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高手》 第一章 霞光万道,山岭重叠,不高而险,不峻而奇,云蒸霞蔚,这就是子午岭——金龙社的总舵。 这天,岭上热闹非凡。 原来,秦宝宝闲极无聊,搞了个智力大奖赛,说是要提高一下金龙社战士的智力。起因是从马泰开始的。马泰自新婚后,高兴得整天傻笑被大伙一致讥为“阿呆”。 秦宝宝道:“这怎么可以,如果金龙社的人结婚以后都变成马泰一样,岂不糟糕之极?” 小棒头反驳道:“宝少爷,马泰可不呆,他只是高兴而已。” 秦宝宝做个鬼脸道:“是吗?那咱们就搞个智力测验,答对呢,就赏一包席夫人的点心,答错了,罚酒一杯!” 小棒头登时哇哇大叫,道:“宝少爷你少来啦,又要作弄马泰,上次他正是给你灌得东倒西歪!”马泰却道:“别怕,赛就赛,我马泰是内秀,聪明得紧!” 小棒头暗暗咬牙,连连跺脚不已,心道:“你和宝宝作对,哪还会有好?” 阴武和战平也举双手赞成,道:“对,值此马泰兄弟新婚大喜之日,搞个比赛也好!” 这里正在闹哄哄,门外忽然伸进一个水淋淋的大脑袋。 “你们在干嘛?这么热闹!” 马泰大惊小怪,道:“你这是怎么啦?三领主,怎么头上湿漉漉的?” 席如秀神情颇为古怪,脸一板,道:“你懂得什么?” 秦宝宝却哈哈大笑,道:“一定是席夫人的洗脚水,倾盆而下,大雨淋头!” 旁边的小棒头、马泰、战平、阴武等几个听了一起哈哈大笑。 席如秀脸登时涨红,讷讷道:“明明是洗衣水,哪里有洗脚水!” 他转过脸去对马泰等大吼道:“不准笑!” 马泰、战平是他下属,积威之下果然不敢笑了,脸却涨得通红。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席领主你来得正好,咱们正要举行智力大赛,以提高智力,免得让人说咱们子午岭人有勇无谋,傻傻乎乎!” 说着,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马泰一眼。 马泰嘿嘿一笑,道:“宝少爷莫看我,我可是有勇有谋!” 秦宝宝暧昧地一笑,道:“是吗?” 小棒头大叫道:“不来了,宝少爷就会整人,你要出题一定不公平!” 席如秀挺身道:“我来出题好了,我一定公平!宝宝参赛!”他早就想找个机会整整宝宝了。 小棒头急忙道:“对,席三领主江湖人称银狐,他出题一定又机智又有趣,宝少爷跟我们一齐抢答!” 席如秀听小棒头一赞,高兴得连连点头。 秦宝宝笑道:“好啊,你大拍席领主马屁,可是要席领主照顾马泰?” 小棒头登时忸忸怩怩,被秦宝宝猜中了心思。 席如秀嘿嘿一笑道:“看来我是众望所归,宝宝,你也要回答问题,答不出,罚!” 说罢,他掉过头对战平道:“快去搬酒来,再加几个大碗!” 战平兴致勃勃地搬来一坛酒和几只粗碗。 秦宝宝道:“哇,这么大的碗!” 席如秀道:“谁输了就喝掉碗里的酒,怎样?” 说完,不怀好意地望着秦宝宝。 秦宝宝眼珠一转,道:“可以,不过奖品是要席夫人亲手做的点心?” 席如秀一愣,正预感不妙。 秦宝宝一指席如秀,道:“而且点心要席领主你去领!” “哇!”席如秀暗暗叫苦不迭,刚刚被夫人打出门,他怎敢回去? 这次宝宝可真打中要害了。 秦宝宝冷冷一笑,道:“怎么,不敢了,那就我出题,你答题,若错了,你喝酒!” “这……” 席如秀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去拿糕点,即使被夫人罚,也好过被秦宝宝罚了。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好好的,我干嘛要插进一脚!” 他去了老半天,也不见回转。 阴武道:“席领主莫非英勇就义在夫人手下回不来了?” 秦宝宝笑道:“他回不来,那我就当主考官啦!” “谁说我不回来了?” 席如秀兴冲冲地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装的尽是点心。 秦宝宝见他除了额角红了一块,倒没添新伤,颇感诧异,道:“嫂子怎的对你心慈手软起来?” 席如秀洋洋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计!” 马泰急切地道:“三领主,怎能才不被老婆罚,你教教我!” 席如秀哼了一声,道:“这是秘密,怎能随便告诉人?” 马泰垂头丧气。余人皆窃笑。小棒头是又气又好笑。 其实很简单,席如秀回去挨了夫人一记后,对夫人说宝宝要吃点心,席夫人最疼宝宝,立即停止“殴夫”,让席如秀拿了点心出来。 席如秀道:“怎么个赛法?” 秦宝宝眼珠一转道:“咱们分成两组,由你来提问,哪组要答不出来,先喝一碗酒,问十个问题,最后计算总成绩,输的就将一坛酒喝下去!” “我和宝宝在一组!”阴武抢着道。 席如秀嘿嘿一笑,道:“这个办法很好!” 不管怎么说,他席三领主反正置身事外。 “战平,你跟哪一边?就和马泰一组算了吧!” 马泰连连点头,道:“你过来吧,我很聪明的!” 战平笑着摇摇头,却不说话。席如秀哈哈一笑,道:“看来,只有小棒头和你一组啦!” 小棒头大急道:“我不会喝酒!” 秦宝宝笑道:“马泰会喝,你没瞧见他结婚那回千杯不倒?” 小棒头道:“那是你……” 他想说“那是你递的酒里掺了水的!”可是说到一半,又觉这话不好出口。 马泰道:“不怕,我酒量好得很!” 战平一笑,道:“是吗?” 席如秀“嗯”了一声,道:“现在开始出题,第一题是必答题,如果我一口气吃了三头牛,请说,这是什么牛?马泰,你来回答。” 马泰搔了搔脑门,期期艾艾地道:“什么牛……死牛……活牛……” 席如秀“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头蠢牛,劣等牛,罚酒!” 秦宝宝哈哈大笑,道:“是蜗牛啊,这么简单的题都答不出来!” 马泰红着脸喝了一碗酒。 小棒头气得直拧马泰。 席如秀踱了两步,来到小棒头面前,道:“如果我有十两银子,买东西花了半两,那还剩几两啊?”说罢,身体一掩,手掌一摊。小棒头眼够尖,伸手拿出九两多碎银道:“九两半!” 说罢,已将银子揣在席如秀的手上。 席如秀心中暗喜,心道:“小棒头真识趣,这回我赌钱又有资本了!”连声道:“答题正确!” 秦宝宝忽的跳过来,道:“哇,当众行贿,罚酒一碗!” 小棒头只道自己做得隐秘,哪知还是让秦宝宝看见了。 宝宝道:“席领主,你这仲裁可不怎么样,必须罚酒一碗,否则取消你的仲裁资格啦!” 席如秀倒不怕一碗酒,笑着点点头,道:“好,好,我喝!” 心里却想:“小祖宗,待会我再整你!” 他清清嗓子,做出一副公正廉明的样子,道:“好,现在开始抢答题,谁先举手,谁先回答,回答错了,另一方可以补答!” 四人登时将眼瞪得牛样大,等他提问。 席如秀一字一顿地道:“第一题,孔子是什么家?” 一只手高高举起。 席如秀道:“宝宝,你回答!” 宝宝道:“孔子是儒家!”说完,洋洋得意。 阴武拍手大赞:“好啊,好啊!” “错!” 席如秀一挥手,朝马泰这边一招道:“你们可以补答!” 秦宝宝倒有点莫明其妙,想听听马泰的回答。 马泰结巴了半天,道:“是……是老人家吧!” 席如秀道:“答题正确,加一分!” 阴武道:“这也算对?” 秦宝宝道:“明明是先受贿,在偏心嘛!” 席如秀神色不动,道:“抗议无效,要再闹,扣一分!” 他清清喉咙,道:“第二题,蒙古人有次攻打城池,成吉思汗下令‘给我上’,可是手下人动也没动!为什么?” 马泰高高举手。 席如秀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的手下怕死!” 席如秀挥挥手,道:“错!哪有这么容易回答的,这是我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问题,要动脑筋的!” 他看看宝宝,道:“宝宝,你来补答。” 宝宝也没想出答案,皱眉翻眼。 席如秀道:“如果都答不出,就一起罚酒!” 秦宝宝嘟囔道:“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一起罚呢!” 席如秀眼一瞪,道:“哇,你好聪明,答案正是这句话,成吉思汗说的是汉语,蒙古兵听不懂当然不会有所动作喽,加一分!” 阴武哈哈大笑,道:“咱们宝宝真聪明,我和他在一起,似乎也聪明不少!” 秦宝宝挥挥手,道:“误打误撞,不算,不算!” 席如秀道:“现在最后一题,如果谁答错了,扣一分,一加一等于几!” 马泰一瞪眼,道:“一加一不是等于二吗?” 小棒头道:“哪有这么简单的问题!” 阴武已举起手,席如秀问道:“你来回答,几?” 阴武一听小棒头的话,也犹豫起来,搔搔头,不知如何回答。 席如秀道:“阴武,快回答,如果我数到三,你还回答不出,就要扣分!” “一—————” “二—————” “哇,再不回答,我们就要喝一坛酒了!”秦宝宝急道。 阴武急道:“二!”脸已涨得通红。 席如秀道:“对,二,就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一加一等于二!” 秦宝宝和阴武胜!“ “哈哈哈!”阴武乐得咧开大嘴笑。 秦宝宝道:“马泰,该你喝酒了,别跑。” 原来小棒头见势不妙,拉着马泰就跑,秦宝宝和阴武随后就追。 四小嘻嘻哈哈,子午岭充满欢声笑语。真的,只要有秦宝宝在,子午岭哪一天没有笑声? 秦宝宝一边跑一边喊:“马泰,你耍赖皮,以后有你苦头吃,小棒头,马泰就是跟你学坏的,快给我站住啊!” 马泰边跑边道:“喝就喝,咱们可不能耍赖!” 小棒头道:“你喝一坛酒,还不三天躺床上啊,傻哥,快跑!” ※※※※※※ “喂,喂,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山坡上忽地走来一只毛驴,毛驴上一老人微笑着问。 “师傅!”马泰眼睛瞪得老大,因为来人正是殷大野。他身材高大,却偏偏骑了一头小毛驴,毛驴被压得直喘气。 要说奇,大人骑小驴还不算奇,奇的是小毛驴是醉醺醺的——殷大野手里拿个酒壶,还不停地在喂它。 小毛驴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一副醉态,而且一张驴脸已涨得通红,像猴子屁股一样。 马泰和小棒头忘了自己的危险,看到这副滑稽的模样,一齐禁不住哈哈大笑。 秦宝宝一把揪住马泰,道:“看你还往哪里跑?咦……哈哈哈!” 他也看见了殷大野骑驴的模样,禁不住捧腹大笑起来,道:“殷老叔,想不到几日不见,你倒找了个老伴,可惜是个酒鬼!” 殷大野哼了一声,道:“哼,你还说呢,全怪你这小鬼,害得老夫好惨!” 原来秦宝宝曾和殷大野打赌,结果殷大野输了。秦宝宝让殷大野以后不得骑马,只准骑驴子——而殷大野恰恰是个大胖子。 殷大野本来生得就高高胖胖,骑在驴上就像骑在狗身上一般,小毛驴给他压得呼呼直喘,东摇西晃。 秦宝宝打完赌,早将这事忘了,这时才想起,笑得肚子都要痛了。 笑够了,秦宝宝道:“小驴无辜,可怜遇到殷老叔!” 殷大野直打响鼻,表示生气,可是他看到秦宝宝的模样,也不禁笑了。 阴武笑道:“殷师叔,驴子本就压得东倒西歪,你干嘛还喂它洒喝,这不是更站不住了吗?” 殷大野从驴上下来,洋洋得意地道:“这头驴子脾气可倔啦,我赶它快快赶路,可它偏偏不走了,这不是误我的大事吗?所以我就喂它酒喝,它喝醉了就不走也得走了!” 秦宝宝笑道:“驴子都要给你压死了,哪里还有劲再走,你连一点人道也没有!” 马泰道:“是驴道!” 殷大野拍了他一个响头,道:“混帐,你将师傅比成驴子了?” 众人一起大笑。 马泰捂着头,心中暗自得意道:“经过这么一闹,宝宝倒忘了罚我酒了!““殷胖子,你怎么又回来了?”席如秀也赶来了。 殷大野脸上闪过一丝阴影,随即笑道:“我来看看你,怕你给宝宝治傻了!” 众人一阵大笑。 马泰道:“是啊,师傅,你怎么才下山,就又回山了?” “殷师傅,别来无恙?”突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原来大当家卫紫衣来了。 殷大野拱拱手,道:“我在山下听到一件事,非常紧急,特来告之!” 卫紫衣浓眉一耸,道:“哦,请进里面谈!” 席如秀道:“殷胖子现在越来越神秘了,走!” 众小见卫紫衣出来,都忙拱手肃立,可见金龙社等级还是十分森严的。 别人怕,宝宝自然不怕,他也想进去听听,便迈步而行。 殷大野却向卫紫衣使了个眼色,神情甚是慎重。 卫紫衣心中一动,心想:“难道这事和秦宝宝有关?” 当下对秦宝宝道:“宝宝,你们刚才玩些什么,继续去玩吧。 有什么事,我等会和你说好了!“ 秦宝宝最信得过卫紫衣,而且想起还没给马泰灌酒,便点点头,道:“那你等会可一定要跟我说噢!” 等卫紫衣他们进去,秦宝宝双手一张。“啊一一”马泰掉头就跑,秦宝宝在后就追,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跑了。 ※※※※※※ 夜晚,微风徐徐,树影婆娑。 一个黑黑的影子走过来,不时抬腿将石子踢飞。 子午岭上又有谁生气了? 原来是我们的秦宝宝。 他很生气,也很伤心,因为他觉得自己最信赖的人欺骗了他,这个人就是大哥卫紫衣。 玩耍之后,秦宝宝就去了议事厅,发现金龙社的头面人物都到了,展大领主、阴执法,再加上卫紫衣,席如秀和殷大野都在。 他们见了秦宝宝,神色都很凝重。 -秦宝宝向卫紫衣道:“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卫紫衣涩声道:“京城分舵出了一些事,我要亲自去一趟!” 秦宝宝拍手道:“那我也去!” 卫紫衣摇摇头,道:“不,这次你不要去!” 秦宝宝听出这次发生的事很严重,更是要去,但卫紫衣怎么也不同意。 “哼,大哥一点都不通人情,还有席领主他们……” 秦宝宝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踢飞了一颗石子。 宝宝很聪明,他看出卫大哥似乎在瞒着自己什么事,旁敲侧击地问席如秀和殷大野,哪知道这次他们口紧得很,一句也不漏。 想到卫紫衣竟然还有事瞒着自己,宝宝就很伤心。 在宝宝想来,大哥和自己应该是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 他想,这事一定和殷大野有关。啊哈,宝宝连殷大野也怪上了。 “下次整他,非让他骑着公鸡满街跑不可!”想到这里,秦宝宝也不禁笑了起来。 左思右想,秦宝宝决定偷着下山,在卫紫衣前面赶到京城。 “哼哼,看你们下次还敢瞒我?” 秦宝宝本就是个又自卑又骄傲的小女孩,而且还有一股男孩子的野气,她决定的事,谁也别想劝她改变。 于是,宝宝马也没骑,避过岭上的岗哨,偷着下山去了。 ※※※※※※ 宝宝不知道,他这一下山,子午岭就像开了锅一样。 待发现秦宝宝已不在,卫紫衣连连叹气,道:“唉,早知如此,还不如把事情真相告诉她呢!” 展大领主道:“告诉她真相,她一样会下山。” 席三领主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她回来!” 造成这一切的就是殷大野带来的消息。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可怕消息? ※※※※※※ 当时,殷大野落座之后,拱手道:“卫大当家,我这次下山,听到一个很严重的消息,故此不得不回山禀报!” 卫紫衣和席如秀都凝神倾听。 一殷大野道:“长白派的韩翔天被人打伤了,危在旦夕!” “哦?” 卫紫衣和席如秀虽微微震动,却还不怎么惊奇。 长白派是新近崛起的一个帮派,帮主韩翔天内外兼修,武功煞是了得,势力一天比一天大,已隐隐有和金龙社分庭抗礼的趋势。 他怎会被人打伤? 席如秀舒了一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事,江湖人被人报复追杀也是平常事!再说,韩老儿被人刺杀,对咱们金龙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卫紫衣见殷大野仍是愁眉不展,便问道:“怎么,殷师傅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殷大野道:“你们知道这韩翔天是被何人打伤?” “谁?” “盖世儒侠秦英!” “啊?”卫紫衣和席如秀面面相觑,全都看出对方脸上的惊奇。 席如秀道:“殷兄,你别是发烧烧昏了头吧?” 因为秦英正是秦宝宝的父亲,人称“盖世儒侠”,早已去世近七年,故而席如秀有此一问。 席如秀仰天一笑,道:“哈哈,莫非是秦大侠的鬼魂击伤韩大侠的吗?” 卫紫衣皱眉沉思。他的江湖经验不可谓不丰,可是却从未闻此诡异怪诞之事。 殷大野道:“据说,长白派当前已传下两道令,一道是从恒山召回韩翔天的女儿韩瑛,议定接掌掌门人之位!” “啊?”席如秀道,“难道韩老儿伤得这么重?” 殷大野点头,道:“不错,据说危在旦夕,他们传下的第二道令就是不管在江湖上什么地方,只要看到秦宝宝,立即拘押上山!” “啊!”卫紫衣和席如秀这才真的担心起来。 席如秀晃了晃脑袋,道:“压根儿我就不信有这么回事!秦大侠明明已死七年,难道他的僵尸会去伤了韩老儿?” 卫紫衣沉思道:“外表古怪荒诞的事,往往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席如秀点头道:“不错,也许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殷大野苦笑道:“就是栽赃也用不着栽在一个死人身上!” 卫紫衣道:“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也不要胡乱猜测,最重要的事是现在这件事决不能让宝宝知道!” 殷大野和席如秀一起点头,道:“不错!” 正在这时,阴执法和展大领主操练兄弟也回来了。 卫紫衣立即将殷大野得来的消息约略说了,他二人也是摸不着头脑。 过了一会儿,秦宝宝进来,卫紫衣敷衍了宝宝几句,宝宝一气,跑出厅去。 展大领主道:“大当家的,莫要出什么事才好!” 卫紫衣叹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宝宝知道,如果他知道有他父亲鬼魂作祟的事,一定会去弄个清楚,那就太危险了!” 席如秀道:“可是总瞒着也不是个办法!” 卫紫衣沉声道:“看来为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去一趟京城!” 长白派的总舵已移至京城。 卫紫衣又道:“不光是调查这件事,而且据京城的探报说,京城咱们的分舵和长白派已发生了数起冲突,我去也要一并解决!” 席如秀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卫紫衣点点头,道:“阴执法、张领主就坚守总舵,保护宝宝,防止有人偷袭!” 阴执法、张领主躬身领命! “展领主派人去打探消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禀报于我知道。你驻防天津分舵,如果京城或总舵危急,你立刻派人手爻援!” “是!”展平领命。 众人见卫紫衣在片刻之间便安排停当,攻守相宜,尽皆心服。 卫紫衣安排完了,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宝宝啦! ※※※※※※ 哪知当天夜里,宝宝还是偷着下山了,金龙社登时大乱。 席如秀道:“现在长白派正到处找他,他私自下山不是羊投虎口吗? 紫衣更是心急如焚,道:“看来现在计划要改变,我、展领主、席领主一起进京,另外派出人手四处打探宝宝的下落!” “是!”三位金龙社的领头人一齐拱手领命。 卫紫衣喃喃地道:“但愿能在长白派的人之前找到宝宝!” 秦宝玉这一下山,不但引得金龙社几乎倾巢而出,而且还掀起了江湖上一场巨大的风浪—— 武侠屋扫描ocr,独家连载 第二章 世界上像秦宝宝这样自由快活的人,大概再也没有了。 他本来就是一个极自由极快活的孩子。 秦宝宝有三大势力撑腰,因此自出江湖以来,一向是顺风顺水,逢凶化吉,无往不利。 哪三大势力?金龙社、唐门、少林派。 你瞧秦宝宝来头有多大,江湖人能不让她三分吗? 不过,秦宝宝纵横江湖,可并不全仗着靠山,否则她也不会经常化妆成一个小乞丐了。 江湖人之所以津津乐道地夸赞,是因为她还有一副聪明的天才头脑。 你瞧,他现在走在去京城的路上,不就眼珠骨碌碌转;打着鬼主意吗?“时令已抵二月,太阳把暖烘烘的光芒洒在黑糊糊的街道口。 点心铺炉火正旺,炉前站着的是一个小乞丐。 这乞丐不是别人,正是秦宝宝。 在子午岭上他虽调皮,可不忍心给卫紫衣添乱,只好装作老老实实。时间一长,早憋坏了,这一下山,他就如孙大圣出世一般兴奋异常。 伙计以为他是行乞的叫花子,叱道:“走开,走开,又不在蒸你娘的五脏六腑。” 他只得立起身,很想跟对方来番恶作剧,伙计却抓起一个热馒头塞过来道:“喏,拿去吃罢!”他念其心善,打消了这个念头。 拿着馒头,他走向一座有着双开间铺面的两层楼大饭馆。 他本想上楼去大快朵颐。却在门口立住了。 原来,他看见门前拴马桩上,有一匹周身雪白,没有半根杂毛的骏马悠闲地嚼着千草。 锃亮的马鞍是白金打成的,马背上铺了一块碎花图案的鹅黄色缂丝坐垫。 估计这准是哪家富家公子的坐骑,他有心寻点事情,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便往四下二打量,见没人注意,便径自走上去解马缰绳。 那马颇有灵性,“咴”地喷口气,一头撞过来,他连忙闪开,愈加想得到它玩耍一番,便走到马的左侧佯装解结,待那畜牲又把头撞来,倏地转到右侧。 正待伸手,猛昕到一声银铃似的嗔喝:“你想干什么?” 秦宝宝抬头一看,见是个天仙似的绿裳姑娘,殊出意外,便道:“这马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快走开,否则别怪本姑娘不客气!”姑娘白玉凝脂般雪白的额头下一对风目似射芒刺。 这姑娘貌似天仙,使人有自惭形秽之感,可惜宝宝是个女的,站起来便想斗嘴。 眼珠一转,见周围已立着许多看热闹的,他忽地想起“好男不和女斗”的话,便鄙夷地一昂头,道:“我才不与你噜苏呢!” “你……”姑娘才追上一步,便停住脚,狠狠地朝“叫花子” 丢个白眼,又亲昵地抚摸一下马头,踅回店里用餐去了。 秦宝宝心中骂道:“臭小娘,敢对宝宝无礼,待会有你受。”眼珠一转,恰见一棵老槐树下,有个样子痴呆的胖大的汉子正盘膝大啃狗肉,一旁焦木已熄,还剩一只狗,阵阵肉香随风飘过,使人馋涎欲滴。 秦宝宝有了主意,上前道:“老兄,你这狗肉好香啊!” 胖大汉子一双浑浊的大眼朝他瞪了瞪,并不理睬。 秦宝宝蹲下道:“多吃狗肉会拉肚子的,剩下的卖给我吧!” 胖大汉子不耐烦地道:“不卖!” 秦宝宝估摸这汉子形如牦牛,推开不易,就伸出四个指头伸向他的胳膊弯里寻他人笑筋。 胖大汉子却不笑,道:“我不怕的,你想吃狗肉,就要帮我做件事!” 秦宝宝双目放光,道:“什么事?” “我要讨老婆,你肯做媒人吗?” 秦宝宝正中下怀,道:“行,这事包在我身上,嘻嘻,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漂亮的小妞!” “真的?”汉子道。“那是当然!” 汉子笑了,将一条烤焦的狗腿爽快地递过去:“给你!”“好棒!”秦宝宝接过狗腿也双脚打盘大啃起来。 汉子吃完手里的狗肉,浑浊的大眼盯着秦宝宝的嘴。 秦宝宝笑嘻嘻道:“要我分一半给你?这样一来我只能帮你讨八十岁的没牙齿的老太婆了!” “不不不,我要漂亮的!” 秦宝宝笑道:“那我独吃了!” “你吃,你吃!”傻汉转过身子闭上眼睛,双手还捂着鼻子。 秦宝宝暗暗好笑,一抬头,正发现白鬃马的主人袅袅婷婷地从对面走过来,连忙手一指道:“你快看!” 傻汉扭头一看。 秦宝宝道:“这小妞可漂亮了,她准肯嫁给你!” “真,真的?你可别骗我!” 秦宝宝道:“谁骗你呀,她也托我帮她做媒的,你快跑上去吧,她骑马走了我可不管!” ※※※※※※ 绿裳姑娘正自走着,见一汉子直奔到眼前,不由一愣。 傻汉张口便道:“你想做我老婆?” 姑娘鹅蛋脸登时一红,不禁怒道:“走开,敢在这里瞎三话四?” 傻汉结结巴巴道:“哇,他讲你肯嫁给我。” 绿裳姑娘顺着傻汉的手势,发现不远处朝这边窥看的小叫化。 秦宝宝哈哈大笑,姑娘知道是他捣的鬼,不由暗暗咬牙。 傻汉不明就里,又张开双手道:“妹子,我喜欢你哩,我要讨……” “呸,不要脸!”绿衣姑娘虎着脸,脚蹬马鞍便想离去。 傻汉发急道:“妹子你别走。”说罢,伸手欲拦。 绿衣姑娘又急又羞,挥手朝傻汉打了一掌,挥鞭而去。 这一掌还真不轻,姑娘将傻汉打倒在地上,一边跑,一边喊道:“臭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 无疑,这句话是冲秦宝宝说的。 秦宝宝心中一乐,心道:“瞧不出,她还是会家子,这可有的玩了,放不过我?我还放不过你呢!” 他撒开双腿,像匹野马般在后面追了上去。 为什么要追她呢?他自己也不明白,不过他有种预感,这一路上必会遇上剪径的歹徒,江北道上没有平静的时候。 ※※※※※※ 秦宝宝突然立住,哈哈,果然! 两峰对峙,山沟沟里三个人正厮打得难分难解。两个衣着黄色直缀的中年汉子面目酷肖,身材一样的精瘦矮小,手中一样地舞着单刀,所使的路数也一般无异,一看就是兄弟两个。 与他们对阵的正是绿裳姑娘,她却只凭一双嫩掌相敌。白马在附近昂首凝视,地上的枯枝败叶被踩平了一大半,可知双方酣斗良久。 两汉子大概久战不下发了急,忽然使个眼色各向两边跳开,然后挥刀滚进。 两件兵器一从头顶盖下,一向双脚掠去,绿裳姑娘缩脚蹲身,倏地球一般弹出几丈。 这一双同胞兄弟同时收刀,同时虎扑,两把单刀又同时扎向绿裳姑娘的左右肩。 绿裳姑娘身形一矮,使了一招“野马分鬃”,白嫩的双掌分格刀背,崩响声中溅出两片火星,同胞兄弟受刀上大力所牵,不由得不向左右跳出丈许,幸而均是会家子,很快重摆架式。 秦宝宝在旁边哼了一声,心道:“这两个笨猪不是她的对手。这招也使得马马虎虎!” 那绿裳姑娘转过身道:“你们能奈何得了我吗?还是知趣点滚开吧!” “呔!”同胞兄弟鼓起豹眼,怒道,“我们兄弟今天是为我大哥报仇来的,不拿到你的心肝誓不为人!” 绿裳姑娘蔑视地一笑,道:“你们哥哥当初在江湖上打家劫舍滥杀无辜,我爹爹剪除他上顺天意,下合民心,你们应该懂得好坏善恶!” “放屁!做弟弟的为大哥报仇才是天经地义!” 绿裳姑娘反唇相讥道:“那好,沙天豹是我爹爹所杀,你俩找他去呀!” 这话引来沙氏兄弟仰天大笑,道:“韩老狗已被毒掌打散真元,过不了几日就要撒手归西,还用我们兄弟动手?今天找上你只是为了让他绝后!” 绿裳姑娘一怔,喝道:“休得胡言,我爹爹一身好武功,有谁能够伤他?” 沙氏兄弟一人道:“是啊,韩老狗虽称得上是一流高手,还有人说他有北方武林盟主之相,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啊!” 另一人又道:“那一掌又狠又准,把你家老狗一世的名气全毁了!” 先前一人又道:“哈,老尼姑没把底细露出就打发你下山,她是怕你吓死啊!” 秦宝宝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原来这姑娘竟是新近崛起的长白派掌门韩翔天的女儿。韩翔天一身内外功夫天下驰名,二十几年前就挣得了东北三省盟主的位子。武林北方盟主金龙社的几处分社,已和韩翔天的手下发生过几起冲突,却不料他竟被人暗算了。 一山不容二虎,北方武林中长白山和子午岭迟早要有一场火拼,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秦宝宝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不由一喜,转念一想:“此事不简单啊,韩翔天一双铁掌纵横江湖,有谁能暗算他?他一死,只怕又有一场大风波!” 绿裳姑娘对沙氏兄弟的话半信半疑。这时,沙天雄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用重手法丢过去道:“喏,你自己看吧!” 另一人在绿裳姑娘接个正着时,说道:“我们是从无头箭上得到的。这样的箭,不仅我们弟兄一家拿到。如今,知道韩老狗命在旦夕,你必定会下山,不知会有多少人赶来截杀。 你们长白派仗着人多势众,近年来结下的梁子可不少啊!” 绿裳姑娘一言不发地看着,忽把黄表纸揉成一团踩在脚下,然后飞身跃上马。 沙氏兄弟“哎呀”一声欲待拦截,却已迟了。 眼看对方就要跳上马背,却不知何处又飞来把飞刀。飞刀映着白亮的夕阳光辉飞向绿裳姑娘的面门。绿裳姑娘仓促间无法抵挡,只得头一低打斜落下。 秦宝宝本见事不关己,而且姑娘又是家有急事,便想放过她,自己进京。可眼见变起俄顷。又来阻截之人,便又立定观看。 沙氏兄弟见果然被自己言中,忙抖擞精神各进一刀。 绿裳姑娘还想脱离险境,拿出空手夺白刃绝招,两手各抓住一柄刀背,接着大刀旋推旋扳,正是一招“脱袍换带”。沙氏兄弟怪叫一声,齐跌出几丈之外,两把耀眼的飞刀已落进姑娘手中。 她正想“旱地拔葱”跃上马背,两侧各有一名皂衣人飞落进来。她怕再被乘隙遭袭,双手齐挥,一招“飞龙在天”,两把飞刀脱手凌厉地飞刺过去。 但两个皂衣人举臂一挡,飞刀便变了方向,插于树上。 这招一露,就可看出这次出来的两个拦截人功力犹在沙氏兄弟之上。 沙氏兄弟见来了帮手,大喜过望,抱拳施礼道:“两位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一个生着酒糟鼻的人傲然道:“子午岭卫大当家的门下!” 这一句,不但沙氏兄弟、绿裳姑娘吃惊,也让远处的秦宝宝一惊。 秦宝宝心道:“他们是子午岭的兄弟,怎么会?我从来就没见过,而且瞧他们的神气就讨厌,不像个好东西,怎么会……” 可转念一想,他又道:“也许是别的分社的兄弟?可咱金龙社怎会干这种事?”另一个秃顶反同道:“你们是黑凤岭沙氏兄弟吧?想替老大报仇?” “呔,没错!” 绿裳姑娘审势度时,朝酒糟鼻和秃顶施一礼道:“两位大哥,我们长白派远在东北关外,可与子午岭没什么过节,你们怎么也来赶这趟浑水?” 秃顶冷笑道:“子午岭卫大当家的和你们一样博采众长,集内外各家之精华,你家老头却倚仗财大气粗、人多势众当上东北关外的草头王,我们子午岭早就不服,要向你们递刀子。 现在老天把机会送上门来,我们不趁此时斩草除根更待何时?卫大当家的派我们来,就是要让韩老头不留根!” 秦宝宝暗骂一声:“卑鄙!”又一想:“不好,这两小子肯定是冒充咱子午岭的弟兄。 卫大哥可决不会做这种卑鄙的事。说不准,这件事我要插手管一管了!“这时,沙氏兄弟恭维道:“卫大当家当武林盟主,我们一千个拥护,一万个拥护!” 酒糟鼻和秃顶讲话说罢,踏步上前,一个使炮拳打绿裳姑娘面门,一个使锤拳打绿裳姑娘的腰胁了。 绿裳姑娘不敢大意,双掌迎接,硬生生荡开两个拳头,已觉手掌酸麻。 她知道久战无益,只想尽快脱身,便把本门极有名的“劈波斩浪掌”施了出来。 练这功夫要拍打得波浪水倒流才算成功,水是液体,这功夫自然得凭软硬功夫来练。 绿裳姑娘此掌虽未炉火纯青,却也足以将酒糟鼻二人硬梆梆的拳头逼开。酒糟鼻哥俩又改用内家绵里藏针指,每招看似柔软无力,却暗蓄杀机。只要绿裳姑娘任何一个部位一旦被接触,即成万针穿刺之势! 但“斩波劈浪掌”是软硬功夫,绵里藏针指随到随化,一点近不了身。 眼看着战在一处,沙氏兄弟便退到一旁袖手旁观,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酒糟鼻二人要显扬本领,互相使了个眼色,把“隔玉碎石”功夫用了起来。 “玉”即为嫩豆腐,它搁在硬石上,人在豆腐上或掌劈,或拳砸,豆腐要纹丝不动,石头却要震碎,这自然也是软硬功,用来对付“劈波斩浪掌”,恰是半斤遇到八两。 这一来,三人功夫相当,斗得更加精彩,只见三人忽粘在一块处,忽跳开几丈,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秦宝宝识得这是软硬功夫,可惜双方均非上乘,总有遗憾处不时显现。 沙氏兄弟只是在这一带作恶的土鳖,并不明白三个人搞什么鬼花招,见两个男的斗了半个时辰仍没赢一个女子,大感不耐,决定上去助拳,各自吼叫一声跳进圈子。 三个人正势成对峙,从六只掌上发出的大功力形成一个磁场圈,犹如筑了一道铜墙铁壁一般。 沙氏兄弟欲进不能,立即便被磁力推了出来,摔在地上痛叫。 秃顶看了回头叱道:“你们这是自讨苦吃!” 绿裳姑娘只想脱离险境,眼见有了机会,立即鸿起三丈,向不远处的白马飞窜而去。白马极通人性,见主人如此,扬起蹄子奔了过来,不料这一来却帮了倒忙。 绿裳姑娘是认准白马原来的位置跳落的,一刹那间想改变方向也来不及了,一屁股摔在地上。她急跳起身时,已被沙天英急挥来的一枚点穴针打中昏穴。她立时眼前一黑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秦宝宝在旁看了,不禁暗暗好笑。不过他并不马上上前去救,他知道马上还有一场好戏可看。 沙氏兄弟狂喜地奔了过来,沙天英抓起绿裳姑娘挟在腋下,对沙天狼道:“我们走吧!” “你们往哪里去?”酒糟鼻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沙天英见二人像凶神似的,只得满脸堆笑道:“明天是大哥的忌辰,我们要用她的心肝祭灵。” 酒糟鼻瞪起一对核桃似的眼睛道:“想得倒美,给我放下!” “嘿嘿……两位大哥……”沙天英点头哈腰地求情,却被秃顶截断道:“谁与你们称兄道弟,快放下人,走你们的!” 沙天英眼珠一转,道:“她可是被我逮着的,你们金龙社的人也得讲江湖上的规矩啊!” 秃顶侧过脸来破口大骂道:“放你祖宗十八代的臭狗屁,凭你们这点偷鸡摸狗的本领能抓住她?” 沙天狼一听恼了,话中带着钩子,道:“你们本领大,大得让她逃走?” 酒糟鼻大怒,道:“你敢骂我?”说罢一掌劈了过去。 沙天狼知道他的功夫,慌忙丢下绿裳姑娘招架。虽把一掌架开,他自己手臂却麻了,暗自庆幸对方没拿出十成的功力。 沙天英清楚自己兄弟不是对手,不能来硬的,忙拱手道:“大哥息怒,我这位弟弟嘴巴没遮拦,你千万别见怪!” 酒糟鼻哼了一声,道:“那么,你是改变主意不把她带走了?” 沙天英道:“嘿嘿,照例应该把她让给你们,可是我大哥正是三年前的明天被她父亲用霹雳掌劈死的。我们兄弟灵前发誓,要用仇家的心肝祭他,今天好不容易……” “去去去……”秃顶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别在这里罗嗦了!” 沙天英被呛得脸像猪肝似的,见软求不行,想来硬的却自知不是对手,又不愿空着手回去,弄得不知如何进退才好。 沙天狼也鼻翼翕动僵立着。 酒糟鼻想了想,道:“好吧,算你们在今天这件事上也出了力,我俩让你们打十拳,只要我们有一-人被打着,人就是你们的了。打不着,那就只有怨你们自己没出息,怎么样?” 沙天英眼见不答应也没用,只得心存侥幸,眼睛望着秃顶道:“如被我们兄弟打着了可得兑现!” 秃顶眼一瞪道:“我们什么时候赖过帐?” 沙天英要的就是这句话,手一摆,朝弟弟道:“两位朋友既肯赏脸,我们领受了吧!” 于是酒糟鼻和秃顶哥俩挪开几步,各摆一个虚门户。 沙氏兄弟眼见拳头着身就算赢,遂用巧劲,各自虚晃一拳,在对方射闪时左拳击出。 酒糟鼻和秃顶晃身躲过。 十数拳眨眼间过了半数,拳拳落空,黑凤岭两兄弟出拳不得不慎重,两人坐马摆桩,眼睛盯住对方许久不动手。 酒糟鼻两个也知道黑凤岭兄弟的狡狯,见他们含而不发,便眼眨也不眨地紧盯着他们,不敢稍动。 秦宝宝等了半天,就是要等这个机会。他不敢怠慢,一阵风似的奔过去。 秦宝宝别的功夫也罢了,轻功可是一绝。她滑行到绿裳姑娘近旁,轻轻把她提起来,然后驮在背上,旋风般跑向白马。 白马通人性,腾起四蹄追过来。这一来,它惊动了凝神对阵的四人,沙天英首先大叫道: “哎呀,不好!”四人撒腿便追了过来,可这时,秦宝宝已上了马背。 酒糟鼻二人见势不妙,连发飞刀,一招“漫雨飞花”,飞刀在马头前已组成一道刀网。 白马自动掉转头,面向沙氏兄弟。 沙氏兄弟正堵在马前,沙天英起拳捣向马头,秦宝宝提缰躲过。 沙天狼五指箕张,又向马脖子叉来。秦宝宝一招“兰花拂穴手”拂向他的手腕穴道,沙天狼只得跳开。 秦宝宝趁机纵马跃过二人,不料酒糟鼻已到近前,当胸一拳打来,跟着秃顶“嗖嗖”发来二把飞刀,让他避无可避。 好个秦宝宝,审时度势,身子突然飞起,让过飞刀,接着摆拳和酒糟鼻碰个正着。 酒糟鼻暗喜得手,心想你这小乞儿有多大力气,这一拳还不把你揍趴下? 谁知两拳相交后,酒糟鼻突然跳了起来,连连“哎哟”呼痛,秦宝宝哈哈大笑,笑声像银铃一般,追着白马而去。 酒糟鼻抬拳一看,只见自己拳头上有一血洞,也不知什么玩意戳的,还好,没有毒。 原来秦宝宝刚才在旁见二人拳法挺重,早想好对策,将“指针”套在食指背上,酒糟鼻哪能不吃亏? 秃子见秦宝宝落了马,便发足来追,却哪里还追得上。 沙天英向酒糟鼻讨好道:“大哥,我带着刀伤药,给你敷一些!” 酒糟鼻瓮声瓮气地道:“不用,权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秃顶过来望着他那只血淋淋的手道:“沙家兄弟既然这么诚心,就请他帮忙吧!” 酒糟鼻这才住口。 沙天英掏出伤药、药布,沙天狼主动帮着包扎,与酒糟鼻解了冤仇。一切包扎停当,四个人这才走出山沟。 沙天狼手搭凉栅看了看道:“前面有两条路,我们走哪一条?” 酒糟鼻想想道:“那马准识路,现在长白派的总舵已移京城,我们往右边这条路!” 沙天英点头道:“前面盘龙镇是长自派的地头,韩瑛这小妞不被别的对头截去,准投宿那里,我们就可做手脚啦!” 秃头点头道:“好哇,到时我们只要她的头,你们可以把心肝摘去!” “多谢,多谢,大哥真仗义!” 四个人兴冲冲地赶路。 ※※※※※※ 秦宝宝甩脱四人,去追白马,哪知白马越跑越快,转了个弯就不见了。几条岔道,他也不知是奔哪条道。 秦宝宝一想:“那丫头跑了就跑了,不过那酒糟鼻和秃顶冒充金龙社的人可着实可恶,得教训教训他们!” 想到这里,她便回转身埋伏起来。 过了一会,只见四个人兴冲冲地奔过来,一边跑一边议论。 “那野小子到底是什么路道,不像是韩老狗的人!” “不过,这小子轻功可透着邪门!” “喂喂,”秦宝宝忽然从山坡上的灌木丛中钻出来,贼嘻嘻地向他们招手道,“荤菜在这里,你们来吃吧,五脏六腑都是热的,撒的一泡尿也是热的!” 四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野小子就在附近。 沙天英没听说附近有轻功这么好的人,心存一丝侥幸,踏前一步道:“朋友,我等与你从未有瓜葛,你也不像长白派的人,彼此间何必伤了和气?” 酒糟鼻见对方是个小孩,也诈道:“你大概是远道而来的朋友,自然不知那妖女的行藏,她是个十恶不赦的江湖败类,专以色情手段勾引男人采阳补阴,我等四人决心为江湖除害,追踪了三个月才截获她……” 秦宝宝一脸吃惊,拍拍脑门道:“她原来这么坏,那今天又被她逃跑了。唉,都怪我把事情搞糟了,恕罪恕罪!” 酒糟鼻见几句谎话就把乍入道的野小子弄迷糊了,心中大喜,暗中向同伙递了个得意的眼色,装模作样道:“没关系,不知者不怪罪,她逃得了今天逃不了明天……” 秦宝宝道:“话虽如此,不过还是越快逮住她越好,听说前面十几里有个镇子。我和你们一起赶去怎样?” 沙天狼正想摇手,酒糟鼻一扯他的衣襟,假装欢喜地道:“啊,那是最好,我们这就走吧!” 秦宝宝一边跨开大步,一边和沙天英搭讪。 沙天英见兄弟和酒糟鼻嘀咕,故意与秦宝宝瞎吹。 沙天狼压低嗓门问酒糟鼻道:“我们真让他做帮手吗?” 酒糟鼻道:“不妥,万一露馅就麻烦了!” 沙天狼道:“那我们抓紧时间把他料理了,我带着蒙汗药,找个地方喂了他。” “行,前面半山腰日照岗有个酒店,正好做手脚。” 商量已毕,沙天狼欢欢喜喜地吹起了口哨,酒糟鼻赶上几步,向秦宝宝搭讪道:“朋友,我还没问你尊姓大名呢?” 秦宝宝哪能说出真名,胡诌了个名字,道:“看,前面有一酒家,我们进去喝酒!” ※※※※※※ 暮霭苍茫,一张酒幡,三间石屋,就是一个小酒馆。‘酒糟鼻道:“难得交上了爽快朋友,我们喝上三杯再往盘龙镇吧!” 沙天狼道:“大哥说得极是,我肚里的馋虫早在乱爬了!” 五个人踏进店门,由于没有别的客人光临,店家把他们当作了大主顾,没等吩咐,就把一盘山珍野味端了上来。 酒糟鼻肘子撑着桌面,直着喉咙道:“掌柜的,白水酒我们可不爱喝,有状元红吗?” 酒家忙道:“有有,一大瓮还没开封呢?” 酒糟鼻道:“别吹牛了!” 酒家道:“客官不信,小的可原瓮端出。” 说完,真的进去,“吭哧吭哧”把一瓮酒端了出来,得意地用手一指道:“你们看,瓮头泥都起盐霜了,这是有了十年的老酒呢!” 沙天狼道:“嘿,真的是原瓮酒。” 他兴冲冲地揭开泥盖子,一股醇香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沙天狼抱起酒瓮,把五只碗倒得满满的。 秦宝宝也很殷勤,把一碗碗酒端给各人,自己拿了最后一碗。 五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秦宝宝高兴,酒糟鼻等人更高兴。 秦宝宝第一个喝得碗底朝天,手一伸,道:“再来一碗!” 四人面面相觑。只得又陪了几碗。 酒糟鼻心想不对,自己在酒里下了过量的蒙汗药,怎么他仍然若无其事? 正思忖间,他突然“哎呀”一声,肚子内急痛起来,急忙奔出屋外。 他刚出去,秃顶也“哎呀”一声奔出屋外。 沙氏兄弟莫明其妙,以为饭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俯首寻找,也没发现。 等酒糟鼻二人提着裤子踅进屋,却又轮到黑凤岭哥俩捂着肚子出去,当他们哭丧着脸进来时,酒糟鼻蓦地醒悟。 只见秦宝宝贼嘻嘻地望着四人,笑嘻嘻地道:“这泻药可好吃?” “你?”四人惊退半步。 秦宝宝道:“怎么,难道只有你们能喂我蒙汗药?嘿嘿,我自打娘胎出来,还没着过别人的道儿,几句谎话就想把本少爷骗住?没门!好了,今晚有你们拉的,别指望去盘龙镇害人了。” 酒糟鼻目瞪口呆,道:“你……你到底是谁?”秦宝宝得意地道:“本少爷叫秦宝宝,这点迷药岂能迷倒我?” 那酒糟鼻和秃顶大吃一惊,急忙跪倒磕头道:“原来是宝少爷,若我们知道是你,打死我们也不敢害你!” 宝宝撇撇嘴道:“你们这两个五官不正的家伙,到底是奉谁的指令冒充子午岭的人,还不从实招来?” 酒糟鼻和秃顶急忙分辩道:“不是,不是………。”忽然一阵内急上来,一起冲出屋去。 秦宝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四个笨猪只顾让自己着道,却不注意自己每当端起酒碗时总把嵌在手指甲里的泻药顺便浸下去。 可过了半天,那酒糟鼻和秃顶还不转来,秦宝宝蓦地醒悟,大叫一声,冲出屋去,哪里还有两人的人影? 这时,沙氏兄弟走了出来,还缠着要解药,秦宝宝不耐烦地摇了摇手。 二人见软的不行,想拼着老命来硬的,但一脸杀气还没露出来,肚子又不争气,只得苦着脸一窝蜂奔开去——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三章 盘龙镇的官道上奔驰着一骑,马上是一年青的剑客,披着红色的斗篷,腰悬一柄镶满珠玉的长剑。 这年青剑客全身透着一股富贵之气,光是马鞍边上就镏着黄澄澄的金子。 这剑客是谁?胆子怎会这么大? 这剑客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宫世家第十七代传人南宫博。 正因为是南宫博,所以他才会这么招摇。南宫世家是江湖上资格很老的一个世家,和崆峒派、峨嵋派历史几乎一样悠久。 南宫世家代代出英雄,上代主人南宫望就是名闻遐迩的大剑客。 可惜,有一样,南宫世家一直人丁不旺,如果南宫世家人丁旺的话,只怕整个江湖早就是南宫世家的了。 南宫望死时就没有子嗣,这才使旁支侧系的南宫博做了南宫世家的主人。 南宫博斗篷的颜色有点怪,是红色,一般只有女子才用红色。 不过南宫博齿白唇红。用红色斗篷反而更见倜傥。 红色斗篷已成了南宫博的标志了。南宫博有个外号叫做“追风剑客”,一手摘心剑法纵横武林,有谁敢打他的主意?因此南宫博才会骑骠马,跨金鞍,大摇大摆地往前赶。 突然,前面奔来一匹白马,马上驮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南宫博急忙下马,仔细一着,大吃一惊,暗道:“这不是韩姑娘吗?” 原来,南宫博此行就是来找韩瑛的。他父亲南宫雪十分希望韩瑛能成为自己的儿媳,不过他父子深知没有一身超群的武功休想成为韩翔天的女婿。因此这十几年南宫博痛下苦功苦学勤练,已尽得家传绝技。 这一次韩翔天出事,南宫家都来了,南宫雪让儿子去接应韩瑛,果然碰上。 南宫博见韩瑛昏迷不醒,身上又没有伤,甚是焦急。翻开眼皮看看,见没有中毒的迹象,微一沉吟,便知就里。 他掀开韩瑛的裙子,果然在小腿昏穴上发现一小孔。 发现伤口就好办。 南宫博手掐穴道,潜运功力,只听“叭嗒”一声,一根针跳了出来。 推宫换血,韩瑛“哎哟”一声醒了过来,睁眼道:“我在哪里?是……博哥,是你救了我?” 南宫博不便说是碰上的,便点点头。 韩瑛道:“那四个家伙呢?” 南宫博心想,一定是有四个歹徒谋害瑛妹,至于救她一定另有其人,不过周围没有别人,南宫博便含混地道:“打跑了!” “胡说八道,明明是本少爷救了她,怎么说是你救的?”这时,旁边突然跳出一小乞儿,戟指喝道。 南宫博脸一红,不知该如何回答。 韩瑛正认出了他正是捉弄自己的小乞丐,当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便骂道:“原来是你这无赖,欺负得我好苦,我要教训教训你!” 说罢,就要上去动手。 南宫博倒有些心虚,用手一拉道:“瑛妹,现在咱们不要多结仇家,还是走吧!” 韩瑛想起父亲,便点了点头,二人各自飞身上马,走了! 秦宝宝没有当面揭穿南宫博,因为她认出那披红斗篷的正是“追风剑客”南宫博,若是和他起了冲突,只怕要吃眼前亏。 他眼珠转了转,见他们走的也是京城方向,便又有了主意。 ※※※※※※ 南宫博见心爱的姑娘就在身边,不由心情一阵激荡,他真想抱住身边的姑娘亲热亲热,但他按捺住了,知道任何轻举妄动都会使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韩瑛则因惦记老父的伤势毫无谈情说爱的兴致,只默默地催赶着坐骑。 南宫博道:“瑛妹,静仪师太的金顶绵掌你练成了吗?” 韩瑛叹口气道:“本来快有结果了,可师傅得到白鸽传信,要我立即赶回家,我不明真情,虽舍不得放弃千日苦练,但师命不能违,只得打点行装匆匆下山,到今天已经赶了四天路。 唉,不知我爹爹究竟伤势如何,真让我心焦啊!“南宫博一脸同情,叹口气道:“听来人跟家父讲,仇家蓄十年阴毒掌力发于一旦,而且进过了罩门,韩伯父不能抵御,散了真元,伤势很是不轻。不过吉人自有天相,韩伯父亦自有一套高妙的调养御毒补气之术,总不会有大妨碍,你尽可宽怀。” 韩瑛比刚才明白了一些情况。她哪里听得进安慰之辞,两道秀翠眉蹙得更紧了。 南宫博正想说几句宽心话以示温柔,忽然轻轻喝声“慢行”,提缰勒住了马头。 韩瑛虽也照办,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博手臂动处,三支甩手箭已分头射向几丈外的树冠。 几乎与此同时,从枫树上飘落下三条人影。 南宫博和韩瑛拍马逼近,看见三个蒙面汉各摆门户堵住了去路。 南宫博暗器功夫已臻上乘,刚才又是突发,却没能伤对方半根寒毛,可见三人都是武功好手。 三个蒙面汉。中间的手持大弓,左边的提一对流星锤,右一边的操两支虎头钩,充满杀气。 南宫博喝道:“你们鬼鬼祟祟躲在树上想干什么?” “杀她!”持弓杀手一指韩瑛,接着拔了拔弓弦。 “铮”的一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南宫博冷笑一声,道:“杀人的事是你们这些草包能干得了的吗?我看,你们还是乘早滚远点吧!” 操虎头钩的哼了一声,道:“哪里钻出一只呆鸟,碍着大爷的事,我看你是找死!”说罢,虎头钩一摆,冲上来就是一钩。 韩瑛吓呆了,刚要呼喝,南宫博已拔出剑来,一招“举火烧天”,向他头上削去。 使虎头钩的大吃一惊,急忙一缩头。哪知南宫博手臂暴长,胳膊突然长了一截,手腕一转,“嗤”的一声,蒙面人的大好头颅便被旋了下来。 韩瑛骇极而呼。 原来南宫博见他们三个一拥而上,怕缠斗下去于已不利,因此一上来使出家传绝技“乾坤三招”中的一招。 他手臂暴长,是仗着“混元功”的功底,胳膊骨节伸缩自如。两人交战,分毫不能相差,那使虎头钩的蒙面人一个不慎便丢了脑袋。 右边使大锤的暴喝一声,飞起流星锤向南宫博砸去。 南宫博避过铁锤,甩手一剑,长剑便即脱手而出。 使铁锤的一愣,不解他是何意,哪知长剑从他的脖子后又绕了回来,剑柄从右肩露出,正好被南宫博抓住,用劲一带,使铁锤的脖子上出了一道血口,眼见是活不成了。 使大弓的见南宫博忙着对付别人,忙大喝一声,身子飞起,已到南宫博背后,大喝一声,举弓便砸。 韩瑛急呼“小心”,却是已经迟了。 南宫博骑在马上,要转身根本来不及。却见南宫博身子突然飞起,是向后飞,竟和使弓的蒙面人撞了一个满怀。 使弓的没料到有此变故,猛然砸了个空,还没等他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小腹一凉,扑通一声翻倒尘埃。 南宫博在身子飞起之时,长剑倒转,倒像自杀一般,长剑从腋下穿出,已刺杀了蒙面人,身子借着这一撞之力,又飞回马上。 这几下说得麻烦,实际上兔起鹘落,只不过眨眼工夫,三个蒙面人已命赴黄泉,而南宫博只不过斗篷上被自己穿了一个洞。 这三招连环使出,正是南宫家的绝艺“乾坤三招”。 南宫博为在心上人面前逞威,一上来就使了这三招,只怕给父亲看了,还会指责自己滥用绝招哩。 韩瑛拍拍胸口道:“吓死我了!” 南宫博故作轻松地道:“这些家伙真不中用!” 韩瑛道:“博哥的追风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南宫博被姑娘一赞,心中更乐,却不好再说什么,跳下马来道:“这几个家伙不知是什么路道?”正要去掀三人的蒙巾,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之声。 南宫博道:“哈,又有送死的来了!” 一匹高头大马须臾奔近,骑者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人未到,洪亮的嗓音已传来,道: “师妹,你没有事吧?” 韩瑛一看,原来是大师兄林南奎,脸上第一次浮上笑意道:“大师兄来啦!我很好啊l” 武功与父亲相差无几的大师兄也赶来保驾。她就不再有丝毫的害怕,这也说明父亲的伤势必不严重,否则他怎能抽身前来? 三人见过礼,林南奎俯视地上,怒声道:“这些狗娘养的,在长自派的地盘上也敢逞凶,哼!” 他跳下马,只一脚,持弓者的尸体马上滚动,碰着第二具尸体,那具尸体跟着滚动,又碰上第三具尸体。须臾间都滚下山去了。 南宫博来不及阻止,道:“咳,我还想认认这几个杀手是哪条道上来的呢!” 林南奎道:“哎呀!你们怎不早说?” 三人懊恼过一阵,林南奎又浮上喜色。道:“好在师妹无恙,前面有我徒弟开的店铺,快过去吧!” “好!”三人策马。 ※※※※※※ 林南奎和韩瑛并骑在前,韩瑛忙不迭地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会赶到这里的?我爹爹没有大问题吧?” -林南奎道:“他老人家内功深厚,不会有大妨碍。我倒是担心你会被小人谋算,就抽身一路赶来迎接,到了盘龙镇本想歇脚,听到这里的打斗声,唯恐与你有关系,就直接过来看个虚实!” 韩瑛见大师兄这么关心自己,非常感激,遭:“下午在路上倒是险遭不测,先是让被爹爹诛灭的沙天雄的两个弟弟截住,好不容易打败他们,又被子午岭的两个小子阻拦……” 林南奎怒声道:“又是子午岭,看来这仇有的结了。” 韩瑛忙问道:“大师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爹是被谁打伤的?” 林南奎看了南宫博一眼,摇了摇头,似乎在外人面前不愿多谈,道:“那几个坏蛋功夫怎样?” 韩瑛道:“倒也不见得比我高,可是,当我跳出圈子打算逃跑时却被沙天狼的点穴针打中了。要不是博哥刚巧赶到,小妹这条命就没有了!” 林南奎回过头,朝南宫博一拱手道:“谢谢你救了师妹一命,没想到你也会赶来保护师妹,真够朋友啊!” 南宫博欠身一笑道:“这不过是家父的意思,正巧被小弟碰着了,只是,当时救人要紧,小弟没来得及结果他们的狗命!” “是吗?”林南奎微一沉吟,笑笑道,“黑凤岭的两个强盗武功不济。能逃出你的追风剑,看来是祖宗积德了!” 南宫博不知道是否让对方看出了破绽,脸一红道:“下次再让小弟撞着,一定不让他们活命!” 林南奎哈哈大笑,道:“这是肯定的!” ※※※※※※ 说着盘龙镇已到,残月隐入了西山,韩瑛他们只看到黑糊糊的一大片房子,镇边有打更的人,他领着三人来到镇中林南奎的徒弟肖伯飞的宅第。 肖伯飞人称“赛孟尝”,自幼不爱习文,专爱习武,从父亲那里继承下一大笔财产后,为了学到高深武功,就备重礼去长白派拜韩翔天为师。 谁知韩翔天早关了山门,不想破例,见其心诚,同意收他做再传弟子,拜在林南奎的门下。自此,他家也成了长白派的一个分舵。 肖伯飞尚未入睡,亲自开门迎接贵客,他虽二十开外,对韩瑛一声声“师姑”仍喊得十分亲热,连对南宫博也以爷叔相称。 韩瑛、林南奎、南宫博随主人步入客厅,下人端上香茗,林南奎道:“几位稍待,我去方便一下!” 肖伯飞道:“我领你去!” 两人离开客厅在回廊走了几丈远后,双双立住脚,肖伯飞道:“师姑怎么来了?” 林南奎压低喉咙道:“南宫博先赶到的,他的追风剑厉害,三个人都被杀了!” 肖伯飞道:“那我们怎么办?” 林南奎道:“此人武功了得,来硬的师傅我也包不了稳赢,只有递软梯子,我身上带有‘五毒散’,吃下没有不死的!” 肖伯飞点头道:“好咧,到时把尸体丢下山去喂野狗,别人只会以为是被长自派的仇家所杀!” 林南奎从怀中拿出一只小瓷瓶交给徒弟,又拿出两粒解药,与徒弟分吃了。 计议既定,两人回到客厅,边与韩瑛、南宫博品庐山云雾茶,边聊一些江湖上的奇闻逸事。 仆人很快摆上宴席,肖伯飞招呼客人入席。甫坐定,他看着台面上的酒道:“这酒不够味,前不久白云观老道送我一坛酒,我一人舍不得喝,今天正好让师傅、师姑品尝。” 林南奎道:”老道最爱玩玄虚,或许是从店里得了拿来骗香火钱的!” 肖伯飞道:“你老人家可别先冤枉好人。” 林南奎笑道:“那你快去拿莱,是真是假一喝便知!” “徒弟遵命!”肖伯飞高兴地遵命而去。 他掌灯走下专门贮藏名酒的地窖,找到那坛酒,打开盖子,从怀中摸出小瓷瓶,正想倒进去,忽然一股冷风吹来,把油灯吹灭。 他骂了一声,摸出火石,好不容易把灯点燃了,将瓷瓶里的“五毒散”撒入酒坛,复盖上盖子,这才拿回到客厅。 肖伯飞亲自敬酒。 林南奎第一个啧嘴叫声“好酒!” 韩瑛听说酒好,一口气喝下半杯,侧头向一边的南宫博道:“味道怎么样啊?” 南宫博道:“老道没骗人。是上好的道家酒!” “你都这样说了,那准是没错了,大师兄,这次你可冤枉人啦,得罚酒三杯!” 林南奎微微一笑道:“行,行!” 他心里高兴,真的连干三杯,这时韩、南宫两人也各喝完杯中酒,由满腔热情肖伯飞敬上第二杯。 韩瑛和南宫博第三杯酒下肚,仍跟没事人一样。 林南奎心里敲起了小鼓,暗暗焦急,按说这两人早该七窍流血了,难道肖伯飞没把“五毒散”洒进去? 以目相询,肖伯飞则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南奎明白,毒药是放进去了,可能不灵。可当初拿来喂狗,两只大黄狗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痉挛着死去,那…… 他十分狐疑,又不能明问,心里十分不舒服。 他低头沉吟,脸现狐疑之色,又抬头望望屋顶,手欲往囊中伸去,但旋即停住,他拿起酒杯道:“今天到此为止吧,明天还要赶路!” 韩瑛惦着家里的事,首先响应。 很快酒坛朝了底。吃完饭,林南奎吩咐肖伯飞道:“我想独自呆一会儿,你先送师姑他们上客房休息!” 肖伯飞答应一声,领着两人走了。 待脚步声走远,林南奎反抄手步入天井,四面一望,手拈七粒铁莲子拔地而起,在屋顶轻轻落下。 他看到一条黑影贴着屋脊向南滑行,就运起轻功,悄无声息地追上去。 黑影很快走到一架屋子边上,身体腾空,跳上另一架屋的屋脊,动作活像一只狸猫。 林南奎知道使这种怪异夜行功夫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便加倍小心地跟着。 他刚才已怀疑有人捣鬼,抬头时,看到了天窗上的两只眼睛,按说可以即发暗器,但他想到自己的勾当不能暴露,这才打发走师妹两人,独自出来了解此事。 他想跟得越远越好,到时杀人灭口,就只有天知地知了。 黑影忽然在屋脊上翘起了二郎腿。 林南奎蹲下。 黑影哼了几声小曲,嘀咕道:“嘻,真不赖,不用花钱雇保镖,就乐得在这里睡个安稳觉!”说着,果真伸胳膊又腿仰卧在屋脊上。 林南奎明知道行藏已露,仍不动声色地蹲着。 突然,他一挥手,使出“漫雨飞花”的手法打出七只铁莲子。 七枚暗器无一落空,他心中欣喜,正想上前将尸体打发掉,蓦地寒星疾闪,有暗器扑面而来。 林南奎急忙侧身,袍袖一甩,将这些暗器尽收了,他怕它落在屋顶上会发出声响。 抬头一看,袍袖之中正是自己打出的铁莲子。 林南奎皱了皱眉头,道:“朋友,你敢和我到别的地方玩玩去?” 那人双脚一缩站起来道:“本少爷天涯海角都敢去!” 正是秦宝宝。 林南奎再次仔细打量那人,却是一个小乞儿,素昧平生,脸上倒挺清秀,又分明觑到了下毒药的事,便脸上挂笑道:“朋友,在下最喜交友,只想和你交个朋友。”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和你交朋友我最喜欢!” “那就随我走吧!”林南奎不想再多说话惊动屋内之人,运起提纵术往前飞蹿。 秦宝宝可不傻,心想单打独斗我可不行,因此行走之时轻功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每奔一步,总要踏碎几块瓦片,“哐啷”作响的声音,把人们纷纷惊醒。 果然,一条黑影跟在后面。 秦宝宝心想:“这不是南宫博就是韩瑛,我有个援手就行!” ※※。※※※※ 林南奎一口气奔出镇,到了来时的路上,找个稳妥的地方站住,返身迎上。 秦宝宝也立了下来,不满地嚷道:“怎么,在这里?本少爷还以为请我去什么好地方吃香的喝辣的呢!” 林南奎道:“我们先把刚才的事了结,能做朋友的话,别讲什么吃香喝辣,天仙美女、金山银山我都可以给你弄到!” 他猜想秦宝宝和韩瑛二人肯定没交情,否则的话,他发现这天大的秘密,怎会不先明告二人就冒冒失失地跟出来? 如果是江湖闲汉,倒可收为己用,林南奎为了招揽人才颇会打如意算盘。 秦宝宝哼道:“刚才怎么啦?我偷看你们吃香喝辣又不犯法,倒是你刚才为什么放蚊子咬我?”林南奎认错倒快,道:“嘿嘿,用暗器一事算在下不对,据在下猜想,你是远道而来的?” 秦宝宝一笑,道:“不错!” “请问台甫?” “你先说!” 林南奎道:“好,我先说,在下林南奎,是韩翔天的嫡传大弟子!” 秦宝宝一笑,问道:“那你为何要毒死韩老头的女儿?” 林南奎脸皮不红,道:“这是本门之事。外人无须知道。朋友,现在论到你说出尊姓大名了!” 秦宝宝道:“你站稳听着,别把你吓着!” “吓不着!” “本少爷乃上天入地。闯过鬼门关。游过龙王庙。鼎鼎大名。 大名鼎鼎的秦宝宝少爷是也。“ 他可没提卫紫衣,心道:“哼!我的大名已够这小子瞧的了!” 林南奎确实听了大吃一惊,心道:“要不要将他抓住?不,如果抓住他,我的事就要露馅!只有杀人才………” 想到这里,他决定先下手为强,趁秦宝宝还在自吹自擂,突然蹿上去就是一掌。 秦宝宝趔趄三步,摇摇晃晃。 林南奎另一只手迅速跟到,五指封喉。 秦宝宝却从他的胳膊下面钻了过去,嘴里还不住埋怨道:“还算是长白派的大弟子,不招呼一声就动手,江湖上的规矩都没了!” 林南奎本以为自己的掌风会将他掀倒,没想到秦宝宝轻功这么好,心里虽恼火,却不得不更加慎重对待。 他不能给对方以还手之机,否则的话让他逃脱了可就糟了。 他使出重手“大须弥拳”,如山般的掌力罩了过去,不给秦宝宝以喘息之机。 秦宝宝开头还嘻嘻地笑,后来便笑不出来了,心想:“今天本少爷成靶子啦!” 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大叫道:“喂,我说跟来的朋友,你也该显显身了,我救了你们的命,拳头可都叫我吃了,我可吃不消!” 但夜色茫茫,哪里有什么人影。 林南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嘿嘿”一笑道:“你这小鬼,想骗本爷可没那么容易!” 秦宝宝一见不妙,这跟来的人怎么总不现身?不要把自己小命玩掉了。他急中生智,突然“噌”的一声蹿上刚才隐身的大石上。 这是块高高的飞来石,秦宝宝猱身而上石巅,得意地招手道:“来啊,来啊,你上来打啊!” 石上仅容一人,无论如何没有第二人的落脚之处。 林南奎的拳头松开了,他突然狂吼一声,肩头疾撞向飞来石。 飞来石轰然滚下山。 秦宝宝“哎呀”一声同时跌落。 百丈悬崖!下面是百丈悬崖—— 第四章 飞来石落到山沟里发出的声音,比沉雷更响,更慑人心魂。 林南奎狞笑一声,对着黑黝黝的山峦沉吟片刻,转身回去。 进了肖府,他先去客房,见门开着,他抬手敲了几敲。 南宫博睡眼惺松地开门,打着呵欠道:“林大哥,你还没睡啊?” 林南奎察颜观色,道:“我追一只野猫子去了。” 南宫博道:“晤,逮住了吗?” “跌下山死掉了!” 南宫博道:“知道是谁吗?” 林南奎道:“没弄清楚,该是本派的仇家吧!” 南宫博叹口气,道:“是啊,韩老伯真惨,招来这么多仇家算计。他若两眼一闭,这江湖上更要天翻地覆了!” 林南奎嘿嘿一笑,道:“嘿,老弟是小辈英雄,日后咱们长自派可要靠你啦!” 南宫博道:“小弟只是一个门外汉,大哥德高望重,到时只有你才能撑持贵派局面。不过,最好还是韩老伯安然无恙,那就省却许多是非。嘿嘿,大哥,你说对不对?” 林南奎连连点头,道:“对,对,长白派是师傅一手创立的,关外的地盘离了他谁也不行,明天路过关帝庙我可要烧几支高香,求神灵保佑他老人家。” 南宫博哈哈一笑道:“小弟也随你去,我俩总想到了一处:” 说完,两人同时干笑几声。 ※※※※※※ 翌日,风和日丽,三骑走出盘龙镇,途经关帝庙,他们果然进庙齐烧高香了。 韩瑛见大师兄、南宫博如此虔诚,心中异常感动。 中午,他们在路边小村店胡乱吃了些东西后继续赶路。 前面的路分两条,一条是平坦的官道,一条是狭窄的小道。 大道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小道上,只有枯草铺地。 林南奎勒住了马头道:“从大道要多走上百里路,我们走小道怎样?” 韩瑛正想说路面荒芜不安全,南宫博已经爽快地表态道:“好嘛,这样今晚就可以赶到京城了!” “那我们走小路!” 林南奎气昂昂地一夹马肚,心里暗笑南宫博涉世不深。 昨夜他杀了秦宝宝回来,见南宫博兀自在房里睡觉,并没有窃听到什么,放下心来,可惜毒药已经用完,他只得另想高招。 日斜时分,三骑行近一座高山。 林南奎让马慢走,回头朝韩瑛二人道:“有个老前辈在这里修炼,我们从他的地盘上经过,应该打个招呼才好!” 韩瑛不明就里,道:“这倒应该的。免得让人说咱们长白派不懂规矩,我们这就去吧!” 林南奎道:“不,三个人一起去,那老前辈必要款待,这样岂不误了赶路。我想,有劳南宫弟跑一趟吧,他知道山下有人相候,就不会过分挽留了。 “ 南宫博微微一笑,道:“大哥想得真周到,小弟这就去,不过独自个上山寂寞得很,小弟想让瑛妹作伴!” 韩瑛早知南宫博对自己抱有心思。 这时,林南奎已一脸大度地答应道:“这样更好,瑛妹。有劳你也辛苦一趟,我就在这里等,你们速去速回。” 韩瑛见师兄这么吩咐,也就红着脸答应了。 两人把马缰系在路边树干上后,并肩向山上走去。 林南奎瞅两人身形消失后,发出几声狞笑。 两年前在这山峰上住着一个怪侠,由于举止怪异,江湖上人送外号“阴阳颠倒”。 他白天举止乖张暴戾,如谁上山打扰,就格杀勿论,一到夜里脾气却温顺如绵羊,无论谁去见他都盛情款待,当地人士开头尚不相信,被他杀几个莽撞小子后,就没人敢不遵这条山规了。 林南奎此举是欺南宫博不知此事,决定借怪侠之手把他二人除掉。 ※※※※※※ 再说秦宝宝,她乍跌下山崖曾惊慌地叫了几声,但随即生出主意,仗着绝顶轻功,她在空中连翻几个筋斗,眼睛居然发现光秃秃的峭壁上有一棵小树。 她急使一招“一鹤冲天”,伸手搭住了小树,生命得以保全。 不过,她抬头看了看,这悬崖是倒斜上去的,下去容易上去难。 秦宝宝暗暗咬牙,心道:“林南奎啊林南奎,本少爷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不会放过你。” 她打定主意,先到山底,再觅路上去,当下便小心翼翼地顺着峭壁往下滑。看似危险,但在有轻功的人看来,却又简单得很,不一会就滑到山底。 但到了崖底,这才发觉绕上去不易,北边是茫茫密林,右边是蜿蜒河水,东西两边,则山峦叠叠,百里内竞无人烟。 若是回头上山,自己的轻功显然不够。秦宝宝想了半天,决定向西走碰碰运气。 从地势上看,西方全是高山,极其荒凉,有人居住的可能性极小。 秦宝宝此时并不急于上山,只求在方园几里内可以找到充饥的食物。 偏偏就这么巧,行不多久,前面竟出现了一缕炊烟。 有烟的地方,必有人家,秦宝宝陡觉精神一振,顿时加快了脚步。那炊烟起处,约在十余里外的一片乱山上,及待到了近处,她才看见山势掩蔽下,有一石屋。 石屋四周,绕着茂密的果树林,果林之间是畦畦整齐的花园,万紫千红,林花泾渭分明,显得井然有序。 时值阳春,谷中百花盛开,那些青翠欲滴的果树上,也已经果实累累。 秦宝宝站在谷外,早被那枝头丰盛、熟透的果子引得馋涎三尺了。 她忍不住深深咽了两口唾沫,举起衣袖,抹了抹嘴。要知道她忙了半天,还是滴水未进。 秦宝宝伸手摘了几个果子,盘膝坐在树下大吃起来。 这些果子似梨非梨,似桃非桃。其味香脆甜美,果肉入口即化,毫无杂质,竟然比桃梨不知美味多少。 秦宝宝一连吃了十几只,饥渴顿消,抬头看看,旁边有一峭壁,最高不过二十丈,凭一口真气,不难飞身而上。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扭头一看,五丈外一并排站着两名彩衣童子。 那两名彩衣童子只不过十二三岁,身穿五彩鲜艳的对襟短衫,肩头各自扛着一柄花锄,小脸惨白得如同两张白纸,神情冷漠,目光发呆。 如果不是刚才那阵脚步声,秦宝宝真怀疑他们是纸糊的假人。 不过,既是在这儿发现,无论相貌如何,总是主人身份,秦宝宝连忙含笑拱手道:“对不起,在下冒昧了,敢问两位小兄弟此地园主可在?” 两名彩衣童子缓缓转头,互望了一眼,突然一言不发,抡起花锄,疾扑过来,双锄挟着劲风,一砸肩头,一扫足踝,出手竟恶毒异常。 秦宝宝大吃一惊,道:“二位小兄弟请勿误会,在下并非存心偷吃,宁愿照值加倍偿付……”两个童子充耳不闻,花锄纷飞,紧追而上。 秦宝宝踉踉跄跄退后七八步,身后已是果林无路可退,猛提一口真气,想上到树上。哪知丹田之内空荡荡的,真气竟已散去,他大吃一惊,再想变招退避,已是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秦宝宝腿上挨了一记,登时站立不住,摔倒在地。 两名彩衣童子抛下花锄,捋袖上前按住了秦宝宝,从腰间解下一根牛筋索,四马攒蹄捆了个结实。然后一人抬头,一人架腿,扛着向石屋走去。 他们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此时抓住了秦宝宝,脸上也无任何表情,倒像是两具捉人用的机器,一切都在按规行事,毫无喜怒之感。 进入石屋,眼前顿暗,原来石屋除了一道原门,连窗子也没有一个,整个石屋就如一个山洞,黝黑、阴暗、潮湿,更有些阴森。 两名彩衣童子一松手,将秦宝宝摔在地上,地面上全是硬石,只摔得秦宝宝眼前金星乱冒。 对面黑暗中忽传来阴恻恻的笑声,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难怪今天一早就听到喜鹊聒噪,原来注定有客人上门。嘻嘻,孩子们点灯,让我看看这位贵客是什么人物?” 秦宝宝凝目循声看去,只能隐约辨出那发话的地方,有一架石床,只是光线太暗,无法看清老人面目。 “嚓嚓”两声轻响,两名彩衣童子同时用火石点燃了两盏“孔明灯”,灯光照射在秦宝宝的脸上,却照不见发话人。 石床上怪声又起,道:“啧,啧,小娃子长得好漂亮,大概才断奶不久吧?” 秦宝宝哭笑不得,不过他眼珠一转道:“在下不过偶尔经过,一时饥渴,并非蓄意冒犯……” 老人怪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被捉住之人都会有一番解释,什么‘山中迷途’啊,‘并非有意’啊,‘饥寒所逼’啊……嘻嘻,我老人家都听腻了,其实说来说去,还不是捏鼻子哄眼睛,小娃子,你说我老人家这话对不对?” 秦宝宝笑道:“不,不,在下句句是实,决非遁词!”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当然,偷东西的贼,都不会承认是蓄谋,一定说看见东西无主,顺手牵羊而已!” 秦宝宝心念电转,暗道:“老家伙非要诬陷我,一定有目的。”便道:“我曾出声招呼,若是心存不轨,又何必如此……” 其实她根本就没招呼。 那老者道:“那是你故用姿态,想试探屋中可有人……” 秦宝宝明白了,不管有意无意,老者都要诬陷她,当下便默不作声了。 老人笑道:“没话说了吧,我这山谷地势隐秘,又非通衢大道,哪有这么巧,你就刚好从这附近经过?再说,此谷四面削壁,无路可通,你连招呼也不打,居然直闯进来,还能不算蓄意?” 秦宝宝转转眼珠道:“那我赔偿你果子钱好了!” 老人又是一阵阴笑,道:“现在你承认是蓄意了吧?” 秦宝宝道:“好,就算是吧,你待怎的?” 老人道:“是真的服了?” 秦宝宝道:“服了!” “不后悔?” 秦宝宝出人意料地回道:“后悔!” 老人怪叫道:“你既服了,怎地又后悔了?” 秦宝宝道:“我本来是服了,可是你虚言恫吓,我又后悔了!” 老人气道:“你出尔反尔,可不像个大丈夫!” 秦宝宝道:“我本来就不是大丈夫!” 老人愣了一下,恍然道:“原来是个丫头,那就不太好了!” 他喝道:“孩子们,燃大灯,把我的轮子推过来。” 大灯亮了,宛若一个巨大的水晶盆,照得通壁四亮! 与此同时,“孔明灯”随即熄灭,空中一片彩霞,令人为之目眩,恍若置身宫阙。 借着灯光,看清老人的面目,秦宝宝不禁一阵恶心。 那张脸,堪称世上丑恶恐怖之大全,满脸溃烂,血肉模糊,脓水淋漓,而且扭曲变形,乍看之下,就像一只腐烂剥皮的柿子,又被人不小心踩了一脚。 这五官中唯一尚可辨认的,只有两只阴森的眼珠,此外口鼻仅余三个血窟窿,耳朵和唇眉都无法分辨了。 丑老人掀开被褥,双掌一按石床“飕”地弹射而起,轻飘飘落在轮椅上,敢情他的身体自腰肢以下尽皆萎缩残废,两条腿如同枯枝,根本不能下地行走。 秦宝宝吓出一身冷汗,心中暗告诫自己道:“别慌,别慌,现在怕也没用!” 丑老人在轮椅中坐定,一名童子立即取来一条彩色罩单,替他掩盖下半身,然后推着轮椅,移近秦宝宝。 丑老人沙哑着声音道:“抬起来!” 两名童子俯身将秦宝宝抬起,送到轮椅前。 丑老人伸出脏手,从头顶开始,缓缓捏了捏秦宝宝的骨骼和肌肉,喃喃道:“嗯,虽是女娃子,骨架倒不错。” 秦宝宝一阵恶心,而且寒毛直竖,忍不住问道:“老前辈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丑老人道:“你不是已经心悦诚服,愿意赔偿那十几只果子了吗?” 秦宝宝道:“不错!” 丑老人道:“你知道那些果子叫什么名字,价值几何?” 秦宝宝道:“我不知道!” 丑老人阴恻恻地道:“我这果园中栽种了三种果树,都是举世难得的珍品,尤其是三种果树,更是耗费了我毕生的心血,敢夸举世无双!” 秦宝宝道:“但总该有个价格!” 丑老人道:“树名由我自定,一叫‘小如来’,一叫‘神仙倒’,还有一种叫‘黑白果’,名称不同,功效各异。” 秦宝宝道:“它们有毒吗?” 丑老人摇头道:“都没有毒,‘小如来’食后使人昏迷,非百日不醒,‘神仙倒’则令人真力涣散,至于‘黑白果’,妙用就更大了,色分黑白,黑的吃必死,无药可解,再服一棵白的,却又能令人复生。这些异树珍果,岂能以金钱衡量价值?” 秦宝宝骇然道:”这么说,在下误食的那十几只非梨似梨,似桃非桃之果,竟是‘神仙倒’?” 丑老人道:“不错!” 秦宝宝暗道:“怪不得我内力全无,我百毒不侵,竟仍然着了道儿!” 丑老人道:“这是你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 秦宝宝一楞:“怎是你的幸运?” 丑老人道:“不瞒你说,那三种果树虽是我亲自栽培,却唯‘神仙倒’配有解药,其中‘黑白果’自毒自解倒也罢了,假如你误食‘小如来’必须昏睡百日方醒,那岂不耽误了我的大事吗?” 秦宝宝更诧,道:“在下中毒昏迷,怎会误了你的大事?” 丑老人吃吃笑道:“因为我急于用你作个试验!” 秦宝宝不禁一怔,道:“试验?” 丑老人一指自己的烂脸和枯萎的双脚,道:“你看见了我这些伤,都是钻研药物,不慎中毒留下的伤痕。也就是为了这些伤痕,使我困居谷中,无法外出走动,前后已经快三十年了。 几十年来,我雄心未灭,一直在研制药物,想治好自己的这些毒伤,但又不知道调配的解药是否有效,所以,很需要有人充作试验……“丑老人恍若未闻,仍道:“……当初我移居此谷的时候,身边也曾携带有十几名弟子,于是,我就用他们作试验。但不幸的是,每次配制的解药都不成功,门下弟子却已经消耗殆尽了。” 秦宝宝听得毛骨悚然。 “这对我配制解药是个阻碍,对起居行动,尤其感到不便,因此,我不得不依赖外面来的朋友。这些年来,偶尔也有与你情形相同的人,鬼使神差般来到我这‘万毒谷’来,唯数量有限,以致解药迄今未试成功!” “如今,天意垂怜,又将你送来,恰好我最近炼制的一种解药,正够火候,而你又自知理屈,愿意赔偿我所损失的十余枚‘神仙倒’。数种巧合,尽集今朝,由此可见是老天可怜我多年伤毒之苦。这一次,一定可以获得成功。当然,对于你的爽然同意自我牺牲,我总是十二分的感激!” 话音略停,又暖昧地笑了笑,道:“你尽管放心,即使万一失败了。你死之后,我也会好好安葬你的遗体,让你长伴满园奇花异树,长眠‘万毒谷’!” 他娓娓而谈,语气充满自信,丑脸不时扭曲扭动,非笑非哭,显得十分高兴,好像对秦宝宝做得情理兼顾,仁至义尽了。 秦宝宝知道现在只有镇静,才有脱身的机会,便若无其事地道:“当然好极了,我能为前辈效劳,纵然一死也算值得。” 丑老人欣然道:“对,太对了,人生自古谁无死,但看是否值得死,你为试验解药而死,虽死犹荣!重于泰山!” 秦宝宝点头道:“不错,不错,不过前辈是施毒不慎受伤,因而欲配解药,我可没中毒啊!”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这很好办,待会我把伤残的毒药,照样泼在你的脸上,也要你下肢枯萎,跟我现在的情形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他转身对彩衣童子挥挥手道:“你去看看那锅药汁蒸好了没有,时候不早,咱们该开始配药了!” 秦宝宝暗暗焦急,便问道:“这两位小兄弟年纪很轻,大约不是随老前辈的旧门下吧?” 丑老人道:“不错,他们是两年前迷途误入此地,被我收留的。” 秦宝宝道:“怎么没见他们开口说话呢?” 丑老人笑道:“老夫平生专研万毒,厌恶门下弟子饶舌,为免绝学外流,所以割去了他们的舌头。” 秦宝宝干笑两声道:“这就难怪了。” 丑老人道:“你是否觉得老夫的手段太狠了一些?” 秦宝宝笑道:“不,任何门派都有秘密,不愿被人偷学,何况一旦从师,生死尚且不渝,为了替师父守秘,丢弃舌头也是应该的。” 丑老人道:“可惜,可惜!” 秦宝宝道:“可惜什么?” 丑老人道:“你这孩子通情达理,颇合老夫脾性,可惜你一个人来,如果两人同来,老夫愿收你做门下,使我一身毒功能够传延万世,发扬光大。” 正说着,那名童子匆匆回转,向丑老人打了几下手势,似在禀报药汁已好。 丑老人道:“为师配药的时候,不愿有人打搅,你将铁锅留在这里陪着少侠,替她解开绳子,好进食物。” 那童子连连点头。 显然丑老人疑心甚重,在他炼丹之时,连两名童子也不准在旁偷看。 秦宝宝心想,眼下的机会只有挑动那两个彩衣童子一齐造反。 待丑老人走了,泰宝宝搭讪道:“二位小兄弟饿了吗?也来吃一些吧!” 两人闻言动也不动。 秦宝宝道:“可惜咱们不能交谈,也无法请教你们的身世和姓名。不过,我总觉得奇怪,像你们这么大的年纪,怎会没有人同行,竟致迷途跑到山谷来呢?” 两名哑童仍然木然,只有年纪稍大的哑童忽然泪光一闪,低下头去。 秦宝宝心中一动,随即压低声音道:“听说你们到这儿来时,已经十岁出头,应该懂得很多事了,你们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吗……” 话犹未毕,较年幼的哑童眼眶一红,垂下了头,年长的更是浑身颤栗,热泪簌簌而下。 秦宝宝突然扬声对石屋里道:“老前辈,为免惊扰你老人家配药,我想在石屋附近散步,可否?” 丹室中默然无言,哑童却大惊失声。 秦宝宝侧耳略待片刻,向两童使了个眼色,喃喃自语道:“老前辈正配制药物,就烦二位小兄弟伴着我到屋外走走,二位尽管放心,我未服解药,你们就是让我逃,我也逃不掉的。” 他故意将声音提高,使屋中的丑老人可以听见,又待了片刻,不见动静,便径直起身,走出石屋。 哑童并未拦阻,看了丹室一眼,紧随而出。 秦宝宝缓步在石屋前踱来踱去,未听丑老人出口询问,便向二童招招手,疾步穿过花圃,口中却大声道:“啊,这是什么花?开得好鲜艳……小兄弟,何必瞪眼呢?我知道这些花不能采,不过是想走近一些,看得仔细罢了……” 口里说着,秦宝宝已出了花圃,来到果树林边。 这地方距石屋已在十丈开外了,秦宝宝回头望了望,仍不见动静,然后蹲下身子,轻声问道:“你们有没有念过书?” 一个哑童点点头,却又伸出小指,表示识字不多。 秦宝宝喜道:“能识字就行!现在咱们可以交谈,如果手势无法表达,你们可以写出来。 你们知不知道,丑老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二哑童同时点点头,脸上都出现畏惧之色。 秦宝宝又道:“老毒物不但手毒,心胸也毒,割去你们的舌头,足见毫无师徒情分。等到有一天他毒伤痊愈,或者找不到试药的人,必然会拿你们充数。” 两哑童戚然点头,表示知道。 秦宝宝道:“你们既知利害,该及早打算,设法脱身,回家与父母亲团聚才是正途,何必旦夕与虎为伴,等待杀身之祸呢?” 二童听后,忽然又流下泪来,一哑童拾起树枝,在泥地上缓慢地写道:“父母双亡,无家可归……” 这简短的八字,显然尚未叱尽心声,但哑童写到“归”时,已经泣不成声。 秦宝宝问道:“你们是因为父母之故,才流浪到荒山中来的吗?” 两哑童都摇摇头。 秦宝宝又问道:“那是途经荒山,父母亲不幸得病去世,才流落至此?” 二童含泪摇头,悲不自胜。 秦宝宝猛地心中一动,凝声问道:“难道。,你们是和父母一起,误入谷中,被丑老人……” 一言未毕,两名哑童已泪如泉涌,连连点头不止。 秦宝宝骇然道:“也是被用来试药而死的?” 哑童一面点头一面又写道:“尚有一兄一姐,都被师父试了药。师父的药很毒,一沾无救,连解药也有毒,不吃还好,一吃解药死得更快。” 秦宝宝恨声道:“这丑老人太可恨了,只顾试验毒药,不知害死多少无辜性命,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们姓什么?家乡在什么地方,还有没有可以投奔的亲友?” 一哑童写道:“我们都只有小名,我叫铁锅,弟弟叫毛头,父亲原是镖师,因避仇才离开家乡。见此谷奇险,冒险入探,不想全家俱中毒被擒,先后遇害,我与弟弟虽获幸免,实不知故乡尚有何人可以投奔。” 这一次,他边写边拭,写得较快。 秦蛊宝看后,略一沉吟道:“假如你们愿意,我有一处地方投奔,生活不愁,习文练武,也可随你们的意,你们肯去吗?” 铁锅连忙点头,又写道:“但得一栖身处,自是极愿早脱虎口。唯我与弟都曾服过药,一日无解药,便会毒发而死,你又中毒未解,如何能脱虎口?” 秦宝宝道:“那两种解药在什么地方?” 铁锅写道:“都在师傅的炼丹室内。” 秦宝宝皱紧眉头,道:“唯一的办法,只有先设法将解药偷出来,可丑老人正在炼丹室配药,这倒是个难题。” 话犹未落,身后一阵吃吃笑声,有人接道:“何难之有,老夫根本不在炼丹室。” 秦宝宝骇然回头,不期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只见丑老人胁下拄着两柄木拐,从果树林中走了出来。 铁锅和小毛头吓得心胆俱裂,“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吓得簌簌发抖,面无人色。 丑老人目光一扫三人,阴恻恻地道:“这真是百密一疏,想不到你们居然能找借口到屋外散什么步。假如你们就在屋中,全用手谈,老夫还真蒙在鼓里。” 秦宝宝见事已败露,情知只有拼死一战,反正横了心,倒镇静下来。 他耸耸肩,点头道:“咱们本就想在屋内谈谈,又怕打搅老前辈配药,何况在地上写字总不如泥土方便,老前辈你说对不对?” 笑语中,秦宝宝挺身站起,手中各抓了一把细沙,负在背后。 丑老人阴阴一笑,道:“好孩子,居然能沉着冷静,老夫本有怜才之意,看来是多余了。” 他又对两哑童招招手道:“你们应该向人家少侠学学,杀头不过碗大的疤,有什么可怕的?”两哑童哪敢起身,颤抖得连头都不敢抬,自知必死,只有垂泪俯身,束手待毙。 丑老人心如毒蝎,却又喜欢假仁假义,他无限感慨地道:“年头好人难做,老夫怜你们年幼,宁可耽误时光,不忍用你们试药,而且收录门下,传授武功,没想到养虎为患,你们居然毫不感激,反欲恩将仇报,唉,实叫人寒心……。” 秦宝宝接口道:“本来嘛,就好像养鸡养猪一样,杀了老的,养了小的,假如逃了小的,等于蚀了老本!” 丑老人只作没听见,还想拉拢两小童,道:“不过念在你们年纪太幼,自己没有主见,容易受人迷惑,为师可以原谅你们,只要你们……” 秦宝宝接道:“只要你们忘掉父母兄妹的血仇,后悔就晚了……” 丑老人实在按捺不住,冷冷地道:“秦宝宝,你不要以为老夫必须用你试药,现在就不能先宰了你!” 秦宝宝正是要激他发怒,当下应声笑道:“我明白,咱们三个迟早一死,老前辈杀了我,仍然可以任选他们中一人试药。” 丑老人哈哈大笑。 秦宝宝冷笑道:“可惜我秦宝宝不会束手待毙!我还有手段没施出来呢!”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那精妙的手段!” “打!” 秦宝宝趁他笑声未毕,突起发难,双手齐扬,两把细沙对准丑老人面门撒去,同时俯腰低头,不退反进,贴地一个翻滚,直冲向丑老人下盘。 他早已估计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认准了丑老人的双腿萎缩,全仗两柄木拐支撑着身体。 细沙出手,固然无法伤他,但至少会迫使他挥手遮挡。 只要他一举手,势必就有一支木拐非松手不可,如能出其不意,夺下他一只木拐,或者将拐弄断,丑老人的身体必然失去平衡,那时行动不灵,他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无从发挥了。 一个人在生死关头,往往能产生超人的勇气和力量。 秦宝宝抱定必死之决心,破釜沉舟抓准一掷,出手之准和身法之快,就是自己也没有料到。 细沙漫空飞射,“砰”的一声罩向丑老人面门,逼得他一惊一愣。 因他满脸毒伤未愈,正流着脓水,若被泥沙撤中,那可是件麻烦事。 丑老人大怒,忙举手护脸,右手袍袖挥起。 哪知这一来,正上了秦宝宝的当。 秦宝宝冒死一撞,“篷”的一声,将丑老人摔出五六尺远,两柄木杖脱手。 秦宝宝接住一柄,同时大喝道:“老毒物跑不动了,你们还不快去找解药!” 两哑童一怔,急忙挺身跃起,掉头奔向石屋。 丑老人急怒交并,双掌一按地面,身子凌空,劈空就是一掌。 秦宝宝眼看就要抢到木拐,终无法挡住丑老人的劈空掌力,一招“懒驴打滚”躲了开去。 丑老人抓住木拐,并未支撑身体,反而一抖手,向两哑童掷去。 “铁锅快躲!”秦宝宝大叫。 话声未落,铁锅竟被木拐穿身而过,钉死在屋前。 小毛头一把抱住哥哥尸体,放声大哭。 秦宝宝大叫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快去找解药!” 丑老人阴阴一笑道:“不必了,老夫的炼丹室他一步也没有进去过,根本就不知道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秦宝宝骂道:“你且慢得意,你多行不义,早晚总有报应。” 丑老人冷晒道:“至少你们是等不到那一天了,小毛头最多能活到明天午时,至于你,老夫擒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秦宝宝心中暗急,冷哼道:“吹什么大气,就凭你两条废腿,叫你爬也爬不动!” 丑老人道:“老夫神功犹在。双掌如刀,这儿有的是树木,随意削枝代拐轻而易举。” “那你就试试,我看你没机会!” “好!” 丑老人双掌一按地面,伸手就抓向一根横枝。 秦宝宝不待他抓牢,挥拐便砸。 丑老人急忙收手,弹身跳起,竟向他当头砸下来。 秦宝宝一砸空,就知不妙,急忙懒驴打滚让了开去。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原来你只会懒驴打滚!” 秦宝宝脸一红,道:“你不给我解药,我就让你知道厉害!” 丑老人冷笑道:“待老夫擒住你之后,自会给你解药,先叫你打几个滚!” 丑老人武功委实不俗,仅凭双掌撑地,身法毫不迟滞,勇猛无伦。 但秦宝宝也学乖了,决不跟他接近,一味闪避,绕树游走,利用果树掩护,始终保持三四丈距离,有时情势危急趋避不及,便随手抓一把泥沙,迷乱老毒物的视线。 一阵追逐下来,秦宝宝全仗身体灵活,却苦于真气焕散。 丑老人虽然功力深湛,却吃亏在双脚残废,行动委实不便,两人各有所长,半斤八两,恰好拉平。 时间一久,秦宝宝累得满身大汗,丑老人也两臂酸软,不由自主,都停下来,频频喘气调息。这时,丑老人忽然柔声道:“老夫这大年纪,不愿落个欺压晚辈的恶名,咱们坐下来谈谈如何?” 秦宝宝一面抹汗,一面气喘吁吁道:“要谈什么?你说吧,反正我听得见,决不会上你的当!” 丑老人笑道:“你是明白人,没有解药,你决不可能逃出万毒谷。” 秦宝宝道:“不错,但我宁可在这里饿死,也决不供你试药。你解药不成功,这一辈子只好老死山谷,和我的下场有什。 么区别?“ 丑老人道:“正因为如此,咱们就应同病相怜,共同合作,何必弄得两败俱伤?” 秦宝宝道:“你要拿我试药,我要从你身上取得解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丑老人笑道:“办法倒有,就看你愿不愿意!”秦宝宝道:“你且说说看!” “老夫愿给你解药,但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给你‘神仙倒’的解药,但在解毒之前,你必须同意另服一种药丸,然后由你外出,去替老夫寻觅可供试药之人,直到老夫伤愈为止!” 秦宝宝道:“不行!” “为什么?” “毒丸入腹,我的生死全操在你的手中,假如你永远不为我解毒,岂不永远要受你摆布?” 丑老人道:“可是你要想想,如果你永不出谷,只有死路一条,以将死之身换一线生机,何乐而不为?” 秦宝宝道:“我可以发个毒誓!” “我不信牙疼咒!” “那就不容易谈拢了!” 丑老人见秦宝宝年纪不大,却甚有心计,无可奈何地道:“好,我们两人总要有人退一步,我就听你的誓言!” 秦宝宝发了个毒誓。 丑老人默然片刻,竟带着无限凄凉的语气道:“老夫困顿荒谷数十年,熬受毒伤之苦,都是当年作孽太多的报应。但你我总有一面之缘,相信你不会对一个残废人失信。” 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瓷瓶,从瓶中倒出一粒绿豆般大的黑色药丸,道:“这是解药,你拿去吧!” 秦宝宝眼珠一转,道:“为免误会,我想还是请你老将解药掷过来的好!” 丑老人道:“你对老夫的疑忌之心,竟是这般重吗?”说罢,仍抖腕将解药掷给了秦宝宝。 秦宝宝接住药丸,凑在鼻上闻闻,毫无气味,便扬声问道:“这当真是解药?” 丑老人道:“你不相信,还给我好了!” 秦宝宝道:“是不是解药,本来就只有你一人知道,我不相信,也不行了!” 说罢,手掌向嘴里一送,仰脖子吞了下去。 过了片刻,丑老人含笑问道:“可有什么感觉?” 秦宝宝摇摇头,道:“没什么感觉啊!” 丑老人吃吃笑道:“当然,那药力要等一个时辰才会发作,明日此时,就是你的死期了!” 秦宝宝哼了一声,怒道:“你怎可言而无信?” 丑老人道:“老夫行事,但求目的,不择手段!” 秦宝宝道:“你如此卑鄙无耻,也不怕传言江湖,辱没名声?”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江湖中人最现实。他们只认识力量,而不会管这力量怎样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至少,我和小毛头还没死!” “你们最多能再活一天,在这一天里,老夫还要用你们试药!” 秦宝宝冷笑道:“你怎敢断言我们还能活一天?” 丑老人道:“老夫的毒药岂会不准?” “如果我根本就没吃呢?” 丑老人道:“可惜你吃了!” 格格一声娇笑,秦宝宝一举手道:“你看这是什么?” 右掌指缝中赫然夹着那颗黑色药丸。 丑老人怒道:“好个狡猾的小辈!”身形疾射,凌空扑了过来。 秦宝宝早有防备,左手撒出一把泥沙,绕树急转,重又展开一场“捉迷藏”的游戏——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五章 果林繁密,泥沙迷眼,丑老人又心浮气躁,空有一身功夫,无法施展,三转两转,竟失了秦宝宝的踪影。 原来秦宝宝声东击西,趁机抽身,退出林外。 他决心冒险进入丑老人的炼丹室,设法寻取解药。 不料奔到石屋门前,只见铁锅的尸体,不见了小毛头。 秦宝宝无暇寻觅。匆匆将铁锅的尸体拖入石屋,挥动木拐,击灭了屋顶吊灯,径奔练丹室。 他霎时惊呆了。 这时室内一片凌乱,药架上的瓶罐都被揭开,药粉、药丸散了一地。 小毛头却伏在药案上,双脚虚软,动也不动。 秦宝宝轻唤一声“小毛头”,拉起小毛头一看,不由一惊。 只见小毛头遍体冰冷,早已气绝,用炭笔写着几个字“黑红有毒,万不可……” 显然他是服错了药,才不幸中毒而死的。 秦宝宝心中一酸,环顾架上药罐,品种不下百种,但全部都是红黑二色,只有小毛头手中握的那只小瓶,才是唯一的黄色。 想是小毛头不知解药,迫得遍尝各色药物用自己生命作赌注,却不幸尝的全都有毒,等他发现这瓶唯一颜色不同的药丸时,已来不及尝试了。 秦宝宝将黄色药丸摘进怀里,心中一阵戚然。 屋外突然传来丑老人的臭骂声。 “小辈,你尽管像乌龟一样躲着吧,老夫拼一罐毒粉不要,洒遍这片果林,薰也要薰你这兔崽子出来,你等着就是。” 呼声之后,便是一阵拖地撑地移动声音,分明是丑老人已放弃了搜寻,赶回石屋采取毒粉了。 秦宝宝慌忙拭泪跃起,如今时间仓促,已不由他从容地试那瓶黄色药丸,必须尽快对付屋外的丑老人。 他心念电转,突生急智,匆匆折回炼丹室,用两柄铁钩将壁炉中的那只药汁沸腾的大铁锅搬放在丑老人所留下的轮椅上,又顺手从药架上取了一罐黑色毒粉,然后推着轮椅,回到前面石室。 这时,移行之声刚及门而止,原来丑老人也发现室内灯火熄灭,台阶前不见了铁锅的尸体,情知有异,故不敢贸然入室。 但他凝神倾听了一会,室内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便试探着喝问道:“小毛头,是你将灯弄熄的吗?” 秦宝宝度好距离,轻轻将轮椅停在门内三尺处,漫声道:“是我弄熄的!” 丑老人一惊道:“你是……”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吗?” 丑老人惊道:“原来你已不在林中,竞躲在屋内?” 秦宝宝道:“不错,你现在知道上当了吧?” 丑老人哈哈大笑道:“小辈,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石屋仅有一条出路,别无门窗,如今这唯一的通路已被老夫堵住,你成了瓮中之鳖,任你插翅也逃不出老夫的手掌了!” 秦宝宝笑道:“那最好不过,咱们有两个人,可以轮流休息,小毛头正在寻找解药,等咱们都解了毒,那时看鹿死谁手!” 丑老人道:“老夫索性对你说了吧,解药全在老夫身上,根本不在炼丹室内!” 秦宝宝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信不信由你!” 秦宝宝道:“假使咱们找不到解药,临死之前,会把炼丹室一把火烧得干净。” 丑老人骇然惊怒道:“小辈,你胆敢毁坏老夫的毕生心血,老夫发誓要将你碎尸万段,一块块割下你们的肉喂鹰!”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人死之后,无牵无挂,你想怎么办,悉听尊便!” 丑老人勃然大怒,一声暴叱,便欲冲进石屋。 秦宝宝一抖手,整罐毒粉迎门洒出,沉声道:“老匹夫,你入门一步,别怪我用毒粉对付你!” 丑老人一缩手,看看地上的毒粉,不由一阵冷笑。 原来毒药分为三种不同颜色,红色代表剧毒,黑色代表慢性毒药,小毛头正是误食此二色药而被毒死。 丑老人痛惜自己毕生心血,又见秦宝宝掷出的毒粉只有慢性毒药,戒心稍懈,反掌猛扣地面,身形略退又进,一手掩护前胸,一手斜遮脸部,电掣般穿过石门,冲入屋内。 他以为掩护住头脸要害,便不惧毒粉阻截,却没想到漆黑的屋中,正有一锅沸腾滚烫的药汁在等他洗澡呢。 “扑通”一声,轮椅翻转,铁锅倾覆,黝黑阴森的石屋中,顿时扬起一声惊心动魄的凄厉惨呼…… 呼号声渐低渐弱,最后,仅剩下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就在这呻吟声中,秦宝宝抱着小毛头的尸体,神色凝重地走出石屋。 ※※※※※※ 再说林南奎,坐在山下石岗上,正等着“阴阳颠倒”把南宫博的尸体抛下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什么都没发生。 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仍什么都没发生。 林南奎不禁生出狐疑,便站起身来翘首张望…… ※※※※※※ 且说南宫博走入半山腰绿竹林后,放慢了脚步,对韩瑛道:“你说,世上谁最坏?” 韩瑛不假思索地道:“当然是秦桧,他在风波亭害死岳元帅,黎明百姓人人想啖其肉、吸其髓!” “不错,秦桧最坏,那接下来呢?” “昏君赵构,他听信奸佞之言妄杀忠良,所以死后下了十八层地狱!” 南宫博道:“赵构是该死,不过瑛妹,他并不昏庸,聪明得很……” “不过,他总归是坏东西!”韩瑛忿忿地踢飞了一块石头。 “我也没说他好啊,他该杀,该剐,该下油锅!哎,瑛妹朝廷里的坏人我们先不议论,这江湖上,谁最坏呢?” 韩瑛脱口而出,道:“金龙社的卫紫衣,乘人之危,落井下石,我恨透他了!” “不错。这厮为了保北方武林头把交椅的位子,如此寡廉鲜耻,应该千刀万剐。不过,平心而论,还有比他更坏的人。” “谁?” “你的大师兄林南奎!” “什么?”韩瑛停住脚瞪着南宫博道,“你胡说八道。” 南宫博道:“我知道他是韩老伯的爱徒,你把他看作亲哥哥,没有证据我敢这么说?瑛妹,昨晚我睡下后,听到远处屋顶上有人打斗,就悄悄从后窗钻出去,一直来到镇子外面山坡上,我听到林南奎与夜行人的一段对话。夜行人指责林南奎妄图在酒中放毒害死你我,林南奎没赖,只说家门之事与外人无关。 我才明白姓肖的当初去拿家酒时放了毒药,却被夜行人窥破做了手脚,林南奎心里恼恨,又不敢当着你我的面发作,才安排我们早早睡觉,一个人过来与他了结!夜行人还揭出,三个蒙面杀手是林南奎指派的,而他本人当时就躲在不远处窥看,眼见事情要败露才赶来毁尸灭迹,还……” 韩瑛摇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别听外人胡扯。你不知道,大师兄平素待我最好,当初还是我爹爹从虎口把他救下来的哩,他怎么可能起歹心?那个夜行……你知道他是谁吗?” 南宫博听那个夜行人自称秦宝宝,也有点奇怪。因为他听说韩翔天是被秦宝宝的父亲打伤的,怎么秦宝宝会救韩瑛?一来他怕韩瑛不相信,二来他只想韩瑛佩服、感激自己一人,便道:“我没听到关于他身份的话,不过,他说的肯定是大实话。要不,林南奎怎会对他恨之入骨,在他跳上飞来石时,把他连石头一起踢下山去?” 韩瑛愣道:“他是坏人,大师兄一向嫉恶如仇!” 南宫博道:“可这些话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那你一定是听错了!” “我…”南宫博把嘴边的话咽下去,韩翔天的这位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不涉尘世,太真诚、太纯朴了,无凭无据再讲也是枉然。 他话头一转,扯到眼前的事,道:“好吧,这件事权当我没有告诉你,不过,你知道林南奎要我们向谁去请安吗?” “嗯?” “阴阳颠倒黄鳄鱼!” 韩瑛一愣道:“我好像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南宫博道:“他是个云游四海的头陀,两年前才在这独秀峰顶结庐修炼,脾气特坏,任谁打扰了他必杀无疑,一到天黑又变成善良的好人,这话是前几天我父亲亲口告诉我的,要我千万别犯忌。” 韩瑛一惊道:“这……果有此事?” 南宫博道:“没错,不过你别怕,他不杀女人的,林南奎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韩瑛想了想,道:“大师兄恐怕不知道姓黄的脾气这么坏!” 南宫博摇头道:“连我父亲都知道,他怎会不知道?” 韩瑛道:“他当初不是没要我来吗?” 南宫博道:“没我保护他对付你易如反掌,所以我才让你跟来的!” 韩瑛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我大师兄决不是那种人,你千万别瞎猜!” 南宫博欲言又止,叹口气想了想道:“好吧,我现在不勉强你,不过你得答应我,等会见了头陀,我讲什么你都得点头,千万不能插嘴打岔!” 韩瑛道:“既然是这样,不如不去见他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么!”南宫博诡秘地一笑,“放心,只要你听我的话,保证没事!” 韩瑛信任地点点头。 两人沿着崎岖的小道攀上山顶看见一座像醉汉般歪斜着的大茅屋。 韩瑛有些害怕,忍不住抓住了南宫博的胳膊,但想到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脸一红又松开了。南宫博心里有点害怕,只注意对付眼前的倒没注意韩瑛。 他顶礼膜拜,高声道:“黄老前辈,晚辈南宫博、韩瑛前来拜见。我们本不敢擅入宝地,只是受了长自派门人林南奎的差遣,才冒昧上山,务请黄老前辈原谅,晚辈两人没齿不忘大恩大德!” 只见一个相貌凶悍的头陀从茅屋里跳出,用擂鼓般的响声喝道:“他自己不来送死却叫你们来送死,人在哪里?” 南宫博早听说父亲讲过这头陀吃软不吃硬,便装成诚惶诚恐地说道:“他在山下憩息,要我俩上山来向你老捎个信。我俩知道这是杀头的事,他却把刀架在我俩脖子上,还说‘你们不敢去,就只看得起姓黄的怪物,看不起我林大侠’,我俩想,死在这个无名鼠辈手里还不如死在你老手里,就上来了。前辈,你快点把我们杀了吧!” 韩瑛在一旁听得与事实不符,想纠正,但想着诺言,只得强闭双唇。 黄鳄鱼讥道:“我不杀你们,要杀那厮!” 说罢,他张开双手,大鹏似的向山下飞蹿而去。 ※※※※※※ 韩瑛见头陀去势凶猛,埋怨南宫博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现在找大师兄算帐去了!” 南宫博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我不这样说就躲不脱眼前的祸事。” 他心里道:“你大师兄能借刀杀人,我就不能如法炮制?” 韩瑛焦急地往下赶去。 南宫博忙道:“野头陀很是厉害,别送死!” 韩瑛脚步不停,一边道:“我怎么能丢下大师兄不管!” 南宫博无奈,跟着往下奔。 两人还没到半山腰,就看到黄鳄鱼与林南奎已经打了起来。 头陀摆开坐马式,前推一掌,林南奎总要退后近丈。 以林南奎功力,竟被人家像皮球似的摆弄,两人才领略到头陀的本领。 林南奎没想到会引火烧身,他知道头陀的厉害,因此在对方一掌推来之时,丝毫不敢马虎,摆成童子朝圣之式,尽调丹田之气于周身,以防被掌风所伤。但一股势抵万钧的气浪压来时仍硬是把他钉在地面的双脚拔了起来。 在别人,准被跟着推倒,但林南奎受名师调教过,内功深厚,意沉丹田架子不变,原样移动近丈,在气浪变衰时堕身落地,仍是童子朝圣式。 黄鳄鱼第一次遇到接自己一掌而不倒的人,腾空跳起来,落地坐马再发一掌,林南奎又被推移近丈原样落地。 韩瑛和南宫博赶到山下时,林南奎已接了十几掌。韩瑛见他脸皮转红,竟成了柿子脸。 知道他已气竭力疲,情势危急。 她见南宫博背着手,一脸的无动于衷,心想:“他与大师兄有误会可以袖手旁观,但我与大师兄是同门手足,即使前面是死亡,也该挺身而出。”就挥动双掌跳进圈子里。 南宫博大吃一惊。他清楚韩瑛绝受不了头陀一掌,可又来不及阻止,只得跟着跳进。他不敢稍懈,立即朝黄鳄鱼背后拍出一掌。 他学成了这玄阳内功,功力甚是深厚。 黄鳄鱼刚把林南奎打出丈余,正想再一掌将他毙命,发觉背后掌风立即旋转身体。 南宫博发出这一掌只为把怪物吸引到自己身边,在对方身体跳转过来时已经收招,摆成一个“小道献茶”的姿式。万钧气浪推来,他也像林南奎般原样移后近丈。 韩瑛明白自己功力不够,见南宫博肯作援手,立即变势逃出圈子,尽管如此,她脸上已被黄鳄鱼掌风灼伤,一阵火辣辣的痛。 林南奎在头陀攻击南宫博时抓紧时间调气蓄精。 他不敢撇下南宫博逃跑,日后若被怪物传扬出去,他在江湖上必将脸面丢尽,难以立足。 这时,他照样朝头陀背后推出一掌,头陀跳转身打他,又把他推开去,这时南宫博又从背后起掌…… 林南奎、南宫博配合默契,暂时敌住了黄鳄鱼。 韩瑛心想自己虽然进不了圈子,暗器总是可以放的,就倾囊中所有,把飞蝗石、铁莲子等天女散花般打出去,尽管伤不着头陀,也算尽了一份力。 毕竟黄鳄鱼武功老到,南宫博、林南奎各接了一百多掌后渐觉气竭,身体被愈打愈远,落地也远不如开头般扎实。 红日恹恹,这种时候不可能再有一流高手赶到相助,两人心里都懊悔不该使用借刀杀人计。 心一乱意即散,南宫博先被头陀一掌打了个筋斗,林南奎跟着也被打翻在地。 韩瑛见情势危急,不顾一切跃入圈中。 南宫博痛苦地叫了声“完了”,林南奎也着急地惊叫起来。 然而奇迹出现了。黄鳄鱼这时不仅没对韩瑛施以杀手,却像遇到瘟神似的掉头跑了。 韩瑛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直愣着双眼看着头陀跑了。 红日落入西山。 林南奎、南宫博喘着气来到韩瑛的身边,纳闷地道:“你身上带着什么厉害东西?” “没有啊。” 韩瑛翻翻美丽的、人见人爱的眼睛,指西天,道:“他不是被称为阴阳颠倒吗?大慨太阳落山他就变成善人了!” 南宫博道:“然而那也用不着慌慌张张啊!” 林南奎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一种邪功,练成之后至刚至阳,白天功夫厉害,然而不能接触到阴气的东西,否则会功力大损,所以晚上不能出来,也不能发功!” 韩瑛道:“也许这黄鳄鱼练的就是这种功夫吧!” ※※※※※※ 暮雾如烟,鸟雀归林。 三人不指望当日赶回京城,只想找个投宿之处。 催马离开独秀峰走了两里之遥,他们看到了一个老大的芦苇棚子,前无村后无店,看来他们只能在这里栖身了。 棚子大概是夏天用来看西瓜的,除开一领破席,什么都没有。 林南奎拿起把它撕成三片,把其中两片分给了韩瑛和南宫博。 林南奎拿出一包从盘龙镇带来的肉饼子,递给韩瑛、南宫博道:“胡乱吃些吧!” 南宫博怕饼中有毒,没有马上伸手,韩瑛却爽快地接过。 韩瑛不想让南宫博难堪,满脸欢喜地道:“大师兄,我们三人一起走吧,找到水,先喝个够,再拿一瓢回来,这不更好。” “我听你的。”南宫博迈开大步。 走不多远就发现一条河,解了渴后,重新回到芦苇棚,各自打坐静养调息。 韩瑛因身旁有两个武功高超的人护驾,心无杂念,不二会儿便入睡了。 林南奎调气养神,头脑始终保护清醒。他心中道,“借刀杀人”计又不成,能否除掉南宫博,得看今晚了,可是…… 他悄悄睁开眼睛,不料碰上了两道同样也是窥探的目光,他连忙闭目。 南宫博也马上合眼。 他对韩瑛的爱由来已久,这里面除了迷恋她的美貌,也有对长白派掌门的觊觎。 他是南宫世家的传人,为什么还要觊觎长白派的掌门人之位,这里面也有他和父亲的难言之隐。 但韩翔天有言,不把韩家偌大的家业送给别人,他要找的是上门女婿。 而南宫博是独子,他为此非常苦恼,但父亲南宫雪却主动与他谈起韩瑛的婚事,表示愿意让他去韩家当上门女婿。 他又惊又喜,南宫雪说,那是权益之计,只要韩翔天两眼一笔,把长白派掌门的椅子做稳了,就可做回卤豆腐干仍复姓南宫。 南宫博认为此计甚妙,于是勤练武功和玄阳气功,准备入赘。 他练成了剑法,他要骗去韩瑛的心。姑娘家最爱男子的忠心,他显示了忠心,也就同时摘取到姑娘家的爱心。这步棋只要成功,他的情敌必将丢盔弃甲,惨败而去。 目前最大的障碍倒是林南奎,韩瑛迷信她的大师兄,他不能袭击他,那会刺伤她的心。 而林南奎却随时可主动出击,先杀死他,再杀死韩瑛。他不能让他的图谋得逞,只有枕戈待旦,使自己不受伤害。 南宫博意守丹田,屏心静气,对周围每一个细小的变动都能立即发觉,包括刚才林南奎的睁眼。 超一流的师傅就能教出超一流的徒弟,南宫世家武功的精萃集于一身,决定了南宫博将来不会是默默无闻的小辈。 林南奎知己知彼,明白南宫博决不敢杀自己,自己只须考虑如何进攻,不必设想防守。 但每次睁眼窥视,对方的眼腈也跟着睁开,他无法下手,因白白坐待天亮而渐显焦急起来。 时近黎明,周围愈黑,林南奎决定闭目突起,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想到这里,他聚真气于周身,突地如弹丸离弦般向南宫博跳扑。 南宫博的内掌同时推出。 他一眨眼间察觉到对方也跳扑过来,旋用双掌迎击。 四掌相碰,旗鼓相当。 南宫博、林南奎各自落回原处。两人又屏心打坐。周围一片寂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林南奎心想:“只有用暗器了!” 一挥手铁莲子直奔对方周身大穴。 南宫博右手一拂,七粒铁莲子被卷住,都落入手心。 南宫博手里拿着铁莲子,犹如拿着定心丸。 哈!有了这些凭证,不怕韩瑛不相信自己的话。 ※※※※※※ 天渐渐亮起来,乳白色的晨曦飘进了。芦苇棚。 一只黄莺在附近的银杏树上鸣唱。 韩瑛睁开眼睛,见两位大哥仍闭目打坐,道:“天亮了,我们起身吧!” “啊!” “啊!” 南宫博和林南奎同时伸了个懒腰。 林南奎道:“我这一觉可补了十年的困债了,你们呢?” 韩瑛道:“我也睡得很香!” 南宫博道:“我都做了许多好梦!” 韩瑛信以为真,兴奋地道:“不用太阳落山,我们就能赶回家了!” “是啊,是啊!”林南奎道,“时间还早,我们到外面活动活动筋骨怎么样?” 韩瑛不便扫大师兄的兴,道:“你得先露几手给我们看看!” “那当然,不过,也该让南宫贤弟把家学本领露几手啊。” “这个自然。”南富博面带微笑道:“小弟还能让你林大哥吃亏吗?” 林南奎道:“好,中听,我算是遇着了啊!” 韩瑛见两人言谈亲切,心想道:“南宫博大概也不怀疑大师兄了!” 她心里倍加欣喜,却不知道他俩勾心斗角,话中含着骨头。 林南宫虎步鹤形,就在前面荒岗上打出一路拳。 南宫博见这拳手法奇特,步法扑朔迷离,待林南奎收住势,笑问道:“林大哥,你这是燕青拳吗?” 林南奎道:“哈,真是,想不到你能看出。” 南宫博道:“小弟是从这套拳的手型专在扣锁对方,手、腕并兼点穴、卸骨,步法轻捷灵敏,变化莫测,才想到可能是家父跟我提起过的燕青秘踪拳。不过听师傅说,自燕青后,这套拳失传,想不到林大哥却得着了。” 林南奎道:“我师傅创大成拳,就为集天下各路拳术之精华,取多多益善之意。当年燕青凭此精妙拳手,在水泊梁山立下赫赫战功,因此师傅嘱咐我等弟子在江湖上多留心此拳,如果发现,务必学来。我谨记师命,去年见一个游方僧与人殴斗,身手十分了得,就烧了一桌上好的素斋款待他,诱他说出此拳来历,再送他十两银子,把这套拳学到了手。我师傅知道后,就把打铁莲子的独门功夫教给了我了!” 南宫博听他主动道出,略一沉吟,道:“江湖上会铁莲子的不少,长白派的手段一定超群出众,不过……” 他还没来得及端出夜里的事,林南奎抢住话道:“南宫弟不是外人,你想见识,我这就献拙!”说完,往囊中摸去。 南宫博发愣间,林南奎手已一扬。南宫博以为他乘机又施杀手,急忙施展上乘手法去接,却什么也没抓着。 正不明就里,林南奎已抚掌大笑,道:“南宫弟好功夫,想不到这七颗来去无影的铁莲子都被你接住了!” 韩瑛站在一旁,并没有看到什么铁莲子射出去,听林南奎这么说,如堕五里雾中一般。 南宫博立即明白林南奎的用意,道:“我没有拿你的铁莲子!” 林南奎笑道:“哈,你别再给我们师兄妹使障眼法了,七颗铁莲子不是在你左衣兜里吗?” 接着暖昧一笑,道:“你双手不要动,让我师妹来抄,抄不着算我骗人。若抄到,你却要把接、藏暗器的手段略露一二。” 南宫博没想到林南奎看准七颗铁莲子的藏处,想分辩,充满好奇心的韩瑛已走了过来,把手伸进他左衣兜,只一掏,就拿到了七颗铁莲子,十分佩服地道:“没想到你们的手法这么快,绝招,绝招啊!” 南宫博明白林南奎诡计,满腔怒火却无法发泄。 他涨红的脸忽又变白,只一愣,撒腿奔向拴马处。 他解开本人及韩瑛两匹坐骑的缰绳,一边牵过来一边喊道:“瑛妹,快上马!” “这……” 南宫博手一指,道:“快,黄鳄鱼过来啦!” 韩瑛扭头一看,阳光照耀下,黄鳄鱼正狂奔而来。 林南奎闻声也一扭头,立刻向自己的坐骑冲去。 南宫博和韩瑛跳上马背。 林南奎解缰绳时,黄鳄鱼已追到了跟前,他恶狠狠推出一掌。 林南奎未作准备,韩瑛认为他必死无疑,仓惶尖叫起来。 南宫博脸露恶笑。 林南奎处险不慌,借力蹿向天空,下落时正巧落上马背。 红鬃马腾开四蹄,与白鬃马、青鬃马没命地往前奔逃。 黄鳄鱼愤怒地嚎叫着追赶,两只脚竟不比四只脚的慢多少。 但四只脚终究快了一些。 三个人逃到昨夜找水处,看到停泊着一只小船,先后舍马跳了上去。没容他们吩咐,船家迅速撑开了船头。 黄鳄鱼追到了河边。他不会游泳,就拿仇家坐骑出气,连起三脚,把三匹马踢死在河里。 韩瑛恐惧地闭上眼睛。她但愿今生今世不再白天遇上这个黄头陀。 河波如练,小船扬起白帆。 三个江湖客静静地看着粼粼碧波平添无限心事——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六章 小船进入天津口岸,林南奎对着桅杆出了一会神。 顿了顿,他朝韩瑛道:“你二师兄那边虽也同时送了信,可他在我走时还没到,不知有没有出什么事情,待我去看看。” “啊呀,这里离黄龙山有一百多里哩,洪二哥又不是小孩子,说不定他早到了。”南宫博插嘴。 林南奎道:“但我总有点不放心。” 韩瑛垂着双目,道:“那你去吧。” 林南奎上了岸。 他回头时看到南宫博目光中露出的不安和怨毒。 林南奎的师弟叫薛世雄,外号“薛霸天”,性如烈火。经师傅指点,五年前就去黄龙山蟠龙洞苦修归元功。 三年前,也就是在韩瑛去峨嵋山前静仪师太学丹阳功之前,韩翔天曾找林南奎商量,欲招薛世雄为上门女婿。林南奎满口赞成,并建议当时在长白派作客的南宫雪为媒。当时,韩翔天就把这个意思向南宫雪说了,南宫雷欣然前往,回来却对韩翔天说,薛世雄一心修炼归元功,不敢考虑儿女之事。韩翔天听他这么说,就暂时收了那条心,待女儿练成丹阳功再说。 林南奎嘴上表示惋惜,心里却窃笑,他早坚信南宫雪决不会真给师弟做媒。 林南奎在师傅被仇家打散真元后,是派了人去黄龙山送信的,不过那人走京城不远,就被他杀死丢进湖里。 因为,师傅如果活着见到师弟,即使来不及与女儿见面,也可能在咽气前立下遗嘱,把家门交给薛世雄掌管。 现在,为了使南宫父子的阴谋不致得逞,他却只有演“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前提是不能让南宫博先期到达。但去黄龙山却要兜许多路,为此他动了一番脑筋,终于找到极好的办法。 他暗运功力使船儿桅杆受伤,不用多久桅杆必然折断,船就行得慢。当然,如果再在哪里搁浅更好,这就得看老天爷肯不肯帮他的忙了。 ※※※※※※ 林南奎上岸后在朋友处借得一匹西域宛马,连连加鞭,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了黄龙山蟠龙洞。 蟠龙洞曾有虬龙盘踞,后因私自降水救灾触犯天条被诛,碎尸万段丢入海里喂鱼,留下空洞为后人作修武、炼丹之地。 林南奎翻过一架小山,再爬上山顶,下临峭壁幽深,对面,亦危崖如削,苔蔓附生,几丛淡黄色的迎春花迎风含笑。 涧上横拉一根大拇指般粗细的钢索,懦夫不敢登临。 当然,武功低的人可以用手拉着荡移过去,一等高手则可以从钢索上走过去。 林南奎踏上钢索行走,悠闲如在庭院中散步。 到达彼岸,他攀援石根、石隙,来到蟠龙洞口。 一个穿皂色直缀的人背洞口而立,喝道:“何方来客?” “嘿嘿,是我!”薛世雄马上起立,他身高七尺,面庞清瘦,浓眉,郎目,看上去十分威武。 他朝林南奎施以大礼。 林南奎道:“自家兄弟何须如此?” 薛世雄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师兄,自从前年重阳节你陪许道长来访,小弟已与你一年多没见面了!今天可得好好叙谈叙谈,小弟在武学研习中碰到许多疑难问题也正要向你请教!” 他正想搬石凳,林南奎却摆了摆手,道:“别忙,我们得马上走!” 薛世雄一愣,道:“嗯?为何走得这样急?” 林南奎道:“你大概没有收到我的信吧?” “没有啊!” 林南奎顿足道:“咳,送信人一定遭到暗算了,师弟,我们长白派出了大事啦。” “什么大事?” “师傅在前几天被仇家毒掌所伤,真元已散,危在旦夕!” 薛世雄一惊,道:“什么,师傅这样大的本领会被人打伤?你别开玩笑了!“林南奎正色道:“谁开玩笑?那仇家也真够狡猾狠毒的,连你们都不知道,他却知道师傅的练功罩门所在,因此预先躲在茅房里。待师傅蹲坑方便时,他旋发毒掌拍师傅肛门。仇家能够摸到这秘密,也可说是个厉害‘角色’,师傅怎会防备有人在这种地方袭击?” 薛世雄怒道:“到底是谁暗算我师傅他老人家?” 林南奎道:“据师傅说,是‘盖世儒侠’秦英。” “秦英?他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吗?”薛世雄惊讶地问。 林南奎沉吟了一下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有另外一件事比报仇更重要!” 薛世雄道:“还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的事?” 林南奎道:“咱们长白派遇到捞稻草、摘桃子、不流血不流汗城头上面换旗号的顶儿尖儿人物了!” 薛世雄一愣道:“怎么?” 林南奎道:“哼,他们想占大便宜,本来与我无关,可我是你唯一的师兄,你是我唯一的师弟。我二人虽非一母所生而胜过同胞兄弟。我不能眼看你吃大亏而不管,所以急急忙忙赶了来……” 薛世雄皱起浓眉道:“你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指的是谁?为了什么事?” “哎啊,喔,好好,我告诉你,此人是南宫雪和他的儿子南宫博!” “嗯!”薛世雄凝神倾听。 林南奎道:“南宫雪这老狗早就有心让儿子当师傅的上门女婿,这次一得师傅他老人家病危的消息,一方面赶来京城总舵,一方面派儿子去远迎赶回来的师妹。师妹人见人爱,否则南宫小狗未必肯当上门女婿。在路上,师妹正巧碰上谋害师妹的金龙社、黑凤岭一伙仇家,他救了师妹,师妹对他感激不尽。 正巧我也前去保护师妹,一路上他拍马屁、献殷勤、飞媚眼、表忠心,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气炸了肺啦,后来实在看不下去,就跳上岸来找你……“薛世雄国字脸白了红,红了白,鼻孔如拉风箱,捏成拳头的指关节咯咯作响。 他敬爱师傅,更深爱师妹,为了能够匹配上她,他发誓练成绝世武功,遂在此苦练神功。 但这种心事即使对情同手足的师兄也难以启齿。此刻,他恨恨地道:“师傅果真看上他们的话,就算他们祖宗积德、青坟冒烟!” 林南奎叫了冤枉,道:“哎呀,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没力气的话,师傅看中的是你啊!” “真的?” “三年前他亲口对我说要择你为婿的事,我竭力赞成。他老人家就派南宫雪来做媒,南宫老狗回来禀告,说你讲‘一心修炼归元功,不敢考虑儿女之事’,他老人家才作罢论。” 薛世雄急道:“这老狗,那次来压根儿没提到那事,凭空捏造!” 他想到那时若是师傅换了别人来做媒,这时他与朝思暮念的师妹恐怕早已拜堂成亲,满腔恼火只是要找地方发泄,于是见什么砸什么,把石凳、石桌、石钵之类捣个稀巴烂。 林南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拉住了劝说道:“过去的事情不谈了,机会还是有的,师傅他老人家心中想着你,趁他还有一口气在,你快去表明心迹。” 薛世雄道:“嗯,还来得及?” “怎么来不及!不过,你若不去,师妹可要被南宫小狗占去啦!” “好,我们这就走,师兄,到时候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呀!” “那还用说!” ※※※※※※ 小船正张帆疾驶,桅杆却突然断掉了,船家只能用橹。这样一来,船行速度大大慢了下来,直至太阳恹恹下山,才抵达永定门外。 长白派的总舵叫韩家堡,位于京城城郊,有住宅千间,良田万顷,庄主韩翔天即使不居长白派帮主的位置,也是个喝一声都能地动山摇的大富豪。 长白派本在关外称雄,近年来,为了到关内来扩张势力,便将总舵迁来京都,建了这个韩家堡。 韩瑛和南宫博直闯韩翔天的卧室,还未进门,就听到激烈的争执之声。 只听薛世雄跪在师傅跟前剖白心迹道:“师傅,你老人家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会不识抬举呢!” 他转脸又道:“只是那天雪老叔上蟠龙洞来,对那事只字未提,直到刚才师兄问起…… 我才知道……另外,我也根本不知道你老人家贵体有恙,不然早就来伺奉汤药了,哼,那送信人准是被他们杀掉了。” “撒谎,完全是撒谎!” 南宫雪站在盟兄床前满脸激忿,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薛贤侄,当初你可是亲口回绝我的呀!” 顿了顿,他又道:“我还劝你三思而行,你却说大男人先立业、后成家,岂可迷恋儿女私情。如今却矢口抵赖,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啊!” 薛世雄脸都气歪了,发誓道:“老天在上,我薛世雄刚才若有半句谎言,日后必遭乱刃分尸,南宫的,你也发个誓!” 南宫雪心虚但没有露怯,壮起胆子大声道:“我刚才说的话若是假的,就让毒蛇咬死!” 韩翔天躺在床上,脸如灰土,双目呆滞,不过神智还是清醒的。 他听了徒弟的表白,感到慰藉。当然,他也不希望是义弟在讲鬼话。 不过,即使说谎,他也不想追究了,当务之急是择婿确立掌门。 南宫雪前天赶到韩家堡就提出让儿子入赘的要求,由于他态度诚恳,韩翔天已经答应了。 可是二徒弟现在也来求婚,他感到十分为难。 林南奎立在床边一言不发,心里却盼望南宫博早点赶到。 突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只见南宫博和韩瑛已匆匆进门。 林南奎见南宫博脚步匆匆差点将蜡烛带灭,暗暗好笑。 他假意苦笑着招呼道:“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到?” 南宫博看见薛世雄在此,明白是林南奎捣的鬼。 不过这时他无心与他论长短,只是朝韩翔天道:“侄儿向伯父大人请安!”说着跪了下去磕头。 韩瑛紧随南宫博走进房中,见烛光下的父亲的脸是男那样的苍白憔悴,鼻子一酸,哭着扑倒在床前。 她哭道:“爹,三年前女儿离开时,你是那样健康快乐,现在……这仇家好狠的心啊……” 韩翔天用手摸着女儿的头,吃力地道:“爹能看到你回来就好,你也别太难过,这些年死在爹手下的人还少吗?” “可爹没做坏事……” “被爹误伤的人还是有的!”韩翔天喉结动了动道。 他道:“爹最后一件心事就是你的终身大事,你薛师兄或南宫侄儿入赘到我家,爹都没话说,你的大事自己做主,选中谁就是谁了!” 薛世雄抬起头,用充满期待的目光望着韩瑛。 韩瑛窘迫地低下头。 她一句话不说,似乎对二人都难以割舍一样。 南宫雪舔了舔嘴唇干笑一声,对韩瑛道:“你南宫哥从小就曾照顾你,他对你可是一片真心哪!” “难道我是假心?”薛世雄此刻顾不得许多,出气不匀地顶撞道。 南宫雪脸一板,正想斥责。 林南奎开口道:“师傅,两边都是亲近的人、叫师妹难以抉择呀!” 顿了顿,他又道:“大家也不该在这件事上伤了和气,依徒儿看,师弟和南宫贤弟德行都没话说,我们就想个办法让他俩比试一下,谁武功了得,谁就做您的乘龙快婿,我们长白派也好代代相传啊!” 林南奎见韩翔天眨着眼睛不吭声,迅速接下去道:“师弟和南宫兄弟武功高超,伸拳伸腿,动刀动枪都是不妥,伤了谁也不好交代。徒儿有个办法,就让他们在逍遥床上显显功夫,你老以为如何?” 韩翔天嘴唇张了张,没有发出声音,只点了点头。 林南奎便向南宫雪、薛世雄招了招手,二人便乖乖地站起身来。 林南奎得到师傅许可,亲自带人把两张逍遥床抬进房中。 这床实际上是两块木板,木板上贴着刺猬皮,刺猬针根根竖起。 薛世雄、南宫博脸色凝重,各自脱得只剩一条短裤,稳稳地躺了上去。 这刺猬床跟一般的床不一样,刺猬针根根竖起,托住两人的身体,躺在这种床上需要有软硬功夫才行。 若只有硬功,会把那针压扁下去,若只有软功,又无法承受大力。 林南奎很快命人把一块块千斤大石压到了两人身上。 薛世雄、南宫博二人面不改色,吐纳自如。 他们的身上渐渐有了五千斤的份量,而身下的刺猬针仍根根竖起。 软硬功乃武林之上乘功夫,练成它绝对不易。 要想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非具有一等一的内外功修养不可。 能够在逍遥床上一躺的人,在强敌面前就能纵横自如,恣意往来,逍遥床由此得名。 按韩翔天的规矩,能在逍遥床上躺半炷香的才算功夫到家。 他二人此时对比都是驾轻就熟。南宫雪对儿子充满信心,眼巴巴地盼望薛世雄落败。 韩瑛当然希望两个人都成功,与她亲近的人应该都是武功高超的才对。 韩翔天竭力侧过身体,定睛细看,一个是爱徒,一个是义侄,他也不希望任何一方落败。 林南奎悠然地手拍大腿打着拍子,脸上浮起不易察觉的阴笑。 当半炷香只剩大拇指那么高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 南宫雪发觉儿子出现以往躺逍遥床从未有过的异状。 南宫博开始脸皮发红,额头沁出细汗,哎呀,怎会出现这种情况? 幸而薛世雄也同样出现了这种异状。坚持,坚持,南宫雪目示儿子南宫博,要他务必挺住。 其实,不用他吩咐,南宫博即使掉脑袋也不会先下逍遥床的。 但薛世雄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俩全力忍受着煎熬。 初时,他们只感觉到接触刺猬针的部分毛孔发痒,后来痒到体内,体内渐渐发热,像烈火炙烤。 他们都意识到有剧毒进入体内,这剧毒是从刺猬针上传入的。 不好,必是中了旁人的奸计! 但既然对方也同样中毒,就应坚持,谁后下逍遥床谁就是胜利者。 薛世雄以为是哪个仇家乘机在逍遥床上施毒,而南宫博却认准了是林南奎所为,有朝一日,他要算这笔帐。 林南奎这时已是满腔的得意,他早就预计到两方争着入赘的可能,因此把刺猬皮先在眼镜蛇等七种剧毒之蛇的毒液里浸过后,再粘贴到平板上。 若在平时,武林高手一旦发觉有毒质浸入,即可运气抵御,但躺在逍遥床上后,躯体既半浮于针刺之上,又须承受几千斤巨石的重压,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无法运功抵御,毒质就乘隙通过针尖进入毛孔中。 韩翔天瞧了一会儿,发觉不对,急忙大叫道:“床上有毒,快下来!” 南宫雪一听,脸色大变,急忙去救儿子。 然而,南宫博已在此时脱力,大石压迫下来,他狂叫着吐出满口污血。 薛世雄也同时发出狂叫,林南奎则装模作样去救师弟。 身上的大石搬开了,然而两人身上的任督二脉已绝,都暴睁着双眼死去。 南宫雪弄巧成拙,伏在儿子身上号啕大哭。 韩瑛则对着两具尸体抽泣不已。 林南奎装模作样地顿足捶胸。 烛光摇曳着,黯淡了。 韩翔天眼见如此惨事发生,一口气接不上来,终于逝去。 烛光剧烈地晃了几晃,终于熄灭。 一颗流星从天上划过。 韩家堡爆发出一片哭声。 ※※※※※※ 南宫雪咬牙切齿地驮着儿子走了,临走搁下一句话:“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林南奎对这句话并不重视。 他在人们逐渐停止恸哭后,把大家召集到大厅里。 屋中只剩下韩瑛对着父亲和二师兄的尸体悲泣。 大厅里,鲸油灯异常明亮。 林南奎道:“各位,国不可一日无君,长白派也不可一日无主,师傅断气前并没指定由谁继承衣钵,现在请各位议立!” 韩翔天在世时朋友交了不少,嫡传弟子却只有两个,并且薛世雄还没有开山门,因此,此刻站在大厅里的长白派门下无一不是林南奎的徒弟。 韩翔天平时为人较阴沉,朋友不多,即使有一两位闻讯赶到,家务之事又不是外人所能插手的。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为韩家做事的帐房、伙夫、佃家、奴仆,他们人虽多,却没有说话的份儿。林南奎的徒弟齐声道:“师傅是师公的首徒,当然该由师傅继任掌门!” 林南奎装模作样喝住徒众,向旁人征求意见,却没听见有人提出由韩瑛继任掌门的话。 于是他说声惭愧,极不得已地成为本派掌门。 到了这时候,林南奎才派人把韩瑛请入大厅,他以非常谦虚不安的口吻,宣布了本派门徒的一致意见。 韩瑛从来没有想当掌门,加上心乱如麻,当然没有二话。 她的这种态度,也在林南奎的意料之中,让她自己在众人面前说出,是为了堵住内外敢于对他掌门人地位表示异议之人的嘴。 韩瑛只提出一个要求,尽快将杀死父亲的凶手正法,以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这事,林南奎自然满口答应。 其实韩瑛不要求,林南奎也要借口找金龙社的麻烦。 在他看来,秦英一定是金龙社的人假扮的,意在寻衅,既然如此,林南奎就要反击。他早就想击垮金龙社,将北方盟主的位予取而代之。 第二天,林南奎就以长白派新任掌门的身份,为韩翔天和薛世雄发丧了——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七章 夜晚,林南奎关上房门和妻子姚银红商量今后之事。 林南奎道:“娘子,虎娃已经六岁了,不用多久就长大成人,你我做父母的,应该多给他挣些家产才是!” 姚银红娥眉横翠,粉脸含春,朝丈夫飞个媚眼道:“做爹是得多为儿子想想,否则,人家会说当初生养他只是为了自己快活!” 林南奎抱住妻子滚到床上,很是快乐了一会,才双双钻在被窝里继续说着体己的话。 “娘子,我有个发大财的好主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说嘛,还卖关子呀!” 林南奎道:“师傅良田万顷,金银成山,为了使它们变成姓林的,我想讨二师妹做二房!” 姚银红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不满。 她用尖尖玉指抚摸着丈夫肌肉发达的胸脯,柔声柔气地道:“你这主意真是不错,与其把偌大的财产送给别人,不如自家拿来受用,不过依奴家想,师妹未必肯做小,索性让她做了正室,奴家做偏房!” 林南奎殊出意外,道:“你,你是真心?” “当然真心,为了虎娃,只要能把韩家的财产弄到手,叫奴家做老妈子也愿意!” 林南奎于是又搂住了妻子。 姚银红的瓜子脸上却浮出一丝奸笑。 ※※※※※※ 当天下午,林南奎就派人做媒,韩瑛大怒,骂林南奎是贪得无厌的大坏蛋,师傅尸骨未寒,就欺负师妹…… 林南奎倒没生气,只是叫人将韩瑛软禁在幽室。 幽室是本帮弟子犯过受罚的地方。 傍晚,姚银红交给林南奎一封请柬,是天津城开钱庄的王员外邀池今晚喝酒叙谈。 王员外财大势炽,是林南奎极想拉拢的朋友,因此,虽有四五十里路程,他还是骑上快马赴约去了。 姚银红见丈夫出门,从心底发笑。 这封请柬是假的,上午答应丈夫娶小也是假的。 知夫莫若妻,她明白,丈夫既然把这个打算说出来,说明他早已考虑成熟,反对既没有用,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她才以曲求伸,另谋良策。 掌灯时分,下人按吩咐送上两碗莲子煮成的莲心汤。这是她每天晚上必用的小吃,因为莲心有养颜、润喉,壮气等种种功用。 今天多煮了一碗,是送给韩瑛喝的。 她关上门,往给韩瑛的碗里拌上了些许毒药,把剩余的毒药藏于密处,正在这时,突然一阵风吹熄了油灯。 她藿新点上灯,藏好毒药,一手端着莲心汤,一手提着灯笼,经过七道门,八道走廊,来到幽室外。 她轻唤韩瑛道:“师妹,师妹,嫂子来看你来啦!” 韩瑛并不恨她,听见叫唤,可怜巴巴地迎出来。 姚银红一脸同情地道:“你大师兄被你骂对了,他这个人就是贪得无厌,可在这种事情上当嫂嫂的不便帮你说话呀,你只有自己保重身体,等待你大师兄改变主意!” 韩瑛感激地道:“嫂子,我体谅你的难处,我会听你话的!” “这样我就放心啦,你从早到晚滴水未进,这碗莲心汤是特意为你煮的,趁热吃了吧!” “谢谢嫂子!” 姚银红看着她吃了几口后,才放心地推说有事走了。 她扭着腰肢经过七八条走廊回到自己住处,一推房门,立刻发疯般地尖叫,嚎啕大哭起来。 虎娃七窍流血,已经气绝。 梳妆台上的莲心汤被喝光了。 马蹄声响,待林南奎发觉上当赶回来时,正听到妻子的哭叫,忙急步冲进房门。 对着儿子的尸体,他没有哭,没有暴跳,而是铁青着脸,一把揪住妻子的头发,凶狠狠地道:“说,我走之后你都干了些什么?” 姚银红怎敢撒谎,老老实实地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林南奎抓起空碗,脑海里浮现出盘龙镇的情景。 “难道秦宝宝没死,到韩家堡又吹灯换毒,故技重演来了?” 林南奎忖道。 他掉头冲到幽室,只见看守的弟兄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林南奎扶起一人,只见他脸色发黄,面如淡金,早已气绝。 “震天掌?”林南奎一惊。 因为韩翔天就是死于此掌之下。 林南奎撕下这人的前襟一看,果见前胸有褐黄的掌印。 林南奎迷糊了,因为秦宝宝武功并不好,那就是说是秦英做的手脚。 不论是谁,我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为儿子报仇,林南奎想。 他传下令去,四面出击去追回韩瑛,料想她还跑不太远。 ※※※※※※ 韩瑛是被谁救出去的? 确实是秦宝宝,不过她可没杀人,秦宝宝吃了解药,就跃上悬崖,赶往京城,听说韩家堡招婿,就赶了来。她赶到韩家堡时,堡里已供着两具棺材。 秦宝宝心想:“南宫博啊南宫博,你果然是个笨蛋!怎么和林南奎斗到棺材里了?” 她此时已不复小乞儿的打扮,而是一个小公子模样。 这时长白派刚死了帮主,乱糟糟的,谁也没注意他。 他向旁边赴丧的人打听打听,了解了大概情形,而且还打听到韩瑛,却见看守韩瑛的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奏宝宝一楞,无暇细思,便拉着韩瑛往外跑,韩瑛开始还不肯,当宝宝告诉她南宫博和薛世雄死亡的真相时,韩瑛才跟着她跑出来。 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无人拦阻,那些看守的人也不知哪里去了。 泰宝宝甚是机警,没有往京城跑,反而向镇外跑。一直来到一个小河边才歇了下来。 韩瑛气喘喘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地救我?” 秦宝宝道:“你不要管我是谁,总之跟我跑就得了!” 韩瑛叹息一声道:“我以后没有家了,我……” 秦宝宝道:“你有家,你永远有家,总有一天你会回来的,我不骗你!” 韩瑛似信非信。 二人正说到这里,忽地前面涌过来一群人,一下子将秦宝宝和韩瑛围住了。 秦宝宝抬头一看,认出此人正是盘龙镇的肖伯飞,即林南奎的徒弟。 肖伯飞带着徒子徒孙给师傅祝贺,没想到正碰上韩瑛。 他哈哈大笑道:“师姑,师傅到处找你,想不到你倒跑这里来了。师姑,既遇上我,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吧!” 韩瑛道:“伯飞,我韩家待你不薄,你可不要斩尽杀绝!” 肖伯飞冷笑道:“你父为人刻薄,我拜个师他也推三阻四的,若不是师傅收留了我,我恐怕到现在还不是长白派的弟子!” 秦宝宝道:“事到如今,还和他们多说什么,动手闯吧!” 韩瑛无奈,只得和秦宝宝一起动手。 肖伯飞冷笑一声,道:“闯,没那么便宜!” 话犹未了,“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一记耳光。 秦宝宝笑道:“你说便宜不便宜!” 肖伯飞半路出家,武功确实差劲,不由脸一红,喝道:“大伙给我上!” 他们人多势众,秦宝宝想再赏他一记耳光就没那么容易了。 二十几个人就在大路中央打成一团,周围围观的人则围了一层又一层。 突然,远处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响,来了一队人马。 秦宝宝心中一寒,心道:“莫要是林南奎赶来了!” 等奔到近前一看,却全都穿着衙门的服饰。 是官府的捕快。 肖伯飞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仍然围着秦宝宝和韩瑛死打。 领头的捕头瞅了一会,冷笑一声道:“这些歹徒如此大胆,光天化日在官道上斗殴,本衙门的人到了还不停止。来呀,将这些狂徒统统拿下!” “是!” 这些捕快答应一声,跳下马来冲进圈子里见人就锁。 这些捕快个个身手不凡,手上的锁链一套一个准,登时摆倒了几个。 肖伯飞急道:“我是盘龙镇的肖伯飞,你别乱抓!” 那捕头冷笑一声,道:“就是王公贵胄,咱们都督衙门还不是照抓!” 肖伯飞见势不妙,掉头想溜,那捕头一声冷笑,飞身而起,一招“雄鹰扑兔”将肖伯飞点倒在地。 捕头喝一声道:“将他拿下了!” 几个捕快冲上来将肖伯飞四马团蹄地锁住,肖伯飞直叫苦。 宝宝对韩英道:“喂,咱们也不用反抗了!” 韩瑛犹有不甘。 宝宝道:“现在咱们进大牢不是更安全吗?林南奎再凶,也没胆量砸牢反狱呀!” 韩瑛一听有理,长叹一声,放下了武器。 那捕头兴高采烈地抓着一干人犯回京去了。 进了都督府,那捕头瞥了肖伯飞一眼,命人将他们带进大牢。 那捕头看看秦宝宝,“嘿嘿”一笑,道:“你这个小把戏,女扮男妆,莫非要上台唱戏?” 说罢,只把一双贼眼将秦宝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副色迷迷的模样。 秦宝宝嗔道:“酒儿叔,你再不将我放开,等我大师兄回来,看我不把你的胡子揪光?” 那捕头哈哈大笑,上前解开秦宝宝道:“宝宝,你要揪光我的胡子,看谁下次还来救你!” 宝宝双手得脱,扑上去就去揪捕头的胡子,那捕头哇哇大叫道:“不好了,这小囚竟敢殴打官差,简直反了反了!” 这捕头正是京城都督府的副总捕头,总捕头正是秦宝宝的大师兄、名震天下的神捕秋莫离。 秦宝宝来京城玩过几次,而且还帮助大师兄破过几次案,赢得了“小神捕”的绰号,早和衙门里的捕头混熟了。 这副总捕头嗜酒如命,因此底下的人给他一个外号“酒儿爷”。不过因手上的功夫确有几下子,大家都挺尊重他。只有宝宝敢和他没大没小地开玩笑。酒儿爷也特喜欢宝宝,两人一见面就有好戏。 “宝宝,不可对副总捕头无礼!” 从后堂转出一人,板着脸喝止宝宝,正是京城第一神捕秋莫离。 宝宝气哼哼地道:“我才不饶他呢,他明明欺负我,还讨好卖乖说救了我!” 秋莫离正色道:“他确实是奉我之命来找你的,你还不知道面临杀身之祸哩!” 宝宝一愣。 酒儿爷一笑道:“我没说错吧!” 宝宝“哼”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酒儿叔刚才也不该这么贼态兮兮地看着我啊!” 酒儿爷一笑道:“看看也不少一块肉啊!”说罢一笑而退。 宝宝嗔道:“大师兄,你手下用人也该用些好的,尽找这些酒色之徒!”还恨恨地顿了顿脚。 秋莫离看着韩瑛道:“这位是?” 宝宝赶紧上前解开韩瑛的绳索道:“我还没替你介绍,这位姑娘是韩翔天的女儿韩瑛!” “韩瑛?”秋莫离一惊。 韩瑛也疑惑地望着宝宝道:“你是女扮男妆?” 宝宝道:“不错,我叫秦宝宝,金龙社的卫紫衣是我大哥!” 韩瑛怒道:”我爹爹是你父亲杀的?“ 宝宝不在意地道:“我爹已死去许多年了,如何暗算你爹?” 韩瑛默然,半晌道:“那金龙社的人半途拦截我……” 秦宝宝截口道:“那决不是我们金龙社的,子午岭的人从来不干掳人妇孺的事,否则的话,我几次三番救你干吗?” 接着就将林南奎盘龙镇下毒害她和南宫博,是他识破救了韩瑛一命说了一遍。 韩瑛听完,脑中一片迷茫,不知该怎么办。 秦宝宝道:“你莫急,到底是谁杀死你父亲的事,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他指指秋莫离道:“这位是京城第一神捕秋大人,什么样的案子到他手里都会破的,你不用担心!” 秋莫离道:“韩姑娘,你放心,虽然林南奎做了掌门人,但他想吞并你的家产没那么容易,天子脚下官府会为你撑腰的!” 韩瑛心想:“江湖上的许多事不是你们官府管得了的!”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口中仍然称谢。 秋莫离口中辞谢,脸上神情却显得很是焦灼,命人带韩瑛下去歇息。 宝宝见秋莫离的神情,笑道:“大师兄为韩姑娘急成这样,莫非看上了她,你不用不好意患,到时我来做媒,包管叫你满意!” 秋莫离一瞪眼,道:“我是为你这个小鬼头着急,你还有闲心说笑话!” 秦宝宝一愣,道:“为我?” 秋莫离道:“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金龙社几乎是倾巢而出,卫紫衣卫大哥几乎要急疯了!”秦宝宝听他提到卫紫衣,忙收起玩笑之心道:“谁让他来京城不让我跟来,让他急急也好!” 说罢,犹有余愤。 秋莫离急道:“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还在耍性子!” 秦宝宝见大师兄真急了,忙问道:“师兄,别急,慢慢说!” 秋莫离道:“你知道韩翔天是谁杀的吗?” 秦宝宝道:“听人说是我父亲伤的,这不是天方夜谭吗?我看一定是林南奎搞的鬼,他使毒计让薛世雄和南宫博双双毙命,不能说明一切吗?” 秋莫离正色道:“据我所知,你父亲不仅没有死,而且变成了僵尸害人!” 秦宝宝站了起来,如果眼前不是秋莫离,她一定会一个耳光打过去。 ※※※※※※ 秦宝宝怒道:“胡说!” 秋莫离道:“别给我发脾气,这样的事情,本来我也不相信。” 秦宝宝冷声道:“你亲眼看见了?” 秋莫离道:“没有,不过我曾详细地问过受害者,其中有些人认识你父亲,他们一口咬定他们所见的僵尸是你父亲不错!” “怎么,难道被害的还有别人?” “不错,除了韩翔天是武林中人,其余皆是散居在相国寺附近的善良百姓,距离令尊坟墓近者一二里,远者七八里,发生时间均在夜里!” 秦宝宝好似被当头挨了一棒,颓然坐下了。 秋莫离道:“现在你已是众矢之的,长白派也视你为仇人之子,到处在抓你,所以卫紫衣派人到处找你,就怕你被人抓住!” 秦宝宝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此刻他感到迷茫,也感到孤独,此刻他想,要是卫紫衣大哥在身边该有多好。 这时,一个捕快匆匆来到秋莫离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秋莫离神色一变,道:“宝宝,现在你哪里也不能去!” 秦宝宝心中一动,道:“大师兄,你不要瞒我。又发生了什么事?” 秋莫离长叹一声道:“据报,有几个江湖客为了探明事情的原委,去相国寺查看你父亲的陵墓,昨天发现了他们几人的尸体!” 秦宝宝又是一惊,心念电闪。 秋莫离道:“现在有不少武林人物齐集盘龙镇,正向这里赶,而且断定这是你们父子在捣鬼害人,说要通缉你!” 秦宝宝冷笑一声道:“他们也不是官府,凭什么通缉人?” 秋莫离道:“如果是官府通缉,倒还好办,他们是江湖人,可不管王法不王法!” “是些什么人?” “据说是崂山派、华山派、崆峒派的人!” 秋莫离正说到这里,外面又匆匆进来一人道:“总捕头,韩家堡的林南奎投帖拜见大人!” ‘秋莫离神色凝重,对秦宝宝遭:“你在这里,哪里也莫去!” 说罢,和那捕快匆匆出去。 秦宝宝则紧蹙眉头,凝思苦想。 外面的传闻是真是假?父亲明明去世七八年了,还会有谁冒他的名在外作恶? 难道世界上真有僵尸? 即使有僵尸,又为何要危害附近无辜的百姓? 如果有人冒用父亲的名字,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搅得秦宝宝头疼。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秦宝宝的沉思。 抬头一看,原来是秋奠离进来了。 宝宝问道:“是林南奎那厮?” 秋莫离道:“不错,他是来保释肖伯飞那一伙人的,而且还向我要韩姑娘和你!” 秦宝宝道:“你怎么回答的?” “肖伯飞他们让林南奎领走了,因为他们本没有做什么恶,至于韩姑娘,我一口就回绝了!” “他们不曾罗嗦吧?” 秘莫离摇摇头道:“民不与官斗,这是铁律,不把他们逼急了,他们还不敢和我作对,起码是表面上!” 顿了顿,秋莫离又道:“宝宝,现在唯一可靠的办法,就是你马上回到你大哥身边,在金龙社的保护下,没有人能伤害得了你!” 譬宝凝神道:“大师兄,我求你一件事!” 秽莫离笑了,道:“宝宝,你怎么对我这么客气?” 譬宝道:“我是说真的!” 秋莫离道:“好吧,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答应!” 宝宝道:“请你不要告诉大哥我在这里!” 穆奠离一惊,道:“这是为什么?” 宝宝道:“因为我想过了,既然江湖上那么多人冲着我和爹爹来,我爹是人是鬼暂且不论,如果我托庇于金龙社,那么这些人的矛头都会冲着金龙社来。虽然我大哥不怕,但是没来由地和江湖各大派厮杀一场,你认为值吗?” 秋莫离一惊,他倒没有想得那么深,宝宝果真不简单! 宝宝踱了两步,像个大人似的,又分析道:“如果,是有人故意假扮我父亲,江湖各大派和金龙社冲突起来,不是正中此人的奸计吗?” 私奠离细细想了想,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宝宝,有时我都不知道你是孩子还是大人啦!” 宝宝一笑道:“我现在不是一天天在长大吗?” 他接道:“我可不想让金龙社因为我血流成河!” 秋莫离点点头,道:“宝宝能为金龙社着想,卫大哥一定会欣慰的。不过,你在我这里,有很多人知道,只怕瞒不住你大哥!” 宝宝道:“当然,一件事想瞒很久是不可能的,不过。你的身份不同!” 秋莫离一愣,道:“我的身份怎么啦?” 宝宝古怪地一笑,道:“你是都督府的总捕头,别人问你,你推说我走了,别人不敢搜你的屋子,你不是说民不与官斗吗?” 秋莫离苦笑起来,道:“我这是说明的,暗地里江湖人和官府作对的事可就多了,而且我从来也没有对卫大哥说过谎!” 宝宝伸伸舌头,道:“你就为了我说一次谎吧,以后我会帮你解释的!” 正说到这里,又有一个捕快进来禀道:“禀大人,金龙社卫大当家的前来拜会!” 宝宝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秋莫离心中也暗自佩服,和宝宝会意一笑,走了出去。 宝宝知道卫大哥就在外面,且席领主和展领主他们可能都在外面,他多想见见他们啊。 但宝宝默默道:“你不能出去,你出去了,就是害他们啦。 大哥啊,你可知宝宝有多想你,宝宝就是为你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过了盏茶功夫,秋莫离拭着头上的汗珠进来了。 他边走边道:“宝宝,你害死我了,我在卫大哥面前撒谎,可比什么都难过!” 宝宝心里何尝不难过,他上前柔声道:“大师兄,让你为我受累了,来,我替你擦擦汗!” 说着,拿着手绢替秋莫离轻拭额上的汗水。 宝宝就是这样,他可以一会儿让你哭笑不得,一会儿又全身舒服…… 这就是他令人喜爱之处。 宝宝问道:“他们来了几个,怎么说的?” 秋莫离道:“我说你曾到过我这儿,后来又偷偷跑了!” “他们信了?” “卫大哥倒没说什么,似乎甚是焦急,就是席领主在旁敲侧击,不停地问东问西!” 宝宝点点头,思索半晌道:“就是瞒也瞒不了多久,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迅速查清到底是谁在冒充我父亲。” 秋莫离点点头,道:“不过,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么多人言之凿凿,会不会真的有僵尸作怪?” 秦宝宝现在最头疼这个,他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去了再说!” 秋莫离一惊,道:“去哪里?” 秦宝宝道:“去大相国寺,我父亲既是埋在那里,而且又有僵尸作怪,我一定要去查个明白,现在天色已暗,正是时候!” 秋莫离一惊,道:“现在就去?” 秦宝宝道:“不错,现在。不过,我可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改扮一下,最好扮成一名捕快!” “改扮?” “不错,如果我料得不错,外面不独有林南奎的人,也还有卫大哥的人在盯梢!”秦宝宝微笑道。 秋莫离吃惊更甚,道:“还会有卫大哥的人?” ※※※※※※ 秦宝宝道:“不错,别的人也还罢了,那席三领主外号‘银狐’,可没有那么好骗的! 他多半会料到我还在衙门里!” 秋莫离回想一下方才的情景,席如秀果然有怀疑之色,临走还丢下一句:“秋捕头,咱们金龙社的人相信你,这就告辞”。 话里可含着骨头。 秋莫离不能不佩服宝宝,虽然他不在场,却猜得八九不离十。 秦宝宝道:“大师兄,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秋莫离知道他要去化妆,便点了点头。这边他也做了准备,分派人手,因为他是官家的身份去查看,就不能不搭点架子。 布置得差不多了,忽地一名捕快前来禀道:“大人,外面有卫紫衣求见!” 秋莫离一愣,心道:“怎么卫大哥去而复返?” 他忙道:“将他让到正厅去!” 那捕快“嗤”地一笑,道:“我看不用了!” 秋莫离一愣,仔细一看,恍然大悟,道:“宝宝,你扮的好像!” 原来宝宝扮的就是刚才来回话的捕快,维妙维肖! 宝宝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道:“小意思啦,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准备完毕!” “好!出发!” 秋莫离和宝宝一行人威风凛凛地出来时,四下一打量,果然有不少人鬼头鬼脑地张望着。 秋莫离和秦宝宝相视一笑,扬鞭催马而去。 在京城的西郊,有一冷清破败的寺庙,这就是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在历史上鼎鼎有名,莽和尚鲁智深曾在这里“倒拔杨柳”,留下一段历史佳话。 不过,那讲的是大宋朝的开封大相国寺,而这里,则是另一处的京城大相国寺。 这个大相国寺,没有那个相国寺宏大,相比之下,显得冷清、偏僻。 在这四周,已成了武林中著名人物的埋骨之所,据说这里风水很好。 当年秦英因和少林寺方丈悟心相交甚厚,故此埋葬在这里。 在宝宝的模糊记忆里,曾来这里上过一次坟,不过那时候这里好像不像现在这样阴森。 宝宝道:“这寺里好像没有人嘛!” 秋奠离道:“因为这里闹僵尸,所以人跑了不少,我上次来,有一个老和尚,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秋莫离扬声道:“有人吗?” 没有一丝回声,到处阴气沉沉,犹如鬼域。 秋莫离一皱眉,正要再扬声,蓦闻耳后数丈外有人发出颤栗的声音道:“你们是谁?” 宝宝急忙转身,见走廊上立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那人站着没动,又发出恐惧的声音道:“你们……是什么人呀?” 秋莫离道:“我是悔明啊,是心竹师兄吗?” 那人一听“悔明”才吁了一口气,上前道:“我是心竹!” 走上前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年纪极老的和尚。 秋莫离介绍道,这心竹中年出家于相国寺,不过他为人木讷,一生也只做了个小沙弥,主要是种种田,浇浇菜,干些体力活,也没念过几天经,辈分却比秋莫离高多了。不过相国寺和少林寺毕竟不是同宗,因此秋莫离尊称他一声“师兄”。 秋莫离对心竹道:“这是宝少爷,你还认识吗?” 老和尚端详了他一下,惊喜地道:“原来是宝少爷,过去还只是个小把戏,如今却长这么大了!” 秦宝宝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师父,你今年高寿?” “八十二了!” “啊,你看上去还很健康,一点也不像八十多岁!” 心竹哈哈大笑,道:“宝宝还是嘴这么甜,讨人喜欢!” 秋莫离道:“寺里的和尚呢?” “唉,还不是因为闹僵尸,他们都走了!”心竹道。 秋莫离道:“莫非和尚也怕鬼?” 心竹道:“出家人拜的是菩萨,按理说是不怕,不过周围死了好几个人,他们没成正果,哪里不怕?” 秋莫离道:“和尚既已出家,他们能到哪里去?” 心竹笑道:“他们走都有正当的理由,什么‘云游四方’啦,什么‘拜师访友’啦,天下大得很,又不是只有一个相国寺。” 秦宝宝忽道:“你老一个人怎敢住在这里?” 心竹淡淡一笑,道:“这有什么不敢,老衲年已八十二,是行将就木之人,还怕什么呢?” 秦宝宝道:“听说最近死了几个人,是真的吗?” 心竹点头道:“真的,而且闹得很厉害!” 秦宝宝道:“有人亲眼看见?” 心竹道:“是的!” “真的是先父杀的?” 心竹道:“附近居民,有三个人见到,他们跑得快,逃得了性命,事后都说是令尊。因为令尊过去来过好几次,他们认得,而且说得很肯定!,,秦宝宝低下了头。 片刻后,他很伤感地道:“老师父,你见多识广,你认为人死后当真会变成僵尸害人吗?” 心竹叹道:“这种事情,老衲年轻时也常听人说过,说者历历如绘,老衲一直不大相信,不过从令尊这件事来看……” 他没有说完,但面上的表情已在告诉秦宝宝他相信这么回事了。 秦宝宝沉默半晌,才道:“人死后,为什么会变成僵尸呢?” 心竹道:“这或许与风水有关,有些风水特异,葬下后尸体不烂,经吸取日月精华后,即变为僵尸,不过这种事情老衲所、知不多,无法为你解惑!” 秦宝宝道:“会不会有人作祟?” 心竹想了想,道:“这也颇有可能,老衲不大相信鬼怪,但相信这世上确有邪术,你想想看,这世上如无邪术,湘西赶尸从何而来?” 秦宝宝点点头,道:“先父在世时,由于秉性耿直,嫉恶如仇,故树敌极多,也许有人因为报仇不成而出此下策,一来破坏先父的侠誉,二来引我现身……” 心竹连连点头道:“嗯,嗯,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 秦宝宝道:“另外一种是,那僵尸是活人假扮的,不过这一点可能性较小,因为那人既有能力杀死武功盖世的韩翔天和崆峒派高手,就一定是一个绝顶武功的高手,一个武功绝顶的人是不至于做出这种卑鄙手段的,对吗?” 心竹道:“是的,我认识的三个村民,他们是老实人,不会说谎的!” 秦宝宝忽然问道:“武林高手都难逃一死,何以这三个能逃得性命?” 心竹道:“那三人是在夜里去田间放水看见那僵尸的,据说那僵尸由他们面前数丈飘过,没有发现他们,因此得以幸免于难!” 秦宝宝觉得这解释不大合理,但是他也提不出反驳的理由。 当下他长叹一声道:“不管怎样,此事小侄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顿了顿,他又问道:“最近几天,还有没有武林人物来此探究?” 心竹道:“有的,昨天还有五个人自称是‘崆峒五剑客’,入庙来盘问僵尸害人之事!” 秋莫离一惊道:“连‘崆峒五剑’也来了?” 宝宝道:“崆峒五剑何许人也?” “这五个人剑术之高不下于韩翔天!”秋莫离道。 心竹道:“他们盘问得很详细,后来老衲才知道,原来他们有个门下半个月前被僵尸杀害了,因此要来找僵尸报仇!” 秦宝宝一皱眉,道:“哦?” 心竹道:“老衲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打算掘开令尊的墓穴查看!” 宝宝大怒,道:“他们敢?” 心竹道:“老衲也曾警告过他们,官府已着手查办,要掘也要有官府出面,他们无权挖人坟墓!” “他们怎么说?” 心竹道:“他们没说什么,只冷笑着走了!” 宝宝急忙起身道:“大师兄,咱们快去墓地看看!” 秋莫离道:“现在天色已晚……” 宝宝怒道:“你们不敢去,我自己去!” 心竹道:“悔明言之有理,还是等天亮再去较为安全,要知那僵尸即使是令尊变的,现在也不认识你这个儿子!” 秦宝宝恭敬地道:“老师父所言甚是,但小侄今日来此,就是要查究僵尸这件事,这僵尸既然夜里出现,小侄若等到白天才去,怎能探出究竟?” 秋莫离道:“既如此,来人,火把侍候!” 宝宝这才转怒为喜。 心竹知道阻止不了,道:“去了一定要小心!” 宝宝道:“老师父你请回房安歇,小侄今夜只去先父墓地看看!” 说罢,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八章 大侠秦英的坟墓,坐落在大相国寺的北侧。 这里是一片山坡,没有树木,只有高及人腰的杂草,山坡上约有一百多座坟墓。 在山坡的最深处,有一处占地极广的墓地。 墓的四周砌有圆形围墙,墓高约有数丈,恰如一座小山头,墓碑也有数丈大小。 墓前台阶井然,两侧肃立的石翁仲也比一般人高大得多,围墙外面种植着松柏,把整座坟墓陪衬得幽美庄严。 此时已是四更天,残月斜挂西边,四周显得格外肃静。 行到这里,宝宝并无恐惧之心,只是百感交集,以及充塞在心头的忧郁。 秋莫离还不怎地,他手下的一帮捕快却个个心惊肉跳。虽然这里有不少人。 一个人骂道:“奶奶的,怕什么,亏你们还是吃公家饭的!” 宝宝听出这是酒儿爷的声音,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他没有立刻进入墓地,而是停立眺望墓园。 他希望见到僵尸。 但此刻一切都是静止的,如果没有僵尸的意识存在,山坡看来还是相当安静的。 片刻之后,他们进入墓地。 一捕快惊叫一声道:“哇,僵尸在那里!僵尸在那里!” 声音已有些打颤。 眼前的情景是:那块高大的墓碑已被移到一旁,里面的墓椁破了个洞,可以看见里面的棺木! 大侠秦英的墓确实被人破坏了。 使他们震惊的不是这些,而是倚立在墓椁旁的那个人。 是个僵硬的人。 秋莫离沉声道:“那不是僵尸,是个死人!” 说罢,夺过一个火把走近细看。 死者年约五旬,貌甚端正,衣亦不俗,脚下有一把剑和一滩血,致命伤在腹部,看情形才死不久。 因为血还是鲜红的! 秦宝宝也上前看了看,道:“天啊,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他已猜测到此人必是破坏父亲坟墓的人,说不定就是那什么“崆峒五剑客”之一。 但使他迷惑不解的是此人怎会死于剑下? 难道僵尸竟会用剑来杀人? 僵尸是绝对不会用剑杀人的。 那么,他死于何人之手?凶手因何杀他? 他坠入五里雾中。 酒儿爷问道:“这不是令尊吧?” 宝宝摇摇头。 秋莫离道:“此人腹部中了一剑,一剑致命!” 酒儿爷忽道:“这边还有!”他指着墓顶。 秋莫离怕宝宝终究是小孩,看了害怕,抢先爬了上去。 墓顶有两个死人,一个俯卧墓顶,一个仰躺在坟头后下方。 两人也都是五旬上下的年纪,满身染血,手上还握着剑。 秋莫离道:“看来这是‘崆峒五剑’无疑了!” 他随即转身吩咐捕快道:“你们再去四周,看看还有尸体没有!” 捕快答应了,转身刚要走。 忽地远处突然出现一群人,约有四五十号,领头的正是林南奎。 他身旁一大胡子道:“哇,这里有尸体,是‘崆峒五剑’!” 这时,一个人突然指着秦宝宝道:“这就是僵尸的儿子‘秦宝宝’!” 那人一听怒道:“贼子贼孙,是什么好东西,待我拿下他!” 说罢,冲上前去就要拿人。 “大胆!”酒儿爷伸出手中的戒尺将他拦住,道:“总捕头大人在此,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那大胡子斜睨了秦宝宝一行人一眼,冷冷地道:“什么总木头,总裤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他似乎根本不把官家放在眼里。 “二弟,莫要放肆!” 这时,冲出一中年人将先前的大胡子拦住。 秋莫离心中虽怒,面上却是淡淡的,道:“这位兄弟请问是谁?” 那中年人拱了拱手道:“大人,在下姓马名冲,外号‘雁翔刀’,这位是我拜把兄弟马铁球!” 秋莫离冷道:“原来是关北双雄,久仰,久仰!” 他面上冷峻,听得马冲心中一惊,要知道,若让捕头“久仰”,可不是什么好事。 马冲心道:“莫不是我兄弟在关外做的案子漏了?” 果然秋莫离接道:“以后有许多事情说不定还要‘借重’二位!” 马铁球还要说什么,马冲干笑两声,已用腿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乱说。 马冲干笑道:“不敢,不敢!” 秋莫离转脸瞧向林南奎,道:“林帮主,咱们又见面了!” 林南奎阴沉地道:“不错!” 秋莫离道:“不知林掌门来此做甚?” 林南奎道:“我师傅被秦英的僵尸打死,我的儿子也被秦英害死,故此我来此查证,是僵尸作怪,还是别的人有意栽赃!” 秦宝宝一愣道:“你的儿子死了?” 林南奎阴阴地道:“不错!” 宝宝道:“什么时候?” 林南奎道:“就是昨晚,如果我所料不错,你昨晚也在韩家堡!” 宝宝一惊。 林南奎冷笑道:“你虽然化了妆,我还是能认出你!”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毒,他阴恻恻地道:“真不知道我们长白派什么时候得罪了秦宝宝少爷,使得你们父子串通一气,先害死我师傅,后害死我儿子?‘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今儿就是秋大人在此,也要请你们父子还我一个公道。” 秦宝宝心道:“你是什么好东西了?上次将我踢下山崖,还想害死我呢!”转念一想: “上次他踢我,没有人看见,现在说也没用!” 他道:“不错,我是到过韩家堡,不过是救一个被你陷害的姑娘!” 林南奎眼中精光四射,道:“你所救的只是本派一个犯规的弟子,这且不论,你用狠毒手段打死本派弟子,这笔帐怎么算?” 看他的神情简直想要将秦宝宝吞下去,若不是碍着秋莫离,他早就动手了。 秋莫离道:“秦宝宝武功低微,如何能打死你的手下?” 林南奎道:“是他父子联手,这还有什么疑问,而且还害死了我儿!” 说到这里,他悲愤不可抑制,不顾一切地上前就要拿宝宝出气。 秋莫离挡在身前,接了这一掌。 “啪”的一声响,林南奎和秋莫离身子俱都一晃。 秋莫离道:“你说他父子联手,有什么证据?” 林南奎道:“当然有证据!来人,将看守者的尸体抬过来!” 两个仆人抬过来一具尸体,林南奎“嗤”的一声撕开他的前襟,只见尸体的前胸赫然有一只金黄色的手掌印。 “震天掌?”秋莫离吃惊地叫道。 林南奎道:“不错,正是‘震天掌’,秋大人虽执掌京城治安,但毕竟出身少林,该知道这‘震天掌’是秦英的独门武功。 秦英打死看守,由秦宝宝救出,这就可以证明僵尸作怪就是秦宝宝父子联手作恶,坑害武林中人……” “且慢!”秋莫离打断道,“就算看守是秦英所伤,也是僵尸作恶,怨不到秦宝宝的头上!秦宝宝救人不错,但他并没有杀人!” “若不是他们父子联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秦英杀死了看守,随后秦宝宝就救人?” 秋莫离道:“世事难料,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 林南奎一挥手,道:“好,算秋大人会说,如果真是僵尸作怪,那么现在天也快亮了,僵尸也应该回到棺材中,现在咱们开棺验尸,如果棺中确有尸体,证明是僵尸作怪,咱们将尸体焚毁,如果棺中无尸则可证明秦英根本没死,乃是诈死埋名,和秦宝宝联手做了一连串的案!秋大人意见如何?” 秋莫离沉吟不语。 林南奎道:“怎么,秋大人要包庇罪犯?” 秋莫离毅然道:“好,开棺验尸!” 因为到此地步,不验尸也说不过去了。宝宝虽然双目含泪,也知没有办法,所以并没阻止。 秋莫离使了个眼色,酒儿爷和一名捕快走近台阶前,合力将墓椁中的铜棺拖出,抬到墓前放下。 那是一副很精美的铜棺,比一般棺材大一倍。 看到父亲的棺材被抬出,秦宝宝心痛如绞,不觉泫然泪下。 在场众人中,只有他一人确知父亲不是伪死,现在使他信心动摇的一点是,父亲的遗体可能没有腐烂,可能真的变成僵尸。 这虽然可以洗清父亲伪死杀人的罪状,但是父亲变为僵尸,仍是一件极可怕、极不光彩的事。 当铜棺一开,要是父亲的遗体已不在棺中,我该怎么办? 是的,那时候,他们将断定父亲是伪死假扮僵尸害人。而身为其子的我,也将脱不了干系。唉,但愿父亲是真的变成了僵尸,那样的话,问题就单纯了多了。 秋莫离此时心中想的却是:“不管棺中有无尸体,我都要保护宝宝不受伤害!” 思忖间,只见酒儿爷和一个仵作已在动手开棺。 宝宝的心“噗通噗通”地狂跳起来。 林南奎、秋莫离众人的面上也都现_出紧张之色,几十双眼睛紧紧地投注在那口铜棺之上。 俄顷,棺盖打开了。 众人的视线随着棺盖被揭开而投入棺中,刹那间人人面露惊愕。 因为,棺中没有大侠秦英的遗体。有的,只是当初放入棺中的冥衣。 秦宝宝顿时面色苍白,差点晕死过去。 棺中无尸,虽是预料得到的情况之一,却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因为按照一般尸变传说,死人变成僵尸后,夜间出去害人,天亮之前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而现在天已渐渐放亮,僵尸何以还没有回来? 难道僵尸见此地人多,不敢回来了? 不可能。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僵尸确是活人假扮的,他发现有这么多人在开棺验尸,当然不敢回来。 这时,众人因见棺内无尸,便一齐围近铜棺观看。 林南奎一行人中一老者忽地叹道:“看来,秦大侠当真是伪死假扮僵尸不错了!” 秋莫离抬头一看,见是一个道士,便问道:“请问道长如何称呼?” 道长一甩拂尘道:“贫道无尘!” 秋莫离一皱眉,心想:“怎么林南奎请到这么多扎手的人物?” 无尘是点苍派的掌门,威望极高。 无尘叹道:“贫道当年也曾参加秦大侠的葬礼,听说秦大侠僵尸作怪,委实不信。现在看来,唉……也许秦大侠当初并没有死!” 秦宝宝心中一动,心想:“既然能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那应该是我父亲的朋友!”于是便道:“道长是和林掌门一起来的吗?” 无尘道:“无量天尊,贫道是听说僵尸的事,来此查问,巧遇林掌门的!” 秦宝宝道:“道长认为僵尸是我父亲假扮的,请问有何证据?” 无尘道:“秦少侠请看,这棺中很干净,没有一点尸体腐烂的污垢!” 秦宝宝道:“道长认为棺中无尸体腐烂的污垢,即是先父伪死之证明吗?” 无尘的态度很温和,道:“是的,秦少侠如不以为然,请回答老道一个问题!” 稍顿,他道:“人死之后,尤其是走了千里远路运棺回到此地之后,尸体会不会腐烂?” “一般都会,但有例外!” “例外不谈!” “为何不谈?” “此刻天已破晓,令尊如真的变为僵尸,现在该回到此地了。” 宝宝道:“但如被邪术所制,便不会回来!” 无尘微然一笑道:“小施主此话不通,当初我曾护送令尊来此安葬。令尊若变为僵尸,是一种稀有的自然现象,并非被人作了祟,邪术只能驱使死人起立,却不能使尸体不烂!” 他微微一顿,道:“所以,令尊绝非被人作了祟,他如真的变为僵尸,此刻应已回到此处,躺回棺中了!” 秦宝宝道:“道长的意思是先父没有被人作祟也没有变成僵尸,因此除非伪死,棺中应有腐尸所留之污垢?” 无尘颔首道:“正是如此,即使有人将令尊的尸体移走,棺中也会留下一些污垢,请小侠看……” 他俯身拿起棺中的冥衣,道:“这些冥衣都很干净,没有染到一点尸水,足以证明令尊没死!” 秦宝宝道:“但如有人移走先父遗体,假扮僵尸害人,他必将此棺中冲洗干净,以免留下破绽!” 无尘微笑道:“是的,但冥衣何以没有湿的痕迹?” 秦宝宝也拿起几片冥衣来看,道:“这些冥衣只怕已非原来的冥衣了!” “有谁能认出原来的冥衣?” 秋莫离沉吟道:“秦大侠当初是我师父穿冥衣的,只有他老人家才能识出此冥衣是否原来所有!” 林南奎喝道:“好了,秦宝宝你莫要再狡辩,现在事实俱在,岂是一件冥衣所能遮掩得了的?” 秋莫离冷冷地道:“林掌门,你待怎的?此案都督衙门已经受理,秦宝宝是否杀人同谋,当由衙门受理!” 林南奎冷笑道:“谁不知道你和秦宝宝是同门师兄,你不要拿官府压人,秦宝宝也不是你能一辈子保护得了的?” 无尘劝道:“二位不必动怒,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所谓的僵尸!” 酒儿爷忽地伸手一指,急声道:“看,那是什么?” 众人神色一震,同时转头循着他的手指望去。 ……※※※※※※ 天刚破晓,大地仍是一片昏黑,但是正可隐约看出二三十丈外的景物。 众人定晴之下,立刻发现在二十几丈外的山坡上站着一人。 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和服装,但大家都看出那是一个人不错。 刹那间,大家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虽然在场中人不乏绝顶高手,但僵尸在人们观念中毕竟是可怕的鬼怪。 秋莫离道:“看好宝宝!”说罢,身形一展,向那山坡掩去。 林南奎有丧子之痛。急于报仇,也随后跟去。他带来的那帮人紧随其后。 酒儿爷冲善捕快道:“快去保护秋捕头!这里留下两个人就行了!” 宝宝道:“我也去!” 洒儿爷道:“那很危险,不但僵尸会害人,林南奎也要害你!” 宝宝急道:“事关我父亲的荣辱,我怎能不去?”说罢就要动身。 酒儿爷无法,便道:“好吧,随我来!”也不等宝宝答应,就将宝宝负在背后,向那方向急奔。 因为他们落后一步,因此没追上前面那帮人,只见那些人一转眼,进入树林就不见了。 秋奠离共带来二十几人,十几个去保护秋莫离了,酒儿爷和宝宝身边还剩五六个捕快。 等他们赶到树林时,竟已不见前面那帮人的踪影。 酒儿爷向一跑在中间的捕快,道:“他们人呢?” 那捕快道:“大概就在前面吧!” 于是一行人又拼命往前赶。 又追了一程,来到一处山岭,举目四望,所见尽是岩石树木,不见一个人影。 宝宝道:“莫非是追错了?” 酒儿爷道:“怕是吧,这里方园达百里,若是追错了,再要找人便如大海捞针了!” 宝宝道:“那放我下来,咱们歇歇!” 酒儿爷放下宝宝,又扯了些闲话,宝宝道:“看来只有回墓地了!” 酒儿爷也觉这里不安全,便点了点头,正要回转,突然睁大眼睛,道:“看,他在那边!” 身形一腾,向前疾飞过去。宝宝诸人紧随其后。 酒儿爷一边跑,一边喊道:“僵尸在树下!僵尸在树下!” 越过一个山沟,再飞登十来丈,他在一个小山头前停下了。 秦宝宝他们随后赶到。 酒儿爷道:“咦,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宝宝急问道:“你看见他站在哪里?” 酒儿爷一指跟前的一株老松树道:“我明明看见他站在这里,谁知一转眼就不见了!” 宝宝道:“快搜!” 几个人急忙分开搜索。 这是一座宽二十来丈的小山头,生长在上面的十几株老松树,每一株都有数人合抱之大,树桠如龙蛇纠缠,自上垂下。的树须密如垂帘,蔚然或一种奇观,苍劲中透着一股神灵之气。 几个人搜寻一遍,又碰头在一起,一无所得。 酒儿爷奇怪道:“怪事,莫非我眼花了?” 宝宝问道:“你看见的人是什么模样的?” 酒儿爷道:“那人约六十岁,身材比我高些,眉目好像很端正,只是脸色白了些,颏下有一撮山羊须,衣服也很整齐……” 宝宝道:“什么颜色的衣服?” “蓝色的!” 宝宝心头“扑通”一跳,再问道:“是不是蓝底绣花的长袍?” 酒儿爷连连点头,道:“不错!” 宝宝沉声道:“那么,你见到的那人,必是先父不错了!” 酒儿爷和几个捕快登时寒毛直竖。 一个捕快颤声道:“真的有僵尸?” 宝宝道:“现在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我们再搜一搜,除非那真是僵尸,否则的话必有蛛丝马迹可寻!于是,几个人又开始在树林中搜索起来。 很仔细地搜视每一株老松树和每一寸林地之后,仍然毫无所得。 酒儿爷忽道:“宝少爷,我现在有一种感觉……” “什么?” “我刚才所见到的,必是僵尸无疑,如果是活人,行动绝不会这样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宝宝道:“但现在天已放亮,那僵尸难道不怕阳光吗?” 酒儿爷摇摇头,道:“这我就不懂了,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案子,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怪事!” 一个捕快忽地发起抖来,颤声道:“酒儿爷,快看右边!” 宝宝等人转向右方望去,登时全身发寒,惊呆了。 十丈外的一株老松树下立着一人。 那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一双绿惨惨的眼睛,正注视着这边。 他的相貌与服装,正和酒儿爷形容的一样。 但是没有一个人比宝宝看得更真,他一眼就认出那个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大侠秦英”。 任何人只要看上他一眼,就知道那不是个活人,因为除了一对绿惨惨的眼睛之外,他全身上下一派死气沉沉。 几个捕快吓得两腿发软,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了。 秦宝宝虽震惊万分,但毕竟父女之情冲淡了恐惧。 他惊望那“僵尸”半天,跨前一步颤声道:“爹,是你吗?” 那僵尸向旁跳开一步,缓缓转身,再向树后跳了三步便突然不见了。 宝宝拔步追去,大叫道:“爹,爹!” 酒儿爷大惊道:“宝少爷,别靠近!” 宝宝充耳不闻,疾急向那树下奔去。 他已忘了害怕,虽然他见到的分明是“僵尸”,但他的感受不同,看见父亲面目如生,他有一丝欣慰之情。 此外,他觉得有责任把这件怪事弄清楚,因为大师兄为了保护自己,已成了众矢之的。 而且,他更不想将矛盾转到金龙社和大哥头上去。 所以,此刻的他,已无一丝恐惧。 他疾步奔到那株老松树下,转到树后一看,不由惊呆了。 “僵尸”不见了。 就好像化为空气,突然失去了踪迹。 他看见“僵尸”往树后跳去时,眼睛就一直没离开过那株老松树,而在这老松树的两旁二三丈内,并没有第二株树能挡住他的视线。 可是“僵尸”竟不见了,这该怎么解释呢? 他武功虽不高,但武学见识和智谋很高,他很想找出合理的解答,于是再仔细察看,树上树下没有人。 什么都没有。 酒儿爷也冲过来了,道:“僵尸呢?” 宝宝道:“不见了,你们看见他跑了没有?” 酒儿爷道:“没有!” 他望望树上,道:“会不会躲到树上了?没有,树上没有啊!” 两人相视一眼,都感到迷茫。 ※※※※※※ 回到墓地,只见林南奎、秋莫离他们都回到了这里。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凝重的疑惑,显然追踪僵尸并无结果。 林南奎冷声道:“你们几个哪里去了?” 宝宝道:“追僵尸去了!” “可有发现?” 宝宝道:“我们看见了僵尸,但是让他跑掉了!” 林南奎仰天打个哈哈,道:”秦宝宝,你可真会说笑话,刚才我们明明看见了僵尸,你们从另一个方向来,如何又看见了僵尸,难道这僵尸是大罗神仙,会分身术不成?“宝宝怒道:“我们几个人都看见了……” 酒儿爷上前证明道:“不错,我们几个……。” 林南奎冷截道:“你们几个是一伙的,当然会帮你圆谎!” 宝宝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杀师灭亲,我为什么要让你相信?” 林南奎眼中杀气大炽道:“我看你是找死?” 说罢上前就抓。一招“雄鹰搏兔”,又狠又准。 旁边的秋莫离知道宝宝接不了这一招,左臂一横,一招“铁门栓”,架住林南奎的这一招。 林南奎变爪为掌,用力一推,只听“篷”的一声,二人各自倒退两步。 林南奎怒道:“你要包庇这个小畜牲?”单掌一立,就要上前动手。 “且慢!” 无尘道长上前一甩拂尘,将二人隔开,道:“两位且慢动手!” 林南奎道:“无尘道长,刚才僵尸你也看见,确是秦英不错!你还拦什么?” 一无尘道:“把话讲明再动手不迟!” 他转向宝宝道:“宝少爷,老夫等刚才也没追着那僵尸,不过现在已证明那僵尸是令尊假扮的决不会错!” 宝宝道:“怎么说?” 无尘一指马铁球道:“刚才首先发现僵尸的是马大侠,后来老夫等人也见到一眼,我们都已见到一眼,确认是令尊不假。” 宝宝苦笑道:“哦?” 无尘道:“还有,据说一般僵尸都是昼伏夜行,而当时天已破晓,如是僵尸岂敢现身? 此外,一般僵尸都是跳着走的,但老夫等人竟追他不上,这就表示他确是活人假扮的!” 宝宝沉默不语。 无尘又对秋莫离道:“刚才你也在场,我说的不假吧?” 秋莫离不语。 无尘对宝宝严肃地道:“秦宝宝,令尊假扮僵尸害人,你身为他的儿子不可能不知情,快把一切说出去,我们念你年幼无知,可以饶你一命!” 林南奎冷声道:“他父子害我独子,我可饶他不得!” 秋莫离忽道:“好吧,就算秦英父子杀人害命,本捕头在此,要将他缉拿归案,王法处置,你们谁敢……” 说罢就向宝宝走去。 林南奎伸手一拦,喝道:“且慢!” 秋莫离怒声道:“你想和官府对抗吗?” 林南奎冷冷地道:“不敢,我是江湖人,我们江湖人有江湖上处置恩怨的方法,不劳总捕头大人费心。秋大人出身于江湖,不该不懂得这个规矩吧!” 秋莫离一时语塞,因为他是知道这个规矩的,但他决不能让他把宝宝带走。 忽地一人拍掌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江湖人是有江湖人解决恩怨的方法,林掌门,我看还是我来和你解决吧!” “大哥!”秦宝宝惊喜地大叫一声。 来人正是卫紫衣,晨光之下但见他面呈微笑,神情潇洒。 他的身后跟着席如秀、展熹和一帮金龙社的兄弟,都含笑望着秦宝宝。 秦宝宝此时真想大叫一声,扑进卫大哥的怀里。 但此情此景,此时此地都不合适,所以他忍住了。 林南奎一见卫紫衣出现,也倒抽一口冷气,但此时已不容他退缩。 林南奎冷声道:“怎么,卫大当家的想护着他?” 卫紫衣沉声道:“不错,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尽管冲我来!” 两人卓然而立,悄然无语。 旁边的人都悄悄让开,因为他们清楚,这北方双雄,今日一战不可避免,对武林中人来说,百年难遇啊! 一个是东三省的盟主,一个是北方武林的领袖,二人一战在所难免,却不料竟马上在这里开演了! 此时似乎仓促了一点,但大家都想一饱眼福,因此连无尘这样的尘外之人都屏声静气,目不转睛了。 林南奎的目光凶狠,阴冷。 卫紫衣的目光沉静而刚毅。 林南奎双袖飘飘,蓄势待发,欲运全功于一役。 卫紫衣则随随便便地往那一站,却又无处不暗藏杀机。 一个要报杀子之痛。 一个誓护心爱之人。 他们谁能胜? 在目不暇接的一霎那,两条灰影腾空而起,在空中一接,又倏地分开,快如闪电。 与此同时,传来“波”的一声响,声如破革。 再看卫紫衣和林南奎,已站回到原处。只是大家看得清楚,卫紫衣是在空中连翻了三个筋头才回到原处,而林南奎则轻飘飘地回到原处。 宝宝一惊,心道:“难道卫大哥输了?” 因为卫紫衣一击之后须翻筋头消去猛劲方能回到原处,而林南奎身形却没怎么变。 其实二人较量的结果只有他们自己有数。 卫紫衣淡淡地道:“林掌门好高的内功!” 林南奎冷冷一笑,却不言语。 两人一击之下,都试出对方的功力和自己不分伯仲。 卫紫衣空中翻筋斗,消去刚劲,乃是正解,林南奎刚当上掌门,为了逞强,原势退回,看似占了上风,实则一股滞气凝住心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一面冷笑一下,一面暗暗运气打通自己滞气。 席如秀号称“银狐”,一见之下明白几分,便道:“林掌门,其实你也知道宝宝是无辜的,你心里明白对不对。你不说话,就证明我的话对!” 林南奎欲待辩解,苦于说不出话,强运一口气,打通滞气。 席如秀见他嘴唇微动,急忙道:“是了,你自知理屈,我们也不为已甚,你去吧!” 林南奎“吁”了一口气,大怒道:“卫紫衣,你逃得了今晚,也逃不过武林同道的讨伐!” 说罢,袖子一挥,转身就走。 卫紫衣听出他要邀人助拳之意,当下冷冷地道:“不管你有多大的约会,我们金龙社接着就是!” 林南奎那帮人霎时之间走得一干二净。 无尘道:“卫大当家,这件事恐怕不会善了!” 卫紫衣道:“秦宝宝的事就是金龙社的事,一切冲我来!” 无尘无言地施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 “大哥!” 宝宝纵身一跃,就跃入卫紫衣的怀里,低声饮泣。 他好感动好感动,大哥为了宝宝什么都不顾了,甚至不惜成为武林的公敌。 宝宝哽咽地道:“大哥,你……你骂我吧,我又让你操心,瞒着偷偷下山!” 卫紫衣轻声一叹道:“只要宝宝在大哥身边,大哥就什么都满足了,我又怎么会怪你呢?” 宝宝道:“大哥对宝宝太好了,宝宝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席如秀上前凑趣道:“宝少爷该怎么报答我呀?” 宝宝敲了他一记响头,道:“报答你个头!” 旁边众人一齐哈哈大笑。 宝宝也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拿手绢擦了擦脸。他心里也明白席如秀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不过他对席如秀感激的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的。 因为他们开玩笑惯了,其实,他们关系的亲密可以说仅次于宝宝和卫紫衣了。 席如秀捂着头,苦笑道:“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 宝宝道:“你才是狗,一定是你嗅着跟来的!” 席如秀大呼冤枉,道:“你全身香喷喷的,就是十里外的人都能闻到,还用得着嗅吗?”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连秋莫离也是一阵羡慕,金龙社的人就像是一个大家庭。 卫紫衣道:“这你倒不能错怪席领主,其实林南奎能想到的,我们也能想得到,秋大人一定不会让你离开他身边的,跟着他也就是跟着你!” 秋莫离脸一红,道:“我骗了大哥,还请大哥原谅!” 卫紫衣道:“恰恰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呢,你多次挺身而出,相救宝宝,我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哪里,宝宝是我的小师弟,我保护他责无旁贷!” 宝宝哈哈一笑道:“你们两个称兄道弟,不是官匪一家了吗?” 众人又是大笑,将烦恼暂时抛在了脑后,只是秋莫离笑得很勉强。 卫紫衣道:“秋大人有什么难解之事吗?” 秋莫离苦笑道:“僵尸一案是我所辖,至今茫无头绪,连累金龙社和宝宝,我心实在难安!” 卫紫衣道:“此事离奇乖巧,是冲着宝宝和金龙社来的,与大人无关!” 秋莫离叹了一口气,问酒儿爷道:“你们刚才真见到僵尸了吗?” 酒儿爷道:“不错!” 秋莫离道:“我刚才也确实见到僵尸,难道僵尸能分身不成?” 卫紫衣问席如秀道:“席领主,你以为如何?” 席如秀道:“属下以为,此案确实离奇。不过,当务之急是怎样应付眼下的局面,林南奎走了以后,不会善罢干休,定然会挑拨许多武林同道找我们麻烦。因此属下以为,现在不妨分两路走,一路偏劳秋大人,调查此僵尸案,另一路咱们回金龙社早做准备,反击林南奎的进攻!” 卫紫衣连连点头。 秋莫离道:“席领主言之有理,现在天已大亮,办案也只能天黑以后,咱们先回去吧!” 众人点头,于是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往回走,官匪一家,倒蔚为壮观。 回到京城,大家分手,宝宝笑着冲秋莫离道:“秋大人,那位姑娘你要好好照顾,莫亏待人家!”秋莫离脸一红,知他说的是韩瑛。 回到京城的分舵,金龙社虽然大战在即,但仍喜气洋洋,卫紫衣摆酒宴为宝宝压惊洗尘。 酒宴之上,一片欢声笑语。 这时,战平匆匆走了进来,向卫紫衣躬身一礼,道:“禀帮主……” 却欲言又止。 卫紫衣道:“都是自家弟兄,但说无妨!” 战平道:“听说林南奎邀了崆峒掌门,点苍派的掌门、还有华山派、泰山派的不少高手欲来对付我们,不下百十余人。还说要在盘龙镇召开讨伐大会。” 卫紫衣听了一惊。 他知道,这些江湖人物都是轻易不出江湖的,不想为了“僵尸”一案,都冲着金龙社来了。 卫紫衣又冷笑一声,心道:“你们来得虽多。我们就怕了不成?” 金龙社的弟兄久经训练,纪律严明,如臂驭指,倒不怕他们人多。 不过,这些江湖人物再加上长白派的人,力量着实强大。 这叫山雨欲来风满楼。 卫紫衣淡淡地道:“知道了!” 他不愿让宝宝担心,因此并没说什么。席如秀、展熹明白帮主的心意,也绝口不提此事,仍和宝宝把酒谈笑。 但宝宝何等聪明,早已明白几分,他也强颜欢笑,陪大家吃酒。 酒席还没完,宝宝说困了。要睡觉。 卫紫衣亲自将宝宝抱进卧室,放在床上。 宝宝叹息一声道:“真想让大哥天天这样抱着我啊!” 卫紫衣又何尝不做如是想,他道:“宝宝,等将来大哥天天抱着你!” 宝宝点点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卫紫衣感到宝宝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乖过,有一丝欣慰,也有一分失落。 他就这样一直等宝宝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出了卧室的门,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因为他知道,一场大战就要来临,金龙社又要面临一场考验。 客于酒席已经撤下,展熹、席如秀、战平都站在那里,表情十分严峻。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形势是十分严峻了!” “不错!”展大领主道,“刚才,林南奎遣人送来一封信,大当家的请过目!” 卫紫衣接过信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三日后,凤凰岭一战。 卫紫衣点头道:“这一次我们胜算不大,不过,金龙社还是要奋力一战。” 席领主道:“对,我这就派人召集阴执法和子午岭的弟兄!” 卫紫衣点头,道:“让张领主坐镇子午岭,莫要给人打个冷不防!战平,你就辛苦一趟!” 战平叉手施礼,道:“遵命!”说罢掉头而去。 席如秀皱皱眉,对展领主道:“展领主,你觉得咱们这一战有几成胜算?” 展领主皱皱眉道:“大概四成吧!” 卫紫衣摇摇头道:“不,我们大概一成胜算也没有,点苍派、崆峒派、泰山、华山派这些剑派虽然一向不怎么过问帮派争斗之事,实则根深叶茂,他们和长白派联起手来,金龙社确实不敌啊!” 席如秀道:“因此,属下以为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也应广邀帮手,与其对抗,只要将唐门唐老爷子邀来,足可以和他们相抗衡!” 卫紫衣叹道:“我也曾有此打算,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武林中的一场大浩劫吗,这一战下来,只怕武林要元气大伤了!” 席如秀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卫紫衣也是一个枭雄,思考了片刻,便答应了,席如秀忙喜滋滋地布置去了。 一场武林浩劫,迫在眉睫——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九章 他们所说的话,都被一个人听去了,那就是秦宝宝。 宝宝其实刚才根本就没有睡,因为他又有了新的打算。 当他听说卫紫衣又要请唐门的人来时,不禁吃了一惊。 宝宝虽然年纪不大,但见识可不少,他知道,如果双方这一开战,将是惊天动地的一战,血雨腥风,不知有多少高手将。要丧命,金龙社不知有多少弟兄要丧魂异乡。 这一切都是为宝宝。 这值吗? 大哥卫紫衣创立金龙社何等艰辛,难道要为了我一人毁于一旦? 不,不,决不能,大哥为宝宝做的太多了,宝宝不能毁了大哥和金龙社的弟兄!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挺身而出,将全部的罪过都揽在自己的身上,这样的话,大哥和金龙社的弟兄就不会流血。 为了大哥,宝宝愿随时献出自己的生命。 为此,他留下一张便条,飘然远去。 他要到盘龙镇,去主动承担罪过。当然,宝宝也有自己的打算,并不是去为了送死。 因为盘龙镇不但有林南奎的长白派,还有点苍派、崆峒派等高手,宝宝决心说服他们,把矛头指向“僵尸”,而不是金龙社。 宝宝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他在便条中向卫紫衣详细说明了自己的想法,而且让卫紫衣为大局作想,不要轻启战端。 ※※※※※※ 第二天一早,卫紫衣找不到宝宝,却看见了那张便条,急得直跺脚。 席如秀和展领主看了急忙安慰。 卫紫衣叹道:“宝宝啊宝宝,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林南奎只是因为‘僵尸’一案才找到我们头上的吗?其实一山不容二虎。即使没有‘僵尸’一案,他们也会和我们决一雌雄的!我本来要和你谈一谈的,哪知你这么快就走了!” 席如秀道:“大当家的,我觉得宝宝此去看似风险大,实则并不危险!” “此话怎讲?” “宝宝说得对,盘龙镇不止林南奎一人,还有别的帮派,以宝宝的机智,料想暂时还不会有什么性命危险。倒是我们这边要抓紧准备,因为三日的约会马上就要到了。” 卫紫衣点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现在也只好如此了!” ※※※※※※ 不说金龙社如何安排,再说宝宝不走大道,专走小路,向盘龙镇掠去。走了一天,天已微黑,才靠近盘龙镇。 宝宝心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吧,明天再到盘龙镇,行了一段,正好路边有一个破庙,宝宝便倚在那里睡着了。 忽然,一阵脚步声将宝宝惊醒。 好像有许多人正朝破庙走来。 宝宝吃了一惊,赶紧在一堵断垣下躲藏,不敢稍动。 倾刻之间,脚步声已响到庙门前,只听一人道:“各位,此地距盘龙镇不远,咱们莫如在这个破庙中歇歇,等天亮再走?” “好,就在这儿歇歇!” 于是,脚步声传入庙殿,跟着响起一片踢动破瓦的声音,不看就可知各人均在清理地面,找位子坐下,然后话声又起。 “这儿距盘龙镇尚有几里?” “大约有三十多里吧!” “不知这次‘讨僵会’人到齐了没有?” “听说点苍派、华山派、泰山派的人都到了,咱们只能算是晚的!” 宝宝心道:“什么‘讨僵会’?莫不是讨伐僵尸会?目标自然是我和僵尸,看来我面子不小!” 只听他们又道:“不过我听说金龙社极不好惹,当年怪侠‘蝶飘香’、‘财神会’都栽在他们手里了!” “哼,这次咱们来了这么多高手,听说武当派也要派弟子来,金龙社就算再厉害,只怕也难逃此劫!” “他奶奶的,这秦宝宝是个什么宝贝,竟然惹得这么多人为他出头!” “唉,听说是个孩子,金龙社大当家的弟弟,据说后面还有少林派和四川唐门为他撑腰!” “哦!少林和四川唐门!” 众人一阵惊呼,不少人就想打退堂鼓。 只听一破锣嗓子道:“大家不用怕,这次僵尸害人,人神共愤,少林寺决不敢为虎作伥,至于四川唐门,万里之遥,就是想来救援也赶不及了。而且长白掌门说过,这次去助战的弟兄不但包吃包住,而且还有奖赏。” “大嘴巴,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宝宝心想:“这个叫大嘴巴的着实可恶!” 这些人听了大嘴巴之言,情绪又高涨起来,大谈如何讨伐金龙社。 这时,忽有一人走到殿后废墟之前,解裤带撒尿。 这人是个面貌削瘦的汉子,他撤完尿,系好裤带,竟对眼前的废墟发生了兴趣,举步迈入废墟观看。 汉子转入断垣一眼瞥见秦宝宝,着实吓了一跳,失声道:“啊,你是谁?” 秦宝宝行藏败露,只得尴尬地站起,拱手道:“对不起,在下是过路的,只因错过宿头,故在此庙歇脚!” 瘦削汉子见他是个清秀的孩子模样,一瞪眼道:“那为何躲在这里?” 秦宝宝笑道:“在下原在殿下歇息,后见诸位蜂拥而至,以为是……所以跑到这后面来躲一躲!” “你以为我们是匪徒吗?” 宝宝一笑道:“不敢,我孤身一人,难免心虚。” 瘦汉干笑一声道:“我们不是匪徒,就算是,你一个小娃子有什么可抢?” “是!是!” 瘦削汉子挥手道:“来,到殿上去吧!” 秦宝宝道:“不,天已破晓,在下要赶路了,有缘再相见。” 瘦汉却不让他走,上前拉他入庙,道:“别忙,还是到殿上坐坐吧!” 宝宝怕被人认出,想溜,但被对方拉着,又不便抗拒,只好硬着头皮随他进去。 庙殿上,满满坐了二十几个人。 他们中间有中年,有老年,生相剽悍,明显是武林人物。 当他们看见瘦汉拉着秦宝宝进来时俱是一怔,当中一人问道:“牛老二,这娃娃是何人?” 被称为“牛老二”的瘦削汉子笑道:“这娃娃自称是过路的,因错过宿头在此庙过夜,刚才看见咱们到来,以为咱们是匪徒,吓得躲入庙后废墟,是在下发现他,把他请进来的!”。解释过了,牛老二回身对宝宝道:“你贵姓啊?” 宝宝道:“敝姓杨,叫杨小邪……”一面说,一面向众人拱手为礼。 一个独眼大汉忽地跳了起来,一脸狐疑地问道:“你姓什么?” 秦宝宝道:“我姓杨,张李杨王陈,天下一半人的杨!” 独眼大汉走近他面前,瞪着仅有的独眸仔细打量,而后渐渐浮出冷笑,道:“你姓秦吧?” 宝宝心道:“倒霉,两只眼睛的认不得我,一只眼睛的反倒认出来了?” 但他仍摇摇头,道:“不,在下姓杨,不姓秦!” 那汉子冷笑一声道:“小孩子,别骗人了,我认得你,你姓秦,叫秦宝宝!” 众人一听,登时惊得跳起来了。 秦宝宝一看瞒不过,也不再否认,反而作豪爽状地笑道:“小可原不欲吓坏诸位,却不料被这个老兄认出来了!” 说罢,目光忽转冷峻,道:“刚才有个破锣嗓子在此造遥惑众,扇风点火,那就是你罢!” 独眼大汉怒道:“怎么?” 宝宝神色一冷,道:“你叫什么?” 独眼大汉道:“傅堡。” 秦宝宝哈哈大笑,道:“我听说过你,以拍马屁闻名的‘福薄’或叫‘大嘴巴’!”大嘴巴脸色通红,怒叱一声道:“你找死?” 秦宝宝讥讽地一笑道:“哎呀,肝火不要太旺,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已属不易,大丈夫不能留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这一点你是做到了!” 傅堡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动手。因为少林派和四川唐门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秦宝宝一笑道:“好像五年前,我听说你贩马发了一笔大财,是吗?” “是便怎样?” 秦宝宝道:“那笔生意,听说你老兄做得可真是绝透了,据说你不名一文,结交了三个朋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要那三个朋友出入与你合伙贩马,讲好赚了钱平分。谁知你第一笔生意做成赚了钱后,竟片面毁约,把三个朋友一脚踢开,自己也丢了一只眼睛,这种生意可谓精明透顶,真不愧是‘大嘴巴’!” 傅堡被揭了疮疤,只气得暴跳如雷,吼叫道:“好小子,满嘴胡言,老子劈了你!” 毛茸茸的手掌一抬,便要劈下。 “住手!” 牛老二左手推开宝宝,右手架住傅堡,道:“傅兄,你别胡来!” 大嘴巴道:“怎地,牛老二,你要袒护他不成?” “不错!” “为什么?” “‘讨僵会’林掌门已悬赏一万两银子捉拿他!” 大嘴巴忽有所悟,道:“我明白了,牛老二想得赏银?” 牛老二道:“不错!” “你想独吞?” 牛老二道:“我牛老二不是见利忘义之人,一万两赏银咱们二十一人平分!” 大嘴巴脸色一喜,道:“这还差不多,虽然每人仅能分得四百多两,但也算一笔小财!” 宝宝一听不乐意了,心道:“这林南奎太小气,本少爷岂只值一万两白银?” 牛老二对秦宝宝道:“小兄弟,我们决定擒你去盘龙镇,你意下如何?” 秦宝宝正是求之不得。 但他却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道:“要是老兄肯接纳小可的意见的话,那么小可的意见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图,诸位何不网开一面?” 牛老二大笑道:“哈哈,你说的真比唱的还好听!” 宝宝笑道:“小可唱歌也很好听,诸位要不要听?”诸人觉得有趣,鼓掌叫道:“你唱,你唱!” 宝宝引吭高歌道:“乐乐乐!世间真快乐,敢上天揽月,敢下海踏波,仗剑走天下,大地斩蟒蛇,交游遍四方,何人敢拦我?” 歌,的确悦耳动听,可是众人听了,却面有凛色,浑身不自在。 大嘴巴冷笑一声,道:“好个快乐小子,你现在还乐吗?你的剑呢?” 宝宝道:“我现在当然快乐了,至于剑,嘿嘿,在我的嘴里!” 众人一愣,齐问道:“在嘴里?” 宝宝道:“不错,要打倒傅堡这种厚颜无耻之徒,我只要动动嘴就可以了!” 牛老二笑道:“这怎么说?” 宝宝道:“你们当中要是有任何一人肯听我的话,我可使他五招内打垮傅堡!” 大嘴巴哈哈大笑,道:“臭娃子,死到临头还敢出狂言l” 宝宝道:“要不要试试?” “怎么试?” 宝宝道:“你从你们二十一人中,挑出一个身手最差的,由我来指挥他与你动手,五招之内若不能打垮你,我不姓秦!” 原来,秦宝宝痛恨他挑拨离间,决定惩治他一下。 若要宝宝自己动手,这种小角色当然容易对付,不过,宝宝要让他自己人打倒他,使他威信扫地,以后他说的话就再也没人信了。 大嘴巴狞笑一声道:“当真?” “不假!” 大嘴巴道:“好,要是我败了,就把那应得的四百多两银子让给他!” 说罢,他环视众人一眼,最后视线停在一其貌不扬的青年身上,道:“小王,你来吧!” 那叫“小王”的青年吓了一跳,忙摇头道:“不成,不成,傅老大,你别开小弟玩笑!” 大嘴巴不悦地道:“你放心,万一我败在你手里,我绝不怪你!” “小王”赔笑道:“傅老大,你高抬贵手,另找高明吧,小弟说什么也不是你的对手,要是挨了一掌,可没命去盘龙镇了!” 大嘴巴一指秦宝宝道:“有他口授指挥,你怕什么?快过来!” “小王”苦着脸过来,抱拳央求道:“傅老大,小弟真的不行,你饶了我吧!” 大嘴巴盛气凌人地道:“你不跟我打,我才不饶你呢,诸位,到外面来!”说罢,举步走出破庙。 众人都想看看这别开生面的比武,立即一起跟了出来。 一干人走到庙外的古道上。 火嘴巴挥手叫众人站开让出地方,然后招手道:“小王,你来!” 王姓青年畏畏缩缩地移步走出,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秦宝宝道:“老兄,不要怕,我保证你可赢得了一四百一十两银子!” 王姓青年瞪他一眼道:“去你的吧!” 宝宝道:“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大侠秦英是我爹,少林掌门悟心是我师父,金龙社大当家是我哥哥,我满腹绝艺,保你准赢不输!” 王姓青年满脸不高兴地道:“你是你,我是我,你要我怎么打?” “你出身何门派?” “崆峒派!” 宝宝又问道:“贵派的三十六路形意拳,老兄学到没有?” 王姓青年道:“学是学到了,但凭良心说,我的火候甚浅!” “那没关系,你只要注意听我口令,保证你能够打狗!” 大嘴巴听得不耐烦,摆摆手道:“好了,小王,你快准备!” 王姓青年情知不打不行,当下脚踩旱鸭步,双臂亮掌下沉,运气蓄势。 秦宝宝见他已准备停当,便道:“大嘴巴,我可以让你三招!” 大嘴巴一听之下,大为恼火,吼道:“你说什么?” 宝宝道:“没什么了,你武功这么差劲,就先让你三招,我不让他还击。自然罗,这攻出的两招也算在五招里!” 这么一说,王姓青年只有三招攻击的机会。 大嘴巴听了,气得脖子像癞哈蟆一样一鼓一鼓的。突然间暴喝一声,腾身向前,一掌便向王姓青年打去。 这一掌,不论招式和速度,以及所含蓄的力道,都可评入高手之列。 说时迟,那时快,秦宝宝见他掌力攻进王姓青年脸前数寸之际,立刻开口叫道:“风摇树动,左转!” 王姓青年疾忙一旋身子,向左移开,果然有惊无险,避开了大嘴巴的一掌。 众人见秦宝宝指挥得宜,一时抛开对他的好恶观念,拍手喝起彩来。 大嘴巴又大喝一声,右臂一曲,顺势倒撞向王姓青年的腰际,变招也极为高明。 秦宝宝好像早就料他会有此一变,竟在他变招要形成之际,先开口道:“飞燕落地,左蹲!” 王姓青年如言施为,又巧妙地避开了。 大嘴巴可有些急了,左掌猝起猝落,对着王姓青年头上猛劈下去。 他似已将王姓青年视为死敌,欲置其于死地。 秦宝宝却笑着道:“盘龙抱柱!”他叫出形意拳的招式了。 王姓青年蹲卧的身形陡然旋转而起,宛如盘龙飞旋而升。 “砰”! 众人几乎还未看清王姓青年打出什么招式,就见大嘴巴在一声巨响之下,身形往旁直飞出去,摔跌于两丈之外。 他右脸中了王姓青年一掌,是很重很重的一掌。只见他面露傻笑,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众人也万料不到秦宝宝口授的第一招攻击就把大嘴巴打成重伤,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一个个目瞪口呆。 秦宝宝笑道:“恭喜老弟,你可多得四百一十两银子!” 他明明岁数不大,却称王姓青年“老弟”,王姓青年震惊之余,倒没在意,他的视线慢慢转移到秦宝宝的脸上,道:“你会敝派的形意拳?” 宝宝道:“当然了,我无所不知!” “可是,我每次使出这形意拳与人对敌之时,总是败多胜少,为什么你……” 宝宝若无其事地道:“此无其他,不论何种武功,最重要的是使用是否恰当!” 王姓青年若有所悟,点头不已。 秦宝宝见倒在地上的大嘴巴痛苦不堪;便向众人道:“你们中哪位是他的朋友,请照顾一下他吧!” 众人站着没动,大嘴巴居然没有一个朋友。 王姓青年道:“老实说,我们经常和他在一起,但他……” 秦宝宝道:“我明白了,你们都讨厌他?” 青年默然。 秦宝宝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牛老二,你去照顾他!” 牛老二笑道:“我倒想照顾你!” “你要擒我去领赏?” “不错!” 秦宝宝道:“恐怕阁下要大失所望了!” 牛老二不解道:“怎么?” 泰宝宝没有回答,而是身形一折,飘了开去。 牛老二大惊,忙道:“臭小子,你要跑?快追啊!” 喊声惊动了其他人,但宝宝的轻功可是一绝,越跑越快,他们追了一阵,却越追越远,最后仅剩一个黑点点。 秦宝宝远远地道:“你们还不配得这一万两!” 牛老二气得破口大骂,知道追上无望,也就垂头丧气地不追了。 ※※※※※※ 秦宝宝在晌午时分赶到盘龙镇,只见盘龙镇虽然不大,倒挺热闹,人来人往,其中不少是雄赳赳的武夫。 镇街上的小酒店不少,门口插根酒旗,挑个酒幌子,方桌旁坐满了挟刀挂剑的酒客。 镇中街口,一家大酒店门口挂着一块光漆金字招牌:聚英馆。 不少武林中人路过此店,只朝里面瞧瞧便立即离去。 一个挂刀大汉不知轻重地大步走进聚英馆,眨眼之间,便听“砰!”的一声响,大汉竟从馆内飞了出来,仰面跌倒在街心。 满街的酒客视而不见,犹自喝酒,高声谈笑。 秦宝宝心觉奇怪,便走向聚英馆。 他脚刚跨进店门,两个青衣酒保便出现在面前道:“请问公子万字、水头?(哪一派,什么名字)” 秦宝宝微微一笑,随口答道:“在下姓杨……” 话刚出口,两个青衣酒保已是点头哈腰,道:“公子爷不用报字号了,你老人家请!” 秦宝宝正在纳闷,忽然发现青衣酒保两眼正直勾勾地瞧着自己腰挂的玉坠,他心中顿时明白。 这玉坠是一个佛牌,是少林掌门悟心所赠,是为辟邪之宝。 想不到这佛牌竟有如此威力。 他哑然一笑,跨步走入店内。 三间店堂,上首柜台,下首花格,一顺下去,十二张八仙桌,宽宽敞敞,清静明亮。九张八仙桌上已坐满了人,其余三张桌椅都空着,一个人也没有。 秦宝宝在空桌旁坐下,眼光扫过四周。 对面桌旁坐着四个汉子,神情甚是剽悍,其余装束不一,神色各异的汉子,他没有一个认识的。 小二送上酒菜,秦宝宝顺手赏给他一锭纹银。 小二却连连摆手,道:“公子爷,小二不敢,这酒庄主已付过帐了!” “肖庄主?”秦宝宝心中一动,“难道是肖伯飞,他花那么多钱,看来是想笼络人心!” 座上的武林群豪在大声议论,看来大伙都围绕一个目标,所以说话毫无顾忌。 秦宝宝低下头自斟自饮,暗中聆听。 “这次‘讨僵会’来得人可真不少!” “林南奎可也真孝顺,为他师傅报仇不辞辛劳!” “还有他儿子!” “你们都错了,报仇还在其次,林掌门的目的还在于当北方武林盟主……” 秦宝宝还想再往下听,此时店堂里又进来一位中年儒生。 见到此人,秦宝宝不由一晾,不是他的打扮,而是他瞧着自己时那鹰隼般的眼里闪烁出的锋芒。 只是一瞬,中年儒生眸子里的锋芒已告收敛。 他轻步穿过店堂,像是怕打扰群豪谈话似的,悄然无声地在秦宝宝身后的空桌前坐下。 因为他坐在后面,秦宝宝再也看不到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自然也无法窥察隐藏在眸子深处的秘密。 群豪谈话在继续。 “怪不得林掌门要在古草坪举行誓师大会,原来意在抬高自己的身价!” 秦宝宝心道:“原来他们要在古草坪开大会!” 这时,店堂门口传来一声暴喝:“滚开!”接着“呀!”的两声惨叫,两个青衣酒保已跌进堂中。 群豪脸色倏变,“哗”地一齐站起身来。一位相貌俊美衣着华丽的少年公子步入堂中。 少年冷视群豪,全无惧色,又喝一声道:“店家,拿酒来!” 言罢,突然手掌一拍,桌角应声而折。 群豪被烈酒已经浇得发烧的心不禁打了个寒噤! 除了对桌的四个凶汉外,其余的又复坐下。 胡子矮汉突然手指公子道:“大哥,就是他!” 看来几个人有过节。 中年汉子冷冷地看着他,默不作声,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小二早已送来酒菜。 那公子旁若无人地坐下,抓起酒壶自斟自饮。这公子的神态激怒了四凶汉中的瘦高个,只见他身形一闪,已越过桌子站在公子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 原来他乃是外号“关外四冥”中的老二吴平。 吴平扬起两道扫帚眉,瞪圆一对绿豆眼,盯着那公子道:“听四弟说小兄弟的身手很不错,请问小兄弟脚踏哪路香?头顶哪片天?师门万字,家多祖籍,在下关外四冥吴平,在此讨教。” 吴平的问话咄咄逼人,神态凛然,一副老大自负的模样。 公子正从碟子里夹起块肉,头也不抬,从嘴里蹦出冷冰冰的三个字,道:“你不配!” 吴平右臂一伸,五指关节发出一阵竹子爆裂般的响声,手指突长数寸,闪电般抓向那公子手腕。 他在震怒中竟使出了冥功绝招。 在座的群豪皆为少年公子捏了一把汗。 “撒手!”随着一声冷喝,同时响起闷哼,在场的人只觉眼前一花,吴平已踉跄退后几步,捂着右手掌,面色苍白,冷汗淋淋。 他右手掌的劳宫穴,被筷头几乎完全刺穿! 那公子仍然端坐,缓缓地把夹着的卤肉送入口中,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手。 关外四冥中的老三宋莱,挺着大肚子哇哇大叫道:“好小子,你是想吃,宋某送你一点下酒菜。” 说罢,手一扬,数道金光电击般射向那公子。 他身体肥胖,动作却十分敏捷,射出的乃是他赖以成名的九颗金弹。 公子手中竹筷一举,九道金光折落在桌面上。 群豪一看,那公子面前多了由九颗金弹组成的金字塔。 那公子轻轻一拍,“金字塔”倒塌,金弹散落桌面裂成两半,组成了一个“宫”字图案。 群豪相顾骇然,宋莱更是大惊失色。那公子在用竹筷夹住金弹的时候,竟用力将金弹震裂成两半,这小子的功力简直高深莫测。 中年儒生默默地饮着酒,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秦宝宝有些莫明其妙,“宫”字代表什么意思呢? 头扎八棱蓝巾的中年汉子跨前一步,朝那公子双手一拱道:“在下关外四冥老大仲虚,得罪南宫公子,还望海涵!” 在座的群豪一愣,心道:“难道这公子竟是南宫世家的人?” 仲虚又扭脸对胡子矮汉喝道:“马笛,祸由你起,还不向南宫公子赔罪?” 马笛极不情愿,但迫于大哥的威势,只得双手一拱道:“南宫公子,马某在这里赔罪了!” 秦宝宝心想:“这公子比南宫博长得还漂亮,似乎比南宫博小,就不知和他是什么关系了!” 南宫公子歪着头,不吭声,不理睬,继续吃菜。 群豪中早就有人不满,堂堂关外四冥向一个雏儿求饶,而他居然不理不睬,未免也太过分。 但碍于关外四冥的脸面,别人也不好强行出手。 仲虚对群豪的反应全不在意,仍拱手道:“请南宫公子过来同饮一杯,仲某替兄弟赔罪!” 南宫公子碗筷一丢,起身道:“不必。”说着摸出一锭纹银扔在桌上,转身就走。 仲虚待他刚一转身,突出二指,点向南宫公子的背穴。 谁也没想到仲虚会突然出手。 仲虚忍辱换得出手机会,意在必得。他修炼的阴残冥功,二指发毒,杀人于无形之中,这一击如能成功,三日内,南宫公子必死无疑。 近在咫尺,突然发难,岂有不成功的道理? 然而,就在仲虚出指之际,突然手腕像被电击中似的一震,手臂顿时垂了下来。 秦宝宝看得清,那中年儒生的手臂似乎扬了扬。 吴平、宋莱、马笛同时扑向南宫公子。 一团白影忽地一闪,三声闷响,吴平、宋莱和马笛同时被点中腰间的关元穴,瘫倒在地。 店堂内已不见了南宫公子、秦宝宝和那个儒生。 群豪心中又是一惊,哪里又来一位绝顶高手? 大家都意识到赛刀会上将会有一场惊心动魄的热闹——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章 夕阳西坠,残阳如血。 风,悠悠吹拂。树叶微微摇晃,除了在山峰顶上盘旋的苍鹰之外,一片宁静。 然而,山道上有人在疾飞,快得似一团迅捷的旋风。 眨眼,山道上又风消电逝。羊肠小道的叉路口,立着一位翩翩公子。 他就是刚才在酒馆里勇斗关外四冥的南宫公子。 他是姓南宫,但不是公子,而是一位姑娘,叫小翠,是南宫博的妹妹。 南宫世家虽然人丁稀少,不过女人倒不少,尤其是寡妇。 光南宫博这一辈,就有七个寡妇。 小翠是南宫博的妹妹,南宫博死在韩家堡后,南宫雪将尸体运了回去,结果引起南宫世家的极大愤恨,若不是有老太君压着,南宫家就要大举来韩家堡报仇了。 小翠从小就娇惯任性,因此决意来韩家堡找林南奎。 她女扮男装,日夜兼程,赶到盘龙镇,途中还和关外四冥的老四马笛打了一架,由于江湖经验不足,差点中了仲虚的暗算。 她一路上都在思考,在酒馆里到底是谁救了自己。 忽地,她发觉身后有人跟踪,于是便展开身形,拼命飞奔,想要甩掉后面的尾巴。哪知后面跟的人轻功也不错,始终没甩掉。 她霍地站住,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飞快地来到。 自己跟前。 小翠怒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老跟着我?” 这跟来的人正是秦宝宝,他道:“我是一个要帮助你的人?” “要帮我?” “不错,你这次来盘龙镇,恐怕是为南宫博来报仇的吧?” 小翠一愣道:“你怎知道?” 秦宝宝笑道:“我一猜就猜到了,你功夫虽然不错,但江湖经验可差了。在聚英馆里,你就差点中了仲虚的暗算。” 小翠有点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那在聚英馆里救我的人是你?” 秦宝宝听了,也不否认,道:“你要报仇,怎地就一个人来了?” 小翠道:“因为祖母不同意,所以我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报仇!” 小翠又问道:“你去古草坪千什么?” 宝宝笑道:“搅局啊!我和林南奎有仇!” “搅局?” “不错,林南奎要开什么‘讨僵会’,我就是要搅乱他!” 小翠最恨林南奎,道:“那我也去!” 宝宝道:“好,不过,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小翠道:“那是当然!” 古草坪,是个开阔的平草地,位于一个山坡的顶部,中央搭了个高台,在山门的入口,则搭了个门。 此时古草坪已站满了人,看来“讨僵会”马上就要开了。 宝宝对小翠道:“你敢不敢跟我坐上去?” 小翠本就什么事都不懂,哪知一个“怕”字。 于是宝宝带着小翠登上主席台,此时林南奎还没来,宝宝就老实不客气地在门主大位上一坐。 小翠也同样不客气地在右边坐下。宝宝大声地向全场“观众” 打着招呼道:“大家好啊,近来有无大病?” 台下终于有人叫骂起来。 “这是哪个小混蛋?” “他怎会坐到那里去?” “莫非今天的主席是他?” 秦宝宝充耳不闻,干咳了一声,道:“开会的来齐了没有? 没有来的请举手!“ 见没人举手,他连连点头,满脸堆笑地道:“好,好,都到齐了,这使我非常感冒!” 接着又是一场非常谦虚的开场白,道:“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来了就跟没来一样。其实,我是没有资格和你们说话的,讲起来就像对牛谈琴一般!” 下面的群雄一阵大哗。 有的哈哈大笑,有的破口大骂。看守大台的庄丁莫名其妙,赶紧去报告肖伯飞。 肖伯飞跑出来远远望去,他并不认识秦宝宝,忙对庄丁道:“快去喊林掌门来!” 说罢,他赶紧跳上台来,道:“朋友,你是什么人,还请坐到台下去。” 他想,既然来参加“讨僵会”,多半是师傅邀来的什么朋友,言语之中倒不敢怎么得罪。 秦宝宝一笑道:“你问我是谁?我妻妻弟妻弟妻,你要见了喊娘舅!” 肖伯飞一愣,心道:“这是什么辈分?” 他脑袋还没转过弯来,秦宝宝给小翠一使眼色。旁边的小翠用手一推。 肖伯飞没防到这招,一下给推到台下去了。 秦宝宝道:“哎呀,对不住,不过,怪你自己没站好!” 他倒有理了。 台下的人更是哄堂大笑。 秦宝宝更加得意,道:“既然大家兴趣这么好,我就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于是他绘声绘色道:“有老俩口很穷,卖柴买了两升米,装在坛坛里,很怕强盗偷,老是睡不着。 “一天晚上,老婆子听见门响,掐了掐老头子,道:‘老头,有小偷哦!’老头假装迷糊,道:‘不是小偷,是耗子,我家米坛盖得紧,没事!’刚才真是小偷进了屋,一听有米,就去摸米坛坛。坛坛里确实有米,他高兴得昏了,把衣衫脱下来,铺在地上,准备包米。 当他双手抱起米坛坛准备倒米的时候,发现衣衫不见了,原来是老头用长烟杆勾了去,小偷又忙把坛坛放下,碰出了响声。 老婆婆道:‘老头,是有小偷哦、你听,坛坛在响呢?’老头道:‘睡你的吧,哪里有小偷啊?’ 小偷一听急了,道:‘怎么没小偷,不然我衣服哪里去了?’” 群雄一听,哈哈大笑。 ※※※※※※ 他这边一搅局。赶紧就有下人向林南奎报告去了。 这次林南奎广邀天下武林人物,意欲借除去“僵尸”的名义,彻底打垮金龙社。因此在盘龙镇以徒弟肖伯飞的家为基地,又包了镇上十几家旅馆,以做接待江湖各路人马之用。 此时,在肖家大宅,林南奎正在大摆宴席,宴请几位头面人物,不过这次没用五毒散。 一个是点苍派掌门无尘,一个是崆峒长老归真子,还有华山派的淳于通,泰山派谭富山。 另外他还邀了自己的几个好友,像大嘴巴傅堡,常红脖常端,此人是鸭形拳的掌门,因好和人抬杠,因此有了“常红脖”的绰号……如此等等一帮猪朋狗友。 现在,除了大嘴巴一路人马尚未回来之外,其他诸路人马俱已来此。林南奎乐得合不拢嘴。 这一方面说明自己面子不小,另一方面说明“僵尸”多么招人恨。看来金龙社这次栽到家了。 林南奎在这边恭恭敬敬地陪几位掌门人喝酒,特别对无尘和归真子更是礼让有加。因为这二人名气大,武功高。 另几个都是草莽英雄,不耐烦林南奎他们厮厮文文地喝酒,都出去溜达了。 肖家大院种了不少桃树。泰山派的谭富山叹口气,问道:“我就是搞不懂,桃子为什么尖儿先红?” 华山派的淳于通自赋学识渊博,摇晃着胖脑袋:“因为尖儿得的阳光多些!” 常红脖摇头道:“不对,为什么罗卜长在土里,从没有见过太阳,反而那样红呢?” 淳于通一听,自己被堵了口舌,很不高兴。 谭富山又指着一株花道:“这朵花为什么比那一朵长得肥些?” 淳于通道:“这朵大约吃的粪水多些!” 常红脖道:“这越发不对了,你也没吃过粪水,为什么长得这样肥呢?” 谭富山听得哈哈大笑。 淳于通大怒道:“你敢骂我?” 常红脖道:“老子有理敢打太公!” “怎么?你还想打我?” 常红脖道:“这么说,你也承认我说的有理喽?” “谁承认啦?” 常红脖道:“你!我说有理打太公,你就怪我要打你,不就表示我有理而你没理?” “放屁!” “你放屁!” 两人越吵越凶,就要动手。 林南奎听得外面吵闹,赶紧出来看,见是常红脖和淳于通在争吵,忙大声喝止,道: “二位贤弟,怎么变成了小孩子了?” 常红脖和淳于通愤愤地互看一眼,止住了吵声。 无尘和归真子也出来了,正在这时,一个家丁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道:“林掌门,你快去看看,古草坪已乱了套!” 林南奎一惊,道:“怎么,有人搅局不成?” 他忙带着无尘和归真子等一大帮人赶到古草坪。 古草坪就在肖宅后面,林南奎一眼就看见秦宝宝在那里吐沫横飞地讲故事。 下面的群雄嘻嘻哈哈,怪笑不已。 林南奎大怒,道:“肖伯飞呢?怎么有人搅局他也不管!” 猛一低头,只见肖伯飞站在那里,口中念念有词:“他妻妻弟妻弟妻,我要见了喊娘舅,这该是我的什么人呢?” 林南奎气得一脚将他踢了开去,道:“他是你老子!” 说罢,飞身上了大看台。 肖伯飞忽地一拍脑袋,道:“对了,他妻妻弟妻弟妻,我要见了喊娘舅,那他不是我老子吗?” 林南奎跳到台上,目眦尽裂,道:“秦宝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他旁边的小翠可并不认识林南奎,但已和秦宝宝商量好,不管是谁,上台来都给他一掌,因此她举手便推…… 她这一掌是有备而发,林南奎根本没防备,小翠内功不弱,竟将他也一掌推下台去。 台下群雄又是乱哄哄的一阵大笑。 秦宝宝笑道:“我的胆子不大,你的胆子也太小了,怎么一见我就吓得跑到台子下面去了?” 忽地从台下跳上来一个道士,小翠又是一推。 那道士拂尘一甩,小翠竟没有推动。那道士道:“无量天尊,秦宝宝,你真的胆子不小!” 秦宝宝一看,原来是点苍派的无尘,便笑了笑道:“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又要多大的胆子?” 小翠见无尘貌不惊人,竟连推了两下没推动,不由又喝道:“给我下去!” 她使劲再一推,仍是没动。无尘看了看小翠道:“这位施主是谁,功夫好高啊!” 这时,林南奎又跳了上来。 秦宝宝笑道:“林掌门,你干吗?做蛤蟆跳吗?” 林南奎大怒,一掌就劈了过来。 小翠一听这就是林南奎,也感愤怒,又是双掌一推。不料这次林南奎竟像钉子一般钉在那里。 林南奎想将小翠带过来,但带了两带,竟也没带动,不由怒道:“你是何人,来赶什么混水?” 小翠道:“我是南宫世家的人!” 林南奎一愣。他做贼心虚,自害死了南宫博之后,一直怕南宫世家的人来寻仇,一听小翠是南宫世家的,以为南宫世家的人都来了,不由赶紧收了手,道:“你来此做甚?” 秦宝宝道:“你害死了南宫博,人家是来找你报仇的!” 林南奎一惊,怒道:“南宫博是和我师弟比武之时力竭而死,与我何干?” 秦宝宝道:“南宫博死时全身发黑,分明是中毒而死,他是比力,又怎会中毒?” 林南奎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秦宝宝竞审问起自己来,转念一想:“这秦宝宝十分狡猾,莫要让他故意将此事公开,好让南宫世家的人寻仇,此事倒不可不防。” 想到这里,林南奎道:“就算南宫博是中毒而死,焉知是何人下毒?” 秦宝宝道:“逍遥床是你拿的,当然是你下的毒!” 林南奎道:“接触逍遥床的人多了,你和你爹既然能害死我师父,说不定就是你们父子下的毒!” 秦宝宝没想到他反咬一口,便道:“你要当长白派的掌门,路人皆知!” “你父子谋害正派武林之人,是司马昭之心!” “是你!” “是你!” 两入倒像是娃儿拌嘴。 无尘一摆拂尘,止住二人道:“二位且慢,今日咱们到此是为了弄清‘僵尸’一案,其它的事暂且放在一旁!” 林南奎蓦地醒悟,心想,杀死自己儿子的仇人在此,和他爹说什么? 想到这里,他目露凶光,道:“小鬼,不管你如何狡辩,你都难逃公道。” 秦宝宝见他脸上杀机毕露,便往桌下一钻。 林南奎一记“劈空掌”打去。已不见了宝宝的踪影。 只听“哗啦”一声,这一掌将桌子打得粉碎,瘫在地上。 宝宝从另一头钻出来,道:“怎么,你辩我不过,就要杀人灭口吗?” 无尘急忙拦阻道:“林掌门,秦宝宝他既已到此,不如且听他说些什么。” 归真子也道:“此言有理!” 林南奎道:“此子狡猾异常,若是辩论,只怕三天三夜也辩不完?” “阿弥陀佛,公道自在人心,岂容狡辩?” 随着一声宏亮的佛号,走进来几个人。 这声佛号,犹如晴空之霹雳,一下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林南奎和无尘等人急忙回头观望,只见门口当先站着一个满面红光的老和尚,后面跟着十几个和尚。 那当先的和尚目光平和,却有一种博大凛然之气,脚步徐徐,却须臾之间就到了大台前。 此时尽管四周围满了人,要挤进来非挤一身汗不可,可这十几个和尚却不知怎么回事,竞轻轻松松地就进来了。四周的人一碰到他们,就如龙游大海一般,像浪潮般闪开一条路,随即又合了拢来。宝宝一见这当先的和尚,不由暗叫一声:“阿弥陀佛,我有救了!” 这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少林寺的掌门,悟心大师。 林南奎一见悟心大师到了,心中暗呼糟糕,心道:“这老儿怎么迟不到早不到,偏偏这时候到呢?” 宝宝一看,也觉奇怪,转脸一看,立时恍然,原来悟心旁边站着的正是怪侠殷大野。 殷大野见了宝宝,挤了挤眼睛。宝宝一切都明白了。 宝宝一见悟心大师,便扑到悟心的怀里,道:“和尚大叔,你怎么才来,他们这么多人,都在欺负我一个,呜呜,你把他们都捏死了吧!” 这话说得归真子和无尘面上一红,心道:“欺负你的只是林南奎,怎么把我们都告了!” 悟心一向把宝宝当作心肝一般,见宝宝一哭,如何不心疼,只是见到无尘和归真子已一起向自己施礼,便只好也肃容还礼。 林南奎尽管肚里暗暗咒骂,表面上却施礼道:“悟心大师到此,真使在下篷荜生辉啊!” 无尘道:“悟心大师到此,莫不是也是为了‘僵尸’一案?” 悟心道:“不错,不错,听说这僵尸十分厉害,我把罗汉堂的十八罗汉都带来了!” 林南奎心想:“你哪是为了对付僵尸,只怕是对付我。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不怕你包庇秦宝宝!” 想到这里,林南奎道:“悟心大师,这僵尸我们亲眼所见,是那秦英假扮,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 悟心沉吟道:“是么……” 无尘和关外四煞道:“不错,那天我们在大相国寺确实见到了秦英!” 悟心道:“秦英是我的好友,当年是我把他安葬,怎么又会活转过来?” 林南奎道:“想那秦英必是诈死,瞒过了大师。” 悟心道:“秦英若是诈死,此举又有何意义?” 林南奎道:“秦英此举必有重大图谋,从他害死我师傅身上可见一斑。而且这事秦宝宝也有份,当初他曾偷上韩家堡,结果我儿子被人害死,家丁被人用‘震天掌’打伤,只要严加审讯秦宝宝,‘僵尸’一案不难破解!” 悟心沉吟了一下,刚要开口,林南奎又接道:“世人皆知秦宝宝是大师之徒,大师望重江湖,料想不会偏袒徒儿?” 他话锋十分厉害,竟预先扣死了悟心大师。 悟心正要说话,忽听四周有人“哎哟”声不断。 台上之人一惊,回头一看,只见四周所有帮派的人忽然哀声四起,一个一个地相继倒地。 显然都是中了毒。 但在台上的诸人,以及林南奎一派的人,却都没事。 无尘赶紧跳下台来,查看众人的毒伤,再察看他们所用茶水,回头道:“这茶水中有毒!” 林南奎登时脸色煞白,在场众人的茶水都是由他供应的,这下毒的罪名岂不是要安在他的头上? 殷大野怒道:“这茶水有毒,林掌门,这是怎么回事?” 林南奎急忙道:“此事在下一概不知,这些人都是我请来的,我怎会在茶水里下毒?” 悟心道:“阿弥陀佛,现在不是争论此事的时候,还是救人要紧!” 无尘点头道:“不错!” 罗汉堂的武僧不等掌门人吩咐,已四下去救人,其中罗汉堂首座悟真道:“禀掌门,此毒十分怪异,属下无知,无法查明!” 悟心知道,悟真是识毒的高手,如果连他也识别不出此毒,看来这毒确实诡异。 归真子道:“林掌门,我看还是将所有的中毒者都抬到屋里去!然后再请人慢慢诊治。” 林南奎无法,只得叫肖伯飞带人将中毒者运回到肖宅屋中去。 望着这些人,宝宝高兴了,在人群中四处溜达,心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来和大哥作对的,毒死了才好!” 忽地,对面走过来了一个中年儒生,目光深沉。 宝宝一看,立刻认了出来,心道:“这不是在聚英馆里见到的那个中年儒生吗?” 中年儒生看见宝宝,拱了拱手道:“秦少侠,在下唐不行奉老爷子之命,特来相见!” 宝宝一惊,道:“你是唐门的人,来的这般快?” 唐不行轻声道:“我家掌门听说宝少爷遇到了麻烦,立刻飞鸽传书,要我相助宝少爷,因我听说林南奎要在此地开‘讨僵会’对宝少爷不利,所以是我在他们的茶水里加了一点佐料。” 宝宝惊道:“原来下毒的是你!” 唐不行笑道:“这林掌门栽赃宝少爷,着实可恶,我就以其人之道以治之。这里是解药,宝少爷待会给大家解药。就说是林掌门下的毒!” 唐门的暗器天下闻名,但毒药也是一绝!林南奎惹了秦宝宝竟牵出了唐门,是不是很活该倒霉? 宝宝笑道:“真有你的,这毒你是怎么下的?” 唐不行笑道:“唐门总有唐门的办法,宝少爷,你多保重,在下会随时保护你的安全!” 说罢,拱手一揖,便隐入人群之中。 宝宝想到师父、唐门的人都来了,再也不用担心,便哼着歌来到肖伯飞的住宅。 ※※※※※※ 肖宅虽大,但一下住进来这么多人,也吃不消,只得每个房间挤进十几个,床上躺不下,只有坐着。 他首先来到第一个房间,推门一看,竟是牛老二一行人。 秦宝宝一见他们就有气,喝道:“要解药的人,请举脚!” 这不是折腾人吗,站都站不起来,还举脚? 牛老二一见是他,只得陪着笑道:“宝少爷,你好!咱们现在实在没劲,这举脚就免了吧!” 宝宝看看旁边,坐着王姓青年,心道:“这人倒还有救!” 就拿出一粒解药给他:道,“这是解药,吃下去。” 宝宝帮王姓青年打败了大嘴巴,他一直挺感激宝宝,对他的话当然信得过,闻言将解药吃了下去。解药一下肚,肚子里便“咕咕”一阵响,接着脸上的黑色渐退,力气渐复。 王姓青年跳下床来,躬身一礼道:“多谢宝少爷所赐的解药!” 宝宝点点头,道:“这里还有解药,你喂给他们吃!” 牛老二怒道:“你怎会有解药?” 宝宝道:“是林掌门发的!” 牛老二吃惊地道:“林掌门怎会有解药呢?” 宝宝道:“你真笨啊,林掌门给你们喝的茶,自然是他下的毒,所以他才会有解药。” 牛老二神色一懔,道:“他请我们来,干什么要下解药?” 宝宝道:“林南奎开这个‘讨僵会’,难道还会安什么好心吗?他明着要找出‘僵尸’,暗地里实际是想统治江湖各帮派,为他所用!” 牛老二等人听了面面相觑。 有一个人道:“那他们为何又给我们解药呢?” 宝宝道:“后来少林掌门带着十八罗汉来了,他眼见阴谋失败,才不得不故意卖好,说他有解药,否则的话,怎么喝了他的茶,就会中毒?中了毒,他又偏偏有解药?” 牛老二这帮人脸都绿了,牛老二道:“他奶奶的,林南奎这么狠毒,咱们本来是要帮他的,他竟来害咱们!” 另一人道:“牛二哥,这‘僵尸’跟咱们没屁关系,咱们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不如赶紧回家去吧,别热闹没瞧着,把命丢在这里就不划算了!” 牛老二点头道:“不错!” 秦宝宝见情势正如预料中的那样发展,心中高兴,索性大方地把一大把解药给他们,道: “你们既然明白,就把解药分给别的人,再把厉害告诉他们,别让大伙无故地被林南奎利用!” 牛老二急忙点头,道:“多谢宝少爷提醒,我这就和大伙说去!” 宝宝点点头,一蹦一跳地出了门,进到另一个房间,眼睛一瞥,正看到大嘴巴也坐在那里,鼻梁中间还乌青一块。 宝宝一见他就来气,心道:“这家伙胆子可不小,竟还敢到这里来!” 当下,他笑嘻嘻地走进屋中道:“大嘴巴,你带伤来此,真是精神可嘉!” 大嘴巴恨恨地看了宝宝一眼。 宝宝道:“你要不要解药,别的人吃了解药,都正活蹦乱跳地走动了!” 大嘴巴一看门外牛老二他们果然已在走动,忍不住道:“既然有解药,我当然要吃啊!” 宝宝点点头,拿出一粒解药,道:“这药必须加点灵汁,方才有效。“说罢,突然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又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勺子,里面放着一个药丸,递给大嘴巴道:“快吃解药吧,迟了可要出人命的!” 大嘴巴见身上越来越黑,浑身无力,心中暗惊,见了药丸,不假思索,捧起勺子就喝。 忽地一皱眉,道:“这药怎么有股马尿味?” 秦宝宝放声大笑,转身跑了出去。 ※※※※※※ 再说林南奎见众人中毒,也莫明其妙。在一僻静之所,他将、肖伯飞叫来,道:“这茶水里怎会有毒的?” 肖伯飞道:“这事弟子也莫名其妙!” 林南奎又问道:“今天,可有闲人接触茶水?” 肖伯飞正要回答,忽地一个家丁匆匆跑进来禀道:“禀庄主,中毒的人毒性已解,都纷纷出庄去了!” 林南奎一惊,带着肖伯飞急忙出来,只见群雄像流水一般往外走。 林南奎本来就是要叫这些人来壮大声势的,此刻怎能让他们走? 这时,迎面正碰上关外四冥,他忙迎上去道:“四位兄台,怎地毒解了,这就要走?” 关外四冥的老大仲虚阴阴一笑,道:“解药是林兄所赐,林兄何必明知故问?我兄台不死,赠药之情定当厚报!” 说罢扬长而去,另外三冥瞧着林南奎不住冷笑。 肖伯飞这次为了招待群雄,花费了不少银两,着实肉痛,见他们甩屁股就走,不由大骂道:“没事就来吃,有事就掉屁股,好酒好菜都喂狗了?” 这时,一个鼻青脸肿之人走了过来,道:“参见林掌门!” 林南奎仔细一看,这才认出是大嘴巴,不由怒道:“我让你请人,怎地现在才来?” 肖伯飞又问了一句道:“你的脸怎么啦?” 大嘴巴嗫嚅了半天,才恨恨地道:“全都是秦宝宝这个小混蛋害的!” 林南奎强压怒头,沉声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大嘴巴道:“他们吃了秦宝宝的解药,全都解了毒!” 林南奎一惊,道:“秦宝宝怎地会有解药?” 大嘴巴瓮声道:“他说是林掌门给的,还说毒也是林掌门下的。要大家别再给你卖命了!” 林南奎切齿道:“秦宝宝这个小王八蛋,我要活剥了你!”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当下他又温言对大嘴巴道:“你先下去歇息吧,肖伯飞,你好好招待他!” 肖伯飞不情愿地带大嘴巴走了,一边走一边道:“你眼见秦宝宝在造谣,就不会制止他吗?” 大嘴巴委屈地道:“是牛老二他们传的活,我怎么制止?” 肖伯飞道:“你是大嘴巴,难道就没有办法?” 犬嘴巴恨恨地道:“以后我在路上、茶馆、船上,不管是哪里,逢人就说是秦宝宝下的毒,叫他有口难辩!” 造谣者多可怕! 肖伯飞这才乐了,道:“俺们的好酒好菜没白喂……” ※※※※※※ 林南奎怒气冲冲地去找秦宝宝,找了半天没找到,回到客厅一看,秦宝宝却和悟一心大师、无尘、归真子,以及华山派的淳于通他们在一起。 林南奎怒气冲冲地道:“秦宝宝,你太可恶了,我非杀了你不可……” 殷大野站起来道:“林掌门,你是关外三省的盟主,讲话该有风度,怎地动不动就要置人于死地?” 林南奎强压火气道:“秦宝宝,我来问你,刚才给群雄解药的可是你?” “不错!”宝宝承认得很干脆。 林南奎倒是一愣,道:“你怎么会有解药?” 宝宝用手扇了扇,道:“你太孤陋寡闻,我秦宝宝不但百毒不浸,而且也是解毒高手,这点小毒算得了什么?” 林南奎知道秦宝宝确实对毒药见闻极广,便怒声道:“那你又为何对人说毒是我下的?” 宝宝两手一摊,一副无辜样,道:“我可没这么说,有谁能证明?” 林南奎道:“现在人都走光了,还证明个屁?” 殷大野不乐意了,道:“林掌门,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常红脖抬杠道:“我家大哥怎么没有分寸?还有尺丈呢!” 悟心到此是为了解决“僵尸”一案的,不愿在枝节问题上多扯,便道:“此事究竟如何,以后再来查究,好在众人的毒已解,实是万幸。我看,咱们还是查查‘僵尸’作恶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大野道:“悟心大师所言极是,不愧是得道的高僧,比那些想做什么‘盟主’的野心家可强多了!” 林南奎脸色一变。 华山派的淳于通阴阴地道:“可是我听说‘僵尸’作恶乃秦英父子所为,不知大师又如何处置?” 殷大野怒道:“你是听说传闻,岂不知‘众口烁金’?” 淳于通又阴道:“‘僵尸’是秦英无疑,无尘和不少朋友都亲眼所见,可不是听说。无尘道兄,我说的不错吧!” 宝宝忽道:“如果真是我父子设计害人,我还主动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刚才我也有很多机会逃走的啊!” 淳于通阴阴地道:“这正是你狡猾的地方,你知道悟心大师在此,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 殷大野这时才注意淳于通,见他手持折扇,一副儒家打扮,但目光闪猾,显非善类。 悟心高诵佛号,道:“阿弥陀佛,诸位不必再争,眼下咱们就去大相国寺调查‘僵尸’一案。如果确有证据证明僵尸乃秦英假扮,秦宝宝又和此事有关,少林负责将他绳之以法!” 少林派的威望素著,而且这么说又是不偏不袒,众人皆没话说。 只有林南奎暗暗咬牙,又失去了一次打击金龙社的大好机会。 他心中恨不得悟心年老痰多,或者心肌梗塞,马上一命呜乎。 但悟心满面红光,毫无病态,似乎比林南奎更能活——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一章 晌午时分,一行人来到大相国寺,过了相国寺,便向墓地进发。 迎面便见山路上来了十多个人,从他们的装束上看,似是本地的居民。 无尘驻足等他们走到面前,拱手道:“诸位何来?” 这十多个人当中,走出一中年人,答话道:“我等是本地居民,听说秦宝宝回来了,我们要见他!” 殷大野一皱眉,林南奎则暗暗幸灾乐祸地笑了。 悟心大师听他们口气很不友善,已料知了一些,当下很温和地问道:“诸位莫非就是被害者家属?” 中年人面现悲愤之色,道:“他父亲变为僵尸,杀害几十条人命,我们要问他如何解决!” 殷大野道:“现在我们正是来调查此事的。待我们调查清楚,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中年人冷笑道:“我不相信!” 殷大野苦笑一声道:“老弟不是武林中人,难怪会说这样的话。…” 中年人面含敌意道:“你是说一一” 殷大野道:“老夫殷大野,这位是少林掌门悟心大师,这位是点苍派的无尘道长!” 中年人听到悟心大师的名头,态度有了改变,不敢再咄咄逼人,拱手一礼道:”原来是悟心大师,失敬!“ 悟心大师微笑道:“现在老弟还信不信我们的话?” 中年人讷讷地道:“你们几位是名满天下的大人物,说的话自然可信,只是在下等人……” 殷大野道:“此事我们已着手查办,相信不日即可真相大白。到了那时,有罪当诛,我们绝不宽赦,你等放心好了!” 中年人道:“秦大侠生前为人正直,慷慨大方,老实说我等都曾得到他的好处,却不知怎么死后竟变为僵尸残害人命,被他杀害的,又都是主持家计的人。如今丢下寡妇孺子嗷嗷待哺,境况实在凄惨得很!” 段大野一听此言,便明白他们的意思,转身对秦宝宝道:“宝宝,你身上可带有银两?” 宝宝想了想,道:“我身上没带银两,不过你们拿着这个到通庆酒楼,取一百两黄金不成问题!”通庆酒楼是金龙社的分舵。 说着,拿出一个佛形玉坠,正是宝宝的护身符。 段大野点点头,交给中年人道:“你领了一百两黄金,就麻烦老兄分给十个死者的家属吧!” 中年人纠众到此,正是要找秦宝宝要求赔偿的。 但每人十两金子这个数目,却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心中自是高兴万分,当下接了玉坠,再三称谢,领着众人走了。 无尘曾来过这里,便先到大侠秦英的墓地看了一下。见无任何异状,便由秦宝宝带路,往今早发现鬼魂的小山头赶来。 不一会,已来到小山头。 宝宝道:“我就是在这个地方发现鬼魂的,他就在那棵树下出现……” 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后怕,也有些尴尬,没再说下去。 因为这鬼魂毕竟是宝宝的父亲。 一路之上,无尘已将那天发现僵尸的经过告诉悟心大师了,因此悟心大师暗暗思索,沉吟不语。 秦宝宝又指着一棵树道:“那僵尸就在那棵树下发现!” 他指着对面十丈外的一株老松树,接着又道:“那时天已破晓,我们看得清楚!” 众人于是走到那棵老松树下,但绕树仔细搜查了几遍,也没有任何发现。 悟心大师便向众人道:“诸位且退回原处,由老衲来试试,看诸位能不能发现老衲逃走。” 众人当即退到十丈外的地方。 悟心大师由树前隐入树后,然后施展上乘轻巧飞纵术,电也似的向左方掠去。 少林掌门,武功毕竟不凡,不只是德高望重而已,其身手之高,实已臻化境。此刻专心注视,当真很难发现。 但他的身法虽已快到极点,还是逃不过众人的眼睛。 殷大野道:“我看见了!” 林南奎见了悟心这等身手也自叹弗如。 悟心大师再返树后,接着施展壁虎功,沿树身往上爬,尽量利用树身遮住身形,但当他爬到树干分叉之处,身形还是暴露了。 秦宝宝道:“你在树上!” 悟心大师见被拆穿,自树上飘下,故意隐藏了好一会,然后再利用树身遮拦身形,慢慢向后退。 但退出二三丈,身形又暴露了。 秦宝宝道:“你在往后退!” 至此,悟心大师已告技穷。 他走回到众人跟前,向秦宝宝道:“你仔细想一下,今早当你发现僵尸以至他消失时,视线有没有离开过这棵树?” 秦宝宝道:“没有。” 悟心大师转眼看看殷大野,皱起了眉头,转对无尘和归真子道:“二位,难道说这世上当真有鬼魂不成?” 无尘道长抚着胡子道:“鬼怪之事,实难说明白,可是……上次他们见到的如是鬼魂,却有不合理之处……” 悟心大师道:“鬼魂有形无质,而僵尸有质有形?” 无尘道长点头道:“秦大侠如是变为僵尸,他绝不能像鬼魂一样突然化为乌有,而如是死后变为厉鬼,则其遗体必在棺中,但他的遗体却已不在棺中了。” 悟心大师叹道:“不错,这是很不合理的地方!” 无尘道:“那天他们发现秦大侠时,天刚破晓,视线尚不清晰,也许……” 宝宝道:“不,那时视线已很清晰,我们看得很清楚,而且边上还有大师兄及大捕快等人!” 悟心大师道:“你们看见秦大侠时,心里很紧张吧?” 秦宝宝道:“不错,我们很紧张,不过我看得很清楚,不论‘他’……往哪一方逃遁,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他谈论自己的父亲用“他”,感到极为别扭和尴尬。 悟心大师“唔”了一声,没话说了。 归真子道:“我们再搜一次山如何?” 殷大野道:“好,再彻底地搜寻一次!” 于是,众人相距三丈,使搜寻的范围广达四十余丈宽,作卷地毯式的搜索。 这样搜索了两个时辰,已将大相国寺北侧的每一寸土地搜遍,结果仍无收获。 这时,天已入暮。 悟心大师下令停止搜索,就地休息,与众人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淳于通因为一无所获,不由得又大发牢骚,阴阴道:“那僵尸见我们有这么多人,哪里还敢出现?何况,想必有人会给他通风报信……” 殷大野怒道:“有谁会给僵尸通风报信?” “自然是秦宝宝!” 殷大野怒道:“秦宝宝和我们在一起,如何通风报信?” 小翠也道:“是啊,我和他一直在一起,这不是胡说吗?” 常红脖道:“淳于掌门这么说,当然有淳于掌门的道理!” 他和淳于通是林南奎请来的,自然要为淳于通说好话了。 悟心大师道:“大家不要争吵,不如我们歇息一下,到晚上再来搜索!” 无尘和归真子点头同意,别人也没什么话说,一行人又来到大相国寺。 ※※※※※※ 一回来,悟虚赶紧从里面出来拜见悟心大师,道:“长老近来可好?” 悟心已不太记得他了,点了点头,道:“这里可有多余的房间?” 悟虚道:“有,有,这里地方很大,只是许久没有住,积了许多灰!” 悟心道:“不妨,我们也是暂住一下,我想麻烦你去镇上采购一些食品!” 悟虚道:“这没有问题!” 悟心又转头对十八罗汉之一的悔能吩咐道:“你和他一起去!” 悔能点头答应,便和悟虚一起去镇上。 悟心又吩咐悟嗔和悟月,道:“你们随我和宝宝在一起,其他人各找地方安歇!” 看来,悟心大师是决意保护宝宝了。 一行人用过了晚膳,又歇息了一会,看看眉月已升上夜空,悟心大师乃道:“好了,今夜我们搜索大相国寺东面,仍以横队进行搜索螋,诸位有何意见?” 无尘道:“彼此相距三丈似乎太近了一点,可否改为四丈?” 悟心大师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彼此相距四丈,搜索范围可广达五十余丈,但诸位在搜索时应多加小心,千万不可擅离队伍!” 为了便于支援围捕,悟心在中间,无尘和林南奎在两边;其他人等交错编排,队形站开后,便向墓地东面进发,再展开一次卷地毯式的搜索。 ※※※※※ 走了一程,已搜人东面的树林中。 这地方树林最密,浓荫蔽天匝地,粗大的树桠几乎充塞整个空间,几臂粗的软滕根根落地。形成一层一层的树网,往往必须挥剑砍去才能行入,趣搜索极为困难。 这群人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工夫,才搜过一座山头而进入另一座山头。 到了半夜时分,他们已搜遍四座山头及几片山涧密林,结果毫无所得。 这时,太家都有些疲倦了。 悟心大师传话下去道:“再去前面的山头搜一搜,如果无发现。就回大相国寺吧!”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郡座山头。似乎是墓地东面最高大的一座山头。 刚上有数不清的参天古木,重峦叠嶂,阴森苍郁。 三十几人越过一道!山沟,仍以原来的队形,进入山头上的密林中搜索。 由于林密如织,故林下黑暗异常,几乎看不见一丈以外的东西。 大约深入林地四五十-丈外,蓦闻右侧响起一声惨叫。 “啊唷!”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犹如一块巨石击中了众人的心房,使得人人心头都大大地一震。 排在最左边的无尘大吃一惊,急忙高声问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赶到一棵大树下,只见悟心大师、归真子、林南奎正围作一堆,显然有人遭遇了意外。 无尘道长急忙上前道:“是谁,是谁?” 归真子道:“是泰山派的谭富山!他背心挨了一刀!” 无尘道长挤入一看,但见谭富山侧扑卧树下,背上插着一把钢刀。 短刀插入极深,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命已无法挽救了。 这时,悟心大师正将他扶入臂弯,一面急道:“谭施主,你振作一下,快告诉我们是怎么回事?” 谭富山惨白的面孔剧烈地抽搐着,冷汗如雨滴下,挣扎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声音,道: “秦英……” 林南奎神色大愕道:“什么?” 谭富山拼出余力道:“秦英杀了我,他从树后突然转出……” 说到这里,头往旁一歪,死了。 悟心大师怔怔地望着他,心中震惊万分,以至一时间呆若木鸡。 林南奎忽地嘶声大叫道:“秦英,你给我出来!” 因为谭富山是应他之邀来此查“僵尸”一案的,不料命丧当场,他当然要比别人更急、更气。 他突然跳起来,就向秦宝宝扑去,道:“是你父亲害死他的!” 殷大野急忙拦挡道:“现在真相未明,你发什么疯?” 无尘问十八罗汉之一的悔真道:“你当时离他最近吧。” “不错!” 无尘道:“你可看见什么没有?” “没有。” 无尘道长道:“什么都没看见?” 悔明道:“是的,小僧听到他的惨叫声,立刻就赶来了,只见他倒在地上,并未见有人。” 无尘奇道:“这就奇了,你和他相距有几丈远?” 悔明道:“一直保持四丈的距离,但因林中黑暗,树木又多,彼此的身形时隐时现,故无法看得清楚。” 无尘道长摆头望望四周,又抬头望望树上,满面迷惑道: “那秦英自树后转出,一刀刺杀了谭壮士,竟能在转瞬之间遁去,这份轻功……” 悟心叹口气道:“老衲自叹弗如……” 无尘亦道:“是的,贫道亦无法做到,难道……” 林南奎一直强按着怒火,这时终于忍不住了,突然厉声喝道:“这有什么奇怪,一定是秦宝宝帮他害人!” 殷大野道:“林掌门,你这话就没学问了,秦宝宝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如何到这里来杀人?再说你离谭富山也不远,可曾发现了什么?” 林南奎转脸对悟心大师道:“悟心大师,你老德高望重,秦英一再杀害武林人士,你看着办吧!”淳于通道:“就算秦宝宝未参与其事,不过他总有重大嫌疑!” 悟心大师沉吟道:“好吧,宝宝是我的徒弟,我决不袒护他。 这样吧,宝宝做为重要人犯,暂时看守起来,待此案破获之后,再行论处!“悟心大师如此说,林南奎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只得同意,心里暗暗道:“我总有办法置秦宝宝于死地!” 一行人回到大相国寺,悟心吩咐将秦宝宝暂时押往后殿,派悔明、悔真以及悟能看守。 名为看守,实为保护起来。 林南奎回到大相国寺,眼珠一转,将淳于通叫到跟前,附耳跟他说了几句。 淳于通点点头,领命而去。 ※※※※※※ 再说殷大野,来到后殿,拿出一些零食水果,递给秦宝宝道:“来,肚子饿了吧,快吃点!” 秦宝宝笑道:“还是殷大叔好,知道我的馋虫都跑出来了!” 殷大野看看悔明、悔真道:“方丈让你们两个人过去吃饭,这里由我来看!” 悔明、悔真一愣,道:“师伯让我们在这里保护师弟的!” 他说的“师弟”是指“秦宝宝”。 殷大野皱眉道:“我的话你们难道不相信吗?” 悔明和悔真见他发火了,这才不吱声地走了。 秦宝宝眯着眼道:“殷大叔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殷大野笑道:“宝宝就是聪明,一猜就着!” “你想说什么?” “我想劝你逃走!” “逃走?” “不错,本来我要悟心大师来是要帮你,可是没想到僵尸一案让悟心大师越来越难办,不如你溜之大吉,反而更好!” 宝宝歪着头想了想道:“本来你的主意不错,不过如此一来,师父就有纵容弟子之嫌,而且我的罪名更坐实了!” 段大野道:“这我也知道,可是,这‘僵尸’一案总破不了,我们越来越被动,话也不好说了!” 宝宝道:“这一切都是僵尸搅得,你让我再想一想,这僵尸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大野急道:“这案子这么多老江湖都破不了,你想就能想出来?” 宝宝道:“不管怎么说,你再让我想一天,如果实在不行,我再跑!” 段大野拿他没有办法,过了一会儿问道:“宝宝,那个僵尸和鬼魂,出现到消失,快得无法想象,他们是怎样出现又怎样消失的呢?” 宝宝道:“正因为僵尸的出现和消失,其速度之快,已超越人的能力,因此小侄才怀疑可能其中有鬼!” 段大野道:“不,这不是鬼!” 秦宝宝道:“如果是人,难道他的身手高得不可思议?” 殷大野脸色一变,道:“听说令尊在世时武功可高得很啊!” 正说到这里,悔明和悔真吃过饭又回到这里。 殷大野道:“辛苦两位了!” 悔明道:“没什么,殷施主,师父要你去商量事情!” 殷大野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 他这边才走,那边淳于通和常红脖就走进来了。 悔明、悔真一愣道:“二位来此作甚?” 淳于通嘿嘿一笑,道:“我们来问秦宝宝一些事情?” 悔明、悔真两个人互相对了一下眼色,道:“我们奉命看守秦宝宝,任何人不准接近。 你们要审向他,只有我师父同意才行。” 淳于通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已经征得了悟心大师的同意!” 悔明摇摇头道:“那你让我师父来提他!” 淳于通道:“你师父不是正在后面吗?你看看!” 悔明、悔真扭脸一看,淳于通蓦地出手,袭向悔明的后颈。 悔真一看大吃一惊,悔明和淳于通相距极近,救他已经来不及,当下和身飞扑来,向淳于通击去。 淳于通若不回手,固然可以击倒悔明,但他自己也不免要受重伤。 悔明这一招可谓攻敌之必救。 哪知淳于通早算到这招,回手一戳,正点中悔真的“膻中穴”。 淳于通见一招得手,忙傲傲地喝了一声:“躺下!” 不料悔真护体神功已有七成,穴道被点,马上生出弹力,将力道化解。 但淳于通身为一派掌门,功力毕竟不凡,这一点只让悔真气血翻涌,倒退三四步,脸色十分苍白。悔明听到惊叫,急忙回身,淳于通正好一掌打来,悔明反应极快,举臂一架。 不料这一举臂,胁下露出空档,常红脖正好一指戳到,“嗤”的一声戳个正着。 常红脖怪叫一声,道:“呀,身子好硬,我的手指都戳痛了,少林寺的和尚莫非是石头做的?” 却不知悔明也是脸色苍白,一口气憋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淳于通骂道:“常红脖,咱们偷袭已然得手,还不快动手,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常红脖一边攻向悔明,一边道:“我不是动手了吗?你说我废话多,你的废话也不少啊!” 淳于通不再说话,知道和他一拌上嘴,三天三夜也辩不完,就加紧攻向两个和尚。 悔明、悔真莫明其妙,一边抵抗一边嘶声道:“你们为什么……” 说到这里,又说不出话来了。 淳于通的口齿又变得伶俐起来,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碍手碍脚,我们把你们打倒了,要带秦宝宝去接受公正的审判!” 悔明嘶声道:“我师父很公正……” 淳于通笑道:“你和秦宝宝是师兄弟,悟心这老贼秃如何不袒护于他,你们都拿我当瞎子吗?” 悔明和悔真的武功本来高于他俩,但一上来就中了暗算,左支右绌,已力不从心。但他们仍紧紧护着秦宝宝,不让他们冲过来抢秦宝宝。 秦宝宝哈哈一笑,道:“闹了半天,你们是来找我的。好,你们将他俩放了,我就跟你们去!” 淳于通阴阴地道:“小鬼头,别耍花招,将他们两个打倒,你不走也得走!”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你能打得倒他们两个吗?别做臭梦了,我的两位师兄神功还没发昵,一发功你们准死无疑!” 淳于通冷笑一声道:“别胡吹大气了,他们两个马上就要支持不住,还会发什么神功?”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我师兄是少林神僧,他们不忍杀生,所以最厉害的杀手没施出来。若施出来,你们就要尸横于地了。” 常红脖听得心里发毛,道:“小鬼头,给我闭嘴,别胡吹大气!” 秦宝宝冷笑道:“看来你们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少林祖师达摩仙长一苇渡江,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领悟的?达摩仙长不但创出了达摩剑法,而且创出一种拳法叫大须弥拳。 须弥者,山也,这拳法像山一样,中者立死,悔明、悔真,你们两个不用客气了,就用这种打死他们好了?” 常红脖跳开一步,惊疑不定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大须弥拳?” 悔明给常红脖压得快透不过气来,见常红脖跳开,赶紧大口喘气。 淳于通急了,一边打一边道:“常掌门,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大须弥拳,要有,刚才他们早就使出来了!” 常红脖惊疑不定,对秦宝宝的话将信将疑。刚才他一指点在悔明肋下的穴道,竟没将悔明点倒,确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秦宝宝冷道:“常言道,自作孽,不可活,悔真师兄,你不用客气,快使出大预弥拳吧!” 悔真一楞,心想:“大须弥我是会的,不过我功力太浅,又中了暗算,决不会中者立死!” 但转念一想:“宝宝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当下他大喝一声,道:“大须弥拳来了!”说罢一拳直捣过去。 淳于通给秦宝宝讲得心里发毛,明知他是在胡说八道,见悔真一拳打过来,还是赶紧侧身一让。 却哪里有什么大须弥拳、悔真一拳打过来,只扇过一阵风,显然是精疲力尽后真力不能发出多少了。 浮于通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大须弥拳吗?” 宝宝忽地喝道:“龙飞天;虎打滚!” 悔明、悔真一愣,因为这两招是“十八罗汉拳”中的两招,宝宝怎地突然喊出? 但此时已来不及思考,悔明依言横身一飘,双腿“呼”的一声向淳于通的太阳穴。 悔真则就地滚倒。以双脚蹬向淳于通的腰部。 师兄弟上下同时出手,配合得天衣无缝。 淳于通猝不及防,腰间“砰”地中了一脚。 淳于通“哎哟”一声,他可没有少林弟子的护体神功,一下疼得蹲了下去。 宝宝接连喊道:“袍筒登场!” “摸云托月!” 两师上前穿云插掌,绕过淳于通的手臂,“啪”的一声拍在淳于通的胸口上。 淳于通登时跌倒在地,直翻白眼,一半是疼的,一半是气的。 因为秦宝宝刚才一番鬼话,完全是为了让两位师兄喘口气,随即觑着淳于通的弱处,打了他一个冷不防。 淳于通眼见就要得手,哪知糊里胡涂地就被打翻在地,当然气得发疯。 常红脖没想到变起俄顷,刚才自己这方还占有优势,却转眼间被人放倒,吃吃地道: “你嘴巴会杀人?” 宝宝不怀好意地走过来,道:“不错,我的嘴巴会杀人,你还是乖乖地投降为好。莫非,你也想像淳于通一样被打得半死不活?” 常红脖看着秦宝宝,犹如见着鬼魅,双腿开始打抖。 淳于通骂道:“常端你这个混蛋,刚才你看着我被打,却不帮我……” 常红脖结结巴巴地道:“对不住,我刚才太紧张……” 宝宝呲牙一笑,道:“不错,我们刚才动手打他,你不动手,失去了机会,现在我们有三个人,你还不赶紧投降?” 其实,宝宝这边虽然有三个人,但悔明、悔真耗力过甚,刚才他们打出的最后一掌已经用尽了全力,此时只是勉强站立在那里,却动弹不得。也就是说,现在能动的只有秦宝宝一人,常红脖一旦反击,就能反败为胜。 淳于通道:“常掌门,你是一派掌门,可不能随便投降啊,你快反击,现在他们力气已经耗尽了。” 秦宝宝哈哈大笑,道:“他说我两位师兄已经没力气,你看看他们像没力气的样子吗?” 常红脖抬头看看。 悔明、悔真努力做出神采奕奕的样子。 秦宝宝喝道:“给淳于通几个耳括子。” “是!” 悔明答应着,却没动,原来他的内伤开始发作,现在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秦宝宝冰雪聪明,立时就明白了,自己上前“啪,啪,啪”连打了淳于通几记耳括子。 常红脖眼见淳于通一向以智计闻名,此时却被秦宝宝要打就打,动也不动,吓得“扑通” 一声跪下道:“我投降,我投降!” 宝宝心中一喜,出手如电,“嗤、嗤”两声已连点了他两处穴道。 他这边穴道才点,悔明、悔真两人已支持不住,“扑通”、“扑通”地跌倒在地。 淳于通骂道:“你这个笨蛋,上了一个小孩子的当!” 宝宝走过去敲了他一记响头,道:“你以为你聪明吗?那你怎么自己也被放倒了?” 淳于通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宝宝回过头来问道:“两位师兄,你们觉得怎么样?” ※※※※※※ 殷大野来到前厅,只见无尘、悟心大师、林南奎、归真子这些人都在。 殷大野道:“大师找我来有什么事?” 悟心大师道:“我们决定再搜一次山!” 殷大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道:“杀一个回马枪?”。 悟心大师道:“不错!” 殷大野点头。 无尘道:“如果那僵尸是人的话,决想不到我们去而复返,说不定这次就会搜出名堂来?” 殷大野点头道:“此计甚妙!” 忽地,他发觉林南奎笑得似乎颇为暖昧,心道:“这家伙别做小动作,对秦宝宝不利吧?” 再一看,林南奎身边没了淳于通和常红脖的踪影。 当下殷大野问道:“林掌门,淳于掌门和常掌门呢?” 林南奎皮笑肉不笑地道:“他们身体不爽,歇息去了,怎么,殷大侠要找他们吗?” 殷大野摇摇头,对悟心大师道:“大师,我看还是留下两位师傅照看一下吧!” 悟心大师明白殷大野的意思,是要照顾秦宝宝,当下吩咐悔日、悔亮留在相国寺,照看一切。 林南奎露出冷笑,心想,常红脖和淳于通他们也许早已将秦宝宝拿下,押往韩家堡了,你们再穷忙乎一阵也是白费心机。 想到这里,林南奎道:“好了,布置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出发吧,我倒不相信对这个‘僵尸’没有办法!” 此话颇有深意。 于是,无尘、归真子、林南奎、悟心大师、殷大野、少林弟子和几个江湖客雁翔刀、马冲、钟鬼等人,再度出动搜索。 悟心大师怕这次再出意外,不敢以横队搜索,而是三十多人分成两队,每队再将四人编成一组,两前两后,使能彼此照应支援。 悟心大师、无尘道长等人在前一队。林南奎、殷大野和归真子在后一队。 这样的人物组合和队形,可谓坚强无比,举世无二,即使赴龙潭闯虎穴,也可履险如夷,势如破竹了。 搜索过了几座山岭,仍像前几次一样,没有任何发现。 丽此时已过二更,由于月光微弱,整个墓地显得黑压压的甚为可怕。 悟心大师开声道:“各位,大家就地坐下歇息一会儿,然后再继续搜索吧!” 于是,这群人就地坐下来。 这是一片草坡地,四周视野开阔,可以不易被敌人暗中欺近偷袭。 悟心大师坐下后,接着道:“老夫忘了关照各位,今夜如有任何发现,在采取行动时,最少要两个人一起,千万不能落单。” 大家一起点头表示理会。 殷大野道:“这一带,以前搜索过没有?” 无尘道:“搜索过了,前面不远的那座岭,即谭富山遇害的地方,贫道打算今夜再彻底搜索一遍。” 正说到这里,坐在他对面的归真子突然神色一振,低声急道:“快看,那儿又有人来了!” 众人闻言亦是一顿,转头急急搜寻,立刻发现来路方向,也就是悟心大师的身后数十丈外,站着一个人。 因是黑夜,距离又远,故大家只看出那是一个人,而看不清他是谁。 悟心大师座下弟子立刻就要起身扑去,悟心大师低声阻止道:“慢着,咱们先假装没发觉,看他有何行动再说!” 由于几次的围捕失败,这次大家学乖了不少。 于是少林弟子闻言又复坐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现。 无尘斜眼望着远处那个可能是僵尸的家伙,轻声道:“哼,他好像站在那里不动呢!” 归真子背对他,不禁着急地问道:“他是什么样子?” 无尘低声道:“看不清楚,看,他在动了!” 远处那人,果然在动。 只见他慢慢张开双臂,仰首望天,即停止不动,颇像是在吸取“日月精华”。 无尘道长低声道:“他在搞什么鬼?” 悟心大师道:“可能是想引诱我们过去!” 无尘道长道:“他站的地方距离树林很近,若让他遁入林中,咱们只怕又要徒劳无功了!” 悟心大师道:“正是,咱们有什么办法悄悄接近他呢?” 悟月道:“有个办法,这坡地野草及膝,咱们若是倒地慢慢翻滚过去,也许不会被他发现?”一无尘道:“这办法颇可一试,那么——咦,各位看看东边那边!” 众人转向东边望去,不禁面色一变。 原来,东方的草坡地上,距离约二十丈外,也出现一个人。 由于距离远,也只能看出那是个人,而看不清他的相貌和服装。 那人静静地立着,犹如麦田上的草人一般。 无尘道长看见了,不禁轻轻冷笑道:“好家伙,今夜他们似乎跟咱们闹定了!” 悟心大师面色凝重道:“一个在西边出现,一个在东边出现,我看这分明是诡计,想分开咱们!” 殷大野道:“虽是诡计,但是还是要上前围捕的。大师,咱们就按刚才悟月大师说的办法试试。你们几个围捕西边那个,我们几个围捕东边那个,开始行动!” 予是,这些人全往草地上一倒,借野草掩护身形,慢慢翻滚过去。 悟心大师、无尘道长和悟有等人向西边草坡滚去。 而林南奎、殷大野、归真子他们则滚向东边的草地。 他们一边翻滚,一边密切注意对方的行动,准备一旦被对方发觉,立时纵起追捕。 两组人分别滚上七八丈时,已能依稀看出对方的模样。 悟心大师一组,看出站在西边草地的那人,赫然正是大侠秦英。 业已死亡而被指为僵尸的秦英。 殷大野一组,也已看出东边草地上那人的面貌,正是盖世儒侠秦英。 大侠秦英竟然一下子变为两个。 不过,由于两组人已经分开,因此都不知道彼此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当悟心大师一组离“秦英”还有三丈之远时,只见“秦英”忽然向附近的树林中跳去。 双脚齐动,一蹦一蹦的,就像传说中的僵尸的动作一般模样。 众人一见他有逃遁的意思,立刻一齐纵身而起,电射过去。 殷大野一组的情形也一样,当接近那个“秦英”约三丈之地时,那“秦英”也转身向附近的树林一蹦一跳地逃去。 殷大野一行人也立即飞起疾追下去。 但因两个“秦英”所站的地方距离树林极近,因此当他们迫近树林前面时,两个“秦英” 都已跳入林中,瞬即失去踪影。 两组人当然不肯放过,飞鸟一般疾扑入林——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二章 先说悟心大师一组。 几人飞入林中,运目搜视,但见林中黑暗阴森,目力所及,只见到粗大的树身树桠如苍龙盘缠交错,却看不见那个“秦英”。 几人穿林疾进,一路扫视,四人之中,悟心大师目力、耳力最强,五丈范围内,风吹草动也听得出,看得见。 但他们冲入十几丈深,却一无所见,也听不出一点异响。 无尘道:“怪不得咱们屡次抓不到他,这林中巨树如织,别说一个人,就是上百个人存心躲藏,也很难找到啊!” 悟心大师道:“咱们还是小心一些,对方诱咱们入林,必然不怀好意。 一语甫毕,蓦闻远处传来一声惨叫。 这几人大吃一惊。 这种惨叫,对无尘和悟心大师来说,真是太熟了。 因为昨天晚上,他们已听过一次,谭富山遇害时,就曾发出过这样的惨叫。 因此二人一听,骇然失声,道:“是马冲!” 马冲是关东三煞之一,一开始在墓地还和秋莫离冲突过。 悟心大师沉声道:“快去看看!”说着,转身向林外冲去。 四人冲出仅约四五丈,距林外尚有十丈左右之际—— “啊——” 落后他们几步的悔时。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无尘和悟心闻声心头大大一震,慌忙刹停脚步,掉头一望,正见悔时抬臂仰身,面露痛苦之色。 接着,身形摇晃几下,他已砰然倒下。 悟心大师等人惊骇欲绝,一齐跳回到悔时身边,悟心一把将悔时抱起,急叫道:“悔时,悔时!” 然而悔时已只剩下一丝气,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背心中了一把飞刀,只剩刀柄露在外面。 情形和谭富山遇害相似,所不同的是,飞刀正中背心灵台-穴。 悔生悲痛万分,连声急叫道:“师兄,师兄,你振作点,你振作点!” 悔时双目努力睁开。瞪视着抱他的悟心大师,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出,头一歪,就这样死在师伯的怀里。 悟心大师神情异常激动,蹲下抱住悔时的上身,颤声道:“悔时,悔时!” 他没有再说下去,代之而来的是一滴一滴的老泪。 无尘本是个老江湖,一生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在少数,可是亲眼看见身怀绝技的少林弟子竟在毫无任何预兆之下中刀死亡,也不禁懔然心惊,一时为之呆住。 他感到奇怪的是,悔时中刀时,自己和他的距离不过两步远,在这样的近距离之内,自己竟听不到飞刀袭出的声音,实在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 一般暗器,除去细小的毒针外,发出时都是有声音的,尤其是飞刀,它的声音是可以听出来的。 而这次,竟无一点声响。 难道偷袭者是用手刺出的? 但他人躲在何处? 无尘想到这里,就瞪大眼睛仔细察看近处的树木。 在他眼前有几棵千年以上的巨树,可是他左看右看,觉得偷袭者不大可能躲在树后。 因为他们四人是刚刚从这些巨树后冲出的,如有人借巨树掩藏身形,他们不至于看不见。 既然藏身树后偷袭不大可能,掷出的飞刀又不可能毫无声响,那么悔时又是怎么中刀的? 无尘想不明白,他只有一种感觉,这林中危机四伏,步步陷阱,处处暗箭,不能再待下去了。 当下便对悟心大师道:“大师,林中不宜久留,先把悔时师傅的遗体移出去如何?” 悟心大师点点头,示意悔生将师兄的遗体抱起,三人随即退到林外的草坡地。 ※※※※※※ 这时,追捕遁入西边林内“秦英”的林南奎、殷大野一组,也已退到草坡地上来。 林南奎、殷大野都无事,而归真子手中却抱着一个人——雁翎刀马冲。 果然不错,遇害的是他。 当下两组人迅速地聚在一起,当彼此看到悔时和马冲死亡的情形时,大家都如置身噩梦之中,呆呆地说不出话。 雁翎刀马冲也是背心中刀而死。 而当双方说出事情的发生与经过情形时,两组人又为之目瞪口呆。 无尘不胜骇异地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出现两个秦英?” 殷大野沉痛地道:“没错,我们四人所见到的那个僵尸,的的确确是秦英!” 悟心大师长叹一声道:“现在可以证明的一点是:对方不是鬼魂,也不是僵尸,但比鬼魂、僵尸还可怕百倍。” 殷大野道:“是的,对方偷袭的手法十分可怕。无声无息地就是一刀!” 悟心大师目涌泪花,悲痛地道:“一夜之间,我们又折了两人,老衲如何向天下人交待啊……” 他对师侄之死异常心痛。 师弟悟真忽道:“师兄,我有办法可以歼灭这些人!” 无尘凝目望向他道:“你有何妙策?” “放火烧山!” 悟心大师神色一动,道:“放火烧山?” 殷大野摇头反对,道:“这没用,这里方圆有百里之广,除非你能在同一时间从四周放火,否则绝难烧死他们!” 悟真道:“烧不死他们,烧掉这些树林也干净!” 悟心大师道:“师弟,不可。我知你心痛悔时之死。不过出家人妄动杀念,诚是罪过,烧林要有多少生灵涂炭?” 殷大野皱皱眉道:“咱们先回大相国寺吧,把这两位安葬之后,再研究擒凶之策吧!” ※※※※※※ 再说秦宝宝等两位师兄的力气复原了,就开始审讯淳于通和常红脖。 他敲了常红脖一记道:“你自己说,是不是林南奎派你们来的?” 常红脖苦着脸点点头。 “为什么?” 他又敲了淳于通一记耳光。 淳于通让了开来,而且拔腿想跑,因为他刚才被点了穴道渐渐有些松了。 常红脖一把抱住他道:“你就给他敲一下吧,不然我就遭殃了!” 淳于通破口大骂道:“我和你在一起,真是衰死了!”秦宝宝趁机上前又点了他穴道。 没有办法,淳于通苦着脸道:“林掌门计划擒住你,以你为人质,明天去进攻金龙社!” 秦宝宝一惊道:“就凭他也能打败金龙社吗?” 淳于通道:“他又召集了一些江湖人,以讨僵会的名义去攻打金龙社。” 宝宝一惊,心想,这林南奎够狠毒的,我搅黄了他一次讨僵会,他竟又组织了讨僵会。 看来,僵尸一案再不破的话,金龙社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秦宝宝找了把剃刀,将两人的头发都剃光了,喝道:“今天只是让你们做个挂单和尚,下次若再被擒住,就要剃下你们的脑袋!” 说罢,解开了他们的穴道。 淳于通和常红脖满面羞惭,也不等林南奎回来了,抱头鼠蹿而去。 宝宝等他们走了以后,便对两位师兄道:“我要好好地思索一下,你们不要打扰我。” 悔明、悔真自然晓得他的脾气,也不招惹他,各自在那里打坐。 秦宝宝坐在那里,犹如神游入定一般,他在思索该如何捉住那个僵尸。 现在,如果僵尸一案再不破的话,秦宝宝的黑锅就背定了。 三个人一直打坐到将近天明。 这时,只听外面脚步声嘈杂,原来一大帮搜山的人回来了。 段大野不一会进来了,见秦宝宝也坐在那里打坐,不禁好笑,走过去轻轻地道:“宝宝,你在想什么?” 宝宝似已神游太虚,浑然不动。 殷大野面露诧异之色,对悔真和悔明道:“宝宝怎么了?” 悔明道:“他在想一件事,咛嘱我们不要打扰他!” 殷大野点点头,微笑道:“我老人家也看出他有心事,故来看看他!” 他上前轻轻一拍秦宝宝的肩膀,道:“宝宝,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把你心中的事说出来给我老人家听听?” 秦宝宝仿佛从酣睡中醒来,神情显得很愉快,笑嘻嘻地道:“殷叔,咱们去抓那个僵尸!” 殷大野一愣道:“什么?” 秦宝宝道:“咱们去抓那个僵尸!” 殷大野道:“现在?” “不错!” 殷大野道:“不行!” 说罢,他把晚上搜索墓地又折了两个人的事情说了,道:“现在天已放明,怎么去抓僵尸?而且我和悟心大师也说过了,没有把握,我们不再搜山!” 秦宝宝道:“这次我有把握抓到僵尸!” 殷大野一愣,道:“你有把握?” “我有把握!” 殷大野苦笑道:“你一直在绞尽脑汁苦思的就是这个吗?” 秦宝宝道:“不错!” 殷大野苦笑道:“你太天真了!” 秦宝宝却兴致勃勃地道:“殷叔请去对我师父及众英雄去说一下,咱们立刻再入山搜一搜好吗?” 殷大野摇摇头道:“他们恐怕没有兴趣。” 秦宝宝道:“你只要和他们说,我有八成把握抓到那个僵尸。” 殷大野无法,道:“好吧,待我老人家去说说看,你在此稍候。” 悔明和悔真也奇怪地问道:“宝宝,你真能抓到那个僵尸?” 宝宝点头道:“那还有假?” 悔明和悔真似乎不信。 殷大野去了一会儿,匆匆返回,道:“说成了,他们几位已经答应再出动搜索一次,咱们过去吧!” 四人进入大殿,只见悟心大师、无尘道长和林南奎都那里。 林南奎见宝宝还在,不由愣了一愣,心道:“这小子怎地没被抓走,莫非……” 无尘道:“秦宝宝,你要求我们再搜索一次,可有擒凶的把握?” 宝宝道:“有!” 林南奎道:“这不会是你又在玩弄鬼把戏吧?” 宝宝道:“林掌门,今天我会将这个害死你家掌门人和你儿子的凶手找到。” 林南奎目露凶光,道:“如此最好,否则的话,我也不在这里擒什么‘僵尸’了,我要擒活人了!” 宝宝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已做了准备,准备进攻金龙社?” 林南奎一惊,心道:“这小子怎知道了?” 宝宝唬他道:“我劝你别做这打算,我已派人去通知金龙社,让他们早做预防!” 林南奎不信道:“是谁?” 宝宝道:“就是常红脖和淳于通他们两个,林掌门这么长时间不见他们,难道不感奇怪吗?” 林南奎恍然大悟,心道:“怪不得不见这两个家伙的踪影,原来他们两人反水了!” 他不由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知秦宝宝用的什么方法使二人反水。 宝宝见唬住他了,便道:“走,咱们去抓僵尸吧!” 其实,宝宝相信林南奎就是去偷袭,金龙社一向机警,林南奎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悟心大师道:“现在用不着说这么多了,我们去搜山吧!” 众人一起起身。林南奎对儿子之死耿耿于怀,倒也很起劲,跟在秦宝宝的屁股后面。 悟心大师道:“宝宝,你认为搜索哪一带比较好?” 宝宝道:“那僵尸曾在五处地方出没过,今天咱们就逐一搜索那五处地方!” 无尘道:“他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在距令尊墓地不远的山坡林中!” 秦宝宝道:“是的,现在咱们就先去搜索那处地方!” 于是,众人朝那方向赶去。 秦宝宝此行犹如出山猛虎,精神振奋,步履轻快。 显然,他对这次行动充满信心。 转眼工夫,众人已在僵尸首次出现的山坡林内。 这地方,也就是秦宝宝首次见到那个已变为僵尸的父亲的地方,当时他曾仔仔细细地搜索过。结果毫无结果。 现在,当众人来到那棵大树下,一眼看清了附近的情景时,没有一人觉得今天会有收获,都以为又要白跑一趟。 只有秦宝宝一人例外。 他绕树细视一周,便伸手向殷大野要剑道:“殷叔,把剑给我!” 殷大野惊疑地问道:“你要剑干吗?” 宝宝道:“别多问,把剑给我就是了!” 殷大野将随身携带的长剑拔出,递给了他。 秦宝宝接过之后,对众人道:“诸位,小侄已经找到僵尸了!” 殷大野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眨眨眼问道:“在哪里啊?” 秦宝宝举剑指着一棵大树道:“那僵尸就是这棵大树变的,这棵大树已因年久而变成精了!”殷大野一板脸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寻大家开心不成?” 宝宝正色道:“不,小侄说的是真实的话,这棵大树的确已成精怪,不信小侄试给诸位看看。” 蜕毕,突然倒转剑锋,使劲一剑刺入树身。 这一剑刺入树身竟达一尺半之深,使得在场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那棵千年大树的树身足有四人合抱之大,其树身之坚韧呵想而知。 一般武林人如能一下刺入半尺深就已经很够瞧的,而他竟能剃入尺半之深。 殷大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喜地道:“宝宝,你好大的冲力!” 秦宝宝微微一笑,突又使劲将长剑拔出,道:“诸位看看,这棵大树流血了!” 那棵千年大树果然在流血。 血自“伤口”汩汩涌出,是很鲜红的血液。 一个人惊叫道:“我的妈啊,原来是这棵千年树精在作怪!” 悟心大师和无尘初则极为惊诧,但看了看那流出的鲜血之后,顿时全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殷大野急道:“快把他抓出来!” 秦宝宝躬身应是,转身面对树身,把剑刺入树身二三寸,然后往旁一板。 刹那间,树精的原形显露出来了。 首先应手而开的是一大片树皮,它约有五尺长三尺宽,好像一扇门。 不错,那的确是一扇门,一扇伪装得天衣无缝的树门。 门后便是树腹。 树腹是空心的,是经过人工凿钻而成的一个树洞,刚好可容一个人藏身其内。 而当树皮门被揭开时,就有一个人自树腹中跌出,咕咚一声,摔在地上。 这人摔倒地上之后,就没有再动一下,原来秦宝宝刺入的一剑,正中其心房,已经要了他的命。 秦宝宝一见此人。仔细辩认一下,是个秃顶,忽地大吃一惊道:“此人不是上次拦阻韩瑛姑娘,冒充金龙社的那个秃顶吗?” 其他的人看了看,都不认识。 殷大野道:“宝宝,你认识他吗?” 宝宝摇了摇头,道:“我也不认识他,只是见过他冒充金龙社的人拦截韩瑛韩姑娘。” 林南奎神色一动。 这秃头穿着秦英秦大侠入殓时的衣服。 殷大野道:“原来是这家伙冒充秦大侠!” 无尘接口道:“可是他一点也不像秦大侠啊!” 秦宝宝立刻接口道:“他出现时,是戴着一张面具,这里有一张面具!” 他一面说,一面用剑自树腹中挑出一张面具出来。 那张面具,制造得维妙维肖,果然酷像生前的大侠秦英。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相果然大白,而秦宝宝也就在这一刻间洗清一身罪嫌了。 悟心大师道:“此事十分奇怪,秦英施主与此人素不相识,他干吗要陷害秦大侠?” 宝宝道:“想必他的后面还有主谋!” 殷大野道:“宝宝,你是怎么发现这个秘密的?” 宝宝道:“自僵尸连番出现而又能迅速遁去无踪后,小侄就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小侄不信人有这么大的本领,才想到说不定是躲在树腹中,只因未经证实,故方才在相国寺时,小侄不敢说出来!” 秦宝宝说到这里,无尘、归真子等人都面有惭色,林南奎则喃喃咒骂,不知骂些什么。 无尘尴尬地道:“想不到咱们这些老江湖被人耍了这么久,最后这案子竟让一个小孩子给破了。” 悟心大师哈哈大笑道:“道友不必惭愧,我这个小徒虽然顽劣过人,却是智谋过人,连老衲也上过他不少当呢!” 无尘笑道:“我真羡慕掌门方丈有这么个好徒儿!” 二人哈哈大笑。 殷大野道:“咱们金龙社,还有认识的朋友,有谁不喜欢宝宝?只是……只是都有些怕他,哈哈哈!” 众人瞧向秦宝宝的目光中,都有着喜爱和惊奇之色。 怪不得少林派,唐门和金龙社都肯出死力护着他哩。 只有林南奎的目光中是嫉恨多于惊喜了。 在这一刹那,他似乎觉得自己很孤独。 宝宝刚才给众人瞧得十分不好意思,心道:“殷老叔什么时候变成马屁精了?” 悟心大师道:“好了,现在总算揭开悔时和谭富山遇害之谜了。只可惜此人已死,无法问他口供。” 他听到师父一问,忙将娇羞之态恢复如常! 他道:“不要紧,小可如料得不错,另外那-四处地方,其中三处必有躲藏着人,因为我们在另三处地方也遇到过僵尸!” 殷大野现在对他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道:“对,咱们快去!” 于是,无尘和殷大野将秃顶的尸体暂时移入密林藏好,再带领众人朝僵尸第二次出现的地方赶去。 ※※※※※※ 第二次发现僵尸的地方,是在墓地的西面,众人赶到西面树林中,找了好一会儿。竟无法确定那天僵尸是在哪一棵大树下消失的。 第二次僵尸出现时,秦宝宝并不在场,故他更无法找出那棵大树。 不过,当他看过附近的几十棵高大的古树之后,觉得其中的四棵树可能藏人,便把那四棵树指给众人看。 他低声道:“小可认为这四棵大树中的一棵必定是僵尸藏身之处,要不要同时刺它一剑试试?” 殷大野不觉莞尔一笑,道:“这不是瓮中刺鳖?” 悟心大师道:“正是,但这却是最好的办法!” 于是悟心大师将悔真、悔明和秦宝宝召到近前来,低声吩咐道:“你们三人各选一棵刺它一剑试试,但要刺低一些,免得伤了他的命!” 秦宝宝道:“另一棵呢?” 悟心大师道:“由老衲来!” 四人选好了目标,随即走到那四棵可疑的大树下,悔真性急,立时运起一剑,用力刺入树身。 他本有一身神力,此刻又是倾力刺出,故一下就刺入七八寸深。 但他的面上随即露出失望之色,不问可知,他刺到了一棵实心树。 悔明第二个运剑刺入,结果也是“实心”树身,树腹无洞。 秦宝宝第三个刺入,也立刻发觉树身坚实,里面不是空心的。 众人把视线移到第四棵大树上。 悟心大师没有用剑,他只伸出右掌,慢慢按近树身,也没有见他使劲,便见树身震动起来。 敢情,他使的是武学中深奥的“隔墙打穴”。 就在树身震动中,只听得树腹中传出一声闷喊,不一会,自树腹中滚出一个人来。 ※※※※※※ 这个人也是个中年汉子,只是身材比秃顶矮了半截。 “兔嘴唇!” 宝宝惊叫一声。 因为他已认出来,此人正是劫持韩瑛姑娘的另一个冒充金龙社的人。 他自树腹中滚出之后,双手紧抱小腹,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即静止不动。 殷大野皱了皱眉,道:“咦,又完蛋了?” 悟心大师皱起眉头,似乎很后悔自己下手太重。 他苦笑道:“唉,老衲没想到他是个矮子,原只打算打伤他的膝盖骨……” 无尘哈哈大笑道:“结果却打中了他的小腹丹田大穴。不要紧,反正这些人死有余辜,留之无益。” 殷大野钻入树腹看了看,道:“这树腹还真不小,可以在里面睡觉呢!” 悟心大师道:“现在不是谈论他们睡觉的时候,我们还没找出他们的幕后主使人。这两人既已死掉,那主谋可不能再让他跑掉了!” 殷大野道:“对,他们两个,可能还躲在那天刺杀悔时的地方,在他还不知道咱们已发现秘密之前,是擒拿他们的最好时机!” 林南奎也道:“不错,咱们快点赶过去,将这家伙碎尸万段!” 这主谋可是杀害林南奎儿子的凶手! 殷大野也知道事不宜迟,当下和悔明将兔嘴唇的尸体移到别处藏好,并将树皮门掩回树身,即与众人奔赴墓地的东面。 众人疾若流星,一路翻越山岭穿越密林,赶了约莫半个时辰,已到墓地的东面。 首先来到悔时被杀害的树下。 由于大家已经知道僵尸藏身树腹,所以现在再来察看树身时,很快就发现了树身上的破绽。 悟心大师看出树皮门的位置之后,立时再一掌按上去,重施“隔墙打穴”的神功。 这次,树身也起了轻微的颤动,但没有预料的情况发生,也就是说,树门末开,没有人自树腹中滚出。 悟心大师换个部位再按出一掌,结果也一样。 他颇感迷惑地对众人道:“奇怪,莫非人不在里面?” 无尘道长道:“打开看看!” 悟心大师右掌变按为抓,五指抓透树门,再往后一扯,便将整个树门扯了下来。 门里有一个经过人工开凿的空心树腹,但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僵尸躲在里面。 殷大野道:“莫非闻风而逃了?” 悟心大师道:“大概不是,这个树腹无人,可解释为他们已弃之不用!” 无尘道长道:“不错,他们大概就三四个人,而咱们已知就有五处树腹,可见他们开凿的树腹不少。” 殷大野道:“那最好是躲在那天杀害马冲的树腹里,否则的话,想逮住他们就相当困难了!” 悟心大师道:“不管怎样,先去那里找找吧!” 于是,众人再向前赶。 不久,已到当日马冲遇害的附近草坡上,入林十来丈,就是马冲丧身之处——一棵千年古树之前。 殷大野趋前细细察看,很快就看出树身上的破绽,当下拔剑便欲刺入。 悟心大师阻止道:“不,这次非留活口不可,还是由老夫来吧!” 说着,上前一掌按上树身,再施“隔墙打穴”的功夫。 也许这棵古树比前面那三棵高大之故,悟心大师一掌按出之后,古树岿然不动,也没有人自树腹中滚出来。 悟心大师换个部位再按一掌,亦无动静。心知树腹中没有躲着人,当即抓破树门,将树门拉开来。 一眼望去,树腹里面果然没有人。 殷大野颇为失望地道:“他妈的,莫不是他们已知事败,逃之夭夭?” 秦宝宝道:“应该不会,可能是暂时离开,或躲在别的树腹中,咱们不是还有一处没看吗?” 无尘道:“不错,咱们这就去!” 宝宝道:“不过这里也要留人看守,万一这僵尸是临时离开,我们倒可以守株待兔!” 无尘道:“好,归真子,你和我到另一处树腹中看看。” 悟心大师道:“悔真,悔明,你们也跟去看看!” 秦宝宝钻进树腹,从树身上的几个洞眼望出去,可以清楚地看见四周的情景。 这树穴也可算是巧夺天工了。 以洞眼透入的光线,像几只萤火虫附在树腹中,因此树腹并不太暗,他发现头顶上面,挂着一面父亲的面具。 秦宝宝退了出来,想着那面具叹道:“这人为了陷害我父子,也算是挖空心思了!”正说到这里,殷大野忽道:“无尘他们过来了!” 宝宝一见大喜道:“他们抓住那个‘僵尸’了!” 双方相距尚有几十丈远,还看不清无尘等人的面貌。 殷大野未免觉得奇怪,道:“你的眼睛怎么变得这样神了?” 宝宝道:“不是……” 殷大野道:“不然,你怎知他们已擒到僵尸了?” 秦宝宝忍笑道:“小可是从人数上看出来的,无尘大师他们过去的共有七人,现在老叔请数数看。” 殷大野仔细一数,发现多出一个,不禁面露喜色道:“不错,果然多出一个,他们一定抓住了僵尸!” 说完又补了一句,道:“宝宝,你心这么细,将来真应该当大捕头了!” 说罢,他迎了上去。 说话之间,无尘等人已奔到近前,只见多出的一个,果是僵尸打扮。 他似已负伤,在悔明的推赶下,步履踉跄,摇摇欲坠。 他年约六旬,身材短小,奇丑无比,也许是长期蜗居树腹之故,皮肤自得没有一点血色。 殷大野迎上去道:“这就是‘僵尸’吗?” 无尘答道:“正是,他就躲在那天杀害马冲的那棵大树中,老道以昆仑掌将他打出来了!” 正说到这里,林南奎突然虚吼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那人道:“劳恩,原来是你杀死了我儿子!” 说罢,上前就是两记耳光,直将这“僵尸”打得晕了过去。 宝宝冲了上来,制止他道:“你干什么,要杀人灭口啊!” 殷大野也道:“不错,你不能杀他,否则就没‘口供’了!” 无尘诧异地道:“林掌门,莫非你认识他?” 林南奎咬牙切齿地道:“我自然认识他,他是我们长白派的一个老佣人,怪不得好久不见他了,原来躲在这里害人,我儿子也一定是他害死的。 宝宝神色一动,道:“他只是一个老佣人吗?” “不错!” “那他就未必是主谋,咱们等他醒醒再问。” 过了一会,劳恩悠悠醒转。林南奎厉声喝道:“劳恩,是谁指使你的,是你害死我儿子的吗?” 劳恩并不言语,只是看了看林南奎,目光中似乎充满了仇恨。 林南奎忽地道:“看来,幕后主使人就是他!” 宝宝一惊,道:“有何证据?” “他最有机会接近我家老掌门,因为他平常就是负责老掌门的起居的,我师父想必一定是他害的了。由此可知,我儿子也是他杀死的!因为我的房间十分隐秘,一般外人是根本无法进去的!” 宝宝道:“此言大谬,请问他以一个佣人的身份,连害你师父和儿子,动机何在?” 林南奎道:“想必他仇恨我们长白派,故而如此!” 宝宝道:“不然,不然,从他伪装僵尸作案的手法上来看,借刀杀人,步步为营,一定藏着一个重大阴谋,恐非报仇这么简单!” 殷大野道:“你们不要争了,让我来问他!” 他走上前去道:“劳恩,你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劳恩不语。 “还是你自己要这么做?” 劳恩仍不语。 殷大野道:“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再说你现在已被擒,说出来只有好处,不然……” 哪知劳恩软硬不吃,理也不理。 林南奎道:“我让你尝尝分筋错骨的滋味!” 宝宝忽道:“慢!” 林南奎诧异道:“怎么?” 殷大野对宝宝的拦阻也十分不解。 宝宝道:“诸位请听小可一言,我认为那主谋决非是他。咱们若在此地慢慢拷问他,必定会打草惊蛇……” 殷大野道:“你的意思?” 秦宝宝道:“可将他押回大相国寺,等抓住主谋再一起拷问,这里咱们埋下伏兵,专擒那主谋!” 宝宝在抓僵尸一案中显露出的机智和和精确判断,已让大家佩服得五体投地。 悟心大师道:“那好吧,就相烦归真子道兄,悔明、悔真、悔直、悔亮五人将此犯人押回大相国寺,不得出错!” 归真子虽然极想留下来瞧瞧这主谋的样子,但悟心大师已经吩咐下来,他也就无法了。 带人押着劳恩回去。 秦宝宝道:“如果那主谋没有逃走的话,大概天黑以前会回来,他最有可能是离山购买食物去了!” 林南奎道:“若是如此,天黑以前会回到此处吗?” “最迟天黑可回!” 殷大野道:“那么,咱们须赶快找个藏身之处,免得先被他发现!” 秦宝宝道:“师父,殷老叔,林掌门,无尘道长,请你们躲在附近四棵树上,分占四个不同的方向,至于其人师兄和别的人,则躲在更外面的树上,此人不回来便罢,若回来让他插翅难逃!” 众人皆称大妙。 段大野道:“那么你呢?” 宝宝一指那棵千年老树道:“小可到树腹中去等他。” 殷大野一愣道:“这岂不是太危险?” 秦宝宝笑道:“他装鬼吓人,现在小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让他尝尝惊恐的滋味!” 林南奎阴笑道:“若是他在外面刺你一剑呢?” 秦宝宝一笑道:“那就要你林掌门大施援手啦!” 殷大野道:“我不同意,那样太危险!” 秦宝宝道:“不会,依我看,他若回到原处,即表示他尚不知道事已败露,也就不知道小可躲在树腹中等他了!” 殷大野点点头道:“也罢,就这么试试,现在你先进去,我替你关门!” 秦宝宝于是打开树皮门,钻入树腹,殷大野迅速替他掩好树门,再除去地上的一些脚印,便与悟心大师,无尘道长等人分别跃上附近的三棵大树,躲藏了起来。 暮色渐临,天忽又下起雨来。 藏身树腹的秦宝宝从树身上的几个洞眼望出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四周的情景。 他觉得这样很有趣,而且立于不败之地,除非那“僵尸”不回来,一旦回到此地,一定可以吓得他半死,也一定可以将他绳之以法,洗脱自己的嫌疑。 他忽地心生促狭,将顶上挂着的面具摘下,戴在面上。 当然,这是那假扮僵尸家伙的物件,宝宝戴着暗笑道:“等下他若回来,哈哈……” 时间,渐渐地逝去——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三章 苍茫的暮色渐渐变黑,夜,终于来临了。 秦宝宝耐心地等着。 自从下山以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已使他变得有耐心得多。 此刻置身树腹,他并不觉得难过,相反觉得很舒适。 夜色更浓了。 沙沙的雨声,像是一支永远唱不完的歌,这是现在树林中仅有的声音。 从洞眼望出去,视线已模糊不清,即使有人回来,天黑得也看不见了。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估计已是初更时分。 雨已停止,四周变得一片寂静。 他不觉张口打了个哈欠,暗想道:“‘僵尸’,你再不来,我可要睡觉了!” 思忖方自脑中闪过,他突然精神大振,悄悄地站了起来。 因为,他听到了异响。 是衣袂的轻响,飘然来到树身的外面,分明有人飞临树前。 “僵尸”来了? 对,一定是他。 秦宝宝心中一阵高兴,当然也很紧张,他悄悄地把剑举竖于胸前,准备应变。 然后,预料的情况发生了。 树门突然被打开。 赫然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一个白发老婆子。 这老婆子手中提着一个包袱,当她遽然发现树腹中站着一个“僵尸”时,顿时为之一呆,失声道:“你……” 秦宝宝也大感意外,在他想象中,这“僵尸”该是个老头子。 白发老婆子似乎还没看出他是外人,接着愕然道:“劳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声音分明很苍老。 秦宝宝一下子明白了,当下举步走出树腹,笑道:“我到这里来,是等你啊!” 白发老婆子听出声音不对,大吃一惊,急忙纵身退出一丈多远,喝道:“你是何人?” 这回简直就是一个老头子的声音。 秦宝宝举手揭下面具,道:“我做劳恩,是不是太老?” 白发老婆子情知不妙,丢下手上包袱,顿足疾起,往树梢上飞去。 “下去!” 一声呼喝,一条人影突自树上落下,刚好截住他的逃路,一掌拍下。 白发老婆子在空中接了那人一掌,身形直坠而下,在地上翻了个筋斗。 那人随即从空中飘落,原来正是殷大野。 自发婆婆一见大惊,自地上疾蹿而起,转向右方树林掠去。 “别走,林南奎在此!” 只听“啪”的一声掌击,白发婆婆又被人震退回来。 一瞬间,无尘自右方树林中走出。 白发婆子又想向左方,但左方一自眉老僧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悟心大师。 他已被围在核心。 就像是一只被逼到绝路上的野兽,他露出了、凶狠的目光。 他摆头四下张望,企图突围逃遁。 秦宝宝笑道:“你跑不了的,外面留有少林罗汉堂的十八神僧镇守,你还是现出你本来的面目吧!” 那老婆子忽地镇静下来,放声大笑,道:“秦宝宝,你能发现我的秘密,足见聪明得非凡,但是……” 也不知他使的是什么方法,往前一飘,竟一把抓住了秦宝宝的脖子,拎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众人都大吃一惊,殷大野喝道:“快把宝宝放下!” 老婆子嗄声一阵怪笑,道:“你们虽然识破了我的秘密,却不知我是谁,所以你们还是失败者!” 秦宝宝忽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韩翔天!” 那老婆子大吃一惊,秦宝宝已趁他略一松驰之际,纵身跃上了树梢。 “老婆子”赶紧想再抓,悟心大师、殷大野已上前击出一掌。 “老婆子”不得不回防,双手一迎,“啪,啪”两声,“她”接了两掌,倒退三步。 秦宝宝趁机退到了悟心大师的背后。 殷大野惊讶地问道:“你真是韩翔天吗?” “老婆子”嗄声道:“你胡说,你凭什么说我是韩翔天?” 秦宝宝心念电转,心道:“是啊,我为什么说他是韩翔天,也许是因为武功像他这么高的,能一把抓住我的,天下没几个!” 秦宝宝笑道:“你当然就是韩翔天,不是你还能有谁?你杀,死了林掌门的儿子,又嫁祸于我们父子,不过是想挑动长白派和金龙社拼个你死我活!““老婆子”嘶声道:“你胡说!长白派是我创下的,我干吗要打击它?” 秦宝宝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因为长白派已经被林南奎控制了!” 殷大野道:“这不对啊,他这么做,不是要害死他女儿了吗?” 秦宝宝道:“韩瑛确实是不知情,不过,他曾派兔嘴唇和秃顶在半路上拦截韩瑛姑娘的。 如果不是我从中打岔,也许韩瑛姑娘此刻已成了唯一的女‘僵尸’了!” “老婆子”忽地放声大笑,就像是遇见天下第一等好笑之事。 不过,笑声可不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而像是一个枭雄。 “她”一把将头上的面具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别人不认识,林南奎可认识,他大吃一惊,道:“师父!” 此人正是韩翔天。 韩翔天对宝宝道:“你是怎么想到‘僵尸’是我的?” 宝宝道:“这‘僵尸’一案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是有人在栽赃陷害。不过,有人要陷害我父子,必然有他的目的,我也想到是有人挑动金龙社和长白派火并,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你这位长白派的前掌门,直到刚才林掌门说那个劳恩是长白派的,我才想到这主谋之人也一定是长白派的。再一回想当时救韩瑛的情景,分明是有人先我一步将看守打死,又将林掌门之子害死,所以这僵尸一定是长白派的。那么所谓的你被人害死一事,也有些可疑了!所以我刚才才会喊出你的名字!” 秦宝宝又冷笑道:“我看你这事早已是谋划已久,从你的身法上看,根本就是和僵尸一样的,这又是什么功夫?恐怕不是你长白派的神功吧!” 韩翔天傲然道:“那是当然,为了这功夫,我已练了三年。” 悟心大师道:“茅山僵尸拳?” 韩翔天道:“不错,是茅山僵尸拳,你老和尚眼光倒不差!” 悟心叹道:“我虽有怀疑,但茅山僵尸拳也做不到行踪忽灭,却没想到你在树身上开了洞!” 无尘不解道:“你处心积虑地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但困扰了金龙社,也打击了你自己一手创立的长白派。” 韩翔天恨恨地道:“这要怪我收徒不肖,由于我专心于武学,所以帮中的俗务都交给了林南奎掌管。谁知此徒狼子野心,竟趁此机会广收门徒,渐渐将长白派控制在手中,忤逆犯上也不过是追在眉睫的事。还有我的义弟南宫雪,也插手本派事务,欲取我而代之,我一直都没发觉,一味苦练神功,等我察觉不妙,已来不及了!” 他说罢又得意地一笑,道:“老夫纵横江湖,可不是给人玩弄的对象。于是我装痴弄傻,装作受伤欲死的样子,于是让南宫博和我逆徒斗了个你死我活。到底是林南奎奸猾,南宫博比武丧命,于是我夜里偷偷去将他儿子捏死,本拟救出我女儿,却发现秦宝宝也在那里准备救人,我正要挑动金龙社和长白派火并,也就顺水推舟将女儿给他救出去了!” 秦宝宝道:“你这么做岂不是自毁城墙,你还有二徒弟薛世雄,可以慢慢培养他嘛,他死了你什么也完了?” 韩翔天道:“薛世雄这娃儿忠诚是有的,论到才干,比林南奎差远了,而且,我也没有时间再慢慢培养他了!” 林南奎咬牙切齿地道:“那我儿子这条命怎么算?” 韩翔天道:“南奎,这可怨不得我,你聪明才智都超人一等,我本来是想将掌门人之位传给你的。哪料你贼子野心,一心想抢班夺权篡位,并谋夺我的家产!” 林南奎怒道:“住口,咱们长白派谁不知道你外号‘死要钱’,对派中弟子十分刻薄,就是对我这个大弟子,你传艺时也是虎头蛇尾的,我要向你学一项绝艺,竟要拿我另学的功夫和你交换……试问,天下哪有这样授徒的,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韩翔天脸一红,怒道:“就是这样,难道你就该犯上作乱吗?‘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知道不知道?” 林南奎冷笑道:“你待属下弟子十分刻薄,不管他们立了多大功劳,甚或为你而死,你连抚恤的银两也没有,你到帮中打听打听,有谁愿意再为你卖命?” 韩翔天怒道:“长白派自我而创,就是因此而毁也没什么。你小子背叛师父,所以我杀了你儿子,你杀死南宫博,就和南宫世家结了仇,你还是想想怎样来保住你这条命吧!” 林南奎怒道:“今天你只怕难逃公道!” 韩翔天冷笑一声道:“你的武功是我传的,俗话说师恩重如山,你当真要和我动手吗?” 林南奎咬牙道:“师父再亲又怎亲得过父子,今天我叫你命丧当场!” 悟心忽道:“韩施主,你假扮‘僵尸’连伤人命,我的徒儿悔时也命丧你手,你该给个公道!”韩翔天冷笑道:“这么说,你们是准备车轮战喽?” 秦宝宝忽道:“韩掌门,你杀了那么多人,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我将你送至官府,接受公正的审判!” 韩翔天冷冷地道:“江湖上的事用江湖人的方法解决,怎么会扯上官府?就是你师父,刚才不也是要我有个江湖通用的了结吗?” 秦宝宝脸一红,道:“你现在就是逃出去,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还要躲避官府的追捕,岂不辛苦?” 韩翔天冷冷道:“我早就想好了退路,否则也不会放弃长白派!” 他转脸对林南奎道:“林掌门,看来这帐还是我们俩来算算的好!” 林南奎心知自己不一定斗得过他,也不好意思找人帮忙,便道:“好吧,我就斗一斗你!” 殷大野忽道:“韩翔天,今天可不是比武招亲的日子,你杀害了这么多人,今天可难逃公道!” 原来殷大野想到,这韩翔天整日不处理帮务,勤练武功,功夫一定很高。若是一个一个地上前单打独斗,只怕要有伤亡,说不定他会趁乱跑出去。 因此他叫道:“悟心大师,用不着对他客气,咱们大伙齐上!” 殷大野想到的,悟心大师也想到了,而且韩翔天还杀害了悔时。因此,他也急于报仇,当下喝道:“韩施主,你还是伏首就擒吧!” 韩翔天本来想一个个地打倒,不料被殷大野搅了,不由对殷大野恨死了,身子一飘,上去就是一掌。 登时,五个人就打在了一处。 哪五个? 无尘、林南奎、殷大野、悟心大师和韩翔天。 只见韩翔天身影飘忽,犹如鬼魅一般,东一掌,西一拳,以一敌四,战了二十几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本来这是一个观摩武功的好机会,但秦宝宝一点兴趣也没有,如果有谁教他逃跑的功夫,他还有点兴趣。 可惜韩翔天就像个瓮中之鳖,虽然转过来转过去,却怎么也逃不出圈子。 在他们的外面,还有少林罗汉十二个,看来韩翔天插翅也难逃了。 殷大野、悟心大师这些人却是暗暗吃惊,围攻韩翔天的四个人无论是谁都是一代武学大师,竟然拾掇不下韩翔天。 只因为韩翔天的身形太过飘忽,简直就像僵尸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外面有少林神僧,只怕韩翔天早就趁机溜了。 秦宝宝见他们斗了半天仍没分胜负,甚是不耐,干脆走出包围圈观赏起风景来。 正在这时,远远跑来一群人,而且人喊马嘶,十分热闹。 宝宝一惊,心道:“莫要韩老狗来了援兵就糟了!” 等到近前一看,宝宝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来的是一群捕快,领头的正是“铁面神捕”秋莫离。 宝宝见到秋莫离,便笑道:“大师兄,你鼻子可够尖的,知道犯人就要就擒,跑来领功的?” 秋莫离一脸莫明其妙,道:“领什么功,我是来勘查的!” “勘查?” 秦宝宝一愣,忽地哈哈大笑,道:“还用什么勘探,凶手早就给抓住了!” 秋莫离一惊,道:“凶手给抓住了?” 秦宝宝道:“不错!师父他们正在擒他呢!” 秋莫离抬头一看,就看见远处似乎有一群人在打斗。 秋莫离急忙跃起,那些捕快也急着跟上…… 宝宝伸手一拦,道:“大师兄,你们不用过去了,我师父、殷老叔和无尘道长都在,凶犯跑不了,你们一过去反而碍手碍脚。” 秋莫离一听,觉得也很有道理,便回头对那些捕快道:“你们别跟着了,宝宝,我们俩上去看看!” 宝宝撇撇嘴,道:“有什么好看的,打来打去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一边走,宝宝一边将前后情况告诉了他。 秋莫离惊得嘴巴都合不拢,道:“想不到‘僵尸’原来是韩翔天,想不到,真想不到。” 说到这里,连连摇头,随即又叹了一口气,道:“这么离奇的案子都给你破了,看来如果你要吃公门饭,我就得退出了!” 秦宝宝笑道:“你是我大师兄,又何必客气。韩翔天被抓住后,就由你交给官府,这可是一件大功啊,说不定你还要升职呢!” 秋莫离苦笑道:“升职?不将我撤职查办就不错了。” 秦宝宝怪道:“怎么?” 秋莫离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今天才来查探?” 秦宝宝一想,是有点奇怪。 这几天大家在这里都闹翻了天,却始终不见官府的人出面,这…… 秦宝宝道:“为什么?” 秋莫离叹口气,道:“因为京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案子!我分身乏术,所以才没有到这里来。刚才我还是听有人禀报说这里有人在打斗,才匆匆赶来的。” 秦宝宝见秋莫离一副疲惫的样子,便道:“到底是什么案子让你疲于奔命?” 秋莫离道:“是……” 刚说到这里,二人却被一阵呼喝声打断。 原来他们已走到围攻韩翔天的地方。 秦宝宝奇怪地道:“怎地现在还没擒住韩翔天,这小子莫非有三头六臂?” 二人想看个明白,但少林武僧和一些江湖客围成一个大包围圈,里面斗得又甚是激烈,因此看不清楚。 秦宝宝灵机一动,道:“我们上树,就能看清楚了!” 秋莫离点点头。 二人飞身上了一棵大树,下面的情景果然可以一目了然。 只见悟心大师四人像走马灯似地围着韩翔天,也就是说以韩翔天为圆心组成了一个大圈子。但这圈子时大时小,而且还像旋风般地转动,转过来,又转过去,圆心不停地移动,圈子也不停地移动。 秦宝宝看得有点莫明其妙,道:“想不到韩老狗武功有这么高,四个人还收拾不了他!” 而且是四个一等一的高手。 秋莫离武功要比秦宝宝高,看了半天,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道:“不是韩翔天武功高,而是他的身法十分怪异,他并不和人正面相斗,而是不停地找缝隙想溜掉!” 秦宝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四个又要防他暗算,还要防他逃走,自然十分吃力!” 秋莫离看得如醉如痴,道:“这韩翔天好怪异的身法!” 秦宝宝撇撇嘴道:“他自称是什么‘茅山僵尸拳’。嘿,大师兄,现在可不是观摩武功的时候,咱们要想个法子擒住韩翔天,这老家伙冒充我父亲,着实可恶。” 说罢恨恨不已。 秋莫离笑道:“追命拿人,是我们吃饭的买卖,要擒韩翔天并不难!” 秦宝宝道:“真的?” 他实在有些不相信六扇门有什么妙法可使四大高手束手无策的罪犯束手就擒。 秋莫离高深莫测地道:“你随我来!”说罢跳下树来。 宝宝也跟着跳下。 秋莫离走到两个捕快的耳前吩咐了几句,那两个捕快就上马向城中驰去。 秦宝宝不解地道:“你让他干嘛去?” 秋莫离道:“我让他去取法宝!” “法宝?” “不错,就是擒韩翔天的法宝!”秋莫离笑道。 秦宝宝虽然疑惑,却不再问。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那两个捕快赶了回来,手中提着一张网。 秦宝宝道:“你要用网来网住韩翔天吗?” 秋莫离道:“不错,不过这不是普通的网,而是京城衙门专门用来捕人之物。这东西任你刀砍斧剁还是火烧,都不能损坏它分毫,全国也就江宁府还有一张。” 秦宝宝道:“那怎么抓韩翔天?他们打斗得那么激烈?” 秋莫离道:“只要有四个武功不错的人,站在四角一罩就可,这网很大,我刚才看了,只要站在四棵树上就可将韩翔天罩住!” 秦宝宝道:“可这张网再大,也罩不下这么大的空地啊!” 秋莫离将网一抖,网的四角各有一颗大珠子。 他道:“只要四个人抓住珠子瞅住方位,一网一个准,就像网鱼一样!” 秦宝宝哈哈大笑,道:“你将韩翔天当鱼了,不过他可是一个臭咸鱼!” 转念一想,他道:“我看叫四个师兄来抖网吧,他们武功可比你的手下强多了!” 秋莫离道:“行行出状元,你莫看不起这些捕快,他们干了几十年,可比我的师兄弟强多了。” 秦宝宝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秋莫离和三个捕快耳语了几句,他们就穿过包围圈。 只见五个人还在尘土滚滚地斗着。 秋莫离和三个捕快就上了四棵树,秦宝宝要瞧热闹,也跟在大师兄身旁。 五个人站好了,可下面五个人斗的一个圈虽滚来滚去,却没滚到秋莫离他们这儿。 秦宝宝暗暗焦急。 好不容易,五个人斗到了秦宝宝他们脚下。 秦宝宝大叫一声:“师父,快闪开!” 林南奎四个斗韩翔天,已斗得气喘吁吁。 因为四个人中只有悟心大师的武功能和韩翔天抗衡,另三个人都稍弱。当这三个人中的一个直挡其锋的时候,他就要略略闪避,另一个人就要赶紧来补这个空档,以防韩翔天跑出去,故此四个人像走马灯似地围着韩翔天转。 这也就是韩翔天为什么能力斗四人而不败的原因。 悟心四人听到秦宝宝的一声怪叫,都是一愣,不过他们已在心理上对秦宝宝产生一种信服,因此一齐跳开。 韩翔天也是一愣,但随即大喜。 这可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 哪知头顶一黑,一张大网没头没脑地罩下。 韩翔天怪叫一声,抓住网猛力一绷,竟未绷动,不由慌了,身子一转,想要将网甩开,哪知这张网颇大,反而将他紧紧裹了起来。 他越挣扎,网裹得越紧,到最后他竟连站都站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此时的韩翔天已经像个大粽子啦。 韩翔天嘶声道:“秦宝宝,你这个小杂种,用什么裹住了我?” 秦宝宝大怒,想他又辱及先父,跳下树来,飞起一脚。 “嘭”的一声。 韩翔天像条大鱼似的给踢飞起来,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殷大野惊喜地道:“宝宝,你真神了,哪里来的一张网?” 宝宝可不想抢别人的功劳,道:“这网可不是我的,是我大师兄的!” 秋莫离这时跳下树来,拱手道:“殷老叔!” 殷大野大笑,道:“原来是你啊,我说宝宝也不是妖怪,哪里会变出这件法宝来。” 宝宝不乐意了,一噘嘴道:“你才是妖怪!” 秋莫离笑笑,走到悟心大师跟前,施以大礼。 悟心大师点点头,道:“你来了。” 秋莫离和宝宝,是悟心大师最喜爱的两个徒弟。 只听“啪”的一声,接着是一声惨叫。 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林南奎给了韩翔天一掌。 秋莫离冲上去拦住道:“这人是罪犯,你不能将他打死,应当交给官府审明罪行,再予发落。” 林南奎咬牙切齿地道:“他杀了我儿子,我要他偿命!” 悟心大师长叹一声,道:“他虽死有余辜,毕竟是你师父,你不能杀他!” 说罢,悟心大师走上前去,在韩翔天头顶上一按。 韩翔天一阵颤抖。 悟心大师收回掌,叹道:“我已废了他的武功,秋儿,你将他带回去吧!” “是!师父!” 秋莫离躬身答应,命两个捕快将韩翔天驮上马背,押回府衙。 韩翔天已成废人,嘶声道:“你们别得意,会有你们好看……” 官府将其押走,林南奎仍恨恨不已。 悟心大师长叹一声,道:“他若不是不走正道,何尝不是一个武学大师?” 林南奎道:“他生性刻薄,哪能像大师一样?” 秦宝宝忽道:“林掌门,你若不学好,你师父就是榜样。” 林南奎脸色一变,却没说什么。 秦宝宝道:“你别忘了,你害死南宫博,南宫世家总会找上你的。” 林南奎一惊,南宫世家的厉害他如何不晓得。 他心想:“这事可不得不防?” 他朝悟心大师拱了拱手,一言未发,掉头就走了。 秦宝宝道:“我刚才的话是故意说的,林南奎也是个心机深刻的人,‘僵尸’案一了,恐怕他就要对付卫大哥。我暗示他一下,省得他老算计金龙社。” 悟心大师微笑道:“你何尝不是心机深刻,一心为你卫大哥打算!” 秦宝宝脸一红。 悟心大师叹了一口气,道:“宝宝,你已渐渐长大,又十分聪明,总不要变成那种心机深刻的人才好!” 悟心大师经常叹气,也许是因为这几天他见到了太多的阴谋诡计。 宝宝娇笑道:“师父,我只有对阴险的人用心机,在师父面前,我永远都是从前的宝宝。” 殷大野忽道:“从前的哪个宝宝就已经够叫人头痛了!” 悟心大师哈哈大笑——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四章 僵尸一案了结了,宝宝在京城衙门里的名声鹊起。 宝宝可不在乎什么名声,她最高兴的事就是和大哥卫紫衣在一起。 这不,这几天宝宝天天和卫大哥偎在一起,卫紫衣自从这件事后,也总是陪着宝宝,金龙社的弟兄更别提了,个个都把宝宝捧上天去了。 不过奉承话听多了,可就叫人有点不舒服,尤其宝宝还是个孩子,于是宝宝就拉了卫紫衣出来溜达。 京城就是京城,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宝宝有大哥陪伴,好不快活。 宝宝走着走着,忽地道:“大哥,我饿了!” 卫紫衣笑着点点头,不过这里是郊区,可没什么高级的酒楼,只有一些饭铺。 等了一会,饭菜还没端来,门口忽地进来几个大汉,为首的一个光头,干瘦,鹰钩鼻,横着就走进来了,手中还端着一个鸟笼。 他一进门就大声喝道:“老板,快端些好酒好菜来!”说罢,径直走到中央一张大桌前,看了看坐满的人,喝道:“都给我让开,看见大爷我还不让开是要讨打吗?” 那一张桌子都是些老实乡下农夫或做买卖的,竟一个个都不吱声地站起来让了开去。 战平气得站了起来,道:“我去教训教训他们!” 卫紫衣-笑道:“这些不过是市井无赖,用不着认真!” 这时掌柜的恰好过来,听到战平的话,忙道:“客官,你可别惹事,这光头是咱们这里的一霸,外号铜头阿三,那头上的功夫可厉害,能裂石开碑,没人敢惹。我看你是外地人,知会你一声,唉,到咱们这里又得白吃白拿!” 说罢,把一笼包子放在他们桌上。 战平一瞪眼,道:“我还怕他不成,让我来教训教训他!” 掌柜道:“这位兄弟千万别在这里打架,我可是小本经营!” 战平道:“那我把他们叫出去好了!” 掌柜的只是摇头。 宝宝笑吟吟地道:“掌柜的别怕,我有办法替你出气,我能骂他祖宗十八代,而且还不让他翻脸!” 掌柜的不信道:“你能有这本事?你要真能做到骂了他而他又不翻脸的话,你们这顿饭钱就免了!” “好咧!” 听了这话,战平也有些不信,直愣愣地望着秦宝宝,倒是卫紫衣微笑不语,他知道秦宝宝又有耍鬼花招了。 只见秦宝宝笑嘻嘻走过去喊了一声道:“铜头!” 那帮人正要吃饭,铜头听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漂亮的半大小孩子,长得倒挺招人喜欢,便道:“小鬼,有什么事?” 秦宝宝道:“铜头,你怎么偷了我的鸟跑到这里来了?叫我好找!” 接着冲鸟笼里的虎皮鸟,他道:“小武,小武,我来了!” 铜头脸一板道:“小孩胡说八道,这明明是我的鸟,怎么是偷的。妈的,若不是看你是小孩我就要揍你!” 秦宝宝道:“这当然是我的鸟了,叫小武,不信的话,我说话它会照着我的原话学的!” 这虎皮鸟又不是八哥或鹦鹉,那几人都哈哈大笑,道:“小孩子就会胡说八道!” 铜头也笑着道:“如果这鸟会学着你说话,那这鸟就是你的。” 因为秦宝宝讨人喜爱,这群混混倒不疑有他。 他们哪知道秦宝宝是人小鬼大。 宝宝便冲着鸟笼的鸟道:“混蛋,你真是个混帐王八蛋!” 由于鸟笼是抓在铜头手里的,因此倒像是骂铜头一般。 “你十八代祖宗都是王八蛋!” “你爹是个老乌龟,你自己是个大混蛋!” 那边战平、卫紫衣和掌柜的听得嘻笑不已,个个忍俊不禁。 宝宝骂了一通,耸耸肩膀,道:“它不会说话,不是我家那只,是你的!”说罢,转了回来。 铜头这些人也哈哈大笑,道:“没听说虎皮鸟还会说话!” 宝宝回来对掌柜地道:“掌柜的,怎么样?” 掌柜的开心之极,从没人敢当众这么捉弄铜头小霸王,今天可出了气。 他笑道:“你这小兄弟可真是精灵古怪!” 宝宝可不乐意别人叫他“小兄弟”,不由撇了撇嘴。 卫紫衣见宝宝捉弄那铜头,也要凑个趣,便对掌柜的道:“掌柜的,我有办法狠狠揍那铜头几下子,他不但不会翻脸!还要求我多打他几下!” 掌柜的瞪大眼睛,道:“这怎么可能,刚才这位小兄弟骂他是他没在意,你要揍他他一定翻脸!何况还要求你打他,决无此理!” 就连宝宝和战平也不知卫紫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卫紫衣站了起来,眼睛一溜,就看见旁边一个买卖人放在桌下的一捆甘蔗,便招呼了一声抽出一根,走到铜头后面狠狠砸了一下。 “哎呀!” 铜头给砸得跳了起来,抱着鸭蛋似的脑袋怒问道:“是谁?” 卫紫衣装着不解的样子看看手里的甘蔗,自言自语道:“甘蔗没断,原来你不是铜头,对不住,对不住!”铜头一愣,道:“什么?” 卫紫衣摇摇头道:“我千山万水地寻找刀枪不入的铜头,想拜他为师。原来以为你就是,结果却弄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铜头看看卫紫衣,衣饰华丽,腰间挂剑,确实像个爱练武的公子哥,便自语自语道: “原来我的名气这么大,还有人千山万水地找我?” 见卫紫衣转过身去,他忙拉住道:“你别走啊,我就是铜头!” 卫紫衣回转身不信地道:“你就是铜头?可是我的甘蔗还没敲断,你就跳起来了,铜头可是刀枪不入的。” 铜头见别人不相信自己,更加急了,道:“你没用劲打甘蔗如何会断,你用力打试试看!” 旁边几个混混也助威道:“对啊,你用劲打!” 卫紫衣做出不愿打的神态道:“你到底是不是铜头?可不要硬撑啊!” 铜头却死皮赖脸地要卫紫衣打,把鸭蛋头摆好,抓着卫紫衣的手道:“你打,你用劲打!” 卫紫衣装出一副被逼无奈的样子道:“那你可要准备好!” 说罢,手一挥,甘蔗像闪电似地砸在鸭蛋头上,发出“嘭嘭”的响声。 到了第七下,铜头只觉头一晕,差点栽倒,心中还在奇怪:这甘蔗怎忽地变得这般硬了? 这甘蔗之所以忽然变成铁棍一般硬,自然是因为被卫紫衣灌注了内力,只是卫紫衣没有下大力,不然,铜头非破瓢不可。 卫紫衣看看手中的甘蔗,仍完好无损,嘟囔道:“这是怎么回事,甘蔗没断。” 说罢,又“嘭嘭嘭”敲了几下,像打鼓一般。 铜头晃了晃光溜溜的脑袋,道:“你不用劲,甘蔗怎么会断呢?使劲打,使劲打!” 卫紫衣点点头,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甘蔗断成两截。 而铜头的脑袋也被敲破了,一道血水流了下来。 卫紫衣故作大惊地道:“哎呀,虽然你不是铜头,但也没想到你的头会这么厉害,失敬,失敬!” 说罢,将断甘蔗一扔,转身回来。 这边战平和宝宝笑得捂着肚子,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铜头一伙看清宝宝和卫紫衣原来是一伙的,这才醒悟上当了。 那些看客和掌柜的也哈哈大笑。 铜头一伙怪叫一声,一齐冲了过来,战平喊了一声:“来得好!” 上前双掌平推,一股劲风过去,“呼隆”一声,铜头几个被一掌推得飞了回去,将桌子,椅子砸得稀里哗啦。 战平拍拍手笑道:“哪里要这么麻烦,一下子就都解决了!” 卫紫衣笑了笑,甩给掌柜几锭碎银,走出饭铺,战平没忘记拿起包子。 一路上三个人想起刚才的情景,都不禁哈哈大笑。 三人吃过包子,卫紫衣看见路边有家卖画的画廊,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宝宝边走边道:“不知这里会不会有精品?” 卫紫衣道:“明珠自古藏风尘,很多名画往往流传于民间!” 正说着,画廊里走过来两人,和卫紫衣他们一照面,双方都是一愣。 原来是林南奎和肖伯飞师徒二人。 双方都有些尴尬,林南奎咳嗽一声,拱了拱手道:“原来是卫大当家,宝少爷,幸会,幸会!”卫紫衣也还礼道:“林掌门,幸会!” 宝宝心道:“遇见你们三人,属于流年不吉,还什么幸会?” 林南奎道:“卫当家原来对字画颇有见地,不如我们一起浏览一番吧!” 卫紫衣不动声色地道:“林掌门有此雅兴,那当然好!”他还不知林南奎的目的是什么。 宝宝心里不愿,可也没办法,只好心里咒骂,跟在二人后面。 这时卖画的老板过来道:“二位公子要买什么?” 林南奎道:“你这有什么好货尽管拿出来,可别拿赝品蒙我们!” 老板笑道:“哪能呢,在二位行家手里,我可不敢使障眼法!” 说罢,拿出一幅画给林南奎道:“公子,你请坐,慢慢欣赏!” 因为画要铺在桌子上才好欣赏。 林南奎冲着卫紫衣道:“卫当家的,请欣赏!” 说罢,将画轴一甩,“刷”的一声向卫紫衣推了过来。 卫紫衣心中一动,随即感到一股巨大的潜力压了过来,心中顿时明白,原来林南奎借着观画要跟自己较量武功。 当下他左手一接,右手一抵道:“承蒙错爱,这确实是一幅好画!” 这幅画是一幅山水,气势十分恢宏,尖峰入云,大江奔流。 林南奎笑道:“这不是顾恺之的原作,不过年代也甚久远!” 一边说,一边将一股汹涌澎湃的内力压过去。 卫紫衣道:“得原作之神韵,也属不易,而且摹者也非无名之辈!乃北宋画怪金名的早期之作!” 一边说,一边随意将攻势化解。 然而林南奎攻势越来越猛,卫紫衣也不能说话了,全神贯注地对付。 一会儿,两人额头都已见汗。 肖伯飞、宝宝和战平当然都知道二人是借赏画之名较量武功。 那掌柜的蒙在鼓里,道:“两位真是好眼力,老朽佩服,咦……” 他忽然发现这幅画出现一种奇怪的现象,就是画上的山水正在渐渐褪色,墨色变得苍白。 他不知道这是二人比拼内力的结果,不由伸出一只手指去摸。 这张画上贯注林南奎和卫紫衣两大高手的内力,这掌柜的要摸上去岂不当场震死? 二人一惊,他们可不想在这里出人命,急忙收了内力。 这幅画登时软垂了下来。 ※※※※※※ 林南奎哈哈大笑,道:“这幅画我买了。” 说罢,他拿过几锭银子,放在桌上,并将画轴卷了起来。 那老板惊喜非常,这可是一年都难得一见的好买卖。 而且那幅画还褪了色! 他欣喜无限地去拿桌上的银子,用手一掂不由一惊。 因为银子林南奎是叠放的,老板一拿上面这锭,下面的几锭竟一起提了起来。 原来林南奎放银子的时候潜运内力将银子挤在了一起。 老板苦着脸拿着这一长串银子,心想,这怎么放啊。 卫紫衣笑嘻嘻地接了过来,在双掌里一挤,然后三搓两搓,还给了老板。 但却是一个比原来大了几倍的一锭银子了。 老板莫明其妙,卫紫衣放声大笑,走出了画廊。 林南奎师徒也紧紧跟上。 秦宝宝皱了皱眉,心道:“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怎像鬼一样地跟着?” 他便向战平使了个眼色,战平会意,便钻进了人群之中,察看是否有人盯梢,或有什么埋伏。 莫非林南奎想暗算卫紫衣? 战平转了一圈,又回到卫紫衣的身后,向秦宝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没有埋伏。 宝宝叹了口气,只好跟着。 ※※※※※※ 这时卫紫衣和林南奎走在前面,仍然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闲话。 前面的一排是买花灯的,外面围着好几层人在围观。 这花灯也确实漂亮,有五马破曹,桃园三结义,关公显圣等等。 有的灯还会转,四面画着各种图案。 卫紫衣这时心里想:这林南奎老跟着我必有什么目的,从冈材的情形看,莫非还想较量武功? 想到这里,卫紫衣对林南奎道:“这里有十盏灯,你五盏,我五盏!” 说罢,嘴一吹,吹灭了一盏。 因为林南奎刚才观画时迹近偷袭,所以这次卫紫衣说完就抢先动了手。 林南奎一惊,忙也去吹,到底动嘴慢了一步。 等吹灭卫紫衣那边的四盏灯后,自己的这边五盏灯已经全灭了。 林南奎赶紧再去吹这盏灯,却怎么也吹不灭。 心中一动,赶忙望去。 原来卫紫衣也吹去一股风,将自己吹出的风从中截断,故此他的那盏灯不灭。 那是一盏关公灯。 林南奎气压丹田,又猛吹一口气,却仍是吹不灭。 这时观灯的人也看出有异,怎么别的灯好好的,就是给吹灭了点上后也如常,唯有这盏灯火焰低微,却始终不灭。 但林南奎和卫紫衣都是背负双手,装作观灯的样子,而且站的位置颇远,在人流的外面,这些人倒没想到是他二人作的怪。 这时来了两个卖水的小姑娘见二人仰头观灯,脸涨得通红,不由奇怪地上前道:“客官,想喝水吗?” 这时二人全身都注满内力,他们二个若被小姑娘一触岂不是要命丧当场? 二人急忙收了嘴。 这么一来,空中旋起一股回风,“呼啦”一声,这条街的灯全灭了,唯有这盏关公灯刚才还欲灭非灭,这回却“呼”的一声旺了起来。 围观的人都连呼:“邪门,邪门!” 有的人说那盏关公灯莫非通了灵,结果有人开价到五两银子,那主人却死活都不卖。 庙会热闹,过了一会,人们也就恢复平常,不再议论了。 林南奎却满心不是滋味,因为关公灯不灭,显然自己输了一招。 这时,有个卖绒球的小贩走过来道:“客官,买绒球吗?” 林南奎抬头望望天,一群小鸟恰好飞了过来。 他一抬手,装作扶头上公子巾的模样,一头煞气直冲蓝天。 一只小鸟惨叫一声落于地上。 卫紫衣不动声色,抓过摊子上的一个绒球搓了起来。 这群鸟一共八只。结果给林南奎抉冠拂下了四只,给卫紫衣搓绒球倒“搓”下了三只。 还有一只鸟在拼命挣扎。 林南奎不停地整冠,振衣,而卫紫衣也搓球搓得越来越急。 这只鸟振翅盘旋,却像给网罩住一般,飞不远去。 卖绒球的摊主急道:“你莫乱搓,把我的绒球搓烂了。” 秦宝宝喝道:“你莫多说,你这摊绒球我全买了!”说罢塞给他一大锭银子。 那摊子惊喜非常,道:“那太好!绒球你都拿去吧!” 卫紫衣听了他二人的对话,灵机一动,道:“我看看你这绒球质量怎样!” 说罢,拿起摊上的绒球不停地掷于空中,随后又接在手里。 像玩杂耍一般,他一共拿起十三个绒球抛在空中随又接在手中。 趁着一抛一接之机,卫紫衣已将自己的绝技“幽冥十三式”使了出来。 当然,这威力不到平常的二成。 饶是如此,卫紫衣手上发出的力道正将林南奎的煞气盖住。 那最后一只鸟怪叫一声,终于落到地上。 这时,旁观众人已发觉有异,怎地这几只鸟都落在这二人的附近? 卫紫衣微微一笑,双掌一拍,有五只鸟却又歪歪斜斜地又升入天空,远飞而去。 林南奎脸色顿时变了,道:“你没杀它们?” 卫紫衣笑道:“小鸟何罪,也是生灵,我和林掌门一时耍耍,怎可要它们的性命?” 原来卫紫衣刚才只是将它们击伤。 林南奎脸如土色,这份力道他可做不到。 卫紫衣道:“咱们走吧,闹市之中惊世骇俗殊为不妥。” 林南奎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比了三场,就算最好一场平手,自己也多输了一场。 几人挤出人流之后,林南奎叹了一口气道:“卫当家的,老实说,自‘僵尸’一案后,我已知无法和金龙社相抗衡,便将长白派的势力撤出了京城,只是我犹有不甘,今天是特意会会卫当家的。如今,我是心服口服,就凭刚才卫当家对那些小鸟伤而不杀,这份胸襟气度,就是我办不到的。从今日后,小弟退回关外,武林中唯金龙社马首是瞻!” 卫紫衣拱拱手道:“林掌门机智果决,小弟也佩服,今后还有地方仰仗林掌门!” 林南奎苦笑一声,再次施礼后,带着肖伯飞消失于人群之中。 ※※※※※※ 战平惊喜道:“林南奎这厮真要退回关外,不和我们争了?” 卫紫衣沉思一下道:“林南奎不失为一个枭雄,他既已当面将活讲开,想来不会撒谎!” 宝宝撇嘴道:“林南奎算什么枭雄,从他害死南宫博和薛世雄的手法上看,心毒手狠,无所不用其极。” 卫紫衣笑道:“江湖上强者生存,有时你不杀人,人要杀你,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其实,不是有人说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吗?” 宝宝沉思地点点头,这一刻之间,宝宝似乎又懂得了不少的道理,他感觉自己又长大了,心理又成熟了。 过去他虽然也经常捉弄人甚至戏耍恶人,但一看见那些血流瓦步的情景就忍不住害怕。 现在看得多了,似乎也就司空见惯了。 宝宝忽地道:“这林南奎既然是枭雄,我看他是不会心甘情愿地退出角逐的,从他所做所为就可看出,他是个阴险而又心机深刻的家伙!” 卫紫衣欣喜地道:“宝宝确实长大了,不错,没有一个枭雄是自甘雌伏的,林南奎也不会。我想,他退出京城,一来是咱们在京城的势力根深蒂固,他自知不敌,二来他看到咱们的援手不少,少林派悟心大师也在城中,他不得不暂避锋芒。” 秦宝宝接道:“还有,他杀死了南宫博,南宫世家的人一定会找他算帐,他自顾不暇,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退出京城,专心对付南宫世家!” 卫紫衣道:“从这点上看,林南奎也是一个做事果决的人,一见不敌,不如退而求守,等待机会。” 战平道:“你们也不要尽赞林南奎啦,他和咱们金龙社相比可差远了!” 卫紫衣笑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玩也玩过了,咱们回去吧,席领主他们只怕等急了。” 他们正要转身,忽然远处有三个人迎面走来。 他们正往前走,蓦地战平喊道:“咦,那不是秋捕头他们吗?” 宝宝一看,果然是秋莫离带着两个人探头探脑地向路人问着什么。 宝宝道:“他们一定是来办案子的,走,咱们过去问问!” 卫紫衣点点头,迎面走上去招呼道:“秋捕头!” 秋莫离也看见了他们,忙招呼道:“哟,卫当家,宝宝!” 宝宝笑道:“人家说无官一身轻,想不到你这大捕头却来捉小毛喊?” 秋莫离一愣道:“捉小毛贼?” 宝宝道:“你们在这庙会里乱逛,不是捉贼是干什么r秋莫离苦笑一声道:“我是来捉贼的,不过可不是小毛贼。” 宝宝奇道:“那是什么大贼啦!” 秋莫离道:“不错,是大贼,将京城最大的票号重记票房给洗劫了一空。” 宝宝笑道:“那可够你这个大捕头忙的,怪不到上次你说发生了大案,顾不了‘僵尸’,一事,是不是这件事啊?” 秋莫离苦笑道:“不错,就是这件事。最惨的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宝宝道:“那你到这里来干吗?” 秋莫离道:“庙会人多口杂,方圆百里出了什么事多半都有议论,所以我来打听打听。” 宝宝道:“那你打听到什么没有?” 秋莫离苦笑道:“没有!” 卫紫衣笑道:“秋捕头,你也莫愁恼,走,找个地方喝两杯。” 秋莫离苦口苦脸,似乎很苦恼,道:“喝酒,那也好!走,前面有个酒肆的酒不错!咱们喝几杯去!” 他那两个随从道:“总捕头,这十日之限可没多少日子啦,捕头你……” 秋莫离喝道:“不要你们多说,就是有板子也挨不到你们身上。” 那两个人不敢再说。 卫紫衣瞧着秋莫离,心中倒泛起一阵同情。 秋莫离置身官府,身不由己,破案拿贼,上峰催逼,苦恼不堪,哪如自己这帮兄弟快意恩仇,潇洒自如? 一片酒幌,几张桌子,就是一个小酒肆。 卫紫衣他们几人要了花生、牛肉、青鱼和几瓶酒。 菜烧得还不错,酒的味道就差强人意了。 但在秋莫离的嘴里,就似乎是美酒佳酿,否则的话,他怎么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一会儿的功夫就下去了两壶酒? 卫紫衣看出他有心事,便道:“秋兄,案子一时破不了,也用不着如此烦恼啊!” 战平在旁也道:“是啊,干嘛喝闷酒,有什么解不开的案子说出来,让咱们顶听,或许还能替你参谋参谋,咱们的宝宝可是小神探,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战平现在也学会拍宝宝的马屁了。 秋莫离出身空门,酒量原就不大,两壶酒下去,脸就红得像关公,嘴也没把门的啦。 他喷着酒气道:“宝宝……小神捕?嘿嘿,你是有师父和唐门撑腰,还有卫大哥支持你,否则的话,凭你个小毛孩,还想破案?根本不可能。” 宝宝一听这话,气冲斗牛,若不是卫大哥在旁,非敲他一记不可。 当下他怒气冲冲地道:“我破了几个江湖迷案,可不是靠别人,全是我一个人查出来的。” 若在平时,秋莫离决不会说出这种话,但他今天喝醉了,嘴里讲的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冲口而出道:“还不是因为你是秦宝宝,别人不敢惹你。否则的话,恐怕别人早将你拐跑了,还说什么闯江湖,江湖是这么好闯的?” 秦宝宝一听气大了,道:“大师兄,我看你是黄汤灌多了,那你说,我要怎样才能算真本事?” 卫紫衣见秋莫离口没遮拦,想拦住他的话,但秋莫离正冲口而出道:“你不说你是秦宝宝,破个案子给我看看!” 宝宝大怒道:“好,你将这个案子交给我,我替你破。” 宝宝倒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而是他想,常言道,酒后吐真言,原来我在别人的心目中就是一个仗着招牌乱走的活宝? 卫紫衣这时抢过秋莫离的酒壶道:“秋兄,你莫喝了。” 秋莫离似乎醒了一些,怔怔道:“啊,我喝多了,当我没说。” 说完,往桌上一趴,竟呼噜噜地睡着了。 卫紫衣不由叹了一口气,对那两个随从道:“秋捕头怎么会变得如此模样?” 一个捕快叹道:“唉,别提了,秋捕头他有心事啊。多时来承蒙秋捕头罩着,弟兄们得了不少好处,有时候案子破不了秋捕头替咱们抗着,咱们手下少挨了不少板子,可他大人也受了不少委屈。” 卫紫衣惊讶道:“他不是铁面神捕吗,能有什么委屈?” 一个捕快道:“卫当家有所不知,秋大人出掌总督衙门的总捕头,这是个很麻烦的差使。 因为总督府执掌京畿的治安,什么事都得管,尤其是京城的王府家将,官宦子弟,没有一个不好惹事的,聚众斗殴,争风闹气是家常便饭。他们后台又硬,咱不管有亏职守,咱管了又容易得罪人。更难的是,许多大宅院的府弟护院武师,多半为江湖知名之士,争胜斗狠,层出不穷,惹上他们更麻烦。” 宝宝冷笑道:“六扇门的饭既然不好吃,那大师兄又干嘛要吃它?活该!” 另一捕快笑道:“宝少爷你这就误会了,秋大人来当这个捕头是有原因的。” 宝宝一愣,道:“有什么原因?”他也一直奇怪为什么秋莫离从少林寺艺成下山就去当了捕快。 做捕快对武林世家子弟来说,这个称号近乎侮辱,因为六扇门乃是非之地,虽掌执法之重任,却为侠义道士所不齿。 捕快道:“秋大人当这个捕头是为了报恩。” “报恩?” 捕快道:“卫当家可听说过秋金风这个人?” 卫紫衣沉吟道:“秋金风,是不是‘万里独行’,秋金风?三十年前侠名播于四方!” 捕快道:“不错,这秋金风就是秋大人的父亲,曾经以一手穿云梅花弩,三十六路铁骨掌,以及一柄九环金刀,饮誉武林,创下赫赫盛名。” 卫紫衣道:“秋大侠三十年前纵横江湖,后来不知何故隐迹于山野?” 捕快道:“不错,因为秋大侠嫉恶如仇,结下不少仇家,结果为黑道中的仇家所诬陷,硬咬一口,说他是打劫军饷的大窝家,被官府行文通缉。幸而现在的总督大人慕寒白明白事理,知道他是个血性汉子,甘冒大不韪替他洗脱罪名,一肩承担他的清白,秋金风大侠才得以脱身囹圄。以后,秋大侠四下探访,终于找出诬陷他的仇家,经过一番浴血苦斗,虽然把仇家都杀死了,带着两名活口报官,洗清了本身的冤枉,却也因为受伤太重,变成了残废,回家息隐了五年,一病不起。” 卫紫衣道:“我明白了,秋奠离一定是为报父恩,才投身于总督府门下当了这个总捕头!” “不错,秋大人有时看见卫大哥,宝少爷你们快意恩仇于江湖,有说不出的羡慕,故此平常经常叹气烦恼。” 卫紫衣摇摇头道:“这就不对了,修行未必在佛门,行侠仗义也不一定要在江湖之中,在公门里只要行得正,照样可以赢得青史留名,开封包大人不就是一个例子吗?等他酒醒了,我要好好劝劝他!” 另一个捕快道:“秋大人平时不是这样的,因为接连发生了几起案子,大概上头催得紧,才有感而发!” 卫紫衣一愣道:“几件案子?” 那捕快道:“可不是,京城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尽出怪事,相国寺的‘僵尸案’才破,户部的饷银又被盗,这边还没线索,城外的小李庄又连出几件失踪案!” 宝宝一听来了兴趣,道:“什么失踪案?” “小李庄接连有几位小姐在深夜失踪,这案子上面催得很急。” 卫紫衣奇道:“失踪案何必大惊小怪,京城这么大,失踪几个人也属正常!” 捕快苦笑道:“本来,失踪几个人是没什么,但这其中有几个是官宦家的小姐,特别其中有一个是御史中丞王大人的小姐。王大人因为名节的关系,所以并没有上奏朝廷,但却天天到总督府衙门来催。连日来,总督大人因这两件案子也弄得焦头烂额。” 另一个捕快道:“是啊,这两件案子无论哪一件,都有可能使总督大人丢官罢职,王御史如果参一本,总督大人就受不了,而户部饷银被盗案,皇上又天天催……你想,身为总捕头的秋大人能不急吗?” 卫紫衣道:“莫非总督大人还会压秋兄吗?” 那捕快道:“那倒不会,总督大人对秋大人十分器重,一直都客客气气。但秋大人这边又有不同,秋大人当捕头是为了报恩的,眼见总督大人要被罢官问罪,他能不急吗?” 卫紫衣这才醒悟,道:“秋兄看来确有难处。” 宝宝道:“难道一点线索也没有吗?” 那捕快道:“据秋大人言,从作案手法上说,这两件案子似乎都是江湖人干的,他们一跑了之,十分难抓,最难的是两案并发,顾东顾不了西。” 宝宝歪歪鼻子,道:“这有什么难的,一件件破就是了。” 那捕快笑了笑,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古怪,似是揶揄宝宝吹大气。 捕快道:“宝少爷说得简单,很多案子是很离奇难破的。” 宝宝哼道:“‘僵尸’一案不是很离奇吗?” 那捕快道:“那不过是你碰巧罢了,再说‘僵尸’一案毕竟是江湖人作祟,有些案子牵涉到官府就没那么简单啦!每年府衙都有积案……” 宝宝见他们瞧不起自己,不由大怒,道:“若是我来破,一定全破了,决不会有积压。” 他这么一大吼,却将秋莫离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道:“你们在吵什么?” 卫紫衣见酒也差不多了,便笑道:“谁也没吵,你该回去休息休息了!” 那两个捕快也是识趣的,赶紧拱拱手道:“宝少爷,我是瞎说,你干万别介意!”说罢,扶起秋莫离糊里糊涂往回里走。 卫紫衣对宝宝道:“宝宝,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你大师兄不过是喝醉了,你不要当真!” 宝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可气得不轻,心道:“好啊。你们这些家伙平常拍我马屁,骨子里却看不起我。哼,我有办法让你们瞧瞧!” 他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几句玩话,我怎么会当真,走吧!”——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五章 回到城里分舵,席领主他们果然等急了,席如秀道:“你们怎么才来,展领主他们来了。” “宝宝!” 从里面转出一群人,啊。都是子午岭的兄弟,有展熹、马泰、小棒头,还有席夫人。 “宝宝!” “宝宝!” 声声呼唤,众人像抢宝一般将秦宝宝围了起来,握着他的手问长问短。 宝宝给弄得晕头转向,他借口说累了,赶紧溜回自己的房间。 “宝宝!” 宝宝才回房间,一个瘦小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狗尾巴花!”他喊道。 有谁叫狗尾巴花! 原来是宝宝新的贴身丫头。 小棒头因为和马泰新婚,就不能伺候宝宝了,所以卫紫衣又拨了个丫头给他。 宝宝别的人不要,就要了子午岭管马的老曹头的二丫头。 二丫头本名叫曹真,因为她喜欢在头上戴一头喇叭花,而喇叭花又叫狗尾巴花,所以宝宝就称呼她狗尾巴花。 曹真登时撅起嘴,抗议道:“宝少爷欺负人,叫我狗尾巴花,多难听,你要再这么叫我,我就不理你了,我跟我爹喂马去!” 宝宝笑道:“好好,不叫狗尾巴花,叫喇叭花!” 喇叭花这才转嗔为喜,兴奋地道:“宝少爷,听说你这次下山破了个大案子,还逮了个白毛鬼,是真的吗?” 宝宝拍拍她的脑袋,道:“什么白毛鬼,是个老头子,他假装‘僵尸’,最后被我从树里面逮住了!” “真的?” 宝宝登时吹嘘起来,将此番经历添枝加叶地说了一通,只把喇叭花听得满脸通红,连连跺脚。 “宝少爷怎么不叫我去,让我也开开眼!” 宝宝不怀好意地道:“你急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喇叭花撅嘴道:“卫当家的说要看着你,你怎么还有机会跑?” 宝宝眨眨眼睛道:“这就要靠你帮忙啦!” 宝宝眼珠骨碌碌转,有谁知道他的心思呢? 原来宝宝刚才吹嘘了那么多,就是要拉喇叭花下水,好溜出去。 他溜出去干什么? 原来,自听了大师兄的话,宝宝就留上心了,他本来就是一个敏感而倔强的孩子,他已经决心自己独立去破户部失窃银票案。 只是一个人不行,所以他要拉喇叭花下水。 因为宝宝知道,只要自己一说,喇叭花就能同意。 当初他要喇叭花作贴身丫头,就是因为喇叭花也是个调皮捣蛋分子,而且还想到江湖上闯荡,和自己的性格很像,也很谈得来。 不过,秦宝宝知道,这事暂时还不能对她说。 喇叭花已经叽叽喳喳道:“到底有什么机会,你快说啊!” 宝宝道:“你先别急,到时我自然会说,你先告诉我,怎么你也到京城来了?” 喇叭花道:“元宵节快到了,卫当家说让大家高兴高兴,团聚团聚,游玩游玩,所以这次很多人都下山来了,平常的那些厨师、伙工根本难得下山的,也一起来了,说是大家和你一起过个快乐的元宵节!” 宝宝点点头,道:“好吧,你晚上叫醒我。我先睡一觉,到时告诉你怎么回事!” ※※※※※※ 天色微曙,春寒料峭。 永定门外芦沟桥畔的一座小四合院前驰来一骑急马。 马上三人催马直越进爬满牵牛花的竹篱笆,他下了马疯狂地敲着厚厚的门,吵醒了一个人的好梦。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秋莫离。 昨天他喝得晕晕乎乎的,怎么被人扶到家都不知道。 听到敲门声他爬了起来,睡了一晚他已经清醒多了。 他打开门一看气喘吁吁的汉子,便道:“怎么,吴六,又出事了?” 那个叫吴六的抱抱拳,打个招呼道:“是的,只是更下作了一点,两个人赤条条地被捆在一起,吊在西直门外的大柳树上,幸好兄弟们发现得早,只有几个卖菜的乡下人看见,已经关照他们不许声张……” 吴六就是昨天扶秋莫离回家的那个捕快。 秋莫离点点头,道:“你是怎么处理的?” 吴六应声道:“那里刚好靠近罗锅的家,小的把他们解下来,借了条棉被裹着,放在炕上,等你去处理!” 他们说的是怎么回事? 原来吴六昨天并没和卫紫衣他们说清楚,因为他是个老捕快,有些话怕传出去不好。 京城外的迭峰县连续发生了几起女孩失踪案,不过,这几个女孩大多数都找到了,只是找到的时候,情景都十分不堪。 先是县城富户郎家的小姐失了踪,然后在天桥的先农坛,有人发现了一男一女,捆上手脚并排躺在一起。 结果这女的正是郎家的小姐,而男的是郎家的书僮。 秋莫离只道是二人私奔,便附了一函将人送回郎家,而且严斥郎家不注重家教。 郎家虽然查出不是这么回事,但怕事情张扬就忍了。 第二件事发生在十天前,在猫儿胡同的燕子窝里多了个妓女,陪着个车行伙计睡在床上。 那个车行伙计头天晚上包了一个叫做月月娇的流莺,醒来时发现身旁换了人,而且是一个很漂亮的大妞。他以为艳福天来,就要享受一下,不料扫地的老妈子发现月月娇睡在大门口,叫唤起来,才打破他的春梦。 结果查出女的是赋闲在家的前侍郎谭大人的千金,被人用闷香迷住,不知怎么移到此地来。 谭侍郎家教极严,门中的女儿绝不会做出这种勾当,更不会跑到那种地方去。 这一定有江湖人在从中捣鬼,总督大人为了掩饰,只好偷偷把谭小姐送回去,而且假造了一番话,说是有江洋大盗夜入淡府偷盗小姐,被总督府缉住送返,同时还在死囚牢中处死了一名待决的囚犯作为证据。 谭老侍郎为着门风,非常感谢他们瞒着此事,而且谭小姐迷昏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算不了了之。 然而总督慕寒白知道不对,叫秋莫离暗中查访,迅速破案。 秋莫离查了几天,茫无头绪。怀疑是有人和谭侍郎有仇,挟嫌报复,官官相斗,这案不好破。 这边还没结果,三天前又发生了一件怪事,虎威将军上朝时偷偷告诉慕寒白,说家中丢了个女人。 而衙门的吴六却在巡夜时,在关帝庙后的广场发现一对男女相拥,男的是关帝庙的火工道人,女的却不知姓名。吴六喝问半天,二人仍是相拥不放,等他扯开了,才发现二人都被点上了穴道。 吴六救人心切,用推拿法解穴,可是两个人被点的穴道手法怪异,推拿的结果,男的变成了哑巴,女的成了瘫痪。同时因为解救不得法,把原有的制穴之处也弄死了,秋莫离看了半天,也查不出点穴手法和来龙去脉。 威武将军前来认人,顿时脸色大变,只说是家中的一个丫头,就把人带走了。 但慕寒白却认得那是威武将军的第五个小女儿。 相互为了顾全面子,大家都装作不知道,事情没闹大。 慕寒白却担上了心。 一连串的事故都出在大户人家的闺女身上,万一有一个人不怕丢脸闹了出来,总督的责任就不会轻。 秋莫离知道情形越来越严重,更因为威武将军的小女儿为点穴手法所制,绝非寻常江湖人所能为之,可是摸不着头绪,这怎么办? 昨天御史王大人又来报案,说家中的小姐不见了,要总督府迅速破案。 临走时还警告了慕寒白,如果不能迅速破案,就要参他一本。 并说不管慕寒白掩饰得多好,他已知道这是第四起掳人案了,一旦皇上知道了,慕寒白吃不了要兜着走。 秋莫离因为官饷被盗一案和这些案子,已弄得焦头烂额,所以才有庙会上的一醉。 此刻,秋莫离一听又发现了一名女子,心想:“会不会是王大人的干金? 他骑上马将吴六远远地抛开,没有多大功夫,已赶到了西直门外。 外班的捕头罗锅正焦急地伫候在他的矮平房门口。 见到秋莫离后,他立刻赶上来,接住他的缰绳道:“头儿,你可来了,这次闹得不像话了!” 秋莫离急急地推门进屋道:“人怎么样?” 罗锅压低嗓子道:“绳子解开了,人还在一起,兄弟不敢轻动。不过看情形好像不大对,好像有血……” 秋莫离不由一愣。 罗锅用更低的声音道:“血是他们下体流出的,多半是那个男的,看来好像是断了气似的,以前还没有出过人命,这次……” 秋翼离急躁地道:“别废话了,人在哪里?” 罗锅用手一指里屋道:“在里面!” 秋莫离正想掀开门帘进去,忽又止步道:“左邻右舍知道这件事情吗?” 罗锅点头哈腰地道:“头儿。咱们都是老公事了,还能不解事吗?清早时吴六哥来一叫门,见弟就知道又有文章了,连兄弟的女人都没敢让她知道,就赶快到西城雇车去了。兄弟想不管死活,总得拖走的……” 秋莫离这才点点头,道:“干得好,寒大人已交代下来,若把这件事办出个眉目,每个人加发半年的俸银。看在银子的份上,大家多留点心!” 罗锅苦笑…声,道:“头儿,兄弟这几年跟着你,不知道沾了多少光,要是换在别人手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总督大人的鸟纱保不住,咱们的板子挨不完。因此兄弟们倒不想贪图赏金,只希望你能早点找到线索,把这案子破了,免得大家老是提心吊胆就够了!” 秋莫离一皱眉头,道:“老王,你的话太奇怪了,怎么是沾了我的光?” 罗锅本姓王,秋莫离以上司的身份不好乱喊他的的外号。 罗锅笑道:“头儿,你不知道,这总督衙门的差事,真不是人干的!” “唔!” 秋莫离“嗯”了一声,他也有同感。 “京都地大人杂,出了事不管不行,管了又惹不起那些主儿,要不是你老在外面的字号叫得响,弟兄们哪能如此太平?” 罗锅顿了顿又道:“自从‘僵尸’案后。接二连三地出怪事,幸亏你处理得当,才没让事闹开来,否则总督大人在皇上面前再红,只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难怪大人对你这么器重……” 秋莫离一肚子烦恼,实在懒得听这些废话,一挥手道:“别瞎说了,在外面好好守着!” 罗锅哈腰答应,他才掀开帘子进屋。 这是罗锅夫妇俩的卧室,收拾得倒还齐整,大砖炕上用棉被盖着两个拥成一堆的人,露出一绺乌黑的头发。 秋莫离将棉被掀开,眉头又是一皱。 他今年将近三十岁了,还守着童身,从没有见过这么猥琐的情景。 两个人赤条条地拥在一起,四腿交缠,那样子让人看了心里怦怦乱跳。 秋莫离却没有这些绮念,因为他鼻子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榻上的被褥上也是一滩殷红。 由于上一次的教训,他也不敢轻易动手,摸摸两人的脉息,女的倒还正常,男的已奄奄一息。 于是他迅速地做了个决定,反正男的已经不行了,不妨先在他身上做个探测。 他用手扳开男的手臂,男的手脚处青筋凸起,不但像练过武功,而且内功还有相当的基础和造诣。 他小腹上有一处伤口,似为利器所刺,入肉很深。 肾下的精管已经割断,而且是刺伤后才与女的捆在一起。 秋莫离总算放了一点心,虽然不知道两人是谁,但那女的无疑又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照情形判断尚不致受辱。否则,他就很难交代了。 男的未经几下翻弄,伤处血如泉涌,渐渐地没气了。 秋莫离却心中暗自震惊,因为由这垂死的男子看来,那下手的人不但是个武林高手,而且手法相当离奇。 他一定是先点了男的穴道,然后再割断精管的。 而且点穴手法极似武当派的路数,所以才能逼住血脉,使血液流不出来。直到被人发现以后,冲撞血脉,解开了制穴之处,血水方才激射而出。 好狠! 放过死去的这一个,他又去查看那个女的。 她年纪约在二十三四,姿容秀丽,平时定然养尊处优,所以皮肤才那么细嫩。 她身材很丰腴,怀中的人被移开后,仍维持着原先相拥的姿势。 秋莫离知道她是被点中了穴道,当下也顾不得嫌疑,立即解开她的穴道。 那女的醒过来了,忽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没穿衣服,再一看旁边躺着个血淋淋的男人,不禁脸色苍白,大声尖叫道:“强盗,杀人……” 叫完,她竟又骇然昏迷过去,外面的罗锅连忙挺着一口单刀进来,慌声问道:“强盗,在哪里?” 秋奠离怒声喝道:“混帐。有我在这儿,还用得着你来捉强盗?” 罗锅知道自己莽撞,红着脸讪笑道:“对不起,头儿,公事饭吃久了,就是这德性,一听人叫强盗…”秋莫离挥手道:“去看看你老婆雇的车来了没有,来了叫他们在门口等着。” 罗锅缩头退了出去。 秋莫离这才找了一床干净的被单,将那女子全身裹好。 刚忙完这些事,铁锅又探头道:“头儿。车子来了,吴六也来了。” 秋莫离点头,道:“好,你叫你老婆跟车夫都走开,叫吴六驾车,快点上衙门去!” 罗锅答应了,看看床上的死尸皱眉道:“这个死的呢?” 秋莫离想了一想道:“这人也是个武把子,不过京师护院教师中可没有这个家伙,多半是镖行里外来的镖师,回头你找辆车子拉着到处去问一问,找到主儿,马上带着负责人来见我,记着要谨慎点,不许声张出去!” 罗锅点头道:“知道了,兄弟先打听哪家镖行里丢了人,再叫他们来认,绝对错不了的!” 说罢叹口气。 “真晦气,大清早屋里跑出个死人,这碗饭真不是人吃的!” 对他这最后一句牢骚话,秋奠离倒深有同感。 罗锅是为养家糊口,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罗锅的动作倒是很快,等他抱着那个女子出门时,只有吴六坐在车辕上和罗锅在悄悄地咬耳朵。 秋莫离上了车子,放下车帘。 吴六已经扬鞭吆喝一声,赶着车子疾驶而去。 秋莫离在车里只希望那个女的不要在这时候醒来。 谢天谢地! 总算进了寒大人的后宅门时,那女子还是在昏迷中。 吴六停下车,赶着去报告。 不一会,一个俏丽的女郎带着满脸的忧色掀开了车帘,向他打招呼道:“秋头儿,你早,辛苦了!” 秋莫离连忙欠欠身子,道:“大小姐早,大人呢?” 那女郎郁郁道:“在前厅里会客!” 秋莫离道:“一大早就有人来访,别是……” “是迭峰镇的钱庄老板钱老板,他说他的女儿昨天一晚上没回来!”“啊?” 秋莫离目瞪口呆,怎么又是一桩失踪案? 他默然无言地将那女子交给女郎,女郎伸手接了过去,秋莫离这才发现她是一个人前来的。 女郎苦笑道:“这件事怎么能让下人知道呢?我把他们都赶开了!” 秋莫离道:“我是说大小姐一个人怎么能抱得动?” 女郎露齿一笑,道:“我小的时候也跟父亲练过几天功夫的!抱这样一个人还是没有问题!” 秋莫离笑道:“看来大小姐还是文武全才呢!” 女郎红着脸道:“秋头儿开玩笑了,我这点本事给你捡鞋还不配呢!” 她又问道:“人没有受伤吧?”秋莫离道:“还没有,只是受惊吓昏了过去!” 女郎点头道:“那还好,她没有别的什么吧?” 秋莫离怔住了,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女郎的脸红得像山茶花一般,道:“我是问她的身体!” 秋莫离这才明白了,连忙道:“大概是没有,不过我也没有详细检查!” 女郎怔了一怔,才道:“我想也不应该的,否则就是太胡闹……” 顿了一顿,她又道:“秋头儿,你快去见我爸爸吧!”说完,她抱着那个女子急步走了,秋莫离朝她背影发了一会儿呆,这女郎是寒大人的千金。 也不知他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向前厅走去。 总督衙门和莫大人的府第是连在一起的。 寒将军曾经征讨南国,劳苦功高,钦赐一等侯,也有着更为堂皇的赐宅,但寒慕白上表请辞,情愿屈尊就职总督之职。 因此他的府第就在衙门后进,好在他家的人口简单,足有一妻一女,两个儿子在外地做官。 秋莫离在此地不算外人,内外都出入无忌,这也是因为他的职务,有许多事情必须和慕大人紧急联络。所以也不按官场上的规矩行事。 只听一个老者连声道:“请总督大人费心,无论如何要将我女儿找到,我就先告辞了!” 又听到寒大人的声音道:“请留步,慢走!” 秋莫离怕遇见尴尬,便闪身隐在一条小径上,只见慕寒白拱着手,送出一个员外模样的人。 ※※※※※※ 秋莫离听见寒大人送客回来才轻轻掩进厅中,作了一躬道:“大人……” 寒慕白长叹一声道:“莫离,你都听见了?” 秋奠离愧然道:“听见了,卑职自惭能力不足……” 寒慕白长叹道:“莫离,别这么说,若是你办不了,我的那些手下更办不了。怎么回事,你勘察的结果可有找出一点眉目?” 秋莫离想了一下道:“卑职已经确认这是一个江湖人所为,而且这人武功很高,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顿了顿,秋莫离道:“怎么,大人,又有一家女孩失踪了?” “是钱老板的千金,唉,也不知到底是谁和咱们作对,接二连三地犯案,真不知该怎么办?” 说罢,他指了指秋莫离的肩膀,道:“户部饷银被盗一案,皇上查得很紧,你也加紧查一查。我知道你的担子很重,你不是有很多江湖朋友吗?‘僵尸’。一案不就是他们破的吗?” 秋莫离道:“他们都是江湖人,涉及到他们的利益他们才会出头,否则他们是不轻易会为官府做事的!” 寒慕白也不逼他,道:“你多费点心吧,京师有许多处库银,大户和官宦之家几乎都有年轻的闺女,要是贼子都一一光顾,我只好杀身以报了!” 秋莫离听出了他微有责备之意,惶恐地道:“大人请放心,卑职一定舍命以赴,查明这些匪徒,绳之以法!” 寒慕白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莫离,我全交给你了,我全家的性命都放在你的身上!” 秋莫离激动地道:“卑职不敢负大人的厚望!”寒慕白点点头,秋莫离这才知趣地告辞退了出来。 听了寒慕白的一番话,秋莫离既惑荣幸,又感惶恐,真不是滋味。 他回到衙门,在他平时处理公务的班房里等候罗锅的消息。 因为昨夜被杀的那个男的分明具有相当的武功身手,要想随便摆布那样的一个人并非易事。 也许从这方面可以找到一点消息,等了将近有一个时辰。 他心中很焦急,罗锅还是没回来,许多琐碎的小事搅得他更心烦。 好不容易,罗锅跑了进来,道:“头儿,查出来了!” “怎样?” “那个被杀的男人果然是镖局的,是五湖镖局新请的一个镖师,据说昨天去嫖妓,一夜没回来!” 秋莫离忙问道:“可曾带他们去认过尸?” 罗锅道:“认过了,他们说那尸体就是那个镖师,叫王泰!” “他们的总镖头怎么说?” “五湖镖局的总镖头范亦武说处理完镖局的事务就过来。” “我们过去吧!” 秋莫离心急破案,站起身来就要走。 忽地一个捕快匆匆进来道:“头儿,这有你一封信!” 秋莫离接过来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 再说宝宝在屋里对喇叭花道:“你不是想跟我去闯荡江湖吗?” 喇叭花道:“对啊!” 宝宝道:“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偷偷地溜出去!” 喇叭花睁大眼睛道:“为什么?” 宝宝道:“破案!” “破案?‘僵尸’案不是已经破了吗?”喇叭花道。 “唉!”宝宝敲了地一记道,“你怎地这么笨,不是‘僵尸案’,是抢劫案!” 喇叭花捂着头,莫明其妙地道:“抢劫案?咱们又不是当官的,管他什么抢劫案?” 宝宝道:“衙门的捕头是我大师兄,我们要帮他的忙。唉。不要说那么多了,到底你去不去?“ 喇叭花挠挠脑袋,道:“可是当家的说不能让你再到处乱跑了,让我看着你。他要知道我和你一起跑了,非惩罚我不可!” “唉,到时就说是我让你帮的忙不就行了吗?平常你总念着要出去闯闯,事到临头又做缩头乌龟!” 喇叭花道:“人家说男的才能做缩头乌龟!” “鸟你个头,你到底愿不愿意?”宝宝道。 喇叭花平常最怕宝宝,再说她也是小孩脾性,很想出去冒冒险,便点了点头,道:“我愿意!” 说完,她眼珠忽地一转道:“宝少爷,不如叫小皮球也一起去破案,他最喜欢玩的了!” 隹宝哼了一声道:“你以为我们是出去玩?” 小皮球是子午岭张木匠的小儿子,平常最爱和喇叭花在一起。 宝宝心想,多一个人也好。自己从没破过抢劫案,连到哪里追都不知道,多个人也好帮着查查线索。 想到这里,宝宝便道:“好吧,你去跟他说说。不过,如果他不愿意,你就叫他守口如瓶,否则的话,我宝宝就‘喀’!” 他做出一个砍脑袋的动作。 喇叭花见宝宝同意了,登时高兴起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说罢,蹦蹦跳跳地出去找人去了。 喇叭花也有小算盘,心想拖一个人下水,到时卫大当家的怪罪起来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而且到时还可以把责任往小皮球身上推。 宝宝等她出去后,就盘算怎样出去才不会让卫大哥发现。 一会儿,喇叭花就领着小皮球进来。 小皮球长得圆溜溜的,个子不高,一双板凳腿,蹦蹦跳跳地就进来了,他对喇叭花有点意思,所以喇叭花一拽就把他给拽来了。 他进来就贼头贼脑地道:“宝宝,你要去破案?” 宝宝平常也是和他玩惯了,便不客气地敲了他一下脑袋道:“瞧你这贼头贼脑的样子,哪像是抓贼的,倒像是做贼的!” 小皮球捂着脑袋,嘿嘿一阵傻笑。 宝宝道:“好,现在咱们人齐了,我来分配任务!” 小皮球奇道:“任务?” 宝宝白了他一眼道:“当然要有任务,少见多怪,喇叭花,你负责去偷一辆马车来用!” “啊!”喇叭花一咧嘴道,“我到哪里去偷马车?给人抓住可不是好玩的!” 宝宝又敲了她一记,道:“不是让你到别的地方去偷,你爹不是分管马车的吗?你就说卫大哥要用,然后将马车带到北城门外,我在那里等你。” 喇叭花苦着脸道:“你一叫我就没好事!” 宝宝不耐烦地道:“快去快去,小皮球,你去马车行打听打听,可有什么人雇车用的!” 小皮球愣道:“打听这个干什么?” 宝宝气道:“我要给你们气死了,你们怎么都是木瓜脑袋。贼人抢银子,一抢就是几十万两,没有车拉怎么行?问了车的方向就是问了贼的方向!” 喇叭花道:“宝宝,那你自己呢?” 宝宝道:“我要写一封信给我大哥和秋师兄,你们就别管了!” 喇叭花没有办法了,只好出去,忽地又回过头来道:“宝宝,我办了事,你可别忘了给我吃的,我爱吃席夫人煮的卤蛋!” 宝宝一听大怒,心想让她办点事就要工钱,非好好揍他一下不可。 但喇叭花和小皮球已经嘻嘻哈哈地溜了出去。 宝宝坐下来给秋莫离写了一封信,道:“秋师兄,你不是说我靠着少林和唐门的招牌才能吃得开吗?现在我带着两个小兄弟出去帮你破案,他们一个是喂马喂骡子的,一个是刨木头的,都不是什么大人物。哼,告诉你,我只要这二个人就能查出官府饷银被盗一案!” 下面落款是“宝宝”。 宝宝想了想,又在下面添了句,道:“你不是在查迭峰庄少女失踪案吗?咱们就比一比,看谁先破案。另外,我在外决不用宝宝这个名字,也决不仗谁的招牌!” 写完这封信,宝宝又给大哥卫紫衣写了封信道: “大哥,我去查官府丢失饷银一案,元宵节前一定赶回,你不要替我担心!” 写罢,他将给大哥的那封信放在桌子上,将给大师兄的信揣在袖子里。 忙完这一切,他没走正门,从后门溜了出去。 出来之后,他走到一家茶楼跟前。茶楼的掌柜看见宝宝来了,慌忙对小厮道:“快去我的房间把那些瓷器古董收起来!” 原来这酒楼也是金龙社的一个分舵,舵主就是这个李掌柜。 他爱好收集一些瓷器、茶具之类的古玩,而宝宝来的时候偏拿他这些宝贝耍杂技,说是学天桥卖艺人耍手艺,也不知摔坏了多少李掌柜精心收集来的宝贝。 故此他看见宝宝来了就赶紧叫入将瓷器收起来。 宝宝看见他,笑着点点头,道:“李掌柜!近来发财啊?” 李掌柜苦笑着点点头,道:“发财!发财!”宝宝道:“你发财了,我最近可穷了。” 李掌柜奇道:“你怎么会穷,难道大当家没给你银子?” 宝宝道:“大哥是给了我不少,不过我见京城穷苦百姓不少,所以将零花钱都分给他们了,我这个人脸皮薄,又不好意思再向大哥要……” 李掌柜登时明白了,心道:“你脸皮薄,就向我要!”嘴里却道:“哎呀,咱们宝宝怎么能缺银子花呢?” 说着,拿出一绽银子道:“这是区区五百两,不成敬意,请笑纳!” 宝宝淡淡一笑道:“怪不得听大哥说你精明强干呢,五百两,我就替北京的穷苦百姓谢你啦!” 说罢,接过了银子。 李掌柜登时苦起脸,心道:“京城里的穷苦百姓又不知有多少,如果你散完了再向我要,我拿什么向大当家去交帐?”但转念一想:“怕什么,是宝宝用的,大当家不会心疼!” 想到这里,他忙陪笑道:“你什么时候用完了,随时来取!” 嘴里这么说,可心里道:“只要你别再来耍我的那些瓷器就行!” 宝宝摆了摆手,一摇一晃地走了。宝宝先到北城门,却见小皮球已在这里等着了,东张西望的,旁边还有个大高个子在纠缠着他。 宝宝以为小皮球有麻烦了,赶紧走上近前,一看,那个大高个子也是认识的,正是烧火的大柱。 宝宝冷道:“小皮球,你在干什么?我派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怎么把大柱也带来了?” 小皮球苦笑道:“哪里是我带他来的,是他缠着我,见我出来了,非要来看个究竟不可!” 大柱看见宝宝,也奇怪道:“宝宝,你怎么在这里,大当家不是说不再让你出来的吗?” 宝宝一想:“糟糕,这家伙如果现在通风报信,我就走不了啦!” 秦宝宝眼珠一转,道:“是大哥让我出来的,让我出来查件事!” 大柱道:“真的?那小皮球为什么也跟来了?” 宝宝道:“我是顺便带他出来玩的!” 大柱傻乎乎地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出去玩玩?” 宝宝道:“可以,不过要看你表现怎么样了?” 大柱登时拍拍胸脯道:“我的表现肯定好,连大领主都和我爹说我老实!” 宝宝阴笑道:“那就试试吧,我这里有几两银子,你赶紧去替我买点吃的,要快啊,否则我就不带你出去玩了!” 大柱接过银子道:“弄吃的我最在行,我去去就来!” 小皮球想起喇叭花爱吃卤蛋,便叫道:“喂,别忘了买卤蛋啊!” 大柱远远的答应一声,眨眼之间就跑得没影了。 宝宝哼了一声:“你怎么回事,差点让你走漏了风声!” 小皮球苦着脸道:“怎么知道他跟着我?他见我悄悄地出来就一直跟着我,我们在山上一起玩惯了,他问我干什么,我又答不出,他就死缠着我不放了!” 说到这里,他忽又问道:“怎么,宝宝,你真要带上他?” 宝宝哼了一声,道:“不带上他怎么办,我总不能杀人灭口吧!” 小皮球道:“就只怕他不愿意!” 宝宝笑道:“等出了城,他不愿意也愿意了,否则咱们反咬他一口,说是他哄我们出来的,他怎么吃得消!” 小皮球大乐道:“对,对,宝宝哥真聪明!” 有个伴当然高兴了,何况这个伴还是哄出来的。 宝宝道:“我让你打听的事你忘了吗?” 小皮球道:“我怎么敢忘,我问了城东的马车行。他说饷银被盗那段时间一共有三起客人订车子,一个是贩药材,两辆车,还有一家是迁居,订了一辆车!” 宝宝摇摇头,道:“银子有几十万两,两辆车不够用。还有一起呢?” “还有一起订了五辆车,单程,往睢阳。因为是单程,押了两西两银子,说是让车行的人自己将车拖回来。” 正说到这里,喇叭花赶着马车驰了过来,叫道:“快上车!” 喇叭花坐在车辕上,抖着绳僵,有模有样地赶着车。 只是拖着两条小辫,个子又小,像是猴子拖牛车。 真是不伦不类。 宝宝见她神色有些慌张,问道:“你急什么?” 喇叭花道:“我是编了一套谎话将车骗出来的,我担心他们见我没回来,会追来找我。” 小皮球急道:“走什么走。大柱买吃的还没回来!” 喇叭花道:“怎么,又喊了大柱?” 宝宝气道:“全是小皮球惹出来的好事!” 正说着,只见大柱总算提着两个大包,气喘吁吁地跑了来,一见宝宝就道:“怎么样,这次我表现还好吧?” 宝塞点头,喝声“上车”,三小就钻进马车。 喇叭花喳呼道:“宝宝,往哪条路走啊?” 宝宝道:“从城外绕到城南,再从胡家庄走!” 喇叭花又喳呼道:“那咱们直接奔城南不省事吗?” 宝宝哼了一声道:“这叫声东击西,避免我大哥他们追来,你不懂就少讲,听我的话准没错!” 大柱惊道:“原来你们不是当家的派出来的,是偷跑出来的?” 宝宝和小皮球一起哈哈大笑。 宝宝道:“现在你已经上了贼船啦,再不去可就迟了!” 大柱苦菅脸道:“我爹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大柱一想,他爹确实对宝宝又爱又怕,每次有好吃的都先给宝宝送去,不由得转嗔为喜。 小皮球道:“喂,我说大柱,你不要这么老实好不好,现在已经不流行乖乖孩了。” 喇叭花忽然道:“喂,我肚子饿了!” 小皮球赶紧递过去一只火腿和两只卤蛋,讨好道:“你压压饥火!” 宝宝道:“我想过了,秋师哥总说我仗着别人的招牌,是因为我们没有自己的招牌!” 喇叭花探过头来道:“那怎么才叫有招牌呢?” “我们要自己成立个帮派,名字我已想好,就叫快乐帮!” 小皮球喜道:“这名字好!” “蛇无头不走,咱们出来办案,该有个头头!”喇叭花待卤蛋咽下肚,才含糊不清地道。 大柱道:“宝宝哥当然是帮主啦?” 小皮球也唯宝宝马首是瞻,道:“我赞成,喇叭花,你呢?” 喇叭花道:“那还用说,主人做头头,姑娘我还不愿意吗?”——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六章 宝宝心中暗喜,自己总算也是帮主了,再怎样大师兄也不会小看自己了。 大柱道:“刚才你说什么办案,原来咱们不是出来玩的!” 宝宝道:“咱们是又办案又出来玩!” 他想现在离城还不远。不能把真相都告诉小皮球,不然他这时候要下车回城就糟了。 宝宝又道:“既蒙各位抬爱,那以后我的话就是圣旨,你们可要绝对服从,违反者罚两个响头,十记大板。” 喇叭花道:“什么是十记大板呀?” “就是脱下裤子打屁股,而且要用木棍打!” “羞死了,羞死了。”喇叭花叽叽呱呱地道,“我可不干!” 宝宝大声道:“怎地,刚立下规矩,你就反抗啊!” “不是哪,我是表示绝对听你的!”喇叭花急忙解释。 宝宝满意地道:“这还差不多,咱们破案子,既要动脑子,又要教你们武功,还要分配你们每个人干的活,免得被强盗像老鹰抓小鸡,只有挨打的份!” 一听有武功好耍,小皮球就来了劲,道:“老大,你要教我什么招法?” “先谈每个人的职守,你以后专门负责跑腿,传递消息,喇叭花机灵一点,就负责探窖踩线的活儿!” 喇叭花忍不住插口道:“什么叫探窑踩线?” 宝宝道:“就是查底细,窥看门道的意思!” 喇叭花道:“原来是这样,可是我要声明,若探窑探进窑子里,我是不去的。看见那些娘儿们给那些不三不四的臭男人搂搂抱抱的,我就想吐。” “你别烦了,大柱就负责插桩好了!”宝宝道。 大柱莫明其妙,道:“插什么桩?” 宝宝道:“你们真笨,插桩就是守住原来的地方。比方说,咱们住店,你就守在店雾,咱们有事各走各的,回来就把消息告诉你,大家才好彼此联络啊!” 大柱一拍胸脯道:“这我懂,反正无论你们上哪儿,我都不离开就是!” “好了,各人的活儿都分配好了,现在我开始个别教授武功……” 他的话还没说完,喇叭花却嚷嚷开了,道:“宝宝,我赶了好长一段路,风又大,坐得腰酸背痛的,换个人来赶骡子好不好?” 宝宝只有暗暗叹气。不过喇叭花平常也算不愁吃,不愁穿,难得跟自己上刀山下油锅,算了! 他只好对小皮球道:“你上去换喇叭花下来!” 小皮球一呆,咧嘴道:“我不会赶骡啊?” “嘻嘻,小皮球,我教你,保证一教就会!” 喇叭花听到宝宝叫小皮球来替换,心里就高兴,她就是喜欢跟小皮球腻在一起。 小皮球只好挪动胖躯,爬上车辕。喇叭花叽叽喳喳地教一番,立刻钻到大篷子里,道: “宝宝,灯光也没有,怎么教武功?” 宝宝道:“天明后赶到大丘庄,我们就把要用的东西统统采办齐,以后有空就要练武功。 但你们没好之前,凡要跟人打架,跟人讲斤两的事,由我包了!” 喇叭花笑嘻嘻地道:“宝宝,我知道你行!” 车子正好颠了一下,她顺势倒入了宝宝怀里。 宝宝推了她一把,道:“你坐好行不行,又不是同性恋!” 喇叭花嘟起嘴,在她心目里,宝宝可永远都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子。 正在这时,车子忽地左摇右晃起来,喇叭花叫道:“小皮球,你拣平路走行不行,缺德!” 小皮球叫屈道:“天这么黑,路也看不清楚,我怕骡子被我赶到山沟沟里去!” 宝宝叹了口气,道:“路没跑三十里,你们就一个个叫苦啦,往后可怎么办?好,今夜你们都休息,我来赶车。” 说着钻入车辕,把小皮球换了下来。 深夜杳杳,蹄声得得,尤其是走得匆忙,车上也没准备灯笼,眼前一片漆黑,风啸如鬼泣,的确蛮怕人的。 宝宝这一去赶车,篷车里嘻嘻哈哈的笑声立刻静了下来。 好比一台戏少了一个主角,唱不下去了。不多久,三个小子、丫头立刻倒头呼呼大睡过去。 夜风一吹,宝宝的脑子登时清醒不少,万般心事,顿上心头。 他想起这一走,城中的弟兄不知如何了,他下的一手暗棋,不知灵不灵。 ※※※※※※ 果然他这一走,京城里就乱了套了。 首先得到消息的是秋莫离,他拿到宝宝给他的那封信,登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赶紧赶到金龙社京城分舵。 卫紫衣听说,也大吃一惊,到宝宝房里一看,里面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正是宝宝留给他的。 看来宝宝是真走了。 正在这时,喇叭花他爹老曹头来报说喇叭花骗走一辆车不知去向。最后是李掌柜的跑来苦着脸,说宝宝从他那里提走了五百两银子。 卫紫衣知道不妙,立刻和秋莫离二人去追。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秋莫离和卫紫衣才精疲力尽地回到金龙社分舵。 席如秀见二人耸拉着脑袋,不由道:“大当家,秋捕头,我看你们不必这样担忧。” 卫紫衣抬头倾听,秋莫离也全神贯注地听着。 席如秀指着宝宝的信道:“宝宝此行不过是去破案,宝宝一定安排好了路线,所以追也是白追。宝宝年纪虽小,但胆大心细,机智沉着,就是有危险也会应付凡招的。” 卫紫衣道:“可是他过去都是以宝宝的身份出现……” 秋莫离也道:”现在他信中要以一个普通孩子的身份去闯荡江湖,只怕江湖人少了一份顾忌,宝宝就多了一份危险!“ 席如秀哈哈大笑。道:“秋捕头太小看宝宝啦,以一般孩童的眼光看宝宝,其实宝宝的智计武功都是第一流的,可以说是闯江湖的天才,不知有多少拿他当孩子的人栽在他的手上。 卫当家的,他闯江湖又不是第一次,你又何必替他担心呢,以后宝宝在江湖上还要大放异彩,我们就是担心死了也没有用,只怕宝宝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的心倒先操碎了!” 卫紫衣一想,觉得席如秀说得也有道理。 自己总想让宝宝像小鸟一样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宝宝却总是像泥鳅一样一次次地滑出去,在江湖上闯一闯。看来,自己的确是不该再拿他当孩子看待了。 ※※※※※※ 秋莫离来到衙门,只见寒大人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正来回踱着步。 他一见秋莫离回来。立即高兴地抓住他道:“你可回来了,你一定要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秋奠离一怔,道:“大人,你说要阻止谁?” 寒大人道:“王小姐被人劫出府第后,曾听窃贼和人争斗,而且那贼人言道,五天后他会找最有钱的人家下手!” 秋莫离登时喜道:“这下有救了,咱们只要在最有钱的人家设下埋伏,不难抓住这个贼人!”寒慕白苦笑道:“这就难了,京师之中有钱人极多,哪个知道最有钱的是谁?” 秋莫离道:“不管怎么说,只要有这条线索就好!” 他沉吟道:“这飞贼似乎并非是漫无目的下手。下手的女子不是官宦家的小姐,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而且集中在迭峰县和京师。大人,不知这符合这些条件的有几家?” 寒慕自道:“大户人家有干金的何止万户?” “不,是年轻而又漂亮,而且在十八岁到二十岁上下!” 寒慕白想了想:“这我得查一查。官宦家的小姐倒还好查,就是大户人家的不好查了!” 秋莫离道:“对了,这些被劫女子都有个共同点,年龄似乎都是二十岁!“寒慕白盘算了一下,道:“官宦家符合条件的有八九家。” 秋莫离道:“这我就有办法,我再去查查迭峰县有没有符合这些条件的大户,到时就可设下埋伏……” 寒慕白道:“这么多的人家,怎么埋伏呢?” 秋莫离道:“咱们可以将这些女子聚在一处……” 寒慕白道:“这倒好办,我让小女以手帕会的名义去邀请她们,她们多半会来!” 秋莫离兴奋地道:“这就好办了,我看埋伏点也不用选别的地方,就在大人的府第,到时也好设防!” 寒慕白道:“这倒没关系,不过那采花飞贼到底会不会来呢?” 秋莫离道:“我想那贼子多半会来的啦!” 寒慕白道:“莫离,你为何说得这般肯定?” 秋莫离道:“大人虽是武人,却不曾在江湖上行走过。江湖人一般一言九鼎,何况这家伙目中无人,胆大妄为,我想他到时一定会来的!” 寒慕白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即使飞贼不敢来,至少也可以阻止第五件案子的发生。 唉,这叫混过一天算一天……” 秋莫离道:“大人不须烦心,大人不了解江湖人的脾气。那家伙既然夸口说在五天后出手,就绝不会改变。如若这一次行动失败,他以后也不会再了,因此这一番安排能否将飞贼擒住不敢说,至少可以使今后天下太平一些日子。” 寒慕白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我就全交给你安排!” “属下这就去安排!” 秋莫离躬身一礼,便退了出来。 ※※※※※※ 回到衙门,秋莫离却见席如秀等在那里,秋莫离赶紧和他见礼。 席如秀哈哈大笑道:“我是来帮你破案的。老实说,宝宝和我打过好几次赌,每次我都输了,这次我倒想看看他输了以后是何等模样!” 秋莫离拱手致湔道:“我现在有件事正要仰仗席领主!” “什么事?” 秋莫离就把寒大人的话以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席如秀点点头,遭:“这法子一定成,我也认为那贼子会来!” 顿了顿,席如秀又道:“不过,事情都有万一,如果让那贼子混进小姐们的闺房。那该如何处置?” 果然不愧是银狐,思谋深远,未虑胜先虑败。 秋莫离葛地醒悟,也急道:“我刚才倒没想到这一点,是啊。那,该怎么办?寒大人还和我说,别的人家一定不会同意男人和他们的小姐在一起,但她们的安全叉要有保障! 这……” 席如秀道:“如果有…个女子武功高强,能敌住那贼子就好了!” 秋莫离蓦地想起一人,道:“对了,韩瑛姑娘还在我这里。不知她肯不肯帮这个忙?” 席如秀怔丁一下,他倒忘了这姑娘还在秋莫离这儿,沉吟了一下道:“就怕她也不是那贼子的对手!” 秋奠离道:“那到不妨,只要能和飞贼对几招。我们就能去抓他了。” 说罢,秋莫离兴冲冲地去找韩瑛。 ※※※※※※ 韩瑛现在住在衙门,衙门里本就有女捕头的住处,因此她住在这里倒没有什么不便。 她正在练武,忽见秋莫离匆匆地走了进来,忙施一礼道:“秋大哥!” 秋莫离因为最近忙于办案,一时疏忽了,自己颇觉内疚,道:“韩女侠,最近我忙于公务,不曾来看望,还请多多原谅。” 韩瑛眼圈一红,道:“秋大哥,你若如此说,就折杀小妹了,小妹现在已是无家可归之人,蒙大哥不弃,小妹已是感激不尽!” 原来她已经知道”僵尸“一案是父亲所为,而且现在父亲已抓进大牢。这件事,对她纯洁的心灵当然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但她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并没有对宝宝、秋莫离或金龙社的人产生丝毫怨怪之意,只是暗自神伤,并准备回到师父那里去。 只是一个姑娘家,终老于荒山之上,对一个练武的人来说,终非所愿。 秋莫离知道她指的是她父亲一事,登时颇觉尴尬,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韩瑛看出他有事,便道:“秋大哥,你找我有事吗?” 秋奠离就把想请她保护那些聚会的小姐的想法说了一遍。 韩瑛听了之后,慨然道:“秋大哥就放心好了,小妹愿效犬马之劳,只是小妹还有个不情之请!” 秋莫离道:“有什么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答应!” 韩瑛道:“还请大哥在办完这件案子好让我做一个捕头!” 秋莫离一惊,道:“女捕头?” “不错,请秋大哥无论如何也要办到!”韩瑛道。 秋莫离沉吟未道,颇觉为难。 韩瑛道:“莫非小妹这个要求过分,秋大人办不到吗?” 秋莫离苦笑道:“这个倒不是,如果我让总督大人替你补个缺,还是可以的,只是你要知道,当捕头是很辛苦的,风吹雨打,而且极其危险,薪水也不多。尝常人不尝之苦,忍常人不能忍之辱!韩姑娘千金之体,只怕吃不了这个苦。而且,捕头的名声也未必有多好!” 韩瑛坚决地道:“小妹能吃这个苦,再说秋大哥不是也干这个的吗?” 秋莫离苦笑道:“在下是苦惯了的,在少林寺……” 他似乎又想起在少林寺学艺的艰苦岁月,十年的寒暑。 韩瑛道:“大哥能吃这个苦,小妹就能吃,再说小妹一向钦佩大哥刚正不阿的品行。捕头也不是见不得人的行当,只要行得正。走得端,也可以保黎民之平安,树方正于朝野!” 秋莫离没想到还有人这么敬重自己,倒也颇为感动,原来因为职业的关系和江湖朋友在一起产生的自卑感,顿时减轻了许多。 秋莫离道:“韩姑娘既然决心已下,我就答应你了。” 韩瑛施了一礼,道:“秋大哥这么说,小妹就多谢了,小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大哥能否答应?” 秋莫离一愣。又是一个不情之请? 韩瑛泫然道:“我现在可说是没有亲人啦,大哥若不嫌弃,就请收下小妹做个妹妹吧?” 秋莫离一愣。 宝宝当初将韩瑛留在衙门,就是有意成全她和秋莫离的。 秋莫离对她也很有好感,只是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秋莫离根本没有机会表达。 韩瑛又不是傻瓜,焉能看不出来?但她因为南宫博和薛世雄的惨死,一颗芳心早已死去,再也不作情爱之想,因此才有这一请,也是婉转对秋莫离拒绝之意。 秋莫离一阵怅惘,也不知是甜是酸。 但他究竟是侠义之人,立即恢复常态道:“韩姑娘既然不嫌我这个作大哥的愚钝,我这个做大哥的就尽力照顾你!” 韩瑛飘然下拜,秋莫离将她扶起道:“瑛妹不必拘礼,我还要和席领主商议一下事,贤妹也可以早做些准备!” 辞了韩瑛出来,秋莫离有些怏怏不乐。 ※※※※※※ 见到秋莫离回来,席如秀问道:“怎么,韩瑛姑娘没有答应?” 秋莫离道:“答应了,而且我还收了她做义妹!” 席如秀嘻嘻一笑,道:“恭喜,恭喜!” 但看秋莫离的表情,也随即明白是这么回事,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一个捕快来报:“五湖镖局的总铺头范亦武求见!” 秋莫离道:“请!”并亲自迎了出去。席如秀也随着他出迎。 五湖镖局的总镖头范亦武是京师的知名人物,在京师开五湖镖局,被誉为君子镖,这是说他信用好,不管多贵重的镖,他都敢保,而且从来没出过问题。 那是因为范亦武本人的江湖名望重,手头上的功夫来得,他用的镖师也无一弱手。他们镖局设在京师,各大都邑都有分号,业务范围遍及天下,五湖这两个字倒是名符其实的招牌。 席如秀经常到京师来,因此曾拜访过他,只是一个是绿林好汉,一个是镖头,没什么深交。 范亦武见秋莫离亲自出迎。心中对他颇有好感,心想怪不得人说秋莫离年纪轻却精明干练,果然名不虚传,和他寒暄几甸,见到席如秀倒是一愣。 心想这个总镖头真是交游广泛,连席如秀这样的半黑道首领也结交。 席如秀拱手笑道:“范局主别来无恙?” 范亦武也含笑抱拳还礼,道:“托福,托福!” 三个人谦让几甸,便进内坐定,范亦武迫不及待地道:“敝局王镖头被杀一案可有眉目了?” 秋莫离就将进展情况说了一下。又将自己的布置说了一下。 范亦武一拍大腿道:“这贼子着实太可恶了,王镖头是我镖局最年轻有为的,我本想将局子以后交给他,不料竟惨遭横死!” 秋莫离道:“据我估猜,是那飞贼想找一个嫖客和那女子绑在一起,却没想到王镖头身有武功,因此动起手来,王镖头一个不察,终于为他所伤!” 范亦武道:“想来必是如此了,大人既然决心抓住这个飞贼,我也悫助一臂之力!” 秋莫离大喜道:“我正愁人手不够,怕围不住那飞贼,范镖头愿意帮忙,那太好了,到时就请范镖头带人埋伏在衙门外面,以免那飞贼走脱!” 范亦武道:“如此甚好,我这就去调集人手,非抓住这个贼子不可!”说罢,便匆匆告辞。 看来他倒是个急性的人。 送走范亦武,秋莫离对席如秀道:“若是能请卫大当家的参与,我想就万无一失了。” 席如秀哈哈大笑,道:“我大哥恐怕不便出手,一来,金龙社毕竟是介于黑白两派的大帮派,不便参与官府之事。再说,卫当家对官府也没什么好感。三来,这次破案也有赌赛的性质,卫当家总不能帮你去赢宝宝吧?” 秋莫离一听,倒也有理,当下只有苦笑了。 席如有道:“不过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一来我对官匪之分一向看得很淡,二来我是确实想帮你赌赢宝宝。” 秋莫离啼笑皆非,拱手道:“多谢!” 席如秀自鸣得意地道:“如果这次抓住飞贼的话,宝宝是输定了,他再快也不可能在五天内破案!” 秋莫离道:“我倒不在乎赌赛之事,只愿宝宝别出什么事才好!” 席如秀一挥手道:“宝宝一定不会有事!” 真的吗? ※※※※※※ 宝宝在天亮时分,将车赶到了大邱庄。 大邱庄是个小地方,总共不过二三条街,但街上店里的东西,倒是应有尽有。 大柱、小皮球和喇叭花在街尽头的空地上“吱呀”一声车停下来的时候,都翻了身醒了过来。 喇叭花眼泪迷糊地问道:“宝宝到哪里了?” 宝宝道:“到大邱庄了,大家都下车,我来分配任务!” 大柱道:“我饿了!” 宝宝道:“你将车上装银子的包袱拿给我!” 拿着包袱,宝宝一本正经道:“好,现在我分配活儿,喇叭花,你先去买些草料喂骡子,畜牲也要吃饱才能干活!” 喇叭花道:“骡子的事你就交给我吧!” 宝宝给大柱一些碎银子,道:“你们就在街上找个地方洗把脸,吃些东西,但大柱要尽快回来插桩,别到处乱跑。” “我知道!” “小皮球跟着喇叭花帮忙,吃完东西就四下逛一逛,打听昨天有没有一批五六辆的车子通过,打听得越仔细越好!有什么消息就告诉大柱。” 喇叭花笑道:“打探消息我最在行,但你呢?” 宝宝道:“我还要买东西,打兵器,够我烦的,现在各干各的,大往分一点银子给喇叭花。” 宝宝变成了管家婆,一叠声地吩咐完毕,就背着包裹,大模大样地朝街上走去。 他先在一家茶馆洗了脸,吃了四个生煎包、两壶茶,又匆匆忙忙地到了打铁铺,打造兵器。 因为他知道既然不能亮出自己的招牌,只怕要和人动手。 但自己武功不是很好,而且人小兵器长,带在身上不但不管用,反而是累赘,左思右想,便打了四把匕首。 不过他又为自己订购了一套特别的装备。 那是两双护腕,要铁匠敲得薄薄的,按照他的手腕和脚踝的尺寸打造,里面还装了机簧和锋利铁刺,以备万一遇险,被人绑住,能够一按机簧,弹出铁刺。绳索立断,可以脱险逃命。 打造这些东西颇费时间,宝宝付了双倍价钱,才使铁匠答应中午交贷。 于是他趁这空档,采购了灯笼、食品、衣服、棉被、枕头,东西多得几乎拿不完。另外,他还打了四个腰袋,将银子分别装在腰袋里。 等一切停当,又回到铁匠铺,就坐在铺前的长凳上,打起盹来…… 虽然在驾车的时候宝宝也曾练功打坐,但一夜未眠,精神终究不济。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其他三个虽然初次出门,还真听话。 喇叭花和大柱最忙,又要填饱肚子,还要喂饱骡子,忙得不亦乐乎。 只有大柱最空,吃饱喝饱,回到空车架上,按宝宝的吩咐,不敢乱跑,带了一包花生,边剥边吃边哼歌。 昨天的忧急害怕,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丁,小孩子嘛,都是这个样子,一哭二闹,转眼就好。 “哥哥忙哟,妹妹慌呀,哎呀呀,庄儿已摆好,怎不见哥子哟!” 大柱正唱得起劲,却见一个胖得像水桶的女人,穿着一套麻衣长裤,手挽小包裹,一扭三三摆地朝自己走来。 开始大柱还没在意,等胖女人站到面前,咧着嘴直笑,才惊觉过来。他停止演唱,问道: “大娘,有何指教?” “小哥,你的歌唱得不赖嘛!”胖女人笑得邪门。 大柱可乐了,笑道:“哪里,哪里,乱哼哼!” 胖女人又道:“小哥儿,看你不像是本地人嘛!” 大柱道:“是啊,我们是过路的,给牲口喂喂草料,还得上路呢!” 胖女人眼珠一转道:“你说‘我们’,还有谁啊?” 大柱道:“他们去喂骡子去了,大娘,你是在等人吧?” “我也是过路的,小哥儿,打个商量,搭个便车好不好?” 夫柱忙道:“不好。不好!” 胖女人邪笑,道:“哪点不好?我给银子啊!” 夫柱忙解释道:“咱们有四个人,车小挤不下!” 胖女人咯咯一笑,道:“由不得你,不好也得好!” 她手拍了大柱一记脑袋,大柱咕咚一声,就倒在车上昏过去。 只听胖女人笑道:“兔崽子,也不看看老娘是什么人,还说不好,把你卖了你还不知道是谁干的,江湖上谁不知道祖奶奶的‘拍花’手法是一流的!” 原来这女人是“拍花党”的人,专门诱拐小孩贩卖的。 只可惜大柱没把宝宝的话放在心上,事事要小心,刚出五十里地就挨了一记莫名其妙的闷棍。大柱刚被胖大娘拍花放倒,对面竹杯中闪出一个瘦小子,疾速拜近,道:“浑家,得手了吗?” 敢情二人是夫妻。 “那还用说?”胖大娘道,“一拍就倒,干净利落。” 那瘦汉子道:“那快让我背着走吧,别愣着!” “且慢!”胖大娘道,“还有三个,一齐弄了再走!” 瘦汉子皱眉道:“不要太贪心喔!” 胖女人咯咯笑道:“别小屁小眼的,既然出了手就顺手捞票大的,三个毛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卖到北方,好价钱哪,你滚远一点,睁眼看老娘的,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瘦汉子只好闷声不吭地又闪到竹林后面去了。 胖女人大屁股往车板上一坐,眯眯眼东张西望,还哼起小调来。 ※※※※※※ 这边发生了事情,喇叭花和小皮球刚刚把骡子草料给堆好。 “走,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再去逛逛!”喇叭花道。 她牵着小皮球就往街上跑,看到一家豆浆店,二人钻了进去。 “老板,来两碗豆浆,六个包子。”小皮球大模大样地吩咐道。 喇叭花却打了他一个响头,道:“六个包子,你吃得下?” 小皮球摸摸脑袋,道:“还有你啊!” 喇叭花道:“我一个就够了,你说你能吃几个?” “三个!” “就是罗,一共只能吃四个,叫六个干啥?” 喇叭花的算盘精得很,终究女孩子比男孩子会精打细算。 小皮球不吭声了。 豆浆、包子端上桌,小皮球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大吃起来,霎眼之间,一扫而去,而喇叭花却只吃了一半。 小皮球肚子填饱,心思也活起来,打量着乌漆抹黑的豆浆店。 店虽然不起眼,地方却蛮大的,而且人进人出,生意热闹得很,都是身背包袱的过路人。 这倒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小皮球想到就做,开口叫道:“老板……” 喇叭花立刻拉了他一把,低声道:“干什么?” 小皮球得意地道:“趁这时候,打探消息啊!” “来啦,小客官有什么要求啊?”店家已过来殷勤相询。 喇叭花接口道:“算帐!” 店家道:“四个包子,两碗豆浆,二十文。” 喇叭花丢下二十个铜板,拉着小皮球出了店。 她道:“你以后少跟我到处喳呼!” 小皮球讷讷道:“打探消息也不行啊,那我们出来干什么?” “你懂个屁,探消息哪有满街问的,跟着我姑奶奶学学吧!” 喇叭花神秘得很,昂首向左右一望,就向一条街走去。 小皮球心里一百个不服气,但不知喇叭花有什么绝招,只能隐忍着跟在屁股后面看。三转两转,整个大邱庄已经逛完了。 喇叭花叹了口气,道:“没情况,回去吧!” 小皮球叫道:“喇叭花,你少了哪根筋,没找人问半句话就回了,这也叫打探消息么?” 喇叭花媚眼一瞟。道:“你才少根筋呢,这其中的玄妙,要不要姑奶奶教你?” 小皮球不服道:“好,你说个道理来听昕。” 喇叭花笑道:“你听着。线索就是城里统计车行的那批骡车!” “怎样?” 喇叭花道:“每个车行的骡子都烙着各家的火印,所以不必向人问东问西,只要看骡子火印就知道了,你看这几条街上有骡子没有?” “没有!” “这不就结了,没骡子哪会有强盗呢?你问神仙也没有用。 回去吧,拉着骡子去套车,准备起程!“ 小皮球一想有道理,真服了喇叭花,笑道:“喇叭妹子,你这一套从哪里学来的?挺神的!”喇叭花更得意了,道:“我家是管骡子的,连这一套都不懂,还混什么?” “对,对!”两个毛孩子一蹦一跳地去牵骡子,走向篷车放置处,远远看到一个胖女人坐在车板上哼歌。 “奇怪,那是谁?”喇叭花牵着骡子,奇怪地问小皮球。 小皮球望着她道:“管她呢,人家坐坐歇歇脚也不犯法!” “那大柱呢?”喇叭花开始扬声尖叫,“大柱,大柱!” 一点回音也没有,那胖女人却嚷嚷着回答道:“那毛孩子等得不耐烦,已经睡觉睡着了!” 喇叭花喃喃骂道:“真是笨猪,只知道睡大觉!” 二人已经走近,小皮球对胖女人咧嘴笑道:“大娘,你是谁啊!” 胖大娘嘻嘻一笑,道:“我就住在对面,你们三个毛孩子真可爱。” 说着伸出两只手,摸了摸小皮球和喇叭花的头。 二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咕咚一声昏倒地上,未昏前只听到一阵邪门的怪笑。 胖女人把二人抱起,放在篷车里,又牵着骡子把车套好! 这时,那个瘦汉又闪了出来,竖起大拇指,远远地道:“要得,骡子也有了,车也套好了,可以走啦!” 胖大娘笑道:“别急。还有一个,做事做得干净,别留下一个在这里大呼小叫的!” “好,好,听你的!” 瘦汉子大概觉得胖婆娘的话没错,太顺手了,所以不加反对,又缩了回去——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七章 睡得昏天黑地的宝宝,在铁匠的又叫又推下,终于醒了。 “小哥儿,你要的东西都打好了!一共五两七钱银子。” 铁匠拿着匕首和护腕,送到了宝宝的面前。 宝宝一一验看过,才满意地点点头,付了银子。 他先把护腕套在脚上手腕上,再把四把匕首插在腰带上,伸了一个懒腰,看看天色,刚过中午,觉得该上路了,坐上车后、再顺道过来拿采购好的一大堆东西。 他一步三摆地走回去,老远就看胖大娘坐在车上。 骡子已套在车上,等于开火待发,却不见喇叭花,大柱与小皮球。 这是怎么回事? 宝宝心头立刻升起了疑云。 他提高了警觉性,摸了摸腰里的匕首,神色不动地走到车前。 他目光一扫,就见三个家伙都躺在车上,心里又是一惊,愈发觉得情况不妙。 “大柱,喇叭花,小皮球,你们都是死猪啊!” 宝宝又推又叫,却怎么也摇不醒他们,就知有了问题。 胖大娘嘻嘻笑道:“小兄弟,他们醒不了啦!你也乖乖上车吧。” 宝宝哼了一声道:“你是谁啊?” “我就是你老娘大荷花,快快上车上路,不然把你也放倒了!” 说着扭着水桶般的身躯,逼近宝宝,一双像蒲团的双手,凌空拍了下来。 宝宝在江湖上混久了,什么名堂没听过,暗暗吃惊,忖道:“莫不是江湖上的拍花党吧?” 他急忙一闪身,笑道:“你要打我脑袋,莫不是专门拐孩子的拍花党?” 大荷花一下没拍着,倒也有些奇怪,笑道:“你倒跟那三个毛孩子不一样,蛮有见识的,嘻嘻,别再闪躲了,躲也躲不掉,祖奶奶带你上关外!” 胖女人逼近一步,宝宝退了两步。 但他心里异常恼怒,心想:“他奶奶的,下三流的拍花党竟敢欺侮至我的头上来了,不给你吃点苦头,你也不知道小祖宗是干什么的!” 他决心来个扮猪吃老虎,装出畏畏缩缩的祥子道:“大娘,你做做好事,放了我吧,求求你!” 胖女人大荷花又抖了起来,道:“嘻嘻,放你?那怎么行,放你等于放了白花花的银子不要。乖乖,跟老娘走,包你毛发无损,等我找个有钱人家,送你进去,你不就是穿绸戴玉的公子哥了吗?” “真的?”宝宝装作动心的样子。 胖女人大荷花道:“当然是真的,乖乖听话,上车跟老娘走吧!” “好吧!” 宝宝不退反进,倏如飘风一般撞了过去,小手伸出二指,向胖女人的“麻穴”点去。 胖女人想不到宝宝会武功,还有欺敌手法,“哎呀”一声,仰天翻倒,口中急喊道: “头家,快来啊!” 那瘦汉子躲在竹林中早已看见,一声不响如风追至。自背后伸手将宝宝拦腰抱住。 宝宝听到烂婆娘叫喊,知道他还有同党躲着,还没来得及转身,已被瘦汉子抱住。 宝宝心道:“这是你自讨苦吃,可怨不得我。” 双腕一振,他护腕上的小刀已经弹出,反身就往瘦汉的屁股上戳去。 因为他个子不高,所以顺手就撩了他的屁股。 瘦汉子想不到宝宝身上有机关,只觉得屁股剧痛,“哇呀”一声大叫,还以为身后有人偷袭,立刻松手转身。 宝宝哈哈一笑,伸手也点了他的“麻穴”。 瘦汉子就像泥人一样,张牙舞爪地停在那里。 大荷花躺在那里,看到这种情形,便开口骂道:“杀千刀啊,老娘指望你救人,你却像纸糊的一样,这么不管用!” 宝宝哈哈大笑道:“你少给我穷嚷嚷,嫁这种纸糊的老公活该倒霉,现在你说吧,想死还是想活?” 大荷花抖着一身肥肉,道:“想死怎样,想活怎样?” 宝宝上前狠狠踢了大荷花一脚,这一脚踢在大荷花的肥大屁股上,痛得她哇哇大叫。 宝宝恶狠狠地道:“想死,我就一刀砍了你,让你再去投胎嫁个好老公,也算我大慈大悲成全你!” “想活,就赶快说出解开迷药的方法,我这就放人。” 大荷花不想吃眼前亏,忙道:“小祖宗,你快放人吧,拍花门的迷魂药泼勺水就解开了!” 宝宝眼珠一转,旁边就是田埂水沟,但是没有脸盆勺子,伸手就去拉大荷花的裤子。 大荷花又急又窘,大叫道:“大白天拉我裤子干什么?这是街上,不是屋里哟!” 宝宝道:“你专门做下三滥的勾当,还要什么脸?” 他笑嘻嘻地边说边动手,三把两把,把大荷花肥大的裤子撕破了一半,跑到水沟里浸水,等湿透了才捧着回到骡车上,双手一拧,冷水就往大柱、小皮球和喇叭花的脸上淋去。 三个小把戏立刻打着呵欠,醒了过来,翻身坐起,各自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宝宝,你才来啊!” 宝宝笑骂道:“我要不来,你们被人抬走,还以为是坐花轿哩。” “告诉你们在外面混要小心,偏偏粗心大意不信邪,现在知道厉害了吧,快下车干活吧?” 三小跳下车,一见胖女人与瘦汉子躺在地上,光是嚷嚷,动也不动,个个又惊又喜。 “宝宝,你把他们都搁倒了?”喇叭花首先发出赞叹的语气。 宝宝笑嘻嘻地道:“难道还会有别人?快去找绳子把这两头猪绑起来。喇叭花,你去街上敲敲锣,找些人来?” 这时三人对宝宝钦佩得五体投地。大柱、小皮球赶紧忙着找绳子。喇叭花却不解道: “宝宝,打锣找人干啥?” 宝宝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快乐帮的名号,是自己封的,还没人知道,趁此机会,正可以扬扬字号,让别人也能知道咱们是干啥的!” 喇叭花跳了起来,嘻嘻笑道:“有道理,但是连锣锤也没有,怎么办?” 宝宝敲了喇叭花一记,道:“我叫你狗尾巴花你还不服,你不会想办法呀,难道都要我来伺候你?” “好吧,好吧,这么凶!”喇叭花晃着小辫跑步而去。 大柱也把绳子找来,二人先把瘦汉子上了绑,又去绑大荷花。 “小祖宗,你不是说过要放人吗?”大荷花尖声嚷嚷,“为什么还把我绑起来?” 宝宝道:“这叫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反正我早晚放人。” “老大,我们扳不动这块肥肉,怎么上绑啊?” 小皮球和大柱二人弄得气喘如牛,就是搬不动大荷花肥胖的身躯,根本没法绑绳子。 宝宝走过去笑道:“看我的。” 伸手拉住大荷花的头发,一把提了起来,痛得大荷花哇哇大叫。 “你们两个一个绑手,一个绑脚就行了!”这时已远远听到一阵锣声。不用说,喇叭花已在敲锣宣传了。 绑了大荷花,大柱抹了把汗,道:“宝宝哥,现在怎么办?” “叫帮主,或叫老大!”宝宝纠正道,“我们就在这里布置个公堂,我要来个‘三堂会审’。” 小皮球怔怔地问道:“什么是三堂会审啊?” “那是戏里的一段故事!”大柱看过戏,向小皮球解释道,“那段戏里审苏三,所以前段叫‘苏三起解’,后段是‘三堂会审’,意思就是三曹法司会同问案!” “嘿,宝宝哥真有学问。”小皮球点点头,道,“但是没有凳子桌子,公堂怎么布置啊?” 宝宝道:“你把车尾拉朝外,我就坐在车板上,权充官椅,等一下大柱站在我左边,喇叭花站在我右边,小皮球,你就负责提犯人!” 说做就做,三人拉车摆位置,拖犯人,忙得不亦乐乎。 宝宝忙完左看右看,皱眉道:“县大人审犯人,没有桌子还能凑合凑合,但没惊堂木哪能显威风?” 小皮球一听,目光往四周一转,倏然跑去捡了半块砖头回来道:“老大,拿块石头代表好不好?” 没东西将就,宝宝拿起砖头在车板上拍了两下,觉得还顺手,点点头道:“行,大柱,等人围拢来,你就来段台词,宣布咱们审犯人的宗旨,要不要我教你一段。” 大柱笑道:“不必了,唱戏词我在行,保证唱做俱佳。” 这里布置完毕,喇叭花又跳又蹦地奔回来,后面还黑鸦鸦地跟着一群人,大人小孩子,三姑六婆,什么样的人都有。 小皮球一看,嘿,这可热闹了,立刻拍拍衣衫,装出一股神气模样。 人已围成一圈,这些大邱庄的住户,见地上躺着两个大人,四个小孩子神气活现,搞不懂耍什么把戏,纷纷猜测观望 大荷花一看不是路数,就恶人先告状,在地上立刻嚷嚷道:“诸位大哥大嫂,叔叔伯伯,小哥小妹,快救我啊!” 宝宝适时坐在车板前,一拍‘惊堂木’大喝道:“住口!” 开始审堂! 大柱接口大声宣布,道:“各位大邱庄的乡亲们,咱们……咱们路过这里,碰上这一对奸夫淫妇,作恶多端,所以就地公审,公审完了,就交贵庄地保处理,至于他们犯什么罪,诸位看了就知道!” 宝宝等大柱说完,接口喝道:“提犯人。” 他看过知府大人过堂,知道唱戏不能冷场,所以把过程排小皮球一听提犯人,先拉大荷花,因为太重没拉动,忙又去拉瘦汉子,半拉半拖地抓拽到宝宝的面前,扶他坐起。 宝宝先来个下马威,大声道:“本官问你,你要从实招来,免得多吃苦头,要不然,嘿嘿,此地虽没有刑具,但是我的两根指头,施出分筋错骨的点穴法,你就难过啦!你明白吗?” 瘦汉子是阴沟里翻了船,只能自认倒霉,此刻唯求活命,其他的已经顾不得,忙连连点头。 “好,你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年纪多大?给我一一从实招来!” 瘦汉子道:“我是河西人氏。姓隋名四,今年三十七岁!” “嗯,你隋四的名字取得有意思,说出来像‘衰死’,尤其是一副倒楣的样子,真正名符其实。”宝宝正经八百地道。 四周人群听了哄堂大笑,喇叭花更笑得打跌。 宝宝眼光一飘,对喇叭花低喝道:“官有官威,不准笑!” 接着,他转首又问道:“‘衰死’,你与胖婆娘是什么关系?” 隋四忙道:“回禀小祖宗,我们是夫妻。” 宝宝惊堂木顺手一拍,喝道:“简直胡说八道。” 隋四一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吃吃地道:“真的呀,我没骗你!” “嘿!”宝宝冷笑道,“那我问你,你跟她既是夫妻,有没有结婚证书或证人什么的?” 隋四顿时傻了眼,那个年头,夫妻拜堂,请客喝喜酒了事,哪有什么结婚证书?还亏宝宝想得出这种整人的点子。 他是在房子有契书这点上得到的灵感,存心把二人罪行扩大一些,要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隋四这一怔当儿,宝宝可像拿住把柄一样,说话就用编儿。 “根据本官调查,你们根本不是夫妻,只是一对野鸳鸯,那肥婆娘本是有夫之妇,你把她勾引过来。而你本有妻子,却又弃家不顾,有没有这回事?” “拍花党”本是下三滥的勾当,勾结“金光党”啊,贩卖人口啊,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男女关系本就复杂,宝宝这一编,还真说中了一半。 那隋四只有闷声不吭。 “叭!”宝宝一摔砖头,道:“我说的对也不对?快说!” 隋四恨不得剥宝宝的皮,但眼前却不愿吃亏,忙又连连点头。 宝宝更神了,大声道:“你已经连犯二罪,千不该万不该,还搞‘拍花党’拐诱人家孩儿卖。三罪俱发,你可知该当何罪?” 喇叭花大声吆喝道:“论罪该斩!” 一听要斩,隋四顿时面无人色,叫道:“小祖宗饶命啊,小祖宗饶命!” 唱戏要有帮腔的,宝宝用赞许的目光看了喇叭花一眼。 喇叭花可乐了,叫道:“把‘衰死’拖下去,提那个大水桶上来。” 旁观的人听得又哈哈大笑。 这些大邱庄的庄户本以为是一场闹剧,现在听完第一审,才知道这二个人不但是私奔的野鸳鸯,而且还是拍花党,心头早对宝宝产生了认同感,认为问得对,问得好。 不过几人毕竟是不点大的小孩子,个个正经八百地装出一大人模样,真是叫好又叫座,有的笑得直打跌。 小皮球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隋四拖下去,却怎么也扳不动那只大水桶。 宝宝正要叫大柱去帮忙,却已有入自动上来帮小皮球的忙,把大荷花拖到中央。 宝宝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又大喝道:“胖婆娘,你把姓氏、籍贯、年龄,也给我一一招来!” 胖婆娘也没辙,恨只恨隋四没骨气,破口嚷道:“有什么好招的,老娘也认了,你看着办!”“好啊!”宝宝气得跳了起来,“你犯了滔天大罪,还给我耍嘴皮子!” 喇叭花想起先前被拍得头昏眼花,心中就有气,脱口道:“小皮球,给我打!” 宝宝低声道:“你怎么能叫小皮球?” “那该叫什么?”喇叭花一愣,一时也想不出适当的称呼。 那边小皮球听要开打,举起手,正要下手,宝宝已大喝道: “不能打!” 小皮球一怔,停手道:“为什么不能打?” 宝宝目光四下一扫,道:“官府里常常有屈打成招之事,咱们可不能乱来。为了表示绝对公正,所以不能打!” 喇叭花想想也有道理,在旁道:“但这贼婆娘贼性难改,嘴刁得很,该怎么办?” 宝宝微微一笑,道:“我当然有办法,胖婆娘,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北方吃香的、喝辣的,穿罗缎、戴金玉吗?” 大荷花抖着一身肥肉,道:“老娘是说过,可惜你小子不识好歹,又怎么样?” 宝宝不怒反笑道:“不用上北方,我现在就让你先尝尝香的是什么滋味,辣的是什么滋味!” 大荷花还真狠,嚷嚷道:“好啊,你端上来,老娘照吃不误,只怕你端不上来!” “好!”宝宝也铁了心,喝道,“先端香的给这贼婆娘尝尝。” 小皮球可就傻眼了,他搞不懂宝宝说香的、辣的是什么玩意。 就连鬼点子不少的喇叭花也弄不懂。 宝宝对喇叭花招招手,叫她贴进耳朵道:“后面那堆骡粪,你难道不懂?” 这小小的一点窍门,喇叭花当然懂,咯咯一笑,跑去折了两根竹枝,挑起一堆还热呼呼的骡粪,口中叫道:“香喷喷的大菜端上来了!” 大荷花见状大惊失色,她被点了麻穴不能动,只能大声叫道:“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整我?” 喇叭花走到她面前,咯咯笑道:“你不是说端上来就能吃吗?这道香喷喷的大菜叫油炒‘骡蛋’,你尝尝!” 一团骡粪凑到大荷花的面前,胖婆娘闭紧了嘴巴直哼哼,像极了闷住了猪嘴巴的叫声。 由于喂不进去,滴得她满头满脸都是! 喇叭花也急了,骂小皮球道:“你不会帮帮忙撬开她的牙关呀?” 小皮球忙去拾树枝,准备撬她嘴巴。 哪知大荷花熬不过那股臭味,张口就呕吐起来。 喇叭花趁机把那团骡粪塞进她的嘴巴,口中还笑着道:“大水桶,香不香啊,好吃不好吃?” 大荷花这时已经吐得昏天黑地了,恨不得连肠子都吐出来。 宝宝一看这样不是办法,招呼道:“去弄勺水给他漱漱口,擦擦脸!” 小皮球忙拿起那块破裤布,到水沟里淌了淌水,再跑回来替大荷花擦擦脸,拧点水让她漱漱口,好不容易止住了她的呕吐。 宝宝又开腔了,他道:“大荷花,香的你已经吃过,现在还要上辣的!” “小祖宗啊,我服了,不要了,不要了,你饶命吧!”大荷花已经吃足了苦头,高举白旗。 宝宝哈哈大笑,道:“胖婆娘,不施点手段,你也不知道我整人的点子是世上一等一的,现在不要也不行了,老三,给他喝辣的!” 喇叭花凑近问道:“什么是辣的?” 宝宝低声笑道:“叫小皮球拉泡尿不就是辣的了?” “羞死人,羞死人!”喇叭花脸都羞红了,道,“这么多人,叫小皮球脱裤子尿尿呀?” 大荷花虽然不知道辣的是什么,却知道一定是整人的坏点子,又嚷嚷道:“小祖宗,饶命吧,我下次一定改过重新做人啦!” 听喇叭花这么说,宝宝觉得的确不雅,再想时间耽搁太久了,还是上路办案要紧。 他大喝道:“大荷花,你既然能觉悟前非,改过自新,我就网开一面,饶了你,不过这事我也做不得主!”说到这里目光一扫,道:”在场的哪一位是大邱庄的地保,出来说话,我要做个交代!“ 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者走出人群,拱手道:“老汉就是大邱庄的地保禹双喜,不知小哥有什么事要交代?” 宝宝也起身拱手为礼,道:“这两个人是专做诱拐小孩子贩卖人口生意的拍花党,咱们已经当场问过话,老丈也该听清楚了?” “是,是,老汉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不知小哥要怎么发落他们?” 宝宝笑道:“我只是给他们点苦头尝尝,真要发落,还请地方上决定,是送官府查办也好,我们还要上路追人呢!” 禹地保笑道:“这点小事,老汉还能办理。但不知小哥儿尊姓大名,让老汉也能景仰景仰,据实上禀!” 宝宝一想,我就是不想亮自己的招牌,便笑道:“咱是快乐帮帮主,不过有件事想请教各位乡亲,昨天是不是有五六辆骡车经过这里?” “有。” 人群中有人大声搭讪,他们都觉得宝宝可爱又可敬,所以都乐于搭讪。 宝宝道:“那位大哥看清车上是男的,还是女的?” “那我倒没看清,好像有男有女!”那人答道。 宝宝一时摸不着头脑,不过能知道五六辆骡车经过,证明线索还没有丢掉,心也定下来,抱拳道:“多谢这位大叔告知,现在请大家散散吧,我们要上路了!” 他跳下车板,吩咐小皮球和大柱与喇叭花拉车的拉车,驾车的驾车,于是围观的人群慢慢地散去。 禹地保也吩咐人把大荷花和隋四二人架走。 骡车再次起程,宝宝吩咐在那些店前停车,拿取采购的东西,顺便又买了些食品、饭盒和绳子。就这样又耽搁了不少时间,走出大邱庄时,几人只听到后面响起一连串的鞭炮声,那些住户在送行呢! 一辆小小的骡车铺上棉被,变成了温暖的小窝,小皮球算是过足了瘾,精神亢奋地道: “老大,这次咱们算是大大地露了脸,真不赖。” “宝宝哥,你真有一套!”大柱把宝宝当神仙一样看待了。 宝宝却板起脸,道:“你们以后要小心,刚才若不是我脑袋转得快,现在已不知道东南西北,永远回不了家了!” 喇叭花在车上道:“这也不能怪我们呀,初次出远门,谁知道那个贼婆娘那么坏呀!” “少找借口。”宝宝隔着车帘道,“从现在开始,你们每天跟我练武功,不许偷懒。” 池把匕首拿出来,给了每人一把,同时教他们打坐的要领,比划着拿刀的架式,俨然是个小教头。 接着又拿出三个装银子的腰带,分给每人一条,要每个人都绑好,这是万一有人丢了银子,不会全丢,还有其池人有盘_缠,免得一文不名,难以走路。 一切吩咐停当,宝宝问道:“咱们往西走旱道,下一站该是什么地方?” 他是在问赶车的喇叭花,喇叭花道:“好像是象坊寨!” 宝宝道:“离多远,要多久啊?” 喇叭花道:“到傍晚才能到喔!” 宝宝道:“有没有岔道?” 喇叭花道:“过了前面的弯子就没有了!” “好,过了弯子你叫我,还是我来赶车,你下来练功,今晚咱们就在象坊寨落脚!”宝宝道。 他觉得大柱、小皮球、喇叭花都不行,还是自己辛苦些,别砸了快乐帮的招牌。 最主要的是他隐隐地觉得,这些小兄弟听了自己的话才出来办案的,应该安安全全地带他们回家。 这是一种责任。 于是骡车中传来乒乓的嘻笑声,这是他们在狭小的骡车上比招式、练武的时候,宝宝就让二个人到车辕上,他在车中教一个人,这样轮流着,倒也勉强凑合,使得大柱、小皮球和喇一叭花兴致热烈,连觉也不爱困了——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四天是京师最紧张的日子,官府的公人们忙得焦头烂额,而五湖镖局的范亦武亦回绝了上门的生意,紧急召回局中的好手,表面上看来似乎很平静,其实暗中已风雨满城。 第五天。 韩瑛却出奇的镇静,把她的双刀擦得雪亮。 袖箭、铁胎弓、梅花针、金钱镖,以及那一囊穿目弹都准备好了。 为了保密,寒大小姐湘云的帖子到中午才发出去,邀十一位同年的官府小姐来府参加手帕会。 各家的父母当然是事先通知的,却瞒着那些女孩子,怕她们受不了惊吓。 过了晌午,总督寒慕自派人把韩瑛接了进去。 在总督府衙门后进的花园中有一栋大楼,四周雕梁画柱,原是作为赏花宴游的地方,今天却是寒大小姐欢宴十位手帕女友的场所。 楼上钗摇鬓纷,宝气珠光,洋溢着一片莺声笑语。 连韩瑛在内,恰好是十位佳丽。而且连韩瑛在内,恰恰都是十九岁。 韩瑛借穿了寒湘云的新衣,刚健婀娜而又透着妩媚,与寒湘云的娇艳柔弱成了个强烈的对比。 这佳丽中还确一个。女孩亦是美丽绝代,她就是向总督大人报失的钱老板的二女儿,嘲名明珠。 她的娇憨、可爱。更甚旁人,其他的虽然也是京师有名的美人。但和她一比。似乎逊色了不少。 这十位佳丽,除了韩瑛外,不是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就是阔户富贾的千金小姐。就是钱老板也有个儿子在外省做官,因此互相都是常往来,彼此十分熟络。 韩瑛以寒湘云表姐的身份赴会,因此她们都十分诧异因为寒湘云从来也没有说过有表姐妹,寒家的亲戚在京 师中寥寥可数,而且都是显宦,假如有这么一个美丽的姑娘,她们应该早就认识。 其次是韩瑛本人所表现的风度使她们着迷。她豪放、率直,不管是讲话行动,都带有一股强烈的男子气概。 而且,她见闻广博,谈吐风趣,完全不像是闺阁中的儿女,使得大家忍不住要跟她亲近。 尤其是明珠,差不多一步都不肯离开她,追在她的身边问长问短。 最令人奇怪的是做主人的湘云小姐,她脸上一直罩着愁云,呆呆地想着心事,而把招呼客人的事让给了表小姐韩瑛来负责。 当韩瑛走到这一边的时候,湘云就走到另一边去了。 是她们表姐妹之间闹别扭吗? 这也不像。 寒湘云对这位表姐十分恭敬,当她们两人偶尔交谈一两句时,寒湘云总是唯唯地答应着,好像还有点怕她。 完全是女孩子的聚会到底安静多了,她们只是安静地坐着喝茶,嗑瓜子,聊天,偶尔也用一点素食,时间终于磨到了晚上,仆妇们开上饭来,菜很丰盛,只是没有酒,大家草草地用了一点就撤下去了,仍然围着桌子在聊天。 这也是异常的现象,阔人家的宴会向来只是一个形式尤其是小姐出来应酬,最多用一两道菜就应告辞了。 可是今天很特别,从下午聚到晚上,没有一个客人告辞。 虽然她们都很疲倦,有的还直打哈欠,却没有一个人表示出想走的意思。 这自然都是经过事先协商的,可是除了寒湘云和韩瑛外,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她们只是接到父兄的指令,今天到寒家作客,主人不送客,她们就不许走,必要时留下来过夜都可以。 有几个人实在想回家休息了,今天可能是有生以来最累的一天。 可是寒湘云没有表示,她们就只好再挨下去。 花园里连打更的都赶走了,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寒湘云见大家都是一脸倦容,实在撑不住的已经用手肘撑在桌上打瞌睡了。 到了这时,她只得宣布道:“各位姐妹,今天一聚实在太难得了,小妹相信各位也有同样的感觉……” 大家心里都在暗骂着,却又不得不打精神听下去。 慕小姐笑笑又道:“今天我们能这样无拘无束地在一起聊聊心里话,也许大家不觉得有多少意思。可是过一段时间,有几位姐妹出阁了,再想过今天的生活就难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一阵低低的轻笑。 因为其中确有两位小姐许了人,而且都是在下个月出阁。 这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可是在阔小姐心目中却又不同了。 这是她们一辈子的大事,也中唯一能做笑谑的资料。 娇小可人的明珠嘴最快,马上抢着道:“不错,林姐姐和鲁姐姐下个月就是新娘子啦,要是出来这么久,新郎官恐怕会急得在家跳脚的!” 笑声扩大了,两个被嘲谑的女孩子要去拧明珠的嘴。 明珠则一面告饶一面躲,气氛立刻轻松起来! 湘云皱皱眉头,一点也没有笑的兴趣,勉强等笑声静下去才接着道:“盛会难再,小妹实在舍不得放各位回家去,因此想留各位在这儿欢聚一夜!” 这是预期的结果。那批女孩子心里并不愿意,却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鲁小姐身子最弱,忍不住道:“湘云姐姐,我实在撑不住了,你带我上睡房去吧!” 寒湘云苦笑一声,道:“舍下屋子本来就小,各位还带着身边的人,恐怕没有这么多的客房能招待大家!” 鲁小姐惊叫道:“云姐姐,你要我们一夜不睡觉?” 寒湘云连忙道:“小妹知道大家都没有熬过夜,自然不敢勉强诸位,只想在楼上铺上褥子,大家联床共枕,抵足谈心,这样不能使今天的手帕会具有更深的意义?” 此刻,只要能躺下休息,大家都很心满意足了。 明珠似乎意犹未尽,低声道:“我觉得还是醒着热闹点,反正明天回家去,可以好好地补上一觉!” 韩瑛坐在她身边低声道:“你要想热闹,还是先养好精神,假如真睡着了。也许会错过真正的热闹!” 除了寒湘云,谁也不明白这番话的含义,可是明珠居知很听话,不再反对了。 于是湘云叫了几名仆妇上来动手搬开桌椅。准备开铺。 韩瑛很仔细,连那些仆妇都十分注意,一直留心她们的动作。 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朝一个浓眉大眼的佣妇走过去,伸手抓住她的胳膊,道:“站住,你是哪儿的?” 这仆妇双手各提着两个瓷墩,用力一挣,居然从韩瑛的手掌中挣脱了。 寒湘云脸色微微一动,连忙过来问道:“表姐,什么事?” 韩瑛手指那个仆妇道:“她是干什么的?” 寒湘云笑笑道:“这是我爹在征西时带回来的一个蛮子,她力气很大,留着干粗活倒是很得力,表姐认为她有什么不对吗?” 韩瑛笑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的力气大得奇怪,这些瓷墩每个足足有四五十斤重,她用一个手指头就勾住了,而且双手还能合提四个,一点也不吃力……”。 寒湘云道:“她就是力气大,不过人很傻,笨手笨脚的,到我家十多年了,连话也听不懂几句……” 韩瑛略略思忖一下才道:“既然她在你家十几年了,大概不会有问题,你叫她走吧!” 湘云这才朝那仆妇叽咕了几句,把她打发走了。 韩瑛笑道:“表妹,你说的是什么话?” 湘云脸上微红道:“是塞外的土话,这家伙名字叫阿囡。” 韩瑛笑笑道:“表妹,你真能干,什么地方的土言都能说,简直成了一头小百灵鸟了!” 湘云红着脸道:“表姐,你别拿我取笑,我跟着父亲征过西,自然会说几句土话!” 韩瑛忽然紧逼着问道:“你刚才对她说什么?” 湘云神色平静地道:“我叫她出去在下面伺候,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讨人厌!” 韩瑛想了一下道:“其实让她留在这里也好,有一个力气大的人在这儿,多少可以帮上一点忙!” 湘云道:“那就叫她进来吧,不过我想那没有用,她只是有点蛮劲,又听不懂话!” 韩瑛道:“今天一屋子全是女孩子,大家胆子都很小,受不起惊吓,你让她在门口,也好壮壮胆子!” 明珠马上道:“有你在这儿还怕什么?” 韩瑛一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在这儿实际上也没多大用处,因为我相信没有人敢在此捣鬼。不过万一真有什么事,我一个人可照顾不了那么多,有个人帮帮忙也好!” 其他的女孩子因为太疲倦了,不等地铺弄好就横七竖八地倒下去,没有留心听她们的谈话,而且韩瑛的声音放得很低,所以没有惊动她们。 湘云果然又把那个阿囡找来,吩咐了几句。 明珠却兴致勃勃地道:“姐姐,我想跟你躺在一起,你不会嫌弃吧?” 韩瑛笑道:“姑娘假如想安静,还是离我远一点吧!” 明珠道:“不,我不怕,我就是来看热闹的!” 她低声道:“其实,我也学过几天功夫呢!” 韩瑛诧道:“你是跟谁学的?” 明珠脸一红,道:“和我表哥!” “你表哥是谁?” 明珠的脸上显出一片光芒,道:“杨逍!” “风流剑客?” 风流剑客杨逍,韩瑛曾约略听人说过,听说此人风流成性,剑法出奇,相貌姣好。 韩瑛对这种“风流”二字甚是讨厌,因此也没有多打听。一个处处留情的人是不负责任的人,韩瑛压根儿就对这种人瞧不起。 不过,看明珠的神态似乎对杨逍爱慕异常。 当然,一个处世不深的女孩子是容易上这种色狼的当。 杨逍已在韩瑛的心目中变成了色狼。 韩瑛想劝劝明珠,但时间不允许,只好忍住不说,待今夜事过了再说。 她到里间搬出一个长形的布包作为枕头,在靠楼的地方躺下去道:“明珠妹妹,你要和我一起睡我自然欢迎,不过得离我稍远一点!” 明珠笑道:“我晓得,我不会妨碍你的行动的,不过我万一睡着了,你可记得叫醒我啊!” 韩瑛笑了一笑,朝呆立在灯前的寒湘云道:“表妹,你把灯熄了,也来睡吧!” 湘云思忖了一下道:“要熄灯?” 韩瑛道:“不错,熄得一点亮都不剩,我现在对屋子里的情形已经很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行动,亮着灯反倒是方便了人家!” 湘云将灯火吹熄了,然后走到另一边躺下。 ※※※※※※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楼窗外有点淡的月光透过帘笼,约略可以看见屋中的情形,另外几个女孩子早已入睡,发出轻微的鼾声,偶尔还有一两句呢喃的呓语。 明珠在黑暗中看见韩瑛的眼睛像两颗明亮的星星,忍不住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布包道: “这里面是你的兵器吗?今天可得开开锋了!” 一面说着,一面捏住双刀的刀柄,信手朝外一抽。 韩瑛为了取用方便,早已将刀柄处的片簧退出了鞘口韵齿笋,所以立刻有半截刀锋出了鞘,而且还发出轻微的吟声。 韩瑛飞快地用手压住。 可是这轻微的声响惊动了两个人,睡在靠门处的湘云立刻坐了起来。 门外也有一条人影像狸猫般地蹿了过来。韩瑛的动作也够敏捷的,人影刚扑到面前,她的手朝前一探,身子跟着蹿起。 来人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哼,身子朝前一跌,韩瑛已经抽出一口刀对准那人砍了下去。 那人似乎没有料到韩瑛的出手如此迅速,微亮中看见刀光一闪,身子急忙一滚,韩瑛的刀就劈了个空。 可是她身手奇快,底下跟着一脚踢出去,结结实实踢在那人的腰上,那人发出了一声痛嗥。 这声痛嗥将睡熟的女孩子都惊醒了,一个个都坐了起来。 韩瑛恐怕在忙乱中有怕闪失,飞快地赶过去用力再度下劈。 那边寒湘云已经叫道:“韩小姐使不得……” 韩瑛也怕在此地将贼人杀死会吓着其他的女孩子,故面临时煞住了手,只把刀锋压住了那人的脖子。 明珠兴奋地道:“韩小姐,你拿住飞贼了?我点起灯来,瞧瞧是什么模样!” 湘云来不及喝止,她已经用火石和绒绳敲击出火花点燃了纸媒子。 原来她为瞧热闹,早将发火用的工具准备好了。 火花中只见韩瑛用刀压住一个人的脖子,一只脚还踏在那人的身上。 那些女孩子几时看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尖叫声大作,吓得挤成一团。 湘云连忙叫道:“大家不要怕,没有什么事,完全是误会!” 为了使大家安心,她只好将灯拿过来点上。 大家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的仆妇,就是刚才那个叫阿囡的妇人。 韩瑛也不禁一怔,连忙把刀拿开,伸手将她提起来。 可是楼上一阵大乱,早将外面惊动了,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 楼窗上忽然又跳进一个操刀的男人,将那些女孩予吓得尖叫起来。 这次幸亏湘云镇定,道:“大家别害怕,这是总督府的总巡捕秋大人。他是京师第一号大英雄。有他在这儿,你们还怕什么?” 秋莫离是被上面的叫声引来的,因为上面闹得厉害。他以为是飞贼摸上楼了,情急之下,只好跳上楼来。 他见到楼上的情景,也不禁怔住了,再加上湘云这么一说,他反而有点讪讪不是味儿了。 可是湘云这几句话倒相当有用,秋莫离任职总督府有五年了。 五年中有不少的事迹。譬如说如何独力遏止两家有势力的家将的械斗,如何折服了京师第一有名的恶少一孔武有力的兵部梁大人的次子。将他送进刑部的大牢……,这些事几乎是家喻户晓。 即使是这些闺阁中的一千金,巴听过一些有关他的事迹。 而且传到她们的耳中时,更经过绘声绘色的渲染,将他描绘成一个传奇性的人物。 因此当她们听见这个身材轩昂的汉子就是秋莫离时,一个个都用好奇的目光盯在他的身上。 秋莫离被看得局促不安,连忙转向韩瑛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韩瑛脸上一红,不知如何回答。 明珠嘴快,抢着道:“我们刚睡下不久,这个老婆子就撞进来了,韩小姐以为是飞贼,便将把她拿住!” 秋莫离见阿囡的肋前还钉着一只小袖箭,血迹已从箭杆处渗透出来,不禁皱着眉,带着责备的口气道:“你怎么不看清楚就出了手?” 韩瑛脸一红,道:“黑暗中我怎能看得清楚?” 秋莫离虽然不想让妹妹下不了台,可是她用袖箭将慕府的下人射伤了,无论如何也得对主人有个交代,只得不着痕迹地道:“我知道你的责任重大,可是一个老妇人与飞贼总是该分得出来的。” 韩瑛冷笑道:“一个老妇人?我想一个真正的飞贼,身手也不过如此,她扑过来的时候,就像一只大蝙蝠…” 明珠也证实道:“不错,我觉得人影一晃,比飞的还快。” 秋莫离又是一怔。 湘云连忙解释道:“这个仆妇是回人,力气很大,行动也很快,是韩小姐叫她在门口帮着守卫!” 韩瑛冷道:“我可没叫她不声不响地撞进来!” ‘湘云连忙道:“韩小姐不要误会,我只是向令兄解释她为什么会在此地,并没有怪你伤她。” 韩瑛沉声道:“那你最好再解释她刚才摸进来是什么意思?” 湘云不敢正视她的目光,低下头道:“这个小妹也不知道,必须要问问她!” 说着又对那回妇叽咕了几句。 阿囡的目中一直闪着仇恨的光,瞪着韩瑛。 听到湘云的问话,才叽里咕噜地答了几句。 湘云笑着道:“她是进来帮着拿贼的!” 韩瑛冷笑道:“她一进门就朝我扑来,是拿我当贼了?” 湘云又道:“韩小姐误会了,她是听见你在那儿拔刀,以为你发现了动静。” 明珠这才不好意思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可得怪我了,刀是我拔出来的,我只是为了好奇,才拔到一半,这家伙就闯了进来……” 湘云忙道:“是呀,这家伙的脑筋最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本来不想用她的,可是韩小姐叫她守在门口,替大家壮胆子,我想她耳目还灵敏,也许能派上用场,所以才没反对,谁知就闯了祸。” 秋莫离吁了一口气,道:“幸好是一场虚惊,寒小姐,我叫人替她把袖箭拨出来,敷点药就行了,这伤不重!” 湘云笑笑道:“伤不要紧,她自己会治,家父从回疆带来的伤药很灵,惊动了秋大人真是对不起得很!” 秋莫离苦笑一下道:“我倒没什么,只怕正堂大人现在正在着急呢,我得赶紧回话去。” 湘云道:“不错,家父今夜定然是枕不安席,好在没有出什么事,秋大人快去通知家父一声吧!” 秋莫离正要下楼。娇弱的林小姐却着急地问道:“大人,此地闹贼吗?” 秋莫离忙道:“没有,在下只是想谨慎一点,保护各位小姐而已。” 林小姐颤声道:“我瞧着不像!” 秋莫离一皱眉。 韩瑛笑着对他道:“你走吧,这里有我呢,你还是赶紧叫楼下的人散开,四处巡视一下。 经过这一闹后,那些暗哨却露了底,那个飞贼趁机摸进来也不一定!” 秋莫离一听这倒有可能的事,急忙下楼去了。 韩瑛对那些啼哭的女孩道:“各位都知道我是秋大人的妹妹,有我家兄在此,大家尽可放心睡大觉!” 沈小姐擦擦眼泪道:“难怪家父叫我不得允许不得回家,原来是这个缘故!” 湘云叹道:“其实早就废对各位说明了,只是家父顾虑到各位受不起惊吓,才瞒住你们,倒反而害大家受了一场虚惊!” 沈小姐忧虑地道:“那飞贼真的会来吗?” 湘云道:“外面有秋大人守护。里面有韩小姐保驾,我想飞贼就是吃了豹子腿,也不敢前来。” 韩瑛笑道:“不错!就是他敢来,今天也一定是他的末日!” 湘云连忙道:“韩小姐的保证一定错不了,我们还是睡觉吧,阿囡,你还不治伤去,站在这儿干嘛?” 那个中年仆妇一直盯善韩瑛,听到湘云的呼喝后,才悻悻地走了。 湘云将被褥重新整理了一下,请大家安歇。 那些可怜的女孩哪还有心思睡觉,一个个挤成一团。好像飞贼就在她们身边似的。 湘云请了几遍,没有一个人肯躺下来,于是笑了一下道:“不睡也好,大家就坐着聊到天亮吧,现在恐怕已过午时,等天一亮,大家再安心睡觉!” 韩瑛却凝重地道:“不睡可以,可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否则你们扰乱了我的听觉,让飞贼摸上楼来,那就太迟了!” 湘云道:“秋大人在外面守着,飞贼还敢进来吗?” 韩瑛忽然一笑,道:“假如那个阿囡不是跟了府上十几年,我倒要怀疑她是飞贼的内应了。” “这是为何?” “本来家兄在外面布置得很严密,飞贼绝不可能摸进来。可是刚才被她一打搅,不但惊动了屋里的人,使得外面的布置也乱了,飞贼可能就利用这个混乱机会溜进来。” 几个女孩吓得张大了嘴,差一点又要叫出声来。 韩瑛严厉地道:“你们可不能再叫了,假如你们再闹,刚好给他造成第二次机会,那样万一出事,可不能怪我防护不力。” 这几句话很有力量,那些女孩子果然都拼命咬紧嘴唇,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然而有几个人却口中发出了得得的轻响,那是由于惊恐过度,牙齿对碰所致。 湘云很不自然地笑了一笑,轻声道:“韩小姐是故意吓我们吧,飞贼的胆子再大,见了这内外的布置和防备情形,也会吓跑了,哪里还敢偷溜进来呢?” 韩瑛淡淡地道:“这可不一定,这家伙犯案累累,既不为财,又不为色,假如不是疯子,就是为了一个特别的目的。这种人最危险,定然是个置生死于度外的亡命之徒,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什么危险都吓不了他。” 寒湘云的脸色轻轻一动,笑道:“韩小姐好像对飞贼很了解!” 韩瑛道:“我出身于一个武林世家,兄长又干了这份差使,自然懂得多一些,这完全是按照情理推测出来的!” 沈小姐异常紧张地问道:“韩小姐,我们不想知道飞贼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想知道他今天晚上会不会来?” 韩瑛笑笑道:“这个问题谁也无法回答,不过各位若是能保持肃静,我敢保证飞贼就是来了,也无法接近这座楼房。我从小就开始练武,而且都是在晚上用功,所以耳目特别灵敏,三十步之内,一根针掉在地上我都能听得见,同时我的袖箭也很准,只要听见一点声息,我就有把握不叫他逃出去!” 明珠忍不住赞叹道:“是啊,我刚才根本没瞧见你出手,已经把那个老婆子射伤了,你到底是怎样练出来的?” 韩瑛微微一笑,道:“武功、暗器都是靠耐心练出来的,只要肯专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明珠好像是起了兴趣,还想多问一点练武的情形。 寒湘云却摆手道:“咱们快别说话了,韩小姐顾虑得很好,万一那飞贼真摸了进来藏在暗处,咱们就太危险了,还是让她专心防贼吧!” 给她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开口了,韩瑛站了起来,由于她的身份已经捣穿,也没有再掩饰的必要,所以她干脆全身装备起来,双刀交叉插在背上,用一根布条紧紧地束着,英姿飒爽,倒使大家安心不少。 她慎重地挨在窗栏上,利用窗帘的隙缝朝外面观察,这时窗外一片漆黑,连淡淡的一点目光,也给浮云掩住了,只有轻风吹着树叶的轻响,越发增加了夜的恐怖! 她不禁长叹一声,道:“月黑天高,正是作奸犯科的好时刻,老天爷好像在帮他的忙呢!” 寒湘云忍不住道:“韩小姐,你光是凭听觉,不会弄错人吗?外面还有令兄的手下巡逻呢!” 寒湘云也不响了。空气变得十分静寂,只有韩瑛在四周来回巡逻,可是她的脚步很轻,轻得没有一点声息。 ※※※※※※ 也不知过了多久,拥挤成一团的女孩子都因为过度的疲倦,东倒西歪地躺下又睡着了。 只有明珠仍是精神奕奕。眼睛一直跟着寒湘云的动作看,等待着惊心动魄的好戏登场。 寂静,仍是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在人堆里发出了一阵鼾声,起初还是轻轻的,接着越来越响,而且还很有节奏,呼噜呼噜像打闷雷。 韩瑛皱眉望去。 看见打呼的竟然是寒湘云,她歪在一堆绣墩上,半坐半卧,头偏向-一边,满头的秀发垂直披散下来,身上原来盖着一条薄绸被也因熟睡掀开了,皱乱的长裙下斜撑出两只天足,睡姿倒是很妩媚呢。 明珠“嗤”的一声轻笑,道:“这么一个斯文的女孩睡相怎么这幺不老实,你听听这呼声,简直像打雷,将来最好嫁个聋子丈夫,否则一夜都别想睡安稳觉!” 刚说着,寒湘云又翻了一下身,将脸埋进了枕头的绣垫,身子整个地扭了过来。 明珠瞧着又笑遭:“你瞧瞧这睡相,要是着风扭了筋,明天可有得受了!” 韩瑛瞧着也笑道:“格格,麻烦你替她移动一下,盖上被子,后半夜着凉,最容易感受风寒!” 明珠无可奈何地站起到了寒湘云的身边,伸手想拉那条被子。 可是有一半压在她身子底下,她拉了半天,仍是拉不动,忍不住喊道:“寒小姐,你醒醒!” 韩瑛连忙用手指压在唇上道:“别叫,好容易大家都安稳下来,猛然吵醒了又是一场大乱!” 明珠退后两步道:“我简直想不透,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身体会比一条死猪还沉!” 韩瑛笑了一下,并没有为这句话感到惊奇。 人在熟睡的时候会重一点,虽然再重也不会超过她八九十斤的体重,但是对于娇生惯养从不拿重物的明珠来说,那可以算得很重了。 于是她走过去,用一只手轻轻托起寒湘云的娇躯,一只手抽出那条薄被,然后将寒湘云放平下来,使她调整到一个很舒服的姿势再轻轻地替她盖上被子。 明珠在旁羡慕地道:“韩小姐,你的力气真大!” 韩瑛笑了一笑,远处传来隐约的鸡啼,她不禁吁了一口气道:“鸡叫了,天也快亮了!” 明珠十分失望地道:“白熬了一夜,什么事都没有!” 韩瑛宽慰地一笑道:“没有事最好,老实说我也不希望有事,虽然没捉到飞贼,但至少从此天下太平了!” 明珠熬了一夜,先前因为心情紧张,倒不觉得累,此刻心情一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韩瑛道:“明珠妹妹,你也睡一下吧!”明珠在寒湘云的身边歪了下来,道:“奇怪得很,我在家里和表哥练功几宵也不睡都撑得住,今天怎么不行了!” 韩瑛倒是没有回答,因为她自己也感到非常疲倦,精神有点不支。 明珠闭上眼睛低声道:“湘云不知道用的什么香料,香得这么迷人!” 韩瑛只觉得头有点昏昏的,所以没有答腔。 明珠一个人自言自语道:“这香味真醉人,有点像兰花,又有点像麝香,明儿我得问问她是怎么配的……” 韩瑛心中忽地一动,连忙弯腰凑在寒湘云的身上嗅了一下,却闻不出什么特殊的香味来。 于是她飞快地跳起来,首先将窗帘拉开,然后将茶炉上的冷茶倒了一杯,从自己的头上淋下来。 她这奇特的动作把明珠惊醒了,连忙坐起来问道:“韩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韩瑛倒了第二杯冷茶洒在她的脸上低声道:“快起来,我拿贼去,你等在这儿,发现有人上来,你就大声喊人,千万别慌张,我就在附近!” 说完,也不等明珠回答,她已窜出了门口。 明珠被冷茶一激,神智完全清楚了,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两边的窗帘忽地一掀,一个身穿黑衣,脸蒙黑布的男人手执宝剑已掩了进来。 明珠知道他一定是那个飞贼,不由失声惊呼,道:“你到底溜进来了。”顿了顿又道,“我姐姐是不是你劫走的?” 那蒙面人长剑一伸比着她,沉声道:“不许出声,否则我杀了你。” 明珠天真烂漫,倒是没怕,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都挡不住你?”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那些布置只能捉兔子,我是一头凶猛的豹子。“说完,目光又移到那一堆女孩子身上,又转到明珠的身上,冷笑道:“你这小姑娘胆子不小,倒和你姐姐有点像!” 明珠一惊道:“我姐姐真是你掳走的吗?” 蒙面人忽地将长剑在她眼前一晃道:“你少罗嗦!” 明珠“呀”的惊呼一声,吓得连退几步,撞到一张椅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蒙面人被她惹怒了,举起长剑似乎就要刺过去。 门口无声无息射来一枝小箭,恰好钉在他的手臂上。 接着韩瑛舞着双刀扑了进来。 那蒙面人也够狠劲的,将长剑变到另一只手上,不声不响,就和韩瑛交战起来。 两口刀,一柄剑。 三件兵器碰触到一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双方的攻势都很急。 明珠一心想看热闹,可真正的热闹来了,她反而吓得大叫起来。 叫声没吵醒别人,却把熟睡中的寒湘云惊醒。 她坐起身子,刚打了一半哈欠,又是一声惊呼。 蒙面人连攻了几手杀着,都被韩瑛的双刀_架开了。 寒湘云却颤巍巍地爬起来要到窗子上去叫人。 韩瑛急叫道:“不要动!”寒湘云吓得果然不敢动了,可是那蒙面人却趁韩瑛开口的疏忽,一剑劈开双刀,两脚一蹬,从楼上跳了下去。 韩瑛正想追出去,楼下已传来兵刃交触的声音,大概是被别人拦住了。 韩瑛追到楼窗旁,只见秋莫离飞舞着宝刀,已与那飞贼战成一团。 她正想下去帮忙,却被寒湘云拉住了道:“韩小姐,你别走,吓死我了。” 秋莫离在底下一面迎敌,一面也叫道:“妹妹,你别下来!” 楼上的烛光也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熄了,一片昏黑。 韩瑛怕飞贼还有同伙,为了保护这群女孩子的安全,只得守在上面不下来。 明珠和寒湘云一左一右央在身边,三个人一起焦灼地看秋莫离和那人厮拼。 无黑得厉害。 邵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朦胧中只能看见两条影子一来一往地交错着。 由于秋莫离也穿着黑衣服,简直分不清谁是谁,只能看见两条黑影一来一往地交错着! 明珠道:“那些人怎么不出来,灯也不点!” 韩瑛道:“四下里都埋伏了弓箭手,点上灯,暴露了位置,反倒更利于那个飞贼逃走了!” 明珠兴奋地道:“那家伙今天是逃不掉了?” 韩瑛沉声道:“除非他能生上翅膀,从天上飞出去,否则一定逃不了!” 下面的两人仍在舍死忘生地拼斗着,刀剑交触时,不断发、出火花与激烈的金铁交呜声。 明珠又道:“这飞贼的本事真不错,秋大人也厉害,两人打了半天,还是分不出胜负来。” 韩瑛道:“幸亏我一箭射伤了他的右手,逼得他用左手应战,动作略受影响,否则我二人还打不过他!” 明珠看了一阵,道:“韩小姐,你上哪儿去了,刚才真把我吓死了,他拿着剑要杀我呢!” 寒湘云道:“他不会的!” 韩瑛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的?” 寒湘云低下头,道:“我只是听说练过武功的人决不会杀死无抵抗能力的女人!” 明珠道:“我也听表哥这么说过,所以也不太害怕。我跟这人谈了几句,谁知他后来举起宝剑,竟是真的想杀我,幸亏韩小姐来得快,否则我一定被他杀死了!” “韩小姐,那时你到哪儿去了?” 韩瑛一笑道:“我就在门口。” 明珠一怔道:“你在门口?” 韩瑛笑道:“是的,这家伙太下流了,居然用起下五门的迷魂香想迷倒我们。亏你提起什么香味,使我提高了警惕,所以我故意出去,诱使他现身……” 刚说到这儿,底下交斗忽然有了变化,一条人影似乎脚下不稳,绊跤跌了一跌,另一条人影举兵器砍了下去。 寒湘云忍不住叫道:“秋大人糟了……” 因为两人缠斗的地方靠近一丛花树,一个跌倒,一个低身攻击,两条人影都被花丛挡住。 所以寒湘云惊叫后,明珠也吃惊地道:“秋大人被飞贼杀死了!” 只有韩瑛笑道:“你们都看错了,绊倒摔跤的是飞贼,跟着追杀的才是家兄!” 明珠不信道:“离得这么远,又没有亮光,你怎么看得清楚?” 韩瑛微笑反问道:“你们既然看不清楚,怎么就知道家兄吃亏了呢?” 明珠朝寒湘云一指道:“我是听她先喊的!” 寒湘云连忙道:“我也没有看清楚,不过我当然关心秋大人,忍不住就叫起来!” 韩瑛一笑道:“寒小姐要是关心家兄,怎么没有看清楚就认定吃亏的是家兄?” 寒湘云顿了一顿,才道:“我根本没经过考虑,完全是凭直觉喊出来的,事实上我当然希望秋大人能杀死飞贼,韩小姐又是怎么知道绊倒的是飞贼呢?” 韩瑛道:“家兄用的是刀,飞贼使的是剑,我是从他们的兵器上分出来的。” 明珠也道:“不错,秋大人的宝刀光亮比较明显,刚才是秋大人的宝刀跟着追击,经你这一说,我也看出来了!” 忽地她又道:“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们怎么还不站起来。” 韩瑛也是一怔,道:“也许家兄是要捉活口问口供,所以不杀死他。刚才一定是用刀背把他砍伤了,现在正在捆绑他……” 明珠想了想也对,道:“这家伙把我姐姐劫走了,不知弄到哪里去了……” 寒湘云奇怪地道:“这半天,绑人也该绑完了,怎么还没动静?” 韩瑛也怔住了,道:“是啊,这可有点怪,二位留在这里别动,我瞧瞧去!” 寒湘云连忙道:“真相未明前,韩小姐千万不可轻离!” 韩瑛还没开口,树丛中忽地站起一人道:“秋大人已经把贼拿住了,你们还不过来把人抬走?“ 四周埋伏的暗哨也等得不耐烦了,因为没有得到允许不敢过来。 听见那人招呼后,立刻灯光通明,一起涌了出来。 楼上的寒湘云吁了一口气,道:“到底拿住了!” 韩瑛也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是远处墙上突然有人叫了一嗓子,道:“大家都站住了,不许过去!” 韩瑛听得是席如秀的声音,心头不禁一动。 远处一条人影已经像飞鸟似的飞了进来,在人群中乱找着,同时喝问道:“刚才是谁在说话?” 十几个捕快都是干练之才,自然都认识他是金龙社的席领主。 吴六忙上前去道:“席领主,是你老人家!” 席如秀急急地问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吴六怔了一怔,才道:“回席领主,那人穿着号衣,多半是衙门里的兄弟!” 席如秀沉声道:“你认识吗?” 吴六一怔道:“不认识,好像没见过!” 席如秀道:“蠢才,自己的人还不认识?” 一言将大家都提醒了。 吴六失声道:“糟了,那家伙八成就是飞贼,谁看见他上哪儿去了?” 一个捕快道:“好像往内院去了……” 席如秀厉声道:“不能好像,你必须确定……” 吴六着急地道:“那还用问吗?咱们的人都在这儿,席领主,你快去追吧!” …个人又叫道:“秋头儿躺在地上,看样子是受了伤!” 席如秀本来想追向后院,听见叫声后又止住了脚步,改向丛林中跑去。 韩瑛在楼上听说秋莫离受了伤,忙着又想跳下去。 寒湘云提醒地道:“韩小姐,飞贼已经脱了网,你守卫的责任更加重了,这儿可不能再出事!” 一句话把韩瑛又拉住了。 她回头看看脸色苍白的寒湘云和明珠,再看看地上横七竖八、已经睡熟而又中了迷香的一大堆女孩子,急得直跺脚。 她不敢再离开,便高声叫道:“席领主,我哥怎样啦?” 席如秀已经走到树丛中弯腰查看秋莫离的伤势。 然后他高声叫道:“不要紧,可能是中了毒药暗器,右腕肿了起来,性命无碍,你守着原位别动!” 吴六跟着过来道:“席领主,秋大哥交给我们好了,你还是快去追吧!” 席如秀仍是握着秋莫离肿起的那只手,仔细看了看,鼻子里冷哼一声道:“我该干啥用不着你来教!” 吴六连忙恭身道:“老爷子,小的怎敢要求你老人家干什么?这完全是……” 席如秀冷笑道:“拿贼是你们吃公门饭人的事!” 吴六哈着腰道:“是,你老说得对,只是小的本事有限。你知道飞贼有多厉害,小的就是全去了,也是白送性命……” 席如秀沉声道:“你们的性命值钱,我这兄弟的性命更值钱,难道你要我搁下他追贼去?” 吴六一听大惊道:“你不是说秋大哥不要紧吗?” 席如秀叹道:“那是我为了让韩瑛安心,实际上我连莫离中的什么毒还没有清楚!” 这群人和秋莫离的感情很深,听席如秀一说,个个心情都沉重起来。 他们不敢开口,静默片刻后,倒是内院中来了一队人。 吴六看清楚后,低声道:“寒大人来了!” 寒慕自还穿官服,可见他也是一夜没有睡。 他手里抓着一个小瓷瓶匆匆地走来,对席如秀连客套都免了,急急地道:“听说奠离受了伤,这药管用吗?” 席如秀一抬头,寒慕白已经把瓷瓶递了过来。 席如秀接过看了一看,又打开瓷盖闻了闻,道:“这是什么?” 寒慕白诧异地道:“不是你指定要的冰麝散吗?” 席如秀怔道:“冰麝散?我什么时候说过!” 寒慕白更为奇怪地道:“下官刚才接获下人报告说莫离中了天荆刺,只有冰麝散可解毒!” 席如秀一怔道:“对了,只有天荆刺才有这种现象,我早该想到的,大人府上怎么会有冰麝散?” 寒慕白道:“下官征西时,曾经吃了回人不少亏,因为他们所用的箭头上都附着毒药,人中后立刻昏迷不醒,一个时辰后不治身死,下官研究很久,才知道那是回疆特有的天荆刺毒,只有冰麝散可解其毒。下官幕中幸亏有一位精通岐黄的先生晓得冰麝散的配方,大量配制,才算制服了回民的毒箭。战事得以胜利,是以下官尚存有余药。” 席如秀沉声道:“这药散如何使用法?” 寒慕白忙道:“一半外敷伤口,一半内服!” 席如秀叫人将灯火移近,在秋莫离的手腕上找了一阵,终于在脉门上关尺处起出一根细如牛毛、长约寸许的小黑色刺。 寒慕白叫道:“正是这玩意了,这是回疆的毒黑,飞贼怎么也会使用?” 席如秀将瓶中的药散给秋莫离半敷半服后,才道:“大人如何得知莫离受伤了?” “一个下人来报告的!” “谁?” “不知道,捕房的人事都是莫离直接辖治,下官很少认得。” 顿了一顿,他又道:“不过那人穿着号衣,多半是衙门的!” 吴六打了躬,问道:“大人,那人还在吗?” 寒慕白道:“不知道,他报告完了就离开了,下官忙着送解药来,无暇多问。咦,那家伙怎么样?” 吴六怪声道:“那家伙就是飞贼!” 寒慕白一惊道:“飞贼不是让莫离拿住了吗?” 席如秀摆摆手,阻止了吴六的开口,然后道:“大人是否又是听那个人说的?” 寒慕白点头道:“不错,他说莫离与飞贼争斗的,将飞贼击伤成擒,只是自己也中了天荆刺,必须急送解药。”——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十九章 席如秀见飞贼已从容远遁,不禁长叹一声道:“这家伙就是飞贼,他真是一头狡猾的夜狐,因为莫离已经占了上风,我才没有过来相助,谁知他竟放出这种歹毒的暗器,更利用一袭号衣从容地脱身而去……” 寒慕白惊得呆住了。 席如秀又叹道:“最可恶的是他居然还敢到大人面前说出毒药的名称……” 寒慕白呆了半天才道:“那些女孩子没有什么吧?” 席如秀摇头道:“没什么,韩姑娘守在上面很靠得住,她的武艺看来大进了,心比莫离细多了,不会轻易上当,飞贼并非武功可怕,倒是他的狡猾令人头痛!” 听说飞贼未能得手,寒慕白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道:“那飞贼可能还在附近,先生是否能屈驾一搜呢?” 席如秀想了想,道:“搜一下未尝不可,不过我想他不会那么笨,早已逃之夭夭了,但愿守在外面的人能拦住他!” 寒慕白连忙问道:“外面还有人守着吗?” 席如秀道:“总督府周围有各镖局派出的好手守候着,他们并非是为了官府捉飞贼,而是为被飞贼杀死的那名镖师复仇,这些人江湖阅历较深,兴许会拦住他。” 寒慕白兴奋地道:“如此说来缉获飞贼还有希望?” 席如秀一叹,道:“希望是有的,但也很难确定!” “为何?” “那家伙能在重重埋伏中从容而退,也许有别的主意闯过外面的一关,不过大人可以放心的是飞贼今夜失手后,至少不会再犯类似的案子!” 寒慕白顿了一顿才叹道:“不瞒老先生说,那十几个女孩的父兄都在寒舍等着,也一夜没睡,今天若是捉不到飞贼,下官实在无法交待!” 席如秀眉头一皱。 寒慕白忙道:“他们都是文人,对江湖上的事更为隔膜,下官很难对他们解释,更无法使他们相信飞贼以后不会再闹事!” 席如秀见他一脸愁苦之色,倒是不便再说什么。 而且他说那飞贼一次铩羽后就会远走高飞,也是按常情的猜测。但今天见飞贼的种种行事后,完全不像江湖人所为,连自己也不敢保证他今后会不会重犯。 这时,秋莫离手上的红肿已慢慢消退,人也渐渐清醒过来,见了席如秀,便要开口说话。 席如秀忙摇手道:“莫离你别开口,你中的毒不轻,虽然被药力驱散了。你还是要忍着点,万一在说话时散了神,毒性侵入内腑,那可麻烦了,我们回头再谈谈好吗?” 说着叫人把秋奠离抬到屋子里去,举头看看天色。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席如秀点点头,道:“天快亮了,至少今天不会再有事了!” 寒慕白急忙问道:“那飞贼……” 席如秀稍作沉思道:“我相信他不会再在内宅了,我们可以去看看!” 寒慕白连忙在前面领路,道:“先生请,是否要带几个人跟着?” 席如秀道:“不必,那贼人身上穿着号衣,人一多又容易混杂,大家都留在此地,有在下为大人保驾,料无问题!” 寒慕白苦笑道:“保驾两字不敢当,下官只是略晓击技,只怕碰上飞贼。帮不了老先生的忙!” 席如秀笑笑道:“那个飞贼的真本事比秋莫离高不了多少,真要是碰上,我一入足可应付,无须大人操心!” 虽然席如秀如此说,寒慕白仍是相当紧张,一面走,一面用手按着腰间的佩剑。准备必要时拼杀。 席如秀十分从容地隔寒慕白身后两步紧跟着。 他锐利的目光四下探索,每经过岔道的地方,就停下来详细询问通向的去路。 走了一段路,来到正屋,席如秀道:“大人还是找人查问一下刚才报讯的人在什么地方。” 寒慕白点点头,举步折入书房道:“我是在这儿拿药后跟他分开的,书屋里有一个侍候的仆妇也许可以知道他的行踪,王妈!王妈!” 他连叫两声,都没人回答。倒是房里来了一个小丫头垂手问道:“大人有什么吩咐啊?” 寒慕白大声道:“王妈呢?” 那小丫头道:“她一直留在书房里没出来过!”寒慕白怒叱道:“胡说,人呢?” 那丫头连忙前后找了一下,然后才吞吞吐吐地道:“她在大人的竹榻上睡着了!” 寒慕白一拍桌子吼道:“混帐,叫她起来!” 那小丫头嗫嚅道:“奴才推了她几下都没醒!”席如秀神色一动,连忙道:”你出去吧,没事了,那老妇人年纪大了,熬不住睡着了也是常事!“寒慕白也觉得事情不大对劲,挥手将小丫头赶走了。 席如秀已经进入后房,果然在竹榻上躺着一个老妇人,鼻息呼呼,睡得正熟,不禁皱起眉头道:“这老婆子也太没规矩,才多大的功夫,她就睡死了,而且也不拣地方。” 席如秀道:“大人不必怪她,她是被人点了睡穴,假如不解开,足足可以睡上三天三夜!” 寒慕白又是一惊。 席如秀道:“现在足以证明那官差确是飞贼冒充的,大人快检查一下,看看房里丢了什么东西!” 寒慕白连忙四下里查看了一遍,道:“没有啊,这间书房里不过陈设了一些古董玩物,以及几部我心爱的书籍,没有什么可偷的东西。” 席如秀道:“大人不妨仔细检查一查,那飞贼如果为了脱身,大可从容而去,用不着将人点倒。” 寒慕白又打开了柜子,清点了一下古董珍玩以及一些标明名目的药瓶,然后摇头道: “一样都不少!” 席如秀忽地手指墙上道:“大人在此挂一柄刀鞘是做什么用的?” 寒慕白抬头一看,失声叫道:“不好!这贼子将我的断玉匕首偷走了!” 席如秀忙道:“断玉匕首是什么?” 寒慕白气哼哼地道:“那是一枝半尺来长的小刀,锋利无比,是我征西时从一个回疆酋长身上得来的战利品,他怎么偏偏选了这样东西?” 席如秀问道:“那一定是这柄匕首有异常之处!” 寒慕白一叹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能够斩金截铁、削石如腐而已。我得到之后,因为它形式古怪,而且杀死过很多人,每当风雨之夕,它会自动振鞘啸鸣,才把它悬在墙上,以为避邪之用。” 席如秀凝重地道:“一柄匕首在大人手中只是玩物,可是落在飞贼手中,就成了杀人的利器,尤其是它能斩金削铁,那后果将更为严重!” 寒慕自沉思道:“这柄匕首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这间书房除了那个王妈外,别人都不准进来,飞贼又怎么会知道呢?” 席如秀道:“飞贼点倒了看守书房的仆妇,除了这柄匕首外一无所取,显然是专为此而来。” 寒慕白道:“我就是怕太招摇,才将它当寻常兵刃,挂在墙上,除了有限的几个人,谁都不知道它的价值,若说飞贼是专门为了它而下手偷取,我实在难以相信!” 席如秀想了一下道:“反正东西已经丢了,而且绝对是飞贼取走无疑,别的都不必管了,还是尽快设法将它取回来,免得飞贼拿着它行凶伤人才是急务!” 寒慕白苦笑道:“取回匕首必须先捉住飞贼,这该从何处着手呢?” 席如秀道:“那飞贼取走匕首是为了防身,而且一定是因为形迹已露,急于脱身,方带走了这件便于收藏的利器,我们不必在屋里搜查了,他一定已经走了,但愿在外面的江湖朋友能截住他!” 寒慕白方寸已乱,全无主见,忙道:“下官陪先生一起出去看看!” 席如秀道:“不必!那些人见到大人也有点拘束,还是我一个人前去的好!” 寒慕白道:“那就有劳先生了!”说着送他出来,席如秀倒是不再客气,走到大门口时,问问守门的人,果然有个穿号衣的年轻汉子出门去了。因为今天出入的人很复杂,门上对于穿公服的人不太注意,只是进来的人多,出去的人少,才知道他是向东去的! 席如秀一听那人所去的方向,急急地道:“东边有五湖镖局的人守着,可能会遭遇上,我必须赶去看看,大人请回吧,今天不会再有事了,大人可以把客人先送走,其余的等我回来商量!” 说完他拱拱手,急急地朝东边走去。可是一连穿过几条横街,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见,他不禁有点儿着急。 这附近的居民早已得到了关照,不等通知不许开门出来走动。 更远处有人巡守,不准其他杂人走近,只有他约来的江湖人应该早就将四面都布置妥当了! 一切的安排似乎都是无衣无缝的,那飞贼进来不易,想逃出去则更困难,可是飞贼依然摸了进来,而这些负责巡守的江湖人物却没能发现。飞贼要出去,必与防守人遭遇,可是现在,这里却寂静无声,人呢? 这使老谋深算的席如秀也怔住了,不知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在第四条街上才看见一个人,那是范亦武局子里的一个镖师,叫做“小神通” 杨白。 席如秀还没有开口,杨白已经迎上来了,笑道:“席领主,恭喜你了!” 席如秀先是一怔,随即问道:“大伙儿上哪去了?” 杨白也是一怔,道:“不是你叫去兜捕飞贼了吗?” 席如秀急叫道:“是谁说的?” 杨白道:“是衙门里的官差,他说飞贼已经被围在寒府的院子里,因为那家伙拿着兵器,官差怕拿不住他,才叫大伙儿忙着去围捕……” 席如秀一顿足叹道:“唉,你们都是老江湖了,怎么也会叫人骗了去,我再三关照叫大家不可轻动,除了认识的人一个也别放过,你们还是上了人家的当,眼睁睁地把飞贼放走了!” 汤白瞪大眼睛道:“什么,飞贼没拿住吗?” 席如秀道:“那个官差就是飞贼冒充的!” 杨白傻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席如秀又问道:“大伙儿是怎么去的,我一个也没看见呵!” 杨白道:“那家伙说你的意思叫大家从后面进去,所以大伙儿都绕着圈儿,避开正门,可能都是从人家屋子上去的!” 席如秀叹道:“穿房越脊,还像话吗?” 杨白道:“那家伙说了,咱们不是正式官差,又都带着武器,假如从衙门公然而入,官家面上怕不好交待,要不是他说得有道理,大家怎么会信呢?” 席如秀又是顿足一叹,道:“这贼子太狡猾了,多少老江湖,全被他一个人耍了,以后就是拿住了他,大家的招牌也没脸再在江湖上亮了!” 说完,他又问道:“人家都走了,你怎么留在此地?” 杨白道:“我本来是要跟着去的,可是走了一半,才发现我的索子枪没带在身边,又赶回来拿。” 席如秀哼了一声,道:“江湖人应该家伙不离手,你保了多年的镖,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杨白羞愧地低下头,道:“这索子枪也透着邪门,你想,我十六岁在镖局子里混,而今三十多了,由伙计干到独当一面的镖头,虽然是范总镖头的提携,我自己肯上进也是个原因。” 席如秀笑笑道:“我听说你很肯学,五湖镖局的老镖师差不多全教过你功夫,你会的玩意最杂,南北五门你都沾一点儿,才混出个小神通的字号儿……” 杨白道:“席头领取笑了,说功夫我这点玩意在你眼里算得了什么?不过我遇事处处小心,才蒙得各位前辈的器重,你想我会在忙乱中丢下家伙吗?所以我一直想不通!” 席如秀想了一下道:“那家伙有没有靠近你身边?” 杨白道:“你是说那冒充官人的飞贼?有的,他说完后,还跟我特别靠近,拍拍我的肩膀说:‘杨师傅,今儿你这小神通又可以大显神通了。’说完他才笑着走开,就为这一打岔,我才落后一步!” 寤如秀道:“一定是飞贼捣的鬼,你去叫范镖头他们回镖局,抓飞贼的事以后再议!” 滗完便又回到了寒府。 那些镖师在围墙外被公人拦住,得知飞贼已经逃走,大家都散了。 那所绣楼仍然被严密地守着,最可笑的是那一群女孩子,都已日上三竿,仍然没有醒转。 飞贼用的迷魂香使她们失去了知觉,让她们没有受到困扰,也省了许多麻烦。 ※※※※※※ 秋莫离的伤势已经大大好转,撑着起来帮忙打点。 出寒湘云和韩瑛用冷水把她们一一浇醒,并让明珠瞒过飞贼上楼的事,派人送她们回去。 寒慕白最后把这些人送走后,想和秋莫离他们商量一下。 可韩瑛坚持要让秋莫离多歇会儿,众人这才也走了,只留吴六下来传话。 枣慕白没有办法,温言劝慰了满脸愁色的女儿几句,又赶着去处理那些永无止尽的公务。 席如秀与秋莫离、韩瑛回到衙门密室,互相交换所得到的消息和资料,神情就更沉重。 秋莫离知道的最少,他在动手的时候,只意识到飞贼的武功很杂。 南剑北刀,各家的招式他都很精娴,要不是右手受了伤。 左手使用兵器不太习惯,自己很可能会不是他的对手。 好容易找到一个机会,秋莫离才递进了一招,把他逼退。 因为秋莫离看他后面有块大石头,可以绊他一下。 目的是达到了,飞贼果然摔了下来,秋莫离如果趁势一刀砍下去。倒是可以杀死他。 然而这飞贼身上负着巨案,他想留个活口问问口供,临时偏过刀锋,想把他击昏过去。 就这一念之差,下手略慢,飞贼翻过身来一扬手,发出一枚暗器击中他的手腕,使他的刀脱了手。 然而他还想用空手去捉飞贼,扑到飞贼身上,纠缠了一会儿,他竟全身发麻,力气越来越弱,连开口呼吸的能力也没有了,最后被飞贼一拳击中太阳穴,人就昏了过去。 席如秀跌足道:“我看你占了上风,后来你们在地上翻滚,被树丛挡住了,我看不见,我想着你不会吃亏,又匆匆地跑开了,我才觉得不对劲,可是已经迟了!” 秋莫离道:“这是我太大意,没有先防备到他会使暗器,而且我心又太好,那时即使不想砍死他,砍伤他也行呵,我竟大意地临时收招,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席如秀道:“这是给你一个教训,临敌时千万不能疏忽,即使你砍下敌人的脑袋,也还得防备他一点。有一次我与人交手,明明已经杀死了对方,拦腰把他砍成两段,等我走过去时,他那半截身子居然还抱住我咬了一口!” 韩瑛骇然道:“哪有这么狠的人?” 席如秀叹道:“江湖闯久了,什么怪事都碰得上,尤其是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全身都是戾气,死了还能支持半天不断气。 如武林中最有名的凶人林虎,据说被人围攻时,连中十七剑,俱是要害,仍然没有倒下,最后被人砍下了脑袋,他无头的尸体还手握兵器乱闯,杀死了两个人。” 韩瑛惊叫道:“吓死人啦!” 席如秀笑笑道:“就是太怕人了,所以才把那两个人吓得呆住了,挨了他一刀……” 秋莫离叹了一声,道:“那家伙倒没有这么狠。对了,他跟我动手时,穿着夜行衣,怎么会换成官服号衣了?” 席如秀道:“他可以将号衣穿在里面呀?” 秋莫离摇头道:“不可能,他那套夜行衣很紧,贴着肉穿的,里面不可能再套着衣服了!” 韩瑛冷笑道:“那还用说,他有着内应,替他预备一套号衣就行了。” 席如秀和秋莫离都是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他有内应?” 韩瑛道:“没有内应,他的官服是哪里来的?他怎么能够穿堂入室,顺利地溜进来,又顺利地走出去,还把寒大人的一枚匕首带了出去!” 席如秀点头道:“我也怀疑这件事,可是又找不到证据,这可不能随便去问人!” 韩瑛笑笑道:“所以我要与你们商量,因为我觉得嫌疑最大的就是寒大小姐!” 秋莫离忙道:“妹妹,这关系太大了,你可不能乱说!” 韩瑛冷笑道:“我一点都不乱说,因为我掌握着充分的证据!” “何以见得?” “第一,那个蛮妇阿囡,她说她只是力气大,不会武功,可是我捉她时用的擒手,不会武功的人绝对无法脱开,而她居然脱得十分自然!” 秋莫离道:“那个老婆子我见过,她是回疆来的,力气是大而且回疆人精于摔跤,对于解脱擒拿自然不成问题!” 韩瑛道:“可是寒湘云回语吩咐她出去时,眼睛还连连示意,所以后来她才进来制造那场混乱,给飞贼一个混进来的机会!” 秋莫离连忙道:“这是你瞎猜,无论如何,寒湘云总不至于勾引飞贼来陷害她的父亲嘛?” 韩瑛笑道:“那也许不至于,可是我想她的意思是叫那个阿囡去告诉飞贼说府中有了布置,叫他不要来投罗网,因为她怕我们里面也有懂回语的,话不能明说,只是暗中示意,结果那笨蛋没有弄清楚,不但没有弄清楚,反而把飞贼带了进来。” 席如秀道:“那个仆妇倒是有嫌疑,因为飞贼所用的天荆刺是回疆的特产。而飞贼使用这种东西,也一定到过回疆,也许会与那仆妇有关系。至于寒小姐,我想不太可能吧,虽然她也到过回疆,但是怎么会与飞贼勾结?” 韩瑛笑道:“我还有一个有力的证据证明她与飞贼有勾结!” 秋莫离与席如秀齐问道:“是什么证据?” “飞贼使用迷香的时候,连我都差一点着了道。幸亏被明珠提醒,我才用冷茶解了迷性,顺便替明珠也解了。但在所有人都昏迷过去时,寒湘云怎么会不中毒呢?” 秋莫离和席如秀都呆住了。 这的确是一个有力的证据。 只是他们再也想不到一个官府的千金小姐会与飞贼有勾结。 席如秀愕然道:“这一说寒小姐倒是真的有问题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 韩瑛冷笑道:“早说有什么用,难道我们可以对寒大人说他女儿和飞贼有勾结,是同伙?” 席如秀道:“这便是你刚才坚持要寒大人离去的原因?” 韩瑛点了点头。秋莫离皱着眉头又道:“只要证据确实,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顿了顿,他又道:“只是证据还不充分,飞贼用的迷魂香很轻微,否则你们着了道后,绝无能力自救,而且你又打开了窗子,把迷魂香吹散了,她自动醒来也有可能!” 韩瑛道:“哥哥,我去拉她的时候,她分明是装睡,存心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好叫那个飞贼进来!” 秋莫离苦笑道:“不错,我们可以这样推定,然而这件事不仅关系着一个女孩子的名节,更关系到寒大人的身家性命,我们总不能为这点微弱的证据去毁了寒大人!” 韩瑛冷笑道:“你分明是在袒护寒慕白!” 席如秀因为几次会晤,对寒慕白的印象很好,忍不住道:“寒慕自不失为一个好官。我们提出的证据即使不足,他也可能相信,更可能会活活气死。秋莫离既然是为了报寒大人的恩,应该放弃这条线索!” 韩瑛道:“寒湘云和飞贼勾结是没有问题了,寒大人家藏断玉匕首的事只有她女儿知道,而飞贼单单盗走那柄匕首,不又是一个明证吗?” 席如秀道:“只是咱们知道也没有用,总不成去问寒湘云是怎么回事吧?” 秋莫离皱眉道:“我是为了报寒大人的恩,所以妹妹你可得谨慎些,这件事一句都不能泄漏出去!” 韩瑛笑笑道:“我若有意宣传,早就在寒府把这件事抖出来了。我只是奇怪,寒小姐是千金小姐,怎么会和飞贼有联系? 席如秀道:“飞贼是从回疆来的,寒小姐从回疆回到京师也不过几年,他们一定是在哪里就认识的!” 韩瑛笑道:“我是奇怪他们怎么会搭上线的!” 席如秀笑笑道:“寒小姐是二十岁不到的大姑娘,飞贼是个小伙子,这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韩瑛道:“莫非他们有情?” 秋莫离道:“差不多吧?” “那他屡次劫走一个女子又是为何?”韩瑛道。 席如秀道:“仇?” 韩瑛道:“和谁有仇?” “自然是寒大人了!” “为什么?” “那飞贼与寒小姐有情,也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无法结合,男的气愤之下,才专找官家小姐下手以泄愤……” 秋莫离道:“不错,所以每次他劫走一个女孩子,并没有污辱她们。” 韩瑛道:“寒湘云也真是个大混蛋,她还是知书识礼的千金小姐呢,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看上这么一个大坏蛋?” 席如秀道:“你倒不能那么说。感情的发生实在很微妙,往往糊里糊涂,情不自禁就发生了!” 韩瑛道:“那她也应该赶紧悬崖勒马,收住自己!” 席如秀道:“谁说她没有这样做呢?可能就是她想用理智克制感情,挥慧剑斩情丝,才惹出这些麻烦!” 秋莫离道:“不错,她回到京师,那个男的追来了,必然是寒湘云拒绝和他重续旧情,他才干出一连串的混帐案子以图泄愤,说不定也是以此示威,要挟寒小姐就范,因为这些案子破不了,干系寒大人非轻!” 韩瑛道:“她既然有断绝那家伙的决心,就应该把事情说出来!” 席如秀笑道:“这种儿女私情,双方身份悬殊,她如何开口?这事一抖出来,不但得不到同情,可能先气死他老子!” 韩瑛道:“至少她该叫那家伙别再胡闹下去!” 秋莫离苦笑道:“这个你又不懂了,寒小姐是堂堂千金,可不能像你一样行动自如,而且那家伙栖身之地未必高明,她怎能轻易前去?” 秋莫离又道:“怪不得我每次见她都是愁眉深锁,心事重重!” 韩瑛冷笑道:“我想她没有那么好,昨天晚上她故意睡着了,分明想叫我被迷昏了放飞贼上来,让飞贼干第五起案子,活活气死她老子!” 席如秀见韩瑛猜疑寒小姐有意掩护飞贼,不同意地摇头道:“我倒不这么想,她一定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和飞贼谈一谈,哀求他远走高飞,不要再生事!” 秋莫离苦着脸道:“寒小姐的线索不能提,飞贼又溜了,我这趟差事怎么交待呢?” 席如秀道:“看来我们只有从钱老板女儿失踪那里查线索了,因为上几次飞贼将女子劫出来后,就马上将那女子和一个男人捆在一起,而这次却杳无音信!” 韩瑛道:“你是说明珠的姐姐?对了,明珠这女娃子也透着古怪,那飞贼使用迷香的时候,连我都未觉察到,她倒先嚷出来了!” 秋莫离道:“这倒确实是条线索,不过她是富家小姐,更不会和飞贼有什么瓜葛了。” 韩瑛道:“那可不一定,她说她的表哥是‘风流剑客’杨逍,那杨逍是江湖人物,明珠她们姐妹未必不会和江湖人物有交往!” 席如秀神色一动,道:“‘风流剑客’杨逍,我怎么把这个人物给忘了。据说是凡见过他的年轻女子没有一个不被他迷上的,若说他采花盗香亦有可能!” 秋莫离摇摇头道:“杨逍这个人我早听说过,也曾注意过他一段时间。不过,关于他的传闻虽多,却没见他做过触犯刑律的事。至于他风流成性的为人,倒是真的,甚至有人控告他引诱妻女!” 韩瑛道:“这样的淫贼为何不将他缉捕归案?” 秋莫离苦笑,道:“我派人调查过,那些他引诱过的女人俱自认是真心爱他,杨逍丝毫未使用过暴力,是她们心甘情愿地追随他,因此刑律拿他也没有办法!” 韩瑛怒道:“引诱人妻女也是一项大罪啊!” 秋莫离又苦笑道:“告他引诱人妻女总要有证据,那些女子全都袒护他,又哪来的证据? 而且,这些风流公案是最不容易定罪的,除非有确实的证据,那些女子便是唯一的证人,可她们不作证,又如何定罪?” 韩瑛气愤愤地道:“那这样一个淫贼就逍遥法外啦?” 席如秀道:“风流无罪,好色也是人之常情,若他没有使用暴力手段,你总不能乱定他的罪。否则的话,妓院的嫖客都是罪犯了!” 秋莫离道:“我曾见过杨逍一面,为人倒挺随和的,长得也漂亮,难怪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他,要说他是个恶人倒不像,最近一段时间倒没听到他的传闻了,好像是出远门了!” 寤如秀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去看看就是了,先到钱老板家勘查勘查,另外,我还想会会杨逍这个人物!” ※※※※※※ 从大邱庄到象坊寨一片荒凉,三五里地,才看到村落,也是稀稀疏疏的。但到了傍晚,他们进了象坊寨之后,才发现这里太热闹了。 寨中有千户人家,所以街道也像蜘蛛网一般,客栈酒家、妓院、赌馆应有尽有。 宝宝赶着骡车进了寨门,立刻引人注意起来。 那倒不是快乐帮出了名,而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毛孩子在赶车子。 “到罗!”宝宝一声吆喝。把骡子的缰绳一勒,慢了下来。 车上的喇叭花已在喳呼了,道:“宝宝,今天还要睡在这里啊?” 她实在是憋慌啦! 抱宝道:“我知道你喇叭花的毛病,今晚就住店,大家好好休息,我相信越来越和劫匪接近了;让你们有精神表现表现!” “哇呀!”大柱和小皮球一阵欢呼。 宝宝在一家中等客栈门口停住了骡车。 站在门口的小二一看下来四个毛孩子。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是招呼好,还是不招呼好。 用不着说,小二是怕宝宝四个毛孩子身边没银子。 “嗨,店家,拉骡子去喂料啊,愣着做什么生意?”喇叭花道。 站在门口的店小二这才上来,皮笑肉不笑道:“你们要住店,你家大人呢?” 宝宝冷眼叉腰,冲冲地道:“怎地?没大人就不能住店?” “是是是,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店小二摸不清路子,陪着笑腰去拉骡子去了。 小皮球道:“你说了当没说,不等于放屁吗?” 小皮球趁机杠杠人,觉得满过瘾的,小孩总想做大人。 “少扯蛋!”宝宝笑骂道,“伙计,骡子也累了,给它喂上好的料,咱们要住店,要后院上房最大间的!” 看看四个小家伙的气派,店小二前倨后恭,可不敢怠慢。 他连连应诺,忙着牵牲口,招呼店里的伙计带房间。 那是后院一间独立院套房,两暗三明,三间打通,宝宝看得甚是满意,当场就付了几两银子的租金。 等店小二一走,宝宝就关起门道:“老花样,各人有各人的银子,各吃各的,也别忘了干活儿,千万别跟大邱庄一样,上了别人的圈套,睡得像个二百五!今夜可以舒服些,到处去溜溜,一个时辰回来,我们商量明天怎么走?” 喇叭花道:“头儿,你去哪?” 宝宝道:“别管我,你把小皮球管好就行了。记住,走江湖招子要亮,有什么事一个出面,一个要隐在暗处旁观,万一有闪失也不至于都陷进去!” “知道了,别唠叨个没完!”喇叭花有点不耐烦。 宝宝笑道:“我还没唠叨完呢,听清楚,咱们的名号还没叫响亮,所以你们要机灵些,打架你们不行,能唬就唬,跑不过就赖。嘻嘻,暂时委屈些,等我出面,万事解决!” “好了,好了,小皮球,咱们走吧!”小皮球和喇叭花一起往外跑。 “大柱,你插桩,我也要出去溜溜!”宝宝走出客房,大模大样地步出客栈。 大柱也是好玩之人,哪甘心呆在屋里,也溜了出来…… 华灯初上,街上熙攘往来,喇叭花拉大柱到了街上,放开手,道:“小皮球,你就跟在我后面,不要跟丢啦!” 小皮球东张西望,有点目迷五色,接应不暇,忙问道:“喇叭妹妹,我们先上哪里吃东西?” 喇叭花教训道:“不要老顾着吃吃吃,一路上你的嘴巴没停过,不怕撑死啊,我现在还不饿!” “好,好,不吃就不吃,那上哪儿玩去?” 小皮球是童心大发。 “玩你个头,别忘了宝宝的话,先干活要紧。” 喇叭花又正经八百地道:“咱们是出来抓贼的,不是出来吃喝玩乐的!” 小皮球不吭气了,心里却别扭地想道:“他妈的,一天到晚把宝宝挂在嘴上,把我看扁了,什么玩意!” 喇叭花专门找客栈,每经过一家客栈,就探头探脑地看牲口栏在哪里,然后溜进去看骡马。小皮球跟在喇叭花后面跟了两家客栈,心里就一哼,忖道:“他奶奶的,还是老一套,老子也会,用不着像跟屁虫一样跟着你!” 他趁喇叭花一不注意,就开溜了,想各于各的。 她从东边探起。他自己就从西边探起,这样还可以节省时间。 主意是不错,但独自跑了两家,就觉得口有些渴了,一瞅,对街正好有一卖牛奶的摊子,便上前买了一碗喝了。 街路上庙前的场子前有个耍猴的,正在敲锣打鼓地招徕客人。 场子周围早围了一群人,孩子比大人多,叽叽咕咕,嘻嘻哈哈,一片笑闹之声,热闹得迷人。 小皮球情不自禁地挨了过去,也凑进人堆里去了,看猴骑小狗翻筋斗,变把戏,不禁哈哈大笑。忽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道:“小皮球,你玩得好开心!” 小皮球回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是大柱。 小皮球愣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大柱道:“我一个人守在店里,实在憋闷,就偷偷地跑出来了!” 小皮球一听,想敲他一记,但大柱个头太高,小皮球够不着。 小皮球道:“你能不能将头低一低?” 大柱低下头,小皮球才敲了他一记,喃喃道:“长这么高干嘛?” 大柱捂着头道:“原来你是要敲我?” 小皮球道:“我不敲你干嘛,让你守在客栈里,如果咱们有人出事怎么办?” 大柱哼了一声道:“要守明天守,今天我要出来玩玩!” 小皮球没法,这时耍猴那边一阵哄笑,他赶忙回过头去看,把大往忘在一边。 大柱看了一会,忽地觉得有点口渴,自言自语道:“肚子饿了,不知道有吃的没有?” 小皮球顺口答道:“我吃过了,街对边有牛奶卖,吃了就不渴了!” 大柱回头一望,这时一个汉子拖辆板车,正好停在街口,那汉子走到旁边办事去了,车上拖个妇人。妇人敞着怀,正在奶孩子。 大柱瞪大眼道:“你吃她的奶?” 小皮球头也不回,不耐烦地道:“她的奶怎么不能吃,你给她银子就是了!” 大柱想过去,又犹豫了一下,道:“这大庭广众多不好意思?” “怕什么,你掏银子她卖奶,有什么不好意思?快去吧,还是新鲜的!” 大柱心想,自从小时断奶后,就已记不清奶是什么滋味,记忆中很好吃,现在何不尝尝鲜。 他大着胆子走到妇人面前道:“你这奶卖吗?” 那妇人正在奶孩子,猛然一惊,抬头一看,一个小伙子盯着自己的胸脯傻看,不由一惊道:“干嘛?” 大柱盯着妇人雪白的胸脯呼吸急促地道:“我要吃你的奶!” 大柱本来长的比小皮球他们高,发育又比他们早,因此已是个半大小伙子。 那妇人只道他起了色心,不由大叫道:“耍流氓啊!” 大柱气道:“你能卖给他吃,为啥不能给我吃,我给你银子就是!“那妇人的丈夫听到喊声紧跑过来道:“什么事?” 那妇人一指大柱道:“头家,这小子要吃我的奶!” “嗯?” 这庄稼汉子一瞪眼,眼睛睁得有牛眼般大小,望着大柱。 大柱吓得连往后退,口中道:“我不吃了!” 那大汉一脱罩褂,露出盘根错结的肌肉和布满青筋的脸膛,道:“我给你奶吃!” 大柱惊叫一声,只觉大汉的拳头黑鸦鸦地压了过来,登时眼前金星乱冒。 大柱大叫一声,小皮球听到了,赶忙回过头来。 大柱叫道:“小皮球,祸都是你惹的,是你让我吃奶的。” 小皮球道:“搞什么,我让你吃牛奶的啊!” 大柱看见妇人背后的牛奶摊子,不由叫苦不迭,道:“小皮球,你害死我啦!” 小皮球道:“害什么害,还不快跑!” ※※※※※※ 喇叭花检验过每匹骡马屁股上的烙印后,再跑下一家,当她钻进第四家客栈的牲口圈子,她终于发现了梁记车行的牲口。 没错,一共三匹马三匹骡子,左边的屁股上都有一个@形烙印,整整六匹没错。 一喇叭花欣喜若狂之下,又去看牲口栏外的空地。 空地上一共放着八个车架,其中六个车架。入眼就熟悉,确实是梁记车行的车子。 好啊,竟在这地方截住了,“劫匪”、牲口车都有了,该找人了。 喇叭花轻声道:“小皮球,小皮球!” 不见回音,回头一看,哪有小皮球的踪影。 这家伙死到哪里去了? 喇叭花暗暗骂着,溜出这家“聚英客栈”,只得再回头去找小皮球。 转了两条街,忽见两个人影一闪,急匆匆地跑过来,一看,正是小皮球和大柱,大柱的眼睛还青了一块,像只大猫。 喇叭花气得敲了小皮球一记响头,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皮球慌慌张张地道:“别说了,有人追我们?” 喇叭花抬头一看,后面果然有个庄稼汉敞胸露怀地追着。 喇叭花也不再说,带着两个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追击。 喇叭花气道:“我让你跟着我,你死到哪里去了,还惹了一个人追你,算什么玩意?” 小皮球自知理亏,道:“我……只不过……想帮你……从另一头查起,哪知道大柱跑来了,还要耍流氓,弄得人家在后面追!” 大柱分辩道:“这可是你让我干的!” 小皮球急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调戏人家了?” 喇叭花不管三七二十一,敲了小皮球一记,又跳起来敲了大柱一记道:“你们两个死东西,什么事不干,要去调戏人家!” 小皮球道:“是他……” 喇叭花又敲了他一记,道:“别多说了!” 她习惯成自然,把小皮球当冬瓜了,敲得咚咚响。 “大柱,你赶紧回客栈去。若是让宝宝知道你又偷跑出来非敲死你,小皮球,你跟我走!” 她这一副神态全学足了宝宝。 大柱自知理亏,闷声不响地往回走,小皮球心想:“我跟你在一起就衰啊,你快走吧!” 他不由问喇叭花道:“我们还去查吗?” 喇叭花神气十足地道:“已经查到了,现在咱们回去通消息?” 一听查到了,小皮球精神一振,急促地问道:“在哪儿?” “在聚英客栈里?” “有多少?” “我没见到人,只不过在牲口栏里找到梁记的骡马!” 小皮球一把抓住喇叭花道:“现在别回去!” “干嘛?” 小皮球灵机来了,像煞老谋深算,低声道:“找到了骡马不见人,事情只算成功了一半,咱们去聚英客栈把人盯住了,办个尾的漂亮事,不是更光彩露脸吗?” 喇叭花想了想,有道理,道:“好!”转身往回走。 “这次看我的!”小皮球跃跃欲试,道,“你在外面给我把风就行?” 喇叭花边走边讶然道:“把风,你要干什么?” “我要搜搜劫贼的房间,先看看有没有赃银!” 小皮球指手划脚,好像一定马到成功的样子,得意地道:“等抓到了证据,嘿嘿,老子就要他好看!” 喇叭花停住了脚步,低声喳呼道:“小皮球,你不要乱来啊!掉了脑袋可不是好玩的,叫我回去怎么见你爹?” “喇叭花,你当我真呆啊,告诉你,我是装呆,这叫藏拙。 有人我当然不会搜,我是说没人的时候才这样做,不然要你把风干嘛呢?“喇叭花虽然机灵,终究是小姑娘,真口实说的实在没经验,听小皮球这般胡吹,觉得蛮不错的,点点头道:“好,这次就看你的啦,好好干!” 小皮球登时骨头轻了,称称看,没二两,嘻嘻笑道:“事情完了,我请你吃骡蛋!” 喇叭花抛给他一个媚笑,小皮球哈哈大笑,损了人又卖乖,更是开胃。 二人到了聚英客栈门口,小皮球一拉喇叭花,低声道:“按照宝宝哥的原则,你让到一边去,看我的!” 喇叭花立刻远远地站住。 只见小皮球跨着萝卜腿,走到客栈门口的店小二面前,又鞠躬又哈腰,叽叽咕咕了半天,最后又塞了二两银子在小二哥手里,才见小二往店里指东划西地在说话。 小皮球就像查赃的官爷,进房间检查起来。 看到桌上有一把雨伞,小皮球就拿过来看,没想到,雨伞特别精致、漂亮。 小皮球正看着,忽然,听见有人朝房间走来,急忙收了雨伞,慌忙放在桌上,惊恐地望着进来的汉子,心中七上八下。 这时他已不能像查赃的官爷,而像被人发觉的小偷,尤其是雨伞的与众不同,也使他十分吃惊。 那汉子一见房里多了一个毛孩子,脸色一沉,一双目光像鱼刺一样盯着小皮球,使小皮球心头发毛。 “你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我……我……也是住店的…。一来玩玩……”小皮球结结巴巴地一面想,一面编,一面说,就是舌头变硬,不听使唤。 那汉子目光四下一扫,似乎发现屋里没有什么异样,脸色缓和了一些,道:“小孩子怎么可以乱撞别人的房间,下次不要来,听到没有?” “是,是!”小皮球猛点头。 “滚吧!” ‘小皮球如逢大赦,拔脚就冲,差点摔在门槛上。 他像滚皮球一般跑下楼梯,见喇叭花躲在楼梯下,还紧张兮兮地探头探脑,气呼呼地道: “喇叭花姑奶奶,快走吧!” 喇叭花跟着跑,口中还低低地道:“小皮球,你没事吧?” “甭提了!”小皮球怒气未消,抱怨道,“正主儿回来啦,你也不打个招呼,把的什么风?” 二人奔出聚英客栈,喇叭花喘了一口气,道:“咦,我不是唱歌警告你了吗?” 小皮球停步道:“警告用唱歌,还唱那首草帽歌,你真是狗尾巴花,干脆唱段戏不更好听吗?” 喇叭花也来脾气了,道:“你懂不懂啊,人家已经到了院子里,看见了我,我不唱歌,还能用什么不露痕迹的法子跟你招呼?难道要我大吼大叫地告诉你,谁叫你没有警觉性,不去想想在这节骨眼上,我为什么会唱歌?” 她的话,像连珠炮,轰得小皮球张口结舌。 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喇叭花得理不饶人,连敲小皮球两记响头,道:“你的脑袋到底转没转过来?” 小皮球也是愣性子,道:“转什么?” 喇叭花道:“查房间查到什么没有啊?” 小皮球摸摸光脑袋,道:“是有那么一点点线索,不过我搞不清,唉,回去再说!” “好,回去就回去,见了宝宝不怕你不说。” 喇叭花以为小皮球故意卖关子气她,转身就走。 其实小皮球是真的有点迷惑。 二人匆匆回到龙门客栈。 只见大柱已正经八百地坐在店堂内,悠哉悠哉地喝酒了。 不过小皮球和喇叭花一见大柱那种紧张兮兮的眼睛,直望着店门口,就知道他那副临危不乱的模样是装的。 “嗨,喇叭花,你们怎去了这么久?” 大柱看到二人,又高兴又紧张地打着招呼。 小皮球看着桌上的菜肴,有牛肉有蒸鱼,食欲大动,嘻嘻笑道:“大柱,你还会喝酒啊?” 大柱脸红了,不好意思地道:“意思意思嘛,不装一装,怎能久坐啊,嗨,我告诉你们一件惊天动地的消息!” 小皮球不甘示弱地道:“我也有件轰动武林。惊动江湖的消息!” “嘘,嘘……”喇叭花却有女孩子的谨慎细心,低声道,“这里是公共场所,怎么可以讲秘密?小皮球,你不是饿了吗?咱们就跟大柱一起吃晚饭,吃完了回房再说!” “对,对,伙计,给来两碗饭!” 小皮球抓起筷子,已先吃起来——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二十章 这边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吃着饭,那边宝宝却遇上了麻烦他出了龙门客栈,一路东逛西看,暗暗在伤脑筋。 宝宝鼻子一哼,道:“不会赌上这儿干嘛?家里金山银海没地方花呀,要到这儿来肉包子打狗?嘿嘿,告诉你们,小爷三岁就开赌,算来也有十年八年的资历啦,虽没爬上赌王的位置,也是久赌成精,不信要不要跟你们两个赛一赛?” 两个保镖连忙让路,哈腰道:“大少爷请吧,算咱们衰,找个杠子头来碰!” 宝宝哈哈一笑,一摇三摆地往门里走。 绕过影壁,只见大厅中吆喝之声,此起彼落,牌子骰子声诱得人心里发痒,东一堆、西一堆的人头,在灯光下像乱坟岗上的杂草。 忽地,那边有个姑娘家吸引了宝宝的注意力。 那张方桌前周围人数不少,但有一个人是坐着的,坐的位置正对着庄家的天门,竟是个标致成熟的娘们,模样不会超过二十岁。 她在这样的男人世界里,仿佛万绿丛中一点红,特别醒目。 室宝不由自主地挨到那大姑娘的背后。 哪知人还没站定,已听到大姑娘头也不回地道:“滚开!” 竟敢叫人滚开,宝宝可冒火了,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道:“为什么要滚开?难道赌场里不准人看赌!” 那花不溜秋的大美人冷冷地道:“看赌可以,但是我从来不许人站在我背后,就连狗都不行!” 嘿,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宝宝心中一愕,倏然明白过来,听说江湖上有种人怕仇家递暗刀子,所以有这种忌讳。 这样看来,这大姑娘定是跑江湖的啦。 会不会和劫匪有关? 为了办案,宝宝不敢再乱唬人,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连忙应声是,钻进人堆,就挨着大美人旁站定。 那姑娘目光一飘,见是个讨人喜爱的娃娃,怔了一怔眯嘴笑了一笑。 这一笑还真迷人,可惜宝宝是个女的,不吃这一套,但心中却道:“就不知这女的是什么身份,该怎么探听……” 他在伤脑筋动点子,高高胖胖的庄家正在摇骰子。“得啷啷,得啷啷……”盖着骰子的盘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庄家口中吆喝着:“下注啊,下注啊!开罗!” 周围的赌友纷纷把银子往里推,有的押大,有的押小。 那姑娘却瞪着眼睛,一动不动。 “开啦,六点小,吃大赔小!” 随着庄家的吆喝声,台面上几十双手乱晃,叹息声夹杂着欢笑声,喜怒哀乐的表情全表现出来啦。 “下注啦,下注啊,要开啦!” 庄家又在吆喝。 于是一堆堆的银子银票又统统向桌子中间推。 这次那姑娘有所举动啦,把面前的银子银票全都推到押大的一门。 庄家一揭碗盖,道:“十点大哪,吃小赔大!” 姑娘笑眯眯地道:“一共二千一百五十二两。你们要不要点上一点?” “不必了,照赔!”庄家脸上的横肉抖上一抖道。 看久了,宝宝发现姑娘不是每把都下,但下注一定是中的。 这时,他也心动了,觉得这样看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妨也下注赌一赌。 一方面可以赢点银子,一方面也可以有个桥梁好说话。 赌友嘛,可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只要能让姑娘开口,多少能套出点底细。 想着,他小心地从腰带中掏出十几两银子,放在桌上,见姑娘押哪一门,他也押哪一门。 不过他不多押,每次不多不少,刚好五两。 果然不错,三五次下来,宝宝就赢了二十两银子,心里一乐,情不自禁抬头向姑娘一笑。 岂知对方的眼光也飘了过来,笑了一笑,道:“你为什么不多下一点?” “嘻嘻,我人小玩小的,只是看大姐神秘得很,所以凑凑热闹,给大姐加把光!” 宝宝趁机拍她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姑娘果然咯咯笑了起来,道:“小兄弟,想不到你好会说话,嘴巴比糖还甜。” “下注了,要开啦!”庄家又在吆喝。 骰子“得啷得啷”地响着,姑娘听了听,等庄家重重一放,就把面前的银子一股脑推到小的一门上。 她对宝宝笑笑道:“你跟不跟?”跟! 哪有不跟的道理,宝宝觉得不能让一个娘们看扁了。 庄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伸手掀开盖子。 哇!众人哗然一声大叫,叫声中掺杂了惊讶与失望。 “八点大,吃小赔大!”庄家脸上有得意的笑容。 因为大家都认为姑娘有把握,运气好,所以十之七八都下注在小的一门上。 宝宝暗暗叹了一口气。 完蛋,不但赢的全输了,而且还输掉了十五两的老本。 真衰! 他看着姑娘,姑娘始则一愣,继则一丝冷笑道:“高明,高明,这撤了芝麻抓鸡的本事,真不赖啊!” 庄家皮笑肉不笑地道:“运气,运气,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姑娘冷冷地道:“冲着你庄家这句话,姑奶奶要好好跟你赌一赌!” 庄家哈哈笑道:“欢迎,欢迎,开饭店的不怕肚皮大,来者不拒。” 他赢了钱还转弯抹角地吃豆腐。 “行,换个方式如何?”红衣姑娘出花样了。 庄家道:“可以,你说吧!” 姑娘道:“换掷骰子可不可以?” “好。”庄家目光左右一飘,道,“拿大碗来!” 抱台脚的伙计立刻捧上一只青花瓷碗,庄家笑吟吟地问道:“姑娘要怎么玩法?” 姑娘道:“四粒骰子比大小。” “好。” 庄家一撒手,四粒骰子立刻撒入碗中。 姑娘伸手把碗中的四粒骰子一抓,握着拳头的纤纤小手已经放开,从她手掌中落下时,骰子已变成一堆白粉。 “嗬……”场子里响起一片惊讶声。 现在每个人对姑娘的看法又不一样了,宝宝心中也暗暗吃惊道:“这娘们果然一身好功夫。” 庄家也变了脸色,道:“你这是干啥?” 姑娘微微笑道:“赌大钱要用好骰子,现在用我的!” 手向碗中一丢,四粒晶莹翠绿的骰子立刻叮叮当当一阵响,滚落碗中,竟是四粒翡翠骰子。 每粒骰子上的点子,是用红猫眼宝石嵌进去的。 众人又是一声惊“咦”,现在大家不但知道姑娘武功高,敢情还富有得很,这场赌,银子一定多多的。 庄家神色也很有点吃惊,仲手捞起碗中的翡翠骰子裙了一相,喷喷赞道:“果然名贵,就这四粒骰子,怕不价值连城,有银子还买不到哩!” “你总算识货!”姑娘道,“你同意不同意用这四粒骰子赌?” “赌。”庄家似乎艺高胆大,道,“赌了一辈子,今天开一次荤,输也值得!” “不愧是男子汉,有气魄!” 姑娘故意加他一顶高帽子,道:“现在请问庄家,下注有没有限制?” “没有限制,”庄家阴沉的笑容又出现了,“我刚才说过,开饭店的不怕大肚子!” “既然你说得这么干脆,本姑奶奶就要下注了?” “下!” 姑娘这才从怀里慢慢摸出一叠银票,往桌上一放。 这一叠银票厚得象叠年糕,上面一张是五十两。 宝宝看得心头一震! 庄家刚想伸手,姑娘倏然伸出玉手压住银票,冷冷道:“干嘛?” 庄家道:“我得点一点!” “不用点,我姑奶奶输了,再拿去点也不迟,我赢了,会一张一张点给你看!” “万一本号现银没有那么多,怎么办?” “姑娘就赢你这家赌场,你们们马上给我扫地出门。”姑娘的口气像铁打的一样。 庄家对桌上的银票注视良久,头上冒了汗,终于狠狠一拍桌子道:“赌了。” 这时,场中鸦雀无声,谁都急着看输赢。 因为姑娘的口气太大,表示下的赌注不会小,但多少呢? 是个谜,输赢又是谜! 这太够刺激了。 偏偏庄家慢吞吞地抓起骰子在手转呀转,就是不撒手。 转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开了。 果然是个“祖宗豹”,这手赌技可以算得上傲视赌海。 庄家的脸上顿时变了,肥肉在抽搐。勉强保持镇静的笑容,道:“庄家承认输,你点银票吧!” 在他想,以上面一张五十两计,这一叠了不起二三千两,没啥吓人的地方。 姑娘慢吞吞地把第一张拿开,道:“你看清楚点,我报数了。” 翻开第二张:“五百两。” 翻开第三张:“两千两。” 第四张:“一万两。” 这样一面摊开示众,一边高声报数,一共四十二张银两计银三十八万二千五百五十两。 “哇塞,这么多!” 场子里顿时起了骚动,连别的赌客都停了下来。 这当儿庄家的脸色一片惨白,似乎就要瘫痪了。 只有那姑娘笑眯眯的像喝醉了酒,目光攸飘到宝宝脸上,拿出两张最小额的银票,摔到宝宝面前,道:“小兄弟,刚才害你输了银子,这算补偿你。” 银票一张是五十两,一张是五百两。 宝宝高兴地收起,放入怀中,道:“谢谢。” 庄家开口了,声音有点发抖,道:“我刚才声明过,号里没有这么多现银,要银号开票,也得等明天开门,这笔帐就请姑娘明天来取如何?” 姑娘笑道:“刚才我也声明过,银子不够没关系,我要这间赌场,你们全都给我扫地出门!” 庄家怒道:“你是存心要砸场子?” 姑娘冷冷地道:“赌奸赌猾不赌赖,话讲在前面,就要履行,不然你开什么赌场,包赢不输吃人哪?” 这种刺心的话,泥人也听不下去,宝宝已发觉不太对了。 果然,庄家恼火了,厉声道:“输钱给银子,敢情你这个臭娘在找碴啊,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一亩三分地。” 姑娘毫不退让地回话过去,道:“早就打听了,今天就是皇帝祖宗也得拿银子,不拿银子统统给姑奶奶滚!” “干你娘,给我上,打!” 庄家一声怒吼,赌场里的保镖全都围上来,有的拿刀,有的拿棍,还有的拿板凳的,吓得满场赌友大呼小叫,纷纷夺门而出。 宝宝更紧张了,这样开打岂不是要出人命? 把这娘们打死了,自己岂不落了空,无法回去交代? 就在众保镖向姑娘刀棍齐下、吆喝围攻的当儿,宝宝拔出暗藏的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就向一个保镖的屁股上扎去。 在一声痛叫声中,宝宝还真狠,又向另外一个屁股扎去。 他人矮个子小,在乱军阵中,又扎向第三个屁股。 这人屁股特别大,被宝宝一扎,大叫一声,回头一看,是宝宝,厉吼道:“原来是你这个小鬼,找死!” 一脚反踹过来。 这第三刀因为屁股大,宝宝特别加了力,用力拔却拔不出来,想闪避已经来不及了,被踹得连人带刀倒飞了出去。 “嘭”的一声,撞在台脚上,撞得宝宝天昏地暗,眼冒金星。 他拼命爬起来,抬头已见庄家神色狰狞,像狗熊一般扑过来,慌忙就地一滚,钻到另一张台子下。 在这种打群仗的时候,人小就占了便宜,庄家负伤连翻二张桌子,始终抓不到像滑泥鳅一样的宝宝。 而宝宝躲在桌子底下,七钻八钻,抬头一看,却已看不到那个姑娘,只见人像潮水一样向门口涌去。 宝宝心想:“打架的跑了,拿我来垫底呀,开溜啊!” ※※※※※※ 秋莫离、席如秀等人找的杨逍又在哪里呢? 他们找到迭峰县杨家庄,庄丁却说杨逍求学去了。 席如秀和秋莫离只好失望地离开杨家庄,奔钱家庄而去。 席如秀对秋莫离道:“你相信杨逍是求学去了吗?” 秋莫离摇摇头,道:“我不太信,杨逍是武林中人,似乎没有远离家乡去远方求学的道理,而且,还是到五台山学禅去了。” 席如秀道:“正因为不可信,才更可疑,这杨逍的父亲做过侍郎,他也算官宦人家的子弟,如果是他做了京城‘劫美案’倒是颇有可能的!” 秋莫离道:“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席如秀道:“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所以案子才扑朔迷离。” 秋奠离道:“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去看看钱老板的庄园再说,他女儿到现在还无影无踪呢!”席如秀点点头,便和秋莫离一起往前走。 正走着,对面过来一人,他远远望见秋莫离,便高声叫道:“那边可是小秋吗?” 秋莫离怔了一怔,等那人走近一看,原来是个老头,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挎一把长刀,一身锦衣夕阳下闪闪生辉。 一股豪迈之气,猎猎衣袂飞舞响声中,从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秋莫离失声道:“李千户。” 锦衣人环眼一翻,叱喝道:“大胆秋莫离,竟敢直呼我的名字!” 秋莫离随即抱拳道:“李老前辈!” 李千户咧开嘴大笑,道:“这还差不多!” 席如秀拱手道:“原来是李老前辈,在下失敬!” 李千户二十年前便已经名震江湖,刀出如奔雷,性情也是霹雳一样,当真是人快刀快。 李千户眼睛一翻,道:“你是何人?” 席如秀笑道:“在下金龙社子午岭卫紫衣座下,席如秀。” 李千户脸一翻,道:“原来是银狐,你是贼,我是财主,我不和你结交。” 席如秀干笑道:“结不结交那倒没关系,听说老前辈酒量如宏,我却不能不领教一二。” 李千户一瞪眼,道:“怎么,你要和我赛喝酒,那我可不怕你!” 席如秀知道他嗜酒如命,更是个豪爽之士,便道:“那好,咱们找个地方喝两杯!” 李千户大笑道:“两杯怎么会够?” 于是三个人就找了一处酒家,你一杯,我一杯地干起来。 喝了几壶酒,李千户的嘴就没把门的了。这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个酒量小的人,而是因为他本就是一个爽直的人。 他问道:“小秋,你最近在忙什么案子?” 秋莫离苦笑道:“还不是在忙着京城‘劫美案’。” “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 李千户大咧咧地道:“有个人你干嘛不去抓?” “谁?” “杨逍!” 秋莫离一怔道:“杨逍犯了什么罪?” 李千户道:“他勾引我女儿!” 秋莫离苦笑,道:“他勾引你女儿可不是什么大罪啊?” 李千户一瞪眼道:“怎么不是,我女儿一个多月都不在家,全是他害的!” 秋莫离一愣,道:“你女儿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李千户道:“那还有假?” “她怎么出去的?” “杨逍这小子不知为什么出去半年多,于是我女儿说要去找他,也偷偷地溜出去!” 秋莫离大失所望,道:“那是你女儿自己去找他的,怎么也说不上勾引别人!” 李千户一瞪眼,道:“你懂什么,这小子专会勾引良家妇女,他现在的那个姐姐就是他勾引来的!” 席如秀神色一动,急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千户又干了一杯酒道:“让我来给你们讲个故事!” 席如秀表示洗耳恭听,秋莫离道:“是关于杨逍的吗?” “不错!” “我们刚才去找他,他的庄丁说他出去求学了。” 李千户哈哈大笑,道:“他是胡说,他何曾是求学!” 于是,席如秀和秋莫离便听李千户讲起故事来。 ※※※※※※ 杨逍是侍郎杨景升的儿子,当他长大成人后,侍郎便送他到昆山最有名的书院去求学。 昆山学院的学生都是世家弟子,年轻人血气方刚,谈着谈着,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女人的身上。 杨逍始终认为,在这世界上,他的表妹明珠是最漂亮的人。 这话当然引起了朋友们的异议。 其中有个医生叫李多,他刚刚娶了个美如天仙的老婆,所以有心趁机炫耀一下,杀杀杨逍的傲气。于是他道:“杨公子,我们不要在这里耍嘴皮子,这样是定不出输赢的。我认识一个女人,她确实美得惊人,如果你能见到她,我敢打赌,你是再也不会口出狂言了!” 杨逍哪里肯信,当时就答应去见识一下这个女人。 于是,李多就吩咐道:“明天上午,你到祁山庙会去,我把那女人指给你看。” 回到家里,李多显得洋洋得意,对妻子命令道:“明天你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些,跟我去赶庙会!” 李多的妻子叫范文霞,她自从嫁给李多后,就被丈夫禁锢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心里早就闷得发慌,如今听丈夫说这话,高兴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天还未亮,范文霞就起了床,穿上美丽的衣服,对着铜镜又是梳头,又是描眉,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 吃过早饭,李多带着妻子来到寺庙上了弥勒堂,等妻子求签问卦时,他找个借口悄悄地离去,然后把范文霞指给杨逍看。 杨逍只看了一眼,人就傻了,呆呆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求完签,范氏随着人群离开了道庵,李多看杨逍还在那里发呆,知道这次自己胜利了,不禁得意地拍拍对方的肩膀,问道:“怎么样,这个女人比你的表妹漂亮吧?” 到这时,杨逍才如梦方醒,感慨地点头承认,道:“是啊,我真是孤陋寡闻,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美貌的女人。李多,这女人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我真想认识她!” 李多抬出自己的妻子,主要是为了杀杀扬逍的傲气,他当然不想让杨逍染指自己的妻子,所以连声说自己也不认识那女人。 见李多不肯说,杨逍几乎发了疯,他对那女人已是一见倾心,再也放不下。好说歹说,央求好久。最后。李多才勉强答应,明天让杨逍再见范氏一面。 按照李多的安排,杨遭又在弥勒堂见到了范氏,他心里燃起熊熊爱火,他觉得这女人真是美得无以复加了。 于是,他缠着李多,一定要他说出女人的名字和地址。 李多当然不会答应,借口有个病人需要急诊,抽身溜走了。 范氏求完签,杨逍身不由已地跟了上去,一直跟到她家门口。 在进屋的时候,范氏发现了身后的年轻人,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触动了她的芳心。但出于女人的羞涩,她什么话也没说。 杨逍并不气馁,回去后,就把自己的爱意写下来,然后算准她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把一封情书扔进她的住所。 范氏读着这滚烫的情书,十分激动。她想起丈夫的专横和对自己的冷淡,便一头扑进了杨逍的怀里,接受了杨逍的爱。 从此,他们开始偷偷相会,如胶似漆,但彼此谁也不打听各自的情况。 这天,他们又在范氏的屋里幽会,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范氏一听,脸色立刻紧张起来,道:“不好,我丈夫回来了。” 杨逍虽然很聪明,毕竟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当时紧张得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范氏见状,忙叫他躺在床上,盖上被单,又放下蚊帐。 还好,李多仅是回家拿点钱,他做梦也没想到老实得像猫一样的妻子已经和杨逍勾搭上了,所以连看也没看,拿了钱就走。 第二天,杨逍在诊所碰见李多,想起他故意卖关子的事,心里就来了气,忍不住炫耀道: “嘿,李医生,我已经打听到那女人的住地了。” “真的?” 李多暗暗吃惊,心里就种不祥之兆。 杨逍根本就没想到范氏的丈夫就是李多,所以还像平时玩笑样,毫无顾忌地道:“嘿,医生,我非但找到了她家,而且已经和她同床共眠过了。只是昨天遇到了一点麻烦,她丈夫突然回来,慌乱中她把我藏在被单下,放下帐子,竟然躲了过去。 李多闻言,犹如五雷轰顶。 可是这杯苦酒是自己亲手酿得,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停了半晌,他才酸溜溜地道:“那女人对你怎样?” “那还用说,柔情似水,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温柔的女人。” 杨逍洋洋得意,李多心里却像刀割似的。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当场逮住这对狗男女,好好出出他们的丑。 回到家里,李多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露一丝口风。 到了第二天清晨,推说要去很远的地方出诊,他早饭也没吃,就离家走了。 范氏不知是计,马上约上杨逍,两人回到家,马上干柴烈火般地亲热起来。 李多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返回家中。情急之中,这次范氏急忙将情郎藏进一个衣箱里,并在衣箱外面堆了许多旧物! 李多闯进屋内,先搜查了床上,没有杨逍,又把屋子搜了个底朝天,甚至连床底下都没放过,可是什么也没找到,只好怏怏地离去。 枣后,李多在街上碰见杨逍,竟主动上前去问道:“你有没有再去和那女人幽会?” 杨逍点点头,可又叹口气,道:“去是去了,可事不凑巧,她丈夫又突然回来,差点又把我们的好事给搅了。” 李多皱了下眉头,有些不相信地问道:“你大概是吹牛吧,她丈夫怎么会没发现你呢?” 杨逍依然蒙在鼓里,老老实实地道:“多亏那女人机灵,将我藏进一只衣箱内,并在箱子上面放了许多旧物。” 听了对方的解释,李多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但他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当场发作,决心再捉一次奸。 过了几天,杨逍又上了范氏的家。现在他们都动了真情,杨逍送给范氏一只非常珍贵的钻戒。 正当他们卿卿我我,忘乎所以的时候,李多又突然回家了。 这样的事经历得多了,他们也有了经验。这次,范氏把情郎藏进一个大衣柜里。 李多像以往一样,借口要找一样东西,把整个卧室翻了一遍,但始终没发现什么。气得他不顾一切地拿来火种,竟在卧室四个角落放起火来。 他想道:“这次,杨逍你总该跑出来了吧!” 火慢慢地烧起来。 范氏心里很着急,但表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 忽然,她眼睛一亮,心生一计,忙对丈夫道:“这屋子是你的,你想烧就烧掉吧,但大衣柜是我的陪嫁,我有权将它搬走。” 说完,出去叫来几个壮汉,把她的那些陪嫁都搬到邻居家去了。 火越烧越大,房子都快倒塌了。李多依然不见杨逍从火里逃出来,倒是隔壁邻居看不下去。纷纷过来帮忙,才把火扑灭。 过了几天,杨逍在外面散步,又碰上李多,一见面就得意地道:“我刚刚逃出一场灾难,要是换了别人,保准在劫难逃,性命难保……” 李多大吃一惊,简直不相信是己的耳朵了,喃喃自语道:“这是真的,那女人的丈夫难道是个白痴?” “是的,比自痴还蠢。杨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我和那女人正在寻欢作乐,她丈夫又闯进来了。并在卧室里点起火来。多亏当时我躲在大衣柜里,那女人叫人把它搬出卧室。” 听到这里,李多终于彻底相信了杨逍的话,真是又伤心又气愤。 他强忍住心头的悲哀,不让内心的秘密泄露出来,只是暗暗发誓,一定要严惩杨逍。 不久,李多找个借口在朋友家举办酒席。邀请了妻子家所有的亲戚,并且通知杨逍也参加。那天,他让妻子呆在里屋不要出来。 那一天,所有被邀请的人都到齐了。李多目标明确,把一杯杯美酒端到杨逍面前让他喝下。疑要套出杨逍和老婆通奸的把柄,他就立既把他二人送官究办,让杨逍此身败名裂。 杨逍不知是计,对敬酒来者不拒,很快就有了醉意。 这时,李多开口了。 他道:“杨逍公子,这样喝酒,太没有意思了,你何不讲讲你那冒险的香艳故事?” 他又道:“当然,先不要说出那女人的名字,待故事讲完了,再公布她是谁,你看可好吗?” 倒霉的杨逍仍不知到范氏的丈夫就是李多,趁着酒兴,竟真的开始讲起自己的罗曼史来。 传奇般故事使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以至于忘了动筷。 此时,有个女仆去厨房,见到范氏,便道:“夫人,大厅里有位先生正在讲有趣的故事,你干嘛不去听听?” 范文霞正闲得无聊,听了女仆的话,就悄悄地走到大厅的隔壁。 隔窗一听,不由大惊失色,她听出讲故事的那人正是自己的情郎,而他讲的正是他们偷情的故事。 范氏立刻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可现在要进去阻止杨逍讲下去,那显然是不打自招,怎么办? 范氏灵机一动,立刻回到厨房,脱下杨逍送给她的戒指,放进一只斟满酒的杯子里,对女仆道:“你把这杯酒端给那位讲故事的先生,并悄悄对他说,李多的妻子请他喝这杯酒。” 女仆答应了,端着酒杯来到大厅。 此时,杨逍正讲得有点口干,见女仆端酒来,就伸手要了过去。 女仆悄悄把范氏的话传给他。 杨逍喝完了酒,也看到了那枚金戒指,什么都明白了,脑中开始考虑,如何摆脱目前这尴尬的处境。 大家见杨逍不愿讲下去,不免有些着急,纷纷催他快讲。 杨逍慢慢镇静下来,接着说道:“我正在乐得欲死欲活的当口。突然,一声雄鸡啼鸣,天色破晓,于是我从梦中醒来。哎呀,我原来是做了一场美梦。” 大家一直以为杨逍在讲真事,现在听他这么一说,都认为是上当受骗了,顿时都傻了气,白了眼,以为是上了一个大当。 李多想不到事情会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气得干瞪眼,可没有把柄,只得就此罢休。 又玩了一会,杨逍回家去了。李多得知他确实回他父亲的杨府,松了口气。但回到家里,他发现妻子已不辞而别了。 ※※※※※※ 听到这里,席如秀和秋莫离不由面面相觑。 李千户道:“你们说,这杨逍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席如秀道:“不知前辈对此事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 李千户又喝了一大杯,哈哈大笑道:“我的侄儿就是杨逍的同学,那天宴会他也参加了,所以此事知道得清清楚楚!” 席如秀皱眉道:“这么说,这杨逍确实是个登徒子了?” 秋莫离则问道:“只是,李前辈,这样的人你为何让他进家门?” 李千户道:“杨逍虽是官宦子弟,但他又是个武林中人。不知他有哪点好,峨嵋派的无情子竟收了他做徒弟。再说,他父亲和我还有些交情,我女儿又是个练武的,所以经常和杨逍在一起玩!” 李干户道:“不过,自我听说这小子这么坏后,就没让他再进我家。但是,这项措施还没来得及实施,因为这小子不知溜到哪里去了,根本就见不到他的人影。” 席如秀道:“那范氏后来又被杨逍娶进家门了?” “听说那女人是进了杨家门。当时,杨逍的老子尚在人世,就大发雷霆,将那女子送到道观里去,而且说如果杨逍娶了女人,就打死他。杨逍无法,只好将那女人送到妙月庵。” 李千户顿顿道:“这杨逍多半是等他老子一死,再将那女子娶进门。现在杨逍的老子已经死了,这小子回来多半就会娶她。” 秋莫离想了想道:“这毕竟是别人的闲事,只怕京城的‘劫美案’和杨逍无干吧?” 李千户道:“那也未必,这杨逍和官府的千金走得都很近,对官府中的一切都很熟悉。 他娶范氏不成,难免思想偏激,做出这些案子也说不定!” 席如秀道:“这倒是不无可能,这家伙因为身份的关系不能和范氏结合,说不定就挟嫌报复官家小姐。” 秋莫离沉思片刻,道:“现在关键是要找到这个杨逍。” 李千户摇摇头,道:“现在他不在京城,如何去找?” 席如秀道:“咱们何不到妙月庵去找找那个范氏?” 秋莫离道:“有理!只是这尼姑庵,咱们两个大男人……”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这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是官家身份!” 秋莫离点了点头,便向李千户告辞,直奔妙月庵而去。 ※※※※※※ 他们谈论的这个杨逍现在到底在哪里? 黄昏。 烟外斜阳,柳内长堤。 一骑在烟柳中漫步长堤上。 青骢白马紫丝缰。 马上人亦是一身白衣,腰悬三尺七寸的明珠宝剑,年青而英俊。 将落的斜阳在他身上抹了一层金辉,轻柔的春风,吹拂着他的头巾。 鬓发衣裳,柳烟仿佛如云雾,骤看下,人宛若天外飘来,此际又似要随风归去。 也许只有天人才有一张他这样英俊的脸庞。 长堤下泊着一叶轻舟,一个老渔翁正在与女儿整理鱼网。 听得马蹄声,不觉抬头望去。 老渔翁精神矍铄,他那个女儿看样子才不过十七八岁,面貌颇为娟秀,穿着一袭藕色衣裳,更显得风姿绰约。 一望之下,两人都是一怔。 老渔翁间露惊讶之色。,他那个女儿刹那间却已痴了。 白衣人亦察觉到这父女两人的存在,目光一垂,露齿一笑。 这一笑,比春风更轻柔,既柔切,又和蔼。 烟柳葱笼,春色已浓如酒。 白衣人一笑便自抬头,金鞭一落,胯下的青骢马脚步一快。 那个渔家女目送白衣人远去,一动也不动,眼瞳中有一丝调怅,也有一丝凄凉,忽然流下两行珠泪。 老渔翁一直没有留意女儿,这时候倏地看到,惊讶地问道:“渔妹,你怎么了?” 少女仿佛没有听到,仍然痴望着自衣人的去向。 老渔翁看她全无反应。振声再呼道:“渔妹!” 渔妹浑身一震,几乎栽翻舟外。 老渔翁眼里看得分明,也觉得奇怪,但旋即若有所悟,笑问道:“是不是因为方才走马经过的那位公子?” 渔妹的脸颊更红,忙不迭地摇头道:“怎会呢?” 老渔翁笑道:“那是为什么?” 渔妹茫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老渔翁又问她道:“你认识那位公子吗?” 渔妹摇头道:“不认识!” 她随即反问她爹道:“爹呢?” 老渔翁笑着点点头。 渔妹追问道:“他是谁?” 老渔翁笑问道:“你问这干什么?” 渔妹撒娇道:“爹,你说嘛!” 老渔翁点点头,道:“他就是爹以前跟你说过的……” 渔妹脱口道:“是不是杨公子?” 老渔翁点头道:“除了杨逍,还有谁能够只一笑就令我的渔妹失魂落魄!” 渔妹垂下头去,若有所思。 老渔翁看着她,道:“你又在想什么?” 渔妹半晌才抬起头来,讷讷地道:“爹,你看杨公子是不是喜欢我?” 老渔翁一呆,问道:“你觉得他喜欢你?” “他方才不是对我笑了?” 这句话出口,她的脸颊已红如晚霞。 老渔翁又是一呆。笑道:“若说这就是喜欢,那么他现在的妻妾;没有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大概少不了。” 渔妹道:“杨公子很喜欢笑?” 老渔翁道:“以爹所知,这个人本领虽然高强,家里又富有,可是性情和蔼,毫无架子,平素总是笑脸迎人,很少厉言恶色才对!” 渔妹心头一阵失望,道:“真的?” 老渔翁道:“很多人都这样说,我相信错不了!” 渔妹黯然不语。 老渔翁看在眼里,叹了一口气,道:“就算他真的有些喜欢你,我们也高攀不起。” 渔妹“嗯”了一声。 老渔翁道:“爹虽然年幼时跟村中的先生念过一些书,所以也教你认得几个字,但我们到底是穷苦的捕鱼人家!” 渔妹道:“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老渔翁一转,“再说嘛,他若是真的喜欢你,最低限度,也该暂留片刻,一问你的姓名!” 渔妹一声叹息。 老渔翁正正容,接道:“也幸亏如此,否则可够爹担心的。” 渔妹叹息道:“我们是配不起人家的!” 老渔翁道:“这是一个原因。” “还有什么原因?” “这个人听说风流得很,到处留情,每一年都有不少人或为妻子,或为女儿,或为姊妹来找他算帐。” “我看他不像这种人!”渔妹面露怀疑之色。 老渔翁笑道:“你才见过他一面,就这样肯定?” 渔妹红着脸,道:“实在不像啊!” 老渔翁也不分辩,笑遭:“像也好,不像也好,与我们都无关,管他呢!” 说罢,低头继续去整理鱼网。 渔妹仍然望着长堤那边,倏地又问道:“不知杨公子哪儿去了?” 老渔翁漫不经心应道:“大概回家!” “他家在哪儿?” “听说就在迭峰县!” “爹,我们什么时候也去迭峰县走走?”渔妹这句话出口,脸颊又红了。 老渔翁霍地抬头,笑笑道:“怎么,还不死心?” 渔妹轻咬着嘴唇,不作声。 老渔翁笑道:“迭峰县我们是不去了,但这样好不好,以后每天这时候我就把船泊在这儿。他若是一个有心人,一定会再到这儿寻你!” 渔妹既喜还羞,道:“一定?” 老渔翁点点头,道:“不过也得有一个期限。” “多久?” “三个月。” “才九十天嘛!” “应该足够了。”老渔翁又垂下头——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二十一章 夕阳西下。 扬逍仍在柳堤上。 同样是柳堤,离开老渔翁父女却已有数百丈,在他的心目中,根本没有老渔翁父女的存在。 他的笑,并不是只对着渔妹,也向着那个老渔翁,只为了表示好感,绝无丝毫的爱意。 对任何人他都有好感,只有一种人例外,那就是恶人。 他虽然不认识老渔翁父女,也没有一双只一瞥就能够分清楚善恶的眼睛。但是他相信,那样的渔家,应该不会是恶人。 寂静的柳堤上,难得遇上一个人,莫说是一笑,就是打个招呼。问一声安好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况且他本来就是一个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人,但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那一笑,却引起了渔妹的误会。 他一直没有回头。 前面不远的柳堤下也泊着一叶轻舟,一个头戴斗笠,赤裸着上身的汉子正在拨起船头上插着的竹竿,另一个也是夹戴竹笠,却身穿灰衣的汉子正涉水走向堤下的一株柳树。 那叶轻舟就是甩绳子系在柳树上的。 灰衣汉子正是走过去解绳子的,他们虽然听到马蹄声,只是微微抬头一瞥。就继续他们的事情。 对于这个美男子,他们似乎不感兴趣。 杨逍也只是瞟了这两个人一眼,系绳解开的时候;杨逍正从小舟前经过。 灰衣汉子解绳的动作却于刹那闻突然停顿,身子凌空而起。 半空中右手一翻、一支软剑从袖中飞起,飕地卷向杨逍的头颅。 几乎同时。赤脯汉子亦从舟中拔起身子,手中的竹竿的前端铮地弹出一支长逾一尺的枪尖,疾刺向杨逍的腰间。 才刺到一半,那长枪倏地一弹。一刺变六刺,又毒又狠。 杨逍的确没有留意这两人,但这两人才一动,能立即就察觉。 “谁?” 叱喝声出口,杨逍颀长的身子就离鞍飞起,凌空一个风车大翻身,落在一株柳树上。 剑从他的脚底卷空,长枪也已然刺空。最后一刺“嘟”的一声刺在马腹上。 一刺即中,血激溅,那匹马痛极悲嘶,四蹄暴起,狂奔而去。 才奔几丈,那马就倒了下来,伤口的肌肉已变成黑色。 枪尖有毒。 杨逍大喝一声,道:“你是何人?” 竹笠下是两张中年人的脸庞,容貌相似,年纪差不多,显然是兄弟。 杨逍认得他二人是赫赫有名的“中州双煞”唐安、唐吉。 二人是唐门的旁支,唐安长于枪,枪尖上淬毒,唐吉精于剑,剑锋上一样淬毒。 杨逍冷笑道:“原来是中州双煞!” 唐吉软剑迎风一抖,道:“正是我们兄弟。” 杨逍道:“想不到。” 唐吉道:“你当然想不到。” 杨逍道:“我当然想不到堂堂中州双煞竟然会双双埋伏暗算。若不是两位将竹笠取下,我还以为是两个小贼。” 唐吉脸一沉道:“对付你这种不择手段之徒本就该不择手段!” 杨逍道:“我如何不择手段?” 唐安道:“你自己清楚!” “两位最好把话说明白。” 唐吉冷笑道:“丁香这个女人你大概还没有忘记吧?” 杨逍恍然道:“你们为了丁香这事来找我?” “不错!” 唐安道:“丁香是何人,杨公子相信也一定并没有忘掉!” 杨逍道:“嗯!” 唐安道:“诱拐别人的妻子,这笔帐,你说应该怎样算?” “丁香是谁的妻子?” “是谁的?杨公子难道有健忘病!” 杨逍又问道:“是谁的?” 唐安道:“是我的!” 杨逍道:“但我清楚记得,丁香是祝枝山的妻子!” 唐安冷哼一声,道:“这是两年以前的事情!” “之后呢?” 唐安道:“丁香就改嫁于我!” 杨逍道:“但祝枝山却说,是你那位二弟见色起心,将丁香抢了去。” 唐安道:“片面之词,又何足为据?” 杨逍淡笑道:“祝枝山一个文弱书生,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犯到中州双煞的头上。在动手之前,我也曾问过好些人,异口同声,都这样说。” 唐安道:“所以你强出头,到唐家庄将丁香抢去?” 杨逍道:“是!” “好大的胆子!” “过奖!” 唐安道:“怪不得有句话,叫色胆包天!” 杨逍眨眨眼睛,道:“哦?” 唐吉道:“你这位杨公子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不昭然若揭吗?” 唐安道:“话说到底,还不是看上了丁香。” 杨逍道:“两位大概还未知道祝枝山是——” 唐安截口道:“你的朋友?” “不错!” 唐吉道:“我听说过‘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 唐安道:“可我也听说过‘哪有猫儿不吃腥’这句话!”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杨逍插嘴道:“这句话应该由祝枝山来说。” 唐吉道:“丁香随我离开之时,我却没有听他这样说。” 一个文弱书生被刀架在脖子上,又哪里还敢说话? 唐安道:“那样也好,他不言语、不生气,我唐安也算对祝枝山有了个交待。” 杨逍道:“我也给你们的管家做了一个交待。” 唐安怒道:“打断他们的两根肋骨?” “不错!” 说着说着,唐吉已不耐烦道:“跟他多说什么,快解决了他。” 语声未落,他身形已动,就地一纵,手中的竹竿同时向杨逍刺去。 枪尖上冷然闪起一道惨绿的光芒,急劲如强弩。 幸好杨逍领教过二人的功夫,一直就小心着他们,所以唐吉枪尖未刺到,他人已从树上拔起来,飞鸟般斜掠向另一株树。 唐安长枪追击,凌空一刺就是十三剑,唐吉一剑三式,一式三剑,一刺就是九剑。 这九剑只要有一剑刺破杨逍的肌肤,杨逍一条命只怕就要交待在这里。 杨逍纵身又起,人在半空,右手猛地一翻,“呛啷”一声,腰间那支明珠宝剑终于飞虹般出鞘。 人剑齐下,凌空落下。 唐安眼中分明,身形一落一欺,长枪一沉,“哧哧哧”又三刺。 杨逍脚矢弓沾地,长枪已刺至,刹那间,他的身子突然猛一旋,闪避两枪,明珠剑一翻,将第三枪挡开去。 剑挡在枪杆上,“铮”发出了一下金属交击声响。 唐安那支枪看似竹制,其实是铁打的。 他三枪走空,枪势一顿一收,唐吉即从旁闪出,软剑卷向杨逍头颅。 杨逍身子一偏,剑一引,将软剑接下,冷笑道:“中州双煞的声名,敢情是偷袭得来的?” 唐吉道:“是又如何?”软剑“铮”地弹开,嗤嗤嗤三剑疾刺。 唐安一声喝叱,长枪配合软剑,飞刺杨逍必救之处。 杨逍身形再退,枪剑追击。 唐吉的剑突然断成七截,每一截断剑之间赫然都相连着半尺长的一条铁链,长剑变成链子剑,飞缠向杨逍的双脚。 枪的连击在杨逍的意料中,但唐吉的那一剑的变化却出乎意料。 杨逍身形疾退,一退七尺,后背就撞在一株柳树的树干之上。 唐吉把握机会,链子剑“哗啦啦”拦腰疾扫。 几乎同时,杨逍双脚突然一滑,身子贴着树干滑下整个后背刹时几乎贴在地面上。 这个人的反应,实在够敏锐迅速的! 唐吉一剑将柳树拦腰斩断。杨逍贴地一滚,断肠一剑出手。 唐安瞥见,急呼道:“二弟小心!”身形凌空,人枪化作一道飞虹急速射出。 惊呼声方出口,唐吉已断肠一一杨逍几乎将他拦腰斩断。 腰未断,肠已断,唐吉撕心裂肺的一声惨叫,人与剑,剑与树,齐倒在地上。鲜血飞激,与晚霞相辉映。 杨逍剑斩唐吉,人已从地上弹起来,明珠宝剑一引,再迎上唐安凌空刺来的一枪,“叮” 一触枪尖,“四两拨千斤”,将唐安闪电奔雷也似的一枪卸开。 唐安看见唐吉倒下,眦目进裂,嘶声怒吼,长枪一吞一吐,瞬间之变,三变二十一枪,枪枪飞刺杨逍咽喉。 杨逍再退。 原先系在柳树上的绳缆已解开,小舟已被江水涌出丈外。 杨逍身形倒飞落下,小舟只是轻轻一晃而已。 唐安大喝一声道:“哪里走!”又是一枪刺出。 杨逍剑从枪下箭矢射来,唐安一声惊呼,身形急偏。 杨逍的剑势竟有一变,惊呼顿时变成了惨呼。 一剑断肠。 唐安惨呼道:“好,唐吉的断肠剑——”鲜血飞溅中,连人带枪“扑通”直堕入水中。 一圈血晕立时在水中散开,杨逍又落回在柳堤之上。 ※※※※※※ 席如秀和秋莫离二人赶到妙月庵;庵主是个年老的尼姑,其他则无一人。 尼姑见两个男人来访,颇感诧异,道:“两位施主来此作甚?” 秋莫离道:“我听说你们庵里近来收了一个年青的尼姑,不知可有此事?” 他见庵主面露诧异之色,忙解释道:“我是京师的秋捕头秋莫离,为了调查一宗案子而来。” 庵主听他一解释,才点点头道:“我庵里前段时间里是来了一个女子,不过她是暂居庵内,并未出家。” 秋莫离道:“那她现在人呢?我有话问她!” 那尼姑道:“她已经走了!” 秋莫离一惊,道:“走了?” 尼对道:“不错,是一个男子来找她,拿着一样东西给她,她就走了。” 席如秀急忙问道:“那男子你可认识?” 那尼姑道:“不认识,不过姑娘走时喜滋滋的,说杨公子来接她了。” “杨公子?” 尼姑道:“就是杨家庄的杨逍公子。先前,就是他领着这姑娘来的,说要姑娘在这里暂住些时日。杨公子是这里的大善人,周围的寺庙他都捐过很多香火钱,因此他提这个小小的要求我就答应了。杨公子现在派人来领她,我也不好说什么,因此便让她走了。” 席如秀道:“那接她的男子莫非是庄丁?” 尼姑道:“不像,倒像是走江湖的人,风尘之色!” 秋莫离奇怪道:“我们到杨家庄时,并没见过什么女子。管家也说公子尚未娶妻,怎么他已将范氏接走了?” 席如秀道:“也许管家在说谎吧!” 席如秀道:“看来,只有找到杨逍才能揭开这些谜团!” 两个向老尼告辞出来,又转向钱家庄。 席如秀道:“但愿韩瑛姑娘能有所收获!” 原来,他们两人出来调查钱老板大女儿失踪之事时,韩瑛则留在京城,瞅机会盘问寒湘云,问她和那飞贼是否有瓜葛。 ※※※※※※ 两个人回到钱家庄,钱老板对二人很客气,而且感谢他们上次在京城寒府里保护了自己的小女儿明珠。 谈到大女儿珍珠的失踪,钱老板就唉声叹气起来。 秋莫离安慰道:“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你女儿的,现在请明珠小姐出来,我们问她几句话。” 钱老板让人将女儿叫来后,就托病退出去了。 秋莫离见明珠明眸皓齿,明艳动人,想象她姐姐谅必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不禁略有惋惜之感。 他问明珠道:“钱小姐,你姐姐失踪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反常吗?” 明珠脸一红,道:“我想,我姐姐大概最近和人好上了,因为有一次我曾听见她和一个男人说过话。” 秋莫离顿感兴趣,道:“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明珠道:“人我没有看见,因为我也是隐隐听见,姐姐似乎又不想对我说,所以我就没有问。” 席如秀道:“你姐姐会不会和人私奔?” 明珠脸一红,道:“这不可能,如果我姐姐真的有了心上人的话,她可以大大方方地对爹爹说。” 席如秀道:“也许这人出身寒微,身份不符。” 明珠摇头道:“我爹爹并非嫌贫爱富之人,也没有什么门第偏见。加之爹爹特别疼爱姐姐,姐姐如果喜欢上谁,他多半不会反对。” 秋莫离道:“你爹爹很疼爱你们吗?” 明珠道:“是呀,我几个哥哥都不在家,爹爹将我们都当明珠一般。有时候。爹爹疼爱姐姐还在我之上。” 席如秀道:“看来不是私奔了,只是你姐姐有了心上人,你怎会一无所知?” 明珠沉吟片刻,脸一红道:“我本来以为姐姐和我一样,喜欢……” 秋莫离道:“喜欢谁?” 明珠似乎不想说,期期艾艾半天不说话。 秋莫离急遭:“我并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但这也许很重要,可以破解你姐姐的失踪之谜。”明珠终于道:“我原来以为姐姐和我一样,都喜欢表哥杨逍的。” 秋莫离听说,心里竟莫明其妙产生一丝嫉妒之感。心想,这杨逍有什么好?竟让这许多美丽而纯情的女子喜欢得痛不欲生? 席如秀道:“你问过你姐姐吗?” 明珠点点头,道:“问过!” 席如秀道:“她怎么说?” 秋莫离有些奇怪,不明白席如秀为什么对这事这么关心。 明珠道:“姐姐没有回答,只是她劝过我不要喜欢杨公子,说扬公子太过风流,喜欢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秋莫离不自禁地深以为然,心想这明珠姑娘倒挺深明大义的。 席如秀道:“你听见你姐姐和一个男人说话,可像杨逍?” 明珠摇摇头,道:“不可能,是表哥。表哥经常来我家玩,从不避讳我和姐姐,他用不着躲着我!” 席如秀转了一个话题,问道:“杨公子和你们很熟吗?经常到你们这里来?” “不错!” “那杨逍和京城里的官宦人家的姑娘熟不熟?比如郎侍郎、王尚书家的女儿?” 明珠想了一下道:“表哥和她们很熟,我们在一起搞手帕会的时候,经常邀请表哥来!” 明珠忽地省悟,道:“你不会怀疑京城作案的是我表哥吧?” 席如秀一笑道:“谢谢你告诉了我们这么多,咱们告辞吧!” ※※※※※※ 回到龙门客栈后院的房间,三个人蜂拥地迎上来。 喇叭花首先喳喳呼呼起来。道:“哎呀,宝宝,你怎么搞得鼻青脸肿,满身尘土?” 小皮球关心地道:“老大,你受伤了没有?” “宝宝,碰上了什么事?”大柱抢着问道。 “我没事。”宝宝心中只有苦笑,道,“小皮球,先去叫碗牛肉面来煞煞饥荒,我还没吃晚饭哩,饿扁了。” 小皮球应了一声,匆匆地跑出来。 “喇叭花?找到什么线索没有?”宝宝急着想知道些情况。 大柱抢先道:“我有好消息。” 宝宝又摆出帮主的身份,挥挥手道:“不要吵,不要吵,一个一个报告,喇叭花,你先说。” 喇叭花说话像连珠炮,把聚英客栈查到线索的经过,说得天花乱坠,英雄无比。 等喇叭花说完,大柱道:“我听说这里出了一伙女侠,叫‘艳艳娇’,不知和劫贼有没有关系。不过,在咱们住的这个店里,就有一个女侠,很像传说中的‘艳艳娇’。” 宝宝一听,心道:“我看还是先顺着聚英客栈的那条线索查下去,至于住店的这个婆娘,会不会是大闹赌场的那个姑娘?” 想到这里,宝宝对小皮球和喇叭花道:“小皮球,你仍旧跟喇叭花去趟聚英客栈,塞点银子给店小二,打听出那家伙的姓名,叫小二看到什么动静,随时来报!” “好,我这就去!”小皮球兴冲冲地拉着喇叭花就走。 走到门口,倏地他又停步问道:“老大,要给店小二多少?” 宝宝笑道:“你不要光计较银子,出手大方些,别忘记要人家给你跑腿,为小失大划不来———” “好吧!” 小皮球这才出门而去。 ※※※※※※ 只听喇叭花一路走,一路喳呼道:“死相,放开我的手嘛,抓得这么紧干嘛?想趁机揩油2阿?门都没有!” 宝宝和大柱哈哈大笑。 宝宝道:“把那两张银票给我,我去东院瞅瞅那个婆娘去。” 大柱一看宝宝要走,忙道:“那我呢?” 宝宝道:“你仍旧插桩,反正我仍在客栈里,有什么事去叫我一声就行了,说不定我去看一下就回来,无聊就练练功!”宝宝说完,走出房间,向东边跨院走去。 东跨院有三间客舍,两间没有点灯,中间的那间有灯光。 宝宝就轻提脚步,掩近窗户,像江湖人物一般,用手指舔口水,戳破纸窗,向里偷窥。 房里的女人正在洗澡,全身赤裸水淋淋地从木桶里爬出来。 真衰! 怎么无巧不巧在洗澡,怪不得跟着下注也会输,弄得鼻青脸肿,他奶奶的扫帚星。 宝宝急忙闭起眼睛,心里叽哩咕噜地骂着,正想离开,不由又再看一眼。 这一看,一颗心不禁狂跳,几乎叫了出来。 原来房里这个姑娘正是他在赌场里碰上的姑娘。 现在问题又复杂了。 这姑娘是谁? 宝宝正在盘算怎么进门见面,第一句话说什么? 窗户倏地打开,一桶洗澡水夹头夹脑地泼出来,泼得宝宝像是落汤鸡。 冷不防备之下,宝宝大叫一声跳开。 房中的姑娘一惊之下大怒,叱道:“谁在偷看我洗澡?” 那只洗澡木桶从窗户里跟着摔了出来。 宝宝急忙闪开,急急地叫道:“我什么也没看到!” 那姑娘这时站在窗边注目细看竟是赌场里见过面的小鬼,而且被淋了一身澡水,正在乱抖乱抹,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宝宝心里暗骂道:“你给我记着,我吃了你的洗澡水,早晚要你尝尝我的洗脚水!” 他心里骂着,却不敢骂出口。 因为他没搞清楚心里许多疑问,觉得关系搞砸了不好。 唉,今天矮子做到底,委曲求全吧!只见姑娘好不容易把笑声止住,道:“小鬼,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找来干嘛?” 宝宝气呼呼地道:“你还好意思问?在赌场里我怕你双拳难敌四手,帮你捅倒了四个,你居然招呼不打一个,溜得无影无踪了,害我在那边打乱架。要不是我武功高强,恐怕早已上西天见玉皇大帝去诉冤去了!” “原来是这样,嘻嘻,还是个小囡哩,来坐,来坐!” 姑娘移步打开门户。 “这还差不多!”宝宝气鼓鼓地走进屋里,大刺刺地坐落,但身上湿得难受,拼命拧水。 在灯火下,姑娘才看清楚宝宝的脸上青一块,红一块,不禁惊呼道:“哎哟,你果然伤得不轻嘛,小兄弟,要不要紧?” “打架难免会伤点油皮,真要我受伤,还不太容易呢!” 宝宝吹牛从来不打草稿。 “老实说,凭那些毛人,怎么伤得了我?我只伤他们三人,嘿,算他们走运,该上土地庙烧三把香啦!” 姑娘看宝宝人五人六的模样,笑得几乎跌倒,腰肢乱扭,道:“这么说,你还是个武功高强的小侠士哩?” “那可不?”宝宝道,快乐帮的名号可不是纸糊的,咱就是快乐帮的帮主!” “快乐帮?”那姑娘一怔。 “不错,快乐帮虽然人不多,但不是吹的,大邱庄大审‘拍花党’。” 宝宝吹到这里,倏地住了口,忙打住改口道:“今晚我来找你算帐的!” “算什么帐?” “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不管?” 那姑娘嘻嘻一笑,道:“那就对不住,不过,我可以给你补偿。” 姑娘说着拿出了一张银票,银票的数目是两千两。 宝宝道:“我用不着银子,我只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姑娘一愣,道:“什么事?” 宝宝道:“最近,京城的票号里失窃了大笔的银子,你知道不知道。” 姑娘笑起来,道:“那是府库里的饷银,你问这个干嘛?” “唉,我的朋友的父亲就是府库里的总管,为这件事差点把命丢了,所以我们就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那姑娘咯咯直笑,道:“哟,看来你还像个小捕头呢!” 宝宝道:“你到底愿不愿意帮忙?” 那姑娘顿了一顿,道:“这件事我也知道一点,我也可以帮你的忙。不过,我先要把自己的事办好!” 宝宝心中一喜,道:“你知道抢匪是谁?肯帮我去抓?” “有那么一点儿线索,不过还不能确定,等我把事办完,一定招呼你,你住在哪儿啊?” “我就住在这家客栈的西跨院,宝宝道,”你办事要多久?““这次事情有点麻烦,我还在等消息,恐怕要十来天吧!” 宝宝叫起来道:“不行,不行!” “怎么不行?” “等土匪把银子花光了,抓到他也没用了!” 宝宝有点发急,道:“这样好不好,你既愿意帮助我,我呢,无功不受禄,你有什么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我看看能不能先帮你的忙。这样就算扯平,谁也不欠谁!” 那姑娘摇摇头,道:“不必啦,我看你想帮也帮不上!” “怎么说?” “我们交手的,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一言不合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让你这种毛孩子去送死,于事何补?我不忍心。” “好啊,你竟敢看扁我?”宝宝最恼别人有眼无珠,看不起人,道,“我就露一手给你瞧瞧,快乐帮的帮主是个怎么样的角色!” 拔出腰里的匕首,寒光一溜,向桌子上的烛火划去。 一刀划过,宝宝冷冷地道:“你看出名堂没有?” 烛火还是烛火。 姑娘摇了摇头,道:“你这一手,我看不出名堂!” 宝宝淡淡一笑,道:“那你在武功上还差得远,你看看!” 伸手捏住蜡烛,往上一提,原来已断成两截。 但无论烛火和烛身,刚才像没碰过一样,真正是一刀快疾且不留痕迹。 姑娘一呆之下,不禁喝彩,道:“高,果然有点底子!” “岂止是底子,还有面子哩!”宝宝吹牛带泡,“这有个名称,叫‘挥挥手,不再见’。” “‘挥挥手,不再见’?这算哪一门的招式?” 姑娘被宝宝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看这一挥,像不像挥挥手?”宝宝连说带比。 “嗯,像啊!” “这不结了,蜡烛假如是个人,拦腰一挥,岂不是送他回姥姥家,永远不要再见了?” 姑娘这时脑筋才转过来,笑得腰肢乱扭,道:“你这是哪门的剑法,连招名也是奇奇怪怪的,笑死人啦。!” “反正都是死,能笑死更高级。” 宝宝正经八百地道:“现在你就把要办的事说出来,不说亦不行,我既开了口,君无戏言,这个忙非帮不可。最好在三天内,办个完结篇,你再帮我去抢匪那里把钱夺回来。” 姑娘也收敛笑容道:“我告诉你,你的这抢银案,我不很清楚,不过不外乎是这周围三股人马干的事!” 宝宝一听来了精神,道:“哪三股人马?” “第一路是陆路的‘多宝和尚’张久龄,第二路是马上的盗贼赖皮侯,第三路是水上的,叫鱼二。这三路人马是本地最大的三路贼,多半是他们中的一路干的!” 宝宝还想再问,倏见大柱在外面招手,神态一副焦急的模样。 宝宝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已顾不得和那姑娘扯下去,道:“你的事,最好也告诉我,现在我先走一步。” 说完人就向门外走去,向大柱问道:“什么事?” 大柱急道:“喇叭花回来了,小皮球出事了!” 一听小皮球出事了,宝宝真的急了,道:“回去说,回去说。” 喇叭花在房中坐立不安,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一见大柱、宝宝回来,她马上喳喳呼呼像连珠炮一般,把经过稀哩哗啦一股脑儿背出来了。 “嗳,嗳,你慢点说行不行,小皮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点一滴,慢慢地说,仔仔细细地说。我听得清楚,才能出点子呀,像你这样劈哩啪啦,搞得我晕头转向,哪还有什么精神动脑筋?” “好嘛好嘛,我一段一段慢慢再说一遍好不好?”—— 武侠屋扫描ocr,转载 第二十二章 出了钱家庄,秋莫离看席如秀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便问道:“席领主可有什么答案?” 席如秀道:“先前咱们破案一直忽略了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 “那就是被劫的女子多半和杨逍相识,而且都很喜欢杨逍。” 秋莫离道:“莫非你怀疑这些案子是杨逍做的?没有理由啊。” 席如秀道:“据李千户所说,可知杨逍是一个登徒子,他自命风流,未必不会将这些女子都据为已有!” 秋莫离道:“但他用不着将这些女子都赤裸身体绑于户外啊?” 席如秀道:“也许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秋莫离道:“这太不可思议了。” 席如秀道:“你们破案的讲究反向思维,如果这案子不是杨逍做的,那么就很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席如秀道:“那就是这些案子都是冲着杨逍来的。” “怎么解释?” “这些女子都是喜欢杨逍的,于是有人想以污辱这些女子来报复杨逍。” 秋莫离噤然不语。 席如秀道:“不管怎么说,杨逍和这些案子恐怕脱不了干系。” 二人正往前走,忽地远处飞来一骑马,远远看见秋莫离就喊道:“秋大哥!” 声音轻脆,是个姑娘。 秋莫离远远望去,原来是韩瑛姑娘纵马而来。 韩瑛跳下马来,欣喜地道:“案子有眉目了!” 席如秀和秋莫离齐声问道:“怎么说?” 韩瑛道:“我在寒府里开导寒姑娘半天,她终于开口了,她说京城‘劫美案’,都是一个叫脱脱敏的回疆青年干的,他是在回疆和寒姑娘认识的。” 秋莫离一喜道:“她可曾说这小子作案的目的?” 韩瑛道:“因为他们在回疆曾谈论过婚嫁,但因地位悬殊,无法成婚,因此寒姑娘已有悔婚之意。那脱脱敏不肯干休,因而连续做出‘劫美案’,意在威胁寒姑娘,兼而打击寒姑娘的父亲寒慕白,使他父亲的门第观念彻底动摇。” 秋莫离道:“太好了,凶手既已找到,咱们就可以抓人了。” 席如秀茫然道:“这么说,和杨逍全无关系了?我原来的推断全错了?” 韩瑛一愣,道:“杨逍,你们见到他了?这事只怕和杨逍确有关系,寒姑娘回到京师后,她父亲想到杨逍,十分喜爱他的 武功,曾有意将寒湘云嫁给他。不过这事寒湘云尚未答应,杨逍也不知情。但脱脱敏不知如何听到了这件事,先说要杀了杨逍,后来没找到杨逍,就说凡是喜欢杨逍的女人,他都要惩罚她。因此,他专门劫掠和杨逍混得熟,而又和寒湘云年龄相仿的女人下手!“席如秀点头,道:“这样才对,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珍珠姑娘和范氏失踪之事了。” 秋莫离道:“如果这个杨逍回来,倒是危险得紧!” 韩瑛“哼”了一声,道:“那浪荡公子,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席如秀道:“寒湘云说她也不知,不过曾听脱脱敏提起过,似乎是在附近的一个道观。” 正说到这里,席如秀忽指着远处道:“你们看,那不是杨逍和李千户吗?” ※※※※※※ 又是黄昏。夕阳连,云淡淡,小桥外,柳丝丝。 杨逍缓步从柳林中走出,他已经差不多醉了一天。每当杀人后,他总是习惯躲起来醉一醉,以酒洗去心中的杀气,洗去所吸入的血腥味。 那条柳堤的尽头有一间小小的酒家,他就买醉在酒家。 他带着七分醉意在那间酒家之内画了一幅画,做了一首诗。 画上画的就是那条柳堤上的风光,诗吟的也是。 他文武全才,诗画方面的成就虽比不上他的武功,但周遭百十里范围内的名士,能比得上他的,却也没有多少个。 很奇怪,他作画写诗,大都在杀人之后,也许是他借此消除心中残余的杀气和血腥气吧。 幸好他喝酒写诗作画的时候并不多。 他不喜欢杀人,一点也不喜欢,可是面对恶人,路见不平的时候,心中的杀气却立即火焰般飞扬,手中的剑不动则已,一动则必杀人。 传他剑的是峨嵋派的无情子,无情子在杨逍出道后,就退出了江湖。 他一生之中,就只有杨逍这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并没令他失望。 杨逍从来没有立志做一个侠客,他所以路见不平、锄强扶弱,只不过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那样做。虽然他无意做一个侠客,但体内流的却是侠义之血。 ※※※※※※ 小桥流水,一个人铁塔似的立在小桥上。 杨逍并没有发觉这个人的存在,头低垂,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也许他在想妙月庵那美丽的少妇,也许想他可爱而活泼的表妹。 他一步踏上桥头,才有所感觉,猛抬头,目光落在桥头那人的面上,一落一怔,脚步一顿,失声道:“李千户?”随即又开口道:“李老前辈!” 李千户咧嘴道:“这还差不多。” 杨逍奇怪地问道:“这么巧?” 李千户摇头道:“一点不巧。” 杨逍道:“老前辈莫非是有意在这里等我?” “不错!” “找在下有什么事?” 李千户目光一落,便看见杨逍衣衫上酒痕斑驳。 目光一落一抬,李千户就想起一件事,道:“难不成你又杀人啦?” “老前辈还记得我这个习惯?” “的确不好。” 李千户目光一闪,道:“今天有消息传来,中州双煞双双伏尸在那边柳堤之上,齐皆断肠,莫非就是你小子下的手?” “正是。” 李千户道:“杀得好,这兄弟无恶不作,若非这几年我骨头懒得可以,不想外出,再若是他们就住在迭峰县的附近,我早已拿刀砍去他们的脑袋了。” 杨逍道:“我代劳也是一样。” “听说兄弟二人武功有几下子,而且诡计百出。” “是事实!” “好小子,有你的!” 杨逍道:“若换前辈出马,势必一刀一个,杀得更爽快。” 李千户笑骂道:“你少拍我的马屁!” 杨逍道:“前辈一把奔雷刀,江湖中恶人早就闻风丧胆了!” 李干户大笑道:“那是陈年旧事,现在宝刀老矣,英雄老矣!” 他话说得很谦虚,其实一点也不谦虚。因为在他的心中,人仍是英雄,刀仍是宝刀。 这个人年纪虽然一大把,豪迈还是不减当年,也仍喜欢被人奉承。 杨逍正想趁他高兴,问他此来何事,但又给李千户抢在前头。 李千户笑问道:“中州双煞为什么要找你拼命?” 杨逍道:“因为我曾经强闯唐家,打伤了他们好几个人。” 李千户又问:“还有呢?” 杨逍道:“抢走了唐老二的老婆。” 李千户笑容一敛,板起脸孔道:“你小子真是色胆包天。” 杨逍道:“我可是为朋友抢的!” “助纣为虐,罪加一等。” 杨逍道:“老前辈可知,唐安的老婆却是抢自我的朋友的家中!” 李千户道:“原来如此,我听人说你风流自赏,猜想你多半品行下流。” 杨逍笑道:“别人的非议,我也管不了许多。” 李千户道:“妙月庵的那个范氏,可是你骗来的?” 杨逍脸一红道:“在下可没有骗她,是她自己愿随我的。” “勾引人妻女,你知道该当何罪?”李千户道。 杨逍道:“我已说过,不是我让她跟我,是她自己要随我回家的。” 李千户道:“但你勾引别人,总是没错吧?” 杨逍道:“勾引?这可没法定罪吧?我承认我不是圣人,人不风流枉少年——” 最后一句,他提高声音,脸上露出自负的神情。 少年自负,也怪他不得。 李千户默然不语,杨逍道:“未知老前辈找我何事?” “要人!” “谁?” “就是馨香那丫头。” 杨逍一呆,道:“馨香她怎么了?” 李千户道:“难道你没有见过她?” “没有!” “当真!” “绝无虚言!” 李干户皱眉道:“这个丫头到底哪里去了?” 杨逍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千户道:“你什么时候离开迭峰县的?” “半年之前!” “你离开迭峰之后三日,馨香就要我让她跟你出去闯闯。” “有这种事情?” 李千户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那么前辈可有答应?” “当然没有,十七八岁的女孩子,武功又未练好,学什么闯江湖?” “馨香莫非竟偷偷溜走不成?” “正是!” “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我拒绝她的第二天!” “有没有留字?” “有,说去找你!” 杨逍的脑袋感觉涨大一半,道:“我却是一直没有见到她。” 李千户嘟哝道:“我早就告诉她,你小子虽无百足却一样多爪。不说你已离开三天,就是只有一天,要找你也不容易!” 杨逍摸着脑袋道:“我这次就是为了游览名山大川、名刹古寺,一直居无定所!” “你访名刹古寺干嘛?莫非要出家当和尚?” 杨逍笑矣不答,道:“但我从来没见过她。” 李千户道:“这就难怪那丫头找你不到了。这是她第一次离家,无一处不陌生,自然推测不到你的行止。” “前辈的意思,她一直追在后面?” 李千户道:“希望会是如此!” 李千户目露忧虑之色,道:“江湖险恶,半途出乱子,不是没有可能!” 杨逍道:“馨香妹子不是命薄之相,一定不会出事的,老前辈不必担心。” 他口里虽这样说,其实内心早已担心得很。 杨逍又道:“她若是追在我后面,我既已回来,一两天之内,相信她也会回来的!否则……” “否则怎样?” 杨逍道:“晚辈再出外一趟,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找回来。” 李千户道:“话出你口一一”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李千户把须一捋,道,“今天老夫就放你一马。” 听口气,他竟是准备打架来的。 杨逍吁了一口气,一颗心却未放下。 李千户也未放下,叹息道:“早知道如此,我就索性与她同走一趟。” “嗯?” 李千户道:“我只得她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什么不测,那在九泉之下,教我如何面对她的母亲?” 杨逍道:“这十天八天就见分晓了,半年都等了,前辈又何妨再等十天八天?” 李千户道:“这半年以来我倒也不大担心。” 杨逍道:“哦?” 李千户道:“因为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找到了你?” 杨逍道:“晚辈确实毫不知情!” 李千户两眼一瞪,道:“若是她有什么闪失,我唯你是问!” 杨逍的头立刻大了一倍。 李千户面容又一宽,道:“说句老实话,你看我这个女儿怎样!” “很好!” 李千户遭:“那是说,你很喜欢她了?” 杨逍道:“我。” 李千户道:“馨香回来后,我将她嫁给你好不好?” 他刚才还在秋莫离和席如秀面前大骂杨逍,现在却又要将女儿嫁给杨逍了。 也许他本就是一个口不择言的人,又或是杨逍本身就有一种魔力,使面对他的人恨他不起来。 杨逍道:“前辈……” 李千户截口道:“我跟你父亲马马虎虎也算是朋友,他在世的时候,也很喜欢馨香的,你们两个娃娃平日不是也很谈得来?” “前辈……” 杨逍一碰到这种情况,就有一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好怕的!” 李千户随即转过话头,道:“中州双煞我早就想砍掉他们的脑袋了,你将他们杀掉,大快我心,来,我请你到那边酒家喝几杯!” 杨逍摇手道:“晚辈的酒意还未全消,再喝就会醉得一塌糊涂了!” 李干户笑道:“醉就醉,难道你怕中州双煞死而复生,来找你烦恼?” 杨逍摇头。 李千户道:“走!” 杨逍苦笑道:“晚辈最多只能奉陪三杯!” 李千户咯咯笑道:“有酒须尽欢,三杯两杯,有什么乐趣?” “晚辈……” “老夫虽然还不是你的岳父,马马虎虎也算是你的长辈,长者之言,岂可不从?”这句话说完,李千户就大踏步而行。 杨逍苦笑相跟,也只有苦笑。 ※※※※※※ 杨逍实在只想奉陪三杯,可惜他奉陪的不是别人,而是李千户。 三杯之后,李千户殷勤劝酒,见杨逍不喝,就将刀拔出来了。 杨逍并不想和李干户打架,所以只有喝酒。 幸好李干户只要他喝酒就成,并没有要他一杯接一杯。这样,李千户醉倒的时候,他已有了七分醉意。 李千户醉了四五个时辰,杨逍自然不好将这位前辈抛下。 而且他自己走起路来,也已经摇摇晃晃极不平稳了。 等到醒来他仍然有三分醉意,但是李千户醒来时,他已经一分醉意也没有了。 两人吃过一些东西,正准备起程,恶寨十一刀来了。 他们是十一个强盗,是进来喝酒的。 看见他们的坐骑,醒而仍然微醉的李千户忽然就生出一个念头,要买两匹马代步。 他看中了十一匹马中的两匹,而且出了一个合理的价格。 可惜十一刀并不是马贩子,他们也不想卖掉坐骑,因为他们不缺钱用。 即使缺钱他们也不卖马,他们可以去抢劫。 他们不肯卖,李千户一定要买,抛下钱,招呼杨逍一声,骑上马就走。 长者之命,岂可不从,杨逍慌忙也上马,紧追在李千户后面。 他虽然不认识恶寨十一刀,但也看出他们不是易与之辈。 果然,十一刀在后面紧紧追来,有两匹马上坐着四个人。 李千户仍然有三分醉意,一个身子在马鞍之上仍摇摇晃晃,好似感染得马儿也有点醉了。 杨逍跟在后面,只看得心惊肉跳。 可是李千户居然没有栽下马来,那匹马在他的策骑下,东倒西歪横冲直撞。 他现在走的不是大道,仍是走在大道旁的柳林中。他策马如飞,左穿右插,居然没有连人带马撞上柳树。 就连杨逍也有些佩服了。 马快如飞,从两株柳树中奔过,两株柳树之后,还有一株柳树,距离不过一丈,正在两树之中。 李千户大笑回头,马已撞在那株柳树之上。 “砰”的一声,人仰马翻,好一个李千户,他竟能在刹那间离鞍飞起,掠上旁边一株柳树上。 杨逍在后面忙将坐骑按住,道:“怎样了?” 李千户道:“还好,还好!” 杨逍捏了一把冷汗道:“有没有受伤?” 李千户道:“没有!” 杨逍道:“那么你现在准备好你那把宝刀。” 李千户飘身跃下,一舒拳脚道:“我正有意思活动一下筋骨!” 话未说完,后面马嘶声乱响,九匹马十一个人如飞奔至,绕着两人疾驰了一圈,纷纷停下。 马鞍上的人滚鞍跃下,十一个人前后左右将两人围在当中。 “呛啷”声接起,刀出鞘,共有十一把长刀。 杨逍目光一扫,苦笑道:“你现在就是不想活动一下筋骨也不成了。” 李千户双手捧头摇一摇,道:“幸好我的脑袋虽未完全清醒,也只不过有些微疼。”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要不要我们来替你治治?” 说话的是一个颧骨高耸的汉子,正是恶寨的瓢把子。 李千户应声望去,笑道:“你会治头痛?” “多大的头痛我们都懂得治,而且保证药到病除,永不复发!” 李千户笑道:“到底什么药,这么灵?” “刀!” “刀也能治头痛?” “一刀砍下你的头颅,看你以后还痛不痛。” “原来是这样,那么我情愿由得这个头痛下去,不治了!” “不治也不成!”语声刚落,柳林中响起一片刀光。 杨逍叹了一口气,从马上跃下,道:“用大刀的治病郎中,先报上名来!” “恶寨十一刀!” 李千户放声大笑,道:“我方才最担心你们是好人,现在可以放开手脚了!” 他随即脸一沉,道:“听说你们洗劫了肖大户的庄院,杀了肖家六十四口?” “不错,”恶寨十一刀面上皆露出得意之色。 瓢把子冷笑道:“你这老匹夫强抢别人的坐骑,难道就是好东西了?” 李千户道:“这马可是我用钱买的!” “谁希罕你的钱?” 李千户大笑道:“敢情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何人?” “你是何人?” “果然不知道,难怪你们来迭峰县,连我都不劫,竟去劫肖大户。” 李千户大笑不绝。 瓢把子皱眉道:“此言何意?” 李千户挺胸突肚,道:“肖大户虽然是大户,到底就只得有一户,我却有千户之多,你们为何不劫?” “瓢把子面色一变,道:”阁下莫非是李千户?““正是!” “奔雷刀李千户?” 李千户道:“迭峰县可只有一个李千户!” 恶寨十一刀面色皆变,瓢把子上下打量李千户一眼,道:“老前辈何不早说?” 李千户笑道:“老匹夫怎么变成老前辈了?” 瓢把子脸色一沉。 李千户道:“早说便如何?” 瓢把子道:“我们若知道是你老人家,将马送与你又有何妨?” 李千户道:“敢情你们还将我这个前辈放在眼里?” “毕竟是前辈!” 李千户板起面孔,道:“我若是有你们这种后辈,早就拿刀抹脖子了。” 瓢把子面色又是一沉。 李千户道:“听说官府已悬赏白银五百两给知道你们下落的人!” 瓢把人沉声道:“老前辈莫非要通风报信?” 李千户道:“五百两银子还不在我眼里,不过通风报信都有五百两银子,将你们十一个人头送到衙门去,就算没有五万两,也有五千两。” 瓢把子沉声道:“老前辈家财千万,又怎会在乎区区五千两?” “话不是这样说,又有谁会嫌钱多呢?何况五千两也不是小数目!” 杨逍道:“我本来不在乎那五千两银子的,但现在听你一说,却想分你一半。” 李千户瞪眼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打起老夫的主意来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就不把恶寨十一刀放在眼里。 恶寨十一刀一忍再忍,到了这时候,已实在忍不下去,尽皆怒形于色。 瓢把子目光落在杨逍的面上,道:“这一位又是高姓大名?” 李千户接道:“连他你们都不认识?” 瓢把子上上下下打量了杨逍几眼,道:“莫不是风流剑客杨逍?” 李千户大笑道:“除了杨逍,迭峰县一带还有谁这样英俊?这样潇洒?“恶寨十一刀心头尽是一凛。 李千户即时仰天一望,道:“天色已不早,要赚钱趁早!” 说完,手起刀落。马悲嘶,人惊呼,已有两匹马的前蹄被斩断下来。 瓢把子瞥见,又惊又怒,大吼道:“杀!” 语声未落,身旁已响起一声惨叫,恶寨十一刀的第八刀已惨叫着从马上栽下,鲜血箭般射出,一支剑正从他的咽喉拔出来。 杨逍的明珠宝剑,又叫断肠剑。 他不杀马,却杀人,凌空一剑刺死一个,随即身子一旋,又从另一个人的颈旁刺入进去。 剑拔血溅。杨逍身形再起。 瓢把子即时拍马舞刀,疾冲了过去,一刀斩下。 杨逍并不搭理他。凌空一飞,人射向旁边的一匹马上。 那匹马上骑着两个人,一见杨逍射来,齐齐离鞍飞起,双刀急劈。 杨逍挥剑格开,斜从一人左肘刺入,那人狂吼一声,溅血堕落于地。 另一人亦落地。才落地,杨逍的剑已削入他的腰间。 一剑断肠。 瓢把子目眦欲裂,一声暴喝,离鞍从马上直扑杨逍,凌空就是九刀。 杨逍退三步,挡九刀。 瓢把子刀势未绝,又是九刀。 杨逍再接九刀。人已在柳林外。 柳林外不知何时驰来一辆马车,双马拖车急奔。 车马如飞,从杨逍的身旁驶过,一团东西突然从车内掷出,疾向杨逍后背。 瓢把子的刀同时斩至。 好个杨逍,他应变的速度非同小可,倒踩七星步,让前刀刺向后来那个人的腰部。刹那间,他的眼前已瞥见一截腰和一支锋利的剑。 他让开来剑,翻手一剑,正刺向来人必救之处。 但那人不单不自救,反而顺势一剑刺来。 这又是什么剑法?难道存心死在杨逍剑下,抑或以为这一剑必杀杨逍? 动念未已,剑已从杨逍的右扈头刺过,杨逍的剑同时削到那人的腰间。 一剑断肠。 “吱”的一声响,那个人的身形刹那间停顿,杨逍的剑势亦停顿。 他的这一剑,竟然削不断那个人的腰腹,那个人握剑的手此时正搁在杨逍的右肩上。 杨逍的右肩立时感觉到一丝冰冷。 人的手怎会这样?刚才“吱”的一声也不像剑削人体的声音。杨逍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回头一望之下,登时毛骨悚然,从他后面扑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罗刹女鬼。 这个罗刹女鬼面庞青绿;浑身上下尽是青绿,四只獠牙却自森森的,就像四把小小盼锋科的小刀。 女鬼的眼睛则赤红如血,尖而长,斜斜地延伸至两边太阳穴,没有眼瞳,就像两个血洞,恐怖而怪异。 她的容貌虽狰狞,体态却迷人至极,幸满的乳房,纤细的腰肢,微隆的小腹,浑圆的大腿,袒露无遗,一丝不挂。 她的左手曲指如钩,似在保护自己的心,又像欲抓向别人的心。 剑握在她的右手,毫无疑问,是真正的剑。 但杨逍却感觉至这罗刹既不是人,也不是鬼。 只是一个瓷像。 目光转处,那辆马车已消失在路上,只有辚辚的车声遥遥传来。 瓢把子也瞪着这个罗刹鬼发愣,他也事出意外,没想到偷袭杨逍的是一个罗刹女鬼,不由大喜。 见杨逍转目回顾,机不可失,一声不发,一刀疾劈过去。 杨逍剑陷罗刹女鬼腹中,只得松手、弃剑,连闪瓢把子几刀,闪电般抢入空门,双拳直取瓢把子的前胸。 瓢把子三刀后又是一刀,不料杨逍双掌一合,竟将他的刀夹住。 瓢把子大惊,一抽刀不动,就势一震,刀像长了翅膀似的飞上空中。 杨逍冷笑一声,左拳一架,在电光火石之间,连环两击。 瓢把子一声“不好”,右拳不及收,左拳亦不及救,“格格”两声,一条右臂变成三截。 杨逍随手一抄,将空中跌落的刀接住,一插,“唰”地插进他的小腹之中。 瓢把子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一个同伙见瓢把子溅血倒地,立即蹿出,正看见杨逍站立在面前,不由一声惊呼,身子一缩,背后正撞在一株柳树上。 一道刀光同时从林中飞出,伴随着一声霹雳暴喝:“断!” “唰”的一声,人树皆断,血光飞溅。 李千户手握长刀,大踏步从柳林中走了出来。 奔雷刀果然名不虚传。 忽地远传有人喊:“李千户?” 李千户一笑,道:“莫非不止十一刀,还有十二刀?” 抬头一看,走过来三个人,其中有席如秀和秋莫离。 李千户大笑道:“来的正好!” 秋莫离看看地上的尸首,道:“这些是什么人?” “恶寨十一刀!” 秋莫离道:“原来是这些恶贼,官府衙门通缉了他们好久,都没有这几人的踪迹,想不到死在这里!” 席如秀抬头看看杨逍,道:“这位莫不成就是那位杨逍杨公子?“席如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心中奇怪,这公子到底是个男人还是个大姑娘7只见杨逍面色丰润,齿白唇红,若是穿上女子的衣服,就是一个绝色美女。 他心中暗想:“怪不得人言杨逍为天下第一美男子,果然人美如玉,卫当家和他相比,似乎多了一些草莽之气,秋莫离和他相比,似乎少了一些灵动之气,林南奎和他相比,似乎又少了些淡泊之色,多了一些狡狯之气。” 在一瞬之间,席如秀竟将武林中的后起之秀和他一一作了比较,论漂亮,似乎都比不上他。 李千户道:“席狐狸,你老盯着人家干什么?他可不是大姑娘?他正是我说过的杨逍,算是我的准女婿!”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人说杨公子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果然名下无虚!” 秋莫离心中气道:“不过是个小白脸,专会勾引良家妇女!” 但不知怎地,却又讨厌杨逍不起来。杨逍身上似乎散发着一股淡然之气,使人感到他的亲切。 也许这就是魅力。 两个男人尚且望了杨逍半天,那边的韩瑛更是盯着目不转睛。 曾有两个男人痴心爱过韩瑛,甚至为她而死。 薛世雄和南宫博。 但这两人都不曾吸引韩瑛这么多的目光。 在女人的目光中,欣赏男人的观点和男人想象得完全不同,她们更看重一个男人的气质。 杨逍的气质和韩瑛所见过的男人都不同。 卫紫衣为一代武林盟主,身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霸气,使人有敬畏之感。可敬、可信却不可亲。杨逍站在那里,完全是持着一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他不是武林盟主,用不着让人畏服,他也不是秋莫离那样的捕头,用不着兢兢业业,更不像南宫博和薛世雄那样争强好胜。 他完全以一种自然人的态度处世,他也不以侠客自居,因此他身上反而焕发出一种博大的气质,无不为而无有所不为。 他身上没有那种紧张和惊惧的神情,也用不着克制自己的情感。 所有的男人似乎都被他比下去了。 当然。这只是韩瑛一霎那的感觉,随即她就在心里责怪自己:“男人都一样,何况他还是一个浪荡子。” 杨逍朝众人拱手一揖,微微一笑。这一笑使人有一种温馨的感觉。 好好色,恶恶臭,并非单指女人而言。 杨逍道:“秋捕头,听说我的表妹被人劫走了,有这么回事吗?” 他指的是珍珠姑娘。 秋莫离点点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逍叹口气道:“我是在外面碰到一个熟人才得知的,所以赶州来查询此事!” 秋莫离道:“那么。妙月庵的郡位范氏是你接走的罗?” 杨逍一怔,急急地道:“什么,范姑娘也被人接走了吗?” 忽地,他发觉有几个人露出鄙夷之色,若有所悟,脸一红道:“范姑娘是在下带来的,在下自然应该负责她的安全!” 席如秀笑道:“只怕原因不止于此吧?” 话中揶揄的口气十分明显。 韩瑛在半路上已听席如秀将杨逍和范氏的事说过,当下也尖刻地道:“只怕这位范姑娘不是姑娘,而是夫人吧?” 杨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的话太尖刻了,当下淡淡地道:“现在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查找她的下落!” 秋莫离道:“她们两人的失踪案并不是孤立的,而是和最近京城连续发生的几宗‘劫美案’有关?” 杨逍吃惊道:“京城‘劫美案’,我听说过,这和范姑娘和珍珠姑娘被劫有什么关系?” 秋莫离道:“据我们所知,这几起案子都是一个回疆青年干的,他叫脱脱敏?” 扬逍道:“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秋莫离道:“他和寒总督的千金有白头之约,因寒姑娘后来拒绝了他,他就挟嫌报复,一来要挟寒姑娘,二来打击寒大人,三来……” 杨逍失惊道:“你是说寒湘云……她和这案子会有瓜葛?这回族青年莫非疯了?世上哪有这样逼婚的?” 秋莫离一笑道:“这么说来,杨公子和寒姑娘很熟了?” 杨逍点头道:“很熟是很熟,走动并不多!” 秋莫离道:“那么寒大人曾有意将寒姑娘嫁给公子,公子可知有这回事?” 杨逍茫然地摇摇头,道:“这我一无所知。” 李千户在旁边插嘴道:“小杨倒抢手得紧,寒老头竟然也抢着把女儿嫁给他?” 秋莫离笑道:“这事杨公子也许不知,但那回子脱脱敏听到之后,自然对公子也怀恨在心。” 杨逍失惊道:“莫非他因此而掠走表妹和范姑娘?” 秋莫离道:“不错,杨公子真聪明,就是被劫的别的姑娘,也都和公子相识,暗恋公子……” 李千户大笑道:“杨逍,你都成人精了,怪不得这小子会嫉妒。” 畅逍像忽地想起什么,神色大变道:“请等一等。” 秋莫离奇怪道:“何事?” 杨逍忽地直奔那个罗刹女鬼。 李千户这时也才发现,道:“哎呀,这是什么东西?” 杨逍皱眉道:“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说到这里不说了。 众人上前一看,暗淡的天色下,那个罗刹女鬼更觉得诡异恐怖,三人先后在旁边蹲下。 秋莫离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逍道:“方才我被恶寨十一刀的瓢把子乱刀逼出来时,一辆马车突然从身后驶过,这个罗刹女鬼就是从那辆马车的车厢里扑出来的,一下子刺向我背后。” 李千户道:“却被你反手一剑削入她的腰腹?” 杨逍道:“我因为仓猝间看不清是什么人,原想剑削她必救,先将她迫开,哪知道她完全不知闪避。” 李千户道:“真是奇哉怪也!” 席如秀即时落在罗刹女鬼的肩膀上,一摸一敲,道:“我相信并不是一个人,应该是个瓷像!” 杨逍摇了摇头,似有难言之隐。 李千户道:“瓷像怎会背后刺杨逍,莫非驱马急了,将瓷像震跌出来?” 秋莫离道:“只怕不是震跌的,而是故意给杨兄一击,一击不中即远遁。” “这样的瓷像若放在庙中,只怕连阎王老爷也要动心,附近一带的女人会一起群起而攻之的!” 席如秀笑道:“相信还没有人胆敢在庙宇内放置这样的一个瓷像!” 韩瑛忽地叫道:“这瓷像流血了!” 夜,终于降临,天色暗下来了。 杨逍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摺子,唰的一声在风中划亮。 火光照亮了那个罗刹女鬼的腰间,照亮了那些红黑色的液体。 鬼也有血? 秋莫离用手指沾了一点,凑近鼻端嗅了嗅,道:“这只怕是真的血!” 杨逍忽道:“这瓷像只怕是真人做的!” 众人“哦”了一声。 秋莫离惊道:“你莫非是说这瓷像里裹着一个人?” 杨逍道:“是尸体!” 不错,只有尸体才会流黑血。死人就是鬼,这岂不是鬼血! 众人登时被这诡异的场景惊住,脊梁骨冒出冷汗。李千户道:“想清楚还不容易,我将它敲开就是!” 他手中长刀仍未入鞘,手一翻,便向瓷像敲去。 “且慢!”秋莫离拦住。 “怎地?” 秋莫离道:“这若是一个瓷像,要敲开它就不简单。” 李千户冷笑道:“我一刀敲落,看它不马上四分五裂?” 秋莫离道:“前辈误会我的意思了,如果它四分五裂,那里面的人也四分五裂,如何查看?” 李千户一怔,道:“那该怎么办?” 秋莫离道:“找一个陶匠,将它慢慢剥离。我手下有个仵作正是陶匠出身!” 第二十三章 小皮球拉着喇叭花在夜色中再次跑到聚英客栈前,已看到客栈伙计肩上带着白布巾,正靠在门旁等候客人。 他想与上回一样,如法炮制一番,准没错。于是放开喇叭花,要她在旁边候着,自己上前搭讪一番。 小皮球上前对门口的小二道:“小二哥,你还在等候客人啊?” “怎么又是你?”店小二一怔,道,“你是哪家的小子,没事跑客栈干啥?” “嘻嘻,要你发财啊!你看我不是给你送银子来了吗?” 小皮球摸出二两碎银。在小二面前晃了一下。 他认为银子开道,万无一失。 小二看着银子,笑道:“天下没有白拿的银子,敢情又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算你聪明,”小皮球傻笑道,“其实还是老问题。” 小二道:“你说的是西跨院天字一号的客人?” “就是他,刚才我离开一会儿,他有没有动静?” 小二皮笑肉不笑地道:“当然有动静了,咦,不是说是你亲戚吗?你可以大大方方地进去见见面啊!” “是……是有点亲戚。”小皮球编谎话就没有宝宝利落了,只好把二两银子塞过去,道: “这点你先收下,说说那个客人有什么动静?” 小二收了银子,道:“刚才又到了不少人,现在都在房里呢。” 小皮球来了兴趣,道:“他们都是干什么的?一共多少人?” 小二道:“你要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小皮球一想也好,却没想到店小二在使诈,便点头道:“好吧,劳你驾了!” “哪里,哪里,收你的银子,就得跟你效劳,是不是?” 店小二说着就头里带路往里走。 小皮球迅速转首向远远站着的喇叭花打了个手势,跟着小二走进聚英客栈。 喇叭花不放心,一见二人进去后,也慢慢溜了进去。 店小二带着小皮球走到西跨院。只见天字一号房二号房灯光通亮,纸窗上人影绰绰。 小皮球忙道:“小二哥,你请吧,我去探一探就好。” 哪知小二狡猾地笑笑,拎起小皮球后脖子衣领,快步上楼梯,高声道:“鱼大爷,有亲戚看你来了。” 小皮球发觉不对,人已被小二推进了一号房。 喇叭花眼见这种情况,知道不妙,却又想不出什么妙策,只能掩身在墙角花坛后,静观楼上动静。 一号房共有五六个人,个个都是江湖打扮、横眉怒目的凶汉。 其中一个就是见过面,脑袋上尖下宽,一双水锈眼盯着人像鱼刺一样的汉子。他一见小皮球不由怔了一怔,道:“怎么又是你?” 小二笑眯眯地道:“这位小爷说是你的亲戚,一直在向小的打听你,所以小的带他来见你。”小皮球这时又怕又气,道:“好个王八蛋,你敢出卖我,看我以后怎么修理你。” “小爷,我是成人之美啊!你说找亲戚,我不是替你引见了吗?” 小二奸笑着说得小皮球哑口无言,直骂自己蠢。 那鱼大爷这时对店小二道:“你办得好,到柜上去领赏吧,小虾米,去告诉柜上赏小二二十两银子。” 一个身不满四尺的矮个儿应了一声,立刻带小二出了房门。 原来是银子作祟,小皮球直叹气,他娘的,刚才要听宝宝的话,出手就掏二十一两不就没事了吗? 他在懊恼,那位鱼大爷开腔了,道:“小子,你是哪里派来的奸细?叫什么名字,好好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嘿! 这家伙问话倒跟宝宝是一副德性,看样子快点溜是上策。 心里打好主意,小眼珠乱扫,小皮球口中道:“小爷是快乐帮手下,坐第三把交椅,名叫小皮球,你要怎样?” 这一招名道姓,房里除了鱼大爷外,齐都哄堂大笑。 小皮球一哼,道:“这有什么好笑,你们又是谁,也报个名听听,看看是不是比快乐帮响亮?” 鱼大爷亦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冷冷地道:“我就是掌舵水帮的‘水里鲛’鱼二,你听到过没有?” 小皮球怎会听过,摇摇头道:“我向来只吃猪肉水饺,从来不吃鱼饺,太腥了,不敢吃,所以没听说过。” 这些人听了更是笑不可抑,鱼二却叱道:“你是跟老子卖傻,快乐帮是哪个道上的,老子从来没听说过。” “那你就孤陋寡闻了!” 小皮球心想宝宝一直耳提面命的“喀”字诀一定错不了,便道:“你去打听打听,我们快乐帮帮主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他妈的满嘴胡言,什么快乐帮、哭丧帮?舵把子,我看这小子也没什么好问的,干掉算了。” 鱼二身边的手下在开腔了。 小皮球一听要宰人,心里可发毛了,恰好刚才出去的小虾米推门进来,心想:“快溜,不然就惨了。” 他身随意动,转身就向外冲去。哪知方到门口,后领被小虾米一提,乖乖被拎提了进来。 鱼二冷笑道:“你还没交代清楚,就想跑?” 小皮球道:“该说的,都说了,有什么好交代的。” “先把这小子绑起来。” 鱼二向小虾米交代道:“这次咱们的事儿颇为棘手,不知道跟这小子有没有关系,我得好好问问清楚。” 要绑个毛孩子还不简单,小虾米身上带着麻绳,把小皮球绑了个结结实实,变成了粽子。 小皮球一颗心七上八下,心想这次可完了,喇叭花啊!你可知道我已经受苦受难,快去报信,让宝宝哥来救人啊! 他心里念念有词。 鱼二又开口审问了,道:“小子,你到底是受什么人指使?要探听咱们什么,跟我好好说清楚。” “不说清楚,马上砍掉你的脑袋,叫你没有吃饭的家伙。” 小虾米在旁边恫吓帮腔。 小皮球一急之下,灵机又来了,吃吃道:“我说,我说,其实我唱,一段给你们听听,你们就知道了。” 鱼二皱眉道:“你要唱什么?” “你们听着—一”小皮球放开喉咙,大声唱起来:“你就像那冬天的一把火,熊熊火焰照亮我心窝……” 他唯恐外面的喇叭花听不到,引吭高歌讨救兵。 躲在楼下院中的喇叭花还在痴痴地等,看小皮球动静,一听小皮球的歌声,心中奇怪,这种时候,怎么会唱歌呢? 心中倏地一动,想起上次自己唱这支歌是向他示警。现在他被人抓入房间,突然唱起歌来,莫非也在向我示警讨救兵? 这一想,心中一片紊乱。再也等不下去了,一溜烟跑回龙门客代。 ※※※※※※ 夜已深,灯光通明。 一股难以言喻,令人嗅起来极不舒服的气味充斥空中。 这是迭峰县的验尸房。 清冷的风从门外吹入,吹动了灯光,却吹不散那股令人极不舒服的气味。 那个罗刹女鬼就放在房中的那张桌上。 明亮的灯光照耀下,那个罗刹女鬼浑身上下闪起了一种令人看来心悸的碧绿色光泽。 四颗獠牙在灯光下更白,血红的两颗眼睛在灯光下更红。 红得像要流血,狰狞、诡异、恐怖。 仵工王老二瞪着那个罗刹女鬼,一双手不禁颤抖起来。 王老二是陶匠出身,二十年前却已改作仵工。 他觉得做仵工比做陶匠舒服得多。 方才他已验过那个罗刹女鬼腰腹中渗出的红黑色液体。 他肯定那是人血,死人的瘀血,这证明人刚死不久。 王老二已肯定罗刹鬼女是一个瓷像,铁锤凿子亦已准备妥当。 铁锤在右手,凿子在左手,王老二的一双手终于稳定下来。 “叮”一声铁锤击在凿子上,“叮”地钉进罗刹鬼女的体内。 杨逍三人的心脏应声一跳。 女鬼在剑下变成了凿像,在凿下又将变成什么? 虽然已丢下二十年,王老二并没有忘记他做陶匠时学到的技巧。 每一块瓷土都有巴掌大小,裂而不碎。 第一块瓷土落下,五老二不由脱口惊呼,道:“尸体?”果然是尸体。 那具女人的尸体一丝不挂,与瓷土紧紧相连。 瓷土脱落,尸体的肌肤亦有不少亦剥落下来。 王老二屏息静气,尽量使一双手保持稳定,小心控制着每一锤每一凿。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滚落下,他汗流满面,一身衣衫尽皆汗湿。 尸体的肌肤仍然剥落,王老二心力交瘁,始终不能够制止尸体肌肤的剥落。 瓷土终于尽去。 一具女尸尽显众人面前。那简直就不像一具尸体。 肌肤大半剥落,整具尸体看来,就像一团肉浆。 有些地方甚至是白骨。骨是白,肉是红,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恐怖之极的色彩。 王老二做了仵工二十年,未曾见到过这样的尸体,杨逍更不必说。 一股似臭非臭,似腥非腥的气味从尸体上散发出来,冲入众人的鼻子、肺腑内。 瞪着尸体的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犹如在梦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四人才先后从梦中醒来。 王老二颤声道:“我已经尽量小心了!” 秋莫离道:“我并没怪你!” 顿了一顿,他又道:“依你看,怎会是这样?” 王老二道:“尸体在涂上瓷土后,放进窟内火烧,时间火候都掌握不好,所以尸体的肌肤大半与瓷土紧粘在一起。” 秋莫离道:“人死了多久?” “大概不超过三天。” 席如秀道:“这样的凶杀案倒是少有?” “闻所未闻!” 王老二道:“凶手杀人之后,为了将尸体隐蔽,就在尸体上涂上瓷土放在窟内烧成瓷像,又恐被人发觉,所以用马车冥夜运走!” 王老二道:“这样,即使被人看见,也只以为他搬上车的是一个瓷像,就不会想到瓷像内竟藏着尸体!” 杨逍忽地道:“这是什么?”他指着死者的手腕道。 那尸体的手腕上套着一个手镯,发出青绿的光。 王老二伸手摸了摸,道:“这是真的手镯,并非瓷土!” 说罢,用刀在手镯上刮了起来,不一会,露出一双白玉手镯。 那白玉手镯色泽洁白,触手冰凉,显然价值不菲。 在手镯之上,刻着一对小小的凤凰。 杨逍顿时脸色大变。 席如秀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道:“怎么,你认识这手镯!” 杨逍似乎极度不安,顿了一顿才道:“我表妹珍珠也有这样一对手镯!” 众人一惊。 秋莫离道:“这么说,这尸体是你表妹?” 杨逍望着尸体的面庞道:“尸体面目全非,我无法确认。” 秋莫离皱眉道:“珍珠姑娘失踪了四天,莫非真的遇害?” 席如秀道:“一对手镯并不能说明一切,也许有人有相同的一对!” 杨逍叹道:“不错,我小表妹明珠也有一对。” 韩瑛道:“寒湘云说‘劫美案’是脱脱敏做的,他以前的案可没有杀人啊!” 席如秀摇头道:“他以前没有,并不代表现在没有!” 杨逍忽地道:“寒姑娘可曾说过这脱脱敏现在何处?” 韩瑛道:“她说听脱脱敏说过,好像寄身在一个道观或庙宇里!” 杨逍一怔,思索片刻,道:“可这附近并没有道观啊!” 秋莫离对周围一带也比较了解,道:“据我所知,确是如此。” 杨逍沉思片刻,道:“如果暂时找不到庙观,我们可以从这瓷像入手!” 席如秀点头,道:“这瓷像都做得如此栩栩如生,恐怕是一个很高明的陶匠吧?” 王老二点头,道:“能将一个人烤成陶瓷,确是出自高明之手,就是我当年技艺最盛的时候,也做不到。” 秋莫离道:“那你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吗?” 王老二点头,道:“方圆百里,能有这样技艺的,我看只有鬼庄的鬼先生了。” “鬼先生!” 韩瑛道:“怎么有人取个这么怪的名字?” 李千户道:“鬼庄在城东郊!” “你认识他?” 李千户道:“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 杨逍沉吟了一下,道:“我也确实听说过这个人,听说他愤世嫉俗,从不与人来往,他的庄园也布置得很恐怖,因此平常从没有人进去过。” 秋莫离长叹一声,道:“看来我们要去鬼庄一趟了?” ※※※※※※ 清晨,柳林沉于迷雾中,而这迷雾深处有一幢庄院。 孤独的庄院,凄迷的朝雾中,仿佛不是人间所有。 鬼庄果然名不虚传。 古拙的庄院,满布青苔的石阶。就像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一般。 阳光斜斜透过柳林,照射在庄院大门之上。 黑漆的大门披着阳光,几乎完全不起光泽。 门上有块匾,刻着奇奇怪怪的三组花纹,却像是三个字。 秋莫离看不懂,席如秀也摇摇头,李千户道:“看不懂!” 杨逍道:“这是三个梵字!” 秋莫离不相信地道:“哦?什么字?” “捺落迦!” “捺落迦是什么意思?” “地狱?” “地狱?”其他几人都是面色一变。 杨逍道:“在我的记忆里,‘婆罗论’有这样的记载,有地名捺落,迦即恶,恶人生彼处,故名捺落迦,另有一说落迦是快乐的意思,捺是不的意思,不快乐的地方,故名捺落迦!” 李千户道:“你倒懂得不少。” 席如秀道:“你怎么会懂得这些梵文呢?” 杨逍道:“我这次出游,就是遍访名山大川,名刹古寺,也曾向得道高僧讨得不少佛经研读,因此略懂一二!” 李千户道:“你又不是去当和尚,研究佛经干什么?” 杨逍微然一笑道:“佛学博大精深,有很多处世的学问,不一定非要当和尚才去研读?” 李千户笑道:“我看你是风流事做得太多了,才研究佛学,怕佛祖怪罪!” 韩瑛在旁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同意此点。 杨逍倒不生气,道:“就算我脑筋出了点毛病吧,不过,想不到也不是完全无用!” 李千户道:“如此说来,这幢庄院竟是恶人之地,不乐之所。” 秋莫离道:“地狱本来就是充满了痛苦,惩诫恶人的地方!” 席如秀道:“老前辈虽然心狠手辣,杀的却是邪恶之人,看似恶,却并不恶。” 李千户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众人大笑。 席如秀道:“这里似乎很久没人住了,也没人出入。” 席如秀道:“一般人也没胆量接近,哈哈,这个鬼先生倒像个谜!” 李千户笑道:“他就是死了,相信也没人知道。” 杨逍手执门上兽环敲击了半晌,见仍然毫无反应,就伸手推去。 门竟然虚掩,一推即开,“依呀呀”怪响一声,听得人毛骨悚然。 门内是一个院子,长满了及膝的野草,野草之内,站立着几十个罗刹恶鬼。 宵男有女,有红有绿,七彩斑斓,虽不是个个青面獠牙,但狰狞而恐怖。 每一个都是栩栩如生,那些手执兵刃的,兵刃闪亮夺目,竟然都是金铁打成。 几十个罗刹恶鬼都是面向大门一动不动,但又似蠢蠢欲动,随时都像要扑过来噬你的肉,吸你的血。 触目惊心。 杨逍心想:“这罗刹鬼做得这么像,会不会也裹着尸体?” 想到这里,他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转眼再看众人竟然都是面色煞白。 但现在他们都没有时间一一查看。杨逍则手握腰闻的明珠宝剑。随时准备应付突来的袭击。 他们终于来到大堂。 大堂上有灯,一盏血红色的莲花灯从正梁吊下来,莲花灯燃烧着的火焰是碧绿色。 在火焰的前面放着一张形式古怪的云案,云案后面有一张形式古怪的椅子,椅子上左右坐着两个身穿王袍、头戴主冠的阎王。 一男一女,男的狰狞,女的美丽。 几个人不约而同都把目光停留在两个阎王之上,齐齐生出一种渺小的感觉。 但只是一刹那,李千户就笑起来,道:“真是奇哉怪也!” 杨逍一怔,道:“有什么奇怪?” 李千户道:“阎罗王我见过许多次!” 秋莫离道:“那你死过很多次了?” 李千户道:“去你的,我是说庙宇里供奉的阎罗王!” “那又怎样?” 李千户道:“我这么多年所见都是男阎罗,想不到这里还有女阎罗!莫非阎罗王的老婆也摆到这儿了?” 杨逍笑笑摇摇头,道:“这不是他老婆,而是他妹妹。” 秋莫离道:“阎罗王还有妹妹?” 杨逍道:“佛经上记载,阎罗亦是梵语,或作阎魔、罗魔、阎罗之义,实为双王,乃是兄妹二人,只是世俗都将阎罗当成一人了!” 秋莫离笑道:“看来我要向你借几册佛经看看!” 杨逍一笑道:“开卷有益!” 席如秀忽地道:“你们看!” 他戟指向女阎罗的右侧,碧纱帐之后,一副棺材正在那里。 杨逍和秋莫离刚才被书案挡住了,因此并没有发现棺材的存在。 他们横移几步。终于发觉了,急忙赶过去。 漆黑的棺材,放在碧纱帐后的两张云凳之上。 棺盖已盖上,在棺材前面,刻着一行五个字。 “鬼先生之灵柩!” 秋莫离笑道:“这个鬼先生果然已魂归地府!” 李千户笑道:“这才是名符其实!” 席如秀道:“但线索却断了!” 杨逍道:“没有断!” “哦?” 杨逍目光一扫,道:“这个地方甚至这副棺材之上尽皆一尘不染,必定不时有人加以打扫拭抹!” 秋莫离道:“不错!” 席如秀道:“鬼先生也该有个鬼夫人才像样!” 秋莫离道:“也该有个鬼童子!” 李千户道:“不管怎样,我们全都将之找出来?” 秋莫离道:“好!” 两人一唱一和,举步方待搜查一番,杨逍忽地止住道:“且慢!” 李千户道:“事不宜迟!” 秋莫离道:“迟恐生变!” 杨逍叹口气,道:“那么最低限度也等我将这副棺材打开看看!” 李千户瞪大眼睛,道:“什么?” 秋莫离道:“也许他已死了许多年,变成一个骷髅。” 杨逍道:“这些,等我将棺盖打开才好说话?” 他小心翼翼,一点也不敢大意,李千户手握刀柄。站在杨逍旁边,瞬也不瞬,唯恐有变。 棺盖一打开,众人目光一落,齐皆怔住。 棺材中空无一物。 杨逍也是一怔,到现在为止,很多事情已超出常理之外,已不是立刻能够找出道理来。 席如秀道:“好一个狡猾的小子,若不是将棺材打开,还真以为他已经死掉!” 秋莫离道:“那么杀人凶手一定是他,想必他发现那个瓷像失落,恐怕我们找到这里,所以先装死,使我们不再我寻他!” 杨逍道:“但他杀人后尽可以将瓷像放在庄院内,似乎用不着东搬西运!” 席如秀道:“但你却疏忽了一点,也许他本是将瓷像从外面搬到这里。” 秋莫离变色道:“院中那些瓷像,可能都是尸体外涂瓷土烧成!” 杨逍听说不由面色一变。 李千户笑道:“他哪来的那么多的尸体?” 秋莫离道:“去杀就有了!” 李千户哪里还笑得出来,而且他联想到自己的女儿,更是冷汗直冒。 席如秀道:“这真是骇人听闻,我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可怕的事!” 杨逍缓缓道:“这一切,目前仍是推测!” 秋莫离道:“要证据却也简单,我们将院中的瓷像敲碎是了!” 秋莫离方要举步,杨逍连忙叫住道:“瓷像之内若是没尸体,而鬼先生是清白的,你们怎么处理?” 李千户道:“大不了赔他钱!” 杨逍道:“他若不要钱,只要瓷像怎么办?” 李千户一道:“还他瓷像就是!” 叹息道:“天下间只怕还没有第二个人能够造出这的瓷像!” 李千户一摸脑袋,亦自叹息道:“说句良心话,这的确是一流的技巧结晶!” 心情平静下来,道:“万一这老小子真是清白的,要他一个瓷像也困难。 秋莫离道:“还是去找一找他吧!” 名符其实,这个地狱简直就像个真正的地狱。 十王殿,奈何桥,传说中地狱里应有的地方,应有的鬼,应有尽有。 庄院相当大,却只有一处没有地狱中的鬼差游魂。 那就是用来制造瓷像的地方,烧窑,瓷土,种种材料工无不齐全。 这不奇怪,因为迭峰县本来就盛产釉药。要购买瓷土,不成问题。 奇怪的是,谁替他采购这些材料? 他们搜了一圈,又都转了回来,秋莫离道:“鬼先生不在我看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等了!” 李千户道:“不错,也不知女儿这时回家没有?”他很担心。 秋莫离也道:“我看还是从道观庙宇着手,看看附近有没有庙观!” 杨逍点点头。 秋莫离道:“你不走吗?” 杨逍道:“我想留在这里!” “为什么?” 杨逍道:“鬼先生也许只是出去了,我等他回来!” 李千户笑道:“他的两个女娃子都不见了,自然担心得很,我们还是先走吧!” 秋莫离道:“如果有什么情况,请到迭峰县的捕房。我在那里!” 杨逍道:“一定,多谢你了,秋捕头!”—— 武侠屋扫描ocr 第二十四章 喇叭花的这段叙述,就此打住。 当然其中细节她是无法说明,但大略经过已说得宝宝心惊肉跳,伤透脑筋。 “宝宝,这要怎么办哪?怎么办哪?怎么把小皮球救出来?” 喇叭花急得直掉眼泪…… 宝宝不耐烦地道:“你静一静不要喳呼好不好?办法是有的,但得伤伤脑筋,让我静静想一想。” 喇叭花和大柱立刻闭上嘴巴,呆呆地望着宝宝。 宝宝的确又伤神又伤心,左想右想,喇叭花说抓住小皮球的那小子姓鱼,莫非就是那姑娘说的“水里鲛”鱼二? 他是水路上的土匪头头,怎么会跑到陆地上来呢? 假如是他,事情就更棘手了。 宝宝愈想愈头痛,但头痛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尤其是喇叭花和大柱两对眼珠,一直瞪着他,使他感到一种无比的压力。 身为帮主,若连这点鸡毛蒜皮的事都不能解决,那还做什么头,办什么案? 他这样闷着心思蘑菇,终算蘑菇出两条路来。 第一条是比较安全的,找这里的保正,亮出自己的身份,凭大师兄秋莫离的面子,谅鱼二不敢不放人,反正这方圆三百里地,都归大师兄管。 不过这么一来,大师兄一定要赶到这里,自己彻底没了面子,以后还怎么抬头? 想到这里。宝宝自言自语道:“不行,争气就要争到底,那么只能冒冒险,走第二条路。” 想做就做,管他娘的,要死儿子死不了爹,我就不信天下有办不通的事。 宝宝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意念一决,立刻对大柱道:“你去店家借笔砚来用一下,同时叫小二租一顶大桥子,四名轿夫,特别吩咐一声,轿夫都要穿大红衣,光彩显目一点,不要邋邋遢遢的,快去,要多少银子,给!” 大柱傻眼了,以为宝宝发了疯癫症,吃吃笑道:“宝宝哥,你想干嘛?” “少问!”宝宝眼一瞪。 “喇叭花,你快到街上估衣店里去买套大人的棉袄裤,外加罩衫,料子要好一点,顺便带顶羊皮帽来,黑色的最好。” 喇叭花一呆,惊呼道:“宝宝哥,现在已是春夏之交了,你连节气都搅混了,还买大的棉袄,有病啊!” “唉,你快去办好不好,不买些道具回来,我怎么去救人啦?”宝宝气得直跺脚。 “好好,咱们就去办!” 喇叭花与大柱急奔出门,他们都变成了闷了嘴的葫芦,不知道宝宝又要卖什么狗皮膏药。 大柱先把笔砚捧了回来,宝宝又要大柱去打盆水,弄点黄泥巴回来等一切就绪,宝宝就多点一支烛光,面对着一盆水,慢慢细心地化起妆来。 拿起黄泥巴,在脸上又涂又抹的,还要大柱磨墨,拿了毛笔勾了胡子,再三端详。 “大柱,你看我像不像中年人,苍老一些?” 大柱在旁蹬着眼看得呆了,闻言终于捧着肚子暴笑起来,道:“你要出场看戏呀,满脸鬼画衔符看哪能看,简直是四不像!” 宝宝急急地问道:“那远看呢?”“哈哈,还能凑和,宝宝,你这副打扮,要干什么啊?”大柱抱着满腹怀疑。 “当然,这叫钟馗画符抓小鬼,包灵。”宝宝说到这里“哎呀”一声道:“我忘了一件东西,大柱去木匠店定制一副高跷,只要长出一尺就好。” 大柱又纳闷又好奇,道:“高跷干嘛?出庙会啊?” 宝宝道:“脚上不绑高跷怎么穿大人的衣服?快去办,等着要。有现成的把它锯短了也行,要多少银子,给,快去快回。” 反正宝宝一句话,跑断了大柱的腿。 大柱急急地又冲出门,喇叭花捧着棉袄衣服回来了,看到宝宝脸上的模样,笑得直打跌。 宝宝气道:“我是在装扮救人,你笑什么笑?不准笑!” 穿上棉袄,再穿上蓝色英雄氅,人顿时变胖了,就是下摆拖在地上一尺长。没法走路。 喇叭花是捧着肚子打跌,觉得宝宝一副滑稽模样,这样子救人,谁敢相信?不过她内心对宝宝的鬼点子,还是有三分信心。 大柱跑得满头大汗,终于拿着一副尺长的高跷回来了,嘟着嘴道:“木匠店老板敲了我的竹杠,这玩意要我五两银子。 宝宝道:“现在是救人要紧,银子的事不要再烦人了!” 宝宝说着就要喇叭花及大柱把高跷用绳绑在他小腿上。 绑好后他提身站起,身形顿高一尺,看来果然威风凛凛,像个大人模样,只是脑袋瓜子小了一点。不过戴上一顶黑色羊皮帽,也算挺得过去。 他又把匕首和全身装备藏好,顾盼自雄地道:“你们看看,还有没有破绽?” 喇叭花和大柱围着他打转,都嘻嘻笑道:“不错,宝宝哥,你还真唬人呢?” “轿子来罗!小大爷。”店小二在门外喊叫起来。 宝宝对大柱道:“叫轿夫抬进院子里来,我在院里上轿,免得招人惹眼。” 大柱立刻跑出门去招呼。 “喇叭花,你跟我一齐去,你比较会察颜观色,就算是我的徒弟好了。” 喇叭花也不是怕死的人,高兴得跳起来。 轿子抬进了西院,宝宝一摇三摆地走出房门,见四轿夫一身大红露背装,色彩鲜明,满意地点点头,与喇叭花同时坐入轿中,吩咐道:“聚英客栈,直到东跨院。” 起轿了,喇叭花低声道:“等会儿要什么搭配呀?” 宝宝道:“不用怕,听我说话,要你帮腔的时候,看我眼色行事!” ※※※※※※ 血红的火焰仍在青绿灯中燃烧,杨逍木立在莲花灯凝望着云案后的那个女阎罗,眼珠子一动不动。 灯光照耀下,他的脸仍一样的英俊。 也不知多久,杨逍才从沉思中恢复自我,随即叹了一口气。 见到我,他只怕要逃走,这幢庄院的情形,他了如指掌,我却并无多大印象,追逐起来,只怕轻易就会给他逃脱。 他沉吟着,目光落在棺材上,心中一动。 棺材是最适当的藏身之所,他回来相信一定会走进这个大堂歇歇,我则可从棺材里出其不意地扑出来。 他举步向棺材走去。 棺盖方才盖回,杨逍再次将棺盖移开,朝棺内望了一眼,倏地拔出剑,走到棺材前面,在“鬼先生之墓”的间隙刺了几条缝。 刺得很适当,骤看来,真还不容易觉察。 然后他一纵身躲藏在里面,一股极不舒服的木香迅速充斥他的鼻子。 棺材方盖上,阎罗身后的照壁便一闪,从里面飞出一个人。 这是个白髯白发、满面皱纹的老人,他径直来到棺材前,“夺”的一声,一剑穿过棺材。 杨逍将棺盖放好,刚“吁”一口气,就听“夺”的一声,刹那间,剑已经穿透棺材,在他的咽喉之上刺过,距离咽喉不过三寸。 杨逍惊出一声冷汗,看来来人早已发现自已的行踪。 一个奇怪的声音传来,道:“你死了没有?” 杨逍道:“还没有!” “嗯,说话声音中气十足,想来并没有说谎,很好很好!” 杨逍道:“你不想杀我?” “暂时不!” “你是谁?” “鬼先生!” 杨逍道:“我原来是存心一见先生的……” 鬼先生道:“那你应该坐在大堂之上等!” 杨逍答道:“我是怕你避而不见!” 鬼先生道:“到底不是个老实人,你大概想趁我出其不意从棺材内冲出来,抓住我吧?” 畅逍叹了一口气,道:“也许?” “那你没想到被我出其不意地困在棺材里吧?” “完全没想到!” 鬼先生笑道:“这真是作茧自缚,自挖坟墓。” 他笑得很开心,杨遣觉得机会来了,身子已经下缩,“笃”的一声,剑刺棺材的声音又再响起。 鬼先生笑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用耳贴着棺材。” “现在知道了!” 鬼先生大笑道:“那你就不要动!” 说完,砰的一声,棺材响起一声大响。 杨逍大惊问道:“你干什么?” 鬼先生笑道:“钉棺材!” 砰砰……又是六声大响,看来四周都给他钉上了。 杨逍大声道:“你要干嘛?” 鬼先生大笑道:“只有钉住了才安全,我现在要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完,他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杨逍只闻到一股酒香。 原来鬼先生拿出一壶酒,一个火盆和一只香喷喷的大烧鸡。 鬼先生道:“杨逍,你可知我现在喝的是什么酒?” 杨逍道:“好像是女儿红!” “不,叫阎王酒!” 杨逍道:“我见阎王对你并没好处!” 鬼先生道:“你活着对我更没好处,你知道我要怎样对你?” “不知道?” 鬼先生笑道:“一会儿我将迷药从剑洞里吹进去,然后放手施为!” 杨逍道:“然后怎样?” 鬼先生道:“将你衣服脱光,浑身给你涂上瓷土,放进窑里烧成瓷像。” 杨逍骇然道:“你……” 鬼先生截口道:“你知道我这些瓷像是怎样烧成的?” “不成都是用活人涂上瓷土,放进窑里烧出来的?” “不错!” 杨逍闻声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鬼先生笑道:“难道你要我拿你证明一下吗?” 杨逍闭上嘴。 鬼先生道:“你实在不该阻止你的朋友将瓷像敲开的!” “你听见我们谈话?” 鬼先生道:“我就在隔壁夹层里,怎会听不到?你还是好好地待着,等我吃完酒,就来忙你!” 说着,响起很响的咀嚼声,看来鬼先生在吃鸡。 杨逍暗暗焦急,却一时脱身不得。 咀嚼声忽地停住,难道这么快就吃完了? 酒并未喝完,鸡也未吃罢,鬼先生却放下双手,诧异道:“奇怪!” 奇怪什么? 鬼先生扶住长案,用力摇了摇脑袋,嗄声道:“奇怪,今天的阎王酒怎地如此之烈?” 语声甫落。一阵阴森的笑声,倏地在大堂之内响起。 “谁?”鬼先生惊讶四顾。 他的动作和听觉似乎都迟钝起来,他的双眼不由自主望向那盏红莲灯。 在他印象中,红莲灯从未这样红过,鬼先生不由自主打个寒噤。 他再一看,连男女阎罗的眼睛似乎都动起来。刹那间,女阎罗目光一闪,竟有两团火焰从眼睛里飞出来,射向鬼先生。 鬼先生浑身一热,仓皇翻身,“砰”的一声,连人带椅摔倒地上。 以他高强的武功,竟有这事发生,殊出意外。 他几乎已动不起来,抬头一看,只见阎罗像活了一般,瓷像竟来回走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幻觉?鬼先生心里想。 突然,女阎罗头上冒出一股酒,一个声音传出来,道:“大胆东方胜,你可知罪孽深重?” 鬼先生道:“谁是东方胜?”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 女阎罗大喝道:“大王面前。竟敢说谎,就不怕打入地狱?” 鬼先生心头一凛,道:“阁下到底是哪一位?” “地狱使者!” “当真?”鬼先生十分怀疑。 女阎罗冷冷地道:“你东方胜不过一凡夫俗子,竟自称鬼先生,乱作诸神的形象,这倒罢了,竟还敢戏弄杨公子?” 鬼先生一楞,道:“杨公子,莫非就是棺材里的?” “正是!” 鬼先生奇怪道:“那位杨公子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本王已决定下嫁他为妻?” 鬼先生一怔,遂大笑道:“我只道人间姐儿爱俏,想不到连阴间的女阎罗也一样爱俏的,妙极妙极!” 女阎罗道:“你还胡言乱语?” 鬼先生道:“老夫说的可是心里话!” 女阎罗道:“你阳寿本来还有三十年,作弄杨公子虽然罪大,我王念在你无知,也只减你一半的寿,剩下的一半,现在却都在你的嘴上!” 鬼先生道:“什么?” 女阎罗道:“本王引地狱之火将你与地狱化为灰烬!” 说罢,手一招,顿时霹雳一声巨响震动整个大堂。 鬼先生吓了一跳,随即瞥见了飞扬的火焰。 眨眼间,火蛇乱舞。 鬼先生大惊,脱口道:“有话好说!” 阎罗道:“留待到地狱再说!” 鬼先生慌忙挣扎,浑身却酸软无力,连头也几乎抬不起来了。 他心想,我的力气哪里去了? 女阎罗竟像知道他心思一般,道:“你魂魄早已被我勾去,气力无存,早已是一个活死人,只剩下一个躯壳,等待地狱之火的降临吧。” 鬼先生登时露出恐惧之色。 女阎罗笑道:“你不是自称鬼先生,怎当真的做鬼,反而害怕?莫非你的爱好跟叶公好龙一样?”她发出一阵恐怖的笑声,随即渐渐消逝。 鬼先生的恐惧越来越浓,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失去知觉,烂泥般地倒下。 ※※※※※※ 杨逍听到嗤嗤的声响,又感到一阵灼热,不由急躁起来。 不能再等了,他旋即在棺材里转了一个身,掌肘膝脚一齐压在棺材底,弓起腰背,抵住棺盖,用力往上顶。 不动,再用力,也不动! 汗珠从杨逍嘴边滑下,杨逍一咬牙,集中全身的气力猛地一声暴喝,疾往上一顶。 只听“勒”的一声,棺盖终于被顶开了半寸高的缝隙。 火光从棺外透入。 杨逍大喜,再转身,握剑在手,剑插在那条缝隙中用力一撬。 终于“铮、铮”两声,两枚铁钉被削断,杨逍再一用力,棺盖彻底打开。 没有剑袭击,什么袭击也没有,但杨逍已顾不了这么多了。 因为金蛇般的火焰已经窜走大堂,男女阎罗都已经被火蛇包围,两侧不少瓷像上面,亦爬满火蛇。 而鬼先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股火苗已蹿起在他的身上,立即发出一股焦臭味。 杨逍不能见死不救,赶紧将他抄起,左手拎起棺材,奋起神威,用力一撞,“轰”的一声,墙被他撞开一个大洞。 他挟着鬼先生从墙洞窜出,这个墙洞瞬息已被火焰封闭。 但杨逍已从这唯一的逃生之路逃了出来。 阳光晒到他身上,他感觉一阵温暖。 ※※※※※※ 阳光射进衙门的验尸房之中。 灯未熄,验尸房内异常明亮。 从罗刹鬼女的瓷像剥出来的那具女人尸体自然放在那张长桌上。 上面虽然盖着一块白布,尸臭并未因此被掩去。 仵工王老二仍在房中,除了他,还有两个捕快。 两个捕快乃是引一个少女进来的,只是他们直接陪同来认尸的人进入验尸房内,还是第一次。 因为那少女太漂亮了,美丽而温柔,甚至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迷人。 两个捕快自小听过“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等等不少形容美人的话,却是到今天,才知道美人是怎样的。 从穿戴打扮和言谈举止上看,她是出身富有之家。 王老二一见,自然就站起身,但还未说什么,门外脚步声响,走进一人来。 正是总捕头秋莫离。 他抬头一见那姑娘,不由一怔,道:“明珠姑娘?” 明珠衽裣道:“是,我是来认尸的!”秋莫离暗中叹了一口气,道:“好,你看吧,不过,很可怕!” 明珠点点头,道:“我有心理准备!”目光温柔而明亮。 秋莫离暗自佩服。道:“其实,我和杨逍都认过,看不出来,因为尸体已面目全非!” 明珠惊喜道:“杨大哥回来了!” 秋莫离莫明其妙不觉愣了一下,道:“他昨天就在这儿!” “在这个房间?” “尸体本就是他和我们一齐找出来的!” “杨大哥莫非是去找凶手去了?”明珠道。 “他是这样说的!” 明珠道:“他可说是我姊姊?” “尸体的面目已破烂不堪,唯一可证明她的身份的只有一样东西!” 秋莫离说着将手镯拿了出来。 明珠面色大变,颤声道:“这是我姐姐的!” 秋莫离道:“你可看清楚了?” 明珠颔首,将那双玉镯放下,却拉起了右手的衣袖。 她的右手欺霜赛雪,完美无暇。 秋莫离无心欣赏,目光落在她的右腕上,在她的右腕上,同样也戴着一只玉镯。 王老二失惊道:“一样的?” 明珠哀声道:“让我看看尸体!” 秋莫离叹了一口气,将盖着的白布拉开了。 破烂的脸庞,恐怖的色泽。 明珠一眼瞥见,一声惊呼,连声哭叫道:“姐姐!” 她便要扑过去,秋莫离急忙拦住,道:“姑娘切莫如此激动!” 明珠双手掩面,眼泪不住往面颊淌下,众人只看得心头发酸。 秋莫离道:“姑娘切莫伤心,我们一定将凶手绳之以法!” 明珠泣叹道:“但姐姐却再也活不转来!” 秋莫离道:“姑娘,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杨公子回来,我就让他去你家。” 明珠泪水再次流下。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霹雳一声,暴雨突然落下—— 武侠屋扫描ocr 第二十五章 夜色已深。 聚英客栈西跨院内,天字一号房中,鱼二与一干手下正围桌而坐,边喝酒边商量大事,倏听店小二敲着房门,道:“鱼大爷,有贵客来访哪!” 鱼二满脸疑惑,这种时刻,有谁会来访7小虾米问道:“来人有没有拜帖?” 小二在门外道:“轿子已停在院中啦,他说不用拜帖。” 哩!坐着大轿来的,真有气派,鱼二推桌而起,道:“我们就下去瞧瞧,看是何方的贵客?” 七个人同时站起,小虾米首先推开房门,让鱼二领先走出,下楼一字排开。 当他们看到一座红顶大轿,静静停在院中,四名轿夫大红衣鲜明耀眼,轿杠旁站着一名小丫头,觉得这种气派,在象坊村,的确不多见,也因此顿生敬重之意,不敢怠慢。 鱼二抱拳当胸,道:“何方朋友光临,鱼二在下恭候大驾,瞻仰尊容。” “哈哈哈哈,客气客气。”轿里响起一声大笑,不过笑声有点沙哑,像是憋住气发出来的。 “徒儿,打帘!” 喇叭花立刻掀起轿帘,天色黑昏昏,鱼二这一伙人也看不清楚。 喇叭花大声道:“家师少宝和尚来得匆忙,末备拜帖,请鱼当家包涵。” 少宝和尚? 鱼二与一干手下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觉得江湖道上从未听到过这号人物。 可是再看看对方坐在轿中,对自己这边视若无睹,这份气势,又不像没有来头的人物。 他娘的,见我鱼二不起身的,方圆三百里,应该没人有这份胆量子,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来了这么一位神圣。 他心里虽不舒服,却不敢轻易冒火,遂打个哈哈道:“恕鱼二眼拙得很,只闻此地面上,有位多宝和尚,还没听过少宝和尚,请朋友切勿见笑!” 宝宝又在轿中憋出一怪怪的笑声,道:“怪不得鱼当家,在下刚从关外见到多宝师兄,奉师兄之命,前来拜会,鲁莽之处,当面告罪。” 鱼二一听,神色顿时一变,又拱手道:“原来是多宝当家的师弟,失敬失敬,敢请上去略备水酒,以表敬意。” 嘿!这多宝和尚可不好惹,水陆不同道,还是客客气气为妙。 宝宝道:“夜已深,不想多打搅,师兄听说鱼当家的在象坊村有大买卖,叫我来见见鱼当家的,看着有什么效劳之处,就请吩咐一声,水里去,火里去,兄弟不会皱一皱眉头。” 鱼二心里一惊,暗道:“他娘的,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什么效劳,明明是想分杯羹嘛!” 他心中嘀咕,口中却哈哈大笑,道:“岂敢岂敢,芝麻绿豆小事,怎敢劳动多宝当家。 不过道上同源,鱼某也不敢失礼,请少宝师兄一示尊容,赐告地址,鱼某明日亲自回拜,以谢多宝当家关怀之情。” 宝宝道:“那好,我就住在龙门客栈。” 宝宝一边说,一边已探首出轿,站了起来,道:“明日恭候大驾,不过顺便有件事,还请鱼当家的高抬贵手!” 鱼二一见这位“少宝和尚”,头戴羊皮帽,身披英雄氅,虽然感到不伦不类,但体魄魁梧,看来功力似乎不在多宝和尚之下,更是不敢得罪,忙道:“请说,请说,有效劳之处,不敢推却!” 宝宝道:“我还有位小徒儿,没见过世面,听说冒犯了鱼当家,少宝和尚在此先陪个罪过,请放了他。” 鱼二一呆,心想好家伙,早已有心来试探了,怪不得那小子怎么也不肯吐实话,敢情有硬扎的后台。 亏得还没下毒手,他口中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尊客高足,误会误会,小虾米,快去把那位小皮球放了!” 小虾米立刻应声上楼。 宝宝心里想笑,表面上却绷着脸,虚虚拱手道:“不罪之情,来日再报!” 说过立刻缩回轿中。他不敢多站,因为从来没踩过高跷,不太习惯,怕露出马脚,主要还是怕小皮球脑袋瓜子转不过弯来,见面叫出漏子来。 小皮球跟着小虾米下楼,一看喇叭花就高兴地扑过来矗,道:“我知道你会来救我,宝宝哥呢?是不是在轿子里? 喇叭花急忙打了小皮球一个响头,喳呼道:“宝宝哥来有屁用,是师父亲自出马来向鱼当家求情的。” 说到这里,低压声音道:“闭上你的乌鸦嘴,少给我放屁!” 师父?哪来的师父? 小皮球有点摸不着头脑,探头看看轿里,黑黝黝的只见一个大人坐着,也看不清是谁? 宝宝已在轿中道:“多谢鱼当家,在下告辞了!” “哈哈,不敢不敢,明日见。” 鱼二见小二随着轿子走出院落,心中满腹心事,只听见小虾米道:“舵把子,我看这少宝和尚怪怪的,哪像和尚。” 鱼二一哼,道:“怪在哪里?” 小虾米歪歪头,想了一想,道:“我也说不上来。” 鱼二淡淡一笑,道:“多宝和尚本就是怪和尚,色心一起,男男女女都要上床,他这个师弟也好不到哪里去。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倒是他存下什么心,我们要好好琢磨琢磨。” ※※※※※※ 杨逍扛着鬼先生走进衙门,两个公差欲拦,待看清是杨逍,忙道:“杨公子,我们总捕头正等着你呢!” 杨逍道:“他现在哪里?” “也许还在验尸房?” “莫非有人来认尸?” “是有一个!” “什么人?” “很漂亮的女孩子!” 杨逍一皱眉道:“叫什么名字?” “听说是姓钱,名字倒不清楚!” 杨逍双眉皱得更深,道:“姓钱,她人呢?” “已经离开了,是朝那个方向去的!”公差道。 杨逍目光一转,道:“我还是先见见你们的总捕头!” ※※※※※※ 暴雨落下的时候,明珠已快到家。 虽然离家不远,还是暂避一下好,她心急电转,急步走到一户人家的檐下。 不过片刻光景,长街的青石板已尽湿。 雨势滂沱,这雨非但来得突然,而且大得出奇。 不要一下就是几个时辰,时珠不由叹了一口气。 蓦地,她感到面颊一凉,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伸手往面颊上摸去,抹了一抹水珠。 她抬头一望,屋檐处有两处已洞穿,漏水的地方更有七八处之多,水珠正在不停下滴。 原来不过是水珠。 怎么破烂成这样也不修补一下?沉吟着,她的视线逐渐下移。 非但屋檐洞穿,墙壁亦是戚烂,白灰大都已脱落,还穿了老大的一个洞。 从这个墙洞内望,是一个院子,野草丛生,风雨之下沙沙乱响,纯如无数爬虫正在野草丛中乱窜。 庄院大门上的朱漆不少亦剥落,下半截已经腐烂,半关着,看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毫无疑问,这幢庄院已荒废多年。 明珠蓦地想起,这家庄院主人姓肖,被恶寨十一刀所劫,合家上下,无一幸免。庄园因此空置,之后不时闹鬼,所以始终无人过问。 但这个时候总不会有鬼出现吧。 她一面安慰自己,一面移目再往外移。 雨下得更大了。 也就在这时,在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依呀”声响。 她慌忙回头望去。庄院的一扇大门赫然正缓缓从里面开启,那“依呀”声响正是从这大门发出来的。 明珠不由睁大眼睛,却看不见门后有人。心底不由发寒起来。 突然,她眼前一花,忽然就看见一个人。似乎从门后转出,又好像从天而降,更好像传说中的鬼魅一样突然出现。 明珠虽然目不转睛,以她目光的锐利,竟然不能说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那个人一身黑袍垂地,双脚完全被遮盖,双手低垂,亦被衣袖掩去,头上戴着竹笠,低压眉际,整张脸都藏在竹笠之下。 他虽然站在那里,又好像并不存在,随时都会消散。 在他周围,幽然飘浮着一团似烟非烟,似雾非雾,仿佛存在,又仿佛并不存在的白气,就因为这白气,使他看起来朦朦胧胧,飘飘忽忽,似幻似真。 明珠脱口而出道:“是谁?” 那人一动不动,哭呼道:“明珠?” 明珠失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黑影道:“我无所不知!” 明珠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道:“这要我怎样回答你?” 明珠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那人道:“我根本没有名字!” 明珠不信道:“怎会,阿猪阿狗都有一个名字!” 那人道:“可惜我都不是,我乃地狱之主,为地狱使者,传达双王的指令!” 明珠颤声道:“那你怎么说人话?” “那是为了让你听得懂!” 明珠道:“可是我看你还是像一个人!” “是么?”那人怪笑一声,头上的竹笠突然飞了起来,竹笠下是一团圆圆的东西,有如一个人的头颅那么大,却裹在一块黑布之中。 明珠问道:“你怎么用黑布将面庞蒙起来?” “因为我暂时不想吓着你!” “暂时?” “既然你有心要看,亦无妨让你一见我的真面目!” 说完,他渐渐将面巾掀开,露出一个骷髅头。 明珠觉惊叫一声,道:“鬼?” 那人笑道:“这称呼并不合适,但世俗都这么叫!” 明珠无比恐惧,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认识杨公子?” 明珠道:“当然认识了,我们本来就是表亲!” “我知道!” 明珠道:“那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也很喜欢杨逍罗?” 明珠娇庞一红,却没有回答,等于默认了。 骷髅随即语声一沉,道:“本王已决定下嫁杨公子,有命令下来,人间女子若有对杨公子要生爱念,一律勾其魂,夺其魄!” 明珠一怔,道:“真有此事?” “你姐姐便是一个证据。” 明珠大叫道:“是你杀死我姐姐?”语声未己,她的眼泪已经流下。 骷髅叹口气,道:“她是喜欢杨公子,而且比你喜欢得深。” 明珠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道:“喜欢一个人也有死罪,岂有天理?” 骷髅默不作声。 明珠接道:“以我所知,很多女孩子都喜欢杨大哥,她们个个都非死不可?” 骷髅道:“本王的本意,其实是杀一做百,相信死得十个八一个,就没有其他女孩子敢再对杨公子妄生爱念了。” “若是还有又如何?” “只好杀下去。” “何时为止?” “杨公子魂归幽冥,与本王成为夫妻为止。” “那么何不索性现在勾夺杨大哥的魂魄,了却心愿?”话说到这里,明珠好像才省起自己在说什么,慌忙举手掩住了嘴巴。 骷髅代她说下去,道:“‘也省得麻烦’是不是?可惜有些人的生死本王也无力控制。” “杨大哥就是其中之一?” “嗯,不过他的阳寿也快尽了。” 明珠道:“胡说!” 骷髅解释道:“本王已决定网开一面,让你们姊妹在地狱侍候杨公子左右。” 明珠惊喜地道:“真的?” 骷髅道:“你好像毫不害怕?” 明珠道:“以我一个凡人,又焉是操纵生死的地狱阎罗的对手?既然非死不可,害怕又有什么用?” 骷髅道:“嗯!” 明珠道:“你还没有答复我!” 骷髅道:“那么你现在出现……” “只是告诉你死期将至,好去预备后事。” “是何时?” “快了。” “不可以说清楚吗?” “不可以!”骷髅冷冷地道,“时辰一到,鬼差自会降临,夺你魂魄,送入地狱。” 说罢,骷髅手一挥,一股白烟向明珠扑来,接着一切影像似乎都模糊了。 翻滚的白烟撞向她的面门,似有形又似无形,她开始有窒息的感觉。 这种感觉一开始便消失,她已破烟而出,眼睛又看见了东西。 女阎罗竟然会看上杨公子,甚至竟然要下嫁杨公子,这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明珠不由苦笑。 自己的死期又是何时?明珠苦笑在心中,叹息在心中。 为杨逍而死,她并不难过,因为她的确深爱杨逍,也愿意为杨逍做出任何牺牲。 她难过的是姊妹两人先后丧命,而年老的母亲势必伤心欲绝,以后的日子,又将是如何孤苦凄凉? 但除了等死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明珠踉踉跄跄地离开这间宅子,所有的气力都用在奔跑上。 她有一种感觉,死亡将至的感觉。 ※※※※※※ 风雨凄迷。 秋莫离刚出来,就看见杨逍扛着一个人走进来。 他突然看见杨逍肩上的人眼睛一睁,从杨逍的肩上站了起来。 “小心!” 话才出口,鬼先生已即时抓下。 杨逍挫步偏身,翻右手,连接三掌,同时曲膝拧腰,身子一甩,一个“关公大脱袍”,将鬼先生的身躯甩了出去。 鬼先生一声“不好!”身子在空中像虾米一样曲起,鸡爪似的双手抓向杨逍的咽喉。 杨逍冷笑一声,双手闪电般地抓住他的足踝,用力一抖。 鬼先生就像一条白蛇被抖脱了关节一般,怪叫一声,晕了过去。 这回是真的晕过去。 秋莫离道:“这是什么人?” “鬼先生!” 秋莫离看了看他,笑道:“他的样子倒确实不像是人!” “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杨逍就将在鬼庄发生的一切叙述了一遍。秋莫离和几个捕快一齐听怔了。 秋莫离苦笑道:“怎么又出了鬼了,上次有个僵尸,叫我师弟秦宝宝抓住了,这次又是一个女阎罗!” 杨逍道:“那倒是人假扮的,鬼先生一定是中了很强的迷药,才会如此,否则她刚才不会如此轻易将他制服!” “这鬼先生到底是不是凶手?连他自己也承认瓷像是尸体做的!” 杨逍摇摇头,道:“那些瓷像我出来时,有的已经粉碎,并没有尸体,多半是鬼先生信口胡诌,最后等他醒来你们再问一问他,我的感觉,真正的凶手只是要嫁祸于他。” 秋莫离忽地想起,道:“刚才明珠来过!” 扬逍道:“嗯,我已知道,她是怎么说的?” 秋莫离道:“她说她认出那尸首就是她姐姐!” 杨逍叹息一声,道:“珍珠、明珠本都是极好的姑娘!” 秋莫离道:“莫非真有女阎罗看上你,要嫁给你?” 杨逍咬牙切齿地道:“我总要将这装神弄鬼的家伙抓出来。” 他的目光变得很坚定。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道:“秋捕头,我要去钱家庄一趟,鬼先生就交给你了。” 秋莫离点点头,道:“我和明珠说过你会去看她,一个女孩子,受到这种惊吓,实是让人同情,你尽管去,这里交给我好了!” 杨逍拱手一礼,转身出去了。 秋莫离叹息一声,心道:“怪不得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他,刚,才他的神态中,又哪有一点公子哥的神情?” 刚柔并济,正是大丈夫的情怀。 ※※※※※※ 秋莫离将他送至门口,忽地,一骑快马飞奔而至。 马黑色,神骏至极。马上三人却是一身红衣。 这是一个女孩子,腰挂二尺长刀,头戴一顶竹笠,这顶竹笠却没有遮去她漂亮的面庞。 这个女孩实在漂亮,却不是明珠那种漂亮。 明珠的漂亮来得温柔,而她的漂亮来得泼辣。 她冒雨策马狂奔,那一身红衣虽然已湿透,但她一点也不在乎。 但突然之间,她的泼辣劲一扫而光,娇脸上便露出笑容。 她笑的时候更比不笑的时候好看得多,为什么?因为她看见了杨逍。 杨逍亦看见了她,随即停了下来。 以前他看见这少女,除非来不及,否则一定溜开。 因为这女孩子虽然温柔的时候温柔得很,但泼辣起来,十个男人加起来也比不过她。 最少的曾亲眼看见她两次将酒楼几乎拆掉一半。 只因为那店小二在背后叽咕了她几句,却被她听入了耳。 那店小二无疑可恶,但只为几句话,就将人打了之后,还要将酒楼拆掉,这女孩子不可谓不可怕。 她若是叫别人动手,还有商量的余地,但她却自己动起手来,才教人措手不及。 幸好拆到一半,杨逍来了,也只有杨逍才能制止她。 这并非杨逍武功高强,而是因为她太喜欢杨逍了。 只可惜她那种表现方式,实在令人吃不消,更可惜的是与杨逍走在一起,闯的祸反而更大。 因此,杨逍看见她,总是开溜。 但今天他却在这里等她,因为一来他未必跑得过那匹马,二来还要对李千户有个交待。 她就是李千户的女儿李馨香。 事实上,自发生珍珠这件事后,他已对李馨香产生担心。 又事实上,杨逍虽然对她有些头痛,并非没有一丝喜爱。 “得得”一阵马蹄声急如暴风打地,那匹马竟直闯衙门的台阶。 两个公差大吃一惊,慌忙左右闪避,一个公差不忘叱喝一声道:“来者何人,斗胆飞马乱闯衙门?” 话未说完,马已停在台阶上,李馨香一声娇喝,兜头就是一鞭抽下。 杨逍慌忙将马鞭抄出,道:“你怎么胡乱打人?” 李馨香也不解释,一声“杨大哥”,已火一般从马上跳下,牵住杨逍的手。 杨逍上下打量她一眼,叹口气道:“半年不见你,还是这个脾气!” 李器香道:“这半年你到哪里去了?” 杨逍道:“到处走走!” 李馨香道:“我却是到处找你,有几次很接近了,谁知道赶了去,你又早离开了!” 杨逍道:“你找我干什么?” 李馨香道:“我要跟你在一起。谁知一直追不上,一回来却遇见你!早知在家等你了!” 杨逍道:“在江湖上走一遭,只怕没人不知道你了。” 李馨香笑得花枝乱颤,道:“看来我追不上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路上我干了几件痛痛快快的事,你若在旁,一定不让我干!” 杨逍道:“我是在路上见到你父亲,才知道你找我!” “我爹找你?”李馨香问。 “当然!” “在你家?” “路上。”杨逍回道,“他知道我回来,在路上等我!” “有没有对你动刀子?”馨香不放心地问。 “还好没有。” “你放心,就算爹爹动刀子,看在我面上,也不会怎样难为你!” “现在看见你,我才真的放心!” 李馨香喜形于色,偎着杨逍道:“你心中原来一直牵挂着我!” 杨逍叹息道:“我是担心自己的脑袋搬家,你爹说若你有不测,他就拿刀招呼我!” 李馨香嗔道:“原来你只担心你的脑袋!” 杨逍道:“连自己的脑袋也不担心,这个人的脑袋一定有毛病!” “也有道理!”她目光一转道,“你好像从衙门里出来?” 杨逍道:“你以为我是在避雨?” 李馨香打量了杨逍几眼,道:“一身衣衫湿成这样,还避什么雨,干脆跑回家去算了!” 说罢咯咯娇笑。 杨逍点头,以为然也。 李馨香道:“那你干嘛到官府,莫不是哪家女孩子为你害相思病?官府要传你问话?” 杨逍道:“胡说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 “我没时间跟你细说,你去问你爹好了!”说罢掉头就走。 李馨香一把没抓住,急嚷道:“杨大哥,你到哪里去?” “要知道就跟我来!”杨逍展开身形仍在前面跑。 李馨香催马急追,但这匹马长途跋涉,疲累不堪,竟然追不上。 李馨香更加卖命地催鞭。忽地,杨逍站住了脚步,李馨香终于赶了上来,咯咯笑道: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杨逍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口,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人手拿雨伞,大踏步从里面跨出来。 李馨香的马正向那人撞去。 那人满怀心事,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开门就跨出,冷不防一匹马冲来,幸好他反应敏捷,急忙大喊一声:“大胆!” 那匹马被他硬生生截住了去势。 李馨香亦一声“大胆!”一鞭便兜头抽去。 忽地,她的马鞭在半空中顿住,因为喊“大胆”的人声音是如此熟悉—— 武侠屋扫描ocr 第二十六章 她定睛一看,不由叫道:“爹!”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已回到家门口。 李千户怔道:“怎么是你这丫头回来了?” 眼睛一转,又道:“原来小杨也来了!” 杨逍躬手一礼,道:“我已经将你女儿送到,你要好生看管!” 李千户大笑道:“多谢多谢,那是当然!” 李馨香嗔道:“原来他跑了半天就是要将我抓回来向爹领赏?” 杨逍点点,道:“以后你得看稳她,若再跑掉,和我无关!” 李千户大笑道:“那是当然!” 杨逍道:“我现在告辞了!” “何不进去喝几杯?” “心领,我实在没空。” “哦,还是为那件事,可要我帮忙?”李千户道。 杨逍道:“暂时我一人还能应付,改天再来拜望!” “万事小心!” “是!”一个“是”字出口,杨逍已转身去远了。 “杨大哥!”李馨香催马又要追,但手已被李千户紧紧抓住。 李馨香急道:“这杨逍太可恶,我要去教训他!” 李千户笑道:“也不急在一时!” 李馨香急道:“若不追他,他又要溜走了!” 李千户道:“这我可以保证,他半年之内不会离开此地!” “你怎知道?” 李千户道:“你要知道,先跟我回家,我慢慢说给你听!” 李馨香知道走不了,叹口气道:“不听也不行了!”说罢无奈下马。 李千户瞧着她,道:“怎么出去半年,还是一个火爆脾气?” “可是学你的!” 李千户道:“爹是男人,你可是一个女孩子。” “都是人!” “女孩子心要细,要有耐心!” “最讨厌这种娘娘腔!” 李千户不由叹息道:“现在我倒有些后悔一直叫你跟在我身旁!” “为什么?” “若非如此,你又怎会变成男人那样?”李千户叹息道,“我好的坏的,你全都学得十足!” “这才像你女儿嘛。” “我本来也这样想,现在却要担心了!” “担心什么?” “担心你嫁不出去!” 李馨香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嫁不出去,才能留在你身边。” 李千户正色道:“一点也不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再说爹可以照顾自己,哪用你在身边?” “既然如此,我嫁人好了!”说罢,爽朗大笑,竟比男人还豪爽。 李千户皱眉道:“男人要老婆,都拣温顺的,你现在这种脾气,只怕第一面,人家就给你吓跑了。” “那是一般的男人,杨大哥可不这样想!” 李千户笑道:“你很喜欢杨逍?” 李馨香反问道:“你不喜欢?” 李千户大笑,道:“这小子其实也很不错!” 李馨香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遇上第二个像他一样可爱的男人!” 李千户大笑道:“幸好是你爹听见,否则教人笑掉大牙!” 李馨香忽地蹙眉道:“就不知他对我怎样?” “很好!” “你怎知道?” 李千户笑笑道:“因为我问过他,而且还向他提过你和他的婚事!” 李馨香脸一红,忍不住追问道:“杨大哥他怎样表示?” 李千户道:“他说这件事等你回来再说!” 李馨香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李千户道:“你半年不知所踪,谁知道会不会遭遇不测!” “遭遇不测?”李馨香更惊奇了。 李千户就把近来京城发生劫美案和瓷像里裹尸的事说了。 李馨香这才明白,为何杨逍一见到自己就将自己骗回家,而爹爹见到自己又欣喜若狂。 原来他们一直担心自己。 李馨香有点感动,她道:“那他刚才急着办一件事,就是查案去了!” “正是,你一去无踪,谁不担心,他怎么谈婚嫁?” 李千户目光一转,道:“不过,这件事包在爹爹身上就是了!” 杨逍若听见这句话,不知会不会叹气。 李馨香脸红了,声音也低起来,道:“爹爹你真好!” 李千户第一次见到女儿这样,心中暗叹道:“这丫头一点也不难看,若不是平日像男人一样,小杨那边,又何须我出马?” 李千户道:“不过我担心你不是全无对手j” 李馨香脸一沉,道:“明珠姊妹,这两个丫头就是喜欢纠缠扬大哥!” “话不能这样说!” “一看见她们,不知怎地我心里就有气!” “她们姊妹其实也很漂亮,若说到温柔,你可就比不上了!” “娘儿腔,怪讨厌!” 李千户笑道:“女孩本该就这样!他们是表兄妹,杨逍就是喜欢她们也不足为奇!” 哼了一声。 李千户道:“其实她们姊妹也都很可爱,尤其是明珠!” 李馨香叹口气,道:“我也不否认她可爱!”语声猛一沉,她道:“但她若是喜欢扬大哥,要将扬大哥抢走,就莫怪我对她不客气了。” 李千户一呆。 李馨香道:“杨大哥是我的,谁要想抢走他,先问问我的刀!” “胡说什么?” 李馨香冷笑道:“不管珍珠也好,明珠也好,想打杨大哥的主意,我非要她的命!” 她完全不像说笑。 李千户道:“那若是杨逍的主意又如何?” “我连他也杀掉!” 李千户心底一寒,不由叱道:“别胡说,若钱家姊妹真有卡卜么闪失,你嫌疑可就大了!” “我不管!” 李千户厉声道:“住口,杨逍若是不喜欢你,那就是你不好,你应该反省才对。不但不反省,还要杀人,这是哪家的道理?” 李馨香不作声,忽地一笑道:“爹别生气,杨大哥又没说不喜欢我,现在我也没有去杀人,爹你凶什么?” 李千户气得摇摇头,拿这个宝贝女儿实在没法。 想到女儿完好无缺归家,李千户的眉宇已逐渐展开。 ※※※※※※ 回到龙门客栈,宝宝卸了妆,四小一齐笑得打跌。 小皮球更是把宝宝捧作玉皇大帝,喇叭花直喊精彩。 宝宝连敲小皮球两记响头,道:“下次办事眼睛放亮一点,不要给人卖了,你还叫他爸爸。” 小皮球想到那个店小二,心里直骂,暗道:“干他娘,早晚要给他点苦头吃。” 喇叭花又喳呼道:“宝宝哥,今晚是样样好,就是留个尾巴不好,明天那个老小子来回拜,要到哪里去找那个少宝和尚?” “在老江湖面前,不这么说怎么混充得过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说到这里,宝宝对大柱道:“咱们客栈里的那位姑娘有抢劫案的线索,并且要帮我们抓人,这不失为好消息,至少在办案上又接近了一步。现在我告诉你们,让你们也安安心,今天早点睡,明天说不定还有活儿干呢!” 听了宝宝这番话,三小顿时精神十足,觉得跟着宝宝有搞头。 兴趣一来,大柱跑到前面店里,要了一壶酒,一大盘酒菜,大家关起门,兴高采烈地真喝起酒来,喝得醉醺醺的,才倒头大睡。 ※※※※※※ 迷迷糊糊地只听到客房外面人声嘈杂,喇叭花第一个醒来,揉揉双眼,睁开一看,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早已照到屁股,外面怎会这么热闹啊?匆匆穿好衣服,穿上布鞋,推开门一看,只见人群三三两两地都往东跨院跑,个个神色好奇又凝重。 她更感到好奇,蹦出房门就跟着往东跨院跑。 不过片刻,却像吃了惊吓的小鸡,回到房中拼命推着箱死猪一样的宝宝与大柱、小皮球三人,喘着气地叫开了,道:“醒醒呀,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 宝宝伸了个懒腰,坐起道:“大清早,吵什么呀?” 喇叭花急急地道:“出人命啦!人死啦!” 大柱翻身坐起道:“哪家死人啦?” 一小皮球也迷迷糊糊地道:“死人关咱们屁事。” 喇叭花跺脚道:“是那个姑娘死了!” 宝宝像虾米一样跳起来,要往外冲。 这个变化给他的刺激实在太大了,关系也实在太大了。 “宝宝哥!”喇叭花大叫道,“你穿上衣服去啊!” 宝宝这才回头匆匆穿上衣服,像疯了一样,一言不发,拖着鞋子往外奔。 东跨院里围观着一群人,宝宝着了魔一样挤进去。 刚冲到门口,却被店东拦住,道:“嗳,你不能进去,仵作还没来验尸呢,谁也不能进去!” “去你妈的!” 宝宝潜意识里用出了功力,把店东摔出七八步远。 “哎呀!”店东大叫一声,摔在人堆里,爬起一看,宝宝早冲进房。 只见那姑娘横躺在地上。胸前的创口已经发紫,分明是剑伤,一剑穿心。 是什么人杀了这姑娘? 宝宝既震惊又伤心,完了,一切的线索都完蛋了,宝宝几乎伤心得想大哭一场。 他跪在地上,木然地望着那姑娘的尸体,看她秀眸还睁着,仿佛死不瞑目的样子,怆然地伸手抹上她的眼帘,耳中听到门外私议窃窃,默默地站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出门外。 围观的人都注视着宝宝,感到好奇,纷纷猜测着与宝宝的关系。 宝宝默然地从人群中走出来,回到西跨院房中,人像走了魂一般。 “宝宝,怎么啦?”喇叭花殷勤地问道。 大柱叹了口气,道:“那还用说,这姑娘一死,抓到的线头又断了。” “唉,歹命!”小皮球叹道。 喇叭花火了,道:“小皮球,人家歹命死了,干你屁事?” 小皮球道:“我说人家做什么?我是怨叹自己歹命。忙了个半天,等于竹篮子打水,捞空了!” “谁说的?”喇叭花气呼呼地道。 小皮球不服气地道:“难道你还有咒念?” “当然啦,一个姑娘死了,还有别的姑娘,急什么?” 一言提醒梦中人,宝宝颓丧的精神不禁一振! 不错,只要有一丝希望,决不绝望,他心里的点子,又开始在脑海中转动起来。 “小皮球,先去叫店小二打水,再叫些早点来吃!”宝宝吩咐着。 在团体中就是这么奇怪,头头没精神,下面的就甭提了。 现在宝宝一有精神,大家都有了劲。 小皮球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宝宝先倒了一杯隔夜茶,漱了漱口,对大柱道:“你去跟店家交代。” 大柱一怔,问道:“办什么交代?” 宝宝道:“告诉他们等仵作验过尸后,请店家好好厚殓这姑娘,一切花费都是咱们的!” 大柱的脸都绿了,讷讷道:“宝宝,银子不多了,这样花下去,恐怕我们连客栈的门槛都跨不出去了!” 宝宝哼了一声,道:“少罗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然我们怎么去追失窃的银两?” 大柱没话说,正要转身走。宝宝又吼道:“慢点,告诉店家,用好的棺木厚殓,把它拖到这里来放,不准任何人动一动。” 喇叭花一呆,急急地道:“干嘛,好好的房间,放个死人进来,谁能睡的安稳呀?” 宝宝冷冷道:“我当然有我的道理,活人有活人的用处,死人也有死人的用处,你懂不懂?” 喇叭花的脑筋一时转不过来,呆呆地道:“这到是稀奇事,死人的用处在哪里,我怎么想不到?” 宝宝笑骂道:“你要能想到,你就不叫狗尾巴花了!告诉你们,不看住死人,怎去钓活人?只要死人在这里,那什么都好办!” 大柱的绿脸笑了,道:“果然有道理!”返身奔出房门。和店家交涉。 店小二的洗脸水和早点都送进来了,大柱也兴冲冲地回房了。 宝宝问道:“店家怎么说?” 大柱笑道:“还能怎么说,有人出面花钱消灾,他磕头都来不及!” “好,大家早点吃早饭,吃完后姜太公坐观钓鱼台,希望钓上条美人鱼!” ※※※※※※ 东跨院内,店家忙着接仵作,验尸体,买寿衣,购棺木。 西跨院内,小皮球和喇叭花忙者奔进奔出,打听消息和动静。 姑娘的棺材还没有抬出来,美人鱼当然也不会出现。 店小二却跑来通知,聚英客栈有位鱼大爷来找少宝和尚与小皮球。 喇叭花立刻慌了手脚,急道:“宝宝哥,昨天我就知道你留条尾巴,一定闯祸,现在人家上门了,哪里去找少宝和尚?” 宝宝笑道:“你甭紧张兮兮的,万事由我来应付。大柱,你跟喇叭花都躲到隔壁房间去,把墙角的道具衣服都带走。” 小皮球想起昨夜的遭遇,心里就会发毛,巴不得宝宝有这句话,七手八脚地帮着喇叭花与大柱把昨夜化妆的道具搬到隔壁,紧闭门户。 这边刚搬干净,鱼二带着小虾米一干手下已走进院中。 宝宝大模大样地迎了出来,人五人六地抱拳道:“听说鱼大爷光临,少宝和尚因有点要紧事走了,走时要小弟接待。” 怎么又出来一个毛孩子? 少宝和尚到底有多少个徒弟,怎么个个像安养堂出来的孤儿? 鱼二满腹狐疑。 但是见宝宝正经八百的模样,不能不按江湖理数,微微颔首道:“昨夜少宝兄来行舍,今天特来回拜,可知他去了何处?” 宝宝嘻嘻笑道:“他本来在等你们,哪知临时发生了事,不得不离开几天!” 鱼二问遭:“发生了什么大事,能不能告诉鱼某?”他对少宝和尚的动静似乎十分注意。 宝宝也摸准了他必有此问,所以腹稿早已有了,道:“昨夜这里死了个姑娘,他去查凶手去了。” “哦?死的是什么人?” “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听说这姑娘曾大闹过赌场!” 鱼二一愣,神色大动道:“少宝和尚和这姑娘有何瓜葛?” 宝宝哭道:“哪能有什么瓜葛?他是闲得发慌,管管闲事罢了。不过他交代过了,若鱼大哥有什么差遣,他就会立刻赶回来。” 鱼二一怔,道:“你叫我鱼大哥?” 宝宝假装一怔,道:“没错啊,有什么不对?” 鱼二问道:“那你与少宝和尚是什么关系?” 宝宝抓抓脑袋,道:“伤脑筋,怎么说呢?这样吧,我背给你听听,他师父的老婆就是我娘的妹子,这笔帐你替我算算,是鱼二一干手下都扑哧一声笑出来,但看到鱼二没笑,又都忍住。 然而躲在房里静静偷听的大柱、小皮球和喇叭花却都闷着嘴巴捧着肚子打跌。 鱼二皱皱眉头,他被宝宝唬得一愣一愣的,目光四下一扫,道:“我记得少宝兄还有两个徒弟,怎么也不见人啊?” “嗬,那两个小把戏暂时由我管,派出去打探消息了!” 宝宝觉得自己愈吹愈顺嘴了。 鱼二道:“那请问小哥如何称呼?” “我就是快乐帮的帮主,叫金龙是也!” 鱼二一哼道:“倒是英雄出在少年,想不到小哥儿竟然是快乐帮的帮主,可惜我没有听说过。” 宝宝笑嘻嘻地道:“快乐帮是初创,没听过没关系,少宝大哥向我保证过,要让快乐帮在最短的时间内名震江湖,所以这次他从关外回来,可以说完全是为了帮我的忙才退回中原的!” 旁边的小虾米忍不住冷笑道:“既然是快乐帮的帮主,要在江湖上闯字号,想来武功一定不错。“ “马马虎虎啦!”宝宝嘻皮笑脸地道,“应付应付虾米小鱼之类的,还能凑合凑合!” 小虾米脸色一变,跳到场中道:“既然这么说,我就领教领教。” 房中的三小顿时紧张起来,都觉得宝宝吹牛吹晕了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这不是找马脚来露一露? 宝宝却毫不紧张,皱皱眉头道:“这位老弟,今天莫非是来找碴的,不是来拜会的。我听少宝和尚说你们是朋友,等他回来我要问问清楚,是不是朋友的分别在哪里?” 鱼二立刻沉声叱道:“小虾米,不得无礼,回来!” 小虾米恨恨地退回到鱼二的背后,宝宝“啊”了一声,道:“失礼勿怪,老弟原来叫小虾米,我刚才是出口无心,不要见怪。” 鱼二沉声道:“少宝和尚既然不在,但鱼某还是有话要交代的。” 宝宝笑道:“一定传到,错不了!” 鱼二道:“鱼某按照江湖规矩,备了一份薄礼,请少宝和尚笑纳,希望他袖手旁观,切勿卷入是非之中。” 说完衣袖一挥,旁边的一名背着包裹的大汉立刻卸下包囊,双手捧了过来。 宝宝觉得沉甸甸的,一对也弄不清是什么玩意儿,忙道:“我定要把话传到,鱼大哥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免了,鱼二告辞!”鱼二挥手带人要走。 宝宝眼珠一转,倏见小虾米眼中的恨意未消,道:“慢一点!” 鱼二一怔,道:“小兄弟,还有什么事?” 宝宝道:“我想跟小虾米交个朋友,说几句话,鱼大哥不会反对吧!” “你有什么话,说吧!”小虾米态度相当冷淡。 宝宝招手道:“那你过来啊!” 过去就过去,难道还怕你不成? 小虾米根本没把宝宝放在眼里,大步走到宝宝面前,要不是有鱼二碍着。早想给宝宝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才大快人心呢。 宝宝心里可明白着呢,伸手拍拍小虾米肩膀,笑嘻嘻地道:“你们这么多人中间,我总觉得还是跟你投缘!?” 小虾米瞪眼道:“为什么?” 宝宝把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小虾米才能听得见,道:“因为只有你的个子跟我差不多!” 小虾米冷笑道:“不知道你的身手跟我差多少?” 宝宝道:“我就知道你心中还有这么点不舒服,所以想表演一段什么的,也好,那就让你开眼界消消气!” 小虾米正懊恼没机会找借口,忙道:“嘿,好吧,你使招吧!” 宝宝道:“出招动手嘛有伤和气,这样吧,我露一手功夫给你瞧瞧,假如你满意我还可以教你!” 小虾米道:“怎的?” 宝宝道:“你身上有没有银票?拿出两张!” 小虾米掏出两张银票,看宝宝到底搞什么玄虚。 宝宝道:“你捏着纸边缘,一张在前,一张在后,夹着手指,让中间有点空隙,竖在胸前,我就能表演了!” 小虾米依言捏住两张银票,绷在胸前,瞪着宝宝。 宝宝右拳提起,伸竖食指,点在纸中间,马步一跨,装成运功提气的架式,一声轻喝,食指向前用力,已点穿了两张纸。 宝宝道:“这手功夫怎么样?” 他的手指却没有收回来,点在小虾米的胸口。 手指点穿两张纸,连三岁孩子都会,宝宝还在自鸣得意,小虾米不禁又好气又好笑,道: “你这套把戏给谁看哪?” 就趁小虾米说话时,宝宝迅速地把手缩了回来,笑道:“你仔细看看再说不迟,假如不服气,可以依样表演一手,我立刻叫你祖宗!” 听他这么说,小虾米低头一看,神色顿时一呆。 因为第一张银票完整如初,根本没破,倒是第二张破了。 宝宝笑道:“这功夫就是妙绝天下的‘破功指’,一指点中死翘翘,神仙难救,就是楚留香在世,也要退让三分。” 鱼二见二人低声谈个没完,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高声道:“你们谈完了没有?” “完了,完了!” 宝宝笑嘻嘻地高声道:“我们是话一投机千句少,小虾米,有兴趣不妨来找我,我可以教你!” 小虾米被宝宝唬得脑袋发晕,一言不发地回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端详手中的两张银票,心里不信,事实又偏偏不能不信。 他觉得宝宝这孩子果真高深莫测,功夫厉害得很,刚才幸好没动手。 一行人离开龙门客栈,小虾米就把宝宝那一手说给鱼二听,还把两张银票给大家看。连鱼二这种江湖老油子也听得神色震动,搞不懂是真是假。 鱼二沉声道:“我总觉得少宝和尚这批小鬼太可疑,大鲸鱼,你留下,给我把龙门客栈盯住!” 一名高大的汉子立刻留下。目光左右一扫,走进客栈对街的茶馆泡茶去了。 “小虾米,你立刻跑一趟片瓦岗找多宝和尚!” 鱼二冷笑道:“我和多宝和尚也算有一面之交,这次你去探探他的口气,查查少宝和尚的底细!” “是!”小虾米立刻飞奔而去。 ※※※※※※ 鱼二一走,大柱、小皮球、喇叭花立刻从屋中蹦出来了,又笑又跳地围着宝宝,拥入房中,个个笑得不可抑制。喇叭花道:“宝宝哥,我看快乐帮改成吹牛帮吧,你这个吹牛大王可算得上天下第一呢!” 小皮球道:“老大,你最后玩的那一手是什么名堂,教我好不好?” 小皮球羡慕的很,觉得宝宝有点藏私,不够朋友。 宝宝哈哈一笑,更神秘了,道:“牛皮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吹的,那套把戏是我从一个江湖卖解的那儿学到的。虽然是个障眼法儿,也花了我一个月的时间,磨出来的!” 大柱却盯着鱼二送的一包东西,道:“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宝宝,打开看看好不好?” “看啊!” 宝宝解开包袱一看,金光闪闪,竟是二十锭足五十两重的元宝。 “哇噻!这份礼真不轻啊!”四个毛孩子高兴地叫了起来。 小皮球道:“老大,你真有一套,吹牛唬人能唬出金子来,以后你尽量吹,吹不过我帮你吹,好不好?” 喇叭花喳呼道:“小皮球啊,回去跟你娘商量换个脑袋再吹吧,不然把小命吹捧了,我找谁玩啊?” 小皮球反唇相讥,道:“喇叭花,你不要羞我,我看你也差不多,只会跟我们叽叽喳喳的,看到外面人就哑巴了!” 宝宝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要再闹了,难得今天心情特别好,咱们收拾收拾,出去爽一下怎么样?” “哦……” 三个小家伙高声欢叫。 喇叭花道:“宝宝哥,要怎么爽法?” 宝宝眯着眼睛看着喇叭花,笑嘻嘻地道:“比方说先给你买两套漂亮的新衣服啊,不要看起来像个丫头打扮,大柱、小皮球也是一样!” 喇叭花又喜又羞,哪个女孩不爱漂亮,便道:“宝宝,你真好!” 宝宝像在排列节日,道:“买了衣服,我们上最好的酒馆大吃一顿,再到处逛一逛,怎么样?” 能够抛开暂时的紧张,痛痛快快地玩,哪有不赞成之理,不过大柱还是提醒宝宝道: “正事别忘啊!” 宝宝胸有成竹,道:“我知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等死人一到,包有线索!” 正说着,房门立刻响起店家的声音,道:“几位小客官,棺材抬来了!“喧闹的兴头顿时抑制下来了,喇叭花立刻打开房门。 只见店家哈着腰,一副笑脸站在门口,后面四个抬着的棺材,不用说,是装着那个姑娘的。 喇叭花见到棺材就感到丧气,始终觉得宝宝这个主意实在是个馊点子,不过兴头上也没去多想。 她转身道:“这么大的棺材要摆在哪儿啊?” 宝宝拾起桌上的包袱,道:“就摆在炕对面好了,反正地方大,摆得下!” “是!” 店家立刻应声指挥着把棺材抬进房间,五个大人七手八脚把棺材放正,头对着外面,屁股朝里。 等抬棺材的人出了房,店家却站着没走,抱拳作揖,笑道:“嘿嘿,小客官,棺材是最好的楠木,上过七次漆,那位姑娘身上穿着的呢,也是最好的通州缎子,这笔花费不小喔,这里有张单子,小客官要不要过目一下?” “不用了!”宝宝大大咧咧地在坑上一坐,道:“一共多少啊?” “一共是一百二十三两七钱!”店家笑嘻嘻地回答,意思是等着付帐。 宝宝拿出银子道:“拿去吧,这包银子也放在店里,你可要开张收据给我!” “是,是!” 等店家哈着腰出了房间,宝宝这才下炕走到棺材前也笑嘻嘻地道:“大姐,咱扪总算交往一场,但:你给我吃了—桶洗澡水,我本想还你一盆洗脚水,想不到你没这份福气,罢了罢了,反正我花了鱼二的金子替你收尸,你可要保佑我快找到那帮土匪喔!” 默默祷告了一番之后,秦宝宝才带着大柱、小皮球和喇叭花扬长出了房间。 喇叭花想到宝宝要给她买新衣服,兴头最足,跑在前面—— 武侠屋扫描ocr 第二十七章 杨逍现正在明珠的房间里,明珠的眼瞳中,仍有恐惧之色,只有看见杨逍,才露出喜悦的光芒。 明珠一眼瞥见杨逍,惊喜交集,急走到杨逍面前,整个人都投进杨逍的怀里,痛哭起来。 杨逍只道她伤心姐姐,道:“别担心,再说那尸体是不是珍珠,还待证实。” 他忽地发觉明珠一身潮湿,奇道:“你怎么不避雨?”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怎么说这种傻话?” 明珠就把她遇见“鬼”的事说了一遍。她道:“杨大哥,你会不会要这个女阎罗?” 杨逍道:“这是人假扮的,着实可恶,我一定要将他查出来!” 明珠又问道:“你会不会娶她?” 杨逍道:“你放心,我决不会要她!” 明珠似乎放下心来。 杨逍道:“以后我每天都来,那地狱使者要再出现,我好歹要斗她一斗!” 明珠道:“那你现在……” 杨逍道:“我现在已查到一条线索,马上要去查查,你在家里面不要随便外出!” 明珠点点头,虽然舍不得,却没有再拦他。 杨逍急急赶到捕房,雨已经停下。 秋莫离正在来回踱步,左右有两个捕快,而那个鬼先生却靠着那条柱子,手腕足踝都锁着镣铐。 杨逍道:“秋捕头,可问出什么?” 秋莫离道:“他只说他没杀过人,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杨逍走上前,看着鬼先生,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鬼先生道:“我当然是人!” 他叹口气,道:“不过我得罪了阎罗王,离鬼不远!” 杨逍道:“你若是人,弄那么多瓷像干什么?” “做伴!” 杨逍奇道:“做伴?你怎么不找些人来做伴?” 鬼先生笑道:“人会谋我的财,害我的命,而瓷像却不会!” 杨逍道:“你是说曾有人谋你的财,害你的命?” “不错!” “你记得是什么人?” “带头的先是我老婆和表哥,后来婢仆也凑上一份!” 秋莫离道:“那你平常一定对他们不好!” 鬼先生道:“若要说不好,就是我不愿意将所有的钱拿出来让大家挥霍。至于我那个老婆和她表哥,又似乎是青梅竹马一齐长大!” “后来怎样?” 鬼先生笑笑道:“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很奇怪?” 不但是奇怪,而且是丑陋,所以秋莫离反问道:“那又怎样?” 鬼先生道:“那是被他们下的毒,才变成这样子的!” “那你怎么又没死?” 鬼先生道:“因为我发现不对,没全中毒,便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幸好他们武功都不行,于是他们都死了!” 秋莫离一皱眉道:“他们多少人?” “不多不少,恰好五十个!” 秋莫离怒道:“这样的事,你怎能不报官?” 鬼先生道:“这是江湖恩怨,为何要报官?再说,我杀他们之后,自己也昏迷过去了!” “那总有苏醒的时候。” “我醒来已是几天之后,饿得两腿都软了,到塞饱肚子,那时受了打击,神态恍惚,一个月之内,什么也想不到。” 秋莫离冷笑。 鬼先生又道:“等我完全清醒的时候,那些尸体已经腐烂了,这个时候,我若通知官府,官府会不会信?” 秋莫离又冷笑。 “所以我赶紧埋好尸体,幸好我个性孤僻,与人交往不多,等闲没有一个客人,否则事情真不由我!” 杨逍不想牵扯以前的公案,道:“那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罗?” 鬼先生道:“我以前有个名字,叫东方白!” 杨逍一惊,道:“东方白,不是迭峰县四大公子之一吗?” 自己的父亲、钱老板、李千户和东方白,过去并称四大公子。 鬼先生点点头,道:“不错,只因遭此变故之后,我才变成这般模样,从此恨与人交往,这才塑了很多鬼像,在家中陪伴于我!” 顿了一顿,方道:“哪知这样反而触怒了阎罗,将我的大堂烧得一干二净!” 秋莫离道:“这是怎么回事?” 鬼先生就把女阎罗开口说话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叹道:“我差点被烧死!” 杨逍道:“你说那些瓷像都是烧成的?” 鬼先生笑道:“我是在隔壁听你们的议论,才吓唬吓唬你的。我要杀你,你怎么能从棺材里逃出来?” 杨逍道:“你可知是谁救你出来的?” 鬼先生一怔,道:“莫非是你救我的?” 杨逍道:“不错,我从棺材里出来,将你背走,否则你早已烧死了!” 鬼先生一皱眉道:“我最不喜欢欠别人的情了!” 杨逍道:“这很好办,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咱们就互不相欠了!” 鬼先生道:“你问吧!” 杨逍道:“你认识钱老板吧?” 鬼先生笑道:“钱老板,我当然认识!” “他有个女儿,叫珍珠!” 鬼先生道:“这倒不太清楚,因为我不太管别人的闲事!” 杨逍道:“我现在只想知道珍珠的死因!” 鬼先生正色道:“刚才秋捕头问我半天,我只有一句话,你们找错人了,我既不认识珍珠姑娘,也没有杀过人!” 秋莫离冷笑道:“杀人凶手否认杀人本是司空见惯的事!” 鬼先生笑道:“我若是杀人凶手,早就开溜了?” 秋莫离笑道:“但你是被迫呆在这儿的!” 鬼先生道:“你错了!”说着缓缓将手抽出。 他的一双手本都有手铐铐着,但他已将手铐打开,笑道:“你真的认为这能铐住我?” 秋莫离冷笑道:“你好狡猾啊,不过你若是以为弄开了锁链就可以离开,便将衙门看得太简单了!” 鬼先生道:“我知道你秋捕头很有两下子。不过,你不要忘了,我的手不但巧,而且很有力!” 他手一紧,握在手里的手铐立时扁了。 “还有,这条铁链也是很好的一件武器!”说罢,鬼先生倏地出手,连着手铐的锁链立时毒蛇般丢出,落在丈外一扇窗户之上。 那扇窗户“轰”地四分五裂,碎片激飞时,铁链随即回卷,回到鬼先生的手中。 旁边两个捕快右手不觉抓住腰间的佩刀,而王老二则半侧身躯,看样子准备随时往桌底钻。 鬼先生笑道:“总捕头虽然武功高强,我若突然发难,只怕亦不难为我所算!” 秋莫离不得不点点头。 鬼先生道:“但那样一来,我岂不是承认自己是凶手?” 秋莫离冷笑道:“你知道就好!” “我只是奇怪,你们从哪里找到这尸体?” “在城外!” “不是我的‘捺落迦’,那你们怎么怀疑我?” 杨逍道:“因为尸体是藏在一个瓷像内,那个瓷像塑的是一个罗刹女鬼,与你庄院的极为相似!” 王老二道:“我知道你的手艺是一绝,才想到是你!” 鬼先生叹息道:“但手艺好的并不只我一人,若是那瓷像没碎,我也许可以看出是哪家的制品。因为这和武功一样,每一家有每一家的特征!” 他又道:“能否让我看看那尸体?” 秋莫离见杨逍点头。只好将他带到尸体旁。 鬼先生看了一会,沉思道:“不将她弄出来才好!不过,我有办法可以将她的脸部复原!” 杨逍道:“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找凶手,因为明珠姑娘回家的时候曾遇见鬼!” 说罢,将明珠的遭遇说了一遍。 鬼先生苦笑一下,道:“也许假扮鬼的,和这个凶手,制瓷像的人,是一个人。” 杨逍道:“至于这凶手,我倒有点线索,因为京城曾连续发生了几起劫美案,寒总督的女儿曾说过,有个回族青年爱她不成,挟怨报复,掠过很多家女孩。而寒总督曾有意招我为婿,因此他报复在珍珠姊妹身上,装神弄鬼也未可知!” 鬼先生道:“那你们应该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啊!” 杨逍道:“不知道落脚的地方,如何去查?再说这回族青年未必有本事将死人制成瓷像!” 鬼先生道:“也许这家伙另有同伙也未可知!” 杨逍苦笑道:“本来是你的嫌疑最大,但现在看来又未必!” 鬼先生感兴趣地道:“这是为何?” 杨逍道:“因为你既能和我父亲论交,心地未必很坏!” 鬼先生道:“多谢你的信任,难道寒姑娘一点都不知道那回族人的下落?” “她说听那回族青年说似乎落脚在一个庙宇里!” 鬼先生皱眉道:“回族青年,栖身在庙观里,唉呀!” 鬼先生忽地脸色大变。 杨逍急问道:“怎地,莫非你知道?” 鬼先生道:“只怕不是什么庙宇,而是我的‘捺落迦’!” “怎的说?” 鬼先生道:“既然那寒姑娘没有肯定,说明那回族青年并没有明确告诉他是庙宇,而只是叙述了一下周围的情景,有神,有鬼,有洞。于是,寒姑娘便以为那是庙宇里的东西!” 杨逍和秋莫离都是脸色一变,道:“只怕确是如此,你那‘捺落迦’里还有什么人?” 鬼先生道:“我平常不出去,只有一个仆人帮我出去采购食品!” 杨逍失惊道:“那仆人多大年纪,是回子吗?怎么做你仆人的?” 鬼先生道:“我叫他小张。我原来有个老仆人,一直是他替我采购衣食用品,只因年纪渐大,渐渐不顶事,后来来了一个青年,自称姓张,要找事做。我问他为何单到这里找事,他说他曾给别人害过,讨厌与人交往,因此愿栖身在我这里。我见他面目可喜,也就收留了他,正好顶作仆人,不久老仆病逝,他就料理家中一切,手脚倒很勤快!” 秋莫离道:“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收留了他?” 鬼先生道:“我见他一脸正气,不像是坏人,也曾旁敲侧击,见他愤世嫉俗,倒和我有几分相似,因此也就安心留他。过了二三年,我也就不疑有他了。” 杨逍急问,道:“他是回子吗?” 鬼先生道:“这倒没在意,哦,让我想想,他曾说过他在大漠中生活过几年!” 秋莫离道:“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聪明伶俐,手脚利落,只是晚上经常唉声叹气,似乎有什么大心事。” 秋莫离急道:“我问他长的什么模样!” 鬼先生道:“高高的个头,鼻梁甚高,眼睛微蓝!” 秋莫离道:“上次和我动手的家伙个头甚高,肯定是他。他人呢?” “走啦!” “什么?”秋莫离跳了起来。 鬼先生道:“一个月前他说要探一个亲戚,就出去再也没回来!” 秋莫离大怒,道:“你……你若不将他交出来,我……我……” 鬼先生道:“他也未必就是凶手,你急什么!” 杨逍忽地问道:“他会不会制瓷像?” 鬼先生道:“和我待了二三年,也会一些,而且他很聪明,学陶艺很快!” 杨逍道:“那一定是他了!” 鬼先生怀疑道:“如果飞贼是他,他怎会甘心为奴三年,而且飞贼的功夫好得很!我却从没见过他显露功夫!” 杨逍道:“他忍辱为奴,是为了有一个栖身的所在,他来到京城是为了追求寒湘云姑娘,他又不是一般的盗贼,用不着显露武功!” 鬼先生道:“就算如此,他可以找别的地方栖身,而且用不着等三年。做奴仆的滋味可不好受!” 杨逍道:“他是胡人,形貌和普通人大异。他为了避人耳目,自然最好栖身在你那儿。 至于他一等三年,想必是他还想让寒姑娘回心转意,所以苦苦守候,直到他彻底绝望,才一怒做出‘劫美案’,来逼迫寒姑娘就范!” 秋莫离道:“不错,一开始他没想到杀人,只是听说寒总督有意将女儿嫁给杨公子,才一怒杀人。” 鬼先生叹道:“你们说得有理,一开始听你们所述,我还以为是哪一个女子吃醋,才做出这种事,反爱成仇,杀人泄愤。” 顿了顿,他又道:“但他为何将珍珠姑娘封在陶瓷里?” 秋莫离道:“这家伙极度压抑了三年,难免不心理变态,将杨公子喜爱的女人赤身裸体塑成瓷像,既可泄愤,也可满足他变态的心理!” 鬼先生正色道:“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看还是将尸体脸部复原,我就能看出制陶者的手法归属哪家,那时就可确认谁是凶手了!” 秋莫离还要再说,杨逍摆了摆手,道:“不知老先生要什么东西可以复原死者的面目?” “请设法弄些塑造瓷像的工具材料,越快越好!” 王老二道:“我可以去办!” 杨逍长出一口气,道:“我有一种预感,这案子就要快破了!” 秋莫离道:“不错!” 杨逍叹息道:“可是案子破了,死的人却再也不能复生!” 秋莫离默然。 他以为杨逍是伤心珍珠姑娘的死。 其实杨逍这时已经想到另一个女孩,一样美丽,一样温柔。 那就是范姑娘。 杨逍已去妙月庵打听过,范氏被一个青年骗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看珍珠姑娘的情形,她也凶多吉少。 ※※※ 杨逍匆匆赶到钱宅,要见明珠姑娘。 他要告诉她已经找到凶手的好消息。 哪知门口的老仆人钱祥惊诧道:“公子不是请小姐走一趟去了吗?” 杨逍大惊,道:“哪有这种事,她什么时候走的?” “半个多时辰了,而且这里有公子给她的信!” 杨逍接过一看,登时大急道:“这不是我写的!” 虽然字体很像自己的。 他顿足道:“朝哪个方向去的?” 钱祥指点了方向,杨逍便要去追,忽地又转头道:“送信的是什么人?” “一个捕快,自称金雷,还说一向追随秋捕头,还驾着一辆大马车!” 杨逍道:“难怪明珠会上当,他长得什么样?” “浓眉大眼,一脸胡须,还说公子在城西三里外等他。” 杨逍道:“还说什么?” 钱祥道:“没有了!” 杨逍身形已急掠而起,像鹰隼般飞速掠去。 然而追了半天,连马车印也没见到。路根本就追错了。 杨逍心里也明白,隔了这么久,无论如何也找不着了。 若是明珠有什么不测……杨逍心乱如麻,再也想不下去。 “我手下没有一个叫金雷的捕快!”这是秋莫离的答复。 而杨逍已经料中。 秋莫离一听明珠也失踪了,也急起来,急忙叫出两个捕快,道:“你们立即召集所有的弟兄全城搜索打听,可有人见过这样一个捕快驾马车走过?” 顿顿他又道:“也许他脱下捕快装束,你们只要发觉有可疑之人,一定要查问清楚!” 俩捕快齐声应是。 秋莫离看着他们离去,叹了一口气,道:“他们都很精明,但未必有收获!” 转脸见杨逍一副疲惫的样子,心有不忍,道:“杨公子可要歇歇?” 杨逍虽然很累,但焦急的心情才是他疲惫的主因。 他摇了摇头,道:“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找下去,一直到将明珠姑娘找出来为止!”说罢,提起脚步。 秋莫离道:“杨兄要往哪里去?” “李家庄。” 秋莫离道:“找李千户?对,现在范姑娘、明珠姊妹都遭了不测,还剩一个李小姐,那姓张的回子说不定会去找她!” 杨逍道:“是一定会去找她!” 秋莫离道:“那咱们就可以抓住他了。我和你一起去。” 杨逍叹道:“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秋莫离道:“不管怎样,我们快赶去!”说罢一挥手,两个捕快跟了来—— 武侠屋扫描ocr 第二十八章 黄昏已逝,夜色渐浓。 李家庄大门紧闭,两盏灯笼已经燃亮,照在台阶前一个物事上。 那是一个骷髅头,发出惨白的光。 杨逍拾起一看,只见骷髅额上刺着几个字—— 十七子时,李馨香。 秋莫离看了,一怔道:“这是什么意思?” 杨逍冷冷地道:“这是这个地狱使者说,他要在十七日子时来勾李馨香的魂魄!” 秋莫离惊讶道:“这是个死神帖!”随即一喜道:“看来咱们来得不算晚!” 杨逍没有作声。 秋莫离忽地省悟道,四个杨逍所喜爱的女孩,三个已下落不明,剩下这个,也是凶多吉少,杨逍怎能不心情沉重? 杨逍敲了敲门,门一开,是老家人李忠,见是杨逍,大笑道:“老奴还以为什么人在外面说话,原来是杨公子!” “你家小姐在哪里?” “在内堂和主人用膳,已用了一个时辰了!” 杨逍心想,他父女二人好久不见,谈话多一些并不奇怪。 堂中灯光明亮,桌上杯盘狼藉。李千户看来仍有醉意,僵他谈笑风生,不住追问李馨香半年来的遭遇。 李馨香却真的不耐烦了,说话有气无力的,一再被催促,回答个一句半句的,眼睛尽往别处溜。 忽地看见杨逍进来,她不由喜出望外,挺身而起。 李千户道:“坐下坐下,我还有话问你!” 李馨香笑道:“爹爹,你看是谁来了?” 李千户呷口酒,道:“大惊小怪的,莫非是杨逍那小子?” 说罢掉头一望,放声大笑道:“怎么是真的?” 杨逍大踏步走进来,李馨香不由自主地迎上前去。 李千户笑道:“一见小杨就连爹也不管,女大生外心。难怪,难怪!” 忽地看见秋莫离后面带了个捕快,他有点出乎意外。 他是老江湖,知道必有事故发生。 李馨香走到杨逍面前道:“怎么现在才来,我快要给爹闷死了!” 听她这样说,倒像杨逍曾经答应过她,非来一趟不可似的。 杨逍知道她的性格,淡笑道:“现在来得岂不正是时候!” 李馨香见杨逍捧着一个骷髅头,讶道:“拿着这个东西干嘛?” “送给你!”杨逍说着将骷髅头递了上来。 李馨香失惊后退。 杨逍道:“你不是说天不怕、地不怕吗?我送的,你也不要?” “不要!”李馨香嗔道,“你什么东西不好送,送这东西,真是!” 李千户大笑道:“想不到这丫头也有东西害怕,看来我也得弄个骷髅头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李馨香回头嗔道:“爹,你是存心帮他欺负我?” 李千户道:“他是他,我是我,怎地混为一谈?” 李馨香气得不理他。 李千户问道:“小杨,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逍道:“这个骷髅的确是给馨香的,不过不是我送的!” “那是谁说的?” “也许是地狱使者吧?” “怎地说?” 杨逍就将自己抓住鬼先生,他怎样说,以及骷髅头上的字,指给李馨香看,然后告诉他明珠失踪的事。 李千户倒没放在心上,李馨香却急问道:“怎么,明珠姑娘也失踪了?” 杨逍点点头,道:“不错,而且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李千户道:“据你所说。这姓张的回子在京城劫了好几个美女,是要挟寒湘云?” “不错!” “而范姑娘和明珠姊却可能已死在他手上,这是为何?” 杨逍不答。 李千户忽地省悟道:“京城被劫的女子你未必喜欢,而这三个女人都是你喜欢的!” 李馨香忽地道:“她们敢,我砍了她们的脑袋!” 她说得十分响亮,李千户欲待喝止,已来不及了。 “不过,”李馨香接道,“我喜欢谁的脑袋就砍谁的,决不装神弄鬼!” 李千户击掌道:“对,要就爽爽快快,这才是我的女儿!” 杨逍目视李馨香,道:“你真的忍心?” 李馨香怔住,半晌才道:“不忍心!” 她呆呆沉思半晌道:“想起来明珠妹子比我好多了,也只有她才配得上你!” 李千户怔了,他没想到女儿会说这样的话。 杨逍叹口气,道:“没什么配不配的,现在,她们三个已失踪,轮到你了!” 李馨香讶道:“怎会?” 杨逍道:“你看这骷髅上的字!” “十七子时,李馨香,什么意思?” 杨逍道:“只怕是十七夜子时,来取你的命!” 李千户大怒道:“好大的胆子,竟敢犯到老夫的头上!”一顿又道:“馨香这丫头哪里又得罪他了?” 忽地眼睛一亮,他道:“我这女儿喜欢你,莫非你也喜欢我女儿?” 杨逍苦笑。 李馨香惊喜交集,难道杨逍真的喜欢自己,竞给那杀人魔王知晓? 那倒要感谢这个姓张的回子了。 不过,到底有秋莫离和两个捕快在这里,否则她真要问杨逍个明白。 杨逍岔开话题,道:“今天正是十六,这家伙子时多半要来,我们还是早做准备!” 连续出了这么多事,而且充满诡异,李千户也慎重起来,赶紧做了布置。 ※※※※※※ 等他们玩够了回到店中时,门口赫然站着一个十七八岁漂亮的红衣姑娘。 可那眼睛,却像闪电,冷而厉。 宝宝吃惊地道:“你要找谁?” 那红衣姑娘一指棺材,道:“我找她!” 宝宝心中一喜,暗叫道:“果然来了。”但表面仍笑嘻嘻地道:“请坐,请坐,喇叭花,泡茶!” 红衣姑娘冷冷地道:“你就是快乐帮的帮主,外号‘小金龙’?” 宝宝道:“不错,请问姐姐尊姓大名?” 红衣姑娘道:“我叫南宫凤,是死者的二姐!” 宝宝一怔,心道:“原来是南宫世家的人,那死鬼姑娘却没告诉我!” 他道:“久仰久仰,我等候你多时了!” 南宫凤奇道:“你等我?你怎知我要来?” 宝宝道:“南宫世家名传江湖,轰动万方,手下人死了,怎会不派人来查看?” 南宫凤听他大拍马屁,微微一笑,道:“我们这次出来,可不是扛着南宫家的招牌,你昨夜和我五妹在一起?” 宝宝道:“是在一起,不过令妹是半夜遭人暗杀的!我天亮才知道,所以只能出银捐棺,供在我屋里,不过我有线索!” “什么线索?”南宫凤凝神倾听。 宝宝道:“昨夜令妹曾和我在怪骰子赌场丢骰子,把赌场都赢了过来。场子里的庄家耍赖,一言不合就动上了手,二三十个人围攻咱们。咱们退出来,但丢了话,今晚一定要带人来接收场子。我想,一定是他们输了银子不甘心,又怕我们今天带人去,所以半夜里下了毒手!” 南宫凤听了,点点头,道:“棺材钉死没有?” “没有!” 南宫凤走到棺材前,移开棺盖,伸手又看又弄,搞得宝宝大皱眉头,心道:“怎么死人也要折腾?” 南宫凤沉思片刻,道:“小金龙,这样好不好,你和我一起去趟我家,把情形告知我的祖母,怎样?” 宝宝摇头道:“我没时间!” 南宫凤道:“你有什么事?” 宝宝笑道:“我这次出来是办案子的,可不是玩的!” 南宫凤笑道:“什么案子!” 宝宝道:“就是京城劫银案,令妹曾经答应过要帮我!” 南宫凤沉吟道:“原来是这事,这好办,你去见我的祖母,请她帮你破案,一定可以帮你破案!” 宝宝其实是以退为进,闻言不禁大喜,道:“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 南宫凤叫掌柜的来,喊了几个伙计抬着棺材和宝宝一起走出来。 宝宝对喇叭花他们道:“你们都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儿就回来。” 喇叭花问道:“当真动一下也不可以吗?” 宝宝叹道:“就你话多!” 说罢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大柱和喇叭花他们一起在后面欢送,宝宝则像出征的将军。 几个人正转到街口,忽地有个声音在喊:“宝少爷!” 宝宝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原来是金龙社赶车的谭三。 他赶着一辆双马车,似乎出门办事,哪知正看见宝宝。 宝宝吓得掉头就溜。 谭三在后面直喊道:“宝少爷,别跑,大当家他们都找你找得急死了,快回来。” 但宝宝早溜得没影了。 谭三直叹气,心想,不管怎么说,也得回去通知卫紫衣。因为宝宝和喇叭花几个小把戏在一起,大家都担心。 宝宝跑了半天,才回头等南宫凤来到。 南宫凤问道:“他是什么人,你这样怕他?” 宝宝苦笑道:“他是……我家里的人!” 南宫凤笑道:“原来你是偷跑出来的!不用怕,我带你到一个地方,没人敢找!” 宝宝一听笑了,溜溜地跟在南宫凤的身后。 走了一大段路,停在一家气派豪华的大宅门口,门上有块一横匾,上写“十二金钗休闲中心”。 这到底是哪门子生意?宝宝不懂。 这么晚了,还有许多人进进出出,门口还有一个贼头贼脑的小伙子在和人猛打招呼。 “来坐!来坐!” 宝宝看得迷迷糊糊,问道:“凤姐,这是什么地方?” 南宫凤神秘一笑,道:“这是我们暂时落脚的地方。” 宝宝道:“怎么这么多人进进出出,做什么生意啊?” “做男人生意啊,不过你放心,我们是不做的!” 宝宝这才明白,原来是家妓院,不过和别的妓院稍稍有些不同。 南宫凤领他来到后院一个大堂,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禀一声。” 宝宝点点头,望望四周,只见鸟语花香,环境挺好。 可知怎地,宝宝觉得这里有股杀气,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这时,南宫凤下来了,对宝宝道:“我祖母叫你!” 宝宝急忙上前。 南宫凤叮咛道:“待会上去要叫老太君,懂吗?” 宝宝点点头,心想:“狗屁太君!” ※※※※※※ 两个人上去后,只见大堂正间坐着一个老太太,旁边零落地坐着几个男人和几个女人。 他不知道,那几个男人只有两人是真正的南宫嫡传,南宫雪就是其中之一,他儿子南宫博死后,他垂头丧气,雄风顿减。 宝宝上前施礼对正中的老太太道:“叩见老太君!” 这老太婆一脸凶相,点头道:“你自称小金龙?” 宝宝一听老太君的口气,气不打一处来,强忍道:“是!” 老太君道:“你将五伢子怎么死的说一遍!” 宝宝道:“我可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东西!” 说着,将和死姑娘如何大闹赌场,以及她晚上死后的情形说一遍。 老太君点点头,道:“你这娃子口齿倒还伶俐,下去吧!” 宝宝一听急了,道:“我到这里来可是有条件的?” “有什么条件?” 南宫凤道:“禀老太君,他说他是为京城‘劫银案’而来,我曾答应他告诉他线索,因此他才跟来。” 老太君目中露出一丝冷光,道:“你要查什么案子?” 宝宝道:“就是京城官府中失窃大宗官银的案子!” 老太君道:“这宗案子是好几伙盗匪干的,他们合伙劫银后,就分头跑了,不好查啊!” 宝宝心中一喜,心想总算有线索了,便道:“莫非有鱼二他们一伙?” 老太君露出惊奇的目光,道:“怎么连鱼二你也知道?” 宝宝吹嘘道:“我不但查到了鱼二,还骗了他几千两银子,既然有这个蠢家伙插手,看来破案不难!” 老太君阴笑道:“不错,听说你还有几个同伴!” “对啊!” 老太君道:“何不将他们俱都喊来,住上几日,我到时自会将鱼二带给你们审问!” 宝宝一怔,道:“怎么?” 老太君见他有些怀疑,微微一笑,道:“听说你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躲在我这里,才安全啊!” 宝宝道:“可是住在这里几天,闷也闷死我了!” 老太君笑道:“我们这里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包你玩个够!” 宝宝道:“真的?” 老太君点点头。 宝宝道:“好吧,既然这样,明日我就将几个小弟兄叫来!” 老太君点点头,对南宫风道:“将他带下去,好好安顿!” 南宫风躬身答应,将宝宝领了下去。 ※※※※※※ 三月十七,月黑风高。子时将至,灯火通明。 所有的窗户都紧闭,门户却大开,左右各有两个捕快。 大堂上一张八仙桌,李千户、李馨香正襟危坐。 李馨香虽然不耐烦,但仍坐着,因为旁边有个杨逍。 坐了许久,李千户虽然很想喝酒,但忍住了。 ——因为他只有一个女儿。 杨逍和秋莫离来回踱步,竭力压制着内心的焦躁。 已近子时,一切看来仍然平静。 夜风中,突然传来脚步声。 守候在外的两个捕快首先察觉,一个脱口道:“谁?” 另一个小声道:“噤声!” 秋莫离亦察觉,却听得脚步响亮,冷笑道:“大概是刚才李千户吩咐去烧茶的老婆子回来了!” 果然,走来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婆子,只是厅里的紧张气氛也影响了她,她也颇紧张。 李千户道:“王大娘怎地一壶茶也弄得这么久?” 王大娘奇道:“老婆子已尽快了!” 李千户心想多半是自己等得急了,笑了笑,就不说话了。 李馨香笑道:“李大娘,你怕鬼吗?” 李大娘脸色一变道:“怎么不怕?” “你见过?” 李大娘失笑道:“虽没见过,但庙宇里的都塑在那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传说!” 李馨香道:“喏,你背后瞪眼吐舌的不就是吗?” 王大娘一声惊叫,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 李馨香笑道:“你一回头,鬼就不见了!” 王大娘身子一缩,身子颤抖起来,脸变青了。 李千户喝道:“馨香,吓她干嘛?” 李馨香笑道:“我不过开个玩笑。”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王大娘惊魂稍定,道:“奴婢胆子小,受不了这种惊吓!” 她一面说,一面颤抖着右手拈起一只杯子,放在李馨香的面前。 李馨香挥手道:“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王大娘慌忙退下。 李馨香嘀咕道:“鬼真的这样可怕?”说罢,探手拿起木盘上的那个茶壶。 杨逍道:“慢!” “怎的?”李馨香一愕。 杨逍道:“现在已近子时,一切小心为好!” 李千户道:“你怀疑这茶有古怪吗?” “不能不防!” “可王大娘在我这里干了十多年,出了名的菩萨心肠!” 杨逍道:“王大娘没问题。但她年纪大了,别人动茶壶并不是一件难事!” 李千户想想也有道理,沉吟了一下,道:“要证明也不难!” 说罢,拿过一只杯子,满满斟了一杯。 杨逍道:“老前辈……” 李千户道:“我只喝一口,凭我的内功造诣,既使中了剧毒,也不难将它迫出。” 话声一落,茶已入口。 他徐徐呷了一会,才将余茶一口饮尽,道:“这茶没什么不妥!” 杨逍心一宽。 李馨香道:“你就是这样多疑!” 李千户道:“这都是为了你好!” 李馨香脸微微一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快满了她才省起,道:“杨大哥,你要不要喝?” 李千户笑道:“他不喝,你也要斟上一杯!” “为什么?” “一来他是客,二来他是男人,你是女人。” “男人又怎样?” “地位比天高。” 李馨香一皱眉,道:“谁说的?” 李千户笑道:“天字不出头,夫字却出头!” 李馨香心中不服,但没发作,缓缓替杨逍斟了一杯。 杨逍没有推辞,只是一再叹气。 李馨香有些奇怪道:“你怎么总是叹气?莫非不高兴我替你斟茶?” 杨逍道:“怎会,别胡思乱想了,子时快到了。”话未说完,堂中的光线倏地暗下来。 杨逍第一个感觉到,忙道:“怎么回事?” 李千户也发觉道:“奇怪,灯光怎会这样?” 说话间,灯光又暗了几分。 李馨香惊道:“莫非那东西出现了?” 她没敢说个“鬼”字。 话声未已,四盏宫灯已经熄灭,黑暗笼罩大堂。 李馨香惊叫道:“杨大哥,不要离开我!” 杨逍道:“噤声!” 一人影窜入堂内。 杨逍和李千户都没动手,他们看出那是秋莫离。 秋莫离紧张地道:“怎会这样?” 杨逍道:“我已感觉到凶手就在周围!” 堂外有脚步声传来,秋莫离叱道:“紧守岗位,不要进来!” 声音立顿。 堂东那面窗户猛地一亮,一个黑影同时出现在窗纸上。 那黑影高得出奇,半侧身子,面向大堂,高高的帽子,颔下拖着长长的舌头,左手似乎拿着一条锁链,右手却分明是一支哭丧棒,而且指着李馨香。 秋莫离脱口道:“无常!” 传说中的无常就是这样。 李千户怔了一下,随即镇定,他是个老江湖,喝了一声:“馨香呆着别动!”随即身形飞起,人到刀到,“无常休走,吃我一刀!” 随着这声喊,窗户已经粉碎,人已经飞了出去。 奔雷刀果然名不虚传。 另一个人紧跟着出去。那是秋莫离。 杨逍没有动,站在李馨香身边。 李馨香也没有动,虽然平常夸口胆大,这时也不禁露出恐惧的神色。 杨逍道:“坐着别动!” “为什么?” “我好保护你!” “我现在就像小孩子!” 杨逍道:“小孩子有什么不好?” 李馨香叹息一声,不觉拿起茶杯,想喝点茶水镇定一下心神。 李千户他们已冲到一株大树下,而秋莫离和十几个捕快已将大树团团围住。 因为唯一的光亮是从大树下发出的。 十几个捕快虽然围着,却没人敢上去,因为这灯亮得太突然,又没有人,就像一盏“鬼灯”。 李千户纵身上了树,只见正对那扇窗户的一个树叉上,插着一个大小适中的木板,一侧果然放着一盏灯,一盏孔明灯。 那盏孔明灯三面封闭,不漏灯光,只剩对着窗户的那边开启,让灯光射出来。 这灯光当然强烈得多,在木板的另一侧,放着一个小小的瓷像,塑的正是地府中的无常,手工精细,活灵活现。 瓷像放在灯与窗之间,灯光一亮,白无常影子自然就落在窗纸之上。 那个白无常的瓷像虽然小,但由于距离问题,影子落在窗纸上便与人差不多高矮。 李千户看在眼内,又是惊奇又是好笑,道:“原来如此!” 秋莫离身形落下,亦看出是怎么回事,道:“是人为的!” “不错!” 话声甫落,内堂突然传来杨逍一声惊呼,李千户闻之心惊,面色一变,惊道:“不好,我们中计!” “什么计?”秋莫离问。 李千户道:“调虎离山!”说罢,身形一展,就如一只老虎般飞向大堂。 内堂已亮起一盏灯笼。 一只杯子破碎在地,地上竟变成了青紫色。 毒茶。 李馨香就倒在那滩毒茶一侧,一动不动,杨逍却不在堂内。 李千户瞬间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由目眦尽裂,一声哀呼—— 馨香! 哀呼声撕裂夜空,传出去很远,李家庄每个人都听见了。 ※※※※※※ 王大娘也不例外,自哀呼声入耳,她就像遭雷击一般,浑身颤抖起来。 先前出了院子之后,她就失魂落魄地奔回到住处,一直呆到现在。 等到惊呼声起,她的泪已不觉流下。 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娘,成功了!” 语声未毕,一个身材修长的人从窗户闪进来,无声息地在地上落下。 王大娘道:“这……我害死了小姐!” “杀人的乃是孩儿!” 王大娘道:“那个……” 那人道:“茶杯虽是娘送去,毒却是孩儿下的。事到如今还说什么,一切由孩儿承担。” 笑笑,他又道:“他们就算怀疑娘亲,但娘亲只要矢口否认,涂在杯底的毒药溶在茶中,任他们怎样聪明,想出毒药是这样下的,也无法证实!” 王大娘道:“只是我将她害死,良心怎说得过去?” 那人道:“不过她不死,孩儿就得死了!” 王大娘流泪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死了,娘也活不了!” “两条人命换一条人命,所以娘亲无须难过!” 王大娘道:“但这种事再不能做!” 那人道:“娘亲放心,孩儿不会再害人了!” 灯光下可以看出,他略异于中原人。 他望望窗外,道:“我不能久留,现暂时躲避,晚上接娘亲一起离开,也好教孩儿尽一点孝心!” 王大娘眼睛一亮,道:“近来老听你说及我的小媳妇,就是不带来让我瞧瞧,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女儿?” 那人笑道:“日子快到了,娘亲何妨再等一等!”顿一顿,又道:“总之是很好很好的!” 王大娘悲容一扫,道:“说真的,你是该成家了,你和你爹都娶一个中原女子,下一辈也就是个中原人啦!” “现在也不晚!”这句话说完,那人身形开始倒退,毫无声息地倒跳上窗棂,一闪不见。 王大娘叹了一口气,又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 这时,李家庄已乱成一片,而那人走得是捷径,动作轻巧,没有一个人发现。 他一面走,一面还冷笑两声,显得非常得意。 杀死李馨香对他来说既是一种结束,又是一种开始。 他却没有发觉,后面有一个人追踪着他,那是杨逍。 在杨逍后面,是李馨香和李千户。他们以杨逍为目标跟着。 李馨香不是死了吗?看来这是一个圈套,这个回子已在套中。 而李千户父女的后面,则跟着秋莫离和属下的捕快。 他们都以李氏父女为目标。 一连串的追踪在深夜中展开。 追了半天,那人终于来到一处所在,钻了进去。 杨逍停住了脚步,脱口暗道:“捺落迦?” 李千户从后面上来,道:“这回子这次跑不了啦,干嘛不追他?” 杨逍叹道:“我希望能随着他找到明珠姑娘,看来她就藏身在这里!” 李千户道:“这家伙真会捣鬼,咱家的大盏灯怎会熄灭?” “这等会再跟你解释,现在咱们快追进去!” 杨逍当下追了下去。 进了“捺落迦”,那回子忽地停住脚步,沉吟起来。 他霍地回头,道:“杨逍,你出来吧!” 没有人回答。 他冷笑一声,道:“既然都跟到这里,还鬼鬼祟祟什么?” 一声叹息,杨逍终于走了出来,道:“你好俊的功夫,竟听出了我的脚步声l” 回子冷笑一声道:“我若功夫好,就不会让你一直跟到这里,只可惜你的同伙太沉不住气!” 这时李千户和李馨香正好赶到,李馨香听他如此说,不由脸上一红,心道:“我见追到这里,脚步不禁急了,竟给这小子听出来!” 回子看了李馨香一眼,目光中闪出一丝恨意。 杨逍道:“我是叫你脱脱敏还是小张?” 脱脱敏一讶,道:“你怎知我叫脱脱敏?”随即叹息一声,道:“一定是她告诉你们的了!” 杨逍冷道:“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脱脱敏道:“原因我自会告诉你,只是你先告诉我,你如何发现破绽的?” 杨逍道:“本来你的计划很周密,只是你弄巧成拙,你将那些灯光熄灭,茶杯底上的毒药反而呈现光泽!” 脱脱敏失望地道:“原来如此!” 他沉吟道:“不过,在片刻间你竟然已想出计中计,让我上当,可见你真是个人物!” 李千户忍不住道:“那四盏大灯为何会同时熄灭?” 杨逍道:“想必是他做了手脚,灯里放了一碗水,上面漂着一层油,油燃尽了,灯自然灭了!”李千户恍然大悟。 脱脱敏冷笑一声,道:“你却蠢得紧了!” 李千户脸一红,就要发作,却又忍住。 杨逍道:“现在该我问你了,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脱脱敏笑道:“我可没答应要回答你!” 杨逍怒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说?” 脱脱敏哈哈大笑。 这时,秋莫离已带捕快赶到,将这回子团团围住。 脱脱敏冲秋莫离点点头,道:“秋捕头,别来无恙。上次在总督府你饶我一命,我也饶你一命,咱们互不拖欠!” 杨逍冷道:“那京城被你所劫的女子你准备如何偿还?” 脱脱敏冷笑道:“她们是咎由自取!何况,我也没要她们的命!” “可是她们可没犯得着你!” 脱脱敏冷笑一声,道:“她们自负是千金小姐,就看不起人。其实,她们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偷人的事她们也干,要不要我举一两个例子?” 秋莫离道:“住口,你所说的不过是一两个,大多数人是清白的!” 脱脱敏冷哼道:“有一两个也就够了,这足以证明千金小姐也没什么了不起。本来我只想做一件案子,打击一下你们汉人的门第观念,谁知你一直捂着,我只好一件一件地做下去!” 秋莫离大怒,道:“无耻之尤!” 脱脱敏笑道:“这些女娃子看杨逍长得溱亮,就整天议论他,恨不得嫁了他才好,就不无耻?” 李千户道:“你要追求姑娘,可以求个正途出身,何必做此偏激之事?” 脱脱敏冷笑道:“正途出身,说得好听,论文,我不行,论武,我是很强,偏偏你们官府非要有个出身。我父亲是盗贼,我母亲是仆人,如何能求个前程?” 李千户一时不知说什么,官场确实有许多臭规矩。 脱脱敏道:“要我隐瞒父母身份,我是不做的,何况我非正宗汉人,做官更是不易。” 李千户倒有些佩服他不欺师灭祖的行径。 杨逍怒道:“那你如何又杀死珍珠姑娘和范姑娘的?” 脱脱敏冷冷地道:“你骗走我的心上人,我要你的心上人一起死!” 李千户冷笑道:“哪有这样容易?” 脱脱敏看了李馨香一眼,冷道:“她也难逃一死!” 李千户冷笑道:“你试试看?”身子却不由自主挡在李馨香的面前。 秋莫离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脱脱敏,你到现在,还不肯给我们一个交待?” 脱脱敏哈哈大笑,道:“我被你们团团围住,自是必死,交待不交待都是一样,还是让我将秘密带到阴间吧!” 说着,他猛地一跳,挥剑向李馨香劈去。 李千户早已蓄势待发,一见他抽剑,已一刀捅进他的小腹。 脱脱敏哈哈大笑,剑落地,道:“好快的刀!” 杨逍急问道:“明珠姑娘你带到哪里去了?” 脱脱敏笑道:“已和珍珠一样,制成陶俑了!” “范姑娘呢?” “还不一样!” 李千户一拔刀,鲜血喷出,脱脱敏的身子慢慢软倒。 他狂呼道:“小云,你好狠的心,可,可我没出卖你!” 一口鲜血喷出,气绝而亡。 众人都是惊骇莫明,怔在当地。 秋莫离叹息一声,道:“这家伙倒痴情得很,至死也没将和寒湘云的私情说出。” 秋莫离道:“爱情能使人疯狂,他所做所为,肯定是疯了。” 杨逍道:“这家伙应该恨我才是,最后一刀却砍向馨香。” 李千户道:“这小子最后还没忘记完成使命,可惜我没让他如愿!” “完成任务?”杨逍一愣。 李千户道:“杀光你的心上人啊!” 秋莫离道:“也许这家伙认为失去心上之人,才是最痛苦的!” “爱到极处反成仇,可叹!” 杨逍忽地道:“这家伙骗走明珠不过一天,他又一直很忙,说不定明珠还活着。” 秋莫离道:“不错,咱们大家快分头找找!” 杨逍道:“他既然要回到这里,明珠多半也是在这里了!” 馨香道:“那咱们快搜!” 李千户有些奇怪。 李馨香道:“明珠其实挺可爱的,不管是谁,都不忍心看见她受害!” 秋莫离道:“大家四处搜搜!”捕快们答应一声,四下散开。 他又问杨逍道:“杨兄,你准备从何着手?” 杨逍道:“地下室!”—— 武侠屋扫描ocr 第二十九章 这一次他走得很快,来到上次鬼先生飞出的照壁前。将暗门挑开。 暗门之内是一条通道,通道两旁隔不多远就嵌着一盏油灯。 杨逍直往里走,来到尽头,却有一个石门,石门两旁站着两个罗刹鬼女,线条之优美,实在少有。 石门上有两个梵文,杨逍也看得懂,是“人间”二字。 “人间反而在地下,这个鬼先生!” 他上下打量石门,心想:“这石门如何开启?”石门没有任何缝隙,杨逍弄了半天,仍是没开。 “奇怪,”他暗自沉吟道,“莫非关键在两个罗刹鬼女身上?” 眼睛一溜,那罗刹鬼女像听见她的说话,一双眼睛更红了。 杨逍这才注意,原来两个罗刹鬼女本就摆着请进的姿势。 杨逍一惊,心道:“莫非这两个罗刹鬼女也是尸体制成?” 手不由触到罗刹鬼女的手上。 触手冰凉,那只手竟随着杨逍的手沉下去。 杨逍一惊,却听“轧轧”一阵声响,石门打开了。 原来罗刹鬼女的右手竟是石门开关的机关,而杨逍也已感觉出这罗刹鬼女确是陶瓷。 杨逍苦笑一声,举步入房,却是眼前一亮。 整个房间犹如皇宫,富丽堂皇。 但他的目光随即盯住。 因为琉璃灯光下的一张绣塌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那女人肌肤雪白胜雪,在灯光下散发着一抹难以言喻、诱人的光泽。 她的头偏着,身上盖着一个被子,她竭力想将四肢缩进被里,但她不能。 因为她的四肢已被红绫系在锦塌的四角。 这是谁,是不是明珠? 杨逍缓缓将被掀开,忽地一惊。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张鬼脸。赫然与罗刹鬼女一样。 不同的只是眼睛,罗刹鬼女没有眼珠。 而这女子却只以血红色描了一道眼线,眼睛都是活的。 极灵活。 眼神是又惊又喜。 这眼神杨逍是如此熟悉,不由失声惊叫道:“明珠!” 那女人颔首,泪如泉涌。 杨逍“刷刷”四剑,尽将红绫削断。 明珠浑然忘记全身赤裸,从锦塌上爬起身子,扑进杨逍的怀抱。 杨逍虽明知是明珠,但一张鬼脸向自己扑来,仍不免心惊。 但他仍张开臂,将明珠搂入怀中。 芬芳的肉体,眩目的肤色,温软的肌肤,本来很旖旎,但因鬼脸的影响,反有些恐怖了。 也不过片刻,他的肩头已被泪水浸湿。 杨逍一阵难过,道:“明珠,不要哭了,一切已成过去!” 杨逍任她哭了一会,才将她放开。 她好像忽然想起身无寸缕,挣扎着从杨逍怀中脱出,半曲身子,掩住胸膛。 杨逍叹了口气,伸手将锦被拿起,裹住明珠的身子。 明珠的泪水又流下。 杨逍道:“那回子可曾欺负你?” 明珠摇头。 杨逍伸手轻抚明珠的脸颊,道:“只是将你的脸弄成这样?” 明珠颔首。 杨逍触着她的脸,一阵冰冷,竟没有活人的气息。 他不觉打了个寒战,道:“我替你将瓷土弄掉!” 一面说,一面移手至她的颈部,正要将之扳下。 明珠已将头乱摇,眼瞳中也露出痛苦之色。 杨逍立时想起珍珠被藏在瓷像里的尸体。 那具尸体被弄也来后,皮肉尽烂,不就是因为粘在瓷片之上? 王老二是陶匠出身,十二分小心,仍不能避免尸体的损坏。 明珠显然情形一样。 应该怎样做,杨逍一时彷徨无主。 他再细心打量那张罗刹鬼脸,除了眼睛鼻子下有两个小洞,耳朵也有两个,其余全被封住,连嘴唇也不例外。 所以,明珠能看,能听,也能呼吸,却不能说话,不能吃喝。 不能吃喝,短时间还可以,长了可不行。 怎样是好?他一时陷入沉思中,但随即想:“再大的困难已熬了过来,这点难题,不难解决!” 他叹了口气,道:“明珠,我先抱你上去好不好?” 明珠颔首。 杨逍不停地说着安慰的话,但明珠仍不住流泪。杨逍将明珠抱起,向室外走去。 她也看出杨逍是在安慰自已,何况她也看到过珍珠尸体的情形。 杨逍也不禁心酸,想起珍珠的情形,就又为明珠担心起来。 但他仍不停地安慰明珠,毕竟他是一个多情的人,并且深爱明珠。 夜深沉,却离天明不远。 众人看到明珠脸上的情形,都不由骇异。 明珠闭上眼睛,她害怕这样的目光,只有紧紧依偎杨逍。 李千户虽然很暴躁,此时却对明珠很同情。李馨香也是,她虽嫉妒得明珠要命,毕竟是一个善良的人。 但所有的人都不能替明珠想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李千户道:“呆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咱们还是回城去!” 李馨香道:“若真弄得面目全非,那真太可惜了!” 杨逍缓缓地道:“一个人只要心地好,外表怎样丑陋也不打紧!” 这句话出口,明珠的泪又涌出。 李馨香叹道:“我现在倒希望变成明珠妹子的样子!” 李千户轻叹道:“胡说!” 李馨香道:“杨大哥,你要将明珠妹子安置在哪儿?” 李千户道:“当然送回家!” 李馨香道:“那不成,死了一个珍珠姐姐,她父母已够难过,若见明珠妹子这样,岂不急死,而且听说明珠的母亲身体也不太好!” “不错!”杨逍道,“我家只怕也不成,因为我和明球家一直互有来往!” 李馨香道:“以我看,还是暂送我家,我也好照顾她!” 李千户笑道:“是极” 杨逍道:“这个……”话说一半,又住了口。 李馨香一瞪眼,道:“难道你这个时候还不相信我?” 杨逍摇头,道:“问题是明珠!” 明珠已经颔首。 李馨香“咦”道:“你看,明珠已经同意!” 杨逍道:“既如此,就依你!” 李馨香道:“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否则天亮回城,被旁人看见,可不妙!” 杨逍目视馨看道:“什么时候你变得这样细心了?” 李馨香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并不是你心目中的‘不妙’!” 杨逍苦笑。 李千户道:“这事看来只有这样的结局!” 杨逍叹了口气,道:“嗯。” 李千户道:“这结局虽不太好,幸而也不算太坏!” 于是众人各自回去。 ※※※※※※ 杨逍这几天心神紧张,早已疲惫不堪,回到家里,倒床就睡。 不知何时,他被人匆匆叫醒。 一个仆人道:“一个捕房的捕快请你!” 杨逍虽没睡好,仍打点精神迎了出来。只见一个捕快拱手道:“杨公子,我家总捕头请你去?”“什么事?” 捕快道:“那鬼先生已将尸体修补完整,请你验明一下,以备结案!” 杨逍一听是这事,放下心来,洗了一把脸,和那捕快一起到捕房。 一路上,杨逍问:“鬼先生真的将尸体修补起来?” 捕快道:“真的,鬼先生真是手巧,用石膏之物将尸体脸部复原起来,栩栩如生,那女子可真漂亮,我生平仅见。” 珍珠姑娘本就很漂亮。 杨逍笑笑,心中产生一丝好奇,不由加快脚步,一边又问:“他可曾说能将明珠姑娘脸部复原?” 捕快道:“这倒不曾听说!” 来到验尸房,只见秋莫离、韩瑛和鬼先生都在这里,旁边有不少捕快,皆发出一阵阵惊叹。 杨逍大步跨前,道:“鬼先生真能借尸还魂,将脸部修复?” 他已看到台上的尸体。 忽地,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似乎看到了世界上最惊奇的事,怔怔地站在那里。 尸体的脸部敷着石膏,栩栩如生……但杨逍不会为此惊奇。 这女子惊艳照人……但杨逍也不会为此惊奇。 鬼先生得意地道:“怎么样,我的手艺还过得去吧?” 杨逍问道:“你……你不会弄错吧?” 鬼先生道:“怎会,这是依据死者的骨骼、年龄、皮肤的润滑程度塑出死者生前的相貌,不能说百分之百,也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秋莫离道:“难道杨公子不认识她?” 杨逍道:“认识,但她不是珍珠姑娘,而是范姑娘!” “哦?”秋莫离和鬼先生一齐大眼瞪小眼。 杨逍脸色一变,道:“这事只怕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他猛地皱眉苦想,似乎在思考一个重大的难题。 鬼先生和秋莫离以及韩瑛都惊诧莫明,七嘴八舌地问。 “怎会这样?” “杨公子,你不会认错吧?” 杨逍忽地一声大叫,“哎呀”一声将众人吓了一大跳。 杨逍道:“秋捕头,你可有马?借我一用!” 秋莫离一怔,道:“干嘛?” “别问,快牵马!” 秋莫离见他急得直冒汗,赶紧牵马,好在捕快要办案,马都在隔壁备好的。 杨逍奔出来,飞身上马。 三人齐奔出,韩瑛道:“到底怎么回事?” 杨逍道:“鬼先生,你一开始的推测是对的!”说罢,策马狂奔。 鬼先生蓦地醒悟,对秋莫离和韩瑛道:“咱们骑马快追!” 秋莫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骑马出来,才问鬼先生,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先生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死者是珍珠,而忽地变成范姑娘,你可想通了?” 秋莫离道:“那不过是认错尸罢了?” 鬼先生道:“你想一想,范姑娘的尸体怎么会戴着珍珠姑娘的手镯?” 秋莫离道:“这是有点奇怪,不过,那脱脱敏说不定故意将珍珠的手镯戴在范姑娘的手上,制成了陶俑!” “那珍珠呢?” “多半埋起来了!” 韩瑛道:“不对,这事是很奇怪,脱脱敏要制陶俑,完全可以用珍珠姑娘去制,用不着将手镯移到范姑娘手上。” 鬼先生道:“不错,秋兄,其实你侠义有余,应该做个侠客,而不应该做捕头。不知道你这‘神捕’从何而来?” 秋莫离脸一红,道:“我入公门不久,确实没有办案经验,一些案子都是别人,比如秦宝宝他们推测而出,我负责抓人罢了。‘神捕’二字,实是过誉!” 鬼先生道:“你确实要多历练,做捕头,一要注重证据,二要会推测!” 韩瑛道:“莫非珍珠姑娘没死?” 鬼先生道:“不错,如果照这样推测下去,结果就很可怕!” “我还是不明白!”韩大道。 鬼先生道:“如果珍珠姑娘没死,她就有很深的动机,最有可能是她要以另一种面目重新出现!” 韩瑛瞪大眼睛。 鬼先生又道:“你想,脱脱敏能知晓多户官宦富家的情形,一定有人和他同谋!” 秋莫离道:“也许是寒姑娘告诉他的!” 鬼先生摇头道:“寒姑娘已有心摆脱他,怎会和他说这些?最奇怪的是脱脱敏连杨公子喜欢哪几个姑娘都知道,岂不奇怪!” 秋莫离顿时默然。 鬼先生道:“珍珠姑娘有意将杨公子喜欢的女人害死,是因为她也喜欢杨逍,要嫁给他! 否则要报复杨逍,脱脱敏应该第一个将杨逍害死!” 秋莫离道:“但脱脱敏和珍珠姑娘又怎会认识?” “这还不清楚。不过,脱脱敏劫持千金小姐,要挟寒姑娘。而珍珠要打击杨逍喜欢的女人,他们的目的不谋而合。” 秋莫离道:“莫非你说现在的明珠是珍珠姑娘?” 鬼先生道:“你有点开窍了!” “那明珠呢?” “从范姑娘的情形看,多半已经遇害!” “她们可是亲姊妹!” 韩瑛道:“女人嫉妒起来,会不顾一切的。而深刻的爱,又能使人疯狂,脱脱敏就是明证!” 秋莫离道:“那珍珠姑娘脸变成那样,怎么和杨公子成亲?” “些微损失,却能换得至爱,还是值得的。何况,珍珠的脸未必真的受损。” 秋莫离道:“但珍珠总要张嘴吃饭,那时她能说话,杨公子岂不看破!” “声音可以改变,如变得沙哑,只要找个借口就行了。当然,时间一久,终究难免露出破绽,但那时生米已成熟饭,也许和杨逍连孩子也有了,杨逍能怎么办?” “那不是双方都痛苦?”韩瑛惊讶地问道。 鬼先生道:“爱情可使人丧失理智,那是无可奈何!” 秋奠离忽地“哎呀”一声,道:“你修复范姑娘的事,好多人都知道,若传到珍珠耳朵里……” 鬼先生接道:“那李馨香就危险了!” 秋莫离道:“她连李馨香也不放过?” “杀一个人,和杀几个人并没有区别,你办案子,应该见过这种事!” “不错!” 杨逍这时也疯狂加鞭,但他忽地有一种预感。 不管怎么赶,都已来不及了,他的手足不由一阵酸软。 鬼先生赶了上来,道:“杨公子!” 杨逍道:“你已明白?” 鬼先生叹道:“这珍珠姑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杨逍叹口气,道:“那多半是珍珠了,因为在‘捺落迦’见到她的时候,一点陌生的感觉也没有。除了明珠妹妹,没有别人会给我这种感觉,所以当时一口认定她是明珠!” “这珍珠平时怎样?” 杨逍道:“多愁善感,心胸是比较狭隘一些,但懂得大体,就是下人做错什么,也很少责怪他们。听明珠说,除了我之外,她很少与别人说话!” 鬼先生脱口道:“要命!” 杨逍一怔,道:“什么?” 鬼先生道:“最可怕就是这种性格,这种女孩子可以说是深藏不露,就是恨什么人,别人也不容易觉察!” 杨逍恨道:“但她这样做又为什么?” 鬼先生问:“她对你可好?” “像姐姐一样!” “她比你大?” “大不了几天!” “她若嫁给你,你怎样?” “我从来没有想过!” “她未必不会这样想,你仔细想想,她可曾给你暗示?” 杨逍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下,道:“现在想起来,珍珠姑娘她好像真的有意嫁我!” “不用说,你没答应?” 杨逍道:“我只当她说笑!” 鬼先生道:“最主要的原因,是她看出你爱的不是她,而是明珠!” 杨逍无言颔首。 韩瑛赶到,插了一句,道:“也怪你自己太过风流!” 杨逍知道她指范姑娘,不由长叹一声。 鬼先生道:“少年人一时把持不定,也是常理!” 杨逍道:“不错,我最喜欢的,仍是明珠!” 杨逍突然一加鞭,又赶上前去。 马一声长嘶,忽地倒地。 杨逍身子一飘,展开轻功,竟比马还快。 鬼先生叹息道:“但愿李千户能有防范!” 但这希望,太渺茫。 ※※※※※※ 老太君等他们走了,才对一个妇人道:“谢月娥!” 一个少妇躬身道:“在!” “等那小子把人叫齐后,就给他们一人一包毒药,一觉睡到地狱里去!” “是!”少妇躬身答应。 南宫雪有些不安地道:“我看对一个孩子,用不着下这种毒手吧?” 老太君道:“一个孩子?你可不要小看他,他是金龙社的秦宝宝!” 南宫雪大吃一惊,道:“他是秦宝宝,那就更加不能杀了,得罪了少林、唐门、金龙社,可不是玩的!” 老太君冷笑道:“不得罪也得罪了,几个小娃子一死,有谁知道是咱们做的案?而且,这小子是为‘官银’一案来的,鱼二这蠢货又让他盯住了,若不斩草除根,后患无穷!” 南宫雪一皱眉,道:“我总觉得劫官银一事不要和官府作对,咱们南宫世家一代不如一代,若再惹上这麻烦事,着实不妥。” 老太君冷哼一声,道:“若不劫得官银,如何重整本门,如何对抗江湖上的各大门派?” 老太君又道:“自从四十年前,江湖各大帮蓄意对付本派……” 南宫雪道:“各大派联手对付本门,尚无证据!” 老太君厉声道:“这要什么证据,本派之主连连夭折,弄得本门男丁凋零,弄得我几次白发人送黑发人,难道不是证据?” 南宫雪不言语了。 老太君又道:“你莫忘了博儿是如何死的。” 南宫雪咬牙道:“博儿的仇,我一定要报,不过那只是长白派的事,只是林南奎的事!” 老太君怒喝道:“住口。本派之主连连夭折,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还要狡辩!” 南宫雪不作声了。 老太君顿了顿,温言道:“雪儿。你莫怪我心狠,你几个哥哥惨死,我伤心透了。你父亲在时,最疼爱的是你,你不要忘了发扬光大本门,替你几个哥哥报仇!” 南宫雪垂首道:“是!” 老太君道:“我用银子收买江湖帮派,乃是为你几个哥哥报仇,你要理解我的一番苦心!” ※※※※※※ 李馨香没有看出“捺落迦”救出的是珍珠,李千户同样也看不出。 以杨逍的经验尚且识不破,何况他们? 而这件事,又太过诡异。 李馨香已替珍珠换上一袭淡青衣裳。 明珠喜欢穿青衣,她是知道的。 李馨香叹了一口气,明珠虽在光天化日之,仍不像一个人,而像一个罗刹女鬼。 李馨香虽有这种感觉,但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毕竟心地善良。 她口里虽然不止一次要杀明珠,其实心里并没有这个念头,甚至认为明珠和杨逍是天生的一对。 只是她真的喜欢杨逍,要她默默将心上人让出去,她很难办得到。 不过,她只是争取,从没考虑要阴谋杀死钱家姊妹。 李千户顶天立地,李馨香若是男儿,绝不比其父逊色,因为她体内流的也是侠义之血。 所以她虽然脾气暴躁,和别人大打出手,杨逍对她并无恶感。 他一直将她当妹妹一般,他的心已被明珠占据。 李馨香其实也很明白这一点,只是事情尚未绝望,她还要争取。 她也想学得温柔一点,可学不来,每想到这件事她就叹气。 她忽地道:“明珠,我实在看不出这青色衣服有什么好看!” 没有回答! 李馨香苦笑道:“可惜你不能说话,否则我很想和你谈一谈。” 罗刹鬼女目光一闪,珍珠取过书案旁的素绢与一管笔。 李馨香笑道:“我怎么想不起来,你虽不能说话,却可以笔谈!” 她忙去磨墨。 只是墨砚一尘不染,笔也全是新的。 珍珠眼中露出奇怪之色。 李馨香看出来了,苦笑一声,道:“这些东西是我爹买来的,她原要我学你们姊妹的样子,闲时念书写字,可我学不来!” 珍珠点头。 李馨香匆匆将墨研好,道:“你看这个成不成?” 珍珠写道:“墨淡一些,又不是练字,算了,你要我谈什么?” 李馨香道:“先谈衣服,淡青色有什么好看?” 珍珠写道:“青色看来淡雅一些!” 馨香道:“原来如此,你害不害怕相貌变成丑陋?” 珍珠写道:“没什么好怕!” 馨香道:“不害怕杨大哥嫌弃你?” “不怕!” “为什么?” “因为杨大哥并非是只重外表的人!” “你怎知道?” “我们青梅竹马长大,怎会不知道?” 李馨香咬唇道:“依你看,杨大哥是否喜欢我?” “喜欢!” 李馨香心中一乐,道:“真的,他对你这样说的?” “他当你是妹妹一样!” 馨香苦笑。 珍珠接着写道:“但我们姊妹若都死了,他一定会要你!” 李馨香道:“为什么?” “像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实在不多!” 李馨香苦笑道:“看来,我若想嫁他,非杀你们姊妹?” “只可惜你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李馨香道:“有时候我也很凶的!” “那不过是刁蛮,真要叫你杀一个毫无仇怨的人,你未必下得了手。” 李馨香点头。 珍珠忽又写道:“你真的喜欢杨大哥?” “喜欢得要命!”李馨香的脸红了。 珍珠又写道:“这么说,你若不能嫁给他,生不如死罗!” 馨香点头。 珍珠写道:“你是一个可怜人,比我还可怜!” 李馨香一怔,道:“你可不可怜啊?” 珍珠又写道:“不过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李馨香道:“你是说容得下我?” “你不在乎大小?” 李馨香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跟杨大哥在一起就成了。” “难道你不觉委屈!” “没什么委屈?” “这样说,其实你并不可怜,可怜的只有一个人。” “谁?” “珍珠!” 笔缓缓放下,两行眼泪涌出了罗刹面具之外。 李馨香安慰道:“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伤心。” 她好大意,竟没看出奇怪之处。 一个声音响起:“馨香!” 李馨香回头,道:“爹,你进来好了!” 李千户推门进来,道:“明珠可好?” “很好,她还用笔和我交谈呢!” 李千户道:“很好,很好!”又转对珍珠道:“明珠,在我这里不用客气,需要什么,叫馨香去拿。” 珍珠欠身一福。 李千户道:“馨香这孩子虽然脾气暴躁一些。其实没什么。” 珍珠颔首。 馨香忽地道:“爹,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什么事?” 馨香欲言又止。 李千户目光一转道:“明珠又不是外人,你避忌什么?” “谁避忌了?” “那你还不快说?” 李馨香仍是吞吞吐吐,道:“她……” 李千户笑道:“你平常可不是这样,今天怎么了?” 李谭香道:“她说她容得下我!” 李千户怔了一怔,想了一下,大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妙极,娥皇女英,千古佳话,只是便宜杨逍那小子了。” 馨香红脸道:“爹你是答应了?” 李千户反问:“不答应成吗?” “不成!” “不害羞!” 馨香一嘟嘴,转问道:“杨大哥现在去了哪儿?” 李千户道:“就在门外!” 珍珠一怔,李馨香却惊喜地道:“真的?那我说的话岂非他都听在耳内?” 李千户一笑道:“爹和你开玩笑。” 李馨香气道:“爹爹,你坏死了!” 李千户道:“你眼中快没有我这个爹了,现在不坏尚待何时?” 馨香顿足道:“爹你老实说,杨大哥到底在哪里?” 李千户道:“在衙门!” “到衙门干什么?” ‘李千户看了明珠一眼,道:“听说是帮明珠结案!” “怎么?” 李千户道:“那个鬼先生挺有门道,听说将衙门的尸体恢复了容貌,漂亮极了,让杨逍去指认,以备结案。本来这事该让明珠去,我怕明珠伤心,所以打发捕快去找杨逍!” 珍珠大惊。 可惜李干户没有发觉,道:“明珠姑娘,我这样做可好!” 珍珠茫然地点点头。 李千户笑道:“你们在这儿谈,我要出去喝两杯!” 而珍珠的眼神发出一股寒气,他们却没有发觉。 真够粗心大意!—— 武侠屋扫描ocr 第三十章 南宫凤将宝宝带到一间卧室,道:“你可以四处走走!不过后院是我们的禁地,你不要去!” 宝宝点点头。 南宫凤吩咐完了就出去了。 这时宝宝尚不知危险将至,一个人坐着无聊,就闲逛起来。 没走几步,碰上一个穿得极少、几乎半裸的妖娆女子,只见她笑嘻嘻地道:“小朋友,要不要到房里‘麻二节’,一节算你一两银子?” 宝宝一愣,道:“什么麻二节?” “小土包子,让你开开荤,就是脱衣服按摩啦!”那女子边说边想伸手拉宝宝。 宝宝慌忙闪身,连连道:“我舒服得很,不想麻二节,谢了!” 他连窜带滚地跑开,只听后面咯咯笑道:“还是个童子鸡呢,想想再来,我不要你钱!” 真肉麻,宝宝心想还有这样不要脸的女人,不由喃喃地骂了一通。 倏地又碰到一女子,穿着衣衫极少,肉感得很,向宝宝一个媚眼,道:“小朋友,来个三温暖吧!” 宝宝一愣,道:“什么叫三温暖?” “小土鸡,就是替你洗个澡,让你里里外外,清清爽爽,好好睡一觉!” 宝宝笑道:“洗澡就洗澡,为什么叫三温暖,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一点?” “进来就知道了,包你物美价廉!”那女子笑得很暖昧。 宝宝摇了摇头,赶紧溜掉,边逛边玩,走到一个宫殿般的门口。 一个把门大汉喝道:“小把戏,滚远点,这里不准玩!” 宝宝是杠子脾气,冷笑道:“为什么不给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那汉子道:“这是做皇帝的地方,不是普通人可以进来的!” “做皇帝?”宝宝好奇心大起,道,“你说随便哪个都可以做皇帝?” 汉子脸上冷笑道:“我说过不是普通人可以进来的,先得量量自己的身价,腰里的荷包饱不饱!” 宝宝哼了一声,道:“堂堂一帮之主,身份够不?” 汉子皱皱眉头,道:“身份也不过是个陪衬,主要的是银子!” 宝宝大笑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别的没有,银子有的是!做皇帝要多少银子?” 汉子一听宝宝的口气不小,似乎有兴趣了,语气缓和道:“那要看你做多久。一天有一天的行价,一个月有一个月的价钱!” 宝宝对做皇帝颇感有趣,道:“那做一天要多少银子?” 汉子道:“一天的价钱是三百两,外加小费一成,共计三百三十两!” “行!” 宝宝扔给他三锭元宝道:“三百五十两金子。只多不少!” 汉子拿在手中,顿时傻了眼,接着拉开嗓门喊道:“贵客临门,当一天皇上,好好伺候!” 这一喊,颇有惊天动地之势,隔着院子的大厅里立时涌来一大堆女子,穿红穿绿的,个个千娇百媚。 这些女子把宝宝拥入大厅,其中有个年纪较大的道:“奴家是这里的宫廷女官阿雪,现在快脱衣服!” 宝宝一怔,道:“为何要脱衣服?” 阿雪笑道:“做皇帝要穿龙袍啊!” 的确如此,宝宝大乐。道:“外面套着就行了!” 阿雪点头。 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捧着一个金光闪闪的盘子,走到面前。 盘子上摆着一袭龙袍,还有皇帝的冠冕,旁边的女子七手八脚就拿起右袍往身上套。 可衣服太大,袖子跟身长差不多,走路准跌跤。 宝宝忙道:“不行,不行,尺寸太大了,有没有小的?” 阿雪苦笑道:“没有啊,我们一般都是接待大人的,像你这般小的客官会上门做皇帝,是开天辟地头一遭,想也想不到!” 旁边十多名宫女吃吃笑起来。 宝宝点子多,笑道:“没关系,阿雪,拿把剪刀来!” 阿雪一怔道:“要剪刀干嘛?” “把袖子剪下,其他就凑合了!” 阿雪忙道:“不行不行,这龙袍要七八十两才能买得到,而且还要专门订做,至少要十天时间,损失太大了!” 宝宝笑道:“刚才我付了有一千两银子,该足够了吧?” 阿雪想了一下,无奈吩咐道:“好吧,拿剪刀来吧!” 袖子剪掉了,虽然变成了四不像,但有一点意思也就够了。 于是一干宫女又把他拥上龙椅。 这时宝宝游目四顾,确有皇帝的派头。 宝宝足足闹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他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正要进去,忽地想到白天老太君对自己的态度,心想:“这老太君可透着邪门,何不去瞧个明白?” 想到这里,他便蹑手蹑脚向后院走去。 翻上墙头,宝宝正要下去。忽地脚步声响,宝宝赶紧曲身蹲下。 只听脚步声响,一个人影走了过来,正是老太君。 只见她忽地顿住脚步,喝道:“不用再藏着了,出来吧!” 宝宝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太君真神了,竟发现了自己。 哪知身后一响,一个人影走了出来,却是南宫雪。 宝宝一愣,心道:“怎么是她?” 老太君淡淡地道:“雪儿,你几次三番跟踪于我,却是何意?”‘南宫雪沉吟未答。 老太君长叹一声,道:“依我母子一场,我劝你及早回头,免伤母子和气。” 南宫雪道:“有些事不弄清楚,我是不会回头的!” 老太君道:“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南宫雪道:“你在这禁地铁屋之内,藏着一个道人,施展各种迷幻之术,却是为何?” 老太君道:“这是为了对付江湖各大门派,给你几个哥哥报仇!” 南宫雪摇头,道:“然则你在此地存下上万兵器,又是为何?” 老太君脸色一变,道:“你都知道了?” 南宫雪道:“未必尽知!” 老太君叹息一声,道:“你外号神算子,我一直对你疼爱有加,不料想你却总是处处与我作对,看来,也是个夭寿之人了!” 说罢,一笑,甚是邪恶。 南宫雪后退一步。道:“南宫世家,宁死不弯,我是不会后退的。” 老太君冷冷地道:“难道你真要步你哥哥的后尘吗?” 南宫雪冷笑。 老太君冷冷地道:“你那几个哥哥就是因为太好奇了,才葬身万丈深谷之中!” 南宫雪怒道:“难道是你下的手?虎毒不食儿,你到底是谁?” 老太君笑道:“你到底怀疑了!” 南宫雪冷道:“其实我早有怀疑,只恨自己力量不够!” 老太君道:“谢月娥和你家几个媳妇本就是我的人,媳妇害老公,有谁能想到?” 南宫雪道:“我叫博儿出去,就是怕被加害。本想博儿做了长白派的掌门,可以和你相抗衡,哪知又被万恶的林南奎害死!” 老太君道:“你怎么不对我下手?” 南宫雪道:“我毕竟只是怀疑,没有证据。” 老太君笑道:“这次你发现了证据,却逃不掉了!” 南宫雪道:“那也未必!” “你就试试!” 老太君说完,飞起一剑,直刺南宫雪胸膛,南宫雪身子一让,忽地身后飞来一剑,正刺中南宫雪的后背。 南宫雪“哎呀”一声倒地。 宝宝惊讶莫明,心想这飞剑哪里来的? 老太君道:“你不是一直想查清我的秘密吗?今日让你见识!” 说罢,手掌一拍,一个老道缓步走出。 “悟清师弟,露一手给他看看!”老太君道。 老道微微颔首,手一招,只见那柄长剑从南宫雪身子中飞出,倒回到那老道手上。 南宫雪惨叫一声,嘶声道:“你到底是谁?” 老太君傲然道:“我乃白莲教光明使者古莲是也!” “啊——”南宫雪惊叫一声,一口气没上来,气绝而亡。 宝宝一阵心寒。 老太君对悟清老道道:“师弟,你的进展如何了?” 悟清躬身恭敬地道:“还差一个月,就可以大成!” 老太君道:“师弟可否将成就展示给师姐一观?” 悟清道:“当然可以!” 他拿出一张自纸,用手剪成鸽子模样,咬破手尖,用嘴一喷。 那纸鸽的双翅竟动了起来。 老道将手一放,鸽子竟腾空而飞,在空中飞翔起来。 宝宝看得呆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纸鸽飞了几圈,老道双掌一拍,鸽子又飞到老道掌上。 老太君叹为观止,道:“想不到法术真有如此威力,师弟真乃空前绝后之人,为姐深不如你!” 悟清躬身道:“小弟平生只钻研法术,师姐却运筹帷幄,想出藏身南宫世家的主意,才算保存了我白莲教的一点血脉。” 老太君叹道:“是啊,为了假扮老太君,我不知花了多少功夫,寸步不离地服伺她十年,才能将她学得惟妙惟肖!” 悟净道:“可惜让南宫世家的几个人看出来了!” 老太君狠声道:“谁看出来就杀了谁,这些人总归要死的,只不过迟死早死罢了!” 道人道:“毕竟南宫世家待咱们不薄!” 老太君嘿嘿笑道:“不错,南宫世家数百年的基业,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兵器有了,钱有了,帮手也有了,只差你的兵马,一个月能成吗?” 悟净道:“一定能够,只要剪上十万张纸人,养足血气,到时我来作法,就可以撒豆成兵,变成十万兵马,大事可成!” 老太君满意地道:“这我就放心了,你回去吧!” “是!” 老太君和道士都走了。 ※※※※※※ 宝宝吓得心里咚咚乱跳,心道:“原来老太君是白莲教的人,她若等一个月后,这些家伙练成法术,天下生灵可就涂炭一了!” 宝宝虽然再顽皮,也不敢不慎重了,他偷偷溜出休闲中心,直奔“龙门客栈”。 喇叭花他们一见宝宝回来了,一齐迎上前去,道:“你可回来了,可打探到什么?” 宝宝神色不定地道:“一切都已打探清楚,咱们套车快走!” 三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向都听宝宝的,便急忙套车跟宝宝走了。 宝宝一路马不停蹄,直奔回京城,将此事禀告给了卫紫衣。 卫紫衣一听事关重大,急忙让人去找秋莫离。 但秋莫离的人却不见,最后还是席如秀找到了他。 官府得知此事,急忙派兵镇压。 白莲教人知道后,慌忙逃避,却被宝宝设计埋伏,一鼓荡灭。 宝宝又立了大功,皇帝亲自封赏,众人更是赞不绝口。 宝宝洋洋得意,却发现秋莫离一直郁郁寡欢。不由地笑道:“莫非你打赌输了,故此不乐,我算你赢好了!” 席如秀笑道:“宝宝,你虽立了大功,但打赌却是你输了!” 宝宝不服道:“那秋师兄干嘛不乐?” 席如秀一笑,道:“这自然另有原因。” ※※※※※※ 风将窗户轻轻吹开。 珍珠拈笔写道:“黄昏了!” 李馨香道:“杨大哥相信也快来了!” 珍珠又写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下笔庸懒,一派无奈。 李馨香笑道:“你怎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珍珠无言。 李馨香道:“听说你书读很多,可惜对这方面我不感兴趣!” 珍珠又写道:“我们谈武功如何?” 麟香喜道:“最好不过!” 珍珠写道:“你平日用刀,怎么房中却挂着剑!”写罢笔指东墙。 馨香脸一红,道:“那是我着人仿照杨大哥的断肠剑制的?” 珍珠一怔。 馨香脸更红,道:“剑挂在我房中,好像他的人也在房中伴着我!” 珍珠一呆,奋笔疾书:“卿何多情?” 馨香垂头。 珍珠又写道:“可否借剑一观?” “当然可以!” 馨香将剑取下,递给珍珠。 珍珠瞧着她的目光,既似怜,又似恨,又提笔道:“此剑何名?” 馨香道:“也叫断肠!” 珍珠沉吟。 馨香道:“我也知名字不好,但谁叫杨大哥的剑叫这名字呢?” 珍珠点点头,又提笔写道:“可否舞剑给我一观?” 馨香笑道:“到院子处,我舞给你看,怎不早说?” 她转身举步,刚要出门,蓦地腰间一寒,一股难言的疼痛感觉,立刻深刺她的心中。 她吃惊地回头,珍珠拔剑,剑尖正滴血。 馨香见鲜血像箭一样从自己的腰间射出来,惊问道:“为什么?” 珍珠缓步走到墙边,剑写道:“因为你喜欢杨逍。” 馨香吃力地道:“你到底是谁?” 珍珠缓缓在墙上写下两个字一一珍珠! ※※※※※※ 一个人一头冲进门内,门轰然倒下,杨逍夺门而入。 李千户正在自斟自饮,顿时长身而起,大笑道:“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擅闯我的奔雷山庄?” 刀尚未出鞘,人已射到,李千户一愣,道:“是小杨?你我喝上一杯,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馨香呢?”杨逍急问。 李千户笑道:“你眼中只有我这女儿,却没有馨香的父亲?” 杨逍急道:“老前辈,这不是说笑的时候。快告诉我馨香在哪儿?” 李千户见他如此模样,一怔道:“莫非又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 杨逍截口道:“先找到馨香再说!” “她在房中。” “那个女孩子?” “你说明珠?也在!” 杨逍大急道:“不好!” 李千户奇怪道:“你说谁不好?” 杨逍沉声道:“那女孩不是明珠!” “那她是谁?” “是珍珠!” ※※※※※※ 珍珠在东墙边坐下,就像一个瓷像,一动也不动。 房中的灯光已亮起。灯光下的她显得异常恐怖。 一声急促的脚步声,“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杨逍和李千户双双抢入。 李千户立时一声悲呼“馨香!”疾冲过去,抢起馨香的尸体。 半晌,他止住悲声,回头怒目瞪视“罗刹女”。又是愤恨,又是不解,悲声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好女儿?” 珍珠没理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杨逍。 突然,她的那张罗刹脸珠网般裂开,簌簌散开,现出另一张脸。 一张很美丽的脸,只是稍嫌苍白。 杨逍虽在意料中,仍忍不住发出一声悲吟,道:“果真是你?” 珍珠终于开口,道:“是我!” 李千户道:“你到底弄什么鬼?” 珍珠没有回答他,只是痴望杨逍。 一股难言的静寂和恐怖,迅速充斥着整个房间。 杨逍道:“你这是何苦?” 珍珠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李干户连声问道:“为什么要杀死我的好女儿?” 珍珠缓缓道:“因为我喜欢杨逍!” 李千户道:“你是不是疯了?” 珍珠道:“也许,杨逍只属于我一个人,谁也不能喜欢他!” 李千户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珍珠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李千户回望杨逍。 杨逍茫然摇头,道:“我从未说过要娶你。” 李千户立即道:“你听到没有?” 珍珠痴望着杨逍,道:“你忘了,你真的忘了?” 杨逍道:“你说啊?是什么时候?” 珍珠道:“在我十一岁生日的时候。” 李千户瞪眼道:“你十一岁时杨逍有多大,两个孩子说什么婚嫁?” 珍珠接着道:“那一天我穿着一件大红衣裳找你,在你家后院中,你我并肩坐在一起,记得你说过什么话?” 杨逍摇头。 珍珠眼泪再流下,道:“你说我像一个新娘子。我问你,像我这个丑样的,谁肯娶我做妻子?你说嫁给你好了。然后,你就以落在地上的树枝为香,跟我交拜天地。” 李千户又好气又好笑:“两个孩子的玩意,怎能当真?” 珍珠续道:“交拜天地之后,我问你什么时候娶我进门,你说等我们长大后,现在我们已长大。” 杨逍道:“怎么你不和我说?” 珍珠凄然道:“这种事也能忘掉吗?” 杨逍道:“当时我们都是小孩子,懂得什么,也许我真有那意思。但相信闹着玩的多,最低限度我现在没有印象!” 珍珠道:“我没有说谎。” 杨逍道:“相信你没有,但……无论如何你应该再跟我说清楚。” 珍珠道:“婚姻大事怎么能够随便忘记。” 李干户连声道:“荒唐!” 珍珠续道:“那之后我一直等着你迎娶,多少年了,你一直若无其事,甚至说要娶明珠为妻!” 她恨恨道:“你就是不喜欢我,要毁约,也跟我早说一声,好教我死掉这条心,省得每天半死不活的,老为你烦恼!” 杨逍只有苦笑。 珍珠哀声道:“多少年了,你的风流韵事不断传进我的耳朵,你知道我流了多少泪水? 你不知道的!” 杨逍道:“纵然这样,是我不好,你杀我好了,为什么要杀明珠,杀馨香,杀范姑娘?” 珍珠道:“我得不到的,别人休想得到!” 杨逍道:“明珠可是你妹妹!” 珍珠道:“有一件事,你看来不知道?” “你说!” 珍珠道:“我本来不姓钱,只是钱老板的养女,我父母死于一次贼劫中,那时我只有三岁!” 杨逍道:“你如何得知?” “王大娘告诉我的!” 杨逍怔道:“脱脱敏的母亲?” 珍珠道:“她原是我家的女婢,劫后余生,便将我送到钱家,因为钱老板是有名的善人!” 杨逍道:“原来如此,但他们到底对你有养育之恩。再说明珠一直对你不错!” 珍珠道:“因为她不知我并非她的亲姐姐!” 杨逍道:“即使知道相信也会一样,她……” 珍珠冷截道:“你就是喜欢她,因为她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热情。” 杨逍一声叹息。 李千户插口道:“即使杨逍喜欢明珠,你也不用杀人啊,大丈夫三妻四妾,你和明珠说一声,相信她会帮助你,娥皇女英,共事一夫,岂非更好?” 珍珠冷冷地道:“杨逍要娶也得先娶我!” 接着又道:“要就全要,让自己的夫君与别人厮混,明珠可能不在乎,我可受不了!” 李千户皱眉道:“怎么你的心胸这样狭隘?连馨香都不如!” 珍珠冷笑道:“每一个人都有他做人的原则,你管得了我?” 李千户道:“你杀我女儿,可得还我一个公道!” 这时韩瑛和秋莫离等人也赶到了。 珍珠道:“一定还!” 杨逍叹息一声,道:“珍珠,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不对的,明珠你将她藏在哪里了?” 珍珠道:“就在‘捺落迦’的密室内,可惜你没有仔细搜一搜。” 秋莫离冷笑道:“好啊,杀死三命,还在这里大言不惭。” 珍珠不理他,对杨逍道:“我知道你也想讨一个公道,可是我敢说,你一定不忍杀我!” 李千户道:“你莫忘了我!” 珍珠道:“你的奔雷刀很快!” “我让你死得痛快,倒是便宜了你!”李千户道。 珍珠视若无睹,道:“与其死在奔雷刀下,毋宁死在断肠剑。”说罢,手一扬,馨香给她的断肠剑已抹上了脖子。 血溅,人倒! 杨逍急奔上前,将她扶起,哀声道:“珍珠!” 珍珠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你所喜欢的,也是最喜欢你的四个女人都死了,我……我原就是要你难过……” 杨逍悲声道:“你何不杀我?” 珍珠嘶声道:“你是我最心爱的人,我怎么舍得杀你,如果……如果你早点这样对我也许就不会这样了,现在我好开心。”话未了,头一歪,闭目而逝。 杨逍哀叫一声,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杨逍大叫一声,抱着珍珠夺门而去,口中连道:“明珠!” 他直奔“捺落迦”。 韩瑛心底一顿,失魂落魄般地道:“杨逍”她此时已明白,再也无法将这个人的影子从心中驱开,也夺门追出去。 ※※※※※※ 宝宝听完席如秀的叙述,不由呆了。 他没有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惨烈奇情的爱。 一瞬间,他想到了大哥卫紫衣。不也是自己深爱的吗? 一瞬间,宝宝觉得自己长大了! (请看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