慌,我有几位方外朋友这几天将到寒舍一叙,他们都有一身好本领,也许看得出尊夫君中的是那家阴功,到时再商量下药,就较有把握了。” 小棒头心生不满,丈夫出气入气少,眼见命在悬刻,这郎中还要他拖上几天,万一他朋友不来,就算来了也未必有用,不由心头震怒: “你救不了阿泰何不明言,推三托四来误他病情,我可不饶。” 张郎中看出她颇有怒色,微笑道: “我开几味药来保病人性命,可保这几天不会恶化,你看如何?” 小棒头漫应着,心中另有主张,等张郎中一走,立刻要店小二跑腿将附近稍有名气的大夫都请来为马泰诊病。 店小二道:”张大夫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大夫,如果他医不好,其余的人也医不好,叫来也没用。” 小棒头道:”叫你去就去,我不会亏待你的。” 将一块碎银放在他手上,又道: “病人和大夫也讲究缘份,张大夫医不好,遇上有缘的大夫便医得好了。” 店小二看在银子的份上,点头道:”说得也是。”自去请大夫。 他勤快得很,一口气找来八位大夫。在众位大夫诊视之下,马泰被判了死刑,大夫们不是摇头拿了医箱离去,便是叫小棒头准备后事,小棒头听得连哭也没力气了。 最后,小棒头只好取了医金到张郎中家里拿保命的药,一心等待奇迹,每日必跑几趟张郎中家,问问他的方外朋友到了么? 一连八日,均无结果。 小棒头尽心服侍马泰时地想到宝宝,歉咎的念道:.“夫人请自求多福,我不知要如何与分社的人连络,马泰又昏迷不醒,实无法搬救兵救你,请原谅。” 到了第九天的傍晚,张郎中走进来,身后有三个年纪都在廿七岁的年轻和尚随着,小棒头一见便觉得眼熟。 张郎中道:”我这三位朋友都很了不起,如果他们也看不出尊夫君身受何伤,请夫人赶快准备后事吧!” 其中一个和尚爽朗笑道: “你这鬼郎中应要不得,焉有吓唬病家之理?你也不用捧我们,我师兄弟既帮你来,自然尽力而为。” 张郎中一声道:”多谢!” 他是出于医家对怪症的好奇。 小棒头脸回一礼:”请大师费心。” 她已换回女装,三个和尚不便细打量她,她却愈觉得这三个和尚实在面熟。 那和尚趋前检视马泰周身,神色大变,转头对二位师兄弟道: “你们快来看,这人似乎中了‘鬼铁指’指力。” “鬼铁指?” 另一个和尚急问:”被点中何处?” 那和尚掀起马泰上衣,露出一片肚腹,道: “这地方很热,外表却看不出异样,明智师兄,师父不是说过中了‘鬼铁指’后的症状便是这般,我看不会有错。” 说话的正是少林新秀的明理和尚。 明智在马泰四肢一阵摸捏,道: “四肢冰冷,唯腹部温热,此人不知何故被人在腹部上一指,命悬旦夕。” 一直静默的明月和尚道:”师父曾言,西域异人铁禅师精擅‘鬼铁指’,但一生韬光隐晦,我想铁老前辈不至于千里迢迢无故到中原伤人。” 明智道:”你自己瞧瞧,是不是‘鬼铁指’所伤?” 明理道:”铁禅师善自晦,他的徒弟便不能伤人么?” 明月素来敬重师兄,事实又在跟前,便不再为铁禅师辩解。 张郎中道:”三位大师可有医治之法?” 明智、明理、明月互视一眼,心中都想到一个人。 张郎中催道:”怎么样?” 明智假咳一声,道:”也许他有办法。” 明理道:”不是他有办法,乃是他爹有办法。” 明智道:”他父亲早已仙逝,一身医术及多部医书都已传授于他,如果他勤研读,也等于是他有办法。” 明月微微笑望二位师兄。 张郎中抢着道:”那个‘他’是何方高人?” 明智以怀念的口吻道:”卫夫人秦宝宝。” 张郎中奇道:”原来是女大夫。” 明理笑道:”她不作大夫,但心肠很好,不会见死不救,颇有医者慈悲心,去求她一定成。” 明智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三颗圆玉般的丹丸托在掌心,向小棒头道: “三颗固元保命的‘玉露丸’请你收下,每隔八天让施主服一粒,然后快马加鞭到‘子午岭’‘金龙社’总坛求见卫夫人,当可保住施主性命。” 小棒头哭笑不得,‘玉露丸’照收不误,却道: “夫人不在总坛,除非你们能教回夫人,否则马泰只有死了。” 明智奇道:”宝宝不在‘子午岭’么?她成婚后就不曾再出现江湖,想必生活如意,我们一直为她庆幸,但是你怎么说‘救回夫人’,难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一说到宝宝出事,他和明理、明月均不由脸现关怀之意。 秦宝宝在少林寺一住十二年,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调皮捣蛋的时期﹝被当作男孩抚养﹞,而他的恶作剧,十之八九都有三个”帮凶”从旁协助,那就是明智、明理、明月,三人对他千依百顺﹝除了宝宝提议要火烧少林寺或藏经阁的馊主意之外﹞也因此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明理道:”你叫宝宝‘夫人’,你也是‘金龙社’的?” 小棒头道:”我记得你们是夫人的好朋友,她时时提起你们。外子是大当家身边的人,我叫小棒头,曾侍候夫人几年,小棒头这名字就是夫人取的。” 明智笑道:”原来你就是小棒头,宝宝跟我们提过。” 明理打量马泰的面孔一会,道:”这人气色不好,所以一时没认出来,他叫马泰,还有一个叫战平是不是?” 小棒头道:”对,对,请三位定要救救外子性命。” 明月道:”卫夫人的父亲乃是一代名医,只有他较有可能会精研‘鬼铁指’的医治法,除此之外,未曾听说有谁精擅此术。” 他比较拘泥不化,认为宝宝已经恢复女儿身,且又嫁了人,就不方便直呼其名,至少在人前如此。 小棒头急道:”可是夫人被人捉走,不知到那里找呢?” 明理道:”谁欺侮宝宝?” 小棒头灵台忽明,道:”有五个人,其中一人是你徒弟,叫沈道沉,练了一手‘点石功’,夫人见了这功夫便自叹不如,不加反抗的跟他们走了。” 明理道: “我的确曾花了三天工夫教沈道沉练‘点石功’的窍门,那是因为他报家仇的意志教人感动,武功却不如人家太多,所以才私下传授,他并非我徒弟,我也一再苦戒他不可仗技欺人,难道他──” 小棒头忙道:”就是他带人来欺负夫人。” 连日的不如意,使她在明理面前狠狠告了沈道沉一状,加了十倍油醋。 明智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小棒头道:”让我从头说给你们听,也请你们为我拿个主意。 把马进娶亲,宝宝随他们要回老家,遇上季银雪、季珪莺姐妹无故侵犯,战败而退,复又搬来帮手暗算偷袭的事说了一遍,边说边骂那些人混帐不要脸。 明智道:”原来如此。” 明理道:”沈道沈不是坏人,我想其中也许有误会。” 小棒头哼了一望,心想:”明理贼秃想护短,也该护夫人才对。” 明理为沈道沉说话,她便暗骂他”贼秃”。 明月道:”我有个主意,不知成不成?” 三人问:”什么主意?” 明月道:”马夫人送马施主回‘子午岭’,一方面可以静养,一方面能够面告卫施主,他人多眼线广,寻找卫夫人较容易。师兄,将一瓶‘玉露丸’都送予马夫人吧!” 明智道:”说得也是,宝宝不知何时找到。” 自玉瓶中倾出三粒丹丸,自己收一粒,分与明理、明月各一粒,其余的都给小棒头。说道:”‘鬼铁指’的门人在中原出现,遇上可须小心,各备一粒防患未然明理笑道:”明智师兄总是这么小心。” 小棒头知道这些丹丸都是金钱难买,这三个和尚毫不吝惜的送她,自然是看在宝宝份上,但她还是十分感动。 张郎中道:”我来替他们雇一辆马车。” 小棒头道:”马车我们有,只是没人驾车。” 张郎中道:”家中一个长工阿涂以前是个马夫,我让他过来送你们回去,他人很老实,只要供他吃饱就成。” 小棒头道:”多谢大夫。” 明理取笑道:”鬼郎中热心助人,菩萨会保佑你。” 张郎中白眼道:”你别尽叫我鬼郎中,我可比你高明多了,你除了有几种狗屁药丸外,又懂得什么医理。” 明理道:”好啊,你看不起我们少林寺的丹药,倒好意思每次见到我就千方百计的讨药,羞也不羞?” 张郎中哼道:”只论医理,不问丹药。” 明理道:”论医理你也别夸口,等我们找到宝宝,你与她比试比试。” 张郎中怪笑道:”出家人不断提起女人家名字,不太好吧!” 明理嗔道:”胡说八道……” 辩论起宝宝出生来由。 明月笑看师兄口若悬河说个不停,示意小棒头收拾行李,不必理会。小棒头道:”你们会去救夫人么?” 明月和明智对看一眼,庄严道:”会的,你放心。” 张郎中好不容易打断明理张快嘴,道: “好啦,我明白了,那个宝宝是由你们带大的的小男孩。” 明理道:”可不是,宝宝一直是我们心目中最可爱最顽皮的小男孩。” 明智、明月笑着点头。 小棒头好笑道:”夫人明明是位美人儿,你们偏当她还是小男孩,太也笑话奇谈。” 明智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有人会反驳他们的话。 张郎中笑道:”别说这些了。内子备了一桌素斋,三位大师若不嫌弃,便到寒舍居留几日,我们好久没畅然谈天了。” 明智道:”吃你的没关系,但我们有事,不便逗留。” 张郎中明白他们要去救人,也不便挽留。 明理笑道:”我们每回到宝地,就要使你破费不少。” 张郎中笑道:”和尚化缘是天经地义的事,不用客气,客气了就不像和尚。” 说笑声中,四人鱼贯而去。 小棒头先给马泰服下一颗”玉露丸”,整理好行李,请二位店伙计帮着将马泰抱上马车里,那位叫阿涂的长工也来了,小棒头看他老实木纳的样子,放心的让他将马套好,付清店钱,朝京城方向去。 晓行夜宿,六天后,才回到”子午岭”下。 回到总坛,小棒头安置好马泰,急看求见卫紫衣,这才知道卫紫衣封闭议会厅,已经两天没出来了,除三位领主及各分社的大首脑,谁也见不到他人。 每年总有一次这样的情形,连秦宝宝也不敢去打扰,小棒头更加不敢。 两天后,议会厅大门终于打开,展熹、张子丹、席如秀三位领主当先走出,十几位大首脑鱼贯而出,各自去休息,顺便盘算一下卫紫衣指示的任务要如何进行。 战平等他们都走了,忙抢进议会厅,但见卫紫衣坐在虎皮交椅上沉思,不敢打岔,立在一旁等着。 一盏茶时间后,卫紫衣打个哈欠,站起身来,见到战平,笑道: “这一年来,每位大首脑都干得很不错。” 战平素来沉默寡言,只道:”这是喜事。” 卫紫衣道:”正是,人人勤奋,才是本社之福。” 战平上前一步,道:”魁首,马泰和小棒头回来了。” 卫紫衣眼睛一亮,笑道:”一个月了么?他们回来可真快。” 边说边迈开大步,话说完,人也到了门外,急急走回”黑云楼”,大叫: “宝宝,宝宝!” 在他的大书房找不到人,心想她定然累了,便走上楼,轻轻推开卧房,脚步也放轻了,掀开珠帘,进入内室,床上却是空的。 卫紫衣摸摸床,冷的,不像有人睡过,不由暗皱眉,但也不失望,在小书房、宝宝的游乐室都见不到宝宝踪影,卫紫衣才感到奇怪,正好一个丫头上楼来,便问道:”夫人呢?她回来多久了?” 那丫头茫然道:”夫人还没有回来呀!” 卫紫衣心中暗道:”马泰和小棒头回来,宝宝会不回来?” 心想宝宝必是贪玩才如此,不禁怒上心头。下楼便见战平在梯旁引领以待,冷道:”什么事?” 战平道:”马泰受了内伤,夫人突遭横祸,小棒头等着向魁首禀明。” 他说话简洁,几句话就说明白了。 卫紫衣神色一变,道:”我去看看。” 身形一闪,就不见了人影,战平一呆,连忙跟上去。 马泰自服了”玉露丸”后,有时也会清醒过来一下,这次睁开眼睛,看到卫紫衣温和的面孔,激动的想起身: “魁首,我……我……” 卫紫衣道:”你躺着别动。” 马泰有气无力道: “属下该死,没有尽到保护夫人之责,夫人她……。” “我知道。” 卫紫衣道:”小棒头都告诉我了。” 马泰不知所措的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道:”谁伤得你这样,你知道么?” 马泰道:”有一个神色很阴沉的年轻人伸指头在我肚子上点一点,他人一走,我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直肠子人,却不傻,想想前因后果,就知道自己受的伤是谁下的手。 卫紫衣道:”知道他姓名么?” 马泰道:”不知道。跟他在一起还有个容貌相似的年轻人,大概是兄弟吧!” 卫紫衣点点头,不说什么。 马泰也知这样说太笼统了,过了一会,又道:”起因都是那个车夫来撞我的车子,双方才吵起来,那个丑八怪,丑人多作怪,就是他是祸首。” 卫紫衣道:”叫什么名字?什么特征?” 马泰道:”面皮凹凹洞洞,丑得可以,尤其一嘴暴牙,看得叫人作恶,我听他们叫‘饭一两,下来拉车’,大概就是叫那个丑八怪。” 卫紫衣道:”我明白得差不多了,你休息吧!” 马泰道:”魁首,快救夫人,那两个臭婆娘不是好东西,真正可恶透顶,我恨不得剥她们的皮……”喘了起来。 卫紫衣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交待小棒头好好侍候,走了出去,战平跟在后头,走了长长一段路,才听得卫紫衣道: “沈道沈、季银雪、季珪莺,这三人武功都不弱,不会默默无名,战平,你跑一趟吧!” 战平道:”是。” 还不明白要怎么做。 卫紫衣向他点个头,战平上前二步,卫紫衣低声说了一段话,战平连连点头,道:”我立刻动身。” 卫紫衣颔首道:”你去吧,多带银子好办事,过两天我会走一趟,在此之前,你必须把对方来历都摸清楚。” 战平道:”是。” 抱拳而退。 卫紫衣慢慢跺回住处,走进卧房,拿起宝宝用的一柄象牙梳子,喃喃道: “已经十八天了,希望不会太迟才好。” 拈起发梳上的一根头发,眼神一冷,道: “宝宝毫发无损最好,要是有个不是,他们只有以命相抵。” 康啷一声。端茶土来的丫头突闻卫紫衣残酷的声音,心一颤,手一抖,手中的茶杯整个儿摔在地下,碎成片片。 卫紫衣冷冷看了她一眼,出门而去。xxx 九迷山下有几座茶棚,方便行人休憩之用,其中一座茶棚最接近入九迷山的通道,由一对父女经营着。 人人都怕九迷山里”黑风寨”的人,他们父女却敢在此讨营生,因此有江湖人怀疑这茶棚是”黑风寨”的一个哨口。 卖茶的老头子老李慢吞吞的冲好一壶茶,行走缓慢的将茶送到里面那桌男女面前,沙哑的声音道:”慢用。” 那对男女年纪都很轻,男的不过二十岁左右,女的看来才十七八岁,不脱生涩,神情不定,实不知是干什么的。 老李世故的眼睛在他们瞟几眼,后退二步,转身就要走。那男的突然叫住他道:”老伯,有没有别样吃食,我们一天没吃了。” 老李”哦”了一声,向灶边喊:”囡囡,客人要吃饭。” 说着剧烈咳嗽起来,呸的一声,吐了一口脓痰在地下。 少女嫌恶的别过脸去,那男的拍拍她手,像是要她别在意,又对老李道: “老伯,请问你知道不知道要去‘黑风寨’怎么走?” 老李怪异的盯着他看,道:”你今年几岁?” 那男的道:”正二十,有什么不对么?” 老李道:”这么年经就想不开要我死,何苦呢?” 少女斥道:”你才活得不耐烦了。” 那男的笑道:”老伯,你别担心我们,只要告诉我‘黑风寨’怎么去,就成了。” 老李接头道:”那里住的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人,我才不要知道。” 说着连连摇头,拖着脚步走了。 少女嗔道:”这老头知道,可是故意不告诉我们。” 那男的道:”别这样说,绿竹儿,人家也许真的不知。” 少女道:”你这老实人最好骗了。” 那男的笑道:”我要是老实,就不会带着你跑出来了。” 少女含羞垂首,嘴角却挂着笑意。 那男的叫罗明非,少女唤袁绿竹。 两人互相爱慕,但双方长辈却力阻他们见面,少男少女心高胆大,竟尔相约私奔。 他二人年纪虽轻,见识倒不错,一路躲开长辈追踪,便商量永久之策,最后袁绿竹提议搬出师父昔日好友来为他们作主,也许便能说服双方长辈点头。 而那位”师父昔日好友”跟”黑风寨”有点渊源,便打算去”黑风寨”打听。 袁绿竹笑道:”不管怎样,我们都要闯闯‘黑风寨’。” 罗明非的眼睛始终不离这少女,直道:”当然,当然。” 老李的女儿小名囡囡,送来一盘馒头,一碟腌菜,一碟豆腐干。袁绿竹早饿得很,拿起馒头便吃得津津有味。 这时,棚外来了三个和尚。 和尚不会买茶,却会化缘。 化了三碗清茶,到对面大树下休息,一样的凉爽。 正是明智、明理、明月三人。 明理忽然叹气道:”不知他躲那里去了。” 明智道:”请你说话清楚些,不要没头没脑冒出一句叫人听不懂的话。” 明月道:”明理师兄指的是沈施主不知何踪吧!” 明理道:”对呀!你听得懂我在说沈道沉,独独师兄莫明所以。” 明智道:”我以为你说的是宝宝。” 明月道:”卫夫人不知所踪也没有错。” 他性情温和,所以常常夹在明智、明理之间作调停,为双方说话。 明理道:”宝宝就是宝宝,叫卫夫人多别扭。” 这三个和尚有时候很不像和尚,反而更像江湖侠士。 明智道:”二位师弟,在沈道沈施主的故乡见不到他人,如今我也没主意,你们有什么办法没有?” 明月摇头道:”天下之大,寻一个人好比海中捞针。” 明理道:”佛家讲究‘缘’字,只要有缘,自会见面,强求无益,我们都太执着了。” 他突然冒出这样的话,使得明智、明月一怔。 明月合什道:”阿弥陀佛,师兄指点得是。” 明智含笑道:”生死有命,各凭天数,我们也不用太为宝宝担心。” 三人本来都是聪明之人,只因关心太甚,这些天来突增许多烦恼,此时醒悟,都有点惭愧。 明月取出干粮,三人吃着,一时都不说话。 此时,两匹快马自东方而来,到茶棚前停下,两名三十多岁,一脸英悍的汉子下得马来,就把马牵到和尚乘凉的树下,一人道:”让开点。” 和尚不喜与人争,虽然这人十分无礼,还是走到一旁,让他们把马系在树下,占去了他们乘凉的地方。 那两个汉子进了茶棚,明智、明理互望一眼,身子一纵,盘坐在马鞍上,都道:”这位子可比石头舒服多了。” 明理笑道:”明月师弟你也上来,我们挤一挤。” 那两匹马居然安之若素,并不鸣叫。 明月道:”这样不太好吧!” 明理道:”和尚不向施主化缘向谁化缘去?借坐马鞍,我想施主也不会是小气人,又不要了他的马。” 那两个汉子瞪了他们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人站起身便要发作,另一人将他按下,道:” 跟出家人计较什么?” 那人啐一口:”贼和尚!” 明月并不上马,靠着马身休息,明智一把拉起他坐在身旁,道: “出家人随遇而安,不必在乎人家说的。” 明月只好当一次”贼和尚”。 袁绿竹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嗤笑道:”那三个和尚怪有趣的。” 罗明非也道:”出家人难得这般潇洒。” 那两个汉子向他们望来,袁绿竹毫不畏惧的瞪过去,显然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 ﹝不然怎敢跟人私奔?﹞ 那两个汉子脾气较不好的那人一见袁绿竹秀美的容颜,不由微微一笑,另一人熟悉他脾气,说道:”熊大哥,请你克制一下。” 那人道:”封老弟,怎么我饱饱眼福,你也有话说。” 另一人哼道:”谁人不知你的老毛病。” 熊大哥的名字不叫大哥,而是熊掌鱼,封老弟自然也不叫老弟,叫封九霄。 熊掌鱼冷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你也不用阻止我。” 说罢起身走到罗明非一桌,把一只左掌放在袁绿竹右肩上轻轻抚摸。袁绿竹大怒,喝道:”你干什么?” 右肩一卸,想将熊掌鱼的手甩掉,熊掌鱼的左手像上了粘胶,甩脱不去。 这时,长剑凌空刺来,疾刺熊掌鱼左腕”后溪穴”,熊掌鱼掌力一动,袁绿竹不由自主向长剑撞去,所幸使剑者变招甚快,剑光过处,只听”嗤”的一声,熊掌鱼的衣袖给削下一片,不由变色道:”好快的剑法!” 使剑的人正是罗明非,但见熊掌鱼的左手还粘在袁绿竹右肩上,不待分说,青钢剑反手削出。熊掌鱼虚晃一招,右手拔出一柄弯刀,声东打西,倏忽已刺到罗明非胸口,罗明非间不容发之际避过,迅速还了一招,顺斩脉门。 熊掌鱼身形移动时,袁绿竹不得不跟着动,反而有时成他挡住罗明非剑锋的剑牌,心中恨极熊掌鱼,右手偷偷拔出一支峨嵋刺。 这时,长剑溜溜一转,只听”当”的一声,刀、剑相交。 袁绿竹见机不可失,一招”雾里看花”,峨嵋刺倏地反手剌出,迅速指到了熊掌鱼腰间” 章门穴”。 熊掌鱼也是精明人物,莫绿竹的手一动,搭在她右肩的手掌便加重力道,袁绿竹肩痛手酸,峨嵋刺虽和熊掌鱼腰穴只差二寸,却再也刺不出去。 只听得熊掌鱼大喝一竖,罗明非顿觉从长剑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道,便也运足功力反击过去。 熊掌鱼骂道:”少年人不知死活。” 罗明非忽觉剑上的力道消失,反被自己的力量反弹倒退数步,茫然不知所以。 熊掌鱼哈哈大笑一声,顺手将袁绿竹推了过去,说道: “这等泼辣姑娘,老子也不要,还给你吧?” 自回座位去。 罗明非抱住袁绿竹道:”你有没有怎么样!” 袁绿竹道:”没有,但可不能这么算了。” 罗明非忙拉住她道:”绿竹儿,先找到袁前辈要紧。” 他很清楚熊掌鱼是让了自己,二人联手也末必能赢。 袁绿竹想起跑出家的目的,便道:”好,咱们上‘黑风寨’去!” 付了饭钱,罗明非忽然又买几个馒头放在行囊里,道: “你肚子饿了可以吃。” 袁绿竹微微一笑,道:”傻哥哥!” 心里还是感动的。 走没两步,封九霄忽然赶到他们面前,道:”两位要去‘黑风寨’?” 袁绿竹虽然不知道他是谁,欲知他是刚才那坏蛋的同伙,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封九霄冷喝道: “‘黑风寨’的喽啰,我见一个杀一个,所以你们还是快快说清楚的好。” 袁绿竹指着封九霄道:”你………” 罗明非忙挡在她身前,道:”我们并不是‘黑风寨’的人。” 封九霄道:”那你们上九迷山做什么?” 袁绿竹闪到罗明非身旁,斥道:”你是谁?我们爱去那里就去那里,你凭什么多管闲事?” 罗明非忙道:”绿竹儿,你别多说。” 袁绿竹不服道:”这些人太可恶了。” “姑娘,我可没对你怎么样,别把我骂上。” 却是熊掌鱼走上前道。他向封九霄道: “封老弟,这两个人不会是‘黑风寨’的人,我保证。” 封九霄道:”那他们为何要去‘黑风寨’?” 袁绿竹道:”九迷山又不是谁的私产,逛一逛不行么?” 熊掌鱼冷笑道:”你们一个是‘八臂神剑’的儿子,一个是管女侠的徒弟,他两人再没出息,也不会让儿子、徒弟入强盗窝,是不是?” 罗明非和袁绿竹相顾变色,他两人如今最怕给人认出来历,引来长辈追来,闻言不由倒退二步。 熊掌鱼不怀好意道:”你们要入九迷山,就快请吧!” 罗、袁两人互望一眼,转身朝西北方奔去。 熊掌鱼看看封九霄,封九霄道:”他们走错了路,看来真的不是‘黑风寨’的人,但如此莽闯,可糟糕得很。” 熊掌鱼放声怪笑道:”可惜这样一个美貌小妞儿,快变成白骨。九迷山啊九迷山,要是不熟悉山径,在山里转上九九八十一日,也转不出来,只有活活饿死。” 封九宵自不会去可怜他们,道: “熊大哥能够在几招之内看出他们来历,眼光真是犀利。” 熊掌鱼道:”那小妞儿用峨嵋刺暗算我,使的正是‘雾里看花’,正是管孝柔的独门功夫。那小子年纪轻轻,使剑之快却叫人刮目相看,只有‘八臂神剑’调教得出来。” 封九霄道:”听说使剑最快最狠的并不是‘八臂神剑’罗城满,而是另有其人。” 熊掌鱼道:”你说的可是‘金童阎罗’卫紫衣?那也不过是传说之言,倒是他创下声威赫赫‘金龙社’,叫人不能不佩服他的能耐。” 封九霄轻轻的道:”面如金童,出手似阎罗,这样一个人,我倒想会会。” 熊掌鱼伸舌在嘴上舔舔,道: “我倒想见他的老婆,听说美得叫人无法形容,也不知是真是假。” 封九霄瞪了他一眼,道:”你又来了。” 熊掌鱼冷道:”我明白现在不是搞这些的时候。” 封九霄道:”你让那对男女走是对的。” 熊掌鱼道:”平时倒也不怕罗城满、管孝柔,如今如果惹得他们来跟我们捣蛋,可碍手碍脚的很。” 看来他并不是真的让了罗明非,而是怕他背后的老子。 熊掌鱼又道:”那小子年纪小小已有这样的火候,将来更不得了,还是死得好,只可惜那小妞儿跟他陪葬。” 封九霄道: “既不能为我们所用,还是及早除去为是。” 熊掌鱼击掌道: “说得好!句句击在我心坎上。” 说到这些,两人倒是臭味相投。 熊掌鱼看着来路,道: “他们也该来了吧!”—— 炽天使扫校 第十四章 东望望西望望之时,不免瞄一眼自家的马,却见两个和尚,一人半卧在他的马上,一人半趴在封九霄的马上,另一个靠着树干,都在打盹儿。﹝分别是明智、明理、明月。﹞封九霄也为之皱眉,道: “这些和尚太不象话了。” 熊掌鱼骂道: “贼和尚,跟你们计较,不免显得小气,不跟你们计较,却愈发嚣张,真是不可理喻。” 骂归骂,和尚照样午睡。 熊掌鱼又骂了几句”贼和尚”,听得马车声隐隐传来,伸长了脖子等待,等马车奔近,他和封九霄快步迎上,马车停住,两人和那车夫打了个照面,心中都打个突: “这样的丑八怪打那儿找来的,怎么派这样丑的人来?” 但车上钉着一朵铁铸的兰花,更不迟疑,封九霄道: “贤昆仲请下车,封九霄、熊掌鱼恭候多时了。” 一对模样相似的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下了车冲着封、熊二人微微一笑,道: “我们来迟了,勿怪。” 封九霄道: “自己人不用客气。” 熊掌鱼看他两人一付公子哥儿模样,蹙眉道: “你们真是王兰若、王兰生,王氏昆仲?” 年纪大些的王兰若潇洒的以扇子一指车上的铁兰花道: “如假包换。” 王兰生冷道: “如果你不怕,在下可以在你身上戳一指以资证明。” 熊掌鱼脸色微变,尴尬笑道: “不用了,我是见这车夫面生的很,皇甫先生告诉我们说他会派个熟人当车夫。” 王兰若道:”皇甫先生说他很有些用处,就派他来啦!” 熊掌鱼越看那丑八怪愈觉讨厌,不掩鄙夷之色。 王兰生冷道: “要一直站在大太阳下吃沙子么?” 封九霄忙请他们入茶棚。谁都看得出来,弟弟王兰生比较难缠。 那车夫拿了自备的肉脯、风鸡放在桌上,老李送上一盘馒头和一壶茶,王兰生道: “这种乡野地方不会有好东西吃,所以自己带吃的,各位不要客气。” 熊掌鱼和封九霄早饿了,便享用肉脯、风鸡,难得王兰若还准备了一皮袋葡萄酒。 车夫名叫饭一两,异样丑陋的长相使他不敢与他们共食,跟老李的女儿要了三个大馒头,蹲在棚外角落默默吃着。 熊掌鱼道: “皇甫先生和那三位大人物,什么时候到?” 王兰若道: “再几天。” 王兰生道: “你们事情探得怎么样了?” 封九霄道: “山上的人还不知道我们来了。” 王兰生道: “没给发现你们吧?” 嘴角噙着冷笑。 熊掌鱼道: “放心,路径我们都熟得很。” 心中委实不满王兰生不信任的口气,暗骂: “什么东西,我们跟皇甫先生相识十多年,还要你这个新来的命令我?” 王兰若道: “二弟,我听皇甫先生说过,山上那位连寨主年纪虽轻,却很有本领,怎么人家摸到他们门前,还是一无所知?” 王兰生冷道: “我也很怀疑。” 封、熊都面色不豫,熊掌鱼怒道: “二位是取笑我们无能?” 王兰若摇摇手,道: “别误会,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这件事关连重大,皇甫先生还特地请我们兄弟来助阵,自然是只许胜不许败,你说是不是?” 封九霄道: “请你把意思点明吧!” 王兰若道: “今天………” 突然不说下去,因为王兰生以眼色制止他,然后瞄向灶边的老李,但见老李靠在灶边,眼睛望看他们,一脸茫然。 王兰生道: “老丈,再送一壶茶过来。” 老李漫应一声,以开水冲了一壶茶送过来,脚步缓慢,好比老牛在拖车,十分艰辛的样子。 王兰生提起茶壶为左手边的封九霄斟一杯茶,封九霄正要道谢,忽见茶壶嘴一斜,一注冒烟的水线陡然射向老李的脚,老李不知有异,给热茶淋上,跳了起来,这一跳,跳出五步远,众人都一怔,一个行动迟缓的老头居然如此灵活。 王兰生起身冷笑道: “好啊,可露出狐狸尾巴来啦!” 老李的女儿囡囡已奔到父亲身旁,问道: “爹,你有没有怎么样?” 她长得普通,眼睛却十分明亮,瞪向王兰生。 老李面有不忿之色道: “这位爷连倒茶也不会,真是!” 王兰生冷笑道: “老头子,不用再装了,你明明身负武功,却故意装作行动不便,不知什么道理?” 囡囡道: “我爹确实有武功,连我都学过几年拳脚,要在九迷山下讨生活,没有一点防卫本领成么?” 王兰生原以为他们会矢口否认,早已打算要以武力逼他们现形,没想到这年轻姑娘一口承认,不由得一怔。 囡囡又道: “爹近年来脚患风湿,行动不便,这位爷就只为了瞧不惯家父动作缓慢,故意以热水烫他,请问这是什么道理?” 王兰生在她咄咄逼问之下,居然口拙。 老李道: “囡囡,算了,这位爷也不是故意的。” 囡囡道: “爹,你看他精神饱满,分明是习武之人,那会不小心溢出茶水,定然闲着无聊,故意拿穷人消遣。” 王兰若起身笑道: “老丈、姑娘,舍弟鲁莽,在下代他陪罪。” 说着拱手一揖。 囡囡道: “大丈夫敢做敢当,要人代替陪罪,真是可笑!” 老李看了女儿一眼,不说什么,显然平常听惯了女儿的话。 王兰生此人冷傲,却服有主见的人,微微一笑道: “姑娘,你很有骨气,我十分欣赏。” 向老李拱手道: “老丈,是我不对,你别见怪。” 老李受宠若惊,忙道: “不敢,不敢。” 囡囡扶了老李回灶边道: “爹,我来看看你的脚。” 那王兰生赞叹的看了囡囡一会,向兄长低声道: “可惜她身世不好,不然我倒很喜欢她的性情,她很有勇气。” 他今年廿七岁,王兰若廿九岁,都尚未成家。 王兰若听了他的话,只是一笑。 封九霄凑趣道: “她容貌也配不上你。” 王兰生道: “说得也是,但是性情比容貌重要。” 四人回同座默默吃饭,都有默契似的不再说什么? 吃完付帐,王兰生特地多给了好些小费,老李笑着道谢,囡囡自去收拾他们的残食,显然对他们毫不关心。 出得店外,来到车前,王兰若忍不住道: “二弟,方才你真做得鲁莽,那对父女平常得紧。” 王兰生道: “那老头行动迟缓,却落地无声,我才试他一试。” 王兰若道: “且不去管他,也许他是个落魄江湖人。” 向封、熊二人道: “二位可探得山上多了那些扎手人物?” 熊掌鱼道: “连寨主的师娘听说在山上享福。” 王兰若道: “是谁?” 熊掌鱼道: “你们打关外来的,或许没听说过,连寨主的师娘叫朱世娇,天生一张大嘴巴,所以外号便叫‘大茶壶’。” 王兰若微微一笑,道: “那他师父呢?” 熊掌鱼道: “在扬州卖鸭蛋。” 王兰芳奇道: “他怎么让师父去卖鸭蛋?” 封九霄解释道: “熊大哥的意思是他师父死了。” 王兰若点点头,王兰生道: “别说这些土话,我们听不懂。” 熊掌鱼冷道: “可以学。” 王兰生冷笑道: “没的辱没身份。” 封九霄忙打圆场道: “这里不方便,咱们找处地方,再好好谈谈。” 王兰若道: “这马车很隐蔽,驶到没人之处,在车里可以畅谈一番。” 车夫饭一两上了马夫座,把马车驶了开去。 封九霄、熊掌鱼走到系马的树下,才发现那三个和尚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熊掌鱼道: “算他们还识相。” 封九霄道:”走吧!” 饭一两把车子驶到荒山野外。王兰若请封、熊两人入车,并吩咐饭一两在四周巡视,不许有外人接近—— 第十五章 熊掌鱼道: “那丑八怪可靠么?” 王兰若道: “皇甫先生派的人,你莫非不放心?” 熊掌鱼道: “我当然相信皇甫先生,但那丑八怪实在叫人生不出好感。” 心想丑八怪也许是你们自己带来的人。 王兰生挥着折扇,道: “二位在这附近转了一个多用,就只探出连寨主的师娘来了,也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封九霄道: “当然不止这些,比如差不多一个月前,李家二个丫头掳了一个少年公子上山,不知有何用意。” 王兰生不屑道: “不外是想叫他家人拿钱来赎人。” 封九霄不置可否,又道: “苏三弟最近不时下山………” 熊掌鱼打断他话,摇头道: “你还叫他苏三弟。” 封九霄道: “习惯了,而且人各有志,他并没有错。” 熊掌鱼哼道: “他如果顾及结义之情,就该跟我们走,再说你白已不也表明要赶尽杀绝‘黑风寨’的喽啰?” 封九霄道: “熊大哥跟我敬佩皇甫先生,所以我们跟皇甫先生走,而苏三弟要辅佐故主,各有各的立场,在这一点上,我以为谁都没错。只是将来一旦朝上,要火拚时,自然谁也不会对谁客气。” 说着不由有些怅然。 熊掌鱼”嗯”了一声,道: “老弟说得有理。” 王兰若道: “两位有这种想法,足见都是明理人,我替皇甫先生高兴。但封兄方才话还没说完,请再说下去。” 他说得客气,神色却还是冷冷淡淡。 封九霄道: “苏三弟常跑到十里外镇上买药,不知谁生病了,难道是连寨主病倒了?” 熊掌鱼道: “我也这般想过,但他那么年经,功夫又练得不错,不会一直病着。” 王兰生冷道: “要是连寨主一病不起,可谓天赐良机。” 封九霄道: “话虽不错,就不知真假。” 熊掌鱼道: “可以问他。” 封九霄道: “苏三弟?” 熊掌鱼道: “没错,今早我发现他又下了山,他如果要回去,一定会经过这里,正可以叫来问问。” 封九霄领悟道: “所以你要提议到这里议事。” 熊掌鱼得意道: “当然。” 王兰生突然道: “那位姓苏的,武功比你们如何?” 封九霄道: “不相上下。” 熊掌鱼哼了一声,似乎并不服气。 王兰生微微一笑,道: “那算是了不起了。” 封九霄听出他有弦外之意,问道: “你有何计较?” 王兰生道: “等那姓苏的经过这里,就留他下来,不必再放他回去,如此可以为皇甫先生减少一个敌人。” 封九霄脸色微变,惊道: “要杀了苏三弟?” 王兰生冷冷看他一眼,道: “难道封兄不忍心?” 封九霄道: “这………。” 王兰生道: “你们口口声声效忠皇甫先生,却是这么效忠法?” 熊掌鱼大声道: “姓王的,把你话中的刺拔掉。封老弟一时不忍心杀死自己拜弟,这也是人之常情。等他一到,能劝他归顺最好,不然我们自有主张。” 王兰生道: “在下拭目以待。” 封九霄的脸色阴晴不定。 王兰若笑道: “二弟这么说,也是为大家好。今日不杀他,再过几日结果还是一样,只是要多费手脚,说不定反而我们这边吃亏。” 封、熊两人在江湖两道打滚多年,早也明白许多利害关系,虽然一时不舍结义之情,思考一下,终会下定决心。 熊掌鱼道: “王兄说得有理,封老弟,咱们不必再犹豫了。” 封九霄”嗯”了一声,缓缓点头。 王兰若向王兰生笑了笑,王兰生道: “其实两位大哥在这一个多月里,大可以杀掉几个扎手的角色。” 熊掌鱼道: “我也是这意思,古怪的是,这些天他们并不下山做生意,无法下手。” 王兰若奇道: “这为什么?” 王兰生道: “也许他们已经听到什么风声。” 四人面面相疑之时,忽听得饭一两喝道: “你是谁?不可以接近这里。” 一个温和的声音道: “为什么不可以?” 饭一两辞不达义的道: “因为……不可以,所以……你赶快走开。” 那声音透着笑意道: “我如果不从这里经过,就无法回家,你叫我怎么办呢?” 听他说话,显然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马车里── 封九霄听明白了,道: “是苏三弟的声音。” 熊掌鱼啐道: “他老是这样不愠不火的。” 王兰若道: “出去见见。”xxx 他是一个颇有英气的汉子,三十开外年纪,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但当看见车里走下四个人,笑容剎地僵在脸上。 熊掌鱼叫道: “苏仁慧。” 封九霄则道: “苏三弟,近来如意么?” 苏仁慧一怔之后,便笑道: “原来是二位大哥。” 熊掌鱼瞧着他牵着的马匹上,挂着几包药包,皱眉道: “谁生病了?要你常常下山来买药。” 苏仁慧失笑道: “原来熊大哥一直在注意小弟行踪。” 熊掌鱼一语便给他捉住错处,不由恼羞成怒,喝道: “我问你谁生病了。” 苏仁慧道: “一别三年,大哥为何对小弟粗声粗气?” 熊掌鱼道: “我已经不是你大哥了。自从那年你不肯随我下山,我们之间就恩断义绝,再无干系。” 苏仁慧叹气道: “当年二位大哥不肯跟小弟留在山上,我便一直害怕会有今日之事,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封九霄道: “苏三弟,你今日下决心还来得及。” 苏仁慧微笑道: “我早已下了决心,终生不变。” 封九霄叹道: “可惜,可惜,小池焉能潜大龙。” 苏仁慧道: “我不是大龙,只是人家的部属罢了。” 封九霄道: “苏三弟……。” 苏仁慧摇摇手道: “封二哥,这件事不用再说了。即使跟了皇甫先生,也是个部属,我选择连寨主,是对的。请让路吧,我得赶快回去。” 封九霄道: “到底谁生病了?” 苏仁慧迟疑好一会,才道: “连寨主。” 封九霄和熊掌鱼都有点不敢置信的重复道: “连寨主?” 苏仁慧道: “是,不然小弟也不会亲自跑路。” 封九霄喃喃道: “说得倒是。” 又道:”生什么病?” 苏仁慧道: “身子虚,心脏有点弱。” 熊掌鱼摇头道: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苏仁慧叹了口气,道: “那也是无法可想。”一摇头道: “两位大哥离山几年了?” 封、熊互望一眼,心里都想我们离开已好几年了,这几年发生了变故,也未可知。 熊掌鱼有些高兴道: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苏仁慧道: “什么意思?” 熊掌鱼得意道: “我说你也不用再回去了,让那病鬼死掉算啦,你就留下来陪陪我们如何?” 苏仁慧摇头道: “怒难从命。” 熊掌鱼抽出弯刀,使臂一展,霍霍生风,刀光如练,登时罩向苏仁慧。封九霄见熊掌鱼一出手就是这般凌厉无比的招式,不自禁为苏仁慧捏了一把冷汗。 就在电光石火的剎那,苏仁慧疾如飞鸟纵出二丈。 熊掌鱼喝一声: “好。” 反转刀锋,一起一落,一刀斩断马头,那马连叫都不及叫一声,就身首异处。 苏仁慧见熊掌鱼不顾旧情,一刀杀了他代步之物,已知今日难以善了,于是解下腰间长鞭,叹道: “熊大哥、封二哥,一定必须如此?” 熊掌鱼大声道: “没有错。” 话声一落,但见跟前黑影疾涌,鞭影翻飞,苏仁慧用一条黑色皮鞭作为兵器,蓦然卷到,熊掌鱼吃了一惊,道: “好快!” 身形一晃,飘出丈外。 苏仁慧脚尖一点,如影随形,立即跟踪而到。 熊掌鱼唰的一刀,闪电削去,苏仁慧还了一鞭,道: “熊大哥这几年精进不少。” 说话望中,身形未见迟滞。 熊掌鱼道: “你也不差。” 刷,刷,刷!连环三刀。 苏仁慧凝神应敌,他从来也不敢小觑这位昔日的结拜大哥。 抖手间,将长鞭抖得笔直,如箭刺去—— 炽天使扫校 第十六章 熊掌鱼同身一掠,弯刀砍向长鞭。长鞭蓦然一翻一卷,变成软鞭来使,劈拍之声向起,要不是熊掌鱼闪得快,少不得要吃一鞭。 熊掌鱼气得哇哇大叫,抢近身,立刻反手一招,向苏仁慧当胸划去。 这一招当真疾若电闪,但见刀光一闪,剑光已划到胸前! 而苏仁慧使的长鞭,近身搏斗较为不便,人人都道苏仁慧少不得当场开胸裂腑,封九霄甚至别过头去。 众人心念未了,听得苏仁慧一声笑,但见他左手一翻,多出一道蓝汪汪的光华,大胆的迎向熊掌鱼的弯刀,”当”的一声,火花四溅,熊掌鱼倒退一步,喝道: “苏仁慧,你手中什么东西?” 苏仁慧一言不发,”接招”二字出口,人也扑到,熊掌鱼也不是省油的灯,身形向后一仰,那道蓝芒自他面上掠过,这时他已看清楚对方手中的玩意儿,老实不客气的还击过去,斜刀刺他手腕。 原来苏仁慧左手拿的是一柄短得不能再短的喂毒短剑,他看清形势,今日唯有以武功硬斗,不得不尽力卖弄。 熊掌鱼一刀刺他手腕,苏仁慧一侧身,从他刀下窜出,反手短剑便刺他胁下穴道。熊掌鱼从未见过苏仁慧使剑,一时手忙脚乱,迫得连连倒退。苏仁慧得理不饶,长鞭倏地反卷过去。 熊掌鱼翻身避开一鞭,苏仁慧一条鞭子使得有声,鞭鞭相连,紧紧缠住熊掌鱼不放,熊掌鱼躲得火大,要想近身,无奈鞭影如山,无隙可乘。 一旁的王兰生瞄向封九霄,看他无上前助阵的意思,便道: “封兄可须在下代劳,杀了苏仁慧?” 封九霄道: “苏三弟精进不少,但熊大哥还应付得。” 王兰生不以为然道: “话虽如此,等杀了姓苏的,熊兄也将耗力不少,不如上前助阵,早早收拾顽敌才是。” 封九霄道: “以多胜少么?” 王兰生道: “不错,这对打家劫舍的强盗可说再合适不过,你们以往出山做买卖,难不成都以少胜多?” 封九霄道: “王兰生,你不必自标清高,有道是物以类聚。” 王兰生冷道: “出不出手在你。” 如果是别个人,封九霄毫不迟疑就会动手,但他以往跟苏仁慧交谊甚好,说得狠是一回事,真要动手又是一回事。 于是,他自地上取了好多小石子。封九霄手指连弹,有时声东打西,有时指南打北,嗤嗤之声,不绝于耳。 只一下子工夫,就破了苏仁慧如网般的鞭影。 熊掌鱼大笑道: “封老弟,多谢了。”机不可失,抢近身,大喝一声,抡操弯刀,倏地就劈到苏仁慧的面前。 苏仁慧方才闪避封九霄连发不绝的石子暗器,刚喘一口气,不敢硬接他这一刀,急忙虚幌一剑,转身就走。 熊掌鱼那肯放过,横刀削他背部。苏仁慧着地一滚,右手长鞭一抖,蓦地卷住熊掌鱼右脚,一拉一拖,熊掌鱼一个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苏仁慧跃上,用两脚压住熊掌鱼的背部,蓝汪汪的短剑点在他后颈上。 封九霄和王氏昆仲因隔得远,竟援救不及。 熊掌鱼被压得差点透不过气来,骂道:”苏仁慧,你好……好得很,使诡计使到我头上来,我不会饶了你的。” 苏仁慧大声道: “熊大哥、封二哥,你们随皇甫先生离开九迷山已有三年,如今为什么又回来了?还非杀小弟不可,这是怎么一回事?” 熊掌鱼道: “哼,你心里有数。” 苏仁慧道: “你们在这附近鬼鬼祟祟,我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顾念昔日交情,才不予理会。如今看来,你们是不怀好意了。” 王氏兄弟互望一眼,分别向封九霄使个眼色。 封九霄见没有拿下苏仁慧,反而引得他疑心,此人心思细密,回到山上,怕不坏了皇甫先生的大事。 便上前几步道: “苏三弟,你放了熊大哥,今日之事,就此算了,你拿了药包,快回去给连寨主治病吧!” 苏仁慧沉吟道: “你们不再刁难?” 熊掌鱼道: “有帐以后再算,今天放了你这瘟生。” 苏仁慧”吁”了一声,道: “我信不过你。封二哥,你拿下一句话来,还有你这三位朋友是否要与我作对?” 封九霄看看王家兄弟,王兰若点点头,封九霄便道: “苏三弟,我保证没有人会留难你,否则我跟他们拼了。” 苏仁慧道: “我相信你,封二哥。” 纵身一跃到封九霄面前,道: “如果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那该多好。” 封九霄神色微黯道: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起,你快走吧!” 王兰若拾起药包,拍掉尘土,送到苏仁慧的手中,微笑道: “病人只怕等不得,苏大侠一路上可别耽误。” 苏仁慧接过药包,奇怪的看了王兰若一眼,转身而去。 待他走远,王兰生首先笑了起来。 王兰若见熊掌鱼一脸懊恼,笑道: “熊兄不须着恼,苏仁慧已经跟死人差不多了。” 熊掌鱼惊道:”你对他下手了?” 王兰若傲然道: “我岂能让他活着回去,坏我们的事。” 王兰生道: “哥哥,你将‘鬼铁指’点在他手上?” 王兰若道: “没错,要是点中胸膛或腹部,很快就会发作,但我在他手上动手脚,他大概能支持半个时辰,然后一只右臂会热得似火烧,很快地,浑身逐渐冰寒,再过三两天,就非死不可。” 他自是说给封、熊二人听,让他们知道厉害。 王兰生冷笑着道: “而且天下无人能治。” 王兰若得意道: “师父说过,曾有一个中原人发现能治疗‘鬼铁指’的病患的方法,不过那个人已经死了。” 熊掌鱼奇道: “谁救得了受‘鬼铁指’伤害的人?” 王兰若道: “秦英,人称‘万邪圣医’。” 封九宵有点不满王兰若的阴毒,拿药包给苏仁慧时,便在他手上点了一指,冷道: “秦英虽死,遗有传人。” 王氏兄弟不由都”哦”了一声。 熊掌鱼道: “封老弟,你别忘了,秦宝宝早嫁了卫紫衣,别说她未必能习得秦英医术,纵然学成,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再说堂堂‘金龙社’的大当家夫人,怎会去理睬一个‘黑风寨’下属的生死?”说着连连摇头。 封九霄自忖苏仁慧必死,不由有些黯然。 王兰若忽道: “饭一两,快过来。” 饭一两畏缩的走近,参差不齐的暴牙落入王兰若眼中,叫他不由皱皱眉,强忍着不露出嫌恶的表情,目光定在饭一两细小的眼睛上,不去看他其它丑陋的部份,冷声道: “你跟在苏仁慧身后,别给他发觉了。等苏仁慧倒下去时,差不多也快到了九迷山的入口,你须扶住他身子,装作是你救了苏仁慧,山下的哨兵会引你进入‘黑风寨’,其它的照皇甫先生指示的进行,知道么?” 饭一两点头答应。 王兰若道: “皇甫先生待你如何?” 饭一两道: “他很好,收留我。” 王兰若道: “对了,这是你报答的好机会,千万别做错了。” 饭一两道: “我知道。” 王兰若挥挥手,饭一两便朝苏仁慧走的方向奔去,行动轻捷快速,倒叫封九霄和熊掌鱼刮目相看。 熊掌鱼道: “看不出这丑八怪挺有一手的。” 王兰若道: “他是在山上长大的。皇甫先生认为他人长得丑,看起来呆呆的,不会有人疑心是皇甫先生派去做内应。” 熊掌鱼不由吃味,道: “皇甫先生倒真仰赖你们,什么事都叫你们知道。” 要安插内应的事,他和封九霄也听说过,却不知是饭一两。 王兰若道:”皇甫先生这几天才决定的。” 熊掌鱼愤气稍平,心中却暗怪封九霄不连手杀了苏仁慧,倒叫王兰若这对兄弟占去大功自己反而显得微不足道。xxx 九迷山上,黑风寨,一排排竹屋,建得十分精致,不像强盗窝,反而似隐士隐居的风雅地方。 厨房里一只小炭炉上架看一只煮药的陶壶,一室的药香。 季银雪、季珪莺两姐妹看顾药壶,相视而笑,笑容中掩不住一丝神秘,一份得意。因为事情如她们所预料。 季珪莺道: “沈大嫂先前还说咱们,如今她可没话说。” 季银雪道: “咱们弄错人,可也够丢脸的了。” 季珪莺道: “也因此找回一个宝贝,够将功赎罪了。” 季银雪忍不住好笑,道: “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见了秦公子,居然什么脾气也使不出来。” 季珪莺道: “姐姐,你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么?” 季银雪笑道: “没有,若非他是位公子哥儿,我们大小姐可给他比下去。老天爷也真是的,那有男子这么美的。” 季珪莺道: “该说俊才适当。” 季银雪白了她一眼,道: “你就爱挑眼。” 季珪莺惋惜道: “可惜秦公子身底子弱了点,不是雄壮的英雄好汉。” 季银雪像被提醒了的指着药壶,道: “快看看药煎好了没。” 季珪莺抓起壶柄,将药汤注入磁碗中,斟满而止,看看壶里还有余下的药汤,把碗里的倒回壶中,再放回火炉。 “还没呢,姐,秦公子说要三碗水煎成一碗水。” 季银雪道: “我知道,还用你说。” 季珪莺道: “咱们寨里没内科大夫,幸好他懂得看病,正好替自己抓药,也难为苏三哥往城里跑好几趟买药。” 季银雪幽幽道: “算时辰,苏三哥早该回来了。” 季珪莺道: “姐姐,你老念着苏三哥何用?” 季银雪脸上微红,道: “别胡说。人家才不把我们放在心上。” 季珪莺道: “我要他把我放在心上做什么?姐姐,你别老念着他,其实你也明白苏三哥肯往城里跑远路买药,还不是为了她。” 季银雪幽然轻叹。 这时一名少妇走进来,诧异道: “怎么了?” 季珪莺道: “什么怎么了?” 那少妇道: “气氛怪凝重的?” 季珪莺笑道: “别瞎说,沈大嫂,你来何事?” 那少妇正是沈道沈的妻子洗嫘镜,当日一道下山追查敌踪,看到季家姐妹的求救信号,便联手劫了秦宝宝。 洗嫘镜道: “我来看看药煎好了么?” 季珪莺道: “再片刻。” 忽而眨眨眼,道: “咱们大小姐正在陪着他吧!” 洗嫘镜故作不知: “那个他?” 季珪莺一跺脚,道: “你坏死了。”—— 炽天使扫校 第十七章 “你坏死了。” 这句话出自一位俊美无俦的公子口中,就截然不同。 连锦悟自恃美貌,不免眼高于顶,言行举止颐指气使,但在这俊得出奇的公子面前,居然低声下气的道: “你不喜欢?” 秦宝宝身着男装,瞄连锦悟一眼,鼻子一哼,说出了”你坏死了”那句话,又道: “桌上摆的是什么?” 连锦悟看着桌上的一笼上好肉末馒头,三样小菜,一壶好茶,一盘时鲜水果,实不知什么地方惹他不高兴。 秦宝宝道: “我南方人都吃米,天天吃馒头,可吃不来。” 连锦悟道: “这里是北方,都吃麦磨粉制成的馒头、面饼,没人吃得起米。” 秦宝宝哼道: “我大哥是北方人,也吃米呀!” 连锦悟奇道: “你是南方人,怎么你大哥是北方人?” 秦宝宝道: “结拜的么。” 连锦悟点点头,道: “你爱吃米,只有另外买了。” 秦宝宝道: “我家里米很多,你还是让我回去吧!” 连锦悟道: “不!” 秦宝宝道: “哼,连寨主,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大哥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让他找上门来,你们少不得要吃些苦头。” 原来”黑风寨”的寨主,便是这位年纪才二十一岁的连锦悟。她总是一帮之主,根本不把这弱不禁风的公子的威胁放在心上,心想你大哥再有本领,也不过是一个人,莫说他无法摸上九迷山,即使来了,也斗不过全寨的人。她万万想不到,宝宝的大哥是”金龙社”上万儿郎的魁首。 连锦悟倒了一杯茶端给宝宝,夹了一个肉末馒头到他碗里,柔声道:”你委屈点,等苏三哥回来,我再请他跑一趟城里给你买米。”几番举止,直像妻子侍候丈夫。 秦宝宝吃了几日馒头,便皱眉连声道: “不吃,不吃。” 倒不是他使性儿,而是实在吞不下去。 南人吃米,北人吃麦。吃惯米的人,偶尔换吃馒头、面饼,倒也新鲜,但是一连一个月,餐餐吃馒头,真要大叫吃不消。所以宝宝这些日子来,一转到”吃饭”两字,便觉头痛。 连锦悟道: “那你多吃些菜。” 秦宝宝奇怪的看看她,道: “你们捉了我来,却对我这么客气,实在叫人不明白你们打什么主意。” 连锦悟突然脸上一红,道: “也没什么。” 秦宝宝心想”她干嘛脸红”,大眼睛骨碌碌一转,差点笑出来,道: “连大小姐,你该不会喜欢上我吧?” 连锦悟不料他说话如此直率,面泛桃红,逃避似的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景物,不言不语。 秦宝宝看看她姣好的背影,肚里好笑,总算强自忍耐,没有拿这一点来恶作剧,不然连锦悟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须知宝宝打出生那日起,就被当成男孩来抚养,直到十四、五岁,才由卫紫衣慢慢引导回复女儿身。近年来早已习惯作女子,一言一行莫不充满娇憨之态。但一个人小时候如何生活,一辈子也忘不去,此番再扮男装,居然不露破绽,人人只道他宋玉重生,却不知他实是位美人儿。 对于连锦悟一番倾心,宝宝无疑是觉得好笑,又有些心惊: “这女人心高气傲,要是知道我也是女的,她自觉受辱,必然放我不过,实不知会让我受多大侮辱。” 心里暗暗警惕,更不敢拆穿西洋镜。 想及此,眼珠子便不住滚来滚去,打着主意。 宝宝嫁入已有二年,却才只是十九岁的少女,天生的爱顽皮恶作虔“这时冉巴忍耐不住,轻咳一声,放粗了嗓门道: “窗子外面有什么好瞧的?过来陪陪我吧!” 连锦悟侧过头来,道: “我在想这里的食物都不合你胃口,真是委屈了你。” 还是走过来坐在宝宝身边。 秦宝宝笑道: “你这么客气,就不像强盗头子。” 连锦悟惊道: “你不喜欢强盗?” 秦宝宝道: “强盗大多粗里粗气,我自然不喜欢。不过,你似乎很特别,真像个大家闺秀。” 这话倒不假。 连锦悟心中甜丝丝的,道: “宝玉,你………” 秦宝宝化名”秦宝玉”,笑道: “我怎么?” 连锦悟道: “你人在这里,家中妻小很担忧吧!” 秦宝宝暗道”原来你拐弯儿在问我成亲了没”,便仿真两可道: “我生得文弱,此地胭脂那瞧得上眼?” 连锦悟忙道: “那也不一定,看人啦!” 秦宝宝支着下颚,瞧着她道: “你也是北方人,觉得我这南方小子如何?” 连锦悟从他额上殷红欲滴的朱砂痣、细长的眉毛、明亮慧黠的大眼睛,挺正的鼻梁,红润的小嘴,瞧到支额的纤纤素手,只觉得无一不是美极,却都恰好长在他身上,直叫人感慨造物者的不公平,而轻叹一声。 秦宝宝嗔道: “你怎么叹气?一定瞧不起我太过文弱,不似北方人的豪概气魄。” 装出一付好生烦恼的模样。 连锦悟笑道: “我是觉得你好看得出奇。” 秦宝宝微微一笑,道: “是这样么?” 这时忽听得有人咳嗽一声,然后洗嫘镜走进来,把一碗热腾腾的药端放在宝宝面前,道: “秦公子请趁热喝了。” 秦宝宝皱眉道: “我不用再吃药了,谁叫你煎的?” 洗嫘镜道: “寨主吩咐下来,银雪、珪莺两位妹子忙了一下午。” 秦宝宝自幼体弱,药汤、丹丸几不离身,自是十分厌烦这些东西,这当儿才不领她们的情,责问连锦悟道: “你是什么意思?” 连锦悟道: “这汤中有许多滋补药材,你说过你吃惯了这些,所以我要她们每天煎来给你吃。” 秦宝宝薄怒道: “你道药好吃么?这帖药最是苦口,你家又不备蜂蜜,我如何喝得下去?而且这付药在病好点时就不能乱吃,滋补的药方另有好几帖,你什么也不懂,偏爱自作聪明,真是……,哼!” 好歹连锦悟是一番热诚,宝宝不忍骂她”愚蠢”,”哼”一声敷衍过去。 洗嫘镜暗暗叫苦,不想这位公子胆子这么大,直言申斥女寨主。她随丈夫入”黑风寨” 已有一年,知道连锦悟心高气傲,对谁也不假辞色,虽说对秦宝宝不错,怕也忍不下这口气,当场便要发作。 不料连锦悟只是道: “沈大嫂,把药端下去吧!” 洗嫘镜”哦”了一声,一脸怪异的把药拿走。 秦宝宝这才转嗔作喜。 连锦悟忽然对着窗子喝道: “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 但见一张老脸在窗外挤眉弄眼,容貌甚丑,顶着一头乱发,瞧年纪在六十以上,举止却十分天真。 连锦悟面无表情的道: “师母,怎么不请进来?” 那老女人原来是连锦悟的师娘朱世娇。 朱世娇一张大嘴巴咧开一笑,更见其大,嘿嘿笑道: “你真心请我进去么?好,我来也!” 伸手在窗框上缘一扳,把自己荡秋千似的荡进屋子里,又一蹦之下,跳在椅上蹲坐着,正好在宝宝和连锦悟中间。 连锦悟心中一直看不起这位愈老愈不成话的师娘,但看在去世的师父面上,努力保持客气,此时见朱世娇如此举止,蹙眉道: “师母,你找我有事?”盼她识相快走。 朱世娇摇头道: “谁找你,我是找他。” 食指一指秦宝宝,大嘴巴努力笑。 连锦悟道: “你找秦公子有事?” 朱世娇一手把腮,一手搔着发痒的头皮,眼睛死盯着宝宝的脸蛋,这情景有说不出的怪异,只听得她忽然叹息一声,道: “这么好看的男人,最是养眼,阿锦,把他让给我,我要留在身边一辈子。” 秦宝宝大吃一惊,连锦悟心中言怒,喝道: “你疯疯癫癫的毛病又发了,胡言乱语太不该。” 朱世娇呼道: “阿锦,你是不是爱上这小子?” 连锦悟脸上一红,道: “你别胡说,叫人笑话。” 朱世娇叫道: “既然你不爱这小子,把他送给我有什么不对?” 连锦悟哼道: “总之不行,秦公子是我的贵客。” 朱世娇歪着头看看连锦悟,嘻笑道: “阿锦,你在撤谎,你一定爱上这小子了。” 连锦悟怒道: “你别老不尊了。” 朱世娇哈哈大笑,突然一把抱住宝宝,倏忽已抢出房外,宝宝失声大叫”放开我,连…… 阿锦,快救我!”情急之下,亲热的唤出”阿锦”,只盼连锦悟鼎力相救。 连锦悟不待他说,抢出门追出去,只见朱世娇高大的身影往山下奔,叫道:”师母,放下秦公子!” 朱世娇那里去听,反惹得她一阵大笑。 秦宝宝只当朱世娇是个癫三倒四的老婆子,才冷不防被她把个正着,自然努力挣扎,不想这老婆子臂力惊人,叫宝宝动弹不得,还见她张开大嘴笑着,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一股臭味直喷到宝宝脸上,宝宝闻着只欲作呕。 朱世娇抱着个人,却奔得极速,完全不理连锦悟的呼叫,几个纵身,又奔了数丈,秦宝宝给她气得差点发病,忽见前面来得数人,忙大叫: “救人哪,救人哪!” 朱世娇毫不理睬,她是寨主的师娘,谁敢无礼。 前面走的一名黑衣汉子,背上背着中了”鬼铁指”指力突然发作的苏仁慧,后面跟着” 救命恩人”的丑人饭一两。 秦宝宝认得那黑衣汉子,当日随季珪莺等人入九迷山时,曾在山哨口见过他,知道他叫施吟秋,忙叫道: “施吟秋,有人要救我下山,你还不阻拦。” 她想与其给这不香的老婆子掳去陪她一世,不如被连锦悟软禁。 施吟秋当场怔住,有人要救宝宝下山,自然不妥,不过救人的是寨主的师娘,这个……… 那个……… 迟疑间,朱世娇已闪过施吟秋身旁,陡地──斜刺里,一人挥出拳头,倏忽击到朱世娇脑门,朱世娇错身一闪,看清出拳的一个丑怪的男人,骂道: “你是谁?多管闲事!” 那人正是饭一两。 秦宝宝也是一怔。怎么施吟秋动也不动,反而一个不相干的男子出手? 饭一两拙于言词,也不说话,双拳一幌,立刻劈面打来,朱世娇空出右手转了半圈,忽的一掌,将饭一两逼退三步。 只是这一耽搁,连锦悟、季珪莺、季银雪、洗嫘镜都已赶到。饭一两见这么多人包围朱世娇,便不再出手,只是一对小眼睛始终不离宝宝,往事涌上心头。 连锦悟道: “师娘,你戏耍够了,便放了秦公子吧?” 朱世娇怪叫道:”我要抱紧我儿子,让什么也不放。” 在场之人莫不觉得匪夷所思。 朱世娇一脸爱意的瞧着宝宝,伸手摸摸他白嫩的脸蛋,道:”乖儿子,你一辈子跟着娘,不许你乱跑。” 秦宝宝被点几处穴道,却不碍说话,当即嫌恶道:”我如何是你儿子?我才不是呢,你快快放开我。” 朱世娇大嘴一扁,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儿呀……你怎么不认娘了……我的儿呀……我的乖儿子………” 连锦悟真为她感到羞耻,听她哭儿子,心中又为之恻然。原来朱世娇本是位端贤女子,自从唯一的儿子被人害死,就变得有点疯癫,严重时,甚至不识连锦悟。 秦宝宝不明白内情,只觉得这老不尊的疯婆子,有说不出的可怖可厌,只盼快快远离她,不由把求救的眼神望向陌生的饭一两。 施吟秋念着背上的人,忙道: “寨主,苏三爷出了事。” 连锦悟道: “怎么?” 施吟秋道: “三爷受伤很重,昏迷不醒。” 连锦悟道: “快扶他入屋里去,叫周爷给他瞧瞧。” 施吟秋道:”是。” 指着饭一两道:”这位爷救了三爷,属下请他上来,好让寨主问问三爷出事的经过。” 连锦悟点点头,向饭一两道: “壮士,你……啊!” 饭一两左一拳右一掌,尽发向朱世娇,连锦悟不想他突然出手,”啊”了一声,想也不想,长袖一挥,挡在朱世娇身前,掌风如雷,扫向饭一两面前。 饭一两只觉面门热辣辣的作痛,但他天生有一股狠劲,明知打不过,还要试一试。当下退也不退,挺身揉进,一拳打向连锦悟,连锦悟微一侧面,左手虚幌一招,伸脚一格,”碰” 的一声,饭一两仰天摔倒。 季银雪等人看了噗嗤而笑。 秦宝宝大大失望,”这人武功这么差,还要救我?” 朱世娇原本已停止嚎哭,见了饭一两摔倒,又大哭起来: “儿啊……谁把你打得这样………。” 怒视连锦悟道:”你干嘛打我儿子?” 连锦悟道: “谁又是你儿子啦?” 朱世娇一指饭一两道: “你打我儿子,别想耍赖。” 连锦悟怒道: “怎么他又是你儿子啦?” 朱世娇叫道: “儿呀,娘给你报仇。” 当下右拳滴溜溜一转,豁地打到连锦悟面前。 连锦悟滑步抽身,知道师娘此时神智不大清楚。 朱世娇忽掌忽拳,疾风暴雨般的狠攻连锦悟,使到疾处,只闻掌风声,不见人影,旁观的人,个个看得心惊,不想这疯婆子武功如此之好。只是她卖弄本事要为“儿子”报仇,可苦了宝宝,被转得晕头转向,不住干呕。 连锦悟在拳风中,忽然使出了超卓妙绝的经功,身形平地拔起,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脱身而出。 朱世娇哇哇怪叫,突然把秦宝宝放在饭一两面前,大概觉得抱着一人碍手碍脚。空出两手,有如猛虎扑羊,倏忽如电,但见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影子,围住了连锦悟。 秦宝宝觉得天下之奇莫过于此,看看饭一两道: “原来你是疯……朱前辈的儿子。” 看在饭一两出手救他的份上,”疯婆子”三字缩回口中。 饭一两连连摇手道: “不是,不是。” 季珪莺笑道: “我们大小姐的师母有点……失常。” 伸手要解开宝宝穴道,弄了一会却无动静,道: “怎么解不开?” 秦宝宝道: “她功力太深,不知用了什么手法。” 那边师娘、师徒决斗得正热闹。 连锦悟连使了几个身形,才躲开朱世娇的重重掌力,总算出于同一师门,朱世娇的招式她都熟悉,勉强可战。 朱世娇双掌一分,交叉穿插,左掌横扫,打向连绵悟胸口,右掌却向连锦悟腹部击下,已是拼命的招式。 连锦悟但求自保,并不反击,脚尖一点,飘然而退。 秦宝宝心思机灵,多少也看出其中的奥妙,寻思有无可利用此时脱逃之策,打眼一见饭一两,饭一两正专注的望看他,陡然心中一动,低声道: “你肯不肯救我下山去?” 饭一两道:”好。” 秦宝宝心想”这人真好说话。”便道: “那照我的话去做。你大喊‘妈,快来给我的朋友解开穴道,你的本领太高强了,我解不开你点的穴道。’” 饭一两果然大喊道: “妈,快来给我朋友解开穴道,你的本领太高强了,我解不开你点的穴道。” 朱世娇愈打愈疯狂,但是听到饭一两大喊的话,像服了”定风丸”,突然剎住身子,转身大笑道: “儿呀,你总算知道娘的本事是天下无敌了吧!” 饭一两吃了一惊,喃喃道: “她是我妈?不是,不是。” 秦宝宝低声道: “别多说,快叫她解我穴道。” 饭一两”哦”了一声,向朱世娇道: “你快来解穴。” 朱世娇卖弄本事的在秦宝宝身上拍几下,得意道: “怎么样?谁也解不开我点的穴道吧!” 秦宝宝站起身子,撇撇小嘴,道: “那是因为这山寨没有能人。” 朱世娇点头道: “不错,不错,这里除了我,没有一个本事好的。” 秦宝宝道: “我瞧也未必。” 朱世娇怒道: “怎么未必?” 秦宝宝指指连锦悟、季珪莺等人,道: “如果她们一起围过来打你,你打得过么?” 朱世娇叫道: “她们干嘛要打我?” 秦宝宝道: “你没瞧见她刚才打你儿子么?因为你儿子跟我要下山替你买最好吃的东西回来,她们不肯,说你没有福气吃好东西,定要阻拦我们,你说可不可恶?” 朱世娇此时神智浑沌,只当宝宝说的都是真的,大嘴巴哇啦哇啦怪叫,道: “你们欺负我孝顺的儿子,通通该死!” 秦宝宝拉了饭一两就走,连锦悟等人要阻止,她便叫道: “前辈,你若打不过这些人,你儿子定要骂你是天下第一无用之人。” 朱世娇叫道: “我不是无用之人。” 左打连锦悟,右击季银雪,忽而一拳打向洗嫘镜,季珪莺脱身欲追宝宝,蓦然“唉哟” 一声,背上给踢了一脚。 秦宝宝哈哈大笑,拍手道: “有趣,有趣。” 一扯饭一两袖子,道:”还不快走!” 当先走下山。 饭一两迟疑一下,跟在宝宝身后。 走了二十来步,忽听得朱世娇叫道: “儿啊,你去那,怎么丢下娘?” 秦宝宝忙叫道: “我们去买好吃的孝敬你,你可要好好跟人家比,等你打赢了,你儿子就会回来请你吃好吃的。” 听得朱世娇笑道: “好,好,好,我一定打赢,乖儿子,你快去快回。” 秦宝宝心想”这老太婆真有点疯了。”却是愈走愈快。 她非常活泼好玩,在”金龙社”时,虽说大部份的时间都待在家里,但卫紫衣肯投她所好,布置游乐间,又有一应俱全的炼丹室和一间空屋子,让她绘画,随意安排,受干什么就干什么,且卫紫衣待她千依百顺,不时携她至城里看戏、散心,不愁日子寂寞。但是在”黑风寒”,一大段沉闷的日子,就如挥洒不开的浓墨,那样呆滞,非她所能忍受,此刻有逃走的机会,她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 走得急了,再加心里紧张怕连锦悟等人追来,到了半途,胸口一阵绞痛,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服颗”护心丹”。 饭一两一脸焦急的在他身而走来走去的团团转。 服了药,过得好一会,宝宝觉得好多了,也有力气说话: “嗳,你不要在我面前转来转去,转得我头晕。” 饭一两喜道: “你好了。” 丑脸上满是真诚的关切。 秦宝宝点点头,奇道: “刚才你为什么要救我?” 饭一两道: “你是好人,那么亲切温柔。” 秦宝宝一头雾水,心想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对你有什么好了?但此时先离开是非之地要紧,便站起身子,眼见有二条叉路横在跟前,心知在九迷山迷了路要糟,便道: “你刚才由那一条路上来?” 饭一两看看左边那条路,想了想,道: “好象这条。” 但当他看向右边那条路,也觉似曾相似,道: “应该这一条才对。” 秦宝宝没好气道: “到底是该走那边?” 饭一两一口暴牙磨着下唇,道: “我也弄迷糊了。” 秦宝宝叹了口气道: “那也无法可想,只有各凭运气,各选一条路走,看谁走得出这鬼山。” 饭一两搓着手,总觉得极是不妥,却不知如何表达。 秦宝宝道: “我要走左边的路,再见!” 饭一两跟着不放,道: “坏人会欺负你。” 秦宝宝转身,笑道: “你会帮我么?” 饭一两不住点头,道: “会的,会的。” 秦宝宝听了倒也有些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