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娇》 第一回 名师高徒 长沙。 长沙自古多豪杰,自三国时关公关云长以五百校刀手擒黄忠,被长沙后,长沙遂为天下名城。 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长沙城中,早已融入这片春光之中。 今天的长沙城,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 每一家客店都是张灯结彩,就像过节一样热闹,可是,今天并不是什么节日。 今天是长沙名人“破云刀”温正豪开山收徒的大日子。 温正豪的确很有名,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一身极为可观的武功,更重要的是它的交游非常广阔。 少林寺的悟心大师是它的至交好友,南北豪杰大多和温正豪有不小的交情,这是因为温正豪生性磊落,仗义疏财,别人的事情,他总是当作自己的事情来办。 只要他插手的事,总是可以得到圆满的解决,就算最凶恶的人物,甚至连“黑蝎子帮” 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也要卖温正豪几分面子的。 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卫紫衣对所谓的白道人物大多嗤之以鼻,以为这些白道英雄是披着仁义表皮,怀着狼虎之心的人物,但他对温正豪的评价却很高。 他认为温正豪算是一个真正的豪杰。 卫紫衣自视很高,是介于白道和黑道间的矛盾人物,但人们一提到卫紫衣,却总认为他是一个枭雄之雄,这样一个人物,被他看得上眼的人自然很少。 温正豪却是其中的一个。 温正豪今年五十有七,虽有一妻一妾,却并无子息,他的一身武功,可惜无人继承,所以,他十余年来,总是在江湖中的青年俊彦中细心挑选接班人。 他的择徒要求很高,第一要求出身清白,第二要求毫无劣迹,第三要求具备练武的素质。 他的前两点要求,符合条件的人很多,可是第三点要求则有点麻烦了,就算你自认素质很不错,但温正豪若看不上眼也是白搭。 不过,今天这个幸运儿终于让温正豪找到了,这个人正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人称“玉郎君”的柳随云。 柳随云今年二十有三,相貌宛若女子,但脾气却性烈如火,他出道仅一年,就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老一辈的江湖中人,都一致认为,柳随云是江湖中最有潜力,最有前途的青年侠士,这就是为什么温正豪这几天总是喜气洋洋的原因了。 不过温正豪并没有马上就收柳随云为徒,他限定时间令柳随云做三件事,如果这三件事都能够按时办好,温正豪才会正式纳徒。 这三件事中的前两件,温正豪已从飞鸽传书中得知柳随云已经办好,而第三件事却迟迟没有消息。 今天是温正豪限定时间的最后一天,如果柳随云按时归来,他则必可成为温正豪之徒,如果柳随云今天没有来,那温正豪则会紧闭山门,拒柳随云于门外了。 正午。 温正豪的大宅中,真是众英聚集,人才济济,南北的豪杰,只要是能来的大多已来了,他们一是前来贺喜,二是想亲睹一下温正豪的授徒大典。 宾客们聚集在大厅中,酒肉如流水般地端了上来,又流水般地进入人们的肚子中大厅的中央,铺着一条长长的,直达大门台阶的猩红地毯,地毯的两边是十八桌酒席。 地毯的尽头,则端坐着一个红袍老者,这个人就是名满江湖的“破云刀”温正豪宾客的喧闹声几乎要掀掉屋顶,每一个人都尽量用声音来表达着他们的兴奋,能参加今日的盛会,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大厅中,唯一不开心的人就是温正豪,他的双眉紧锁,眉宇间忧色浓重,因为柳随云到现在还没有来。 温正豪现在好像有一点后悔了,他后悔不应该给柳随云出这么大的难题。 他出的第一个题目是叫柳随云去排解“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 “飞马镖局”的招牌并不是太硬,这是因为镖局中缺少武功高强、交际广阔的人物,所以,他们的镖车在经过金顶山时,被金顶山群寇所劫。 “飞马镖局”无法凭借自己的实力夺回镖车,只好求助于“破云刀”温正豪。 这种事对温正豪来说,可谓举手之劳,温正豪这一次却没有出面,而是叫柳随云去,他想用这件事来考察柳随云的武功、智慧,因为处理这种事情,武功、智慧是缺一不可的。 为了安全起见,温正豪在临行前教了柳随云一招刀法,如果柳随云有足够的悟性,那么,学会这一招刀法,就可以解决“飞马镖局”和金顶山群寇的纠纷了。 这件事柳随云处理得很好,这也说明了他是一个很聪明、很会说话,且悟性不错的人。 第二件事是去救一个人。 三个月前,“双手刀”卞子梁因在酒后骂了一声:“黑蝎子帮”的瓢把子“见血魔君” 箫一霸是个王八蛋,而被“黑蝎子帮”的人抓住,囚禁在“黑蝎子帮”的一个分舵之中。 “双手刀”卞子梁算是一个侠义人物,温正豪制订了详细的营救计划,并且派人相助,只要柳随云能做到处变不惊、胆大心细,就可以顺利地营救出来。 这件事,柳随云也做得很好。 第三件事则相对困难些,那就是温正豪令柳随云去杀滇边的一个恶霸。 那个恶霸的武功并不高,但是,恶霸的身边保镖众多,且滇边多蛊术,蛊术是毒药的一种,毒药则是防不胜防的。 离“双手刀”卞子梁被救出到今天,已经过了十五天,这十五天中,没有一点关于柳随云的消息。 随着限期的近迫,温正豪开始担心,不管怎么说,这第三件事确实太困难了一点。如果因为这一件事而使柳随云有什么不测的话,温正豪会后悔终生的。 他在责怪自己,为什么对柳随云这样苛求呢?他前面办的两件事,已证明他很合格了。 就算柳随云顺利完成任务,但因时间的关系而赶不回来的话,那温正豪也无法将他收为徒弟。 温正豪是一个武林人,武林人的话,就像铁板上的钉子,一是一,二是二。 如果真的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而使收徒大典无法举行,温正豪也一定会因为得不到这样一个好徒弟而后悔终生的。 抬头看了看喧闹的人群,温正豪叹了一口气,日头已经偏西了,黄昏很快就要来临,阳光从大厅中一点点退出,直至退到门外猩红的地毯上。 温正豪紧缩双眉,喃喃地说:“也许我真的错了。” 随着黄昏的降临,大厅的喧闹声也一点点静了下来,因为大家忽地发现,这场戏的主角还没有来。 主角来不了,戏当然唱不起来的,大家的热情渐渐有点消退了,都在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温正豪。 “双手刀”卞子梁今天当然会来的,他走到温正豪的身边,低声道:“温大侠,柳少侠怎么还没有来?” 面对卞子梁疑问的目光,温正豪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焦急的心情,便笑了一笑,道:“今天还没有结束,不是吗?柳随云会来的,在子夜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卞于梁当然对柳随云充满信心,他也笑道:“柳少侠武功非凡,人又聪明,再大的困难,他都可以解决的。” 卞子梁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他救出我后,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今天,我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他救出你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必要谢他,他也不会接受你的感谢的。” 卞子梁又一次叹息不已,对柳随云更增加了好感,他看了看挂在厅角的沙漏,道:“现在才是酉时,离今天的结束,还早得很呢!” 温正豪微微一笑,从桌子上取过一杯酒,递给卞子梁,笑道:“卞兄,你且饮下这杯酒,就算是为你压惊。” 卞子梁羞愧地笑了笑,道:“小弟不才,不幸落于敌手,幸得温兄相救。” 温正豪正色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卞兄一时不察,落入敌手,又何必自惭呢?” 卞子梁生性豪爽,听了此言哈哈一笑,道:“温兄说的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小小挫折,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这就对了。” 言谈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厅中已亮起了灯,无数支粗如儿臂的红蜡烛在厅的各个角落亮起,灯亮时,大厅已明如白昼。 恰是春天,春天的夜晚是迷人的,大厅外的夜色正浓,一弯新月已露出云端。 望着无边的春夜,温正豪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星光更明了,夜也更深了,温正豪紧锁双眉,厅上的宾客也在焦急地等待。 时间过得很慢,好像已经停止了,等人实在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情。 “梆、梆”两声,外面传过来了更声,是二更,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子夜了,子夜一过,今天就算结束了。 温正豪算是一个很能沉得住气的人,他现在能够端坐不动,而不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已算是很不简单了。 时光慢慢地流逝了,每一个人都有一些失望了,他们实在已等得不耐烦了。 若不是看在温正豪的面子上,这些人中的大多数恐怕都要溜走了。 “双手刀”卞子梁皱了皱眉头,道:“温大侠,现在已经快三更了,柳少侠还没有来。”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又道:“滇边多诡计,柳少侠会不会出事了?” 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温正豪正不知该怎么回答,忽听“梆、梆、梆”三声梆响,竟已到了三更。 厅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因为今天已经过去,可是,柳随云还没有来。 忽地——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门外抛了进来,落在厅上的地毯上,那是一个包袱,包袱散开,竟滚出一个人头来,在座的虽然都是在刀头上过着舔血生活的好汉,但乍见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也不禁吃了一惊。 人头血肉模糊,但被切割处却很平滑,是被人用一把快刀一刀割下的。 人头抛进来之后,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看着门外,他们在奇怪,这个人头是谁抛进来的。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烛光照耀下,可以看出他很疲倦,想必已经几天没睡觉了,他的衣服也很脏,想必走了许多的路,眉宇间掩不住风尘之色。 众人一见到这个年轻人,若不是碍着身份,几乎就要欢呼起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柳随云。 温正豪微微一笑,在心中吁了一口气,彷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看着柳随云,心中充满了自豪。 柳随云走到温正豪面前,双膝跪倒,禁不住心中的喜悦,道:“弟子幸不辱使命。” “劈哩啪啦”,大家都鼓起掌来,这个场面太富戏剧性了,也太有看头了,每一个人都觉得,今天除了白喝一顿酒外,还能看到一出好戏,总算是没白来。 温正豪也很激动,挥了挥手,道:“排香案。” 拜师收徒在古代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天地君亲师”,师长是很尊贵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就和认个老子差不多,宾客们不敢放肆,都安静下来。 柳随云从地上站了起来,肃立在一边,宾客们都纷纷让开,但有一个人却没有让开。 这个人身材很矮,又很瘦,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根本就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他的头发更是乱蓬蓬的,胡乱地塞进一个破烂的帽子里,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就像个小乞儿。 他的年纪最多十三、四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总是骨碌碌转个不停,好像整天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温正豪和丐帮的人也有交情,所以以为这小孩是丐帮的人,并没有注意他。 柳随云的到来,大家都为他高兴,只有这个打扮得像小乞儿的小家伙却满肚子意见。 别人拜师收徒,又碍了他什么事? 如果你知道他是谁,就不会奇怪了。 原来这个小乞儿就是子午岭“金龙社”大当家的弟弟,少林方丈悟心大师的侄儿,四川唐门掌门唐竹的大恩人秦英的宝贝||秦宝宝。 别人拜师,秦宝宝为什么要生气呢? 秦宝宝当然是有道理的,最起码他自己认为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他认为柳随云不应该穿紫袍的,紫袍是“金龙社”兄弟的专利,柳随云凭什么穿? 你看看,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不是有点霸道了,紫袍除了“金龙社”兄弟,别人竟不能穿? 这只是秦宝宝的第一个理由,他的第二个理由也很充分,就是他看柳随云不顺眼。 刚才那个人头,差一点就要让秦宝宝昏过去,这种哗众取宠的行径,秦宝宝是最看不惯了。 不过,他的第三条理由(哇!居然有三条)才是最主要的。 大厅中的气氛太不活泼,一点都不好玩,如果再加上一点小小的插曲,岂不很有趣? 看来,秦宝宝的前面两条理由,都是他为第三条理由预备的,他是在给自己找一个胡闹的藉口。 自从被杀手马婆子劫下山去,又脱险了,秦宝宝好像蛟龙入水,一时半刻不想回子午岭了。 在子午岭上待得太久,都快把他憋坏了,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正好可以到江湖上透透气。 他可以透透气,别人可就透不过气了,柳随云实在不幸,居然遇到了秦宝宝。 看到别人都为柳随云让出地方,秦宝宝就偏不让,不仅不让,而且还将身子向前凑了凑。 柳随云向后退,秦宝宝向前凑,两个人自然就撞到一起,秦宝宝“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这一跤虽然是自己造成的,但屁股毕竟很痛,眉头一竖,秦宝宝叫道:“喂喂,你怎么不长眼睛,撞倒了人!” 柳随云转身,看见一个小乞儿正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柳随云的身后没长眼睛,自然看不到他,不过小乞儿虽然骂他,柳随云却不生气。 在这种场合上,他当然要保持风度,何况对方是个小孩,也没有必要计较。 柳随云歉然一笑,道:“对不起,我没有看到你在我后面。”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你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当然看不到我!” 柳随云皱了皱眉头,觉得这种小孩有些难缠,他仔细打量了秦宝宝一眼,想看出他的来历。 这一来秦宝宝就更生气了,他最讨厌别人直盯着他看,除了大哥卫紫衣,谁也没有这种权利。 秦宝宝气得哼哼鼻子,道:“你这样看我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样看人是很不礼貌的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阁下好像不是丐帮的人,今天好像也不是前来贺喜的。” 秦宝宝撇了撇嘴,道:“算你有眼力,看出我不是丐帮的,那些叫花子根本不值得小爷去冒充。” 他的话,可令大家都吃了一惊。 丐帮是仅次于少林、武当的大帮会,帮中会众极多,几乎遍及全国各地。 虽然有狄化龙之变,可是丐帮毕竟是丐帮,在江湖中仍是一个侠义道上的大帮会。 如今这小小顽童竟口出不逊,居然看不起丐帮,这又怎么能不让大家吃惊呢? 柳随云暗生警觉,他认为这小乞儿是存心找事,他既看不起丐帮,说明他的来头不小。 他没有想错,秦宝宝的确是想找事,并且他的来头也极大。 柳随云沉声道:“阁下此来所为何事,不妨划下道来!” 他出道较早,江湖历练颇多,一遇到大事,就会立刻平静下来。 秦宝宝的心中暗暗好笑,他就希望柳随云郑重其事,否则,岂不就不好玩了? 秦宝宝忽地不理柳随云,走到温正豪身边,道:“温大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和柳随云的磨擦,温正豪已看在眼中,一方面,他欣赏自己的准徒儿处事正确,另一方面,却对秦宝宝大皱眉头。 这是谁家的小孩?有什么来头?来这里想做什么? 他的江湖经验极丰,遇事也想得深远,只是这一次他末免想得太多了。 见秦宝宝走向自己说话,温正豪淡淡一笑,心想正好可以套他的话。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嘛! 所以他听到秦宝宝的话后,便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你有什么秘密?” 秦宝宝一指柳随云,道:“他是一个骗子。” 好一个秦宝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是他说出这话,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众人听了秦宝宝之言,齐皆耸然动容,尤其是柳随云,眼睛中差一点冒出火来。 不过他知道自己此刻最好不要说什么,因为他不愿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做贼心虚,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不说话,倒让秦宝宝抓住了把柄,他笑道:“你看看,他居然不否认,这便说明他承认了。” 不说话并不等于承认,这个道理,温正豪当然是明白的,他微微地笑了一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是个骗子?” 见温正豪没有上当,秦宝宝气得在心中大骂“老狐狸”,不过,他眼珠一转,就真的找到了证明柳随云是骗子的证据。 秦宝宝笃定地一笑,倒背着双手,在地毯上踱来踱去,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他走到柳随云面前,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你就是个大骗子!” 柳随云肺都快炸了,同秦宝宝怒目而视。秦宝宝嘻嘻一笑,道:“别生气好不好?人一生气就会失去理智,说话就会恨冲动,这样反而对你不利。” 他侃侃而谈,居然教训起柳随云来,并且让你不得不承认,他是一片好心。 柳随云向温正豪看去,温正豪对他微微一笑,意思是叫柳随云暂且忍耐,且听小乞儿说些什么。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认定面前的小乞儿是自己命里的克星,既然话已摊开来,不妨说个明白。 他点了点头,道:“你问,我说。” 这一下,秦宝宝便成了宾客们注意力的中心,秦宝宝感到好得意,头脑也更加灵活。他笑道:“我来问你,你救人之后去了滇边,总共用了多少时间?” “十五天。”因为心中有气,柳随云实在不愿多说话。 秦宝宝偷偷一笑,正色道:“去滇边来回的路程,就算骑快马,也需要十二天,也就是说,你在滇边待了三天。” 柳随云惊讶小乞儿思虑之密,对小乞儿的轻视之心也去了许多,开始用慎重的态度来回答问题,他道:“你说得不错,我在路上花了十二天,在滇边待了三天。” 秦宝宝神采飞扬,眉目皆动,他一笑,一付比玉更白的牙齿便显露出来,配上他又黑又亮的眼珠,令人眼睛不禁一亮。 柳随云也征了一征,他心想这小乞儿若洗去脸上尘垢,一定比自己还要漂亮。 秦宝宝继续他的盘问工作,道:“只用了三天工夫就杀了滇边恶霸,你的本事真不小。” 一时猜不透秦宝宝的用意,柳随云道:“恶霸武功并不高,只是身边保镖众多,我是在夜间下手,才取了他的性命。”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那么他的那些保镖都去睡觉了?这些保镖难道不知道晚上才是行刺的好机会吗?” 这句话若是从大人口中说出是很正常的,但秦宝宝却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他说出这种话,好像他已在江湖上闯荡了许多年似的。 其实秦宝宝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卫紫衣出于关怀,不想让他卷入江湖是非中,所以也很少对秦宝宝讲江湖勾当。 但秦宝宝天资聪明,一点即透,有些事情,他是从事情之当然推测出来的。 重新调整了对秦宝宝的看法,柳随云道:“恶霸的保镖是在屋前屋后防守,我却是利用轻功在恶霸卧室的屋顶上揭瓦而入,一举而杀掉恶霸。” 别人纷纷点头,深惊柳随云心思之缜密,秦宝宝却大摇其头,似乎不以为然。 柳随云奇怪地问道:“难道我的话不妥吗?” 秦宝宝道:“不妥,大大的不妥!” 柳随云“哼”了一声,摆出一付“且听阁下高论”的姿态。 秦宝宝满有把握地踱了几步,道:“试问柳少侠,那恶霸的屋里没有保镖吗?” 柳随云微微一笑,道:“恶霸的屋里当然还有一个人,不过却是一个女的,并不是保镖。” 他的笑容显然在表明对方毕竟是个孩子,对男女的事情,自然是不懂的。 他的这副神情可惹恼了秦宝宝,他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把他当作孩子,如今柳随云如此轻视于他,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宝宝冷冷地一笑,道:“你从屋顶落入房中,难道能不惊动恶霸吗?”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我记得我刚才说过,那恶霸的武功并不高,我跃下后,他并未察觉,所以我一刀就杀了他。” 秦宝宝点了点头,忽地又问了一句:“你会不会用毒?” 柳随云正色道:“大丈夫当正面拒敌,下毒这种下流行径,在下是不为的。” 这可把秦宝宝气坏了,他的父亲本是“万邪圣医”,是唐门的好朋友,唐门是用毒的,柳随云这句话,岂不是等于骂了他父亲秦英和好朋友唐门中人吗? 这还了得,秦宝宝本来是准备玩一下就算了的,现在,他非要给柳随云吃个大苦头不可。 秦宝宝脸上不动声色,冷然道:“你既不用毒,为何那恶霸却中毒而死?他显然是中毒在先的,因为谁也不会丧心病狂,在死人身上下毒的。” 温正豪也很惊讶,道:“你说恶霸是中毒死的?” 秦宝宝在人头掷进来时,早已看出人头面部紫黑,不像正常死亡那样苍白,他本来并不想讲的,现在为了抓柳随云的漏洞,便和盘托出了。 温正豪吩咐家人,道:“快把人头取出,看看是否中毒?” 人头刚才已被家人拿走,因为大厅中放个人头毕竟不雅,如今一听老爷吩咐,连忙取出。 人头托在木盘上,温正豪凝目一望,果见人头面部紫黑,连牙根也是黑的。 温正豪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被毒死的,只是,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秦宝宝一副“你们这些人真是不可救药的神色”摇了摇头,道:“人既是被毒死的,说明就不是柳随云所杀,这份功劳也不应该算在他的身上。” 宾客们纷纷点头,柳随云也开始紧张起来,望着温正豪等待他的表示。 温正豪微微一笑,道:“那恶霸作恶极多,民愤极大,有人在柳随云之前杀了他,也并不奇怪。”他坦然地一笑,又道:“我当时是令柳随云取恶霸的人头,如今人头已取到,那么究竟是死人头还是活人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着秦宝宝倒没来得及想,如今被温正豪将了一军,一时倒说不出话来了。 柳随云吁了一口气,狠狠地瞪了秦宝宝一眼,但脸上却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秦宝宝在心中不知骂了温正豪多少遍老狐狸,对柳随云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柳随云故作大方道:“小兄弟,事实已澄清,你还有什么话说,是留下来观礼呢?还是……” 他下面的话当然是请秦宝宝走路,秦宝宝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焉能听不出来? 他自然不想再看到柳随云得意的嘴脸,于是气呼呼地走出大厅,消失在夜色中。 走在路上,秦宝宝越想越气,一路上不知踢飞了多少石子,石子无辜,可怜遇到秦宝宝了。 最可气的是,心中的那个“它”偏偏在这时跑出来凑趣:“喂,这下可栽了吧。” “去去去,别人心烦,你就来捣乱。” “哼,你没用,倒来怪我。” “谁说我没用,我说的句句正确,可是那温正豪却是个老顽固、老狐狸。” “嘻,遇到老狐狸,你就成了小呆鹅了。” “你居然敢骂自己的主人,真是不像话。” “不是我骂你,而是你太笨,老狐狸太狡滑,可是,你也是应该想得到呀。”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哈,终于来求我了,我偏不告诉你。” “少神气,摆什么臭架子,也许你也没有用。” “激将法对我根本就不管用。” “真后悔,我怎么会找到你?” “不是你找我,而是我找你,从你一生下来,我就在你的躯体中了。” “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事到临头却不帮我,真让人寒心。” “说真的,你想怎么办?” “我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 “年纪不大,疑心病倒不小。” “真笨,我问你,恶霸既然早被毒死,为何还放在床上?” “也许是刚刚死罗!” “他的保镖那么多,又怎么会让人下毒?” “你别忘了,他还有老婆,也许是他的老婆害死他的。” “你说的也对,像他那种恶霸,老婆也许是抢来的,所以就下毒害了他。” “这不就结了吗?” “可是为什么这么巧呢?偏偏柳随云来的那一天才下毒?” “无巧不成书罗!” “可是我还是觉得柳随云可疑,我说出下毒之事后,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你要怀疑,你去怀疑吧,我可要睡觉了,呵呵呵,天都这么晚了,好困啊!” “没用的东西!” 和“它”一番商量毫无结果,秦宝宝准备先找个地方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夜已经很深,客栈大多关门了,秦宝宝找了一间破庙,准备在案台上睡一觉。 他听卫紫衣说,什么破庙呀、道观呀、破屋子呀,最容易打听到消息了。 他钻到案台底下,躺在神幔中,安稳地睡起觉来了。 他睡觉可是很容易惊醒的,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睡不着,可是这一夜却很安静,除了他自己,这破庙根本就没有来过人。 从案台上坐起,揉揉惺忪的眼眸,打了个舒服的呵欠,秦宝宝走了出来。 外面的阳光好刺眼,秦宝宝手中若有箭,早就学后羿那样把它射下来了。 望着太阳沮丧地摇了摇头,秦宝宝走到了长沙的街头。 现在正是上午,街上的人很多,秦宝宝漫无目的地走着,心想若是碰到柳随云该有多好。 他想跟在柳随云身后,来个跟踪术,看一看柳随云有什么古怪。 如果是别人,早就算了,偏偏秦宝宝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物,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走到一家酒楼前,秦宝宝停下了脚步,他的肚子有一点饿了,于是就进了酒楼。 这一路上因为他的打扮,遭过不少白眼,所以他早就不放在心上,在伙计的白眼下走进了酒楼。 酒楼上的人很多,都是在谈论昨天夜里温府上的事。 “喂,李兄,你听到没有?柳公子昨天真的回来了。” “这是当然,我早就知道他本事不小。” 这话秦宝宝可是最不爱听了,偏偏这时,这两个人又开始谈论起来,其中一人道:“李兄,你说昨天有人捣乱,是怎么回事?” “噢,是一个小叫花子,说柳公子是个大骗子,你说这气不气人呢?” “真不像话,柳公子怎么会是人骗子?” “我说也是,可是那小叫花子理由却不少,但却被温大侠识破了。” “温大侠怎么对付他的?” “对付小叫花子,温大侠可不会失了身份,他很有礼貌地回答了小叫花子的挑,然后柳公子有礼貌地请他出去了。” “柳公子真是菩萨心肠,要换了我,早就赏他一脚了。” 秦宝宝气坏了,扭头看去,见是两个獐头鼠目的中年人,一个较胖,一个较瘦,瘦的姓李,胖的姓赵。 如果不教训教训这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秦宝宝就不是秦宝宝了。 他的个子小,穿得又破,别人不会注意的,于是他身子一矮,趁两个人不注意,便钻到两个人的桌子底下。 桌子不小,秦宝宝在底下可是游刃有余,他先在较瘦的人腿上狠狠捶了一拳。 他是有武功的人,这一拳可捶得不轻,瘦子李兄“哎哟”一声叫了起来,道:”老赵,你踢我干什么?” 老赵一头雾水,道:“我没有踢你呀!” 秦宝宝在桌下又赏了老赵一拳。 老赵大怒道:“我说过没有踢你,你干嘛报复我?” 李兄征住了,道:“我没有动手啊!” 老赵道:“你没有动手却动腿了!” 李兄刚要解释,老赵忽地又叫了一声,原来秦宝宝又捶了他一拳。 这一下老赵可生气了,伸出手“啪”地打了李兄一个耳光,李兄哇哇直叫,自然也还了一个。 两个人并没有练过武功,这一打起来,不外乎打耳光、掐脖子、搂在一起摔跋。 “哈哈哈……”秦宝宝心满意足,从桌底一跃而起,听到秦宝宝的笑声,两个人才知道上了大当。 秦宝宝掩着嘴笑道:“你们打啊,怎么不打了?” 老赵和李兄怒吼一声,一起扑向秦宝宝。 秦宝宝的轻功何等了得,岂会让他们沾身,他身形一晃,从两个人的中间穿过,并不忘伸手一拉,给两个人来了个“狗咬狗”。 架一打起来,饭就吃不成了,秦宝宝叹了一口气,飞身下了楼。 他的足尖刚一沾楼梯就缩了回来,原来这时从楼下走上来一群人。 这一群人如众星捧月般拥着一个年轻公子,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柳随云。 秦宝宝可不想和柳随云照面,于是身子一弓,又退了回去。 老赵和李兄恰好扑到,秦宝宝闪在他们身后,又伸手在两个人的腰部一推。 这下可好,两个人“咕咚咚”滚下楼梯。 柳随云走在最前头,见两人滚下,伸手一托,将两个人平平扶起,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赵伸手向身后一指,柳随云凝目看去,梯口上并没有人。 老赵和李兄不可思议他摇摇头,骂骂咧咧地走了。 柳随云和众人上了楼,在一张八仙桌边坐定,伙计早已点头哈腰地站在那里了。 名满长沙的柳公子,有谁不认识。 柳随云坐好,淡淡地道:“今天我请几个朋友喝几杯,请拣好吃的端上来。” 酒菜很快上齐,众人大吃大喝之际,不忘把一个个的高帽子向柳随云捧去。 柳随云只是淡淡地笑着,却很少动筷,酒过三巡后,柳随云站起,道:“诸位慢用,在下去去就来。” 众人以为他是去茅厕,于是道:“你可要快些回来!” 柳随云离开众人,反身下了楼梯,走出酒楼,在路上慢慢行着,忽地拐入一条小巷。 他在小巷中转来转去,忽地回头,面对着身后空荡荡的街道,寒声道:“小家伙,可以出来了。”跟踪术失败,秦宝宝当然很生气,只是他可不想让柳随云太得意,于是仍旧笑嘻嘻的。 秦宝宝笑嘻嘻地出现在巷口。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秦宝宝道:“你半途出来,岂不是就是想叫我跟踪的?所以是你叫我跟踪你的,可不是我自愿的。” 秦宝宝就是秦宝宝,总是至理一大堆。 柳随云冷冷地一笑,道:“就算是我叫你跟踪我的,可是,你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秦宝宝道:“有什么过份?” 柳随云脸上浮起一层阴云,冷冷地道:“你先是在温府捣乱,后又跟踪我,难道还不过份吗?” 秦宝宝笑道:“我和你捣乱、跟踪你,可是看得起你,别人想请我跟踪,我还不肯呢!” 柳随云真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值得秦宝宝“看得起”,他也不希望秦宝宝再继续看得起自己下去。 柳随云冷冷地一笑,道:“前面的事就此了结,你以后再对我不恭,可别怪我不客气。” 怒气涌心,秦宝宝强压怒火,冷然道:“那好,我以后偏要和你作对,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看来我现在就要对你不客气了,否则,你岂不又要给我添麻烦?” 秦宝宝一听,就知道柳随云想动手,所谓先下手为强,他从腕上解下金匕首,展开卫紫衣所授的武功,匕首如电,刺向柳随云。 柳随云侧身避过,并不反击,他想从秦宝宝的武功,来看出秦宝宝的来历。 秦宝宝的匕首剑法乃是卫紫衣结合秦宝宝本身特点独创出来的,柳随云岂能认出几招一过,柳随云看不出匕首来历,只看出秦宝宝的武功独特,招式妙不可言,只是秦宝宝功力不够,所以无从施展其精髓。 柳随云冷然一笑,准备动手,这乞儿并无来历,只不知从哪里偷学了一套武功而已,这种人杀之无妨。 忖念至此,手中刀已出,刀光一闪,削向秦宝宝的头。 秦宝宝武功不行,轻功可是绝佳,见刀光一闪,连忙施展轻功,退至一边。 饶是如此,他也出了一身冷汗。 一丝杀机笼罩上柳随云的俊美脸庞,他看出秦宝宝除轻功外,武功并不足畏,他自信在三招之内就可以取秦宝宝的性命。 刀光又一闪,这一次更快更急。就算是一流高手,也难免要做刀下之鬼。 恰在此时,柳随云忽觉持刀的手腕一震,刀竟脱手而飞,这一惊,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击在手腕上的,是一枚如小手指头大小的石子,谁有如此高的功力,竟用一枚小石子震飞他的刀?” 这样的对手实在太可怕了,柳随云想也不想就飘身而起,跃上屋脊,几个起落,人已不见。 别人救了秦宝宝一命,可是秦宝宝却并不领情,他收起匕首,双手叉腰,叫道:“方自如,你出来!” 他知道这种指上功夫,正是方自如所长,除了这个顶尖儿的江湖侠盗,谁的手指有这么大力道? 只闻一声低低地叹息,小巷里重又寂然无声,谁都知道,秦宝宝发脾气时,最好溜走,否则苦头来时,无处求诉。 气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秦宝宝首战受挫,自是气愤难平,他也认定柳随云不是好东西,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 想了一想,觉得有方自如保护,性命无碍,不如趁机施展侦破手段,岂不有趣? 想起在子午岭上,因为有卫紫衣这位神通广大的大哥在,本领无从施展,并且总是添乱,却不能帮卫紫衣半点忙,如今正好做一件大事,也好让别人看看,秦宝宝可不是个在大哥羽翼下偷安的蠢材。 想到这里,秦宝宝顿时踌躇满怀,也忘了刚才的惊吓,一扭身,出了小巷。 心中计议已定,不再用以前的胡闹手段,而是要用缜密的方法,揭穿柳随云的真面目。 只因有一种预感,预感在柳随云身上有一个大秘密,所以,才决定追查下去,他的预感虽说不出其道理,却一向很灵。 在少林寺中,明理、明智、明月三个伙计,也时时为秦宝宝的预感所惊讶。 秦宝宝先是到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合身而漂亮的衣服,洗去脸上的尘垢,穿上新衣服,秦宝宝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一身裁剪精致的月白色长衣,垂腰的长发束起,包在一个雪白的白狐皮小帽中,发际一块罕有的“苍犀角”,眉头红痣,更衬得他脸庞雪白,明艳照人,脖子上“寿”字形的金链当然是少不了的。 从成衣店中出来,秦宝宝径直走到了温正豪的府邸。 他的相貌、打扮,就是一张通行证,看门人通报已毕,秦宝宝来到了大厅。 地毯犹在,温正豪笑吟吟地从厅中走出,喜不自禁地道:“秦小哥儿,是哪一阵香风把你吹来了?”关于秦宝宝的传说,他听到过不少,每一个在江湖上混的人,岂能不知这个在武林三大势力保护下的秦宝宝? 秦宝宝露出可爱的笑容,道:“温伯伯,我大哥说,你是白道上最豪爽的英雄,秦宝宝路过此地,当然要来看望温伯伯。” 嗓音清脆动人,言语更是讨喜,温正豪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迭声道:“哪里,哪里。” 秦宝宝坐定,温正豪早已吩咐下人端来茶点、蜜饯,和应时的水果。 子午岭上的夫人们的手艺把秦宝宝刁了,这些东西哪入秦宝宝的法眼? 为了不扫温正豪的兴致,秦宝宝转入正题,笑道:“温伯伯,听说你最近收了一个好徒弟,人才一流,武功不错,能不能让秦宝宝见一见呢?” 温正豪得意地一笑,拍手道:“叫随云来,见一见贵宾。” 不一会儿,柳随云匆匆走出,进入大厅,在温正豪身前躬身一礼,道:“师父唤我,有何指教?” 温正豪一指秦宝宝,道:“这就是我时常对你说的秦宝宝,快来见过。” 柳随云转身望着秦宝宝,不禁惊讶造物主人之神奇,除了略瘦些,秦宝宝简直就像一个完美无暇的玉人。 若秦宝宝是个女人,岂不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盖了下去? 有这种感慨的,柳随云可不是第一人,几乎所有初见秦宝宝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秦宝宝心中气道:“还是那副讨厌的德性,一见面,就用贼眼看个不停。” 柳随云自然认不出面前这位貌若天人的秦宝宝,就是刚才那讨厌的小乞儿,于是微微一笑,道:“秦小侠,在下柳随云。” 秦宝宝“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柳随云见他傲慢无礼,心中不抉,却不便发作。 卫紫衣、唐门、少林寺,这三大势力,他可不敢惹。 秦宝宝注意到,柳随云的右手腕上缠了一圈白绫,显是刚才受伤不轻。 秦宝宝微微一笑,道:“柳随云公子(在心中,他明的可是柳王八蛋),你的手怎么了?” 温正豪也注意到他的手,问道:“是啊,你的手怎么了?” 柳随云神色镇定,答道:“刚才徒儿在后园练刀,一不小心伤了手腕。” 秦宝宝冷哼不已,心中道:“当面撒谎,该打屁股!” 温正豪自然不知内情,关心之情溢于言表,道:“手是练武人的命根子,你以后可要小心了。” 柳随云笑答道:“师父的“破云刀”刀法奥妙无双,徒儿初学,不入刀法堂奥,所以才会伤了手,下次一定小心。” 温正豪闻言得意一笑,道:“明天我教你行气方法,你就不会误伤自己了。” 秦宝宝心道:“王八蛋变成小狐狸,老狐狸变成老糊涂,哼,可惜你遇到了我秦宝宝。” 计议已定,秦宝宝道:“我正好会医术,我来帮你看一看伤口好不好?” 刀伤是见血的,被石子击中最多红肿而已,如果白绫一取下,岂不证明柳随云在说谎? 温正豪也点头道:“不错,秦老弟是“万邪圣医”秦英之子,想必家传医道颇精,由他看一看,最好不过。” 柳随云忙道:“一点皮肉小伤,无妨的,我早已请大夫看过了。” 秦宝宝正色道:“庸医害人,例子不少,虽是皮肉小伤,若不好好诊视,会出大毛病的。” 柳随云不解秦宝宝何以前倨后恭,望了秦宝宝一眼,露出奇怪之神色。 温王豪不知就里,深以秦宝宝的话为然,他正色道:“秦小弟医术精绝,江湖皆传,你把伤给他看看啊!” 秦宝宝心中得意道:“哼,师父有令,看你如何抵赖,你要再赖下去,岂不令人起疑?” 柳随云无奈,便解下白绫,伸到秦宝宝的面前,秦宝宝一看,不由大失所望。 伤口果然是刀作,虽然周围红肿,但别人一定认为是刀伤所致。 秦宝宝暗自咬了咬牙,心中气道:“小王八蛋果然是只小狐狸,居然自己划了一个口子蒙骗大家!” 心中对柳随云更加起疑,可是又不好当面说出,只好道:“伤口无大碍,金创药也很好。” 柳随云微微一笑,重新缠上白绫。 见徒儿无事,温正豪也放心不少,于是吩咐下去道:“备酒,为秦小哥儿洗尘。” 秦宝宝却已在心中盘计,问“它”道:“喂,你说,王八蛋是不是认出了我?” “废话,小乞儿和秦宝宝大相径庭,他怎么可能认出你?” “可是他预先制造了伤口,若不是他明知我会来,又怎么会这样做?” “笨蛋,他手腕有伤,不敢给老糊涂看,只好用刀伤搪塞。” “不对呀!” “有什么不对?” “练武人受点小伤很正常,为何不敢给老糊涂看呢?” “无可救药,不理你了。” “你说嘛,你说嘛!” “好好好,宝宝千万不要撒娇,连大哥都受不了你的撒娇战术,我就更不行了。 “嘻嘻,你说。” “他以前手上的伤是石子所伤,如果给老糊涂看到,一定会问他与何人动手,为什么动手,他又怎回答得出?” “所以制造刀伤,因为刀伤最好搪塞。” “尚可救药。” “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哼,问题小子。” “说真的,既然刀伤不妨事,为什么一开始,他却不愿意让我看呢?” “哼,连这都不明白,还不是在吊你的胃口。” “哈,让我问出来了,他不对我起疑,又怎会认出我?他认出我才会吊我胃口嘛!” “怪事,别人耍了你,你倒开心了。” “不管怎么说,我的推断是正确的,说明他早就认出了我。” “认出你只会对你不利,你开心什么?哼,不和你说了,免得降低我的水准。” 秦宝宝气鼓鼓地看“它”隐去,一时无可奈何。 温正豪见他脸上忽喜忽恼,不知是怎么回事,关心地间道:“秦小哥儿,你怎么了?” 秦宝宝猛然警觉,道:“没事。” 温正豪见他不说,也就不好探问,此时酒菜已摆上桌,秦宝宝转目一看,见柳随云不见了,于是问道:“柳公子呢?” 温正豪自豪之情不可掩饰,微微一笑,道:“他刚刚领悟了一招刀法,到后院演练去了。” 秦宝宝小道:“王八蛋,想溜,没门。” 秦宝宝自信地一笑,道:“温伯伯,我想看柳公子练刀行不行啊?” 温正豪面露难色道:“‘破云刀’乃武林绝学,怎能轻易让外人看呢?” 秦宝宝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常理,只好使出看家本领,嘟着嘴道:“温伯伯这么小气呀,不就是刀法吗?” 温正豪一想,少林、唐门、卫紫衣,他们的武功秦宝宝可以轻易学到,一辈子也学不完,实没有必要偷学“破云刀”。 何况一个孩子又能懂什么,于是展颜一笑,道:“好好好,我带你去。” 秦宝宝很开心,他其实并不是想看什么刀法,他想要练武,少林寺、唐门和卫紫衣的武功已够他学几辈子的了,他只不过认为只要自己和温正豪在一块,柳随云就会很不舒服,恐怕是做贼心虚吧,秦宝宝就是要让柳随云坐立不安,也许这样,他才会露出马脚呢! 好个秦宝宝,居然懂得用心理战术,倒是不简单。 出了大厅,穿过堂屋,走过一条游廊,就可以看到后花院了。 现在正是春天,花院中百花盛开,沁香扑鼻,但这要和子午岭比起来可就差得多了。 无心欣赏鲜花,秦宝宝随温正豪来到一片空地,这片空地就是练武场。 场上的四周排满了兵器架,刀、枪、剑、战、斧、钩、叉,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 兵器架上最多的就是刀,有虎头刀、鬼头大刀、九环刀、藏刀、缅刀和东瀛武士刀等等,真可谓花样繁多了。 秦宝宝对这些兵器也没有兴趣,子午岭的练武场,兵器都可以堆成山了,这些又算什么? 秦宝宝走到练武场边一看,不由笑了,原来练武场上一个人也没有。 秦宝宝故意皱了皱眉头,道:“温伯伯,柳公子一定上哪儿玩去了,偷懒不练武。” 只要是对柳随云不利的话,秦宝宝自然是最乐意说的。 如今柳随云不在练武场,那他刚才岂非是说谎了,这一下,正好叫温正豪教训教训他。 温正豪也颇觉奇怪,皱眉道: “随云怎么不在?那他到哪里去了呢?” 言语中已隐有一丝怒意,得意的秦宝宝添油加醋,正色道:“这太不像话了,不务正业,游手好闲。” 他刚说完,就见柳随云从一个房间走出,身穿钉口子的紧身武士衣,原来他是换衣服去了。 秦宝宝暗叫声“讨厌”,柳随云已走到温正豪面前,躬身道:“请师父指教。” 温正豪微笑点头,心中的不快早已消失,道:“你自练一趟刀来,请秦小哥儿指教。” 柳随云瞟了秦宝宝一眼,一副“你这个小不点,还懂得刀法吗?”的神情。 秦宝宝怒上心头,暗道: “今天偏要指点指点你,叫你看看我的本事。” 秦宝宝本身武功虽不强,但在少林寺中、卫紫衣身边,耳濡目染,武学的道理可谓满腹经伦,对武功的好坏,也往往能从新奇的角度来评头论足。 柳随云已以一式“朝天一炷香”起手,功力凝聚,练起刚学的“破云刀”法。 “破云刀”刀法只有九式,但这九式之中却包含着无数精妙的变化。 尽管是普普通通的一削、一挑、一旋、一刺,也集速度、力度、变化为一体,秦宝宝虽然想存心找碴,也找不出毛病来。 柳随云虽是初学,但架式已摆得像模像样,所欠的,只是火候、功力、方寸而已。 柳随云的确算是一个练武的天才,仅仅一天就将“破云刀”的架式练好。 温正豪微微点头,面露微笑,初学乍练,就能练到这一步,算是很不简单的了。 他当然也不会指望秦宝宝有什么指点,只是出于礼貌,问道:“秦小哥儿,你看如何?” 秦宝宝微一昂头,不屑地道: “不好。” 温正豪略感诧异,问道: “什么地方不好?” 秦宝宝侃侃而谈,道: “刀法不错,可惜练刀的人却糟透了,不光谈不上速度、力度,连出手的方法也是勉强的很,柳少侠的天资恐怕有问题,所以无法把握刀法中的脉络,达不到顺其自然的境界,而是练得很生硬。” 秦宝宝一席话,真把温正豪给惊呆了,他没想到秦宝宝居然能说出这一番有根有据的大道理来。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温正豪对秦宝宝的看法,一下子改变了许多。 柳随云却听得恨不得一刀剌了秦宝宝,当着师父的面,居然说自己天资不好,旧恨且不论,新恨何以堪? 第二回 机关算尽 秦宝宝乘势追击,道:“温伯伯,练武是讲究天资的,你怎么挑来挑去挑到这么个徒弟?” 言下之意,柳随云是笨蛋一个,根本不配练武。 温正豪眉头微皱,无法说些什么。 秦宝宝笑道:“温伯伯,你是不是在心中骂我口无遮拦、狂傲无礼啊?” 不待温正豪接口,秦宝宝又道:“其实我是一片好心啊,练武人最忌傲慢,所谓‘响鼓要用重锤敲’,柳少侠若是能戒掉傲气,日后方可成为‘破云刀’的真正传人啊!” 瞧,道理全让他一个人占去了,你还能说什么? 温正豪微微一笑,开始欣赏秦宝宝的坦白、聪明,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道:“秦小哥儿人小心大,说话有根有据,真是看不出来噢!”言毕哈哈大笑。 秦宝宝可不喜欢别人拍他脑袋,这明明是把他当作小孩子嘛,不过温正豪不算坏人,且饶他一次吧! 柳随云见师父居然帮着秦宝宝,心中更气,嘴角一撇,已在暗暗地盘算着,正好,他的刀法使到“破云刀”的第七式“破云穿日”,这一刀就挺刀直刺,使时心中必须存着一刀出手,绝不收回的念头,这正是“破云刀”中的一式最具威力的进攻刀法,端的是杀气凌厉,无可阻挡。 柳随云冷笑一声,手中刀忽地脱手飞去,装作手腕受伤,无力控制刀的样式,那刀,正疾刺向秦宝宝。 刀飞脱手,速度极快,刀光一闪,已掠至秦宝宝的胸膛。 秦宝宝心中大叫道:“王八蛋用诡计害我,秦宝宝要完蛋了。” 刀在秦宝宝胸前三寸处忽地停下了,原来温正豪已闪电出手,用三根指头夹住了刀身。 秦宝宝有惊无险,却一点也不感谢温正豪,心道:“温伯伯比大哥差远了,大哥只要用两根手指就可以夹住,他却要用三根。” 若是温正豪知道秦宝宝心中所想,岂不气得当场吐血? 温正豪脸色一沉,怒道:“随云,怎么这么不小心,若非为师出手,岂不就伤了贵客?” 诡计失败,柳随云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装得诚惶诚恐的样子,惊慌道:“小徒因手腕受伤,无力控制刀,所以不幸失手,该死,该死!” 秦宝宝“哼”了一声,故作叹息道:“用刀的人连刀都拿不稳,真差劲!” 柳随云敢怒不敢言,温正豪转向秦宝宝,温言道:“秦小哥儿,吓坏了吧?” 秦宝宝心想这种时候不大贬柳随云一顿更待何时?于是歪着小脑袋,故作不解道:“好奇怪呀!” 温正豪闻言一愣,道:“什么奇怪?” 秦宝宝道:“柳少侠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怎会控制不住刀呢?莫非他以前还受过伤?” 不待温正豪反应过来,又紧接着道:“要不嘛,就是柳少侠见我不顺眼,想教训教训我,这也不应该啊,他是正道人物,怎么会这样心胸狭窄呢?” 这一段话,顿时把温正豪和柳随云说得愣住了。 表面上,秦宝宝是小人大量,不加计较,暗地里却暗藏讥讽之意。 听了这种话,别人只能苦笑,毕竟秦宝宝是个小孩子,你又能说他什么呢? 温正豪暗自叹了一口气,温正豪觉得秦宝宝这个小祖宗可不是一般小孩,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所趁。 卫紫衣这人,温正豪本不愿得罪,至于少林寺和唐门,更不用说,是得罪不起的秦宝宝见温正豪沉吟低语,估计他是有点难堪了,于是马上摆出可爱的笑容,拉住温正豪的袖子,道:“温伯伯,我的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甜甜地笑着,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他早已忘了似的。 温正豪面对如此可爱的笑容,又怎忍心板着脸?于是也“呵呵呵”笑道:“幸亏你提醒,否则我还不知我有肚子呢!” 他心想:“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不管遇到什么事情,过不了一会而就会忘了。” 殊不知秦宝宝人虽小,在有些方面却比大人还要成熟,至于哄人开心啊什么的,更是秦宝宝的拿手好戏。” 若非如此,子午岭上上下下几千名弟兄又怎会把秦宝宝当宝贝似的。 走到厅上,酒菜已凉了,温正豪吩咐重换一桌,秦宝宝道:“温伯伯,怎么不叫柳少侠来呀?” 温正豪道:“我怕你不愿见他,所以没让他来。” 秦宝宝把脸一板,嘟着嘴道:“温伯伯太看不起宝宝了,只有大人大量,就没有小人大量吗?” 温正豪哈哈一笑,道:“看来真是我错了,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拍了拍手,道:“叫随云来。” 柳随云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一经召唤,就出现在厅中,秦宝宝回身招呼道:“柳少侠,还不过来吃饭?” 柳随云不知秦宝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惴惴不安地走过来,远离秦宝宝而坐。 秦宝宝笑嘻嘻地为柳随云倒了一杯酒,眨眨眼睛,道:“柳少侠,酒可以活血,对武人最有效了。” 柳随云可不敢喝秦宝宝亲手倒的酒,可是他不喝岂不显得太失礼了吗? 温正豪也笑呵呵地看着,似对秦宝宝不计前嫌之举表示赞赏。 柳随云心道:“秦宝宝总不会在酒中下毒的,除了毒酒之外,有什么不可喝呢?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是一点问题也没有,有问题的是酒杯。 手一沾酒杯,顿觉奇痒无比,从手指头一直痒到心里去,柳随云不禁“呀”地一声跳了起来。 向秦宝宝怒目而视,柳随云却不便发作,因为在师父面前怎可失了礼仪? 秦宝宝早已在肚子中笑开了,见柳随云一副敢怒不敢言,想忍又忍不住的样子,差一站就要笑出弯来。 这只不过是秦宝宝略施小计而已,谁叫柳随云刚才冒犯他呢? 柳随云重新坐到椅子上,却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抓又不是,搔又不是,叫又不行,喊也不行,差一点,柳随云就要昏了过去。 柳随云的反常举动,引起了温正豪的注意,不解地问道:“随云,你怎么啦?” 柳随云咬牙道:“师父,他……” 他刚说了三个字,秦宝宝就抢着道:“一定是酒太辣,来,吃菜。” 不由分说,将一个鱼丸子塞进柳随云口中。 柳随云不防秦宝宝手快,鱼丸子早从喉咙滑进肚子里,他别想发作,忽地觉得身上不痒了。 痒药的解药竟在鱼丸子里,和侠盗方自如学过几手的秦宝宝,手还真不慢。 为了怕温正豪知道不好交待,秦宝宝才给了解药,否则,非让柳随云痒上二十天不可。 身上不痒了,柳随云只好恨恨地看着秦宝宝,恨不得把秦宝宝当鱼丸子一口吞了。 温正豪更觉奇怪,道:“随云,你究竟怎么了?” 柳随云忙道:“没什么,酒太辣了,吃口菜就好了。” “噢!”温正豪不再起疑心,专心地为秦宝宝夹菜。 柳随云冷冷地看着秦宝宝,意思是道:“你等着瞧,我会报复你的。” 秦宝宝因为妙计得逞,倍觉愉快,扒了几口饭之后,就道:“温伯伯,我想睡觉了。” 此时只是黄昏,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温正豪以为秦宝宝是小孩,玩累了想休息,于是吩咐道:“来人,带秦小哥儿休息去。” 秦宝宝临走前看了柳随云一眼,意思是说:“柳王八蛋,有招就使吧,我秦宝宝正等着你呢!” 提前睡觉,是秦宝宝想给柳随云准备的时间,他知道柳随云一定想报复自己,这样就可以趁机揪住柳王八蛋的狐狸尾巴。 如果他知道柳随云的可怕,会不会还这样做呢?我想他是会的,秦宝宝就是秦宝宝,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 转眼已是深夜,秦宝宝睡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彷佛是睡着了。 其实他天生心脏有轻微缺陷,心血不足,一天两天不睡觉可是正常得很。 知道今夜有人来偷龚,秦宝宝不但不紧张,反而很兴奋,和这一次相比,以前的小打小闹就一点也不刺激了。 好个秦宝宝,竟把危险当作儿戏,真不知该说他艺高人胆大呢,还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梆”敲三更,已是子夜了,房里房外漆黑一片,万籁俱寂,正是夜行人大肆活动的好时机。 忽闻轻微响声,原来,窗纸已被舔破,按着一根管子伸了进来,竹管中冒出缕缕青烟,很快就弥漫了这个房子。 这是江湖下九流用的“鸡鸣五鼓返魂香”,中者立昏,不到鹤鸣五更是醒不来的看到竹管青烟袅袅,要是别人,早已经破窗而出了,鹤鸣五鼓返魂香可不是好玩的。 秦宝宝却安稳得很,看着青烟散开,竟好像没看见似的,仍旧一动也不动。 对于各种毒药,秦宝宝可在行得很,何况他在少林山上,把少林寺秘宝当糖豆吃,这点迷香又怎奈何得了他? 知道窗外人吹完迷香后,一定会进来动手,那时秦宝宝就可以大叫一声,捉个正着了。 他的惊叫声必可惊醒温正豪,温正豪一来,下毒的人可就要完蛋了。 肚子里打好主意,秦宝宝躺在床上安之若素,看着窗户被推开,看着夜行人进到屋子里来。 秦宝宝见他不到床边来,深怕一叫之下,夜行人会溜走,所以想等夜行人靠近一点再叫。 夜行人却并没有到床边,反而拿起桌上的一个茶壶,忽地撒了一句药粉在里面。 秦宝宝一见夜行人的举动就明白了。 被鸡鸣五鼓返魂香迷过的人,醒来之后会口渴得要命,这样,当秦宝宝迫不及待喝水后,毒药就能发挥作用了,那时,凶手早就逃得远远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这一招好险,秦宝宝暗暗咬牙,若不是他早已有了准备,秦宝宝岂非要变成毒宝宝了? 夜行人放完毒药,嘿嘿轻笑一声,翻窗而去。 一旦夜行人离去,秦宝宝立刻翻身坐起,跃到桌边,拿起茶壶放在鼻端一嗅。 好厉害的毒药,真是中者立亡,秦宝宝暗暗皱起眉头,忽地想起什么,也翻身出窗。 他并没有急着去追夜行人,因为他早已将一个小小的银钩勾在夜行人的衣服上。 秦宝宝现在首先要解决的,是他心中的一个难题,这个难题一解开,什么问题都可以明白了。 来到花园的一处小竹林中,秦宝宝蹲下身子,取出金匕首,在地上挖掘。 好像是在挖宝似的,秦宝宝脸上充满了兴奋之色。 他在挖什么呢?原来,此小竹林里刚刚埋着那恶霸的人头。 咦?秦宝宝要人头干仕么? 天知道,古怪的秦宝宝总是做一些古怪的事情。 人头很快就被挖出来了,秦宝宝闭着眼睛可不敢看,只用金匕首划破了一点皮肉。 将金匕首放在鼻端一闻,秦宝宝什么都明白了,这恶霸中的毒和刚才夜行人下的毒可是一模一样的。 聪明的秦宝宝,很快就理出一条头绪来。 两次下的毒都是一样,说明柳随云和毒药的拥有者关系极大,或者就是同一个人。 那恶霸保镖众多,在三天之中,柳随云是下不了手的,他一定是靠人相助。 那么,别人助他杀人,只是为了柳随云可以当温正豪的徒弟吗? 看来答案不会这么简单的。 这一次暗害自己的一定是柳随云,他若是正派人物,从哪里来的这种剧毒? 他投入温正豪门下,又是为了什么呢? 虽然这几点都是谜,但秦宝宝却很兴奋,因为他终于证明了一点--柳随云不是好东西。 有了这种证明,他就可以放手和柳随云斗了,这可比以前的游戏好玩多了。 又惊险又刺激,恐怕连大哥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呢? 下面,该是找寻投毒者了,秦宝宝见手中丝线不再动,说明夜行人已到了地头了。 这也说明,夜行人就在这个院子里,哇,这个发现太令人兴奋了,住在院子里的坏人除了柳随云还有谁? 秦宝宝顺着丝线找去,很快就找到了银钩,银钩竟挂在一棵树上,树上还钉着一张纸,晃亮火摺子一看,纸上分明写着:“小小诡计,岂奈我何!” 若是平时,秦宝宝见到这些话一定生气得要命,这一次,他却没有生气。 游戏刚刚开始,马上就结束岂不就不好玩了,好吃的东西要慢慢地吃,好玩的东西要慢慢地玩啊! 如果柳随云太笨,一下子就会露出马脚,那秦宝宝岂不又要重新找乐子了。 唉,不知深浅的秦宝宝,竟把江湖风险当作儿戏,这恐怕太危险了吧! 站在树枝前发了一会儿呆,秦宝宝准备再回去睡觉,这件事可不能让温正豪知道,秦宝宝想用自己的能力来揭穿柳随云的面目,探出柳随云的秘密来。 此时,月挂林梢,院中一片静谧,秦宝宝打了一个呵欠,同自己的房中走去。 睡在床上,因兴奋过后而带来的疲劳很快就让他沉沉睡去,他知道夜行人不会再来,因为夜行人想必已知道,秦宝宝虽是个孩子,却很难对付。 第二天清晨,秦宝宝一醒过来,就看到温正豪站在屋里,慈爱地笑着,秦宝宝一骨碌爬起来,甜甜地叫道:“温伯伯早。” 温正豪笑道:“昨夜睡得好不好?住在新地方习惯不习惯?饭菜还吃得下吗?” 秦宝宝吐吐舌头,道:“温伯伯,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叫我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温正豪被秦宝宝调皮的神情逗笑了,道:“真是个鬼精灵,调皮得很。” 秦宝宝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嘛,小孩子若是不调皮,岂非就不可爱了?” 温正豪大笑,幸亏他不了解秦宝宝的性格,否则一定以为秦宝宝今天很怪。 秦宝宝最恨的,就是别人以为他小,如今他自认为小,是不想让温正豪插手管这件事。 两个人正说着话,柳随云像个鬼影子一样走了进来,温正豪转头见是他,问道:“随云,你有什么事?” 柳随云恭声答道:“到厅上找不到师父,知道师父到这里来,徒儿是特地来请安的。” 温正豪挥了挥手,道:“去吧!” 柳随云答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临走时瞟了秦宝宝一眼,秦宝宝心中不禁一寒。 秦宝宝骂了一声自己没胆量。穿衣起来,牵着温正豪的手来到大厅中。 秦宝宝勉强吃了几口甜米粥,又玩花样道:“温伯伯,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温正豪笑呵呵地道:“有什么要求啊,是不是叫人陪你出去玩一玩?” 秦宝宝惊讶道:“温伯伯,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怎么一猜就猜中了呢?” 温正豪微笑不语,小道:“小孩子嘛,除了喜欢玩,还能喜欢什么呢?” 秦宝宝道:“温伯伯,长沙很大,又是历史名城,你一定没有空了,叫柳少侠陪我去玩好不好?” 温正豪笑道:“当然可以,我去叫他来。” “不用啦!”秦宝宝早已跑出厅了,远远叫道:“我自己去找他好了。” 望着秦宝宝纤弱的背影,温正豪摇头不止,心道:“卫紫衣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弟弟。” 秦宝宝跑到后院一看,练武场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哼,柳王八蛋一定干坏事去了,待我找到他,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 一处一处找过,都不见人,他认真思考,柳王八蛋假如干坏事,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书房! 对,书房中有许多重要的东西,柳随云假如要偷东西的话,一定是去书房了。 向一个老仆人打听了书房的路径,秦宝宝蹑手蹑摄脚地向书房走去。 他的武功不怎么样,轻功可厉害得很,就算以卫紫衣的耳力,十步之外也未必能听到秦宝宝的脚步声。 悄悄躲到书房窗下,将手指沾湿,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一个洞,闪动着一双精灵的大眼睛向房中看去。 果不出秦宝宝所料,柳随云正紧张地在书柜上、书桌里找寻什么,他实在太紧张,连冷汗都流下来了。 书桌是上锁的,柳随云却只用一根铁丝就弄开了,看来他的偷术不在方自如之下屋里人紧张,屋外人更紧张,秦宝宝秀气的鼻子已然沁满了细小的汗珠。 秦宝宝心道:“真是笨蛋,怎么会这么紧张呢?”这句话可不是骂柳随云,而是骂自己。 凝目向屋中看去,柳随云找遍了书房的每个角落,看他失望的样子,估计收获不大。 忽地眼前一花,面前失去了柳随云的踪影,按着,秦宝宝感到一把冷森森的刀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秦宝宝暗叫糟糕,小脑袋正在思考脱身之计,柳随云已点了秦宝宝的穴道,是哑穴。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架到脖子上,又被点了穴道,就是大人也会惊慌失措的,秦宝宝却知道,柳随云暂时不会杀了自己,因为要杀一刀就行了,何必点穴。 柳随云脸色铁青,将秦宝宝挟在肋下,几个闪身,已来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他把秦宝宝放在床上,又把窗户关上,拉上帘子,屋子里一下暗了起来,只有他手中的刀在闪闪发光。 哑穴虽被点,手脚还能动,秦宝宝却知道自己的这一点武功比不上柳随云,索性一动也不动。 收起了刀,柳随云忽地笑道:“秦小侠,让你受惊了!” 这是什么意思?柳随云怎会说这种话? 秦宝宝睁着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随云。 柳随云微笑着,他的笑容充满了亲善,一点也没有恶意,他道:“秦小侠,你误会我了。”他伸手解开了秦宝宝的穴道。 秦宝宝道:“你怎知我误会了你?” 柳随云笑道:“在你心中,一定认为我是一个有着不可告人秘密的人。” 秦宝宝冷哼道:“你不是歹人,又怎会偷偷摸摸到书房中去?又怎会三番五次来暗算我?” 这些可都是事实,所以秦宝宝理直气也壮。 柳随云轻叹一声,道:“你毕竟是个孩子,不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有些人虽道貌岸然,却包藏祸心。有些人虽明里穷凶极恶,实际上却有侠义心肠。” 秦宝宝不得不承认柳随云说得有理,大哥卫紫衣在众人眼里岂非一个凶神,在秦宝宝眼中,却是最亲善不过了。 知道柳随云此言必有下文,便不再追究柳随云小看自己是个孩子的事,于是问道:“你难道不是歹人?” “我不是。”柳随云微笑道:“恰恰相反,我是一个专治歹人的人。” 秦宝宝哼了一声,表示极度的不信。 柳随云轻轻一笑,复又叹了一口气,忽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却是铜制的一个小圆牌,柳随云,背后刻着官封的印文。 秦宝宝认得这是腰牌,是官府的捕快证明身份之物,见了腰牌,秦宝宝不禁道: “原来你是捕捕快!” “正是。”柳随云小心地藏好腰牌,道:“你总该相信我了吧?秦小侠。” 秦宝宝心中已有几分相信,但疑问尚多,遂问道:“你为什么要偷东西?又为什么要害我?”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你且不必着急,待我慢慢告诉你。” 见有故事可听,秦宝宝精神一振,从床上坐起,急声道:“说故事吗?我最爱听了。” 柳随云笑道:“我说的可不是故事,而是真事,这事其实并不好听,简单得很。 “别卖关子好不好?”秦宝宝嘟起可爱的小嘴,连声催促道:“快说,快说!” 柳随云目中不由有了笑意,缓缓地道:“我是长沙府的捕快,奉命前来调查温正豪勾结强盗、劫镖、越货、杀人劫物一案。” 秦宝宝插言道:“温伯伯是大侠,怎会做出那种事情?”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他其实并不愿做,只是他却不得不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对柳随云的话,秦宝宝似乎有一点懂了,却不能完全懂。 看出秦宝宝脸上的疑问之色,柳随云道:“温正豪素有侠义之名,仗义疏财,专门为人排忧解难,可是这世上做什么事都少不了一种东西。” 秦宝宝道:“银子?” “是的。”柳随云叹息道:“他的家资虽然雄厚,但找他的人却多得很,这样下去不免有点入不敷出,为了保持侠名不坠,他不得不做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秦宝宝明白了,问道:“这也不能怪他啊,他毕竟是为了做好事才这样做的嘛! 柳随云严肃地道:“干一百件好事,如不等于可以做一件坏事,虽然他杀的是不义之人,取的是不义之财,但人命关天,恶人也有活着的权利,纵是该死的人,温正豪也没有权利杀人。” 秦宝宝不屑道:“不义之人,人人可杀,不义之财,人人可取,为何温大侠不能做?靠官府,什么事也做不成。” 柳随云摇了摇头,正色道:“我比你更清楚官府的无能,但法律毕竟是法律,维护法律,就是维护正义,虽然官府无法管所有的事,但只要遇上,就不能不管。” 秦宝宝道:“凭你一个人,又能管多少事?” 柳随云端容道:“凭我一个人,也许什么事也管不上,但只要我遇上,就一定要管到底。” 秦宝宝虽是个孩子,虽不能完全理解柳随云的话,却明白柳随云做的是对的。 不过他心中还有一丝不服,于是问道:“温伯伯所做的事并不太严重,江湖中比他坏的人多得很,你为何单要找上温伯伯?” 柳随云道:“温正豪的所为,并不止我刚才所说,如果他仅止于取不义之财、杀不义之人,那么,纵有官府严令,我也不会管的,但是,温正豪却做了一件令人无法忍受的事。” “什么事?” “江湖人闯荡江湖,多有隐私,这些隐私一经公开,必可使人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温正豪利用侠义身份,千方百计打听到这些隐私,以达到要挟别人,勒索财物,迫使别人为己所用的目的,这样的人,你说该不该杀?” “该杀!”秦宝宝脱口而出,听了这件卑鄙龌龊的事使他满腔怒火,小拳紧握。 这可太不像话了,要挟别人,那可是最可恶的事情,有本事真刀真枪嘛,何必用暗刀子。 大哥曾说过,暗箭伤人,最为江湖同道所不齿,何况这种要挟人的事情! 秦宝宝情不自禁地脱口道:“这种人要是让大哥知道,一定会一剑刺死这人的。 柳随云微笑道:“卫紫衣可以这么做,但我却不行,没有证据,我不能捕人,更不能杀人。” 秦宝宝道:“你刚才在书房,就是为了找证据?” 柳随云失望地点点头,道:“可是温正豪并没有把证据留在书房中。” 秦宝宝道:“你要找的证据是什么?” 柳随云道:“就是那本记着各人隐私的帐册,他将所有知道的隐私都写在这本帐册上。” 秦宝宝点点头,表示懂了。 柳随云道:“你还有什么不懂的?” 秦宝宝道:“那个恶霸是不是有人帮你杀的?下毒害我的人,一定不是你吧?” 柳随云道:“那恶霸是我的一个同伴帮我买通恶霸的姬妾,以毒杀之,因为温正豪给我的时间太少,我只能这样做,你让知道,时间一过,他就无法收我为徒了。” 秦宝宝道:“你来当他的徒弟,就是为了调查他?” 柳随云道:“是的,为了引起他的欣赏,使他收我为徒,我才会尽力完成那三件事。” 他忽地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夜行人不是我?” 秦宝宝笑道:“气味不同嘛!” “气味?”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连这都不懂,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味道,我的鼻子可灵啦! 可以分辨出毒药的细小气味差别,人的味道,自然辨得出来啦!” 说到得意事,秦宝宝自然眉开眼笑,手舞足蹈的。 忽地想起了什么,秦宝宝反问道:“柳捕快,你是怎么认出小乞儿就是秦宝宝的?” 柳随云笑道:“一个人的外貌可以改变,但身型、气质,甚至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是改变不了的。” 秦宝宝悻悻然地道:“我有什么习惯性的动作?” 柳随云笑道:“你那调皮的笑容,可是别人学不来的,这简直就是你的标志。” 秦宝宝揉揉鼻子,发誓似地道:“那我以后再也不笑了,免得给人认出。” 柳随云笑道:“那就更不行了,一天到晚板着个死人面孔吗?秦宝宝可是想学欧阳不群?” 干嘛要掩饰呢?秦宝宝就是秦宝宝,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秦宝宝,想通这点,秦宝宝才不会不笑呢,他的笑容好可爱,柳随云的心中不由一动。 见柳随云盯着自己看,秦宝宝又来气了,嗔道:“贼眼溜溜,看什么看?” 柳随云苦苦一笑,发现秦宝宝真难伺候,于是转过脸去,不再看秦宝宝。秦宝宝更生气了,道:“男子汉大丈夫,叫你不看就不看,真是软骨头!” 柳随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看又不好,不看又不好,那该怎么做才好呢?他苦涩地一笑,道:“秦宝宝,你真像个女人,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好。” 这句话可能触动了秦宝宝的心事,她本是女儿身,只因十几年来习惯做男人,对做女人,始终无法接受。 女人究竟在男人心中是什么样的形象?秦宝宝很想知道,这样,才可以决定做不做女人。 于是他问道:“柳捕快,女人究竟是什么?你为什么说我像女人呢?” 柳随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逼我可说不准,有时候女人好得要命,有时候又刁钻得要命,喜欢吃醋,喜欢斗口,喜欢没事找事,喜欢鸡蛋里挑骨头,喜欢折磨别人,喜欢发号施令,喜欢搬弄是非,喜欢金钱、珠宝,喜欢和人作对。” 他一口气说下来,秦宝宝可听怕了,女人原来是个大怪物,秦宝宝可不愿做怪物他惊诧地摇摇头,道:“女人怎么全身都是毛病,难道一点好处都没有吗?” “好处当然也有。”柳随云笑道:“并且好处不少,比缺点还多。” 秦宝宝道:“那你说说看。” 柳随云怪异地一笑,道:“你小小年纪,怎么问起女人来了?” “你说说看嘛!”秦宝宝开始撒娇,他知道这个方法一向有效,谁也抗拒不了。 果然,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真拿你没办法,我好像根本无法拒绝你的请求。” 秦宝宝的请求当然令人无法拒绝,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那你说。” 柳随云道:“女人有时候很可爱,能帮人解忧,能使人开心,能使人认识到世界的美丽,能使人年轻,能使人不再孤独寂寞,能使人心情安宁平静,能使人忘掉名利、厮杀、有仁慈。” 秦宝宝更加拿不定主意了,女人原来又是一副灵丹妙药,这可怎么办?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呢? 这可难倒了秦宝宝。 他脸上带有沉思,慎重地问柳随云道:“如果你可以选择,你愿做男人还是做女人呢?” 柳随云哈哈大笑道:“你可真有趣,性别是可以选择的吗?该是男人,就该当男人,该是女人,就该当女人。” 秦宝宝摇摇头,决定把这令人头痛的问题放到一边,重新转入正题,道:“柳捕快,你几次要杀我,当然是因为你不想让我坏你的事,只是这一次你为什么不杀我呢?” 柳随云面有歉疚之色,羞愧地道:“我以前认为,你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劣童,为了大事,只好向你动手,可是我后来发现,你很聪明、很懂事,不是一般的孩子,我想,如果我把原因告诉你,你不但会谅解我,还会帮我的。” 秦宝宝兴奋不已,帮捕快破案子,那可是太好玩了,这个游戏,秦宝宝岂能放过? 秦宝宝迫不及待地道:“我能帮你什么呢?” 柳随云得意她笑了一笑,道:“你可以帮我拿到帐册,温正豪一定将帐册藏到卧室中,自己天天可以看到的地方,而这件事,我办起来很难,你却可以利用你是孩子的优势拿到帐册。” 秦宝宝第一次为自己年纪小而开心,喜不自禁地跳下床来,兴冲冲地就往外走。 柳随云一把将他拉住,道:“这样去,帐册不仅拿不到,你的小命反而会去了。” 秦宝宝笑嘻嘻地道:“你别小看我好不好?我知道做大事要沉稳、心细,我一出房,就不会这样了嘛!” 柳随云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孩,我才会告诉你真相,既然告诉你,我自然会相信你的。” 秦宝宝道:“你告诉我,那本帐册是什么样子的?我才好找啊!” 柳随云笑道:“果然没让我失望,居然想到这一点。” 随即敛住笑容,道:“那帐册和普通的书没有两样,只是,不管你翻遍任何角落,都找不到一个字。” 秦宝宝奇怪道:“怎么会是无字书呢?” 柳随云道:“帐册上的东西很重要,温正豪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书上无字,但只要用一种特殊药水一擦,字就出来了。” “这可太好玩了。”秦宝宝喜滋滋地道:“这可比以前的游戏有趣多了。” 他忽地一把拉住柳随云道:“跟我走。” 柳随云微惊道:“去哪里?” 秦宝宝眨眨眼睛,笑道:“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因为我本来是来叫你陪我出去玩的。” 柳随云笑道:“原来如此,那我一定好好陪你玩一玩,让他玩个够再说。” 秦宝宝真的玩够了,从外面回来,他就像散了架似的,眼睛半闭半睁,似乎随时都可以睡着似的。 胡乱吃了几口饭,秦宝宝到温正豪的卧室里,强打精神和温正豪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就歪在温正豪的床上睡着了。 温正豪只好为秦宝宝盖上了一层薄被,自己呢?只好到书房睡觉去了。 温正豪一走,秦宝宝就睁开了眼睛,大眼睛闪闪发光,哪像玩累的样子? 这当然是秦宝宝的妙计,利用自己是小孩身份,骗取信任,睡到温正豪的卧室里薄被一掀,秦宝宝开始行动,在子午岭上,秦宝宝最拿手的,就是寻宝,这一下,可以大大地施展一下了。 床上床下、桌里桌外,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秦宝宝翻过了,可是他并没有什么收获。 坐在床上仔细地想,帐册会藏在哪里呢? 忽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床上一跃而起,扑到墙边,仔细地敲起来,若是声音空洞,自然是里面有洞,有洞就可以藏东西了。 他的想法是不错,只是,这一下可把他给累坏了,卧室可不小,何况除了墙面还有地面呢! 不知不觉地,窗外传来了第一声鸡叫,这下可不妙,时间看来不够了。 咬咬牙,再努一把力,好不容易把墙面地面全检查完,鸡已叫了三遍了。 可是,秦宝宝仍一无所获,垂头丧气地坐在床边,一向自认聪明无双的秦宝宝第一次失去了主意。 可恶的老狐狸,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呢? 时间已经不多了,每天鸡叫三遍,温正豪总是会起床的,他一起床,肯定会到卧室来看看秦宝宝睡得怎么样,假慈假悲地关心一下。 自从知道温正豪的真面目后,秦宝宝马上把温正豪定为天下最大的坏蛋。 气归气,恼归恼,脑袋可不能闲着,秦宝宝的脑袋,可不是吃饭用的。 借着微弱的曙光,秦宝宝仔细观察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设想假如自己藏东西,会藏在什么地方呢? 当秦宝宝把眼光注意到一件挂在墙上的东西时,眼睛不由一亮,兴奋得差一点要叫出来。 他看到的是一幅画,屋子里挂有四幅画,东西会不会藏到画轴中去呢? 假如把画轴抽空,将帐册卷起,就可以放进去了。 哇,这可是只有天才才会想到的主意,也是只有天才才会注意到的。 小小天才秦宝宝一跃而起,扑向画轴,他用学自侠盗方自如的手法,妓活地取下画轴,他仔细检查起来。 果然是在这里了,秦宝宝已觉察出第二幅昼轴有异,正准备取出,忽听到外面有声音传来。 “老爷早。” “早。” 第一句话是仆人说的,第二句话可是温正豪说的。 秦宝宝再想找出帐册,已是来不及了,怅然松手,秦宝宝一付功亏一篑,好不痛心的样子,无奈之下,急忙回到床上,刚拉好薄被,温正豪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走到床边,俯下身拉拉宝宝盖的薄被,又将秦宝宝来不及放入被中的两只胳膊放入被中。 秦宝宝在被中偷偷地骂道:“假仁假义,道貌岸然!” 温正豪可听不到,他做完了该做的事,怜惜地看着秦宝宝,然后推门走出。 秦宝宝听着他的脚步走远,立刻翻身坐起,迅速取下画轴,画轴之中,果然有一本无字之书。 将书揣入怀中,又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本无字书卷入画轴,将画轴插好、放正,得意地点点头,忽然,门被推开,温正豪正站在门口。 “好险!”柳随云听完秦宝宝的叙述,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 秦宝宝得意地道:“若不是我随机应变,马脚可要揭穿了。” 柳随云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真的懂得鉴赏古画?” 秦宝宝不屑地一昂头道:“连大哥都来求我的画,我怎会不懂画,我若不懂,温正豪这个老狐狸怎能被我骗过?” 柳随云欣赏地笑了笑,道:“可是,你是怎么解释你为什么会站在画边的呢?” “这还不简单。”秦宝宝道:“当时天已亮,已可以看清画了,对一个爱画的人来说,清晨站在一幅好画前欣赏画,难道很奇怪吗?” “不奇怪。”柳随云大笑道:“一点都不奇怪。” 柳随云笑声一顿,又道:“那么帐册呢?你取到没有?” “取到了:”看着柳随云兴奋的样子,秦宝宝一摊手,道:“不过我把它藏起来了。” 柳随云皱了皱眉头,道:“你为什么要把它藏起来?” 秦宝宝看着柳随云,一副“你这个人笨得不可救药的样子”,道:“你真笨呀,温正豪虽然打消了疑心,但毕竟有些不放心,我走后,他一定会检查,一检查,岂不就明白了!” 柳随云大惊道:“那可怎么办?” 秦宝宝笃定地一笑,道:“在没有从我身上搜到帐册前,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忘了我的背景?” 柳随云笑了,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下,温正豪绝不敢得罪武林三大势力的。 何况一个小孩子偷这种东西,至多只算是胡闹而已,你能把他怎么样? 秦宝宝坐在床边,望着满桌的糕点,取了一块玫瑰糕,只咬了一口,就又说道:“温正豪知道东西没了后,一定会注意到我,如果我不立刻藏起来而交给你,你我可就栽了。” 柳随云点了点头,道:“他一定不会放任何人出去,因为他知道东西一定在院中。” 秦宝宝道:“在东西没被找到前,他一定不敢声张,声张出去,对他可不利。” 柳随云微笑道:“温正豪自然不愿让别人知道他有一本无耻至极的帐册。” 秦宝宝道:“他现在怀疑我,而不怀疑你,你只要到我告诉你的地方一找,岂不就可以找到了?” 柳随云搓手道:“可是我找到并没有用,因为我根本就无法走出这院子。” 秦宝宝笑道:“真笨,你怎么光想你自己,你不是还有一个同伙吗?你把书交给他不就行了。” 柳随云笑道:“秦宝宝呀秦宝宝,你可真是个天才,你怎么会是小孩呢?” 秦宝宝正色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难道连这句话都没有听说过吗?” 柳随云一阵大笑,望秦宝宝一本正经的样子,禁不住道:“真是对……对不起,说真的,你要是捧上捕快这碗饭,我们可要通通失业了。” 秦宝宝认真地点点头,道:“这就是我一直不愿当捕快的原因。” 柳随云可不能再笑了,再笑腰就要直不起来了。 秦宝宝看着柳随云,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笑,摇了摇头,问道:“别笑了,想想正经事了,你想想看,你该怎么通知你的同伙来呢?” 柳随云笑道:“你我都无法出去,你想想看,我们该怎样通知?” 秦宝宝心道:“这是给我出难题了,不就是猜谜吗?哼,我最拿手了,可不能让你小看了。” 秦宝宝仔细地想了一想,道:“你我都不能出去,可是这大院中,有一个人是可以出去的。” “谁?” “当然是厨师罗!”秦宝宝道:“谁都要吃饭、吃菜,温正豪也一样,所以厨师自然是可以出去了。” 柳随云赞许地点点头,道:“那么,你想想看,我怎样利用厨师和同伙联系?” 秦宝宝笑道:“你可以叫厨师为你买三种特殊的菜,你的同伙自然曾往附近,你们之间,自然早已有了约定,他一看到你叫厨师买的菜,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柳随云不得不叹服地拼命点头,叹道:“就好像你亲眼见到一样,全让他猜中了。”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没什么啦,这些事情只要好好想想,就会明白的。” 秦宝宝其实并不想谦虚,但谦虚的样子总是要摆一摆的。 秦宝宝很好奇地眨眨眼睛,问道:“柳捕快,你准备叫厨师买什么菜来通知同伙?” 柳随云道:“为了联系,来之前我们制定了许多应急方案,利用厨师进行联系是其中的一种,我们制定了以几种菜作为传递某一个消息的计划,比如:一斤肉加上两棵白菜、四个鸡蛋,就是表示:四更,两棵树下,留守。” 秦宝宝拍手笑道:“这可大好玩了,西院边真的有两棵树,你们制定这种方法一定费了不少脑筋。” 柳随云点头道:“为了避免误解,在传递消息时,我总选择这大院中没人爱吃的菜。” 秦宝宝道:“这院中有三十七人,每一个人的饮食习惯你们都了解吗?” 柳随云笑道:“这不难了解,只要花些工夫,仔细观察厨师的菜篮,就可知道这府中人喜欢吃什么,和从来不吃什么了。” 秦宝宝兴奋地搓搓手,喜道:“那太好了,你快去通知厨师,不然厨师就出去了。” 柳随云点点头,飞身出了房间,秦宝宝忽地好似想起了什么,也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到了大厅,大厅上空无一人,秦宝宝并没有等多久,温正豪就来了,他的身后跟着柳随云。秦宝宝看了柳随云一眼,柳随云对他笑了笑,说明消息已传了出去。 温正豪的脸色很难看,无论谁去了关系自家性命的东西,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他张了几次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秦宝宝在心里偷偷地笑开了,温正豪虽然是老狐狸,可是拿他这个小狐狸却没有办法。 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怎敢得罪秦宝宝身后的三大势力? 温正豪苦涩地笑了一笑,道:“秦小哥儿,你且在府上住着,这几天我有事出去一下。” 他身后的柳随云露出奇怪的神色,秦宝宝却抢着道:“温伯伯一定是想偷偷地出去玩吧? 好吧,我来看家。” 温正豪愣愣地望着秦宝宝,似乎想从秦宝宝的脸上看出什么。 但秦宝宝一副天真烂漫、纯洁无瑕的神态,任谁也看不出他心怀鬼胎。 温正豪转身面对柳随云,严厉地道:“随云,好好看家,我没回来前,不许离开。” 柳随云喏喏以应,称是不已。 中午时分,温正豪收拾了一个包袱离去。 送温正豪出门,柳随云和秦宝宝回到屋里,柳随云劈头问道:“他为什么在此时走?” 正因为知道秦宝宝聪明至极,没有不明白的事,所以遇到难题,问秦宝宝已成习惯。 秦宝宝撇撇小嘴,不屑地道:“老狐狸在耍花招,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柳随云道:“他在耍什么花招?” 秦宝宝道:“他知道他一走,我们就会行动,这样他就可以在暗中监视了,这是其一;再者,他出门后,可以暗地潜回,监视我的行动,就算逼问于我,或者杀了我,他也没有责任。” 柳随云点点头,道:“不错,人们都知道他已离去,杀你的人当然不是他。” 柳随云面露担忧之色,道:“那我们怎么办?” 秦宝宝道:“按照原计划行事,只不过,你的同伙需作出牺牲。” 柳随云道:“怎么讲?” 秦宝宝道:“你将一本假帐册交于同伙,温正豪必尾追你的同伙而去,这样,你就携带真帐册离去,这个主意好不好?” 柳随云拍手叫道:“好一个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当然是好主意,除了我以外,谁能想得出。” 柳随云呵呵笑着,似不以秦宝宝的不谦虚为然,但他不得不承认,秦宝宝是个天才。 第一次在江湖上正式闯荡,秦宝宝就发现了自己的天才,自豪的同时,还兼有对卫紫衣大哥的挑战。 不是吗?没有大哥,我照样有用。 谈谈说说,已到了晚上,知道成功在此一举,秦宝宝自然兴奋不已,还带着些许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做大事,秦宝宝总有些忐忑不安。 是夜,月明星稀。 有风吹过,是温柔的春风,花园中,众花争艳,暗吐芬芳,月影横斜,好一个春花月夜。 一个黑影在西院中一闪,闪到了两棵树间,不用说,这个人是柳随云的捕快同伙,在此等候消息。 柳随云劲装紧裹,随着秦宝宝先到一丛牡丹花下。 为了避人耳目,方便行事,秦宝宝换去一身月白衣裳,穿了一件蓝色丝袍。 他可不愿穿黑色或灰色的夜行衣,那可多难看,秦宝宝虽自许是个男子,但爱美是女孩的天性,不时地就会流露出来。 从牡丹花下掘出帐册,柳随云立刻揣入怀中,又将一本假帐册取出,拿在手中。 秦宝宝道:“东西既已取到,我们快点去西院吧,免得让你的同伙等急了。” 柳随云点了点头,施展起轻功,衣袂声响中,两个人来到后院。 柳随云惊讶地发现秦宝宝的轻功并不弱于自己,他对秦宝宝的看法又改变了不少,看来秦宝宝不仅智谋过人,武功上也有过人之处。 西院。 柳随云端立树下,轻轻地拍了一掌,树上,也立刻有人轻拍一掌作为回应。 柳随云喜道:“来了?” 树上人道:“来了。” 柳随云道:“东西已到手了。” 树上人道:“恭喜随云兄得立大功。” 柳随云得意地一笑,将手中帐册向上一抛,一只手从树丛中伸出,接住帐册。 柳随云道:“速去复命!” 树上人道: “这是当然!” 但见树枝一动,一条黑影已越墙而去。 秦宝宝轻声笑道:“大功告成了,只要温正豪一跟踪他,事情就结束了。” 柳随云紧锁双眉,纵身上了树,他的轻功很好,上树时声息皆无,树枝不动。 展目向院外一望,果见一条黑影掠去,仔细看那个人的背影,正是温正豪无疑。 一回身,见秦宝宝不知何时也上了树,正靠在他身边,大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目中充满了兴奋之色。 大计得逞,焉能不兴奋? 柳随云道: “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点走!” 秦宝宝点点头,两个人从树上飞跃而下,落到院外,一出院,就分别展开轻功,同黑夜中掠去。 行进间,秦宝宝忽地叹了一口气,柳随云一愣,道:“你为什么叹息?” 秦宝宝道: “我的这个计策虽然不错,但你那个同伴却作了牺牲品。” 一丝冷酷的笑容出现在柳随云脸上,他淡淡地道:“做大事,岂能没有一点牺牲。” 秦宝宝道:“可是你的同伙若被捉住,供出一切,那么,你我岂不也糟了?” “不会的。”柳随云坚定地道:“他受过特别的训练,任何严刑都不可能使其开口。” 秦宝宝道:“可是如果他发现帐册是假的,知道你骗了他,还能不供出你吗?” 柳随云冷冷地道: “就算是那样,他也没有开口的机会。” 秦宝宝打了一个寒噤,“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原来并不只是传说而已。 两个人来到一条河边,河内岸上泊着一只小船,小船上有一个人正在向他们招手。 柳随云喜道:“这是接应我们的人来了,只要一上了船,我们就安全了。” 秦宝宝忽然道:“那你还不检查一下帐册?如果帐册不对,上船也没用。” 柳随云点了点头,取出帐册,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将瓷瓶中的一种液体涂在纸上。 果然,纸上隐隐显出字来,虽然是夜晚,但就着月光,还是可以看清这正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仔细收好帐册,将秦宝宝纤腰一搂,飞身上了船,人一上去,船即开橹,竹篙一点,船便离开了河岸。 禁不住心中的喜悦,柳随云不由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之情。 秦宝宝破了皱眉头,道:“柳捕快,就算成功了,也没有必要这么兴奋嘛,多没有风度。” 柳随云却大笑不止,忽地声音一寒,对秦宝宝冷冷地道:“秦宝宝,你错了!” 秦宝宝一脸茫然之色,道: “什么我错了?” 柳随云淡淡地道:“你错在以为我是捕快,错在居然真的相信了我编的故事。” 秦宝宝似乎是惊呆了,茫然道: “你在说什么?” 柳随云得意地道:“你以为温正豪真的有什么帐册吗?不是的,你帮我偷的那个东西,实际上是刀谱。” “刀谱?” “不错,正是温正豪毕生心血灌注的‘破云刀’刀谱。” 秦宝宝不解地道:“你不是他的唯一传人吗?你就是不偷,他也会传给你的呀!” 柳随云笑道: “那要等多少年?十年、八年?我怎有耐心等那么久。” 秦宝宝叹道:“原来你不是捕快,而是个贼!” 他忽地又嘻嘻笑道:“可是你也看错了,你如果以为秦宝宝这么容易受人利用,那你就是个大笨蛋!” 柳随云耸然一惊,随即冷冷地道:“你就算知道我不是捕快又有什么用?反正刀谱已在我手中,我已看过了,是真的。” 秦宝宝道:“刀谱在你手中,难道我就不能抢过来吗?” 柳随云哈哈大笑道:“凭你?真是笑话,我一只手就能将你杀死。” “是吗?你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说话之人,竟是在一边撑船的人。 第三回 百变天人 柳随云转目一看,失声道:“你是谁?你一定不是我们的人。” 撑船人笑道:“我是你们的人,其实算起来,我还算是你们的祖宗呢?” 柳随云勃然大怒,道:“你敢骂人?” 秦宝宝笑道:“他不是在骂人,他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是你的祖宗,因为他就是侠盗方自如。” 侠盗方自如是江湖上顶尖儿的偷儿,当然是天下所有偷儿的祖宗了。 柳随云又惊又怒,反手持刀,挥出,刀光又急又快,急削方自如的双足。 船身本来就小,方自如实无躲闪的余地,如果不得不跃起,则正中了柳随云的圈套。 须知人若在半空,变化必少,下盘皆无,柳随云若出第二刀,方自如就万万躲不过了。 秦宝宝正为方自如担心,忽见刀光如长虹般射出,“波”的一声,落到水中。 柳随云抚着断腕,嘶声叫道:“这是什么功夫?” “偷东西的功夫。”方自如悠然道:“遇到偷儿祖宗,你怎能不防备他的手?” 原来,就在刚才的电光石火间,方自如的两根手指已知闪电般拂过柳随云执刀的手腕。 刀飞,腕断,柳随云已面如死灰。 失去了刀、伤了手,柳随云在方自如面前,已彻底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方自如为了防止意外,点了柳随云的七处大穴,当然,哑穴是不会点的,因为秦宝宝一定有话要问他。 秦宝宝悠然一笑,道:“柳王八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柳随云就像被抽了骨头的癞皮狗,瘫坐在船头,愣愣地看着秦宝宝,就像在看着一个怪物。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栽到一个小孩子手中,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些什么呢?只是,心中的疑问却不能不问。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什么时候认定我不是捕快的?” 秦宝宝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说的话谁都相信?你以为我真是个孩子,真是好笑啊!” 柳随云道:“难道我说的话有破绽?” 秦宝宝冷笑道:“破绽倒是没有,只是我自始至终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你。” 柳随云嘶声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首先,我大哥早已说过温伯伯是好人,我难道不相信大哥,倒相信你的鬼话?” 柳随云道:“可是你大哥远在子午岭,和温正豪并没有深交,他怎么了解温正豪?” 秦宝宝道:“这话自然也对,所以听了你的话后,我当时的确有些怀疑温伯伯了。” “后来呢?” “后来我睡到温伯伯的房间,发现他居然留我一个人在屋里,我想他如果真的有不可告人的帐册,怎会放心我一个人在房里。” 柳随云道:“他以为你是个孩子,当然不会怀疑。” 秦宝宝道:“如果你有这样一本帐册,而我在你屋里,你会放心吗?” 柳随云哑然。 秦宝宝摇摇头,像是看不起柳随云似的,接着道:“心怀鬼胎的人,总是疑神疑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孩子生性好动,若他真有帐册,不会也在房中另安一张床睡吗?” 不得不承认秦宝宝说得有理,柳随云已无言。 秦宝宝继续道:“再者,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还是要找一找,正在这时,温正豪来了,他见我在画前,自然要问,凭他的江湖经验,我知道说假话也没有用,于是坦言相告,然后,才知道你是在撒谎。” 柳随云叹息道:“原来你和温正豪串通好的。” 秦宝宝笑了笑,并不因柳随云的无礼而生气,狗若咬你一口,你会去咬狗吗? 秦宝宝淡淡一笑,道:“刚才是你问我,现在则该由我来问你了。” 方自如微笑点头,宝宝果然长大了,虽然笑起来还是个孩子,但思想已经成熟了。 看来江湖虽然险恶,却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波诡云谲的江湖,可以使人成熟、懂事。 以前出于对秦宝宝的爱护,不愿让江湖中丑恶的东西沾染到他,现在看来,秦宝宝已具有分辨是非的判断能力,相信以他的智力、天才,和一颗赤子之心,不会受到丑恶东西的影响。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自如准备回去后,将这些想法和卫紫衣交流一下,相信卫紫衣一定能够作出正确的判断的。 方自如收回思绪,饶有兴趣地看着秦宝宝认真的样子,很想贪图一下秦宝宝的审问术。 秦宝宝一本正经地道:“你拜温伯伯为师,自然不会是为了学武功的,因为你在他身边学习,要比偷刀谱自己学好得多,那么你偷刀谱是为了什么?” 柳随云惊讶秦宝宝的思虑缜密,叹道:“看来什么也瞒不过你,不过,至于偷刀谱的目的,你最好不要花时间问我,因为我是肯定不会说的。” 秦宝宝道:“你的来历、身份,死也不会对我说,是吗?” 柳随云淡淡地道:“当然。” 秦宝宝好心地劝道:“你还是说了吧,若由阴大执法来问你,你不说也要说了。” 阴大执法就是阴离魂,是“金龙社”的刑堂大执法,他的手段江湖人自然是听说过的。 有人说:“宁见卫紫衣,不见阴离魂。” 因为卫紫衣至多杀了你而已,而在阴离魂手中则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虽然认定柳随云是个坏蛋,但秦宝宝并不愿让他受苦,毕竟在和柳随云相处时,曾有过一段融洽的时间。 秦宝宝无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昔日杀手宋嫂虽负刺杀卫紫衣之罪,最后,还不是在秦宝宝的请求下放她一条生路了吗? 柳随云不为所动,他好像早已料到这一切,他淡淡地道:“阴离魂纵是个阎王,也不能让我开口,你若不信,不妨试一试。” 秦宝宝心中一阵恼怒,真是顽固不化的东西,紧咬牙关为哪般?难道真的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吗? 一直默然的方自如此时开口道:“宝宝,我们该回去了,你大哥正等着你呢!” 秦宝宝喜极,差一点要从船上跳下去,喜笑颜开地道:“大哥真的来了吗?” 方自如笑道:“骗别人可以,又怎敢骗你,你的手段,我可领教得大多了。” 秦宝宝得意地笑了笑,道:“大哥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子午岭离这里不近呀!” 方自如叹道:“卫紫衣对你的关怀你不清楚吗?你不在岭上,他怎放心得下,虽有我保护你,他还是来了,唉,真不知你有什么好,让人这么关心你。” 秦宝宝嘻嘻笑道:“因为我可爱嘛!” 望着这个看上去很可爱其实却很可怕的秦宝宝,方自如不禁笑道:“你别得意太早,大哥一来,少不得要治你一个不安份之罪。” 秦宝宝委屈地道:“这一次我并没有惹祸,反而做了件好事,大哥凭什么罚我?” 方自如笑道:“你这么久不回去,说明你心中没有他,你大哥岂能不生气?” 秦宝宝拉着方自如的手,连声哀求道:“方大侠,你帮我说几句好话吧,大哥是你的朋友,他一定会听你的。” 谁可以受得了秦宝宝的哀求?方自如的心早就软了,迭声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说好话的。” 秦宝宝认真地道:“可不要骗我呀!” 方自如笑道:“不骗你,其实你就算借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骗你。”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那是当然!” 困居一边的柳随云心中一阵迷茫,秦宝宝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孩子,自己怎会栽到他手中呢? 早已听说过秦宝宝的名字,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在三大势力保护下不知深浅的稚童,见他的样子,也是如此,为何却有那么高明的计策、演戏天才呢? 柳随云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他忽地想起江湖中的一句俗语:“女人、老人、僧侣、小孩都是江湖中最难缠的人物。”这些人既敢闯江湖,就一定有过人的本领。 看来老话都是有道理的,柳随云后悔自己小看了人。 轻视对手就等于自杀,这个道理真是对极了。 柳随云叹了一口气,转目望向河岸。 河岸,明月在天,清风穿林,河水悠悠,似在低低地吟唱。 一看到秦宝宝,卫紫衣就从心里开心,一看到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卫紫衣又怎能不笑? 宝宝终于长大了,已不再是一个只会胡闹的稚童,秦宝宝的这个变化,卫紫衣感到很欣慰。 但同时,一丝失落感又涌上了他心头,宝宝一长大,是不是还会再像以前那样依赖自己,自己会不会失去秦宝宝呢? 他无法想像失去秦宝宝后该怎样生活,卫紫衣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却笑道:“宝宝,这件事你干得当真漂亮。” 听到卫紫衣的夸赞,秦宝宝可比得到什么都开心。 和卫紫衣一道来的席如秀自然不放过这大拍特拍的机会,抢着道:“我早已说过,我们的秦宝宝要嘛不闯江湖,一入江湖就会干出大事来。” 秦宝宝嘻嘻笑道:“席领主,你以为你大拍我的马屁,我就会饶了你吗?哼,作梦!” 席如秀只有苦笑,自己实不知秦宝宝为何那么看得起自己,总是和自己作对,见到别人,秦宝宝有时还不怎么样,可是一见到自己,总是要和自己作对。 苦笑之余,他真不知该大哭三声,还是该大笑三声才好。 卫紫衣轻叱道:“宝宝,不可对席领主无礼。” 见卫紫衣只是形式上叱责,秦宝宝当然不会理会,拉着席如秀的衣袖,笑道:”席领主,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对不对?席领主最喜欢我了,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在秦宝宝一双闪动着精灵古怪神色的眼睛注视下,席如秀哪敢说半个不字,赶紧喏喏连声,道:“对,对对。” 看到秦宝宝还和以前一样顽皮,卫紫衣反而觉得很开心,宝宝还是没有变,秦宝宝就是秦宝宝,永远是调皮可爱的代名词。 他们这是在温正豪的府邸,温正豪正设宴招待卫紫衣和席如秀、方自如。 有秦宝宝和席如秀在场时,别人为了独善其身,自是不敢插嘴。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阴大执法怎么还没有来,莫非对手很硬?” 席如秀道:“大当家放心,老阴的手段你还不了解吗?在他手下,谁敢不开口? 方自如却道:“这一次却不一定,因为柳随云和他的同伙都不是普通人。” 正在这时,阴离魂沉着脸走了进来,他本就是一副阴沉古板的阎王面孔,这一次更阴沉得可怕。 一看到这张脸,席如秀就明白阴离魂遇到了“钉子”,便不失时机地,讥笑道:“看来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吃阴大执法的那一套,也有骨头硬的。” 阴离魂不理席如秀,径直走到卫紫衣面前,沉声道:“大当家,有一点麻烦。” “哦?”卫紫衣扬起了眉毛,阴离魂追随他多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忧愁,看来对手还真不简单。 阴离魂皱了皱眉头,道:“他俩好像受过一种特殊的训练,无论多重的刑,他们都可以忍受。” 席如秀“哼”了一声,道:“自己没本事却不敢承认,我不信世上有可以忍受得住酷刑的人。” 阴离魂淡淡地看了席如秀一眼,冷冷地道:“如果一个人可以随时昏过去,那么一切酷刑带来的痛苦他们都感受不到,这样,一切酷刑也变得毫无用处了。” 卫紫次微感惊异地道:“你是说你一用刑,他们就会莫名其妙地昏过去?” 阴离魂沉声道:“是的。”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沉吟道:“这两个人不简单,看来想要知道真相就必须用特别的方法。” 正在这时,一个“金龙社”的弟兄急匆匆走进大厅,他的神情虽然着急,但脚步并不显得慌乱。 这人正是阴离魂手下的儿郎,阴离魂见他走来,立刻问道:“出了什么事?” 紫衣儿郎道:“柳随云的同伙死了。” 众人大惊,席如秀第一个道:“是不是因为用刑过度而使他死亡的?” 紫衣儿郎摇了摇头,道:“我们根本就没有用刑,因为,一见到刑具他就昏了过去。” 阴离魂道:“说说看,那人是怎么死的?” 紫衣儿郎道:“是被窗外飞来的一支暗器钉死,杀人手法极为可怕,绝非一般人可以施出。” 卫紫衣道:“有没有兄弟受伤?” “没有。” 卫紫衣好像放下心中一块石头,命令道:“除秦宝宝之外,其他人随我来。” 温正豪心中暗暗敬佩,遇事不乱,先关心手下人生死,这样的人,怎能不成就一番大事业? 秦宝宝虽然很想去,但知道卫紫衣的脾气,便不再说什么,再说,他也不愿意看到死人。 一行人急匆匆地走出大厅,来到后院的一间柴房,这个柴房临时成了刑堂。 卫紫衣一步跨入柴房,就看到了一根青翠的竹子,上面还带着枝叶。 竹子深深地钉入那人的咽喉,将那人钉在地上。 好霸道的手劲,若非杀人经验极丰,功力极高的人断难有如此可怕的武功。 阴离魂站在尸体前,问手下人道:“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形。” 一人道:“遵照大执法的吩咐,我们没有再用刑,便集中在门口、窗口警戒,可是,这根竹子在对面的小竹林忽地飞出,擦过我的肩膀,射入屋中。” 阴离魂道:“竹子擦臂而过,竟无法将它击落?” 这人道:“竹子的速度太快,我根本就无法及时反应,竹子的力道极强,我的肩膀已被擦破。” 卫紫衣缓缓地道:“竹子飞出后,你们是不是有人追出?” 这人道:“是的。” 卫紫衣眉头一皱,身子忽在屋里消失,刹那间,已穿过竹林,飞出院墙。 他的动作极快,别人纵想跟上,也是来不及。 温正豪道:“卫大当家这是干什么?” 阴离魂道:“追敌!救命!” 温正豪奇怪地道:“追敌?救命?” 席如秀不待阴离魂说话,已抢着道:“凶手武功如此之高,追踪的弟兄必有危险,大当家一为追敌,二为救命。”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只是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卫紫衣很快的就在离温府一里地之处发现了三具死尸。 这三个人正是刑堂的弟兄。 “金龙社”的刑堂负责追踪、缉拿、审讯,刑堂中的人都是“金龙社”的精英,这些人若在江湖上可算是一把好手。 卫紫衣仔细查看着三个人的伤口,三个人都是死于一片竹叶。 一片小小的竹叶竟然能够杀人? 卫紫衣不禁握紧了双拳,凶手竟已是个飞花摘叶便可杀人的高手,这么强大的敌人,卫紫衣还是第一次遇到。 以前,无论遇到多么棘手的事,卫紫衣都可以保持镇定,这一次,他的手心也沁出了汗。 秦宝宝可真会惹祸,竟为卫紫衣惹上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微一停顿间,方自如已追了上来,他是侠盗,轻功极佳,来得果然不慢。 接着,席如秀胖大的身躯已可见到,两个人一前一后飞掠到卫紫衣面前,见到卫紫衣凝重的神情,都吃了一惊。 当他们看到死尸咽喉上的竹叶时,不由也愣住了。 有风吹过,竹叶化为粉末,一丝丝随风逝去,因为竹叶上灌注的内力也摧毁了竹叶本身。 望着这种现象,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席如秀才苦笑道:“秦宝宝的确很会惹祸。” 卫紫衣寒声道:“本来我并不想追查下去,可是他竟然杀了我的人,我岂能善罢甘休。” 席如秀脸色也很凝重,沉声道:“这也许是“金龙社上建社以来所遇到的最可怕的对手,可是既然他已来了,‘金龙社’岂能含糊?” 卫紫衣赞许地点点头,道:“我们必须快点回去,老阴一个人未必抵抗得住。” 知道卫紫衣是关心秦宝宝的安危,席如秀点点头,三个人向温府掠去。 来到温府,卫紫衣首先冲进了大厅,见秦宝宝一个人正在垒酒杯玩,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和自己的生死相比,秦宝宝的安危要重要得多,只要能见到秦宝宝安然无恙,卫紫衣什么也不怕了。 见卫紫衣匆匆赶来,秦宝宝嘻嘻扑过来,一下子扑到卫紫衣的身上,道:“大哥回来了,正好陪我玩。” 卫紫衣温言道:“宝宝,以后大哥恐怕没有时间陪你玩了,你也不可以单独出去了。” 秦宝宝何等机灵,一听大哥话中有话,于是道:“这一次是不是很麻烦?” 卫紫衣不想吓坏秦宝宝,只是笑道:“有大哥在会有什么麻烦,宝宝还不相信大哥吗?” 秦宝宝道:“宝宝当然相信大哥,只是大哥刚才的神情好紧张,说明麻烦很大。” 卫紫衣轻轻笑着,道:“好一个宝宝,竟学会了察颜观色,真比包青天还厉害。” 秦宝宝笑道:“我不是包青天,是秦青天,大哥嘛,是王朝,席领主是马汉,阴大执法就是赵虎了,展大领主算是张龙好了,张领主该干什么呢?” 苦苦想着,不知该给张子丹安排个什么官职。 经秦宝宝这么一闹,卫紫衣心情轻松了许多,握着秦宝宝温暖的小手,身上也似乎充满了力气。 秦宝宝柔声道:“大哥,不要再瞒我了,宝宝已经长大,可以为大哥分忧了,大哥要是再不告诉我真相,就说明大哥看不起宝宝。” 听着宝宝的真切关怀,卫紫衣心中充满了温馨,展颜一笑,道:“大哥怎敢看不起宝宝,看不起宝宝岂不等于看不起大哥自己了吗?” 秦宝宝好高舆,大哥把自己和宝宝当成了一个人,那么卫紫衣和秦宝宝岂非永远分不开了? 将小脸偎在卫紫衣的肩头,秦宝宝道:“大哥,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 绕来绕去,还是为了得知真相,卫紫衣苦笑一声,真拿秦宝宝没办法。 松开秦宝宝,卫紫衣端容道:“刚才死了三位弟兄,是被人用竹叶杀死的。” “飞花摘叶?”秦宝宝惊讶道:“这种功夫大和尚叔叔才会用的啊!” 卫紫衣心中一亮,道:“你见悟心大师用过飞花摘叶这种功夫吗?” 秦宝宝道:“在少林寺时,悟心大师就住在我的隔壁,每一次他练功,都让我在一边陪着。” 卫紫衣笑道:“原来你竟有资格做少林方丈的护法。”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道:“大和尚叔叔是怕我乱跑闯祸,所以在练功时总要盯着我。” 卫紫衣笑道:“那你一定有在悟心大师练功时捣蛋的记录。” “唉,什么事都瞒不了大哥。”秦宝宝不高兴地道:“大哥就爱揭宝宝的短。” 卫紫衣笑了笑,示意秦宝宝说下去。 秦宝宝清了清嗓子,道:“大和尚叔叔的功夫好高,有一次,就用一片槐树叶击碎了一块花岗石。” 卫紫衣点点头,秦宝宝继续道:“我当时很好奇,也觉得好玩,就缠着大和尚叔叔教我这种用树叶打碎石子的武功。” 卫紫衣不由心道:“秦宝宝若练成这一种武功,天下岂不大乱?” 见卫紫衣目中有笑意,秦宝宝嘟着嘴道:“不来了!不来了,大哥一定在心中编排宝宝了。” 卫紫衣笑道:“看来我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宝宝,好,你接着说,我认真听就是。” 好不容易有一次让大哥洗耳恭听的机会,秦宝宝自然很高兴,继续道:“大和尚叔叔说,飞花摘叶是武功的最高境界,天下之大,连他加起来,也不过三个人会而已。” “三个人?” “一个是大和尚叔叔,一个是‘百变天人’蝶飘香,一个则是大和尚叔叔的师弟悟智大师。” 卫紫衣耳中倾听,心中已在盘算,悟心大师的话绝不会错,那么自己的对手就一定是“百变天人”蝶飘香或悟智大师了,于是他忙问道:“悟智大师在不在少林寺?” 秦宝宝道:“悟智大师喜欢云游天下,一年之中,倒有十个月不在少林寺,只是他一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禅房中练功,少林寺中也很少有人接近他。” 卫紫衣心中已有了主意,道:“宝宝一定听大哥的话,大哥到哪里,宝宝就跟到哪里。” “咬呀,宝宝这下子岂不成了跟屁虫了。”随着笑声,席如秀从大厅外走进来。 刚才见卫紫衣和秦宝宝说话,不好打扰,所以到此时,席如秀才走了进来。 因为心中开心,秦宝宝无意理会席如秀的讥讽,只是嘻嘻笑道:“跟屁虫就跟屁虫,反正只要能和大哥在一起,你们说什么,我都不在乎。” 见席如秀走进来,卫紫衣问道:“死难兄弟的尸体处理好了没有?” 席如秀恭声道:“回复大当家,尸体已经装进棺材,已运往子午岭了。” 卫紫衣道:“依照老规矩,死者家属领抚恤金一千两银子,从厚安葬。” 席如秀道:“不需大当家吩咐,属下知道。” 卫紫衣点头道:“刚才宝宝的话,想必你已听到,将悟心大师请到子午岭来。” 席如秀道:“大当家是想请悟心大师从伤口上认出凶手是谁吗?” 卫紫衣点点头,道:“也许悟心大师可以看出,也许他也看不出,不管怎么说,他一定可以提出可供参考的意见。” 席如秀道:“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动身回子午岭了?” “是的。”卫紫衣道:“一定要注意保护柳随云,绝不能让他死去。” 子午岭,“黑云楼”。 卫紫衣脸色凝重,等待着面前的悟心大师开口说话。 体放在屋里,悟心大师已看了许久。 卫紫衣静静地等着,其他的人也在一边肃立不语。 子午岭上的重要人物,现在已齐聚在这里。 大领主展熹、二领主张子丹、三领主席如秀、刑堂大执法阴离魂,当然,秦宝宝是少不了的。 知道这一次祸惹得不小,秦宝宝的面色也很紧张,要让他过意不去的是,子午岭上的每一个人都没有责怪秦宝宝,因为怕秦宝宝有心理压力,大家对秦宝宝反而更加亲密了。 卫紫衣不止一次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金龙社’正愁没有对手呢!” 大哥的话,让秦宝宝舒心了许多,出于关心,这一次,他是死缠硬磨地来到黑云楼的。 大厅中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悟心大师的目光终于离开尸体,缓缓地道:“死者不仅喉骨碎裂,并且肺经已断,说明凶手用的武功走的是阴柔一路。” 卫紫衣道:“大师已可判断出凶手是谁了吗?” 悟心大师道:“师弟悟智的武功也是阴柔一路,因为他本是半路出家,出家前是名震关外的独行大盗。” 所谓“一入佛门万事休”,一个人既已出家,别人也就会原谅他的过去。 卫紫衣默然不语,悟心大师叹道:“悟智这段时间不在少林寺,所以这件事他是脱不了嫌疑的。” 毕竟是武林第一寺少林寺的方丈,无论做什么事,都是秉公而论,让人从心里佩服。 卫紫衣道:“悟智大师的武功虽是阴柔一路,但并不表示他是杀人凶手,‘百变天人’蝶飘香的武功也是属于阴柔的功夫。” 秦宝宝插言道:“我看那个蝶飘香最有嫌疑,一听名字,就觉得怪里怪气的不是好东西。”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屋中紧张的气氛也冲淡了许多。 悟心大师笑道:“宝宝,你不知道,蝶飘香二十年前就离开中原,驾舟人海,据说去寻海外神仙去了。” 秦宝宝道:“出去了,还可以再回来,海外根本就没有仙人,谁知道是真是假,也许还是个幌子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的话不是没有几分道理,蝶飘香此人介乎正邪之间,行事飘忽,江湖中人知道他底细的人极少,‘金龙社’的档案中也没有这人的记录,至于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内情。” 悟心大师道:“少年时我云游天下,曾和蝶飘香见过一面,那时,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年纪虽小,武功却极高,老衲亲眼所见,共有三个雄霸一方的人物败在他手上。” 卫紫衣道:“蝶飘香为何与那些人争斗?” 悟心大师道:“详情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好像是偷了别人重要的东西。” 秦宝宝道:“那这一次也一定是他了,年纪已大,贼性不改,居然还想伦别人东西。” 卫紫衣心中暗笑,若是方自如在场,听到这番话不知作何感想。 秦宝宝一瞥见卫紫衣脸上的笑意,便嘻嘻笑道:“大哥不要瞎猜,方大侠在这里,我才不会说呢!” 席如秀笑道:“想不到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善解人意,真是瞧不出你啊!” 秦宝宝送给席如秀一个白眼,催促悟心大师道:“大和尚叔叔,你再说下去啊!” 悟心大师慈祥地一笑,道:“那时我血气方刚,虽入佛门,但却做不到四大皆空,见那少年武功高强,忍不住上前和他相斗。” 秦宝宝忍不住插嘴道:“大和尚叔叔一定胜了。” 悟心大师笑道:“我和那少年相拆百余招,才勉强击中他一掌,实在是侥幸胜他。” 卫紫衣道:“大师只见过他一面,并且当时他只是少年,又怎知他此时的武功已经到了飞花摘叶的境地?” 毕竟是“金龙社”的大当家,心思缜密,非常人所及。 悟心大师赞许地点了点头,道:“我当时已知他叫蝶飘香,那次相斗之后,蝶飘香的名声在外面越来越响,但二十年前,却忽然不再听到他的事迹,只在一年前,老衲有事路过洛阳,在路途中遇到一次袭击,老衲闪过之后,才发现身后的一棵树上钉上了竹叶,竹叶深达一寸,恰好组成一个‘蝶’字。” 悟心大师叹息着摇摇头,道:“这时我才知蝶飘香已经出山,而且他的武功已到了飞花摘叶的境界。” 秦宝宝道:“洛阳路上的袭击,一定是蝶飘香来报一掌之仇,只是大和尚叔叔,蝶飘香一击之后,为何一年多不再来找你了呢?” 悟心微笑不语。 卫紫衣却笑道:“宝宝,你的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 秦宝宝喜道:“大哥快说!” 卫紫衣道:“洛阳路上的袭击不成,蝶飘香已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悟心大师,因为蝶飘香在暗处,悟心大师在明处,连偷袭都无法得手,何况正面冲突?” 秦宝宝道:“如此说来,这一次偷刀谱的主谋一定是蝶飘香了。” 卫紫衣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秦宝宝,笑着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秦宝宝道:“蝶飘香自知武功不如大和尚叔叔,以他的阅历,自然明白依照普通的武功修习方法永远也赶不上大和尚叔叔,所以他找到一种特别的武功修练方法。” 席如秀好奇地问道:“什么方法呢?”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偷学武功、偷刀谱。” 席如秀不解地道:“偷刀谱?” 秦宝宝道:“各派的武功各有所长,如果蝶飘香多偷几本刀谱,从许多刀谱中,就不难总结出一套集武功之大成的刀法,如果他练成了,岂不是天下第一?” 秦宝宝的话令众人齐为震惊,众人想不到,秦宝宝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缜密的思考,就是大人,也想不到这么深远的。 卫紫表又惊又喜,不禁握住秦宝宝的小手,喜道:“宝宝,你真聪明,你怎么会想得到这么深远?” 见大哥夸赞,秦宝宝禁不住得意至极,头脑更加灵活,接言道:“如我所料不差,不久之后,江湖中丢失刀谱、剑谱等等武功秘笈的消息就会陆续传来。” 即刻席如秀兴冲冲地出了黑云楼,口中道:“我去查查看,近日有没有丢失武功秘笈的消息。” 不一会儿,席如秀飞奔回来,大喜道:“宝宝一定是神童下凡,全让他猜中了。” 他手中拿着一本资料,一边念一边走着,道:“江南陈涤尘、江西马飞龙、陕西路小川,都在近日丢失家传武功秘岌,偷盗的人至今不知下落。” 众人骇然,江南坷涤尘、江西马飞龙、陕西路小川都是名人,他们的一身武功,并不亚于温正豪 大家不由看着秦宝宝,心中皆惊喜莫名。 秦宝宝反而有点叫好意思,躲在卫紫衣身后,嗔道:“大家真讨厌,这样贼眼溜溜地看着我干嘛,都不许看。” 众人连忙收回目光,席如秀第一个笑道:“子午岭上出了神仙,以后有什么事,只要找秦小仙算上一卦就成了。” 秦宝宝嘻嘻笑着,道:“那好啊,我就给你算上一卦,看你一生中一共有多少个女人。” 众人哈哈大笑,女人本就是席如秀的弱点,想起席如秀以前因为女人而吃的苦头,众人岂能不笑? 席如秀在满堂哄笑中,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卫紫衣笑着摆了摆手,众人安静下来,卫紫衣回身刚要叱责宝宝,秦宝宝多乖巧,早已主动认错道:“对不起大哥、席领主,我又犯了不敬尊长之罪。” 见到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席如秀早已把刚才的窘迫忘得一乾二净,卫紫衣也只好笑笑,不再说什么。 悟心大师道:“宝宝分析得很有道理,蝶飘香野心不小,老衲须作准备才是。” 秦宝宝道:“大和尚叔叔,你不用害怕,有我来保护你呢!” 若是在以前,别人自然认为这是孩子话,但现在,大家对秦宝宝已是刮目相看,不再小看他了。 卫紫衣笑道:“宝宝无礼,悟心大师何等武功,又怎需要你的保护?” 秦宝宝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蝶飘香的目标一定不止大和尚叔叔一个人。” 秦宝宝又发惊人之论,众人不禁侧目。 秦宝宝道:“收集天下武功秘笈,是多么大的手笔,凭蝶飘香一个人又怎能做到这一点? 柳随云是他的手下,武功且不论,单论心智便是一流,蝶飘香网罗这些党羽,又怎么会是想报大和尚叔叔一掌之仇那么简单。” 娓娓说来,掷地有声,席如秀不禁道:“宝宝,那你说蝶飘香意欲何为?” 秦宝宝道:“无论他做什么,都一定是不利于天下武林的大事,“金龙社”为武林大帮,蝶飘香自然不会放过,我想,以蝶飘香的为人、武功,绝不会满足于当武功第一人。” 席如秀道:“那他想做什么呢?”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秦宝宝,很希望知道这颗天下无双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秦宝宝悠然地一笑,道:“蝶飘香也许是想当武林第一人,也就是说,他想称霸江湖。” 席如秀冷笑道:“称霸江湖,简直是在作梦。” 卫紫衣沉吟道:“宝宝的话颇有道理,蝶飘香恃武凌人,必有所为,他若坐大,天下必不宁,“金龙社]绝不能让他坐大。” 无论任何人想称霸天下,‘金龙社’都会是首要目标,卫紫衣身为‘金龙社’大当家,岂能不防? 卫紫衣脸上泛着金童般的笑容,对身边的阴离魂道:“审问柳随云可有收获?” 阴离魂惭愧道:“那小子狡猾得很,对他的突发昏倒之症,倘无法可解。” 卫紫衣道:“大执法不必内疚,我想,这件事应该有了更好的处理方法。” 阴离魂道:“大当家的意思是……” 卫紫衣淡淡地一笑,道:“既然杀之不可,留之无用,不如就放了他。” “放了他?”席如秀第一个不服气,道:“柳随云是宝宝好不容易设计捉到的,这么轻易就放了。” 他转向秦宝宝,想从秦宝宝这里得到支持。 不想秦宝宝笑嘻嘻地道:“我也同意大哥的意见?还是放了柳随云的好。” 席如秀简直都被弄糊涂了,卫紫衣和秦宝宝是不是吃错了药,否则怎会这么糊涂? 大领主展熹微微一笑,道:“不错,放了他最好,这也许是唯一的方法。” 张子丹居然也表示同意,道:“嗯,不放柳随云,事情恐怕难有进展。” 席如秀更加糊涂,看来不仅卫紫衣和秦宝宝吃错了药,连大领主展熹和二领主张子丹也同时吃错了药。 席如秀满怀狐疑地问阴离魂,道:“老阴,你是什么意见,你该不会也吃错了药吧?” 阴离魂沉声道:“既然要放,就要制订一个严密的计划,让柳随云察觉不出我们在故意放他。” 席如秀忍不住叫道:“老阴,你有毛病啊,放就放罗,还制定什么计划,你不怕‘金龙社’会受天下人的耻笑?” 众人微笑不语,秦宝宝哪能放过席如秀,笑道:“三领主原来不是一头银狐狸,而是一头大笨熊,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 卫紫衣微笑解释道:“放是一种策略,目的在于追踪柳随云,找到他的老巢,找到蝶飘香。” 席如秀大悟,拍着脑袋,骂道:“该死,该死一宝宝说得对,我不是银狐狸,而是大笨熊。” 卫紫衣笑道:“席领主只是一时想不到而已,你若真是大笨熊,又怎能当上三领主?” 秦宝宝笑道:“三领主,看来你应该由席夫人多教训教训,换换脑子了,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向她说去。” 席如秀大急,知道秦宝宝一向说到做到,连忙摆手,道:“小祖宗,小神仙,你就饶了我吧!” 秦宝宝看他着急的样子,忍住笑,道:“嗯,看你诚心悔过,且饶你这一次。” 席如秀拍拍胸口道:“谢天谢地,谢谢秦小神仙。” 众人大笑不已。 卫紫衣也在笑,身为首领,他的头脑时刻都不能闲着,转瞬之间,他已想好如何放人才不会引起怀疑,以及追踪柳随云的人选等问题。 侠盗方自如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的轻功绝佳,胆大心细,遇事沉着,武功一流。 柳随云是个工于心计,城府很深的人,但方自如是个老江湖一定可以对付得了柳随云的。 其次,“金龙社”中负责追缉、刺探情报的人才很多,可以随时随地帮助方自如。 作为大当家,每一次处理事情的时候,他只要想一想主要的方法和手段,至于细节问题,则由手下人自己掌握,他的手下人都是各有专长,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卫紫衣还强。 无论是哪一个帮会,都必须兼容并收,才可以保持帮会的稳定和繁荣,卫紫衣深深懂得这一点,所以他从不事必亲躬,他只要掌握大方向和进行管理就行了。 没有人是万能的,卫紫衣也一样。 等众人的笑声稍停,卫紫衣已计划好了该做的,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清了清喉咙,朗声道: “关于放人事宜,由阴大执法负责,你从死牢中提一些犯人,命令他们看守柳随云,你必须告诉他们的是,这是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如果不愿意,绝不勉强。” 秦宝宝道:“为什么要叫犯了死罪的人看守柳随云呢?” 卫紫衣道:“犯了死罪的人难免一死,若由他们来看守柳随云,是最好不过,须知柳随云破狱而出后,以他的武功和为人,必定会伤人甚至杀人,犯了死罪的人本就是该死,死在柳随云手上和在我们手上都是一样的。” 悟心大师点头,深以卫紫衣的主意为然,死罪难饶,不如戴罪立功,而无罪的人让他们去死,就太不人道了。 众人都没有异议,唯独秦宝宝叫道:“大哥,这样不好。” 卫紫衣知道秦宝宝必有些疑问,道:“宝宝,你认为大哥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秦宝宝抗议道:“犯了死罪的人也是人,你让他们看守柳随云,心理上的压力有多大! 死就死罗,为什么还要让他们忍受死亡的折磨呢?” 对秦宝宝刁钻古怪,众人早已不以为忤,只是,若要回答好秦宝宝的这个问题,倒要费一番思量。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若想回答你的这个问题,最好让犯了死罪的人来回答。” 他将秦宝宝的小手牵住,道:“跟我来。” 秦宝宝跟着卫紫衣下了黑云楼,来到了“金龙社”的刑堂。 对刑堂,秦宝宝有一种特殊的敏感,这个刑堂他太熟悉了,因为以前为了宋嫂之事,他曾在这里的十号牢房住过三天。 这一次,卫紫衣带着秦宝宝来到了死牢。看守死牢的人恭声问过,遂打开了铁门。 铁链从门上“哗啦啦”扯下来,秦宝宝步入了这间阴森森的,比地狱还要可怕的地方,地狱里住着的是死鬼,这里可是住着活儿的。 一道长长的走廊计有十丈多长,走廊约两边是两排牢房。 牢房上的铁栏栏粗如儿臂,牢中所坐所卧的犯人一个个都面如死灰,脸上早已失去对生活的希望。 这里面的人全部破衣烂衫,头上的头发乱如野草,一个个都像地狱里的恶鬼。 秦宝宝见他们射过来的目光充满了呆滞和绝望,同情心不禁油然而生,虽知这些人都是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心里还是不愿他们受苦。 他忽地看到有一间小小的牢房只关了一个人,相貌极其威猛,但身上的重镣已使他不得不蜷缩在屋角。 真是太不像话,秦宝宝有些愤愤然,关在牢房已经够可怜,如今却加上重镣,该有多痛苦啊,大哥的心肠未免太硬了。 对秦宝宝的了解莫若卫紫衣了,看着秦宝宝不平的眼神,卫紫衣已知道他丰富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微微笑了笑。卫紫衣走近这间牢房,他的到来,已惊动了牢房内的汉子。 从他眼中射出不羁的眼神,秦宝宝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卫紫衣的目光却更锐利,带着高贵而不可侵犯的气质,牢中的汉子不禁低下了头。 衔紫衣冷然问道:“你犯了什么罪?” 汉子不耐烦地道:“刺杀大领主,虐待自己的兄弟。” 卫紫衣道:“你可知我为何给你特别的待遇,为你加上“金龙社”的软金锁链?” 汉子“哈哈”笑道:“若非如此,这些铁栏杆哪禁得住我一扳,若非有这个累赘在身,我早已破狱而出了。 卫紫衣问汉子的话就是为了打消秦宝宝的同情心,秦宝宝知道自己错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卫紫衣不再理那汉子,带着秦宝宝走向另一间牢房,这间牢房很大,关着七、八个人。 卫紫衣刚站在牢房前,一个精瘦的汉子就走到铁栏杆前,恭声叫道:“大当家。” 卫紫衣道:“你是不是叫魏得禄?” 这人道:“大当家没记错。” 卫紫衣道:“我还记得,你是因为贪污公款,后因秘密,一共杀了三人,逃亡漠北的。” 魏得禄垂下了头,羞愧满面地道:“小人一时糊涂,做下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请大当家给斩了吧!” 卫紫衣道:“你已知罪?” 魏得禄道:“小的罪该万死!” 卫紫衣道:“如果我让你选择三个月后死,或者明天死,你会选择哪一种?” 魏得禄惨然道:“既然罪该万死,自然是死得早些好,也免得受这牢狱之苦。” 他苦笑着,又道:“自从进入此牢后,知道已无生望,无一日不想着死亡的事情,如果再让我待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咳,不如一刀下去,死了算了。” 卫紫衣转身看着秦宝宝,秦宝宝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宝宝间魏得禄道:“如果让你去执行一项任务,这项任务九死一生,但尚有希望,你愿意去做吗?” 魏得禄当即跪下,哀求道:“如果大当家和宝少爷能让我执行这项任务,魏得禄没齿不忘大恩大德。” 秦宝宝看着卫紫衣,目中充满了钦佩的神情,毕竟是大哥,比我更懂得人们的心理,我秦宝宝班门弄斧,真是不好意思。 带着秦宝宝离开,见阴离魂已在牢房门口等候,卫紫衣吩咐道:“魏得禄可用,再挑几个像他这样的人就行了。” 阴离魂道:“属下明白。” 卫紫衣不再多说,对阴离魂的办事能力,他一向极为放心,若非如此,又怎会让他执掌握有生杀大权的刑堂执法? 回到黑云楼时,卫紫衣见众人已散去,便吩咐仆人准备了饭菜,因为几个领主这几日各有任务,不便邀他们共餐,于是吃饭的只有卫紫衣和秦宝宝了。 劝秦宝宝吃饭一向是卫紫衣最头疼的事情,哪一次不是好话说尽,才使秦宝宝吃上几口。 正在斟酌劝饭的辞令,却见秦宝宝手执筷子,不用吩咐,就大吃起来,自己吃不算,还频频向卫紫衣碗中夹菜。 卫紫衣大感奇怪,不要说他,“金龙社”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奇怪的,秦宝宝一向把零食当饭吃,把饭当零食吃,今天怎么全调过来了? 因为心中沉思,所以忘了用饭。 秦宝宝道:“大哥,怎么不吃饭呢?不吃饭,又怎有力气办事?” 卫紫衣真有一些哭笑不得,今天真的是全倒过来了,秦宝宝居然向自己劝食。 目中笑意盈然,秦宝宝早已看出,奇怪地道:“大哥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味地看着宝宝?” 卫紫衣笑道:“你明明是秦宝宝,怎么又不像呢?秦宝宝居然会不用人劝而吃饭,真是奇怪。” 秦宝宝不好意思起来,道:“人总会变的,我现在已知道,要想长得壮,就要多吃饭。” 卫紫衣笑道:“这就是你吃饭的理由?” 秦宝宝奇怪道:“不吃饭会很瘦,会没有力气,也会饿死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呀?”他望着卫紫衣,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卫紫衣不禁大笑,道:“不错,不错,看来我真是多此一问了。” 秦宝宝奇怪地看了卫紫衣一眼,低头吃饭,其实在他心里早就已笑开了。 既然不吃不行,不如自己吃,再说,秦宝宝经柳随云之事后,明白武功的重要性,不吃饭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怎能习武呢? 望着秦宝宝狼吞虎咽的样子,卫紫衣反而有一些担心,禁不住道:“宝宝小心点,别呛着了。” 秦宝宝指着卫紫衣大笑道:“大哥真奇怪,不吃要劝,吃吧,又要担心,那宝宝该怎么做?” 卫紫衣不禁莞尔一笑。 宝宝终于大了,终于不再要大哥烦神了,只是,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宝宝不懂事时,总希望他尽快长大,如今他真的长大了,却又患得患失,卫紫衣苦笑,人为什么总是很矛盾呢? 这时,阴离魂走上楼来,一眼看见秦宝宝吃饭的样子,不禁担心道:“宝少爷,吃慢点。” 秦宝宝笑道:“瞧,又来了一个。” 阴离魂正感不解,卫紫衣已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阴离魂难得一见的笑容终于在脸上出现。 阴离魂欣慰地笑道:“宝宝终于长大了。” 卫紫衣道:“阴大执法,事情办妥了吗?” 阴离魂笑容一敛道:“依大当家的意思”我又挑了三个人和魏得禄一起做为柳随云的看守。” 卫紫衣道:“放人措施定出来了吗?” 阴离魂道:“柳随云是一个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所以我准备给他一点点机会,相信已足够。” 卫紫衣点点头,道:“不错,机会给得太多,反而引起他的怀疑,这件事的原则就是千万则让他起疑。” 阴离魂道:“关于细节……” 卫紫衣挥了挥手,笑道:“你不必说,难道我还不相信你吗?” 阴离魂的面容没有什么变化,但秦宝宝已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心中的感动。 又有什么事情能比卫紫衣的信任更让人感动的呢? 卫紫衣沉吟片刻,吩咐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山下守卫的弟兄,柳随云只有靠自己的实力闯下山去,才不会令他起疑。” 阴离魂道:“可是,柳随云能闯下山吗?” 卫紫衣笑道:“你只要减少一些兄弟守卫,柳随云不就可以闯下山去了吗?” 秦宝宝放下筷子,道:“大哥,柳随云在闯山的时候,不会出手伤人吗?” 卫紫衣道:“柳随云深知闯山是宜快不宜慢,他绝对知道,一旦和人缠斗,就必无生机,所以,他一定只会利用自己的轻功的,守卫的弟兄武功尚可自保,轻功则不如柳随云,何况守卫人减少,也无法进行围剿战术。” 卫紫衣的分析无疑极有道理,秦宝宝的小脑袋直点,又埋头吃他的饭去了。 阴离魂道:“只希望柳随云的轻功不会令人失望。” 卫紫衣微笑道:“不会的。” 第四回 义丐失踪 柳随云被关在八号牢房,这是一间和其他牢房独自分开的牢房,把柳随云关在这里,是为了提牢的方便,最起码柳随云是这样想的。 牢房的窗口很小,人的身躯根本无法钻出,柳随云唯一的指望,就是牢门。 牢门用铁板做成,柳随云自认没有破门而出的功力,他只希望看守疏忽一点,在开门的一刹那间冲出去。 不过白天显然没有这种可能,因为阴离魂总是伴随着牢门的打开而出现在柳随云的面前。 阴离魂的脸很可怕,但柳随云并不在乎,他知道阴离魂对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好几次,柳随云都可以从阴离魂的眼中看到一丝焦急和无奈之色。 柳随云自然觉得很得意。 看来主人真是个天才,居然能发明出随时昏过去来对付酷刑的方法,柳随云极庆幸自己掌握了这个方法,而且用得很好。 虽然并不担心酷刑的痛苦,但死亡的阴影还是随时笼罩着柳随云,所以只要有机会,柳随云一定会逃出去。 不要太多的机会,只要一点点就足够了。 柳随云躺在乾草堆上,望着小窗口上的天空渐渐变暗。 先是蓝色,然后是灰色,渐渐地又变成了黑色,无数颗耀眼的星星镶嵌在夜幕上,黑夜终于来临了。 夜色,是逃跑的最好掩护,柳随云指望今夜会出现机会,那么,明天他就会穿着乾乾净净的衣服,到最漂亮的酒楼,吃最好的酒菜。 一想起美味可口的酒菜,柳随云就想起今天中午和傍晚的牢饭。 牢饭虽然只吃过两次,柳随云却绝对不想再吃第三次。 柳随云躺在草堆上,心中虽然焦急如焚,但却只好等待,他要等到夜已深人已静,人们都已睡熟的时候。 柳随云准备在四更逃亡,四更时,一夜即将过去,守卫的人也开始疲倦,而换班的人正好还没有来。 这种时刻,无疑是最佳的逃跑时刻。 门外一共有四个守卫,看起来武功并不弱,但不知怎么,精神好像不太好。 柳随云心想,这些人长年累月看守犯人,精神上一定早已疲倦,再加上子午岭上从没有出现过犯人逃跑的事情,这些人一定有一些麻木了。 柳随云认为这是最正确的解释,一定没有比这更好的解释了。 对于自己的聪明和天才,柳随云一向很自信。不是吗?只用了三年时间,他就从一个穷得要饿死的叫花子而变成主人身边的红人。 窗外已打四更,柳随云精神一振,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立刻按照算计好的,捂着肚子痛哼起来。 一开始,他的呻吟声并没有引起看守的注意,谁会在乎一个犯人的痛苦呢? 柳随云又把呻吟加大了一点,这一次装得更像,任何人都可以从他的呻吟声中感到他此时的痛苦。 看守们终于有了反应,一人道:“犯人恐怕生病了,我们该不该去看一看?” 另一个道:“马上就要接班了,如果他在我们这一班出了事,恐怕不好交待。” 一人道:“还是看一看吧,犯人也是人,别让天下人说“金龙社”不讲仁义。” “哗啦”一声门锁想必已打开,铁门仅露出一条缝,一个看守的头伸进来,出声问道: “小子,怎么了?” 柳随云哼道:“肚子痛,好像是因为吃了不乾净的食物的缘故。” 看守骂道:“你这小子倒娇贵得很,吃些脏东西就抗不住了?” 骂骂咧咧的,铁门已打开一半,一个精瘦的看守走了进来,手中拿的是一碗开水。 见铁门已足够一个人出入,柳随云哪能错过机会,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雷射而出,从看守的身边堪堪挤出铁门。 看守大惊,双手猛地抓住柳随云的肩头。 柳随云身子不停,右足反弹踢出,正是一式“倒踢紫金冠。” 看守中脚,“咬呀”一声,倒在地上,柳随云已借右足反弹之力,冲出了牢门。 立刻有一把单刀、一柄剑、一杆花枪向柳随云袭来。 柳随云见刀心喜,侧身避过花枪刺身,膝盖一出“足已弹起,踢在持剑人的手腕上,剑飞出!几乎在同时,柳随云展开双手入白刃功夫,于刀光中插入左手,一搭持刀人的手腕,一拧、一带,单刀已在手中。 不等第二次攻击展开,柳随云已一式“平沙落雁”轻功飞起,足尖着地处,人已在三丈开外。 更不停留,身子如飞鸟掠林,投入茫茫夜色中,此时身后呼声已起。 刚冲到半山腰,但闻铜哨声响,面前呼啦啦出现了一群人。 虽有单刀在手,柳随云却不敢正面冲突,知道自己若稍一停留,就再也走不了了丹田运气,足尖用力,身子已从众人头顶飞过,不想一人也冲天而起,欲截住柳随云的身形。 这些守山的弟兄不知当家的计划,自然竭力挡住。 见空中多了一人,柳随云吃了一惊,手中单刀立即劈面砍去。 那人手中乃是一把鬼头大刀,乃身沉重,半空中难以用招,只好双手平举,接了一刀。 “当”的一声,两刀相触,冒出一串火花,柳随云已借单刀之力,轻轻巧巧地从那人头顶翻过。 身子刚一落地,便感到身后凉风袭袭,反手一刀,挡开袭来的兵器,身子已箭一般飞出。 吸取这一次的教训,不敢在平地奔驰,所幸山上多树,树高且密,从树上走,无疑是一条捷径。 这个方法果然不错,柳随云已接连闯了六道埋伏。 其实,若不是阴离魂将护山的精干人马调开,柳随云纵有通天本领,地无法通过这些埋伏。 也许连第一道埋伏都无法通过。 远远已可看到山脚,柳随云振奋起精神,在一棵树上掠出,飞到另一棵树上。 奈何山脚树木稀疏,柳随云不得不从树上跃下,站到了平地上,身子刚一落地,就被一群人围住。 数了一数,有十人之多,看了一看,从各人奔跑的姿势看,武功并不弱。 行百里半九十,柳随云暗暗提醒自己,前面六关已过,千万则栽在最后一关上。 暴喝声中,竟有四五人飞起,四五件兵器已挡住了柳随云的出路。 柳随云一刀砍去,砍在一杆铁枪上,身子就势后翻,只好又回到原地。 柳随云暗道:“一关更比一关强,看来“金龙社”果真不凡,中间五次若是不从树上过,一定讨不了好处。” 对手强劲,柳随云暗暗着急,硬着头皮,柳随云冲进了人群。 他的武功已算是一流好手,若是单打独斗,这些人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但十个人加起来,就非柳随云能敌了。 担心身后有追兵,柳随云已如疯魔一般挥动单刀,但对手彷佛极富有经验,只用游斗战术,既不近柳随云的身,又不让他乘机溜走。 柳随云越打越没信心,一个不察,单刀被对方磕飞,肩膀也多了一道血口。 伤口虽然不大,但却很痛,柳随云知道,自己若再战下去,定无活路。 正在这时,岭上铜锣急响,震得天外皆闻,铜锣声甚为急促,岭上似乎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一个领头人回头一看,道:“不好,岭上起了大火,莫非有大敌入侵?” 只见岭上有人大叫道:““金龙社”全体兄弟立刻到岭上御敌,后小有大敌入侵。” 领头人皱眉道:“回山!” 十个人立刻弃了柳随云飞奔上山,有大敌入侵,自然无法理会柳随云了。 见十个人离去,柳随云长吁了一口气,这一条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还真得感激那些入侵后山的人,否则,柳随云岂有命在? 清理了一下纷乱的思绪,让晨风吹一吹脸面,柳随云得意地笑了笑,随即飞奔下山。 望着大院空地上烧尽的草堆,卫紫衣面露微笑。 秦宝宝偎在他的怀中,笑着道:“大哥,我的这个主意好不好?” 卫紫衣笑道:“若非这堆火,守山的兄弟一定不会来,柳随云又怎能逃得出?” 转眸一笑,又道:“宝宝,柳随云是你捉来的,大哥却把他放了,你怪不怪我?” 秦宝宝道:“不怪才怪。” 卫紫衣一惊,问道:“哦?” 秦宝宝笑道:“大哥还是看不起宝宝,总以为宝宝长不大,分不清轻重缓急,只知任性胡闹。” 卫紫衣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众人见秦宝宝说得这么有趣,也齐声笑了起来。 席如秀呵呵笑道:“现在我才算服了宝少爷,神机妙算,比我们大人还强。” 秦宝宝嘻嘻笑道:“席领主,你到现在才服我,说明你以前瞧不起我,对不对?” 望着秦宝宝闪闪发光的大眼睛,席如秀一阵心慌,忙摆手道:“没这个意思,没这个意思。” 秦宝宝步步紧逼,道:“既然没这个意思,为何要说这种话?哼哼,一定是欺负我人小听不懂你话中有话的讥讽之意。” 面对刁钻古怪,专会钻别人空子的秦宝宝,席如秀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哎,为什么自己每一次拍马屁都拍不到正点子上呢? 无奈之下,只好用眼色向卫紫衣求救。 卫紫衣轻叱道:“宝宝,不得对席领主无礼!” 秦宝宝吐了一下舌头,同席如秀做了一个鬼脸,躲到卫紫衣身后去了。 大领主展熹道:“大当家,方大侠已经开始追踪,又有十一名专长追踪的兄弟分头追去。” 卫紫衣道:“注意保持联络,这一次行动不比往常,我建议用信鸽联系。” 展熹道:“我已吩咐下去,叫鸽笼的人挑了五对黑鸽。” 卫紫衣点点头,向二领主张子丹,道:“子丹,立刻着手挑选、训练一批精干人马,人数不多于二百人,找到蝶飘香后,一定难免会有一场恶战。” 张子丹道:“事情宜早不宜迟,我马上就着手办理。” 张子丹虽不爱说话,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他办起事来,总是又稳又快。 卫紫衣又道:“大领主,从今天起,岭上要严加守卫,提防蝶飘香偷袭子午岭。” 展熹迭声称是,立刻也去布防。 卫紫衣分派已毕,正准备带秦宝宝离去。 席如秀忍不住道:“大当家,你好像把我给忘了。” 卫紫衣笑道:“若是找到蝶飘香,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吗?” 席如秀大喜,随卫紫衣出征,可是最开心的事,又刺激,又有趣,并且非常安全。 卫紫衣几乎已是无敌的。 如果他知道几天后发生的事,他是否还能够笑得出来呢?正因为他不知道,所以现在笑得很开心。 回到黑云楼,秦宝宝不禁打了一个呵欠,毕竟是孩子,昨夜闹了一夜,现在自然困了。 卫紫衣关心地道:“宝宝,你先去睡一会儿,昨天夜里,你可一点没睡。” 秦宝宝道:“那我就在大哥的床上躺一会吧!” 卫紫衣道:“大哥马上还有许多事要做,会影响你的睡眠,你不如回去自己院里睡。” 秦宝宝道:“一有公事,就忘了宝宝,宝宝在大哥眼里还没有公事重要吗?” 卫紫衣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宝宝,你该理解大哥的苦衷,大哥身为首领,启能只为一人着想?” 知道卫紫衣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秦宝宝不好再说什么,只好下了黑云楼,回到自己的小王国。 见秦宝宝离去,卫紫衣忽然怅然若失,凭私心而论,他愿意天天陪着秦宝宝。 对秦宝宝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卫紫衣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兄长之情?或是男女之情? 唉,也许两者都有吧! 不禁想起初见秦宝宝时,秦宝宝的那份专注和执着,他居然一眼就认定自己是他的大哥。 这莫非就是缘分吧! 叹了一口气,摆脱了秦宝宝的影子,卫紫衣拿起桌上的一本帐册,打起精神看了起来。 秦宝宝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小棒头的伺候下上床睡觉,本以为自己应该很困的,却怎么也睡不着。 很奇怪,睡意跑到哪里去了?反正也睡不着觉,看着倚在床头打瞌睡的小棒头,秦宝宝恶作剧的老毛病又犯了。 悄悄地从床上爬过去,准备吓小棒头一跳,忽见小棒头的嘴角出现甜甜的笑。 哇,连作梦都笑出来,一定是在做美梦吧!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梦到马泰了。 小棒头忽地睁开眼睛,见秦宝宝的脸凑近面前,不禁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口,道: “宝少爷,你吓死我了!” 秦宝宝不怀好意地道:“小棒头,你从实招来,刚才作梦是不是梦到马泰了?” 一副大法官的样子,倒装得是模是样。 一朵红云飞上小棒头的脸颊,小棒头慌忙道:“宝少爷不要瞎说,我刚才没作梦啊!” 秦宝宝一叉腰,道:“还敢不承认,那么刚才是谁在口中念叨马泰的名字?” 小棒头惊得一掩嘴,羞道:“我真的叫他名字啦?不对呀,梦里我没说话呀!” 秦宝宝大笑,抱着肚子在床上滚来滚去,口中笑道:“招出来了,招出来了,果然梦到马泰了,果然梦到马泰了!” 小棒头这才明白上了秦宝宝的当,羞得双手捂嘴,嗔道:“宝少爷欺负人,真坏!” 秦宝宝翻身坐起,忽地正色道:“小棒头,我怎么这几天没见到马泰,难道他不在岭上?” 小棒头放下捂嘴的手,道:“马泰和战平去了京城,是去处理一场赌馆纠纷。” 秦宝宝促狭道:“哇,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呀?一定是偷偷打听过了吧?” 小棒头又羞又恼,叫道:“不来了,不来了,宝少爷尽欺负人,不和宝少爷说话了。” 闹了一会,秦宝宝也有一些累了,重新盖好被子,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一丝甜甜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嘴角,莫非,他梦到了大哥卫紫衣? 卫紫衣望着桌上的一封信,脸色有说不出的凝重。 信纸摊在桌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方自如在金陵城失踪,死七人,失踪三人。” 这封信的字迹很潦草,显然是写信人没有充分的时间,信后的签名,正是随方自如出去的十一位弟兄之一。 若不遇到紧急的事情,信绝不会如此潦草,这说明了写信人的命运已是难测。 最可能的结果是,写信人已死。 桌边的人脸色都很凝重,大家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连方自如都已失踪,事情该是如何的棘手。 每一个人都看过了这封信,每一个人都没有说话,连最喜欢说话的席如秀也闭上了嘴巴。 卫紫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对手比我想像的还要可怕。” 卫紫衣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道:“多年来,“金龙社”已没有遇到如此强大的敌人,也许我们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到突发事件时,就无法保持应有的镇定了。” 的确,“金龙社”的对头固然不少,但真正强大的敌人却没有一个,“金龙社”的弟兄也大多存在着谁敢动“金龙社”的想法,这种想法无疑是很危险的。 卫紫衣的话彷佛在众人心中敲响了警钟,大领主展熹首先道:“依我看,这件事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弟兄们懒散惯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进行整顿。” 卫紫衣则说得更严重一点,道:“事实上,如果“金龙社”再平静几年,猝遇像现在这种突然之变,难免要彻底崩溃,幸运的是,这件事来得早了几年。” 席如秀道:“大当家,今日之“金龙社”已非昔日之“金龙社”,眼下的这点冲击足可以经受得起。” 卫紫衣叹道:“你也犯了和我一样轻敌的毛病,席领主不应该不知道轻敌的危险。” 席如秀笑道:“我并不是轻敌,而是对“金龙社”充满信心,信心,难道不是一个帮会之所以存在的重要条件之一吗?” 一旦眼前没有了秦宝宝,席如秀的思维就异常活跃,不过,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无论是帮会还是个人,信心都是取胜的关键,几乎可以这么说,信心就是成功的一半。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席领主,我们俩谈的,是两个不同的问题,信心,固然绝不可无,但轻敌之心却绝不可有。” 卫紫衣顿了顿,环视身边生死与共的兄弟,缓缓道:“所以,在不知对手虚实之时,我们绝不可以出击,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侦缉工作仍须进行。” 张子丹道:“连方大侠都下落不明,那么,一般的人物根本无法探知敌情,所以,在人选上一定要注意选择。” 张子丹不喜说话,如果他开口说话,就一定是经过极为慎重的考虑的,对于他的意见,卫紫衣一向百分之百的采纳。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子丹说得有理,所以这一次我决定自己走一趟。” 席如秀摇摇头,道:“大变将至,大当家却远赴险地,这叫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卫紫衣笑道:“我记得席领主刚才说到信心的问题,我对我自己充满信心,难道大家对我没有信心吗?” 众人一起笑了,虽然卫紫衣亲自赴险,颇令人担心,但若是连卫紫衣都去不得,别人就更去不得了。 卫紫衣见大家都无异议,便道:“展领主和张领主在家镇守,阴大执法负责派人和我联络。” 卫紫衣看着席如秀,微笑道:“席领主既然担心我孤身犯险,陪我一同去如何?” 席如秀大喜,别人都去不得,他却去得,这怎么不让他心花怒放,于是笑道:”敢不从命。” 卫紫衣笑了笑,道:“出事地点是在金陵城,看来我们只有去金陵才能得到消息。” 席如秀皱了皱眉,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卫紫衣也叹道:“秦宝宝。” 席如秀道:“是的。” 秦宝宝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他若知道卫紫衣前去金陵,就一定会闹着要同去的。 他的理由也一定很充足,他一定会说担心卫紫衣的安全,他去,是为了保护卫紫衣的。 但如果你不让他去,说他此去只会带来麻烦,秦宝宝就一定会给你扣上一个“小看人” 的帽子。 沉吟半晌,卫紫衣道:“这件事绝不能让他知道,我们要秘密离开“金龙社”。” 一觉醒来,秦宝宝立刻换上衣服,直奔黑云楼,现在已是清晨,他是想和大哥共进早餐。 昨夜做了一个美梦,这使得秦宝宝的心情很愉快,一路上,遇到每一个人都和气得很。 他既没有恶作剧,也没有和人斗口,亲亲热热地招呼着,就来到了黑云楼。 每天早晨这个时刻,卫紫衣总是会坐在桌前等候秦宝宝的,可是今天,桌子上虽有饭菜,但却没有了卫紫衣。 秦宝宝小道:“大哥一定睡懒觉了,想必昨天大辛苦,所以今晨起不来了。” 想到把大哥从床上揪起,叫他一声懒鬼该是多好玩的事,秦宝宝脸上立即充满了笑意。 走进卧室,秦宝宝一下子迷糊了,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是大哥昨夜根本没有睡在这里,还是早已起床办事去了? 忽地一抬头发现墙上挂的一件紫色披风不见了,若非出门,大哥绝不会带披风的。 好个坏大哥,自己一个人悄悄溜出去玩了,却把宝宝一个人丢在家中,真自私。 秦宝宝怏怏不乐地离开黑云楼,连小棒头的招呼声也没有听到,心里只想着大哥会去哪里? 小棒头见秦宝宝一脸呆呆的样子,以为又犯了老毛病,只好一个人走了。 秦宝宝在岭上逛来进去,忽地想到了席如秀,席领主一定知道大哥出去的事,若问他,他不敢不说。 席如秀住在岭上面西的一个小院里,秦宝宝走进小院时,席夫人正在窗前绣花。 一见秦宝宝,席夫人就像捡了一个金元宝似的开心,她并无子息,心里早已几千次把秦宝宝当作自己的儿子、女儿了。 秦宝贾一进院子,就甜甜地叫道:“席夫人好。” 席夫人今年三十余岁,相貌端庄淑怡,从外表上,绝对想不到她会对自己的丈夫那么凶。 事实上,除了对席如秀外,席夫人对每一个人都很和气。 她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早把秦宝宝拉入屋中,不消片刻,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糕点、蜜饯。 席夫人的手艺可谓天下无双,秦宝宝最爱吃她做的东西,往常,总是嘴里塞着,手里捧着,口袋里装着,像似恨不得把整个席家全搬回自己屋里才好。 不过,今天秦宝宝却没有吃点心的心情,胡乱吃了几块松子糖,便问道:“席夫人,席领主在家吗?” 席夫人一边绣花,一边回答秦宝宝的话,道:“昨天半夜就和大当家下山去了,好像有什么紧急的事。” 席夫人虽然对丈夫管得很严,但她毕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对丈夫的做事一向不加盘问。 秦宝宝问道:“席领主和大哥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半夜就急着走?” 席夫人道:“不知道,反正风风火火的,好像火烧眉毛似的,连酒都没有喝。” 问不出名堂,秦宝宝再也待不下去,略坐了坐,就怏怏不乐地走出席家小院。 一路上好没心思,只在口中嘀嘀咕咕的,反正肯定是骂卫紫衣太自私,偷跑出去之类的话。 每逢这种时候,那个不识趣的“它”总会出来捣乱。 “喂,呆子,在想什么呢?” “去去去,没工夫搭理你。” “呵,脾气不小,遇到什么难题了,何不请教我?” “你什么都不懂,尽会捣乱,你还是睡你的觉去吧!” “昨夜都睡够了,今天精神好,正好和你聊聊。” “睡够了就打扰主人,真讨厌。” “不打扰你打扰谁啊,谁让我在你的身体里呢!” “你真能帮我解决问题?” “说吧,我可是个天才。” “我问你,大哥昨天夜里和席领主下山,是为了什么事?” “当然是很紧急的事。” “废话,不紧急干嘛半夜下山?” “我还没说完呢,你大哥身为一社之主,半夜下山,一定是因为一件紧急得不得了的大事。” “说下去。” “你想想看,最近有什么大事令你大哥烦神?” “你是说蝶飘香?” “除了这个老魔头还有谁?你大哥一定是因为怕你知道死缠着要去,才半夜下山的嘛!” “那么大哥会去哪里呢?” “你不知道?” “知道干嘛问你?” “说你是呆子吧,你还不服气,这一次联络的方法是用鸽子,你问问养鸽子的人不就得了。” “哇,你真聪明,我记得你以前很笨的。” “哼,以前是因为你太笨,懒得理你,现在见你开窍了,才帮你的嘛!” 兴冲冲的,秦宝宝直奔鸽笼而去。 对于鸽子,秦宝宝一向很感兴趣,所以对这里也很熟悉。 鸽笼很大,里面分成许多小格子,每一个格子里都有一只鸽子。 这些鸽子比别的鸽子体型要大,样子要凶猛得多,因为为了保证消息的安全到达,避免猛禽的袭击,“金龙社”养的都是一种性情凶猛,飞行速度极快,颇有自卫能力的鸽子。 见秦宝宝走来,养鸽人并不以为异,因为秦宝宝常来这里,还会帮忙喂水添食。 养鸽人笑道:“宝少爷,今天要和哪一只鸽子玩啊?” 秦宝宝甜甜地笑道:“大叔,我想看一看昨天那只刚飞回来的黑鸽。” 养鸽人道:“这只鸽子很累,而且受了伤,你还是另找一只鸽子玩吧!” 秦宝宝道:“它从哪里飞回来的?怎么受的伤?” 养鸽人道:“从南面,从它饥饿的程度看,估计是从金陵一带飞回来的。” 秦宝宝心中一喜,这下可知道大哥上哪玩去了,见鸽子腹部有一处划伤,显然不是猛禽所伤,而应该是一种暗器或羽箭。 看来大哥办的事一定很危险,因为鸽子都受了伤,养鸽人一定处境危险,那么,大哥所面临的敌人也一定很可怕。 秦宝宝灵机一动,问道:“大叔,这只鸽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飞回来,真不简单。” 养鸽人道:“鸽子是被一种暗器所伤,鸽子在飞行中,暗器从下面击来,而这只鸽子正振翅上飞,所以被击中腹部。” 养鸽人怜惜地看着鸽子,道:“这只鸽子飞行速度极快,动作极灵活,能用暗器将其击伤,说明那人颇不简单。” 秦宝宝静静地听着,已得到了想要得到的答案。 第一,大哥和席领主去了金陵。第二,大哥面临的对手很可怕。 有了这两个结论,秦宝宝如果再不下山,他就不是秦宝宝了。 回到自己小小的快乐王国,秦宝宝悄悄地收拾了一下行装,然后等着夜晚的来临。等到了晚上,他再偷偷地溜到了黑云楼,从秘道里下了子午岭。 卫紫衣和席如秀正晓行夜宿,赶往金陵城。 一路上,卫紫衣愁眉不展,不时地长吁短叹。 席如秀问道:“大当家,你是担心方大侠的生死安危吗?” 卫紫衣道:“方自如武功绝非泛泛,轻功极好,能将他制服的人应该没有,何况,他如果真的出事了,担心又有什么用?如果没出事,又何必担心。” 席如秀笑道:“那大当家又是为了什么叹息?” “秦宝宝。” “秦宝宝?”席如秀笑道:“你为他担心什么?他在岭上可安全得很。” 卫紫衣皱眉道:“我有预感,他会跟来的。” 席如秀摇摇头,道:“贾少爷并不是真的会算命,他绝不会知道我们的去向。” “不一定。”卫紫衣道:“他有办法知道,以他的聪明,一定有法子知道。” 忽地笑了笑,又道:“既然他一定会跟来,我又何必担心呢?他的武功虽然不好,却未必是我们的累赘。” 席如秀笑道:“不错,宝少爷极聪明,是个闯江湖的天才,也许他还可以帮我们的忙呢?” 忽地,他又奇道:“宝少爷用什么方法才能知道我们的去向呢?” “我也想不通。”卫紫衣笑道:“我虽然很了解他,但我毕竟不是秦宝宝。” 席如秀道:“看来这个谜团只能由宝少爷亲自来为我们解开了。” 卫紫衣叹息不语。 金陵。 金陵本是古城,远至汉魏,孙权就曾建都于此,几代兴衰,几世沧桑,古老的金陵,已阅历沉浮。 金陵之美,不止山水,不止名胜,十里秦淮,烟波脂粉,来金陵的人岂能不到秦淮河上泛舟? 秦宝宝就坐在昼舫上,像模像样地听歌观景,若不是年纪小些,倒还真是个翩翩少年。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丝竹悦耳,歌声更佳。 这是条大船,客人当然不止秦宝宝一个,只是,这船上的客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端坐在船头,别人唱歌他念经,一个和尚,哪里不能念经,为何要花钱上这种香艳之所? 秦宝宝认为这个和尚不是有毛病就是吃错药了,否则,就是六根不净,修行不到家。 船头上坐着和尚,船尾却坐着两个道士,两个道士的年纪都已不小,头发也已花白,道袍也很陈旧,一看就知道是从一个香火不盛的道观里出来的。 穷道士也舍得花钱乘画舫?这就使得秦宝宝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 船尾的两个道士也和船头的那个和尚一样,端然打坐,口中念念有词,花钱上这里念经,真是一对神经病。 比较正常的是舱中所生的四个人,这四个人都穿着很华丽的衣服,都戴着价值不菲的墨玉戒指。 只是,他们好像也没有心思听歌,好似一个个都很紧张,紧张得随时随地都可以从船上跳下水去。 船上的客人好像都没有心思听歌,秦宝宝本就不是来听歌,而是来学大人的,何况现在他又看到这七个看上去都不太正常的人,自然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七个人身上。 他的眼角从船头的和尚身上,转到舱中的四个人身上,又转到船尾的两个道士身上,转来转去,无一刻停顿。 他发现,只要他一看到舱中的这四个人身上,这四个人就紧张得要命,连眼睛也不敢抬了。 饶有兴趣的,秦宝宝索性把目光集中在这四个人身上,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四个人中,有一个个子最高,看起来也不太紧张的人忽地抬起头来,盯着秦宝宝,怒道: “要动手就动手,贼眼溜溜地看什么?” 秦宝宝一下子燃起怒火,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有人这样对他无礼过。 秦宝宝冷冷地道:“臭小子敢骂小爷!” 大个子怒道:“要杀就杀,要打就打,老子可不愿受这种鸟气!” 旁边的人连忙拉了他一下,大汉高声道:“了不起是个死,有什么好怕的。” 经他这一吼,歌声立刻停了,唱歌的歌女和伴奏的乐师齐都色变,一起躲到底舱去了。 这只船很大,有上下两层,秦宝宝他们是在上层。 歌女和琴师一走,楼上便只剩下八个人。 秦宝宝刚才为大个子的话生气,现在,却对大个子话中的意思感到奇怪起来。 怪怪的,大个子他们好像很怕我似的,我是一个小孩,他们为什么怕我呢? 当他看到船头、船尾的一个和尚、两个道士,正用充满杀机的目光盯着那四个人时,秦宝宝才明白,这大个子一伙原来是怕和尚和道士,而不是怕自己。 可能四个人是把自己也当作和尚、道士一伙的了。 看来这四个人与和尚、道士有仇,今天的见面,很可能也不是巧合,嗯,马上一定会打起来,这下有好戏看了。 别人遇到打架的事,早已躲得远远的,但好奇心、贪玩心很重的秦宝宝,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看热闹的机会。 船头的和尚身子忽然一动,就站到秦宝宝的面前,合十道:“敢问小施主,可是香主派来的?” 香主?莫非是一个江湖帮会,莫非是前来寻仇的? 不过,秦宝宝既然想看下去,自然不能说实话,否则别人岂不下逐客令了? 含糊地应答过,秦宝宝又为刚才和尚称他小施主而生气,道:“大和尚,你以为我很小吗?” 和尚笑道:“小施主高寿?” 秦宝宝一只手比了个六字,一只手比了个一字,和尚笑道:“原来小施主今年十六。” 秦宝宝叫道:“我都六十一啦!” 和尚大惊,不光和尚,连两个道士、四个富商模样的人,都一齐大吃一惊。 他们看秦宝宝连十六岁都不像,又怎么可能六十一呢? 见众人诧异的眼神,秦宝宝偷偷地笑着,但为了谎话的可信性,板着脸又道:”你们不信?” 和尚笑笑,道:“老衲着实无法相信。” 因为他已把秦宝宝看成是自己的人,所以态度较和气,比较有耐心了。 秦宝宝故意叹了一口气,道:“凡夫俗子,果然不懂仙家妙术,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内力练到一定程度,就可以保持容颜不变吗?” 为了谎话增加可信性,秦宝宝继续道:“我在十四岁时,因为一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结果使身材无法长高,到了今天,我仍是几十年前的样子。” 秦宝宝虽在胡扯,但听的人却都信了,因为武林之中,的确有过相貌如童子,但年纪已是老头的人物。 这当然需要极为精湛的内功才行,可是秦宝宝的样子,像一个内功高手吗? 和尚在心中认为很像,内功练到最高境界,就会返璞归真,劲气内敛,看上去就和常人无异。 和尚已非常敬畏,面前的这个长得像孩子的老头,内功已练到最高境界,想他武功也一定高得不可思议,这样一个人,香主派他来做什么呢? 和尚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前辈,与香主是何称呼?” 秦宝宝小道:“这个香主是帮会头头,至多和大哥一个辈份,瞧这和尚年纪不小,却对这香主如此尊敬,想必香主的年纪不小,马马虎虎,就当香主的师兄吧!” 于是咳了一声,沉声道:“老夫是他师兄。” 和尚惊讶道:“香主今年七十有余,而前辈不过六十一岁,怎可当香主的师兄?” 秦宝宝一听,暗叫糟糕,占人便宜露出马脚来了,这和尚开始起疑,怎么办? 灵机一动,秦宝宝装作不耐烦地道:“蠢材,真是蠢材,入门先者为大,难道你连这个规矩都不懂吗?” 和尚一想,这个规矩倒是有的,武林各派规矩不一,有论年龄的,也有论入门先后的。 其实这和尚年纪不小,阅历颇丰,人世不笨,只因他一开始就认定秦宝宝是自己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才会一步步相信秦宝宝的鬼话。 这也怪他知道得太多,别人奇怪的事他却不以为异,这才上了秦宝宝的当。 看来知道太多也会害人。 秦宝宝编了一大堆谎话,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乒乒乓乓”地打起来,现在话说了这么多,架还没打,不禁有些着急,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和尚见秦宝宝这个香主师兄生气,吓得一头冷汗,连声道:“属下这就动手。” 坐在船尾的两个穷老道,也慌忙站了起来,“唰”的一声,齐齐抽出腰间的长剑。 秦宝宝见他们被骇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因为怕香主的缘故,这香主这么凶,一定不是好东西,不知不觉地,他已开始同情起那四个脸上齐露惊慌之色的人来。 此时,和尚已抽出戒刀,刀光一闪,向刚才那个出口骂秦宝宝的大个子砍去。 他显然是想一刀了结大个子,以博取香主师兄秦宝宝的欢心。 那大个子早有准备,双手早套上了一双铁手,两只铁手一并,来夹和尚的刀。 此时,其余三个人跳起来,分别和两个道士战在一起。 那和尚的武功极为高强,劈面一刀,乃是虚招,见铁手来夹,早已手腕一沉刀身下落,竟挑向大个子的胯下。 大个子冷笑一声,铁手加速下压,竟饮用铁手之威击断戒刀。 和尚存心在秦宝宝面前卖弄,手中戒刀忽地从大个子脖间穿过,又从大个子背后飞回,刀柄在大个子的肩头显露出来。 这一招匪夷所思,刀上的力道运用得极为巧妙,和尚的左手已闪电般伸出接住刀柄,沉腕疾削。 这一刀出手极快,大个子已是防不胜防,避无可避。 秦宝宝不由把眼睛一闭,他喜欢热闹,可不喜欢见血。 可是和尚在挥刀时眼角瞥了一眼秦宝宝,想从秦宝宝脸上看到一点赞许之色,却恰巧见到秦宝宝闭眼。 他会错了意,以为秦宝宝不屑一顿,认定这招不好,和尚不由一阵心慌,握刀的手略缓了一缓。 大个子岂能放过这个机会,铁手微抬,“当”的一声,已接住了和尚的戒刀。 这一接已用全力,戒刀差一点脱手而飞。 和尚大惭,不敢看秦宝宝的脸色,急敛心神,戒刀急撤,又闪电般剌出。 这一招,可谓和尚一身武功的精粹,人个子已绝对无法逃得了这一刀了。 “哧”的一声,刀身正从肋下刺入,大个子闷哼一声,仰天倒下。 和两个道士相斗的三个人境况也很糟糕,一个人在肺部受伤,一个人右腿中剑,另一个人则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秦宝宝岂能见死不救,大叫一声:“慢!” 和尚收刀,道士收剑,三个人一起跳开,站到秦宝宝身边。 秦宝宝小道:“一时冲动叫他们住手,可得想一个很好的理由搪塞一下。” 于是冷冷哼了一声,问和尚道:“人死了一无用处,他们既已无还手之力,又何必杀之而后快?” 和尚嗫嚅道:“香主吩咐过,这四个人杀无赦。” 秦宝宝知道想要救人,就必须知道这四个人犯了何罪,他是不会问和尚的,免得露了马脚。 于是决定采用旁敲侧击战术,见大个子虽受刀伤但不至于死,于是装作冷冷地道:“你可知罪吗?” 大个子显然是一条硬汉子,虽受重伤,怒气仍在,但见他勃然怒道:“咱们“长江四义” 吃的是辛苦饭,挣的是玩命钱,关你们屁事,你们这群狗娘养的,平白地霸占长江水道,倒说我们无理。” 秦宝宝一听之下,已经明白了大概。 “长江四义”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大哥讲故事时,曾提到他们。 他知道“长江四义”算是江盗,但只劫官府、奸商,不劫平民百姓,在长江边上很有威望。 那个坏东西香主一定是为霸占长江水道,才和“长江四义”发生冲突。 这种江湖的纠纷,秦宝宝本懒得过问,但今天为了把戏演下去,只好当一次大法官了。 秦宝宝皱了皱眉,道:“明明有罪却不认错,看来是非杀不可的了。” 和尚和道士立刻亮出兵器,就想冲上去,秦宝宝却又道:“慢来!” 和尚和道士连忙住手,静听秦宝宝示下。 装作沉吟片刻,秦宝宝道:“杀了他们,恐怕不妥。” 和尚恭声道:“前辈,有什么不妥?” 秦宝宝怒道:“蠢材,长江水道不止他们四个江盗,我们把他们一杀,那些人岂不逃走,待局势平静,他们岂不会暗中破坏?” 和尚急道:“可是香主的意思……” 秦宝宝怒道:“香主是我的师弟,连他都不敢不听我的话,你好大的胆子!” 和尚骇极,浑身如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秦宝宝不想装得过火,复又冷笑道:“不杀他们是现在,不是将来,这段时间仔细搜捕,再捉几个江盗来一齐开刀,所谓不杀则已,一杀惊人,叫那些江盗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个和尚、两个道士齐声道:“前辈所见极是。” 踌躇了半晌,和尚道:“只是,他们这四个人该怎么处理?” 秦宝宝道:“这由我来办好了,我找你们是另有事情,不知你们是否有能力办好?” 他来金陵就是为了找大哥卫紫衣,只是找了好几天也不见大哥和席领主的影子,想必是大哥他们不愿招人耳目,找个地方躲起来暗中调查了。 正好手头有三个听差的,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和尚、道士见秦宝宝有吩咐,连忙齐声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一定尽力办好。” 秦宝宝也拿腔拿调一番,道:“你们的武功虽然不错,但是,我的事你们恐怕办不好,这件事关系重大,办不好,恐怕会影响全局。” 听见任务如此重要,和尚不由心中不安,深恐万一办不好,招惹杀身之祸。 但又一想,事情重大,若是办得好,岂不重重有赏? 两个道士也是一样的心思,三人同时道:“前辈尽管吩咐,属下等纵是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 三个年纪可当自己爷爷的人居然口口声声叫自己前辈,秦宝宝心里的那股得意劲就别提了。 秦宝宝咳了一声,勉强道:“既然你们忠心耿耿,那我就成全你们一次吧。” 和尚道:“前辈大恩,我等铭记五内。” 秦宝宝心中哼道:“这和尚专会拍马屁,又不守清规,大开杀戒,以后非好好教训不可,且看这次任务完成得怎么样,若是办不好,哼哼,有你受的。” 秦宝宝点了点小脑袋,沉声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帮我找两个人,这两个人对本帮关系重大,若是找不到,就会影响本帮下一次的行动,听明白了吗?” 和尚、道士连连点头,道:“明白了。” 秦宝宝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现在你们三个去帮我找这两个对本帮极为重要的人。” 一听是找人,和尚乐了,得意道:“找人我们可是最拿手了,这“长江四义”藏得何等秘密,到最后还不是被我们找到了吗?” 两个道士也是喜气洋洋,认为这个任务太简单了。 秦宝宝心中暗笑,心道:“这才好,有你们帮忙,我就不用跑腿了。” 他忽地又想到,这三个人都不是好东西,何不趁机叫大哥将他们修理一顿,大哥和席领主武功高强,这和尚、道士一定认栽。” 想到这里,便将卫紫衣和席领主的相貌仔细形容了一番,最后补充道:“找到他们后,请他们到“六和居”来,老夫在那里等着,不过,千万不要伤害他们,如果他们不愿来,就强迫他们来。” 和尚笑道:“是不是不能伤他们一根毫毛,却要把他们请到“六和居”?” 秦宝宝道:“对。” 和尚道:“如果他们不来呢?” 秦宝宝一瞪眼睛,道:“废话,见你们鬼头鬼脑的样子,他们自然不相信你们,但你们练武功是干什么用的?他们不来,你们不会想办法吗?” 和尚、道士见香主师兄发火,不敢再说什么,望了望“长江四义”,和尚问道:“我们现在就去?” 秦宝宝挥了挥手,道:“去吧,明天黄昏找不到人就别回来见我。” 他知道戏演得一长,就会露出马脚,不赶快打发走他们,只怕要露出马脚了。 和尚合十为礼,一躬身,忽地向后弹出,身子直落水中,临走时放下船上的一块木板,木板丢在水中,足尖正点在木板上,借这一点之力,人已上了岸。 这和尚邀宠心切,临走时还卖弄了一番轻功。 两个道士哪甘落后,并没有丢下木板,而是双双伸出手来牵住,同时跃离甲板。 眼看将近岸边时,两个道士的身子已经往下沉,忽见一道士伸手一挥,另一个道士已借这一挥之力被抛上岸边,那道士飞起时双手又一带,两个道士便同时跃上岸。 真是好轻功,分明是武当绝技“梯云纵”的活学活用,秦宝宝见他们轻功这么高明,心里非常开心,哇,大哥和席领主这一回可有乐子了,不会嫌寂寞了。 为大哥找了三个强劲的对手,心里颇觉得意,一扭头,见“长江四义”正疼得直哼哼,连忙走过去,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就想为大个子治伤。 大个子哪里会认为秦宝宝是好心一片,以为这药定是什么毒药呢,奈何身子转动不灵,只有破口大骂,道:“老妖怪,有本事就给个痛快,别用毒药害人。” 秦宝宝嘻嘻直笑,道:“我的外号又多了一个,并且远比以前别致多了。” 他又对大个子笑道:“你怕我下毒啊,嘻嘻,我偏偏要给你下。”不由分说地将金创药抹在伤口上。 大个子咬着牙,正准备忍受剧痛,不想刚才火辣辣的伤口忽地不痛了,而且还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直透到心里。 他有经验,知道这是非常好的金创药,心里不由奇怪,不再用看妖怪的眼神看秦宝宝了。 秦宝宝不理他,在他身前身后的伤口都抹上药,这才把药瓶丢给大个子,道:”我累了,你自己用吧,治好了伤,就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别再被抓住喔。” 大个子惊疑不定地接过药瓶,一时间,分不清秦宝宝是友是敌,只好看着秦宝宝不说话。 秦宝宝见大个子不是骂人就是装哑巴,深觉不好玩,反正兴致已尽,已不想再待下去,于是他便从怀里取出银钩蚕丝,随手一抛,将银钩抛出,钩在岸边的一棵树上,轻轻一带,身体已离开了船身,轻轻落在岸上。 大个子痴痴地望着秦宝宝的绝顶轻功,一时之间,竟不知身在何处了。 秦宝宝离了河岸,径直向“六和居”走去,一边走,一边偷笑,演戏可真好玩。 他走在人群中,人们不由啧啧称奇,谁家这么有福气,生出这么个玉人似的孩子来! 对众人惊奇的目光秦宝宝早就习惯了,反正看又看不去一块肉,索性就大大方方地给人看。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他就到了“六和居”。 “六和居”是夫子庙最大的茶楼,装饰就不用说了,茶点味道好。 秦宝宝不喜欢喝茶,可是对点心大感兴奋,什么千层糕啦!鸭血汤啦、汤圆啦,简直不够他吃。 他一高兴,就会把所有的点心都点了一份,至于吃多少呢,那就不用提了,反正每样点心咬上一口,其他的只好搁在那儿了。 一到楼上,秦宝宝就感到楼上的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己,小脑袋晃了两晃,忽地又想起个点子来。 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啪”的一声,丢在桌上,这个举动立惊四座,谁见了黄澄澄的黄金不眼红? 我们的秦宝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好恨啊,好恨!” 一边喝茶的茶客中,有四五个武林人物,其中一个佩刀的大汉问道:“小朋友,恨什么啊?” 他是吃饱了喝够了,闲着无聊,见秦宝宝怪异的举动,于是有此一问。 见有人上钩,又是个江湖人,正合心意,秦宝宝于是一指金叶子,问道:“这是什么?”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黄金。” 秦宝宝道:“黄金算不算好东西?” 佩刀大汉笑道:“当然是好东西,是最好的东西,又可以买衣服、买酒,甚至还可以买女人。” 秦宝宝暗暗点头,小道:“嗯,又不是一个好东西,又是酒,又是女人的,正好是合适的人选。” 当下一抹鼻子,秦宝贺装出痛苦的样子,嘤咛道:“可是,就是这些好东西害得我家破人亡、兄弟离散。” 佩刀大汉虽好酒好女人,但这是江湖人的本色,其实心地也不算太坏,侠义之心还是有的。 当下一拍桌子,道:“小朋友,不要哭,有什么苦衷尽管对我说,在下“霸王刀”周通为你报仇。” 秦宝宝止住悲声,眨了眨乾巴巴的眼睛,问道:“你真的能帮助我?” “霸王刀”周通一拍胸膛,道:“不管是什么样的恶人,周通上前就是一刀。” 秦宝贺叹了一口气,一副轻视的样子,道:“哎,算了,你恐怕是口头说说而已,心里哪肯帮我,我和你萍水相逢,你又何必为我和人拼命呢?” 说罢,又掩起脸来,呜呜地哭了起来。 周通是个急脾气,见面前这个小孩不相信自己,若是个大人,早就劈面一刀,面对小孩,却又不好发作。 他一见秦宝宝哭得伤心,更是心烦,胸中一口气没法出,“砰”的一声,一拳把桌角打碎。 秦宝宝闻声一惊,抬头一看,道:“这桌角怎么碎了?” 周通被他问得不好意思,讷讷地道:“是我打的。” 秦宝宝奇怪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桌子,桌子碍你什么事了吗?” 一席话把大汉说得笑又不是,哭又不是,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秦宝宝又问了一句道:“真的是你打的?” 周通大声道:“是又怎样?” 刁钻古怪的秦宝宝,把他问得无言以对,说这几个字时,已憋了一肚子气。 秦宝宝却很开心地笑道:“这桃木桌子这么硬,却被你一拳打碎,你的功夫可真不赖。” 周通一肚子气马上又化为洋洋得意,笑容满面地吹嘘道:“牛皮不是吹的,别说这桌子,就连三块大青石垒起来,我一掌也能把它们击碎。” 秦宝宝啧喷称赞道:“真是好功夫,瞧你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二了。” 周通是江湖人,知道这顶大帽子烫头,若传了出去,搞不好要掉脑袋的。 须知江湖人最重虚名,别说你自称天下第一,就算你自称金陵第一,别人听了也会不服气。 用通慌忙挥手,急道:“可别瞎说,传了出去,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秦宝宝点头道:“好,我不说了,不过,你的武功真的还可以,若是帮我的忙,估计没有问题。” 把金叶子一堆,道:“如果你能帮我找到两个人,这些东西就全归你。” 周通见了金子,早已动心,舔了舔舌头,问道:“找两个人?什么人?” 原来秦宝宝担心和尚、道士武功厉害,还想为大哥卫紫衣找两个帮手,所以用计钓周通上钩。 秦宝宝叹了一口气,又编起故事来,道:“哎,一言难尽,我本来有美好的家庭,父母、姐妹一大堆,虽然太热闹,但日子过得也蛮开心的。” 这句话不免触动心事,想起自己无父无母、无兄无弟、无姐无妹,唯有大哥卫紫衣对自己极好,但自己总是个孤儿,想起来,不由眼圈一红,更增加故事效果。 秦宝宝很感伤地又道:“可是因为家里太富不免遭人眼红,有一个和尚、两个道士趁夜洗劫全家,家人皆被杀害,若不是我由一个老家人掩护,如今哪有命在。” 说罢,用力一摆头,愤怒道:“那和尚、道士害我全家,奈何我人小力单,报仇无望,我曾发誓,若有人为我报仇,便把所有的家财献出。” 周通听着听着,一方面深为同情,一方面颇为秦宝宝的决心感动,另一方面更为金子动心。 当下一抱拳,道:“小朋友,你若信得过我,周通和我的兄弟一定为你报仇。” 他瞟了一眼金叶子,又道:“至于酬劳,分文不要,行侠仗义乃江湖人本份。” 漂亮话他自然会说,见秦宝宝孤身一人,金子肯定赖不掉,又行了侠,又得了金子,岂不两全其美? 秦宝宝一副大受感动的样子,好像恨不得要跪下来似的。 周围众人见一个孩子如此义举,怎不感动?立时又走过来几个真正行侠仗义,不要金子的好汉。 秦宝宝见计策顺利,心中好不得意,于是便将和尚、道士的相貌形容一番,然后又叔叔伯伯地甜甜地叫了一气。 周通见人一多,金子恐怕不够分,深恐别人先报了仇得了金子,连忙走出“六和居”,一路上,见到和尚、道士就拼命地瞅,恨不得所有的和尚、道士都变成秦宝宝所说的那样子 第五回 鸣玉坊遇险 且不管一群人纷纷嚷嚷地满城找和尚道士,再说卫紫衣,自从到了金陵城,就找了一间小客栈住下。 深知此行艰难,住下后,他和席如秀到一处叫“来不得”的酒楼。 这是“金龙社”在金陵的一个秘密据点,因为金陵偏离总社较远,无力顾及,所以只设一个据点,而没有建立分舵。 金陵的首领姓王,叫王临空,善用飞索、铁锤,这两种性质截然不同的兵器,到了他的手上,却成为杀人的利器。 表面上,王临空是“来不得”的老板,手上十个伙计中,只有五个是“金龙社”的人。 见到大当家到来,王临空自然喜出望外,将卫紫衣和席如秀领到秘室,又吩咐准备了极为可口的酒菜。 喝了一杯酒,吃了一点菜,卫紫衣问道:“王首领,本社有十一名弟兄,连同侠盗方自如皆在金陵失踪,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王临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关于这件事,我为了一份报告送往总社,大当家想必没有见到。” 卫紫衣道:“我一接到金陵失事的消息,就立刻下了子午岭,你的报告我没有见到。” “这就难怪了!”王临空道:“这件事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个弟兄在临死前来到我这里,我从而得知了这一切。” 卫紫衣道:“你说。” 王临空道:“方大侠跟踪柳随云来到这里,忽地在一间妓院中失踪,也就是说,柳随云自进了妓院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卫紫衣皱眉道:“所以方自如也进了那间妓院,想一探虚实?” 王临空道:“不只是方大侠,有七位兄弟也化装成嫖客一同进了那家妓院。” 卫紫衣道:“另外四位兄弟呢?” 王临空道:“另外四位则化装成各式小贩,在门口守候,可是他们从清晨等到深夜,也没见八个人出来,到了午夜,为了避免怀疑,他们不得不撤离,在回客栈的路上,却遇到了截杀,一名弟兄在同伴掩护下,得空放出笼子里的鸽子,他在放鸽子时,其他的三人已死。” 卫紫衣深深地震惊了,虽然王临空只是寥寥数语,但当时战况的惨烈已可想而知。 王临空也在深深地叹息,道:“那名兄弟见其他人死去,遂拼命杀出,想尽方法摆脱追杀,到了我这里。” 席如秀道:“那间妓院叫什么名字,在哪里?” 王临空道:“秦淮河边,妓院如林,但最有名的一处却是“鸣玉坊”。” 席如秀曾到过金陵,自然也知道“鸣玉坊”的名字,闻言微微一笑,道:“大当家,看来我们要去“鸣玉坊”一趟了。” 王临空连忙制止,道:““鸣玉坊”中,已损失八个人,望大当家三思。”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方大侠虽在那里失踪,但我去并没有关系。” 王临空道:“为什么?” 席如秀接口道:“方自如他们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他在跟踪柳随云时必为对头所察,故而失手,而我们来这里并无任何人知道,除非“鸣玉坊”不做生意,否则,我和大当家去,他们还求之不得呢!” 王临空笑道:““鸣玉坊”日收斗金,怎舍得不做生意。” 从“来不得”走出来,席如秀忽地想起一件事,问王临空道:“王老板,你这里为何叫“来不得”?” 王临空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名字古里古怪?” 席如秀笑道:“这个名字是古里古怪,我若不感到奇怪就不会问你了。” 王临空道:“连你都奇怪,别人自然也一样,一奇怪,就想来看一看,看了之后,才发现这里其实还不错,是可以来得的,这样,本店的生意不就好起来了吗?” 席如秀和卫紫衣不由相视一笑,看来这个王首领对做生意是很有一套的。 谈谈笑笑,正准备离开,忽听有人叫道:“前面那个穿紫衣的和那个胖子,快我站住!” 卫紫衣微微一惊,停下了脚步,初到金陵,对手就知道了吗?那这对手也实在太可怕了。 卫紫衣先用目光示意王临空进去,因为他不想让金陵的这个点有所暴露。 王临空会意地离去。 卫紫衣缓缓转身,凝目一看,只见从巷口里走出三个人来,一个和尚和两个道士三个人的年纪都已不小,和尚发眉皆白,倒也宝相庄离,两个道士虽着一身破袍,但目中却精光外露。 一瞥之间,卫紫衣已明白对手的武功非同泛泛,轻轻吸了一口气,劲力已布满全身。 席如秀仍是笑嘻嘻的,无论对付任何对手,他总是保持笑容,因为笑容会使对手松懈。 如果他知道三个武功很高的对手竟是秦宝宝唆使而来,不知还会笑否? 和尚和道士都是一副喜气洋洋之色,他们皆庆幸运气不错,不到一天时间就找到了香主师兄交代要找的人。 因不知卫紫衣、席如秀和香主师兄是什么关系,灵敏的和尚不敢造次,走到卫紫衣面前,合十为礼,道:“施主留步,老衲奉敝上之命,特来相邀施主去一趟“六和居”。” 卫紫衣眉头紧皱,心中沉思道:“我来金陵,真的已透露风声?难道‘金龙社’出了叛徒?或是我行路时露了踪迹?” 想了一想,认为绝不可能,首先,知道他来金陵消息的人,只有大领主、二领主和阴大执法,这三个人绝对可以信任。其次,他在途中,不曾下马车一步,对手纵有通天本领,岂能得知? 卫紫衣百思而不得其解,淡淡地问和尚道:“请问大师,贵上是何许人,找在下有何事?” 和尚道:“敝上何人,恕老衲不能说,至于何事,老衲却真的不知道。” 卫紫衣皱了皱眉,道:“那可就麻烦了。” 和尚道:“麻烦什么?” 卫紫衣道:“大师什么皆不肯说,而大师和在下又素不相识,试问,你愿意和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吗?” 和尚一想也对,人家和自己不认识,自己又什么也不知道,香主的名字自不能说,香主师兄的名字更不知道,对方得不到明白的回答,哪能和自己去? 和尚不由踌躇起来,香主师兄吩咐的任务不能完成,回去怎好交代?对方又不肯去,看来只能动武了。 虽然香主师兄规定,不能伤害对方,但见对方一个是文文弱弱的书生,一个是行动不便的大胖子,以自己这方的实力,岂不手到擒来? 当下便哈哈一笑,道:“施主既不愿意跟老衲去,老衲只好对施主不恭了。” 笑了一笑,双手从僧袍中伸出,使出擒拿手,欲将卫紫衣一举制住。 他的擒拿手是天山的三十六路小擒拿,是名闻天下的武林绝艺,但在卫紫衣眼里,这又算什么? 金童般的笑容浮起在脸上,手腕一沉一翻,竟反拿和尚的双手。 和尚微感诧异,觉得卫紫衣武功之好出乎意料,当下用心施展,一刹那间,已和卫紫衣对了三招。 那边,两个道士已和席如秀动起手来了,为了避免伤人,他们没用腰间长剑,而是施展双手和席如秀对打。 席如秀号称“银狐狸”,身法何等灵活机变,穿梭往来于两个道士间,两个道士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 因为不知对方底细,卫紫衣不便动用自己的招牌银剑,见和尚武功不弱,一时技痒,当下施展平时所创的武功,和和尚的三十六路小擒拿对起招来。 斗了片刻,和尚已开始焦急起来,他渐渐觉得,对手的武功高深莫测。 无论自己如何施展精妙的功夫,对手部可以轻描淡写地用自己从没有见过的招式化解。 恪于成命,不敢用戒刀,可是仅凭双手,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拿对方不住的,看来重赏肯定泡汤,自己能不能脱身,还是个问题。 其实,若不是卫紫衣不愿当街杀人,招人耳目,那和尚此时哪有命在?他只希望对手知趣一点,主动退出才是上策。 他又怎知和尚此时是骑虎难下,心中纵有一千一万个念头想逃走,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战。 席如秀觉得这场架打得真有趣,双方都是利刃在身,却都没有拿出来使用,只是一味地张牙舞爪。 自己这一方不用兵器是自然的,可是对方有刀剑不用,苦苦厮拼又是为了哪般? 正在这时,忽听一声大喝道:“在这里,原来老秃驴和老杂毛又想害人!” 当街一名大汉手执钢刀,怒气冲冲地向和尚头上劈落,和尚闻声躲闪,见是个不相识的大汉,自然奇怪,怒道:“兀那汉子,砍我做什么?” 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霸王刀”周通,听了秦宝宝的诉苦,为秦宝宝报仇来了。” 卫紫衣皱皱眉头,退在一边,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又见哗啦啪冲来一群江湖人物,将和尚和道士围成一圈,反而将卫紫衣和席如秀挤到一边去了。 一群人围住和尚、道士,口中骂道:“贼秃,老杂毛,居然敢伤天害理,劫人钱财,杀人毁家,看打!” 卫紫衣轻轻拉了一下席如秀的衣襟,道:“我们走!” 但见半空中兵器乱舞,各种各样的兵器,齐向一个和尚、两个道士身上劈落。 席如秀道:“到哪里去?”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我已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我们来金陵的事,还有一个人知道。” 席如秀惊讶道:“宝少爷?” 卫紫衣苦笑道:“除了他还有谁?” “天哪!”席如秀以手拍额,道:“这个小祖宗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又是和尚,又是道士,又有什么杀人劫物的事。” 卫紫衣苦苦地一笑,道:“这小家伙想找我们,于是想起来这种方法。” 席如秀笑道:“这种乱哄哄的方法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我只是不明白,他是怎么令这些人为他做事的,而且又这么复杂?” 卫紫衣禁不住愉快地笑道:“这小家伙本事有多大,如今连我也不知道了。” 席如秀笑道:“我们到哪里去找这个小祖宗?” 卫紫衣道:““六和居”。” 六和居。 制造了一场混乱械斗的秦宝宝,此时正有滋有味地靠在窗口,观赏楼下的风景。 他此时心中并没有恶作剧过后那种惯常的兴奋,他怀疑和尚、道士的办事能力,很怕和尚、道士会在找到大哥前,被周通那一帮人活活地打死。 怪只怪自己画蛇添足,只凭一时兴起,如果真的因此见不到大哥,那可糟糕了。 胡思乱想着,忽地一眼看到楼下走来两个人,不是卫紫衣和席领主又是谁? 秦宝宝开心极了,用手一搭窗子,身体平平跃出窗外,在空中张开双手,大叫道:“大哥,我在这里。” 卫紫衣早已看见,笑吟吟地张开双臂,腾身飞起,在空中将秦宝宝抱入怀中,再轻轻落地呢。 秦宝宝才不愿落地,这么长时间没见到大哥,哪能不好好地抱一抱。 卫紫衣怕引人注意,轻声道:“宝宝下来,这里不是子午岭,别人会觉得奇怪的。” 秦宝宝无奈地从卫紫衣怀中溜下地,紧紧抓住卫紫衣的手,嗔道:“大哥真讨厌,和席领主半夜下岭,把宝宝一个留在家里。” 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卫紫衣先不回答秦宝宝的话,而是迅速带秦宝宝回到了自己的客栈。 客栈中,秦宝宝一时也忘了责问大哥,只是抱在卫紫衣身上,赖着不肯下来。 卫紫衣见他千里迢迢来找自己,心中早已一万个不忍,此时此刻,真是半句重话也不愿讲。 宝宝的这份深情,怎不令人感动? 一向不知自己会流泪的卫紫衣,望着秦宝宝开心的笑容,竟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 勉强笑着,想找些令秦宝宝开心的话,便问道:“宝宝告诉我,那些和尚、道士、武林人,是不是你的杰作?” “咯咯咯……”秦宝宝见大哥提到得意事,笑容如绽开的春花,神气地一昂头,道: “大哥,宝宝的本事不小吧!”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这倒是事实,除了宝少爷,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马屁拍过之后,席如秀有些担心,这一次会有什么马脚被小祖宗找到? 秦宝宝这一次倒很可爱,一点也没找席如秀的麻烦,笑嘻嘻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秦宝宝的话却令卫紫衣产生沉思,席如秀也好像从秦宝宝的话中听出了什么。 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哥的赞许,秦宝宝以为自己又惹祸了,轻声道:“大哥,宝宝有什么错你就说出来嘛,宝宝听了一定改正。”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宝宝,你认为那个和尚和两个道士是干什么的?” 秦宝宝想了一想,道;“他们是什么香主的人,香主不是一个帮会的头目吗?” 卫紫衣道:“长江上有势力的帮会是“凤尾派”,而“凤尾派”只有舵主,却没有香主这种称呼。” 席如秀道:“那和尚和道士的武功不弱,这样的武功在“凤尾帮”地位一定很重要,可是他们却是一个香主的属下,说明这三个人绝不是“凤尾帮”的。” 卫紫衣点了点头,问秦宝宝道:“宝宝,你在船上时,从他们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秦宝宝道:“他们口中的那个香主已七十有余,可是那个香主的来历他们似乎不了解,否则,我这个冒牌师兄怎能做得成功?” 卫紫衣分析道:“七十余岁?且来历不明?若是一个久已存在的帮会,一个首领的来历怎会不明,若是一个老帮会,怎会现在才想起要抢长江的地盘?” 席如秀道:“大当家认为这个帮会刚刚成立?” 卫紫衣道:“那和尚和道士武功不弱,无论在哪个帮会,地位都不会低,无论哪个帮会的重要人物,我们都不可能不知道,可是事实上这三个人对我们来说很陌生,所以,他们所在的帮会一定是新成立的。” 席如秀道:“一个新成立的帮会,却来抢长江地盘,动这么大的手脚,他们的实力一定极为可观。” 秦宝宝忽地大叫道:“大哥,席领主,你们看那个香主会不会和老魔头蝶飘香有关?” 卫紫衣一愣,道:“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是一种预感呢?还是一种推测?” “两者都有。”秦宝宝认真地道:“首先,“香主”这个称呼会不会是蝶飘香这个名字中的“香”字,再加上尊称而组成的呢?” 席如秀点头道:“宝少爷的推测极有道理,如果“香主”是蝶飘香,一切疑问都可以解释了。” 秦宝宝道:“对呀,蝶老头今年差不多七十了吧,他二十年不出江湖,对他的底细,别人自然不知,他显然拥有庞大势力,想霸占长江水道就不算奇怪了。” 卫紫衣笑道:“不错,不错,真的不错,这样解释,的确什么都说得通了。” 秦宝宝道:“还有呢!” “还有?”席如秀假装惊讶。 秦宝宝道:“那和尚和道士很强却没有名气,自然是蝶飘香这种人才能收罗的,再说,和尚他们对“香主”极怕,如果那个“香主”的武功不是极高,自然没有人会怕。” 这个分析也很有道理,卫紫衣对秦宝宝的聪明大感欣慰,笑呵呵地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脸蛋,道:“宝宝又发挥了小神仙的本事,再过几年,大哥就要退休罗。” 席如秀也凑趣道:“大当家在幕后,小当家在幕前,我们“金龙社”就可以成为首领最年轻的帮会了。” 秦宝宝眼珠一转,目光盯在席如秀身上,缓缓地道:“席领主,我差一点忘了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席如秀一阵心慌,秦宝宝的目光使他心惊。 秦宝宝愤愤地问道:“席领主,半夜溜下岭去,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 席如秀慌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不是我,我可是清白得很啊!” 秦宝宝道:“反正你有份,哼哼,等回去后我一定到席夫人面前告你一状。” 席如秀呆住了,想起马上就要到“鸣玉坊”一事,回去之后,又怎向太座解释清楚? 秦宝宝和卫紫衣不禁大笑,席如秀也跟着“嘿嘿”地笑了起来。 卫紫衣笑了一笑之后,对席如秀道:“席领主,我们该去“鸣玉坊”了。”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你要去逛妓院呀,宝宝不让你去,大哥不许去。” 卫紫衣笑道:“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宝宝还不清楚吗?大哥去“鸣玉坊”,是因为方自如大侠和七名弟兄在那里失踪的,你说,大哥该不该去?” 秦宝宝道:“那就更不该去了,连方大侠都在那里失踪,说明那里非常危险,宝宝怎么能放心让大哥去?” 卫紫衣笑道:“宝宝的关心,大哥心领了,可是这“鸣玉坊”,我是非去不可的。” 秦宝宝知道大哥的话向来是不容改变的,其实,他之所以这样胡闹,是因为他也想跟着去,他并不懂妓院是怎么回事,出于好奇,他很想去看一看。 所以他道:“大哥要去也可以,只是必须答应宝宝的一个条件。” 卫紫衣立刻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妓院那种藏污纳垢之地,岂能让秦宝宝去。 秦宝宝正如一张白纸,卫紫衣不愿让他沾染到世间的丑恶。 卫紫衣坚定地摇摇头,严肃道:“不是大哥不好说话,宝宝这个要求,大哥绝不能答应,你好好地在这儿睡觉,如果大哥明天早晨还不回来,你就立刻回子午岭。” 秦宝宝老大的不愿意,但见卫紫衣严肃的表情,知道事情不可挽回,无奈地嘟着嘴,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 卫紫衣笑着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笑道:“宝宝好好看着家,如果事情顺利,大哥和席领主很快就会回来的。” 其实,他心里也清楚,“鸣玉坊”是龙潭虎穴,能不能平安出来,他也没有把握。 秦宝宝索性不说话,其实他心里早有盘算,大哥不许去,难道不可以偷着去吗?等大哥和席领主一出门,在后面跟踪就是了。 小主意虽然已打好,但在大哥面前却要装出非常生气的样子,免得大哥起疑。 见秦宝宝一直不说话,卫紫衣以为他又赌气了,小孩子家的赌气不必放在心上,于是和席如秀打扮成富商模样,在黄昏的时候离开客栈,前往“鸣玉坊”。 “鸣玉坊”的外表并不气派,只有敞开的朱门边挂着两个龙凤灯笼,几个穿红着绿的庸俗脂粉正依在门前,和过往的行人打情骂俏。在夜色的遮盖下,她们面上的疲倦和苍老已经察觉不到,只有脸上浓浓的春意在撩拨着男人的心弦。 卫紫衣和席如秀昂首阔步,走进了这家金陵第一的欢场。 令他们惊讶的是,进屋后,只是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小路,路的尽头,是一间巨大的屋子。 屋门敞开,明亮的灯光倾泻在院中,屋里端坐着一个徐娘半老的鸨婆。 走入巨屋,却见里面有十几个小门,小门内时时传来浪声荡语,丝竹管弦,原来,这无限的春色尽在门中了。 鸨母笑容满面地迎土来,问道:“两位官人,是喝茶,听曲,还是销魂?” 席如秀深谙此道,知道喝茶便是一两个平庸脂粉相伴饮茶,中间可以言挑,却不可动手动脚,这是妓院中的最低消费。 而转曲则档次高一些,是以三、四个姿容绝佳的,琴艺高超的女子,奏起销魂之音,兼以投怀送抱。 销魂则是最高一层的享受了,院中的姑娘,你可以任意挑选,无论你叫她做什么事,她都不会拒绝,当然,想得到这种享受的唯一条件,就是你的银子。 卫紫衣有的是银子,但是,他来此不是为了嫖妓,而是来探听消息,只挑一个女子,说话行事要方便许多。 他并不愿为如何挑选的事费神,便笑呵呵道:“秀大爷,你可是此道高手,卫某听你吩咐就是。” 席如秀苦笑,真不知大当家是挖苦还是褒扬,无奈地笑着,对鸨婆道:“银子不用担心,只选你们这里最红的姑娘来陪我们就是了。” 鸨婆笑道:“如果此时我们这儿的红姑娘尚独守空闺,那就称不上红姑娘了。” 席如秀笑道:“既然你们这已没有好货色,那我们只好另外寻一家了。” 他说完这话拉起卫紫衣就走,席如秀深知,鸨婆一定会赶过来挽留他们的。 不想鸨婆居然微笑道:“两位客官慢走,恕老身不送。” 这一招出乎席如秀的意料之外,天下居然有把客人往外赶的妓院,只是此时既已做出走的样子,就只好硬着头皮往外走了。 出了“鸣玉坊”,卫紫衣笑道:“莫非这也是妓院的规定之一吗?” 席如秀苦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鸣玉坊”真是与众不同。” 这时,两个人是站在“鸣玉坊”的对面一个巷口里说话。卫紫衣皱着眉头,道:“依我看,老鸨这一招只是冲着我们而来的,莫非她已察觉出我们的来意,从而婉辞拒绝我们?” 席如秀点了点头,道:“这大有可能,现在并不是妓院生意最好的时候,何况以“鸣玉坊”这样的大妓院,里头的姑娘一定很多,不应该有拒绝我们的道理。” “这样也好。”卫紫衣道:“其实既然她已看出我们的来意,明查肯定毫无结果,只有暗访一途了。” 席如秀沉思着,道:“她觉察出我们的来意,莫非她已知道我们是谁?” “这很有可能,经宝宝这一闹,他们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到来,纵不明白我们的底细,但对我们已有提防之心了。”卫紫衣说这番话时,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席如秀皱了皱眉头,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这“鸣玉坊”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卫紫衣点了点头,两个人来到巷子的深处,脱下华服,露出里面的紧身夜行衣。 装束停当,两个人相视一笑,身子晃动,已消失在夜幕中。 第六回 缓兵大计 秦宝宝等卫紫衣和席如秀一走,就大摇大摆地出了客栈,直往“鸣玉坊”走去。 当他走到一个僻静的街道时,忽见对面房上有一个人在向他招手,他定睛一看,不由喜出望外,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侠盗方自如。 秦宝宝兴奋地扑上去,方自如已从屋顶上轻轻跃落,站在秦宝宝面前,含笑道: “小鬼头,你怎么来了?” 秦宝宝笑道:“你别问我是怎么来的,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么脱身的?” 方自如笑道:“此地不是谈话之所,大当家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秦宝宝道:“大哥和席领主到“鸣玉坊”去了,方大侠,你快说说你的故事。” 他知道方自如必有一段惊险有趣的经历,是以非缠着方自如说故事不可了。 方自如却没有理会秦宝宝,自语道:“他们原来去了“鸣玉坊”,这下可最好不过了。” 秦宝宝听他的口气,忽觉不对,仔细看了方自如几眼,忽地叫道:“你不是方大侠。” 可是,他现在认出已经晚了,“方自如”早已捉住他的手腕,顺势点了他的“睡穴”。 秦宝宝昏过去前,只听到方自如得意的笑声。 卫紫衣和席领主双双来到院中。 卫紫衣道:“此院极大,你我不如分头行事,三更后,在门外会合,若有急变,长啸发号。”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放心。” 两人便分头行事。 且说卫紫衣,施展起绝妙无双的轻功,在屋檐间穿梭,但是,找遍了所有房间,并没有找到他认为重要的东西。 忽见一处房间灯光刚刚燃起,从里面隐隐传来了话语声,说话的声音中并没有女人,而是三、四个男人在一起说话,这在妓院中可谓罕有之事。 卫紫衣立刻扑了过去,用一式“飞鸟穿林”来到屋前,复变成“平沙落雁”落在地上,悄然无声。 只听屋里有人道:“卫紫衣若不是个笨蛋,现在也该到这里了。”此人声音沙哑另一个人笑道:“我劝卫紫衣最好不要来,否则,他就再也回不了子午岭了。”此人声音粗豪。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的‘幽冥大九式’乃天下绝技,我们绝不能小看他。” 粗豪声音道:“李兄莫忘了,江先生的“鬼竹刀”岂非正是“幽冥大九式”的对手?” 屋外是卫紫衣皱眉不已,这“鬼竹刀”他是听说过的,但仅仅是听说而已,这么多年来,从未听到有人会用。 据说“鬼竹刀”乃东瀛秘术,削竹为刀,化气为鬼,别说对敌,光听名字就有一些鬼气。 至于江先生又是什么人,卫紫衣也从没有听说过江湖中有一个姓江的用刀高手可与自己相较。 沉思间,已听沙哑声音笑道:“不错,不错,“幽冥大九式”和“鬼竹刀”相逢,一定是场好戏,何况还有肖兄的“五毒斯魂枪”和在下的暗器。” 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江先生,屋里莫非还有第三个人? 沙哑声又叹道:“卫紫衣,我劝你最好不要来。” 忽听一低沉的声音道:“卫紫衣,你既然来了,为何还不敢进来呢?” 卫紫衣冷笑一声,道:“阁下一定是“鬼竹刀”江先生了,江先生有邀,卫某敢不从命。” 卫紫衣大踏步上前,推开了门,屋里的灯光一下倾泻而来,卫紫衣右手拥着剑柄,站在了门口。 他忽地一下惊呆了,原来屋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刚才谈笑正欢的三个人竟一下子不见了。 更令卫紫衣惊讶的是,这个屋子已积满了灰尘,但桌上地下都没有一点有人来过的样子,只有油灯是新的,昏黄的灯光,彷佛就像黄泉路上的指路灯。 卫紫衣身经百战,历练极多,可是,他却从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怪事。 刚才屋里明明有人说话,为何进来后却不见人影?难道世上真的有鬼魂存在? 卫紫衣虽然从不信鬼神,但面前之事若不用鬼来解释,又该做何种理论? 胆大心细的卫紫衣,第一次觉得手心有了寒意,这是一种自然的心理,是人类对未可预卜的事情的恐惧。 此时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屋子,于是他立刻飘身而出,离开了房间。 忽然间,又有笑声传来,却是刚才粗豪的嗓音:“卫紫衣,你的剑纵可以杀人,却杀不了鬼的!” 沙哑声音道:“卫紫衣,你的剑下不知造成多少鬼魂,难道你不怕鬼来索命吗?” 黑漆漆的夜,森寒的声音,胆子若是小一点的人,早已当场昏倒。 卫紫衣霍然回首,却见对面竹林中,影影绰绰有三个黑影,忽地有一道惨碧色的光芒闪起,映亮了那三个人的脸。 僵木的表情,惨碧色的脸庞,卫紫衣心里“咯瞪”一下,全身打了个寒喋。 “呛”的一声,他已抽出了腰间的银剑,细细的银剑,就如一条宛然游动的毒蛇。 不管这世上有没有鬼,鬼也是怕恶人的,卫紫衣仗剑冲入了对面的竹林。 剑光如流水,“波”的一声,已刺入了那个人的咽喉,剑已洞穿那固人的咽喉,可是那人并没有倒下。 另听惨厉的笑声传来:“卫紫衣,人纵怕你,鬼却不怕你,你是杀不死鬼的。” 剑尚在他的咽喉中,那人竟已合手扑到,双手竟抓向卫紫衣的咽喉,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正是死人身上的确臭。 卫紫衣心中大骇,急撤银剑,挥剑削向那人的双手,“卡嚓”一声,那人的双手已被削去,可是并没有血流出。 卫紫衣绝不相信世上有鬼,可是对手若是人,又怎会咽喉中剑而不倒下,双手齐断而不流血? 这些疑问差一点令他丧失战斗的勇气,不过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对手纵然是鬼,他也不怕,只是和鬼缠斗,分明是不明智之举,于是他银剑舞动护身,身体已倒射飞出竹林。 等他再回眸看向竹林时,竹林中的三个人影已不见了。 站在当地,卫紫衣已免得脊背上沁出细小的汗珠,他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极度的恐惧和震惊,已令他无法平静。 正在这时,一把青色的刀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的房间里剌出,刺向卫紫衣的背脊,而一杆红缨如血,枪头如墨的短枪,则从竹林中飞出,电刺卫紫衣的心脏。 卫紫衣忽地明白,刚才的鬼局只是一个圈套,目的是令卫紫衣心浮气躁,无法镇静。 高手相争,岂容心乱?所以,当卫紫衣震惊难平时,致命的杀招已来到。 后有刀,前有枪,无论卫紫衣是前进还是后退,都是不明智的,何况他此刻心已乱,又怎能对付如此可怕的杀招? 出于本能和求生的欲望,卫紫衣脱身跃起,这是对付此时这种局面的最好方法,卫紫衣毕竟身经百战,已具备了摆脱危险的本领。 可是刀枪虽已落空,但卫紫衣忽地发现,自己已无法回到地面,就是落地,也将会变成一具死尸。 这不仅仅是因为地上盘旋飞舞的刀枪,而是当卫紫衣飞跃起时,无数枚细小的暗器正向他袭来。 身在半空的卫紫衣,绝不可能避开这些暗器。暗器有快有慢,快的直打卫紫衣的身体,慢的封住了卫紫衣的退路,卫紫衣纵可以躲过击向自己身体的暗器,也无法在身子下沉时,不被那些速度较慢,却恰好赶上的暗器击中。 看来,用暗器的人已是绝顶高手,纵是唐门的暗器恐怕也不过如此而已。 看来,卫紫衣是死走了。 席如秀的处境并不比卫紫衣好,不过,他最起码一时死不掉,可以说他比卫紫衣的境遇稍好一点。 现在他正被一张大网缠住,高吊在屋梁上。 用网缠住它的人,此时就坐在他的下面,一共是四个人,都是女人,可以想像的,这四个女人的姿容皆不俗。 卫紫衣以前曾笑着说:“席领主,天下的男人你是不怕的,但女人就难说了,总有一天你会栽在女人手里。” 当时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席如秀也在笑,他认为这是一句比较有趣的笑话,是卫紫衣幽默感的一种表现。 不幸的是,这句话竟已成为事实,勒进肉里的网线和身上的酸痛,都无时无刻不在证明这一点。 说起来,这个经过连席如秀自己都不好启齿。 他在巡查中,来到了一个水池,水池中水波荡漾,因为有四个绝色佳人正在洗澡。 席如秀虽然对女人兴趣不低,但任务在身,只好装作没看见,准备悄悄地离去。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却又不得不停下来,因为那四个女人正在谈话,并且谈的内容是席如秀极想听的。 她们在谈一个月前,发生在这里的八个人失踪的事情,中间不止一次提到方自如的名字。 席如秀当然不走了,而是找了一个地方躲了起来,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和大当家极欲知道的事情,竟在此地得以实现了。 他藏身的地方离水池不近,且四个女人是在悄声地谈笑,为了听得清楚一点,席如秀只好又找了一个离水池较近的藏身之处。 在移动位置时,他的轻功使他在行动中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也认为四个女人绝不会知道他的到来。 现在他终于可以听清楚谈话了,可是那四个女人忽然换了话题,开始谈论起关于男人的事情来。 若在平时,席如秀很想和她们喝着酒、听着曲,大谈男人的是非短长,可是在此时,他却恨不能把她们一个个从水池中揪出,用刀子逼着她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又等了一会,希望话题可以回到失踪事件上,可是话题在不断地改变,从男人谈到衣服,谈到首饰,最后竟扯到生孩子的问题上。 席如秀有些着急了,若这样下去,就是等到天明,也不可能回到老话题上,迫于无奈,席如秀准备采用极端的方法,也就是说,他准备用刀子逼迫她们说实话。 女人在不穿衣服时是比较胆小、害羞,从而也比较容易说实话的。 于是席如秀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真的取出一把刀,架在池中一个女人的脖子上。 正在洗澡的女人忽地见到一个拿着明晃晃大刀的男人,那份惊慌是不用提了。 为了壁免这四个女人惊叫,席如秀在一出现时,就用四颗石子击中四个女人的哑穴,然后将刀子架在一个女人的脖子上,又解开她的“哑穴”。 这些事情做起来很烦,但却是必行的步骤,老于江湖的席如秀,做起事来总是有条不紊的。 在刀子的逼迫下,那个唯一被解开哑穴的女人说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她目中惊慌失措的神情令席如秀打消了“她们或许有武功”的疑问,故作森然地笑道: “我想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老实回答,否则……”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这个动作却起了相反的效果,女人不仅没说话,反而昏了过去。 这个结果令席如秀哭笑不得,他只好又把刀子架在一个年纪较大,看起来也比较有胆量的女人脖子上。 他又重复了刚才说的话,解开了那个女人的哑穴。 那女人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能不能把刀子拿开,你不怕我也会昏倒吗?” 席如秀想不到这种时候,这个女人还能说出这种话来,这说明她的胆子的确不小,何况,他也不愿意用刀子来对付一个浑身上下连一件衣服也没有的女人。 收回刀子,这女人道:“好,我说。” 她并不是用嘴说,而是用手说,她忽地从水中拉起一张网,罩向席如秀。 除了她,那个昏倒在池边的女人,那两个被点中哑穴的女人,分别拉住网的一角,光着身子从水中跳出,用网网住了席如秀。 席如秀很想躲闪,可是那个网太大,且四个女人的步法极为精妙,再加上四具绝色生香的尸体,令一个正常的男人想得多了一点,手脚也就慢了一点。 于是,席如秀现在就被网缠起,吊在了屋顶上,那四个女人已穿上衣服,正在他的下面像一群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似的,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这一次,她们谈论的,竟是方自如等八个人的问题。 到这种时候才说又有什么用呢?席如秀苦苦地笑着,觉得自己实在大差劲了。 不过,他并没有惊慌,因为他明白,卫紫衣一定会来救他的,虽然他也明白这个希望很渺茫。 对手一定准备了极为可怕的陷阱等着卫紫衣,席如秀现在只希望,卫紫衣的武功真的像他所想像的那样好。 有月升起,如水。 卫紫衣并没有死。站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面前三个人,卫紫衣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面前的三个并不像鬼,一点也不像。用枪的人是一个身高八尺,蓝缎衣着身的虬髯大汉,一杆五尺长的短枪,枪头竟有一尺长,卫紫衣认识这个人。 这个人姓肖,正是江湖上用枪的三十二名高手之一,“五毒断魂枪”肖亚飞。 他的枪法且不论,他的枪头淬有五毒,五毒者,乃“毒蛛、毒蚁、毒蛇、毒蜈蚣、毒藜子”也。 枪头上的毒别说利入身体中,就是略微沾一点在皮肤上,毒气就立刻会进入身体中。 这样的武器,已算是杀人的利器了。 另一个人是五短身材,身体虽然瘦小,但一身黑袍却非常宽大,不用问便知,袍中所藏必是暗器。 江湖上的暗器高手前十名中,有七个人是唐门的,另外三个则是其他人。 这个瘦小的汉子,正是那三人之一,暗器功夫仅排在唐门掌门唐竹之下的“飞天蝠王” 李心月。 关于他的暗器,卫紫衣刚刚才领教,结论是:非常可怕。 第三个人,穿着一件灰袍,连脸上的皮肤也似灰色的,一双眼睛却是苍白色,他的手奇长奇瘦,就像乾枯的树枝一样,手中正拿着一把三尺长的刀。 竹刀。 刀是用青色的竹子削成,刀身有三指宽,只在临近刀尖处,才有一个新月般的弧度。 这个人莫非就是“鬼竹刀”江先生? 卫紫衣从这些人的眼上一扫过,看到三个人同时露出迷茫不解之色。 ||他们对卫紫衣居然还活着,甚感不解。 江先生忽然道:“卫大当家,原来你并没有心乱?” 卫紫衣冷然道:“你以为你们的鬼局能骗得了在下?” 江先生面无表情,木然道:“你已看出了破绽?” 卫紫衣淡淡地道:“屋中有声不见人,只因为你们是躲在屋中的地道里,利用装置将声音传到屋里的,至于竹林中的三个鬼,却不过是三个橡皮人而已,橡皮人身中设有机关,故而能动。” 江先生道:“你是怎么看出这些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那个屋子里都是灰尘,只有油灯是新的,试问,如是有人从外面进入屋中放灯,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不在地上留下脚印。” 江先生道:“难道你不可以认为这是鬼所为的吗?” 卫紫衣不屑地一笑,道:“做人必须有坚定的信念,世上绝没有鬼,鬼事皆为人为,不管你制造何种假象,都无法吓倒我。” 江先生道:“那你又怎知竹林中是橡皮人?” 卫紫衣冷冷地笑着道:“剑刺上东西,手上就有感觉,木是木的感觉,皮肉是皮肉的感觉,我一剑刺出后,就感觉到是橡皮人,因为这样的诡计,我遇上不止一次。” 江先生默然。 李心月道:“卫紫衣,你刚才拔剑击落暗器,且将地上的江先生和肖兄逼开的招,是否是“幽冥大九式”?” “正是。”卫紫衣脸上露出金童般的微笑,道:“那是“幽冥大九式”中最有效的一招。” 肖亚飞道:“是“地狱使者”?” “正是。” 肖亚飞喃喃地说:“据说“地狱使者”一出,再无生路,今日我侥幸不死,可谓大幸。” 他喃喃说着,身子竟转过去,准备走了。 李心月叫道:“肖兄,你怎么就走了?” 肖亚飞道:“我们三个人在猝不及防间同时出手,都未能要了他的性命,现在他已全身准备,又怎有机会可趁?” 李心月被他说得一愣,良久才道:“不错,不错,还是走的好,一走百了。” 他刚说完,却见江先生和肖亚飞已走远了,他大呼一声,亦飞掠过去。 卫紫衣看着他们离去,却没有去追赶,他也没有把握将这三个人杀死。 何况他现在很担心席如秀,自己已遭到伏击,说明对方早已有准备,席如秀现在一定是凶多吉少。 曾和席如秀约定,遇到急变,以长啸为号,可是卫紫衣并没有听到席如秀的啸声。 莫非对手在刹那间将席如秀制住,而席如秀竟连呼喊的能力也没有了? 对别人的安危,卫紫衣一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更何况席如秀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兄弟。 所谓关心则乱,卫紫衣愈想心愈乱,银剑收起,身子已隐入夜幕之中。 被吊在房梁上,且又大头朝下,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席如秀不知道自己要忍受到何时? 底下四个女人还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准备一直说到天亮似的。 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再加上一个女人,那还了得,席如秀初时还强打着精神听着,用不了多久就开始头痛了。 不过,他现在终于知道,方自如并没有死,而是被捉住后又溜走了。 这个消息令席如秀长吁了一口气,但是,他很快地就为自己的命运痛苦起来。 自己会不会也有方自如那样的好运呢? 现在他被困粽子似地困住,而缠住他的网,又是用天蚕丝编成的。 他当然可以很轻易地挣断绳索,却无法挣脱网。 四个女人还在不停地说着,席如秀本就心烦,哪里还受得了这些唠叨,不由大喝一声: “别吵了!” 四个女人果然住了嘴,一起抬头看着席如秀,好像从没有见过他一样。 席如秀笑了笑,道:“四位姑娘,你们能不能安静一点,做一些该做的事,比如睡觉什么的。” 一个女人笑道:“你刚才不是想和我们说话,而且还用刀子逼我们说话的吗?现在怎么又不让我们说了?” 席如秀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那女人不解地道:“为什么刚才我们可以说话,但是现在却不可以说话呢?” 她就是刚才那个一见刀子就昏倒的女人,从她脸上看,好天真,好无邪,令人怎么也想不到,她会用骗人的手段制住有“银狐”之称的席如秀。 席如秀现在已被这个问题问得哭笑不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懂,又怎会用出那么复杂的诡计? 他摇了摇头,准备换一种说法,用商量的语气道:“你们真的不愿意不说话?” 女人笑道:“我们可以闭嘴,不过,除非……” 她故意不说完,而用挑逗的眼神看着席如秀。 席如秀暗骂一声:“狐狸精!”却故意叹道:“除非什么?” 女人笑道:“除非你再像刚才那样,用刀子逼住我们,那样,我们只好闭嘴。” 席如秀笑道:“好!” 忽地,他的身子竟从屋顶上落下来,并且,紧困着他身体的网竟然散开了。 散开的网无巧不巧,恰恰好好罩在四个女人的身上,网并不算太大,所以只能罩住四个人的上半身。 因此席如秀便伸出手指,立刻点住了这四个女人身上的较为重要的穴道。 席如秀从空中轻轻地落下,拍了拍手,整理一下衣服,笑吟吟地道: “现在我并不想拿刀子逼住你们,不过现在你们真的已说不出话来了。” 四个女人自然很诧异,她们怎么地想不透,席如秀是怎么从网中挣脱的? 他明明已被困得严严实实,并且又被缠住,而网上的绳扣编得十分巧妙,天下会解开这种结的不应该有第五个人的。 席如秀得意地笑着,现在看上去真像一只狐狸,他道: “困我的绳索,是很容易挣断的,你们唯一的错误,就是太相信那个绳扣了,这种绳扣并不稀奇,我倒背着手都可以解开。”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另听有人笑道:“不想席领主还有这门绝技,改日我一定好好请教。” 不用说,说话的人正是卫紫衣,他早已悄然地立在窗前,似乎立了很久,他的脸上充满欣慰的笑容,能看到自己的属下平安脱险,他的确很高兴。 席如秀看到卫紫衣出现,脸上已有些不自然起来,刚才自己被吊在屋顶上的狼狈样,一定被卫紫衣看在眼中了,幸亏秦宝宝没有来,否则岂不惨乎? 想起秦宝宝,席如秀道:“大当家,我们该回去了,方大侠已脱身,我们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何况,宝少爷也一定等急了。” 卫紫衣点点头,道:“方兄既已脱身,迟早会和我们联络的。” 他想起秦宝宝,此时一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便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回身便准备走了。 席如秀忽地指着四个女人道:“大当家,这四个大美人该如何处理?” 卫紫衣笑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将她们带回“子午岭”,也许席夫人不会吃醋的。” 席如秀听了这话,立刻掉头就走,连看也不敢看那四个女人一眼了,打死他也不敢那样做的。 两个人闪出屋外,飞身上屋,几个起落,已出了“鸣玉坊”。 此时,正好梆敲三更,回到客栈,他们立刻发现秦宝宝已不在客栈中。 初时,他们并没有在意,因为秦宝宝顽皮成性,绝不会乖乖地待在客栈中的,可是当街紫衣发现桌上的一张纸条时,脸色不由变了。 那是一张二指宽的纸条,纸上写道:“秦宝宝已在我手。”落款是香主。 席如秀大惊失色,道:“宝少爷给他们掳去了,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卫紫衣的心情怎能不紧张?他和秦宝宝之间的感情,别人又如何了解清楚? 他在内心里深深地叹息:“宝宝,宝宝,你什么时候才能让大哥放心啊?” 卫紫衣内心虽极不平静,表面却镇静若泰,淡淡地道:“如果他们用这种方法来要挟我,他们就错了。” 的确,这种事情卫紫衣遇到不止一次,虽然每一次都凶险万分,但每一次都有惊无险,因为他知道,对手既然想用秦宝宝要挟,那秦宝宝暂时不会有危险。 也就是说,如果卫紫衣不冒然行动,秦宝宝就安全得很。 席如秀毕竟也是老江湖了,激动过后,他很快也平静下来,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必须待下去了,他们一定会和我们谈条件的。” 卫紫衣点点头,坚定地道:“无论他们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绝不答应。” 身为“金龙社”的魁首,他实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不能为一己之私而断送“金龙社上的前程。 席如秀担心地问道:“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那宝少爷岂不危险?” 卫紫衣冷冷地道:“是秦宝宝一人的性命重要,还是“金龙社”数万名弟兄的性命重要?” 席如秀无言以对,只有长长地叹息,他很庆幸自己不是卫紫衣,不会有这种内心的煎熬,他也实在很同情卫紫衣身为领袖的痛苦,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 秦宝宝这小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他现在可舒服得很,住在一间香喷喷的房子里,睡在软绵绵的被子里,旁边还有四个丫鬟伺候着,他现在的待遇,就和以前在子午岭差不多。 那个假方自如,其实就是柳随云,不过这几天柳随云并没有来见他,事实上,从没有任何人来问过他任何事。 他早已对这种囚禁生活习惯了,反正最后还不是好好地出去,有大哥在,这些人还能咋样? 对神通广大的大哥,秦宝宝可是信心十足。 这天早晨,秦宝宝梳洗完毕,无聊之余,走到窗前观景,他被明令限制禁止出屋,在屋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已看出,伺候他的四个丫鬟都是身怀武功,对付秦宝宝,一个人就已足够,何况现在是四个人步步跟着他,他就是再想耍滑头,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就算他侥幸逃脱四名丫鬟的掌握,出屋后,就无法再行半步了,他知道院里院外处处都有机关暗器,他曾亲眼看见一位仆人因走路不慎误中机关而被射成刺猥。 对机关消息之学,秦宝宝本有机会涉猎,但他小小年纪,哪有心思学这些烦之又烦的东西。 书到用时方恨少,秦宝宝真后悔自己当初若是学一点点,凭他的聪明,不就可以脱离眼前的囚笼了吗?” 院子很大,种了许多艳丽珍奇的花草,这些美丽的花草间,可是危机四伏。 秦宝宝喜欢坐在窗前,看院子里的风景,他的兴趣并不在花草上,而是在花草的机关上,他本认为,只要自己多看几个人从院中走过,岂不就可以发现安全的路径了吗?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了,四个丫鬟有时有事要出去,可是她们每一次走的路都不一样,昨天可以走的路,今天就不能走了。 原来地上的机关也是千变万化,随时都可以改变的,至于改变的程序,也只有内部人知道。 秦宝宝明白自己无法得知这个程序,所以他只是看了几天就有些灰心了。 现在唯一能令他坐在窗前赏景的原因,是因为院子里经常有些人走动,他看这些人,总比看房中的四个丫鬟有趣一点。 这天早晨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端个椅子坐在窗前,不停地往口里塞零食。 抓他来的人对他还真不错,居然没有抹杀他对零食的爱好。 无聊地望着院子,无味地吃着,秦宝宝忽地发现,花园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 老人的年纪估计有六十,一副山羊胡子白多黑少,两只耳朵奇大,几可垂至肩上,真可谓大耳如轮了。 秦宝宝见这人生得这么有趣,不由“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却见那老人身后跟着一个老和尚,正是那天在船上误认为秦宝宝是香主师兄的那个和尚。 和尚对老人似乎很尊敬,不时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那老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和尚想必在指点路径。 两个人在花丛中缓缓地走着,走到一座精致的小楼前。 秦宝宝不知道那楼上住着何方神圣,反正每天都有许多人到小楼中去,这些人进楼前,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出楼后,就像捡了条命那样高兴。 经过初步估计,秦宝宝认为那楼中住着的,一定是正主见,老魔头蝶飘香。 和尚和老人在楼前站了半刻,老人就独自进去了。 过了很久,才见老人喜气洋洋地从楼中出来,那脸上的神情,就好像久久不第的秀才一朝中了状元似的。 那和尚看上去也很开心,不住地呵呵笑着,估计是在说道喜之类的话。 秦宝宝本来对老人并不盛兴趣,后来却见他们向自己走了过来。 那老人一指秦宝宝,道:“就是这小子?” 和尚恨恨地道:“就是他,上一次戏弄得老衲好苦。” 那老人漠然地看着秦宝宝,就好像在看着一截木头似的。 秦宝宝讨厌他的表情,早已扭过脸去,可是他又不甘心认输,于是反而扭过头去,死死地盯着老人看。 忽然之间,只听和尚说道:“噫,奇怪,我的戒刀怎么不见了呢?” 那老人淡淡地道:“莫非是丢在花丛中了?” 和尚大摇其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刚才它还在我袖中呢!” 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忽地又叫了起来,道:“奇怪,奇怪,它又回来了。” 老人淡淡地道:“也许刀根本没丢,大师太大惊小怪了。” 这一番话,令秦宝宝眼睛一亮,他忽地明白,那佝偻老人是何许人了。 一定是侠盗方自如,否则,谁有这样神奇的妙手空空本领? 莫非刚才他是为了向宝宝暗示自己的身份而有所举动的? 想到这里,秦宝宝不禁抬头,看了佝偻老人一眼,这一次,他终于发现老人的眼神正是他熟悉的,不是方自如又是谁呢? 真不明白,方自如又是怎么混进来的? 客栈。 卫紫衣面有忧色,道:“不知方兄是否已混进了蝶飘香的老巢?” 席如秀笑道:“方大侠易容术天下无双,而且他冒充的人又是一个不常在江湖上露面的魔头。” 卫紫衣道:““大耳老人”虽说久不现于江湖,但他若万一出现,方兄岂不糟糕?” 席如秀笑道:“那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先找到“大耳老人”,想个法子让他不再露面。” 卫紫衣微笑道:“最安全的方法只有一种。” 他皱着眉头,又道:“可是,“大耳老人”久不现于江湖,该到哪里寻找?” 席如秀笑道:“也许方大侠这几天就可以将宝少爷救出,大当家又何必担心把戏揭穿?” 卫紫衣道:“你说的只是也许,若方兄不幸失手,恐怕就再也不能像在“鸣玉坊”中那样轻易脱身了。” 席如秀道:“大领主和阴大执法明天就可以带人赶到,事情若是不顺,力拼也可以取胜。” 卫紫衣道:“金陵城乃蝶飘香的总部,党羽众多,且他的手下又是高手如云,我们这边却只有你、我、大领主、阴大执法可挡一面,其他人虽勇,却未必是蝶飘香座下高手的对手。”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金龙社”闯荡天下,比蝶飘香更厉害的人物,我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卫紫衣叹道:“席领主,须知任何事情都要从最壤的角度考虑,才不至于有太多失望,无论对手是强是弱,我们都要把他当作最强劲的对手来看待,这样方可万全。” 席如秀默思良久,不禁叹道:“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考虑得总比我们周全。”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自秦宝宝被抓去后,至今没有人和我联络,他们一定是想先令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从而调兵遣将,一举将我们歼灭掉。” 席如秀皱眉道:“他们可以动,我们却投鼠忌器,这些事情的确有些棘手。” 卫紫衣沉吟半刻,道:“现在只希望方兄能顺利得手,我们方能行动。” 席如秀长叹道:“方大侠呀,方大侠,“金龙社”的胜败全在你一人身上了。” 秦宝宝自从知道方自如来到后,心中自是开心,但表面上却平静得很,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涵养,倒还当真不简单。 草草地吃过饭,早早地上床睡觉,是想睡个好觉,晚上就有精神闹了。 可惜,这一个晚上他兴奋得一夜睡不着觉,并且让他失望的是,方自如今夜没有来。 秦宝宝估计,方自如是想将这里的地形环境摸熟悉了再动手,秦宝宝想通了这一点,就安心等候了。 闲着无聊,秦宝宝只好和“它”说话了: “喂,陪我聊聊,我现在好闷。” “你是活该,不听大哥的劝告,偏偏要跑出来。” “哼,少来教训我,我做什么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废话,若是你死了,我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好啊,你竟敢讵咒主人死。” “谊咒也没有用啊,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像你这种小坏蛋,一时是死不了的。” “不理你了,哼!” “喂,小家伙!” …… “别拿架子嘛!” …… “你想不想知道方大侠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来救你?” “你知道吗?吹牛!” “不知道可以猜嘛!” “你是怎么猜的?” “不告诉你。” “少神气,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你也知道?吹牛!” “算了吧,我来告诉你:第一,方大侠尚不熟悉这里的机关,自然不能来救我。第二,他一定是假冒别人的名头而来,刚来的人,总要经过考验,不考验一下,老魔头怎会对他放心?” “嘻,秦宝宝,你可真聪明。” “那还用说,反正比你聪明多了。” “呀,不好,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柳随云,秦宝宝一见柳随云气就不打一处来,心里盘算着,准备给柳随云一点苦头吃。 柳随云今天打扮得很体面,穿了一件价值不菲的丝质长袍,他长得本就不丑,这身衣服一穿,倒还真像个人样。 小小秦宝宝心中已盘算好了害人的计策,脸上笑嘻嘻地道:“柳捕快,是哪阵歪风把你吹来了?” 柳随云故作大度地一笑,道:“秦宝宝,想不到你现在还这么神气,如果你知道大祸临头,不知你是否还能神气得起来?” 秦宝宝冷笑道:“大祸临头的恐怕是你们才对,想吓唬我,没那么容易。” 柳随云淡淡一笑,道:“斗口是无用的,我来这里是要告诉你,有关你死期的消息。” 秦宝宝的心里“咯磴”一下,口中却淡淡地道:“原来你们到现在才想杀死我啊,我都等不及了。” 柳随云奇怪地看着秦宝宝,道:“倒看不出你不怕死。” 他又冷冷地道:“唐门、少林、金龙社都是你们将要攻击的对象,你们又怎会怕他们,所以我的死你们是可以承受后果的。” 柳随云笑道:“你实在太聪明,说实话,我们并不想杀你,只是你若不死,卫紫衣又怎会心乱?他的心不乱,我们又怎有把握将他制住?” 秦宝宝心想:“好可怕的计策,想起以前自己也曾被抓,对方以假死之计骗过卫紫衣,卫紫衣好不心痛,自己若死,大哥在悲痛交加之余,自然会心神恍惚了。” 在蝶飘香这样的对手面前,一点疏忽都会致命的。 秦宝宝忽地道:“你们将我杀死,其实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柳随云笑道:“哦?” 秦宝宝道:“我死后大哥固然心痛,但大哥不是一般人,他会很快地将悲痛化为力量,你该知道,人在痛苦时往往可以激发潜力的。” 柳随云拍了拍手,以示对秦宝宝的喝彩,笑道:“小小年纪,就可以了解人性,当真不简单,不过,我们至多将你重伤而已。” 他又微笑着道:“一方面,你大哥见你重伤自然心痛,另一方面,见你没死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你说这个方法好不好?” 秦宝宝简直要大骂柳随云的祖宗十八代了,这么可怕的计策,不是人可以想出来的。 柳随云得意地一笑,道:“我来这里,就是带你走的,你最好不要反抗,你那两下子可不是我的对手。” 秦宝宝眼角忽地瞥见窗外有一条人影一闪,于是嘻笑道:“谁说你武功好,我偏要和你试试。” 柳随云也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黄河不死心,来,来,来,亮出你的招来。” 秦宝宝虽然被擒,但身上东西并未少,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别人不会把他放在心上的。 握了握拳头,金匕首还在,秦宝宝大叫一声,和身向柳随云扑了上去,手中匕首在一刹那间剌出了十八招。 卫紫衣曾对秦宝宝道:“招式的主要目的是迷惑敌人,当对手忙于对付你的招式时,你的杀招就可以用了。” 十八道金光组成了一片光幕,将柳随云罩住,其实,秦宝宝的杀招却在右脚上。在子午岭上,秦宝宝特地做了一双“鞋中剑”。 右手匕首剌出,脚尖已抬起,踢向柳随云的膝盖。 秦宝宝的招式固然不错,但他的速度却称不上快,所以柳随云一开始并没有动,他想等到秦宝宝招式用完时再出手攻击。 金匕首已刺到,而秦宝宝脚下的短剑也“哧”地弹射出来,这时,秦宝宝已无法变招了。 柳随云冷笑一声,忽地抬腿伸手,欲将鞋中剑踏到足下,再将金匕首夺过来。 他的时机掌握得恰到好处,速度也不慢,可是他刚刚出招就觉得手臂和大腿膝盖一麻,这样,他身子的动作就略微地停了一下,这一停顿一下就要了他的命。 秦宝宝的金匕首变招刺入了柳随云的咽喉,而同时鞋中短剑也刺入了他的膝盖。 柳随云瞪大了眼睛,目中充满了惊讶和不信,秦宝宝被他的神情吓得退了一步。 柳随云咽喉中“咯咯”作响,身体软软垂下,终于倒地。 四个丫鬟本在一边笑吟吟地看着,她们本以为柳随云对付秦宝宝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想事情的变化出乎她们意料之外,一个心细的丫鬟立刻看出不妙,飞身从窗户中跳了出去。 她在半空中忽地看到一只手掌横扫向她咽喉,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咽喉便直往手掌上撞去,一撞之后,她立刻就昏了过去。 正是因为秦宝宝知道方自如在外面,所以才敢和柳随云动手的,结果一出手就伤了两个,他的心里委实高兴,可惜他高兴得太早,一个丫鬟抽刀出鞘,疾削秦宝宝的咽喉。 秦宝宝向后退,不想身后也有两把出鞘的利刃抵在自己的后心之上。 方自如正从窗中跃进,一见这种情景,心中大惊,前扑的身形立刻定住了。 一把刀横在秦宝宝的咽喉上,另两名丫鬟已从秦宝宝的身后走出,走到方自如面前。她们显然受过严格的训练,行事乾脆俐落,果断至极。 一名丫鬟持刀厉声对方自如道:“不管你是什么人,立刻退出去,否则,秦宝宝的小命就会断送在你的手上。” 方自如大是为难,不禁抬头去看秦宝宝,却见小家伙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情,目中尽是精灵古怪之色。 方自如暗暗寻思着,心道:“秦宝宝一定有脱身之计,我不如退出,缓上一缓就是。” 当下身子一动,笔直地从窗中飞了出去。 见方自如出屋,三个丫鬟都似吁了一口气,执刀逼住秦宝宝的丫鬟,忽地觉得身上痒了起来。 一开始是从腿上开始的,她不禁伸手抓了一抓,这一抓不要紧,一直痒到肉里,手上也奇痒起来。 禁不住地又狠命搔抓,不想越抓痒得越厉害,到最后竟连骨头里都开始痒了起来。 她简直恨不得用刀将身上的肉一块块割去,这份折磨令她实在无法忍受,执刀的手再也把握不住,“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两名丫鬟闻声急转,立见秦宝宝脱了控制,想也不想,手中的刀齐逼向秦宝宝。 这一次,方自如又怎能让她们得逞?虽然从屋外到秦宝宝处有一丈距离,但这一丈距离对方自如来说,简直等于没有距离。 闪电掠入,身子从两个丫鬟中间挤进,伸出双手,在两个丫鬟执刀的手上一托。 两把刀立刻激射而出,飞入了屋顶,方自如的手收回时,已顺势点了两名丫鬟腰部的穴道。 大功告成,秦宝宝洋洋得意地走到两名丫鬟面前,道:“你们还神气不神气?” 两名被制的丫鬟怒视他一眼,因哑穴被点,所以说不出话来。 至于那位身上忽然痒起来的丫鬟,自然是受了秦宝宝痒痒药的暗算,此时已蜷缩在地上,呻吟不已,身上的衣服已被撕烂了。 方自如上前一步,道:“宝少爷,此地不可久留,快随方大哥出去吧!” 秦宝宝却摇了摇头,道:“我不出去。” 方自如大奇,道:“你又犯了什么脾气,这里可凶险得很,多待一会就多一份危险。” 秦宝宝笑嘻嘻道:“不是我不想出去而是我们根本就出不去。” 方自如道:“为什么?” 秦宝宝道:“我可是蝶瓢香的重要犯人,而你却是初来乍到,蝶老魔还不相信你,你又怎能轻易地接近我呢?” 方自如大惊,深以其言为然,自己过来时,的确没有人来盘问,试问秦宝宝这样重要的犯人,又怎会只有四名丫鬟看守? 等他冲到窗前,果见门口已站了一排不下二十名的劲装武士,武士们的手中都执着拉开的弓箭。 “崩”的一声,一支羽箭离弦而出,却不是射向方自如,而是射向天空。 天空中正有一只苍鹰盘旋,那支羽箭冲天而上,正射在苍鹰的咽喉之上。 苍鹰扑腾几下便坠了下来,正跌在方自如的面前。 方自如耸然一惊,不想这执弓的武士竟有射雕的本领。 这时,又从武士们的身后转出一个和尚、两个道士,和一个手执青竹削成竹刀的老人。 方自如纵有把握躲过二十支羽箭,却绝对不是这四个人的对手。 他回头又见到秦宝宝顽皮的笑容,这种笑容显示他一点也不紧张,反而觉得很好玩似的。 方自如不禁问了一句:“宝少爷,到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 秦宝宝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本来是我一个人坐牢,现在却有人来陪我,我当然很开心啦!” 这就是秦宝宝。 卫紫衣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个摊开的包袱,包袱中是一只臭烘烘的鞋子。 这只鞋子大多是做小偷的人所穿的。 卫紫衣认出,这是方自如的鞋子。 一个人做事失败,可称之为“失手”,也可称为“失足”,方自如这一次是“失鞋”。 卫紫衣眉头紧皱,神情极为凝重,不想连方自如都已失手就擒,这可怎么办? 屋子里还有三个人:大领主展熹、三领主席如秀和阴离魂大执法。 三个人都一起定定地看着这只鞋子,好像这只臭烘烘的鞋子会长出香喷喷的花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又同时从鞋子上移开,盯在卫紫衣的脸上。 卫紫衣忽道:“是谁把鞋子送来的?” 席如秀道:“是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可是她看上去武功并不弱。” 卫紫衣道:“有没有派人跟踪她?” 席如秀尚未说话,展熹道:“没有派人跟踪,马泰和战平本来想去的,可是我制止了他们。”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并没有问展熹为什么这样做,展熹已解释道:“我发现那女子并没有急着离开的意思,也就是说,她很可能是诱饵,希望我们跟踪她。”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你做得很好。” 说完这五个字以后,他就不说话了,不知是不愿说话,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处事一向是果断乾脆,一向极有主意的卫紫衣,好像忽然失去了智慧。 方自如的失败对他的打击这么大吗? 席如秀看了看卫紫衣,又看了看展熹和阴离魂,舔了舔嘴唇,道:“我想……” 卫紫衣打断了他的话,道:“现在我们什么都别想,我们只能做一件事。” 席如秀道:“什么事。” 卫紫衣道:“等着蝶瓢香来谈条件。” 席如秀忽地觉得一向主宰别人命运的卫紫衣忽然间成了别人砧板上的肉。 这个变化令他沮丧万分,“金龙社”何曾遇到过这种挫折?席如秀不由叹了一口气。 院中花香依旧。 院子很大,无论站在哪一处,都很难看清院中全貌。 除非更上一层楼。 这院中只有一个楼,楼小巧而精致,每天清晨院中花香最浓时,一个老人总会出现在朱栏之上。 这个老人身穿雪白的丝袍,有一双削瘦纤长的手,这只手虽然久已忘了拿刀,却没忘记杀人。 老人的面容高贵而清雅,像一个隐居深山,志行高洁的隐士,更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老神仙。 他在笑的时候,就像春风在吹,他在发怒的时候,没有人不感到脊背生出的寒意。 幸亏这几天来,老人的心情很愉快,所以脸上也总是充满春风般的笑容。 站在朱栏没,俯首望着花院,老人又一次笑了起来。 一个宫装丽人在他身后柔声道:“香主,你这几天好像非常开心?” 老人回身笑道:“你知道卫紫衣这个人吗?” 宫装丽人笑道:“莫非是“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卫紫衣吗?” 老人道:“正是他。” 宫装丽人道:“听说卫紫衣年岁不过三十,武功已是绝顶高手,手下猛将如云,辖数万之众。” 老人道:“这样的人算不算是个英雄?” 宫装丽人笑道:“这样的人若不是英雄,那天下的英雄就寥寥无几了。” 老人笑道:“你知道什么才叫英雄吗?” 宫装丽人道:“成则为王败则为贼,只有胜利的人才可称之为英雄。” “此言极是。”老人笑道:“卫紫衣以前固然算是个英雄,可惜他却遇到了我。” 宫装丽人笑道:“可惜呀,可惜!” 她的声音娇柔婉转,听在耳中说不出的受用,她虽在笑着说,可是话中却包含着真正的叹息。 她在叹息,为什么卫紫衣偏偏遇上这个老人呢?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蝶飘香。 蝶飘香道:“卫紫衣的爱弟秦宝宝和至交好友方自如已落我手,我想卫紫衣此时已落困境。” 宫装丽人道:“两人之失,又怎会令卫紫衣为难?” 蝶飘香道:“你莫忘了,卫紫衣是英雄,大同小异的是枭雄,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所谓英雄都是重情义的人,枭雄则不然,为了达到目的,枭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英雄却绝对不会的。” 宫装丽人道:“香主,你是愿做英雄呢,还是愿做枭雄?” 蝶飘香微笑道:“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做英雄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做枭雄却不必!” 宫装丽人道:“你是说卫紫衣最终失败,是因为他是个英雄而不是枭雄?” 蝶飘香道:“是的。” 宫装丽人道:“关于秦宝宝和方自如,你准备怎么处理呢?” 蝶飘香道:“卫紫衣挟众而来,其势锐不可挡,我捉住秦宝宝和方自如的目的,就是让他不敢动,这样时间一长,他的锐气必被焦虑所替代,那时就是我反击的时刻了。” 宫装丽人笑道:“此之谓“缓兵之计”。” 蝶飘香道:“正是。” 宫装丽人叹道:“想不到武林争斗也是要讲究兵法的。” 蝶飘香道:“武林争斗,也是一种“争”,只要是“争”,都必须用到兵法。” 宫装丽人叹息着,道:“那么香主和卫紫衣所争的,又是一些什么呢?” 蝶飘香道:““金龙社”是武林中的大势力,但仅仅是武林的一部分而已,“金龙社” 如果失败,并不会影响整个武林的实力,我与卫紫衣所争,不过是个“势”字而已。” 宫装丽人道:“势?” “是的。”蝶飘香道:““金龙社”若败,武林中人士气必挫,而我挟胜利之势,取天下武林如探囊之物耳。” 宫装丽人点头道:“我听说古之为战,非无力战也,乃不敢战也,虽兵微将寡,但若存必胜之心,可胜无斗志之百万众也。” 蝶飘香笑道:“此之谓然也,如果我的部下虽素质超群,但因未尝胜果,故有忐忑之意,若“金龙社”败之,那么我的人信心倍增,必可轻取天下。” 宫装丽人笑道:“所以对卫紫衣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蝶飘香肃然道:“绝对是。” 沉默了半晌,宫装丽人道:“香主,你估计卫紫衣会采取什么行动?” 蝶飘香道:“方自如的失败,使卫紫衣不敢再冒险,可是,如果我现在和他谈条件,他却一定不会答应。” 宫装丽人道:“为什么?” 蝶飘香道:“卫紫衣毕竟是“金龙社”数万之众的魁首,他绝不可能为了两个人而损害“金龙社”的利益。” 宫装丽人道:“那么,秦宝宝和方自如岂非已没有利用的价值?” 蝶飘香摇摇头,道:“毕竟卫紫衣还是个英雄,只要我不去动他,他也绝不会轻举妄动而伤害到秦宝宝和方自如的,情义在他心中的地位很重要。” 宫装丽人叹道:“卫紫衣现在的处境真是进退两难。” 蝶飘香笑道:“他既不甘心走,留下又无益,卫紫衣现在的确很为难。” 宫装丽人重复刚才的问题,道:“那么,香主究竟想怎么办?” 蝶飘香道:“我想除掉卫紫衣。” 宫装丽人道:“计将安出?” 蝶飘香道:“卫紫衣现在的心情一定颇为焦躁,所以,只要我以谈判为名,激卫紫衣单独前往,卫紫衣一定会答应的。” 宫装丽人摇头,小心地道:“香主,卫紫衣身为“金龙社”魁首,不应该这样不小心吧!” 她虽然认为蝶飘香的计策值得推敲,但却不敢说明,自然只能小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蝶飘香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该知道,卫紫衣和秦宝宝情义特殊,只要以秦宝宝为饵,那么不管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会冒一冒的。” 他笑着又道:“若以“金龙社”的利益和秦宝宝相较,卫紫衣一定会选择前者,但若以他自己和秦宝宝的安危相较,那他却只会选择后者,这就是卫紫衣。” 宫装丽人叹息道:“看来天下最了解卫紫衣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香主。” 蝶飘香淡淡地道:“因为他是我的对手,不了解对手就等于自杀,现在我对卫紫衣已了如指掌,而卫紫衣对我却丝毫不了解,所以这一战尚末开始,卫紫衣已注定要失败。” 他忽地笑了一笑,用商量的口气对宫装丽人道: “我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几样菜,你该知道,除了你的菜,其他人做的菜,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宫装丽人粲然一笑道:“好的。” 一个白衣人走在金陵城最大的一条街道上,街道约两边是普通的民房,可是白衣人知道,随便自己走入哪一条巷道,都可以遇到一些北方人──“金龙社”的弟兄。 卫紫衣已化整为零,以各种身份混于人群中间,平静的时刻,你无法认出他们,一旦事急,这些人就会无处不在了。 率众远离巢穴,赴此作战,大规模的集结太惊世骇俗,化整为零则是最好的掩护方法。 白衣人知道,“金龙社”是庞大的组织,成分极杂,几乎汇集了三教九流,这些人都是本行的好手,他们干起本行来,甚至比真正的生意人还要出色。 白衣人看到了一个“金龙社”的人,这是一个卖大鸭梨的小贩。 当然,从外表看,这个小贩毫无破绽,白衣人之所以认定小贩是金龙社的人,只因为白衣人对这条街道很熟悉,这街上的每一个人,他都见过,对每一个人的来历,也调查得很清楚。 最重要的是,这副挑子是以前卖水果的王老汉的,这样看来,现在这名小贩的身份已不用猜想了。 径直走过去,白衣人面上浮现骄傲的面容,走到摊前,他取过一个梨子放在手中把玩。 小贩笑道:“客官,买几个梨吧,又香又甜的大鸭梨,包你吃了还想吃。” 白衣人笑了笑,道:“我可以买下你所有的梨,但希望你能带我去见一个人。” 小贩神色不变,依旧笑道:“见一个人?见什么人?” 白衣人暗暗点头,钦佩小贩态度之从容,看来“金龙社”果非泛泛,卫紫衣的手下人都是不可低估的。 白衣人的微笑泛起在嘴角,笑道:“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必演戏,请你带我去见卫紫衣,我有要事找他。” 小贩静静地注视着白衣人,缓缓地点头,微笑道:“阁下请随我来。” 白衣人跟着小贩走过了三条街道,来到一处低矮的民房前。 白衣人不敢相信卫紫衣曾往这里,却见小贩走进去后,便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身材相貌很普通,身穿一件海青色长袍,足下穿着一双福字履,就像一个商人。 商人向白衣人点点头,道:“阁下要见卫大当家?” 白衣人点了点头,道:“是的。” 商人打量了白衣人一眼,冷然道:“卫大当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见的,你有什么理由见他?”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我的理由只有三个字。” “哦?” “秦宝宝!” 白衣人于是立刻就见到了卫紫衣。 他被带入一座巨大的宅院,白衣人很惊讶卫紫衣会住在这里,因为这里本是一间王府。 卫紫衣有何通天手段,竟能住进王府? 幸亏卫紫衣很快就和他见面,并且回答了他的问题,卫紫衣道:“这很简单,这是由于金钱的关系,世上不喜欢金钱的人很少,王爷也一样的。” 然后,卫紫衣马上将话题引到正题土来,他道:“你来,想说些什么?” 由于几天来心情的焦躁,卫紫汞的精神看上去并不太好,白衣人现在终于知道香主的高明,多关秦宝宝几天再谈条件,会让对手在心理上难以承受。 白衣人淡淡一笑,道:“卫大当家,我来是想说一句话──我们可以放了秦宝宝和方自如。”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冷然道:“希望你们的条件不至于大苛刻,事实上,我不喜欢和任何人谈任何条件。” 白衣人笑道:“我也不喜欢谈条件,和对手的谈判往往会令人头痛。” 他微笑着又道:“所以这一次我们想无条件放了秦宝宝。” 卫紫衣不由十分惊异,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白衣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白衣人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白衣人笑了笑,道:“卫大当家一定奇怪我们太大方了,其实,香主和卫大当家素无恩仇,根本就不必兵戎相见的,释放秦宝宝和方自如,算是表明我们的一种态度好了。”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们的香主能明白这点那就再好不过,秦宝宝和方自如如果放回,“金龙社”就会离开金陵的。” 白衣人道:“卫大当家真是个爽快的人,小弟索性也爽快一次,请卫大当家明天黄昏时分在“鸣玉坊”中接人。”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是不是只能我一个人去?” 白衣人笑道:“香主知道大当家是个英雄,所以到时必在“鸣玉坊”相候,双雄相会,岂容闲人打扰?” 卫紫衣静静他望着白衣人,缓缓地道:“告诉你们的香主,卫紫衣明日黄昏一定拜访。” 白衣人长身而立,走到门边,又回头叮嘱道:“切记,切记,单人前往方不为失信,若多一人,生意就谈不成了。” 卫紫衣冷冷地道:“卫紫衣的话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白衣人微笑道:“那就再好不过了。”随即一揖离开。 白衣人一走,从内屋走出了展熹、席如秀、阴离魂。 席如秀早已边走边叫道:“大当家,你一个人怎能涉险?大当家的这个决定似乎太草率了吧?” 展熹也道:“大当家,这件事不应该答应的。” 卫紫衣转向阴离魂,道:“阴大执法,你的意思呢?” 阴离魂道:“依属下想,蝶飘香一定将“鸣玉坊”怖成龙潭虎穴,专等大当家落网,并且宝少爷和方兄明天未必曾往鸣玉坊内。”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不错,秦宝宝和方兄明天绝不会在“鸣玉坊”的,他们只不过引我入坊而已。” 席如秀道:“大当家既然都知道,又何必答应他?”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一听到秦宝宝的下落就一定会冒险前往的,他也断定我绝不会带第二个人,所以,明天之约,是为擒我之计,而非真心放人。” 大家都不再说话,都知道卫紫衣必有下文。 卫紫衣道:“既然他断定我只会一个人去,那么他的布防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而设的,如果我把你们都带去,那将如何?” 席如秀拍掌笑道:“那“鸣玉坊”一定会被夷为平地的。” 展熹担心道:“那宝少爷和方兄岂不危险?” 卫紫衣叹道:“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在“鸣玉坊”的话,那他们生机渺茫,不过,蝶飘香认定我不敢冒险,如果我真的冒一次险,也许反而可以救出秦宝宝。” 席如秀不解地道:“这是什么道理?” 卫紫衣道:“蝶飘香知道我和秦宝宝关系极深,以为我会冒险行事,以为我为了宝宝一人就会畏缩不前,如果我不采取行动,那么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但如果我趁明日之机突发进攻,也许反而会有奇效的。” 席如秀道:“你是认为宝少爷和方兄不在“鸣玉坊”?” 卫紫衣道:“应该不在。” 席如秀道:“如果他们在呢?” 卫紫衣叹道:“在下怎能为秦宝宝一人而丧失一个进攻蝶飘香最好的机会?何况,我们分两路走,一路进攻“鸣玉坊”,一路去那个花园救秦宝宝。” 席如秀道:“宝少爷会在那里吗?” 卫紫衣噢道:“希望如此。” 展熹叹道:“这是一场赌博了,赌的是蝶飘香的性格,赌本却是两条命。” 席如秀大叫道:“我绝不同意这场赌博。” 卫紫衣道:“说出你的理由。” 席如秀道:“我们怎能用宝少爷的生命做赌注,万一宝少爷就在“鸣玉坊”内,那宝少爷岂不丧命?” 蝶飘香在非常时刻,自然会有非常手段的。 卫紫衣道:“宝宝的性命固然重要,但“金龙社”的安危更重要,明天是一个机会,错过这个良机,“金龙社”将会很危险。” 他继续道:“现在我们远离子午岭,供给已发生困难,如果不速战速决,拖下去会很危险的。” 席如秀道:“我们可以退。” 但他马上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说法,因为秦宝宝和方自如还在蝶飘香手中。再说,在退却时,一定会遇到蝶飘香的狙击,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卫紫衣冷然道:“就这么决定了,由席领主和展领主率领二百人进攻花园,一方面毁了他们的老巢,另一方面救出秦宝宝,我和阴执法则前去赴明日之约。” 阴离魂道:“我认为我们的人现在就要到“鸣玉坊”外埋伏起来,如果明天再去,一定会打草惊蛇。”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鸣玉坊”中一定集聚了蝶飘香的大部分实力,所以我们必须以一百五十名好手埋伏,叫他们以现在的身份向“鸣玉坊”处集结。” 席如秀虽然内心颇不同意卫紫衣的命令,但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席如秀从不会推翻卫紫衣的成命的。 三个人都离开了房子,各自去做准备工作,卫紫衣坐在屋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命令有可能失去秦宝宝,但秦宝宝固然重要,“金龙社”更重要。 他在心中喃喃念道:“宝宝,宝宝,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可以体谅大哥的苦衷的。” 他不禁想起秦宝宝可爱的笑容和在子午岭上跟秦宝宝相处的日日夜夜…… 卫紫衣绝不是个无情的人,为了秦宝宝,他绝对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也绝不会用“金龙社”的前途来换取秦宝宝──他没有这个权力。 长夜漫漫。 卫紫衣一夜无眠。 这一夜,他想了很多很多,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厌倦了,厌倦了江湖的仇杀,厌倦了勾心斗角。 他甚至有了归隐的念头,想悠然林下,与世无争,吟诗作画,该是怎样的一种快乐。 可是,沉重的责任感又让他回到了现实,“金龙社”数万弟兄还必须生存下去,卫紫衣没有权力将他们丢下。 辗转反侧,卫紫衣去留两难。 他苦苦地笑着,心中认定这也许就是命。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每一个人都在接受命运的安排,无力抗拒,无力躲避。 暂且接受这种现实吧,当“金龙社”已成长壮大不再迫切需要他时,他一定会激流勇退的。 他又想起了秦宝宝,又怎能让他不想起秦宝宝? 这个可爱的、顽皮的、绝世无双的顽童,已在卫紫衣心中占据了极大的空间,每次“金龙社”和秦宝宝之间作选择时,卫紫衣都有一种心被撕裂的感觉。 选择! 所谓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不断的选择?每个人的面前都有许多路,却只有一条路是对的。 宝宝,宝宝,你不会怪大哥无情无义吧?你不会的,因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时光在慢慢地流逝,终于熬到了清晨。 无眠的夜并没有令卫紫衣疲倦,他是一个超人,时时都有充沛的精力。 走出卧室,已看到他三个生死与共的弟兄默然站在厅前,谁都明白这一天意味着什么。 对“金龙社”的魁首卫紫衣来说,这一天意味着“金龙社”是否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对秦宝宝的大哥卫紫衣来说,这一天则意味着秦宝宝是否还能够活下去。 无论是哪一种,都令卫紫衣有种肩不胜荷的感觉,这一次,我对了吗?卫紫衣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席如秀沉默良久,道:“准备工作已经预备好了,现在只等黄昏的来临了。” 黄昏,多么不吉祥的字眼。 日将西沉的黄昏,风寒露重的黄昏,无限萧瑟的黄昏,穷途末路般感觉的黄昏。 黄昏总使人感到生之无奈,死之趋然。 黄昏,为什么所有不幸的事都发生在黄昏? 卫紫衣走到窗前,推窗望夫,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但不久之后就会是黄昏了。 时光匆匆,为什么时间总是这么短暂? 黄昏。 席如秀和展熹默然地出发了,临行前,卫紫衣叮嘱道:“若在花园中没有遇到强有力的抵抗,那就意味着蝶飘香的实力全在“鸣玉坊”。” 但展熹和席如秀心中却不约而同地想着:“不得到秦宝宝不在花园的根据,绝不离开花园。” 很快他们就到了花园。 这是一个很巨大的花园,从外表看,虽然没有如林的楼宇,但自有一种泱泱气势。 花园门紧闭,这个现象令席如秀心中一喜,若中门大开,那就不妙了。 展熹一挥手,二百儿郎从各个角落中冲出,将偌大个花园包围了起来。 席如秀取出刀,第一个冲向大门。 大门用铜皮包里,高有一丈二,门上的铜环足以套住人的大腿,席如秀的刀已插入门缝中,运力划下,里面的门闩已断,大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人群一拥而入。 立即,园中有了反应,无数片刀光从花丛中跃起,很快冲到了人群面前。 展熹对席如秀道:“席领主,你率人去找秦宝宝和方兄,这些人我来对付。” 席如秀点点头,立刻带人向里冲去。 抵抗是极为顽强的,蝶飘香的手下虽不及“金龙社”弟兄身经百战,但他们本身的武功却非同泛泛。 一片刀光向席如秀卷来,席如秀闪身,挥刀,一上手就用了绝招,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手竟能接下他一刀,而且展开了反击。 席如秀没料想蝶飘香的手下武功竟如此强劲,当下挥刀急削,在三招后,才取了那人性命。 他不愿恋战,肥大的身躯飞鸟投林,已冲过了堵截,但他回头望去却发现跟着他的人已被拦截住。 想也不想,席如秀电射而进,飞向花园深处,他足尖刚一沾地,就感到脚下一空。 不好,中了机关。 思想哪有行动快,席如秀手中刀拂上花枝,竟将身子抬起,复又落于平地。 这时,地上已露出了一个大洞。 席如秀望着面前的花丛,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机关在等着自己。 这一次侥幸得脱,下一次呢? 席如秀并没有停留,劲力布满全身,身体毫不停顿,又射向了花丛之中。 当他走了十几丈之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再遇到机关的袭击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花丛中没有别的机关吗?这个问题只是一闪而过,席如秀很快就到达了花园最里面的房间门口。 又有兵器袭来,是一对判官笔、两柄长剑和一根狼牙棒。 狼牙棒招猛力沉,长剑速度很快,而判官笔的出手部位,也十分刁钻古怪。 这三种兵器中的任何一种,都可以很轻易地击倒敌人。 但席如秀并没有被击倒,他在兵器中灵活地穿行,在兵器狭小的空闲游刃有余。 他肥大的身材竟然毫不影响他的灵活,闪过了三次进攻后,席如秀已摸清了对手武功的特点,于是他举起了刀。 第一刀从狼牙棒的棒身上削下,削断了持棒人的五根手指,同时又踢飞了一柄长剑。 第二刀削去了用判官笔人的脑袋,同时又用对拳打陷了手中无棒的狼牙棒主人的胸口。 第三刀下去,将一名执剑人连剑带人劈为两半。 于是,现在已剩下两个人了,席如秀和那个手中剑被击飞的执剑人。 刀光一闪,席如秀的刀已逼住了那人的咽喉,厉声道:“秦宝宝在哪里?” 那人虽被刀锋逼喉,却傲然道:“要动手且动手,我绝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情。” 席如秀一咬牙,道:“好,你狠!” 刀光一闪,那人的一只耳朵已被削去,那人痛极惨呼,却咬紧牙关不吐一字。 席如秀心中大急,叫道:“好,我将你身上的零件一个个削去,看你能支持到什么时候。” 那人惨笑道:“你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忽见他面色一黑,人已倒下,一丝黑血从他嘴角流出。 他竟是宁愿服毒也不说出一字。 席如秀大叫道:“好,好,好,你狠,我倒要看看,这里的每一个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狠。” 说话间,已有十余人向他扑来,席如秀大叫一声,冲进了人群。 刀光闪处,必有血溅起,席如秀运力挥刀,以一人之力,独战十几种兵器。 激战中,他身上已负伤,不过每一次他都能及时顺着兵器进攻的方向退开,所以伤并不重。 但身上的血无疑激发了他的斗志,“银狐”已变成“血老虎”。 人头、断肢不断地飞向半空,鲜血如旗花般闪耀,又如涌泉般地喷出。 血溅到了地上,也溅到了席如秀的身上,到最后,席如秀已变成了一个血人,已分不出他身上的血迹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人一个个倒下,但席如秀身上的伤也更重了,它的大腿受伤最重,那是被一把锯齿刀划开的一个五寸多长的口子。 大腿负伤,身体已不够灵活,席如秀傲立当场,指东打西,刀法不乱。 渐渐的,只剩下三个对手了。 这三个人无疑是最强劲的对手,席如秀深吸一口气,先飞指点住了腿上的穴道,避免流血过多。 在他自疗的时候,三个人已冲进他的刀圈,一把锯齿刀、一双铁锤、一根软索,各以不同的招式、不同的角度袭向席如秀。 席如秀侧身躲过双锤的进攻,忽地将手中刀在锯齿刀上一拨,那锯齿刀立刻锯开了使锤大汉的咽喉。 鲜血狂涌而出,大汉仆地,那使锯齿刀的人因误伤同伴,手中刀已缓了一缓。 这种机会席如秀怎会放过,他他一低头,使软索从头顶上卷过,忽地向后踢腿,正踢在使软索人的小腹上。 那人被这一脚踢起,撞倒了一面墙壁,又撞倒了屋子里的一张檀木桌子。 那人显见是不能活了。 这时,使锯齿刀的人已反应过来,飞刀直取席如旁的咽喉。 席如秀大笑,横刀一挡,运上十二成内力,“当”的一声,那锯齿刀寸寸碎裂,只剩下一个刀把。 不让那人反应过来,席如秀的刀已刺入了那人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里。 席如秀并没有用力,而是只将刀放进他的嘴巴里而已,他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对手自杀。 有了前车之鉴,席如秀不得不防。 只听得那人的牙齿不停地叩击刀身,那是一种因极度的恐惧而产生的战栗。 看来这是一个胆子不大的人,胆子小的人没有勇气自杀。 席如秀喝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人的声音因刀在口中而很不清楚,不过他说的确是“想活”这两个字。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 “想活就好办。” 当即抽刀,又道: “秦宝宝被关在哪里?” 那人颤声道:“秦宝宝本是关在一个厢房里的,后来因方自如被擒,就和方自如一样被关进了水牢。” 席如秀听得目眦欲裂,秦宝宝那样娇嫩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水牢的折磨? 他心中不由五内俱焚,恨不得一步跨入水牢,救出秦宝宝。 忽地想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席如秀喝问道:“秦宝宝现在是不是还在水牢中。” 那人道:“三天前我去过一次,那时是在的,但现在我就不清楚了。” 席如秀心中疑团不解,心下更急,探手捉住那人胳膊,厉声道:“带我去水牢。” 那人无奈,遂带着席如秀穿屋越脊,直奔水牢。 为了避免缠斗,席如秀便施展轻功,只在屋背上越,那些人纵然上得屋顶,席如秀已去得远了。 那人道: “水牢前有两大高手看守,一个是李心月,暗器无双,另一个是一位无名白衣人,他的武功简直可怕极了,据说是香主的一个徒弟。” 席如秀很感谢这个人的合作,一刀之仇也不计较了,眼见水牢在望,席如秀道:“你且去逃生,若是不想活的话,那就还跟着蝶飘香这个老魔头。” 那人惨然道: “在下已无法回去交代,当然只好逃生,只希望这一次你们能胜。” 若是蝶飘香胜了,他是死定了。 席如秀笑道: “你放心,我们绝不会败的。” 那人苦苦一笑,飞身离去,席如秀挥刀护身,轻轻落在水牢前。 水牢前,空寂无人。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发毛,这里无人看守,莫非那水牢已经成为一座空牢? 越想越怕,飞刀砍断牢门上的锁链,席如秀撞开大门,同里面一望他立刻觉得全身已冰凉。 水牢中,空无一人,只有死寂的臭水,不波不浪。 席如秀心中呼喊道: “秦宝宝,你到哪里去了?难道真的在鸣玉坊中吗?” “大当家,你料事如神,可是这一次你错了,这个错误再也无法弥补了。” 席如秀恨不得马上就大哭一场,顿时潸然泪下,铁打的汉子竟流出了眼泪。 宝少爷,席领主一定为你报仇! 转身出了水牢,外面的喊杀声震天,席如秀双目如赤,大叫一声,冲向了任何一个胆敢拦路的人。 第七回 画像风波 卫紫衣正在激战。 这是他平生以来最艰苦的一场战斗,他的对手是三个人。 “鬼竹刀”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 竹刀绝不亚于钢刀,卫紫衣认为,江先生是他平生仅遇的用刀高手。 那两个白衣人武功路子相同,同样地奇招迭出,同样地身如鬼魅。 卫紫衣苦战之余,已看到周围的弟兄纷纷倒下,阴离魂的处境也颇为险恶。 他们并没有冲进“鸣玉坊”,战到此刻,他们竟连“鸣玉坊”大门都没有进入。 江先生的竹刀化为无数青影,两个白衣人更如附骨之蛆,卫紫衣连换了七种身法都不能将他们摆脱。 心中牵挂着秦宝宝的安危,卫紫衣心急如焚,手中银剑幻为万点寒光。 知道不用绝艺是无法摆脱困境了,卫紫衣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已使出“地狱使者” ──“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 自出道以来,卫紫衣只要用出这一招,就一定可以挽回劣势,从没失手过。 这一次呢? 这一次没有效果,因为卫紫衣的银剑已被一根铁杖架住,手执铁杖的人,是一个白衣老者。 卫紫衣脱口而出,道:“从没有人接下我这一招,阁下是第一个,那么阁下一定是蝶飘香了。” 白衣老人脸上露出极为自负的笑容,傲然道:“老夫正是蝶飘香!” 他一出现,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立刻退开,他们知道,蝶飘香出手,绝不靠人相助。 卫紫衣森然道:“蝶飘香,我希望你不会卑鄙到伤害一个孩子,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蝶飘香哈哈大笑道:“对我来说,天底下没有“卑鄙”二字,只要达到目的,何事不可为?” 卫紫衣冷冷地道:“我知道和你说这种问题已无用,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想激怒蝶飘香。 不想蝶飘香却哈哈大笑道:“卫紫衣,你纵然看不起我,我却认为你是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我本以为今天你只会一个人前来的。” 卫紫衣淡淡地道:“纵是英雄,也不会作无谓的牺牲,我的生命本就不属于我这个人,我绝不会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蝶飘香道:“这句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我会认为他是一个胆小鬼,可是你却不同了,你不是胆小鬼,而是以大义为重,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英雄。” 卫紫衣道:“现在我希望你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并没有对秦宝宝和方自如下毒手,对不对?”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杀了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愿以一命换你一命。”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没有杀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也自然不会放过你。” 蝶飘香笑道:“原来杀与不杀,结果都是一样,那我们又何必饶舌呢?” 卫紫衣手一摆,道:“请!” 蝶飘香淡淡地道:“我七岁学艺,十七岁闯荡江湖,身经数百战,今年已七十了。” 卫紫衣静静地听着。 蝶飘香道:“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可堪匹敌的对手,可堪为之奋斗的目标,如今我已找到了。” 卫紫衣道:“既然这样,那你死亦无憾了!” 蝶飘香狂笑道:“不错,不错,老夫死亦无憾,可惜死的绝不是我。” 卫紫衣冷冷地道:“那也未必!” 两个人忽地同时跃起,一道白影,一道紫影,在半空相遇,“叮”的一声,两道人影乍合即分。 蝶飘香落到地上时,胸前的白衣已出现血痕,细细的血痕已沁出了鲜血。 卫紫衣呢? 卫紫衣受的伤更重,蝶飘香铁杖上的劲力,已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阵发甜。 那是一口鲜血,如果这口鲜血吐出,那卫紫衣必然精力尽失,气散劲消了。 卫紫衣强自将鲜血逼回腹中,淡淡地道:“原来阁下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蝶飘香愣愣地望着胸前的血痕和坦然自若的卫紫衣,心中已极度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受伤,而对手居然无事。 其实卫紫衣受的伤比他重得多,如果他再出手,卫紫衣不会支持多久的。 可是蝶飘香不敢。 他是一个枭雄,深以保全自己为最高准则,他绝不会和人拼命,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做。 既不能出手,便只好走了,蝶飘香脑子转得极快,长笑声中,人已不见。 蝶飘香一去,他的手下自然全无斗志,“金龙社”儿郎奋起杀敌,已冲进了“鸣玉坊” 大门中。 兵败如山倒! 望着手下人的节节进逼,说明胜利已在望,卫紫衣轻吁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地上…… 当卫紫衣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他睁开眼睛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胜了吗?” 席如秀如血人一般站在床前,缓缓地道:“这一战我们胜了,又胜了,但是……” 他下面的话已被哽咽代替。 卫紫衣心脏忽地收缩,好像有人对他的心脏猛击一拳似的,他轻轻地道:“宝宝有没有找到?” 展熹、阴离魂和席如秀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胜利了,但又得到了什么? 卫紫衣缓缓地从床上站起,无言地推开众人,走到窗前。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喂,大伙儿在发什么呆呀!” 卫紫衣循声望去,见一个小孩从门外跑进来,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呢? 极度的悲哀,立刻变成极度的惊喜,宝宝还活着,秦宝宝居然还活着! 这一定是梦吧? 怎么会是梦呢?那握住自己的小手是那么温暖,这一切,怎么可能是梦呢? 真的是秦宝宝,秦宝宝真的回来了。 静默的屋里一下子爆出了一阵欢呼,每个人都用力叫着“宝少爷”,“秦宝宝”,“鬼灵精”…… 秦宝宝的心思可全在卫紫衣身上,他摇着卫紫衣的手,柔声道:“大哥,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又生宝宝的气了?” 就算有一百个该生气的理由,但秦宝宝的一句话、一个笑,就足以抵消了。 卫紫衣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微笑,道:“宝宝,快告诉大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席如秀哈哈笑着,刚才的悲哀和现在身上的伤痛,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秦少爷,快说说你的故事,一定很好玩,对不对?” 秦宝宝看看席如秀,笑道:“席领主,你这个样子好威风,今天你一定杀了不少坏人吧?” 席如秀心情愉快极了,大笑道:“那还用说,席某人向来都是很勇敢的。” 忽地捂住了嘴,觉得犯了大错──自己这番自我吹捧的话,岂不被秦宝宝抓住把柄了? 秦宝宝却“呀”地一声,叫道:“席领主,你受了伤啦?让我看一看。” 不由分说,取出药瓶,细心地为席如秀治伤。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辛苦万分为哪般?秦宝宝的举动,不正是最好的报答吗? 治伤毕,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问秦宝宝的经历。 秦宝宝得意地道:“很简单啦,我用痒痒药擦在看守的手上,看守就只好放我出来了,加上方大侠熟知路径,很容易地我们就溜出了花园。” 众人愕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容易。 事实上,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看上去极难的事其实很简单,反之亦然。 秦宝宝于是绘声绘影地讲起他的故事来,如何接近看守,如何用药,如何逃走,以及如何破坏了花园中的机关。 席如秀惊讶道:“宝少爷,原来那些机关是你破坏的?” 秦宝宝道:“当然了,方大侠知道机关所在,我当然不会再让它们害人了。” 席如秀笑道:“如此说来,宝少爷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否则,那些机关可够头疼的。” 秦宝宝说故事时,是坐在卫紫衣怀中,他现在恨不得贴在大哥身上才好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方大侠呢?” 秦宝宝道:“方大侠去追江老鬼了,因为江老鬼曾用计捉住了方大侠。” 卫紫衣道:““鬼竹刀”武功不弱,但方自如足可对付,何况吃过一次亏后,方兄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秦宝宝又道:“大哥,真对不起噢,贾宝这一次又不乖,又惹大哥烦了。” “唉!”卫紫衣假装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何时,宝宝才不会让我烦神?” “永远会让大哥烦神的。”秦宝宝笑道:“大哥不为我烦神,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众人哄然大笑。 卫紫衣不禁也笑道:“原来大哥做人的乐趣就是天天为你操心烦神呀!” 秦宝宝调皮地一笑道:“当然了,谁叫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呢?” 众人又大笑,卫紫衣不由连连摇头。 子午岭。 庆功宴。 卫紫衣首先站起,春风满面地道:“大伙儿且乾了这杯,以示庆贺。” 秦宝宝像模像样地举杯,道:“大伙儿乾不乾我不管,我可是要喝的。” 袍袖一扬,再放下时,酒杯已是空的。 众人惊讶万分,秦宝宝什么时候学会喝酒啦? 席如秀饶有兴趣,笑呵呵地道:“宝少爷原来也会喝酒呀,真是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了。”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宝宝我酒量大着呢!” 马泰笑呵呵地道:“宝少爷,陪我喝一杯好不好?我喝一大碗,你喝一小碗。” 秦宝宝傲气地一昂头,道:“又和席领主一样,小看人,你用大碗,我也用大碗。” 席如秀可是最爱凑热闹,闻言大叫道:“取大碗来,给宝少爷斟一大碗。” 卫紫衣笑呵呵地看着,居然没有制止。 大碗取来,斟满酒,秦宝宝一端碗,道:“马泰,乾!” 一扬头,一挥袖,酒已乾了。 马泰不自禁地放下酒碗,简直惊呆了,那么多酒喝下去,大人也会脸红,秦宝宝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秦宝宝一指马泰道:“不许赖,喝下去!” 马泰一仰脖,喝乾酒,道:“再来!” 秦宝宝嘻嘻笑道:“再来就再来!” 卫紫衣居然煽风点火,笑道:“宝宝人小,他喝一碗,马泰该喝两碗才对。” 席如秀道:“大当家这么说,一方面是太不公平,另一方面是太看不起宝少爷了。” 卫紫衣只好笑笑,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工夫,马泰和秦宝宝已连乾三碗,马泰早已是脸红脖子粗,秦宝宝居然还面不改色。 众人越看越奇,席如秀更是大惊小怪,道:“怪呀,神童又变成酒童了。” 忽见小棒头走来,急急对马泰道:“马泰,别和宝少爷喝,他把酒都倒在袖中的竹管子里了。” 众人哗然,席如秀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宝少爷,原来在耍赖皮呀!” 秦宝宝毫不害羞,理直气壮地道:“喝酒哪有不赖皮的,赖皮到看不出来,也算真本事啊!” 伸手一掏,一根竹管从袖中取出,解外衣,吓!原来腰上绑着个大酒壶呢! 经秦宝宝这一闹,大家的情绪更加活跃,秦宝宝爬到卫紫衣的腿上,道:“大哥,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 回头一看小棒头,两个手指在脸上一刮,道:“羞羞羞,帮马泰不帮我。” 小棒头红云满颊,早就羞得跑开了。 卫紫衣笑道:“宝宝,过来吃一点菜。” 秦宝宝笑道:“大哥不要逼人家嘛,被逼着吃东西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卫紫衣一刮秦宝宝的小鼻子,道:“真是歪理一大堆,吃了东西才会长壮,哪有吃东西反而对身体有害的。” “当然啦”!秦宝宝道:“吃多了东西会涨肚子,对身体怎么可能好呢?” 卫紫衣笑道:“吃多了自然不好,但你根本就没吃一点东西,根本谈不上涨肚子了。” 秦宝宝道:“谁说我没吃,刚才在席夫人那里吃了好多点心、蜜饯呢!” 卫紫衣无可奈何地道:“又把零食当饭吃,这个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这可不肯怪我呀!”秦宝宝一拉席如秀,道:“要怪只能怪席领主。” 席如秀一听大奇,道:“你爱吃零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宝少爷,你好好说说这个道理。” 卫紫衣也奇怪道:“对呀,你爱吃零食是你自己的事,怎怪得了席领主呢?” 秦宝宝道:“如果席夫人不会做蜜饯,我怎么会吃呢?如果席夫人不是席领主的夫人,又怎会住在子午岭呢?所以呀,有了席领主,才有席夫人,有了席夫人,才会有爱吃零食的秦宝宝,这样说来,不怪席领主又怪谁呢?” 哇,原来是这么一个歪理啊! 席如秀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兴奋地道:“宝少爷说得好,我马上把这番话告诉太座,哼哼,以后零食就别想吃了。” 秦宝宝不慌不忙地道:“席领主要想说就去呀,不知席夫人是认为你造谣呢?还是会怪我?” 想都不用想,席夫人最疼秦宝宝,一定是相信秦宝宝的话了,席如秀若去打小报告,一定挨训。 唉,席如秀泄气了,反正他拿秦宝宝就是没办法。 秦宝宝笑嘻嘻地对卫紫衣道:“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卫紫衣笑道:“你吃零食的毛病早已有了,没有席夫人你还是照吃不误,好了,少耍滑头,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反正今天一定要吃点菜。” 秦宝宝叫道:“大哥太霸道,为什么不去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叫我吃我就吃,如果大家不赞同大哥虐待儿童,那大哥可不能犯众怒噢!” 不待卫紫衣说话,第一个他就问席如秀,道:“席领主,你说该不该吃?” 他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席如秀,席如秀只好道:“这个嘛,吃过了点心就不用吃菜了。” 秦宝宝大感得意,一个个问去,大家自然是“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谁愿得罪可怕的琴宝宝呢? 见大家都倾向自己,秦宝宝乐坏了,喜不自禁地道:“大哥,这下可没说的了吧!” 卫紫衣笑道:“这一顿就饶了你啦!” 秦宝宝大喜,道:“大哥真好。” 不想卫紫衣很快就加上一句,道: “从现在起,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样你就吃不到点心了,到了晚上,你就给我乖乖地吃上两大碗饭,不许耍赖。” 秦宝宝大急,道:“大哥坏,大哥阴险狡诈,大哥欺负人嘛!” 见秦宝宝气急败坏的样子,众人皆哈哈大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一遇到卫紫衣,可就像席如秀遇到秦宝宝一样了。 席如秀最爱看到秦宝宝受窘,得意之余连喝了几杯酒。 不想秦宝宝看了冷冷地道:“席领主,你幸灾乐祸是不是?” 席如秀慌道:“没有,没有,我很同情宝少爷的,只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秦宝宝道:“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不出三天,我一定让你──撑肚皮的滋味。 席如秀大惊,哀求道:“宝少爷,饶了我吧,我的肚皮可是一撑就破的。” 众人见席如秀的样子好玩,不由又大笑起来,秦宝宝不禁也“扑哧”一声笑了。 这个庆功宴好不热闹,大家尽兴而散。 庆功宴后,子午岭上又恢复了平静。 经过蝶飘香的事情,卫紫衣对秦宝宝看得更严了因为蝶飘香并没有死,他的实力尚存,“金龙社”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秦宝宝也明白大哥的苦心,再说这一趟也玩够了就在子午岭上待几天吧,至于什么时候静极思动,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快过端午节了,子午岭上的弟兄一个个喜气洋洋准备了不少粽叶、糯米、红枣之类的东西,以备包粽子之用。 秦宝宝包粽子的手艺不行,吃粽子的水准更不行他的特长就是玩。玩什么呢? 放风筝! 这一天,秦宝宝见小棒头红晕满面地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风筝,风筝上画着金龙彩凤,好不漂亮。 秦宝宝见状心喜,道:“小棒头,从哪儿弄来的风筝,真是好漂亮啊!” 小棒头红着脸道:“是马泰送的!” “啊哈!”秦宝宝乐坏了:“原来是马泰送的,马泰这个大老粗居然会做风筝,真是稀奇!” 小棒头见秦宝宝攻击心上人,立刻反驳道:“马泰并不笨啊,他会做许多东西呢!”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们女孩子这么好哄,一个风筝就把你们的心骗去了。” 他忘了自己也是女儿身。 小棒头本想说:“你不也是女孩吗?”但一想秦宝宝最忌讳这点,也就隐忍着不说,只是愤愤地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见小棒头没词了,笑道:“别像木头桩子似地站在这儿了,我们放风筝去。” 子午岭上的风很大,本来风筝是很容易放起来的,但秦宝宝和小棒头都不精于此道,放了半天,风筝也飞不上天。 秦宝宝嘟着嘴道:“这风筝做得不好,别人一放就上去了,我们怎么放不上去呢?” 小棒头笑道:“宝少爷,你放过风筝没有?” 秦宝宝以前住在少林寺,少林寺的和尚们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玩,放风筝就更别提了。 秦宝宝可不会说自己不会,他道:“风筝谁没放过?只是马泰太笨,所以他做的风筝也是笨笨的。” 小棒头心中笑秦宝宝嘴硬,也不说破,口中道:“宝少爷,我们换一个玩法好了。” 秦宝宝正玩得开心,何况风筝还没有上天,哪里肯甘心,于是道:“这风筝是马泰做的,让他来放放,他如果也放不起来,那就证明他手笨心也笨啦!” 小棒头喜道:“好啊,那就让马泰来试试。” 马泰一来,小棒头立刻喜上眉梢,眸中的笑意一直绽到脸上,秦宝宝不由大悟。 就像女孩子似的,马泰傻笑着走了过来,红着脸道:“宝少爷,我来放吧!” 他促狭地笑着,对小棒头大挤眼睛。 小棒头做贼心虚,连忙垂下了头。 秦宝宝对马泰道:“马泰,你好狡猾呀!” 马泰红着脸不说话,只是嘿嘿笑着,手中不停,龙凤大风筝已飞上了天空。 “放上去了!放上去了!”小棒头拍手欢呼。 秦宝宝可是很识趣的,于是偷偷地溜了,一直溜到卫紫衣那儿。 卫紫衣正在屋里查看案卷,见秦宝宝来,放下手中案卷,笑道:“宝宝来得正好,大哥有些倦了,宝宝陪大哥说话好不好?” 秦宝宝道:“正因为知道大哥倦了宝宝才来的呀,大哥你说宝宝好不好?”说完,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卫紫衣被逗乐了,笑道:“这几天你倒是乖得很,只是乖得让我心中不安。” 秦宝宝叫道:“大哥一定认为宝宝是大坏蛋了,应该天天捣蛋是不是?” 卫紫衣笑道:“宝宝若不捣蛋就不是宝宝了,你不是大坏蛋,是小坏蛋总可以了吧!” 秦宝宝撇嘴道:“小坏蛋就小坏蛋吧,反正只要大哥喜欢我就行了。” 卫紫衣情不自禁地将秦宝宝抱上膝盖道:“这世上大哥一个亲人也没有,宝宝是大哥唯一的亲人,你说,大哥怎能不喜欢你呢?” 秦宝宝依偎在卫紫衣怀中,道:“现在是喜欢的,以后呢,等我长大以后大哥会不会喜欢我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越大就越漂亮,也一定越乖巧,你说,大哥怎会不喜欢宝宝呢?” 秦宝宝忽道:“大哥,我问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准备回答,可不许含糊其词。” 卫紫衣笑道:“好。” 秦宝宝道:“大哥既然答应了就不许耍赖。” 卫紫衣不知秦宝宝搞什么玄虚,笑道:“大哥是“金龙社”的大当家,怎会耍赖呢?” “那好,我问你……”秦宝宝极其认真地道:“大哥,你是喜欢我男装呢,还是女装?” 这个问题秦宝宝问过许多次了,但每一次卫紫衣都是含糊其词,这一次卫紫衣说过不耍赖的。 卫紫衣认真地想了想,道:“宝宝已经长大,该恢复女儿身了,这就是大哥的回答了。” 秦宝宝问道:“大哥喜欢我恢复女儿身?” 卫紫衣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大哥不就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啦?”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宝宝是什么样子,大哥都喜欢,只是我更喜欢宝宝正常起来。” 秦宝宾气鼓鼓道:“那我现在就不正常啦?” 卫紫衣无言以对,聪明无比的秦宝宝,为什么一遇到这个问题就糊涂了呢? 宝宝快要十五岁了,已到了少女的年纪,卫紫衣一直希望秦宝宝在十五岁前恢复女儿身。 他知道秦宝宝经常在屋里扮作女儿装,只是穿了几百次,一次也不敢走出去。 有什么方法能让秦宝宝接受现实呢? 秦宝宝离开后,卫紫衣信步来到席如秀家,席如秀正在大座的督促下奋笔疾书呢! 一见大当家到来,两口子一起迎了出来,席如秀笑道:“大当家,又遇到难题了,是不是关于宝少爷的?” 卫紫衣笑道:“除了这个小家伙,谁还会惹我烦神。”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大当家来了,也不请他到屋里坐,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席如秀连连称是,连忙把卫紫衣引到屋里。 卫紫衣笑道:“大嫂不用忙了,我正好有问题要向大嫂请教呢!” 席夫人道:“瞧大当家说的,有事就大家一块商量罗,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卫紫衣笑道:“大嫂是女人中的女人,应该有方法让宝宝意识到自己是女儿身的。大嫂有没有方法?” 席夫人沉吟道:“宝少爷幼居少林,意识不到性别问题,到了子午岭之后才面对了现实,可是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男孩子的。” 卫紫衣叹道:“是的,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所以一直转不过弯来!” 席夫人道:“要想改变她,和风细雨的方法是不行的,必须加大药力才行。” 卫紫衣大喜,道:“计将安出?” 席夫人笑道:“宝少爷对大当家的感情是很深的,他绝不愿失去大当家。” 卫紫衣的脸不禁红了一红。 席夫人笑道:“大当家不要害羞,这是事实。” 顿了顿,她又道:“正因为宝少爷不愿意失去大当家,所以如果遇到一件令宝少爷意识到不变成女孩就将失去大当家时,宝少爷自然就会变成宝小姐了。” 卫紫衣道:“怎么让宝宝意识到呢?” 席夫人微笑道:“很简单,如果大当家爱上一个女人,那么宝少爷一定会着急,一定会改变的。” 席如秀大喜,拍手叫道: “好计,好计,宝少爷聪明绝顶,也难逃夫人手掌。”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少拍马屁!” 席如秀不以为然,仍是笑吟吟的,只是马屁是不敢拍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这个方法有点不妥。” 席如秀道:“有何不妥?” 卫紫衣道:“我爱上一个女人之后,宝宝自然会改变,但是那个女人岂不受到了伤害?” 席夫人笑道:“我可没说让你真爱上呀,你只要装出一副心有所属的样子就行,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呀!” 席如秀大叫道:“哎呀呀,夫人一定是诸葛孔明再世,席如秀大不如也!” 席夫人又狠狠瞪了席如秀一眼,道:“如果是你,恐怕就会真的找个女人来假戏真做了。” 女人就是女人,总是忘不了吃醋的。 席如秀苦笑不已,道: “岂敢,岂敢!” 席夫人道:“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卫紫衣当此时刻,也只好拿话岔开,三个人又聊了片刻,卫紫衣告辞回去。 第二天一早,席如秀就按照太座的吩咐,送了一幅画像给卫紫衣。 卫紫衣展画而视,只见画中一个美人,红衫翠袖,桃面樱唇,眉宇间自有一种风流之态,真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卫紫衣笑道:“画得不错,可是席大嫂手笔?” 席如秀笑道:“这是她一年前去京城进香,偶于香堂见此女人,当时惊为天人,遂把她画下了。” 卫紫衣笑道:“原来还真有其人,席大嫂的画一定是夸张了,世上哪有这么美的女人。” 席如秀笑道:“据太座说,这幅画不及原人的十分之一,那女子的风姿画是画不出来的。” 卫紫衣道:“大嫂送我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莫非忘了昨日的话了?宝少爷的易弁而钗,可就在这幅画上了。” 他笑着又道:“大当家想想,宝少爷若是看了这幅画,一定明白,自然而然的,她就会改变装束,来和画上的女人竞争了。” 卫紫衣笑道:“是不是还要向她透露,画上的女人真有其人,且有人向我提亲?” 席如秀笑道:“这是当然,必须让宝少爷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威胁。” 卫紫衣笑了笑,道:“那就试试看吧!” 两个人正说着,秦宝宝已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卫紫衣故意装作慌忙的样子将画卷起,放入抽屉。 秦宝宝眼尖,早已一眼看到,立刻叫道: “大哥,是什么好东西,我全看见了。” 卫紫衣笑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公文档案。” 席如秀道:“大当家,我该走了。” 说罢,慌慌忙他地往外走,走时还故意看了秦宝宝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们的这番作为,就是要引起秦宝宝的疑心。 秦宝宝果然开始起疑了,大哥和席领主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这可不对劲,那抽屉里放的一定是好东西。 眼光向抽屉一溜,卫紫衣已拉着秦宝宝道: “宝宝,来陪大哥吃早饭。” 秦宝宝道:“大哥如果不告诉我刚才你们在看什么东西,我就不吃饭。” “没什么呀!”卫紫衣心中暗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只是一些文件。” “别骗我了!”秦宝宝气鼓鼓地道:“一看见我就慌忙藏起,又怎么可能是文件呢?再说,我刚才明明看见是一张大纸,好像是一幅画像,快拿出来!” 卫紫衣装作无奈的样子,坦白道:“的确是一幅画像。” 秦宝宝警惕心可是非常高的,立刻道:“是什么画像,一定是一个女人的。” 她抢过去,一把拉开抽屉,取出画像一看,不由变色气愤愤地把画像往桌上一掼,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卫紫衣看他气愤愤的样子,说明第一步计划已实现了。 秦宝宝走在路上,的确气坏了,这时候,“它”又溜了出来打趣道: “喂,怎么啦?” “你说气人不气人,大哥居然私藏女人画像,还当作宝贝似的,不给我看。” “这有什么奇怪,你大哥是个大人了,藏一幅女人画像是很正常的事呀!” “还正常呢,这一定是大哥的心上人了,臭大哥,还说这一辈子不结婚呢!” “他藏着画像,并不表明画像上的人是他心上人呀,再说,就算他不想结婚别人又不知道,自然会给他提亲的。” “提亲人是谁?是席领主?” “我看也像。” “席领主太可恶,居然给大哥提亲。” “这下你可糟了。” “我怎么糟了?” “画像上的女人那么美,大当家未必不会动心,也许他会改变主意结婚的,他一结婚,秦宝宝可就成了秦可怜了。” “呜……呜……你说我该怎么办?大哥一结婚,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看难说。” “呜……呜…呜……” “别哭呀!” “我不哭能干什么?” “没骨气的丫头片子,一遇到事就没主意了。” “我不理你了,你坏,大哥也坏,大家都坏透了,我要回少林寺去。” 主意一打定,抹乾了脸上的眼泪,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在了床上,不停地抽泣着。 小棒头好奇,走进来问道:“少爷,怎么啦?” 她最怕宝少爷伤心的样子。 秦宝宝不理她,只是一味地哭着。 她的心中难受极了,觉得好凄凉、好孤独。 大哥爱上了别的女人,再也不要我了,大家对我都是虚情假意,我留在子午岭还有什么意思? 越想越气,越想越悲伤,哭得更厉害了。 小棒头可吓坏了,飞跑出去,想去告诉卫紫衣,不想出门时,差一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小棒头看见那人紫色的衣衫,知道是卫紫衣,她对卫紫衣打从心里害怕,一见到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慌什么?” 小棒头道:“他……他……哭得好伤心。” 卫紫衣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棒头连忙退开了。 卫紫衣走进房间,立在门口,见秦宝宝整个身子趴在床上,肩膀不停地抽动,哭得很伤心。 卫紫衣有一些后悔了,干嘛操之过急呢?他本该想到,宝宝会受不了的。 后悔之余,看秦宝宝伤心的样子,又有一些心痛,宝宝毕竟还是个孩子,绝不会想到男女之情方面去的,她一定是认为大哥不要她了,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宝宝一生孤苦,父母早丧,好不容易遇到大哥,已作终生之想,宝宝是敏感的,极易受到伤害,凡事都爱走偏激,唉,我怎会想到用这样一个笨方法。 卫紫衣心中深深地叹息,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秦宝宝从床上抬起头来,无神的目光望着卫紫衣,眼神好凄凉,好无助。 卫紫衣的心阵阵刺痛,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了,怎么做才能令宝宝受伤的心得到抚慰呢? 秦宝宝漠然地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忽地感到了一阵惊慌,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面对宝宝此刻的眼神。 卫紫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作笑颜,道:“宝宝,你怎么了?” 秦宝宝尚末开口,泪水已夺眶而出,他泣不成声地道:“大哥,你真的不要我啦?你爱上画上那个女人了。” 此时的卫紫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计策的实行,只求把事情说清楚,以得到宝宝的谅解。 于是他说道:“那仅只是一幅画而已,很普通的,宝宝不要想歪了。” 秦宝宝冷冷地道:“又在骗我。” 卫紫衣于是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你看,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秦宝宝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不大容易出来了,她冷冷地道: “大哥真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说得就像真的一样,可是,既然这只是一个玩笑,为什么我进屋时,你和席领主那样地惊慌失措?” 卫紫衣道:“那只是增加事情的可信性。” 秦宝宝叫道:“你不用再说了,反正我都明白了。” 她取了一个包袱,把一些衣服装进去。 卫紫衣道:“这是干什么?” 秦宝宝头也不抬,道:“这里不要我,总有地方要我,我回少林寺去。” 卫紫衣大慌,道:“宝宝不要当真,这真的是一个玩笑,大哥怎会骗你。” 秦宝宝惨然道:“大哥对我的好处,宝宝永远记得,大哥是个大人,有结婚生子的权利,宝宝无权干涉,我以前真是大傻,以为真的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无声地低泣,卫紫衣心急如焚,几乎要叫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宝宝竟真的会走,真的不要他了。 宝宝刚才的那番话,分明就是离别的话了。 看来小家伙真的钻进了牛角尖了,卫紫衣默默无语,静静地看着秦宝宝收拾好一个小包袱。 卫紫衣鼻头酸酸的,柔声道:“真的要走?” 秦宝宝倔强地一昂头,坚定地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可是,不争气的泪水总是止不住往下掉。 卫紫衣恨不得将宝宝抱在怀中,柔声地抚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现在这样做的话,秦宝宝一定认为他是假仁假义。 卫紫衣怜惜地叹了一口气,失去了主意,无论多棘手的事情,他都可以轻易解决,可是一遇上秦宝宝的事情,卫紫衣的心就乱了。 宝宝是个倔强的孩子,想起以前,就因为一个杀手宋嫂而和卫紫衣大闹别扭。 别看她年纪小,可是一旦她认准了一件事,那是十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秦宝宝此时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这个“走”的决心可下得不容易。 只是,内心早把卫紫衣当作自己最亲的人,如今卫紫衣“背叛”了她,叫她又怎不伤心? 很愿意相信大哥说的只是一个玩笑,可是,刚才席领主和大哥慌张的样子确是她亲眼所见。 一个玩笑值得这么紧张吗? 秦宝宝最不愿做的,就是靠别人施舍可怜生活,她有时很骄傲,但大多时候都是很自卑的,她无法明白大哥对自己的好是真心还是可怜。 童年虽然很幸福,但毕竟丧失了双亲。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是总是自卑的? 别人认为秦宝宝可爱的地方,秦宝宝自己却不觉得,她一直认为,她没有什么好处让大哥喜欢。 一味地闯祸、惹麻烦,大哥会喜欢这样一个弟弟吗? 一时之间,又想起了许多,大哥不总是希望自己乖些吗?那么不乖的秦宝宝一定是惹大哥讨厌的。 她实在太聪明,聪明的人总是想得很多、很偏激的。 望着秦宝宝坚定的面容,卫紫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仔细地想一想,让秦宝宝离开,未必是件坏事,现在她很冲动,等她过一段时间后,自然就会平静下来,那时再对她解释,想必也可以听得下去了。 卫紫衣做如此想法,实在是极不得已,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秦宝宝不要离开的,可是小家伙既已犯了牛劲,又能怎么办呢? 秦宝宝其实是一直在注意卫紫衣,她如果看到卫紫衣脸上有挽留的神情,也许就不会走了。 可是她失望了,卫紫衣很平静,好像他认为秦宝宝的走并不是至关重要的。 泪水又一次涌出,秦宝宝“哇”的一声冲出了房间。 迎面正遇上席如秀,他是听了小棒头的话,赶紧过来,准备解释清楚的。 原来以为,秦宝宝会因此事而改变装束,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可是没想到…… 他已明白,这件事情有一个大漏洞,忘了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女孩子在遇到情敌的时候,是有两种选择的,一种是竞争,另一种是退出。 倔强、聪明,外表很骄傲,内心却很自卑的秦宝宝,自然会选择后者的。 何况,秦宝宝现在还不懂男女之情,卫紫衣身边多一个女人对她来说,是一种地位的剥夺。 她想不到,也做不出竞争的事情来。 席如秀已不止一次骂自己是猪脑袋,所以他一听说宝宝出现异常,就马上跑了过来。 他跑进院子时,正遇上秦宝宝,更遇上秦宝宝那双闪动着绝望、悲愤和怨恨的目光。 席如秀明白,宝宝现在一定是恨透了自己,现在自己的话,只会添乱。 秦宝宝现在连大哥卫紫衣的话都不相信了,还会相信我这个席领主吗? 无言地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秦宝宝离去,席如秀一下子变成了泥雕木塑了。 卫紫衣出现在门口,望着席如秀,他的神情很难过,难过得席如秀看了都恨不得大哭一场。 席如秀深深地叹息着,道:“宝少爷要去哪里?” “少林寺。”卫紫衣声音很低沉:“无论我怎样解释,她都不听我的了。” 席如秀急得直搓手,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卫紫衣叹息着,道:“她走了也好。” 席如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大当家,你在说什么?” 卫紫衣缓缓地道:“她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有等她平静了才能听得进解释的。” 席如秀吁了一口气,道:“这倒也是,我刚才还以为你已不想要宝少爷了呢!” 望着秦宝宝走的方向,卫紫衣轻声道:“没有宝宝,我能开心吗?” 如果秦宝宝听了这句话,也许她马上就会扑进卫紫衣的怀中,可是秦宝宝是听不到的。 秦宝宝正飞奔下山,守由的弟兄见他满脸泪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之间都忘了阻拦。 终于有一名头目拦住了秦宝宝,这名头目想起了大当家的命令来了。 秦宝宝见有人拦住了去路,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宝宝我是没人要的乞丐,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宝少爷吗?” 头目陪笑道:“大当家说过,没有得到命令,是不许宝少爷下山的,属下是“金龙社” 的人,必须恪尽职守。” 秦宝宝叫道:“大当家是你们的,可不是我的,现在我和“金龙社”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不放我走?” 卫紫衣恰恰赶到,恰恰听到了这句绝情的话,他的心就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 虽明知这只是秦宝宝气头上的话,可是,谁听了这种话会不难过呢? 秦宝宝和头目大声争吵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是想用这样痛快的方式来抒发心中的悲愤。 她明知卫紫衣就在身后,却一直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深怕看一眼之后,就下不了下山的决心。 其实她的内心中,多希望卫紫衣不让他下山。 可是卫紫衣自有卫紫衣的想法,他无法地摇了摇头,示意头目放秦宝宝下山。 秦宝宝毫不停留地冲了下去,心中的悲愤已到了极点。 好绝情的大哥,真的不要我了,我秦宝宝绝不是受人施舍的可怜虫。 怀着天底下最悲伤的心情,秦宝宝冲下了子午岭。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走来了一名小乞儿。 虽然蓬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并不能掩盖他的风采,可是他的目中已如一潭死水了,好像对任何事情都已看透,好像对这个世界已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身上的灰尘说明他已走了许多路,吃了许多苦,他就像一个看透性情的愤世者,对所有的苦难已不在乎。 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愤,所以对肉体的痛苦已感觉不到? 不用说,他就是一气之下冲下了子午岭的秦宝宝了。 一时的冲动和偏激,使他作出了回少林寺的决定。 临行仓促,忘了带银两,他身上的小包袱中的衣服早已换成了碎银,碎银又变成了食物,食物却早已吃完了。 正是五月,阳光火辣辣的,晒得人昏昏欲睡,秦宝宝似乎已忘了身上被阳光晒得烫烫的皮肤,他只是一味地朝前走去。 体质本就虚弱的他,能走到这里已是一个奇迹了。 长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洛阳城,即使到了洛阳城又有什么用呢?他身上一个铜子也没有,他只能要饭了。 本来做小乞丐是秦宝宝最感兴奋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终于尝到了饿肚子而不得不当乞儿的辛酸。 早已不止一次有了回头的想法,并不是他吃不了苦,而是总想起卫紫衣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子午岭上的快乐时光。 就算饿得再厉害,秦宝宝也舍不得卖掉脖子上的金链子,那可是大哥送的。 就算大哥再无情,秦宝宝也不会无义,他是一个痴心人,绝不会失去金链子这是美好时光的见证。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但并不是洛阳,秦宝宝走到小镇时,已是中午开饭的时候。 家家户户饭菜的香气,令秦宝宝更觉饥饿难忍。 走到一家店铺前,秦宝宝望着刚出笼的新鲜馒头,饿得直往肚子里咽口水。 几次鼓起了勇气想讨一个馒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惯锦衣玉食的秦宝宝,怎开得了这个口? 掌柜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脸和气的样子,他看到秦宝宝盯着馒头直吞口水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一个馒头递到秦宝宝的手中,慈爱地道:“饿坏了吧?吃吧!” 秦宝宝接过馒头,连谢谢也忘了说,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以前总是被大哥好说歹说才勉强吃一点东西,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食物的香甜。 一辆乌篷马车正从街上过,马车在店门口停下,从车中婷婷走下来一个绝代丽人。 看到她的容貌,每一个人都不禁觉得眼睛一亮,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那女郎秀眉微皱,匆匆走进了店铺,吩咐道:“掌柜的,给我准备一桌好菜。”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有说不出的舒服,大热天听到这种声音,真比喝一大碗冰水还惬意。 秦宝宝吃了几口馒头,肚子里好受了一些,于是抬起头来看了女郎一眼。 这一看他立刻惊呆了。 面前的这个女郎,不正是卫紫衣画上的女人吗? 一股无名火起,秦宝宝不禁更加悲苦,大哥呀大哥,口口声声说是开玩笑,现在大哥若来了,看他怎么说? 悲愤、难过,几乎就要把秦宝宝摧毁,他忽地觉得一阵头昏目眩,便倒在了地上。 店铺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那女郎也连忙走了过来,不顾秦宝宝身上的航脏,将他抱到桌子上。 掌柜道:“刚才做吃了几口馒头,不会是饿昏过去的,也许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 女郎点点头,伸出手贴在秦宝宝的丹田处,将一丝真气透到秦宝宝的体内。 这女郎竟可以用内功疗伤,看来武功不弱。 秦宝宝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到一张充满关切之情的玉容花貌,这张脸蛋虽然漂亮,但对秦宝宝来说,可不外于魔鬼。 他忽地起身,落在地上,对女人怨声道:“你想干什么?干嘛碰我?” 对秦宝宝的不领人情,大家都颇觉诧异,那女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掌柜道:“这位小哥,刚才你昏了过去,多亏这位小姐救了你,你本该感激她才对。” 他以为秦宝宝不知实情。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死了大不了喂狗,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大家都觉得秦宝宝小小年纪,居然脾气这么古怪。 一个胖公子愤愤道:“早知如此,倒不如将他喂狗算了。” 一瘦书生也连声称是。 忽听“啪啪”两声,胖公子、瘦书生的脸上早就各吃了一个耳光,耳光打得很重,两个人的脸上立刻就有指印隆起。 打人者正是秦宝宝,他心中的一股怨气正无处发泄,早就想找碴了,胖公子和瘦书生正好做了牺牲品。 秦宝宝打人的身法、手法极为乾净俐落,女人一见之下,不由“咦”了一声。 被打的人已在那边咆哮起来,两个人双双抢出,一个挥拳,一个踢腿,同时击向秦宝宝。 这两个显然没有练过武功,秦宝宝冷冷看着,一动也不动。 胖公子和瘦书生的拳头已快要攻到…… 忽地,两个人拳法一变,“呼”的一声,从秦宝宝身边滑过,两个人的拳法竟从狗屁不通变成了极为高明的拳法。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个人的拳头,竟是攻向那个女郎。 众人大惊,秦宝宝也大感奇怪,这屋子里唯一不感到奇怪的,就是那个女郎了。 她好像早已料到,回身一退,顺势抽出腰间的宝剑,剑光如电,削向攻过来的双拳、一腿。 胖公子和瘦书生同时收拳、回腿,“呛──”,齐声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胖公子手中是一对哦嵋刺,瘦书生手里是一把纯钢打造的铁扇子。 女郎已仗剑冲了上来,三个人“兵兵兵兵”地打了起来。 第八回 梅冰艳 屋里的众人先是惊诧,继而恐慌,到最后一个个掉头就跑,生怕惹祸上身。 掌柜的全身直发抖,因店是他的,他怎能轻易离开?只好远远地站在屋角看着。 秦宝宝自然不想走,不过,他可不是留下来看热闹的,而是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这三个人莫非有仇? 在一对哦嵋刺和一把铁扇子的进攻下,女郎的宝剑已是守多攻少而渐落下风了。 胖公子边打边叫道:“梅冰艳,快把东西交出来就饶你性命。” 女郎怒道:“东西本是我爹的,凭什么要交给你们,你们这群强盗,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情,又要强抢豪夺。” 她一开口说话,真气稍散,手中剑缓了一缓,肩膀就被铁扇子锋锐的边缘划了一道口子。 她的武功根本就不如对方,这时一旦受伤,更加支持不了多久。 那边的秦宝宝一见女郎受伤,高兴得差一点叫出声来。 不过,他很快就责备起自己来。 这个女人不论好坏,总是大哥的心上人,她若有个闪失,大哥一定曾伤心的,看在大哥的面上,还是救他一次吧! 心里想着,手便伸进袖中,可是手指一触到金匕首又缩了回来。 他心想:“这个女人害得我好苦,大哥就是因为她不再要我了,她死了最好,我才不救呢!” 胖公子和瘦书生见女郎受伤,攻势更急,铁扇子收合进退,招招都是杀着,已迫着女郎退到了屋角。 峨嵋刺专找偏峰,上下盘旋,破空声不绝于耳,只要女郎一无退路,立刻便会被穿心而过。 此刻的秦宝宝真的是极感矛盾,不救吧,于心不忍,救吧,心有不甘。 正在两难间,那女郎已贴到了墙上,手中剑正好被铁扇子引到外围。 胖公子的哦嵋刺立刻中宫直入,刺入女郎的心脏。 由不得秦宝宝再犹豫不决,袖中的金匕首已脱袖飞出,直打胖公子的后心。 经过蝶飘香一事后,秦宝宝意识到武功的重要性,回到子午岭,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这匕首脱手的一招,正是卫紫衣所传的救命绝招“金龙出海”。 闻得身后风声,胖公子急忙回刺,“叮”的一声,拨开了秦宝宝的金匕首。 他这一缓,女郎已回剑盘旋,“卡嚓”一声,削去了胖公子的大好头颅。 瘦书生见同伴忽然掉了脑袋,不由大吃一惊。 高手相斗,连眨眼都是不允许的,哪容吃惊,只闻“哧”的一声,女郎的剑已透心而入。 两具体体分别倒下,女郎柱剑而立,倚在墙边喘了一口气,冲着秦宝宝感激地一笑,道: “谢谢你。” 秦宝宝冷冷地道:“刚才你救我一次,现在我还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 他走过来拾起匕首,藏入袖中,再也不看女郎一眼,转身走出了店极大门。 女郎收剑回鞘,急忙追了出去,拉住秦宝宝的袖子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梅冰艳。” 秦宝宝厌恶地看了女郎一眼,眼睛又死死地盯着女郎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女郎接触到他的目光,如被蛇咬,连忙放了手。 秦宝宝淡淡地道:“我早就说过,我们两不相欠,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名字!” 对秦宝宝的古怪态度,梅冰艳大感奇怪,被秦宝宝一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秦宝宝绝尘而去。 女郎望着秦宝宝的背影,喃喃地说:“真是个小怪物。” 忽觉眼前一花,秦宝宝又冲了回来,怒气冲天,哼哼道:“你骂谁是小怪物?” 梅冰艳不想刚才说的话竟被秦宝宝听见,人家救了她,自己本不该骂他的,心中有愧,脸不由红了,只得讷讷道:“我……我……” 秦宝宝怒道:“我什么我,救了你还骂人,真不懂规矩,真不明白,大哥怎会喜欢你?” 梅冰艳被他骂得一愣,小道:“这小孩在说什么?大哥喜欢我,这是怎么回事?” 她虽然对秦宝宝感激,但女孩子毕竟面薄,早被秦宝宝骂得满脸通红,尤其最后一句,莫名其妙的,肯定不是好话,心中怒气也渐渐升起,遂怒道: “小兄弟,你固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你不该骂我,我不和你计较就是。” 秦宝宝见梅冰艳居然敢教训自己,心中更怒,大声道:“你计较又怎么样,想打架是不是?” 对秦宝宝的不可理喻,梅冰艳无可奈何,心想此人真是个怪物,纠缠下去没有好处,何况此人救了自己,总不能拔剑相向,更何况此地刚死了人,已是是非之地,不如早点离开。 便不再理秦宝宝的怒骂,低着头走上车,扬鞭一挥,马车已隆隆地行驶起来。 秦宝宝见到对方落荒而走,心中的怨气总算消了一点,愤愤地看着马车离去。 刚才又打又吵的很是热闹,秦宝宝也暂时忘了悲哀,此时一下子静下来,陡觉天地萧萧、寂寞凄凉,一时之间,悲从中来,连绵不断。 他漫无目的地走上大街,街上空荡荡没有人影,正是中午到了围桌而食共享天伦的时候了。 不由想起在子午岭上,现在正是和大哥在一起,又有几个领主作陪,大家说说笑笑,好不热闹,还有…… 他不敢再去想昔日旧事,深怕眼泪又会止不住也往下掉。 正胡思乱想间,忽见前面一辆轻便马车飞驶而来,马车上的人正是梅冰艳。 她的神情好紧张,在秦宝宝看来,就像一只被猎人追赶着的小兔子,不,狐狸精马车的后面,果有追兵,那是三名大汉,一色地身佩腰刀,头扎青巾,三个人长得甚是凶恶,一边施展轻功追赶马车,一边口中哇呀乱叫,张牙舞爪的。 秦宝宝正在观望,马车已冲到面前,梅冰艳却看也不看秦宝宝一眼,她显然是怕对手知道自己和秦宝宝认识,从而令秦宝宝惹上麻烦。 秦宝宝可不是这么想的,他心中怒道:“不像话,刚才救了你,现在又不认识了,真没教养的。” 眼前大汉们渐渐迫近,那匹马车上的马虽有四条腿,却比不上大汉的两条腿。 看样子大汉的轻功颇为高明,想必武功也不弱。 秦宝宝已懒得管这事,懒洋洋地走在街上,看也不看那三名大汉一眼。 他不去惹别人,别人倒偏要惹他,两名大汉仍飞奔去追马车,另一名大汉却停下脚步,走到秦宝宝面前,寒声道: “臭要饭的,刚才是不是你管的闲事,使我的两个同伴遇害?” 秦宝宝可是一副好汉做事好汉当的脾气,闻言一昂头,道:“是你家小爷又怎样?” 大汉气得哇哇乱叫,道:“果然是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爷的事你也敢管!”反手拔刀,就向秦宝宝削去。 秦宝宝见大汉说不了几句话就动手,一定是个动则杀人的家伙,肯定不是好东西。 见刀削来,他忽地身子一晃,围着大汉绕了一圈。 那大汉见刀落空,正自诧异,忽见眼前多了十几个人,且每一个人都是秦宝宝,一母同胎十几个兄弟,谁见过?大汉吓得怪叫不已。 秦宝宝这一招正是“幽魂鬼影”,见大汉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意,暂时忘却心中痛苦,笑嘻嘻道: “这一招先吓破你的胆,下一招夺了你的魂!” 金匕首疾刺而出,那大汉只见十几个金匕首同时袭来,哪里知道该如何防守。 “哧”的一声,秦宝宝的匕首已刺穿了大汉的咽喉,秦宝宝得意地拔出匕首,看着大汉软软倒地。 忽听几个人惊叫道:“不好,这臭要饭的杀了赵大哥!” 只见五名和死去的大汉同样打扮的人从街角冲了过来,一个人在叫着。 五个人一到跟前,呼啦啦地就将秦宝宝围在了当中。 有架可打,有游戏好玩,秦宝宝暂时忘了不快,神气地立在当中,故作惊讶地道:“你们就五个人呀,不好玩,不好玩,快退回去,多叫几个人来。” 一人怒道:“臭要饭的,我们五个人足够对付你了!” 秦宝宝用手指刮着脸,道:“羞羞羞,五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说出来岂不让人笑话!” 五个人一时踌躇,倒真不好动手。 他们不动,秦宝宝可不会闲着,身子已闪电般冲出,匕首划出五式,分击五名大汉。 五名大汉急忙身退,可是猝不及防之下,身上或多或少已带了一点记号。 五名大汉这时已知道,面前的小孩诡计多端,是个标标准准的小魔头,虽然刚才不防,个个受伤,此时哪还敢不动?五人忙同时取刀,砍向当中的秦宝宝。 五把刀织成一片刀网,已将秦宝宝围在当中,秦宝宝若不被斩成碎末,那才叫怪。 可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秦宝宝不但没有成为碎末,反而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 秦宝宝的轻功绝佳无双,五名大汉织成的刀网,哪里能困得了他? 身形飘忽不定,潇洒自如,在刀网中穿梭自如,飞旋的刀光根本就碰不着他的衣角。 五名大汉久攻无效,早已急得心头冒火,手中刀一刀紧似一刀,恨不得立刻将秦宝宝削成几截。 秦宝宝自从下山以来,还没有这般痛快过,奔走进退间,似乎心中的一口闷气也出了不少。 他并不想杀人,因为他不愿闻到血腥气,所以他倒转刀柄,手握刀尖,在每个人的后脑勺各自轻轻地敲了一下。 他敲的地方不偏不倚,正好是“玉枕穴”,五个人被敲过之后,地上就躺下了两双半。 看着自己的成果,秦宝宝得意极了,立在当场,踱过来踱过去,像将军在巡阅战场。 忽转一声掌声响起,一个人施施然走了过来,微笑道: “小侠好功夫,好功夫!” 秦宝宝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青衫人洋洋地走了过来,脸上微笑着,双手轻轻击着掌。 看他的面容、身材,好像二十七、八岁,可是再一看,好像,又是六十多岁,再看看,又好像四十岁不到的样子。 这真是一件奇事,一个人居然有好几种年龄。 秦宝宝越看越有趣,忍不住笑道:“你今年几岁了?” 青衫人微笑道:“你这样问就不对了,你应该问我今年几十岁了,对不对?” 秦宝宝笑了一笑,道:“那你今年几十岁了?” 青衫人笑道:“一百岁不到,十岁有余。” 秦宝宝刚想发火,忽地笑道: “原来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也许还是我的小弟弟呢!” 青衫人不想卖弄玄虚,结果反而给秦宝宝钻了空子,青衫人闻言竟不生气,反而笑道: “好一副伶牙俐齿,难怪卫紫衣将你当作宝贝供养着。” 秦宝宝大吃一惊,心想:“我这副样子,他居然还认得我,看来这青衫人不简单噢!” 他眼珠子一转,想给青衫人一个难堪,别让他小瞧了自己,于是指着地上倒着的人,笑问道:“这些脓包可是你的手下?” 青衫人并没有生气,笑道:“这些人学艺不精,刚入门不久,自非秦少侠对手。 见青衫人还不生气,秦宝宝又道:“入门不久就可以当作武功不好的藉口了吗?只要人聪明,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成就的,当然啦,如果师父是个脓包,没有眼光、没有本事则自当别论。” 青衫人依旧微笑道:“秦少侠见解极是,这些人的师父的确是脓包,回去找就杀了他。” 秦宝宝吃惊道:“你不是他们的师父?” “不是……”青衫人道:“我的徒弟虽没有多大出息,但对付你是不用两只手的。” 秦宝宝一撇嘴,满脸不信之色,道:“少吹大牛,谁不会吹呀,我的徒弟一根指头就可以把大象戳死。” 青衫人不由大笑不止。 秦宝宝怒道:“笑什么笑?小心把牙齿笑进肚子里去!” 青衫人叹息道:“人说秦宝宝是个闯江湖的天才,口才极好,妙计百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秦宝宝好奇,问道:“别人还说我什么?” 青衫人道:“还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自己深浅,一味地胡吹大气,胡搅蛮缠。” 秦宝宝刚要发作,忽地想到,刚才我骂了他半天,他都不生气,他只骂我一句,我就沉不住气,岂非显得我涵养不够?岂不坏了大哥的名声? 痴心的宝宝,还是念念不忘卫紫衣的。 当下嘻嘻一笑,秦宝宝道:“小弟弟阁下,你对我挺感兴趣的嘛,尽打转我的事,是不是真的想当我弟弟呀?” “小弟弟阁下”这个词可是秦宝宝发明的,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青衫人微笑道:“我如果想杀一个人,一定会把他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秦宝宝一指自己的鼻子,道:“你想杀我?” 青衫人摇了摇头,道:“杀你未免有失我身份,我只不过想杀卫紫衣而已。” 秦宝宝不禁大怒,这个家伙居然看不起自己,更可恶的是,他居然要杀大哥! 心中有气,脸上自然就表现出来,他早恨不得一刀将对方身上捅个大洞,可是一想,对方的武功一定很厉害,打是打不过的,跑是跑不了的,该怎么办呢? 古代小说中有“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之说,秦宝宝皱了皱眉头,道:“小弟弟阁下,你真的要杀我大哥?” 青衫人点头道:“嗯,卫紫衣是你的大哥,我正要杀他,你反对吗?” 秦宝宝心道:“废话,我杀你大哥你反对不反对?” 口中却恨恨地道:“大哥真正该杀,若不是他,我又怎会变成这个样子。” 青衫人略感奇怪,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很恨你的大哥卫紫衣?” 见对方有点上钩的迹象,秦宝宝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以前对我是不错的,可是自从他有了一个女人之后,就再也不要我了。” 虽说是说来骗青衫人的,但此语一出,却触动了心事,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这一下更增加了可信性。 青衫人看到秦宝宝哭得很伤心,绝不似作伪,心中已有些相信秦宝宝和卫紫汞的确闹了别扭。 他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利用秦宝宝诛杀卫紫衣的计策。 秦宝宝是个孩子,应该不难利用,何况他现在和卫紫衣闹别扭,小孩子性格大多偏激、冲动、正好可以轻易利用。 计策已定,青衫人故作同情地叹了一口气,道:“秦少侠,你本是个孤儿,现在卫紫衣已绝情断义,你准备到哪里去?” 秦宝宝茫然道:“我又能到哪里去?只有回少林寺去了。” 青衫人叹道:“一个男人一旦有了女人,连朋友都会出卖,何况义弟,秦少侠真是好可怜。” 虽知青衫人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但秦宝宝自下岭来,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同情的话,明知是虚情,可是眼圈儿不禁又红了。 青衫人心中暗笑,秦宝宝看来受的委屈不小,自己正无计去杀卫紫衣,老天送来这个秦宝宝,岂非是天意? 他微微一笑,温言道:“秦少侠不必悲哀,天下绝情人不止卫紫衣一个,只是别人既对你绝情,你就不必有义了。” 秦宝宝心道:“这是在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了,哼,真是作梦,我和大哥什么交情,岂能受你的挑拨!” 他口中却愤愤道:“不错,别人既对我无情,我就对他不义,只是我一个孩子又怎能损害得了卫紫衣分毫?” 青衫人就是要秦贺宝说出这种话来,不由哈哈大笑道:“秦少侠不必担心,少侠若想报复,在下鼎力相助。” 秦宝宝一撇小嘴,一副“你能干什么”的神气,道:“卫紫衣有“金龙社”撑腰,你的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 青衫人微笑道:“这一点不必担心,在下的势力并不小于“金龙社”,何况有你在场,杀卫紫衣是易如反掌。” 秦宝宝道:“说来听听。” 青衫人道:“卫紫衣虽和你绝情,但他并不会怀疑你,如果你接近他,有我暗中相助,就可以杀了他。” 秦宝宝道:“我可不想回子午岭,再说,到了岭上也不好动手,你的计策不管用。” “你何必回去……”青衫人道:“卫紫衣已经下山,正往洛阳而来,恐怕是来追你的。” 秦宝宝一颗心“突突突”跳个不停,真不知是喜是忧,莫非大哥真的还要我? 莫非那幅画只是个玩笑,而画上人和梅冰艳容貌相同也只是一个巧合? 心中忧喜参半,脸上却不表现出来,这时你就算把眼睛贴到他的鼻子上,也看不到他脸上肌肉有丝毫变化。 他口中淡淡地道:“卫紫衣真的下岭了吗?” “不错!”青衫人道:“本来他今日就可以到这里的,因为我派人阻了他一阻,所以现在恐怕是在开封。” 秦宝宝道:“你派人去暗杀他对不对?暗杀没有成功对不对?” 青衫人叹道:“卫紫衣武功绝顶,江湖经验极丰,一般的暗杀方法对他并不管用。” 秦宝宝心中道:“就凭你手下那几个脓包,又岂能伤得了他一根毫毛?” 心中想着,脸上的喜悦之情不自觉流露出来,毕竟是个孩子,又能有多少城府。 青衫人不禁大疑,冷冷地道:“听到我们失败的消息,你很开心,是不是?” 秦宝宝暗叫“槽糕”,刚才一时忘情,露了馅了。 好一个秦宝宝,竟顺水推舟,依旧笑道:“我只是开心他来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该去哪里找他呢!” 青衫人心中一缓,也笑着点头道:“不错,他既下了子午岭,就等于龙离大渊,虎出山林了,只要他一到这里,就再也别想活了。” 秦宝宝很想知道青衫人要用什么诡计,便问道:“小弟弟阁下,你准备怎样暗中相助?” 青衫人狡猾地一笑,道:“到时候在下自有妙计,你只要接近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就行了。” 秦宝宝道:“我该怎么做呢?” 青衫人笑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最好和他吵架、生气,卫紫衣心情震荡之下,我就有机会了。” 秦宝宝心道:“真是老奸巨猾,一点也不透风,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们是伤不了大哥的,只希望这一次见大哥一面,探采他的真心,如果是宝宝错了,回岭关石室也愿意。 青衫人向秦宝宝招了招手,秦宝宝跟着他,走进路边的一座酒楼之中。 这座楼是全镇的最高建筑物,站在楼上,可以看到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青衫人道:“你一定饿了,自己随意要几个菜,钱由我来付就是。” 秦宝宝心道:“不吃你这个冤大头又吃谁的?” 他毫不客气地一口气叫了十八个菜,什么清蒸羊肝啦、红烧黄河鲤鱼啦,几乎这地方所有的名菜都被他点齐了。 至于吃多少呢?不用说,每一样动一下,甚至有的菜看也不看一眼,就命令端下去了。 见一个小乞儿这么摆谱,大家都很惊讶,青衫人却不以为异,他知道秦宝宝锦衣玉食惯了,也许这些菜还不对他的胃口呢! 再说,他正好趁机向秦宝宝炫耀,好表现自己的财力、实力。 秦宝宝见他毫不在乎,心中早已把他当作羊牯,已盘算着如何放他一次血。 他忽地摆手把伙计叫来,道:“你们这儿还有什么菜?” 伙计陪笑道:“这里物产不丰,菜肴少有花样,客官点的这些菜,已是小店的全部了。” 秦宝宝撇撇嘴,道:“这些菜哪是人吃的,你再去帮我弄几样别致的菜来。” 伙计心中有气,小道:“这些菜都不是人吃的,那我们天天吃这些菜岂不就不是人了。” 换作平时,见一个乞儿如此骄横,他早就大动老拳了,此时见对方有靠山,那青衫人阴阳怪气的,一定不好惹。 开店的人见的人多,早已学会随机应变,他当下笑道:“客官尽管吩咐,小店照做就是。” 秦宝宝道:“你们这儿牛羊可多?” 伙计道:“别的不行,牛羊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秦宝宝道:“你能一下子凑齐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吗?” 伙计吓了一跳,道:“客官,一百头牛、一百只羊,能吃得了吗?” 秦宝宝一翻眼睛,道:“蠢材,谁说要全吃,我只吃每只牛羊的一点舌尖,抄一盘“桧牛羊舌”就行了。” 伙计惊道:“牛羊割了舌尖岂不死了?” 秦宝宝大怒,一拍桌子,道:“我把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尽数买下,你怕我付不起银子?” 他抬起头对青衫人道:“小弟弟阁下,这点银子你有吧?我想应该有的。” 青衫人刚才话已说出口,以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反悔,但是一百头牛、一百只羊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现在青衫人终于感觉到,这个秦宝宝可不好惹,早知道秦宝宝很难侍候,却不知竟这么刁钻。 骑虎难下的青衫人,无奈地摸出一叠银票,丢在桌子上,道:“银子在这里,尽管去做就是。” 考虑到若杀了卫紫衣,成本可以无限赚回,咬一咬牙,也就只好认栽了。 秦宝宝大喜,伸手取过银票,数一数,看一看,一半揣进口袋里,一半丢给伙计。 青衫人只好装作没看到,那伙计得了银票,自然乐滋滋地办“烩牛羊舌”去了。 秦宝宝出尽风头,顾盼之间,好不得意。 众人已在窃窃私语,不知秦宝宝是何方来路。 不一刻,只听店后一阵牛羊惨叫,百牛百羊已在挨刀了。 青衫人望着得意洋洋的秦宝宝,忽地觉得后悔极了。 卫紫衣此时的确在开封。 其实秦宝宝一下岭,他立刻就跟下山去,江湖如此险恶,卫紫衣岂能放心秦宝宝独行。 他不敢跟得太近,怕精灵古怪的秦宝宝发现,便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到必要时无须出面。 不想三天之后,卫紫衣竟遭到了伏击。 那是在一家客栈中进行的,七个人,七种不同的打扮,七样不同的兵器。 那天卫紫衣在客栈歇息,秦宝宝就住在对面一间客栈中。 中午下楼吃饭时,卫紫衣就感到自己走进了一个杀气密布的埋伏之中。 门口坐着两个人,一个头发梳得光亮的中年文士,坐在门口的一张椅子上,不偏不倚地,正坐在门当中,进屋的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出屋的人也只好退回去。 谁都看出这中年文士绝不好惹。 他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脸上也光溜溜的,像一个剥了壳的白水煮蛋。 从这外表看起来,他是一个很注重打扮、很注意仪表的人,可是他的手中却捧着一个骷髅头。 骷髅头上血迹斑斑,竟好像是刚从死人身上砍下脑袋,剥去皮肉而成的。 看到这个东西,胆小的人岂不当场昏倒?这就难怪别人不敢走近他身边了。 另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坐在他身边,一身惨绿的袍子,连眼睛都是绿的。 他的样子更吓人,别人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他好像也把别人怕他当作一件乐事,所以总喜欢盯着不敢看自己的人看,别人若露出惊恐之色,他就会哈哈大笑。 他手中并没有兵器,只是指甲留得很长,指甲的颜色也是绿色,卷曲在指头上,他一面哈哈大笑,一面弹着指甲,轻轻一弹,指甲就会如剑般直刺,且发出“滋滋”之声。 他的指甲,就是他的武器。 和这两个人相比,屋里的另外五个人要善良一点。 卫紫衣一下楼,走到屋中间,就有一个人挡住了楼梯口,这人是个秃头,只有在脑后有一圈稀疏的黄发,头顶上是童山濯濯,“绝顶”倒是真的,聪明不聪明尚未可知。 这人的兵器比较正常,是一柄四尺长的长剑,比一般的三尺龙泉要长上一尺。 剑长,出鞘很困难,所以秃子早已把剑取在手中,垂在腰间,一动也不动。 第四个人和第五个人正坐在卫紫汞的左边喝酒,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地谈笑自若,好像根本不是来杀人的。 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除了酒菜,还有两个形状奇特的包袱,包袱中不知是什么东西。 两个人都穿着很普通的衣服,一个是灰衫,一个是青衫,衣服上居然还有不少补丁。 虽然他们看上去并不像要杀人的样子,但卫紫衣一走到屋里,最先感受到的,就是他们身上的杀气。 卫紫衣认为,这两个人才是对方中的主要人物,至于其他人,徒具其形而已。 卫紫衣淡淡地看了这两个人一眼,又转向右边,右边是一老一少两个尼姑。 老尼姑的年纪不会少于四十,小尼姑的年纪不多于十八,两个人闭目念佛,似已不在红尘中,更不管杀人事。 卫紫衣对这两个平淡无奇的尼姑却发生了兴奋,以他的眼光,自然看出这两个尼姑武功不弱,只是卫紫衣一时还无法判定这两个人是敌是友,还是毫无关系。 大敌当前,分不清敌友是极为危险的,卫紫衣静静地看着老尼姑,忽然笑道:”在下卫紫衣,见过灭绝师太。” 老尼姑慢慢睁开眼睛,目中精光一闪即逝,缓缓合十,道:“施主认得老尼?”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华山神尼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四海皆闻,卫某岂能不识乎?” 灭绝师太左肩微耸,缓缓道:“佛门中人,降魔卫道乃是天职,卫施主作恶多端,今日总该有个了断吧?” 卫紫衣淡淡地道:“卫紫衣平生杀人无数,在一些人眼中,和恶魔并无二致,在下从不申辩,师太不妨动手。” 灭绝师太合十念佛,立刻,左边桌上的食客停止了喝酒,各从包袱中取出一件兵器,一为雷公锤,一为闪电锥。 雷公锤和闪电锥向来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只用一种,并没有特别用处,但合并一用,则成为威力极大的利器。 卫紫衣闻声而动,疾退一步,手中已多了一柄银剑,银剑一弹一圈,竟从肋下疾刺站在梯口的秃子。 秃子的手中是一柄四尺长的剑,比卫紫衣的剑要多出一尺有余,卫紫衣后退之际,他已抬剑出手。 当他的剑离卫紫衣背部有七寸距离时,卫紫衣的银剑离他尚有一尺。 幸亏卫紫衣根本就不想进攻下去,他在出剑之时,身体已前趋一步,竟攻向用闪电锥的那名灰衣人。 这正是声东击西之计,在单人对众人的争斗中,这是取胜的不二法门。 闪电锥长一尺有余,只有在雷公锤的配合下才能发挥巨大作用,闪电锥本身防守却弱。 现在闪电锥和雷公锤尚未形成合击,这正是进攻的唯一机会。 可是,他莫非忘了,他这一转身,秃子的长剑和灭绝师太的“达摩神功”就会趁机偷袭吗? 灭绝师太的身形有如鬼魅,飘飘击出一掌,而秃子的长剑亦已急追而至。 就算卫紫衣杀了用闪电锥的灰衣人,灭绝师太的手掌和秃子的长剑亦会要了卫紫衣的命,因为银剑刺入人体后,会被血肉粘住,虽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但对高手来说,已经足够。 “哧”的一声,银剑已从用闪电锥的灰衣人身上穿过,剑入体内的同时,卫紫衣竟随剑而近,贴到灰衣人身上,他这一贴,已令灭绝师太进攻失败。 秃子长剑较长,在卫紫衣进了两步之后,长剑亦如附骨之蛆,剑尖不离卫紫衣后心。 “叮”的一声,卫紫衣竟抬臂将死去而不倒的灰衣人手臂抬起,击开了长剑,本来不便于防守的闪电锥,就在卫紫衣手中发挥了绝妙的防守作用。 当然,灰衣人手中的闪电锥因人已死去并无力道,故而仅将剑尖震歪而已,闪电锥也“当”的一声落到地上。 卫紫衣仍紧贴着灰衣人的尸体,趁秃子长剑震歪之际,剑从尸体中急速脱出,反攻秃子一剑。 银剑上尚带血迹,血水“唰”地淌出,血水上竟已布上了内家真力,不下于一种暗器。 秃子大惊,腾身急退,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饶是如此,银剑上的血点已有数滴打透了他的衣衫,更有一滴击中了他持剑的肩膀,疼痛之下,长剑差一点脱手而出。 卫紫衣这一招连削带打,奇招迭出,已是剑法中的绝妙武功。 这一幕说起来颇为麻烦,其实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事,在卫紫衣一剑逼退秃子时,那灰衣人的眼睛尚未闭上。 真是好快! 秃子虽退,余者仍众,卫紫衣银剑上血迹尚未尽消,雷公锤已“轰隆”出手。 雷公锤之所以有雷公名,就在于它击出时带动空气,宛若雷声,声势先破敌胆,再夺敌魂。 雷公锤上多刺且有几个钢环,正是用剑者的克星。 用剑的人遇到雷公锤,就变成空手无疑。 雷公锤进逼之时,卫紫衣只有跃起,一剑随之飞到了门外。 门口,坐着手捧血骷髅头的中年文士,和全身皆绿的花白胡子老者。 他们有什么特异的武功,卫紫衣可以击退他们吗? 何谓剑? 剑者,王者之器也。 剑术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驭剑之术! 何谓驭剑之术? 意随剑走,意至剑至,人即是剑,剑即是人,一剑破空,必有血溅,此之谓驭剑之术。 至于伏剑飞身之说,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 卫紫衣的武功,已到了驭剑的境界。 当卫紫衣和剑飞至时,中年文士的血骷髅已当即掷出! 几乎同时,花白胡子的十根指甲已变成十柄小剑,等在卫紫衣身子必经之处。 可惜卫紫去已练成驭剑之术,这两个人的一番苦心,只好化为虚有了。 剑先闪动出击,已有血光迸现。 喉穿,骷髅碎,指甲断,胸洞穿,卫紫衣一剑击去,已破了中年文士和花白胡的合击。 体尚未倒下,卫紫衣的人已变成一道紫光,飞出了门外。 等灭绝师太和秃子等人追到门外时,哪里还有卫紫衣的影子? 秃子跌足道:“不想竟让他跑了。” 用雷公锤的青衣人冷冷地道:“卫紫衣身经百战,从未有不战而退之事。” 灭绝师太道:“阿弥陀佛,卫紫衣不会轻易走的。” 忽听一人笑道:“你们虽是我的对手,却更是我的知己,卫某人尚未将你们赶尽杀绝,又怎会走呢?” 众人悚然一惊,齐回头,却见梯上朱栏边正站着一人,面如金童,身着紫衣,不是卫紫衣又是谁? 他竟不知何时又回到屋里,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对手身后的楼上了。 这种事情若非亲眼看见,谁敢相信? 灭绝师太冷然道:“人常说“金童阎罗”剑法虽利,轻功更佳,果然不假。” 卫紫衣冷冷地一笑,道:“人也常说卫紫衣除恶务尽,从不给对方活路,也是事实。” 秃子一声怪叫,道:“卫紫衣少卖狂,大爷必取你颈上之人头!” 卫紫衣冷然道:“请!” 秃子一声大叫,身随剑起,长剑一撩而上,正是一式“举火烧天”。 秃子身体方跃,卫紫衣也从朱栏边飘出,手中银剑亦击出,但见剑光大盛,剑相交击,立刻便有惨叫声传来。 卫紫衣飘然回首,复站在朱栏边,漫空中的血雨却已然飘洒而下。 那秃子的一颗秃头已被剑削去。 血雨空中洒,杀气满小楼,这是何等凄厉的情景。 卫紫衣面如寒铁,一字字地道:“我并不知你们为何要杀我,但既然冒犯了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秃子的惨状,已令余下的三个人惊恐莫名,尤其那个小尼姑,更是花容失色,缩成一团。 三个人面面相觑,目中已有退意。 卫紫衣忽地从楼上飘然而下,轻轻地落在三个人面前,寒声道:“你们现在才想到退,不觉得太迟了吗?” 青衣人一咬牙,一摆手中雷公锤,怒道:“卫紫衣,不要逼人太甚!” 卫紫衣轩眉一耸,道:“不错,不错,狗急了还会跳墙,何况人乎,阁下不防跳一跳看看。” 他不说“试”,而是说“跳”,无疑已将青衣人当作一条狗,青衣人勃然发怒。 江湖中对卫紫衣的评论就是“不失君子,但杀气过重,未有容过之量。”。 卫紫衣才不这么认为,他明白放过一条毒蛇,就等于多害几条人命,斩草除根,除恶务尽,遇到恶人若容让三分,岂不是害人害己? 江湖中的那些所谓仁人君子,未免太迂腐了一点。 青衣人此时已然动手,灭绝师太深谙卫紫衣性格,当下已展开“达摩神功”,更是武林绝学。 出于对新奇武器的好奇,卫紫衣并没有施展杀招,而是展开游斗,他早闻雷公大名,此时正好一试。 雷公锤招式繁杂,有推、带、扫、勾、砸、刺、挑、削、挡、粘、点等诸方法,其中“挡”字诀和“粘”字诀,是专拿对方兵器的。 雷公锤共有三十三招,转眼之间,三十三招已过,青衣人又重新从头使过。 卫紫衣对这套招法在一见之后,已经了然于胸,甚至在脑海中又如了几种变化。 他本是武学奇才,不管多么繁杂的武功,是一学就会,此时若是让他回去学上一个月,招法一定比青衣人更佳。 既然已经学会,缠斗下去又有何意思? 至于灭绝师太的武功,他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清啸一声,卫紫衣的剑法突变,就像一个整天糊涂无用的人,忽地变成了诸葛亮银剑一挥,已将灭绝师太逼退,再一弹,竟从雷公锤上的一个钢环中刺入。 青衣人大喜,以为雷公锤已经奏效,于是一压一带,就欲叫卫紫衣银剑脱手。 卫紫衣一声长笑,只听得“喀”的一声,钢环已碎,银剑长驱直入,正刺进青衣人的心脏。 青衣人弃器大叫,“蹬蹬蹬”连退数步,“哇”的一声,口中的鲜血和心脏的鲜血同时喷出! 卫紫衣的银剑在刺破他心脏的同时,内力已震碎了他的肺腑。 灭绝师太的一式“潜龙出海”,已拍至卫紫衣后腰穴道,却硬生生停顿了。 卫紫衣剑法之奇之快,实是出人意料,灭绝师太不敢想象自己若是招式用老,会有什么后果。 那青衣人正是在自以为必胜时而遭惨败,自己有前车之鉴,岂能再试一次。 卫紫衣缓缓转身,静静地看着灭绝师太,在他犀利的目光逼视下,灭绝师大心中不由一阵恐慌。 卫紫衣忽地收剑,将剑收回腰中,倒背着双手,淡淡地道:“我从不杀女人,你很幸运。” 若是有别人在场,灭绝师太定不承这个情,但此时同伴已死,只余小徒,又何必死要面子而送上一命。 人生毕竟还美好,生命毕竟可贵,灭绝师太只得说了一句场面话:“你不杀我,我并不感谢你,以后若有机会,我还会杀你的。” 卫紫衣微笑道:“可饶一不可饶二,下次遇见,在下不会再留情,至于今天,请便!” 他做了一个逐客姿势。 灭绝师太恨恨地瞪了卫紫衣一眼,带着小徒弟悻悻而去。 卫紫衣因这一阻,和秦宝宝差了一段路,秦宝宝快到洛阳时,他只到了开封。 当然,他若是施展轻功,自不会如此,只因在大庭广众之下,实不便惊世骇俗。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秦宝宝正把那青衫人当作冤大头,正吃着“烩牛羊舌”呢! 卫紫衣到达开封时已是黄昏,他想先歇息片刻,到了夜里,就可以用轻功赶路,从而挽回白天失去的时间。 主意已定,草草吃了一点饭,在一家并不怎么样的客栈住下,吃完饭后就上了床。 他的所谓休息,并不是躺下睡觉,而是打坐。 对他这种内功高手来说,十日不眠不休也不会感到疲劳,所谓休息,只是调整呼吸,平心静气而已。片寸 用不了片刻,卫紫衣已入大脑空灵之境,因日间的拼杀而纷乱的气息也渐渐平息,他已进入神游之界。 此时,十丈之内的动静,已难逃他的耳朵,佛家所谓的“天耳通”正是如此。 他听到有人从远处向房间走来,这里是一间平房,房间都在院子里的,来人是从院外走到院内,且往自己的屋中走来。 一个人的武功深浅,是可以从脚步声听出来的,轻功再好的人也有脚步声,只不过声音小点而已。 来人练过武功,显然不是店小二,来人的脚步声很重,说明武功并不好。 一个武功并不好的人怎么敢来惹卫紫衣? 卫紫衣感到有点奇怪,以至于认为来人并不是来找自己的,可是来人已经在敲门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手一挥,门闩已自动拉开,这个功夫叫“控鹤术”,非内功极高之人不能为。 门打开时,一个白面微须,黄衣圆领的小胡子已走了进来,他进来后,左看看,右看看,好像很奇怪的样子。 卫紫衣微怒道:“你在看什么?” 小胡子连忙道:“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而你并没下床,这门是怎么开的呢?” 卫紫衣微微一笑,随手一挥,那门又“吱呀”而关,门闩也缓缓扣上。 小胡子大惊失色,道:“控鹤术?”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你的武功虽不高,见识却不少。” 小胡子更加奇怪,道:“你我并末交手,你又怎知我武功不太高明呢?莫非你会算命?” 卫紫衣觉得这个小胡子倒不讨厌,当下微微一笑,道: “武功越纯,体内渣质越少,脚步声就越纯,你的脚步声浊而又杂,纵是练武,也并不高明。” 小胡子羞愧地叹了一口气,道: “大当家说得不错,小人天生愚笨,毫无学武素质,别人只用一天就可以学好的,我却要花上足足一个月,你说可气不可气?” 卫紫衣道:“一个人若是笨点,反而是福气,你听过精明过人的人会有善终的吗?” 他叹了一口气,又道:“血雨江湖,风波不断,一个人纵有天大本领,也难逃命运的摆弄……” 小胡子的话触动了心事,卫紫衣不由感慨一番,为何江湖外的人总想入江湖,而江湖中人却很想退出呢? 这种事情并不仅限于江湖,婚姻如此,学武如此,世上的事大抵皆如此。 卫紫衣感慨一番后,开始问道:“你是谁?来找我干什么?你从哪里来的?” 小胡子一一答道:“小人赵天龙,从洛阳而来,奉主人之命,特来讲卫大当家前去一叙。” 卫紫衣道:“你家主人是谁?” 赵天龙道:“我家主人乃江湖末流,名字说出来,大当家也未必听过,家主姓贾,单名一个德字。” 贾德这个名字,卫紫衣的确没听过,他笑道:“你家主人的名字听起来就像“假的”一样。” 赵天龙也笑道:“家主人也一直嫌名字不好,但那是父母所赐,不敢擅改。” 卫紫衣点点头,道:“你家主人找我有事?” 赵天龙道:“家主人久闻大当家大名,恨未能见,恰好在洛阳城遇到一个小孩,名叫秦宝宝……” 卫紫衣心中大惊,急道:“后来怎样?” 赵天龙道:“家主人见他衣衫破烂,因饥饿而昏倒于路边,于心不忍之下,带回住所调养,一问之下,方知是卫大当家的弟弟,家主人久闻大当家英名,正恨无缘结识,遂令小人星夜赶路,欲往子午岭,想告知秦宝宝的消息。” 卫紫衣道:“你既往子午岭,又怎会往这里找到我?” 赵天龙道:“那宝少爷说大当家会追来,家主人命我一路查访,不得有失,小人遇店必问,因从宝少爷口中得知大当家相貌,故而有迹可查,遂来到这里。” 他的武功虽不好,但口齿伶俐,经他说得清楚,卫紫衣已明白了前因后果,刹时心中一片惊喜。 小家伙终于回心转意,特意叫人来找我了,他为什么不回子午岭呢?嗯,恐怕是面皮薄,怕回去不好意思,先见了我再说。想到这里,已是喜上眉梢,立刻赏了赵天龙一片金叶子,赵天龙忙不迭连声道谢。 卫紫衣此时,已是恨不得一步跨入洛阳城,当下道:“赵兄弟,你赶快去准备马车,我们连夜赶去。” 赵天龙答应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已租了一辆马车,卫紫衣上了马车,马车已向前驶去。赶车的老汉坐在车门外,赵天龙恭恭敬敬地坐在车门口,目不斜视,身子不动,只是当他偶尔面向窗外时,脸上已有得意之色。 秦宝宝吃饱之后,便和青衣人来到一间宅院,宅院里的仆人、丫鬟很多,但一看就知没有一人是练过武功的。 秦宝宝问青衫人道:“你就住在这里?” 青衫人道:“这只是我的一个落脚之处,并不常常来住。” 秦宝宝道:“这么说,你还有不少这样的房子罗?” 青衫人道:“是的。” 秦宝宝喜道:“如此说来,你是很有钱的了,那么明天我们再吃“烩牛羊舌”。” 青衫人苦笑道:“你吃上瘾啦?” 秦宝宝嘻嘻笑道:“那么贵的东西,当然好吃,最好晚饭再来一盘好不好?” 青衫人道:“吃不上两天,这里的牛羊就要死光了。” 秦宝宝道:“割舌不至于死呀,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真是我的小弟弟。” 青衫人面色不变,暗地却愤愤道:“且让你得意几天,一旦利用你杀了卫紫衣,你的小命也就到头了。” 心中想着,脸上却笑吟吟地带秦宝宝来到一间卧室,道:“你今天晚上且在这里住下好不好?” 秦宝宝见这房子很漂亮,家俱小巧别致,色调柔和淡雅,地上铺着雪白的波斯地毯,衬得秦宝宝身上衣衫更是破烂。 秦宝宝见这屋子好像特意为自己布置似的,不由笑道:“真是好漂亮,我身上这样能进去吗?” 青衫人道:“随便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在里面打滚。” 秦宝宝才不管地毯有多名贵,早一头扑到地毯上,前后翻翻滚滚,好不开心。 青衫人冷冷地看着,当秦宝宝转头看他时,他又换成了一副笑脸。 秦宝宝一直在想,他怎样利用我来害我大哥呢? 对秦宝宝来说,大哥的性命是头等重要,至于自己受的气且放到一边去吧! 青衫人静静地停了一会,道:“秦少侠有何吩咐,下人会去做的,在下先告辞了。” 秦宝宝顺口一句:“小弟弟阁下慢走。” 青衫人冷笑不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很小,并不是因为房间小,而是因为东西太多,从而显得很拥挤。 墙壁四周,都是一排排的柜子,柜子上全是一个个小抽屉,每个抽屉都编了号码,注明抽屉中物品的名称。 青衫人在这些抽屉面前是来走去,脸上阴笑着,低声自语道:“该用哪一种方法好呢?” “用毒药最佳。”一个人推门而入,身上白衣如云。 青衫人一见此人,立刻一揖到地,诚惶诚恐地道:“不知阁下驾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 白衣人笑道:“都是香主的人又何必客气。” 青衫人道:“香主可好?” 白衣人笑道:“好。” 青衫人道:“我正在踌躇,幸亏阁下来了,你刚才说用毒药,又是什么原因?” 白衣人道:“秦宝宝和卫紫衣兄弟情深,虽偶有矛盾,但绝不至于到了相互杀害的地步,也就是说,你就算杀了秦宝宝,秦宝宝也不会帮你杀卫紫衣的。” 青衫人笑道:“秦宝宝是在诈降,在下已知。” 白衣人道:“你知道就好。” 青衫人道:“若是用毒,那该如何用法?卫紫衣何等精明厉害,他若是可用毒杀,恐怕早已死了。” 白衣人道:“卫紫衣经验极丰,且天生警惕,用毒药是无法害他的。” 青衫人道:“那你刚才说用毒,又是何意?” 白衣人笑道:“你下毒杀卫紫衣,卫紫衣自然会觉察,可是若秦宝宝用毒杀他,卫紫衣必死。” 青衫人道:“秦宝宝怎会毒杀卫紫衣?兄弟刚才还提醒我,莫非忘了吗?” 脸上已有不信之色。 白衣人笑道:“用毒的方法千变万化,又何必拘泥一种,“隔山打牛”是拳法,岂不也可以用到毒上?” 青衫人一片茫然,道:“哦?” 白衣人道:“你需配出一种毒药,令秦宝宝服后暂时不死,当他和卫紫衣相遇时,却可以通过手掌相触,而将毒质传到卫紫衣身上,这样卫紫衣岂不就中毒了?” 青衫人附掌大笑,道:“真是好计策,这个方法当真高明,在下绝对是想不到的。” 转念一想,眉头又皱在一起,为难地道:“这种毒药我闻所未闻,仓促之下,恐怕配不出来。” 白衣人拍着青衫人肩膀,笑道:“何需你配,香主早已配好,我已带来了。” 说完取出一个小小瓷瓶,道: “这叫做“七日追魂散”,无色无味,不易辨别,非古玉不可测也。用了之后,前六日一无异状,至第七日,则七窍流血而死。一旦入了人体,就混入血液,还可通过汗液排出,服用后,可在无声无息中杀人于七日后。你若事先准备解药,自己服了解药,自是无事的。” 青衫人称赞不已,大为叹服地道:“这真是旷世无双的奇药,若是多配一点,天下岂不是我们的?” 白衣人叹道:“凡事有其利必有其弊,此药效果极好,可是配制极难,所用的药材,都是世上奇宝,香主只是恰逢其会,才配制了这么一小瓶。” 青衫人叹道:“可惜,可惜。” 白衣人也叹道:“的确可惜,不过,若用它杀了卫紫衣,那么纵有万金之贵,也是值得的了。” 青衫人道:“这药怎么用呢?” 白衣人道:“用酒、水、器物都可以下毒的,方法和其他毒药相同。” 青衫人道:“秦宝宝极为聪明,且心怀鬼胎,对我们送去的东西,他一定会起疑心的。” 白衣人笑道:“幸亏此药可以隔物传毒,你只要在他需用的器物上洒上一点,秦宝宝必会中毒的。” 青衫人笑道:“如此说来,方法可就太多了,秦宝宝中毒后,明天见卫紫衣时,就可以帮我们一次忙了。” 白衣人微笑道:“此之谓一石二鸟之计,用此计,既可杀了秦宝宝,又可杀了卫紫衣。” 青衫人大笑道:“卫紫衣一死,那天下岂不是我们的了。” 白衣人微笑道:“天下迟早都是我们的,我想我们不会等得太久的。” 第九回 宝宝中毒 清晨,秦宝宝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青衫人早已站在房里了,另有一名仆人正在摆早餐,早餐很岂盛,有一碟螺丝转、一碟三鲜饺、一小碗粳米粥,以及四样精致小菜,秦宝宝算是被饭菜的香气弄醒的。 秦宝宝一下床,立刻就上来两名仆妇,为他穿上破鞋,穿上他原来那套乞丐装。 本来早就给他准备好了几套衣服,可是秦宝宝生怕露出了女儿身份,就是不换,所以他现在仍穿着那套破衣服。 穿衣毕,一名仆妇便端来银脸盆、毛巾、青盐,侍候秦宝宝洗脸漱口,这种待遇比在子午岭上还周全。 秦宝宝自然洋洋地享受着,洗脸漱口完毕,秦宝宝才坐上椅子,那名摆饭的仆人早已在饭桌上放好一双象牙筷,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等着秦宝宝伸筷夹食了。 青衫人紧张地看着秦宝宝的右手,当秦宝宝的手快要触及那双象牙筷时,他紧张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不用说,这双象牙筷上一定沾有那种奇特的毒药了。 不想秦宝宝快要触及象牙筷时,忽地又缩回手来,反而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银匙。 他对那些小菜可不盛兴趣,因为他昨天吃得很饱,今天便又犯起挑食的老毛病。 现在,他除了对那小碗粳米粥感兴趣外,对其他的食物可没什么心思。 吃粥,自然是用不着筷子的了,那青衫人在旁边看着只是乾着急,真恨不得拿起筷子在秦宝宝的粥里搅几下。 想自然是想,做是做不出来的,因为他知道秦宝宝是有名的鬼精灵,自己稍微做出一些过火的事,就会令他起疑,他一起疑,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无可奈何地看着秦宝宝吃粥,秦宝宝忽地抬头冲着他一笑,道:“你不吃点吗?” 青衫人勉强笑道:“我吃过了。” 秦宝宝笑道:“对了,你是不是愿意别人强迫你吃饭,受人强迫的滋味最不好受了。” 秦宝宝是把其他人都当成自己了。 青衫人闻言只好道:“不错,我也不愿意别人强迫我吃饭。” 秦宝宝点点头,三口两口地扒完了饭,把碗一推,自始至终,他都没动那双筷子。 他站起身来,对青衫人道:“现在我吃好了,饭后有什么节目啊?” 青衫人奇道:“你就吃这么一点粥就饱了,不吃点菜或是别的吗?” 秦宝宝拍了拍肚子,道:“今天吃的还算比较多,若在子午岭上,半碗也吃不下呢!” 青衫人这才明白秦宝宝为何这样瘦,见秦宝宝不想再吃,青衫人却还是不死心,道: “那就尝一尝菜的味道吧,这里厨师烧的菜和子午岭的菜不一样的,不想──鲜吗?” 他是死活也要让秦宝宝自己碰一碰那双筷子。 但秦宝宝已经吃过饭,对饭菜的味道从来就没有兴趣,他可不是美食家,肚子一饱,就想到外面溜达溜达了。 秦宝宝一边说:“要吃,中午再说吧,我可要玩去了。”一边已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青衫人眼睁睁地看着秦宝宝跑出去,心里恨不得一把将秦宝宝拉住,把瓷瓶中的药全倒到秦宝宝的口中去。 想归想,却不能做,对仆人们吩咐一声:“你们下去,这里不用你们收拾了。” 仆人们乐得清闲,喜滋滋地走了。 青衫人站在门口,看到秦宝宝正在花园中捉蝴蝶,心里不禁琢磨开了用什么方法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呢?那秦宝宝在花丛中左扑右跳,玩得正开心。 青衫人想着,若是秦宝宝不幸划破了手,就可以趁治伤之机下毒了。 可是秦宝宝身有武功,且轻功最好,玩耍中又怎会受伤?青衫人已在后悔,刚才若是在粥里做文章,也许秦宝宝不会发觉的。 白衣人说得分明有理,何况刺杀卫紫衣是何等大事,自然是马虎不得的。 忽听秦宝宝叫道:“小弟弟阁下,我渴了,你给我端一杯水来好不好?” 青衫人身份何等高贵,哪曾听得别人对他吆五喝六的,可是此时却不同了,秦宝宝一声“要水”,对青衫人来说,不亚于玉旨纶音,秦宝宝话音刚落,青衫人早已进屋里倒水去了。 找个杯子倒上水,捏住象牙筷头朱受毒药沾到的部分,将筷子在水中搅了一搅。 果然是无色无味的好毒药,水仍是清澈透明,闻一闻,半点异味也没有。他乐滋滋地捧着杯子,兴冲冲地出门,走到秦宝宝面前,笑容满面地道:“秦少侠请喝水。” 秦宝宝接过杯子并不急着喝,而是歪着头笑道:“你对我这么客气,是因为想有求于我呢,还是别有用心?” “别有用心”四个字青衫人听得好生刺耳,幸亏他脸上戴着的是那张看不出年龄来的面具,脸上虽有异常,却是看不出,他只好强作笑颜,道:“我只是想帮你报仇而已,又怎会有其他念头。” 秦宝宝道:“你说你会暗中助我,那你究竟用什么方法呢?现在可、告诉我了吧?” 青衫人道:“现在告诉你,恐怕你到时会不自然,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宝宝一扭头,道:“哼,不告诉就不告诉,谁稀罕听。”愤愤地走到一边又玩去了。 青衫人心道:“这秦宝宝是在打听我的计策,到时候好对付我了,他小小年纪,竟已学会演戏,扮一个间谍角色,真是不简单。” 秦宝宝也在考虑开了: “这帮狡猾的家伙到现在还不告诉我行刺方法,真是一群老狐狸,他们当然明白我不会书大哥的,只不过是假装相信罢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呢?” 一边想着,一边把杯中的水不知不觉地饮下了。 青衫人在远处见秦宝宝饮下毒水,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大功终于告成了,回去之后,香主一定会重重有赏。 眼看中午将至,估计卫紫衣也已该到了,必须去准备一下,他遂离开了花园,迳向内厅而去。 卫紫衣在赵天龙的引路下,来到一座美轮美奂的大厦前,下了马车,早有一人大笑着迎出来,从脸上看不出他的年龄,只见他身着青衫,脸上盈盈的尽是笑意。 一见卫紫衣下马车,青衫人已大笑道:“卫大当家如神龙在天,今日终得一见,贾某幸甚幸甚。” 卫紫衣也微笑道:“幸蒙贾兄收留舍弟,卫紫衣先行谢过,秦宝宝在哪里?” 在路上卫紫衣已等得十分着急了,此刻一到地头,第一句话便想见秦宝宝。 贾德笑道:“大当家对令弟的殷殷之情,好生叫人感动,请大当家随我来,宝少爷正在花园玩耍,我立刻叫人请他来。” 卫紫衣已注意到贾德面上的人皮面具,这在江湖中本是常事,也不怀疑,随贾德来到了大厅。 大厅布置得颇为华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想那贾德必是豪富人家。 有钱子弟大都是不愿在江湖闯荡的,贾德在江湖中没有名气,也就不奇怪了。 在客厅落座,贾德早已命人上酒上菜,酒绝对是名酒,菜绝对是好菜。 可是卫紫衣哪有心思喝酒,端坐在桌前,道:“贾兄是否已叫人请秦宝宝来了?” 贾德大赞道:“所谓无情未必真豪杰,卫大当家果是一个重情重义的英雄。” 当下又道:“在下早已派人去请了,过不了片刻,宝少爷就会来的。” 卫紫衣虽有些不耐烦,但人家殷勤备至,刻意结纳,自己实不好表现出来,于是举起面前的酒杯,微笑道:“承蒙贾兄这几日对小弟的照顾,卫紫衣借花献佛,且以这水酒敬贾兄一杯。” 贾德慌忙起立,诚惶诚恐地道:“不敢,不敢。”遂一饮而尽。 卫紫衣轻呷了一口酒,将杯子放下,猛一回头,却见厅角出现一个小乞儿,那副悲喜交加的样子,真令人又爱又怜且心痛不已,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 禁不住放下杯子,走了过来,却见秦宝宝的眼眶已湿润,不一刻,眼泪使如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流了下来。 卫紫衣柔声道:“宝宝,你可好吗?” 他走过去已准备将秦宝宝拥入怀中,却不料秦宝宝猛然后退,大叫道:“不要碰我!” 卫紫衣大骇,连退数步,颤声道:“宝宝,到这时,你还在怨恨我吗?” 以他的身份,本不便在人前表现如此神态,可是他一见了秦宝宝哪里还顾得了许多。 贾德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宝宝,心中颇为着急,可恶的秦小鬼,为什么不让卫紫衣碰他? 莫非他已知自己身中剧毒? 秦宝宝的确知道了,那杯水一入咽喉,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可是水已入喉,后悔已来不及了。 以他对毒药的知识,立知这是一种极厉害的毒药,尤其是水入肚中后,竟毫无不快之感,这更令他震惊不已。 他曾从父亲的医书中得知,无色无味,且无不适之感的毒药,是为毒药中的精品,中者无救。 这个发现,令秦宝宝连指尖都变得冰凉,好不容易可以见到大哥了,自己却要死了,他的手无意中触到了正盛开的鲜花,那花立刻萎缩、凋零。 这是何等可怕的毒药,秦宝宝又怎能让大哥碰到自己呢? 卫紫衣哪里知道秦宝宝身受的苦楚,见秦宝宝那种哀怨无助的眼睛,禁不住叹了一口气,宝宝怨自己何其深,自己这一次,看来真的是伤害到宝宝了。 他真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秦宝宝紧紧抱住,可是只要他一动,宝宝就立刻退去。 卫紫衣深感震惊,一时之间,已无法可想,他纵是智谋无双,对秦宝宝却无可奈可。 那贾德贝事机不妥,已一步步向门口溜去。 秦宝宝的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此时见他想溜,立刻大叫道:“站住!” 贾德大惊,不及细想,身子倒飞而去!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截住他,他不是好人。” 贾德在空中暗自冷笑,心道:“我既先一步逃走,你们哪里能追得上我。” 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只是未免太自信了,贾德的足尖一触到地面身子又跃起,想跃上对面的屋脊。 可是,他冲上屋脊时,差一点撞到一个人的身上去,贾德想也不想,手中剑“呛”出手,剑光直取那人的头颅! 这一剑心到剑发,端的是快速至极,无论何人,也许都无法在这样的剑下逃去。 可惜那人正是卫紫衣。 卫紫衣面如寒冰,腰间的银剑崩然弹起,“叮”的一声,已将贾德的剑格住。 贾德徒觉一阵大力传来,虎口欲裂,手中长剑哪里把持得住,“嗡”的一声弹向高空,坠入墙下。 贾德急转身,空中换气,已渐渐地落下地去,可是从卫紫衣剑上传来的力道并没有消失,他一时站立不稳,“蹬蹬蹬”又退了三步,方才拿桩站稳。 此时秦宝宝已叫道:“大哥,他下毒害我,快杀了他为我报仇!” 秦宝宝的话就像一颗炸弹,“轰”的一声在卫紫衣心中炸开,宝宝已被这贼子所害,难怪叫我不要碰他。 贾德虽然很想强自镇定,但额上的冷汗已流了下来,他一抬头,接触到了卫紫衣的目光,他不由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 卫紫衣的双目已快要喷出火来,金童般的俊面上竟罩上了一层黑云。 愤怒!卫紫衣已愤怒到了极点! 贾德强自微笑道:“你杀了我也没用,秦宝宝所中之毒,天下无药可救,七天之后,他就会气绝身亡。” 卫紫衣一转目,已见院中涌出了许多人,这些人打扮不一,年纪各异,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竟是这院中的仆人、丫鬟。 他们的手中都持着刀。 一群人静静地站在院中,静静地看着卫紫衣,阳光静静地照在他们身上。 虽然有许多人,但小院忽地像是变成了一座坟墓。 卫紫衣努力使自己因愤怒而急剧跳动的心平静下来。愤怒,只会带来不必要的疏忽,他现在需要的是冷静。 身经百战的卫紫衣,几乎在众人一出现时就冷静下来。 他从屋脊上轻落下来,落在了人群之中,人群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现在已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群受过极严格训练,极冷静的人。 这样的人不用说,是非常可怕的,卫紫衣缓缓地在人群中走动,人群也在动,只是,始终排成一种似乎毫无阵法,却很有规律的阵法。 这并不是一种阵法,而是一种巧妙的配合而已,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该处在一种什么样的位置,才会发挥自己的作用。 贾德忽地长笑道:“卫紫衣,你若想杀我,就只有先杀了这些人,而我当然是不会等你来杀我的,我可要走了。” 他挥了挥袖子,转身就准备走了。 卫紫衣又怎能放他走,他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一定要将贾德斩于剑下,于是他立刻拔地而起,平地一个“仙人提”,竟跃起三丈多高。 一跃而能至三丈的人,武林中除了卫紫衣,绝不会超过四个人。 卫紫衣在空中若蛟龙,身法不可测度,忽地头下脚上,闪电般的剑光已冰泻而下,目标正是贾德。 贾德大惊,不退反进,竟冲入到人群中,他显然知道,一对一,自己绝不是卫紫衣的对手,而钻入人群则是最好的掩护。 果然,人群中已布成了刀网,刀网罩住了贾德的全身,卫紫衣若要想杀贾德,就必须先冲破这个刀网。 无数把刀织成的刀网,已封住了卫紫衣所有的进攻角度,卫紫衣伸剑在一把刀上一点,身子又跃起,远远地飘到一片空地。 人群已涌过来,无数把刀以各种各样的角度,砍向卫紫衣全身各个要害。 一声长吟,卫紫衣银剑挥出,如手挥五弦,“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卫紫衣已将袭来的刀尽数荡开。 那贾德一声长笑,身子扶摇直上,已飘到了屋脊,只要他再一闪,就会闪入屋下了。 卫紫衣双目几欲喷火,忽地挥手一掷,手中的银剑立刻电射而出,直取贾德的后心。 谁可以形容这一掷的速度?也许世上的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 剑光只一闪,贾德一声惨叫,已从屋脊上倒栽而下,银剑已透心而入。 鲜血从贾德的前胸后背如火花般地惊艳激射,在空中形成一片血雾,染红了墙角的桃花,贾德的尸体也仆在了桃花丛中。 静然 飞掠的银剑和如火花般的血雾令小院中静然到了极点,多少双不可思议的眼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静然之后便是刀声,无数把刀齐齐欣向卫紫衣,卫紫衣陷入了极大的困境。 因为他手中已无剑。 卫紫衣自出道以来,遭逢数百战,每一次都可以淡然相对,因为他手中有剑,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将卫紫衣的银剑击落。 这一次却不同了,他手中现已无剑,而他面对的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刀手,他们的本身武功也许并不可怕,但他们配合多年,已相当于一个人。 手无寸铁的卫紫衣能够对付这样一个“超”人吗? 卫紫衣不知道。他的身形变成了一片在秋风中飘零的树叶,在刀光中艰难地穿梭。 卫紫衣并不是一个超人,他的武功的确不错,但武功也并不是神话,那种赤手空拳足以抵挡数十名训练有素的刀客的人,武林中从来就没有过,卫紫衣也绝不是。 挽救自己命运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以轻功突围,另一种则是夺取一件兵器。 第一种方法显然是不能考虑的,因为卫紫衣绝不会去下秦宝宝一个人而独自突围第二种方法却遇到了麻烦,当卫紫衣想去夺下对手中一个人的刀时,便会立刻遭到四五把刀的进攻,也就是说,卫紫衣夺取一把刀的代价将是身受四、五处刀伤。 这个买卖一点也不划算,卫紫衣自然是不会做的。 于是卫紫衣使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以绝顶的轻功和敏锐的判断力在刀网中穿行,他无法采取有效的进攻手段,也无法身退,他只能这样在危险中等待机会。 刀光映亮了半个天空,每一个持刀的人都紧张得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他们这些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一向悍不畏死的刀客,在卫紫衣面前不得不绷紧所有的神经,他们知道,一个哪怕最小的失误都会造成形势上的改变。 因为任何一个小小的破绽都无法逃脱卫紫衣的眼睛。 这一战,他们并不比卫紫衣好受。 在这种情况下,谁会注意秦宝宝呢? 这该是他们的一个失误了,秦宝宝又怎能是一个不被重视的人呢? 秦宝宝本身的武功,因为他身体的缘故,无法成为一个高手,但他的见识、智慧,又岂是常人可比? 一看之下,秦宝宝就明白大哥现在最需要的是一柄剑,一旦大哥有剑在手,形势就会大大改观。 银剑在贾德的身体中,而贾德的尸体在墙角的桃花丛中,桃花丛和秦宝宝之间,就是那激战的人群。 正因为这个原因,刀客们才会忽略了秦宝宝,因为秦宝宝没有办法穿过人群取出银剑,交到卫紫衣的手中。 秦宝宝真的没有方法吗? 秦宝宝不总是做出一些令人吃惊的事情吗? 这一次,秦宝宝又一次让人吃了一惊。 他取剑的方法是他身上的一个小玩意,那只是一个银钩,银钩上系着一根又长、又细、又韧的银线。 这个小小的玩意现在可派上了大用场啦! 秦宝宝抖出银钩,银钩从人群的头顶飞过,巧妙地系在了银剑的剑柄之上。 见银钩奏效,秦宝宝不由大喜,双手猛地一带,银钩已将银剑带得脱体而出。 秦宝宝大叫道:“大哥,接剑!” 银剑被带到空中,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忽地,刀光一闪,一名刀客挥刀斩向那根丝线,丝线应刀而断,但一切已来不及了。 卫紫衣大喝一声,身体穿云般跃起,飞向那因丝线被砍断而呼啸下落的银剑! 半空中的卫紫衣右手一招,那银剑彷佛有了磁力,立刻落入卫紫衣手中。 卫紫衣手中已有剑。 银剑一经接手,卫紫衣立刻使出了他的成名绝技:“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地狱使者”。 天大本领的人,也绝对无法拒绝地狱的召唤,卫紫衣此招一出,小院顿时变成了地狱。 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此时的情形──血肉横飞。 是的,血肉横飞,无数块细小的肉末沾满了小院的角角落落,人的躯体在卫紫衣的剑下成了一具具脆弱的泥偶。 血腥气浓厚而令人作呕,刚才鲜猛生动的人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碎末,你简直无法找到一具可以称之为人的东西。 这是何等神奇而可怕的武功! 满身血污的卫紫衣持剑静立在当场,金童般的俊面仍充满未了的杀气,他抬头看向秦宝宝。 秦宝宝忽然倒了下去,他昏了过去,小小的心灵无法承受如此血腥的局面,晕厥,这种人类自我保护的行为使他立刻避免再受更大的刺激。 当他醒过来时,秦宝宝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洁净的床上,脸上充满了关切、怜惜、心痛之情的卫紫衣就站在床边。 秦宝宝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哥,不要碰我!” 卫紫衣不禁感到鼻头酸酸的,心中激动难平,宝宝对自己的一片真情真是无可比拟,卫紫衣不由地柔声道:“宝宝,你不用担心,大哥知道该怎么做。” 秦宝宝倚在床上,惨然一笑,道:“大哥,真对不起哦,宝宝要先走一步,等不了大哥了。” 看着秦宝宝忧伤的神情,卫紫衣心中一震,道:“难道说这一次中的毒非常厉害,连宝宝能克百毒的解毒丹也没有用吗?”他无法接受这种现实。 秦宝宝黯然神伤地点了点头,道: “我自幼学习医术,对毒药的学问也知道不少,一般的毒药,我的解药丹足以应付,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虽然我体内有许多珍贵的药汁,但仍无法克制毒性,虽然我不至于七日而亡,可是最后恐怕还是免不了一死的。” 语调黯然平静,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所说。卫紫衣对毒药的了解不如秦宝宝,一听此言,不由黯然无语。 秦宝宝忽地流下泪来,哽咽道:“大哥,宝宝真不想离开你,也舍不得席领主他们,呜呜呜,我这么小,本不该死得嘛,爹不是说,“头发长长,命也长长”吗?我的长发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却会死呢?” 想着自己再也见不到卫紫衣,再也见不到席如秀、小棒头、大和尚叔叔,以及所有对自己都很好很好的人,秦宝宝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滑落。 想着哭着,哭着想着,毕竟是孩子,又怎能接受“死亡”这个残酷的现实? 秦宝宝的哭泣已令卫紫衣肝肠寸断,悲愤不已,若不是不愿让秦宝宝感到绝望,他实在地无法保持镇静的态度。 卫紫衣强颜一笑,道:“宝宝,你总是对大哥这么没信心,你不信大哥可以救你吗?” 其实关于怎样救秦宝宝,卫紫衣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一方面是安慰秦宝宝,另一方面更是为了安慰自己。 多大的风险卫紫衣都闯过,这一次也应该不成问题,但是,毒药毕竟不同于其他的事情,不是光凭武功、经验就可以解决的。 卫紫衣眉头紧皱着,想试一试内功逼毒的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在秦宝宝身上未必行得通。 首先秦宝宝心脏有先天缺陷,连练内功都不适宜,也许秦宝宝体内毒质未除,因心脏受损已毙命。 再者,秦宝宝体内毒质古怪,逼毒时手掌一经过接触秦宝宝身体,那么,秦宝宝毒质未除,逼毒者反而先受其害了。 若是牺牲自己生命可挽救宝宝,卫紫衣倒宁愿一试,可是事实上牺牲自己也救不了宝宝的。 卫紫衣沉吟不语,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这是一家客栈,生意并不太好,卫紫衣之所以往这里,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而较为安静,适合调养。 见卫紫衣愁眉紧锁,秦宝宝反而安慰起卫紫衣来,他抹乾眼泪,问道:“大哥,你说宝宝坏不坏?” 想起秦宝宝古怪刁钻的恶作剧,专惹麻烦的通天本事,以及宝宝种种顽劣的行为,卫紫衣禁不住展颜一笑,道:“宝宝的确很坏,十足一个小坏蛋。” 秦宝宝嘻嘻笑着,似乎已忘记了刚才的悲伤,他说:“俗语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宝宝既是一个大坏蛋,自然不会轻易死去,大哥又担心什么?” 卫紫衣不由莞尔一笑,复又轻轻叹息,如果真如宝宝所说,坏人可以长寿的话,卫紫衣还真希望秦宝宝是天下最坏的大坏蛋。 秦宝宝见逗得大哥笑了一笑,赶紧趁胜追击,笑道:“大哥可千万不要皱眉叹气哦,经常忧愁会老的,大哥素有“金童”之称,可别因为忧愁而变成“小老头阎罗”呀!” 卫紫衣听到“小老头阎罗”这么古怪的名字,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秦宝宝拍手笑道:“大哥终于笑起来耶,本来嘛,生死事小,何必这么看不开呢?” 卫紫衣轻轻叹道:“自己有事却还劝我看开些,宝宝,现在我真猜不透你了。” 秦宝宝颇为正经地道:“我说的没错,死者死矣,伤心的是末死之人,宝宝希望大哥一辈子开开心心的,永远没有烦恼才好,所以就算我真的死了,大哥也不要太伤心,就当作…… 就当作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算了。” 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了。 卫紫衣摇头叹息,彷徨无计,若是此时有人说可救宝宝性命,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交换,甚至于自己的生命。 秦宝宝哭了一会,又抹乾了泪,笑道,“我可真没有出息,本是劝人的,倒是把自己劝哭了。” 他越是这般强作笑颜,卫紫衣心中越是难受,真不知用什么话来劝慰秦宝宝,忽听窗外传来了厮杀声。 出于对厮杀的一种本能反应,卫紫衣借敏锐的耳力和丰富的经验,立刻听出一共有五个人在厮杀,其中,四个人用的是刀,一个人用的是剑。 刀声一响,已将剑声压住,看来,这是四个使刀的共同对付一个使剑的局面,听起来,使剑的人正处于劣势。 卫紫衣此时心中十分焦躁不安,正不知该如何排遣才好,一听有四对一这种恶劣行径,不由有了动念。 他走到窗前,推窗望去,却儿院中有四男一女,正在厮杀。 那女人头发散乱,衣服上尽是泥土和血迹,已看不出衣服的本来颜色,她在跳跃之际,身法有些呆滞,卫紫衣一眼看出,那女人的左腿已受了伤。 女人的剑法颇为辛辣,出手皆是拼命的招式,所以,对方虽是四个男人,因无这种不要命的勇气,故而进攻并不紧迫,这也许是这女人至今末倒的原因。 不过卫紫衣已看出,那四名刀手之所以一时无功,是因为他们好像并不愿伤那女子性命,他们在出招之时,也只往非要害之处招呼。 不过纵是如此,那女人因疲劳过度,看来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以众欺寡本来是江湖大忌,何况又是以男欺女,卫紫衣看得眉头一皱,双手一拍窗垂,人已飘了出去。 那四名刀手将女人围在当中,紧一刀慢一刀地周旋,眼看已可将对方制住了。 正在这时,一条紫色身影抢入阵中,四名刀手齐感手腕一紧,手中刀立刻脱手而飞,“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四名刀手大惊,皆退了一步,口中呼喝道:“是谁?” 卫紫衣卓然立在当场,淡然道:“在下卫紫衣。” “啊!”四个人齐声惊叫,不由面面相觑,此时,才感到手腕火辣辣地疼痛起来,低头一见,那手腕上已多了一道指头点的紫印。 那卫紫衣只用了一根手指,就夺了四人之刀。 四名刀手面露惊恐之色,一人道:“卫紫衣,算你狠,我们走就是。” 四个人互丢了一个眼色,皆向后退去。 那女人在边上喘息已定,见四人欲退,不由急道:“不能放他们走。” 四个人一听不妙,早分向四个地方逃窜,这样,卫紫衣就无法决定追哪一个了。 秦宝宝此时也已出现在窗前,他体内虽潜伏毒质,因尚未发作,所以他的行为与平时无异。 见一个人从自己面前忽啦啦地冲过,秦宝宝嘻嘻笑道:“跟大哥来这一手,可真是找错人了。” 说话间,卫紫衣已冲了过来。 那人心中大急,足下用力奔出,可是他快,卫紫衣更快,那人忽觉劲风袭背,立觉腰上一麻,急冲的身体立刻停下,又因为惯性的力量,“扑通”一声仆跌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禁不住扭头看去,只见卫紫衣又将两名同伙点倒,那两人和自己一样,没能逃脱。 最后一人见卫紫衣追上其他人,不禁暗喜自己运气好,此时他的身形已冲到大街上,只要往密如蛛网的小巷一钻,卫紫衣纵有通天本事,也就抓自己不到了。 可惜他未免低估了卫紫衣的本事,别人万万做不到的事情,卫紫衣却能做到。 此时那人已奔到一条小巷之中,这条小巷幽长而狭窄,不知有多少分叉,中国城市的小巷的确是这样,密如蛛网,歧路千条。 那人的轻功也并不弱,人在巷中一晃,已窜入一条叉道中,侍卫紫衣赶到巷口,只看到那人的半边身子。 卫紫衣冷笑一声,忽地飞足踢起一粒石子,那石子疾如闪电般不偏不倚恰巧击中那人的膝弯“环跳穴”处。 卫紫衣踢出这粒石子后,便放慢了脚步,他知道,那人绝无法再逃脱了。 卫紫衣施施然地走过去,那人已倚在墙角呻吟不已,卫紫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拎回到小院中。 那女人正在伸颈张望,见卫紫衣归来,脸上充满了喜悦之色。 卫紫衣将手中那人丢在地上,径直走到女人面前,淡淡地道:“现在这四个人已经归你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女人点了点头,一张艳丽无双的脸庞盈盈地尽是笑意,卫紫衣看着这张脸,陡觉心中一震。 像这样一张美丽的脸庞,无论任何人见过一面之后就绝不会忘记,卫紫衣惊讶不已,这不就是席夫人画上的那个女人吗? 世上居然有这样巧的事情?卫紫衣深感造物主安排命运之神奇了。 那个女人正是梅冰艳。 她被人一路追杀,几次侥幸逃脱,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卫紫衣。 关于卫紫衣的大名,梅冰艳真是闻名久矣,江湖上的多情少女谁不把卫紫衣视为心中的白马王子? 这样一个英俊、洒脱、有本事、有能力的男子,又怎能够不成为别人钦慕的目标? 望着卫紫衣深沉而明亮的眼眸,梅冰艳的心乱了。 “他这般望着我,莫不是对我已……”想到这里的时候,梅冰艳一张白净的脸刹那间变得通红。 激动、喜悦、羞涩,诸如世上最幸福的几种感觉,一起在梅冰艳的心头交织着。 她不由垂下了头,柔柔地道:“谢谢你,卫大侠。” 卫紫衣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什么,其实他已觉察出梅冰艳的异样,这在卫紫衣的江湖生涯中,也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她一定是把我沉思当作别的意思了,卫紫衣在心中笑了一笑,深觉这些江湖女人未免太多情了。 忽地,卫紫衣觉得不妙,那一向敏感的秦宝宝就在不远处,他若看到这一幕,又会如何想? 卫紫衣暗叫一声“糟糕”,急忙转身向秦宝宝的那个方向望去,这一望之下,他心中徒然一惊。 那扇窗前,早不见了秦宝宝的影子。 卫紫衣一刻也不愿意停留了,匆匆对梅冰艳说了一声“再见”,已飞返回房间。 他不待推门而入,早已从窗口跃了进去。 秦宝宝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被弄得乱七八槽,显然是秦宝宝心情震荡之时的杰作,最触目惊心的,是粉壁上几个墨汁淋的大字:“臭大哥,坏大哥,我再也不愿看到你了!” 卫紫衣看到这十一个字,几乎要昏过去,这一下,事情可就不好解释了。 秦宝宝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早认为自己和画上的女子有暧昧关系,如今画上人成为真人,而刚才的那一幕,一定是被秦贾宝认为是“盈盈一水间,默默两无语”的最佳注解了。 卫紫衣又想到,小家伙身中剧毒,至今仍无驱毒良方,如今这一走,那身上的毒更无法解去,这可如何是好? 一向镇静自若,处惊不乱的卫紫衣,此时亦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到处乱转了。 眼下之计,必须先找到秦宝宝,无论他如何怨怼,也须先解了他的毒再说。 秦宝宝会往哪里去呢? 少林寺应该是他最佳的选择,他此时心中痛苦至极,应该会找到大和尚叔叔一吐为快的。 想到这里时,卫紫衣已镇静下来,悟心大师见识极博,武功亦高,应该有驱毒的良策,只要秦宝宝到了少林寺,性命应该无虞了。 若是连悟心大师都救不了秦宝宝,那天下恐怕就无人能够救了。 此时离少林寺不过两天的路程,离毒药的毒性发作,还有五天时间,秦宝宝也许可以捡回一条小命了。 至于今日的误会,以后再慢慢解释不迟。 卫紫衣毕竟是卫紫衣,纵是在突遭惊变之时,也可以从容不迫地理清思绪,这恐怕就是“金龙社”至今不倒,且愈见强盛的原因了。 在床上静坐了片刻,卫紫衣再次站起来时,脸上已恢复了镇静和从容。 他忽觉眼睛一花,一个翩翩佳人已盈盈而至。 梅冰艳不知在何时何地换了一件衣服,不仅换了衣服,还擦了粉,抹了口红,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 谁都知道,女人化起妆来,总是没完没了,天塌下也不管的,可是这个梅冰艳,化妆的动作真可谓神速了。 卫紫衣当然不会想这个问题,他只是在奇怪,梅冰艳怎么走进自己的房间? 面前的梅冰艳,一身桃红小夹袄,一条碎花石榴扫地裙,加上明眸一对,朱唇一点,称得上婀婀娜娜风情无限了。 尤其是她脸上的笑容,简直可以迷倒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 卫紫衣恰恰是那个可以不被迷倒的百分之一,卫紫衣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 不知是没听出卫紫衣语中的冷漠意味,还是她认为男人就应该是冷漠淡然才对,反正梅冰艳还是粲然地笑着,道:“我当然是应该来的,因为你救了我,就算你并不认为有什么大不了,可是对我来说,总得来谢你一下。”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不由被她的笑容所感动,对方只是一个什么事都不清楚的局外人,自己并无理由将心中的怒气发到她身上。 不过,他不愿意再纠缠下去,摆了摆手,卫紫衣道:“听到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还有事,如果你没有别的事,那我应该走了。” 对一个诚心来感谢自己的女子下逐客令是不礼貌的,所以卫紫衣乾脆给自己下了一个“逐己令”。 说到“走”时,卫紫衣果然起身,向梅冰艳一抱拳,已走出了房间,身子在院中一闪,人已不见。 梅冰艳望着他的背影,很奇怪地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地喃喃地说:“真是一个怪人。” 卫紫衣一出客栈,就向少林寺方向奔去,他既已料定秦宝宝会到少林寺后,心中安定了不少,于是也不必着急赶路,何况白天施展轻功,也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一点。 日色已渐渐是中午了,卫紫衣觉得口乾舌燥,看到路边有一座茶亭,便踱了过去。 茶亭其实只是用四根木头撑起的一张大桌子而已,虽然很简陋,但坐在大亭下,喝着凉茶,吹着清风,也不失为一件惬意之事。 茶客们都是赶路的人,无外乎贩夫走卒之流,卫紫衣一走进这些人中间,立刻就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茶博士是一个面目和蔼的老者,一见卫紫衣,知道不是一般人,早已迎了上来,口中道: “客官,喝碗茶解解渴吧?” 北方人喝茶喜欢用碗,且都是大碗,一色的黑瓷大碗。 茶博士见卫紫衣相貌纤秀,似是南方人士,恐他嫌大碗粗俗,便从箱中取出一个自用的紫砂小茶壶来,沏上了茶水。 卫紫衣在一张条凳上坐定,笑道:“老板,因何对在下不公呢?” 茶博士一愣,随即笑道:“客官恐怕是南方人士,也许喝不惯大碗茶,所以在下……” 不待他说完,卫紫衣已笑道:“老板盛情,在下心领,只是,小茶壶哪有大碗茶爽快。” 说完,已端起桌上的一碗茶来,大大地喝了一口。 茶客们本以为卫紫衣身份高贵,不愿和自己同流,如今见卫紫衣如此随便,心中对卫紫衣已多了一份好感。 一个清瘦的茶客笑道:“官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卫紫衣笑了笑,道:“在下从京城来,欲往少林寺去。” 顿了一顿,又含笑道:“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阁下可愿相助?” 那茶客见卫紫衣有求于己,且语气谦恭,竟以“阁下”相称,不由地觉得脸上添光不少,顾盼之间,已有自得之色,急忙答应道:“官人有话,但讲无妨。” 卫紫衣于是问道:“阁下可曾见到一个小孩从这里经过?” 他将秦宝宝的相貌、打扮仔细地说了一番。 那茶客陪笑道:“小人也是刚刚路过,客人所说的小孩,小的没有看见过。” 言毕有怏怏之意,似深以不能相助为憾。 卫紫衣略感失望,取过茶碗浅浅地啜了一口。 那茶博士忽道:“客官所说的小孩,在下倒曾见过。” 卫紫衣一喜,道:“哦?” 茶博士忽地叹了一口气,道:“只是,那小孩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卫紫衣闻言一震,但仍声色不动,淡淡地道:“请说。” 茶博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上午,我在此刚刚摆下茶摊,就看到一个相貌如客官说的一般无二的小小少年前来买茶。” 他咂咂嘴,又道:“若非我亲眼看见,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有这样漂亮的小孩。” 他顿了一顿,又道:“正因为他长得不俗,于是我不由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之下,惊讶地发现,这少年眉宇之间似有重忧,彷佛刚刚遭遇了天下最不幸的事情似的。” 卫紫衣心中叹息不已,宝宝到这一地步,岂非都是怪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做得不对心中不禁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宝宝再受委屈了,卫紫衣发誓,他要让宝宝以后的日子永远过得开心。 于是他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茶博士道:“后来那少年要了一碗茶,我见他单身行走,且一副疲倦的样子,于是问他是怎么回事,结果,我没问几句,他的眼泪就下来了,哭得好伤心。” 茶博士说着,便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好像自己也受了感动的样子。 卫紫衣听得一阵心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茶博士对卫紫衣正色道:“你一定是那小孩家的大人了,那样一个可爱、漂亮的孩子,你们又怎么忍心给他气受?” 面对这位好心人的责备,卫紫衣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苦苦一笑,端起面前已凉透了的茶碗喝了一口。 茶博士犹在叹息不已,旁边的茶客催促道:“快说下去呀,后来又怎样了?” 茶博士为自己倒了一碗茶,喝了一口,道:“就在小孩喝茶的时候,路上忽然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在茶摊前停下,我以为他们是来喝茶的,于是忙泡好了两碗。” 卫紫衣已听出苗头来了,不由急声问道:“那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 茶博士脸上已有恐惧之色,连声音也走了调:“我一直都无法看清马车上坐的是什么人,马车上的人也没有下来过,可是我感觉到,那些人一定是世上最可怕的人。” 一个茶客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认为?” 茶博士道:“因为他们的鞭子。” “鞭子?” 茶博士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道:“马车一停下,就从车中伸出一支鞭子,若不是当时的光线好,我几乎认为那是一条长枪,因为那鞭子竟是直的。” 一茶客听得入神,手中的茶碗“眶当”一声掉到了地上,跌得粉碎,他道:“这怎么可能,鞭子怎会如长枪一样直,我也是赶车的,又怎会不知道?” 茶博士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是说书人,并不指望编故事骗银子,我说的只不过是实情罢了,那鞭子的确如长枪一样直。” 众人都看着卫紫衣,他们认为,像卫紫衣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见识一定是很广的,应该知道事情的真伪。 卫紫衣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问茶博士道:“那鞭子上灌注了内力,可如长枪般刺人,那么,鞭子刺中小孩子了吗?” 茶博士面露微笑道:“那个小孩可不是个俗人,虽然鞭直如枪,且速度很快,但还是伤不了他,他只是身子一扭,鞭子就落了空。” 卫紫衣在心中轻舒一口气,周围的茶客彷佛也放了心似的,纷纷端碗痛饮,不想茶水早已光了。 茶博士一一添了水,复又道:“虽然小孩躲过了第一鞭,可是第二鞭又来了,这第二次却不是刺,那鞭子忽地变成了长蛇,卷向那小孩的两只腿,我当时已被吓得呆如木鸡,那小孩却好像反而变得开心了,左窜右跳,避开长鞭,口中居然还说“好玩,好玩”……” 他说话时模仿着小孩的声音、动作,众人见他说得有趣,脸上不由也泛起了笑容。 卫紫衣暗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马车上的人无法立时制住秦宝宝,说明功力不算太高,以秦宝宝的武功、智慧,应该不会有事的。 此时众人又在催促茶博士说下去,想必那茶博士说得精彩,众人已听得入迷了。 卫紫衣极想知道结果,刚要说话,茶博士已又道:“那鞭子无论怎样,都奈何不了那小孩,我真没想到,这小孩如此清瘦,竟会身怀绝艺,真是不简单,不简单。” 一茶客笑道:“这样的孩子哪里是凡人,莫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吧!” 茶博士极认真地点点头,道:“我看也像,世上的孩子哪有这般好看的相貌、这么大的本事,又怎会在遇到危险时面不改色?又怎敢一个人孤身行走?” 众人也纷纷附和,一时也忘了注意故事的发展。 卫紫衣听了好笑,那茶博士已趁众人七嘴八舌之际,又为众人添了水。 卫紫衣道:“敢问老板,那小孩后来如何了?” 茶客纷纷道:“是啊,后来如何了?” 茶博士道:“那鞭子乱扫一气,扫得尘土飞扬,却是无用,那小孩想必是不想玩了,居然笑嘻嘻地说了一声:“不和你们玩了,我要回少林寺去了。”说完,他竟一弯腰,从鞭子底下溜走了。” 卫紫衣轻轻吁了一口气,算是放了心,于是他向茶博士笑道:“你刚才说那小孩是凶多吉少,但他不是溜了吗?” 一茶客插言笑道:“官人莫非忘了,那些歹人是坐着马车的,小孩的腿再快,又怎及得上马车?何况一个孩子又怎是歹人的对手,就算跑了也可赶上,这岂不是凶多吉少吗?” 茶博士点点头,道:“正是,正是。” 那茶客见有人附和,不由有点得意洋洋,将碗中茶饮尽,茶博士忙又添了水。 卫紫衣微微一笑,并不多言,他是了解秦宝宝的轻功的,以宝宝的轻功不至于跑不过马车。 更何况,这里已是少林寺的地盘,这寺外方圆百里发生的事,少林寺不应该不知道。 想到这里,他已放心多了,只是随便问道:“那马车是什么颜色式样?是用什么马拉的?” 茶博士笑道:“当时我吓都吓死了,哪里还有工夫去注意马车?好像……好像是一辆乌篷马车,黑漆漆的马车、两匹白马。” 他本是站在路边,面对着大路,忽地,他的脸色一变,颤声道:“那……那马车来了!” 随着他的手指望去,卫紫衣急忙回头,果见不远处的小道上,一辆鸟篷白马的马车正飞驶而来,马车后扬起尘土已遮住了天日。 茶客们纷纷立起,一起抬头远望。 茶博士颤声道:“怎么……怎么又来了?” 他的声音很近,几乎是对着卫紫衣的耳朵说的,卫紫衣忽觉不对,却发现背心已遭了重重一击。 这一击何等沉重,饶是卫紫衣,也被拍得飞起,在半空中就“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他的身形像纸鸢般轻飘飘飞起,重重地落在地上,背后传来了茶博士得意的笑声。 不光是茶博士,还有那群“茶客”们。 茶客们已纷纷抛下了手中的碗,分别从树丛中草堆里取出了刀。 茶客已变成了刀客。 刀在正午的艳阳下寒寒发光,映着持刀人一张张得意的脸。 这一切,原来只不过是个圈套而已,目的只有一个──狙杀卫紫衣。 卫紫衣已站在地上了,当他的身体刚刚沾到地上时,他的身子就一跃而起。 刚才那彷佛可以击倒一切的一击,似乎并没有让卫紫衣丧失搏斗的能力。 卫紫衣,彷佛是击不倒的。 剑已出鞘,闪动如寒星,灵动如毒蛇的银剑,已紧紧握在卫紫衣的右手。 笑容在刀客们的脸上僵住了,他们一起看着茶博士,似在责怪他刚才未用全力。 茶博士的脸色已变得很难看,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十二成“大摔碑手”居然无法击倒卫紫衣。 就算卫紫衣是个铁人,也应该被击倒才对的! 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出现在卫紫衣的嘴角,他用一种令人听了毛发皆竖的声音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茶博士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事?” 他无法拒绝回答卫紫衣的问话,因为卫紫衣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令他处于被动的地位。 卫紫衣淡淡地笑,道:“你刚才说的故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茶博士的脸上直到这时才挤出勉强的笑意,他似乎认为,不笑一笑,难以松弛紧张的心情,他道:“我们只想对付你,至于秦宝宝,他对我们的威胁并不大。” 卫紫衣点了点头,望着手执短刀已在躁动不安的刀客们,静静地道:“你们为什么还不过来呢?想等着我倒下吗?” 立刻就有人带刀冲了过来,短刀化为旋风,盘旋飞舞,甚至已分不清刀耶,人耶? 第十回 钉子汤 可惜,如此急旋的刀光不是没有破绽的。 破绽只有一处,在左腋下一点。 一点就已足够,卫紫衣的剑惊鸿般飞起,剑尖一挑,从腋下挑至脖颈。 沉重的尸体带动着纤细的银剑,卫紫衣的身体竟被带动得向前走了一步。 体倒下时,传来的是茶博士惊喜的叫声。 “卫紫衣伤得很重,他连站都站不稳了。” 卫紫衣的伤的确极重,刚才那一击已震乱了他的脉息,更震断了不少经脉,若不是他以坚强毅力支持着,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甚至已无法凝聚体内的真气,每运一分气,就带动得五脏一阵阵刺痛。 他希望这些人一起冲上来,这样他便可用残存的一点真力使出“地狱使者”。 此招一出,必招敌魂。 忽听茶博士嘿嘿一笑,道:“大伙儿千万不要一起上,卫紫衣的“地狱使者”一招可厉害啦!” 卫紫衣轻轻叹了一口气,拄剑而立,对方如此深谙自己的武功,这一战恐怕不太好打。 刀客们果然一个一个地冲上来了,他们是想用车轮战术拖垮卫紫衣。 一个刀客冲上来,挥刀,砍下,卫紫衣看出他腹部的一个破绽,立刻还剑,剌出! 刀客仆地而倒,可是他手中的短刀却落在卫紫衣的肩头。 鲜血涔涔落下,彷佛他的精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刀客们在狞笑着,面前的卫紫衣随时都有可能倒下,也就是说,先冲上来的人最有机会击败卫紫衣。 杀死卫紫衣,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又有人冲过来,刀剑相击,冒出一溜火花,卫紫衣觉得,银剑已快要支持不住了。 他是努力屏住呼吸,才不至于被震落银剑的。 鲜血,又一次从它的口中沁出。 卫紫衣咬了咬牙,强提一口真气,一个斜刺,刺穿了刀客的咽喉。 刀客倒下时,卫紫衣也倒下了。 卫紫衣一倒下,其余的刀客已冲了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那个茶博士。 卫紫衣倒下时,那辆马车也冲了过来,马车上忽地伸出一条长鞭。 长鞭灵巧地一卷,卷住了卫紫衣的腰部,然后,卫紫衣的身体就被带起,随着长鞭的卷回,飞入了车中。 茶博士第一个冲到马车前,手中的刀已砍向车门。 长鞭又飞起。 如果说,刚才卷走卫紫衣的长鞭如天上的彩虹,那么,这一次击向茶博士的长鞭就如草丛中最毒的毒蛇。 如毒蛇般的长鞭卷住了茶博士的手腕,茶博士被带起,被带向高高的空中。 长鞭又闪电般收回,忽地劈面一鞭,正击在茶博士的头颅上。 当茶博士从空中急速落下时,谁都可以看出,他今生再也卖不出一碗茶了。 马车已冲出很远,将愣愣的刀客们抛得远远的。 艳阳如火。 一面酒旗从林中斜挑而出,旗下是一间小小的草屋,屋前、屋后、屋内坐的全都是人。 这些人都在做同样的一件事──喝酒。 这里的酒很好,并且价钱也很便宜,有些人宁愿赶上千里路,为的就是在这里喝几杯酒。 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并不因为这里的酒好、环境好,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喝酒不用担心被打破头。 怪了,喝酒和打破头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啦!谁都知道,酒的最大好处是可以让饮者飘飘欲仙,忘了自己是谁。 所谓有得必有失,酒的最大坏处,就是会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就算一个平时文文静静的人,一旦喝上两杯,就不免要骂骂娘了,万一再遇上另一个醉鬼,两个人就很有可能打起来的。 这一打起来,旁人可就跟着遭殃。 不过在这里你不必担心有人打架,谁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在这里打架。 因为这里就是少室山下,闻名天下的少林寺就在此山中。 谁敢在少林寺前班门弄斧? 估计没有人敢,就算喝醉了酒也不敢。 此时正是山花开得烂漫之时,酒客们喝得兴起,一个个大吹特吹起来,可是只有一个人例外。 这个人是这里唯一不喝酒、不说话,只流泪的人。 他是谁?秦宝宝。 秦宝宝终于来到了少林寺前,他摆脱了那辆马车之后,就径直来到了少林寺。 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走了这么多的路,吃了这么多的苦,早该承受不了,可是秦宝宝并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何况,心灵上的痛苦已让他忽略了肉体的痛苦。 只因来到了少室山下,秦宝宝才感到身上的力气好像一下子用光了,坐在这个很熟悉的地方,秦宝宝彷佛一下想起了许多事情。 往事是甜蜜的。 正因为往事是如此甜蜜,现实又是这么残酷,秦宝宝才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虽然他又又渴,可是他却似乎已忘记了,他似乎除了流泪,什么事也不会做了。 内心和肉体上的双重煎熬,令秦宝宝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那张本来如雪似玉的脸蛋早成了花脸,本来就不丰满的脸颊现在更加瘦了。本来两瓣不红的嘴唇现在也多了少许苍白。 至于衣服,唉,更不用提了,恐怕连世上最穷的叫花子也比他这一身好一点。 叫花子的衣服最起码还有补丁呢! 那么,现在的秦宝宝又在想些什么呢?还有,他坐了好长时间,也该喝够了,为什么不进少林寺呢? 现在秦宝宝最想做的,是洗一个热水澡,换上件乾净的衣服,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然后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最后,精神饱满地去见大和尚叔叔。 对一个又、又渴、又累的人来说,这些要求是很正常的,可是,秦宝宝想这样做的目的和别人却不一样。 秦宝宝不愿让大和尚叔叔见到他这副落魄的样子,不愿大和尚叔叔因此而怀疑大哥对自己有什么不好,不愿让卫紫衣承受一个“虐待儿童”的大罪名。 是的,秦宝宝对卫紫衣有些不满,甚至于算是怨恨,但秦宝宝还是认为,大哥对自己很好很好,大哥也从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至于那个女人的事,又怎么能怪大哥呢? 大哥的年纪早到了该成家立业的时候,大哥有了女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对卫紫衣的怨恨,绝对谈不上那种情人间的怨恨,秦宝宝从来就不曾把自己当女孩子看待,也从来不想自己会成为卫紫衣的夫人。 恨只恨大哥背弃了誓言,恨只恨那个妖媚的女人──梅冰艳勾了大哥的魂。 大哥一旦有了女人,就再也不会对自己像以前那么好了,这就是秦宝宝心痛的原因。 她实在有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看来世事皆如大和尚叔叔所说在于一个“缘”字,缘已尽,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虽然心里一百个认为大哥没做错什么,可是秦宝宝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大哥有了女人的这个事实。 聪明绝顶的秦宝宝此时为何会糊涂呢?是不是聪明的人都爱钻牛角尖? 就这样呆呆地坐着,秦宝宝很快成为别人注意的中心。 在这种热闹的场合,一个沉默的人是很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何况秦宝宝的样子很抢眼。 渐渐的,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到秦宝宝身上了,秦宝宝正神游天外,浑然不觉。 坐在秦宝宝对面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胡子、头发皆白的老头,老头的怀里抱着一个三弦琴。 三弦琴已经很破旧了。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老人是个瞎子,彻彻底底的瞎子,因为他根本没有眼珠子了。 一个眼里没了眼珠子的人应该看来很可怕才对,可是老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可怕。 不但不可怕,反而此这世上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老人慈祥、善良多了。 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在他面前一倾苦衷,并且,肯定能得到他的同情。 他虽然静静地坐着,敝旧的袍子迎风摆动,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雅之相。 他简直就像一个饱学的书生。 坐在怀抱三弦琴的老人旁边的,却是一个女孩子。 女孩子的年纪并不大,和秦宝宝差不多。 她有一双灵活明亮的大眼睛。 这双大眼睛就一眨也不眨地盯在秦宝宝身上,好像秦宝宝的脸上长出了花来似的。 秦宝宝本就心烦,再被大眼睛姑娘这样不礼貌地盯着,心里早就有气了,若不是他现在身体虚弱,浑身没劲,大眼睛姑娘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饶是如此,秦宝宝还是决定小小地教训她一下,谁叫她不礼貌地盯着人看呢! 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心中计议已定,于是走到小店的厨房里,厨房里的大师傅就是此店的老板,他此时正闲着,坐在板凳上嗑瓜子呢! 秦宝宝闪了进来,笑嘻嘻地道:“大师傅,可怜可怜我这个叫花子吧!” 要饭时居然还笑嘻嘻的,这恐怕是秦宝宝的独创了。 大师傅在悠悠然神思中被惊醒,看到一个小叫花子立在门口,皱了皱眉头,从锅里拿出一个冷馒头来给秦宝宝。 秦宝宝仍旧笑嘻嘻的,却不接馒头,不紧不慢地道:“你这个人太小气了,这个馒头最起码已放了三天,至多只能老鼠,怎能用来打发叫花子呢?” 秦宝宝的要求居然蛮高的,大师傅不禁很奇怪地看了秦宝宝两眼,这一看之下,他不禁又惊又喜,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宝少爷,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该不是又在玩什么新花样吧?咦,你不是去了子午岭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一时兴奋不已,夹七夹八地说了一通。 原来以前秦宝宝住在少林寺时,因他不是禅门子弟,故被允许吃肉,以前秦宝宝可是经常到这个小店来开荤的,那大师傅虽被他捉弄过无数次,但还是非常喜欢秦宝宝的。 调皮可爱的秦小淘气,谁不喜欢呢? 见大师傅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秦宝宝忽地觉得心酸,为什么大家都对他好,而大哥却…… 秦宝宝摆了摆头,努力忘掉不愉快的表情,他现在的心情因想到一个捉弄大眼睛姑娘的念头而兴奋起来,可不愿被破坏掉。 秦宝宝仍是笑嘻嘻地道:“大师傅,好久不见了,我自然想来看看你和大和尚叔叔他们啦!” 大师傅叹道:“我早就知道宝少爷是个仔孩子,唉,居然还没忘了我。” 秦宝宝甜甜地一笑,又道:“怎么会呢?我可是吃大师傅亲手烧的菜长大的,绝不会忘恩负义的。” 他怕那大眼睛姑娘已走,那可不好玩了,于是很快转了话题,道:“大师傅,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大师傅笑呵呵地道:“我又有什么好东西能让宝少爷看中,你要什么,随便拿吧!” 秦宝宝那黑不溜秋的眼睛四处一转,盯在一个炉子上,对大师傅道:“大师傅,把那个炉子和一个小锅借给我用一用。” 大师傅很觉奇怪,宝少爷什么时候对烧菜感兴趣了?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便帮助秦宝宝把炉子端到院中。 秦宝贾见到那大眼睛姑娘还在,得意地笑着,忽地从怀里摸出一根刚从厨房里找到的铁钉,放到了锅里。 锅里正煮着水,秦宝宝把钉子一放入锅里,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那个小姑娘更好奇了,伸长了粉颈向这边看,见秦宝宝一本正经地坐在炉子边,手中拿着一个锅铲,不停地翻动着钉子。 大眼睛姑娘好奇极了,这个小叫花子在干什么呢? 刚才她之所以盯着秦宝宝看,是因为她觉得秦宝宝有点与众不同。 虽然她并不明白秦宝宝有什么与众不同。 事实上秦宝宝虽然衣着破烂,但他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是遮不住的。 此即所谓“粗服乱发,难掩天香国色。”。 小姑娘本就对秦宝宝很有好感,如今见秦宝宝行为古怪,更是大感兴趣。 好奇心人皆有之,女人的好奇心就更重了一点,无论是小姑娘、大姑娘,还是老姑娘都一样。 见小姑娘向这边引颈而望,秦宝宝暗暗开心,心道:“嗯,小鱼上钩啦!” 他脸上不动声色,更加起劲地搅动着那锅中的钉子,还不时凑上鼻子嗅一嗅。 大眼睛小姑娘越看越奇,忍不住道:“你在做什么?” 秦宝宝头也不抬地道:“煮钉子汤。” “钉子汤?”大眼睛姑娘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活了这么大,可从来没听过钉子也能煮汤?、 秦宝宝一撇小嘴,一副“小丫头见识太少”的样子,漫不经心地道:“钉子当然能煮汤,而且汤的味道鲜美至极,过一口,宾过神仙。” 旁边的大人听了,自知是无稽之谈,笑了一笑,便各自做各自的事了。 可是那小姑娘却真的相信了,毕竟她的年纪太小,见识不广,再者,她对秦宝宝有了好感,对秦宝宝的话自是深信不疑。 越看越奇,那小姑娘也蹲到炉子边,好奇地道:“钉子也能煮汤,真是好奇怪,什么时候能煮好呢?” “快了。”秦宝宝目不转睛地盯着锅里的钉子,喃喃也说:“要是有一点猪油就好了。” 小姑娘道:“是不是有了猪油味道会更好?”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钉子是素的,猪油是荤的,一素一荤,味道当然更好一点。” 大眼睛姑娘已对“钉子汤”更感兴趣了,于是问道:“汤煮好后,能不能让我也尝尝?” “当然。”秦宝宝一副大方的样子。 大眼睛姑娘立刻向大师傅买了一点猪油。 秦宝宝笑眯眯地把猪油放到锅中,叹道:“如果有一点火腿,味道一定会更好的大眼睛姑娘忙又去买了火腿。 秦宝宝暗暗得意,脸上更加不动声色,态度极认真地搅动锅中的水,不时地来一句: “要是再来一点就更好了。” 不一会儿,小姑娘已买回了白菜、粉丝、肉丸子、木耳、盐、鸡肉等等东西。 锅中的东西已是越来越满了,到最后已成了一锅真正的杂烩汤了。 这时,小姑娘已有些迫不及待了,问道:“钉子汤煮好了吗?可以吃了吧?” “嗯,好了。”秦宝宝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我想应该差不多了。” 小姑娘忙找个小碗来,轻轻地呷了口。 秦宝宝问道:“味道怎么样?” 有火腿、白菜、粉丝、丸子、盐、猪油、木耳、鸡肉,这样的汤还会不好喝吗? 小姑娘拼命地点头,道:“真好喝,没想到一根钉子能惹出这样好的味道来。” 秦宝宝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就笑开了。 周围的食客也忍耐不住,都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听着刺耳的笑声,越来越感不对,猛地明白过来,是上了秦宝宝一个恶当,不由一张粉脸涨得通红。 秦宝宝仍在那里哈哈大笑,差一点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声中,秦宝宝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叹息声虽轻,却在暄闹中清晰无比地进入他的耳中。 秦宝宝猛地抬头,盯在那手抱三弦琴的盲老人身上,见老人呆愣地对他微微叹息着。 秦宝宝已在奇怪,刚才自己在捉弄大眼睛姑娘时,这老人为何不点破呢? 大眼睛姑娘已气哼哼地站在盲老人身边,身子一扭一扭的,正在诉苦呢。 “爷爷,他欺负我,你说怎么办?” 秦宝宝心道:“我看得起你才和你玩的,若是别人,我理都不理呢!” 存着闹事的心理,秦宝宝挑衅地看着盲老人,看盲老人能说出什么话来。 盲老人轻轻地叹息,道:“小玉,你何必和一个快要死的人计较呢?” 秦宝宝心中一震,怒道:“胡说八道,谁说我快要死了?” 盲老人轻轻地叹息,道:“你身上有一种特异的香气,若不是中了“七日追魂散”这种毒药,又怎会有这种香气。” 秦宝宝更加震惊,这时他的心中真可谓是又惊又喜,这老人既懂“七日追魂散”的特征,必有方法可救。 若是别人,早已好言好语开口相求了,可是秦宝宝怎能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情?除了大哥,谁能让秦宝宝低头。 又见盲老人一副“快求我救命吧”的悠然态度,秦宝宝更不会开口相求了。 秦宝宝撇了撇好看的小嘴,哼道:““七日追魂散”有什么了不起,这种珍贵的毒药,别人要中毒还得不到呢!” 不理盲老人诧异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他径直往少林寺的方向去了。 茅檐低小,溪边青青草。 白云,悠悠。 清亮的小溪如蓝缎般从山深处流出,──地经过那间小小的草屋。 草屋的前面是山,后面是山,左面是山,右面也是山。 群山环抱,绿水横流,此景可入画。 卫紫衣就躺在草屋中唯一的一张床上。 床是木头削成的,除了床,屋里还有用小树根做的凳子,用大树根做成的桌子。 屋里的家俱就这么简单,简单到让人看了第一眼之后绝不想看第二眼。 卫紫衣却彷佛看得很入神,自从他可以睁开眼睛以后,便一直看着这些东西。 卫紫衣的伤很重,这一点他自己很清楚,可是他醒过来后,却发现自己除了浑身无力外,胸中的疼痛几乎全消失了。 他记得自己昏倒前,看到一辆乌篷白马的马车疾驰而来,他还看到了那根鞭子。 是谁救了自己?是谁将自己弄到这间小屋来的?又是谁用什么方法治好了自己的伤? 这些疑问是卫紫衣想知道的,可是他自从睁开眼睛后,却没有见到任何人。 所以他盯着那些粗陋的家俱,希望能看出些什么来。 可惜他除了看出这些家俱是木头做的之外,什么也看不出。 不过他也不着急,他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定会来的。 门是紧闭着的,也许当门被推开时,一切疑问就可以解决了,不过门一直没有被推开。 外面寂静无声,卫紫衣忽有一种出世的感觉。 远离了红尘的喧嚣、帮务的缠身,卫紫衣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属于自己的。 在这里,他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忘,他也遗忘了那个世界,他唯一不能忘的,就是秦宝宝。 秦宝宝现在怎么样了?到了少林寺了吗?悟心大师有解毒的良策吗? 一想到这些,卫紫衣的心就乱了,他恨不能一跃而起,赶到少林寺去。 可惜他试了好几次,都无法移动身子半寸,原来,他腰间的“大椎穴”已被点住,自然动弹不得。 想必救卫紫衣的人怕卫紫衣醒来后妄动,故而点了他的穴道。 卫紫衣深知,重伤之后,绝不可妄动真气,否则轻则残疾,重则亡命。 是以,卫紫衣只有暂时按捺下急躁的心情,静静地等待了,幸亏这时门已被敲响。 与其说敲,不如说是砸才对。 木板做的门并不坚固,“轰”的一声,就被敲得支离破碎,从破碎的门洞里走进一个人来。 他的手上是一柄单手锤,这显然是他用来敲门的工具,锤子很大,几乎和那人的脑袋差不多。 而那人的脑袋简直可以用“头如笆斗”来形容,这么大的锤,也许根本不必用力,就可以很轻易地砸碎人的脑袋。 卫紫衣一看见这个人、这柄锤,就知道自己的脑袋很快就要被这柄大铁锤砸一下了。 使锤人显然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因为不会有人对自己的门过意不去。 房间里忽然冲进来一个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的人,任何人都不免要吃惊的。 卫紫衣不是任何人,卫紫衣只是卫紫衣,他一点也没有吃惊,更没有恐慌。 他其实根本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 使锤人定定地看着卫紫衣,良久,忽地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他显然很开心。 他极兴奋地道:“没想到我的运气这么好,居然让我找到了卫紫衣。” 还在一天前,任何一个恶人遇到卫紫衣都会不太妙,可是今天却不同了,卫紫衣伤得很重,甚至连动都不能动。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恶人遇到卫紫衣,不妙的只会是卫紫衣。 使锤人兴奋得满脸泛光,搓着手道:“我叫季三锤,是陕西道上有名的“拼命三锤”,你能死在我的手上,算是不冤枉了。” “拼命三锤”李三锤这个人,在“金龙社”的档案中是这样记载的: 李三锤:绰号“拼命三锤”,好勇手狠,心狠手辣,用锤,锤重八十二斤,陕西巨盗,武功颇奇,以前三锤为最精妙。 在“金龙社”的档案中,关于李三锤的记录并不详细,这是因为像李三锤这种人,根本就无法对“金龙社”造成威胁。 这也就是说,卫紫衣从来就没有把李三锤放在眼里,也从来不会对关于李三锤的档案看上两眼。 可是,世事难料,任何一个武林人都无法预料自己会死在何人手中,就像卫紫衣从没有想过会死在季三锤手中一样。 对于卫紫衣这种英雄来说,肯定不止一次想到过自己的死法,只不过,他总是将自己的死亡想像得很壮烈、很辉煌的。 现在卫紫衣又在想什么呢? 卫紫衣什么也没有想,他只是问道:“你想杀我吗?” 李三锤大笑道:“想杀卫紫衣的人可大多了,江湖中十个人中,最起码有一个是想杀你的。” 这一点卫紫衣并不否认,创业艰难,“金龙社”的基业是用无数条人命换来的。 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一将功成万骨枯,卫紫衣能有今天,也一样直接地或间接地杀过无数人。 卫紫衣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想杀我?” 李三锤的脸上失去了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愤怒,他几乎是咬着牙道:“像你这样的大人物,自然不会记得有一个叫武琼娘的女人。” 武琼娘这个名字的确很陌生,听名字,这是一个女人。 卫紫衣从不杀女人,他的属下也很少杀过女人,所以他淡淡地道:“这个名字我的确不知道,我卫紫衣从不杀女人。” 他这样解释并不是在拖延时间,他只是不想死得太冤枉而已。 李三锤满脸愤怒地道: “你卫紫衣固然不杀女人,可是,武琼娘却还是算死在你的手中,那一次你们”金龙社” 和京城金大少争夺一个赌场,战斗之惨烈令人作呕,武琼娘恰好看到这一幕,当场受惊吓而死,要知道,她的心脏一向不好。” 卫紫衣不禁苦笑,这种事情居然也要栽在自己的头上,那自己真的是血债累累了。 和京城金大少争夺赌场之战,是卫紫衣出道以来打得最凶的一次。 那时卫紫衣羽翼未丰,作战经验欠缺,所以大为吃亏,死的人很多。 自从那次以后,卫紫衣痛定思痛,学会了冷静的做事方法,从而渐渐建立起庞大的“金龙社”来。 他的一生中,京城赌场一战可谓一个转折,不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这件久已淡忘的事情而死。 他道:“武琼娘之死,我的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是,她又是你什么人?” 李三锤的目光似乎变得温柔起来,他轻轻地叹道: “我从小就生得头大如斗,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而她却是唯一不嫌弃我的人,她一直说:“一个男人只要心好就行了,样子难看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长得并不漂亮,可是她要找个比我好看的人是很容易的,但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我,我一直不明白,我有什么好处?所以,她虽不漂亮,却是我一生中见到过的最美的人。” 他显然动了真情,一行清泪从他一双并不太大,更谈不上好看的眼睛里流出。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李三锤无疑是个多情的人,一个能为心爱的情人流泪的男人不算是个坏人,因为这一点,卫紫衣觉得,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中,不算是件冤枉的事。 卫紫衣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准备闭目受死了。 他曾听说,人在死之前,过去的往事总会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可是卫紫衣什么也没有想。 但是,那柄大铁锤居然还没有落下,卫紫衣不禁很奇怪地睁开了眼睛,发现李三锤满脸涨得通红。 卫紫衣更加奇怪,不由问道:“你怎么啦?” 李三锤疑惑地问道:“我真的能够杀死你吗?” 这句话问得很奇怪,也很有趣,卫紫衣却明白,李三锤是无法相信自己可以轻易地杀死大名鼎鼎的卫紫衣。 卫紫衣轻轻地笑了一笑,道:“我的脑袋再硬,也绝对硬不过你的锤子,更何况我现在根本无力抵抗。” 卫紫衣心中早已在奇怪,李三锤何以能找到自己? 李三锤忽然道:“我知道你受了很重的伤,只是很奇怪,明明我一直在找机会杀你,如今为何却下不了手?” 卫紫衣明白李三锤的心情,人的本性中是没有杀人的观念的,对任何人来说,死亡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尤其是当人们要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时,良心的谴责会让人深感不安。 卫紫衣自然不会劝李三锤下手的,他笑了一笑,道:“你怎知我受了伤?” 李三锤道:“现在外面的人恐怕都知道你受了伤,大街上甚至有布告贴着,详细地说明你受伤的经过,以及逃跑的路线。” 卫紫衣先是惊愕,继而明白了,这无疑是蝶飘香的一步妙计──借他人之手,除掉卫紫衣。 卫紫衣的仇人之多,应该是江湖第一人了,一个人的名声,本就是用别人的鲜血换来的。 卫紫衣的仇人遍天下,这些人无不处心积虑地想除掉卫紫衣,在卫紫衣受伤之前,这些人自然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如今卫紫衣身负重伤,又不在“金龙社”保护范围之内,那些人哪会轻易放过。 卫紫衣正沉默间,忽听见一声尖锐的暗器破空之声传来。 一枚铁锥从门洞中飞入,直奔躺在床上的卫紫衣。 卫紫衣身在床上无法动弹,此时,真是避无可避,挡不能挡。 忽听得“当”的一声,满室皆是风声,那李三锤竟用手中锤击飞了铁锥。 卫紫衣万万没有想到,李三锤竟会救自己。 李三锤已一步赶到门口,铁锤一摆,那本就支离破碎的门就完全报销,李三锤一锤击开木门,忽又“啊”的叫了一声,倒退了四尺之多。 卫紫衣看到李三锤的胸前,赫然有一道划痕,鲜血已溅湿衣裳。 李三锤已大怒道:“是谁敢偷袭老子,有胆子就进来。” 一个人果然应声带剑闯入,口中叫道:“崆峒空灵子前来为父报仇。” 那人是个少年,年不满二十,身已至八尺,身穿海青色道袍,腰系火红丝绦,那剑上的穗子也是红的,迎风摆动,如跳动的火焰。 李三锤刚才吃了暗亏,心中愤怒,不待那少年站稳,已一锤横扫过去。 卫紫衣终于见识到李三锤的真实武功,这一锤横扫而去,竟是铁拐中“横扫千军”之式,虽似是而非,但却挥出“横扫千军”的真正含意。 那少年道士“咦”了一声,似惊讶李三锤的锤法之妙。 李三锤的大铁锤已急若流星,快要撞到少年的腰间。 少年忽收腰突胸,同时手中剑已斜撩而上。 收腰突胸,姿势本不美观,但少年人使来却毫无不雅之相,反而灵巧轻松,潇大方。 他那一式斜手上撩,却又是给予对手极有力的进攻,随手挥出,更是难得。 李三锤锤在外围,回撤不及,只能侧身而避,左肩上的衣服却被削去一层。 这少年武功之高,真是卫紫衣仅见。 一招得手,少年更不让李三锤有还手的机会,他显然也知李三锤的锤法不俗。 “唰唰”几剑,已将李三锤逼得手忙脚乱,防守尚且不及,更勿论进攻了。 几步一退,李三锤已急得“哇哇”乱叫,他平生对敌,前三招总是占尽了上风,而对手也总是在这前三招中不死即伤,哪像今天,一招刚出,就陷入了被动。 少年挥剑之际,神情凝重,以已将李三锤当作平生第一大敌,他在运剑之际,虽占尽上风,却留了三分守势。 卫紫衣已在沉吟,江湖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少年,遇胜不骄,小小年纪,竟已得了一个“稳”字。 李三锤被少年的一阵急剑逼到墙角,他身上的衣服也被割得七零八落了。 卫紫衣明自这少年无疑也是自己的仇人之一,眼见仇人武功如此高妙,卫紫衣已在为自己的处境暗暗着急。 忽听“当”的一声,李三锤手中的铁锤竟被挑飞。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卷入了小屋,刀光一闪,一把长把狭刀的长刀已欣向卫紫衣的头颅! 这把刀显非中土所有,刀法更是奇特,出刀之际,竟无后着,似有一刀出手绝不空回之势。 卫紫衣身体的气力已渐渐恢复,可是,就算在平时,他都不太容易化解此招,何况此时他刚刚大病初愈。 少年道士忽地弃了李三锤,回剑急刺,正刺在那把长刀的刀身之上。 “叮”的一声,长刀被弹出,持刀人后退一步,抱刀怒道:“什么人?” 持刀人年纪也并不大,和少年道士不相上下,一身灰服,双眉入鬓,面目清秀,手中所抱长刀,正是东瀛武士刀。 少年道士冷冷地道:“这个人是我的,你动不得!” 持刀少年怒道:“他是我杀兄仇人,我怎么动不得?” 少年道士淡淡地道:“他是我杀父仇人,应该由我来杀他,我把他杀了之后,自然随你处置。” 持刀少年大怒迪:“他若死了,我要他何用?让开,且让我砍上他一刀。” 少年道士大怒道:“我已说过,他是我的,你不许动。” 卫紫衣听得不禁暗暗苦笑,堂堂的“金龙社”魁首卫紫衣,竟成了别人的嘴上之肉,任人宰割。 两个少年话不投机,持刀少年忽地挥刀一刺! 少年道士立刻回剑一格两人已战在一起。 这一战比刚才的那一战要精彩得多,持刀少年刀法诡异,角度极刁,所用刀法皆是匪夷所思、变幻莫测。 少年道士的剑却轻灵不羁,招式稳健,但见刀剑盘旋,已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三锤早已找到自己的铁锤,此时忽地冲上来,不分好歹,狠狠地打出一锤。 他刚才被少年道士一剑逼住,心中愤怒已久,此时一锤击出大有惊天动地之势! 两位少年同时一退,避开锤头,忽地刀剑齐出,击向李三锤。 李三锤“啊”的一声,身上又告负伤,狠狠不堪地躲开,手中锤冷不防又被少年道士挑开,那锤击穿屋顶,呼啸而去。 李三锤一退,两位少年又战在一起,像似根本没将李三锤放在眼中。 李三锤一踝脚,冲出了门外,想必找锤去了。 他冲出门外,正在四处张望,忽听脑后有风声传来,不及回头,急忙向前冲,不想前面就是小溪横流,他立刻打桩站稳。 谁知背后一阵大力推来,他再也把持不住,“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他扑入溪水,脚下竟踩到一件硬硬的东西,伸手一摸,正是自己的大铁锤。 卫紫衣躺在床上,静静地观看这场刀剑之争。 只见刀光纵横,剑气冲天,卫紫衣彷佛已看得入神。 虽然他明白,这两个人无论谁胜了,都对自己没有好处。 李三锤摸到铁锤,从溪水中湿淋淋地跳上岸来,见岸上站着一个大胖和尚,正恶狠狠地看着自己,和尚手中正持着一根禅杖。 李三锤大怒道:“是你这秃驴暗中推我?” 和尚一听被骂秃驴,立时大怒道:“王八蛋才推你,你是干什么的?” 李三锤脱口而出,道:“老子来杀卫紫衣的。” 和尚更加大怒道:“凭你这脓包还敢来杀卫紫衣?” 不由分说,举起禅杖就打! 李三锤想也不想,铁锤自下而上,想挡开禅杖,他自小臂力奇大,较力时从没败过。 只听“轰隆”一声,铁锤、禅杖相击,声震天外,和尚纹丝不动,李三锤却被震得运退三步,“噗通!”一声,又告落水。, 和尚一杖击退李三锤,冷哼一声,疾冲向屋中。 他一到屋中就大叫道:“卫紫衣不用怕,和尚救你来了。” 卫紫衣听得眉头一皱,这前六个字让他听得很不舒服,定眼一看,原来是悟心方丈的师弟悟明大师。 知道悟明大师性格粗豪,言语不由心,卫紫衣便笑了笑,且见他如何行动。 持刀少年和少年道士见一大胖和尚冲进来,且大叫着要救卫紫衣,不由相视一眼,敌忾之心立起,两人几乎同时撤回刀剑,齐向悟明大师击去。 悟明大师被弄个冷不防,急忙退了一步,口中叫道:“咦,倒有一点门道嘛!” 悟明大师虽是少林寺第一人悟心大师的师弟,奈何天生性格粗豪,好习武功,每每有大动拳脚之心。 只因少林寺寺规森严,他自己又是身份高贵,平时除了和弟子们过过招解解闷,哪里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此时为救卫紫衣,算是名正言顺,正好可以过瘾。 如今见面前两位武功不弱,更是乐到心处,话没说上半句,立刻挺杖相迎。 少年道士心知此地离少林寺不远,这和尚无疑是少林寺的,人闻少林寺武功天下第一,早就不服,此时正好可以试试,于是抖擞起精神,尽力迎战。 持刀少年和少年道士是同一个心思,当下不声不响,和少年道士并肩作战。 刚才之仇人立成朋友,世事真是妙哉。 两位少年一心想见识见识少林寺的精妙招式,哪里还顾得上卫紫衣。 卫紫衣见悟明前来,心中颇安。 忽然,一阵清风袭来,床头的窗户已被推开,一双手忽地伸进来,抓住卫紫衣胸前衣服,竟把卫紫衣拖出窗外。 屋中三位斗士正在大呼酣斗,竟未看见。 室雅不需大,花香不必多。 少林寺的方丈禅房,正是如此。 秦宝宝盘膝坐在悟心大师面前的蒲团上,眼中泪水未乾。 悟心大师慈祥地望着秦宝宝,柔声道:“宝宝,你真的认为卫紫衣不要你了吗?” 秦宝宝禁不住流下泪来,哽咽着道:“大哥虽没有说,可是他既找了女人,我待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思?” 悟心大师连连摇头道:“你大哥绝不是那种人,他若是娶妻早就娶了,何必等到此时?” 秦宝宝仍自不信,道:“那大哥收藏的那幅画我是亲眼见到的,画上的女人我也见到过,她一见大哥那样子真是好肉麻。” 他越说越悲,扑到悟心大师怀中,不停地抽泣着,悟心大师慈爱地抚着宝宝的头发,柔声道:“你大哥的意思老衲明白。” 秦宝宝一抹眼泪,抬起头来,急声催促道:“大和尚叔叔,大哥是什么意思呀,你说嘛,你说嘛!” 悟心大师微微地笑着,道:“你大哥见你一天到晚作男孩打扮,顽固不化,自然是想用这个方法刺激你一下,好让你开窍呀!” 秦宝宝不解地道:“大哥为什么要我变成女装呢?男孩女孩岂不一样?” 悟心大师深知,秦宝宝是卫紫衣夫人的不二人选,卫紫衣深怕秦宝宝一味男装下去,到长大时不好改掉,所以方才想出这个刺激她的方法。 对秦宝宝和卫紫衣的结合,悟心大师自没意见,只是,这件事情怎好对秦宝宝明说? 毕竟宝宝还小,对男女之情知之甚少,乍一对她说,反而会弄得她心脑糊涂。 反正这些事宝宝长大后就会渐渐明白,当务之急,是解除宝宝身上的毒性才是。 于是悟心大师笑道:“宝宝,你相不相信大和尚叔叔?” 秦宝宝肯定地点点头,道:“大和尚叔叔当然不会骗我,我怎会不相信你呢?” 悟心大师点了点头,道:“我以人格担保,卫紫衣绝不会不要你,也绝不会要别人做妻子的。” 秦宝宝对大和尚叔叔的话自是深信不疑,只是她心中的疑团仍未得到解答。 悟心大师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微笑道:“你现在肯定是想不通的,没有关系,待你长大后,一切都会明白的。” 他知道要改变秦宝宝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宝宝绝顶聪明,又渐渐长大,那些事情慢慢就会懂的,急于求成,反而会使宝宝的心里无法承受。 秦宝宝见大和尚叔叔如此说,心放下了一半,于是连忙问了第二个最关心的事:“大和尚叔叔,我的毒能不能解?” 悟心大师坦然地一笑,道:“天下没有不可解之毒,据我所知,“七日追魂散”最起码有两人可解。” 秦宝宝惊喜地睁大眼睛,问道:“哪两个人?” 悟心大师微笑道:“一个是和你父亲齐名的“疗毒圣心”张散之,一个是“清风道士” 裕贞子。” 秦宝保抢着道:“张散之是父亲的好友,裕贞子是华山的一个道士对不对?” 悟心大师笑道:“裕贞子如野鹤闲云,七日内找他不着,可是那张散之不日就会来本寺的,他上个月已和老衲说好,这几天就要带着他的宝贝孙女儿来了。” 秦宝宝听得心中一动,道:“张散之长得什么样,是不是个瞎子,手中总抱个三弦琴?” 悟心大师微微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道:“刚才我在小店请他的孙女吃了一顿钉子汤。” “钉子汤?”悟心大师苦笑地摇摇头,道:“才一见面就捉弄了人家,看你待会儿怎么见他们?” 秦宝宝理直气壮地道:“做错了事就道歉罗!” 他贼兮兮地一笑,又道:“反正我这么可爱,他们一定不会记恨我的。” 悟心大师不由莞尔一笑,和秦宝宝在一起,你总是没法子不笑的,你说,悟心大师又怎能不把宝宝当个宝贝? 一老一小在禅房中言笑正欢,忽听外面有人轻声道:“方丈,有事相告。” 外面是伺候悟心大师的小沙弥,悟心大师叫一声:“进来!” 小沙弥合十而入。 小沙弥道:“刚才山下的小店老板上山说,有一个老人死在他们房中,请方丈定夺。” 悟心大师微微一愣,颇觉奇怪,少林寺方圆百里无人敢动武,如今这少室山脚下竟有人死去。 当下忙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小沙弥道:“那老人是个盲人,手抱三弦琴,似是张散之先生。” 饶是悟心大师修为精深,听了此消息也不禁震惊,因为张散之关系到秦宝宝的生死。 秦宝宝更是如同遭了睛天霹雳,一下子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刚才是因大哥负心,恨不得死去,现在听了大和尚叔叔的保证,生念顿萌,可是如今,张散之竟然死了。 怕秦宝宝失望过度,伤了心肺,悟心大师一手贴住宝宝后心,内力缓缓注入,扶起宝宝,缓缓地道:“尸体在哪里?” 小沙弥道:“尸体仍摆在店中,只待方丈前去察看。” 张散之的死,是因为一剑穿喉。 死者的脸上毫无痛苦,显是因为那剑实在太快,让人根本无法感到死亡的恐惧。 张散之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手中的三弦琴也落在地上,他的孙女儿大眼睛姑娘正伏痛哭。 悟心大师带着秦宝宝站在尸体前,宝宝望着张散之的尸体,心中一阵茫然,彷佛自己的生命也随之而去了。 痛惜地望了宝宝一眼,悟心大师走到死尸前,柔声问道:“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大眼睛姑娘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已哭成了桃子,见是一个慈祥的老和尚柔声相问,更加不胜自悲,嘤嘤地痛哭,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小店的大师傅走上前来,道:“见过方丈大师。” 悟心大师合十为礼,道:“大师傅你且说一说。” 大师傅连连摇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道:“凶手是一个青衣男子,刚才还在这里喝酒,他看上去很普通,一点也不像凶手的样子,后来他喝完酒,付了三钱酒钱,走到这位老先生面前时,忽地手一挥,老先生就倒下了。” 悟心大师道:“他的动作你看清了吗?” 大师傅道:“他的动作快极了,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啧啧,真是好厉害,一眨眼工夫人就死了。” 悟心大师轻经叹了一口气,看了看痛哭不已的大眼睛姑娘,又看了看呆如木鸡的秦宝宝,吩咐道:“把尸体带回寺中。” 然后他上前扶住小姑娘的背,柔声道:“小姑娘,我是悟心,随我回寺葬了你爷爷好不好?” 大眼睛姑娘一听是悟心大师,一下子扑入悟心大师怀中,哭着道:“方丈大师,你可一定要替爷爷报仇啊,呜呜,爷爷死得好惨啊,呜,呜……” 周围众人见了无不落泪。 悟心大师淡淡地道:“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那双手将卫紫衣拉出了窗外,带到了一个瀑布边。 瀑布自三大处垂落,平滑得就像一面镜子,无数的水花跳跃,宛如盛开的水莲,阳光照耀下,一颗颗水珠就像一粒粒的珍珠。 瀑布下是一面深潭,潭面上总是罩着一层水雾,像云又像烟,飘飘渺渺的有如仙境。 远处是苍翠的青山,近处是如此美的瀑布,卫紫衣的身边呢,却是一位绝色佳人。 这位绝色佳人不是别人,正是梅冰艳。 卫紫衣望着瀑布出神,良久才道:“我没想到救我的人竟会是你。” 梅冰艳轻掠云发,展颜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衬着如墨的眼睛,如云的面颊,更显得楚楚动人,风情万种,她轻轻她笑道:“我总算是救了你一次,否则我还真不知该怎样报答你呢!” 卫紫衣道:“我救你是无心,你救我却是有意,总的来说,我还是欠你的。” 梅冰艳咯咯笑道:“不愧是“金龙社”的魁首,不论什么帐都算得清清楚楚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姑娘救了在下,此情此义,难以回报,但有所需,卫紫衣绝不推辞。” 梅冰艳道:“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帮忙,只是我真有一个条件,不知大当家能答应否?” “能。”卫紫衣回答得很乾脆,的确,对他而言,天下很难有办不到的事。 梅冰艳轻轻一笑,道:“真的能吗?” 卫紫衣正色道:“卫其在江湖中也不算无名之人,卫某说的话,也从来未食过言。” 他说得固然乾脆,心中却颇为踌躇,若是梅冰艳提出不利于“金龙社”之事,卫紫衣又将如何? 罢了,罢了,大不了杀身以报罢了。 见卫紫衣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梅冰艳笑得更厉害了。 卫紫衣实在不懂,女人为什么爱笑。 梅冰艳已道:“大当家请放心,小女子叫大当家做的事,绝非邪恶之举。”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请说。” 梅冰艳尚未说话,脸儿忽地涨得通红,显然她的要求似乎无法启齿。 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话是不好意思对男人启齿的呢? 卫紫衣何等聪明,一瞥之间就洞悉了梅冰艳的心机,这使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他十多年的江湖生涯中,不知遇到过多少出色的女人,有的温柔,有的聪慧,有的绝色无双,有的俏丽可爱,可是这些女人都无法攻入卫紫衣内心的堡垒。 所以在江湖女侠的心中,卫紫衣是个很冷很冷的人,这种冷漠不是伪装的,而是天生的。 充满血腥、充满危险的江湖生活,使卫紫衣无法顾虑到感情问题,他首先应该是个“金龙社”的领袖,然后才是他自己。 秦宝宝的无意介入,使卫紫衣走入了一个崭新的、充满乐趣的情感世界。 卫紫衣终于发现,感情原来是件如此美妙,又如此苦恼的事情。 秦宝宝的天真活泼、率直任性,使卫紫衣的生命完全改变了,对卫紫衣这种人来说,一生中的感情是唯一的。 他既已认定秦宝宝是自己的终生伴侣,就绝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 在秦宝宝来临之前,卫紫衣的感情世界是关闭的,秦宝宝的闯入,令他逐渐地、不自觉地坠入情网,然后,他的感情世界便又一次关闭了。 所以,面对梅冰艳欲言又止的样子,卫紫衣立刻做出果然的拒绝之念。 卫紫衣不是个绝情的人,这是对秦宝宝而言的,同时,卫紫衣又是一个绝情的人,这是对除了秦宝宝以外其他的女人而言的。 沉吟中的卫紫衣虽然面如止水,但敏感的梅冰艳已从卫紫衣毫无热情的双眸中体会到了一些什么,这令她极度地失望,又十分地不甘心。 她在内心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又对卫紫衣冷漠的态度产生疑惑。 卫紫衣为何会对自己这样呢?我在他面前为何没有一点点吸引力? 究竟是我不是个真正的女人,抑或是卫紫衣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或许卫紫衣是个极特殊的男人? 用“极为特殊”这四个字来形容卫紫衣,是最恰当不过,他的特殊也许不是他的冷漠,而是他对秦宝宝极为固执的情感。 你不能说卫紫衣是一个不可爱的人,事实上,哪一个女人不愿找一个对感情至死不悔的男人呢? 梅冰艳的久久不语和卫紫衣的平静,造成了一种极微妙的寂静,只有瀑布在轰鸣,水花在跳跃。 四周的山林寂寂,单调的瀑布轰鸣声反而更衬出此时的沉寂。 片刻的沉寂,反而使梅冰艳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卫紫衣呢,在此时本就是不愿说话的。 终于,梅冰艳首先打破了沉寂,她不自然地笑了一笑,道:“施恩不望报,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我居然向你提出要求来,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卑鄙?” 说出这句话时,她马上就后悔了,这岂不是自己主动放弃了要求了吗?如果她咬一咬牙,说出让卫紫衣和自己在一起的要求来,凭卫紫衣的身份,他是绝不会拒绝的。 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纵是白头偕老,也是一个悲剧。 望着梅冰艳,卫紫衣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这也就是说,卫紫衣对梅冰艳已产生了兴趣。 这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敏感、多么善解人意的女人啊,卫紫衣对梅冰艳已产生了这种想法。 在一般情况下,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这么多“多么”的想法,就表示欣赏、钦慕的开始。 可惜卫紫衣仅仅是如此想想而已,他固然会去欣赏一个女人,但却绝不会钦慕她。 金童般的笑容浮现在卫紫衣的俊容上,他微笑道:“你固然可以不对我有任何请求,但对我而言,无论你何时何地提出何种请求,我都会答应的。” 淡淡地笑了一笑,梅冰艳也恢复了平静,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在当时的社会,一个女人单恋一个男人只会是一个悲剧。 她努力平静下这几日因卫紫衣的突然出现而萌发的春心,想努力抹去自己对面前这个男人的印象。 她不知道是否可以做得到,但她想试一试。 一个明智的女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知难而退,以避免太大的难堪。 梅冰艳淡淡地笑道:“你的伤怎样?可以运气了吗?” 早在来此地之前,卫紫衣的穴道已被解开,穴道解开后,卫紫衣立刻打坐运功,以浑厚的内力治愈了自己的内伤。 现在,他又是以前那个卫紫衣了,那个恶人遇到后就大叫不妙的卫紫衣。 卫紫衣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伤势已不用担心,然后道:“我很奇怪,你是用什么方法治好了我的伤的?” 梅冰艳轻轻一笑,道:“很简单,我的父亲就是华山“清风道士”裕贞子,作为一代药学名家之后,我怎会无一点治病救人的本事。” 卫紫衣迟疑着,道:“裕贞子道长是道士,怎会有女儿?” 他忽地发觉自己是不该问的,别人的稳私,又怎好随便打听。 不想梅冰艳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她笑吟吟地道:“家父本是半路出家,家母产下我后,因产后中风而死,家父自恨医术绝伦却无力挽救妻子,故愤而出家。” 卫紫衣叹道:“裕贞子道长真是个痴情人。” 梅冰艳叹道:“家父出家后,仍是念念不忘家母,只因我尚未成人,只好暂时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世上。” 她的眼圈一红竟垂下泪来,道:“如今我已长大,家父心中无牵挂,竟然撒手而去,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我在这世上已再没一个亲人了。” 卫紫衣也不禁唏嘘不已,闯荡江湖的人,谁没有自己的一本苦经,只是梅冰艳将自己的家事全盘托出,竟不在乎自己是个陌生人,这女人想必是心中苦水太多,却找不到人倾吐吧! 咳,梅冰艳又何尝不是个可怜的人,相比之下和她有同样遭遇的秦宝宝,可就算幸运一点了,最起码他还有大哥我、悟心大师和“金龙社”的儿郎们。 卫紫衣本来是不会安慰人的,因为有了秦宝宝,卫紫衣只学会了哄人而已,面对梅冰艳的伤心垂泪,卫紫衣已无所适从。 他望着仍自哭泣的梅冰艳,手足无措之际,就希望发生些突发事件来打破这种僵局才好。 忽地,卫紫衣听到了一点声响,那是有人拨动草丛的声音,有人来了。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海,卫紫衣就感到背后袭来了一股极为刺骨的劲风。 来者速度之快,真可用“迅雷不及掩耳”一词来形容。 好个卫紫衣,连忙一个大转身,斜跨步,同时手在腰间一触,已解开了银剑。 一柄精光四射的宝剑从身边刺过时,卫紫衣已一剑反撩,削向对手下盘。 这一剑削出,形势大为改观,身后那人已急忙撤剑身退,卫紫衣也已霍然转身。 身后正是那个少年道士,少年道士因偷袭不成反被逼退而气得满脸通红。 卫紫衣爽朗一笑,道:“道家讲究清静无为,小师父何必如此激动?” 少年道士双目几欲喷出火来,咬着牙,一字字地道:“卫紫衣,少要伏芒凌人,在下纵死在你手,今日也要讨还一个公道。” “公道?”卫紫衣轻轻叹息,道:“不知卫某何时得罪阁下,致令阁下大冒无名之火?” 少年道士凌空子道:“你总该记得“三眼太岁”风陵火这个名字吧?” “风陵火?”卫紫衣眉头已皱起,这个名字他怎能忘记? “金龙社”初创之际,社中鱼龙混杂,一片混乱,致使一些邪诡之徒乘机而入,风凌火正是其中一个。 风陵火本是四川人士,“三眼太岁”是因为他为人多诡诈,而使江湖人士为他取了这个绰号。 风陵火初时是一个山寨之王,后因山寨被敌所据,不得已而投奔“金龙社”,”金龙社” 当时正在用人之计,遂收录了他。 不想事过不久,风陵火故态复萌,竟勾结“金龙社”当时的一个大对头,杀得”金龙社” 一个措手不及,几令“金龙社”丧失元气。 卫紫衣对这个人又怎能放过? 当下,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平生手刃恶人无数,唯风陵火最为该杀,这个人我怎会忘记?” 凌空子双目如毒,一张俊脸涨得紫红,大叫道:“杀父之仇不报,何为人子?卫紫衣,我和你拼了!” 剑光腾起,刺向卫紫衣的咽喉。 卫紫衣已看出这一剑因起手过急而造成一时抬得过高,这样,胸口空门已露。 此时,卫紫衣若一剑剌出,凌空子必死无疑。 但卫紫衣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轻轻地一挥,避过此招。 梅冰艳早已停止悲伤,目不转睛地注意这边的动向,在她眨眼之际,卫紫衣和凌空子已交换了七招之多。 梅冰艳武功不甚高,上次救卫紫衣时,那招长鞭刺扫,纯属情急而已,如今见卫紫衣和凌空子争斗,不由大感奇怪。 那卫紫衣竟是一副步步退守,无力进攻之势,而凌空子却剑气如虹,势不可挡。 卫紫衣这是怎么了?是伤势末愈而无力招架?抑或是卫紫衣心有不忍而故意放…… 第十一回 陵墓奇遇 卫紫衣的确是不愿伤害凌空子,风凌火固然该死,凌空子却不该死。 一个人为报父仇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不仅值得原谅,而且值得尊敬。 所以,虽然卫紫衣随时可以一剑洞穿凌空子的咽喉,却并没有那样做。 凌空子手中剑使得泼风似的,但总是被卫紫衣轻描淡写地化解掉,凌空子自己也看出,卫紫衣是在让自己。 凌空子是个性格倔强,且心高气傲的少年,他将卫紫衣的相让曲解成一种轻视。 轻视就是污辱。 凌空子暴跳如雷地叫道:“不要你让我,卫紫衣,有本事你刺死我吧!” 卫紫衣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天帝击鲧而留禹,何意也?” 卫紫衣说的是一个典故,洪荒时代,因共工怒撞不周山,天地倾,大水,鲧受天帝之命治水,盗息壤而用,致使水患更厉,天帝怒,杀鲧,鲧死,生禹,天帝仍用禹而治水,水患遂除。 卫紫衣的话实际上是说,父亲有罪,儿子无罪,又何必杀儿子呢? 可惜他的一片好心在被仇恨之火完全毒化了的凌空子身上,是毫无作用的。 凌空子此时心中除了报仇,再也没有别的。 卫紫衣落入两难境界,杀固不忍,不杀则自己永无宁日。但卫紫衣很快想到,自己的仇人多得很,杀不胜杀,反正那种天天生活在危险中的日子自己已经过惯了。 想到这里,微微一笑,见凌空子一剑刺来时,便一搭一绞,凌空子的长剑已脱手而出,“嗡”的一声,如青龙入海,落入深潭中。 手中失了剑,凌空子一下子愣愣地立在那里,满怀着刻骨仇恨的眼睛盯着卫紫衣,久久才道:“卫紫衣,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这最后一句话,他是咬着牙说的。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为父报仇,天经地义,我不怪你,只是以你的武功,今生难以超过我,所以,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我都不会怪你。” 凌空子黯然无语,默默地看了卫紫衣一眼,目光中,已不仅仅是仇恨。 他没想到卫紫衣会不杀自己,没想到卫紫衣会说出那种话来。 默默地走入森林中,凌空子坐在一棵大树下发呆。 他想得很多,想起儿时父亲的慈爱,练武的艰辛,还有那日日啃噬心脏的刻骨仇恨。 他记得自己乍听到父亲的死讯是在十岁时,十岁的孩子已经很懂事了。 从十岁起,仇恨就深深地刻在心中,从十岁时,凌空子就不再有童年了。 仇恨,促使他每天很早起来,伴着星月朝露苦练,有时练得浑身发麻,有一次雪夜练剑,还差一点死掉。 可是,这十年来所做的努力,简直是毫无用处,卫紫衣的武功高深如海,也许真如卫紫衣所说,自己再练个一辈子,也毫无用处。 为人之子,却不能替父报仇,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十年艰辛,毫无作用,自己分明无用到了极点,活在世上岂不徒遭人取笑? 凌空子想到了死。 一想到死,凌空子的心灵微微一震,像他这样年纪,本不该想到死的。 可是他现在已万念俱灰,不死又能怎样? 解下腰带,系在树上,换了个活扣,凌空子黯然神伤了一会,喃喃地说:“父亲,孩见不孝,今生报仇无望,不如早早随父亲去吧!” 只因从小性格偏激,此时一旦受挫,立时想到了死,凌空子已将脖子伸入绳套。 脚下一蹬石块,绳扣立刻勒紧,一种无法忍受的痛苦立刻让凌空子后悔了。 死,原是这般痛苦,凌空子对即将来临的死亡顿生恐惧。 忽觉脖子一松,身体“噗通!”一声,落在地上,凌空子大喜,为死而复生而大喜。 有人救自己,真该好好谢谢这个人。 他上吊的时间很短,几乎是一上去就下来了,却是从死到生走了一遭。 此时他睁着眼睛,急欲寻找自己的恩人。 恩人是个小孩。 哇,好一个粉雕玉琢、雪肤玉肌的玉娃娃! 额头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殷红欲滴,一头长长的黑发束在头上,上面还嵌了一块人世罕见的“苍犀角”,眼睛又黑、又大、又亮,灵活的眼波中,充满了精灵古怪和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 这自然是上天下地独一无二的秦宝宝。 凌空子愣愣地看着秦宝宝,心里觉得好生奇怪,这里是莽莽森林,怎会有小孩? 瞧这小孩的装束、举止、相貌,也分明是大富大贵人家的子弟,不是山里的野孩子。 莫非天底下真的有神仙?而这小孩就是个小神仙? 秦宝宝嘻嘻地一笑,道:“小道士,你是不是怀疑我是神仙呀?” 凌空子极为惊骇,更坚信了这一点,不是神仙,又怎知自己的心中所想?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秦宝宝更加得意了,大眼睛灵光闪烁,笑道:“嗯,在这样一种地方,忽然看到一个原本在城里才能看到的小孩,自然会胡思乱想了,告诉你,小道士,我可不是神仙,当神仙可不好玩了,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山里,多没意思。” 凌空子本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刚才从死到生转了一遭,一时想不过来而已,此时心中一定,便恢复了智慧。 凌空子极为诚恳地道:“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救了我。” 秦宝宝笑道:“小道士可真有意思,你刚刚明明是自己想上吊的,这说明你死志已定,我救了你,原来准备挨骂的,可是现在你居然对我称谢,说明你对上吊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有时候可就来不及了,看来古人所说凡事须三思而后行是很有道理的。” 凌空子越听越奇,觉得面前这个小孩真不可以常理视之,他还是一个智者呢! 江湖中,何时出现过这样一个天才儿童来? 饶是凌空子也是舌绽莲花的人物,一遇到秦宝宝,也只有受训的份了。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能遇到这个孩子,尤其是在自己上吊的时候,凌空子觉得自己并不总是倒霉的。 只是,秦宝宝又怎会到这里来呢? 原来,自张散之遭无名刺客刺杀身死后,秦宝宝顿觉万念俱灰。 张散之既死,裕贞子又找不到,秦宝宝认为,自己已是无药可救了。 他躲到自己的屋中哭了半天,忽然想到,自己在临死之前,可一定要见一见大哥。 他可是说到做到的人,念头一起,就悄悄地溜下了少林寺。 对于溜走的经验,秦宝宝可丰富得很,再说少林寺又不像子午岭那样戒备森严。 溜下山后,不知到哪里去找卫紫衣,忽地在街上看到一张布告,便按照布告上所说的卫紫衣可能藏身的方向追了下去。 如此一折腾,离毒药的发作期已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对于死,秦宝宝想得并不严重,毕竟是小孩子,对于死亡的恐惧,还不如老年人来得真切。 年纪越大,就越怕死,换言之,年纪越小,就越不怕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所谓的义气,在少年人中最可推行的缘故。 少年人可以轻生死,年老人却不行。 虽然离死只有三天,秦宝宝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偷偷地哭过几回,倒没怎么深想。 他只是心中渴望见大哥罢了。 唯一遗憾的是,纵是如愿以偿,见到了大哥,也只是最后一面,以后可就再也见不着了。 秦宝宝的悲哀,也大多源于此了。 凌空子向秦宝宝再次道谢后,问道:“恩人,请问你一个人来这里所为何事,在下是否可以帮忙?” 秦宝宝道:“我是来找大哥的,我找了好几天了,总是没见到,这你倒是可以帮我忙的,据说我大哥就在这附近,也许你真见过。” 凌空子道:“你大哥长得什么样?” 秦宝宝将卫紫衣的相貌叙述了一遍,凌空子不由极为震惊。 他脱口而出,道:“你大哥就是卫紫衣?” 秦宝宝道:“不错呀!” 卫紫衣既是这小孩的大哥,那这小孩必是秦宝宝无疑,人家都说卫紫衣有一个宝贝弟弟,人见人喜,不想竟是面前刚刚救了自己的小孩。 凌空子顿时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中。 江湖中人都知道卫紫衣对秦宝宝爱逾生命,若想对付卫紫衣,利用秦宝宝,无疑是个好方法。 可是这个方法对凌空子来说,决心就不容易下了,秦宝宝刚救了自己,自己又怎能翻脸无情,不利于秦宝宝呢? 但是,父仇深似海,对卫紫衣的仇恨不可不报,自己若不利用秦宝宝,便无法可想。 一时之间,凌空子不禁踌躇起来,良心和仇恨交战着,令凌空子迟迟拿不定主意。 他这边在沉默不语,脸色明暗不定,早引起了秦宝宝的怀疑。 “这家伙看上去不像个好人耶!”这是秦宝宝的第一个念头。 “嗯,对了,大哥身负重伤,潜居在这附近,他的仇人很多,听说大哥受伤,自然会来捡便宜的,这坏小子也许就是大哥的仇人之一了,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对了,一定是败在大哥之手,自感没脸见人,报仇无望,一时想不开才上吊的。” 好个秦宝宝,细加推测,条理分析,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同时,心中也有了主意。 那凌空子此时已暗暗咬牙,心中算计已定,父仇大于天,掉以轻心? 秦宝宝道:“你陪我去找我大哥好吗?” 凌空子果然上当,心想:“一个小孩子还不好控制吗?现在再找到卫紫衣,就可以利用这小孩逼卫紫衣放下武器了。” 想着,脸上也露出笑容来,道:“好啊,我们到哪里去找呢?” “随便走走罗,希望运气好。”秦宝宝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蹦蹦跳跳地在前面走着。 凌空子不远不近地跟着,目前这种距离,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将秦宝宝制住。 那秦宝宝身体清瘦,不像有武功的样子,就算会武,十几岁的孩子,想必也无多大的成就。 前面走着的秦宝宝心中暗想:“坏小子忘恩负义,真真该杀,非让他吃个大苦头不可。” 据说深山中都有猎人们布下的陷阱,如果找到一个陷阱,把坏小子关进陷阱中可就好玩了。 他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一付找人的样子,可是事实上,他是在找陷阱呢! 正走着,忽觉脚下一松,身体直坠而下,心里大叫不好,百忙中,手往地上一撑,将身体斜撑开,远远地落在一边。 秦宝宝落下地时,心脏剧烈地跳动不停,拍着胸口道:“好吓人耶,是谁干的坏事!” 他刚才失足之处已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凌空子对此并不在意,深山老林中陷阱是很多的,不值得大惊小怪,他只惊讶秦宝宝的轻功如此高明。 秦宝宝绕了一个大圈子,走到洞口边,凌空子也停下,站在秦宝宝边上。 两个人都伸长脖子向洞里望去。 洞真是好深,竟看不到底。 凌空子看着洞口,一个恶毒的念头浮现在脑中:“把小孩推下去,我此生既杀不了卫紫衣,杀了他的弟弟也算出了一口气。” 秦宝宝也在想着同样的一个问题。 两个人各怀鬼胎,都在暗自准备。 秦宝宝忽道:“小道士,你看,洞中好像有一只野兽呢!” 凌空子刚把头一探,秦宝宝立时在他背上一堆。 不想凌空子早有准备,身子一侧,秦宝宝的手就落了空。 凌空子狞笑着,伸足一勾一扫,秦宝宝因刚才的一堆之力,又加上一勾一扫,再也控制不住身体,人已坠入洞中。 凌空子哈哈大笑,好像那积了十年的怨气也生了不少。 他哈哈大笑着,眼泪复又流出,他“噗通!”跪在地上,嘶声道:“父亲,儿子虽不能手刃仇人,但也杀了他一个最亲爱的人,父亲,你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忽听一人大怒道:“杀害儿童,罪无可恕,看锤!” “呼”的一声,一柄斗大的铁锤横扫而来,凌空子身体正跪着,无所躲避,手中更无兵器招架,无奈中双膝一点,向前扑去。 这一扑出,不偏不倚,正好入洞。 站在洞外的,正是那李三锤,李三锤恨恨地看着洞口,口中嘟嘟地离开了。 秦宝宝不告而辞,可急坏了悟心大师。 坐在禅房中,望着面前的卫紫衣,叹息道:“生死由命,卫大侠不必烦恼。” 卫紫衣风尘仆仆地赶到少林寺来,所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是那些的噩耗! 梅冰艳也坐在禅房中,她既要跟着卫紫衣,卫紫衣也不好意思拒绝她。 禅房沉静,三个人一时无语。 卫紫衣沉痛道:“宝宝此次出走不比往日,他身中剧毒,该如何是好?” 一向镇定的卫紫衣,此时声音已有些失常。 悟心大师双手合十诵经不已,诵经毕,缓缓地道:“宝宝非夭寿之相,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卫紫衣道:““七日追魂散”本是天下无药可解之毒,如今宝宝又失踪,这……这……” 他已叹息着说不出话来。 一直不出声的梅冰艳此时忽道:““七日追魂散”并非无药可解,用冰山雪莲和千年人参加以一种特殊的药物,就可以治愈。” 悟心大师一愣,道:“女施主何以有解毒妙方?” 梅冰艳嫣然一笑,道:“小女家父是华山的裕贞子道长,家父毕生钻研毒经,小女也略知一二。” 卫紫衣蓦然动容,惊喜道:“你能救秦宝宝?” 梅冰艳笑道:“只要他在这里,我就可以救他,冰山雪莲和千年人参虽是稀有之物,但我手中恰好有一点,解一人之毒是足够的,只是那种特殊药物须往华山去取。” 卫紫衣叹道:“如此也是无用,华山离此地不少于七日路程,来不及了。” 忽听一童音道:“那种特殊药物,我恰好有的。” 一个女孩推门进来,手中托着一颗黑色的如同珍珠般大小的东西。 梅冰艳眼睛一亮,道:“这正是“天灵珠”,你怎会有?” 悟心大师已代女孩作答,道:“因为她的祖父是张散之先生。” 卫紫衣也喜动颜色,道:“现在只要找到秦宝宝就行了。” 悟心大师道:“我已吩咐下去,全寺出动,找寻秦宝宝。”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秦宝宝仍是下落不明。 卫紫衣彻底地绝望了,因为,就算此时找到秦宝宝,那也只是一具体体了。 天上地下无双的秦宝宝,你在哪里?你怎么样了?还活着吗? 从洞口落下时,秦宝宝心中可是大为愤怒,真是害人不成反害己了。 正想着“呼”的一声落了地,跌得他屁股好疼。 揉了揉屁股站起来,才发现这并不是一个捕兽用的陷阱。 洞里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秦宝宝走了三个方向,都是冰冷的墙壁,换了第四个方向,才走上一条长长的甬道。 甬道漫长,不知通向何处,甬道的尽头,会不会是地狱? 秦宝宝越走,感到脚下越湿,这也说明,是渐渐走到地下去了。 啊,这里莫非真是通向地狱的入口?我这样走,会不会一直走到阎罗殿去? 一想起阎罗的种种传说,秦宝宝吓得不敢走了,又一想,大哥不是“金童阎罗”吗?阎罗看来并不可怕嘛! 再说,所谓仙鬼之说,是信不得的。给自己打着气,秦宝宝继续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光线渐渐明亮起来,不知不觉地,秦宝宝竟走入一个灯火辉煌的大厅。 大厅很大,四周都挂着千年不灭的长明灯,照得大厅如同白昼。 厅壁上还挂着许多名人字画,秦宝宝对字画颇感兴趣,不由得抽了两张唐伯虎和王羲之的真迹。 怀着一种当小偷的心理,秦宝宝在厅中踱着,看了看,除了家俱外,没什么好玩的,就走进厅边的一间小屋中。 他前脚刚踏进房中,就赶忙退了出来。 原来房中赫然停着一具玉石棺材。 棺材盖尚未盖好,里面隐隐散发着一种奇怪又特别好闻的味道。 秦宝宝在大厅中转了一圈,忍不住好奇心,又走到小房子里,来到棺材边。 此时心里已然想到,这里是一处陵墓,这里的主人想必尚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厅中桌上所剩的半壶酒就是明证。 这里的主人想必在临死前已爬到棺材中,但力气不够,所以连棺材也没盖好。 想起那人临死前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个地方,一定很凄凉、很孤独的。 他在生前一定是个大人物,否则不会有那么多钱来建造这样一个陵墓的。 从小房间出来,秦宝宝就再也找不到可供观赏的房间了。 除了大厅和那个小房间,似乎就没有别的。 玩了一会儿,秦宝宝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刚才的新奇感很快就消失,变得害怕起来了。 就在这时秦宝宝听到了脚步声,还听到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长?怎么还不到头?” 那人的声音正是凌空子。 秦宝宝好生奇怪,凌空子怎么也来了?莫非他后悔了,想救我出去? 不可能,秦宝宝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说不定他是得意忘形失足跌下来的。 这下可太好了,秦宝宝有点喜出望外,这小子既然来了,可要好好报复他一下。 看了看大厅之中,实无可以躲避之处,秦宝宝只好捏着鼻子,躲到小房间的棺材后面。 刚刚藏妥,脚步声就到了大厅了,只听得凌空子忽道:“咦,这里竟是个陵墓! 脚步声慢慢踱着,想必是观赏墙上的字画,只听凌空子忽道:“嗯,不对,怎么这里少了两幅画。” 那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忽地空出一片白壁来,自然很刺目。 凌空子心中已想到,看来那秦宝宝先来过这里了,这小家伙在暗处,我在明处,可要留神。 目光不时警觉地注意四周,大厅上一目了然,断无藏人的可能,一瞥之间,看到边上有一间小房间,凌空子嘿嘿冷笑了一声,功力布满全身,悄悄地向小屋走去。 秦宝宝听得凌空子走进来,心中暗暗着急,手指无意间忽地触动了一个机关,只听“嗒” 的一声轻响,身边赫然出现了一个小洞口。 秦宝宝想也不想,“吱溜”一声进了洞。 凌空子一进入小房间,就听到棺材后面传来了“嗒”的一声,料定是秦宝宝藏在棺材后,于是悄悄走过去,“呼”的一声掌风扫去。 猛一见地下的洞口,他踌躇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脚下触到的是一级级的木梯,凌空子一步步走下去,每走一步,身上都运功戒备着,忽地他一脚踏空,黑暗之中,他心中一慌,便“骨碌碌”地从木梯上滚了下去。 耳畔听到有人“哧”声一笑,想必那木梯是被秦宝宝做了手脚。 凌空子身子一停下来,因黑暗之中不能视物,不敢轻举妄动,对于刚才那个跟斗,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这底下真可谓伸手不见五指,凌空子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嗤”的一声,东南方向一点火光亮起。 在这个地方,除了秦宝宝还能有谁?凌空子一声冷笑,身子疾扑过去,伸拳踢腿,竟欲来个突然击去。 不想手脚所触竟是硬邦邦的铁门,只把个铁门击得“当当”作响,凌空子自己的手脚可是疼得要命,凌空子真是想不到,自己竟接二连三地中了小鬼头之计。 秦宝宝此时正躲在不远处,望着凌空子的狼狈样子发呆呢! 秦宝宝在这么黑暗的地方又怎能见物呢?原来,秦宝宝从小就是被药水泡大的,耳力之灵敏,目力之佳,非常人所及,这夜视之术是不在话下的了。 秦宝宝刚才一下木梯就看到了铁门,费了老大的劲也弄不开来,只好请凌空子帮个小“忙”了。 凌空子手脚痛极,坐在地上不停的呻吟,口中叫道:“秦小鬼,大爷若是抓到你,非让他后悔生下来。” 秦宝宝嘻嘻一笑,在暗中笑道:“小道士真不知死活,这个黑古隆冬的地方你毫无优势可言,还胡吹什么大牛,本少爷看你清楚,你却是看不到我的。” 凌空子不信道:“难道你能夜间视物?” 秦宝宝笑道:“别用刚捏过脚丫子的手摸鼻子,这可是很不卫生的哦。” 凌空子被说得哭笑不得,对秦宝宝的话可信了,否则他怎么知道现在自己在摸鼻子。 秦宝宝的声音忽地变得冷冷地道:“从现在起,小道士,你可得听我的话,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听到没有?” “胡说,我干嘛要听你的?”凌空子不由大怒。 秦宝宝洋洋得意地道:“你要不听话也可以,我正好拿你当暗器的活把子。” 凌空子不由一阵心慌,自己现在目不视物,等于暗器的活把子,暗器他可是万万躲不过的。 无奈之余,凌空子只好答应道:“好,我听你的就是。” 秦宝宝好生得意,命令道:“现在,听我命令,想办法把铁门打开。” 凌空子何尝不想打开铁门看看铁门里到底有什么?只是他刚才一拳一脚,何等的力道,都不能打开铁门,此时手足酸麻,更加没指望了。 正迟疑间,忽觉脸上一凉,一片皮肉就被勾了去,他痛极大呼道:“这是干什么?” 秦宝宝怒道:“磨磨蹭蹭,存心抗旨不遵呀?” 凌空子心中大怒,口中却软下来,道:“这铁门何等沉重,我哪里推得开?” “笨蛋!”秦宝宝叫道:“秘道中的铁门是推得开的吗?你难道不懂机关消息之学吗? 站起来四周摸一摸,看看有没有枢纽。” 凌空子恨得牙痒痒的,心里早把秦宝宝的十八代祖宗全骂了,无奈身处劣势,只得照办。 摸着摸着,果然摸到一处壁砖石有点异样,连忙按了一按,却毫无动静。 秦宝宝道:“你转转看。” 凌空子依言转了几转,忽转“吱呀呀”一声,那铁门竟真的开了。 凌空子大喜,铁门只半开,他就头脑发热地冲了进去。 刚冲进门内,立觉大事不妙,迎面射来三道劲风,好像是羽箭之类的强力暗器正分上、中、下三路袭来。 好个凌空子,百忙中身体疾退,又从门缝中退出来,同时衣袖飞舞,终将三支长箭击落。 秦宝宝已哧哧笑道:“凡有秘道处必有机关,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凌空子受惊之下,惊魂不定,望着同样黑漆一团危机四伏的门洞,倒不敢再动了。 忽听身边衣袖声响,秦宝宝已“吱溜”一声,钻进了铁门里。 凌空子又是有点恐惧,又是有点不甘心,也急忙跟了进去。 刚刚步入门内,忽地眼前一阵大响,把个黑漆漆的地方照成了白昼,凌空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大惊之余,忙又退了一步。 却见秦宝宝指着他哈哈笑道:“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真是个胆小鬼。” 凌空子此时已看清,这里是一个大房间,三面的墙壁上共有八扇小门,分为“兵器部”、“财宝部”、“武功部”、“药材部”、“黄籍部”、“食物部”、“地理部”、“杂学部”。 看着这八个名目,凌空子忽地想起古老的传说,武林中有不少不凡之人,生前专收集无数奇珍异宝,死后伴己入地。 武林中传说的宝库有三处,这里是在少林寺附近,据说五十年前有一前辈高人名“天地老人”者,晚年就隐居在这里。 这里难道是“天地老人”的陵墓? 想到这里,凌空子只觉口乾舌燥,眼睛盯在“财宝部”和“武功部”两扇门上,不知先进哪扇门才好? 武功、财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挡不住的诱惑,凌空子望着“财宝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武功固然重要,但一时片刻又练不出,不如先看财宝才要紧,当下迫不及待地扑向“财宝部”,推门而入。 秦宝宝站在房间里,看着房间里的一切,刚才他触动了墙壁上的一个机关,墙壁上挂着的室灯才一起亮了。 房子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桌上尚放着半截烛台。 看着烛台,秦宝宝眼前浮现起这里的主人持烛而游,留连于这里的样子。 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个超凡的人,所以才会拥有这世上一切宝贵的东西。 可是,秦宝宝又想到,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呢?为什么宁愿陪着房子里冷冰冰的一切而不愿到世间去呢? 这些问题可不是秦宝宝所能回答的,他端起烛台,点上蜡烛,受好奇心的驱使,信步走进离他最近的兵器部。 秦宝宝一走进这间兵器部,就开始眼花撩乱了。 那房间虽然并不小,却被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兵器堆得满满的,有的兵器很常见,有的兵器秦宝宝连听都没听说过。 最大的一件兵器是一柄宣花大斧,斧头早已迹斑斑,却仍可以想像持斧人当年的豪气。 这柄宣花大斧是满室之中最显眼的一件兵器,秦宝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它。 秦宝宝对这种粗笨的兵器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想找一些小巧的、好玩的玩意儿。 这里的兵器都不是凡品,秦宝宝随便拿起一件不中看的匕首,随手一挥,就在墙壁上捅了一个洞。 因为有了大哥送的金匕首,秦宝宝不愿再换一个,目光游移中,他看到墙角有一个小小的银盒子。 这里的兵器要嘛就是铁链斑斑,要嘛就是黑不溜秋,唯独这银盒子闪闪发光,精致得可爱。 秦宝宝走过去拿起盒子,嗯,不算太重,盒子上雕刻着游龙飞凤、奇花异草,秦宝宝不由越看越爱。 他端详了半天,见银盒子的一端有一排细细的小孔,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这个银盒子既放在“兵器部”,应该也是一种兵器了。 秦宝宝再仔细端详,又看出盒上雕刻的龙头有些古怪,龙的眼睛嵌着一粒红宝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轻轻一挥,只听呼的一阵声响,从盒里飞出九道银光,一闪而没。 走近一看,原来是九枚银针齐齐地钉入了坚硬的墙壁中。 这可算是一个宝贝,秦宝宝于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地把银盒揣进了怀中。 正准备再看一看,忽觉肚子中一阵“咕咕”乱响,小肚皮已开始提出抗议了。 肚子一饿,就失去了欣赏兵器的兴趣,他记得刚才看到有“食物部”,想必那里有可充的东西。 于是离开了“兵器部”,秦宝宝走入了“食物部”,出门时,看了一眼财宝部那里,只听里面“哗哗”直响,不知凌空子在做什么。 进入“食物部”,秦宝宝不由大失所望,原来这里的食物、水果一件件都变了颜色,或成灰,或成水,已没有一样能吃的了。 秦宝宝愤愤然地嘟嚷着,气哼哼地走了出来,旁边正是“药材部”便一头走了进去。 秦宝宝对药材很有研究,知道有些药材也是可以充的。 一推开门,他就闻开了满屋子的药香,屋子里是一排木架,木架上堆着各种珍贵药材。 秦宝宝可是识货的,一眼就看到木架上有一支粗如儿臂,状若婴儿的老山参。 这么粗的人参,恐怕有千年以上了,秦宝宝兴冲冲地走过去,把人参取了下来。 才吃了一口,就觉得苦涩满嘴,难以下咽,虽然肚子饿,也吃不下了,秦宝宝想找一些甘草来甜甜嘴,不想却看到了一个如海碗大,通体雪白的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产于天山深处,是极为稀罕的宝物,秦宝宝也只是见过几小片,可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冰山雪莲。 取下雪莲,放一片在嘴中,只觉得清香满口,舌底生津,和着人参嚼下,竟不觉得苦了。 按理说,人参不能多吃,吃多了会内火攻心,但一来有雪莲化解,二来秦宝宝本是药罐子,吃了半截人参后,竟不觉得怎样,只是身子有些热而已。 半支人参、半个雪莲下肚,秦宝宝觉得已很饱了,这才细心地浏览起木材架上的药材来。 看了一会儿,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因为其余的都是一些虽珍贵但只能算普通的药材,秦宝宝以前可见得多了。 转了一圈后,正准备离去,忽见木架上有一个玉瓶,玉瓶纯用白玉雕成,不论这瓶中装的是什么,光这个精美绝伦的玉瓶就很珍贵的了。 这么好的玉瓶中,装的自然是好东西。 秦宝宝忍不住把玉瓶放在手中把玩,又拨开瓶塞嗅了嗅,是一种很香很香的东西。 秦宝宝倒出一颗来,见是一粒黑色的珍珠,黑溜溜的极为可爱,放在鼻子边闻了闻,又舔了舔,立觉舌尖一阵香甜,不由自主地,小珠子就进了嘴巴。 把玉瓶盖好,塞入怀中,秦宝宝精神饱满地走出房间,觉得浑身精力充沛,他从来没有精神这么好过。 他并不知,他因缘巧合吃下的千年山参、冰山雪莲,和玉瓶中的东西,恰恰解了他的毒,救了他的命。 那玉瓶中所装,正是“天灵珠”,“天灵珠”是一种野生果子唯有天竺才有生长。 如果那“天灵珠”不是很香而是很苦的话,秦宝宝绝不会吃的,而三味中少了一样,也救不了秦宝宝的命。 这真正是巧极了。 走出“药材部”,秦宝宝发现凌空子还在“财宝部”中,因为里面还不时地传来得意的哼歌声。 秦宝宝冲着“财宝部”做了个鬼脸,才慢慢走进了“武功部”。 “武功部”里尽是书。 一个很大的书架,书架上摆的是各种的武功秘笈。 秦宝宝随手取了一册,竟是一本(淮南王家拳法精要)。 淮南王家以鹰爪功闻名天下,王家的历代掌门人都有“鹰爪王”之称。 “鹰爪功”是一种很厉害的外门硬功,功夫练成,可以很轻松地开碑裂石,握石成粉。 这本(淮南王家拳法精要)中,详细地说明了鹰爪功的练法,文字上还有图解。 秦宝宝翻了一页,就觉得索然无味,随手一抛,拿过一本(兰花拂玉手)。 这本书倒还好看些,上面全画着一个绝色女子,秦宝宝只顾看着图像的画法,对女子的动作看也不看。 翻了一遍之后,又觉得不好玩了,因为画上的女子都是同一个人。 丢下这本武林人视为奇宝的(兰花拂玉手),秦宝宝一眼看过去,见到的无非是些(凹山小擒拿)、(一阳指)、(五虎断魂刀)、(越女剑)、(言家僵尸拳)等等秘笈。 其实这些武功,无论是哪一种,练成了都可以称雄一方。 但秦宝宝天生不是练武的人,何况大哥武功通玄,想要练武,自可以去找大哥,看这些书又有何用? 离开了“武功部”,又来到了“地理部”,这一间更没意思,除了地图还是地图,一点好玩的都没有。 幸亏有一个指南针引起秦宝宝的一点兴趣,把指南针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他就进入了“典籍部”。 这里面也全是书,从诸子百家到佛学、道学、机关消息之学等等,秦宝宝对机关消息之学颇感兴趣,找了一本,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忽听凌空子在隔壁叫道:“哇,(指刀)、(兰花拂玉手)这可是我早就想学的武功了。” 秦宝宝忽地笑了笑,脸上泛起一丝得意的神情,他一旦想到一个捉弄人的好方法就会这样笑的。 于是将书揣入鼓鼓的怀中,蹑手蹑脚地走到“武功部”,门是虚掩着的,他从间缝中往里一看,只见凌空子正眉飞色舞地翻看着一本(兰花拂玉手)。 他的脚下放着一个黑色的箱子,箱子里想必就是那“财宝部”中的宝贝了。 秦宝宝悄悄地取出银钩子,一掷,掷到箱子上的把手上,用力一拉,那箱子就被拉得飞起。 秦宝宝伸手一接,将箱子抱入怀中,真是好重,差一点就砸到脚趾头。 抱了箱子,秦宝宝返身就跑。 房间里看书的凌空子一下惊觉,慌忙丢下书来,和身扑了过来。 秦宝宝轻功何等精妙,身子一闪,已闪到了铁门外,扑入了黑暗之中去了。 凌空子像被人打了一个耳光似地大喊大叫,拼命地追了出来,目中喷火,眼睛都红了。 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多可供几辈子享用的财宝,一旦被人夺去,叫他怎不心急? 秦宝宝闪入黑暗中后就把箱子放下,自己悄悄地闪到了一边。 凌空子慌慌忙忙赶到,不想脚下被箱子一绊,他的武功不俗,急忙重心后移,手向前虚虚一抓,总算把身子稳住。 秦宝宝忽地从他身后悄悄走上来,抬起脚来在凌空子未稳的身上一踢。 “噗通!”一声,凌空子终于倒地。 秦宝宝轻轻一笑,又闪入了铁门中,那凌空子只顾得打开箱子,检点财宝,一时间,倒想不起来找秦宝宝算帐。 秦宝宝赶到“武功部”里,将那些书架上的书一叠叠抱起,飞快地运到“药材部”,他知道凌空子对这些药材不会感兴趣的。 虽然书架上的书不少,怎禁得秦宝宝手快脚快,不一会儿,“武功部”里的书已被搬一空了。 秦宝宝将这些工作做完,刚想喘一口气,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只听凌空子厉声喝道:“什么人?” “杀人的人!”声音阴恻恻的,像是地狱中的幽魂。 凌空子提着箱子,一步步倒退着走进来,从铁门外缓缓地走进了四个白衣人。 一式的白衣,白衣的颜色正如同他们苍白的脸色,四个人都很瘦、很高、很年轻。 但他们目光中闪动着的阴戾和凶残,却绝不是他们这种年纪所应该有的。 望着他们苍白得可怕的脸,秦宝宝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四个人彷佛是来自地狱中的鬼魂。 一个白衣人阴恻恻地道:“不想有人捷足先登了,不过看来我们来得并不算迟。” 第二个白衣人道:“香主料定“天地老人”的陵墓就在这里,果不出香主所料。” 第三个白衣人道:““天地老人”一生所获极多,香主这次一定会好好赏赐我们的。” 第四个白衣人却并不讲话,而是将阴沉沉的目光盯在凌空子的脸上。 凌空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大怒道:“看我做什么?” 第四个白衣人冷冷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凌空子怒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第四个白衣人冷冷地道:“我每次杀人前,总要问清死人的来历。” 凌空子勃然大怒地道:“就凭你这阴阳怪气的家伙也配杀我?你倒是试试看。” 第四个白衣人阴阴一笑,道:“我会试的。” 说话之间,他手中剑已飞起,剑光如匹练卷向凌空子。 凌空子已被剑上凌厉的杀气逼得退了一步。 第四个白衣人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凌空子怒吼着,忽地抛下手中箱子,闪电般冲向自己的对手。 凌空子用的是拳头,秦宝宝虽然认为凌空子人格卑鄙,但此时见到凌空子的拳脚也不由赞一声:“马马虎虎嘛!” 秦宝宝可是难得称赞别人的,这一句“马马虎虎”已是很高的赞赏了。 那白衣人因一时大意,竟被凌空子攻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只是凌空子忌惮白衣人利剑在手,不敢过分逼进,两个人一时半刻已斗了个旗鼓相当。 另三个白衣人却肃声静立,一点也不关心同伴的命运,或许他们对自己的同伴大有信心,认为凌空子必败无疑。 秦宝宝却已思量开了,这形势可大大不妙啊,对方有四个人,自己这方只有两个。 他把凌空子暂时列为己方,因为凌空子虽然害过自己,但白衣人毕竟是大敌。 大敌当前,定必须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人的。 秦宝宝年纪虽小,江湖经验倒是不少,只因他善于举一反三,再加上天生聪慧。 秦宝宝静观场上局势,和凌空子相斗的白衣人的武功和凌空子不分伯仲,自己就算对付一个,也是个必败之局。 虽然身处劣境,秦宝宝并不慌张,他注意到,另三个白衣人的眼睛不是盯在同伴身上,而是盯在那个被凌空子丢在地上的铁箱子上。 他们的目光中都有贪婪之色,似乎已馋得要流口水,只是他们都似乎有些忌惮,不敢伸手去抢。 聪明的秦宝宝立时释然了,白衣人并没把自己和凌空子放在眼中,他们在乎的是那箱珠宝。 如果能利用珠宝使他们来个自相残杀,只要干掉两个白衣人,形势会好转的。 挑动别人厮杀,可是秦宝宝的拿手好戏,只是千万不要做得太过火,免得令白衣人生疑。 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秦宝宝可就有了主意,他知道三个白衣人没有动手抢珠宝,是因为怕同伴抽冷子,如果自己动手抢箱子,那三名白衣人的目标就会是自己了。 秦宝宝自然不愿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自己的。 秦宝宝胸有成竹地,忽地惊叫道:“不要打了好不好?我怕,我好怕。” 他做得可真像,别人自然也不会怀疑的,因为小孩子嘛,看到厮杀自然是会害怕的。 秦宝宝满脸惊恐地抽泣道:“小道士,你骗我,这里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回家了。” 说着,脚步匆匆地就向外面跑,跑到铁箱子面前时,忽地一个趔趄,装作无意中将铁箱子踢向了一个白衣人。 因为这里地方很空,两个白衣人相距不近,秦宝宝将铁箱子踢向中间一个白衣人。 箱子很重,秦宝宝的脚趾头都踢痛了,他就势哼哼唧唧地蹲下身来,一面察看场上的动静。 三个白衣人都没有动,虽然站在两边的白衣人皆有欲动之势,但却忍住了。 中间那个白衣人也没有动,只是眼睛停留在脚下的箱子上,目中有狂喜之色。 秦宝宝好生失望,心中咕哝道:“怎么没打起来呢?难道我看错了不成?” 想了一想,立刻明白了,现在房里灯光太亮,他们自然不好意思同室操戈。 眼睛望着桌子上的控制灯的机关,秦宝宝又一次有了主意。于是哭哭啼啼地站起,一边骂着凌空子,一边向桌子边走去。 那凌空子激斗正烈,秦宝宝的话却一字不漏地听到耳中,此时心中已有些火起:“小家伙不知搞什么花样,居然敢骂道爷,等脱离此地,我一定给他好看。” 正自咬牙切齿之时,忽觉房子里突然暗了下来,此时对手已一剑刺来,因周围黑黑的看不见,竟被一剑刺中肩膀。 他正欲忍痛还击,却发现拳击处空无一人,一阵衣袂声响起,他的对手竟然走了。 接着,凌空子就听到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和惨叫声。 屋子里剑气纵横,加之什么也看不见,凌空子不敢走动,心中只是关心那只铁箱,颇是着急。 怒骂声、惨叫声,铁器相触声忽地一下中断,房子中忽地一下失去了声音,变得极为寂静。 凌空子忽地害怕起来,他想起这里本是一个坟墓,而此时的寂静更让人浮想联翩。 寂静! 寂静! 难耐的寂静和黑暗几乎就要让凌空子崩溃了,他忍不住地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 灯光忽然亮起。 灯光,多么温暖、多么亲切、多么安宁的灯光,凌空子扭头一看,见秦宝宝正笑嘻嘻地站在桌子边,桌上放着那个铁箱子。 凌空子转头看了看房里,不由吓了一跳。 刚才还狂傲不可一世的白衣人此时已变成了死尸,鲜血猩红而刺目,扑鼻的腥气几乎令人窒息。 每个死尸手中的剑都刺在同伴的身体里,他们毕竟是朝夕相伴的,所以熟知对方的武功,是以出手又快、又狠、又准。 凌空子简直难以相信这个事实,这四个人是怎么死的呢?是为了什么而自相残杀? 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箱子,立刻就明白了许多,他已在心中暗暗地佩服起秦宝宝来。 除了佩服之外,凌空子看着秦宝宝天真无邪的笑容,竟然感到从脚底升起了一丝寒意。 这小鬼太可怕了,他居然懂得利用人类的弱点而摆脱困境。 如果他再长大几岁,那江湖岂不就是他的天下了? 此时,凌空子已有将秦宝宝除去的念头。 秦宝宝拍着箱子,忽地笑嘻嘻地对凌空子道.“你这人真笨,笨得无可救药,笨得连大水牛都会气死的。” 凌空子冷冷地问道:“我怎么笨了?” “这还用问吗?”秦宝宝摇头不已,道:“你现在是不是想杀我?” 凌空子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哦?我想杀你?” “嗯!”秦宝宝点点头,道:“你这个人是有野心的,同时也有一点嫉妒心理,你看我实在太聪明,怕我以后会对你产生威胁,所以想乘我羽翼未丰之时除掉我。” 秦宝宝一番话,更坚定了凌空子的想法。 小小年纪就能看穿别人的心事,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凌空子哈哈一笑,道:“小鬼头猜得不错,道爷的确有杀你之念,你太精明、太鬼灵精了。” 秦宝宝一撇好看的小嘴,不屑地道:“所以你很笨,你要是杀了我,自己也马上就会死掉。” 凌空子冷冷一笑,道:“如果此言出自卫紫衣之口,倒不失为一种威胁,至于你这个小鬼头,哼哼……” “哼哼!”秦宝宝不甘示弱,也哼了两哼,道:“你不杀我,我倒还可帮你,我若死了,你可就得孤军奋战了!” 秦宝宝何时说过这种近似讨饶的话,这可不符合秦宝宝的性格呀? 须知秦宝宝现在长大了,也成熟了,不会感情用事了,他用软话套住凌空子,是因为凌空子尚有利用价值。 此时,秦宝宝的那个“它”钻出来道:“好阴险、好奸诈,小小年纪就懂得利用人了。” “闪一边去!”秦宝宝喝走了它,看着凌空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凌空子不解地摇摇头,道:“你帮我?我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帮你杀人啊!”秦宝宝一副“此人太笨”的神气,道:“帮你杀坏人呀。” “杀人,杀什么人?”凌空子犹自不解。 “咳!”秦宝宝几乎要被凌空子的愚蠢气昏过去,他道:“你耐心地等一下,马上就又会有人来的。” “你不用等,我已来了。”声音轻飘飘地从铁门外的黑暗中传来。 凌空子慌忙回头,已看到铁门外的黑暗处有一对发亮的眼睛。 只有野兽的眼睛才会发光,而外面显然是一个人,因为他刚才说了话。 一阵惊恐袭遍全身,凌空子惊恐道:“什么人?” “你要杀的人。” 凌空子强自镇定自己,提高了声音,道:“是人就走进来,别装神弄鬼的。” 那人轻飘飘的声音又传来,道:“我既然来了,自然会进来的,你真的那么心急,不想让我多活一会儿吗?” 随着声音,一个人轻飘飘地走了进来,与其说是走,不如说“飞”更合适。 进来的这个人也是一身白衣,只是他的腰间系了一根鲜红的腰带,那样刺目,那样鲜艳。 这个白衣人年纪有三十许,面目亲切,倒还不失为英俊,只是他的脸上肌肉却像僵硬了似的,无论他是说话还是笑,脸上的肌肉一动也不动,就像戴了个假面具。 秦宝宝仔细看了看,确定这就是白衣人的本来面目,秦宝宝心中道:“又一个欧阳不群似的死人脸。” 白衣人的面目虽死沉沉的,可是一双眼睛却流动如波,甚至比少女的眼眸更动人,也更明亮。 他这双美目长在如此的死人脸上,就像两颗宝石嵌在猪肉上面似的,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幸亏他的声音还动听,倒减少了别人对他的厌恶之感。 中年白衣人走进来之后,竟看也不看凌空子一眼,从凌空子身边飘然而过,来到秦宝宝的面前。 “你一定是秦宝宝了?”中年白衣人声音带着笑意,脸庞木然不动地说着。 秦宝宝道:“你认识我?” “不认识。”中年自衣人眼睛发着柔光,道:“可是我听过你的名字,并且不止一次。” 秦宝宝皱了皱眉头,道:“这可不好。” 白衣人奇怪地道:“为什么不好?” 秦宝宝道:“连没见过我的人都认识我,说明我现在已经很有名了,咳,也就是说我成了一个名人了。” 白衣人眨了眨眼睛,道:“成了名人有什么不好呢?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想出名呢?” 秦宝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出了名当然不好,人怕出名猪怕肥嘛!在江湖上出了名,就表明你是江湖中所有人的对手了,因为想出名的人就想打倒我而扬名。” “精彩,精彩!”白衣人鼓掌而笑道:“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论,难怪行走江湖不到一载就名动八方,像你这种人,恐怕不想出名也不行了。” 他和秦宝宝就像老熟人一样交谈,可急坏一旁的凌空子。 一看就知白衣人不是好惹的人,尤其是他一身带着鬼气的不可思议的轻功,更表明他是一个非凡的人。 这样的人,凌空子可惹不起,想起刚才自己言语中冲撞了他,心中更是害怕。 凌空子自然也舍不得走,秦宝宝面前桌子上的铁箱子,凌空子怎舍得放手? 那里面可是无价之财啊! 不走不行,走又心不甘,凌空子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此时,白衣人的语气更加热情,道:“秦小侠,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你问吧!”秦宝宝一副好为人师的样子,道:“包你有满意的答复。” “请问?”白衣人柔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秦宝宝得意地一笑,道:“那四个死尸是否都是你的手下?” 直到这时,中年白衣人才淡淡地看了死尸一眼,淡淡地道:“不错,是我的手下!” 秦宝宝道:“对于他们你一定相当了解的罗!” “这是当然,不了解他们,也就无法控制他们。”白衣人淡淡地说着,目光在死上又扫了一眼。 秦宝宝道:“你们费尽心机找到这里,自然知道这里宝藏颇多,而你又知道你的手下贪财好利,如何放心让他们独自前来。” 白衣人目中射出骇人的光芒,道:“对他们,我当然不放心,那么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和他们一起进来呢?” “原因很多。”秦宝宝道:“第一,凡是宝藏埋藏之地,必有凶险,你自然是想让他们先探路,然后你再来收拾残局。有了第一,自然就有第二。第二,面对如此巨大的财宝,你如何不想分一瓢羹,只是,杀自己手下未免令人齿冷,你一个人对付四个人,也总要付出代价,不如让他们见宝之后,自相残杀而死。” 白衣人目中光芒更厉,道:“他们既知我在,如何敢私吞,这一点你又如何解释?” 秦宝宝甜甜地一笑,道:“你自然会让他们认为你不在这里,让他们放心地取宝,自相残杀了。” “精彩,精彩。”白衣人鼓掌,目中却连一点笑意也没有,淡淡地道:“所以你认为我跟在后面,认为我一定会来。” “对。”秦宝宝道:“取宝之事,是一件大事,蝶飘香不会放心让小喽罗来取,肯定要派领导人来,而他们四个人中,没有一个像是首领的。” “不错。”白衣人道:“领袖的气质是天生的,装是装不出来的。” 那凌空子简直听呆了,他没想到秦宝宝能从一件简单的事情中判断出复杂的背景来。 并且他也听出来,中年白衣人绝非心慈手软之辈,自己留在这里,财宝肯定是得不到,性命也许也要搭上一条。 想到这里,他的脚步慢慢移动,不敢弄出一点声音,待走到铁门口时,忽地拔腿而逃。 人在危急中,要比平时有力得多,凌空子这一跃,也跃出平生最大的极限。 他认为自己轻功一施展,能赶上自己的人应该没有。 可是他却撞到了一面“墙”,这面墙是一个人,这个人居然是那个中年白衣人。 凌空子被撞得气血翻腾,禁不住倒退两步,又走回了灯光通明的屋子里。 中年白衣人也慢慢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好像他本就在外面似的。 凌空子惊呆了,他无法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轻功。 白衣人走进来之后,居然还是没有看凌空子一眼,而是径直走向秦宝宝。 秦宝宝对凌空子做了一个鬼脸,又笑嘻嘻地对白衣人道:“好高明的轻功耶!” “谢谢!”白衣人静静地站着,道:“和你谈话很愉快,可惜时间来不及了。” 秦宝宝点了点头,道:“你是该快点走了,早走一步,就多一点摆脱蝶飘香追击的机会。” “谢谢你的提醒。”白衣人道:“现在,你们俩快一点死吧,我从没有动手杀人的习惯。” 第十二回 白衣人 口乾舌燥,体力不支,这是卫紫衣此时的情形。 已经过了四天,也就是说,卫紫衣就算找到了秦宝宝,秦宝宝也死去一天了。 卫紫衣现在只希望秦宝宝身体中潜藏的从小吃下去的药力能抵挡“七日追魂散”的毒性。 虽然这种希望极为渺茫,找到秦宝宝的希望也极为渺茫,但卫紫衣仍不放弃。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卫紫衣就绝不放弃。 “必须找到宝宝!” 正是这个信念,使卫紫衣几乎要虚脱的身体仍支持不倒。 少林寺已全部出动,甚至连武当山也惊动了,武当山的道士和少林寺的弟子一共一千多人,加上俗家弟子无数,已将整个嵩山附近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四天过去了,虽然有无数个线索,但每个线索都令大家很失望。 捕快也被惊动了,洛阳城五十七个捕快也参与了这场寻找秦宝宝的行动。 此时卫紫衣坐在少室山附近一个小镇中的小酒店中,正焦急等待一个消息。 有人曾在酒后说过似乎见到一个小孩,那个小孩似乎就是秦宝宝。 他还说,这个小孩被人推下了地洞,而那个地洞深不可测。 不管怎么说,这是四天以来最好的一个消息,虽然从那人口中说的话来看,秦宝宝已凶多吉少。 明月、明理、明智现在正在找寻那个人,卫紫衣坐在这里,就是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卫紫衣的桌子上,不多不少,放了三个酒,都是三十两银子一的好酒。 以卫紫衣此时的心情,就算十坛酒也不在话下,但卫紫衣却一口酒也没喝。 酒精固然可以麻木自己,但卫紫衣此时不愿喝酒,他不愿因为酒而丧失良机。 日头渐渐西沉,第四天很快就要过去。 酒店的老板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卫紫衣,他认为此时卫紫衣需要一桶开水、一套乾净的衣服和一顿可口的饭菜。 卫紫衣此时衣衫不整,容颜憔悴,的确十分狼狈,好心的老板认为他是为了女人。 只有女人才会令男人如此痛苦。 老板不禁想起自己的往事,想起那段令他刻骨铭心,令他痛不欲生的往事。 出于同情,老板亲手温了一壶酒,送到卫紫衣的面前,温言道:“年轻人,这是小店珍藏多年的好酒,好酒是可以让人忘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的。” 卫紫衣感激地看了老板一眼,接过酒壶,叹息道:“酒固然可令人麻木,那么酒醒之后呢?” 是的,酒醒之后呢?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酒醒之后的凄凉无奈,又何以堪? 老板摇了摇头,叹息道:“无论多痛苦的事情,都是可以忘却的,但身体却最要紧,没有好身体,伤心都不可以了,你不如吃上一点东西好不好?” 卫紫衣平生以强者之貌出现,一向是去关心、照顾别人,此时才第一次尝到被关心的温暖。 卫紫衣勉强地一笑,道:“你说得不错,我是该吃点东西的。” 他伸手取过筷子,夹向桌上原封未动的菜。 老板道:“这些菜都凉了,我去帮你换几碟来。” 卫紫衣报以感激的一笑,听任老板将酒菜端走。 老板走到厨房,忽然发现厨师呆呆地坐在凳子上,而锅中的确油牛肉已成了焦糊。 他不由怒道:“你怎么了?” 厨师惊恐地望着老板,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他在看着老板的身后。 老板霍然回首,看到一柄利剑指在自己的咽喉上。 他大惊失色,手中的盘子从手中落下,持剑人忽地伸手一抄,稳稳地将盘子接住,放在灶台上。 剑,又指向老板的咽喉。 宫灯照亮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凌空子双眼充满了恐惧,一双拳头也捏得“咯咯”直响。 秦宝宝仍然笑嘻嘻的,好像根本不知道灾难会降临似的,此时在别人的眼中,秦宝宝又成了一个天真无知的儿童。 中年白衣人依然很笃定地站着,木然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双柔和的双眼闪着骇人的光芒。 房间里的气氛很紧张,需要有一种声音打破才好,可是却没有人说话。 凌空子准备拼死一搏了,事到如今,明知不是白衣人的对手,也希望能侥幸攻他个措手不及,好夺路而逃。 秦宝宝看了看凌空子,又看了看白衣人,好像觉得很有趣似的,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白衣人奇道:“你笑什么?” 秦宝宝仍旧“咯咯”笑个不停。 白衣人皱了皱眉头,忖道:“莫非秦宝宝被吓呆了?” 他抬起头来,盯着秦宝宝的脸上看,忽地,一道凌厉的拳风从身后袭来。 秦宝宝装疯卖傻,是吸引白衣人的注意力,以便给凌空子一个机会,凌空子果然没有错过。 “砰”的一声,这一拳正打在白衣人的后心,白衣人果然没能躲过这一击。 可是,凌空子一拳击在白衣人的后心时,立觉像击到了一堵铁壁,“卡喳”一声,反弹之力竟将凌空子的手腕震碎了。 凌空子“嗷”的一声惨叫起来,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用左手抚着断腕,闷哼着蹲下身来。 秦宝宝的脸上依然呆痴痴的、笑嘻嘻的。 白衣人冷冷地回过头去,淡淡地看了凌空子一眼,又慢慢地转回头看着面前的铁箱子。 秦宝宝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必须死吗?” 白衣人淡淡地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么在我临死前,你能不能满足我一个要求?” 白衣人道:“什么要求?” 秦宝宝幽幽叹着气,道:“这铁箱子里装的全是金银珠宝,这么多财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见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临死之前,让我看一眼珠宝好不好?” 白衣人眼中笑意盈然的,以胜利者傲慢的姿态道:“可以,反正看又看不走珠宝的。” 其实他也颇急着想看一看,自己千辛万苦,所为的不就是这些吗?看一眼,自己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他打开铁箱上的一个机关,“卡”的一声,铁箱打开了。 当白衣人的手指触到铁箱子时,感到指尖有些发痒,不过在心情激荡之下,倒没怎么在意。 铁箱此时一打开,白衣人不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那箱子里竟是空的,哪里有什么珠宝? 凌空子在铁箱打开时,也抬头看去,一见空空如也的铁箱,立知是秦宝宝搞的鬼,他只是有点不明白,秦宝宝用此法激怒白衣人,目的何在呢? 这不是找死吗? 白衣人看到空箱子禁不住血脉贲张,愤怒至极,立刻抬手打向秦宝宝。 不料一抬手之际,一阵奇痒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到肩头,使整个肩膀不由弯曲起来。 秦宝宝早已退得远远的,开心至极地笑着,毕竟是小孩子嘛,看到自己的杰作怎能不喜? 喜怒不形于色,秦宝宝可是做不来的。 白衣人狂怒至极,恨不得立时冲过去,将秦宝宝毙于拳下,可是肩膀处实在痒得要命,整个肩膀似乎都麻木了,忍不住用另一只手去搔一搔。 这一搔不要紧,第二只手也开始痒起来。 这种痒可不像平时被蚊子叮一口那种痒法,而好像是几万只蚂蚁在咬、在爬。 秦宝宝远远地站着,嘻嘻笑道:“你可千万不要发怒呀,一发怒,血行更速,就会痒到全身,到那时,你就算用刀子刮,也是没有用的啦!” 既然稳操胜券,秦宝宝自然大加调侃。 白衣人渐感痒的部位越来越大,大有痒到心里之势,但不知秦宝宝用的是什么药,怕是一种要命的毒药,所以一下子心里慌了起来。 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操纵着别人生死的,此时,却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白衣人满面惊慌,急急地问道:“你用的是什么药?” “是痒痒药啦!”秦宝宝微笑着,道:“不过你放心,最多痒上个三天,性命是无碍的。” 我的老天,这种痒法一时也受不了,何况三天?白衣人暗暗叫苦,口气都软了下来,道: “秦小侠,你我无怨无仇,干嘛要害我?” “害你?”秦宝宝奇怪地一挑眉,道:“我见你一天到晚板着个脸,怕影响你身心的健康,所以想个法子让你开心一下啊,这怎么能说我是在害你呢?” 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凌空子蹲在地上,见白衣人浑身发抖,却强自忍耐的样子,不由好笑,可是又一想秦宝宝的精灵古怪,想起自己刚才也有杀他的念头,不知宝宝会如何对付自己,不由地心又沉了下去。 此时,白衣人已忍受不住了,刚开始时,他还能利用浑厚内力克制自己,可是到最后,身上痒得越来越厉害,全身的皮肤就像火烧的一样,并且四肢软绵绵的没一丝力气。 他禁不住在身上搔了一下,却是越搔痒,越痒越想搔,到最后忍不住退到墙边,想用粗糙的墙壁摩擦皮肤止痒。 不一会儿,他就瘫到在地上,不停地扭曲滚动,口中“喃喃”地叫着,早把刚才的飘逸潇洒风度丢到一边去了。 秦宝宝看着自己的杰作,拍着手笑着,走到翻滚不已的白衣人面前,此时白衣人全身已扭曲成一团,全无反抗能力了。 秦宝宝抬足封了他几处穴道,这才把解药塞到白衣人的嘴里。 白衣人服下解药后才渐渐安静下来,脸皮贴着地面,呼呼地喘着粗气。 此时全身已动不了分毫,唯有用刺人的目光刺了秦宝宝几下而已。 但目光是刺不死人的。 秦宝宝踢踢白衣人道:“对不起啊,谁叫你武功太厉害,我制不住你,只好这样做,你的武功若差一点,我就不会用痒痒药对付你了。” 看来武功太强竟是惹祸根源,不知白衣人以后会不会练武了? 秦宝宝“安慰”了白衣人几句,又走向凌空子,凌空子惊恐地一步步向后退。 秦宝宝很奇怪地皱皱眉,道:“喂,你怎么啦,这么怕我,我又不是吃人的野兽,又不是恶魔。” 凌空子满脸惊恐,不住地道:“刚才我冒犯了少侠真正该死,只求少侠大人大量,不和我计较,千万……千万不要用痒痒药来对付我。”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我是小孩子呀,小人有小量,你叫我不计较,又怎么可能呢?” 他这么一吓唬,凌空子“嗖”的一下,倒退了七、八尺。 秦宝宝忽地冲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了凌空子受伤的手腕。 凌空子大惊,伸手踢脚地击向秦宝宝。 秦宝宝一一闪开,忽地用头部一顶,顶在凌空子的“肿中穴”上,凌空子一下子倒在地上。 按理说,凌空子一身武功很是可观。就算断了一臂,秦宝宝也制他不住的,但此时凌空子对秦宝宝是害怕极了,那秦宝宝在谈笑之间杀了四个人,制住了一个人,这小鬼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胆怯之心一起,勇气就丧失殆尽了,所以凌空子不到一个回合就被秦宝宝制住了。 “肿中穴”一被点住,体内真气无从运转,自然无力反击,凌空子惊恐地盯着秦宝宝,不知秦宝宝会用什么歹毒的方法对付自己。 秦宝宝见他吓得不轻,恶作剧念头顿起,又想吓他一下,于是道:“你刚才居然想杀我,真是天理难容,现在你既然落到我手,哼哼,你等着瞧吧!”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瓶子里装的是猪油一样的东西,他用手指抹了一点,涂在凌空子的断腕之上。 凌空子急得满头大汗,惊恐至极地道:“你……你……你给我用的是什么东西?” “是化骨散啦!”秦宝宝笑嘻嘻地说着。 “化骨散?”一听这名,凌空子就魂飞天外,他现在身上无力,断腕上剧痛,如今心灵又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只听见“啊”地叫了一声,眼白一翻,人就昏了过去。 秦宝宝用的当然不是什么“化骨散”,而是“壮骨散”,对治疗骨折是最有效的。 他把“壮骨散”抹在断腕的红肿处,伸手撕下凌空子的道袍一角,紧紧地裹上,又找了一根坚硬的药材裹在其中,做正骨之用,一切收拾好了后,才一巴掌把凌空子拍醒。 凌空子悠悠醒转,心中惊恐又生,不过,见手腕包扎得好好的,伤处冰凉一片,疼痛已消,觉得“化骨散”竟有壮骨之效。 凌空子惊疑不定地想问秦宝宝,但一想,也许秦宝宝错把好药当毒药了,我这一问,岂不露了馅?当下他忙闭口微笑,一边受用去了。 秦宝宝此时又忙开了,把藏起来的珠宝又装满铁箱,把一切该带的东西,如药物、书籍等均堆在桌上。 转了几圈,见没有用以包扎之物,眼睛一转,就转到凌空子身上去了。 凌空子儿秦宝宝骨碌碌的眼睛直盯着自己看,心中又是一慌,只见秦宝宝笑嘻嘻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剥去了凌空子的道袍。 道袍宽大而坚实,用来包东西很是不错。 凌空子忍不住暗自嘀咕:“白衣人离他近,为什么不用他的衣服包东西?” 白衣人此时也和凌空子一样,惊疑不定。 秦宝宝现在不杀自己,想必性命已是无碍,只是秦宝宝会怎样处理自己,却着实想不透。 反正那一定是极为稀奇古怪的方法。 秦宝宝把一切收拾好,把铁箱子拎在手上,道袍包袱背在背上,道:“喂,别偷懒了,跟我出去吧!” 此时,秦宝宝已解开两人脚部的穴道,只是仍制住了“肿中穴”,令两人内力无从施展。 两个人走路可以,却和平常人无异,若想用腿法对付秦宝宝,可就力不从心了。 三个人走上了梯子,从洞口爬出来,秦宝宝趾高气场地走在前面,白衣人和凌空子就像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跟在身后。 这两个人虽然都不是易与之辈,但一遇到秦宝宝,只得认栽。 秦宝宝走到棺材前,将棺材盖推上、合拢,恭恭敬敬地道: “老先生,真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又拿了你不少东西,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嘛,你人都已仙去,这些俗世的东西是用不着的,白白地放在那里不用,有暴殄天物之嫌,我帮你送给世人,让世人天天念着你的好处,你在西天也一定开、得很,对不对呀?” 他这番话令得凌空子“噗哧!”一笑,白衣人虽然板着脸,眼睛里,彷佛有了笑意。 祷告完毕,秦宝宝带头走出小房间,进入了那条幽长的地道地道深长,但总是有尽头的,终于,他们走到了那个洞口。 秦宝宝刚才在大厅中拿了一根蜡烛,此时点亮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洞口已不知被何人用石块堵死,石块不知有多少,反正用手挖,一个月也挖不完的。 白衣人一见此景,惊呼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宝宝白了白衣人一眼,道:“这就要问你了。” “问我?”白衣人道:“我难道想死在这里?” 秦宝宝道:“当然不是你弄的,而是你们的人。” 白衣人汗如雨下,绝望地摇摇头,道:“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 秦宝宝愤怒地瞪着大眼睛,对白衣人道:“你的人缘一定不好,所以你们的人想把你害死在这里,等我们在这里困死后,他们再挖开洞口,取出宝物。” 他越想越生气,飞起一脚,将白衣人踢了个仰面朝天。 白衣人坐在地上,声音已在颤抖,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凌空子算是三人中最为倒霉的,此时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地上痛哭:“我们一定要被困死了,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秦宝宝望着那些石块,也在寻思:“怎么办?” 老板从厨房里出来时,手中端了四个盘子。 开饭店的人大多有一手端好几个盘子的绝活,有人一双手可以端七、八个盘子。 可是,老板这四个盘子都好像端不稳,手抖得很厉害,盘子摇摇欲坠。 卫紫衣飞身上前,从老板手上接过两个盘子,笑道:“叨扰了,叨扰了。” 老板将手中两个盘子放在桌子上,勉强一笑,道:“没什么,让客官久等了。” 卫紫衣此时心中焦躁,对老板的失常表情并没有在意,他坐了下来,取了一双筷子给老板,道:“一起用吧。” 老板脸色一变,忙道:“我还有事,客官自己用吧,我……我去去就来。” 卫紫衣微微一愣,对老板的态度大为不解,刚才那么热情,此时为何这般生硬? 想来老板必有烦恼之事,卫紫衣倒也不放在心上,于是目送老板离去,重新取筷、斟酒,筷子夹住了一个珍珠丸子。 刚把丸子送到嘴边,忽听“啪”的一声,一条长鞭卷来,卷向卫紫衣的手腕。 卫紫衣冷笑一声,反手一夹,夹住了鞭梢,此时他心中有火无处发,遇到袭击,正好发泄。 筷子上已布满内力,鞭子被震得寸寸断裂,一股浑厚至极的内力从鞭上传去。 只听“啊”的一声,门口有人仆地而倒,听声音,竟是一个女人。 卫紫衣回头一看,不由愣住,倒在地上的,竟是梅冰艳。 卫紫衣好生奇怪,急急走了过去,见梅冰艳已从地上坐起,一张粉脸变得惨白,强自笑道:“卫大侠好浑厚的内力。” 卫紫衣心中歉然,他刚才一夹之时,内力如狂涛传出,梅冰艳一定受了内伤。 卫紫衣歉然地扶起梅冰艳,道:“你怎么会往这里?” 梅冰艳声音柔弱,轻声道:“我是来给你传讯的,却正好看到有人在厨房里逼老板在菜中下毒,所以才挥鞭打你。” “那菜上有毒?”卫紫衣大为震怒。 “不关老板的事,是一个恶人以老板的妻儿相威胁,所以才迫不得已下毒。” 这时老板从内屋急急走出,叫道:“客官,菜中有毒!” 见卫紫衣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说话,老板垂下了头,满脸歉然。 卫紫衣道:“那恶人呢?” 老板涨红了脸,道:“他已走了,所以我才敢来。”他的声音已如蚊子哼了。 卫紫衣一心想追恶人,又担心梅冰艳,便挥挥手对老板道:“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你去吧!” 老板内疚地道:“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卫紫衣沉吟了一下,道:“你这里有没有僻静的房间?” “有,有,有。”老板有了赎罪的机会,连声答应着。 卫紫衣抱起梅冰艳,不顾店中人骇然的目光,随着老板走入了一间静室。 老板躬身退出,卫紫衣将梅冰艳放在床上,发现梅冰艳脸上已如涂了胭脂一样红。 卫紫衣心中一震,道:“是伤得厉害吗?” “不是。”梅冰艳欲言又止,心如鹿撞,“怦怦怦”地跳个不停,不好意思面对卫紫衣关切的眼神,索性扭过头去。 此时她心中有如潮涌,起伏不定,想道:“我今生能有缘得他一抱,也不枉此生了,我该满足了才对。” 卫紫衣哪知梅冰艳此时的绮思,以为是内伤过重,或梅冰艳有怨己之意。 他心中歉疚更深,恨不得倾全身之力为梅冰艳治好内伤,却没想到梅冰艳伤固然不轻,心病更大。 当下卫紫衣柔声道:“你且放松身体,我要用内力助你疗伤。” 梅冰艳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卫紫衣已将右手贴在了梅冰艳的后心。梅冰艳觉得一股淳厚的内力从后心源源传来,浑身上下没一处不舒坦的。 梅冰艳痴痴地在想道:“若是这伤永远治不好多好,他就能天天伴着我,天天这样对待我了。” 心中胡思乱想,体内的真力就到处乱窜,卫紫衣柔声道:“不要乱想,收敛真气,免得走火入魔。” 梅冰艳心道:“若是我伤重不治,他一定会内疚一生,一辈子不快活,我岂能害他!” 当下忙收敛心神,卫紫衣的内力已渐渐将梅冰艳纷乱的内力一一调整好。 两人全神贯注地疗伤,不一会儿,已入忘我境界…… 忽听有脚步声轻轻传来,门已被轻轻推开,门口赫然站着一个持剑的白衣人。 卫紫衣头上冒着紫气,疗伤已到了紧要关头,此时稍有分心,必然走火入魔。 白衣人的剑,已扬起。 剑光一闪,疾刺向卫紫衣的后心,卫紫衣纵是着急,也不敢分心迎战,他勉强地挪动身形,剑已从肋下穿过。 剑一抽出,血就跟着射出,那血受体内内力之逼,更加如飞矢般冲激而出。 持剑人大笑,连足内力,又一剑向卫紫衣的后头刺去。 这一刺挟带风声,势道极劲,梅冰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奈何深知此时若出击,必使卫紫衣内力无从宣泄,会受重伤,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剑光闪动。 卫紫衣内力不停催促,想尽快完成疗伤,同时眉头一耸,迎向剑锋。 剑挟巨大内力从卫紫衣肩头穿刺而过,卫紫衣咬牙承受,将剑上力道化为己力,双手一堆,内力轰然而发,梅冰艳立刻坐起。 疗功因一剑之助,得以成功。 卫紫衣更不迟疑,后脚踢起,持剑人猝然不及防,已被这一脚踢出了门外。 剑刃自肩头滑出,剑锋磨砭着骨头,卫紫衣心力交瘁,更加支持不住,软软地倒在梅冰艳身上。 梅冰艳大急,忙一手贴住卫紫衣心处,内力源源不断输出。 卫紫衣内功浑厚,经梅冰艳内力之助,猛然惊醒,梅冰艳此时已是珠泪涟涟。 “你没事吧?”卫紫衣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是关心着梅冰艳。 梅冰艳鼻头一酸,心中柔情楚楚,不由地趴在卫紫衣肩上“嘤嘤”哭了过来。 卫紫衣强打精神,封住肋下和肩头的穴道,止住了出血,轻轻推开梅冰艳,走到门口。 那个白衣人倒在地上,口中鲜血狂涌,已是气绝身亡。 卫紫衣点了点头,顿感大脑一昏,心神恍惚地见明月、明理、明智冲了过来。 明月叫道:“卫施主,怎么了?”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没事。” 明月、明理、明智得来的消息很是不好。 明月道:“那看见宝宝的人叫李三锤,不过李三锤此时已经死了。”他双手合十,喃喃念着经文。 明理道:“师兄说得不对,李三锤此时未必死了,只不过快要死了而已。” 明智道:“二师兄说的也不对,李三锤根本死不掉,因为我临走时给了他一颗小还丹。” 明理大奇,道:“你给他小还丹,我怎么没见到?” 明智得意洋洋地道:“你的猪眼大而无光,别人就算偷了你的钱包,你都看不到的。” “放屁!”明理大叫。 明月连忙制止,道:“出家人岂可骂人,善哉,善哉,阿弥陀佛,佛祖莫怪,明理非有心也。” 明智幸灾乐祸地道:“明月说得有理,明理犯了戒律,该送戒律堂处置。” 明理不服,道:“是你先骂我,我才正当反击,要进戒律堂,该你先请。” 卫紫衣被三个活宝弄得头昏脑胀,清了清嗓子,对明月道:“明月,你说说事情的原委。” 明月是三个人中较为持重的,由他来说较为合适。 明理和明智见卫紫衣开了口,只好闭嘴,只是望着明月,大有不服之色。 明理忍不住,悄声对明智道:“明月的口才还不如我好,干嘛要他说?” 明智一撇嘴,道:“算了吧,你连“金刚经”都念不完,还说口才好呢!” 明理气得一咬牙,明智一瞪眼,两个人看上去,似乎马上又要吵起来了。 卫紫衣苦苦一笑,对明月道:“明月,你快说。” 明月清了清嗓子,端容道:“我和明理、明智赶往洛阳城,去找李三锤……” “不对!”明智忽地插言。 明月道:“明智师弟,小僧又有何不对?” 明智理直气也壮,洋洋地道:“我们去洛阳城时,根本不知他叫李三锤,你说去找李三锤,岂非不对?” 明月点头道:“师弟说得有理,当时我们的确不知他叫李三锤,但现在为了叙述方便,暂且叫他李三锤好不好?” 明智没有说话了,明理抓住机会,小声笑道:“找碴没找碴,反而去了脸。” 明月继续道:“我们一直找到了“太白酒家”,见李三锤正和一个人恶斗,那李三锤的对手是一个少年,手持东瀛武士刀,武功非常厉害,李三锤一招“大流星飞云”式,却被少年看出胸部破绽,一刀刺胸,李三锤急忙撤锤时,因用力不均,被少年横手一挑,将铁锤挑飞……” 明理忍不住插言道:“我们见李三锤危急,立刻冲了上去,虽然我们不想以多胜少,但为了救李三锤,也就顾不得了。” 卫紫衣点头道:“事出非常,不可以常理论之。” 明理听见卫紫衣称赞,洋洋之色溢于面上。 明智哪肯落后,急忙道:“可是我们三个和他也只不过打了个平手,那李三锤在旁忍不住,又冲了上来和少年厮杀,不想少年一个奇招,将李三锤右肺刺穿,那少年还大叫:“少林寺就会倚多胜少,真正丢脸。”……” 明理急忙道:“我和明智大怒之下,责备了他几句,那少年却哈哈大笑,口不迭声地骂个不停,明月欲和他理论,但少年太厉害,抽不出空来讲话。” 他一口气说下来,差点气喘不过来。 明月悠悠地接着道:“小僧见李三锤有性命之危,不愿恋战,奈何少年武功太高,抽身不得,恰在此时,悟明师叔恰好赶来……” 明理接道:“悟明师叔一见少年就破口大骂,想必以前曾吃了少年一次亏,那少年心虚,一见师叔赶到,就越窗而逃,我深知穷寇莫追,就任他去了。” 明智缓过劲来,又急忙道:“我急忙去救李三锤,连声询问,李三锤终于说出秦宝宝在何处失踪。” 卫紫衣心道:“我的老天,说了半天,才说到正点上。” 明理十分激动,慌忙道:“宝宝是在少室山后坡那个瀑市前失踪的,据李三锤说,是被一个道士推下地洞的。” 明智道:“我们一听他说出宝宝下落,立即赶回来,临走时,我给了他一颗小还丹,师叔在那里照顾他,我就和大师兄、二师兄雇马赶到这里。” 卫紫衣一听到“道士”两字时,心中已是一沉,心想那道士定是凌空子了,凌空子和自己有仇,难怪要陷害宝宝,宝宝和他相遇,恐怕是凶多吉少。 卫紫衣心中愁思百转,沉声道:“我们速速赶到少室山后去,快去搭救宝宝!” 此时他心中已是惘然,宝宝纵不被凌空子害死,也会被体内毒药毒死,反正都是一死,宝宝你…… 卫紫衣不忍再想下去,大步走出小店。 梅冰艳关切地问道:“卫大侠,你的伤……” 卫紫衣轻轻皱了皱眉头,忍住身上的剧痛,自然地道:“这点伤不算什么。” 明理惊呼道:“卫施主,你受了伤了,啊,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很疼对不对?” 他急忙取出小还丹,递给卫紫衣。 这小还丹是治伤良药,卫紫衣感激地一笑,取过小还丹,纳于口中。 五个人遂急匆匆地赶往少室山的山后。 秦宝宝带着两个俘虏又回到了大厅。 此时凌空子和白衣人已成了倒空了的口袋,倒在地上,都望着秦宝宝,希望他能有个好主意。 秦宝宝仍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笑嘻嘻地道:“你们不用担心啦,我大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大哥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 秦宝宝的大哥就是卫紫衣,这在江湖中已是众人皆知,白衣人道:“卫紫衣就算现在来,一天半天也挖不开洞口的,这几天我们就算不被饿死,憋也憋死了。” 须知地洞口一被堵死住,空气就无法流通,人没有饭吃可以几日不死,没有空气,几分钟就会死去。 这山洞虽大,可是因为过于深,空气也就稀薄,如今洞口被堵,空气未必能支撑几天了。 形势是现实的,是不乐观的,秦宝宝紧皱着眉头,思忖着应对之策。 凌空子道:“这里也许会有第二条出路,我们不妨找找看。” 秦宝宝道:“这很有可能,我们再回到底下,看一看除了铁门的房间外,是否还有其余的出口,或许会有生机呢!” 白衣人和凌空子求生心切,连连战斗,秦宝宝俨然是个小领袖,带着两个人重新进入地道。 三个人都持着蜡烛,走下木梯,走到底下一看,不由失望了。 底下除了那间屋子,三面都是墙壁,要想从这里出去,可真是难如登天。 凌空子不死心,在每一面墙壁敲打着,希望能找到一面中空的墙壁来。 白衣人也走过来,两个人拼命地敲着墙壁,秦宝宝忽见凌空子脸上一喜,于是问道: “小道士,有苗头了吗?” 凌空子喜不自禁地道:“这面墙好像声音不太一样,很可能是空的。” 白衣人闻讯立刻走了过来,敲了几下之后,也面露喜色,道:“嗯,的确是空的。” 他将蜡烛凑近,竟然看见墙上有一个小小的铁环,分明是一扇门嵌在墙上。 白衣人和凌空子大喜,急忙用手去拉那个铁环,铁环已生,吃不住他们一拉,立刻断裂。 两个人并不死心,白衣人取出防身用的小刀,沿着门缝插进去,想把门撬开。 秦宝宝想了一想,一丝古怪的笑容浮现在好看的脸蛋上,微微笑着,道:“你们慢一点呀,待我捂住鼻子再说。” 凌空子和白衣人都不解其意,被求生的欲望所驱使,两人仍在拼命地撬那扇门。 费了好半天劲,门终于被撬开,白衣人狂笑,猛地一拉开门,立刻就有一股冲天臭气扑鼻而来。 白衣人和凌空子齐皆捂鼻而退,不住地用手在鼻边扇风,道:“好臭,好臭!” “噗哧!”一声,秦宝宝笑出声来,道:“真笨耶,这么大的地方找不到茅房,自然是在这里了,哈哈哈,找了半天,找了间茅房出来,真好玩。” 他觉得好玩,凌空子和白衣人可就失望透了,凌空子飞起一腿将门踢上,愤愤道:“可恶,可恶!” 门“匡当”一关,好不容易看到的希望也就破灭,三个人渐渐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唉!”凌空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道:“没有希望了,我们注定要活活被困死在这里了。” 白衣人表情木然,可是一双眼也黯淡了许多,望着那扇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秦宝宝道:“食物不成问题,那些药材可供我们暂时活命,只是没有水,就支持不到大哥来救我们的那一天了。” 他对卫紫衣来解救的信念坚信不疑。 白衣人淡淡地道:“卫紫衣并无上天入地之能,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却无未卜先知之能,就算他一心救你,找不到洞口又有何用?”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我记得凌空子是被人逼下来的,因为他绝不会自己往下跳。” 重提旧事,凌空子好生惊慌,以为秦宝宝要开始报复,他满脸通红地道:“这是现世报应,我是被人用锤子逼下来的。” 秦宝宝道:“那人逼你入洞,是因为你害了我,这说明他见到了我,如果大哥找到他,我们不就有希望了吗?” 他的话,多少打消了两人的疑虑,只是,就算卫紫衣赶来相救,问题是他们不知能否坚持到那一刻。 白衣人和凌空子又想到,卫紫衣是自己的对头,卫紫衣一来,以他办事的方法,自己更无活命的可能。 算来算去,自己仍是死路一条,白衣人和凌空子相视一眼,彼此有同病相怜之意。 两个人的目中都露出了凶光,他们是想先杀了秦宝宝,也好有个人垫背。 两人相视无语,又很快避开对方的目光,内心却已在打算害秦宝宝之计了。 秦宝宝不是神仙,无法测知他们的心理,加之灯光昏暗,看不清两个人的表情。 秦宝宝踱到铁门内,想到“食物部”找些东西来吃,他想酒也算食物的一种,这屋子里应该有酒才对。 从“兵器部”里取了一花枪,他走入“食物部”,在一堆堆垃圾里翻着。 果然不出所料,垃圾堆里有几坛酒,秦宝宝好生高兴,有了这些酒他就可以挨到大哥来救的那一刻了。 于是他大声一喝,道:“小道士,木头人,快来搬东西!” 白衣人和凌空子相视一眼,白衣人低声道:“我们见机行事,一有机会就杀了他。” 凌空子点点头,两个人来到了“食物部”。 秦宝宝一指被他找出来的酒,道:“你们把酒搬出来,酒就是水,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多活几天了。” 要知那时酿的都是米酒,水的含量较大,有了酒,的确就等于有了水一样,不像现在的酒,酒精含量高,一瓶酒半瓶酒精,喝了只会更加口渴。 古人喝酒论,不是因为他们的酒量好,而是因为那时的酒并不醉人,小孩子都可以喝一大碗呢! 见到有酒,白衣人眼睛一亮,心道:“秦宝宝是个孩子,酒量一定不大,如果等他醉了酒,杀他易如反掌。” 他乐滋滋地和凌空子去搬酒,只是酒在他们手中,比平时沉重得多。 他们身上内力被制,无法使用真力,此时体力和平常人无异,搬一坛酒是有一些费劲。 凌空子在想:“杀了秦宝宝之后,见到卫紫衣就好说话了,卫紫衣上次没有杀我,这一次也不会的。” 白衣人却在想:“卫紫衣根本就不认识我,如果秦宝宝不在,就没人知道我的身份,那时或许有活命之机,何况秦宝宝一死,无人制我穴道,十二个时辰后内力恢复,就算卫紫衣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是没有可能逃命的。” 想来想去,还是认为杀秦宝宝有百利而无一害,决心一定,搬酒就更勤了。 秦宝宝从白衣人脸上看不出什么,因为白衣人生就一张木沉沉的死人脸。 可是凌空子的表情他却看到了,秦宝宝见凌空子脸上忽喜忽忧,又强自忍住的样子,立刻认为他在心怀鬼胎。 小小秦宝宝,和卫紫衣在一起那么久,对江湖人的阴险狡诈岂能不知? 沉吟片刻,他心中算计已定,不动声色地跟在两个人后面走出了“食物部”。 白衣人用小刀撬开酒的泥封,这个很平常的动作却费了他很大的劲。 泥封已年久乾透,撬起来很费力气,白衣人想起以前喝酒,只用手轻轻一拍,泥封就应手而裂,是何等风光,何等潇洒,唉,想不到今天却栽在一个乳臭未乾的娃娃手中。 越想越气,恨不得一刀捅了秦宝宝。 秦宝宝背着手在他们身边踱来踱去,像个将军似地巡看自己的俘虏,笑嘻嘻地道:“你们都受累了,现在你们可以喝个痛快,喝醉为止,哼哼,哪个若是不醉,我可不饶。” 席如秀平时高兴时唱的歌已经很难听了,酒醉后唱的歌就更加不伦不类了,不过他的样子实在好玩,这也是秦宝宝特别喜欢灌席领主酒的原因。 所以现在他叫凌空子和白衣人喝酒,就是想看一看他们酒醉后是什么样子。 虽是在这生机断绝之地,秦宝宝还是忘不了恶作剧,毕竟是小孩子嘛,再说这里的玩意儿太少,只好苦中作乐了。 白衣人一听秦宝宝此言,心中一喜,若是自己装醉,趁宝宝不注意时,就可以偷袭了,自己虽然手足无力,但把刀子插入皮肉的力气还是有的。 于是他便低头喝起酒来,凌空子和白衣人一样想法,两个人各抱一坛酒,双手捧着喝。 秦宝宝负手站在他们的面前,心中已在想:“大哥,你可要快点来呀,宝宝好想你呀,还有席领主、展领主他们,你们可好吗?” 卫紫衣和明月、明理、明智、梅冰艳五人飞奔到少室山的后山去,一路上,卫紫衣曾几次慢下了脚步,因为肋下和肩部的疼痛实在太厉害。 尤其是肩部,因被一剑穿透,整个肩部已肿了起来,几乎每走一步就会引起撕裂般的痛苦。 梅冰艳默默地跟在身后,她刚才已用内衣包扎好卫紫衣的伤处,也敷上了药,只是那疼痛是无法止住的,她心中比卫紫衣更疼,恨不得以身相替才好。 来到少室山前,卫紫衣吩咐道:“明月,你去通知悟心大师,请他速派人来,我和明理、明智去救宝宝。” 明月为人稳重,武功、轻功都不错,是传信的最佳人选,明月得到吩咐,应了一声: “好的。”于是飞奔入少林寺。 卫紫衣等人则抄近路赶到少室山后出。 卫紫衣心急如焚,浑忘了身上的伤痛,少室山后山都是千年老林,林木繁茂,枝干粗大,他急急施展轻功,已将明智、明理、梅冰艳远远抛在身后。 渐渐的,已听到了远处瀑布轰鸣的声音,卫紫衣更加快了脚步,同时目光不停地搜索,希望能看到地洞。 随着身形渐行渐速,刚才包扎好的伤口又开始流血,鲜红的血将身上的紫衣衫染成了红色。 一心挂念秦宝宝的卫紫衣,哪里会顾及到这些,将包扎伤口的布紧了一紧,他的身子不停,继续向前狂奔。 正行间,见到远处林中有白影一闪,接着,卫紫衣听到身后传来了兵器交鸣和吆喝之声。 中间隐隐夹着梅冰艳的责骂声,令卫紫衣不禁停下了脚步。 少林弟子不应该是弱者,梅冰艳剑法虽不高明,鞭法却还不错,料来不应该会出大问题才对。 对于卫紫衣来说,天底下没有比救秦宝宝更紧迫的事情,秦宝宝若真有了个三长两短,他卫紫衣的后半生该如何过? 是以略略一迟疑,他便又继续奔行。 忽地|| 无数枚暗器从林中的四面八方向卫紫衣击来,那些暗器或飞镖、或金钱镖、或铁莲子,纷纷──而来。 有的直打卫紫衣的身体,有的封住了卫紫衣前后左右的退路,也就是说,卫紫衣身边一丈方圆已尽是致命的暗器。 当此情景,无论任何人都无法避过所有的暗器了,卫紫衣也绝不可能做到。 几乎是下意识的,在暗器破空声传来时,卫紫衣剑已出鞘! 这恐怕是一个高手的本能吧,卫紫衣用最快的速度拔出了剑,并且立刻使出了”地狱使者”! “地狱使者”一出,百人莫近,只是此刻卫紫衣是将那些暗器当作了对手。 “叮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些暗器竟被逐个击落了,如果将被击落的暗器拾起,就会发现每枚暗器都有一道剑痕。 那么,卫紫衣在这一刹那间剌出多少剑就可以计算了,并且每一剑都刺得那么准确! 这简直是神话了。 最后一枚暗器刚被击中。卫紫衣身形就朝着刚才他认定的一个方向弹射出去。 这些事情说起来颇费工夫,实际上却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在这里,卫紫衣的反应、武功、轻功,都得到了严峻的考验。 身在半空的卫紫衣银剑平伸,从一棵树中穿过,落在了地上,随着他身形的停顿,一个白衣染血的偷袭者从树上落了下来。 在未落地前,偷袭者已成为一具死尸了。 卫紫衣身形又拔起,从一棵树上穿过,落下,又飞起,几乎毫不停顿地已经飞越过了七棵树。每一次从树上越过,就有一具死尸从树上坠落。 当杀了七个人后,卫紫衣落在地上,却并没有立刻跃起,他低头一看,鲜血已从伤口处汹涌而出,刚才妄动真力,更加剧了受伤的程度,这一次落地后,卫紫衣已感到无力再跃起,甚至于连手上的银剑也有一点把持不住了。 不过他依然卓立当地,抱剑当胸,以一种最具挑战性的姿势静静地站立着。 深知树丛中仍有不少敌人,若是卫紫衣一旦露出受伤的迹象,必然为敌所趁。 林中有凉风吹来,却充满了萧杀之意,被卫紫衣刚才身形跳跃带起落下的枝叶,此时正纷纷地下坠着,落叶缤纷,彷佛万物已凋零,这种景象岂是“凄凉、萧索”四字可以形容。 抱剑当胸,卓然而立,这份气势足以令对手丧魂落魄。 有树叶的“沙沙”声传来,那些隐藏在树丛中的人竟已被卫紫衣吓退了。 “沙沙”之声终于消失了,林中一片寂静,连风吹过也是无声无息。 卫紫衣也无声无息地倒下。 受了那么重的伤,本不能妄动真力的,卫紫衣刚才挥剑击暗器,飞剑杀七人,体力的消耗已然透支,当听到大敌遁去时,一股意志力立刻松散,便倒在了地上。 只是,对手固然会被他刚才无懈可击的身法惊退,可是会不会再来呢? 还有,自己伤重不支,明智他们被敌所阻,一时半刻无人来救,卫紫衣可否能支持到悟心大师前来援救? 卫紫衣被这些纷乱的思绪搅得头昏脑胀,几欲昏昏睡去,可是,深知一旦昏过去后,必然后果严重,于是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力和浑厚的内力强迫自己清醒。 伤口的剧痛已在牵扯心脏,浑身的肌肉几乎已经没有感觉,挥剑的手慢慢地伸开,银剑落在了地上。 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叱吒风云、不可一世的卫紫衣轻易杀害。 日色已暮,林中渐渐昏暗起来,黄昏已至,残阳在做最后的无力挣扎,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林中的一棵大树下,林中的微风掀起他掩盖双手的长袖,露出一双苍白修长的手。 灰色的衣衫和林中的昏暗几乎融为一体,修长狭窄的刀锋在手中寒光四射。 正处于昏昏然状态的卫紫衣彷佛是被一个无声的声音唤醒,猛然睁开双眼,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容。 那人正是手持东瀛武士刀,和卫紫衣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灰衣少年。 灰衣少年的双眼黑洞洞的,就像黑沉沉的夜一样毫无感情,卫紫衣静静地看着这双眼睛,没有回避,也没有恐怖,自然得就像一个农夫看着自己的锄头。 “沙沙沙沙”,似脚步声,又似风吹树叶的声音,一群白衣持剑的人已无声无息的包围过来。 领头的是一个双眉入鬓,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中年白衣男子,别人手中都是一柄千锤百炼的长剑,他的手中却空空如也。 白衣男子眉毛一挑,同灰衣少年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灰衣少年不答,只用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冷然逼视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忽地感到心中一阵发毛,不禁倒退了一步。 灰衣少年缓缓举起长刀,刀尖直指天空,刀柄托在手心,这是日本武士的起手招式。 莫非灰衣少年要动手?是杀白衣男子,还是杀卫紫衣? 刀光一闪,答案立即分晓,站得离灰衣少年最近的一个白衣人忽地扑地而倒,口中发出垂死的呜咽,鲜血从他的咽喉──流出,真是好快的刀! 一刀出手,更不停留,灰衣少年手持沾血的刀扑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大惊疾退,两名白衣人双双抢出,拦在灰衣少年面前,双剑齐展,拦住了少年的去路。 少年横刀斜削,竟不理双剑的来势,“波”的一声,血花飞溅,两名白衣人的头颅飞向半空。 所有的白衣人立刻冲了过来,将少年团团围住,无数柄长剑闪动,少年人刹那间已处在剑网之中。 卫紫衣勉强坐起,努力将银剑捡起,不想手足酸麻,银剑又滑落到地上,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苦地摇了摇头。 灰衣少年之所以与白衣人交战,只不过是想亲手杀死卫紫衣而已,卫紫衣竟在短短时间中两次遇到这种尴尬境地,一代枭雄卫紫衣,竟又成了别人俎上之肉。 转目观看场中形势,他不由微皱眉头,不知怎地,卫紫衣就算是死,也愿死在灰衣少年之手,不知是因为看出少年人的义烈,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所以当灰衣少年在场中渐落下风时,卫紫衣才微微皱了皱眉头。 卫紫去看出,灰衣少年一身武功固然不错,但似乎缺乏对敌经验,尤其是群战的经验。 灰衣少年好像只知进攻,不知防守,是以他每刀出手必有一人倒下,但他的身上也已是剑创累累。 此时林中已是一片黑暗模糊,少年的一身灰衣更是目不可辨,唯有他手中的长刀白得刺目,尚可判断出他的动作。渐渐的,长刀越舞越慢,彷佛少年人已渐渐不支了…… 不断有人惨叫、倒下,甚至不时有鲜血飞溅到卫紫衣的脸上,这一战之惨烈,已可想而知,卫紫衣并没有理会脸上的鲜血,他静静地盘坐着,希望能恢复一点力气,伤口的流血已经停止,这是一个好现象,不再流血,就意味着力气可以恢复。 四周刀剑纵横,卫紫衣则潜心运功,渐渐的,肌肉恢复了知觉,手足也已有力气,丹田中一股热气上下盘旋,又左右冲突,终于扩散到卫紫衣的四肢百骸。 此时,场上的战斗,已到了白热化程度,白衣人一个个倒下,而灰衣少年也摇摇欲坠,随时随地可能倒下。 剩余的白衣人和那白衣男子却因天色昏暗,看不清场上局势,只知将手中的剑在身前挥舞,以求自保,若是他们此时乘机出手,灰衣少年是难以支持几招的。 灰衣少年手中刀慢了下来,到最后竟停了下来,停在一片尸体内,静静地看着面前持剑狂舞的白衣人。 他的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刚才摇摇欲坠的身体也在风中挺立起来,只要他的力气一恢复,就可以出手一刀要了这些人的性命。 可是那几个白衣人竟一舞一退,越退越远,到最后竟拔足向树林深处遁去。 灰衣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胸膛,蓦然转身,看着卫紫衣。 久久地凝视着,他忽地迈开步子,一步步地向卫紫衣走过来。 卫紫衣盘坐在地上,慢慢地睁开眼睛,此时他体力渐有恢复,但若要动手却千难万难。 灰衣少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紫衣,忽地一挥手,刀光一闪,“喳”的一声,将刀插在地上,目光炯炯地沉声道:“卫紫衣,你是否有再战能力?”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你若要杀我,此时正是机会。” 少年胸膛起伏,面色阴睛不定,卫紫衣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他急促的呼吸中,可知少年正面临一个重大决定,卫紫衣是死是活,皆在少年人的一念之间。 “首先要谢谢你。”卫紫衣平静地开口道:“谢谢你使我免于死在那些人手中。” 少年人厉声道:“我和你有血海深仇,自不愿你死在他人之手,我杀他们,是为了要亲手杀你。” “我知道。”卫紫衣无法想出与这少年有何怨仇,只因创业时期,所杀必多,此时又怎能一一想起,是以他平静地回答,只求少年引手一刀,以求了断。 少年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我虽与你有仇,但你此时毫无反抗能力,我纵杀你,也是不义,等你伤好之后我再来找你。” 卫紫衣颇感奇怪地注视着少年黑暗中发亮的眼睛,道:“我若伤好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你若是等,恐怕已无机会。” 少年人冷冷地一笑,道:“武功也是人练出来的,你有这番成就,也是苦练而成,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好!”卫紫衣颇欣赏少年人的豪气,道:“你既如此说,我不妨等你三年。” “好!”少年人说完这个字,回头持刀就走。 “等一等!”卫紫衣道:“我有话对你说。” 少年人停下脚步,以背对着卫紫衣。 卫紫衣轻轻地一笑,道:“你的武功属扶桑阳刚一路,猛虽猛,只是扶桑武功大多为进招,在防守上稍弱,须知武功进退都极为重要,不可偏颇才对。” 少年人道:“进攻难道不是最好的防守吗?” 卫紫衣微笑点头道:“进攻的确是最好的防守,但必要时以退为进,化解对方锋芒,趁敌攻而无效,新力末生,旧力已尽时,一刀出手,更可奏效,所谓‘退就是进,进就是退’,正是此理。” 少年人默默地听着,最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大踏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卫紫衣默默地坐在黑暗中,彷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卫施主,你怎么样了?”这是明智的声音。 “放心,卫施主武功盖世,不会有问题的。”这是明理的声音。 “可是卫施主负伤在前,体能下降,事情就难说了。” “哼,悲观主义,对卫施主一点没有信心。” “求求你们,别吵了好不好,紫衣他……”言末毕已有硬咽之意,却是一个女声。 卫紫衣闻声一震,已看见一群人急急地抢出林中,众人手中所持的火把立刻划破了黑暗。 当先一人,正是悟心大师,他的人未到,浑厚苍老的声音已传来:“卫大当家,老衲受阻来迟,恕罪恕罪。” 卫紫衣静静地笑了。 第十三回 血腐 酒气冲天。 凌空子和白衣人烂醉如泥地躺在地上,伸手摊脚。 秦宝宝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口中喃喃地说:“真不好玩,才喝了一点酒就装死,一点酒量也没有,最可气的是,连一点好玩的样子都摆不出来,说些醉话也好嘛,真是白给他们喝酒了。” 满脸不耐烦之色,深以两个家伙毫无情趣为憾。 闻着满室酒香,不禁想到子午岭上每次宴会的热闹,大伙儿划拳猜令,吟诗唱歌,该多有趣,尤其席领主的歌声,现在想想,也觉得亲切许多。 秦宝宝漫不经心地踱着,心中想着:“不如不让他们喝酒,三个人说说话,倒也不寂寞,现在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想斗嘴也没了对手,不行,得想法子让他们醒过来。” 心里想着,便走到“药物部”,想配一剂醒酒药来给他们灌下,站在药物架前,左翻右找,寻不到想要的东西,口中不由道:“这个‘天地老人’想必酒量很不错,所以连醒酒汤也用不着。” 他眉头一皱,又道:“不对啊,他既然喝醉了,又怎能想到喝醒酒汤,难怪这里没有。” 正自失望时,忽看到最底层的架子上,有一个黑色的瓷瓶,样子黑不溜秋的,很是难看。 百无聊赖的秦宝宝却像见了个宝贝,忙不迭地取下来,打开瓶盖一闻,没有味道,里面只有一些黄色的药粉,秦宝宝深知没有味道的东西都是经过提炼的,想必这药很珍贵。 把瓶盖盖上,把这个小黑瓶翻倒来看,见瓶底有三个小字:“血腐散”。 心中猛地一惊,黑瓶子从手中落地,“砰”的一声,砸了个粉碎,黄色的药物溅得满地都是。 为何秦宝宝看到这个东西如此心惊? 秦宝宝的父亲是“万邪圣医”,医道之精,世上无人可比,对各种毒药也知之甚多。 想当初秦英在世时,经常对秦宝宝提到,天下最毒、最可怕的毒药就是“血腐散”。 “血腐散”一旦碰到人的血液,就会开始散发毒性,若是一个人的伤口流血,不幸沾到“血腐散”,那么不用一时半刻,全身的皮肤、毛发就会变成一滩黄水。 这也就是说,一旦中了“血腐散”,这个人就会在世上消失了,好像从来世上就没有这个人似的。 秦英曾反复叮咛秦宝宝,身上一旦受伤,就千万不要去碰不知名的药物,万一那是“血腐散”岂不糟糕? 秦宝宝深记此言,所以一见到“血腐散”三个字,心中想起人化黄水的惨状,极度震惊之下,才失手打碎了黑瓶。 低头看着地上的黄色粉末,好像还有些沾到鞋底上的,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哇”的一声,就从房间冲了出来。躺在地上的凌空子和白衣人明明是在装醉的,听到宝宝的惊叫,下意识地坐了起来。 秦宝宝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道:“好可怕,幸亏我没有受伤。” 一转头,看见凌空子和白衣人瞪着一点酒意也没有的眼睛看着自己,马上又笑了起来,道:“哇,原来刚才你们是在装醉啊,真好玩,再装一次给我看看。” 其实秦宝宝心中已经雪亮,凌空子和白衣人装醉,是心怀鬼胎。 白衣人和凌空子刚才被宝宝一声惊叫震醒,正自后悔。听到宝宝这样说,白衣人眼珠子一转,道:“可惜你比我们更高明,一声大叫,就破了我们的骗局。” 秦宝宝佯装开心地笑道:“没关系呀,再装一次给我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向两人靠拢,只是他身上已布满真力,只不过是想看看两人怎样算计自己。 贪玩的秦宝宝,把生命的冒险也当作游戏了。 白衣人穴道被点已有五六个时辰,加上不停地运功解穴,上半身的穴道已经解开,只是穴道初解,内力运转不灵,只要稍等片刻,就可以运气自如了。 只要他双臂一旦可动,自认为秦宝宝必非自己对手。 秦宝宝何等聪慧,早看见白衣人双臂支持身体毫不费力,想必穴道已被解开,他忌惮白衣人武功厉害,想趁白衣人力气没有完全恢复时,重新补点他的穴道。 秦宝宝慢慢地走近,走到面前时,忽地飞起一脚,踢向白衣人的“檀中”要穴。 白衣人此时气力略有恢复,哪甘束手就擒,右手早已持了匕首,急削秦宝宝飞来的脚。 不想一挥之时,内力运转不畅,手臂力弱,速度慢了一慢,已被秦宝宝一脚踢中。 可悲的是,白衣人匕首挥转不灵,想刺刺不到,想收收不住,又被秦宝宝踢中要穴,左臂力量刹时消失,匕首再也把持不住,千巧万巧,落在了腹部,刀尖将腹部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这一划不要紧,只疼得他杀猪似的叫起来。 凌空子感到极为奇怪,心想一个小小口子叫个什么劲,我手腕折了都没哼一声。 却见白衣人越叫越惨,脸色变得通红,好像腹上的伤口极为疼痛。 凌空子低头一看那伤口,也大叫一声,见那伤口处竟在扩大,很快地,腹部就出现一个血洞,白衣人身上的皮肉就好像冰遇到火一样,在迅速地溶化。 凌空子极为震惊,眼睁睁地看着血洞越扩越大,白衣人的叫声也更加凄惨了。 一见白衣人的惨样,秦宝宝也刹那间明白了,自己鞋底沾有“血腐散”,而白衣人恰恰用匕首为他自己割了个小口子,“血腐散”便见发作了。 秦宝宝也被吓坏了,站得远远地看着,虽然不愿看见惨剧发生,却不知如何制止。 眼睁睁地看着白衣人腹上的血洞越来越大,白衣人惊恐万分地看着裸露出的内脏,叫声凄厉至极。 凌空子也被吓坏了,拼死想离开白衣人,偏偏动弹不得,忙用急迫恳求的眼睛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早已吓呆了,哪里还能看到凌空子的眼睛。他一步步地往后退,退到了墙角,拼命地闭上眼睛,不忍看这幕人间的惨剧。 若不是秦宝宝久经考验,见过了太多血腥恐怖的场面,此时早已吓昏过去了。 正在这时,凌空子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那副惨状真是惨不忍睹,凌空子和白衣人看着身体一点点地溶化掉,心里的恐慌可想而知,秦宝宝的小小心灵受此重重一击,精神已有点恍惚,慢慢地站起,忽地掩面狂奔出屋,连财宝也忘记带上。 就像身后有人用鞭打似的,秦宝宝惊恐万分地冲出了地道,上了大厅,一颗心”怦怦怦” 地跳个不停,抚着咽喉,他一迭声道:“真是好可怕,好可怕!” 秦宝宝在大厅中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地乱窜,借浏览墙上的图画来转移注意力,不久之后,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一丝歉疚之情顿自心中升起。 若不是自己,凌空子和白衣人不会死得这样惨,说起来全怪自己,不过白衣人偷袭在先,也算死有余辜,凌空子是大哥的仇人,可也算报应不爽。 这样一味地开脱自己,秦宝宝的心情才好受了许多,其实小孩子都是这样,遇事不敢承担责任,能赖就尽量赖掉。 饶是如此,秦宝宝的心灵也受了极大的震荡恐怕一生之中也要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 目光看着墙上的一幅“寒江独钓”图,心境、渐开朗。渐渐的,他的目光亮了,大眼睛兴奋地闪着光,注视着墙上的图画目光久久不曾移动…… 地洞的出口终于找到了。 望着被石块堵得死死的洞口,卫紫衣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念头,沉声问悟心大师道: “打开洞口需要多长时间?” 悟心大师摇了摇头,道:“这很难说,因为洞口的深度我们不清楚。” 连续几天失望的打击和伤痛的折磨,让卫紫衣身心交瘁,此时他能站着说话,已算是个奇迹了。 梅冰艳站在卫紫衣的身边,默默地望着这个坚强的男人,心中的滋味真可谓百感交集。 他为了自己的弟弟如此受到折磨,说明他是一个多么富有感情的人。 在梅冰艳的心中,卫紫衣刚强、果断、冷漠而不失热情,执着而聪明理智,他仁侠、仁义,少年人的热血和中年人的成熟集于一身,几乎是完美的。 更重要的是,他虽然婉言拒绝了她心中的愿望,却并没流露出对她的厌恶,这也说明她不是没有希望的,就算卫紫衣是块宣古不化的坚冰,梅冰艳也准备将他溶化。 就算终其一生又何妨?“溶化”的过程就是一种幸福。 只是,若是梅冰艳知道卫紫衣拼命救出的秦宝宝是个女孩,且又是个举世无双的女孩,又该如何想呢? 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悲剧。 夜色中,梅冰艳与卫紫衣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到卫紫衣身上勃发的热力,甚至可以感到他的心跳。 可惜卫紫衣却一点也没有感觉,此时他除了关心秦宝宝的安危,再也没有别的心思,谁都无法知道秦宝宝对卫紫衣有多重要,甚至连卫紫衣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梅冰艳脉脉含情的目光,卫紫衣也没有察觉,他已奋力搬起了一个石块。 随着卫紫衣的动作,在场的人皆纷纷动手,虽然夜已很深,人们都已疲倦,但没人可以阻止他们的迫切心情。 明月恰好穿出云层露出脸来,为地上这场紧张的忙碌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卫紫衣搬的石头最多也最快,他只是一个劲地在搬,根本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了。 梅冰艳看着鲜血从卫紫衣的衣衫中沁出,心中好生不忍,急忙道:“紫衣,你应,去好好休息,你看,你的伤口又出血了,你非要把自己累死吗?秦宝宝难道愿意看你这个样子?” “紫衣!”这个陌生而奇怪的称呼令卫紫衣心中一动,这一生中,用这个称呼来称呼他的,梅冰艳是第一个,在听到这个称呼的同时,卫紫衣也感受到梅冰艳的热情。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不理梅冰艳,继续自己的工作。 悟心大师合十道:“卫大当家,你应该休息一下,宝宝看到你这么辛苦,也会责怪老衲的。” 其实,悟心大师对宝宝的生命已不抱希望了,他深怕卫紫衣惊闻噩耗而支持不住。 卫紫衣自己也感觉到有点力不从心,石块在手中越来越沉重,眼皮也重得像铅一样。 看着地洞很快地显露出来,又看见明月、明理、明智他们在奋力干活,卫紫衣心中也欣慰许多。 宝宝何能,竟能让这么多人为他一人操心?依悟心大师之言他走到一边,盘膝坐下,静静地运起玄功。 不知过了多久,卫紫衣忽地听见明理的大呼:“到底啦!到底啦!终于见到底啦!” 卫紫衣闻声蓦地睁开眼睛,却见悟心大师也是一脸激动之色。 此时卫紫衣的内功已然调匀,伤口在渐渐合拢,此时的体能虽弱于平时,却比昨晚精神多了。 他立刻跃下了地洞。 一群人跟在他身后也“噗通噗通!”地落了下去,哗啦啦地向地洞深处奔去。 可是,当他们走入大厅,进入棺后的地洞时,却根本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卫紫衣默默地在房间里找寻,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看到的,只是那铁门内的一滩黄水。 悟心大师阻止了众人冲进去的冲动,双手合十,喃喃地念起了超生经文。 卫紫衣凝视着黄水,目毗欲袭,厉声道:“这是什么?” 悟心大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这滩黄水其实就是人,如果一个人中了“血腐散”,就会变成一滩黄水的。” 卫紫衣一下子沉默了,默默地看着那滩黄水,久久不出一声。 梅冰艳在身后轻轻呼唤,道:“紫衣,你怎么啦?” 卫紫衣一回头,梅冰艳就看到他那满是泪痕的脸,和那双悲痛欲绝的眼睛。 秦宝宝消失了,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江湖,现在人人都知道,那个又淘气又可爱的小家伙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地消失了。 人们还知道:“金龙社”的大当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笑过一次,并且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变得更凶狠、更残酷,他心中的悲愤,似乎要往所有恶人的身上发泄。 “金龙社”还是老样子,卫紫衣并没有因为失去秦宝宝而忘掉自己的责任。 从秦宝宝彻底地消失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三个月,这三个月中,武林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以前许多各立旗帜的门派,忽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集结到一个帮会的旗下。 这个帮会叫“一统江湖帮”,帮主是蝶飘香。 就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一统江湖帮”声名大噪,蝶飘香的名字也几乎在一夜间传遍了整个江湖。 许多历史悠久的帮派如点苍派、衡山派、崆峒派,都在风雨中飘摇不定,而许多志在一搏的帮会都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武林又产生了新的局面,“一统江湖帮”和“金龙社”、“黑蝎子帮”三分天下,武当、少林因久不闻武林大事,而偏安一隅,四川唐门则远离中原战场而未闻消息几乎每一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闻传来,大领主展熹的工作也日渐繁重。 谁都知道卫紫衣此时的心情,没有人愿意打扰他,除非是重大事情,其余的则由几个领主酌情商量解决。 “金龙社”仍在良好地运转,并没有因为卫紫衣的消沉而有所变化。 这一天的清晨,卫紫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稀疏的秋雨,思绪不知又飞向何处。 三个月,一百天,这么漫长的日子并没能减轻卫紫衣对秦宝宝的思念。 总想起以前快乐甜蜜的日子,总想起秦宝宝天真无邪的笑容、令人莞尔的恶作剧。 现在想想,秦宝宝初上山时,为大家准备的那顿“甜饭”也变得很可口了。 真想再──宝宝的恶作剧呀! 慢慢走出了黑云楼,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秦宝宝的“小小快乐院”。 这里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秦宝宝临走时没有叠好的被子,也还是那样放着,一切都好像等着秦宝宝的回来。 院中的秋千在风雨中慢慢摇晃,发出单调的“吱吱”声。 没有了秦宝宝,这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就算是他们在忙碌时也失去了欢笑。 卫紫衣站在雨中,雨水将一身紫衫打湿了,一滴滴向下流淌着。 雨水又模糊了卫紫衣的双眼,迷迷蒙蒙中,他彷佛又看到了以前的事情。 卫紫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看到一行人正向自己匆匆走来。 展熹、张子丹、席如秀、阴离魂正各自打一把油纸伞,快步地向这里走来。 从薄薄的雨窗看去,四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就连一向嘻嘻哈哈,对任何事情都不在乎的席如秀也是愁眉紧锁。 卫紫衣也皱了皱眉头,以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四位领主这样严肃过,若非是事关重大、十万火急的事情,四个领主绝不会同时前来的。 对于秦宝宝的思念,虽然使卫紫衣消沉,但卫紫衣毕竟懂得自己的责任,所以,他慢慢走上一步,涩声道:“什么事?” 四个人在卫紫衣面前停下,席如秀让手中雨伞挡在卫紫衣头上,卫紫衣也顺势搂住了席如秀的肩头,两个人相视一笑,多年来出生入死的友情带来的温馨在雨中散开。 席如秀望了望大领主展熹,道:“我们知道大当家会在这里的。”叹了口气,他彷佛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道:“大当家保重。”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凝视着展熹,等待他说话。 展熹道:“大当家,这件事情必须要你定夺,我们获得的情报说明,“一统江湖帮”已在攻打“黑喝子帮”。” “黑揭子帮”是南方第一大帮,是和卫紫衣的“金龙社”并立于天下的大帮会。 “黑竭子帮”的飘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更是闻名天下的枭雄人物。 这个帮会的地位在江湖中极为重要,所以这个帮会的成败也关系着武林大局。 以前,出于一山不容二虎的原则,卫紫衣和萧一霸之间产生过不大不小的摩擦,这在江湖中,是极自然极普通的事情。 卫紫衣凝视着展熹,让他继续说下去,展熹道:““一统江湖帮”此时正酝酿计划,意欲将“黑喝子帮”一举攻破,以“黑喝子帮”此时的实力,恐怕非“一统江湖帮”的对手。”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下去。” 展熹继续道:“是以,萧一霸向我们发出了求援信号。” 沉默。 这确是个极为重大的问题,这关系到武林大局的胜败存亡。 席如秀道:“此时的情况正如三国,我们若见死不救,对于“黑蝎子帮”,灭亡之后,“一统江湖帮”挟战胜之势,定将我们“金龙社”列为头号大敌,所谓“唇亡齿寒”,“黑蝎子帮”我们不能不救。”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你们是在劝说我,以为我不会救萧一霸吗?” 席如秀道:“以前大当家和萧一霸有一点不愉快,是以……” 卫紫衣笑道:“三领主未免太小看我卫紫衣了,我卫紫衣虽然有不少缺点,但”心胸狭窄”这个毛病我应该是没有的。” 众人相视一笑,阴离魂道:“我早已说过大当家会答应的,你们却不相信我。” 席如秀冷冷一笑,道:“现在倒做起好人了,刚才是谁大骂大当家小心眼的。” “哼!”阴离魂鼻子里哼了一哼,道:“真是贼喊捉贼!” “你说谁?”席如秀气呼呼地。 “当然是那个贼!”阴离魂冷冷地道。 席如秀一叉腰,道:“不知谁在贼喊捉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典型的卑鄙小人!” 他们越吵声音越大,大有发展到动手的地步。 对于他们俩的这一套,卫紫衣他们可是见得多了,可以这么说,两个人吵得越厉害,大家就越觉得有趣。 阴离魂气哼哼地一捋袖子,道:“看来我非得教训教训你了,对付你这种人,说也无用,谁不知道,席大侠是三斤鸭子二斤半的嘴。” 席如秀大怒,道:“这么多年的老交情,居然要撕破脸和我打架,真是大无情了!” 他也一捋袖子,道:“来来来,谁怕谁呀:你的那两下子,谁不知道。我半个指头就能将你打倒。” 众人看得大笑,卫紫衣也不禁莞尔一笑,同时他也深深感动,他明白阴离魂和席如秀如此作为,不过是想博己一笑而已。 于是卫紫衣笑着道:“好啦,好啦,你们该让我耳根清静一下子,这么多年了,该长大了。” 大家不禁哈哈大笑,席如秀和阴离魂也跟着大笑起来,大当家居然将他俩比作孩子。 五个人说说笑笑,向黑云楼走去,听着大家的谈笑,卫紫衣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往日的阴影几乎一扫而光了,身心沉浸在友情的温暖之中。 到了黑云楼,卫紫衣换了衣服,招呼大家坐下,众人开始商讨援助的细节。 也许有许多天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大家居然有兴趣喝起了酒,酒酣耳热,杯箸交错,谈笑之间,一个重大的,几乎决定天下大势的计划已经产生了。 夜,深夜。 天上有月如钩,就像悬在天空中的一把弯刀。 本来是有风的,可是风却似乎渐渐凝固了,天地间一片寂静,静月无声,淡淡地照着沉沉的夜。 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都已关上了灯,因为,此时已是子夜。 院子里大而空荡荡,彷佛是一个久无人居的地方,不过,若是有人不慎闯入,则必然遭到致命的一击。 大院的门是紧闭着的,刑三和贾七就静静地站在门后,静静地望着天上的月。 他们俩是“黑蝎子帮”的人,这个大院是“黑蝎子帮”在江西的一个分舵。 江西地产富饶,是“黑蝎子帮”一个重要的经济来源,是以,“黑蝎子帮”的江西分舵,也是“黑蝎子帮”的主要部门。 江西全省大大小小七十三处重要赌场、妓院、酒楼,都必须得到分舵的保护。 可以这么说,这些地方若没有分舵的保护,不用说赚钱,甚至连开业都不可能。 江湖匪类众多,赌场、妓院、酒楼这些可以赚钱的地方怎不让他们心动? 江西设分舵的目的,就是保护这些赌场、酒楼、妓院免遭匪类的劫掠。 刑三、贾七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感到无聊,因为自从去年打过一次小小的架以后,再也没有拿过刀杀过人。 江西很安宁,多年来的涤荡,已让大多数胆大妄为的人不得不收敛,因为“黑子帮”的报复手段是可怕的,没有人敢冒犯“黑蝎子帮”,正如在北方没有人敢找”金龙社”麻烦一样。 所以刑三和贾七很寂寞,他们平时无事时总会想起以前快刀杀人的快乐,和鲜血溅起时的兴奋。 虽然这些日子很平静,但刑三和贾七并没有丧失应有的警惕,作为身经百战的高手,就算和女人睡觉的时候,也不忘在枕头底下藏一把刀。 刀就放在刑三的腰间,刀鞘上天天都抹着牛油,这是为了能在更短的时间里拔刀。 拔刀的速度往往决定了生死,因为高手相争,所相差的,不过是一弹指的时间而已。 贾七用的是哦嵋刺,这种短小的兵器不但便于携带,且不容易被人发现,贾七的峨嵋刺就永远套在中指上,宽大的衣袖垂下,正好盖住了手和峨嵋刺。 贾七有过在闹市中杀人而不被人发觉的记录,对这一点,贾七一向很得意,他的过人之处也就是谨慎,这在危机四伏的江湖中,是极为重要的。 贾七的长处还有很多,比如说,他的耳朵很灵,就算是五丈外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他都可以听到,也就是说,任何人绝对无法靠近贾七而不被他察觉。 刑三的长处全在一把刀上,自出道以来,能挡住他十招猛攻的人确实很少,刑三所练的“十七式泼风刀”一向是武林一绝。 这两个人自配合以来,从没有失败的记录,所以,当他俩守卫时,院子里的弟兄一向睡得很熟。 就算是千军万马,刑三和贾七也可以挡一档的。 时至子夜,现在是一天中最寂静的时候,人的耳力也最灵敏,贾七侧耳倾听街上的声音,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 起风了,一丝微微的凉风从门缝中钻进来,贾七不禁抱了抱肩膀,道:“早知道这么凉,应该多穿一点衣裳的。” 刑三笑道:“你有在雪中和女人不盖棉被睡觉的记录,此时怎会感到冷呢?” 贾七哈哈一笑,道:“那时我热情如火,当然不感到冷了。” 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空显得响亮。 贾七竖起中指在嘴上一放,低声道:“噤声,别忘了弟兄们正在睡觉。” 刑三一吐舌头,低声笑道:“该死,该死,吵醒了别人不要紧,吵醒了陆舵主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贾七低声道:“放心,陆舵主今天白天很累,现在一定睡得很沉,别忘了,陆舵主睡觉的本领可是天下第一。” 忽地,贾七急转身,因为他听到一阵轻响,好像是夜行人的脚步和地面磨擦的声音。 声音来自院墙西北角,贾七凝目望去,甚至有一点阴森森的味道,令人乍见之下,心脏不由跳动加速。 贾七骂道:“你怎么了?怪模怪样的,深更半夜的,别吓死人了。” 刑三没有说话。 贾七搔了搔头,奇怪道:“怪怪的,中了邪啦?”他伸手一堆刑三,刑三竟应手而倒。 贾七大惊,刚要大叫,忽觉得咽喉一阵收紧,想发出声音已是绝不可能了。 那是一根细细的绳索,绳索在渐渐地收紧,贾七的身体被拉得渐渐悬空。 贾七当时并没有感到恐惧,他一时之间只在想着如何才能摆脱困境,而没有想别的。 可是一切方法都已来不及了,因为他的喉骨在绳索下已发出碎裂的声音。 渐渐的,他的头已软软地垂了下来,悬空的双脚在风中来回地摇晃。 绳索持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大院中最里面的房间,就是分舵舵主陆沉高的卧室。 人人都知道,陆沉高睡觉很沉,你就算是在他耳边打锣也未必能将他惊醒。 可是陆沉高却突然被惊醒了,因为有一盆冷水已浇到了他的身上,他一抹脸上的水珠,大怒地跳下床来,看到房间的门口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 黑衣人的身上也好像已湿透,正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滴着水,他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好像他刚从血中走出来一样。 陆沉高怒叫道:“你是什么人?” “杀人的人。”黑衣人淡淡的声音有一种讥讽之意,却又带着浓重的杀气,使整个房间充满了阴森森的味道。 陆沉高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人,他很快就从暴怒中镇定下来,一伸手,从枕下抽出一把大砍刀。 为了使自己从睡意中清醒过来,陆沉高想用言语来拖延时间,以延长恢复体力的时间,陆沉高冷冷地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闯到这里来!” 同时,他已经在奇怪,门外最起码有四、五道埋伏,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似乎已透过黑暗看清了陆沉高心中所想,黑衣人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奇怪,你的那些手下都到哪里去了?” “在哪里?”陆沉高低低地问道。 “都在我身上。”黑衣人漫不经心地道。 “在你身上?”陆沉高大感奇怪。 “他们的血已染透了我的衣服,你嗅嗅看,是不是有一股血腥气?”黑衣人目中闪着光,声音冷森森的。 陆沉高的心中一阵震颤,一股寒意从足底升起,弥漫到身体的四肢百骸。 与自己亲如手足的弟兄的鲜血正在一滴滴往下落,陆沉高的心也开始往下沉。 他忽地又想起,自己刚才在睡梦中时,黑衣人要取自己的性命易如反掌,却为何没有动手?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陆沉高的身上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可是嘴唇却是乾燥的,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舔了舔发乾的嘴唇,陆沉高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杀了我?” 他隐隐觉得,黑衣人放了自己,是因为一个极可怕的原因。 “哈哈哈……”黑衣人爆发出一阵狂笑,道:“我刚才当然不能杀了你,杀人的乐趣,就在于看到对手的恐惧,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又有何乐趣?” 陆沉高哪有受到过这种轻视,他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刚才不杀我,是你最大的失策,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为你刚才愚蠢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他怒吼着,挥刀向黑衣人冲了过去! 黑衣人轻轻一闪,轻轻笑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陆沉高又挥出第二刀:“有本事就杀了我,光说大话有什么用?”轻描淡写地,黑衣人避过陆沉高的几手杀招,并且亮出了自己的兵器飞镰。 抖手一挥,飞镰荡开了陆沉高的刀,忽地在一种奇巧的力道控制下轻轻一转,轻轻巧巧地削掉了陆沉高挥刀的手。 陆沉高痛极惨呼,身子已退到了墙角。 黑衣人慢慢地绕着手中的飞镰,直直地站在门口,轻轻笑道:“我说过,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 “不信!”陆沉高又一次怒吼,拿起墙角的一只花瓶就向黑衣人掷去。 黑衣人很轻易地将花瓶击落,飞镰又飞起,“嗷”的惨叫声传来,陆沉高的肩头又被削去一块皮肉。 陆沉高在房间里左冲右突,企图冲出房间,可是黑衣人的飞镰却比他快得多。 房间虽然不小,但黑衣人手中的飞镰却可以击到任何一个角落,每一次飞镰飞出,都必削去陆沉高的一片皮肉。 陆沉高已经连惨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身上的零件已一块一块地被削掉,地上赫然是一双手、两只耳朵、一个鼻子和几片皮肉。 黑衣人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飞镰指东打西,逼得陆沉高窜高窜低,无所逃避。 黑衣人好像把折磨人视为一种乐趣,眼看着别人活生生地被一点点削去皮肉,他好像很兴奋似的。 陆沉高已无力闪避了,呻吟着瘫倒在地上,口中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吧!” “你以为我还有兴趣杀你吗?”黑衣人慢慢地收起飞镰,慢慢地转身走了出去。 陆沉高在地上蠕动着,挣扎着想爬出房门,他的双手已被割去,只能用双肘支撑着。 艰难地一点点挪动,爬行过的地上,是斑斑的血迹,或许是痛苦过于强烈,以至于都有一点麻木了,他挪到了门口,艰难地推开了门,这一看,不禁昏了过去。 门外尽是狼藉死尸,那些活蹦壮实的兄弟们,一下子变成了冷冰冰的死尸,他们各以不同的姿势卧着、躺着,有些人身上还穿着内衣,他们显然是在睡梦中就被人杀死,移尝到这里来的。 前来偷袭的绝不止一个人,这是一个酝酿已久的计划,一旦时机成熟,便做此致命的一击。 陆沉高昏迷以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阳光渐渐地透到院中来,照亮了大院的一个角落,地上的血迹已经乾透,院中一片死寂。 萧一霸很快就得知江西分舵被毁的消息,几乎同时,卫紫衣也得知这个消息。 以前势不两立的仇敌在微妙的局势下,不知不觉地建立了微妙的同盟,卫紫衣已拟定了于七月二十一日前往济南,和萧一霸共商合作事宜。 共同的敌人使他们不知不觉地走在一起,两巨头会面的准备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在黑云楼里,卫紫衣对三位领主说道:“这次会面关系到武林大局,所以不宜过分宣扬,须知,南北合作,则“一统江湖帮”必灭,而南北分裂,则会被一一击破,蝶飘香一定会阻挠这次聚会,所以我准备秘密行动。” 席如秀道:“大领主须镇守“金龙社”,阴老鬼与大领主是一对老搭档,他俩留下较为合适,至于我嘛,因为比较会说话,做大当家的助手最好不过。” 卫紫衣点点头,众人也没有异议。 卫紫衣转身对张子丹道:“子丹,你和我们一起去,你一向少在江湖露面,有些公开事情,由你出面比较好办,在我和萧一霸会面时,由你负责警戒。” 张子丹点点头,道:“今天已经是七月十七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动身了?” 卫紫衣道,“调动所有负责追踪、侦缉的人,全面地监视蝶飘香的举动。” 阴离魂道:“这件事我来负责吧!” 卫紫衣道:“好,就这样决定了。” 他炯炯的眼神从众人脸上扫过,沉声道:““金龙社”的成败在此一举,各位兄弟要认清此时的形势。” 席如秀道:“大当家放心,“金龙社”是我们辛苦夺打下来的,绝不允许任何人将它夺去。” 卫紫衣深深地点了点头,微笑道:“明天我们就动身去济南,席领主,可别忘了向夫人请假啊!” 众人齐皆微笑。 萧一霸连日来总是感到心惊肉跳,好像有什么灾祸要降临似的。 自从得知“一统江湖帮”成立起来,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天好觉,有时候还会从恶梦中醒来,他总是大汗淋,想起过去做过的许多事情,甚至怀疑这就是报应。 唯一可喜的是,自己的儿子萧傲云已渐渐成熟,可以打理帮中的事务,有了这样一个好助手,萧一霸轻松了许多。 只是萧傲云和表妹的婚事很长时间没有提起了,萧傲云心中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精灵古怪、调皮可爱的秦宝宝。 秦宝宝那小乞儿的形象,萧傲云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忘却了。 秦宝宝失踪的消息传开后,霸傲云也深沉了许多,每天除了专心做事外,再也不见他出去游玩过,他是在用繁重的帮务帮助自己忘记不愿想起的事情。 萧一霸此时正坐在马车里,车里除了他,还有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这汉子是萧一霸的得力助手,“神笔判官”左燕留。 左燕留为人阴沉、寡言、心狠、手辣,当年曾是定南王府的管家,因不堪同僚排挤而投到萧一霸身边。他的确是个人才,帮了萧一霸许多的忙,萧一霸对他怀着三分戒心,但左燕留对萧一霸却是忠心耿耿。 马车行驶在或繁华或荒凉的道上,萧一霸没有心情去欣赏窗外的风景,只是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 萧一霸并不喜欢坐马车,他认为马车太慢、太闷,不如烈马来得快意刺激,他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对一切慢节奏的事物都不喜欢,只是为了遮人耳目,萧一霸才平生第一次坐上马车。 萧一霸低头沉思着,在斟酌和卫紫衣见面时的措词,卫紫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萧一霸并不了解,只知道卫紫衣和自己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处事果断,手段毒绝。 心慈手软之辈是闯不了江湖的,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弱者死,强者生,中间绝无周旋的余地,成大名的人都是心狠的人,名声越大,杀的人就越多。 马车现在显然是进入了一个市镇,外面喧哗的人声已证明这一点,赶马的车夫掀开门帘,对萧一霸低声道:“瓢把子,天色已晚,要不要投宿?” 车帘掀开时,萧一霸才感受到暮色已昏,太阳早已西沉了,街上的房屋已开始点起了灯。 萧一霸点了点头,道:“找一间便宜、偏僻的客栈,胡乱睡一宿就行了。” 左燕留忽地摇头道:“我看还是找一家比较好的酒楼。” 萧一霸道:“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须知蝶老魔正密切关注我的行踪,我们不应该太招摇才对。” 左燕留恭敬地听着,又微微笑道:“能坐马车的人都应该是有身份的人,有身份的人去住便宜的客栈,反而令人怀疑,再说此行凶险,可谓步步有杀机,若是在小客栈中因饮食和吵闹的缘故而休息不好,岂不反而坏事?” 萧一霸略一沉思,笑道:“听你的,住大酒楼吧,卫紫衣和蝶飘香都不好对付,养精蓄锐最重要。” 马车夫依言将马车赶到此地的一家大酒楼,三个人下了马车,由马车夫负责和店伙计商量住房,萧一霸和左燕留则匆匆地上了楼。 房间落实之后,左燕留又下楼对伙计吩咐了几句。 等左燕留上来,萧一霸道:“你和他说些什么?” 左燕留恭敬地站着,道,“我让伙计去找一个女人来陪瓢把子过夜。” 萧一霸连连摆手,道:“这不是一般出游,我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女人身上。” 左燕留微微一笑,道:“瓢把子没有女人又怎能休息得好,再说瓢把子精力过人,若得不到调剂,反而难以入睡,再者,瓢把子现在心情较为紧张,需要松弛一下。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还是你他妈的想得周全,你他妈的为什么总是对的。” 左燕留也开心地笑了,能被瓢把子骂上一句“他妈的”,就证明自己已得到了瓢把子的欢心。 到了晚上,一个妖艳的女人走进了萧一霸的房间,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清晨到来时,左燕留去房中问安,萧一霸果然是一副轻松舒适、感觉良好的样子。 早餐非常丰盛可口,萧一霸的胃口也很好,一个人几乎吃了三个人的东西,因为比较开心,他还稍微喝了点酒。 喝酒也是左燕留建议的,他认为适量地饮酒可以舒筋活骨,让人血脉舒畅。 愉快的早晨很快过去了。 可是,众人的愉快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前去备马的车夫气急败坏地跑土来,报告道: “四匹马不知怎么的,脾气非常暴躁,我根本就走近不得,差一点就踢碎我的脑袋。” 正在喝酒的萧一霸和左燕留齐齐放下了杯子,相视一眼,脸上都呈忧色。 萧一霸怒道:“这一定是蝶老魔干的,竟欲阻止我们,他妈妈的,这么早就盯上了。” 左燕留不动声色地道:“马被做了手脚没有关系,换几匹就是,只是我们的行踪既然已经暴露,以后更要步步小心了。” 三个人立刻结帐离开酒楼,去集市上另选了四匹马,这四匹马自然比不上萧一霸的那四匹,不过有了马毕竟可以赶路了。 一路上,萧一霸忧心忡忡,不住地道:“不知他们还要做什么,他奶奶的,老子最恨偷偷摸摸地装点子害人,有本事明刀明枪招呼嘛,哼,他奶奶的!” 如果萧一霸骂出“他奶奶的”这句话。就表明他在生气了,他在生气的时候,别人最好不要去招惹,所以左燕留默默地坐在一边,假装打盹。 “哎呀,不好!”萧一霸忽地叫了起来。 左燕留无法再假装睡下去,忙问道:“瓢把子,怎么了?” 萧一霸脸色一红,道:“我想“出恭”,他奶奶的,急得厉害,快点停车!” 马车夫将车停下,萧一霸急急钻入路边的草丛中去,左燕留正自好笑,忽听肚子“咕噜” 一声,“出恭”的念头也势不可挡地上来了,他慌忙地跳下马车,也钻入草丛中。 等他俩系好腰带,重新走近马车时,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那马车已被无数支羽箭射得千疮百孔,马车夫斜倚在座位上,喉头一箭贯穿,身上中箭有十四支之多。 想必第一箭就洞穿了他的咽喉,所以他连求救声都喊不出来。 萧一霸和左燕留面面相觑,一股惧意油然而生,若不是他们刚才下车“出恭”,此时哪有命在? 正怔愣间,萧一霸又急匆匆走到草丛中,而左燕留也迫不及待跟着去了。 两个人心已雪亮,他们在酒楼中吃的食物已被下过泻药。 两个人再次从草丛中走出来时,萧一霸忽地仰天哈哈大笑。 左燕留疑惑道:“瓢把子为何发笑?” 萧一霸大笑道:“我笑蝶飘香是个蠢材!” 左燕留道:“蝶飘香挟数万之众,创立“一统江湖帮”,平崆峒,灭青城,逼得南北联手,又怎的是蠢材?” 萧一霸道:“他若在酒菜中下毒药,你我岂非早已死了,偏偏却下了泻药,反而救了我们一命。” 左燕留道:“毒药可以识出,故蝶飘香不愿为,泻药无法测出,且可以耗损我们的精力,至于因为泻药,故而得脱万箭穿身之苦,乃是天不亡瓢把子。” 萧一霸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是不管怎么说,蝶飘香也算做了一件蠢事,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马车虽毁,车夫虽亡,所幸匹马仍在,两个人各上了一匹马,急往济南赶去,马上虽无鞍,但对他们两个武林高手而言,却是小事一桩。 唯一头痛的是这一路上他们下马无数,一路“出恭”不停,到了济南城已经是面黄肌瘦了。 济南。 济南的秋天很美,这里的民风也较为淳,山东人是有名的豪爽、仗义,卫紫衣很喜欢济南这座城市。 他一共来过济南两次,于是济南就有了几份属于“金龙社”的财产,这里有一座赌场、三座酒楼和两家商号。 卫紫衣、席如秀和张子丹就住在赌场里。 赌场中一向是鱼龙混杂,各色人物都有,在这里,每个人除了自己的点子、牌九以外,不会去注意别的,卫紫衣他们住进来,自然没有人注意。 赌场的主人是“金龙社”的一个首领,姓王,名德祥,他安排好卫紫衣三人的住宿后,就随着卫紫衣来到大厅中。 大厅中赌局正酣,每一个人都满面通红,精神高度紧张,桌上的钱财堆得如小山似的,一会儿到这个手中,一会儿又到另一个人手里,不过,只有庄家的腰包里是只会多不会少的。 席如秀看得兴起,禁不住手痒起来,对卫紫衣道:“大当家,我去赌两把如何?”目光恳求地望着卫紫衣。 卫紫衣笑道:“只限三把,免得你把王首领的家当输光。” 张子丹笑道:“最好不要让他赌,否则他若把裤子输掉,岂不是丢了“金龙社”的面子?” 席如秀也不去争辩,只呵呵地笑着,道:“待我赢钱了再和你们理论,来来来,加上我一个。”说着,已加入到赌徒中去了。 张子丹笑道:“席领主真是个玩家,吃、喝、嫖、赌样样皆通,也亏得席夫人能受得了。” 卫紫衣笑道:“一个男人风流不要紧,只要不下流就行了,席领主虽然毛病不少,但为人正直、仗义,不愧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席夫人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和席领主相处良好,偶尔嫉妒几下,是因为贤妻必妒,妒妻必贤嘛!” 张子丹笑道:“大当家总是能为人着想,若大当家成家,必定是模范的一对。” 卫紫衣脸色陡地微微一变。 张子丹立刻察觉,温言道:“大当家是不是又想起秦宝宝?” 卫紫衣深深地叹了口气,苦笑道:“这小家伙不知有什么魔力,竟让我思念至今。” 张子丹道:“宝宝吉人天相,未必有灾,再说,他并没有尸体留下,难说他已不在这个世上。” 卫紫衣觉得很是心烦意乱,对张子丹笑道:“我们去看看席领主,看他输得怎么样了?” 席领主的叫声此时,正好传出:“哎呀呀,又是通吃,不好意思啊,今天我的运气太好了。” 见卫紫衣他们走来,便兴奋地叫道:“当家的,子丹,快帮我收银子!” 卫紫衣笑着对张子丹道:“赶明天专门为席领主开个赌场,或许是个财源。” 话别说了一半,只听席如秀又在叫道:“栽栽栽,是个通赔,唉,臭手,臭手!” 夜色沉沉时,萧一霸和左燕留疲惫不堪地进了赌场。 腹泻总算是止住了,萧一霸和左燕留总算是缓过劲来,吃了一顿好菜以后,才有了一点精神,精神一恢复,他们就趁着夜色来到卫紫衣指定的赌场。 虽已入夜,但赌场中依然灯火通明,夜晚,是赌徒最开心的时刻,有什么比酒足饭饱以后大开睹戒更为开心的事? 萧一霸和左燕留不动声色地在一张桌子边坐下,看着赌徒们下注,左燕留轻声道:“要不要去知会卫紫衣?” 萧一霸道:“卫紫衣是个枭雄人物,人心难测,我们初来,先看一看再说。” 左燕留点了点头,为了避免嫌疑,也取出一锭银子,随便押在桌子上,他押的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不断失利,就换了一张桌子,正好换在这张押“大、小”的桌子上,他押的也是“小”。 席如秀在骰子上的失败,赌徒们早已知道,为了避免沾上霉气,大家纷纷压“大。” 结果碗一揭,赫然是个“大”。 众赌徒眉开眼笑,只有左燕留和席如秀输了。 席如秀很不服气,再一次押“小”上。 左燕留本无心赌局,也随便押了“小”,因为“小”离他最近,押起来比较方便。 邪门事出现了,赌局连开,竟一连七把都是“大”,席如秀和左燕留都输了,其余的人都大胜。 席如秀此时倒注意起左燕留来,见此人其貌不扬,精瘦若猴,不想却和自己一样的准,所谓酒有酒知己,赌有赌知己,席如秀便把左燕留当作了知己。 他拍了拍左燕留的肩头,道:“朋友,有种,只有打孙子才会见风使舵,朋友一连输了七把,面不改色,是条好汉。” 左燕留淡淡地道:“钱财是身外之物,赌博是寻个开心,又何必在乎输赢。” 这几句话,全都说到席如秀的心坎里去了,因为左燕留的话分明也给了自己面子,席如秀哈哈一笑,道:“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这么有道理的话了,来,我请朋友乾一杯去。” 说毕站起,左燕留和萧一霸也站了起来,左燕留抱拳道:“承蒙错爱,不敢不遵,请。” 一指萧一霸道:“这是我朋友。” 席如秀笑道:“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来来来,我们到里屋去大醉。” 左燕留看了萧一霸一眼,萧一霸微微点头,两个人随着席如秀走到里屋。 里屋里,卫紫衣和张子丹正对灯小酌,卫紫衣笑道:“席领主又输了七把,恐怕马上就要来了。” 张子丹一抬头,正见席如秀进来,见他满脸喜色的,不由道:“席领主来是来了,只是为何这样开心?输钱难道还会开心?” 席如秀大踏步走进来,叫道:“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输光了反而清爽,我当然开心。” 萧一霸刚好进屋,一见卫紫衣,不由微微一怔,很快地堆上笑容。 卫紫衣也一眼看到了萧一霸,便慢慢地站起来,含笑道:“萧帮主果是信人,说此时到就此时到。” 萧一霸抱拳道:“劳大当家久等。” 席如秀吃了一惊,看着萧一霸,道:“你就是“黑蝎子帮”瓢把子萧一霸?”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和我想象的差别不大,就是太瘦了点。” 萧一霸脸上微微一笑。 卫紫衣已抢着道:“萧霸主连日劳累,自然疲倦些,席领主,快去备酒。” 席如秀对左燕留呵呵一笑道:“好朋友坐一坐,我去准备一点酒菜来。” 桌子摆开,椅子放妥,众人围桌而坐,酒菜已经流水般端了上来。 席如秀一切忙好,找了个座位坐下,笑呵呵地看着左燕留,道:“朋友贵姓?” 左燕留起身抱拳作了个揖,道:“在下左燕留。” “是“神笔判官”左燕留吗?”席如秀笑道:“久仰,久仰,左先生可谓海内点穴名家了。” “惭愧,惭愧。”左燕留微笑着,道:“在下蒙萧霸主不弃,委以重任,实不敢当也。” 萧一霸也笑了笑。 卫紫衣已举起酒杯,道:“萧霸主不远千里而前来济南,卫紫衣且以一杯水酒为霸主洗尘。” 萧一霸也连忙举杯,道:“在下和大当家以前有点误会,心中实在惭愧,大当家此番不计前嫌,肯大力协助,在下更是惶恐不安,大当家此酒,在下喝定了。” 一仰脖,酒杯已乾,正在此时,忽听外面人声喧哗,兵器相触声已然传来了。 王德祥首领很快走进来,对卫紫衣道:“大当家,外面来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来砸赌场,见人就杀,见物就砸,已经伤了好几个弟兄。”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既然来了,就应该好好相待,席领主,子丹,你们去招呼一下。” 席如秀搓了搓手,兴奋地站起来,笑道:“大当家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他们的!” 席如秀和张子丹离开里屋,走到厅中,只见一群人正在乱砸,这群人身上服色各异,都是陌生人,每一个人的兵器也不一样,甚至连口音也不相同,算是一群乌合之众。 席如秀大喝一声,赤手空拳冲入人群,他因不知对方身份,不愿出手伤人,展开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意在夺取对方的兵器。 他见这群人气势汹汹地来砸赌场,想必功夫不凡,不想一交手之下,才知这群人的武功其实平庸。 席如秀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凡与之交手者,亦被他夺下兵器,点中穴道,于是局势大变,本来穷凶极恶的人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显然是一些未经训练的平庸之辈。 张子丹看清场上局势已经改观,那些人的武功又实在稀松平常,索性袖手旁观,为席如秀掠阵。 席如秀此时已抓住一个中年人的衣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砸赌场?” 中年人吓得簌簌发抖,言不成句地道:“我叫李轻云,花山派的,今年三十一岁,有妻李侯氏,有……有个儿子,今年才两岁,你不要抓这么紧好不好?很……很痛的。” 他居然把家底都抖露出来,好像恨不得把家谱背出来似的,席如秀不禁感到好笑,便放了手,问道:“你先说一说,为什么要砸赌场,受谁的指使?” 李径云战战兢兢地道:“是……是一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叫我们来的,他说这里设局骗人,害得许多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我们听了心里有气,故而愤然出手,竟欲为济南除一害。” 他说这番话时,倒挺直了胸膛,一副理直气壮、大义凛然的样子。 席如秀见问题已抓住重点,厉声问道:“那个小老头在什么地方,快说?” 李轻云被他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道:“他说了那番话后就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席如秀见李轻云倒是个正派人,只不过是受了别人指使而已,便挥了挥手,叫他离去。 又一一解了那些被点中穴道的人,正待叫他们离去,却见李轻云去而复返,且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他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灰衣,又瘦又小,个子像侏儒似的老头。 老头手中持着一支很长的旱烟管,很神气地吐着烟圈,一双手被烟草熏得发黄。 老头四平八稳地走到人群中,人群自动分开,以众星拱月之势将他围在当中,各用愤怒、崇拜、疑惑的眼睛望着小老头。 小老头低垂着眉毛,走到席如秀面前,冷然道:“你的武功很不错嘛,轻松自如地就把我的人打败了!” 张子丹见小老头来意不善,怕席如秀吃亏,便慢慢地走过来,和席如秀并肩而立。 席如秀哈哈一笑,道:“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老小子,也敢在这里胡吹大气,居然用前辈的口吻教训我?” 小老头白了席如秀一眼,道:“我闯江湖的时候,你还穿开档裤呢,当你的前辈绰绰有余,怎样?不服气,要不要前辈我教训你几下,让你见识一下真功夫?” 此时席如秀的心中已觉奇怪,因为小老头的音容、相貌有点像一个人,可是一想又觉得不对,仔细想想,觉得自己的念头颇为荒唐,于是且不动声色,看小老头有何举动。 小老头将烟袋在鞋底磕了一磕,慢吞吞地张了张嘴,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把一切狂态都做足了,忽地将烟管往口中一放,“卡嚓卡嚓”地咬了起来。 众人正惊怔间,那根很长很粗的旱烟管就全被他吞到嘴里去了。 席如秀也看呆了,将生铜做的烟管活吞下肚,他可没这本事,一时想不出对策,求援的目光看向张子丹。 张子丹也是惊讶万分,须知在江湖之中,对手若是划下道来,自己做不出就是认栽,要嘛乖乖地听对手吩咐,要嘛另请高明。 张子丹和席如秀无法照小老头一样做出,皆不约而同地想到卫紫衣,又一想卫紫衣也未必有这般能耐,叫大当家出来,若是收拾不好,岂不丢人? 正在彷徨之时,忽见卫紫衣出现在里屋门口。 卫紫衣一出现,小老头也好像知道对方可观,不再说话,紧紧地盯着卫紫衣看。 卫紫衣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相距颇远,却目不转睛地对视,好像其中有一条看不清的线在连着。 张子丹和席如秀面面相觑,不知大当家在弄什么玄虚,他们看了看卫紫衣,又看了看小老头,两个人的神情都很古怪,忽地,小老头枯黄的脸上竟流下晶莹的泪珠。 卫紫衣轻轻一叹,喃喃地道:“是宝宝吗?难道真是宝宝死而复生,又回来了吗?” 那小老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奋不顾身地朝卫紫衣扑去,于是,就见一个堂堂七尺男子和一个乾瘪的小老头抱在了一起。 众人皆是大奇,席如秀和张子丹却感动得热泪盈眶了。 席如秀几乎在用哭腔道:“真是宝少爷吗?真是宝少爷回来了吗?我……我太该死,居然都认不出了。” 小老头一边紧抱卫紫衣,一边冲着席如秀顽皮地挤挤眼睛,道:“哼,一见面就对我不礼貌,等着瞧吧!” 他脸上还是老头相,却做小孩子样,众人见了,又滑稽又古怪。 卫紫衣轻叹道:“宝宝,你先把面具揭下来吧,我瞧着挺别扭的。” 小老头一揭开面具,露出一张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美丽绝伦的脸来,这样一张脸,除了秦宝宝还有谁? 席如秀虽然被秦宝宝的话吓得一哆嗦,可是只要秦宝宝平安,就算多跪几次席夫人的搓衣板又何妨? 张子丹此时也和席如秀一样百感交集,见秦宝宝带来的那群人还怔怔地站着,席如秀走上前去,连哄带吓地道:“你们的头被妖术迷住了,你们还不快走!” 众人见小老头变成小孩,早已是奇怪万分,又惊讶万分,见席如秀恶狠狠走来,吃过亏的人都步步后退,“哗啦啦”,一群人又像来时一样地走了。 卫紫衣将秦宝宝放下,秦宝宝哪里肯放手,卫紫衣无奈,只好任他抱着,一点他的小鼻子,问道:“宝宝,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秦宝宝得意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道:“他们都是被我骗来的,这些人好天真,几句话就动了心,不让他们吃一次亏,他们不会精明的。” 这就是秦宝宝,让人吃了亏还得感激他。 卫紫衣因关心萧一霸,不便和秦宝宝多叙,将宝宝的手一拉走进了里屋。 萧一霸和左燕留双双站起,霸一霸道:“恭喜,恭喜,恭喜大当家兄弟团圆。” 秦宝宝从卫紫衣身后探出头来,冲着萧一霸一挤眼睛,笑道:“喂,萧霸主,泻药的味道怎么样?” “哎呀呀,原来是你!”萧一霸吃了一惊,同时又有一丝怒意升起,那泻药可害得他够呛,只是碍于卫紫衣的面子,不好当面发作,只好苦笑而已。 “哼,还不谢谢我?”秦宝宝一脸不高兴:“我救了你们,居然连“谢”字都不讲。” 萧一霸一想也对,若不是秦宝宝的泻药,自己和左燕留已做了箭下之鬼,于是连忙陪笑道:“真的是多亏了宝少爷,若不是宝少爷,我二人当真难逃万箭之厄。” 秦宝宝拍着手而笑道:“嘻嘻嘻,不必谢我,我本来想和你们开个玩笑,却不想竟救了你们的命,看来不是我洪福齐天,就是萧帮主齐天洪福罗。” 萧一霸此时方领教了秦宝宝的精灵古怪,苦苦地笑一笑,又对卫紫衣一抱拳,道:“卫大当家,事情就这么定了,大当家助我避过此难,在下定铭记五内。” “说哪里话来呀。”卫紫衣正色道:“江湖是天下人的江湖,岂容一人独有,更何况唇亡齿寒,帮主今日这难,就是我明日的写照。” 萧一霸感激地点头,叹道:“今日方识“金童阎罗”真面目,非阎罗也,乃贤人也!” 卫紫衣微微笑道:“不敢,不敢,萧帮主宜早回总舵,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迟则生变。” 萧一霸生性豪爽,一抱拳,道:“既然如此,在下告辞了!” 卫紫衣等人送到门口,目送萧一霸远去,卫紫衣待赌场大门关上,回头面对秦宝宝,有责备之神色。 秦宝宝何等精明,立刻推出最可爱的笑容,笑嘻嘻地道:“大哥不要生气嘛,宝宝知错了,下次一定改。” 卫紫衣哪里能对秦宝宝板下脸来,闻言心也软了,问道: “你是怎么从地洞里出来的?出来之后为什么不马上回来?这么多天你又到哪儿去了? 你让大家担心、痛苦,是何等居心?” 秦宝宝一吐舌头道:“这么多问题啊!真佩服大哥竟能一口气说出来,中间毫无停顿。” 秦宝宝毕竟是秦宝宝,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卫紫衣也是微笑满面。 秦宝宝见大哥有责备自己的意思,就笑道说:“那个地洞另有出口啊,直通到山下,所以我就走出来了。” “洞口?”卫紫衣奇道: “我怎么没有发现?” 秦宝宝道:“大哥当时只知道伤心失望,哪里有心思查找洞口?再说一见“血腐散”的现象,自然以为我遭了殃了。” “你也知道我担心、失望?”卫紫衣脸色又沉了下来。 秦宝宝连忙一搂卫紫衣脖子,笑嘻嘻道:“大哥千万不要生气啊,宝宝当然是明白大哥的心情,所以才不敢回来见你,想等大哥心情平静之后再回来嘛!”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 “宝宝说得对,你若是三个月前回来啊,你大哥非得狠狠教训你不可,现在你回来,你大哥高兴还来不及呢,怎还有心思责备你,呵呵呵,宝宝不简单,知道运用心理战。” 秦宝宝很长时间找不到人斗口,此时听席如秀开口,哪肯放过,立即训道:“马屁不要拍了,再怎么拍也抵不了你刚才对我不礼貌的罪过,小小的惩罚照样要算,哼哼,等着瞧吧!” 席如秀心里一慌,若是秦宝宝说出惩罚的方法倒还罢了,现在不说,心里反而多块心病,他乾涩地笑了一声,连忙退到一边去了。 张子丹心细,见秦宝宝说话是在强打精神,知道秦宝宝饿了,便道:“宝少爷没吃过吧,快去吃一点吧!” 秦宝宝冲着卫紫衣一笑,道: “大哥我好不好?很久没吃到大哥的饭了。” 此时卫紫衣心情好得很,和萧一霸合作愉快,加上秦宝宝又回来了,此时不要说饭,就算秦宝宝要天上的月亮,若能找到合适的梯子,也会摘下来给秦宝宝的。 秦宝宝坐在卫紫衣的怀里,一口一口吃着卫紫衣的饭,摸了摸卫紫衣的脸,怜惜地道: “大哥又瘦了许多,是想宝宝想瘦的吧?现在宝宝又回来了,可要努力长胖呀。”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长胖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哪能说长就长,不许说话,吃饭。” 秦宝宝乖乖地吃了一口饭,一边嚼箸一边从怀里取出几颗药丸,道:“这是宝宝亲手做的药丸,很滋补身体的,大哥快吃下去,吃下去身体就会壮了。” 卫紫衣不忍拂逆秦宝宝的好意,吃了秦宝宝的药丸,道:“宝宝,这三个月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你又没银子,又没谋生的本领。” “小看人!”秦宝宝嘟着嘴:“谁说我不会谋生啊,这三个月我过得不赖,当然比在“金龙社”差一点,可也说得过去。” 卫紫衣秦宝宝吃饭时,张子丹和席如秀怕卫紫衣害羞,都借故躲开。 此时席如秀刚好从门口路过,听到秦宝宝此言,凑趣道:“宝少爷,你在外面是怎么过的?”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我在外面过得不赖,可是席领主的本事,要不是席领主教的几手,我早就饿死了。” 席如秀大感得意,里然以秦宝宝师父自居,道:“哦,是什么本事啊?说来我听听,有什么不足的,再补充给你。” 卫紫衣已在暗暗笑着,知道席如秀要倒霉了。 秦宝宝笑道:“席领主不要问了嘛,都是你教的,你仔细想一想不就知道了。” 席如秀大言不惭地道:“我教你的本事太多了,一时想不起,你说说看,我再教你就不会重复了。” 秦宝宝几乎要笑得喷饭,勉强掩住口,道:“其实席领主教我的只有四个字。” “四个字?”席如秀一头雾水,道: “哪四个字?” 秦宝宝笑道: “骗吃骗喝。” “啊?”席如秀大感失望,房间里已爆发出一阵大笑,卫紫衣笑得差一点打翻了饭。 秦宝宝在哪里,哪里就充满了笑声,快乐的秦宝宝,也将快乐带给了周围的人。 萧一霸和左燕留回到了住宿的地方,萧一霸掩饰不住成功的喜悦,要了一壶好酒,和左燕留对酌。 酒兴渐酣,萧一霸道: “左先生,你看卫紫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左燕留沉思了片刻,道:“傲而不骄,含而不露,威而不躁,能而善谦,可谓是个真男子,依在下愚见,此人以后必为帮主的大敌。” “那毕竟是以后的事,对不对?”萧一霸笑了一笑,道:“武林人就是要互相利用,今天是我利用他,明天也许是他利用我。” 左燕留道:“卫紫衣肯助帮主,纯粹是为自己着想,蝶飘香不除,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正好瓢把子有求于他,何不做了顺水推舟的人情。” 萧一霸大笑道:“他妈的臭小子,从不把别人往好处想,不过你说得也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卫紫衣就算是个侠士,也不能平白帮我们,毕竟他也是在万人之上,须为自己兄弟利益着想。” 左燕留叹了一口气,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江湖,何日能少了是非?”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都他妈的在江湖中混了这么多年了,何必酸里酸气的,来乾杯!” 左燕留端杯相祝,忽听窗户“咯”的一声,左燕留不及多想,将手中之杯掷出! “叮”的一声,酒杯碎裂,酒水了一地,同时,一颗毒菩提子也被击落。 萧一霸大惊,随手拔出腰间的大砍刀,退离窗户有一丈多远,提刀戒备。 左燕留也从怀中摸出判官双笔,静立在窗前,神色紧张地戒备着,忽地一立身,便从窗户中穿了出去。 他们住的是平房,这一冲出窗子,就站到了地上,左燕留身一站地,便一招“乌龙搅柱” 站了起来,发现面前已黑压压地站了一群人。 这些人脸蒙黑市,身穿紫袍,左燕留一看,不由暗暗一惊,“金龙社”的人不都全是紫袍吗? 窗户又“哗啦”一声,萧一霸也提着鬼头刀冲了出来,沉声喝道:“何人胆敢暗算老子?” 一群紫衣人皆不开口,只是慢慢地围拢过来,将萧一霸和左燕留重重包围起来。 夜色沉沉,他们穿的又是紫衣,所以看起来不知有多少人。 萧一霸毕竟是黑道人物,处变不惊,冷冷地道:“有长舌头的没有?快出来和我说话。” 语气凌人,想必是平常训人训惯了的缘故。 紫衣人群中依然没有人开口,只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刀,一步又一步围拢过来,好像一把钳子似的。 左燕留低声道: “瓢把子,他们或许是“金龙社”的人,你看他们穿的都是紫衣。” 萧一霸皱了皱眉头,道: “卫紫衣为何要对我下手?” 紫衣人群中有一个人厉声喝道: “因为你是“见血魔君”萧一霸,南方的魔王。” 左燕留沉声道: “南北势不两立,卫紫衣果然趁瓢把子落单之时下手。” “他奶奶的!”萧一霸破口大骂道:“卫紫衣最他奶奶的不是东西,老子和他们拼了!” 一挥大刀,就冲了过去。 左燕留一拉没拉住,也急忙紧跟着冲过去。 萧一霸发疯般地挥刀,逼得紫衣人节节后退。 左燕留步步紧跟,大声道: “瓢把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先想法逃走,改日再找卫紫衣算帐不迟。” 萧一霸将一个紫衣人的手臂削断,叫道: “你他妈的说得不错,我们冲出去了。” 他以鬼头刀开路,左燕留殿后,一路冲杀,紫衣人不敌,被他们一点点地冲出去渐渐冲到院门口,紫衣人口中吆喝,手中刀奋力劈去! 第十四回 见血魔君 萧一霸是何等人物,也可谓身经百战,无论一对一,一对众,都是很有经验,所以紫衣人虽多,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冲出院去,大声叫骂着,扬长而去。 一路上,萧一霸不停地破口大骂卫紫衣背信弃义,不讲江湖道义,骂着骂着,又牵扯到卫紫衣的祖宗上面去了。 两个人边走边骂,直骂到疲倦了,才在路边一个馄饨摊前停下。 萧一霸坐在凳子上,一拍馄饨摊,大叫道:“来一碗馄饨,听到没有?” 馄饨摊老板是个老头,被萧一霸吓了一跳,心中一慌,碗中的水一下子泼了出来,正好倒在萧一霸的身上。 萧一霸大怒,甩手一个耳光打去,馄饨摊主被这一巴掌打得飞起,倒在地上,想必是昏过去了。 萧一霸犹不解恨,骂道:“都他奶奶的不是东西,跟卫紫衣一样是个混帐!” 他这一骂却惊动了两条汉子。 这两个汉子也在吃馄饨,萧一霸一骂到卫紫衣,两人立刻站了起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怒道:“谁他妈的骂人!” 萧一霸一斜眼睛,见是两个精壮魁梧的大汉,大怒道:“老子骂人,关你奶奶的什么屁事?” 那两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马泰和战平,奉展大领主之令,特地来到洛阳保护卫紫衣的。 此时他们看到一个粗豪汉子当街大骂卫紫衣,以马泰的脾气,再怎样也听不下去了。 战平虽然稳重,也无法忍受别人对大当家的辱骂,于是两人双双站起,怒目而视萧一霸。 马泰大怒道:“你骂的是皇帝老子我都不管,但骂卫紫衣老子可不饶你,看拳! 他庞大的身躯扑过来,一拳打向萧一霸! 萧一霸满腔怒火无处发泄,避开马泰一拳,立即也还出一拳。 马泰的武功不如萧一霸,被萧一霸一拳击中肩胛,骨痛欲裂,心中怒火更甚。 战平见马泰受挫,怒吼一声,便拔刀冲了过来。 萧一霸毫无惧色,以赤手空拳独战两人,一旁,左燕留负手而立,似知萧一霸必胜无疑。 战平和马泰久战无功,心中也是着急,只是无论多迅猛的招式,都奈何不了萧一霸。 萧一霸伸拳踢腿,颇觉畅意,心中的一口闷气也似乎消了,哈哈大笑一声,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老子手下不杀无名之鬼。” 马泰大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 萧一霸微微一奇道:“你他妈的是第一个在老子面前称老子的人,告诉你,老子是萧一霸。” 马泰和战平一听,齐齐收了招式,战平疑惑地道:“你就是‘见血魔君’萧一霸?”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不错,老子就是萧一霸,今天我心情不好,你们一顿杀,反让我顺了气,现在老子很开心,就暂且放你们一马吧!” 马泰和战平相视一眼,都已明白对方的意思,目前‘金龙社’和‘黑蝎子帮’正在合作,暂时没有必要得罪萧一霸,免得破坏团结。” 战平道:“你既是萧一霸,为何却大骂我们当家的?” 一提这事,萧一霸就怒气勃发,咬牙列嘴,别要说话,左燕留忙上前一步,寒声道: “你们当家的背信弃义,居然派人袭击我和瓢把子,瓢把子当然生气罗。” “胡说八道!”马泰脾气暴躁,一向沉不住气,他大怒道:“我们大当家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哼哼,若是大当家真要杀你们,你们哪能逃得出来?” 萧一霸叫道:“什么:你居然说卫紫衣要杀我是易如反掌,好好好,老子在这里等着,看卫紫衣怎样对付我!” 战平较为稳重,上前温言道:“萧霸主,这件事一定是个误会,大家都少说一句,等事情查明了,自然会有一个说法的。” 萧一霸道:“这还算是句人话。” 虽然面对的是叱吒一方的南方霸王,马泰却丝毫不惧,怒道:“战平说的是人话,我说的就不是人话了吗?” 战平赶紧一拉马泰的衣袖,马泰才愤愤地住了口。 战平抱拳道:“萧霸主,容我回去向大当家报告这件事情,是什么人在龚击霸主,一定会查明白的。” 他生怕马泰又胡说八道惹出事端,话说完后,忙一拉马泰衣袖,和马泰离去。 马泰一路上百嚷道:“不是我不顾大局,是他盛气凌人的样子太让我受不了。” 战平道:“还是应该以大局为重,萧一霸远来是客,且大当家已答应和他合作,若是因为我们俩而造成合作破裂,大当家重责下来,你可担待不起。” 想起卫紫衣不怒而威,和荫大执法的铁面无私,饶是胆大的马泰,也不禁吐了吐舌头。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已走到一条小巷子,想到那家赌场,是必经之路。 马泰早就忘了刚才不愉快,兴致勃勃地道:“战平,你猜猜看,是谁冒名偷袭萧一霸的?” 战平略一沉思,道:“我估计是蝶老魔,想必他要用这种手段来破坏南北合作。” 马泰耸了耸肩膀,道:“这是当然,除了他还有谁,萧一霸若不是个笨蛋,就应该能想得到。” 战平道:“萧一霸绝不是笨蛋,如果他是一个笨蛋,绝不可能有今天这个地位的。” 马泰不以为然道:“我看难说,瞧他咋咋呼呼的样子,和我一样烈脾气,顶多是个猛张飞。” 战平不同意马泰的观点,道:“我看萧一霸粗中有细,并不是个简简单单的大老粗,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倒不像是个好东西!” “你猜得不错,我并不是个好东西。”左燕留竟站在街口,淡淡地说道。 马泰和战平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左燕留。 左燕留淡淡地道:“我叫左燕留,就是你们认为的那个不像好东西的人。” 马泰有气,道:“你来干什么?” “谈生意。”左燕留悠悠地答道。 马泰气呼呼地说道:“什么屁生意,老子一个子儿也没有,馄饨钱还是战平付的,你和我谈什么生意?” 左燕留轻轻一笑,道:“你们当然没有资格和我谈生意,我只不过想托你们给卫紫衣带个口信,就说我左燕留和你们大当家的有一项重要生意要谈。” 马泰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和我们大当家的谈生意,要谈是不是?我这双拳头正好发痒,你要谈生意,和我这封老伙伴去谈。” 说着就要动手,战平连忙止住,平静地对左燕留道:“左先生有什么话要我们转告大当家,请说。” 左燕留一付胜券在握的样子,悠然道:“请转告卫紫衣,萧一霸已落我手。” 他说完这句话就负手而立,静待战平的回答。 马泰首先发作,怒道:“好个背叛主子的奴才,老子今天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不顾战平制止,已冲了过去,挥拳击向左燕留那张得意的脸,这张脸马泰看不惯。 左燕留轻轻一闪,避过马泰双拳,远远地躲在一边,冷笑道:“好个糊涂东西,连事情的轻重缓急都不懂。” 战平深知事关重大,早一把将马泰抱住。 马泰犹自怒道:“你把萧一霸制住最好,把他杀了也行,也省得他给我们添乱。” 左燕留笑道:“我若杀了萧一霸,别人会怎么认为?萧一霸是死在济南,济南是卫紫衣的地盘,萧一霸若死在这里,别人绝对不会想到是我所为,到那时‘黑蝎子帮’上上下下,无一不把卫紫衣视为大敌,若是事情真演变成这样,那可太热闹了。” 马泰毕竟不是糊涂虫,此时也冷静下来,此事颇为棘手,若萧一霸不幸死了,”黑蝎子帮’和‘金龙社’大战起来,受益的,只会是‘一统江湖帮’。 这等大事,马泰和战平如何能决定下来?战平对左燕留一拱手,道:“左先生暂不杀萧一霸,也是不愿看到江湖上出现火拼局面,先生的意思,我们一定代为转达。” 左燕留道:“江湖争斗,我已厌烦了,‘一统江湖帮’也好,‘黑蝎子帮’和‘金龙社’也好,无论谁胜谁负都和我没关系,我在江湖闯荡多年,也没混出个名堂,本想退隐,却过不惯贫苦日子,去争去抢,也没多大油水,卫紫衣若把萧一霸的性命看得重要,就不妨出个大价钱,我得了钱后,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和我没关系。” 马泰“哼哼”地冷笑不已。 左燕留问道:“你一个劲地冷笑什么?” 马泰冷冷一笑道:“凭你这种人,也敢向‘金龙社’讹诈?萧一霸现在一定没死吧,他一死,你岂不是没戏唱了?那好,我和战平把你剁了,看你又能如何?” 左燕留狂笑道:“想不到你这个笨蛋并不算太笨,只是还是笨了点,我早已在萧一霸身上下了毒,若没有我的独门解药,谁也救不了他,何况我把他藏在哪里,你们并不知道。” 马泰也哈哈一笑,道:“臭小子果然狡诈,可惜‘金龙社’有善于解毒的高手,‘万邪圣医’的名字该听过吧?他的传人就在‘金龙社’,你不是把萧一霸藏起来了吗?我不信把个济南城翻个底朝天还找不到萧一霸。” 左燕留道:“看来你说得倒蛮有把握,好吧,来吧,我低头让你砍,有胆就砍下我的脑袋。” 马泰可是说动手就动手,取刀在手,“刷”地砍向左燕留,“当”的一声,马泰的刀被卸在一边,出手的是战平。 马泰开始转怒自己的伙伴来,不耐烦地道:“战老弟,你今天怎么啦?老是和我作对。” 战平道:“左燕留不可杀。” 马泰愤然道:“为什么不可杀?” 战平道:“第一,宝宝纵会解毒,也难解天下之毒。第二,就算宝宝可以解毒,但萧一霸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找到,若是毒发身亡了,宝宝纵有通天术,也不能起死回生。” 马泰这才有点心服。 战平沉声道:“事关重大,不能冒险,还是稳重一点好。” 马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一向是足智多谋,想一个好办法出来呀!” 战平笑道:“咱俩何必烦神呢?把这事交给大当家,大当家一定会有法子的。” 马泰一拍脑袋,笑道:“对呀,我们干嘛烦神呢?把这事往大当家面前一放,不就结了,谅这个臭小子在大当家的面前是玩不出花样的。” 左燕留冷冷地听着,冷冷地笑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直到马泰说完,才冷冷道: “你们商量好了没有?是不是该听一听我有什么条件了?” 战平道:“好,你说。” 左燕留道:“金银太沉,我带不动,珠宝需要兑换,太麻烦。” 马泰气道:“臭小子倒真会挑剔。” 左燕留白了马泰一眼,继绩道:“所以我只要银票,一百万两银票就行,银票一到手,我就放人。” 战平微微一笑,道:“银票怎么交给你?你怎么放人?” 马泰看了战平一眼,奇道:“想不到你倒蛮有经验的,被讹诈过是不是?” 左燕留道:“你们把银票凑齐了,放在大明湖边‘浩歌亭’的砖头下,银票一到手,我就通知你们藏人的地点。” 战平尚未说话,马泰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吼道:“如果你得了银子不放人怎么办?你以为我们是呆子!” 战平微微一笑,也道:“不错,左先生的方法无法使我们信任,双方建立不了信任感又怎么做生意,所以找认为还是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好。” 左燕留狡黠地一笑道:“若是依你之言,一旦人交出,钱我还能要到吗?恐怕一个子儿也要不到,还要白搭老命一条,我的话已不可更改,先交钱再放人,如果不行就拉倒。” 马泰道:“拉倒就拉倒。” 战平道:“先生之意,我们记下,我们会一字不漏地告诉大当家的,至于大当家会如何做,我们不知。” 左燕留挥了挥手,道:“快去,快去,记住,只限三日,三日一过,我就杀人。” 战平淡淡地道:“我们记住了。” 听完马泰和战平的叙述,卫紫衣淡淡一笑,道:“讹诈到‘金龙社’头上了,好胆气。” 这屋里有席如秀、张子丹、马泰、战平,当然,我们的秦小淘气是少不了的。 秦宝宝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讹诈的事情,兴奋地叫道:“大哥,这事我来处理。” 卫紫衣饶有兴趣地道:“说说看,宝宝有什么办法?” 秦宝宝歪着头想了半天,道:“钱不能不给,不给他就杀人,人不能不救,救不下就坏了大事,所以呀,我认为凑齐了钱就交给他,大哥,怎么样?” 席如秀大感不服,道:“这件事传出去,岂不去了‘金龙社’的面子?” 马泰和战平也点头称是。 张子丹也道:“不应该这样无条件放人,否则‘金龙社’威信无存。” 秦宝宝眨眨眼睛,问卫紫衣道:“大哥怎么看?” 卫紫衣也眨了眨眼睛,笑道:“宝宝一向不是个服软的人,今天如此示弱,又是什么理由?” 秦宝宝拍手大笑道:“还是大哥了解我,知道宝宝的心思,这件事就由我来全权处理好不好?” 卫紫衣笑道:“你的办法能不能告诉大哥?” “嗯!”秦宝宝点点头,道:“只告诉大哥一个人,别人都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席如秀很想知道秦宝宝葫芦里贾的是什么药,连忙道:“宝少爷也该告诉我,我也帮你保密。” 秦宝宝不理他,在卫紫衣耳边如此这般地一说,卫紫衣连连点头,应道:“好,就这么办。” 马泰好佩服秦宝宝,自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办法来,秦宝宝一听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果然是个天才儿童。 席如秀见卫紫衣点头,知道宝宝的主意一定是不错的,按捺不住好奇心,又问道:“宝少爷,你应该有个助手才威风,你看我是否合适当你的助手?” 秦宝宝左看看,右看看,道:“马马虎虎吧,瞧你做事倒还稳重,就勉为其难当我一次助手吧!” 席如秀心里乐开了花,大喜道:“既然是助手了,总该告诉我吧,否则助手怎么当?” 秦宝宝一笑,道:“原来想套我话呀,没门!助手嘛,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席如秀叫苦不迭,没想到好奇心没满足,自己倒难脱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叹秦宝宝狡猾。 卫紫衣吩咐道:“马泰,战平。” “有!”马泰、战平齐声答道。 卫紫衣笑了一笑,道:“你们马上去凑银票,在三天之内,要凑齐一百万两。” 马泰和战平齐声道:“是!”匆匆走出,去凑银票去了。 卫紫衣道:“子丹,你带一些人去找萧一霸,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无妨。” 张子丹道:“依我看,应该在这附近找寻,左燕留和战平他们分手不久就制住萧一霸,不应该有时间藏人,所以,马上去找,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卫紫衣道:“不错,左燕留此时一定在带着萧一霸找地方藏身,火速找寻,或许有希望。” 张子丹双手一挥,也匆匆走了。 席如秀问道:“宝少爷,别人都有事做,我们该做什么呢?” 秦宝宝促狭地一笑,道:“我们的事可多了,尤其是你,事情多得一夜都做不完呢!” 席如秀暗暗叫苦,明知小家伙难侍候,偏偏要当他助手,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只好苦苦一笑,问道:“说吧,什么事?” 秦宝宝伸出指头,做出记数的样子,席如秀心道:“哎哟哟,四、五件呀,肯定都是古怪的事。” 秦宝宝坞嘴一笑,道:“席领主别紧张嘛,我叫你做的事只有三件。” “哪三件?”席如秀心中直犯嘀咕。 卫紫衣在一边微笑着看他们俩闹,也十分好奇秦宝宝会叫席如秀干什么? 席如秀更紧张,秦宝宝跷起指头,道:“第一,你要先洗脸,第二,你要洗脚。” 席如秀微奇道:“就这些?” “还有第三件,别急嘛!”秦宝宝不紧不慢地说着。 席如秀见前二件这么简单,第三件必是古怪,眼睛瞪着,紧张得一颗心直跳。 秦宝宝笑容满面地整一整头发,理一理衣服,有意制造紧张空气,席如秀的心都快悬起来了。 秦宝宝“噗哧!”一笑,道:“第三件啊,就是睡觉。” “睡觉?”卫紫衣和席如秀齐声惊呼。 秦宝宝很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洗脸、洗脚后不睡觉干什么?做贼呀!” 啊,弄了半天,白紧张一场,害得席如秀揣揣不安了半天,卫紫衣也跟着紧张。 秦宝宝见他们惊讶的样子,嘻嘻一笑,道:“哈哈,大哥也上了当,就是要让你们紧张一下。” 席如秀拍了拍胸口,道:“差一点心脏病发作,宝宝的助手真不好当。” 卫紫衣也笑了,道:“好个宝宝,连我也骗了。” “很难得是不是?”宝宝挺胸凸肚,道:“以后上当的日子多着呢,我既然回来了,不把你们搅个天翻地覆才怪。” “哇!”席如秀和卫紫衣齐作恐怖状。 一大清早,秦宝宝就兴冲冲地把席如秀从床上拖起来。 席如秀老大不情愿地嘟嚷道:“这不是才睡下吗?怎么又天亮了?” 秦宝宝爱和席如秀开玩笑,此时却一本正经地道:“这么早来告诉你,当然是有原因的了,要不是看你平时对我不错,我才不会不睡觉而来通知你一件大事呢?” 席如秀犹自未醒,问道:“什么大事?这么紧张?” “席夫人来信了,骂你啦!”秦宝宝对着席如秀的耳朵大叫! 席如秀打了个寒噤,一下子被吓醒了,慌忙道:“她……她在信里说了什么?骂得我可厉害吗?” 秦宝宝把放在背后的信递给席如秀,道:“自己看吧,嘻嘻,可有好戏看了。” 席如秀心慌意乱之际,又怎会想到,秦宝宝为何会这样乖乖地把信拿出来。 迫不及待地把信打开,哎呀不好,信封里竟全是辣椒粉,席如秀禁不住大大地打了几个厉害的喷嚏,此时方知上了秦宝宝一个恶当。 秦宝宝早已躲得远远的,避免闻到辣椒粉自作自受。 席如秀满面眼泪、鼻涕,苦笑着说不出话来,按理说上秦宝宝当太多应有所防备,却不料仍是着了道儿。 秦宝宝嘻嘻一笑,道:“这下该清醒了吧?怎么样,这个方法好不好?” 席如秀哭笑不得,忽地心生一计,不顾满脸鼻涕,道:“你大哥现在一定还没起床,你用叫我的方法去叫他,哈哈,你大哥一定会感谢你的。” 秦宝宝一摆手,叹了一口气,道:“早就试过了,没用。” 席如秀一边打水洗脸,一边问道:“怎么没用?” 秦贾宝垂头丧气地一摊手,道:“大哥太狡猾了,把信交给他,他却胳膊伸得老长,估计以前深受其害过。” 席如秀道:“你大哥对你还不了解?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再多,也骗不过你大哥。”深以有人能制住秦宝宝而得意。 秦宝宝道:“哎,大哥骗不了,只好骗席领主啦,偏偏席领主每当必上,嘻,真好玩。” 席如秀弄了个没趣,匆匆洗完脸,换好衣服,很客气地道:“宝少爷,有何吩咐?” 秦宝宝道:“和我到街上买东西去,我要到中药和杂货店买一些好玩的东西。” 席如秀生怕上当,试探地问道:“要买什么东西,吩咐下人去就行了,不必自己动手嘛!” “啊哈,现在我才知道席领主为什么这么胖了,原来是人懒,席夫人不好意思叫你减肥,我来帮你吧!” 不由分说,将席如秀推出屋去,席如秀无奈,只好随着秦宝宝闲逛起来。 济南是个大都市,市面很繁华,街上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从头看不到尾。 街上的小吃也很多,秦宝宝走一路吃一路,每样只一点,当然啦,银子照付。 席如秀乐呵呵地跟在秦宝宝屁股后面付银子,其实小吃大部分都落人他的肚中,吃了半条街,肚子已吃得滚圆了。 秦宝宝回头看了席如秀一眼,忽地拔足狂奔,席如秀吓坏了,连忙追去,偏偏秦宝宝轻功好,且身子灵便,在人群中穿梭自如,席如秀是个大胖子,在人群中跌跌撞撞,招来骂声一片。 眼见秦宝宝越跑越远,席如秀发急,大喝一声,从人群的头顶飞过,却不想秦宝宝已站住,嘻嘻地望着席如秀直笑。 席如秀气喘如牛,哼哼道:“宝少爷,你跑什么?” 秦宝宝正色道:“你吃得太多了,需要消化一下,这是在帮你减肥呀,怎么,怪我多事?” “不不不……”席如秀连连摆手,道:“饭后运动运动,还是蛮好的。” 秦宝宝促狭地一笑,道:“既然蛮好,就再跑一跑吧!”说着故作奔跑的样子。 席如秀慌得一把拉住他,恳求道:“宝少爷,饶了我吧,我以后带你到桂林玩好不好?” “桂林?”秦宝宝睁大了眼睛。 “桂林山水甲天下嘛!”席如秀趁机喘了口气,心中暗自得意,终于引开秦宝宝的注意力,使他不再帮自己减肥。 他见秦宝宝神情专注,便笑道:“桂林可是天下第一名胜,那里有条江,可比黄河、长江的水清多了,黄河、长江若是算作赳赳武夫,江便算是小家碧玉,那里还有象鼻山,整座山就像一头大象似的。” 秦宝宝被好奇心所激,于是接连问了关于桂林的好几个问题,席如秀胡乱回答,也不知对还是不对,反正引开秦宝宝注意力就行。 说着来到一家中药,秦宝宝将怀中一张写好的纸放在柜台上,道:“掌柜的,买药。” 药掌柜是个老头,满脸的皱纹,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可是看了秦宝宝的纸却皱了皱眉头,奇怪地道:“这是什么方子?这个方子能治什么病?” 秦宝宝笑道:“你按照方子拿药就得了,反正不是毒药,药银又是双份的。” 银子双份可是不小的诱惑,老头不再说什么,依方称了药,心满意足地收了双份银子。 席如秀看着秦宝宝手中大包小包,或清香,或怪味,或刺鼻的药包,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药?能治什么病?” “能治胆大病。”秦宝宝神秘地一笑,道:“胆大的人一用这药,胆子就小了。” 席如秀连忙躲得远远的,很紧张地道:“可千万不要让我吃了,我胆子可够小的了,这一吃连见老婆的勇气都没有了。” 秦宝宝大感好玩,将手中药包直往席如秀怀中送,席如秀装作害怕的样子慌忙逃走,秦宝宝咯咯笑着在后面追,这一老一小开心地在大街上追逐着。 回到赌场,卫紫衣正在屋里看书,见秦宝宝和席如秀进来,放下书笑道:“老远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这么开心,有什么好消息吗?” 席如秀笑道:“宝少爷开了个方子,配了一帖治胆大的药,一吃胆就小了。” 卫紫衣大奇,道:“天下真有这样的药,宝宝,你又在弄什么古怪?” 秦宝宝把药包往席如秀怀中一放,道:“大哥,这些药效果可神奇了,对付左燕留最管用。” “哦?”卫紫衣诧道。 秦宝宝道:“将这些药用水煎了,然后在银票上面涂上一点就行了,那左燕留拿走银票后,不久他就会乖乖地回来,并且痛哭流涕地求我们饶命。” “哦?”卫紫衣和席如秀齐齐叫道。 秦宝宝见两人这样关注,更加开心地道:“不用奇怪啦,因为这药很特殊,人的皮肤一沾上就会全身发黑,其实对生命无碍,但左燕留却肯定会心慌的,以为自己中了毒,他虽然有胆量和‘金龙社’讨价还价,却没有胆量拿自己生命开玩笑。” 卫紫衣微笑道:“生命和钱财相比,自然是生命重要,你料定左燕留会回来?” 秦宝宝道:“不管他是否愿意交出萧一霸,这个方法算是保了险,再说,任他取钱而去,岂不让天下人小看了‘金龙社’?我要让他高兴而去,恐慌而回。” 席如秀拍手而笑道:“好一个神机妙算的小诸葛,席某人万万不及也!”言毕,作望尘莫及状,逗得秦宝宝咯咯直笑。 卫紫衣深深地注视着秦宝宝,心中又爱又怜,秦宝宝回来了,快乐也就回来了,卫紫衣决定终其一生也要让秦宝宝快乐,再也不让秦宝宝伤心,再也不让秦宝宝受到哪怕最微小的伤害。 秦宝宝习惯地搂住了卫紫衣的腰,柔声细气道:“大哥,你说,我的办法会不会管用?” 卫紫衣微笑道:“宝宝的办法虽近似于胡闹,但仔细想想,不是没有几分道理,所谓的出人意料,该是指你这种独辟蹊径的做事方法吧!” 得到大哥的赞赏,秦宝宝真是好开心,恨不得现在就看到左燕留黑不溜秋地找来这里。 秦宝宝从袖子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郑重其事地递到席如秀的手上,道:“席领主,我在外面的时候一直想着你,帮你买了一份礼物,送给你,打开看一看好不好?” 席如秀深受感动,动情地道:“宝宝能想到我就行了,何必破费买东西送我?” “不嘛!”秦宝宝身子扭得像麻花,道:“打开看看嘛,人家好心好意帮你选的。” “好,好,好!”席如秀迭声答应,急忙打开小盒子,盒盖一打开,一个小东西“嗖” 地窜出来,直窜到席如旁的脸上,席如秀眼疾手快,伸手抓个正着,觉得毛茸茸的、软乎乎的,原来是只小老鼠,正睁着一对小黑眼望着席如秀,席如秀惨叫一声,手一下松开,小老鼠一落地,飞快地逃跑了。 席如秀素有三怕:怕蛇、蛇鼠、怕老婆,此时心脏突突跳个不停,却唯有苦笑不已,秦宝宝的恶作剧水准可是越来越高了。 卫紫衣轻叹道:“宝宝又胡闹了,你不知道席领主很怕老鼠吗?” 秦宝宝一吐舌头,冲着席如秀做个鬼脸,道:“席领主这么大的男人,却怕老鼠,可是太不应该,我是帮他做一点点适应,好改掉怕老鼠的毛病,是一片好心嘛!” 卫紫衣刚要说话,席如秀反而为秦宝宝解围,笑道:“宝宝做得对,大男人怕老鼠实在不应该,我以后要慢慢适应。” 既然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卫紫衣又能说什么呢?无奈地拍了拍秦宝宝的小脑袋,苦笑道:“你恶作剧的本事真是越来越高了,连受害者也为你说话了。” “因为我可爱嘛!”秦宝宝调皮地一笑,拉着席如秀的手道:“席领主,跟我熬药去。” 便拉着席如秀进了厨房。 卫紫衣好笑地摇摇头,抬眼见马泰和战平走进来,每个人手中都拎着包袱。 一进门马泰就嚷道:“一百万两可真不容易凑,我们几乎把济南城所有‘金龙社’的财产都收罗来了。” 两人一夜未睡,都面有倦色,战平道:“大当家,这么多钱,可是兄弟们用血汗换来的,真要白给?”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弟兄们的血汗钱一分也不能乱花,左燕留一个子儿也别想得到。” 马泰笑道:“我就知道大当家和我们是一个心思,依我脾气,早就把左燕留那臭小子砍了。” 卫紫衣道:“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战平稳重了,杀人永远不能让人心服,也绝对不是处事的好方法,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杀人,‘金龙社’若是个乱杀人的组织,早就给人铲除了。” 马泰恭恭敬敬地听着,对卫紫衣的话他一向是言听计从,卫紫衣的年纪不比马泰大多少,但马泰最服的就是卫紫衣。 战平将包袱放在桌上,道:“大当家,这里总共有一百万两整,全是一千两一张的。” 卫紫衣点点头,脸上浮出笑容,道: “你们忙了一晚上,该去好好地休息了,这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了。” 两人躬身而退,迎面遇到二领主张子丹,站在门口问了声好,就去各自休息了。 张子丹进门后,卫紫衣见他一脸倦色,想必昨夜跑得很辛苦且无收获,便安慰道:“左燕留迟早会落在我们手上的,他躲过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张子丹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奇怪两个大活人怎会不留下一点线索,就好像在空气中消失了一样,你说怪不怪?” 卫紫衣道: “难道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没有……”张子丹摇摇头,道:“几乎问过附近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线索,倒是有人见过两个人从门前路过,可是那两人的相貌却和左燕留、萧一霸绝不相同。” 卫紫衣听罢张子丹的话,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缓缓地道:“你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来。” “谁?” “李桂,‘千幻魔君’李桂,李天王。” 张子丹明白了,道: “你是说左燕留会易容术,将萧一霸和他自己改变了模样?” 卫紫衣道:“很有这种可能,否则又如何解释两个大活人失踪的秘密?他们现在若是变了模样,我们自然是问不到消息的。” 张子丹道: “如此说来,我们就只好静候左燕留自己出现了。” 卫紫衣道: “暂时没有必要惊动左燕留,免得他被激怒而失手杀掉萧一霸。” 张子丹点了点头,笑道:“幸亏三天的时间并不算长,我们不会等多久的。” 卫紫衣低头沉思,沉吟不语,皱了皱眉头,道:“我忽然好像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感到左燕留永远不会出现了。” 他凝神细思,又道: “蝶飘香的人也一定有人在济南城的,如果他们找到左燕留,许以高价,那么萧一霸的生命就有危险了。” 张子丹猛然一惊,失色道: “不错,我若是左燕留,也会找‘一统江湖帮’,因为他们比我们更需要得到萧一霸,他们出的价钱也一定比我们高。” 卫紫衣神情也很凝重,以从来没有过的迫切语气道:“立刻通知全城的弟兄,一旦见到‘一统江湖帮’的人,杀无赦,严密监视近日来到济南的陌生人。” 张子丹道:“这个方法未必管用,第一,‘一统江湖帮’的人并无记号,第二,济南是个大城,每日进来的人不知有多少,绝不可能做到毫无遗漏的。” 卫紫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事到如今,只能碰运气了,再者,在全城造成大搜捕的气氛,或许可使‘一统江湖帮’和左燕留不敢轻举妄动。” 张子丹道:“我立刻就去安排,‘金龙社’在济南共有弟兄二百余人,这么些人虽然未必能搜遍全城,但若是造声势,则一定可以完成的。” 张子丹一握双拳,匆匆走出房间,因一夜未睡而造成的倦态也一扫而光了。 卫紫衣深感有这样的助手而自豪,越是遇到危险,就越能全力以赴,这样的人在‘金龙社’有很多很多。 卫紫衣离开里屋,来到秦宝宝熬药的厨房,见秦宝宝和席如秀正如老僧入定般地端坐在一口砂锅前,砂锅里“咕嘟咕嘟”地翻腾着,一种奇异的药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卫紫衣的到来,并没有惊动屋里精神专注的两人。 卫紫衣在门口站了一会,淡淡地一笑而去,他准备到街上去逛一逛,若是能恰巧遇上左燕留则更好,他相信以自己的眼力,一定可以看破一个人的易容,对于左燕留,他只看过一眼,相信这一眼已经足够。 漫步在热闹的大街上,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卫紫衣听过左燕留的声音,一个人的声音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完全改变,如果左燕留在闹市中开口说话,卫紫衣一定可以听出。 卫紫衣认为,在这条街上,也一定有‘一统江湖帮’的人,自己的出现,必然会惊动他们,如果他们在闹市中趁机行刺,那可再好不过,卫紫衣就可以顺摸瓜,一举歼灭济南城中蝶飘香的实力。 心中戒备着,身体却是彻底放松,给人一种轻松而无戒备的姿态,只要是高手,都可以看出卫紫衣现在浑身不设防。 走到一家酒楼前,卫紫衣停下,看了一眼,就抬腿上了楼,须知酒楼茶肆是打听消息的最佳地点,‘一统江湖帮’不会放过这种地方,卫紫衣偏偏就要往这种地方去。 他的衣衫、举止无疑是一种身份的标志,伙计早已殷勤地将卫紫衣引到临窗的一个座位前。 临窗的座位一般是最好的,喝着酒,吃着菜,欣赏楼下众生,很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卫紫衣的眼睛只在楼中的酒客们身上一扫,就知道这其中并没有自己要找的人,任何一个练过武功的人都无法逃脱卫紫衣的眼睛,因为不管练过任何一种武功,都会留下痕迹的。 练刀的人和练剑的人手较为粗糙,这种粗糙又不同于贩夫走卒辛苦劳作而造成的粗糙,虽然两者间差别很小,也只有卫紫衣这种人才可以分辨出来。 何况会武的人气质不同于常人,他们大多有一种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气势。 卫紫衣侧头看着楼下,楼下人头攒动,皆是碌碌众生,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就在他已经放弃,并且准备付钱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睛忽然一亮,盯住了一个从楼下匆匆而过,身披黑斗蓬的女人。 那黑衣女人曼妙的身材和高雅的气质在人群中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任何人一看到她就很难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虽然卫紫衣没有看清她的脸,却知道这样一个女人一定不会太丑。 忽地,他觉得女人的身材很熟悉,熟悉到他差一点就要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梅冰艳。 卫紫衣赶紧起身离开了窗子,他并不想见梅冰艳,他不是不懂梅冰艳的心思,他只是觉得梅冰艳和自己之间从头到尾都是不可能的,没有人可以取代秦宝宝。 梅冰艳也不行。 自从在少林寺分手之后,卫紫衣几乎已忘了世上有梅冰艳这个人,对秦宝宝而言,卫紫衣是一团火,除了秦宝宝以外对任何一个女人而言,卫紫衣只能算是块冰、是块铁。 有时候,甚至连卫紫衣自己都觉得自己绝情无义。 茫然地下了楼梯,却看见梅冰艳正站在梯口,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两个人静静地凝视,梅冰艳的脸忽然红了。 “三个月了,”梅冰艳幽幽地道: “这一百多天我一直都在想着少林寺的那些日子。” 一种柔柔酸酸的心情也在卫紫衣心头荡起,但他只是淡淡地道:“你不应该去想,因为那毕竟已是过去的事情。” 梅冰艳叹息着道: “有时候我真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对我这么冷漠?” 卫紫衣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他走下楼梯,匆匆从梅冰艳身边走过,低声道:“你跟我来。” 第十五回 一山不容二虎 梅冰艳默默地跟着卫紫衣,穿行在人声喧哗的街道上,两个人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似乎种种微妙都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上了。 要去赌场必须经过一条小巷,这条小巷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很僻静,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梅冰艳默默地走着,忽地觉得自己很无奈、很凄伤。 卫紫衣要带她去哪里?去做什么?是让她去见一个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女人吗? 梅冰艳怀疑,自己有见她的必要吗?梅冰艳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她开始对以前的行为感到好笑,一往情深的单相思是不会有什么结局的,难道非要等到幻想被撞击得粉碎才黯然回首吗? 想起自己以前真是太傻,为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影子苦苦折磨自己,她不愿再过那种梦中笑醒,醒来却无限凄凉的日子。 以前总认为,为自己心中的情人痴痴守候是幸福的,哪怕这种守候毫无实现的可能,现在才发现,自己不是那种女人,她需要的是真正的热情,真实而不是梦中的幸福。 她停下了脚步。 卫紫衣也停下了,转身望着梅冰艳,似乎已透过梅冰艳泪水朦胧的双眼看穿了她的内心,卫紫衣诚恳地道:“并非每一种相遇都是缘分,我承认,是因为我含糊不清的态度使你误会,我的确已有了心上人,一个别人永远无法替代的女人。” 任凭双眼泪水流淌,梅冰艳只是不说话。 卫紫衣深知,此刻自己的任何一句话对梅冰艳都是伤害,他深深地叹息着。 梅冰艳忍着,开口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以为自己的痴心可以打动你,可是事实上没有。你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心肝的人,我发现我错了,错在以为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你以为天下除了你,男人都死光了?”最后她的声音已变得凄厉。 梅冰艳的话就像鞭子,一句一句地打着卫紫衣,卫紫衣静静地听着,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发怒,男人与女人之间,在感情上的问题上根本不存在着谁对谁错,错的只是命运。 卫紫衣深深地叹息,梅冰艳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女人,世上十分之九的男人都可能会为她而疯狂。 而卫紫衣却不会,因他已有了秦宝宝,一个调皮可爱、毛病多多的小淘气。 卫紫衣早已决定和秦宝宝相伴终生了,虽然到目前为止,秦宝宝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 梅冰艳的一张粉脸已变成了铁青色,她无限怨恨地看了卫紫衣一眼,以前的一腔柔情已化作刻骨仇恨,她冷冷地看着卫紫衣,忽地转身离去。 卫紫衣一直静静地站着,很久很久以后,他还是一动也不动,梅冰艳临去时的一瞥使他觉得自己成了罪人,无论是有意或无意,自己都算害了梅冰艳的一生。 爱到尽头就是恨,刻骨的爱往往就是刻骨的恨,卫紫衣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天边被落日染得血红的晚霞。 他渐渐觉得身子有些发寒,心头也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恐惧,这种恐惧感很熟悉,卫紫衣在十年前和一名崆峒高手比武时,就会有过这种感觉。 那一次他虽然胜了,却足足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如今这种感觉又来了,卫紫衣转目四顾,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他摇了摇头,想摆脱这种恐惧,可是他很快就感到背脊上的寒意更甚,似乎有一双仇恨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卫紫衣缓缓地拔出了剑,淡淡地道:“朋友可以出来了,要嘛不妨下手。” 他卓立在街心,左手倒提着银剑,银剑在手,使他立刻摆脱了恐惧,仍是静静地立着,只是神情已镇定自若。 又等了很久以后,周围仍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只是,那种无形的杀气犹在,卫紫衣深知,自己的任何一个错误都会造成损失,所以他不动,一动也不动。 天上的落日在云层中挣扎着不落下去,可是几经跳跃后,终于还是隐入云层中,天地一下子昏暗起来。 杀气,忽地消失了。 卫紫衣立刻感到压力消失,刚才的精神过于集中使他十分疲倦,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回剑,奔跑,卫紫衣以最快的速度,几乎是飞起来冲进了赌场,然后他就愣住了。 赌场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而此时本应该是赌场生意最兴隆的时候。 没有鲜血、尸体、兵器,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每一张赌桌都排得整整齐齐,上面的赌具也有条不紊地放着,偌大的大厅,此时是冷清清的。 冲入里屋,也是一个人都没有,秦宝宝、席如秀、张子丹、马泰、战平好像约好了,一下子全消失了。 厨房里也收拾得乾乾净净,屋里还弥漫着药味,可是炉火已熄灭多时,卫紫衣彷佛走入了一个坟墓,四周的空气也彷佛凝固了。 卫紫衣没有愤怒、惊恐、沮丧、不安,如果他愤怒、惊恐、沮丧、不安,他就不是卫紫衣了。 他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好像这一切很自然、很平常,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在每一间房间慢慢地看着,最后走出了赌场,走上了已是灯光灿烂的大街。 夜市很热闹。 卫紫衣慢慢地走着,冷冷地笑着,好像已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人群中有几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每个人的手中彷佛都有武器,可是卫紫衣像是没有看到似的,那几双眼睛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在一间最豪华、最气派的酒楼前,卫紫衣停下了脚步,然后他慢慢地回过头来彷佛在自言自语道:“你们最好不要跟我进去,否则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他说完就走进了酒楼,径直上了楼,跟着他的那几个人也走了进去,在几张桌子边分别坐下。 卫紫衣高踞在楼上,招手换来了一个伙计,淡淡地道:“看见底下那些人没有?” 伙计扫了一眼,道:“看见了。” 卫紫衣淡淡地道:“请他们出去,如果他们不出去就将他们拉出去,明白我的意思吗?” 伙计道:“明白。”他挥了挥手,又停下了,冷冷地望着卫紫衣,道:“你是什么人?” 卫紫衣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伙计点了点头,径直下了楼,走到一个刚才盯梢卫紫衣人的面前,抱拳一笑,道:“香主可好?” 那人也一抱拳,笑答:“好。” 伙计立刻挥拳,痛击在那人的鼻子上,那人脸上的笑容尚未消失就倒下了。 倒下之人的同伴立刻围上,冲向伙计,不待伙计动手,刚才还在喝酒的宾客们居然一起站起。 很快地,那几个盯梢的人就被抬到了街上,然后,酒楼大门“眶当”一声关上了。 宾客们纷纷坐下,各自干刚才干的事,伙计走上楼来,向卫紫衣一抱拳,道:”瓢把子请大当家喝酒。” 卫紫衣淡淡地道:“叫他过来见我。” 伙计为难道:“可是……” 卫紫衣不言,而是将一张桌子的桌角用手轻切下来,用手指一点一点地磨着,木屑纷纷落下。 伙计脸色变了几近,推上笑道:“我这就去请瓢把子来见卫大当家。”说罢匆匆走开。 并没有等多久,两个人大笑着走上楼来,当先一人相貌粗豪,正是‘黑蝎子帮’,‘见血魔君’萧一霸,后面跟着那人,却是‘神笔判官’左燕留。 左燕留不是将萧一霸用药制住了吗?如今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卫紫衣冷冷地看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可以看出他在发怒,却努力压制着。 萧一霸和左燕留双双走来,萧一霸笑道:“早知道大当家一定会找到这里的,只是却没料到这么快就来了。” 卫紫衣冷冷地道:“玩笑可以结束了,只是我不明白,真有开这个玩笑的必要吗?” 萧一霸道:“这是必要的。”一屁股坐下。 左燕留却站着,伙计们将一道道菜如流水般端了上来。 萧一霸一挥巨掌,道:“大当家应该明白,我对大当家有怀疑。” “怀疑我没有诚意合作?”卫紫衣淡淡地看着左燕留递过来的酒。 萧一霸哈哈一笑,道:“现在不怀疑了,为了我,大当家愿意出一百万两银子,足表大当家的诚心。” 卫紫衣道:“你是一个多疑的人,这一点我并不怪你,其实,我也早想试试你的诚意。” 萧一霸笑道:“当然可以,随便你怎么试都行。” 一直不吭声的左燕留忽道:“大当家,有一点疑问,我想向大当家请教。” “问吧:”卫紫衣喝了一口酒。 左燕留笑道:“大当家是怎么看出这是一个花招?” 萧一霸拍着左燕留的肩膀,道:“你的那点花花肠子,哪里能瞒得住卫大当家?” 却又好奇地问道:“大当家说说你的看法。” 卫紫衣淡淡一笑,道:“我只是有点奇怪,一代枭雄萧一霸,怎会被人轻易制住?再者,左先生若真想叛你,何必等到此时?左先生在帮中地位也算不低,杀帮主而自立也并非没有可能,又何必为区区一百万两银子得罪江湖两大帮派。” 左燕留脸上肌肉牵动,强自笑道:“大当家说得有理,大当家说得有理!” 萧一霸笑道:“卫大当家说,你有开帮自立的可能,看来我得注意了!”说罢哈哈大笑。 左燕留脸色苍白,勉强道:“卫大当家和瓢把子在说笑话了,真是说笑了。” 萧一霸神色一凝,对卫紫衣道:“卫大当家,此处酒楼是我在济南的据点,你怎么得知?” 卫紫衣笑道:“‘金龙社’在济南也有些潜势力,不瞒瓢把子,几年前我们就已得知有这个所在了。” 萧一霸笑道:“好一个‘金龙社’,好一个卫紫衣。” 卫紫衣道:“以前‘金龙社’和帮主南北对恃,故而侦察较细,帮主莫怪!” 萧一霸道:“江湖之中,友敌难办,在下试探大当家之举,大当家也不要往心里搁。”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既然是一个玩笑,帮主是不是可以放人了?” “放人?”萧一霸一脸茫然。 卫紫衣略感不快地道:“玩笑不必再开下去了,敝帮的人在帮主手里自不会吃亏,只是在下已想动身赶回,望帮主放人而已。” 萧一霸急得满头大汗,道:“大当家在说什么?在下没有动贵帮一个人,哪里又抓过人? 更没人可放啊!” 卫紫衣徒然变色,道:“难道下属席如秀、张子丹等人不在帮主这里吗?” 左燕留道:“确实不在,大当家一定是误会了。” 卫紫衣觉得指尖已冰凉,萧一霸此时此刻断不会说谎,莫非席如秀他们是被“一统江湖帮”劫了去? 卫紫衣想想可能性极大,立觉事情十分棘手。 萧一霸道:“莫非蝶老魔早开始下手了?”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大有可能。” 萧一霸沉吟道:“以贵帮席如秀、张子丹等人的功力,非一般人可以对付,难道蝶飘香在济南会有如此实力?” 左燕留道:“帮主莫要忘了,两日前我们曾受围攻,那些人必是蝶瓢香的人无疑,他们的人数众多,武功皆不弱,瓢把子和我也算是侥幸才逃出的。” 卫紫衣又道:“那晚的激战,我已有可靠消息,的确是蝶飘香的人所为。” 萧一霸道:“看来我们的会见已经不是秘密,蝶飘香想乘我们尚未完全合作时,给我们予以打击。” 失去了秦宝宝、席如秀、张子丹,对卫紫衣而言,可算极为沉重的打击,他现在还能保持镇静,已算是极不容易了。 左燕留道:“事不宜迟,必须及早对蝶飘香发动攻击,否则他日渐壮大,一口就吃不掉了。” 萧一霸道:“以‘金龙社’和本帮的实力对付现在的蝶飘香是绰绰有余的,卫大当家……” 他转向卫紫衣,道:“你是不是先回去做些准备?” 卫紫衣一挥手,道:“‘金龙社’弟兄早已枕戈待旦,各大城市的弟兄也已做好动员,不待蝶飘香来攻,就可打他个措手不及。” 萧一霸哈哈大笑,举杯道:“来来来,为我们合作愉快,先乾了此杯!” 三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卫紫衣离开后,萧一霸和左燕留忽地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们笑得很得意。 左燕留一挑大拇指,赞道:“高,真是高,瓢把子神机妙算,万人莫敌。” 萧一霸哈哈大笑,道:“能瞒得住卫紫衣的确不容易,只要我们假传警讯,令卫紫衣率众前来,那时再全力攻打子午岭,‘金龙社’可就要土崩瓦解,那天下可就是我的了。” 忽听一人叹息道:“我劝你不要太得意,卫紫衣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倒的人。” 一个华服老者推着一个轮椅,慢慢地从一间小屋里出来,此人赫然是蝶飘香。 这是怎么回事?蝶飘香怎会和萧一霸在一起? 蝶飘香叹道:“卫紫衣武功高深莫测,智谋更是天下无双,你们千万不要小看了他。” 蝶飘香又叹道:“我就是如此,和他的一番交手,令我双腿残废,功力全失,哎,以前的万丈雄心……” 萧一霸冷笑道:“我不杀你,已是对你的恩赐,你居然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蝶飘香道:“你不杀我,是因为你想利用我,利用我的声势,迫使卫紫衣和你合作,卫紫衣与虎谋皮,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萧一霸爆发一阵狂笑,道:“这就是江湖,一山不容二虎,你以前岂不也是野心勃勃?” 蝶飘香长长叹息一声,道:“自从残废之后,我平静下来,才懂得名利皆是害人的,如果我没有野心,此时又怎会落到这般地步?我劝你迟早抽身为妙,须知一个人若是太聪明,反会误了自己的性命。” 萧一霸微怒道:“老不死的一天到晚让人心烦,记住,卫紫衣的死期,也就是你的死期!” 蝶飘香微微一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萧一霸一愣,道:“你放心?” 蝶飘香道:“卫紫衣绝不会败在你的手里,他不死,我也不会死,对不对?” 萧一霸大怒,伸手取刀,架到蝶飘香的脖子上,怒道:“你再说一句我就砍了你。” 蝶飘香叹道:“以你这般脾气暴躁,一触即怒,又怎能做得了大事?” 将刀轻轻推开,他摇摇头,道:“我已老了,你要杀我随时都可以,又何必急在一时。” 眼睁睁看着蝶飘香离开,萧一霸怒气无所发泄,回手一刀,将栏杆削断。 左燕留安慰道:“瓢把子何必和这种老人计较,他说你成不了事,你就偏做成了让他看看,到那时他是死无怨言。” 萧一霸怒火渐渐平息,恨恨地道:“若不是老不死尚有利用之处,我早一刀剁了他。” 左燕留道:“万万杀不得,他一死,卫紫衣就少了顾忌,合作告吹,再找机会挑‘金龙社’可就难了。” 萧一霸愤愤喝酒,左燕留一边小心侍候着,主子发脾气,奴才会倒霉的,左燕留深知这点,只管把一顶顶高帽抛去,不一会儿,萧一霸就哈哈大笑,豪气恢复了。 萧一霸忽地一顿,道:“那些人犯可要小心侍候着,叫他们跑了可就槽糕了。” 左燕留道:“为何不杀了他们?” 萧一霸道:“这些人对卫紫衣很重要,迫不得已时,可以作为一条退路。” 左燕留笑道:“瓢把子深谋远虑,属下望尘莫及矣!” 萧一霸道:“蝶老魔说得不错,卫紫衣不是易与之辈,留一条后路是必要的,虽然我们此时占尽优势,但卫紫衣毕竟是一代枭雄,不可不防。” 左燕留道:“帮主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萧一霸道:“等卫紫衣一回山,我就发出警讯,卫紫衣带人马来助我时就可以乘机进攻‘子午岭’,这件事由你主持,至于卫紫衣,他带的人落于我手,岂容他好看?” 言毕哈哈大笑,一连乾了几杯,酒酣耳热,更是兴奋,忍不住撕开衣衫,露出多毛的胸膛,已是狂妄不可一世之态。 左燕留殷勤道:“到那时,瓢把子就可以好好消遣消遣卫紫衣,发泄一下以前所受的闷气了。” 萧一霸大笑道:“不错,不错,猫捉到老鼠后,哪舍得马上吃掉。”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一群王八蛋,竟敢虐待儿童,小心我敲碎你们的小脑袋!” 摇着铁窗拼命地叫,虽知毫无用处,却忍不住心头怒火,秦宝宝快要急疯了。 “算了,算了,喊破喉咙也没有用的,他们就算听见了也会装哑巴,好个萧一霸,居然把我也送进来了。”大嗓门的是席如秀,几个人中,算他最豁达了。 张子丹盘膝打坐,低头不语,战平仰首望天在想着心事,王首领则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也不说话。 马泰刚才声音已叫哑,此时稍作休息。 秦宝宝一回头,道:“席领主,一旦我们出去,非把他们脑袋敲碎不可,尤其是萧一霸和他那个师爷左什么的。” 马泰哑着嗓子道:“脑袋敲碎算便宜了他们,不把他们千刀万剐我就不姓马!” “你们急什么?”席如秀笑嘻嘻地道:“又管吃饭又能安静几天,我还挺感谢他们的。” 席如秀到哪里都改不了开玩笑的心情。 秦宝宝想了一想,也笑嘻嘻凑过来,道:“对啊,每一次大哥的对手都很稀松太没意思,这次让他急一急也好。” 张子丹沉声道:“就怕大当家不知我们下落,上了萧一霸的圈套,到那时……” 秦宝宝对大哥一向充满信心,大声道:“才不会呢,大哥哪会上萧一霸的当,何况我在临走前留下了线索,相信大哥一定可以发现。” “啊?”大家一起凑过来,惊喜地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笑笑,道:“其实我早已看透萧一霸此人,所以他来邀请我们时,我在一张桌子上刻了一个字。” “什么字?”大伙齐声问道。 “‘萧’,萧一霸的萧字,相信大哥一定可以发现的。” 战平叹道:“就怕此时大当家孤身一人,凶多吉少。” 秦宝宝大声道:“你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萧一霸野心极大,是想一举消灭‘金龙社’,所以他暂时不会对大哥下手。” 席如秀道:“宝宝的分析极有道理,萧一霸暂时不会下手,大当家也会在这短短几天中看出破绽来的。” 张子丹道:“不过我们不能光指望别人来救,必须想个办法出去才好。” 谁不想出去呢?可是光是牢房上那些粗如儿臂的铁链就无法对付,更别说外面的层层守卫了。 大家都在沉思,席如秀笑道:“宝宝,该你大显身手了,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有被囚的经验。” 秦宝宝微微一笑,道:“不错,我的确有个主意。” 大家一起问:“什么主意?” 这种时候,秦宝宝自然要卖个关子,无论大家怎么问,他就是不说,大家都想不出该用什么方法逼秦宝宝说出来,只好悻悻然地退到一边。 马泰不死心,还在央求道:“宝少爷,你就说了吧,你知道我马泰是个急性子,一件事要是闷在心上会闷死的。” “有这么严重吗?”秦宝宝笑道:“别对我使花招,无论你们怎么问,我就是不说。” 战平微笑着拉开马泰道:“宝少爷既然不开口,你问也白搭,你又不是不知道宝少爷的脾气。”说着对马泰挤挤眼。 其实大家早已想到,如果秦宝宝用他刚才做出来的药吓唬看守,一定会有效果,只是若说穿了,就会惹秦宝宝不高兴,秦宝宝一不高兴,他们受的罪可比坐牢更苦。 只有马泰是个死心眼。见战平对自己挤眉弄眼,还不解其意,怪怪地道:“战平,你眼睛里有沙子呀?来,我给你吹吹。” 见大家不再问,秦宝宝反而急了,逗席如秀道:“席领主,你想不想知道出去的办法呀?” 席如秀笑道:“想极了!” 秦宝宝笑道:“我偏不告诉你。” 张子丹和席如秀相视一笑,又赶紧扭过头去,生怕精明的秦宝宝看出破绽来。 马泰在那边喊道:“战平,你眼睛里没有沙子啊!” 战平笑道:“你再吹吹看,也许是光线太暗看不清,你睁大眼睛使劲看。” 此时已到了开饭时间,两个看守提着一个大木桶走来,吆喝道:“开饭了,开饭了,快过来吃饭吧!” 马泰掉头一看,见桶中是一大桶稀饭和几根咸菜,不由怒道:“这是什么猪食,你们家帮主就吃这个?” 一个胖点的看守怪叫道:“呵,倒会挑剔,你以为这是做客,好酒好菜地供着?” 马泰叫道:“叫你们帮土来,我估计你们在克扣粮食,中饱私囊吧!” 瘦看守阴阴地道:“给你们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明着跟你说,这稀饭已放了两天,你们不吃就算了。” 张子丹和席如秀也都面有怒色,马泰更是怒气勃发,忽地从栏个中伸出双手,一手拉着一个。 两个看守被这一拉,脑袋被铁栏杆碰得生疼,刚要叫喊,战平和席如秀已双双抢出,一人发一拳,打在两个看守的“哑穴”上,两个看守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秦宝宝不失时机地取出药包,那药已成粉末,扳开两个看守的嘴巴,每人了一口,他舍不得用光,又将剩下的揣到怀中。 席如秀笑呵呵地对马泰说道:“马泰松开手吧!” 马泰道:“不把他们身上的钥匙取下来吗?” 张子丹和席如秀相视一笑,道:“不用。” 马泰将手一松,两个看守仆倒在地,惊恐地瞪着秦宝宝,对秦宝宝刚才药的举动感到不解。 席如秀和张子丹笑道:“我们可以走了。” 两个人分别拉住一根铁栏杆,运力一拉,那栏杆立刻弯了,中间的缝已可走人。 两看守哑穴被点,愣愣地看着众人一一走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秦宝宝却赖在牢中不出来,马泰急道:“宝少爷,快出来啊,怎么了?” 秦宝宝白了席如秀一眼,愤愤地道:“你们明明随时可以出去,又何必叫我药?” 席如秀呵呵一笑,道:“我和子丹固然可以冲破牢房,但是若没有宝宝的药,这两个看守就不会听话,他们不听话,我们又怎能走出外面的层层机关?” 秦宝宝一想,自己功不可没,便“吱溜”穿出来,立在两个看守面前,一叉腰道:“快起来,带路!” 两看守恨恨地看了众人一眼,竟然扭过头去,一副不屑的神色。 马泰大怒,一人赏了一脚,可是两个看守却咬着牙,昂着头,一动也不动。 马泰道:“倒挺硬,看过一会儿你们是否还能硬下去。” 秦宝宝笑嘻嘻地走过来,道:“你知道我们刚才你们吃的是什么好东西吗?” 秦宝宝对阴大执法审犯人最羡慕,早就想找个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审讯才能,此时有个好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从看守的目光中得知,两个人迫切想知道那药是什么东西,虽知是毒药,但毒药有许多种,有些毒药是有救的,有些毒药吃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见两个看守只瞪着眼睛不说话,秦宝宝才想起刚才席如秀和张子丹给他们点了哑穴。 席如秀笑着走过来,对着两人各点了一指“哑穴”立解。 两个看守哑穴一解,几乎同时道:“那药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一撇嘴,道:“当然是毒药,你以为我会给你们吃‘人参养颜丸’啊?” 瘦看守忽地看到胖看守脸上变得漆黑,不由骇然而叫:“你……你……你脸上怎么了?” 胖看守也同时看到同伴脸上一片漆黑,也惊恐地叫道:“你脸怎么黑了?” 两人骇极,转视秦宝宝,战战兢兢地道:“那……那……那毒药究竟是什么东西。” 秦宝宝冷冷一笑,道:“毒药就是毒药罗,还会是什么东西,现在是全身发黑,过了十二个时辰后,你们身上的肌肤就会一寸寸烂掉,不过烂掉了还会长出来,最起码要三个月后,你们才会死掉。” 三个月,一百天,天天看着自己的躯体寸寸剥落,那该是何等恐怖的事情?两个看守惊恐得四个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胖看守惨叫道:“各位爷唷,你们走就是了,何必这样折磨小的,要嘛一刀杀了我们岂不省事?” 秦宝宝道:“杀了你们,谁告诉我们逃走的路线?快说,萧一霸阴谋何在?还不从实招来!” 胖看守苦笑道:“就算我们带你们出去也不行,外面的人得了瓢把子的命令,没有瓢把子的手令,不许走人,至于瓢把子的阴谋,我们可都是小人物,又怎会知道?” 张子丹道:“他们说的或许是实情,以他们的身份,帮中大事自然无法知晓的。” 席如秀点点头,道:“看来我们只有冲出去一拼了。” 马泰憋了半天,早已骨头发痒,闻言跃跃欲试,磨拳擦掌道:“冲就冲,看他们是否能挡住我们。” 席如秀担心秦宝宝,沉吟道:“战平负责保护秦宝宝,子丹,你和马泰断后,我和王首领打前锋。” 众人都无异议,唯有秦宝宝不服,道:“我不要保护,我和席领主一块打前锋,席领主,你应该相信我的武功嘛,我的身手也该算是一流的了。” 席如秀怎敢和秦宝宝争执,只好点头应是,大不了冲锋时多策应他就是了,一边想着,一边挥手点了两个看守的穴道,六个人呼啦啦地就冲了出去。 秦宝宝临走时对两个看守悄声道:“那药没毒,回去大吃泻药就可以了。” 那两个看守信以为真,回去后果然大吃泻药,直泻得形销骨散,头眼昏花时为止,秦宝宝不在意地,又恶作剧了一次。 且说六个人急步前冲,这里原来是酒楼的地下室,门外有人问道:“是送饭的回来了吗?” 席如秀压低嗓子,应道:“是!” 铁门“哎呀呀”打开,外面的刺眼阳光照射进来,席如秀待铁门开了一条缝,立刻冲了出去,铁拳一挥,只听“喀嚓”声传来,一个人头骨已碎。 马泰上前用力一撞,铁门大开,张子丹和战平护着秦宝宝,猛地冲了出来。 外面有人惊呼:“人犯跑啦,快来人啦!” 外面已是一个大院,从院外纷纷冲进一群人,执刀带剑,从他们奔跑的动作来看,个个武功皆不俗。 席如秀一拳打倒一人,立刻就有两把刀、一柄剑向他刺了过来。 好个“银狐狸”席如秀,真个是灵活如狸,只伸指在一把刀上一堆,那把刀已格开长剑,席如秀的肘已重重击在这持刀人的胸膛上,这人的肋骨立告折断。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时,席如秀的另一只拳头已打在另一个持刀人的脸上。 一拳封门,这人的鼻血立刻溅出,同时,他的鼻子也永远嵌在他的脑骨里了。 持剑人一阵心慌,刚想拔足逃跑,席如秀将持刀人的手趁势抬起,肘部带到了持剑人的后腰,那人软软地倒下。 马泰在后面看得暗暗心服,自己上司的武功,果然是稳、准、狠,一拳击出,必有成果。 人群已围了过来,张子丹面对的是一支狼牙棒、一条软索和一短戟。 狼牙棒狠辣俐落,软索来去无踪,短戟则急如闪电,无论任何人想同时对付这三种兵器,都不太容易。 张子丹手中并没有武器,他只有一双拳头,拳法是武功的基础,可以这么说,每一个高手部是拳法大师。 张子丹的拳法概括起来只有两个字:“简单。” 是的,他的拳法太简单了,三种兵器一同击来,他却只伸出了一拳,简简单单的一拳。 这一拳的效果并不太大,只不过一拳打在狼牙棒的棒子上,狼牙棒弹起,打到了持棒人的头上,棒上的狼牙状尖刺刺破了他的面门,同时沉重狼牙棒也将持棒人的脑袋击碎而亡。 这一拳还造成了持棒人身子陡转,恰恰挡住了短戟,短戟刺破了持棒人的身体,停留在持棒人的身体里。 而那软索却结结实实地绕上了张子丹的腰部。 张子丹的第二拳于是又挥出来,仍是简简单单的一击,这一击正打在持索人的胸膛! 并没有骨头断裂的声音,那持索人只不过被打得松了软索,倒退了几步,后脑撞在持棒人的脸上,持棒人被撞倒的同时,他也倒在了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这一拳,打碎了它的内脏。 张子丹用足一勾,掉到地上的狼牙棒已在手中。 此时,席如秀又打倒了两个人。 六个人虽然面对许多敌人,脚步却并没有停留。 前有席如秀,左有张子丹,右有马泰,后有战平和王首领,秦宝宝舒舒服服地夹在中间,别人的刀剑落不到他头上,他也无法去打碎别人的脑袋。 他只是兴致勃勃看着冲过来的人一个个像金山银柱般地倒下,“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秦宝宝可不是一个自甘寂寞的人,别人打得热火朝天,他也不能闲着,他的银钩已取了出来,瞧谁不顺眼就抛过去,丝线缠住别人的脖子,正好送上来给张子丹或马泰补上一拳。 席如秀已夺了一把刀,马泰也夺了一把大砍刀,再看身后的王首领和战平,早已从空手变成持刀,刀光一闪,必有鲜血溅出来。 战平号称“杀无赦”,果真是杀手无情,每一刀挥出都是拼命的架式,好像这一刀砍去,自己也不想活了似的。 结果敌人去了脑袋,他倒活得好好的。 人群立刻被冲开了一条血路,前面的院门已然在望。 忽听一声忽哨声,院门大开,一群白衣剑手冲了进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个人,加上原先冲进来的人,院子中的敌人已多达三十个。 院子虽然大,此时也好像全是人,只见刀剑齐闪,杀气已透九霄云外。 席如秀杀得性起,已不去看对手的相貌,看到是陌生人,就是一刀。 一条人影一闪,冲到席如秀面前,席如秀想也不想,挥刀急砍此人的脑袋。 那人挥剑一迎,“当”地磕开席如秀的刀,席如秀不禁吃了一惊,从地下室冲到这里,没有人可以接住自己的一招,不想此刻倒来了劲敌。 那人白衣长剑,面目阴沉,不但挡开了席如秀的刀,而且立刻开始反击。 席如秀忙回刀挡开,白衣人长剑一抽一挺,又斜斜地削向席如秀的右臂,席如秀向左急闪,剑从肩部滑开,却巧妙地一弹,刺向席如秀的后颈。 席如秀一连让了三招,竟然无从反击,不由大呼道:“他妈妈的,倒是个硬手!” 骂归骂,出招却也小心万分,白衣人剑光闪动,席如秀连换三种身法,竟只有挨打的份。 “银狐”席如秀身经百战,哪里受过这种气,按照常理,他早该发火了,可是”银狐” 毕竟是“银狐”,狡滑得很,他的刀忽地高举,好像准备用一招“力劈华山”。 “力劈华山”是高手对付武功较弱的对手使用的,一刀劈头盖脸地砍下去,往往能先声夺人,一举歼灭。 可是此招破绽较多,刀身上扬时,手臂也上扬,必然造成胸膛空门显露,所以对付武功较高的对手,万万不可用此招。 果然,席如秀手臂一扬,白衣人的剑就中宫直进,疾刺席如秀的心脏。 这可中了“银狐”之计,席如秀身体忽地侧过来,剑锋平平地从衣服上擦过去,而席如秀的刀已斜削下来,白衣人的半片脑壳飞上了半空,后面的秦宝宝看了,惊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席如秀早已看出,白衣人武功虽不弱实战经验却少,所以用诱招杀了白衣人。 他杀了一个,张子丹也击碎了一个白衣人的天灵盖,可是剩下的八个白衣人已展开游斗,将六人包围起来,他们的武功本就不弱,此时又采取守势,一时之间,席如秀等人倒也无计可施。 白衣人为第一层包围,其余的人分成两层、三层将席如秀等人紧紧围住。 “吱呀”一声,楼上的一扇窗户打开,左燕留羽扇纶巾,出现在窗前。 他洋洋然往下一望,冷冷地道:“席领主,张领主,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席如秀破口大骂道:“龟孙子,下来和大爷大战三百回合。” 左燕留淡淡一笑,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你有什么本事,就杀出去给我看看。” 张子丹沉声道:“萧一霸何在?他撕毁合约,有何面目见江湖中人?” 虽是在刀剑交鸣声中,他的声音铿铿传来,仍是十分清晰。 左燕留浑身一震,心道:“此人好深厚的内力。” 左燕留淡淡一笑,道:“瓢把子神机妙算,你们技不如人,只好认栽,江湖本就是弱肉强食,一着不慎,怪得谁来?” 席如秀正欲大骂,不想一白衣人乘机偷袭,猝不及防,差一点中了暗算,他“唰唰唰” 连挥三刀,将白衣人逼退,扬声叫道:“左王八蛋不要猖狂,我来杀你!” 庞大的身形忽地拔起,一跃跃出了人群,挥刀逼退几把刀剑,身子又拔起,这一跳老高,正好和左燕留打了个照面。 左燕留大惊,一招“推窗望月式”推在席如秀的肩头上,不想席如秀肩头一滑,让开此招,左手一搭窗台,右手刀已“唰”地砍了过来。 左燕留不及细想,急忙后仰倒地,连着几个后翻,站在楼板上,判官笔已在手中。 席如秀身子虽胖,身法一点也不慢,只一步,就冲到左燕留的身前,单刀从下往上斜挑,左燕留哪里想得到席如秀会来得这样快,急侧头时,左耳已被削去一块。 忍住疼痛,单膝跪地的左燕留双笔疾点,点向席如秀的双膝,不想双笔点出,却不见了席如秀身形,左燕留心知不妙,急忙一个侧滚,滚动时已看见席如秀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身后,手中单刀劈头削下。 左燕留无法起身,只得展开“地上身法”在楼板上乱滚,几次险些被砍。 按理说左燕留的武功并不弱于席如秀,只因一上来就被席如秀的气势吓倒,又被席如秀抢了先手,左燕留在滚动中无法展开点穴手法,是以狼狈万分。 正在这时,忽听楼下一下子安静下来,席如秀关心秦宝宝安危,便不再恋战,一个纵步,已跨到窗前,那左燕留早被吓破了胆,趁这个机会,飞身从另一个窗口跃出。 席如秀赶到窗前,掉头一看时,他一眼看到的就是立在院门中的卫紫衣。 卫紫衣来了! 卫紫衣双眉紧锁,目中杀气盈然,席如秀和卫紫衣相处多年,从没见过卫紫衣如此杀气逼人。 卫紫衣的到来,令场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刚才激战的场面因卫紫衣的到来而忽然停止,每一个人几乎部同时感到一股浓重的杀气迫在眉睫。 秦宝宝兴奋地大叫:“大哥!” 似乎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八个白衣人以同样的敏捷、同样的速度、同样的身法冲向卫紫衣。 席如秀站得高,所以可以很清楚地看清卫紫衣的动作。 在八个白衣人身形刚动之时,卫紫衣的手按住了腰部,当白衣人冲出时,银剑已在卫紫衣手中。 当白衣人冲过来时,银剑已挥起,一招“地狱使者”。 令石破天惊,风云变色的“地狱使者”。 席如秀第一次看清了这一招,他清清楚楚地看见,卫紫衣的剑从一个人的脖子上划过,带起一蓬血光,又到到另一个人的脖子上,于是血光又起。 极为灿烂,极为夺目的血光,比火焰更明亮,比旗花更鲜艳。 剑光消失时,八个无头人已倒下,而席如秀知道:“地狱使者”不过才用了一半。 如果“地狱使者”一招用毕,那么,八个白衣人失去的不是八个人头,而是整个身躯,他们的血肉之躯将会变成一片片的碎末,一片片地飘落地上,一片片地溶于泥土。 卫紫衣的这一招之所以没有用全,是因为不想让秦宝宝受到太大的惊吓,有秦宝宝在场,卫紫衣总会仁慈一点。 当八个人头落地,八具体体倒下时,席如秀还听到一阵阵兵器落地的声音。 “黑蝎子帮”的帮众不由自主地惊呆在当场,手中的兵器一件件落在地上。 他们实在是吓坏了,他们没有见过如此恐怖的杀人手法,剑光一闪,八个人头一起落地,这简直已不是武功,而是魔法。 一个人“啊”地掩面狂奔,受了他的感染,其余的人像躲恶魔一样疯狂地逃走。 顷刻间,院子中只剩下七个人。 卫紫衣、秦宝宝、席如秀、张子丹、马泰、战平、王首领。 虽然仅是短短的一天,秦宝宝却彷佛觉得和大哥分开有一世纪之久,忙飞奔过去,紧紧搂住了卫紫衣的腰。 卫紫衣也开心地笑了,顺手将秦宝宝抱在怀里,点着秦宝宝的小鼻子,微笑道:“小鬼头,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一见到大哥就撒娇。” 秦宝宝不依,道:“我本来就小啊,这里每一个人的年纪起码都大我一倍,我不撒娇哪个撒娇?” 卫紫衣笑道:“你总是有理,做什么事都振振有辞,长大一定是个诡辩家。” 秦宝宝一搂卫紫衣的脖子,笑嘻嘻地道:“何必要长大呢?现在就是诡辩家。”回头冲着大家一瞪大眼睛,喝道:“哪个不服,速速上来和我诡辩。” 众人齐皆大笑,诡辩可是秦宝宝的专利,哪个敢不服,躲还来不及呢,谁敢送上门去? 可爱的秦宝宝处处透着可爱,有一个问题大家都在想,秦宝宝为什么会这么可爱的呢? 噢,因为他是秦宝宝。 席如秀飘然落地,走上前来,不好意思道:“属下无能,不幸落于敌手,若不是大当家来救,后果难料。” 卫紫衣笑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何必在意。”一挤眼睛,又笑道:“只是想不到,‘银狐’席如秀除了上宝宝的当,居然还会上别人的当,哈哈哈,难得,难得!” 大家又是放声大笑,席如秀也跟着“嘿嘿”笑了两声,红着脸道:“想不到除了宝宝,大当家也学会捉弄我了!” 秦宝宝大声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卫紫衣很感兴趣她笑道:“宝宝,你说说看,你是‘朱’呢?还是‘墨’?” “我当然是‘朱’啦!”秦宝宝开心至极地道:“大哥受了我的好影响,也一天天可爱了。” 席如秀像猛然捉到耗子似地开心道:“嘻嘻嘻,宝宝是‘猪’,嘻嘻嘻,宝宝是头小瘦猪。” 秦宝宝一愣,立刻反击道:“大家看一看,我们这里除了席领主,谁最像猪?” 马泰大笑道:“哈哈哈,除了席领主,再也没有人更像猪了。” 马泰是席如秀的属下,卫紫衣不愿乱了尊卑,闻言忙喝止道:“马泰不得无礼,宝宝,也一样。” 秦宝宝和马泰同时向对方一吐舌头,嘻嘻地偷笑。 张子丹也笑道:“栽栽栽,谁和宝宝斗口,就是这下场。” 席如秀一脸苦巴巴的,苦苦笑道:“怪我,怪我,我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他不敢向秦宝宝发火,冲着马泰白了一眼,恨恨地道:“落井下石,回头收拾你!” 马泰一声惨叫,道:“栽!又得打扫席家小院一百零八遍!” “哇!”秦宝宝大为不平,大叫道:“席领主,你虐待属下!” 马泰连忙冲着秦宝宝一挤眼睛,凑上来悄声道:“没关系的,院子只要打扫一次就行,席夫人还有蜜饯招待,你可千万不要为我不平,破坏了我的好事。” 秦宝宝也悄声道:“原来你也爱吃蜜饯啊,能不能给我留点,啊,不,不,你剩下的一定会留给小棒头的。”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略微大声了一点,人人都听见了,众人相视一笑,马泰可闹了个大红脸。 他和小棒头的关系早已众人皆知,大家看在眼中,笑在心里而已,马泰还以为此事很机密,不想秦宝宝却嚷了出来,你说他如何能不急? 大伙儿说说笑笑,共享小别重逢后的喜悦,卫紫衣忽然眉头皱了皱,道:“奇怪!” 席如秀道:“大当家在奇怪什么?” 卫紫衣道:“萧一霸为何没有出面?莫非他已不在这里?” 席如秀也皱了皱眉,道:“是有些奇怪,萧一霸要是在,一定会出来,他不出来,就说明他不在,他不在这里,又会在哪里?宝宝,你说他会在哪里?”遇到无法解释的事问秦宝宝已成了席如秀的一个习惯。 秦宝宝这次没让他满意,把手一摊,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张子丹心思缜密,较为沉稳,想了一想,道:“若非十万火急,萧一霸不会离开,这种时候,他不会为了小事离开的,也许他去会见什么重要人物,或是去办重要的事情。” “子丹说得有理。”卫紫衣道:“立刻通知城内弟兄,仔细调查萧一霸的下落。” 张子丹道:“我去办!”匆匆地走了。 秦宝宝见张子丹离去,忽地想起一个问题,道:“大哥,你怎会来的,是不是看到我在桌上刻的那个字?” 卫紫衣微笑道:“我离开这里后,又回到赌场,因为我认为你们不会不留下一点线索的,回去仔细一看,果然在一张桌子上看到一个‘萧’字,所以就急急赶来。” 他轻拍秦宝宝的小脸蛋,开心地道:“宝宝的江湖经验越来越丰富了,已学会了留一手。” 秦宝宝骄傲地昂着头,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啊,因为我是天才儿童嘛。” 席如秀大笑道:“你们说,天下脸皮最厚的人是谁?” 马泰、战平、秦宝宝齐声道:“是席领主!” 秋风萧萧。 郊外。 放眼望去,只一片枯树满目,荒草萋萋,萧萧秋风中,一面破败的酒旗斜挑,旗下是一家小小的酒店。 店里桌椅破旧,勉强可以坐稳一个人,店中只有两个人,一个老板,一个伙计。 因为生意实在不好的缘故,老板身上的衣服已破得不能再破,因为缺水的缘故,老板脸上的每一道皱纹都是尘垢,此时他正坐在柜台上打算盘,算盘少了十几个珠子、三四根棍子,估计年纪和老板不相上下。 伙计是个小伙子,长得一张蜡黄脸,眼睛看起人来无精打采,一副营养不足的样子。 他坐在一张一坐上去就“吱吱”乱叫的椅子上,正无聊地数着指头,虽然数来数去也数不出十一个来,他却乐此不疲,因为除了这件事他无事可干。 店堂很小,连伙计坐的这张桌子,也只有三张桌子,望着空荡荡的桌子,伙计嘀咕道: “这里有什么搞头,昨天‘奎元馆’的老板又叫我去了,瞧他们那地方,多乾净、多漂亮!” 老板狡滑地一笑,道:“你去不了。” 伙计泄了气,道:“是去不了,你还欠我一年零三个月的工钱,我一走,你便可趁机赖帐。” 老板淡淡地道:“所以你走不了。” 伙计低声骂道:“我怎会白白地在这干一年三个月?” 老板斜乜着眼,道:“因为你连一个月的工钱都舍不得丢,一年零两个月前你若走了,大不了少拿一个月的工钱,可是你舍不得,你既舍不得,就哪里也去不了。” 伙计长叹道:“你他妈的为什么把店盖在这个地方,就不能找个好地方?” 老板淡淡地道:“这个问题你该问我的老板。” 伙计道:“你也有老板?” “当然有。”老板道:“每个人都有老板。” “你的老板呢?” “死了!” “死了?” 老板长长地叹息道:“临死前,他还欠我十一年零六个月的工钱,所以把店送给我了。” 伙计道:“看来你不在这里挣回十一年零六个月的工钱,你是不会走的。” 老板淡淡地道:“当然。” “可是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挣到?”伙计发火了:“到你死了也挣不到。” 老板悠悠道:“没关系,我死了以后,这店就是你的,你也许有方法挣回你的工钱。” “唉!”伙计笑道:“从你身上,我看到了我的影子,过不了几年,我就会变成你了。” “只要你有恒心。”老板一脸笑意道:“反正你比我年轻,我肯定要死在你前头,不过你找伙计时,可千万要找那种像你我这样不愿吃亏的,否则,这店就开不下去了。” 伙计笑道:“这倒不用担心,天底下像我这样不肯吃亏的人可太多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老板和伙计同时站起,急忙跑到门口,速度比狗追着的兔子还快。 两个人出现在门口,一个人四旬上下,一副精明强干样,一双不算小的眼睛,溜溜乱转,目光好像总在别人的腰包上打主意,身材适中,相貌平凡,走在街上,混在人群中绝认不出。 另一个人却是个皮肤黝黑的少年人,身上的衣服不新也不旧,估计腰包里不多也不少。 老板和伙计相视一眼,悻悻然地低下头,伙计嘀咕道:“一看就知是个没大油水的。” 说着怏怏地离开。 老板要做生意,只好陪下笑脸来道:“客官请进,要吃什么尽管说,猪心、猪肺、猪肝、猪肠子、猪头肉、猪尾巴,只要是猪身上的,应有尽有。” 黝黑少年奇道:“怎么全是猪?” 老板陪笑道:“猪是好东西,猪的全身都是宝,猪肉人人爱吃,猪有什么不好?” 老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连忙问道:“两位该不是回族人吧?” 中年汉子笑道:“不是,标准的汉人。” 老板喜道:“这就好,这就好。” 忙将两个人引进来,在一张最好的桌子上坐下,所谓最好,就是桌子不算太摇,椅子四条腿是一样长的而已。 黝黑少年将背上的一个青布包袱放在桌上,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摇了摇头,道:“这里最起码有三个月没人来吃饭了。” 老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笑道:“你看地上的骨头,连蚂蚁都不爱啃了,最起码是三个月前丢下的。” 老板狠狠地对伙计一瞪眼睛,低声道:“你实在太懒了,三个月都没有扫地。” 伙计瞪了老板一眼,道:“这地也值得扫吗?除了你三个月前啃的这根骨头,地上还有什么东西?” 老板连忙将伙计推到厨房里去,回身问道:“二位,要吃些什么?” 中年汉子微微一笑,道:“估计你这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来一盘猪头肉和一盘肠子,有酒没有?” “有,有,有!”老板喜不择言道:“还有我去年过年喝剩下的半瓶。”猛一惊,知道说错了话,连忙掩住嘴到厨房去了。 中年汉子和少年相视一笑,少年道:“师父,这里离济南还有多远?” 中年汉子道:“现在是中午,吃过饭后加紧赶路,天一黑就可以到了。” 黝黑少年喜道:“这么说,今天晚上就可以看到大当家和席领主他们了。” 中年汉子笑道:“正是。” 原来,中年汉子就是侠盗方自如,黝黑少年则是他的爱徒阴武。 师徒二人听说卫紫衣在济南,阴武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江湖生涯,就拖着方自如来济南,两个人怕遇不到卫紫衣,就紧赶慢赶地来了。 其实,阴武和方自如还有一个念头,就是看秦宝宝。 秦宝宝回来了的消息,卫紫衣用信鸽告诉了“子午岭”上的人,因为“子午岭”的每个人都迫切需要得到这个消息,听到秦宝宝失而复得,阴武可忍耐不了在山上等候。 方自如的心情也很迫切,秦宝宝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顽皮?喜欢恶作剧? 阴武可是很长时间没有看到秦宝宝了,如今有了秦宝宝的消息,打断他的腿也会爬来的。 第十六回 真假卫紫衣 两人坐在桌边静等,这个小店又脏又破,想必东西也不好吃,不过江湖人随遇而安,什么苦都能吃,想享受的人不会来江湖闯荡的。 不一会儿,半瓶酒和两样菜上来了,老板还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火太大,肠子有些焦了,不过你们放心,吃了不会拉肚子的,吃吧,吃吧,别客气,别忘了给钱就成了。” 望着桌上炒得不成体统的菜,方自如和阴武唯有苦笑而已。 方自如伸筷夹了一点,了一,虽然味道腥异,不过还能吃,便招呼着阴武,两个人慢慢地吃了起来。 正吃着,一个人匆匆走进来,拍桌子大叫:“饿死了,饿死了,快上菜。” 方自如抬眼一看,不由大笑道:“我道是哪路的神仙,原来是殷兄!” 姓殷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殷大野,见到方自如,大声叫道:“哎呀,原来是你,老偷儿,算老子倒霉,刚一上路就遇到了掏腰包的,别冲着我笑,我身上没钱。”声音宛如洪钟,手虽紧捂腰包,脸上却笑开了。 阴武忙站起,躬身道:“见过师叔!” 殷大野一摆手,笑道:“别来这一套,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跟老偷儿这么久,想必也沾了贼气,你一面行礼一面掏腰包,我懂。” 阴武也知道殷大野的脾气,好开玩笑,笑了一笑,便坐下。 殷大野已大笑着走过来,和方自如师徒其一桌。 方自如道:“殷兄,你这是到哪里去?” 殷大野回头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我到济南去,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卫紫衣。” 方自如道:“你就别压低了声音说话,听了多别扭,再说你的声音再低,也能传出三里地去。” 他也忙压低了声音,又道:“殷兄从哪里来,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告诉卫紫衣?” 殷大野笑道:“你也不用压低声音说话,小偷做惯了的人,大喊大叫也像蚊子哼。” 阴武笑道:“师叔可真会斗嘴,只是这里幸亏没有一个人,否则师叔一定栽。” 殷大野连连摆手,道:“千万别提那小祖宗,听到他的名字我就头疼,连大师父这样一个精明人见了他都像见了鬼似的,我这么一个粗鲁人,哪里是那小祖宗的对手。” “要茶吗?喝点茶解酒。”老板殷勤地端上三杯茶来。 殷大野细长眼睛微微一睁,上下打量着老板。 老板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讪笑道:“客官别像盯贼似地看着我,我这人胆小,白天遇到害怕的事,晚上就尿炕。” 殷大野不说话,仍是仔细打量,见老板年不过四旬却苍老如老头,脸上皱纹堆积,双手粗糙,身上的衣服像乞丐服,弯腰驼背,一笑满口大黄牙,隔老远都能闻到他口中的臭气。 殷大野皱了皱眉,道:“你怎么亲自来侍候,你的伙计呢?伙计到哪里去了?” 老板苦笑道:“如果你是我的伙计,而我一年零三个月没给你工钱,你会怎么办?” 殷大野笑道:“难怪!”便掉过头不再理老板。 老板讪笑着,回到厨房里去了。 殷大野这才正容对方自如道:“这次我来济南找卫紫衣,是因为我在川道上听说,有三个人受了重金礼聘,要找卫紫衣的麻烦。” 方自如释然一笑,道:“就为这事?我还以为十万火急呢,卫大当家创业至今,想要他命的人多得不计其数,可是卫大当家现在还不是好好地活着,连头发都没掉一根。” 方自如喝了一口酒,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殷大野抢过酒瓶来也喝了一口,抹了抹嘴巴说道:“若是普通人来找卫大当家的麻烦,我才不管,让他们飞蛾扑火去,只是这一次来的不是普通人。” 阴武笑道:“有胆量找卫大当家麻烦的当然不是普通人,师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这一点事也急巴巴地从四川赶来。” 殷大野急了,扬声道:“我老殷别的不行,就是胆子大,你们这般不以为然,是因为你们还不知那三个人的名字。” 方自如端起茶杯呻了一口,略感兴趣地凑过脸来,笑道:“那三个人是谁,你说说看?” 殷大野一口气将酒灌了进去,吐出一口气,道:“打个赌好不好?” 方自如没想到他在关键时刻来这一手,老于江湖的方自如不愿吃暗亏,一摇头,道: “我不赌。” 殷大野气道:“还不知道我要跟你赌什么,就来个拒绝合作,老偷儿狡猾得也太过份了。” 方自如笑谜眯地道:“据我所知,找别人打赌的人最起码有九分把握,你有九分,我只有一分,这个赌我肯定输的,与其输了赖帐,不如不赌。” 殷大野指着方自如对阴武道:“你看看,还没赌就打算赖帐,你跟这个人能学到什么?” 阴武笑眯眯地道:“最起码学会不吃亏。” “完了!”殷大野一拍大腿,叫道:“已经彻底学坏,无可救药了。” 方自如笑道:“别扯远了,说说看,你赌什么?” 殷大野奇道:“不是不准备跟我打赌了吗?” 方自如说道:“听听也无妨。” 殷大野哈哈一笑,一拍桌子,道:“我就赌你们听到那三个人的名字后,一定会大吃一惊,如果你们居然无动于衷,那我就将头颅奉上。” 方自如冲着徒儿一挤眼,笑道:“准备吃惊吧,免得大野兄去了头,主要是他的头除了当球踢之外没别的用处,不如留着。” 殷大野咳了一声,又喝了一口水,这才一整面容道:“这三个人的名字其实是三句诗。” “想必是三个酸秀才。”方自如笑着道:“说来听听,是三句什么诗?” “‘飞燕西来,借灵枝稍驻’、‘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曲只应天上有’。”殷大野一口气念了三句诗。 “啊!”阴武倒不怎么样,方自如已大叫一声,手中的茶水飞溅到衣服上,耸然动容道: “是燕子、将军、萧人!” 他接着又喃喃地说:“不可能,不可能,这三个人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阴武江湖知识少,不解其意,问道:“师父,燕子、将军、萧人是怎么回事?” “那是三个人,三个江湖中最神秘、最残酷、最可怕的人。”殷大野心有余悸地说着。 “是怎样的三个人?”阴武追问。 方自如神色凝重,一反乐观情态,缓缓道:“这三个人可谓江湖中的超级杀手,从没有失手记录,燕子、将军、萧人是他们的外号,据说从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 阴武道:“为什么?” 殷大野淡淡地道:“因为见过他们的人都已被他们所杀。” 阴武年少气盛,不屑地道:“不就是三个杀手吗?有什么了不起!” 方自如缓缓道:“人和人不一样,杀手和杀手也不一样,燕子、将军、萧人可谓杀手中的杀手,他们的杀人经验极丰,手段极隐秘,令人防不胜防。” 殷大野道:“燕子轻功最好,将军的手段残忍,萧人足智多谋,三个人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则三人齐上,且事先经过极为周密的安排和布置,没有九成的把握绝不出手,据说他们曾经为杀一人,足足等了半年之久。” 方自如道:“忍耐是最可怕的性格,一个杀手若学会了忍耐,就几乎没有杀不了的人,因为任何一个人再强大也总有疏忽的时候,老虎也会打盹,杀手学会了忍耐,就等于掌握了机会。” 殷大野道:“其实他们三个人的武功和智慧并不高于别人,只因他们学会了忍耐才变得可怕。” 方自如道:“就算你明知有人要杀你,但久拖下来就会麻木,可是你一旦稍有松懈我必死无疑。” 阴武道:“看来这三个家伙不一般,没有人可以一生永远地保持警惕的,人总有疏忽的时候。” 殷大野道:“忍耐是他们的一大特点,不过他们还有一个长处就是化身千万,也许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他们,也许你最亲近的人就是他们,也许……” 他一指正坐在厨房里低声争论个不休的老板和伙计,道:“也许他们就是燕子、将军、萧人。” 方自如叹道:“卫紫衣若被这三个人缠上,的确有一点麻烦。” 殷大野连连摇头,道:“不是一点麻烦,而是很大的麻烦,天大的麻烦。” 阴武着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殷大野一摊手道:“我们又能怎么办?找又找不到,想帮却没有办法帮,我们除了替卫紫衣收尸外,无事可做。” 阴武急道:“那师叔赶来告诉卫大当家又有什么意义?” 殷大野叹道:“什么意义也没有,只是想见卫紫衣最后一面,不想让卫紫衣死得太糊涂。” 阴武是个急脾气,一拍桌子,叫道:“不行,我得把他们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 殷大野斜乜了阴武一眼,慢吞吞地道:“找?怎么找?贴布告还是通缉?” 阴武抱着脑袋拼命想,忽然道:“总应该有办法的,我不信这三个人可以横行天下。” 殷大野摇了摇头,道:“横行天下倒不至于,杀一个卫紫衣倒不在话下,就凭你,什么忙也帮不上。” 阴武无心思和殷大野斗气,只是抱头苦想,忽地眼睛一亮,喜道:“有了!” 瞧他喜不自禁的样子,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兴奋得眉飞色舞,手足乱挥。 殷大野和方自如迫切地问道:“什么有了?” 阴武兴奋得涨红了脸,笑道:“我想起一个人来,他一定有办法对付燕子、将军、萧人的。” “谁?”殷大野和方自如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秦宝宝!”阴武兴奋而急促地说了这三个字,按着用探求的目光看着师父和殷大野脸上的表情。 殷大野首先泄了气,头摇得像个货郎鼓,叹气道:“秦宝宝有什么用?一个小孩子,除了恶作剧的本事还有什么能耐,若非靠着三大势力,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个问题。” 阴武不服地道:“宝少爷虽是个小孩却聪明至极,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想出对付的办法,这一次也一样。” 方自如微微一笑,暂不发表意见。 殷大野却道:“秦宝宝再聪明,毕竟不是神仙,再说,他一个小孩子家,江湖经验不丰,斗嘴我服他,可是斗力厮杀他可不行。” 阴武被驳斥得体无完肤,但为了秦宝宝,还是不死心地道:“宝宝是个小孩,看上去永远长不大,他的江湖历练是不足,可是正因为如此,他的想法才会不受所谓的经验束缚,燕子、将军、萧人也是江湖老手,用老一套江湖经验对付他们当然没用,或许宝宝的奇思异想反而奏效。” 殷大野笑道:“估计你和宝宝的交情不错,所以才为他说话,是不是?” 阴武红着脸辩道:“交情是交情,事实是事实,宝少爷点子怪,出人意料,你也不能否认。” 殷大野道:“我不否认秦宝宝是个天才,也不否认你刚才说的,江湖经验足反而束手束脚之说,不过你光说宝宝有办法,可是事实上宝宝根本不知道这事,一切要等见到他以后再说。” 阴武有点迫不及待了,道:“那我们就赶快去见宝宝,宝宝早一点知道,卫大当家就少一点危险。” 殷大野斜着眼看阴武,古怪地笑道:“真不知你为什么对秦宝宝这样有信心,莫非以前在他手里栽过?” 阴武坦然道:“栽在宝少爷手里的人实在太多,几乎见过他的人都栽过跟头,卫大当家除外。” 殷大野哈哈一笑,道:“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真服了宝宝,有这么大的魄力和手段。” 阴武冷冷地道:“师叔这样不怀好意地去见宝宝,保证你会栽个大跟头。” 殷大野豪爽地大笑,道:“大家都栽过,我当然不能例外,否则岂不显得不够朋友。” 他接着又大叫道:“走,走,走,去见这个小祖宗去。” 忽听方自如苦笑道:“我们走不了啦!” 殷大野一愣,道:“为什么走不了?” 方自如叹了一口气,道:“因为茶里有鬼。” 殷大野愕然一呆,忽地狂吼一声,高大的身躯扑向厨房,刚走上一步,便“咕咚”栽到地上,像一座小山倒地似的。 阴武略一错愕,立知不妙,伸手就去拔刀,不想手指刚触到刀柄,手臂就软了下来,头一昏,眼一花,向后仰倒,结结实实地连椅子栽倒在地。 方自如却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软软地趴在地上,看着老板和伙计笑嘻嘻地走过来。 方自如勉强还有说话的力气,也许是他发现中毒早,及早用内力压制的缘故,他艰难地把头朝着老板伙计,苦苦笑道:“你们不是真正的老板和伙计?” 老板笑谜睹地道:“我们当然不是,真正的老板和伙计早已喂狗了。” 方自如道:“你们是燕子、将军、萧人?” 老板道:“我是萧人。” 伙计道:“我是燕子。” 方自如道:“将军呢?” 萧人道:“去接萧一霸去了,除了萧一霸,我估计还能把卫紫衣接来。” 燕子道:“萧一霸估计斗不了卫紫衣,就开个大价钱把我们三个人请来,因为萧一霸没有杀卫紫衣的把握。” 萧人道:“卫紫衣满济南城找不到萧一霸,很快就会发现,萧一霸往这里来了。” 燕子道:“萧一霸一来,卫紫衣自然会跟来,并且一定会跟到这里来的,他一来,就会和你们一样的遭遇,卫紫衣就算武功天下第一,吃了蒙汗药也打不过小孩。” 萧人道:“卫紫衣自然比你们聪明点,可是我们的方法会更巧妙,就算他看破机关,四个人对付一个也够了。” 方自如道:“你们以为卫紫衣会一个人来?” “来一千人也没关系……”萧人笑道:“人越多越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人少点,免得牵连无辜。” 燕子叹道:“我们杀的人已够多,能不杀的人会尽量不杀,你千万别夸我们菩萨心肠,只是霸一霸就给那么多钱,多杀一个就吃亏了。” 萧人忽笑道:“方大侠,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么多大实话吗?” 方自如叹道:“因为我在你们眼里是个死人了,对死人说什么话都可以。” 燕子笑道:“真是个聪明人,据说做惯了小偷的人都比较聪明,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萧人道:“不过得先委屈方大侠到床底下躺一会儿,卫紫衣马上就来了。” 方自如道:“真不明白你们干嘛不先杀了我,到时候卫紫衣一来,我一出来岂不麻烦?” 燕子道:“第一,除了将军,我和萧人从不杀人,双手沾满血腥的事我们从不干。第二,马上你就会昏过去,我们的蒙汗药非常管用,你能够说话,是因为你一直没动,你一动就会昏了。” 不由分说,将方自如扛在肩上,方自如身子一动,人马上就昏了过去,身子软得像口袋。 很快地,方自如就被塞到床底下,殷大野沉甸甸的身子压在方自如身上。阴武又被塞了进来,床边一个木板一放,再用床单一盖,就再也看不见。 萧人和燕子又回到店堂上,萧人仍打着他的算盘,燕子仍去数他的手指头,桌上的东西也早已拾起,桌椅也扶正,一切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夕阳西下,转眼已是黄昏。 萧人看着天色,喃喃地说:“该点灯了。” 燕子道:“是该点灯了。” 灯燃起,昏黄的小油灯反而令小店里更加昏暗,萧人的脸也显得更加苍老了。 卫紫衣看见了从小店中映出来的灯光,也看到了迎风飞舞的酒旗。 根据探子的报告,卫紫衣得知有一个身材和萧一霸差不多的人出城往西而去,卫紫衣立刻带着席如秀和张子丹往西赶来,无论多大的事,这三个人都可以承担的。 秦宝宝也来了,遇到这样好玩的事情,谁能阻止他?连卫紫衣也阻止不了。 秦宝宝的理由很充分,第一,大哥出去我不放心。第二,大哥出去了,就放心宝宝?第三,我就是要去。 无论谁有了这样的理由,你都无法拒绝,卫紫衣百般无奈,只好也带上了秦宝宝。 当小店中灯亮起时,卫紫衣一行离小店还有一里远。 “看,那里有灯,有灯必有人家,大家一定饿了吧,找点东西吃好不好?”宝宝建议。 别人都无异议,席如秀却道:“有灯就一定有人家吗?庙里也点灯,和尚算不算人家? 还有,也许是鬼火呢!”他是存心找碴。 秦宝宝立刻道:“就算是庙里的灯吧,和尚也是人,为何不称人家?庙不就是和尚的家吗?鬼火是绿色的,而这灯是黄色的,席领主见过黄色的鬼火吗?” 席如秀被问得哑口无言,张子丹笑道:“席领主,没有把握就不要挑战好不好?这么大的人屡战屡败,连我都替你脸红。” 席如秀笑道:“这不能怪我,只怪宝少爷根本就是人精、小鬼,与其让他败了找我麻烦,不如让他胜了,我反而轻松。” 秦宝宝道:“败就是败,还找台阶下,小心啊,天黑看不到,跌一跤可不好。” 席如秀叹道:“哪天真要和大当家学学,究竟用什么办法把宝宝管得服服贴贴的。” 卫紫衣笑道:“你想知道?” 席如秀恨恨地道:“当然想,天天受压迫的滋味可不好受,非得有一天过过快活日子不可。” 卫紫衣压低了声音,道:“那我告诉你,要想对付宝宝,只有一条。” “什么?”席如秀急切问道。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暗地里你要尽量受压迫,和他谈好条件,在人面前,宝宝就会给你面子啦!” “哇!”席如秀大声怪叫:“原来大当家也是暗受压迫,我还以为大当家有法宝,原来是这样,不行,不行,别人好说,宝宝对我总是兴趣不减,压迫死了也没个够。” 卫紫衣把手一摊,道:“那我也没办法了。” 席如秀苦笑,转脸看卫紫衣怀中的秦宝宝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惊,打马就向前冲。 四人共乘三匹马,卫紫衣担心秦宝宝马术不精被马摔下来,故和他合乘一骑,这恐怕也是秦宝宝马术永远精不起来的原因了。 一里路很快就到了,三匹马在小店前停下,席如秀咋咋呼呼地冲进去,叫道:”店家,店家,快准备吃的。” 秦宝宝一指席如秀笑道:“席领主这样冲进去,别人不以为他是强盗才怪。” 果然,店里一阵惊呼:“大爷,小的没钱,这店里你看上什么就拿去吧!”声音极为恐慌。 卫紫衣和张子丹不禁莞尔一笑,两人下了马,张子丹将马栓好,卫紫衣和秦宝宝进了小店。 一进店门,就见席如秀抓耳挠腮地站着,面前跪着一老一小两个人,身子像筛糠似地抖着。 秦宝宝大觉好玩,一步迈进来,大声道:“有值钱的没有?快拿出来,否则困了你们喂狗。” 卫紫衣一笑,温言道:“店家莫怕,他们两个是开玩笑的,我们只是过路人,因腹中饥饿,想来刁扰店家做点东西吃,起来吧!” 一老一小这才起来,萧人和燕子仍是惊恐不安地看了席如秀几眼,才慢慢地站了起来。 卫紫衣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来要自己的命的,萧人好像先镇静下来,问道:”公子,要吃什么?” 卫紫衣道:“店里有什么就做什么,别的无所谓,只要乾净就行。” 此时张子丹也走了进来,四人找了张桌子坐下,他们并不知道,方自如和殷大野就是坐在这张桌子栽倒的。 萧人和燕子自回厨房。 张子丹笑问道:“席领主,抢到多少银子,拿出来分分。” 席如秀笑道:“本以为我慈眉善目,像个大好人,没想到却让别人当成强盗。” 秦宝宝笑道:“这年头坏人都是一副好人样,像席领主这样的人,自然属于貌似忠厚,心实狡诈,难怪别人害怕,也许阴大执法来,倒没有人将他当作强盗了。” 席如秀笑道:“说得有理,回去我一定在脸上划些刀疤,一来增添男子气,二来给人好印象。” 秦宝宝笑道:“你不怕席夫人见了刀疤,怀疑是其他女人用指甲挖的吗?” 众人大笑,席如秀却诚心感激道:“对对对,若不是宝宝提醒,差一点又铸成大错。” 秦宝宝道:“怎么谢我呀?” 席如秀苦笑道:“我的那点零碎,早被宝宝骗光,搞不懂宝宝为何老是对我的东西感兴趣。” 秦宝宝道:“因为席领主太大方,喜欢用东西送人,宝宝帮你保管,免得你遭席夫人责骂,哼,一片好心当驴肝肺。” 席如秀笑得好开心,秦宝宝的可爱就在于嘴巴甜,要不,席如秀怎会不生秦宝宝的气呢? 不光席如秀,子午岭上任何人都无法生秦宝宝的气,你这里气还没生出来呢,他几句甜言蜜语一说,必使你晕头转向,东西被骗光,还得感谢秦宝宝呢! 望着宝宝,卫紫衣的嘴角挂着笑意,宝宝能永远这样快乐就好了,又想起宝宝已长大,男孩子脾气仍改不掉,一天到晚男儿装束,不伦不类,怎不叫人心焦? 哎,随他去吧,凡事勉强不得,顺其自然吧,只要宝宝快乐,男装也好,女装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那幅画气走秦宝宝,差点出乱子,卫紫衣再也不敢操之过急,从那以后,提都不敢提秦宝宝恢复女装的事。 菜已上齐了,有炒猪心、炒猪肝、炒腰花、炒肉片、红烧排骨、粉蒸肉、红烧猪尾巴、红烧猪头肉,还有乾切口条。 席如秀第一个大惊小怪道:“哇,怎么全景猪身上的东西,连蔬菜都没有吗?” 张子丹笑道:“估计店家刚宰了猪。” 秦宝宝说得更绝:“既然有‘全鱼宴’、‘全鸭宴’,自然该有‘全猪宴’罗!” 老板在一旁搓着手,勉强笑道:“这姑且算本店的特色吧,你们在其他地方见过只卖猪肉的店吗?” 席如秀拍着老板肩头,呵呵笑道:“真有你的,居然还能说出道理来,我今天倒是要好好──你们的手艺了。” 老板笑道:“请用,请用。”点头哈腰地回到了厨房。 卫紫衣笑道:“这老板倒有一点意思。”他用清水洗了双筷,夹了一片肉就住口里送。 秦宝宝伸手拦住,道:“大哥,先不急嘛,吃了解毒丸再说,荒村野店的,不得不防。” 席如秀笑道:“就宝少爷罗嗦。” 卫紫衣道:“出门在外,小心一点不会错的,宝宝,先把药给大家吃了吧!” 秦宝宝冲着席如秀做个鬼脸,将药先给了卫紫衣,看着卫紫衣服下后,才将药递给张子丹和席如秀,自己也服下一粒。 他们这种举动已被厨房里的萧人和燕子看到,两个人默默地看着,垂下头去,心中大骂秦宝宝几十遍滑头、可恶。 萧人走出厨房,对卫紫衣道:“公子,要不要加点素菜?我去房后菜地弄点青菜来,可好?” 卫紫衣点点头,萧人对燕子使了一个眼色,双双走了出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两个人离小店远远的,悄悄地说着话。 萧人咬牙切齿地道:“那个小孩子一定是秦宝宝,可恶,可恶,竟然坏了我们的好事,又得费一番手脚了。” 燕子的双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阴笑道:“好久没有碰到硬手了,正好趁机玩玩,下毒不成,再想其他招数吧!” 萧人笑道:“看来只能用‘透髓针’了。” 燕子摇头道:“‘透髓针’中者无救,只是,他们的武功极高,我们又如何将‘透髓针’打中他们丁” 萧人诡秘地一笑,道:“他们吃过饭后会走的,走时一定要骑马,如果我们把‘透髓针’插在马鞍上,那么,又何必我们动手呢?” 燕子大笑,道:“果然是足智多谋。”忽地却又沉吟道:“只是,杀人是将军专利,我们帮他杀人,他一定会生气的。” 萧人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最多我们再找几个人让他杀过瘾罢了。” 燕子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 两个人立刻分头行动起来,燕子在第一匹的马鞍上插妥‘透骨钉’,萧人则去割菜。 卫紫衣这次骑的马都是临时从济南城真的驽马,性情温和,也不怕生人,那燕子插针时,三匹马竟然都没有嘶鸣。 机关设好之后,萧人和燕子双双又进了店,一进店就听席领主道:“大当家的,你说萧一霸会到哪里去了?我们出城时还有他的消息,怎么越追反而越追不到了。” 卫紫衣道:“狡兔有三窟,萧一霸有备而来济南,落脚点自然不少,以他的阴沉性格,若是让我一下子知道他的消息反倒奇怪。” 席如秀道:“如此说来,我们岂非永远都追不到了吗?” “那倒不尽然。”说话的是秦宝宝,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卫紫衣又在示意,于是秦宝宝清清喉咙道:“我们四个人远离济南,也就是说,远离我们的势力变成落单,萧一霸在这一带必然准备了一个个圈套让我们钻,所以啊,我们找不到他,他却会来找我们,那自然是在我们中了圈套以后。” “圈套?”席如秀很感兴趣地间道:“宝少爷说说看,萧一霸的圈套在哪里?” 秦宝宝笑道:“以萧一霸的为人,若是悄悄离开济南,我们何从知道?如今我们不但知道他离开济南,而且追来了,也许啊,这就是萧一霸的调虎离山之计。” 席如秀和张子丹不禁点头,席如秀道:“现在我们已落了单,宝宝认为萧一霸会用何手段?” 秦宝宝道:“大哥曾单身去见萧一霸,可是萧一霸并没有下手,这是因为萧一霸领教过大哥的武功,所以,萧一霸是不会和我们斗力的,因为就算他用千军万马来,大哥也可以从容全身而退的。” 他回头看了看卫紫衣,接道:“大哥,我说得对不对?” 卫紫衣笑道:“宝宝不要把大哥想像成完人,大哥的武功绝非天下第一。” 秦宝宝道:“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应该差不多,最起码用斗力的方法对付大哥是徒然。” 席如秀点头道:“大当家就算不敌也可以全身而退的,世上没有人可以力胜大当家,这一点我同意。” 秦宝宝又道:“萧一霸不能力胜,就只能智取,而这荒山野岭的,我们地形不熟,萧一霸却有所准备,他如果设计个圈套,该不会难的。” 席如秀越听越兴奋,道:“宝宝真的快成神仙了,虽然我很想反驳你的话,却找不到破绽,嗯,一定是这样了,只是宝宝若是萧一霸,会用什么圈套?” 秦宝宝道:“简单点,是在食物里下毒啦,在黑暗中算计啦,复杂点的就说不准才对。” 席如秀兴奋地一拍巴掌,连声道:“对对对,萧一霸要对付我们,不过这么几招,至于复杂点的,谅他那个大呆瓜也想不出。” 秦宝宝摇了摇头,道:“席领主可千万不要轻敌,轻敌最危险,目中无人是武人的致命伤。” 他不失时机地训了席如秀一番,又笑道:“真不明白席领主一生轻敌,为何却能活到现在?” 卫紫衣笑道:“那是因为席领主轻敌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其实是谨慎得很,正因为他外貌忠厚,内心多计,才有‘银狐’之称。” 秦宝宝奇怪地看着席如秀身上那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说道:“席领主既然是‘银狐’,为何却着青衣呢?该改成‘青狐’了。” 张子丹笑道:“关于这一点,可就要问席夫人了。” 原来席如秀年轻时风流积习,喜着银衣,不想成亲之后,在夫人几次严厉的责骂下,不得已易银着青,此乃席夫人怕他衣着华贵,容易招惹狐狸精,席夫人可谓用心良苦,吃醋水准也可称“高干”。 秦宝宝是一点就透,早明白其中关窍,古怪地望着席如秀嘻嘻地笑着,看得席如秀一阵心慌,不知秦宝宝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席如秀急忙转移大家注意力,咳嗽一声,道:“大当家,既然我们找不到萧一霸,而萧一霸一定是会来找我们,那我们今夜不妨就歇在这里,静等萧一霸来吧!” 秦宝宝接口道:“萧一霸不会放过我们落单的机会,因为一旦我们回去,放虎归山,萧一霸就无法可想,大哥,你以为如何?” 卫紫衣抚着秦宝宝的头笑道:“宝宝已俨然是个大当家的了,大哥已有退隐念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秦宝宝好一阵开心,钻进卫紫衣的怀中撒娇,骨碌碌的大眼睛得意地看着席如秀和张子丹。 一听说卫紫衣他们决定留下,萧人和燕子暗暗叫苦,如此说来,那马鞍上的机关岂非白设?一旦天明日出,就很容易发现鞍上的“透髓针”,萧人和燕子面面相觑,自然在心里又将秦宝宝骂了几万遍,正在想法拒绝留宿要求时,席如秀已开口道:”老板,快去准备床铺,我们今天让你们大大地做一笔生意。” 萧人暗笑道:“客官有所不知,我们的店实在太小,就连我家伙计也只得和我并腿共睡一床,实在没有多余的床铺供各位休息。” 秦宝宝眼睛在店里溜了一圈,道:“夜已深了,想必没有客人会来吧,这三张桌子并起来,不就是床吗?你们这里被子总该有吧,现在天气不算凉,有被子垫在身下就行了。” 萧人愣愣地看着秦宝宝,心中已有“这小孩是在故意和我们作对”之意,只是口头上无法拒绝,无奈地道:“客官倒会将就,既如此,伙计,抱被子去。”两人进屋找被子去了。 卫紫衣对秦宝宝的主意也没反应,只是,他也觉得秦宝宝好像有故意留在这里的念头,略一沉吟,卫紫衣轻声道:“宝宝,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秦宝宝将嘴唇凑到卫紫衣耳边,悄声道:“我觉得这两人很可疑,再说方圆百里只此一店,萧一霸不会不注意到,也许萧一霸的圈套就是在这里实施。” 卫紫衣赞许地点点头,道:“有理。” 秦宝宝具有一种神秘的预感,这种预感谁也说不清,但事实证明秦宝宝的预感从没有出错过,有一次,还救了卫紫衣的命。 萧人和燕子万般无奈地搬了两床被子来,卫紫衣亲手将被子铺到桌子上,命令秦宝宝上去,他和席如秀、张子丹则坐在桌边,对他们来说,连夜不眠不休是常事,实在大累时,趴一会就可恢复体力。 秦宝宝有失眠之症,就算在家中也必须在卫紫衣的哄拍下睡着,此时一上桌就闭眼装睡,实出于对大哥的一片关心。 卫紫衣又岂能不知,望着秦宝宝长长的眼睫毛覆盖着洁白的脸安然入睡的样子,卫紫衣感到心中甜丝丝的,为宝宝吃的许多艰辛也算有了回报了。 萧人将灯吹灭,小店变黑了,外面的星光不失时机地钻了进来。 一片静寂。 萧人和燕子又怎能睡得着?燕子在取回马鞍上的“透髓针”之后,一屁股坐在床上发呆。 他们很快想起来好几种行刺的方法,比如说在黑暗中打出“透髓针”,可是这种方法并没有把握,因为就算别人中钉,也万万打不到卫紫衣的身上,卫紫衣不死,自己便难以逃命。 正胡思乱想间,窗纸被舔破,萧人轻轻打开窗户,见星光下站着两个人。 萧一霸和将军。 萧人和燕子展开轻功,轻轻地闪到窗外,四个人一直走了很远才敢开口说话。 萧人道:“点子尚在。” 将军其实是个乾瘦的老头,既无大将军之威,也无大将军之貌,只有一双眼睛倒还凶光四射,此时将军沉声道:“你们可曾做了些什么?” 萧人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在食物中下蒙汗药,可是那个小孩却拿出解毒丸来,那解毒丸竟是少林寺的“大还丹”,后来我们又想出在马鞍上插‘透髓针’的方法,可是他们决定住下,那样一来,到天一亮时就很容易发现马鞍上的机关,咳,都是那可恶的小孩的主意,竟让我们两次计划泡汤。 将军静静地听着,并不说话,负手立在一边的萧一霸听完萧人的话后,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地道:“‘燕子西来,借灵枝稍驻’、‘一将功成万骨枯’、‘此曲只应天上有’,可是好大的名声,没想到对付四个无准备的人居然束手无策。” 将军冷冷地道:“收了你的钱,自然会帮你杀人,你既然把这事交给我们,我们自然会办。”秦宝宝也知道大哥和席领主他们此刻绝不会拥被而眠的,为了让大家多休息一会儿,他一上桌子就闭上眼睛,他知道他如果不睡,别人绝对不会睡的。 萧一霸冷声道:“你们有什么办法?” 将军道:“我们自有办法,杀人不是件简单的事,要做到无声无息,无后顾之忧,何况对手是卫紫衣。” 又含笑道:“瓢把子如果不信任我们,可以把银子收回,另请高明就是。” 萧一霸也算是可软可硬的一个人物,闻言推出笑脸来,打个哈哈道:“在下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又何必当真?” 将军淡淡地道:“是玩笑就好,现在请萧先生先行离去,你把卫紫衣引出城,就算完成任务,余下的事由我们来做。” 萧一霸道:“你们需要多少时间?” 将军道:“不知道,也许需要一天,也许需要一个月,也许需要半年,你该清楚,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们绝不会出手的。” 萧一霸默然不语,忽地笑道:“幸亏我的耐性很好,可以等,我既然已等了一辈子,又何必在乎多等半年。”说罢消失在夜幕中。 待萧一霸一走,燕子问道:“老大,怎么办?” 将军淡淡一笑,道:“我记得你以前也是很能沉得住气的,为何现在这样心急?是不是因为对手太强大?记住,越是面对强大的对手,就越要沉得住气。” 燕子笑了一笑,道:“我是有点反常,自从接下这个任务,就希望早一点结束,否则心里一直搁着一块石头。” 萧人道:“我也是这样,好奇怪,我甚至有一个不祥的预感,认为这次任务无法完成。” 将军冷冷地看着燕子和萧人,冷冷地道:“这是失去信心的表现,作为一个杀手,没有信心是绝对杀不了人的,看来你们需要冷静几天,回去吧!” 萧人和燕子没有说话,转身回到小店,从打开的窗口轻轻跃了进去,拉上被子,和衣躺在床上。 萧人很想闭上眼睛,可是却毫无睡意,心中一阵烦乱,不禁轻叹了一口气。忽地,他感到脖子一凉,一把刀已架在脖子上,理智的他,立刻放弃了抵抗的念头,静静地看着床底下钻出来的两个人。 殷大野和方自如各执一把刀,架在萧人和燕子的脖子上,殷大野扯开喉咙喊道:“卫大当家的,快来瞧瞧。” 喝声未毕,卫紫衣高大的身形已出现在门口,很快的,席如秀和张子丹也赶到,秦宝宝的小脑袋也从卫紫衣肋下钻出来。 方自如已晃亮火摺子,点燃了油灯,灯光明亮,照得燕子和萧人的脸一片惨白。 卫紫衣先一抱拳,道:“原来是大野兄,自如!” 殷大野哈哈笑道:“先别套近乎,先想想该怎样报答我和方自如的救命之恩。” 卫紫衣道:“这是……” 方自如道:“殷兄在川道上听说有三个杀手将不利于大当家,故而找到我,和我演了一出戏。” 殷大野道:“我和方自如跟踪他很长时间,一直跟踪到这里,见他们杀了这里的老板和伙计,自己扮装,估计是有所为也。” 方自如道:“是以我和大野兄在店中演了一出戏,故作被乐迷倒的样子,而被塞到床底下。” 殷大野道:“本来想等第三个人来再动手,可是心中着急,忍不住先将这两个制住了。” 两个人讲话速度都很快,连珠般道来,别人根本插不上嘴,卫紫衣和秦宝宝他们已听得明明白白。 卫紫衣心中感激,一拱手道:“两位仁兄为紫衣做了这么多,真不知该如何感激!” 殷大野笑呵呵地道:“嗯,救了你们的命自然要好好感谢,怏想想怎么感谢吧!” 秦宝宝可不服气了,从卫紫衣身后钻出来,一叉腰道:“殷大叔,你该罚,哼,坏了我们的好事。” 殷大野一愣,道:“我坏了你的好事?” 秦宝宝怒气冲冲道:“第一,你对我们没有救命之恩,因为他们根本就杀不了我们,他们和我们待那么长时间却不下手,正说明他们没有把握,就算他们下手,也毫无效果,你说说看,这哪里算你救了我们一次。” 殷大野一下愣住了,大嘴巴半天没合拢,被秦宝宝的第一炮轰得昏头昏脑,转眼去看方自如和席如秀,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 秦宝宝又愤然道:“更可气的是,我们本想有一场热闹可玩,却被你破坏了,和杀手打架,那是多好玩的事,却被破坏了,哼,在床底下躺一辈子也是活该!” 殷大野圆瞪双眼,摇头不已,席如秀和方自如早已爆发出一阵大笑。 殷大野连连摇头,道:“厉害,厉害,小祖宗不得了,经他这一说,我不但没功,反而有罪了。” 众人大笑,连卫紫衣也不禁莞尔一笑,秦宝宝也露出可爱的笑容,钻到卫紫衣怀里,悄声道:“大哥,我只是开个玩笑,可别治我个‘不敬尊长’之罪啊!” 秦宝宝占了便宜还卖乖的举止,又引起众人大笑。 卫紫衣笑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定然不饶。” 这句话等于没说,每一次都是下次不可以,可是到了下次,仍是下次不可以,其实不要说卫紫衣,任何人遇到秦宝宝也没办法呀,谁叫他那么可爱。 众人虽在大笑,但几双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萧人和燕子,方自如和殷大野的刀握得更紧。 殷大野无奈地望着秦宝宝叹气后,笑呵呵地问卫紫衣笑道:“大当家,这两个人可交给你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席如秀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禁制了再说,免得他们跑掉。”上前便封了两人的穴道。 卫紫衣道:“大野兄,你说说你的意见。” 殷大野道:“这还不简单,一刀杀了最省事。” 席如秀道:“对,杀了乾净。” 卫紫衣转向张子丹道:“子丹,你的意思呢?” 张子丹沉吟道:“他们不是还有一个同伙吗?不如留下他们,等第三人上钩。” 殷大野却去问秦宝宝道:“小祖宗,你有何高论?” 秦宝宝认真地想一想,道:“他俩并没造成实质上的伤害,杀了他们于理不通,把他们暂时押下也好,因为第三个人得知消息,会疯狂行刺,到时就难说。” 殷大野瞪大眼睛道:“难道要放了他们?” 秦宝宝道:“放有什么不好,作为杀手,身不由己,并不是本意要杀人,再说,杀手杀人,凭的是信心,一次被擒,信心全无,就再也没有刺杀的勇气,把他们放了后,第三个人知道我们不好惹,也许反而会收手,最后,江湖道上知道这事,会说我们大仁大义。” 殷大野连连摇头道:“说得有理,实际上却行不通,若放了他们,江湖上不取笑‘金龙社’胆小可欺才怪。” 大家望着卫紫衣,等待他的意见,卫紫次微微一笑,道:“我同意子丹的意见。” “为什么?”秦宝宝叫了起来。 卫紫衣道:“杀人不是件好事,经过许多事后,我发现杀人其实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放也不可以,所谓养虎贻患,就是此理,打虎容易纵虎难,作为杀手,一次的失败并不会丧失信心,否则就不是真的杀手,放他们回去,他们还会再来,并且还会总结这一次的教训,这对我们极为不利。” 他微笑着看向秦宝宝,问道:“宝宝,还有什么意见?” 秦宝宝气鼓鼓地道:“道理都让大哥说全了,宝宝还能有什么意见?反正我小嘛,我的意见无关重要。” 秦宝宝这一赌气倒把大家逗乐了,席如秀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可要好好记住,难得宝宝吃瘪。” 众人又是大笑,秦宝宝被笑得不好意思,也“噗哧!”笑出声来,红着脸躲到卫紫衣身后,但还是恶狠狠地瞪了席如秀一眼。 忽地,窗户无风自开,一蓬暴雨般的暗器如飞云般袭了进来,这间屋子并不大,那暗器又极广,几乎可以打到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幸亏这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流高手,仓促之下,也最可以显露一个人的武功。 席如秀是猛地一退,退到了屋外,暗器在他身边落下,张子丹则向后仰倒,一式“铁板桥”避开暗器。 方自如和殷大野离窗口最近,不过他们手中有刀,刀光一扫,就有暗器绞碎。 卫紫衣没有动,他身后是秦宝宝,他不可能用身法闪避的,他只是挥了挥衣袖,衣袖一拂,罡风四起,暗器受到反击之力,纷纷落地,却是一枚枚血红的小针。 第一蓬暗器刚刚结束,第二蓬暗器又打来,窗户上出现一双枯瘦的手,手中的小针漫天撒来。 有了第一次经验,大家更加轻松,可是,就在大家忙着格挡暗器时,那只手上弹出两枚石子,弹在萧人和燕子的穴道上,石子一经触身,萧人和燕子同时掠起,撞穿屋顶而去。 凉风分别从屋顶和窗外袭来,殷大野刚喘一口气,却发现卫紫衣已不见了。 卫紫衣是怎么出去的?从哪里出去的?殷大野居然没看清。 席如秀在窗口一晃,也闪到屋外,声音遥遥传来:“都不要来,保护好宝宝。” 声音结束时,竟似已在三十丈之外。 殷大野摇了摇头,叹道:“‘金龙社’果真名不虚传……”他的话尚未说完,发现秦宝宝也闪了出去,慌得殷大野、方自如和张子丹一起追了出去。 一行人拼命地冲出去时,却看见席如秀远远地站着,正在抓耳挠腮,东张西望。 秦宝宝冲过去叫道:“席领主,大哥呢?” 席如秀奇怪道:“真是怪事,脚接脚地赶出来,却连大当家的影子也没看到。” 殷大野、方自如、张子丹已赶到,一问情况,齐感奇怪。 秦宝宝着急得要哭,道:“这可怎么办?大哥落了单,一个人对付三个很危险的。” 张子丹安慰道:“大当家的武功宝宝还不清楚吗?没人能害得了大当家的。” 席如秀一副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的样子,笑道:“放心,杀得了大当家的人还没生出来,大当家只要手中有剑,天王老子也拿他没办法的。” 秦宝宝虽然安心许多,但心里还是不踏实,拉着席如秀到处找,忽见暗处人影一闪,卫紫衣已微笑着出现。 秦宝宝大喜,道: “大哥,没事吧?” 卫紫衣摇了摇头,道:“大哥不会有事的,只是那三个人身手好怏,在这附近想必另有藏身之处。” 秦宝宝笑道:“大哥没事宝宝就放心了。”他忽地抽出席如秀的腰刀,疾刺向卫紫衣。 众人不由大惊,卫紫衣也惊呼:“宝宝,怎么啦?”侧身避过秦宝宝的进攻。 秦宝宝冷冷地道:“大哥今天穿的是青布鞋,因为他的紫缎鞋脏了,你怎么穿的是紫鞋?”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卫紫衣脚上所穿果是紫缎鞋,刚才大家心中着急,又兼天黑都没注意到。 假卫紫衣一愕,随即哈哈一笑,道:“好一个秦宝宝,好厉害的眼力。”抖手打出一蓬血针,一个倒翻,退出三丈开外,不想身子刚一落地,正准备再次纵起时,一把刀飞快地砍向他的腰部,假卫紫衣大惊,匆忙拧腰,摆胯闪开,定睛看时,却是席如秀。 席如秀是有名的老奸巨滑,一听秦宝宝道破机关就防了假卫紫衣一手,是以暗器打出时,他刀一挥击开暗器,身子一弹,就冲到假卫紫衣的面前。 假卫紫衣已连连避开了三刀,一时半刻竟无法反击,只这一顿的工夫,张子丹、方自如、殷大野已赶到,四大高手将假卫紫衣紧紧围住。 只听一声惨叫,席如秀的刀已砍上假卫紫衣的大腿,鲜血四溅时,假卫紫衣抖手打出一团烟雾。 烟雾又浓又黑,味道呛鼻,秦宝宝看得真切,大叫道:“怏退,烟中有毒!” 四人闻言急退,烟雾遮住了众人的眼睛,烟雾中,假卫紫衣长笑而去。 秦宝宝急忙冲上来,一人给了一颗解毒丸,那烟雾被晚风一吹,渐渐散去。 又一道人影闪来,高大的身形,俊美的相貌,紫衣长长,足蹬青布鞋,真正的卫紫衣来了。 秦宝宝扑上去抱住卫紫衣,刚才的机智灵变现在变成了又惊又怕,拍拍胸口道:“好险,刚才差一点被假大哥害了。” 卫紫衣神色一凝,道:“怎么回事?”秦宝宝便将刚才的事夸大其辞地说了一遍。 席如秀笑道:“若不是宝宝从鞋上看出破绽,那我等可就要上大当,幸亏大当家今天换了鞋。” 卫紫衣沉声道: “这三个人果然厉害,我刚才在追踪中也险些受了暗算。” 一指衣摆,果然被削去一片。 秦宝宝担心道: “大哥,没受伤吧?” 卫紫衣微笑道: “没有。” 秦宝宝道:“大哥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单身去追敌手,宝宝好怕的。” 卫紫衣笑道: “好,下次一定带宝宝去,宝宝可要好好保护大哥啊!” “一定的!”秦宝宝心花怒放笑嘻嘻的,却没想到,是大哥保护自己,还是自己在拖累大哥? “哎呀,不好!”方自如忽地惊叫道:“阴武还在床底下,倒把他给忘了。”急忙冲回去。 大家急忙赶回小店,方自如跳进窗子,往床底下一看,见阴武正睡得安稳,忙喷了一口水,将阴武弄醒,又将阴武拖到床上。 阴武一睁开眼睛,看着身体,惊奇地道:“啊,我怎么还没死,还活着?” 原来那蒙汗药对付殷大野和方自如这两个内功高手并不管用,对付阴武倒十拿九稳,方自如在床底下时不敢弄醒阴武,怕他出声惊动。 阴武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问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想知道吗?让我们打一个响头。”秦宝宝可爱的小脸在窗中出现。 “宝宝,是你!”阴武乍见老朋友,激动不已。 “吃了一惊是不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我是不是?没想到在你最狼狈的时候见到我是不是?”秦宝宝一个连番轰炸,炸得阴武哭笑不得。 哎,没见到想见,见到了又怕,阴武只有嘿嘿地笑,不知用什么话表达心情才好。 只要能看见秦宝宝,就算一天被他捉弄一百次,也是甘心的,阴武庆幸有秦宝宝这样一个朋友。 经过这么一闹,大家都没有睡意了,现在人多起来,秦宝宝兴奋地跳来跳去,小孩子嘛,就是喜欢人多。 席如秀和殷大野把厨房翻了个遍,烧了一锅稀饭,炒了几样小菜。方自如鼻子尖,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一坛酒来,打开封口,居然是一只有十年历史的“状元红”。 此时已是深夜,卫紫衣脱下长衣裹在秦宝宝身上,大伙儿围着桌子,边吃边说着话。 殷大野是个大嗓门,咋咋呼呼地道:“大当家的,阴老鬼怎么没来?很长时间没见他,倒有点想他。” 席如秀哈哈笑道: “相见不如不见,你和阴老儿在一起就吵个不休,现在好,大家耳朵清静一点。” 秦宝宝笑道: “好像你和阴大执法挺和睦似的,殷大叔最多和阴执法斗几句嘴,席领主恐怕就要和阴大执法打起来了。” 众人想起席如秀总是和阴离魂作对的样子,面上都露出微笑,席如秀笑道:“其实阴执法虽然面上冷冷的,心却是热的,如果我有难,第一个冲上来的恐怕是他。” 殷大野叹道:“‘金龙社’的兄弟个个仗义,大伙儿天天在一起倒也挺热闹,可怜我孤家寡人一个,想找个斗嘴的人都没有。” 张子丹道: “那大野兄为何不加入‘金龙社’?” 殷大野连连摆手,道: “不行,不行,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受不了约束,‘金龙社’规矩不少,别让我坏了‘金龙社’的名声。” 席如秃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笑嘻嘻地道:“算你有自知之明,否则入社后犯了帮规,阴大执法正好公报私仇。” 殷大野大笑道:“极是,极是。” 众人又爆发出欢乐的笑声,小店里变得好热闹。 秦宝宝偎依在卫紫衣怀里,听着众人说笑,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慢慢地睡着了。 见秦宝宝睡着了,席如秀将食指竖起嘘了一声,大家都静了下来,脸下流露出浓浓的关爱之情。 卫紫衣这才悄声道:“大家今夜要多一份心,我估计那三个杀手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席如秀道:“让他们来吧,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他们。” 第十七回 酸走泪美人 众人小声地谈笑,都没有睡意,不知不觉地,天光已然大亮了,暖暖的阳光透射进来,大伙儿虽一夜未眠,却都没有倦色。 卫紫衣早已将秦宝宝放在棉被上,此时见天光大亮,就站起身,推开门,走出了小店。 放眼望去,荒草萋萋,乌鹊惊飞,远处的山峦树木都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天空一片淡红,白云流动,地上的万物都抹上一层粉红,风从遥远的草丛中吹来,带着秋的肃杀,早晨的清凉,卫紫衣为之精神一振。 这样的清晨,卫紫衣从没有耽误过。不管前一天的公务多么疲惫,这是卫紫衣的几个好习惯之一。 听到身后的声音,一回头,见秦宝宝蹦蹦跳跳地是来,叫道:“大哥,又在独自享受清晨吗?” 将秦宝宝抱在怀里,卫紫衣道:“昨天可睡得好吗?” 秦宝宝点点头,道:“我们这就回济南吗?” 卫紫衣道:“那三个杀手昨夜并没有来,那我们就回济南等着他们,杀手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回子午岭。” 秦宝宝笑道:“大哥还是那副争强好胜的脾气,嘻嘻,和宝宝我也差不多。” “哥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能不能说出来听听。”席如秀笑呵呵地走出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秦宝宝忽地伸出手来,去呵席如旁的肋下,席如秀最怕痒,嘻嘻地缩成一团。 殷大野大踏步走出来,见此情景也哈哈大笑,不提防秦宝宝又钻到他身后,伸手就去搔殷大野的粗腰,两大一小没大没小地开了起来。 卫紫衣微笑着,张子丹已牵着马过来,道:“大当家的,该上路了。” 卫紫衣点点头,伸手一搂,将秦宝宝纤腰抱住,足尖一点,飞身上了马。 席如秀拉着殷大野上马,殷大野连连摆手,道:“我骑不惯马,走路最好,也许你们的四条腿还赶不上我两条腿呢。”一大踏步跨出去,已在三丈开外了。 席如秀性起,将马交给阴武,也一纵身追了上去。 方自如也一时技痒,叫一声:“我也来了!”足不点地追了上去。 张子丹和阴武上了马,大家纵马去追三个人。 殷大野跑在最前头,一边跑一边大叫:“快点跑啊,有本事就追上我。” 他开口说话时,真气略有凝滞,席如秀已从他身后“嗖”地飞了过去,一愣神,方自如也跑到前头去了。 殷大野大急,拼命撒开两腿,一阵急冲,赶上两人,三人齐肩并进,大笑着跑了个没影。 秦宝宝刚才也好想施展轻功,只是不忍将卫紫衣一个人留下,这才作罢。 三匹马不快不慢地行着,离开了草丛,过了一丛灌木,前面渐渐有水声传来。 秦宝宝道:“大哥,昨天我们经过的那座小桥到了,快走快走,我要去抓鱼玩。” 卫紫衣一纵杆绳,胯下马如飞而去,前面是一条白练似的小河,河上有座小石桥,殷大野三人正坐在桥上歇息,一见秦宝宝就叫道:“宝少爷下来,捉条鱼给你玩。” 秦宝宝连忙下了马,不理桥上的三人,径直跑到河边,掬一捧水在手里,洗了洗脸。 那小河水清可见底,有许多寸把长的小鱼游来游去,秦宝宝聚精会神地提起鱼来。 河边还有三两个农妇在洗衣裳,这里靠济南很近,有人居住于此,不远处有几间农舍,炊烟已起,农人们开始做早餐了。 一个农妇洗好了衣服,将满篮子衣服抱起,往桥上走来,走到桥上时,河边的一个农妇叫道:“宋嫂,槌衣棒忘了拿啦!” 桥上的农妇“哎呀”一声,忙放下衣服篮子,急匆匆地下了桥,跑到河边。 卫紫衣倚在栏杆上,正望着远处的景色出神,忽地听到一阵“哧哧”声,声音固然轻微,但听在卫紫衣耳中却清晰异常,他的大脑立刻高速运转起来,脸色一变,厉声叫道:“跳河!” 声音未落,身子已冲天而起,双手拉住旁边的阴武,急速地向河中跳去。 几乎出于一种本能,席如秀、殷大野、张子丹、方自如想也不想,立刻点地而起,他们身在半空时,耳边听到一声巨响,强劲的气浪汹涌袭来,夹杂着碎石,打得人皮肉生疼。 待他们落到河中时,拳头大的石块也纷纷落下,众人纷纷闪避,见那座小椅已塌了一半。 卫紫衣跳下小桥时,扑住的是秦宝宝,用身躯盖在秦宝宝身上,自己身上却挨了不少石块。 爆炸声尚在身边回荡时,那三个农妇已冲了过来,一个农妇的一把柳叶刀疾刺扑在秦宝宝身上的卫紫衣。 这一刀,快、准、狠,带着凌人的气势,似乎有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这一刀,无疑是致命的! 致命的一刀,可怕的一刀! 卫紫衣的身体姿态,正处在最不可能反击、闪避的状态,他的手被自己的身体压着,所以他无法反击,他的身下就是秦宝宝,所以他无法闪避。 席如秀等相距不近,他们也不可能伸手相助,就算相助,也是来不及了,但一直被卫紫衣牵着手的阴武却及时地抽出了刀,“当”的一声将刀挡开。 双刀相触,碰出一溜的火花,火花尚未消失时,一道逼人眉睫的剑锋已出,卫紫衣的银剑已经脱鞘。 那个妇人在一刀落空之时,身体已作退势,当卫紫衣银剑出鞘时,农妇已在三丈之外了,她显然已准备了退路,一击不中,立刻飘然身退──这本是杀手的原则。 可惜她遇到的是卫紫衣,卫紫衣银剑出鞘时,就绝不会留下活口的,虽然农妇已先退出了三丈,但疾若流星的银剑还是赶上,农妇眼睁睁地看着银剑从自己的前心剌出,显然剑是从后心刺进的,农妇的鲜血立刻喷涌出来,染红了河水。 另外两个农妇似乎想逃走,但身子动了动却静止了,其实她们已然没有逃走的可能,席如秀、张子丹、方自如、殷大野已从四面包围过来,农妇想要逃走,必须要先打倒四个人中的一个。 可是这四个人中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困兽犹斗的农妇,在略一停顿之下,打出了致命的一击。 她们用的是暗器,无论哪一枚暗器,其速度、角度都是致命的,可是两个人却同时打出了将近百枚,暗器就像急雨,铺天盖地覆盖过来,任何人想同时击落近一百枚暗器都是绝对办不到的。 暗器的目标有三个人,阴武、秦宝宝、卫紫衣。 卫紫衣虽然最不好对付,但秦宝宝和阴武就难说了,这一百枚暗器纵然对付不了卫紫衣,但却可对付秦宝宝和阴武。 席如秀等人又陷入鞭长莫及,无可奈何的境地,不过,席如秀并没有露出紧张的神情,他似乎坚信卫紫衣有办法对付。 卫紫衣只做了一个动作──跳起,不是他一个人跳起,而是一手一个,将秦宝宝和阴武同时拉得跳起。 暗器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脚底板擦过的,纷纷射入河水中,彷佛下了一阵急雨,水花四溅,清澈的河水也在刹那间被染得漆黑。 身在半空的卫紫衣在几乎掠起的同时,就将手中的剑扣在拇指和食指上,当暗器落空后,卫紫衣手中的银剑立刻脱手而飞。 银剑盘旋飞舞,如风车一样。 盘旋的银剑带着极大的声音,飞向惊慌失措的两个农妇。 两个农妇几乎在飞剑将及头颅的瞬间,忽地矮身急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疾退。 一个农妇在急退的同时,曲起了手肘击向一个拦在身后的人的胸膛,那人却微闪、侧身、滑步、手腕一抬,架住了农妇的肘部,同时单手一翻,扣住了肘尖,接着农妇就听到了自己的骨头在晨风中清脆的断裂声。 农妇回头看去,就看到了席如秀一张肥胖嘻笑的脸。 几乎在同时,农妇也看到了自己同伴的两只手被殷大野的双手紧紧钳住。 冷汗从农妇同伴的额头上滴落,她全身的骨骼已在咯咯作响。 殷大野吐了一口气,将双手放开,那人就软瘫在地上,像一只被抽了筋的癞皮狗。 秦宝宝倒着双手,十足一个大人的样子走了过来,从两个农妇的脸上看过去,点了点头,笑眯眯地道:“不简单,不简单,居然能躲过大哥的随手一剑,可惜还是栽在席领主和殷大叔的手上。” 忽地又对席如秀一瞪眼,恶狠狠道:“大哥没有对付不了的人,你却趁机偷袭,这岂不是极端不信任大哥武功的表现,也是极端看不起大哥的表现,哼哼,你知道吗?” 席如秀一阵苦笑道:“想不到立了功,反倒要挨骂,真不如刚才就把她放走。” 秦宝宝瞪大了眼睛,极为惊讶地道:“你居然有这种念头,真是好可怕,想不到你居然是隐藏在‘子午岭’的头号奸细。” 众人哈哈大笑,殷大野笑得最开心,十足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道:“幸亏我明智,没参加‘金龙社’,否则岂不是要受小主人的冤枉气了。” 拍了拍席如秀的肩膀,又道:“老席,还是跟我去云游天下吧!” 秦宝宝冷冷地道:“原来这里还有一个头号坏蛋,自己没有人要,却还要拉别人和你一块流浪,想瓦解我们‘金龙社’的实力,破坏‘金龙社’的团结,哼哼,罪当论斩!” 殷大野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席如秀的肩膀,道:“嘿,我实在是同情你的遭遇。” 席如秀一把把他的手打掉,正气凛然地道:“少来挑拨我们的关系,以前认为你是我们的朋友,现在倒要怀疑你是萧一霸的人了。” 殷大野苦笑道:“这年头的好人是万万做不得的,我到现在才明白。” 方自如笑道:“你主要是不明白席领主和秦宝宝之间的感情,席如秀这个人你难道还不明白?一天不挨秦宝宝的骂,就浑身不自在,他把挨骂当成最大的享受,你破坏他的享受,他当然要跟你张牙舞爪。” 卫紫衣微笑着走了过来,银剑不知何时已缠在了腰上,他看着倒在地上簌簌发抖的两个农妇,微笑着却语调森然地道:“燕子、将军、萧人本是一等一的杀手,你们最大的长处也在于能忍,这一次为何却不能忍了呢?” 断裂了手肘的那农妇用没有受伤的手撕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乾枯瘦小的脸,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恐惧的神情,淡淡地道:“我知道在你们面前,机会是永远等不到的,现在你们身在旷野,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一旦你们走进你们兄弟的中间,我恐怕连接近你们的机会也没有。” 卫紫衣道:“其实世上根本就没有杀不死的强人,我也并非是无懈可击,只要你们能等,就一定会有机会,只不过你现在已经老了,耐心反而不如以前,因为你的心早已消沉,你杀人的目的不再是为了金钱或其他利益,而只是为了恢复你以前的锐气,所以,一旦有人可以杀的时候,你就会变得迫不及待。” 他眉毛一挑,又道:“是不是这样?” 将军死死地盯住卫紫衣,那眼神彷佛要将卫紫衣生吞活剥似的,过了良久,他才缓缓地道:“不错,你说得对极了,你说出了我心中早已想说出来的话,我的确已经老了,的确需要鲜血来刺激我麻木的神经,以前杀人对我来说是一种职业,现在杀人只是为了证明我自己还与以前一样年轻。唉,我知道这是一种悲剧,每一个老人总希望自己还能跟二十岁小伙子一样精力充沛,就像每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总希望自己还和年轻时一样能吸引很多男人。” 卫紫衣道:“这就是杀手的悲哀,英雄末路和美人迟暮是最可悲可叹的事情,我从不认为杀手是多么可卑的职业,事实上我杀的人比你还多,我杀人的目的也是为了钱财和权力。 其实,每一个身在江湖中的人都不可避免地双手沾腥,无论是帮会首领还是普通江湖人,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另不过,有些人杀人可以成为英雄,有些人杀人却不可避免地遭人唾骂,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杀人的手段不同而已。” 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就连一向顽皮的秦宝宝也变得很乖,他们似乎都被卫紫衣话中的内容所惊呆,也似乎第一次领略了江湖的含义。 将军惊讶地望着卫紫衣,似乎对他的坦白感到震惊,他道:“你的话概括起来只有一句──‘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诚然,我对你杀我的这种行为并没有产生恨意,这是因为你同样也是身不由己,在以前,任何人想冒犯我,结局只有一个──死亡,现在我想通了。” 卫紫衣看了秦宝宝一眼,又道:“这是因为他持之以恒的影响的缘故,他让我懂得流血并非是解决事情的唯一办法。” 将军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将原谅我对你的冒犯?” 卫紫衣道:“我原谅你的理由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只是我绝不允许你的第二次冒犯,你用愚昧的幻想来挽回无可挽回的青春,既然已被证明是愚蠢的,你又何必再做呢?” 将军长长地叹了口气,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道:“我的两个同伴已经死去,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似乎已没有第二条路选择。” 卫紫衣道:“你可以复仇,不过我只希望你只来找我一个人。” 将军苦苦地一笑,道:“我现在手臂已废,就算有复仇的欲望,也没有复仇的能力,何况我现在也想通了许多事,我既然已经老了,就应该正视它的存在,我有过辉煌的过去,这些作为回忆,也许能够帮我打发以后的日子。” 卫紫衣点了点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 然后,他就闭上嘴巴,看着远处的荒原。 晨风吹拂,夹杂着令人精神振奋的气息,枯黄的野草在朝露的滋润下,也彷佛有了一丝生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野草的清香,朝阳令一切生物都多了一份生命的活力。 当卫紫衣从远处收回目光时,将军已经走了。 河水是清澈的,若不是地上的两具体体提醒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众人几乎已忘了刚才的惊心动魄。 秦宝宝拉着卫紫衣的手,笑嘻嘻地道:“大哥刚才一副教师爷的样子,看上去又新鲜又有趣,不过大哥的确比以前变了很多。” 卫紫衣笑道:“是变好还是变坏呢?” 秦宝宝道:“当然是变好了,无论大哥怎么变,在秦宝宝看来都是好的,除非大哥不要宝宝了。” 卫紫衣低声长吟道:“冬雷震,夏雨雪,天地台,乃敢与君绝。” 熟读诗书的秦宝宝自然知道这是“毛诗”中的一句话,这是表达男女忠贞不渝的爱情,秦宝宝当然不懂得男女之情,他只知道大哥这句话的意思是表明一种决心,所以他很开心地笑了,搂着大哥的脖子开始撒起娇来。 卫紫衣却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秦宝宝是聪明过人的,可偏偏却是永远也长不大,卫紫衣的心愿不知道何时方可以实现?不过卫紫衣并不着急,他可以等,等到秦宝宝真正长大的一天,等到秦宝宝真正变成女人的那一天。 马匹已经被炸药炸死,一行人只有徒步走回济南城了,不过秦宝宝说得好:“就当作是一次秋游罗,反正大家也是难得出来逛逛,以后恐怕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了。 从这里到济南城并不算太远,在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进了城,满街的饭菜香立刻引得秦宝宝大叫:“哎呀!不好了,大哥。” 卫紫衣动容道:“怎么啦?”关切之色溢于言表。 秦宝宝大惊小怪地道:“宝宝要晕倒了,是饿昏的,哎呀,已经昏倒了!”说完,趁势倒在卫紫衣的怀里,作昏倒状,惹得大家为之莞尔。 卫紫衣搂住了秦宝宝的纤腰,带着大家上了最近的一家酒楼。 饭菜一上桌,秦宝宝就马上醒过来,并且老实不客气地用手抓住一个狮子头就往嘴里塞。 卫紫衣又爱怜又好笑,道:“手还没有洗就吃东西,不怕生病吗?” 秦宝宝一边吃着狮子头,一边含糊地道:“大哥忘了宝宝是个大夫吗?大夫有病可以自己看嘛,小病一下没有关系,饿出毛病来才是大问题。” 众人忍不住,哄地一下笑了起来,和秦宝宝在一起,你没法不开心,就算最严肃的人和秦宝宝在一起,也要每天晚上揉一揉笑得发酸的脸。 甚至和秦宝宝在一起的时候,食欲也会大大的提高,因为秦宝宝狼吞虎咽的样子,大大刺激了众人咕咕叫的胃。 可以用八个字形容他们吃饭的样子──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席如秀、殷大野自然是如狼似虎,只恨一只手为何只能抓一双筷子,就连卫紫衣在众人的影响下,也是嘴里嚼着,筷子夹着,眼睛看着。 秦宝宝吃了几口之后,反而没有胃口,看着众人狼吞虎咽,尤其是卫紫衣不大斯文的样子,不由咯咯地笑起来了:“难得看大哥这样对饭菜残忍过。” 席如秀笑道:“今天终于看到你大哥的真面目啦!以前的样子可是伪装的,千万可别把他当成谦谦君子,记得有一天,我和子丹因为上厕所来迟了一点,结果满桌的饭菜被你大哥一扫而光,我和子丹只能用馒头沾着菜卤吃。” “真的吗?”秦宝宝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道:“大哥原来是大粗人一个!” 卫紫衣微笑道:“席领主,你似乎记错了吧,那一次好像是你,而不是我。” 席如秀想了一想,不好意思地道:“的确是弄错了,那一次的确是我干的。” 众人又一阵哄笑,渐渐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张子丹比较实际,道:“大当家,萧一霸现在一定是在济南城,也一定在等待我们被杀的消息,现在是不是正是向他进攻的时候?” “是的!”卫紫衣点点头,道:“萧一霸对那三个杀手寄予很大的信心,所以他现在准备得并不充分,现在进攻,的确是最佳的时候,不过.还需要等一等。” 席如秀道:“为什么要等一等?” 卫紫衣道:“萧一霸现在一定在等待消息,一定很着急,只是还不算太急,人们总把天黑当作一天的结束,所以,天黑的时候,就是他最着急的时候,此时正是他精力最差的时候,因此,致命一击将在黄昏进行。” 张子丹道:“萧一霸在济南的实力并不算小,进攻也不可能一帆风顺的,而从此时到黄昏时分,我们恰好可以调集济南城的所有弟兄。” 卫紫衣道:“前几日,我已向大领主展熹信鸽传书,估计增援的弟兄今天就可到达。” 席如秀笑道:“估计带队的一定是阴毛鬼,哈哈,这几天受的闷气总算可以发一下了。” 席如秀和阴离魂是一对“死敌”,这早已不是新闻了。 席如秀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和阴离魂斗嘴,至于究竟是谁占便宜那就很难说了,席如秀希望的发泄闷气,很可能是一厢情愿的想法。 殷大野嚷嚷道:“有好事可千万别撇下我,我巴巴地从四川赶到,为的就是想过一过杀人不用担心后果的瘾。” 秦宝宝惊讶道:“哇,原来你是个冷血杀手,只是胆子太小了点,又想杀人却又不敢承担责任。” 殷大野道:“没有办法呀,谁叫我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死了,可是连收尸的人都没有,至于我的徒儿马泰和我一样是个没有良心的人。” 席如秀拍了拍殷大野的肩膀笑道:“这你尽管放心,‘金龙社’对朋友一向是有情有义,你如果不幸战死,‘金龙社’一定会为你准备一副棺材的,至于是楠木的还是薄皮的我想你是不会在乎的。” 殷大野哭丧着脸道:“我还没死,你就开始咒我,幸亏我和你根本就不是朋友。” 他一边点头,一边庆幸不已地道:“幸亏不是,幸亏不是。” 众人又笑了一笑,付了酒钱,起身下了酒楼,回到赌场。 阴离魂正在门口翘首远望,看见卫紫衣归来,尤其是看见秦宝宝宛然在列,阴沉沉难见笑容的黑脸上绽出了一丝笑意。 席如秀快步走上前去,和阴离魂并肩而立,却仰首望天,喃喃地说:“奇怪呀,奇怪!” 阴离魂忍不住问道:“你奇怪什么?” 席如秀笑道:“今天的太阳好像不是从西边升起的,那么我们的阴老儿又怎么会笑出来的?” 阴离魂冷冷地道:“我现在能笑,回到岭上依然可以笑,只不知我们的席大领主回去后是否能笑得出来?” 席如秀笑道:“我自问这些日子光明磊落,问心无愧,就算你们在我老婆面前造谣生事,拨弄是非,相信一向明智的老婆定会明察秋毫,矫枉过正的。” 阴离魂淡淡地道:“须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又所谓‘三人成虎’,大家众口一辞,你是百口莫辩。” 席如秀洋洋道:“这个方法更吓不倒我,就算你们一个个没了良心,大当家自然会为我说公道话的。” 他得意忘形之余又说了句令他后悔不迭的话,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现在已将老婆治得服服贴贴,温柔得就像一只小猫。” 阴离魂立刻道:“恭喜,恭喜,回岭之后,一定登门请教席领主治妻秘术。”席如秀哑然。 秦宝宝落井下石,幸灾乐祸地道:“好的,好的,到时候大伙儿一块去。” 席如秀汗透重衣。 众人哄然大笑,连卫紫衣也笑得露出雪自的牙齿,秦宝宝拉着阴离魂的衣袖道:“阴大执法,可曾从岭上带来好吃的比如松子糖、玫瑰糕之类的?” 阴离魂黑脸上露出可亲的笑容道:“听说宝宝无恙归来,岭上众夫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制出大量的糕点、糖果,我在临行前足足收集了两大麻袋,足可供宝宝吃上半年了。” 秦宝宝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咬着食指,迫不及待地道:“在哪里?在哪里?” 阴离魂往身后一指,身后的桌上果然放着两个麻袋,扑鼻的香气每个人都可以闻到。 秦宝宝喜不自禁,甚至于有点手舞足蹈了,兴冲冲地冲过去,一边掏麻袋,一边道: “幸亏我刚才有先见之明,没有将肚子填饱,否则此时怎有胃口消化这些好吃的东西。” 席如秀见秦宝宝开心,也忘了刚才的难堪,笑嘻嘻地道:“宝宝号称‘小神仙’,这些小事自然一算就准。” 秦宝宝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宝宝仅是‘小神仙’,所以没能算出席领主现在已经是铁血大丈夫,嘻嘻,以后定发动全岭上做丈夫的人到席领主这儿取经,相信席领主一定会不吝赐教的。” 席如秀见旧事重提,老大的不自然,嘿嘿地乾笑几声道:“哪里,哪里!” 其实他心中已在暗暗打鼓,阴离魂和宝宝都是“居心不良”之辈,自己不怕老婆的大言一旦老婆得知,一段时间的苦头,是难免要吃的。 但又一想,老婆对自己的惩罚不过是不让上床、罚跪搓衣板、揪耳朵、踢屁股之类的而已,自己身经百战,江湖历险多多,老婆的那些手段和刀山火海一比不过是小菜一碟,这样一想后,胆气渐渐壮了,就又像没事一样地和别人大声说笑。 这几日赌场早已暂时关闭,变成“金龙社”临时的据点,大伙儿进了里屋,阴离魂吩咐手下儿郎收拾桌椅,备上茶点,然后向卫紫衣报告:“大当家,这一次一共从山上带了二百名弟兄,他们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干儿郎。” 卫紫衣道:“兵贵精不在多,二百名已足够。” 席如秀嚷嚷道:“二百名儿郎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阴离魂冷然一笑,道:“席领主原来是个猪脑子,在下今日方知,可惜我以前对席领主评价颇高,以为席领主不过是狗脑子而已!” 席如秀不以为然,仍然笑嘻嘻道:“只有理亏的人才会破口骂人,阴老鬼既然狗急跳墙,我席如秀大人大量,放你一马就是。” 阴离魂不看席如秀,对卫紫衣道:“我怕二百名弟兄一起出现目标太大,所以就建议众弟兄改装前来,化整为零来到济南,我刚才得到四个领队的报告,二百名弟兄除了几位因水土不服,中途染病而不得不回岭外,其余一百九十三位弟兄齐皆到达。” 卫紫衣道:“阴执法做得好。” 席如秀却挑阴离魂的刺,道:“弟兄们化整为零是不错,就怕化零为整时却聚集不齐,到那时何谈战斗力?” 阴离魂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任何人想进入这里,都必须在一百九十双眼睛注视下,我已将一百九十三名弟兄汇集在此居之前后,刚才你们在附近出现我就知道,否则我怎么会站在门口迎接?” 席如秀道:“不错,不错,阴老儿终于有长大的一天,也会做事了。” 阴离魂白了席如秀一眼,道:“我是比较晚熟,可是比起席领主来可差得远了,谁不知道,席领主现在还穿着开档裤呢!” 众人皆哄然大笑,将席如秀欲辩之辞压到肚里,席如秀只有愤愤然了,和阴老儿第一回合,就算自己略处下风吧! 卫紫衣挥挥手,众人立刻静下来,卫紫衣道:“阴执法,弟兄们既然已经准备好,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现在已是黄昏,萧一霸等我的消息一定是等急了,我和他多年的交情,可不能让他急得大冒肝火。” 众人一笑,秦宝宝边舔着松子糖边走过来,道:“我这里有席夫人亲手做的薄荷糖,清凉退火最有用处,要不要带上一点?” 卫紫衣一笑,道:“薄荷糖宝宝自用,其实萧一霸一见到我们自然火气全消。” 殷大野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对,死人不光没有火气,连放屁都放不得了。” 他在私底下已和席如秀商量:“席领主,我们俩的交情是顶顶好的,到时候能不能让我先上?你就算上吧,心慈手软点也行。” 席如秀满口答应道:“好说,好说,我以前是一刀一个,到时候一刀两个就是啦!” 殷大野愣愣地看了席如秀半天,喃喃地说:“阴老儿说得不错,你这人果然是猪脑子。” 黄昏。 济南的黄昏。 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多了许多张陌生的面孔,济南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也平添了许多做小生意、打把式卖艺以及心不在焉的顾客和看客们。 所有陌生人的目光都不时地从人群的头顶越过,扫向这条最热闹、最繁华的大街上的最豪华、最气派的酒楼。 这里是萧一霸在济南的据点,种种消息证实,萧一霸自昨夜黎明时分进入这里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萧一霸暂不放弃这里,是因为他对“燕子、将军、萧人”充满信已,这是江湖上最优秀的杀手,他们就算行刺失败也可全身而退,无论行刺是否得手,萧一霸只有在得到确实的消息后才会离开这里。 现在尚未有消息传来,这说明三名杀手正在和卫紫衣等周旋,萧一霸是这样推断的。 这个推断是错误的,可惜萧一霸并不知道,因此,萧一霸的结局就这样注定了。 大街上匆匆行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正是北方绿林领袖“金龙社”大当家卫紫衣,他的身后则依次是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三领主“银狐”席如秀、“金龙社”大执法阴离魂、“快刀”马泰、“杀无赦”战平、“侠盗”方自如。 秦宝宝自然是不会少的,此时他正拉着大哥卫紫衣的手,一蹦一跳地走着。 殷大野摩拳擦掌,和席如秀、阴离魂并肩走着。 来之前,他们拟定了许多进攻方案,又被一一否定,最后他们采取了最直接的一种──叩门而入。 一行人已来到高大的酒楼门前,昔日车水马龙的酒楼此时却静悄悄的,偌大的酒楼,没有任何一种声音。 这并不令人奇怪,反而使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手指情不自禁地扣住了各自的兵器,大战将临的紧张感令每一个人血脉贲张,心脏跳动剧烈。 殷大野忍不住轻轻道:“好紧张,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时的情景。” 一个人微笑着将手伸过来,握住了殷大野的手,这只手乾燥而温暖,有力而灵活,殷大野感激地看了这只手的主人──方自如一眼,方自如轻声笑道:“我也一样,就好像我第一次把钱包从别人口袋放入我的口袋时的情景一样。” 殷大野拍了拍方自如的手,没有说什么,方自如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酒楼的大门被卫紫衣一掌震碎,碎木纷飞,巨大的声响在空荡荡的酒楼回荡,酒楼中桌椅井然,一个人正端坐在楼上一张大桌前。 那人正是萧一霸。 萧一霸双目紧紧地盯在卫紫衣的脸上,卫紫衣缓缓地走了进来,众人鱼贯而入。 萧一霸目中露出讥讽的笑意,好像根本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嘎声道:“卫大当家,请上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卫紫衣只沉吟了一刻,就向属下摆了摆手,松开秦宝宝,拾阶一步步走上楼,秦宝宝刚想扑上去,却被席如秀一把抱住。 萧一霸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一张椅子,道:“坐。” 卫紫衣坐下。 萧一霸久久凝视着卫紫衣,缓缓地道:“我现在非常后悔一件事,非常后悔。” 卫紫衣淡淡地道:“你后悔什么?” 萧一霸叹道:“我后悔我为何不在少年时就认识你,如果那时相识,你我就不会有今天。” “你错了。”卫紫衣道:“你有许多机会可以成为我的朋友,可是你并不屑为之。” 萧一霸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屑为之,当我们都成为一方之主时,我们只能是对头。” 卫紫衣承认,枭雄之间的友谊只能是暂时的,必须符合当时的需要。 卫紫衣和萧一霸都是枭雄。 萧一霸叹道:“我的确不如你,在许多方面都不如你,所以,今天这个结局是无可避免的,我不可避免地成为你的对手,同样不可避免地失败。” 他的目光渐渐失去了灵活,也渐渐少了平素的霸气,有的只是消沉、沮丧和绝望,卫紫衣注视着萧一霸的眼睛,忽地动容道:“你已中毒!” 楼下的人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绷紧了的神经似乎松弛下来,人人仰首而望。 萧一霸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确已中毒,就在我今日黎明回来的时候,现在毒性已快蔓延到我的胸腹,我真怕你来的时候,我已然中毒身亡了。” 卫紫衣道:“是谁下的毒?”凝眉一想立刻明白,叹道:“莫非是左燕留?” “是的。”萧一霸在提到在燕留这个人时,神情很平静地道:“我也想不到他会杀我,也从来没有提防过他,所以,再也没有任何人比他杀我更容易。” 卫紫衣道:“那么你一直坚持等到我来是为了什么?” 作为一代枭雄,萧一霸本不应是个愿意让别人看到他失败的人,故卫紫衣有此一问。 卫紫衣地想到过失败乃至死亡,任何一个人都有失败的可能,卫紫衣设想中的失败是一个人静静地死去,不愿让任何一个人看到,他只愿意让别人记住他的辉煌。 萧一霸道:“你和我一样,都算是一方霸主,所以我们不可避免地有相同和相似之处。” 卫紫衣承认,无论任何人得到他现在的这种地位,都必定走过一段大同小异的道路,有时行侠仗义,有时翻脸无情,甚至有时为了组织的利益而做出违反道德的处事方法。 相同的经历,必然也造成些许相似的个性和处事方法。 萧一霸道:“我们这种人最大的相同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有仇必报,有冤必伸。” “是的。”卫紫衣承认道。 萧一霸叹道:“所以我甘愿忍受让你亲眼看到我失败结局的耻辱,只是希望你为我报仇。” “报仇?” “是的,报仇!”萧一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我相信大当家也不愿看到左燕留这种人活在世上,他连我都敢害,自然会害更多的人。” 卫紫衣点头道:“当然,我并不喜欢出卖主人的人,我也最恨‘背叛’。” 萧一霸已然了无生机的脸上绽出喜悦,声音在颤抖:“你真的愿意为我报仇,真的可以忘记你我之间的仇恨?真的?” 卫紫衣叹道:“其实你我之间的仇恨只因为你恰恰是萧一霸,而我恰恰是卫紫衣,我们的仇恨也只是因为你我都是江湖人,当其中任何一个人无论以何种方式退出,这种仇恨就不会继续,所以,你的仇我可以替你报。” 萧一霸注视着卫紫衣平静的脸,道:“其实你心中一定有个想法,父债子还,父仇子报,我本该让我的儿子来替我报仇。” 卫紫衣道:“我并没有这种想法,我知道傲云是个很温和很善良的孩子,他不太适合江湖生涯,也习惯不了血腥,他固然极愿为你报仇,但却未必能做到,左燕留能够骗得了你,也可以骗得了萧傲云。” 萧一霸吁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石头好像落了地,欣慰地一笑,道:“事情是出乎意料,你我本是大仇,却似乎又成了朋友,昨天我还想置你于死地,可是今日却希望你为我报仇。” 卫紫衣道:“正因为世事难测,悲欢难料,人们才愿意活在世上而不愿离去。” “可是我却可以很平静地死去。”萧一霸微笑道:“我对这尘世已无牵挂。” 卫紫衣看到一股淡淡的灰色袭上了萧一霸的脸,萧一霸却还在微笑,并且就这样微笑着死去。 卫紫衣看着萧一霸软软地趴在桌上,慢慢地站起,低声道:“阴执法。” “在。”阴离魂上了楼。 卫紫衣道:“将萧一霸的尸体用最好的棺木装殓,派人送到‘黑蝎子帮’萧傲云处,不必对他说明什么,萧傲云若知道左燕留是凶手,反而对他不利。” 阴离魂点头,伸手解开长衫,裹住萧一霸的身体,此时门外早已站满了“金龙社”的儿郎,他们从头到尾看到了一切。 有四名弟兄走上楼来,运走了萧一为的尸体。 一切准备充分的战斗还末开始就已经结束,这本是大获全胜之局,但目睹萧一霸之死的人心情并不太好。 门口的儿郎在阴离魂的率领下迅速离去,其余人似也不愿意在这间充满死亡气氛的屋子里待下去,众人又回到了赌场。 该在的人都在,只是大家反而少了兴高采烈的心情,席如秀皱了皱眉头,忽地笑道: “不管怎么说,这一战算我们胜了,大家应该高兴才对,干嘛苦着脸?好像你们每个人都欠我一百两银子似的。” 众人不由笑了,殷大野呵呵笑道:“对对对,大伙儿可别苦着脸,否则席领主岂不成了大债主?” 众人又笑了,阴离魂吩咐准备的酒宴已开始,杯盘一响,大家都开始开心起来。 秦宝宝窜到席如秀身边,嘻嘻笑道:“席领主,我欠你的一百两银子我不会赖的,一旦我有钱就还,宝宝信用好,席领主不应该担心。” 席如秀开始犯嘀咕:“小鬼头什么时候做过吃亏的事,他这一招必有圈套在里面,我可万万不能上他的当。” 想罢忙堆下笑脸,道:“宝宝和席领主的关系顶好顶好,一百两银子不用还了,就当我给你买零食吃好了。” 秦宝宝道:“是不是关系和席领主顶好顶好的人都可以不用还钱,就当真零食吃?” 席如秀想不出这句话有什么玄虚,便顺手推舟,道:“不用还,不用还,关系这么好还什么银子。” 秦宝宝笑了,笑得又得意又古怪,只听他大声道:“大伙儿快向席领主借银子吧,席领主和大伙儿的关系都是顶好顶好,借了钱不要还的,快来,快来!” 席如秀大叫:“惨也!”经宝宝这样一叫,不出三分钟,他可就必定破产了。 于是连忙端起酒来猛喝,拼命想把自己灌醉,自己一醉,自然可以不借钱,别人借钱自己也听不到。 一个人想灌醉别人需要手段,灌醉自己再简单不过,所以席如秀醉了,醉得极快。 这次的酒宴大家尽醉而倒。 子午岭。 回到阔别多日的子午岭,宝宝感到好亲切,这里的小草、树木都熟悉而亲切,每个人的笑容都是那么可亲、真诚。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风风雨雨,宝宝身材长高了,以前定做的衣服都赚小了一号,必须重新做了。 院子里的小树也长高了,以前只到宝宝胸前的小树苗现在比宝宝两个人都高了。 第一天回到子午岭时,宝宝几乎看不到卫紫衣,因为岭上的夫人们强拉硬推,非得叫宝宝进屋坐一坐,临走时,自然不忘往宝宝的口袋里塞满零食。 小棒头跟在宝宝后面,自然也得了好处,估计这三、四天里可以不用吃饭了。 傍晚时,宝宝来到卫紫衣的寝居“黑云楼”,卫紫衣正披衣挑烛,批阅公文。 见宝宝进来,卫紫衣放下公文,笑道:“宝宝可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被人瓜分了呢!” 秦宝宝爬到卫紫衣的腿上,道:“大哥一回来就办理公务,不会给自己放假吗?” “听宝宝的。”卫紫衣笑道:“大哥今晚不做事,只陪宝宝说话。” 宝宝兴奋地道:“那大哥快给我讲故事,我有好长好长的时间没听大哥说故事啦!” 卫紫衣笑道:“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天,宝宝听到见到的故事一定不少,还会稀罕大哥的陈腔烂调?” “稀罕,稀罕!”宝宝叫道:“大哥说的故事宝宝百听不厌,只要是大哥说的,宝宝就爱听。” 卫紫衣心中有股暖流在流动,抚着宝宝的长发,温言道:“真不明白为何宝宝对大哥这样好,或许是大哥前辈子尽做好事,所以今生才修来好弟弟秦宝宝。” 宝宝开心地道:“大哥对我好,宝宝自然不能没有良心,大哥对我好一分,我就对大哥好十分,可气的是,大哥对我好得不能再好,宝宝对大哥实在做不到比大哥对我好还要好了。” 卫紫衣大笑,笑得差一点喘不过气来,迭声道:“饶了大哥吧,饶了大哥吧,你这话说得就像绕口令,我听得喘不过气来了。” 宝宝笑道:“不管大哥喘不喘得过气来,大哥只知道宝宝永远会对大哥好就行了!” “知道,知道。”卫紫衣笑道:“我若听不明白,岂不证明大哥理解力大差,或宝宝口齿不过关!” 正说着,仆人送宵夜来,是炖燕窝粥。 卫紫衣习惯性地拿起调羹要喂宝宝,宝宝却说:“不用大哥喂了,宝宝自己可以吃,宝宝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会让人喂饭吃。” 卫紫衣一愣,不想宝宝居然这样痛快地就改掉这个毛病,不由欣慰地笑道:“宝宝的确是长大了不少,不过这还不算完全长大。” 宝宝不服,道:“宝宝已是个大人了,夫人们都说我长高了,像大人了,不知大哥认为大人有何标准?” “标准可说不上。”卫紫衣道:“不过作为大人,最起码有一条,就是要正视现实,对宝宝而言,就是宝宝应该承认自己是个女孩子,等到宝宝哪一天可以毫不别扭地换上女装,才说明宝宝已长大。” 宝宝停了吃宵饭,低头想了半天,良久抬起头来,仰着可爱的小脸蛋,很认真地道: “宝宝很久以来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不是不敢面对现实,只是我不明白,当女孩子又有什么好处?当男孩子又有什么坏处?” 卫紫衣很欣喜,宝宝终于可以面对,说明她已消除了恢复女装的最大障碍,卫紫衣清了清嗓子,道:“当男孩和当女孩都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只是,是男孩就该是男孩,是女孩就该是女孩,宝宝是个女孩子,这点宝宝也承认了,既然宝宝迟早有一天要成为女孩,又何必拖延呢?” 宝宝道:“那好,我答应大哥,先只在大哥面前扮作女装,大哥可千万不要笑我。” “绝对不会。”卫紫衣斩钉截铁地回答。 日子过得很快,很快就到了九九重阳节,每年此时,子午岭的山前山后都长满了菊花。 菊花使整个子午岭成了花海,变成了花园,大家的心情因为节日的关系而非常愉快,厨师从京城采购了大量的蔬菜、水果、食品、以备晚上开宴之用。 秦宝宝只胡乱地扒了几口稀粥,就拎着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小包袱,兴冲冲地来“黑云楼”找大哥卫紫衣。 卫紫衣正在和众领主们谈话,见宝宝来了,都笑道:“宝少爷可是又要下山了?” 宝宝一愣道:“你们怎么知道?”忽又想通,道:“对了,每次我和大哥下山都带着一个包袱,所以这一次看到包袱就猜到了,是不是?” 众人笑道:“是。” 席如秀叹道:“实在羡慕大当家,可以有幸一睹宝宝换上女装时的样子,想来那一定是有如天仙下凡。” 宝宝笑道:“席夫人也是大美人,席领主天天在看天仙还不够吗?” 席如秀苦苦一笑,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叹道:“夫人固然是天仙,只可惜是脾气较大的那一类。” 阴离魂注意到席如秀抚摸膝盖的动作,打趣道:“席领主可要狗皮膏药?” 席如秀愣愣道:“我要狗皮膏干什么?” 阴离魂道:“据说膝盖若是长期跪在搓衣板上就会气血不畅,久了必成残废,用上好的狗皮膏药一贴,可保无虞。” 席如秀笑道:“原来阴老鬼挺有经验,以阴老儿功力,一天跪坏三千个搓衣板也不成问题。” 阴离魂道:“怕老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必不承认,我们是多年的弟兄,不会取笑于你的。” “对,对,对。”席如秀接口道:“既然说出来也没关系,阴大执法何不承认,我们大家都会同情你的。” 阴离魂急道:“谁怕老婆?我把老婆管得多好,你难道没见到?叫她向东不敢向西。” 席如秀笑道:“我记得我刚怕上老婆那阵子也经常这样说。” 众人大笑,席如秀和阴离魂今天算是斗了个平手。 秦宝宝早已拉住卫紫衣,道:“大哥说好要带我去看京城的花会,再不许耍赖。” 卫紫衣道:“宝宝真对菊花那么感兴趣?子午岭上菊花也不少,还看不够?” “哇!”宝宝大叫道:“听上去大哥有耍赖的企图,不行,不行,大哥非去不可!” 卫紫衣道:“宝宝真是我命里的魔星。” 宝宝笑道:“当人大哥,替人解闷嘛!” 卫紫衣笑道:“我只听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不知道还有个‘当人大哥,替人解闷’之说。” 宝宝道:“大哥现在不是听说了吗?好啦,好啦,别再磨蹭了,大哥快去换衣服。” 不由分说地,将卫紫衣推到里屋。 众人为了不打扰哥俩的游兴,已各自散去。 卫紫衣和秦宝宝下了山,在车子里宝宝换上了女装。 卫紫衣对宝宝的女装已司空见惯,不过每一次都不忘赞美几句,这一次也一样,赞得宝宝心花怒放,恨不得马上就走出马车,给所有人看看她的新形象,可是心中总有一点别扭。 卫紫衣哈哈一笑,打马而去,马车“隆隆”地驰向京城,尚未入城,那冲天的阵香已隐约可闻。 花市。 人潮拥挤,马车根本就驶不进去,想要逛一逛,只有弃车而行,往常宝宝换了女装随卫紫衣出游,总是怎么也不肯下车,不过今日不下车恐怕不行了。 卫紫衣笑嘻嘻地看着宝宝,知道这封宝宝而言是个重大决定,宝宝的改变或许会因这一刻而完成。 宝宝一身素装,咬着嘴唇望着卫紫衣,忽地羞红了脸,平生第一次露出女儿的羞态。 宝宝的羞态令卫紫衣怦然心动。 宝宝忽地扭头道:“大哥,我们还是回去吧,花市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和子午岭差不多。” 卫紫衣明白宝宝此时内心斗争激烈,虽然心里有一些失望,却还是吩咐车夫回山。 马车这一次驶得很慢,渐渐又出了京城,秦宝宝不好意思地道:“大哥,真对不起,扫了大哥的游兴。” 卫紫衣微笑道:“只要宝宝开心,大哥倒不在乎游不游花市,那些花其实也的确比不上子午岭的。” 宝宝默默无语,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细密洁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不时地摇着头。 卫紫衣不想打扰宝宝,扭头去看车窗外,忽听宝宝低声道:“大哥,我想通了。” 卫紫衣蓦然回首,欣赏地看着宝宝,抑制着心中的激动,努力用平静的声音道:“宝宝想通了什么?” 宝宝道:“我本是女儿身,恢复女装是迟早的事,再说这几次穿着女装,感觉不错,所以我想再去花市,在人群中或许可以消除我对换装的害怕心理。” 卫紫衣连连点头,笑容洋溢,连每一根头发都好像受了感染,急促地命令马车夫:“再回花市。”马车夫立刻掉头,飞奔花市。 宝宝叹道:“大哥一直希望我恢复女儿装,可是却从不逼我,我该体谅大哥的苦心,只恨我太孩子气,喜欢钻牛角尖,为了我大哥没少操心,我却处处让大哥烦恼,我就算不能为大哥分忧,最起码应该很乖,好好地听大哥的话,我以后一定听大哥的,大哥,可要相信宝宝是说话算数的。” 卫紫衣激动不已,嘴唇抖动,最后化为一声长叹:“宝宝终于真正长大了,不枉大哥一片良苦用心。” 宝宝轻轻一笑,笑容有说不出的抚媚动人,偎在卫紫衣怀中,道:“大哥,你说宝宝出现在花市,会不会有人夸我漂亮?” 只有女人才会在乎别人对自己容貌的看法,宝宝毕竟是女人,他从一个小男孩似的顽童成为女人,只因为她已渐渐长大,就在昨天夜里,宝宝第一次看到被单上的血,那血从宝宝身体里流出。 小棒头告诉宝宝,这血就证明宝宝是个真正的女人,想逃避、想不承认都没有用。 卫紫衣在听了宝宝的话后不禁笑道:“如果席领主在,他会告诉宝宝,一旦宝宝出现在花市,就会出现万人争睹的局面,十个人中,最起码有八个忘了看花。” 宝宝不满意道:“那为什么还有两个人不看我?” 卫紫衣笑道:“席领主会对你说,那两个人一个是瞎子,一个是老头。” 宝宝大笑,一拳打在卫紫衣的腰间,嗔道:“大哥坏,没想到大哥也这么坏。” 卫紫衣大笑,道:“终于看到宝宝撒娇的女儿状了,哈哈,妙不可言。” 马车回到花市,遵从宝宝的意思,在僻静处下了车,卫紫衣和宝宝并肩而行,慢慢地走入人群中。 秦宝宝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刚才很热闹的街忽然间静了下来,被宝宝无与伦比的美丽而震动,无数双或惊羡、或眩惑、或嫉妒的目光投射过来,秦宝宝一下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人群中尚有不少“金龙社”的弟兄,一个首领百思不得其解地道:“大当家身边的那美人是谁?这样的美人我见过就不应该忘记,可是我只觉得面熟,却怎么想不起来在哪里儿过呢?” 一个眼尖的“金龙社”儿郎笑道:“那不是宝少爷吗?莫忘了宝少爷本是女儿身,今日一定是换了女装啦!” 首领道:“宝少爷不是最厌恶女儿装吗?为何今天却换上了,又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这位儿郎笑道:“这自然是大当家开导的结果,天下本就没有大当家做不了的事情。” 首领笑道:“如此说来,‘金龙社’不久就要多一位押寨夫人、女大当家了。” 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宝宝羞红了脸,藏在卫紫衣身后不敢出来,不过宝宝毕竟是宝宝,心道:“有什么好怕的,吃了我啊,偏偏就要站出来给他们瞧,让他们瞧个够。” 于是又站出来,卫紫衣投以鼓励的目光,宝宝终于可以昂首面对众人了。 大家一番称赞后,便又重新去赏花,秦宝宝跟着卫紫衣,顺着人流在花海中徜徉着。 宝宝初时还有些拘束不安,不一刻就恢复顽皮个性,兴冲冲地对卫紫衣道:“大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卫紫衣很感兴趣地一笑,道:“什么游戏?” 宝宝道:“这些菊花边上都挂着灯谜,我们来猜谜语好不好?” “好啊!”卫紫衣也是兴致勃勃,笑道:“有什么赌头呢?猜出了赏什么?猜不出怎么办?” 宝宝笑道:“大哥要是先猜出来,就买一朵菊花送给你最亲爱的弟弟,若是宝宝先猜出来,那大哥当然要买菊花送给我。” 卫紫衣哈哈大笑道:“好狡滑,天下的便宜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 宝宝道:“大哥答应不答应嘛?” 卫紫衣笑道:“好好好,我答应。” 宝宝于是和卫紫衣一起去看挂在菊花边的谜语,见一谜语云:“他去也,怎把心儿放,猜一字。” 宝宝一口报出来,拍手笑道:“一定是个‘作’字,‘他’去掉‘也’,‘怎’去掉‘心’,合起来岂不是‘作’字?” 卫紫衣赞道:“猜得好。”于是为宝宝买一朵菊花。 宝宝初战告捷,兴奋地又去猜第二条谜语,谜面为:“春雨绵绵,妻子在家等丈夫,打一字。” 宝宝犯了难,以手支腮凝思苦想,道:“这个谜语可难,谜面上什么也看不出,让人不知道从哪儿着手才好。” 卫紫衣一想一沉吟,已然猜出,为了不破坏宝宝的兴致,便暂不说出,看宝宝怎么办。 宝宝轻轻地道:“雨绵绵,岂非是看不到太阳?妻子在家等丈夫,说明丈夫不在家,‘春’字去掉‘日’,去掉‘夫’,岂不就是一个‘一’字吗?对,一定是个‘一’字,大哥,对不对啊,是个‘一’字。” 卫紫衣点头赞许道:“宝宝又猜对了一个。” 宝宝接过菊花,道:“大哥太笨了,为何一个也猜不出,是不是不愿给你亲爱的弟弟买花呀?” 卫紫衣笑道:“那好,大哥马上就破一个谜来,杀一杀宝宝的威风。” 宝宝一指,道:“就猜这个吧,小小新娘穿红衣,新娘是个急脾气,晨起为夫点灶火,火烧新娘半空中,轰。” 宝宝道:“这个谜语出得不好,太简单,大哥快猜这个。”忽见卫紫衣神情有异,扭头一看,见卫紫衣正凝目望向远处的人群,宝宝好奇问道:“怎么啦?” 卫紫衣道:“好像是一个熟人,好像又不是,不去提他,我们继续猜吧!” 宝宝没了兴致,提议道:“大哥,找个地方坐一坐吧,我有点累了。” 卫紫衣点头,带着宝宝穿过人群,来到“福来茶楼”,“福来茶楼”也是“金龙社”的产业,茶楼老板李明臣迎土来,恭声道:“大当家,你来了。” 卫紫衣摆摆手,道:“安排一个茶座吧!” 李明臣称是,为卫紫衣和宝宝找了一副好座头,摆上精美的茶点,抱上新鲜的龙井茶,然后躬身退去,临退时,好奇地看了宝宝一眼。 宝宝见李明臣退去,抿着嘴笑道:“李老朽一定觉得我面熟却不敢认,所以看我的目光才会奇特,真好玩。” 卫紫衣笑道:“他们都知道你是个女孩子,更知道你最讨厌女装,所以认出也不敢确认。” 宝宝道:“这里我来过好几次,每一次不是打碎茶杯,就是打碎茶壶,有一次还把李老板最心爱的紫砂壶打碎,瞧他当时心疼的样子,心里真过意不去。” 卫紫衣笑道:“茶壶又碍着你什么事,好端端地将它们碎了?” 宝宝道:“因为有一次我看到天桥底下有杂耍班子在玩杂耍,一个小丫头片子用一根筷子就能将茶壶顶起来,心里好羡慕她,所以回来就照着做啦!” 卫紫衣哈哈笑道:“难怪会到这里来,原来是为了找茶壶做练习之用。” 秦宝宝道:“不过,我虽然打碎三十几个茶壶,最后终于可以把茶壶顶起来了。” 宝宝笑道:“这一次他没认出我来,所以没把茶壶收起来,要不要我去吓他一吓?” 卫紫衣笑道:“你就让李老板少心惊肉跳了吧,李老板的家当想必剩不了多少啦!” 忽听李老板在轻声吩咐伙计:“赵四,那位小姐好像是宝少爷,快去我屋里把我新近收集的紫砂壶收起来,可千万不要让小淘气鬼看到。” 宝宝和卫紫衣听得真切,不由相视莞尔一笑。 宝宝吃了几块点心,觉得味道虽比不上席夫人的手艺,倒还差强人意,忍不住用纸包好一点点心,藏到袖子里。 卫紫衣忍不住好笑,道:“大小姐还偷东西,也不脸红。” 宝宝一吐舌头,笑道:“方大侠传的手艺好久没用了,不练习练习岂不生疏了,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嘛!” 卫紫衣苦笑道:“偷东西居然还有理。” 饮了几杯茶之后,两个人便离开“福来茶楼”,李明臣恭送到楼下,秦宝宝有心吓他一吓,道:“李老板,你这里没有买茶壶了吗?” 李明臣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在下只是把上次少爷打碎的茶壶黏起来,凑合用罢了。” 秦宝宝禁不住笑了,卫紫衣也哈哈大笑起来,李明臣一头雾水,也陪着很不自然地笑着。 一个身着灰衣的驼子从门前走过,抬头向这边望了一眼,又匆匆地走了。 卫紫衣心中一动,低声对李明臣道:“盯住那个驼子,派最精干的人。” 李明臣眼睛一亮,像是一个久不出战的将军听到号角声,更从一个平庸小气的老板变成一个精明强干的猎人似的,点了点头。 李明臣道:“我亲自带人去。” 可要小心了。” 李明臣笑道:“‘金龙社’的人又岂是好惹的?左燕留既然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卫紫衣轻轻一笑,道:“去吧,小心为上。” 李明臣随手一招,四名站在楼前的年轻人就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急步走了过来。 李明臣带着四个人飞奔而去。 秦宝宝道:“真不明白大哥为何要替萧一霸报仇,萧一霸和大哥仇恨不浅呀!” 卫紫衣道:“萧一霸和我为仇,所以他无论用什么方法对付我都是应该的,可是左燕留身为下人,却图谋反上,犯下杀主大罪,却是人人得而诛之,我之所以杀左燕留,也是以此告戒来者,让后人在做同样的事情之前,先好好想一想。” 宝宝道:“原来大哥欲杀左燕留,并不仅仅是为了替萧一霸报仇这么简单,大哥凡事都深思熟虑,想必今生没有做过错事。” “不,大哥不是圣人,大哥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卫紫衣道:“大哥也做过不少错事,尤其是……”他忽地欲言又止,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宝宝最容不得别人说话说半句留半句,着急地叫道:“大哥也会吊人胃口了,快说呀,大哥以前做错了什么?” 卫紫衣心中其实想的是自己对不起梅冰艳,若是当时一开始自己就态度坚决明朗,那梅冰艳受的伤就不会那么多,可是自己暧昧不清的态度却让梅冰艳抱有很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痛苦也就更深了,卫紫衣将其引为自己平生之憾事。 不过这些事宝宝不会明白,也无法理解,坦言以告,反而会让敏感的宝宝胡思乱想,那时不知又会出什么乱子。 如果说,这种隐瞒对宝宝是一种欺骗,那这种欺骗也是善意的,善良的欺骗比真实带来的伤害好得多,当宝宝长大时,卫紫衣自然会慢慢地对她说的。 此时,卫紫衣轻轻笑道:“我这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就是以前杀人过多,虽然那些人该杀,但若换成现在,我一定会想出比杀人更好的办法来的。”卫紫衣道:“此人似是左燕留,人称‘神笔判官’,武功极高,心智更是一流,宝宝道:“噢,原来是为这个,大哥不必耿耿于怀嘛,死者已矣,何况有些人的确该杀,大哥是‘金童阎罗’嘛,阎罗不杀人,又怎称得上阎罗?” 宝宝的安慰,令卫紫衣心中歉然,这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欺骗了宝宝,希望以后这种事不再发生,卫紫衣发誓,这是第一次欺骗,也是最后一次,以后对宝宝绝不欺瞒。 不知不觉地已到了下午,该是回山的时候了,卫紫衣和宝宝找到马车,上了车,踏上了回山之路。 李明臣带着四个人,不远不近地恨着灰衣驼子,灰衣驼子在人群中左闪右闪,闪到一条小胡同里。 京城的胡同就像迷宫一样,外地人撞到胡同里,十有八九会迷路,人在胡同里也最容易隐藏。 不过这却难不住李明臣,他在京城生活了四十余年,从小就在胡同里玩耍,京城每条胡同他都非常熟悉。 看到驼子走进了胡同,李明臣吩咐四个年轻人从另几条胡同里包抄,自己则跟踪下去。 大街上人多,动起手来末免惊世骇俗,也容易招惹官府添麻烦,而在胡同里下手却最好。 四下搜寻,见那驼子在一家独门小院前停下,伸手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美艳如花的女人探出头来,侧身让驼子进屋,随手带上了门。 李明臣在踌躇,这可是大当家亲自交待下来的事情。 那四个年轻人此时也分别从暗处走来,李明臣低声吩咐了几句,自己立刻回到了“福来茶馆”,立草了一封书信,叫一个人火速将信送到子午岭。 信是亲手交给卫紫衣的,卫紫衣当时正准备休息,此时披衣阅信,赏了送信人后,命令他通知李明臣,必须严密监视,切不可走漏风声,送信人喏喏离去。 可是,送信人刚刚离去,李明臣就匆匆赶到,衣衫破碎,身上血迹宛然,见到卫紫衣,满面愧容。 卫紫衣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明臣叹道:“小的写完信后,又回去监视,不想却再也找不到四名弟兄了,在下立知是驼子所为,一时着急,冲进了那个小院,那驼子武功果真不俗,在下不是对手,侥幸逃回来向大当家领罪。” 正说着,大领主展熹、二领主张子丹、三领主席如秀和大执法阴离魂同时赶到,原来他们已被惊动。 席如秀第一个道:“发生了什么事?咦,李明臣,多日不见,怎变成这个样子?让人揍啦?” 李明臣恨不得找个地洞锁进去,本因受伤无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低头不置一词。 卫紫衣道:“你且在山上休息几日,找李大夫看一看伤,其他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李明臣含羞告退。 席如秀道:“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 卫紫衣道:“左燕留出现了。” “左燕留?”席如秀一愕,随即喜道:“这坏小子终于来了,太好了,终于可以收拾他了。” 卫紫衣道:“李明臣去监视他时,被他发觉,死了四个弟兄,李明臣自己也受了伤,此时左燕留想必已逃走,再想抓到他,恐怕就要费一点工夫了。” 席如秀愤愤然道:“李明臣这人一向能干,这一次怎会如此无用,该好好惩罚他才对,想必是清闲日子过惯了,早忘了江湖二字,一遇到正事就抓瞎。” 阴离魂道:“左燕留武功不错,且诡计多端,极为机智,李明臣论武功、论智慧都不是他的对手,所以这件事并不能怪明臣。” 席如秀气道:“这可不是斗口的时候。” 阴离魂淡淡地道:“在下说的确是实情,并不是斗口。” 张子丹笑着出来圆场,道:“对手已无下落,自家兄弟何必争执,是非曲直,自有公断。” 卫紫衣道:“大领主,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展熹性喜多思,做事最稳,沉吟片刻道:“左燕留必有目的而来,否则不敢来这里,他既有准备,必然知道一到这里就会受到注意,以他的为人,必然会处处小心的,李明臣吃亏也在常理之中,所以李明臣小过有之,大过却无。” 展熹的话,席如秀也是比较服气的,便换了个话题道:“那左燕留为何要到这里来?” 卫紫衣道:“我并不知他为何要到这里来,欲知道他此时一定在京城里并没有离去。” 席如秀道:“为什么?” 卫紫衣道:“他杀了萧一霸后,卷走无数钱财,本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才对,为何又出现在这里?他不怕‘金龙社’的狙杀和‘黑蝎子帮’的报复吗?” “有理。”席如秀道:“所以左燕留一定是为了一个很大的目的才来这里,这个目的一定极重要,否则他不会冒生命危险的。” 卫紫衣道:“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左燕留绝不会离去,而他的目的一定与‘金龙社’有关。” “秦宝宝?”展熹、张子丹、席如秀、阴离魂几乎同时叫了起来,目光都是惊疑不定。 “不是。”卫紫衣笑道:“左燕留根本就从宝宝身上找不到好处,何必找宝宝?” 席如秀吁了一口气,道:“我只是被这小家伙吓坏了,近日来,‘金龙社’做的每一件事都好像和他有关,小家伙惹祸的本事太大,让人不能不担心。” 阴离魂道:“这句话明天我要和宝少爷说去。” 席如秀连连告饶,陪笑道:“阴大执法万万不可这样做,这不是存心让我受罪吗?” 卫紫衣笑了笑,道:“宝宝的确会惹祸,这是实情,大伙儿跟着也受了不少苦。” 席如秀连忙道:“大当家万万不可这样说,宝宝惹事,那是为我们好,是怕我们闲着闷出病来,大当家你看,这阵子安静了一会,就反而出了事。”他叹息着又道:“真该把宝宝放出去,让他再惹个天大的祸事来让我们玩玩了。” 众人都微微一笑,想起宝宝闯的许多大大小小的祸事来,那些日子真令人难忘。 卫紫衣道:“不过这一次,左燕留绝非冲着宝宝而来的,因为我在山下见到一个人。” “谁”众人齐声问道。 “允许我保留一点秘密好不好?”卫紫衣微笑道:“这件事由我来亲自处理好了。” 阴离魂道:“大当家还是三思而行。” 席如秀晒道:“小小的左燕留还怕大当家摆不平?大执法此言纯属无用。” 阴离魂冷冷地道:“不说话没有人将你当哑巴,真想不通当初为何和你交上朋友,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卫紫衣出来劝和,笑道:“大家都少说一句吧,天色已晚,该去休息了,明天早晨还有一大堆公务等着你们呢!”卫紫衣下了逐客令,大家于是一揖离去。 送走众人,卫紫衣并无睡意,和衣倒在床上,思潮澎湃,眼前徘徊不去的,却是一个人的影子,那人在山下时,在人群中匆匆一闪,但卫紫衣已认出是谁。 明月叩窗,卫紫衣犹自耿耿难眠,索性披衣出门,且让宁静的月色一消胸中块垒。 走到夜色中,不时有人在暗处低低喝问,这是些巡夜的儿郎,卫紫衣报出名字,巡夜人躬身告退,卫紫衣继续行着,不知不觉地走到宝宝的“小小怏乐园”,在院门前停下脚步,踌躇着是不是该进去看一看?一想宝宝此时必然已安睡,宝宝有失眠之症,一旦醒来就难以睡去,卫紫衣实不忍心打扰,于是准备离开,不料刚一迈步,就从院中扑出来一条人影,“咯咯”笑道:“我道夜游神只有一个,不料大哥也和宝宝一样睡不着觉。” 知道是宝宝,卫紫衣微笑着转过身来,迎上了宝宝,见宝宝身着女装,月光下楚楚动人,一双灵活明亮的大眼睛盈盈的尽是笑意。 宝宝笑道:“正想去找大哥呢,没想到大哥却找上门来,大哥也失眠吗?大哥有什么心事?说来听听,或许宝宝可以帮忙的。”言语中充满了关切。 卫紫衣见宝宝的衣衫较为单薄,遂取下长衣,披在宝宝身上,宝宝拉卫紫衣进院,自己坐在秋千上和卫紫衣说话。 卫紫衣笑道:“大哥出来逛逛,并非有心事,古人常有月下行吟之举,大哥为何不可以?” “那好。”宝宝笑道:“大哥想必寻到了什么佳句,吟出来让宝宝欣赏一下,这一路走下来可该有满腹文章才对。” 卫紫衣的话本来是搪塞,不想宝宝来这一手,若是临时胡诌几句,一定会被聪慧的宝宝听出来,于是苦苦一笑,道:“大哥才疏学浅,一点作诗的灵感都没有,这一路走下来,一句诗也没有吟成,惭愧,惭愧!” 宝宝拍手笑道:“大哥文思过人,怎会无诗?只因是心事重重却拿作诗搪塞,临时胡诌又怕被宝宝看出,所以就妄自菲薄起来,对不对,大哥?” 宝宝终于看破卫紫衣的心事,心中好不得意,哈哈地笑着,顽童本色又显露出来。 卫紫衣不禁也笑道:“小鬼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大哥的确有心事,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宝宝笑道:“大哥神通广大,没有做不成的事,宝宝才不会为大哥担心呢,只是夜深露重,大哥需要注意身体才好。”打了一个呵欠,又笑道:“宝宝终于也困了,要睡觉了。” 卫紫衣点点头,将宝宝送回房中,自己则踏着月色走上回去的道路,此时心中计议已定,回到“黑云楼”后,便从秘道下了山,施展轻功,直奔京城。 卫紫衣当然没有想到,宝宝装睡乃是策略,当卫紫衣从秘道下山后,宝宝也从同样途径跟踪下山,宝宝这个小尾巴,卫紫衣恐怕一辈子也甩不掉了。 卫紫衣已从李明臣口中得知左燕留所住的地方,是以他一到京城,就赶去了。 左燕留此时或许走了,或许还在,卫紫衣只是想去那里看一看,或许可以猜出左燕留想做什么? 走到那个独门小院时,却见灯光犹亮,心中一喜,遂施展绝顶轻功,悄无声息地掠到院里,蛇行猫步地走到窗前,用舌头舔破窗纸,凝目向里望去。 屋子里有两个人,一个是左燕留,而另一个赫然是梅冰艳。 这本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关的人物,却偏偏在一起,卫紫衣本该大吃一惊才对,却偏偏暗暗点头。 原来,卫紫衣白天在花市的人群中,见到的人正是梅冰艳,是以他对梅冰艳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不明白,这两个人是怎会凑在一起的呢? 屋子里的两个人久久不语,左燕留不时地瞟向端坐在桌前凄然神伤的梅冰艳,目中尽是淫邪之色。 梅冰艳幽幽地道:“你真的有把握杀掉卫紫衣?” 左燕留笑道:“若没把握,我就不会来了。” 卫紫衣在窗外听见,不免吃了一惊,不禁想起那和梅冰艳最后一面时她临走时冷冷的一眼。这就是女人,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去。 梅冰艳正色道:“你有什么方法?卫紫衣武功极高,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左燕留淫邪地笑道:“到时候我有办法,连萧一霸我都杀了,卫紫衣也一样。” 梅冰艳道:“萧一霸并不同于卫紫衣,何况你在萧一霸身边多年,有下手的机会,而卫紫衣却视你为仇敌,你根本就无法靠近他,又怎能杀死他?” 左燕留作沉思状,良久又笑道:“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我对暗杀一道颇有心得,‘黑蝎子帮’以前的暗杀活动,都是由我主持的。” 梅冰艳不信道:“暗杀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左燕留急了,道:“‘黑蝎子帮’的江西分舵血案就是我的手笔,江西分舵的事情你该听说过吧?” 梅冰艳吃惊道:“江西分舵的事传遍江湖,我当然听说过,可是江西分舵是你们的属下,你为何下了毒手?” 窗外的卫紫衣也凝神细听,想当初正因此事,卫紫衣才会远赴济南和萧一霸商谈合作事宜的,一直认为那是蝶飘香“一统江湖帮”所为,不想却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左燕留提起这事,好像非常得意,兴奋地道:“这件事说起来很长,你有兴趣听?” 梅冰艳叹道:“反正坐着也无聊,不如说来听听。” 左燕留眉飞色舞地道: “事情先得从蝶飘香的‘一统江湖帮’说起。” 梅冰艳道:“想当初‘一统江湖帮’沸沸扬扬,可是如今却寂然无声,这是怎么回事?” 左燕留道:“蝶飘香其实在和卫紫衣一战之后,就受了严重的内伤,当时他求功心切,行动太急,以至于走火入魔,导致下身瘫了。” 梅冰艳道:“蝶飘香既然已是个废人,又怎能组建‘一统江湖帮’呢?” 左燕留笑道:“‘一统江湖帮’本是杜撰,而‘一统江湖帮’所做的事,比如攻崆峒、破华山派,其实都是本帮所为。” “本帮?”梅冰艳道:“是你们‘黑蝎子帮’吗?” “正是。”左燕留眉飞色舞地道:“蝶飘香早已在本帮掌握中,他的实力也尽为我所用,我们只不过借了他的名字,并且杜撰出来一个‘一统江湖帮’而已。” 梅冰艳不解地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左燕留道:“当然是为了卫紫衣。” “为了卫紫衣?”梅冰艳犹自不解。 左燕留耐心解释道:“‘金龙社’日渐强大,本帮自然无法坐视,是以编造出一个强大的共同敌人来,迫使‘金龙社’和本帮合作,这样我们才有机会消灭卫紫衣,为了让卫紫衣相信本帮的确受到‘一统江湖帮’的威胁,是以本帮才制造了江西分舵血案,这时再提出和卫紫衣合作事宜,卫紫衣出于对武林大势的考虑,自然会和我们合作。” 梅冰艳讥剌道:“为了自己的利益,忍心看到自己人受到伤害?” 左燕留淡淡地道: “为了大局,必然要牺牲一些人,再说挑了江西分舵也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梅冰艳不屑道:“反正你们这种人做事肯定会为自己找出冠冕堂皇的藉口的。” 左燕留笑道:“好尖刻!其实江西分舵近来渐渐不听本帮调遣,舵主陆沉高更有背叛嫌疑,本帮一举灭掉江西分舵,可谓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梅冰艳道:“这件事是你主谋的?” “是的。”左燕留笑道:“江西分舵是我带人消灭的,当时我以一己之力几乎杀了大半数的人,包括舵主陆沉高。” 从怀中取出一件黑黝黝的铁器来,似一把弯弯的刀,更似一把镰刀,刀柄上有细细的铁链。 梅冰艳道: “这是什么?” “这是杀人的利器。”左燕留神色凝重,缓缓地道.“其实我真正的武功就在这把飞镰上,我自信在使用飞镰上,我算是第一高手。” 他的态度也骄傲起来,乾瘦的身躯也似有了活力,手中的飞镰在烛火下寒光闪烁,逼人眉睫,梅冰艳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寒意,对左燕留好像也改变了态度。 卫紫衣也看到了飞镰,他只是暗暗地撇了撇嘴,不错,飞镰的确是一种独门兵器,招式奇特,卫紫衣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使用飞镰的高手,也就是说,他对飞镰一无所知。 不过,若用这种武器来对付卫紫衣,恐怕并没有多大用处。 左燕留傲然道:“卫紫衣只知道我是点穴高手,却不知我有飞镰这种武器,所以他在和我对敌时,只会注意我的判官笔,而绝不会想到我会用飞镰。” 梅冰艳喜道:“对对对,卫紫衣如果和你交手,一方面轻敌,一方面又不知道你有飞镰,故而你很有希望获胜。” 卫紫衣不禁微笑,如果他不知左燕留有这种独特兵器,或许会吃个小小的亏,如今既然知道了,左燕留便完了。 这时如果卫紫衣冲进去的话,自然可以除去左燕留,但一方面卫紫衣希望左燕留将他的话说完,另一方面,他不愿在梅冰艳面前杀人,而使她更恨自己。 他已经使梅冰艳一生痛苦了,又何必加深这种痛苦?卫紫衣在对手面前是个无情的人,但他其实心肠很软,他的无情一面只因是环境使然。 梅冰艳道: “左先生,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请继续说下去,好不好?” 这种温柔的请求,早把左燕留的骨头酥化了,他诌媚地一笑,道:“我带人灭了江西分舵后,卫紫衣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促使卫紫衣和我们合作。”长叹了一口气,又道:“可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到最后,卫紫衣还是瞧出破绽来,以至于功亏一篑。” 梅冰艳问出卫紫衣想知道的话来:“你为什么杀萧一霸呢?杀萧一霸对你有什么好处?” 左燕留叹道:“萧一霸此人刚复自用,我在他手底下忍气吞声,那种日子我怎能受得了? 所以在萧一霸遭受卫紫衣打击之时,我乘机杀了他?” 梅冰艳冷笑道:“这不应该是你杀萧一霸的全部理由,你既然已忍受了许多时间,说明你已经习惯,再说,你忍受不了不是可以远走高飞吗?” 他的话一针见血,连卫紫衣也暗暗点头,认为梅冰艳并不是个糊涂的人。 左燕留愕了一愕,爆发出一阵大笑,道: “梅姑娘果然很聪明,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梅冰艳冷笑不语,左燕留道:“我杀萧一霸,自然是想取而代之,因为萧一霸之子萧傲云是个软弱的人,我本以为回去后把事情推在卫紫衣身上就可以了,可是……” “怎么啦?”梅冰艳冷笑道:“是不是没想到萧一霸临死前居然会求卫紫衣杀你?” “的确没想到!”左燕留咬着牙道:“这老小子临死前来这一手,迫使我不得不离开‘黑蝎子帮’四处躲避。” 卫紫衣暗叹不已,萧一霸虽然是个恶人,但还是颇有心计,为儿子留了一条后路,卫紫衣虽然已明白,但并不认为他是被萧一霸利用,相反的,卫紫衣对萧傲云很有好感,就算萧一霸不求他,卫紫衣也会管这件事,助萧傲云重整旗鼓的。卫紫衣并无太大野心,他的“金龙社”也从未想过往南边发展,是以萧傲云的“黑蝎子帮”他并不在意。 梅冰艳道:“萧一霸临死前防了你一手,促使你离开萧傲云,这对天下武林未免不是一件好事。”言中已有欢欣之意。 左燕留忍气吞声,不置一辞,因为他垂涎梅冰艳的美色,凡事不敢违逆,他答应杀掉卫紫衣,其实也是为了讨得梅冰艳的欢心。 灯下,梅冰艳正在低头沉思,灯火中显得俏丽异常,左燕留看得怦然心动,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搭讪道:“夜深了,该休息了,明天还有事情。” 梅冰艳点点头,却见左燕留站了起来,并且向自己走了过来,目中淫邪之意盎然,不由吃了一惊,道:“你……你想干什么?” 左燕留嘿嘿笑道:“我有些忍不住了,你现在就答应我好不好?我反正会杀了卫紫衣,你早晚都是我的。” 梅冰艳大惊,“唰”地抽出长剑,人也站了起来,厉声叫道:“别过来!” 左燕留嘻嘻一笑,道:“美人何必动怒?啊,还想动武,我是你未来的老公嘛,又何必这么紧张?” 梅冰艳粉腮泛红,柳眉倒竖,横剑当胸,恨声道:“卑鄙的小人,早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帮我,只是想占我便宜,今天总算见识了你,我好恨!” 眼泪夺眶而出,已是悲不自禁,想起自己一生命苦,先遇无情郎,后遇卑鄙无耻的禽兽,越想越恨,忽见左燕留口水长流的丑恶嘴脸,忍不住一剑刺了过去。 左燕留大笑道: “原来和我动真格的,大爷也没心思和你演下去,索性来个霸王硬上弓了。”说话之间,身形闪动,已避开梅冰艳的连环击刺,忽地手臂一挥,捉住了梅冰艳的手腕,手略略一松,大声呼痛,手中剑“当”一声落到地上。 又羞又急的梅冰艳猛一张口,咬向左燕留的手臂,左燕留过于轻敌,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咬中,痛得连连甩手。 梅冰艳心中恨极,口齿咬住不松,一用力,便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来。 左燕留剧痛之下,连声惨呼,不由大怒,挥手一拳,掴向梅冰艳的面门。 他这一招发得快极,算准梅冰艳是绝对闪不开的,此时心中怒气勃发,恨不得将梅冰艳一掌拍死,却不料本应绝对躲不开的梅冰艳却身子疾退,堪堪避过了此招。 左燕留大感奇怪,梅冰艳的武功何以精进若斯?猛一抬头,不由吓了一跳,那梅冰艳身后站着的却是卫紫衣,此一惊非同小可,不禁魂飞天外。 梅冰艳愣愣地望着卫紫衣,忍不住流下泪来,满腔恨意又化成无限柔情,心中柔肠百结,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卫紫衣轻叹了一口气,从梅冰艳身后走出,站在左燕留面前,金童般的俊面泛起慑人的寒光,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道:“卫紫衣前来领教左先生的判官双笔和飞镰之术。” 左燕留心转得极快,连忙堆下笑脸道:“大当家何必如此,在下和大当家并无过节。” “左先生对在下恩重如山。”卫紫衣淡然道:“先生又何必谦虚呢?在下只是想感谢你。” “不必,不必。”左燕留勉强笑道:“萧一霸是大当家的仇人,我杀了他是应该的,大当家不必谢我。” “那怎么行?”卫紫衣冷冷地道:“武林人讲的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先生封在下有恩,若不相报,岂不遭人耻骂?先生想害在下不仁不义吗?” “不敢,不敢!”左燕留乾笑道:“我们的事好说,大家都是自己人嘛!” 忽地身子疾退,同时打出三枚飞镖,分击上、中、下三路。 卫紫衣早有防备,一声清吟,袍袖卷起,三支飞镖“夺夺夺”地钉上屋脊,但左燕留已乘此机会退到了窗外,卫紫衣人影一闪,也追了出去。 梅冰艳愣愣地站在那儿,不知是该如何,越想越伤心,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忽听有人笑道:“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呀,真是羞羞羞,连我都很少哭呢!”声音甚是轻脆悦耳。 梅冰艳猛一抬头,见从屋外走进一个小美人来,大大的眼睛灵活闪动,显得精灵调皮,长长的黑发飘飘,如流动着的黑缎,小嘴殷红可爱,额心红痣娇艳欲滴,分明是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美人。 梅冰艳忘了哭泣,一时也震于秦宝宝的美貌,禁不住叹道:“小妹妹你是谁?是天上的神仙吗?” 这个小美人正是秦宝宝,她跟踪卫紫衣下山来,只是不敢离卫紫衣太近,大哥实在精明,略一走近就会被发觉,是以秦宝宝一直站在院子外面,此时知道卫紫衣追左燕留去了才走了过来。 如今听到梅冰艳的赞美,很是开心,对梅冰艳有了好感:语气也和气起来,笑道:“我是秦宝宝,泪美人该听过我的名字吧,我可是个名人哦!” 给梅冰艳取名为“泪美人”真可谓恰当,至于宝宝说自己是个名人,可算是宣古未有的事。 梅冰艳觉得很有趣,笑道:“原来你就是秦宝宝啊,可是我听说秦宝宝是个小男孩啊!” 秦宝宝笑道:“因为我以前是女扮男装的,如今改回来了,是大哥叫我改的。” “大哥?”梅冰艳忽地想起,卫紫衣就是秦宝宝的大哥,这时,她也忽地明白,卫紫衣为何不接受自己,原来他的弟弟秦宝宝是个如此美的人儿。 梅冰艳虽然自负美貌,但和宝宝一比,不免自惭形秽,心中暗暗道:“卫紫衣,我不怪你,我若是个男子,我若有秦宝宝这样的美人,我也会那样的!” 多日来的愁苦、愤怒转瞬间化为烟云,虽然有些伤感,但对卫紫衣已无恨意了。 秦宝宝并不知自己的出现给梅冰艳带来巨大的改变,笑道:“有一段时间我好恨啊!” “哦?”梅冰艳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宝宝笑道: “我以为大哥喜欢上了你,于是就离家出走了,害得大哥着急。” 提起往事,梅冰艳百感丛生,幽幽叹道:“你不必恨我,我也是个女人,女人谁不希望找个好男人?不过,你不应该不相信你大哥,他对你是真的好,他的心中也只有你一人。” 宝宝笑道:“这我知道,大哥对我的好,我明白,我也知道大哥只会对我一个人好。” 梅冰艳苦苦一笑,道:“好羡慕你,你是女人中的女人,你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女人。”忽又笑道:“其实,你还小,不过是个孩子。” “我不小了,我都十四了。”秦宝宝抗议道:“女人十六不就可以嫁人了吗?” 梅冰艳“叹哧!”笑出来,道:“是不小了,都十四了,我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 宝宝古怪地眨眨眼,笑道:“你也喜欢大哥,对吗?” 如此突兀一问,梅冰艳一时慌了手脚,不知怎样回答才好,愣了半晌才幽幽叹道:“你大哥那样的男人谁不喜欢呢?只恨我和他没缘分,能够相识已是造化了。” “倒还挺痴情的。”宝宝心中冷哼不已,心道:“看来我的微笑战术已经奏效,终于打败了这个女人,哼,我的笑容是无法抗拒的耶!” 唷,原来宝宝是在用战术,充分利用她可爱的一面,难怪她没有捉弄梅冰艳。 宝宝继续保持微笑,道:“天下的男人很多,好男人也不少,以姐姐这样的美貌,不愁找不到的。” 梅冰艳苦笑道:“承你吉言,只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对男人已经绝望了。”惨然一笑,又道:“和你说话,我的心情好多了,我该走了,这里再也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 宝宝心中道:“早就该滚了,废话半天!” 梅冰艳默默地收拾衣物,又凄然泪下,将衣物打成包袱,而对宝宝一笑,道:”等你大哥回来就对他说,梅冰艳走了,永远不会来打扰他,我祝福你们。” 宝宝点点头,梅冰艳黯然离开。 宝宝见她走了才吐出一口长气,叹道:“唉,真累,装好人可太累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