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仙秦宝宝》 第一章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万籁此俱寂,惟闻钟磬音。 (题破山寺后禅院常建) 河南少室山,山势颇陡,有宽广石阶八里,工程之浩大可见,为宋高宗临幸此山时所开辟。登上石阶,眼前一亮,红墙碧瓦,好一座大寺院,这就是隐隐中领袖武林的嵩山少林寺。 就在大寺院院后,靠近掌院方丈禅房不远处,有一连三进茅草屋赫然与少林寺为邻。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捻少林寺虎须?大大方方的就在寺后筑屋而居,且与方丈比邻而处?试想,只要是正常人,谁也不敢如此放肆。 那么,大概是少林寺修为深厚的得道高僧在此修行吧?汝听,这时不正传来朗朗的诵经声音──“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埵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只是,并非一代高僧应有的雄浑声音,而是幼童稚嫩逗人尖锐的嗓音,听声音大约是十岁出头的稚子。 “哈哈……” 三名行到茅草屋外的十六、七岁的小和尚,听了那小孩念的经文,都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 笑声打断了念经的声音,小孩蓦然转身。 吓,好一个粉妆玉琢的瓷娃娃,额心一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殷红欲滴,一头长长的黑发在头上绑个结,任其飘扬,上面还嵌了块百世难逢的“苍犀角”。 他那双又黑又白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能之光,更现出古灵精怪的天性。凤眉准鼻,唇红齿白,配合得维妙维肖,只是太嫌瘦弱了些。 小孩一脸正经的向立在门口的三名小和尚道:“明智、明理、明月,为何如此取笑小衲?” “呵呵……。” 明明是顽童,却偏偏扮出一副大人像,那副模样已够惹人笑了,还自称“小衲”,千古以来,也只有老和尚自称“老衲”,那有小孩自称“小衲”,何况他又没剃度。话一说完,又使得三名小和尚大笑不已。 小孩见他三人不理自己只顾取笑,赌气转身拿起经文继续念道:“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粟埵伊蒙阿唎那,妥卢吉帝室佛啰楞驮婆,南无那啰谨墀。” 明智小和尚吃吃笑道:“求求你别再念下去了,好宝宝,一小段大悲咒不过八十个字,却给你念错了四十一个字,呵呵……。” 原来,小孩姓秦名宝宝,从小住少室山,虽然日日与和尚为伍,夜夜有人教他念经,可是还是培养不出一点慧根,怎么看都不是佛门中人,但却是众和尚之宝。 瞪起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秦宝宝怒道:“这那能怪我?这种既拗口又不通顺的经文,我能顺利念完一小段已是不易之极,又那顾得了有没有念错?你可真挑剔,就算有错,也不至于错了一半而有余吧?” “还没有?”明理笑道:“举例说吧,‘无’不念‘吴’念‘摸’,‘喝’不念‘喝’念‘何’,‘啰’应念‘剌’,‘那’不念‘纳’念‘奴’,后面还有很多很多,我没说错吧!” 秦宝宝不甘愿的哼了一声,道:“昨晚大和尚叔叔拿这本手抄‘大悲咒’给我,吩咐一定要念完,又没教我怎么念,我只好照自己懂的念,谁知道经文跟我们平常说话的念法不一样,三位大师将就点,别那么挑剔了。” 明智忍不住好笑道:“掌门方丈亲自教你念了一年多的经文,你却念出这种成绩,真不知掌门方丈那来的耐性居然能教你一年多,看来要作为一派掌门,确非易事,就凭这份耐性,贫僧自叹望尘莫及。” 明智和明理有模有样的唉声叹气,不知是为方丈不平?抑是为自己神伤?秦宝宝嘟起小嘴不发一言,表示抗议。 明月见二位师兄一直在调侃宝宝,心生不忍,忙道:“宝宝,你可知我们大清早来找你有什么事?” 舔舔嘴唇,秦宝宝神气的道:“念经我不如你们,因为我不是靠这行吃饭的。但是,说到神机妙算,解谜题,我就可以做你们的西席了,嘿嘿,我猜,一定是你们那位俗家师兄回娘家来了,你们约我一起去听听他讲一些江湖上的趣事,对不对?” 三名小和尚大惊,齐道:“宝宝你真聪明,一猜就准。” 秦宝宝大感得意,不可一世──小孩毕竟是小孩! 突然,明智黯然道:“师父说小孩子太过聪明外露,容易夭折。” 明月也担心道:“方丈也很担心这点,再加上宝宝身子又瘦弱……” 明理截口天真的道:“我有个好方法,以后我们每人监视宝宝吃一餐,看他吃得比我们多才放过,人一胖头脑也许会变得笨笨的,那就不用再担心了。明智师兄,明月师弟你们意下如何?” 明智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明理师弟你就爱乱出馊主意,小心我禀告师父治你‘妄言’之过。宝宝除了早餐,其余两餐均是在山下请人煮荤食吃,怎么个监视法?阿弥陀佛,莫非师弟你敢开戒?况且宝宝是有病在身才显瘦弱。再来,我问你,难道胖的人就不聪明么?你这不等于在骂师兄我么?” 明理连忙合十道:“阿弥陀佛,明理不敢,明智师兄的确明智,一席话解释得十分透澈,让师弟等受益非浅。” 明智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 秦宝宝嘻嘻笑道:“你们三位大师就别争了,没看见我头发那么长?我爹曾经说过‘头发长长,命也长长’所以我不会这么快就死的。再说你们常常为我念经,求神保护,有神保佑着我,阎罗王那敢找上我?走吧,我们听故事去!” 说着领先出门,明智、明理及明月从小看着宝宝长大,总是顺着他惯了,这次,当然也没意见跟着出门去了。 戒律堂外有棵十人合抱的大松树,树下置有石椅数张,石椅上现今正坐着五人,一位侠士,三名小和尚和一个小孩。 说起那位侠士近来在江湖上也闯出了不小的名号,人称“绝掌”秋莫离就是,年约廿七、八,饶富正义感,是年轻一辈的杰出人物。 其余那四个,自然就是秦宝宝和明智师兄弟他们了。 明理首先迫不急待的问道:“秋师兄快告诉我们如今江湖上最负盛名的人是谁?” 秋莫离吃吃笑道:“一年不见,明理师弟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这点宝宝就比你强多了,堪称方丈大师的得意弟子。” 秦宝宝神色古怪的看着秋莫离,笑道:“秋大哥不必未开口就先巴结我,哼!如果你讲得不够精彩动听,我可不是叫‘明智’或‘明理’,到那时,除非你整天跟着大和尚叔叔,否则就难有安宁日子好过,只是不知你们掌门方丈有没有时间做你的全天候保镖?” 秋英离不禁背脊泛寒,求艺时期所受的活罪,他可是没齿难忘,这位小祖宗,少林寺上下没人敢惹。 边忙告饶,秋莫离苦笑道:“我说就是,请明月做裁判。”面色一整,接着道: “现今武林大统可分为三天下,一是白道的几大门派,以少林、武当为首。其二是领袖西方地盘的异道人物,‘黑蝎子帮’瓢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此人天性残酷,使大刀,刀一出手,必定见血,可见其刀法之精,可说是使刀的祖宗了。其三是统领北方地盘的‘子午岭’‘金龙社’的大当家‘金童阎罗’卫紫衣,他称得上是个奇男子,可说是枭中之雄,群枭之霸,他所创的‘金龙社’是黑白两道少数几个最具潜势,最有力量,也是最具威信的帮会之一,‘金童阎罗’已经是一代霸主的别称了。” 明智问道:“这么说来,卫紫衣是当今武林的大红人了?” 秋莫离笑着点头称是。 秦宝宝奇道:“他的名号真古怪,既是‘金童’,为何又称‘阎罗’?” 秋莫离有心为难他,反问道:“你猜呢?” 秦宝宝白眼道:“我就是不想猜才问你呀!” 明理点头道:“对,不要叫宝宝猜,方丈大师不喜欢宝宝太过聪明。” 秋莫离自然也明白原因,不敢勉强,续道:“卫紫衣这个人我没见过,但关于他的传说倒是不少,‘金童’是指他的外表,‘阎罗’则反射他做事的手段。他大约三十左右,外表看起来却像不到二十岁的后生小子,一张脸尚透着天真气息,看到他的人,一点也不会将他连想为武林中人。他使一柄银剑,平常将剑缠在腰身,看起来就像腰上的装饰品,再衬以脸上那抹忠厚的微笑,温柔的眼神,不知道其底细的人,只怕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他是‘金龙社’亦是所有江湖绿林道的巨霸!” 吁了口气,“绝掌”秋莫离接着道:“‘阎罗’的起号很玄,卫紫衣虽然出身绿林,但白道英雄对他却不排斥,因为他出污泥而不染,善恶分得很清楚,只是手段太毒辣了些,处理他所遭遇的问题时的那份果决凶狠令人惊讶,所以和他有过节的人就称他‘阎罗’,一传下来,就变成‘金童阎罗’这个名号了。” 一阵沉寂迥荡,和风吹在人身上很是舒爽,在座人人皆在和卫紫衣神交,将他幻想成自己理想中的英雄。 秦宝宝低声道:“卫紫衣倒不失为一名英雄,也可以称得上好人了?” 秋莫离微微点点头道:“原则上是对的,但是,如果他出身于白道的名门正派,而处事又不那么凶狠毒辣,就更完美了。” 秦宝宝重重哼了一声,道:“白道人物披着仁义表皮,怀着豺狼虎豹之心的大有人在,那种人才阴险毒辣,害人于无形之中,令人防不甚防。再说对恶人慈悲等于害了好人,对坏人凶狠毒辣宛如对好人慈悲,秋大哥出身少林,限于名门正派的臭规矩太多,口头上自然不好赞成卫紫衣的行事方法,说不定心理上早就将他视为偶像了。” 秋莫离真是哭笑不得,看秦宝宝只有十二、三岁年纪,小小毛头一个,天真古怪,调皮捣蛋,十足的惹事精,少林寺上至掌门方丈,下至厨役佣工,人人当他是宝,集宠爱于一身,自然养成一股娇气,看起来更加可爱! 但是他人小鬼大,常常发些惊人之语,令人啼笑皆非,要骂他,没有他的伶牙俐嘴,要打嘛,又于心不忍、堂堂七尺男儿,却拿一个小顽童没办法。 明智、明理暗暗好笑,对这种事他们可是思空见惯,不开口方能明哲保身,还是明月比较慈悲,为他解危道:“秋师兄,可别只顾谈论卫紫衣,再告诉我们最近江湖中又出了那些杰出人物,好让我们得饱耳福。” “绝掌”秋莫离感激的看他一眼,继续说着武林中的趣事,明智、明理及明月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秦宝宝表面上宛似听得入神,心里却在想自己的事:“如果我有卫紫衣那样的哥哥多好,大和尚叔叔天天逼我念经,念得我头皮发麻,连念法都还搞不清楚,不如下山闯江湖去。少林寺的弟子虽然都对我很好,但总觉得不像哥哥那么亲,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卫紫衣会跟我‘有缘千里来相会’,……嗯,就这么办,嘻嘻……” 想到得意处,小孩儿毕竟城府不深,居然忍不住高兴得嘻笑出来,这一笑,才警然出了批漏。 幸好秋莫离正讲到有趣的地方,明智、明理及明月也正在笑,否则岂不露了马脚,秦宝宝暗道好险,心想被他们知道了,走得成才怪。 笑归笑,心里正在慢慢计划要如何瞒过大和尚叔叔,因为茅草屋离掌门方丈禅房不远,如无精密的计划,有所动静,那瞒得过少林第一高手的耳目。 想了又想,心中已有腹案,决定趁晚上到山下进膳时偷偷溜走,方是最安全之道,以便寻找“心目中的大哥”。 七月,夕阳如火,烈日的余威仍在,人和马都闷得透不过气来。 四人四骑两两成双骋驰于官道上,一式的紫巾紫衣,武林中人一望即知是江湖上某一帮会的制服。 前面两骑士看起来宛如父子,老的四十多,少的未二十,长者胖又貌不扬,幼的瘦且俊,后面两骑似是随从。 大热天里骑在马上的确不舒服,马上四人都有点吃不消了,频频用汗巾拭汗,尤其是前面两骑中那位福泰的中年人更感难受,右手执缰,左手忙着用衣袖搧风,本来,身躯胖大的人就比较怕热的。 福泰的中年人向身旁的少年人求道:“我说魁首,大当家的,行行好,我们就在前面的市镇歇一晚吧!明天早点赶路,一样可以如期回到总坛。” 敢情他们不是父子,而是有上下尊卑之分的。 后面两骑中,那位总是笑咪咪,年约三十的汉子,“快刀”马泰听在耳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忍不住调侃道:“咱们‘子午岭’三领主‘银狐’席如秀席大侠,居然也会有受不了的事,真可谓‘狐落夕阳被火(太阳)欺。’”“银狐”席如秀斥道:“好个没大没小的鬼马泰,谁说我受不了,我是怕咱们魁首太过劳累有碍健康,才提议歇一晚。” “快刀”马泰吃吃笑道:“我看不是吧?三领主大概又犯了七年之痒,想想明天就可以回到‘子午岭’,领主夫人驭夫有术,今晚不找姑娘更待何时?不过,您老放心,只要魁首准许,我们绝不会去告密的。” 席如秀老脸一红,怒道:“狗嘴永远吐不出象牙,为什么你不学学你的伙伴战平,看人家多么稳重不苟言笑,将来成就必定在你之上,哼!” 对于席如秀和马泰那两张嘴之善斗,卫紫衣早就习以为常,听多了怕耳上生茧,干脆就来个不闻不问。 马泰见席如秀发怒不敢再放肆,毕竟他是魁首之下三大领主之一,开开玩笑即可,却不能乱了上下之分,忙笑道:“三领主请息怒,小的一向有口无心,领主是知道的,也只有像领主这般平易近人,待属下如家人的好上司,我才敢如此放肆啊,像大领主,二领主总是一本正经的,我那有这个胆子跟他们谈论家常隐私。再说,我和老战都是魁首的近身护卫?升不升级,也就无甚重要的了。” 席如秀生平最爱人家赞他平易近人,因为他是“子午岭”上最爱耍威风的一个,平日畏妻如虎,无法享受“大丈夫”之乐,只有在属下面前才有耍威风的机会,却又怕属下口服心不服,所以只要你赞他平易近人,包准寒冰溶解也没有他脸上怒容消失得这般快。 除此之下,他倒不失为一名好领导人物,对“金龙社”的功劳更不可数计。 行行说说,小镇已近在眼前,天光尚亮,还不是万家灯火的时候,席如秀一颗心提在心口上等卫紫衣的指示。 “杀无赦”战平问道:“启禀魁首,是要继续赶路?还是在此镇宿一晚?” “金童阎罗”卫紫衣望了望天色,道:“再赶一程好了,我们已出来太久,‘金龙社’有多少事情等着我处理呢,忍着点,继续赶路吧!” “银狐”席如秀忙道:“启禀魁首得知,今晚若错过前面的市镇,再往前骑百里内,恐怕将会找不到歇宿的地方。” 泛起金童般的笑容,卫紫衣道:“那敢情好,今晚我们就以大地为床,苍天为被如何?” 席如秀等三人连忙应是,那敢有第二个意见,他们太了解他们当家的脾气,当他告诉你要怎么做的时候,就表示他已做了决定,虽然他常用征询的口气同你商量。 “银狐”席如秀心里苦得像吃了黄连,却地无可奈何,他本身也明了要统领一个帮会,不是过足威风那般容易的,小小帮派平常就大事不少,琐事数不尽,何况像“金龙社”那种大的帮会。 于是,四骑过镇而不入,继续朝北方向飞驰而去! 太阳终于完全隐没,一弯明月夹带着满天星斗,骄傲的向大地散出属于他们独特的光芒。逼人的热风,被月光温柔的轻抚,也变得清凉,拂在身上,好不舒爽宜人。 蓦然── 一阵清亮童稚的歌声随着阵阵烤肉香传来,卫紫衣他们这时才想起尚未吃晚饭,竟不由自主的随着歌声找寻其主人。来到一条小溪旁,首先映入眼里的是一颗随着歌声而晃来荡去不算小的脑袋,及一头很长但没有经过整理的黑发。 大概听见马蹄声,歌声突然停了,小孩转身面对卫紫衣四人,他的容貌使马上四人感到既好笑又可怜。 年龄在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破旧带补丁的白粗布衣服,可能好多天没洗脸,再加上被烟熏得一块黑一块灰的,额上那颗朱大的朱砂痣差点便看不出来,双手还好一点,可是却几乎找不到几两可以捏得上手的肉,一头又长又乱的乌发,随随便便在头顶绑了个结,还古怪的在顶上嵌了一小块生满铁锈的犀角形铁块。 他那双又黑又圆文深邃的大眼睛,闪闪发亮,灵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满了不可描述的智能之光,更现出古灵精怪的顽性。 个子比十岁的小孩高些,但和其它小孩一副白白胖胖的模样相比较,更显出他的瘦弱。照常理论,白胖的小孩较逗人喜爱,但奇怪的是,这个瘦巴巴略显苍白的小娃儿,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魅力,让人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怪,就是怪,他那种可爱调皮的神色,那副瘦骨伶丁的身架子,竟使卫紫衣生出想照顾他,保护他的感觉。摇摇头,卫紫衣也觉得自己太不可思议,居然有这种不可能成为事实的想法。 那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偷偷溜下少室山的秦宝宝。 四人下了马,卫紫衣将缰绳交给战平,走向秦宝宝。 秦宝宝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卫紫衣,激动的在心里吶喊:“我终于找着了!我终于找着了!” 卫紫衣也发觉自己的目光居然无法转离这位衣着褴褛,身子瘦弱却又可爱逗人,充满魅力的小孩。 二人就像磁铁般,互相吸引着! 突然── 秦岛宝向卫紫衣奔去,双手抱住卫紫衣,大声叫道:“哥哥,哥哥,你是我大哥,你终于给我找着了!” 自古,练武之士,除了感情深厚的至亲好友,是不容被他人抱住的,但是,卫紫衣看出秦宝宝下盘虚浮,说话中气不足,可能还带病在身,是个没练过武的普通人,而且还大声叫他“哥哥”,怎不使他惊讶莫名,自己何时跑出这么小的弟弟来,因此竟然冷不防被他抱个正着。 卫紫衣的三名部下互觑一眼,更是骇然,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秦宝宝,他们跟着大当家闯天下多年,就从来不知道魁首有这么个脏兮兮的小弟弟,而且,在他们的记忆里,卫紫衣是没有亲人的,更遑论至亲兄弟了。 无论什么样的刀山剑雨,不论什么样的惊涛骇浪,凶恶险阻的环境,卫紫衣都没有这般震惊过。这位来路不明的小孩居然能如此吸引他,而一向有着很强自制力的卫紫衣,居然发觉自己无法抗拒他,这怎能不令他心惊! 深深吸口气,卫紫衣轻轻将秦宝宝推离怀抱,柔声道:“小兄弟,你大概认错人了,我们素昧平生,不可能相识的,你看清楚点,我不是你大哥。” 秦宝宝仔细的打量卫紫衣,尖嫩的童音轻轻响起:“你比我想象中的大哥英俊潇洒多了,不过,没关系啦,将就将就点,有就好了。我在山上的时候,常听他们说山下有许多好玩又有趣的事情,是不是?大哥,你会陪我玩儿是也不是?” 敢情他是将卫紫衣当作“想象中的大哥”,没有兄长的人,总爱幻想有一个哥哥疼爱他,陪他玩,日思夜想,一下山,见着卫紫衣,直觉对了心眼,顺着了心,就“将就” 当他是“大哥”了。 卫紫衣不禁啼笑皆非,问道:“小兄弟,你尊姓大名?” 秦宝宝启唇一笑,露出一口又白又细的玉牙,道:“我姓秦,以前我爹爹叫我宝儿,而山上的人不论老少均叫我宝宝,大哥,你也叫我宝宝好了。” 卫紫衣诧异问道:“以前?你爹娘呢?” 秦宝宝凄然道:“大概在跟玉皇大帝吃晚餐吧!” 也许是缘份吧! 卫紫衣竟和秦宝宝一见如故,好似他们本来就是亲兄弟,直到今天才见面,对他竟然不知不觉生出一股怜爱之心。看到自己引得他伤心,歉咎的握住他小手,却赫然发觉他的手虽然细瘦,却温润滑腻,是一只从未做过粗活的手。 试想,一个长年住在山上的孩子,怎可能有这么娇嫩的小手,再细看他那一身破旧的粗布衣服,和一股常人模仿不来的高贵气派,不禁疑惑更深了。 须知在武林中讨生活的江湖人,真可说是步步荆棘,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自幼便练得耳聪目明,胆大心细,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忽,都可能为你敲起丧钟,怎能不小心。 于是,卫紫衣试探性的问道:“小兄弟,你的手可比大姑娘还滑腻呀!” 秦宝宝听卫紫衣称自己“小兄弟”而不叫“宝宝”,已是不高兴,再听他所问的问题,聪明如他,怎会不明白卫紫衣话中的含意?不禁心中气苦,再加上二个月来的流浪生活使他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才找到理想中的大哥,他却如此怀疑自己的身份,虽然明知江湖中人大都如此,而自己的确不像山上长大的孩子,即是如此,心里还是难过,泪水在眼眶中转啊转的,差点便流下来。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效作老气横秋的模样,秦宝宝道:“这位大哥不愧是武林中人,处事心细如发。你原先有意安慰我,但是,一碰到我的手,再打量我的衣着打扮,立刻就把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份,这表示你很有阅人的经历,而且经过大风大浪,见过太多的生与死,可能是江湖上某一帮会的领导人物,所以一碰到违反常规的事情,自然就会生出戒心,怀疑对方可能是敌人派出来卧底的,可见你是个老江湖,虽然你看起来很年轻。” 秦宝宝喘口气又道:“你可能又有点喜欢我,加上我的外表给人一种又柔弱又可怜的感觉,所以你不忍心伤害我,不相信我会书你,才用试探的口气问我,由此可见,你是个扶弱锄恶的好人,我总算没看错人。” 说到后来忍不住为自己的眼光而得意起来。 这小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席话说得卫紫衣四人目瞪口呆,惊讶莫名。心想,他小小年纪就天纵聪明,譬之美玉在朴,明珠在椟,只要经名师巧匠雕琢成材,将来怕不大放异彩! “银狐”席如秀冷笑道:“小子你一厢情愿的硬认我们当家的是你大哥,已是令人怀疑,再则你刚才那席话,嘿嘿,一个山上长大的小孩见过什么世面?说得出刚才那番话。老实说,是谁教你的?有什么目的,若不从实招来,我会让你尝尝大爷的手段。” 一开始,秦宝宝就觉得这老小子不怎么顺眼,再见他如此“狐假虎威”更是不对心,有心使他难堪,故意不理他的话,只顾泛起童稚逗人的笑容对卫紫衣说道: “我想大哥也在怀疑一个山上的小孩怎么会了解江湖上的诡谲?只因我从小住在少室山,自小江湖人物见多了,自然跟一般小孩不同,再说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时常回寺,人嘛,难免会有炫耀的心理,有人愿意听他吹牛,自然乐得献宝似的说给我们听,久而久之听多了,自然就懂。” 换了轻蔑的语气又道:“若是有人认为我没见过什么世面,那人才真是有眼无珠,再加老天真。”说完瞥了席如秀一眼。 众人不禁好笑,但碍于席领主的颜面却不好笑出来。 席如秀则快被这小子气死,纵横江湖多年,谁敢对自己的问话不理不睬,末了,还被骂一句“老天真”,偏偏他又不指名骂,想发作也不能,否则岂不自己承认“老天真”,一时拿他没辄,又气得一身肥肉上下抖动不已。 “快刀”马泰强憋着不敢笑,问道:“三领主,你怎么了!别是那里不舒服吧?” 席如秀好不容易控制了情绪,道:“没什么!” 秦宝宝哧哧笑道:“真的没什么吗?” 席如秀脸色一变,戏谑道:“臭小子你别得意,我们当家的可是‘子午岭’‘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卫紫衣,你以为他会跟你这个小乞丐结为兄弟?我看你一定不小心吃了老鼠药,发了失心疯,居然将我们魁首认作大哥,还要他陪你这小不点玩?我的老天爷,我从来没听过比这更滑稽的事了。” 秦宝宝大眼一瞪,小嘴一撇,正待反讥一番,突然闻到一股焦味,忙奔去将鸡从架上取下来,问道:“你们还没吃晚饭吧?过来一起吃好么?” 一闻到烤肉的香味,席如秀很快地就将刚才取笑人家的一言一行忘得一干二净,赶忙应声道:“那好极了。” 卫紫衣看在眼里,失笑道:“如秀你可真宝,刚刚把人家痛快淋漓的讥笑怒骂了一顿,现在居然还好意思吃人家东西。” 席如秀吶吶的道:“呃,魁首,我只是告诉他实话罢了。” 卫紫衣瞪眼道:“我的事情什么时候由你来决定了?” 转身对马泰,战平道:“你们去把准备的食物拿下来,请这位小兄弟吃。” 马泰和战平连忙取下行李,拿出卤牛肉、熏鸭、肉饼面饼、大蒜,五人围在火边吃将起来,秦宝宝吃了一只鸡腿就不肯再吃,卫紫衣见他身子瘦弱,劝他多吃一点,他小嘴一扁,眼泪居然簌簌流下。 四人大惊,卫紫衣关切的问道:“怎么哭了?那儿不舒服么?” 不问还好,这一问,问得他放声大哭起来,四人更是愕然。 卫紫衣心生不忍,取出洁白汗巾,帮他把眼泪擦掉,脸上的黑灰被泪水一洗,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秦宝宝哭个不停,还一边抽噎道:“卫大……侠,你对我真好,大家看我穿得…… 破烂,都避之……唯恐不及……不及,连村里的农人都……将我当作乞……丐,以为我……要……偷鸡,还要打我呢,直到……我拿出银……银子,他才肯卖鸡……给我,还特地选……这只……最瘦……最瘦的,只有你……你不会看不起我,还会……关心…… 我,呜……哇……” 一番话使历尽江湖险诈,早把江湖上的不幸看淡了的卫紫衣也不禁恻然,何况他和秦宝宝一见就投缘。 让他痛快的哭够了,卫紫衣微笑道:“宝宝,你怎不再叫我‘大哥’了?” 秦宝宝破涕为笑,道:“你真的愿意做我大哥啊?我很调皮喔!” 卫紫衣有趣的道:“我看得出来,因为我小时候也不太乖。” 秦宝宝高兴的直拍手,好不天真可爱!一忽儿,突然双手抱住胸口,痛苦不堪似的蹲下身,又忙从怀里取出一只漆黑的木瓶,倒出一颗红色丹丸,和着津液吞下,这才放心的吁了口大气。 抬头望见卫紫衣四人关切的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大哥,你们别担心,我只是先天心脏较常人虚弱点而已,虽然先天不足,但是后天调理的好,从小补药圣品吃了很多,所以自从我爹去世后,就一直没再发作,如今吃了药就没事了。” 卫紫衣道:“回到‘子午岭’请季大夫好好仔细检查一番。” 秦宝宝开朗的笑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先天性的疾病任大罗神仙也束手无策,灵丹妙药只能缓和病情,并无法使之痊愈,从小我就看开了。‘庄子南华经’不也说着‘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乎?’么?” 卫紫衣闻言不禁一楞,一时无言以对。 在一旁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席如秀三人,张口结舌,大感惊讶,虽然他们深知他们当家的习性,对恶人绝对的残酷,对善良百姓就会如他的面貌一样的和善。但是,他们可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温柔的帮一个孤儿擦眼泪,还认他作弟弟,打算亲自照顾他的生活,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吧! 本来,假若卫紫衣顺着席如秀之意入镇而宿,今晚就不可能过着古怪的秦宝宝,自然也不会结下这段缘! 看来,缘之一字,真是不可解! 在卫紫衣寝居──一个植满龙柏的雅园中,那幢气势相当磅礡的“黑云楼”,秦宝宝就住在卫紫衣对面的厢房。 卫紫衣强迫他恢复本来面目,摇身一变,喝!好一个富家少爷,粉装玉琢,玉面朱唇,肌肤雪白娇嫩得胜过大姑娘,使额心朱砂痣更现得殷红欲滴,微微一笑,梨涡逗人,犹带着一股娇气。 穿着一身白衣,颈上挂着一条设计精巧的“寿”字型金链子,闪闪发亮,是卫紫衣亲自设计请巧匠打造的。一头长发在肩后晃来晃去,嵌在顶上的“苍犀角”也拭亮了。 只是,看来看去,总是太嫌瘦弱了些,怎么吃都吃不胖。饶是如此,找遍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出一个富家公子哥儿比他俊的,连卫紫衣也自叹弗如。 现今“金龙社”里,上至展熹、张子丹、席如秀三大领主及大执法殷离魂,下至厨师老赵,人人对秦宝宝真是又爱又怕,爱他天真可爱、纯真无邪,使平静中的“子午岭” 平添一股生气,何况他们这群江湖高手,何时享受过这等稚情的滋润,所以自从他被带回“金龙社”,人人便当他是宝。 可是,他们又怕他顽皮爱恶作剧,就像作父母的,总怕自己的小孩爱捣蛋,却又狠不下心来责罚他一番。 有一天── 厨房在准备晚膳,秦宝宝见厨房里的小厮在井边洗米,借故和他谈天说地,等他洗好,米水也量妥了,就藉言口渴,命他取碗茶来,趁他不在时,居然将一大包早就磨好的“黄连粉”倒在米水里拌匀。 过了半个时辰,他又躲在门后,见大厨在准备卫紫衣爱吃的“清蒸鱼汤”,就偷偷把白糖和盐的调味瓶调换;看到二厨负责炒菜,就趁他与大厨说话之际,取出竹制射筒,从门外射入一股浓浓的盬水加糖水加胡椒水的液体加入菜内,见他们两人不疑有他,还自信手艺高超也不自先尝味道,就盛在盘中准备端出,秦宝宝忍住笑忙奔回“黑云楼”,准备和卫紫衣一同到“龙吟厅”进膳。 晚膳,卫紫衣总是习惯和三位领主及大执法一同进食,今晚自也不例外,秦宝宝年纪小,敬陪末座。 面对长几上的丰盛菜肴,卫紫衣道一声“请”,六人开口吃饭,饭一入口,顿时目瞪口呆,连忙噎下,阴离魂皱眉道:“这饭是怎么煮的,比吃药还苦!” 卫紫衣喝了一口鱼汤,眉头却皱得更深了,苦笑道:“生平第一次喝到甜的鱼汤,你们要不要试试?” 同时,三位领主及大执法也各忙吃菜解苦,菜一入口,福泰的三领主席如秀已首先发难叫道:“这是什么味道?又甜又咸又辣,那门子的炒菜法?” 卫紫衣向站在一旁侍候的战平道:“去把大厨和二厨找来。” 战平忙应“是”前去找人。 六人继续吃着别道菜,卫紫衣满足的笑道:“还好,味道还算正常。” 秦宝宝不动声色的自顾吃菜,还一旁点头,似乎蛮赞赏大厨和二厨的手艺,偶尔开口闲谈两句,以示无辜。 半晌,战平已领着大厨老赵,二厨小张来到“龙吟厅”只看他们的脸色,想必战平已将一切原委说与他们听了。 “启禀魁首,小……小的便是有老天爷给我做胆了,也不敢在魁首的饭菜里搞鬼,更别说敢和各位领主开这种玩笑了,小……小的实在想不出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请魁首明察。” 小张刚来没多久,“金龙社”的规条却是知道的,第一条就是“谋害魁首者,五马分尸!”心里早就吓得慌了,只见他脸色白中透青,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卫紫衣微笑道:“二位不用这么紧张,菜只是味道不好,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恶作剧?” 大执法“鬼手”阴离魂道:“你们在准备晚膳时,有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进出。” 老赵和小张想了想,对望一眼,摇头道:“没有,都是厨房里的人,只有刚才战护卫去过。” 卫紫衣随意瞟了秦宝宝一眼,道:“谁这么调皮,被我们捉到了,非打他一顿屁股不可。” 卫紫衣心里早就在怀疑是秦宝宝搞的鬼,他太清楚他这位小兄弟的顽性。这些日子来,虽然没有人到他面前告状,但总是有些风声,听说连阴离魂和三位领主都着了他的道儿,尤其以席如秀被整得最惨,现在居然轮到他。 卫紫衣心里暗道:“宝宝怎会有恁般的身手,让厨房里众多人都发觉不到他,纵然山上的孩子均较灵活,难道宝儿有什么隐密么?” 大凡人总有权利保有私人的秘密,所以卫紫衣也不打算去探测,他相信宝宝如果想说,一定会告诉他。 席上群豪首次听闻大当家的准备“打人屁股”,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人人憋得满脸通红。 轻咳一声,大领主“九面阎若”展熹道:“菜要盛起之前,你们难道都没有先试尝味道么?” 老赵和小张低着头,嗫嚅半晌不敢出声?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道:“这也难怪,他们可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经验了,什么菜要放多少调味料,闭着眼睛也不会弄错,这一次一定有什么人在一旁暗中搞鬼,只是对方是鬼灵精,他们都没发觉到罢了。” 卫紫衣心思一转,脸色忽变,严厉斥责道:“你们两个大胡涂虫是瞎子,加上手下那群小胡涂虫眼花,这么多双眼睛居然连对方的影子也没见到,留着招子做什么?马泰、战平,将他们拉下去,挖出厨房里所有胡涂虫的招子。” 老赵和小张又惊又怕,连忙喊叫“冤枉啊,魁首!” 群雄一怔,魁首今天是怎么地?虽然他们有错,也只是小事一件,小小一个玩笑,罪不至死,骂一顿就算了,何况平时这类事情是阴大执法在处理的,魁首几时变成这般专权又暴虐无道? 只有秦宝宝眼见卫紫衣居然用这种方法逼他“现形”,忍不住“咭”的一声大笑起来,卫紫衣手指着他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不已。其它人这才醒悟魁首的用意,也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老赵和小张早吓得汗透重衣,老爹老娘已不知暗叫了多少次,见他们忽然改颜大笑,目瞪口呆不知如何是好。 笑了半响,秦宝宝自己明了这个恶作剧很对不起老赵和小张,于是起身走到他们面前,歉然道:“对不起,张叔、赵叔,都是我太顽皮才害你们挨骂,大哥只是用计要逼我自己承认,不是真的要挖你们眼睛,你们大可放心。我很抱歉把你们今晚煮的饭菜弄砸了,又害你们受惊。” 忽然拍手笑道:“有了,我爹娘生前酷爱美食,明早我告诉你们几招我爹娘的密学,保证大哥他们吃了赞不绝口。” 老赵和小张大喜,道:“那可多谢你了,宝少爷。” 卫紫衣对他的恶作剧只是莞尔一笑,那舍得真打他屁股。 他就是这样顽皮又可爱的人儿,让人想恨也恨不起来。 中秋刚过,九九重阳至。 一日,清晨。 在“黑云楼”卫紫衣那间四壁摆满了书架,并堆集着各式诗书善本的书房里,卫紫衣和秦宝宝隔着描金雕花的黑漆方几,面对面盘膝坐在锦垫上,马泰连忙先替他们布上碗筷,并在碗中倾注了蔘茶,然后才默默退到一边。 黑漆方几上,摆着大只景德蓝的高脚瓷盘。盘中,各种油酥饼、炸春卷、肉沫馒头、葱油薄脆,还有宝宝爱吃的江南点心千层糕和百合酥,旁边的银质小盆另盛着半盆燕窝粥,还有几碟小菜。 看着碗中的蔘茶,秦宝宝苦着脸向卫紫衣求道:“大哥,我不要喝蔘茶好不好?” 卫紫衣摇摇头,笑道:“别一大早就愁眉苦脸的,你今天乖一点,给我老老实实的喝下它,才让你吃千层糕和百合酥。” 秦宝宝嗔道:“你这等于是在虐待民族幼苗。” 卫紫衣吃吃笑道:“这叫爱护,那能说虐待?多喝蔘茶对身子只有好处,季大夫也这般说地,你就快喝吧!” 秦宝宝白眼道:“你和季大夫狠狈为奸,欺凌弱小。” 卫紫衣不答话,干脆来个默认。 秦宝宝眼见卫紫衣盯得这么紧,知道今天是万万难以幸免,只好老老实实将一大碗蔘茶喝下去。 “快刀”马泰幸灾乐祸的道:“还是魁首有办法,居然能使宝宝心甘情愿的将一碗蔘茶喝个涓滴不剩。每当魁首不在时,这位小祖宗就百般刁难,我和老战连哄带骗才能使他喝下半碗,这二个月来,我和老战的家当都快被他骗光了,现今老战还欠他一支水枪咧。呵呵,这下可好了,小捣蛋终于遇到克星了。” 秦宝宝抿抿嘴,道:“哼,老战他欠我一支水枪,但你不是也欠我一包玫瑰松子糖? 王八笑乌龟,有什么好得意的。” “哈哈……。” 卫紫衣闻言大笑,挟一块百合酥到秦宝宝碗里,道:“别再闹了,快吃吧,小宝贝。” 此时── 门外响起急剧的敲门声,卫紫衣示意马泰开门。 只见战平神色慌张的走进来,卫紫衣就有预感可能出了大事,因为战平的冷静在“子午岭”是出了名的。 果然听他道:“魁首,不好了,二领主他……他回来了。” 卫紫衣沉声道:“沉着点,战平,先喘口气再说,你平时的冷静到那儿去了?二领主归来有什么不好?” 战平依言喘口气,道:“昨日二领主又到‘福来轩’吃豆腐脑,却一直没回来,大伙儿正在猜疑,今天清晨守卫的弟兄,就在岭下发现二领主踪迹,可是二领主居然被人打成重伤,大领主要我前来请魁首去一趟。” “金龙社”里的人都知道张子丹嗜吃豆腐脑,尤其以“福来轩”的豆腐脑最令他赞不绝口,他又嫌让手下从外面提回来不够热,鲜度也差了,所以几乎每日清晨都快马专程前去“福来轩”吃一碗豆腐脑,多年来一直没事,昨天一去居然没回来,大家才在纳闷,按理他有事不回来也该向卫紫衣或大领主告假一番,临时有事也应转告堂口兄弟回禀,如今才知原来是出了意外? 卫紫衣不敢迟疑,饭也不吃急忙出房,秦宝宝三人跟在身后,一行人匆匆往张子丹住处行去。 抱住秦宝宝腰际,卫紫衣等人展开提纵身法,飞掠穿过后院花园,雅亭回径,来过“傲梅楼”。 张子丹房内虽然挤了不少人,但却一片寂静,好使大夫专心看病,见卫紫衣到来皆躬身行礼,连忙让出一条路。展熹,席如秀及阴离魂站在床边,一脸忧色,只见季大夫正在给张子丹把脉。 “如何?子丹没事吧?” 卫紫衣马上欺身向前探视张子丹,紧张而关心的问道。 秦宝宝见张子丹痛苦不堪,脸色苍白又痛得脸也变形,而且咳声有异,知是肺叶受到了重大的震荡,便道:“张领主被人打了一掌,伤了太阴肺叶。” 医病如救火,慢一分便多一分危险,当下顾不得众人诧异,秦宝宝从怀中取出七枚金针,隔着衣服,便在张子丹肩头“云门”、胸口“华盖”、肘中“尺泽”等七处穴道上刺下去。 卫紫衣初见他取出金针,还不知他的用意,那知他手法极快,一转眼间,七枚金针便分别刺入张子丹穴道,见他金针一到,张子丹痛苦之情大减,他又惊又喜,说道: “原来宝宝还是位小神医!” 秦宝宝瞪眼笑道:“什么大神医小神医?君不曾听过‘久病成良医’?快问问张领主为什么受了伤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一时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的针灸之术所震惊,居然忘了正事,经他一提,才纷纷醒悟过来。 卫紫衣问道:“现在感觉如何?能说话么?子丹。” 张子丹强笑道:“我好多了,魁首,宝宝的针灸之术很灵,金针一到,胸口就不像开始那般闭塞,差点便喘不过气。” 卫紫衣放心的问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谁有这个能耐将你打成重伤?” 张子丹苦笑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我照例到‘福来轩’吃豆腐脑,一进门就发觉店里帐房换了人,起初也不甚注意,多年来,‘福来轩’已换过三次帐房,所以我照旧吃我的豆腐脑,那知新来的帐房却不时拿眼往我这边照,我这才觉得奇怪,就是这时,我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直到我醒来,才知道自己被打成重伤,送回‘子午岭’下。” 席如秀听了怒叫:“好卑鄙的手段,居然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陷害‘金龙社’的人,不活活拆了‘福来轩’,难消心中之气。” 展熹冷静如昔,说道:“‘福来轩’只不过是个小商店,照理说应该不敢公然与江湖帮会为敌,这其中一定大有问题。” 卫紫衣点头“嗯”了一声,道:“一方面‘福来轩’可能卖给了我们现在的敌人,他们一直在处心积虑,直到如今才公然开始行动,如此一来,我们现在去捉人,应该不会扑空,令人担心的是,对方既然敢与我们正面为敌,这表示他们的力量足以与我们颉颃;另一方面,‘福来轩’只是被人控制,掌柜的也身不由己,这么一来,事情就复杂多了,可能牵扯到私人恩怨。” 张子丹听到“私人恩怨”四个字,猛然混身一震,只是众人大都没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只当他病痛又发。 莫非,此事只是纯粹是张子丹的私人恩怨? 阴离魂强硬的道:“不管事情未来的发展对我们有利与否,也绝不能闷不作声,让人小觑了‘金龙社’的力量。” 卫紫衣冷森道:“这是当然的。” 秦宝宝拉着卫紫衣的手,道:“大哥,我从来没吃过豆腐脑耶,反正我们今天早上也没吃什么,不如去叨扰‘福来轩’一碗豆腐脑吧!” 卫紫衣明白他是想去看热闹,对察敌没兴趣,实际上也必须走一趟,当即吩咐季大夫仔细诊疗张子丹,任何珍贵药品随时补充,以最大的力量使他早日康复。又问明帐房的长相,才起身离去。 四人三骑抱着侥幸的心理来到“福来轩”,决意一查究竟。 胖敦敦的店掌柜早笑开了眼,哆嗦着一身肥肉,三步并两步迎了出来,口里还一叠声吆喝店小二接马。 卫紫衣先下马,反身抱下坐在后座的秦宝宝,展熹和战平也下了马,胖掌柜早已哈腰作揖等着将四人引进屋。 柜台里,果然坐着个帐房模样的瘦老头儿,长袍马挂,一条黑里泛灰的发辫拖在脑后,脸上瘦得几乎没有肉。 但那细小又深陷的老眼,却是炯炯有神,有时突然一亮,亮得怕人,宛如一泓深潭,令人里足不前,怕被吞噬。 手里一根干烟袋,翡翠嘴儿,湘妃竹子杆儿,可是那烟袋锅不知是什么打的,乌黑发亮,显得十分刚硬,还比普通的烟袋锅足足大上一半有余,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它敲在人的脑袋上会很不舒服的。 四人见了他就知道他是那位新来的帐房,却不动声色叫了四碗豆腐脑,放心吃着起来,因为行前秦宝宝拿出三颗“解毒丹”要三人服下,可解百毒,以免着了道儿。 秦宝宝毕竟年纪小童心甚重,见老板忙里忙外,而请来的帐房先生却悠闲的吸着大烟,忍不住嘻嘻笑道:“到底你掌柜是老板,还是坐在柜台那一位是老板?” 胖掌柜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说道:“这位小少爷问的问题很有意思,原则上我是老板,柜台上那位是我新近请来的帐房先生……。” 说到这儿不说了,有意吊人胃口。 “猜谜题?”瞪起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秦宝宝笑道:“嘿嘿,我猜你有点怕他。” 将声量放大:“那位特大牌的帐房先生既然是你的手下,为什么见老板忙进忙出,大气直喘的,也不知起身帮忙一下,唉!掌柜的,你真是时运不济,居然请到这种只会翘腿抽烟的糟老头子。” 胖掌柜只想卖弄一下,那想到秦宝宝会来这招,双手慌忙想捂住宝宝的嘴,卫紫衣三人却怒视着他,只好求道:“求求你,小祖宗爷,小煞星,我的祖爷爷,求求你不要这么大声,给他听见了可就不好,他可是我花了二个月的时间才请来的财神爷,把他气走了,岂不害小店关门大吉喝西北风?” “有这种事?”秦宝宝耸耸肩头,奇道:“当真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天下居然有这种瘦巴巴的财神爷,我看他自己都快当饿死鬼了,那有钱散给你。” “哈哈……” 众人都被秦宝宝的稚语给逗笑了,在场的客人更是钦羡不已,谁家有福气生下这么天真可爱又俊美无匹的小孩? 自己也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憋红了一张胖脸忙往柜台望去,见帐房先生没什么表情才放心的说道:“诸位爷有所不知,敝号这位帐房先生有‘福星爷’之称,以前他在京城的‘太白居’坐镇时,将一间小小的‘太白居’,五年内变成全国各地有二十间分号,现下他年老回到家乡,大家一知道他就是‘太白居’的大功臣,都争相邀请他再度出马,他起初执意不肯,银子根本无法打动他,最后他看我诚意够,才肯委身小店。 这说来也是我祖上积德,才能请到这位福星。” 卫紫衣等人来意不在此,故而不愿跟他长谈这个问题。 咳了一声,卫紫衣又泛起金童般的笑容,道:“那可恭禧你了,掌柜的,看你一脸福相,财神爷也未必比得上,祝你早日发财,成为‘太白居’第二。” “全靠各位大爷多多爱护敝号。” 开店做生意的那个不整天妄想发财,听到这些吉利话,胖掌柜早已笑得合不拢嘴,直对卫紫衣打躬作揖。 卫紫衣微笑道:“掌柜的,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不知你认不认识?” 胖掌柜笑得有点不自然,道:“不知大爷要向我打听何人?” 卫紫衣看到眼里,不动声色:“‘金龙社’的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 像是突如其然被打了一巴掌,胖掌柜的脸色忽变,并好似忽然被抽光了的苍白,猛摇着双手,结结巴巴的道:“不……不……我……不认识……。” 卫紫衣冷硬的道:“张领主可以说天天光临贵号‘福来轩’,目的只为了吃一碗豆腐脑,你做掌柜的居然会不认识老客人?哼!” 胖掌柜不知如何是好,回头望向柜台,却惊得魂飞魄散。 展熹寒着面孔,冷笑道:“不用再瞧了,阁下的后台靠山不够硬,是以拋下你先走了,如今你已是求救无门,还是老实说了吧!” “啊──”胖掌柜闻言怔了好半响,突然大叫一声,然后瞪大眼晴,张大嘴巴,兜头一栽,“砰”一声,昏倒在地。 四人听到叫声原以为胖掌柜着了人家暗算,忙四下勘察,卫紫衣、展熹等高手却寻不到迹象,正奇怪之际,仔细打量掌柜,才发觉他原来是吓昏的,不禁觉得好笑,这么壮大的人居然是不经吓。 战平伸指去戳他“神庭”穴,以能使他清醒过来。 “唔……”胖掌柜被这一戳,神志一清,立时醒了过来,但微微张眼映帘的却还是虎视眈眈的卫紫衣四人。 “啊──”胖掌柜又是吃惊的大叫一声往后避去,那种惊惶失措,目瞪口呆的神色,那副难以言喻的害怕之情表露无疑。 “噗咚”一声,掌柜的突然跪倒四人面前,尖叫道:“各位大爷饶命啊,我的确是身不由己,我什么都不知道,张大爷被害之事与我无关啊,他们挟持我老婆和孩子,我不得不听他们的,不然他们就会断了我的子嗣,各位大爷饶了我吧!” 卫紫衣避开掌柜的跪礼,示意战平将他扶起,柔声道:“掌柜的不必多礼,只要你真的是无辜的,我们绝对不会为难你,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将你所知道的说出来。” 胖掌柜心有余悸的回忆道:“二天前的晚上,我吩咐店小二准备关门,就在那时,刚才坐在柜台的那位帐房先生来到小店,我以为他要住店,就要店小二登记一下,那知道他身后居然跟进来二名大汉挟持着我的老婆和孩子,我一看大怒,正想大骂,他却警告我不得惊动旁人,否则就要拿我的老婆和孩子开刀,我一听吓傻了,忙问他有什么目的?他拿出一瓶药粉,要我撒入张太爷的豆腐脑里,我心想这还得了,张太爷是‘金龙社’的二领主,老天爷给我做胆子也不敢得罪他,更别说要陷害他了。可是我的命根子全捏在他手里,我一看他要杀我儿子,我什么都答应了。昨天张太爷来吃豆腐脑时,在他的监视下,我只好昧着良心将药粉加入豆腐脑里,过了半刻,张太爷就昏倒了,我吩咐小二把张太爷抬入房里,其它的事情就由帐房的自己处理,他们怎样整治张太爷我不知道,只叫我放心,说张大爷永远不会回‘子午岭’了,要我来个死不认帐,过了这段时间,‘子午岭’有人来查问就说张太爷照往常一样吃完就走了。” 战平冷笑道:“想得跟做梦一样美,‘子午岭’下百里内有弟兄数千人,想瞒过数千人的耳目,不怕美梦成空?” 胖掌柜苦笑不敢出声。 卫紫衣懒懒的一摆手,道:“你说张太爷不会再回‘子午岭’,可是今天清晨张太爷却回到‘金龙社’了,只是受了重伤。” 胖掌柜睁大一双瞇瞇,惊道:“张大爷没死?怎么会?那个人的残酷手段我是领教过的,连对小孩都狠心下杀手,有谁能从他手中救下张大爷?难怪他不走。啊,你们想么知道张太爷没死?难怪你们也穿着紫衫制服。”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他拿给你的那瓶药粉的瓶子还在你那里么?” “在!”胖掌柜肥手伸怀取出一只绿玉瓶,卫紫衣伸手接过,打开瓶盖,拿在鼻下一嗅,叫道:“好厉害,居然无色无味,也难怪子丹着了道儿。” 胖掌柜的疑惑道:“刚才大爷所吃的豆腐脑也下了药,你们怎么没事?” 卫紫衣但笑不语,他不想将秦宝宝拖入这淌混水里。 卫紫衣突然又道:“贵宝眷呢?” 店掌柜有点不自然道:“昨天我将他们送回娘家了。” 卫紫衣觉得有个地方不对劲,一时却又找不出问题出在那里,掌柜的所说的既没有什么破绽,他自然不能为难。 大领主“九面阎君”展熹道:“这位掌柜的说得虽嫌啰嗦,倒也仔细。” 卫紫衣笑道:“更难得宝宝这么乖,没有乘机调皮。” 瞪他一眼,秦宝宝抿嘴道:“我是听得入神,这位掌柜先生好象在说故事一样,情节十分动人,让我听得津津有味,不亦乐乎!” 秦宝宝无心的稚语,却令卫紫衣那张还带着童稚的面容倏忽改变,显露一种冷酷的神色,宛如冰弹四射:“战平,立刻去查,问问弟兄或左右邻居,掌柜的有没有妻子儿女?”战平答应一声,立即出门。 整片店,顿时承现一片死寂,掌柜的固然不敢出声,其它客人及店小二也早已不知去向,一时针落可闻。 秦宝宝见众人一脸严肃也不好胡闹,拿出一包从马泰那儿骗来的玫瑰松子糖,慢慢吃着起来,心里已经有点后悔硬要缠着卫紫衣带他来。以前也幻想过大人办事就像包青天审案一样一脸严肃,有模似样的,但是,一遇到真实情况,其严肃气氛却使他小小心灵有点负荷不了,直皱着眉头。 “宝宝!” 卫紫衣见秦宝宝嘴里虽然吃着糖,小脸蛋儿却一点也不甜,苦瓜似的,心知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怕他承受不住,决定如果战平带回来的消息不好,就派人先送他回去。 正待和他说,这时战平却飞快进了店。 戡平躬身道:“启禀魁首,据属下调查,掌柜的没有妻子儿女,生平唯一嗜好就是钱,待店小二十分刻薄,很不得人心。” “嗯!”卫紫衣微笑道:“战平,你先送宝宝回社,这儿有我和大领主就行了。大人做的事情有些是不能让小孩子看见的。” 战平当然明白卫紫衣话中之意,他知道掌柜的下场会很惨,而这些事情的确不宜给小孩观看,免得晚上做噩梦。 战平答应一声,伸手去拉秦宝宝小手,这位小祖宗那肯乖乖听话,一溜烟,躲到卫紫衣身后,嗔道:“大哥为什么要叫我先回去?我知道你要惩罚掌柜的,为什么不让我看?我会把它当作看戏一样……。” “等你长大点再说。”不等他说完,也不给他反抗的机会,伸指点了他“睡穴”,交给战平抱回“子午岭”。 等战平抱着秦宝宝出了店,顺手关了店门,卫紫衣才转身面对发抖的胖掌柜,一双神目之中闪起冷芒:“你怎么说?” 展熹也冷然道:“难怪帐房的不取你性命,在他们眼里,你只是个拿钱办事的鼠辈,为了钱连祖坟也可以刨的畜生,你知道的无碍于他们的计划,也就故作大方让你多苟活片刻,只是他们却料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就找上门。” 胖掌柜早已吓得上下牙床打颤,那该死的帐房再三向他保证张子丹绝对活不了,再贿以重金,受不住诱惑所以也就答应了,那知昨天才将人弄倒,今天人家就找上门,帐房的却溜之夭夭,留下他抖着一身肥肉,颤声道:“我……我……我………” 突地,寒光一闪,一只耳朵夹带着鲜血喷洒一地。 “啊──”店掌柜凄厉的惨叫,双手直摀着左耳,一身肥肉抖着更厉害。 “九面阎君”展熹冷森道:“你应该庆幸自己今天遇到的是我,若是刚才出去的那一位可就没这般仁慈,他走出了名的心黑手辣,你首先遭殃的可能是一双招子。我最多只给人一次机会,说吧,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掌柜的颤声道:“我……我……我刚才所说的除了老婆儿子被挟持是假的外,其它都是真的,我发誓,我发誓!” “不用了。” 卫紫衣声若寒冰:“对某些人来说,黑眼珠是见不得白银子的,他以重金贿赂你,你看在黄白之物的份上,幻想着事成之后的富贵,把心一横,就捻起‘金龙社’的虎须? 你自信天不知地不知,有意瞒天过海?” “不,不!”摇着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掌柜颤声道:“他……他找上我,我如果不答应,他就会取我的命,我还不想死啊,我……我可是身不由己啊!” 展熹冷笑道:“嘿,好一个身不由己?一个王八,一个绿豆,一看自然对了眼,何况还有你最喜欢的金钱做中间人。” 卫紫衣懒懒的道:“老展,速战速决,我对他已经厌烦透了。” 展熹答应一声,准备下杀手。 胖掌柜见状大惊,叫道:“不,不,你们……你们可不能杀我,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啊,你们这些刽子手凭什么杀我?你们不怕王法的制裁么?不怕杀头么?你们有本事应该去找主谋人,跟我为难算什么英雄好汉?” 见卫紫衣及展熹无动于衷,胖掌柜好象准备豁出去了,一改刚才懦弱状,站起来,嘶声吼道:“我可是在这儿落第生根十多年的安份老百姓,如果左右邻居若发觉我被害了,他们一定会怀疑你们下的手,然后告到官府,你们以为自己是皇帝的大舅子?敢在天子脚下胡作非为?” 展熹目光一寒,道:“好汉你装够了,英雄也扮完了,还有什么遗言?你如果知道有王法也不会干下这等事,至于我们敢不敢,你马上就会知道,不劳你操心,你只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就够了。至于主事人,那位帐房先生自己会告诉我们‘他’是谁? ‘金龙社’的探子早就盯上他,任他插翅也鸡飞。” 话声刚落立即疾手点了他“哑穴”及“软麻”穴,将右掌贴于他大脑后,运功一震,从此胖掌柜就变成了痴痴呆呆的病人,终日活在梦里,他最爱的黄金白银对他再也不具任何意义了。 清脆的马蹄声跶跶向着“子午岭”方向而去,远山如黛,晴空碧澄,时有微风阵阵轻吻面颊,这时看去,阳光变得抚媚娇人,远山郊野的树木也那么清翠顺心了。 卫紫衣和展熹一言不发的默默骑马,二人似乎部在想着心事,对于眼前的如画景色一点也看不进去。 轻咳一声打破沉寂,展熹道:“呃,魁首可已想妥了如何应付宝宝那一关?要不然,后果……”说着以苦笑代替下面的话。 原来二人在担心秦宝宝的“报告”,平常没事,已是调皮胡闹的令人头痛,今天卫紫衣出其不意点了他“睡穴”,待会等他醒来,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难怪二人会头痛不知要如何“巴结”这位小祖宗。 听展熹的口气,卫紫衣不禁笑道:“看来我们的大领主已经被宝宝整怕了。” 展熹光滑的面孔微微一红,困窘的干笑,道:“我还算好,如秀更惨。有次如秀不知那里得罪了他,他小少爷居然绘了一幅仕女图,上头还提着‘我心目中的心肝宝贝,席如秀居士’,趁着如秀在大灌黄汤之际贴在他背心,社里大家都是兄弟,如秀的警觉性就没那么高,再加上他已有五、六分醉意,居然被宝宝贴个正着,还让宝宝扶着走,见到我,直夸宝宝是天下最乖的好宝宝。” “哈哈……” 说到此,卫紫衣忍不住大笑,直叫绝! “然后呢?” “会中的兄弟见到如秀背后的仕女图,都忍俊不禁,却又不敢点破,深怕宝宝把目标指向他们。如秀见到弟兄看了他就笑,还以为自己很得人缘,神气的不要宝宝扶,自个儿大摇大摆的回到住处。魁首你是知道的,席嫂子是出了名的醋坛子,如秀这一回去,岂有好罪受?如秀怎么解释,席嫂子就是不听。最后如秀终于想通是宝宝搞的鬼,想告诉席嫂子,偏偏席嫂子多年来一直没生育,直当宝宝是心肝肉儿,认定如秀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将一切事情推给一个小孩子,一怒之下,大展雌威,他俩夫妻足足闹了一个多礼拜,最后还是如秀直认不讳,又罚跪三个晚上,席嫂子才放过他。” “哈哈……” “该打,该打!”卫紫衣大笑之余,直叫:“宝宝这么顽皮,的确该打!” 展熹叹道:“问题是谁也狠不下心打他一下,适才在‘福来轩’见他一副苦瓜脸,都会觉得心疼,更别谈打他一顿了。” 卫紫衣沉吟道:“奇怪的是,你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展熹微微一笑,道:“他只是顽心重,并无害人之意,所以大家过了也就算了。再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要他不调皮,岂非太残忍了点。更何况因为他的爱捣蛋,也为我们这些江湖老油条带来不少欢乐,大家疼他唯恐不及,又那会去告密。” 卫紫衣心情戚戚焉的点点头,道:“话虽如此,这样任他胡闹下去行么?” 展熹很有信心的道:“这点请魁首宽怀,他慢慢长大自然就会懂得收敛,等他长大一定会成为再世潘安,翩翩佳公子,不过,我还是喜欢他现在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顽童模样,实在无法想象他少年老成的样子。” 卫紫衣古怪的望着展熹道:“你倒是比我了解他。” 展熹豪迈一笑,道:“魁首是当局者迷,我们则是旁观者清,魁首不必吃醋。” “去你的。”卫紫衣笑骂一声。 若有所悟的看了卫紫衣一眼,展熹又道:“在宝宝的杰作中,魁首可能是最轻的受害者了。” 卫紫衣叫道:“我最轻?那小家伙每到晚上都耍赖不肯睡,弄得我也睡不成,我只好说些江湖上的事情哄他,他还以为我在讲神话故事,听得津津有味哩!这些日子来,我的嘴皮子都被他磨利了不少。” 无奈的摇摇头,又道:“想起上次的苦饭和甜鱼汤,我实在不敢想象这位小祖宗这次准备如何对付我,也搞不清他那来这许多精力胡闹。” 展熹苦笑道:“不仅是魁首,我和老战也一定逃不了,说不定战平现今正在求救无门呢!如果他傻得替宝宝解了‘睡穴’的话。” 第二章 没错,此时,战平正在求救无门。 秦宝宝还在甜睡之中并未醒来,战平不负所望,没有傻得帮他解了“睡穴”,一时安静的很。问题是,宝宝不是睡在他的背弯里,而是在一名老和尚怀里,奇怪的是,偏偏战平没有还手的能力。 所谓“没有还手的能力”,并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而是根本不能打,构不成比武的条件,就像辩论一件事情,虽然己方理由充足,但对方的理由更不容你反驳,如此之际,还辩个鸟。 “莫道自己情深深,岂知他人浓浓情!”这是怎么回事,就要从秦宝宝的身世说起…… 秦宝宝的父亲秦英,是昔日江湖上极负盛名的高手,人称“万邪圣医”,平日行事亦正亦邪,为人孤僻怪异,高傲难缠,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其人聪明盖世,不仅对黄老之术深深着迷,并且对医学上阴阳五行之变、经脉针灸之术潜心钻研,医术之精,已能与华陀、扁鹊比肩。 这样古怪的一个人,却深深吸引了当时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的冯香蝶的芳心,虽然年龄相差近三十岁,却不顾一切的委身下嫁,老夫少妻恩爱异常,不知羡煞多少江湖才子。 婚后四年,冯香蝶怀胎九月,产下秦宝宝,却因难产流血过多,以致香消玉殒。秦英心灰意懒之余,埋葬了爱妻,带着不足月的新生婴儿直奔少室山,从此江湖再也没有“万邪圣医”这个人。 原来少林方丈悟心大师是秦英的俗家堂弟,四岁就与佛门结缘,所以此事除了他们并无人知晓,“万邪圣医”会躲在少林寺与和尚为伍,任谁也想不到,何况秦英面貌本来如三十许中年人,爱妻一死,数日之间,居然成了白发老翁,因此除了悟心大师,谁也不知他就是“万邪圣医”。 秦宝宝出生后两个月,秦英赫然发觉他罹患先天性心脏虚弱。秦英本身是一代名医,为了自己的骨肉更是搬出一生绝学,只期望婴儿能平安长大。悟心大师虽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但对唯一的俗家晚辈却很是宠爱,武林圣药“大还丹”从小就给他当零食吃,再配合秦英精心熬炼的仙露神汤,小孩倒也平平安安的长大。 四岁上,秦英开始传授宝宝打坐练功,偏偏宝宝生性调皮,顽心太重,根本不耐久坐,幸好山中岁月寂静,再加上灵丹妙药的辅助,因此一身内功倒也不可小觑。只是,秦英除了传授打坐,其余的掌法、剑法却一概不教,以免增加他心理负荷,用心之良苦,足以担当模范父亲而不愧。 宝宝六岁时,悟心大师偶然得到一串念珠,此念珠看起来其貌不扬,由三十七颗如婴儿小指般大的珠子串成,其色如墨,实在不是可爱的东西,但悟心大师却如获至宝,明了它就是傅说中的“保命佛珠”,挂在颈上,不但可以强心健体,也可保冬不怕冷夏不惧热,并且有驻颜之功效。饶是有“保命佛珠”的帮助,秦英还是不敢教宝宝掌法及剑法,只传授他轻功、针灸用的金针当暗器使及一身医学。 秦宝宝天纵聪明,深知以轻功和暗器难在江湖上立足,再加以生性淡泊,从来就不认为自己一身饱学有什么了不起,干脆就把自己当作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所以,少林群僧除了悟心大师,人人都当他是一个天真可爱又爱恶作剧的小孩,再衬以他外形瘦弱,平日那些小和尚又当他是弟弟一样的疼他,谁也没想过要教他武功。 宝宝十一岁时,秦英寿终正寝,悟心大师义不容辞将他带在身边,一心想教他学佛,他深怕宝宝受了他那古怪堂兄所影响,崇尚所谓黄老之学,所以天天亲自教他念佛经,可是宝宝毕竟年幼,又不具慧根,要他学寺里的和尚念经差点将他闷死,所以才会有偷溜下山的事情发生。 次日清晨,悟心大师才发现宝宝不告而别,担忧之余,马上传令少林寺所有艺满下山的俗家弟子寻访秦宝宝行踪,那些俗家弟子十之八九在少林寺都曾着了宝宝“暗算”,数月寻访发觉他被卫紫衣收留,却不敢前去“捉人”,再畏于“金龙社”的势力,只得通知掌门方丈,引得悟心大师亲自下山,不料却在“子午岭”下遇到战平抱着秦宝宝快马飞驰,引起一场争夺战。 “阿弥陀佛,施主请暂停马,老衲有事请教。” 宝相庄严的悟心大师阻止了飞驰中的快马,对战平说道。 战平眼见阻挠自己去路的是名老和尚,不禁一头雾水,勒绳停马,蓦然想起宝宝曾提过自己来自少林寺,心中一动,不知不觉将怀中的宝宝抱得更紧了,说道:“大师法号为何?阻拦在下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阿弥陀佛!” 悟心大师合十道:“老衲悟心,来自嵩山少林。请问施主,怀中所抱的小孩可是偷溜下少室山的少林顽童秦宝宝?” 战平一听是少林掌门悟心方丈亲自下山,暗叫不妙,知道今日之事不好与了,只能盼望魁首赶快赶来,以自己的力量实在无法与一派掌门对抗。望着沉睡中的宝宝,心道: “你这小家伙命真好,睡得这么甜,天塌下来也有人给你顶着。”却不敢给他解了穴道,口中装迷糊道:“大师认识宝宝?” 悟心大师笑道:“我与他相处十二年有余,少林寺差点被他烧了,岂有不认识之理。 请施主将他交与老衲带回吧!” 战平心中暗笑:“这小子连少林寺都想烧,当真胆大妄为之极。” 沉思半晌,战平又道:“敢问大师,宝宝可是少林弟子?” “不是。”悟心大师摇头道:“宝宝不能拜入少林门中。” 战平高兴得不去想悟心大师话中之意,道:“既然宝宝不是少林弟子,他爱往那儿就往那儿,大师有何权利逼他回转少林,况且他已经和我们当家的结为兄弟,我将他交与你,回去如何对我们魁首交待?大师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这……”悟心大师一时语塞,道:“施主有所不知,宝宝的父亲临终前将宝宝托付给贫僧,老衲和他父亲交情深厚,自然有义务照顾他至成年,何况老衲不想让宝宝卷入江湖是非,遭人伤害,又期望他能平安长大。” 倏地── 战平策动马匹,飞快驰往总坛,虽然明知机会渺茫,却也不甘心让宝宝从自己手中失去,待会如何向魁首交待。 果然──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如此戏弄老衲?” 苍老雄浑的声音才在耳侧响起,战平骇然发觉马已停止不动,并非马本身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了,悟心大师一脸肃然地用右掌抵住马首,凭战平如何策马,任马如何嘶叫,还是前进不得半分。 悟心大师以一掌的功力就能抵住飞驰中的快马,战平自知决不是他的对手,无法可想之下,说道:“既然大师不愿成全在下,那么在下就叫醒宝宝,问他是愿意跟你回去? 还是喜欢留在‘金龙社’?” 悟心大师见战平要替宝宝解穴,忙道:“不行,施主千万不能解了他‘睡穴’,宝宝向来最讨厌别人点他穴道,这一醒来,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老衲实无法应付,况且宝宝的轻功已臻上乘,他如果要跑给你追,确也不容易追到。” 战平大惊叫道:“宝宝会武?” 悟心大师点点头,一会又叹道:“难怪你们不知道,宝宝向来不爱炫耀自己会武,再加以他身子不好……。” 说着简略叙述秦宝宝的身世。 战平愈听愈惊,他万万没想到宝宝的来历这般复杂,身世这么显赫,只当他是少林寺收留的孤儿。 说完,悟心大师道:“施主现在可否将秦宝宝交给老衲?” 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发自悟心大师,也许是悟心方丈发自内心关爱宝宝之情感动了“杀无赦”战平,不知不觉中,战平竟双手将秦宝宝躯体放在悟心大师怀中。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成全,使老衲不致愧对故人,贫僧十分感激这段期间‘金龙社’对宝宝的照顾,使他免于流落街头,对宝宝的胡闹,老衲只有道歉,请施主向卫施主转达老衲的感激与歉咎之情。” 悟心大师抱着秦宝宝头也不回的往南行去,高大的背影自有一股庄严气派,使战平没想到要阻拦,任他离去。 悟心大师的背影愈来愈小,终于消失在视线外,战平还是动也不动的楞在当场,脑内的思路宛如突然被人抽光,成了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想,心中若有所失,有一种说不出的怅然。 待他醒悟过来,却发觉阳光不知何时也变得黯淡了。 卫紫衣回到“金龙社”后,先去探视张子丹的伤势,见无意外也就放心了。正打算解了秦宝宝穴道,却发觉宝宝杳无踪影,大惊之下,厉声责问战平,冷着面孔道:“宝宝呢?出了什么意外?” 战平见魁首这般激动,忙将事情发生的始末详细告知。 卫紫衣听毕,全身宛如泄了气的皮球坐在“龙吟厅”顶头的虎皮交椅上,发了好一阵子呆,群豪见魁首那种冷漠的目光,生硬的表情,更不敢说什么,他们知道他们当家的个性,也了解他的心绪,他们深深知道,当他们魁首不愿开口的时候,那一个先开口就离倒霉不远了。 其实,众人也没有心情开口,虽然只有二个多月的相处,纵然秦宝宝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闹得“金龙社”鸡犬不宁,但是,一旦他不在了,那股子空虚寂寞竟如此令人难耐,没有了他的笑声,众人以乎也都笑不起来,人人绷着一张脸,如丧考妣,好不惨哩!真令人怀疑以前他们是如何过的。 看样子,秦宝宝已闯入他们的内心世界,再也赶不走了。 突然,一声闷雷响起:“如秀,派去跟踪帐房的弟兄回来了没有?” “金童阎罗”卫紫衣不愧是一代霸主,在短短的时间内,竭力使自己平静,很快的使自己从纷乱急躁的情绪中恢复镇定,而且一开口就震醒了尚在迷乱中的群豪,使他们发觉自己尚有重任在身,如此为一个小孩失魂落魄,假若被敌人知晓,挟持宝宝来威胁他们,“金龙社”就危险了。 “银狐”席如秀一整面容,道:“启禀魁首,目前还没有消息,不过也快了,除非那位帐房先生准备远离此地,不然很快就会有弟兄回禀。” “金龙社”里有资格坐在“龙吟厅”的,全是社里的上级份子,个个都是老江湖,人人站出来均是一流高手,这时被大当家的一语惊醒梦中人,很快就回复平时一副江湖高手不动声色的模样。 卫紫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从怀里取出店掌柜交给他的绿玉瓶,端详半晌,交给大执法阴离魂,道:“你能不能辨出这瓶药粉来自那里?” “鬼手”阴离魂将绿玉瓶凑在鼻下,嗅了又嗅,却闻不出个所以然来,知道是专精此术的高人所配,于是用食指沾一点在舌尖再舔一舔试尝味道,突然脸色大变,叫道: “这怎么可能?” 卫紫衣忙问:“你知道它的来历了么?离魂。” 阴离魂不答反问:“魁首可还记得去年我从‘头城埔’访友回来,曾经提到有关武林之谜‘紫竹宫’的事情么?” 目中寒光一闪,卫紫衣道:“你认为这瓶药自‘紫竹宫’处来?” “八九不离十。”阴离魂道:“我那位朋友昔年游遍全国各地,对于江湖上少有人知的事情都能探测出来,可说是个‘万事通’,像他那样的一个人,却也对‘紫竹宫’的秘密无所知晓,由此可知‘紫竹宫’的可怕。那一天,他曾拿出一只美得毫无瑕疵的绿玉瓶向我炫耀,正不知它来自何处,我那位好友竟不小心一溜手把绿玉瓶摔的粉碎,他伤心的大叫大跳,拾起地上的碎片,却发觉瓶子内底没破,还刻了三个字‘紫玉竹’,瓶底还残留一丁点药粉,我尝过,就和这瓶药粉的味道一模一样。” 展熹领悟道:“紫玉竹就是‘紫竹宫’的主人?” 阴离魂点头道:“据我那位朋友的推测应该没错。” 席如秀性急道:“什么应该不应该,我们要的是确定的答案。快将你手中那只绿玉瓶摔破,看看瓶底是不是也刻着‘紫玉竹’三个字,届时谜底不就揭晓了,有了目标,找人算帐也就容易,你这慢郎中还不快点。” 阴离魂瞪眼道:“你倒真会喧宾夺主,魁首是主,你倒替他发起命令来了。” 席如秀这才想起自己的确越权,不禁低下头不敢再说。 卫紫衣看在眼里,笑道:“好啦,你们两个是半斤八两,一个看不惯对方嘻皮笑脸,一个看不惯对方一副阎罗再世样,谁也别说谁不是。” 一番话说得阴离魂与席如秀都怪不好意思,因为卫紫衣一语就说破他们的要害,他一笑,又道:“离魂,就照如秀的意思摔破绿玉瓶呢!” 席如秀得意的斜睨阴离魂,阴离魂好笑又好气,暗道:“这老小子十多年不改其本性,难怪宝宝说他是老天真。” 手中却不怠慢,“铿锵”一声,玉瓶已碎。 席如秀本性复发,适才的腼腆一扫而空,抢着拾起瓶底,却发觉被阴离魂猛力摔成四、五块,不禁埋怨道:“你的力量老是用错地方,真差,真差!” 阴离魂不理他,拾起一片刻有“紫”字的破片交给卫紫衣,又将其余四片瓶底拼成“玉竹”二字,叫道:“的确和我上次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卫紫衣端详“紫”字碎片,道:“怎么会址上‘紫竹宫’呢?‘金龙社’与他们并无过节,那一定是针对子丹了,子丹又怎会惹上他们呢?” 席如秀笑道:“这事简单,问问子丹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展熹提出新问题:“那又是谁救了子丹呢?店掌柜的曾表示帐房先前并不打算放过子丹,准备来个毁尸灭迹,私事私了。” 席如秀宛如发现了新大陆,叫道:“我猜一定是子丹的老相好,不知她长得如何? 该死,该死,子丹这小子真不够朋友,居然瞒得这么紧。” 卫紫衣摇头笑骂道:“胡闹!” 大领主展熹道:“既然对方的目标只是子丹本人,那一定是子丹的仇家,问问子丹应该就可以了明了。问题是子丹被救这件事已经给对方知道了,‘傲梅楼’的警卫就要加强,以防敌趁机杀害子丹。” 卫紫衣道:“这是当然的,这件事就烦劳你了。” 笑着又对在座群豪道:“这些天是病人最需要静养的时刻,有关紫玉竹这个人等过几天再问子丹,免得引起他的心事,有碍病情。” 展熹及群雄躬身答应。 这时── 一名身躯瘦小的中年汉子求见卫紫衣,是“金龙社”里采探盯梢的高手,也是席如秀麾下的“灵猿”江建,卫紫衣听禀是追踪那位帐房的弟兄回来了,忙要他进来。 “江建,结果如何?”卫紫衣问道。 “灵猿”江建道:“启禀魁首,属下几位跟踪那名帐房到城西的‘悦来客栈’,在客栈后院发现他和一名年约二十的姑娘不知在争执什么,只因隔得远,所以无法听见他们所论之事,但是看他们的表情,那位帐房的好象必须听命于那位姑娘,想必那位姑娘是他的上司,后来……后来……就……” 说着说着,江建似乎没有勇气再往下说。 席如秀急得脸红,大声道:“后来呢?你这只猴崽子怎么老爱吊人家胃口,再不痛快的说出来,待会儿去刑堂见阴大执法那张阎王脸。” 阴离魂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卫紫衣挥挥手,问道:“江建,有什么难言的么?” “灵猿”江建终于鼓起勇气道:“魁首,我们自信很小心,对方应该不会发觉,没想到……没想到那位姑娘突然高声责骂帐房的不中用,被对方跟踪了也不知道。我们一听吓了一跳,正准备撤换位置,那名姑娘又道: ‘请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大当家的,紫秋如在此道歉伤了你们二领主,这是紫竹宫一件内秘,暂不奉告,一个月后,等我排解了当年那段误会,必定亲自登门请罪,至于各位不用再跟踪我了,以免双方不快。’ 我们当然不敢尽信,正准备继续跟踪,那位姑娘却赏了我们每人一颗小石子,点了我们穴道,刚才穴道解了才赶紧回来禀报。” 席如秀怒叫道:“饭桶,饭桶,全是一群大饭桶,亏你还有脸被封为‘灵猿’江建,是盯梢的第一把好手,原来是只大笨猴,‘金龙社’训练了你五、六年,居然连行踪都被敌人发现,唉唉唉,你是存心想气死我?” 若是阴离魂不在场,席如秀就不会这般生气了,只因他和阴离魂平日虽然常一起饮酒哈杀,却最爱挑对方的毛病取乐一番,这遭他的部下丢了大脸,往后的日子就难见阴离魂了──除非他也找到对方的大毛病。 平常是这样,一旦遇敌时,两人却可以为对方而牺牲,真是古怪的一对。 江建看席如秀又在大发雄威,赶忙低首垂手不敢出声,免得这位三领主真的送他去刑堂,那就惨了! “有什么好气的?如秀。” 卫紫衣懒懒的道:“‘紫竹宫’既然能够保持神秘感多年不破,自有他不可小觑的本领,江建盯梢不成就没什么。这样也好,本来很棘手的一件事情,被那名姑娘一说就简单多了,我们就等他一个月吧!” 展熹讶异道:“就等他一个月?” 卫紫衣点点头,道:“莫非你有什么方法找到‘紫竹宫’那些人?” 展熹深锁眉头,凝重的道:“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月后那位名叫紫秋如的姑娘还是不现身呢?我们就这样算了?” 卫紫衣胸有成竹的道:“绝不可能,对方既然一意要子丹的命,女人向来死心眼,不会这样就算了,不管紫姑娘做不做得成调解人,‘紫竹宫’一定会再和我们碰面的,假若真如你所说,届时我自有对策。” 阴离魂叹道:“不知道子丹是如何与‘紫竹宫’结下仇恨?莫非他到过‘紫竹宫’? 那位紫秋如姑娘和紫玉竹又是什么关系?” 卫紫衣笑道:“这些问题过几天问子丹就可以知道了。” 席如秀不服气的道:“一个紫玉竹,一个紫秋如,什么玩意儿?子丹那小子满脸胡腮居然会跟女人扯上关系?打死我也不相信。” 卫紫衣吃吃笑道:“如秀最好别口不择言,宝宝若在你身后,你可惨了。” 席如秀闻言如被蛇咬住屁股般,忙往身后瞧去,仔细勘察一番,确定秦宝宝不在,放心的吁口大气道:“还好,那小鬼不在,被老秃驴捉回去念经了。说来也该让那些老秃驴尝尝那小鬼的手段,了解一下领袖武林的少林寺所养出来的弟子,未必都是些好东西,尤其是那小鬼。” “哈哈……。” 群豪见席如秀那副如老鼠见了猫的狼狈神态就感到好笑,再回想起他以前被秦宝宝整的惨状,更是大笑不已,连席如秀自己也觉得好笑,一点也不记恨,只是不骂捞不回成本,口头说说罢了! 战平也感染了宝宝带给他们的快乐,道:“三领主,其实少林方丈对宝宝也很伤脑筋咧,他现在可能正在头痛要不要给宝宝解穴,可见少林寺也和我们一样同病相怜,差点连窝都保不住,何况宝宝还在那儿待了整整十二年。” 席如秀拍手大感得意,道:“应该,应该,那些秃驴整天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的,故作一本正经样,每次看到他们就混身不自在,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被那小鬼改造了十二年,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得可爱一点。” 群雄闻言又是一阵长笑,只要有关宝宝的事就会让人发噱。 阴离魂取笑席如秀道:“没气质的人看到人家有修养的气派,自然会眼红。” 席如秀不甘示弱道:“去你娘的,阁下这张阎王面孔更是人见人厌。” 阴离魂高傲的抬抬头:“你这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只因你一向缺少威严。” 席如秀鄙夷道:“你是葡萄?我呸!你最多只能当黄连,一天到晚拿着一张阎王脸,彷佛全天下的人都欠你,女人见到你包准大叫我的妈,然后往后一倒──晕了,难怪你四十出头还讨不到老婆,也不敢上窑子。” 阴离魂古怪看了他一眼,道:“莫非阁下对女人很吃香?” 席如秀正想自夸一番,却见卫紫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连想到秦宝宝的恶作剧,忙吧话缩回来,骂道:“该死的老阴,你想害我中计,好让宝宝回来整我?” 阴离魂笑而不语,给他来个默认。 席如秀恶狠狠的瞪他一眼,咬牙切齿之际又暗叫好险。 展熹等他们吵够了,才道:“魁首认为宝宝会再回来么?” 这是大家最关切的问题,全不约而同盯着卫紫衣面孔。 卫紫衣不答反问:“你们希望他再回来么?” 席如秀首先叫道:“不喜欢是狗娘养的。” 阴离魂一派正经道:“宝宝文武全才,回来正好教教席如秀这‘狗娘养的’几本诗书,培养点气质,别老是开口就xx的。” 席如秀反讥道:“我更希望宝宝早点回来,以他的点子和医术再加上我的协助,改造阴老鬼的阎王脸,免得你老是喝我干醋。” 两人怒目而视,展熹忙插嘴道:“大家都喜欢宝宝,问题是少林方丈肯放人么?” 战平沉吟道:“我想不太可能,悟心大师对宝宝的那股子疼爱劲,并不亚于我们,再说宝宝由他带大,他舍得才怪。” 大家一听大是失望,卫紫衣却斩钉截铁的道:“宝宝一定会回来的。” 群雄怔了一怔,望着卫紫衣充满自信的笑容,心里也跟着浮起满怀希望,盼望这一天早日来临,纵然宝宝再调皮也无所谓,也心甘情愿承受他的恶作剧,宝宝带给他们的欢笑足以弥补一切。 笑容,是秦宝宝最大的财富,也是他最吸引人的魅力。 夜凉如水,初秋了,一入夜,北方就比南方凉多了。 卫紫衣独坐在书房里,手上的书,看了整个晚上视线还停留在原先那一页,直挨到深夜他上了床,人躺在锦厚衾暖的卧榻上,脑海里却还是思潮汹涌,起伏不定──宝宝纯真之笑容,脸颊上两个深深的小酒窝,令人舒坦的笑声,吐舌耍赖的撒娇神态,嘟嘴白眼的假怒情形,一寸寸古灵精怪之捣蛋模样,历历如绘呈现在他面前,想到此,他不禁微微叹口气。 一代霸主“金童阎罗”卫紫衣居然会为一个相处才二个多月的小孩寝食难安,说出去任谁也不敢相信。 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形容男女之间感情至深的怀念情景,宝宝只是个小不点跟卫紫衣更谈不上什么男女之爱,偏偏卫紫衣就有这种感觉,这件奇妙的事情到底代表着什么呢? 卫紫衣正躺在床上,在另一方的秦宝宝也正躺在床上,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因为夜已经深了;只是,他心里正想着宝宝,宝宝不知是不是也想他,又因他是清醒的,而宝宝正在甜睡之中。 哦,不对,不应该说是甜睡,而是昏迷才对,是一种病态的昏迷,昏迷的人,谁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悟心大师正坐在床边的椅凳上,早晨一副得道高僧的宝相庄严如今早已不复见,代之而起的一脸的惊惶和愧咎,还渗杂着一丝悔恨,双手合十喃喃念着一篇又一篇的经文。 他在后悔不应该强行带走秦宝宝? 不错,他念经忏悔自己伤了一个小孩的心。 他念经求神护佑这个小孩,也在愧咎自己没有完成俗家堂兄的遗言,不要盼望宝宝出人头地,受万人崇拜,忍受在上位的寂寞,只希望他脸上的笑容不断,只期望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成人。 莫非,这也是奢求? 如今── 他只要想起二年前俗家堂兄去世时,宝宝禁不住刺激病倒在床,那副情景不正跟眼前一个模样?他心中的惊惶和害怕就难以言喻,他担心宝宝就这样夭折,多年来,这件事就一直困扰着他们,如今,这个快已成的事实,居然由他一手造成,怎不令他懊恼不已,念经声也被自己吓断了。 这里是北京城一家极负盛名的大镖局“龙门镖局”的一进后院,是由少林俗家弟子“髯虎”龙云天所开设,已有十多年的时光,自然是因为家产本富加上少林寺做后盾才有这个能力。 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龙云天,看着掌门方丈就这样看着秦宝宝坐了一个下午,一个晚上,不禁道:“掌门师伯,夜深了,师伯已经两餐粒米未进,宝宝就交由我看护,你老人家先去吃点东西歇一会儿吧。” 悟心大师掠了掠飘到宝宝脸上的头发,头也不回的道:“你去睡吧,云天,我要等宝宝醒来,他一天不醒来,我就这样坐一天。这孩子命苦,从小没娘照顾,爹爹又早死,偏偏身子又弱,最是需要人家的关爱,他既然和卫紫衣施主合得来,我就该成全他们,不应强行将他带走,毕竟他与佛门无缘,少室山不是他长存之地,我…….唉!” 龙云天急道:“师伯不应如此自责,少林寺上下那个不疼爱宝宝,掌门师伯对宝宝的关爱更是人所共见,宝宝是不缺乏爱的。” 悟心大师笑道:“你错了,云天,少林寺大多是出家人,六根清静,一生专于佛法,对人的爱就像佛祖爱世人一样,那种爱存在内心,是平和的。宝宝是性情中人,他需要的是兄长对弟妹,父母对子女那种形之于外,热烈的爱,我号‘悟心’,却到如今才悟出人的心,阿弥陀佛。”说着合十喧佛。 “大和尚叔叔,您终于明白了。” 原本躺在病榻上令人担忧不已的秦宝宝,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容,直往悟心大师脸上瞧去。 悟心大师和龙云天又惊又喜,齐道:“宝宝,你病好了?” 秦宝宝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根本就没病啊!” 说着跳下床来,转来转去好让他们看清楚。 龙云天斥道:“你为什么装病来骗师伯他老人家?” 秦宝宝闻言顿时矮了半截,跪在悟心大师脚前,道:“大和尚叔叔,宝宝对不起您,我很喜欢卫紫衣哥哥,所以才装病骗您,想使你了解我很喜欢跟大哥在一起。” 只要秦宝宝没事,能够又蹦又跳胡闹一通,悟心大师放心之余什么都不在乎,何况他也了解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有缘自会再相会,于是,闻言忙扶起秦宝宝,合十道: “阿弥陀佛,你小时我就看出你并非池中之物,少室山无法长留你,只因你爹临终一再表示不愿你卷入是非的江湖,我只好照他的遗言去做。唉,命数,命数,一切上天自有安排,人终究无法与冥冥中的主宰对抗,既然你与卫施主有缘,云天会帮你准备好行李,你明天就去和他相会吧。” 秦宝宝一听能够再见到卫紫衣,禁不住心中欢喜,但是,一想到明天要与从小就疼爱他的大和尚叔叔分离,纵然不是永别,随时可以回寺探望,还是心中难过,眼泪不禁簌簌掉了下来。 “哇-”秦宝宝索性倒在悟心大师怀中痛哭一场,少林方丈见他哭了,心疼的忙拍他肩膊安慰他,看劝不住,直道:“痴儿,痴儿!” 目睹这幅感人的爱犊图,龙云天内心也禁不住唏嘘不已。 自与悟心大师分手已过七天,照理说秦宝宝早就该回到“金龙社”了,可是他认为自己已经自由也就不急着回去,存心让卫紫衣他们多害几天相思病,以报被点穴之恩,真是不改顽童本色。 北京城里有趣的玩意儿多的是,今天到茶馆听说书,明大到大桥看耍猴戏,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乐不思蜀。 这晚来到六和楼,正是万家灯火的西时,脚才踏入门槛,一个店伙计就哈着腰迎上来,笑道:“小少爷一个人?” 秦宝宝微点头,找了一副靠窗口的桌位,点了四菜一汤,慢慢吃将起来,眼珠子乱转观看众生相。 他取的桌位很好,全楼视线尽入眼帘,他右前方的老兄,七尺余身长,一双卧蚕眉,满脸横肉而且暴出一排黄牙,身材魁梧如塔,身着黑色劲装,显然是个江湖中人,但那副长相很容易让人连想到土匪及抢劫。秦宝宝看见他一双眉毛有如一条条蠕动的幼蚕,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邻桌的客人见他笑得这么可爱,也报以会心的一笑,却始终不知他在笑什么,他见众人盲目附从笑得更起劲。 这时── 正门外突然响起几声高昂的马嘶声,随即又响起两声杀猪般的吆喝声,原来是店掌柜的吆喝店小二接马。 店门外有隐约的说话声传了进来,不一刻,店掌柜亲自哈腰作揖的引进二个衣着华丽,神态冷漠的中年汉子来。 那二个中年人,一个穿着紫底团暗花的新长衫,另一个是纺绸儒衣沿襟袖洒着金色寿字图,一色的顶中斑玉彩浮黄文巾,足登缎面软底鞋,一个手握两枚黄澄澄的金胆,一个手提一只精致的小皮囊,顾盼之间十分倨傲,却不像走远路的打扮,看情形宛如逛庙会来的,神情悠闲得紧。 六和楼是北京城有名的大饭庄,气派自是豪华,店小二也都是千中选一,眼面何等之广,见来人是北京城最惹人厌的二大地头蛇,急急迎了上来,面露欢容欠着身道: “二位爷,久违了,今个什么风把两位大爷吹了来。” 手握金胆的叫赵岚,挥挥手道:“我要靠窗口桌位。” 这时,正是晚饭时光,六和楼上已有八分满,尤其靠窗口桌位早就被人占满了,他这一说,店伙计可就头疼了。 这地方,手握金胆的赵岚,和提精致小皮囊的李良实在够威风,三、四个伙计站在身旁等着伺候他俩,见无合意桌位,小二又楞在那儿,指着秦宝宝对店伙计说道:“楞什楞,把那小鬼移到别桌不就得了。” 人的名儿,树的影,得罪了这二位爷,六和楼就可以准备休息了,一名伙计闻言忙答应,走到秦宝宝桌前,道:“这位小公子,是不是可以请你移一下桌位?” 秦宝宝早就听到赵岚对店伙计所说的话,对于赵岚和李良向他耍威风,很是不服气,有意为难,笑得好不天真:“移桌位?” 伙计以为事可成,忙笑道:“是,是,只要移一下桌位就成了。” 秦宝宝狡诈的看了伙计一眼,站起身子扶着桌边道:“你抬另一边。” 店伙计不解的扶着另一边,只见秦宝宝微微抬起桌子,示意店伙计抬起另一边,摇摇晃晃的抬着,口中还念道:“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 他人小力小、抬得好不吃力,总算抬到卧蚕眉的老兄桌旁,却把条通路塞得无人过得去,又对店伙计笑道:“桌位移好了,麻烦你搬张椅子来。” 全楼客人看了这一幕全笑得前仰后俯,对这个可爱的小孩大感兴趣,也替他担心,因为地头蛇是很难惹的。 店伙见张、李二位大爷怒目瞪视着他,吓得忙将桌子抬回原位,秦宝宝只好又走回去坐着,装模作样的叹道:“我真苦命,连吃饭也不得舒服。” 店伙计怕张、李会报复秦宝宝,小声道:“小少爷,你最好赶快走。” 秦宝宝可不领情,嗔道:“为什么要赶我走?怕我不给钱么?”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豪无惧意的继续吃着饭菜。 店伙计急道:“你误会了,小少爷,我们那敢得罪客人哪,只是请你换一张桌子罢了。”他可不敢再说移“桌位”了。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少爷就喜欢坐在这儿吃饭,而且是我先来的,你偏偏要我换位子,我移了桌位你又不满意,还说不敢得罪客人?” 店伙计此时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他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幼弱斯文的小孩会这么难缠,而另一边客人更是得罪不得的。此时,店掌柜也瞧出不对劲,忙奔过来想求秦宝宝让位。 掌柜的哈腰又作揖道:“这位小少爷……” 秦宝宝挥手打断他的话,重重哼了一声,道:“你们都欺负我是一个小孩子,就认定我比较好吃?真是岂有此理,那二个大牌爷喜欢我这张桌子,我看他们也罚站的差不多了,唉,好吧,反正我只坐一个位子,还剩下三个位子,今天本少爷就委屈一点,请他们过来一起坐吧,不过你得告诉他们,吃相要斯文一点才行喔!唉!” 说着说着就现出一副大受委屈的模样,让人发噱。 “哈哈……。” 全楼又暴起一阵笑声。 饥肠辘辘的张岚和李良早已等得不耐烦,再看别人都吃得那么舒畅,而自己却站在一边干耗着,不禁心头火起,且见那小鬼一再戏弄,最后居然要自己陪坐一旁,还自认为很受委屈,末了又教训他们的吃相,更是怒不可抑,李良火爆脾气,腾身急窜向秦宝宝,一把抓住他衣领就往门外丢去。 “啊──”“哇──”在此说明,前面的叫声是秦宝宝所发出的,而后面的叫声是在座客人发出的惊骇声,前后相差十分之一秒。 为什么秦宝宝只是惨叫一声,就任李良抓住自己衣领往外去去而不抵抗?是不愿别人知道他会武这件事么? 其实,他早就看准饭店里有不少武林人物,一个有本领在身的人最爱表现自己有英雄气概,不会任一个小孩被欺负而不出面主持正义,所以他就乐得腾云驾雾,还逼真的惨叫一声,眼睛一闭,只要有人接住他,就随时准备昏倒,等着看热闹,而且他也看出李良的武功差他一大截咧! 果然── 不出秦宝宝所料,靠近门口左右两边桌位各窜出一位武林人物,两人四只手稳稳接住早已假昏过去的秦宝宝。 秦宝宝从眼角看着他们窜出的身法,觉得他们的武功还可以,足以对付那两个老混蛋,也就放心的被他们救下。 店里的人早就吓坏了,尤其是掌柜的,要是在店里出了人命,而且看打扮还是一个富家少爷,他家大人找上门来谁负责?见有人救了小孩,忙吩咐伙计熬来一碗姜汁给小孩喝了压压惊。 在场的武林英雄,见李良这么狠心将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随手一丢,也不怕闹出人命,何况那小孩又那么人见人爱逗人欢笑,早已对他俩怒目而视。不会武功的老百姓则是敢怒不敢言,毕竟那二位爷是此地最霸道的地头蛇,大多数的平民百姓都吃过他们的亏而将他们恨得牙痒痒的,可是他们还打算在这儿生存下去咧,虽然很为秦宝宝抱不平,却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不敢生事。 群豪七手八脚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将假昏的差点睡着了的秦宝宝救醒,见众人围在他四周,迷惑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一听,立即露出一阵唏嘘及感慨声──“真可怜,这孩子被吓坏了。”一位侠女道。 “是啊,连自己发生什么事情都想不起了。”中年侠女道。 “一个既柔弱又可爱的小孩竟然有人存心杀害他。真想剖开他的心看看是黑是红。” 一名侠士也道。 “……。” “……” 秦宝宝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暗为自己胡涂。 救下秦宝宝之一的黄山派“玉面郎君”黄粱明道:“小兄弟,你觉得好点了么?” 秦宝宝双眼茫然道:“是这位大哥救我的么?” “玉面郎君”黄梁明点头道:“是我和恒山派的刘节操刘兄将你救下。” 秦宝宝立即道:“多谢二位大哥救命之恩。”又见众人望着他,顺口道“多谢各位大哥大姐关爱之德。” 他开口大哥大姐,闭口大哥大姐,叫得群雄心里好不舒坦,觉得这孩子真懂事,模样生得好,嘴巴又甜,心中对他的好感无形中又加了三分,对伤害他的张岚和李良,无形却也更加讨厌。 张岚和李良一向作威作福惯了,自信他们是地头蛇,有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将群豪放在眼里,老实不客气就在秦宝宝桌位上落了座,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对群雄哼了一声,大吃大喝起来。 恒山派的刘节操见状慢步向他们走去,拱手道:“二位阁下,今天你们觉得如何? 快乐么?” 张岚和李良也是见过场面的人,既然有人敢上前找碴,他们也得秤秤对方的斤两,决定来软或来硬的。 李良端起杯子啜口酒,不屑的道:“很快乐。” 刘节操轻轻一笑,道:“欺负一个不会武功的稚齿幼童,强扮狗熊很快乐么?” 秦宝宝乍见好戏要开锣心中暗喜,却见恒山派的刘节操独自过去挑战张、李二人,不禁暗骂:“不知死活的东西,强爱出风头,其它的武林白痴也全是瞎子,居然看不出他双手难敌四拳,就让他一个人去。” 这时,张岚嘿嘿冷笑,道:“怎么?阁下想打抱不平?” 刘节操把头一抬,道:“不错。” 张岚不屑的道:“就凭阁下一人?” 刘节操愠道:“就是我一人。” 李良插嘴道:“我看阁下还是多邀几个帮手,别不自量力了。” 刘节操怒道:“我恒山弟子难道会输给你们二个泼皮王!” “很好!” 李良暴喝一声,随手一挥,桌上那剩余的酒杯突然飞向刘节操面前,刘节操一怔,想不到对方不打招呼说干就干,见酒洒向自己,大惊之下,微用吸字诀,右手微抬,已将那杯酒吸回酒杯,再以吸字诀,将那杯酒吸在手上,还露出了精深功力倒转酒杯,连翻十多次一点也不让酒往外溢。 群雄见状大声喝采,大赞恒山弟子不同凡响,秦宝宝更是看得目不转晴,当他耍猴戏,猛拍小手以资鼓励。 张岚轻轻的将杯子斟满,放下酒壶,举起酒杯冷道:“我敬你。” 刘节操自己心中有数这手更难接,却已成骑虎之势,硬着头皮,伸手就要接下那杯酒:“多……” “谢”字未出口,张岚已快速的将酒杯往下翻,不但避开了刘节操右手,也露了一手精湛内功吸住酒杯之酒,一点也不让他外溢,还不忘既得意又不屑望了刘节操一眼。 刘节操嗔目叱道:“拾人牙穗,毫无创意。” “当”一声,剑已出鞘,剑尖直剌张岚右腕,刘节操有意夺下酒杯雪耻,剑势之急,不愧是使剑门派的弟子。 “无耻!” 张岚斥骂一声,将杯子拋向天空,刘节操连忙抖剑运以吸字诀想将杯子吸过来,可惜慢了一步,张岚反手一抄,又将酒杯抄入手中,还赏了刘节操一枚金胆,金胆夹着猛烈的劲风直撞向刘节操手中剑,刘节操被劲风震退了二步,右手虎口已被震裂,血丝缓缓流出,幸而剑未落地。 群雄哗然,跃跃欲试。 秦宝宝咋舌暗道:“看来张岚的功力比李良强多了,难怪敢如此嚣张。” “玉面郎君”黄粱明掠到刘节操身旁,小声道:“刘兄,没事吧?” 刘节操摇头道:“对方很硬。” 秦宝宝见张岚及李良的功力比预计的深,心想再加一个黄粱明也讨不了好,何况这二人功夫华而不实,而且太过年轻好胜,万一害人家赔上一条性命就太对不起人了,准备等晚上自己动手。 秦宝宝决定自己动手就不会改变,他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躲在一名侠女身后,语声惊惶的道:“这位姐姐,你叫他们不要打了,我会怕,我爹说好孩子不应该跟别人吵架,起先还好,酒杯转来转去真好看,后来居然舞刀弄剑,这位大哥也流血了,血红红的我看了人很不舒服。” 秦宝宝人本就瘦弱,再衬以他精湛的演技,使人看了就心疼,何况这群自命侠义的江湖人物。 侠女轻抚着他的头发,柔声道:“他们是为你报仇呢。” 秦宝宝猛摇脑袋,道:“我不要看到别人流血,我娘就是流血过多才死的,呜……。” 说哭就哭,真有本领,还哭得真像有那么一回事,其实他那知道他娘是怎么死的,只知他从小就由爹爹一手带大。 哭着哭着突然排开众人夺门而出,口中远道:“爹……爹……。” 绕来绕去跑进一条小巷子,立刻把眼泪擦干,露出天真无邪又古怪的笑容,想起卫紫衣,口中喃喃念道:“大哥说男孩子不可以掉眼泪,这可难为我了,想哭就该哭呀,压抑着有碍健康。”想到饭店那些人,又气道:“也不秤秤自己斤两,强爱出风头,还要少爷装哭跑出来你们才肯罢手,害我有失男儿尊严。现今我走了,群龙无首,缺了打架的主角,看你们还闹不闹得起来,真正岂有此理。” 慢踱出巷,转了几条街道,进了一家小客栈,要了一间最靠里边的房,还问明张风及李良的住处,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一番,终于露出顽童准备戏弄别人特有的狡黠笑容。 蹦地跳下床,打开行李,取出一叠宣纸及文房四宝,这是他随身必备的东西,只因他从小擅于丹青,再加上记忆力超人,任何人只要被他注目瞧上一眼,他就可以把对方的特征绘得维妙维肖。 磨了一盘浓墨,开始在纸上大展身手,还一边哧哧笑道:“你们都很爱出风头耍威风,我就成全你们,包准你们明天成为北京城最有‘头脸’的人,嘻嘻…….……” 想必他已准备好要如何整整张岚及李良这些混小子。 入夜的辰光,灰沉沉的暗影在周遭浮沉着,宛似飘漾着团团雾氲,业已把人的视线遮混得朦胧了。 这,正是夜行人活动的大好时光。 小客栈土墙突然掠出一条风般的人影,机警地潜伏于屋顶,秦宝宝亮如明星的双眼已搜向四周,确定无人,飞快地窜向街道,转遍北京城,在大街告示牌上,显目的墙上,贴上自己的精心杰作──张岚人头鼠身蛰伏于人头猫身的刘节操爪下,李良痛哭流涕的跪在黄粱明脚下求饶,张岚和李良人头狗身摇尾狂吠的向一名徐娘半老的侠女求爱等等不计其数,只要在酒楼上的江湖人物都给他绘了进去,还在图下标上苍犀角之图形记号。 最后还意犹未尽的潜入城南张岚和李良的老窝,显然已玩出兴趣来了。 坐落城南的一座古四合院,就是张、李二位爷的老巢,搭满不少藤萝,因临秋而绿叶转黄。秦宝宝窜向左厢院一处铺满鹅卵石的“凹”字形花园,此乃张岚及李良的秘密所在,名曰:“虎豹居”。 秦宝宝只觉得这座花园红红白白的煞是好看,并不觉得有何特异之处,更不晓得此地就是张、李二人的要命所在。 园中有一间大屋独立而建,秦宝宝好奇的推门进去“虎豹居”,见厅堂摆设虽然华丽,但也不甚希奇,忍不住大感失望,将环境勘察一番,居然懒洋洋无精打采的坐在顶头靠背大椅上沉睡起来。 看官以为宝宝就这样睡到天亮等人来捉! 非也,非也!他在沉思一个地头蛇为何敢与名门大派为敌?是不是有所恃?所依靠的又是什么?为什么这座花园连一个守卫也没有?是自信无人敢闯入?抑是虚者实之,这里就是秘密所在? 半刻钟过去,秦宝宝双目暴睁,眼中神光闪动,嘴角微微翘起,面庞充满自信,腾身掠向里面一间书房,懒洋洋的坐在书桌前,眼睛滴溜溜乱转的探测这间书房如果机关设在那儿最好? 秦宝宝人绝顶聪明,也不是固执不通之人,明了自己学武难臻大成,所以就专心习文,举凡丹青,医学自小就研习不断,稍大后,对机关之学生出兴趣,加以他心思细密,学得倒有小成。 此日正是十五月圆夜,刚才被云遮住的月亮这时已挣脱魔掌散出一片银光,射人房内,照亮了三排书架,隐约可见书皮都蒙上一层薄灰,显然这二个粗胚子平日很少摸书,宝宝走近前去,凝神仔细一本本的看,终于给他发现一丝端倪,三排书架上各有一本书与众不同,一点细灰也没有,显然常常取出之故。 轻笑一声,秦宝宝取下第一排那本特别重的书,奇怪的略一翻阅,赫然发现书上来了数十张银票,每张最低限额十万两,最保守估量不下三百万两,这是一笔多可怕的财富!他们也未免太有钱了点。 看到这些银票,秦宝宝顽心又起,将每张银票撕成四、五片,混成一堆,又拿出四分之一毁掉,从架上取下七本书,将灰尘拍干净,然后把其余的碎片夹进去,暗笑道: “你们也没怎样惹我,少爷也就不好意思让你们破产,只是使你们忙一点,免得平常没事做就拿善良百姓出气,这可是我在替你们积阴德,至于能凑成几张完整的银票,就得看你们的造化啦。” 小孩子心眼少,也不去想这些银票的来路是否正当,只会照自己高兴的去做,不会去考虑后果,端的是长不大。 将书放回原处,取下第二排那本书,一摸到这本书他就觉得怪怪的,特别的轻,又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他不禁感到有点害怕,要他放回去又不甘心,还是翻开书皮,眼角一瞥,叫道:“金蛇卵!” 连忙捂住嘴,凝神打探四周,见无动静才放心的直皱眉。 原来书被挖成中空,里面藏了四颗金蛇卵,十分小,因为金蛇本身就小,但毒性却居百蛇之首,被恶人得知将不知有多少人会因此丧命。秦宝宝看到它们就觉得好恶心,决心毁之,以免为虎添翼,找来一张油纸,小心将四颗金蛇卵包妥,见桌上有一只银制壶器,就将包好的蛇卵丢入,淋上灯油,点火烧化,还小心的将壶盖封紧。 好不容易将一切弄妥,他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 抽出最后那本特异书本,那知才略一抽动,书架就往左移,原来机关就在这儿,当真巧妙之极,定出自名匠之手。里面有一正力形石盒,还有一只小箱子及一只长形黑木柜放于墙上挖开的凹洞内。 拿起正方形石盒观察一番,见无机关就打开一观究竟,盒内置有不少帐册,秦宝宝随手拿一本翻阅一下,不禁咯咯好笑,原来册上至写一些“张三x年x月x日,借xx两,利息x分”敢情他还放高利贷。 打开小箱子,里面放的则是帐册上债务人写下的借据,不禁觉得他们活得很没意思,整天钱啊钱的。 最后那只长方形黑木柜也打开了,赫然藏着一柄金色软匕首,秦宝宝在手上玩弄一番,随手往石盒丢去,欲如泥牛入海只留下匕柄,就如是一柄削金断玉的匕首。 顺手往左腕一扣,虽然嫌太大了些,但和颈上的“寿”字型金链子一辉映,倒也满好看的,也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下了。 一想起刚才差点遭蛇吻,秦宝宝心中有气,顽心大发,来个清仓大扫除,将所有的帐册及借据包成一包,再将一切弄回原状,仔细检查,见没留下什么马脚,拿起包里穿窗出墙回客栈睡大觉。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因为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一想到天明时全城的人看到图画都将为之轰动,再想到张岚和李良发觉他们的财产被搞得七零八落时那副态,就是在梦中,也忍不住呵呵大笑。 他也明了张岚和李良所恃的就是金钱,只要有人得罪他们,花钱买个杀手胜于自己动手。现今顿失所恃,也许他们会收敛一点,不过,这些事情秦宝宝可就懒得管了。 秦宝宝所猜的是否全符合?以后自知。 可是,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次的恶作剧差点为他带来杀身之祸。 “金龙社”依旧雌伏天地间,宛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 秦宝宝单骑回到“子午岭”,正是卫紫衣和紫秋如约定见面的时刻,他在岭下听闻这件事,就决定偷偷潜回去一瞧究竟,将马寄在岭下,还警告岭下兄弟不得通报卫紫衣。 “子午岭”弟兄乍见秦宝宝归来,已然发出会心的微笑──“金龙社”又不得安宁了,不忍拒绝均答应暂时保密。 这时,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刻,晚霞幻出了半天云彩。 一名身着宫装的妙龄女子面对卫紫衣而立,晚风吹的她衣袂飘飘,美目流盼注视着卫紫衣,双颊微微晕红。 秦宝宝躲在离他们四、五丈远的大树上流目四顾,将一切看在眼里,身着轻纱宫装的女子不止一名,尚有一名年约三十的美貌少妇,一双美目死盯着张子丹,说不出的哀怨神情令人同情,可笑我们的二领主满脸胡腮的面颊已然涨红。 卫紫衣身后尚立着二位领主,大执法及十余名弟兄。 没有人说话,因为不知要说什么,就这样你盯着我,我看着你已有半个时辰,秦宝宝这个刚来的更不知是怎么回事? 所谓“旁观者清”,秦宝宝躲在树上居高临下,已然看出一点端倪,可是,他愈看愈直皱眉,心中暗道:“那名少妇和张领主可能有一段不寻常的过去,极可能是张领主负了她,瞧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那位年轻姑娘真不识羞,一双贼眼老盯在大哥脸上,也不怕人家笑话,她该不会想抢走我大哥吧?” 想到有这个可能,秦宝宝对紫秋如的印象就很差,连带的跟她穿同样服色的貌美少妇也使他印象不好。 卫紫衣轻咳一声打破沉寂,道:“紫宫主,紫姑娘,进去再谈吧!” 原来那名貌美少妇即是武林之谜“紫竹宫”的宫主紫玉竹。 宫主紫玉竹神情激动的道:“不,就在这儿,我要看看这个负心汉这次能逃到儿去?” 紫秋如求道:“姐姐,这件事不能只怪张领主……” 紫玉竹截口道:“不怪他,难道怪我?” 紫秋如似乎有点怕她姐姐,小声道:“姐姐难道认为自己一点过错也没有?何况张领主根本不知道姐姐对他有情,怎能因此要人赔上性命。” 紫玉竹初为一愕,继而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声,道:“我亲手扶养长大的妹妹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紫秋如闻言直跺脚,嗔道:“姐姐,怎么这样说呢!” 众人这才有点明白其中奥妙,因为他们问张子丹情由时,张子丹却死也不肯说,原来走由爱生恨这么一回事。 席如秀故态复燃,笑道:“我说子丹哪,你这小子艳福不浅嘛,有这样的大美人爱你入骨,你居然好意思瞒得这么紧,该罚,该罚!” 张子丹满脸通红,怒道:“什么艳福不浅?我可无福消受,你少在那里搬弄是非。” 席如秀也不生气,道:“唉唉唉,问你嘛,你又不说,看这位娘子对你这般情深意重,任谁也会有这种想法的。” 大领主展熹也道:“是啊,子丹,该说的总要说,总不能一直站在这儿干耗着,你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该有个解决。” 大执法阴离魂也道:“席如秀那小子虽然嘴上缺德,说得倒也不假,你不说清楚难怪别人误会,不然请紫姑娘代你说好了。” 紫秋如求助卫紫衣,见他不懂,叹道:“这种事还是由当事人自己说的好。” “无情手”张子丹横了心,大声道:“好吧,事到如今不说清楚也不行。”回忆在往事里:“十年前我遇到一位很厉害的对手,对敌千余招,我身受重伤不支逃走,不巧被紫宫主所救,她使我感受未曾享受过的女性温柔,可是在疗伤期间,我却发现一件惨绝人寰的事,在那里的男人竟然都被人剪舌挖耳,只留下耳朵听命令,我大惊之下趁夜逃走,却差点死在迷阵之中,大难不死之际我下定决心忘掉这一切,随大当家的闯天下多年一直都没再想起,却怎样也没想到紫宫主会对我有情。” 紫秋如解释道:“张领主所看的男子均是大奸大恶之人,对我姐姐都怀有不轨之心,才被我娘剪舌挖耳废掉武功充当仆役。” 紫玉竹不禁哀怨神伤:“张子丹你别捡好的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用假名欺骗我,当我得知你不告而别,怕你伤势复发派人寻找,谁知江湖上并没有‘张明辰’这个人,我不死心的继续寻找多年,当我发觉‘张明辰’其实就是‘张子丹’时,我就下决心要杀你,可是却没想到给我妹子破坏了。” 张子丹望着哀怨神伤的紫玉竹,不禁道:“对不起,我……我……。” 席如秀嘻嘻笑道:“紫宫主别伤心,子丹为什么会用假名?这个我可以解释给你听,因为子丹生性十分害羞,你别看他满脸胡腮一副威武状,其实他一看到漂亮的姑娘就会全身不自在,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偏偏又爱自作多情,怕人家姑娘会爱上他,所以才用假名骗你。依我看,紫宫主你就委屈嫁给我们二领主好了,省得这小子老是自卑自己长得像张飞,嫉妒我这副潘安之貌,柳下惠之德。” 挺着胸膛,席如秀摆出最漂亮的姿态,企图迷倒众生。 群豪乍见席如秀突然来这招,不禁全然仰头大笑,也把紫玉竹和紫秋如给逗笑了。 火药味被笑声冲淡了不少。 只有躲在树上的秦宝宝一点也笑不出来,还有点生气,因为他证实自己所猜的没错,紫秋如一双美目不时停在卫紫衣脸上,他笑她就笑,显而易见是对卫紫衣动了情,使宝宝觉得很不是滋味。 席如秀见紫玉竹笑了,认为大事可成,立即向卫紫衣邀功道:“魁首,我干的不错吧,不仅让一对冤家变成夫妻,还替‘金龙社’减少一个红粉敌人,该奖励吧!” 卫紫衣一直不发一言的冷眼旁观,因为男女之间的事情旁人不好插手,这时见席如秀一脸得色的邀功,笑骂道:“你想得可美,什么事凭你一张嘴就成么?也不知他们双方愿不愿意,你这个专捡便宜的媒人就急着要红包?” 席如秀笑得不寻常:“说到红包,这次我足足可以拿到四个大红包。” 众人不解的望着他,他也不点明,只把一双贼眼瞄过,张子丹和紫玉竹,又扫向卫紫衣和紫秋如,直看得张子丹和紫玉竹姐妹满脸晕红,众人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得均暗暗点头。 “胡闹!” 卫紫衣只道席如秀在开玩笑,笑骂一声,并不在意。 席如秀见魁首如此不解风情,不禁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两个红包可收也算不错啦。” 卫紫衣不理他,对张子丹和紫玉竹笑道:“两位意下如何?愿不愿意一解前嫌?” 张子丹并非草木,美人垂顾怎会不动心,但生性害羞,这种事情他不好意思出口,红着一张张飞脸神态完全不像个大豪杰,吶吶不作声。卫紫衣和他情若兄弟,总算能够明白他的心意。 轻笑一声,卫紫衣转问紫玉竹道:“紫宫主愿意做我们的二领主夫人么?” 紫玉竹看了紫秋如一眼,黯然摇头道:“‘紫竹宫’需要我,况且我……。” 紫秋如截口道:“姐姐为我牺牲十多年的青春,如今我长大了,理应为姐姐分忧。” 幽怨的瞟了卫紫衣一眼,见他如木头,道:“‘紫竹宫’就交给我,姐姐该好好把握自己的幸福。” 紫玉竹拉着妹子的柔荑,十分激动,不是为了即将来临的幸福,而是她一向认为十分幼稚的妹妹终于长大,可以独当一面,不再只会躲在姐姐怀里撒娇,自己的一番苦心总算没有白费。 卫紫衣向紫秋如拱手一揖,微笑道:“姑娘称得上是位人中龙凤,年纪轻轻的就这般识大体,不仅救了子丹一命,也解了这段冤仇,还能顾虑到令姐的幸福,成就这门亲事,化暴戾为祥和,‘金龙社’上下感激不尽。” 紫秋如盈盈还礼,含羞道:“卫大哥忒谦了,小妹只是尽应尽的本份,其实这也是为‘紫竹宫’安危着想,那当得起卫大哥这份赞誉。” 卫紫衣听紫秋如称呼他“卫大哥”,怔了一怔,除了秦宝宝可没人敢叫他“大哥”,闻言不禁目注着她,正巧紫秋如也眼含笑意盯着他瞧,两两相对,直瞧得紫秋如心如小鹿乱跳,面红过耳,满含羞意低下头,卫紫衣这才心惊席如秀说得没错,紫秋如已经对他动了情,忙定神转头。 这时── 突然传来一阵童稚的声音,一字一顿:“ㄑㄡ-ㄑㄡ-脸-男-生-爱-女-生……” “宝宝!” 叫声未落,卫紫衣己身如电闪射向四、五丈外的大树,一眨眼,已归回原位,只是怀里多了一个精灵古怪的小孩。 但见秦宝宝一双小手食指刮在脸颊上,嘟着小嘴,足足可以挂上半斤猪肉,虽然被卫紫衣抱在怀里,却故意把头扭向一边,正眼不瞧他一眼,显然对卫紫衣很不满意,没人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群首乍见秦宝宝归来都脸带笑意,再见他那副神情,更是窃笑不已,却又暗暗担心不知谁又要倒霉了。 卫紫衣那想得到这小鬼一回来,第一个目标就指向他,见宝宝那副模样也不禁好笑,腾出一只手扳过他的小脸蛋,见他一脸不高兴,一双大眼瞪着自己,忍不住失笑道: “谁惹你不高兴了?好宝宝。” 秦宝宝用小手食指刮着卫紫衣的脸颊,唱道:“ㄑㄡㄑㄡ脸,男生爱女生,女生追男生,古来凤求凰,现今凰求凤,想抢我大哥,真该打屁股!” “哈哈……。” 一首歌唱得群雄忍不住暴笑不已,前仰后俯,直叫绝。 可怜紫秋如,红脸直跺脚,卫紫衣也不好骂他,盯着他的小脸蛋,束手无策。 席如秀笑得直搂腰:“原来小鬼在吃醋,呵呵……笑死我了。” 阴离魂恍然大悟道:“原来宝宝在不高兴这件事,我还道外面有人欺负他。” 马泰“嗤”的笑出来:“宝宝不去欺负别人,到处惹事生非就算上上大吉,谁敢动他一根毫毛,不给他害得连老婆都当掉算是好运。” 席如秀对紫秋如笑道:“紫姑娘现在虽然不算是外人,但千万不可叫我们魁首‘卫大哥’,‘大哥’这个名词是专属那小鬼的,你一叫,他会吃醋不高兴,当心他很爱恶作剧,这次还算是小意思哩。”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长笑,不过这笑是针对秦宝宝而发。 秦宝宝双手抱住卫紫衣颈项,脑袋靠在他肩膀上休息,给他们来个不理不睬,下定决心不让别人抢走大哥。 紫玉竹有趣的问道:“大当家怀里的小孩,可是令弟?” 卫紫衣望着秦宝宝,苦笑道:“可不是,都快十三了,却还像个四、五岁的小娃娃。” 展熹笑道:“除了宝宝,谁敢对我们魁首这般无礼?” 张子丹豪迈一笑,接着道:“也只有他能让我们大当家的束手无策。” 紫玉竹轻移莲步到卫紫衣身旁,抚着宝宝长发,道:“他叫宝宝么?当真是人中之宝,远看宛若一件艺术品,近看好似金童下凡,带着一股天生的富贵气派,帝王之子也比不上,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美男子,不知有多少女子要为他单相思了。” 紫玉竹的用意不异在讨好秦宝宝,因为她将嫁入“金龙社”,对于社中的“小大人物”自然得巴结一番。 再来也是为了紫秋如,她看出妹子喜欢卫紫衣,偏偏卫紫衣心如老僧入定,美色当前毫不动心,再加上宝宝讨厌别人抢走他大哥,此事可说无望,要是能拉拢宝宝做媒人,何患紫秋如心愿不了。 可惜她遇到的是像鬼一样精的秦宝宝,怎会不明了她话中之意,对别人的赞诵之话从小听厌了,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一回事,只要他不高兴做的事,你跪下来求他,他只当你是疯子。 果然,秦宝宝头也不抬,懒懒的道:“多谢准二领主夫人赞美,只是如果你在我九岁以前我还高兴,十岁那年,这些话我已听得耳朵快生茧。” 卫紫衣斥道:“宝宝不得无礼。” 紫秋如看姐姐被奚落,再加上她刚才也被取笑,本就不高兴,如今见卫紫衣站在她们这边,佯怒道:“你小小孩儿怎这般嘴利,不留口德。” 秦宝宝豁然转身面对紫秋如,古怪的上下打量她,道:“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大和尚叔叔告诫我不可说谎,也不能骄傲,所以对令姐的赞美只好却之不恭了。不过,我很怀疑,你装娇作嗲废话两句,是为令姐不平?抑是想引得大哥注意你?” 卫紫衣见火药味又浓了起来,拍拍宝宝肩膀,示意他不要再逞口舌之利,轻轻将宝宝放下,看看天色笑道:“大家进屋去吧,‘龙吟厅’的晚膳也该摆出来了。紫宫主、紫姑娘,今天就让‘金龙社’做个东道如何?” 卫紫衣拱手揖客,拉着秦宝宝小手先行,众人礼让一番尾随在后,只见宝宝还调皮的转头对跟在身后的紫秋如扮鬼脸,紫秋如突如其然被吓了一跳,见他面对卫紫衣又一副神态,弄得她有点哭笑不得。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再则秦宝宝归来,使“金龙社”上上下下达喜事精神爽,吃得更是痛快,频频挟肉到他碗里,堆得饭菜高过他的头,直到他大呼“吃不消”,才哑然失笑停手,紫玉竹姐妹自然不会被冷落,可是她们惊于秦宝宝的魅力,不仅卫紫衣宠爱他,社里其它兄弟对他的那股子疼爱劲也叫人吃醋,真不愧是宝。 席如秀随时不忘找机会糗秦宝宝,看着他碗里的饭菜笑道:“只要宝宝能把碗里的饭菜吃光,我负责向我那婆子要一罐你爱吃的腌酸梅,在座的都是人证。” 秦宝宝一听到腌酸梅就直吞口水,但他的饭量十分少,望着高过他头的饭菜塔直皱眉。其实只要他想吃,席夫人自会送来,但席如秀已叫了阵总不能退缩,当着众人那是多没面子的事。 眼珠子一转,想到社里的兄弟对席夫人的腌酸梅也十分喜爱,只是大人不好意思要零食吃,一想定,笑道:“三领主的意思是说只要碗里的饭菜被吃光了就送我一罐腌梅?” 席如秀号称“银狐”,狡猾的很,更正道:“是要被你一个人吃光才算,不能请帮手。” 秦宝宝就等他这句话,拿翘道:“我三天九餐吃的都没这些多,你居然只送我一罐。” 阴离魂存心跟席如秀作对,附和道:“席老鬼你可得拿出良心来,这么多食物强装进宝宝的小胃里铁定会坏肚子,你居然好意思只拿一罐出来。” 众人也跟着叫嚣不公平。 席如秀为息众怒,只好道:“那二罐总成吧?” 秦宝宝摇头道:“勉勉强强就三罐好了,本来是要四罐的。” 席如秀叫道:“三罐?我那婆子会要我的命。” 秦宝宝白眼道:“你不会说我要的?” 席如秀一想也对,但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要那么多腌酸梅,该不会想当饭吃吧?” 秦宝宝很会慷他人之慨:“我可以送给别人吃啊!” 众人哗然,直当秦宝宝是天下第一好人。 席如秀翻翻白眼,道:“好,就三罐,现在你可以开始吃了。” 卫紫衣认为宝宝不会真吃,也就随他们闹去。 秦宝宝却宣布道:“我要开始吃啰!” 卫紫衣这才急道:“宝宝不可以胡来。” 秦宝宝偷偷对卫紫衣眨眨眼,笑道:“让你们大开眼界,我一口就可以将它们完全吃下。” 没有人相信,只有卫紫衣相信八分,另二分是好奇。 紫秋如以为捉到秦宝宝的痛处,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秦宝宝笑得好古怪:“那随你处置好了,如果我做到了呢?” 紫秋如褪下颈上一串珍珠项链,道:“这串珍珠就是你的了。” 秦宝宝接过验看,点头道:“价值五千,勉强可以。” 随手将那串珍珠缠在腰上。 紫秋如惊异道:“你怎么……” 秦宝宝截口道:“因为你一定输,所以我先收了,免得到时候你赖皮。” 彷佛做生意做出兴趣来了,秦宝宝对众人道:“还有没有人要和我赌的?” 大家的信心动摇了,不知不觉也信六分,没人敢赌。 席如秀就是不信邪,大声道:“我赌!” 秦宝宝伸出大拇指赞道:“还是三领主有勇气,只是不知您老拿什么来赌?” 席如秀望着尾指戴的碧玉戒指,心疼了半天,狠心将它拔下交给秦宝宝,阴离魂见状也解下金戒指,展熹和张子丹见同伴都赌了,各解下一块玉佩及一块翡翠交给秦宝宝。 秦宝宝灵巧的小手将赌资串在一条绳子上,结实绑在腰上。 “好啦,既然没人肯赌了,那赌赛开始。” 大家都目不转的看着秦宝宝,有点迷惑,更带点紧张的等着看这期待已久(其实只有几分钟)的一刻。 秦宝宝见效果不错,故意吊个胃口,闭眼喃喃默念一番,在迅雷不及掩耳之下拉开外套,将一大碗饭菜倒在外套里,又赶紧拉好外套,捂着肚子弯下身,佯装叫道:“好饱,好饱,我再也吃不下了。” 众人初为一愕,终而暴起响亮的掌声和笑声。 卫紫衣也佯装惊道:“吃这么多,肚子不作怪么?” 秦宝宝更绝,立即唉叫连天,还喘气道:“唉哟,痛死大哥了,不过还好,只要躺三天就行了。” 卫紫衣不解道:“明明是你痛,怎会‘痛死大哥’呢?” 秦宝宝痛得很得意似的:“我是痛在肚子里,大哥是痛在心上,不是更胜一筹么?” 两人相视大笑,赌客输得心服口服也相继大笑。因为他们事前并未说明是嘴巴吃抑是衣服吃?自然由得宝宝胡闹。 又说又笑又胡闹,使这顿饭吃了好久好久,直到讨论妥婚嫁事宜,已是星斗满天,该入睡的辰光了。 空中的乌云浓得像是泼上去的墨,那么一层层,一叠叠的堆集着,不给已渐微弱的阳光一丝空隙,那么肆无忌惮的企图掩住天下世人的眼光,彷佛想祈求雷神将世间万物全变成瞎子。 狂风打着,呼啸在旋转,宛如魔鬼沙漠的诅咒降临到人身上,毫无忌惮的向大地一遍又一遍的卷来,雷神的怒吼一声声响起,强烈的闪电照得山岳河川也害怕的颤抖着。 现在正是黄昏时分,假如不是这种阴翳的天气,将有许多情人正打算着夜晚的后园相会,此地的景色也该是极为美妙的。 这里有一座四不接村的独立茅舍,竹篱环绕,栽植了不少山花。看上去,有一种雅洁清幽,避世独居的清高味道。 微幌的烛光照耀下,只见屋里有一桌、一椅、一柜、一床,一个矮胖如珠,见不着脖子,眼凸鼻塌,实在不怎么上相的老兄正在狼吞虎咽一大锅糙米饭和着猪肉煮的饭,唯一的桌上,放着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煮的混浊的杂菜汤,此外,桌上并无别样食物,显然他是个很知足的人。 不过这位老兄的长相和吃相,很容易使人联想到他是杀猪的或刚从牢里放出来的,跟先前的美景和高雅的房舍一相辉映,愈发不相称,倒与外面的阴暗天气有得媲美哩! 雷雨来得可真快,这么一瞬间,倾盆大雨就不断的往下落,打得山花不堪负荷的摇来晃去兼之雷光闪闪,一个霹雳跟着一个霹雳的打下来,看起来愈加楚楚可怜了。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的奔向茅舍,想必是路人避雨来的。 剧烈的敲门声,使肥胖如球的老兄不得不放下手中美味,低声咒骂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开门引进门外的四个落汤鸡,待他们进门,急忙再度把门关紧,理也不理他们自顾继续吃饭。 四个落汤鸡忙着想拧干身上的雨水,也懒得理他,对他的无礼视而不见,只是从头到脚全湿透了,再怎么拧也无济于事,湿衣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只是他们出门没带多余衣裳,也只有将就了。 此四人是谁?正是卫紫衣,秦宝宝和马泰,战平等人,趁着社里没什么大事发生,相约出来透透空气,只是没想到天气说坏就坏,被困在雨中不得已只有躲到这里来了。 肥胖如球的老兄指着炉火道:“四个落汤鸡去那边烤火吧!” 这位老兄人丑心肠倒好。 卫紫衣抱拳道:“多谢。”拉着秦宝宝湿淋淋又冰冷的小手到炉边烤火,四人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快点将衣服烤干。 秦宝宝拧着衣上的雨水,见衣服也似在下雨,噗嗤笑道:“谁家媳妇没水洗米可以到我这里来取水,一滴一两银子,宝宝一辈子只卖一次水,卖一次就打算吃一辈子。” 卫紫衣等人对他的小孩子话只有会心的一笑。 好不容易将衣服烤得半干后,战平和马泰拿出自备的食物,在地上铺一块大桌巾,将食物置于上,令人唾涎欲滴。 马泰笑道:“幸亏宝宝要厨房将食物用油纸包起来,才不至于泡汤了。” 卫紫衣也赞道:“宝宝人小心也细。” 秦宝宝白眼道:“要夸奖人就甘愿一点,明知我个儿小,还开口就说”人小“什么的,应该说”年纪小小心思细密“。” 卫紫衣有趣的道:“你并不矮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秦宝宝辩驳道:“你的鸡蛋里若是没有‘骨头’,我又怎挑得到?” 卫紫衣知道说不过他,干脆认输:“好啦,下次不说‘人小’了。”对屋主道: “这位老兄可愿意和我们一同进餐?” 胖老兄声音沙哑道:“我是个粗人,连带肠子也是粗的,你们那些精细食物我吃了肠子会打架,你们自个儿请用吧!” 边说边吃他的杂菜汤,宛似吃到人间美味。 卫紫衣一笑,用纸拈起一块玫瑰糕到宝宝手里,道:“老赵最疼你了,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江南点心。” 小孩子谁不希望有人疼爱,这些话直听得他酒窝也笑深了:“大哥也最疼我了,尤其今天我更喜欢大哥,因为你没有逼我吃那些草根树皮炖的什么蔘鸭、当归鸡。” 卫紫衣哑然失笑。战平道:“娃娃就是娃娃,喜欢人还要带条件。” 马泰进一步戏谑道:“那些珍贵药材被宝宝一说都好象变成没人要的草根树皮,他们如果有灵性不在你肚子里作怪才叫奇。” 秦宝宝反讥道:“那些草根树皮如果英灵有知你马泰兄如此为他们不平,一定会很高兴的在你肚子里大跳扭扭舞或踢跶舞,报答你的盛情,让你比孙悟空更胜一筹。”想到自己是学医的,又加上一句:“救人性命的药材另当别论。” 他们边吃边斗嘴,倒也其乐融融,那位肥胖如球的老兄倒也真沉得住气,一哼也不哼,好象他们都不存在似的,既不表示欢迎,也不会显出不高兴的样子,好象一切全不关他的事,真是个怪人。 他的确是个怪人,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人称“怪球”程胖子就是他老兄,至于他的本名反而被人遗忘了。 走江湖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胆子大,才有能力行侠仗义,偏生他老兄人胖胆子却小,常常为此被朋友取笑,大怒之下,一个人避到这座前不接村的空屋练胆子。他的朋友告诉他这座屋子有鬼,屋主死后留恋此地晚上常回来看看。 江湖人自然不信这些,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假扮,目的是使人不敢接近此屋,以利不法之徒所用。程胖子听闻此事,拍胸保证揭破此案,捉住假鬼,准备以此向朋友炫耀。 今晚是捉鬼表示胆量的第一夜,英雄气一过,害怕之心油然而生,恰好卫紫衣四人到此避雨,程胖子正在用那副快生锈的脑子想些点子,企图留下他们,所以对他们的嘻笑声也就不在意了。 火光照在宝宝嫩嫩的脸蛋上,只见他肌肤晶莹如玉,唇红如抹了一层胭脂,小鼻儿挺直可爱,眉目如画,再衬以无忧无虑的笑容,深深的酒窝,吃东西舔舌时可爱的小动作,眼珠子一转灵活的眼神逗人,这一切,宛如一幅最精致的图画,让人想永远珍藏,连卫紫衣也不禁瞧得痴了。 秦宝宝诧异问道:“你们为什么一直盯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劲么?” 二人醒悟,卫紫衣微笑道:“没想到宝宝这么俊美,真可谓貌赛潘安,美绝宋玉。” 秦宝宝“嗤”的笑了出来,道:“难得有让大哥夸奖的事,小弟真是三生有幸。” 说着还起身有板有眼的行礼,活脱脱在演戏,惹得三人呵呵大笑。 秦宝宝坐下又道:“其实我觉得大哥才是真正的美男子,北方人的身材挺拔,面目又俊美,真是一位浊世无双的美丈夫,而且大哥名震江湖,更是少女梦想中的伟丈夫,而我长大了也只能算是文弱书生罢了。” 卫紫衣哧哧笑道:“你的嘴永远那么甜,让人恨不得一口把你吞下去,尝尝你身上其它地方是不是也和你的嘴一样的甜。” 战平突地冒出一句:“宝宝当男人太可惜了。” 马泰接着道:“我心有戚戚焉。” 秦宝宝气结,不禁提高音量:“容貌性别是父母给的,你们不应如此取笑我。” 卫紫衣见秦宝宝小脸微红,知他动了真气,忙向马泰、战平使眼色,他二人会意,不住向宝宝赔不是,卫紫衣又说个笑话,小孩儿气气也就算了,那能气得久? 不一会儿又玩闹在一起了。 一会儿,程胖子走近他们,卫紫衣起身拱手道:“多谢老兄借屋让我们避雨,我等感激不尽。” “怪球”程胖子忙摇双手,道:“这屋子不是我的,我也是今天才来借住的。” 秦宝宝恍然大悟笑道:“我总觉得这屋子跟主人很不相称,原来不是你的………” 卫紫衣叱道:“宝宝!” 秦宝宝吐吐小舌,不敢再说。 摸着圆圆的大肚子,程胖子呵呵直笑,道:“没关系,没关系,这位小娃儿说得没错,这屋子的确和我不相称,我是为了好奇才来住的。” 卫紫衣拱手道:“舍弟无礼,老兄不要见怪。” 一转话题,又道:“方才听老兄说是为了好奇才借住这座偏僻的茅舍,莫非这屋子有何特异之处么?老兄可否明示?” 程胖子神秘兮兮的瞄了卫紫衣四人一眼,小声道:“这是座鬼屋!” 四人初时怔了一怔,再来古怪的互望一阵,继而暴起一串长笑,宛如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样。 马泰笑得直捧腹,道:“呵呵,我想老兄你大概喝醉了吧,这么大个人居然会说出这等话,瞧你也是武林人,不怕道上朋友笑话你?” 程胖子不悦道:“此处没酒,那来酒醉之人?奶奶的,我老人家话才只说了一句,你们笑个什么劲儿,到底想不想听?” 战平笑道:“老兄请继续说吧,我们这位小少爷最爱听人讲故事,你讲得愈精彩他愈高兴,可以帮我们省下不少麻烦。” 卫紫衣挥手示意他们住嘴:“老兄说此屋有鬼,无非有什么隐情,反正外面雨大我们暂时也走不了,是否可以说出来让我们增加见闻?” 程胖子听卫紫衣说得客气,才脸露笑意道:“听说此屋之主是位饱学之士,十分讨厌热闹,所以自己一个人避到这块四不接村的地方来,盖屋种花,生活倒也舒适悠闲。 过不了几年,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人突然死了,不知是死不瞑目抑是留恋此地,每到夜晚子时,灵魂就会回来走动。我听说了这件事,自然不相信,以我看来极可能是由人假扮,决心来这里捉假鬼。你们如果胆子大,不妨留下来看热闹,当然,一切随你们,我是不会强人所难的。”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明明自己胆子小想留我们下来陪你壮胆,偏偏硬要撑门面,说些不入流的话套住我们,说让我们看热闹?” 秦宝宝是那么期待“怪球”程胖子会说得精彩绝伦,那知他老兄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末了还说几句令人不中听的废话,大失所望之余,嘴上就不饶人的出言相讥。 “怪球”程胖子圆脸一红,辩道:“老夫‘怪球’程胖子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鼠辈,岂要人壮胆?那还混什么江湖,小娃儿就会瞎说胡扭。” 除了秦宝宝,卫紫衣三人一听他自报的名号,就明了他是怎样一个人,忍不住暗暗好笑,却也不点破,毕竟“打人不打脸”是江湖上的不成文规定,面子是重于一切的。 秦宝宝首次听到“怪球”程胖子这个人,再打量他的身材,笑得眼睛差点瞇成一条线,点头道:“老兄的名号很适合你,可是不知老兄怪在那里?” “说将出来你这小毛头也难以了解,等你再大一点,出去行走江湖打听一下,就会知道我怪在那里,也将明白在江湖上要混出一点名声是很不容易,知道么?小不点。” 程胖子不可一视的斜睨秦宝宝,大有睥睨天下之势。 秦宝宝长长“哦”了一声,一脸严肃的道:“我终于了解老兄怪在那里了?” “怪球”程胖子不解道:“你了解?” 秦宝宝点点头,故作正经道:“可不是,我小时候玩的球,打死它都蹦不出一个字,而老兄这个球不但声如洪钟,还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的确够资格称为‘怪球’。”说到后来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现出顽童本色。 卫紫衣三人不禁莞尔,忍了忍,终于没笑出来。 “怪球”程胖子气得一张胖脸涨成猪肝色,还“呼呼”的直喘大气,却不敢对秦宝宝怎么样。其一,对方是个小孩,和他动手不免落个“以大欺小”的口实,况且对方会不会武还是个问题。其二,程胖子看出宝宝的后台靠山很硬,如果和他动手,卫紫衣三人绝不会视若无睹,三对一,打个鸟。其三,程胖子日前正有求于他们,得罪了小的,他家大人心疼之余绝不可能帮自己忙。 想通了这三点,也就没什么好气的了。 喘口大气,程胖子道:“老子今天算是蛟龙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好了,不跟你这小子一般见识。” 转个话题,又道:“如今外面该死的雨下得正起劲,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停的,你们还是准备留下来过夜好了。” 马泰看看四周,道:“这里只有一张床,又不具被褥,睡那儿?” 卫紫衣也道:“天色还早,等雨稍停我们就走,老兄自请休息。” “怪球,”程胖子一脸不在乎,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就留下来吧!反正这屋子又不是我的,谁都可以住,江湖人随遇而安,没床没被难道过不了夜?至于床就让那位小兄弟睡,柜里有被褥,给他盖了免得晚上着凉。” 淡然一笑,卫紫衣不禁佩服他的聪明,关心小的以讨好大人。但心中实好奇,想亲眼目睹鬼的面貌,于是笑道:“如此就叨扰老兄了。” 秦宝宝看卫紫衣答应留下来,想到可以看到传言中的鬼,不禁激动兴奋,乖乖的上床睡觉,还不停哼着儿歌!就是不肯把眼睛闭起来,心思一转,不忘警告卫紫衣道: “大哥不可以偷偷点我‘睡穴’喔!” 卫紫衣帮他盖好棉被,笑道:“要我不点你穴道也行,可是你必须先吃下两颗‘护心丹’,再好好睡一觉,等子时鬼出现,我再叫醒你。” 这么简单的条件秦宝宝自然依从,一骨碌坐起来,取出怀里的漆黑木瓶,倒出两粒丹红药丸,吃糖似的吞下去,向卫紫衣笑一笑,突地往下一躺,闭起眼睛做梦去也! 其它人围着火炉就地盘膝运功闭目养神,等待子时来临。 时间在众人等待中慢慢溜逝,突然,一股冷飕飕的寒风吹来,众人悚然惊醒,均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秦宝宝也从酣睡中醒过来,坐在床上,揉揉惺松的睡眼问道:“大哥鬼来了么?” 卫紫衣转身见他醒了,对他笑了笑,招招手,宝宝下床坐到身边,神秘兮兮的从怀里取出一团几乎透明的细丝线,线端还附着一个小钢钩,交给卫紫衣,低声道:“待会儿鬼真的来了,大哥设法将丝线钩在他身上,我们再跟着线找下去,就可以知道他来自那里了。” 卫紫衣点头接过,摸弄那团丝线,低声笑道:“你的鬼玩意儿最多。”宝宝但笑不语。 看样子,他们还是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鬼这回事哩! 程胖子低声叫道:“鬼快来了,你们还有心情说笑。” 马泰讽刺道:“现在不说,待会儿被鬼吓死,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战平也道:“真想快点开开眼界,看鬼到底是什么模样?” 程胖子对他二人怒目而视,马泰、战平视若无睹。 倏地── 阴风徐徐吹来,“啪”的一声,窗户被吹开,可以看到大地一片黑暗,雨势已停,愈发显得沉寂,静!静得让人心里不舒服,因为这种静,带着一股鬼气森森的气氛。 “怪球”程胖子颤声道:“看样子真有鬼耶!” 卫紫衣不理他,低声问奏宝宝:“受得住么?” 秦宝宝用力点点头,他不想被点穴道,错过这次好机会。 这时── 从窗口可以看到一条人影由远而近的走向茅舍,不,不是走,是用飘的,除了鬼,就只有卫紫衣有此能耐。 五人摒住气息,运足神功凝目望去,可以看清“鬼”是一个身着青袍,头戴方巾,胸前长髯飘拂的修躯中年人,的确很有饱学之士的风范。这样一个人是不可怕的,可怕的是他的脸,他的脸色是死灰的,他的手也是死白色,在黑暗中更见分明,惨绿芒芒的眼球直视着屋内五人不动。 卫紫衣在等待着他有所行动,没想到鬼突然转身飘走,卫紫衣忙一抖手将丝线拋向他,小钢钩正巧钩住他腰带。同时,秦宝宝也发出一枚金针刺在他“肩井”穴,“鬼” 中针混身一颤,加快速度飘走了,不,这次飘不了,只能施展经功,卫紫衣没有追上去,放松手中丝线,任他走了。 如果卫紫衣想知道鬼是何人假扮,略略活动身手就可明了,只是秦宝宝既然拿出丝线要他用,他就不忍使宝宝失望。 马泰吁口气,道:“宝宝方才发出的暗器是什么?那鬼好象很难受!” 秦宝宝哧哧笑道:“那是‘麻痒针’,含有剧烈的麻痒药,被刺中者全身如万蚁在爬,这样他也不会注意到身上被弄了手脚。” “怪球”程胖子哼了一声,道:“看你年纪又小,人也长得讨人喜欢,想不到却如此歹毒,使用这种恶毒的暗器,将来长大岂不为害人间?” 秦宝宝瞪眼道:“对付恶人用这种折磨人的暗器最好,何况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证明他是人而非鬼,你也不必再心惊胆颤了。” “怪球,”程胖子不解道:“你怎地知道他是人不是鬼?” 秦宝宝听了,大摇其头,大有──阁下真是不可救药之意。 卫紫衣见状轻声一笑,道:“人死就不再有感觉,适才宝宝送他一针,老兄没见他混身一震?这就表示他有知觉,当然是人而非鬼了。” “怪球”程胖子道:“他为什么装鬼吓人呢?” 卫紫衣笑道:“这得问‘鬼’阁下了。” 秦宝宝笑得好古怪:“我知道。” 众人好奇的望着他,他却吊人胃口道:“丝线快没了,我们边走边说。” 眼见丝线快没了,众人也不再多问,出门照着丝线指示的途径追下去。卫紫衣习惯性将一只手放在秦宝宝腰际,扶他一把,担心他用力过多,对心脏负荷构成威胁。 一行人施展提纵身法,卫紫衣在前领路,余人跟随在后,程胖子见秦宝宝要人扶,一时忘了鬼的事,忍不住讥道:“原来小鬼只会要嘴皮子及一些小玩意,一点真本事也没有,‘走路’也要人扶,也好,免得本领太强世人遭殃。” “啪”的一声脆响,程胖子已被人刮了一个耳光,胖脸现出五条小小的指痕,一望即知打人的是个小孩。 “怪球”程胖子抚着脸,怒叫道:“那个王八蛋打我?前面的二个大个子是你们么?” 原来“怪球”程胖子走在最后,他的前面是马泰及战平,他没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谁,只见人影一闪,他就中了奖,他只道是马泰和战平不满他出言侮辱秦宝宝才赏他一个耳光,想也没去想那小鬼会有此本领,故而出言兴师问罪,可笑他只要拿起镜子一看,可能会吓得往后一倒。 马泰摇头笑道:“见鬼了?” 秦宝宝出声附和道:“马泰说的对,老兄一定是见鬼了!放眼江湖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打老兄一个耳光,老兄却连他是谁都没看清楚,定是来去无常的鬼了,说不定鬼兄正跟在老兄后头,准备踢老兄一个屁股呢!” 程胖子忙用双手护住屁股,也不敢向后看,加快脚步到卫紫衣身边来个三人行。余人见状,忍不住呵呵直笑。 卫紫衣笑问:“他为何要装鬼吓人?宝宝道来听听。” 秦宝宝不卖关子,道:“我猜他的目的只是在程老兄,我们只是适逢其会。” 程胖子愈听愈迷糊,道:“鬼跟我有什关系,干嘛找上我?” 秦宝宝解释道:“可能是你的朋友想开你玩笑,因为只有他们知道你今晚来到此处,原本想吓吓你取乐一番,但是当他发现屋中多了四个人,又改变原意溜走,为的是怕被你发觉以后见面不好说话。” “怪球”程胖子道:“胡说,我的朋友虽然不多,却都是知交,够得上生死与共的朋友,我虽不才,这双招子却雪亮的很,不会着错人。” 卫紫衣沉吟道:“老兄的朋友中,可有像方才假鬼的那种身材的人?” “怪球”程胖子回忆一下,道:“刘勇的背影倒与刚才的假鬼很像。” 卫紫衣觉得耳生的很:“刘勇?” “怪球”程胖子兴奋道:“刘勇虽然没什么名气,为人都十分义气,我,他还有老猴鬼是八拜之交,他当然不会戏弄我。” 秦宝宝小声道:“希望不是他,否则老兄的立场就很难堪了。” “怪球”程胖子拍胸保证不会是他的好友刘勇。 一行人愈走愈偏僻,来到一个不知名的郊外,走进一间非常大的古厝,目光向四周寻去,只见外面是一广大天井,四周都有一丈高的围墙呈方形状,将这幢房屋围住。 古厝是老式四合院,众人纵身跃入,但见院子广场有几棵大榕树,约有二、三人合抱粗,地上堆满了干枝枯叶,配上荒废已久的花园,显得荒凉不堪,也表示这屋子已相当久没人住。 五人不发一言的再往后院走去,几个转弯,已到后院,后院跟前院差不多,老榕树,枯叶遍地,高围墙,多了一口干枯的池塘,还有一座老屋独立而建,门窗都已相当旧,这老屋非常大。 丝线到这里已收得差不多,大家都明白这老屋就是目的地,脚步更放轻了,说话声就从一这座老屋传出来—— 第三章 “唉哟,这该死的程胖子不知从那里拉来四个帮手,本来想吓吓他,取乐一番,想不到却遭了暗算,唉哟…….老猴子,你到底有没有法子帮我止痒,我难受死了。” 卫紫衣一行人听到这里,全然明白一切均是针对程胖子的一个玩笑,也就不客气的轻轻推了门走进去。 屋内二人乍见有人进来,悚然一惊,那位中针的老兄胸前长髯已取了下来,露出微凸的下巴。卫紫衣懒得理他们,顺手一抖,丝线全被收回来,笑着将它还给秦宝宝。 清瘦如猴的中年汉子暴跳如雷的怒骂装鬼刘勇:“你……你们……娘的皮,刘勇你这混帐王八被人做了手脚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还让对方找到这里来,我操你奶奶的十九代祖宗,猪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看吧,现在可怎么办,你说。” “这……这那能怪我,我中暗算全身好象有几千只几万只蚂蚁在爬,想捉又捉不到一只,这种滋味你试过没有,去你娘的,你这只狡滑的老猴子现在倒什么都怪我?唉哟……痒死了,不如给我一刀算了。” 装鬼的刘勇全身痒得在地上乱爬,想藉粗糙的泥地止痒,也不甘示弱破口大骂。 程胖子冷冷看着这一幕,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视为知己的八拜之交居然如此耍他取乐,怎不令他悲哀。 秦宝宝目睹这一切,也替他难过,没想到他一语成真,有心帮程胖子,从木瓶倒了一颗白色丹丸交给他道:“老兄,这是‘麻痒针’的解药,必须和酒服。你如欲原谅他们就将解药给他,如果想惩罚这二个伪君子,不妨把解药毁了,让你那位朋友继续受三个时辰的罪,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 “怪球”程胖子茫然接过解药,心想自己视为知交的朋友,和眼前这个精灵古怪的小孩,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朋友? 卫紫衣四人抱拳道一声“告辞”,返身退出大屋,行在遍地落叶上,求饶声不时传来,充耳不闻的继续前行。 风光明媚的清晨。 “黑云楼”后的回廊之侧,那一片小巧精致的园圃,虽然寒风不时吹来,清晨鲜洁的气息仍令人感到舒爽。 秦宝宝一行人连夜赶回“金龙社”,由佣人服侍漱洗歇宿后,如今在花园的凉亭上,卫紫衣和秦宝宝正在弈棋,虽然没有嘻笑声,但看他们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显然才正开始不久。 今天早晨,卫紫衣穿着一袭月白色的绸衫,外罩白貂毛滚边披风,白缎面的软鞋,满头黑发也以一根白丝飘带束起,混身的白,白得清雅,白得洁净,更白得潇洒! 秦宝宝永远一身白,白得纯贞,白得可爱,也白得贵气。 两人同样一身白,面目同样的俊美无比,一个英挺高大威仪逼人,一个年幼天真稚气逗人,看起来更像兄弟了。 一声沙哑的低笑声惊醒沉醉在棋中的二人,跟着那沙哑的声音:“瓢把子,雅兴可真不浅呀!” 闻声回视,卫紫衣发现说话那人时,不由得豁然大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的大侠盗来了。” 站在回廊下的人,年约四旬上下,一副精明相,活脱脱一股贼气不藏,身材适中,不像一般梁上君子又瘦又矮的模样,相貌平凡,就像你在大街小巷随处可以看到的四旬中年人。 这个人,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侠盗”方自如,平日劫富济贫,举凡贪官污吏,不法富商,只要给他知晓,就难逃被洗劫的命运,信誉十分良好,一生从未失过手,他也是卫紫衣的好友挚交。 立时放下棋子的卫紫衣急步迎了过去,人一踏进回廊,已经热烈的伸出双手,于是那位客人也伸手相握了那双手。 用力摇撼着方自如的手,卫紫衣十分兴趣的笑着道:“大侠盗,该有两年没见你了吧?今个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呀?” 方自如微微一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却洁白的牙齿:“想着你呀,早就该来看你了,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来。” 目光一闪,卫紫衣发觉马泰正肃手站在回廊尽头处,他提高了声音:“马泰,方兄来访,你怎的不早些通报?我也好大开中门相迎,没得却叫人家说我卫某人摆臭架子呢!” 马泰忙道:“回禀魁首,是方先生……” 方自如抢着说道:“老友弟,可别错怪了马泰老弟,我才一上门,他就急着来向你传报,是我拦住他,自己人,何必来这套繁文缛节的虚礼数?我一明白,你在这里,就直接来了,喏,这样不是方便多了么?” 卫紫衣一笑道:“贵客临门,理应恭迎才是呀!” 方自如道:“别扯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算是什么贵客?” 卫紫衣面露捉狎意,道:“你的宝贝娘亲还好吧?” 方自如不悦道:“瓢把子何以露出那种表情?” 卫紫衣面色一整道:“方兄别在意,还是我以前劝方兄的那句老话,早日讨个妻子侍奉伯母才是真正的孝,相信伯母也有相同的心愿。” 方自如呆了一呆,才道:“过些日子再说吧,别一见面就谈这些伤脑筋的事情。” 方自如眼角一瞥注意到行向他们的秦宝宝,大惊道:“大当家的,这个漂亮的小孩就是令弟?方才我听马泰老弟说你收了一个弟弟,莫非就是他?” 在宝宝身旁转了几圈,批评道:“真是太俊了,除去瘦了点,简直找不出一点瑕疵来,我说老兄弟,将来你要为他找媳妇可得费一番功夫哩…….嗯,不但俊,而且美,错非他在走动,我真以为是那个巧匠用白玉雕刻出来的杰作。” 方自如一双贼眼宛如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的打量秦宝宝,还一边直点头以加强语气,真可谓贼性难改。 卫紫衣失笑道:“第一次看到宝宝的人,所说的赞美语大都很相似,就以方兄形容得最绝,不过我劝方兄那双贼眼不要以看宝物的眼光看他,他一不高兴,方兄就准备遭殃吧,到时我也救你不得。” 方自如一晒道:“一个小娃娃,有什么好可怕的。” 卫紫衣望着宝宝瞪大的双眼,苦笑道:“但愿如此。” 秦宝宝撇撇小嘴,不悦道:“你这位方先生一脸贼相令人讨厌,你到底是在赞我呢? 还是在贬我?居然拿我和死的东西相比较。” 方自如觉得他在这小孩面前有点手足无措,不知是宝宝太完美,抑是觉得自己太无礼,猛搓着双手道:“我当然是赞你呀,似你这么可爱的小孩谁舍得贬你?” 卫紫衣目睹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侠盗在一个小孩面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暗暗好笑,解危道:“宝宝,这位就是我曾经跟你提过的老朋友,江湖人闻名变色的‘侠盗’方自如,和大哥是过命的交情。” 在卫紫衣面前,秦宝宝总是比较乖一点,闻言笑道:“侠盗,侠盗,侠盗,贪官污吏闻名丧胆,不法富商如见阎王,贫民百姓视若菩萨,可是?” 吃吃笑了,方自如道:“好甜的小嘴!” 卫紫衣也接口道:“可不是,这小家伙一张嘴,把他大哥我哄得恨不得把心掏给他,其它兄弟的家当也给他骗得差不多了。” 秦宝宝神气的道:“大哥的家当呢?” 卫紫衣一怔,豁然大笑:“我的东西你喜欢就拿去吧,何必用骗的。” 秦宝宝甜甜一笑,忽又扳脸道:“大哥一口一句‘用骗的’多难听,我只是暂时借用一下,过几夭就会归还,大哥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卫紫衣借用他以前说过的话:“鸡蛋里若没有‘骨头’,我又怎挑得到?” 于是,三人相视大笑,举步进入“黑云楼”的小厅中。 不拘形迹的坐下,方自如啜了一口僮仆献上来的香茗,深深吁口气:“适才我注意到宝宝头发上嵌着一块如翠玉般的犀角,可是古人留传下来的神话中的‘苍犀角’了。” 秦宝宝解释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从小我爹就将它嵌在我发束上,说是可以避邪,至于有什么功用我爹也不知道。” 方自如笑道:“应该不会有错,至于它的功用却是个谜。” 突然,方自如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卫紫衣一头雾水道:“方兄……。” 方自如忙道:“瓢把子别在意,我是想起前些日子北京城被一位不知名的人搞得人声沸腾,万民轰动,江湖中人人更是趋之若骛,深怕惹上这位神秘的煞星,呵呵……” 一想到那檔事他就忍不住大笑。 他说个头,卫紫衣和秦宝宝就明了是怎么一回事,卫紫衣不禁好气又好笑,秦宝宝笑得顽皮,虽然没有亲眼目睹那种轰动,但也可以凭想象得知,只是没想到成了神秘人物。 又啜了口茶,方自如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捣蛋鬼,你的丹青堪称一绝,那些人你原是初识,居然能绘得栩栩如生,而且生动有趣,使人一看就印象深刻。不过,张岚和李良可恨死你了,我想他们也想到犀角图形记号就是你头上的‘苍犀角’,你的容貌使人一见难忘,如此一来可得小心了,他们都是有仇必报之人。” 秦宝宝根本不在意,哧哧笑道:“不晓得他们知不知道他们的财产是被我搞得七零八落的?” 方自如道:“这件事我略有耳闻,没想到是你这么小的娃娃干的。” 卫紫衣无奈的一笑,道:“宝宝可能是惹事精下凡投胎,他看谁不顺眼,那个人就难逃报应,连我也拿他没法子,只得任由他胡闹去。” 方自如拍手大笑:“能让跺一脚江湖震动的‘金童阎罗’卫紫衣头痛的人,居然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真是令人想象不到,认识你这么多年,头一次看到你无可奈何的样子,我真是高兴极了,的确不虚此行。” 不介意的笑笑,卫紫衣道:“方兄此次来访的目的,就是为了看我无奈的样子?” 方自如的眼睛望着宝蓝盖杯口袅袅上升的热气,平静的道:“不,你今天有事么?” 卫紫衣道:“几桩例行事罢了,怎么?你要我陪你?” 方自如安详道:“本想邀你到附近山水游玩,散散心,我们已经好久没一起出游,不是么?既然你有事,就请宝宝陪我去好了。” 秦宝宝断然道:“不去!” 秦宝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一股不祥的气氛袭向他,昨晚与鬼碰面也没有这种害怕心情,这是未遇到方自如以前所没有的,听方自如邀他出去,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卫紫衣闻言奇怪透了,小孩子最是贪玩,平日宝宝老缠着他想出去游山玩水,如今有人自告奋勇陪他,宝宝居然一声拒绝,莫不是昨晚那趟事将他骇着了,身子不适? 于是,卫紫衣问道:“宝宝,你那儿不舒服么?” 歪着头想了想,断然摇头,秦宝宝道:“没有呀,我只是不想单独和他在一起。” 方自如一震,忙掩饰之,尴尬笑道:“怎么?我是大坏蛋么?” 秦宝宝摇头道:“我不了解你,你和大哥既然是好朋友,应该不是大恶之人才对,可是自从见了你,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很是烦燥,好象有什么不幸的事情将降临到我或大哥身上,所以我不和你出去。” 卫紫衣见宝宝脸蛋上没有方才弈棋时那般和悦安详的气息,不禁心中一动,而且他明白宝宝虽然顽皮却从不说违心之言,疑惑的向老友望去,见老友十分尴尬,心中暗骂宝宝唐突不懂事。 卫紫衣拱手笑道:“方兄,宝宝年幼不懂事,你别见怪,明天我一定陪方兄畅游一番,这次方兄可要多住几夭,否则我是不放人的。” 哈哈一笑,方自如道:“好,好,这次咱哥俩儿好好叙叙。”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又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卫紫衣的喜悦之情是可以想象的,自然对方自如的警觉性就等于零。但秦宝宝和方自如可是初识,一切多凭直觉,他总觉得方自如这次是有备而来,怀有目的企图的,实有调查一番的必要,他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能让别人陷害卫紫衣。 悄悄溜出“黑云楼”,找到马泰,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位方大侠真神奇,偷盗东西来去自如,听说从未失手耶,像他那么棒的人大概没有为人所趁的弱点吧!” 马泰是直肠子一个,那有秦宝宝心思细密,笑道:“的确没有,方先生家世清白,为人正义,劫富济贫,一生为武林朋友及平民百姓所赞颂。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事母至孝,怕娶的媳妇不懂得孝顺婆婆,所以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个。” 秦宝宝套出想要的答案,陪马泰闲聊一顿饭功夫,藉言有事转回住处,和衣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假若我要方自如俯首听命于我,最好的方法就是挟持他的母亲来威胁他,一个事母至孝的人,为了娘亲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像我和大哥可以为对方牺牲一样,何况他们还是骨肉相连的至亲,方自如甚至为了母亲愿意孤独一生哩! 假设真有这么一回事,那么对方是谁呢? 若是针对我,极可能是张岚及李良这二个老混蛋。若是针对大哥或“金龙社”,江湖上谁有这个胆子惹怒大哥? 名门正派是不可能,一定是江湖上的帮会组织,善化堂?铁蛟帮?百毒门?魔女教? 都不对,他们的势力“金龙社”随便一个大分堂就会使他们吃不消。 那又是谁?江湖上有那些大帮会?北方以“金龙社”为魁;南方以嵩山少林寺为首,东方呢?没转过,那西方又有谁称霸?…… 对了,曾听少林秋大哥说起“黑蝎子帮”足以和“金龙社”抗衡,“见血魔君”萧一霸功力深厚,而且心狠手辣,像他那种人大都不安份,他会不会打“金龙社”的主意,企图做什么武林盟主,人类的野心真可怕,也太无聊了。 如果真有其事,该怎么办?大哥对事母至孝的人一向赞佩,不会去怀疑他此次来别有用心,何况这只是我的猜测。 方自如本想邀大哥出去借机陷害,见到我却反邀我去,这老小子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他不会想放长线钓大鱼吧?假设“黑蝎子帮”威胁他,他先把我捉了,再引大哥去,岂不比直接对大哥下手来得有把握,至少可使大哥有所忌,但见我不去,只有直接对大哥下手,哼!这老小子真不是东西。 假设是李良和张岚挟持他的母亲……不,不可能,两个地头蛇那有这个能耐去招惹方自如这个侠盗,家当不给他偷光才怪,除去他们和“黑蝎子帮”有牵连,这种可能性也很小,从来不曾听闻“黑蝎子帮”敢来北方大哥地盘如此明目张胆的伸手发财,这问题令人头痛,先放一边罢。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大哥答应明天陪方自如出去玩,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要如何阻止大哥出去呢? 最近社里风平浪静,大哥早已闷得慌,再加以昨晚那件扫兴的事情,要大哥不出去实在难,除非有什么突发事件,劝他不要去,算了,他反而会骂我不懂事哩! 大哥有什么弱点?……嗯,有了,大哥向来最疼我,每次我人不舒服,他都会陪着我直到我病好,我就生个病吧!这次方自如有心多耽几天,那我必须多病几天,问题是我根本没病啊! 方自如想害大哥(假设的),我就使用苦肉计拖住大哥,使他无法得逞,问题是要生那种病?而且必须逼真才瞒得大哥那双精明练达的贼眼,大哥可贼得很,可得小心才是,冬天嘛…… 一想到冬天,秦宝宝立即跳下床,冲进茅房,食、中二指伸入喉内,一阵呕心,吐出了早上所吃的食物,直吐得头昏脑涨才住手,又躲进洗澡间,脱光衣服,取下“保命佛珠”,猛冲冷水,冬天早晨冲冷水,那滋味真不是盖的,冷得他混身直打颤,摸摸额头,已有发烧的征兆才住手。 回到房里,秦宝宝开始头痛发烧不舒服,但他知道这只要吃几帖药就会好,心一狠,又脱光衣服,打开窗户,让寒风猛吹着他,半个时辰后,他照照镜子,见脸色发青,红润的嘴唇也发紫,才满意的穿戴好一切,换了件睡衣,猛地往床上一躺,再也没有力量爬起身来,人开始昏昏沉沉陷入无知觉状态,全身一忽儿冷,一忽儿发热的不舒服,难过得使他欲哭无泪,心想这至少可以病上半个月吧! 秦宝宝不惜伤害虐待自己以使假病逼真,由此看来,卫紫衣虽是无条件的疼爱他,他对卫紫衣可也是真心的呢! 中午,“龙吟厅”设宴为“侠盗”方自如洗尘,三位领主和大执法等人都坐走了,却不见秦宝宝现身,卫紫衣不禁诧异,他明白宝宝不会为早上的事情斗气,于是吩咐战平再去找人。 这时── 专司侍候秦宝宝的仆人小棒头匆匆奔向“龙吟厅”,(秦宝宝嫌他本名小顺仔太过平凡,不够威风,于是“好心”帮他改为小棒头。)口中大叫:“魁首,不好了,魁首,不好了……” 战平在门口将他拦下,喝道:“‘吟龙厅’前不准喊叫!” 卫紫衣见是侍候宝宝的小棒头,于是道:“战平,放他进来。” 战平答应一声,小棒头楞楞的走向社里的诸位大人物。 卫紫衣柔声道:“方才你说谁不好了?小棒头,是宝少爷么?”心里隐隐有不好的兆头。 小棒头这才想起他来这里干什么的,急声道:“回禀魁首,刚才我到宝少爷房里放好衣物,见宝少爷躺在床上休息,我好奇的摸摸他的额头,却吓了一跳,宝少爷在发高烧,而且脸色发青,嘴唇也发紫……” 卫紫衣不等他说完,马上高声叫道:“战平,快去请季大夫给宝宝看病。” 展熹提议道:“魁首,我们也快点过去看看吧!” 卫紫衣眼望方自如:“方兄……。” 方自如起身截口道:“瓢把子无须跟我客套,孩子病了谁都会担心,为人兄长的心我了解,大家一起去探视,饭随时可以吃。” “多谢方兄谅解。” 卫紫衣领先快步疾往“黑云楼”。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卫紫衣担心之余,居然想也没想几个时辰不见,宝宝怎会突然病了? 如今卫紫衣寝居的对面大房,秦宝宝的寝室前剎时人头难数。卫紫衣坐在床侧,望着昏迷中的秦宝宝,握着他发烫的双手,心中十分疼惜,见季大夫姗姗来迟,怒道: “马泰,再去请人。” 马泰忙夺门而出,却见战平拉着满头大汗的季大夫,疾步跑来,大冷天里冒热汗,可见他赶得多急! 圆滚滚的季大夫一边用衣袖擦着汗,一边迈着双腿到床边,坐在早就准备好的椅凳上,医家的“望、闻、问、切”全搬出来了,望者,观气色也;闻者,听声音也;问者,问病情也;切者,切六脉也,他愈看愈心惊,卫紫衣等人的心也跟着收缩,季大夫疾书药名命人赶快煎药来。 卫紫衣关切问道:“如何?要紧么?” 季大夫面露忧容道:“回禀魁首,这次宝少爷实在病得太严重了,若是不小心看护,一旦恶化转为肺病,那就无药可救了。” 张子丹奇道:“怎么会呢?最近宝宝身子好得很,早上我还看他蹦蹦跳跳的拉着魁首弈棋,怎的到下午人却病了?” 季大夫沉吟道:“宝少爷体质较正常人弱,可能睡觉没关好窗子受了风寒,又怕你们担心,一直到病倒了才有人知道。” 席如秀兴师问罪道:“小棒头,昨晚你没替宝少爷关好窗子么?” 小棒头颤声道:“我昨晚明明有关好窗子,怎么会……” 卫紫衣不耐烦道:“好啦,你们在吵什么?” 不久── 昏睡中的秦宝宝喃喃叫道:“大哥……大哥……。” 众人大喜叫道:“宝宝醒来啦?” 卫紫衣轻唤:“宝宝,宝宝!” 季大夫泼冷水道:“宝少爷暂时还不可能醒过来,待会儿吃了药就会好一点。” 展熹不放心道:“季大夫,宝宝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么?” 季大夫迟疑道:“今、明二天是危险期,只要小心照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席如秀红着脸道:“不要应该,是要一定,宝宝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就拿你这庸医垫棺材板,让你陪葬,免得黄泉路上宝宝寂寞。” 张子丹急道:“如秀,你怎么说话不经过大脑,这种不吉利的话也说。” 阴离魂见卫紫衣寒着脸,忙扯席如秀衣角,示意他住嘴。 卫紫衣回首道:“你们都回去吃饭吧,展熹,烦劳你作东宴请方兄。” 方自如扳脸道:“瓢把子怎的在这种时候跟我客气,多年朋友是假的么?” 卫紫衣微笑道:“方兄远来是客,我们理应为你洗尘。” 展熹道:“魁首,你呢?” 卫紫衣强笑道:“我必须陪着宝宝,他醒来没看见我会害怕,说不定还会闹性子不吃药,方兄和我是多年老朋友不会介意的。” 方自如笑道:“其实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病了,任谁也吃不下那些山珍海味。” 席如秀得意道:“宝宝很爱吃我那婆子腌的酸梅,我回去拿一罐来,等他醒来看见了,包准他高兴的马上好。” 说完就走,真干脆。卫紫衣道:“马泰,吩咐厨房熬燕窝粥,再请教季大夫宝宝需要什么补品,随时准备好。” 马泰恭身答应。 见众人还不走,卫紫衣又笑道:“你们都去吧,站在这儿干等也不是办法。” 卫紫衣做个送客的手势,众人只好依依不舍的走了。 一时房内静了下来,躺在床上的秦宝宝和坐在床侧的卫紫衣自然不会出声,站在一旁的小棒头更是大气不敢喘一口。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如此过了数天,秦宝宝的病才转好些,在他昏昏沉沉的数天,卫紫衣见他病得痛苦,自然不会拋下他出去游山玩水。 这天,卫紫衣又坐在床侧陪伴。 良久,良久──秦宝宝又在梦呓:“你不能害大哥……不能为了救你母亲陷害大哥……大哥……危险,快逃…….我一定要救大哥……我不能看着大哥被人害………方自如……你是不是受了……‘黑蝎子帮’的威胁……大哥……大哥……。” 卫紫衣闻言大惊,忙轻拍秦宝宝脸颊,道:“宝宝,你醒醒,你醒醒,你是不是做了噩梦?” 秦宝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昏睡过去。 卫紫衣心中一动:“宝宝的直觉向来很灵,莫非真有其事?” 但这只是怀疑,卫紫衣不愿相信这是真的,那情何以堪? 每日,厨房都准备了燕窝粥,大补品端来,宝宝爱吃的果子、点心、酸梅都有人买了送来,满满排了一桌。 一名仆役端来一碗煎好的药,卫紫衣接过,半扶起秦宝宝躯体,缓缓喂他服下,见他全喝完才满意的微微一笑。 秦宝宝吃下药后不久醒来,他小子看到卫紫衣第一句话居然是:“大哥皱着眉头,好难看喔!” 卫紫衣啼笑皆非道:“只要你乖乖吃下桌上那些食物,大哥就不再皱眉头。” 微微抬起头,秦宝宝看到桌上排了满满一桌的食物,吓得一吐舌头,连忙用被将头蒙起来,唉叫道:“我的头好痛喔,我要睡了。” 卫紫衣见他天真如斯,不禁哈哈一笑,示意小棒头盛一碗燕窝粥端来,拉开秦宝宝蒙着头的被,强将他半扶起靠在床头,见他脸色不再发青,也就放心多了。 秦宝宝做最后挣扎,有气无力道:“我什么都吃不下耶!” 卫紫衣好笑道:“别撒娇,好歹吃一点。” 卫紫衣不管宝宝愿不愿意,硬是喂他吃下一口粥,卫紫衣明白人生了病,对什么食物都没胃口,只有用强迫的。 秦宝宝刁得很,将粥含在口里,半天不肯吞下。 卫紫衣见他使刁,狡诈一笑,道:“本来只想喂你吃一碗,如今见你这么喜欢吃,居然舍不得将它吞下,那我就多喂几碗让你吃个够。” 秦宝宝双目含泪,委委屈屈将口里的粥慢慢吞下。 “这才象话。” 卫紫衣笑着又喂他吃粥。 秦宝宝深知卫紫衣个性十分刚强果断,使刁耍赖也难使他改变心意,这一顿是逃不了的,于是商量道:“吃一口粥配一粒酸梅好不好?不要吃大补品好不好?” 卫紫衣笑笑,摇头不语。 秦宝宝不死心又道:“那你先给我吃一块碗豆黄总可以吧?” 看到卫紫衣又是笑而不语的只摇头,秦宝宝知道卫紫衣怕他趁机撒娇不好应付,不禁暗叹病不好生,早知就生别种病。 嘟起小嘴,秦宝宝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准,你陪我吃好了,我吃一口,你也吃一口,如果大哥再摇头,哼,我就干脆什么都不吃。” 对于宝宝的任性,卫紫衣一向十分无奈,只好也吃一口,宝宝见卫紫衣顺从他,心里一高兴,顽心又起,道:“我们来比赛讲故事或猜谜语,你先开始。” 卫紫衣扳脸道:“不行,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吃完了东西,就得乖乖的睡觉,季大夫说你身子很弱,你就安分一点。” 秦宝宝做鬼脸道:“就会利用机会耍大哥威风。” 卫紫衣一笑,柔声道:“只要你听话,大哥每天买礼物送你。” 秦宝宝摇头道:“我不想要什么礼物,只要大哥陪着我就好了。” 想了想,忽又道:“大侠盗走了没?” 想起方才宝宝的梦呓,卫紫衣道:“你是否对方兄有所怀疑?刚才你在昏睡中也念念不忘此事,嗯?” 秦宝宝看卫紫衣心中已有个底,自然乐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否则病岂不白生? 当然,虐待自己生病之事是绝不能说的。卫紫衣一无表情听他说完,见他累了,就扶他睡下,柔声道:“这件事大哥会处理,你睡会儿,早日把病养好。” 眼见自己的苦肉计终于使卫紫衣不再沉迷友情中,生出警惕之心,秦宝宝也就放心的大睡一场,卫紫衣帮他盖好被,耐心的讲几个故事哄他睡着了,才吩咐小棒头小心侍候,然后放轻脚步出门去了。 一连多日的静养使秦宝宝大有起色,季大夫准许有人来探病,数日来,宝宝的床边不时坐满了人,小孩子见有人关心他,心里自然高兴,病也就好得快多了,况且不时有人陪他玩,翻花鼓、讲故事、猜谜题,病中倒也不寂寞。 加以卫紫衣答应对方自如小心,小孩儿心眼少,也就乐得大玩特玩。 会里的事,江湖上的风波,卫紫衣和悟心大师一般的心思,均不愿宝宝纯真的笑容被江湖上的是非所污染,因此都不让他明了,至少不会主动去讲给他听,直把他当作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娃娃,宠着、爱着,由他调皮胡闹,任他捣蛋恶作剧,随他爱什么给什么,日子倒也过得快乐和谐。 可是,秦宝宝这个常常喜欢异想天开的小小子,老爱做出惊人之举的惹事精,会乖乖顺着卫紫衣的心意去做么? 不,当然不会,从他呱呱落地,他父亲秦英就头疼他不是个乖宝宝,现今稍大了,当然也不会是个乖小孩,从小搞得少林寺人仰马翻,人人自危,不是为了想出风头,只是为了好玩! 若要说明秦宝宝做事的主要动机,通常只有两个字──好玩! 这日上午,席如秀和他婆子来探秦宝宝病情,见宝宝又瘦了,席婆子心疼之下,忙把她亲手熬的莲子粥一口口连哄带骗的喂入宝宝嘴里,一小碗莲子粥喂下来,席婆子已负债累累──二罐腌酸梅、一盒七色糖果、一桌十二色素菜、一只荷包带及二双软靴,只因席婆子的女红、手艺乃是双绝。 这些日子来,秦宝宝已从各位探病者手中收了不少礼物,想迫他吃东西的,更少不了要先贿赂一番,他看你大费唇舌,口干舌燥的差不多了,就笑嘻嘻的吃一口,赞一番,嘴甜得使人火气全消,大概只有卫紫衣喂他吃药或吃饭时才不敢使刁,不过,大家倒也心甘情愿的哄他高兴。 席如秀斜瞄着席婆子,幸灾乐祸的道:“如何?老婆子,这下你可破财不少吧?” 席婆子嘴角一撇:“只要小宝儿高兴,我是心甘情愿的做给他吃,缝给他穿,怎么着?你这死老头吃醋了么?” 席如秀忙摇双手道:“不,不!我怎敢?我只是有点不服气,前些年我受了风寒病倒在床,怎么就不见你这么温柔的伺候我?真不公平。” 席婆子瞪眼道:“好啊,老头子,你竟敢编排老娘的不是,回去再跟你算帐,现在我要喂小宝宝吃酸梅,暂且饶你。” 席如秀怨声道:“唉唉,老婆子,这从何说起?一点小事就……。” 席婆子截口道:“就怎么样?大丈夫有错不敢认么?” 席如秀胸膛一挺:“我那儿错了?实话实说也不对么?” 秦宝宝有趣的道:“当然是你错了,可笑你竟不知道错在那里?” “你倒说出来听听,小鬼。” 秦宝宝古怪的看着席婆子,道:“席妈妈对三领主是爱你在心口不开,因为席妈妈生性害少臊;而张夫人紫玉竹对张领主是爱在心里口常开,所以他们夫妻俩恩爱异常,席领主看了眼红,自然对席妈妈不满,我没说错吧?” 席如秀和席婆子何尝不相爱,只是两人嘴上都缺德不肯饶人,一见面就恶言相向,其实心里爱得很,可惜谁也不好意思先开口表示爱意,这时被秦宝宝点破,均不好意思面红过耳。 “小孩子胡说八道。” 席婆子温柔的斥骂一声,脸颊泛红却不生气,拿出一罐腌酸梅,用象牙筷挟起一粒塞入宝宝嘴里,那神情,真说不出的温柔无限,怜爱横溢,直看得席如秀嫉妒得眼红,大吃秦宝宝的醋。 秦宝宝看了忍不住呵呵直笑,席婆子见他笑得比拾到黄金还高兴,玫瑰松子糖、桂花蜜饯杨梅、绿豆糕、百合酥等等一块块忙塞入他口中,当然少不了又是债台高筑了。 秦宝宝边吃边赞道:“席妈妈的手艺真好,莲子熬得透,点心甜而不腻,酸梅酸得恰好,吃得我肚子好胀,待会儿中饭可以省了。” 席婆子高兴得直咧嘴笑:“小宝宝的嘴不但利害,而且甜得使人心情舒畅。” 席如秀则以为捉到把柄了,冷笑道:“好啊,小鬼,今天的午饭就由我来监视你吃,你若是敢不吃,我就禀告魁首,呵呵,看你能神气到那儿去?” 撇撇小嘴,秦宝宝不屑道:“凭你席三领主想整我?下辈子碰运气看有没有希望,待会儿我请席妈妈捉你回去,看你如何监视我?” 席婆子听秦宝宝一口一个“席妈妈”,直哄得她整个人晕陶陶的,高兴得什么都顺着他,直点头道:“小宝儿说得没错,老头子,我可不许你仗势欺负他,等会儿你给我乖乖跟着走,别想乱出馊主意。” 席如秀没好气的道:“老婆子你少乱宠他,这小鬼已经够坏了。” 席婆子不以为然道:“你少胡说八道,企图离间我们的感情,小宝儿只不过调皮些罢了,这也是他可爱逗人的地方,你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席如秀奇道:“我那时候恩将仇报来着?” 席婆子火气大了:“上个月你去北京办事回来,衣领上被女人留下口红印还不自知,以为你打野食没人知道?我问你,你居然死不承认,还拿匆忙办事没时间打野食来压我,好啊,席如秀,你那句话就证明你每次出门都去打野食,居然好意思在我面前扮一副忠夫相,错非宝宝替你说话,我那会轻易饶你。” 席如秀冤枉大叫:“老婆子,你说话可得凭良心啊,这全是小鬼设计想陷害我。” 席婆子瞋目怒道:“小宝儿的嘴那么小,衣领上的口红印怎可能会是他的?可恶的老头子,你每次东窗事发就把所有的事情往宝宝身上一堆,以为就此没事?本想饶你,没想到你故态复萌,咱们有得算了。” 换副温柔的笑容,对秦宝宝道:“小宝儿,咱们别理他,再吃一个酸梅。” 秦宝宝小嘴接住酸梅,见席如秀对他怒目而视,好笑又得意的斜睨着席如秀,弄得席如秀哭笑不得。 这时小棒头开门看清来人,忙躬身道:“魁首、大领主、二领主、大执法请进。” 席如秀和席婆子听清来人是顶头上司,忙起身行礼。 秦宝宝见他们来了,高兴的跳下床,蹦蹦跳跳向卫紫衣跑去,卫紫衣将他一把抱住又放回床上,和悦的笑道:“才好一点,又开始胡闹?” 大领主展熹笑道:“这叫江山易移,本性难改。” 大执法阴离魂也道:“如果宝宝不顽皮捣蛋,那就不像宝宝了。” 席如秀加油添醋道:“方才小鬼才在吃子丹的豆腐哩?” 二领主张子丹有趣的道:“吃我豆腐?” 席婆子警告道:“老头子──”席如秀刀切豆腐两面光,狡猾道:“好,不说,不说,只要他们不问,我就不说。”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席如秀这话不但稳住席婆子,也更激起卫紫衣等人的好奇心,果然张子丹受不起激,问道:“你少滑溜了,快说吧!” 席如秀无奈的望了席婆子一眼,得意道:“小鬼说你们夫妻恩爱的令人嫉妒,说你们是爱在心里口常开,又说这才是恩爱夫妻的标准形象,要我们多多学习。” 众人一听不禁莞尔,秦宝宝才多大年纪就懂得这些夫妻之道,真是人小鬼大,张子丹婚后不再太害羞倒也不在意。 秦宝宝见他们一来好话没一句,废话倒不少,又讽又贬又取笑,赌气用棉被连头盖住,对他们的取笑不理不睬,如此一来倒给他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忙伸出头问道: “大哥,‘黑蝎子帮’飘把子有没有像我这么大的兄弟?” 卫紫衣见他一忽儿将头蒙住,一忽儿又伸出头来,只道他害臊,一时倒也没注意他问这话的用意,轻笑一声,道:“兄弟没有,倒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儿子。” 秦宝宝怕紫衣视破他的用意,忙又道:“萧一霸多大年纪了?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 展熹道:“六十嫌不足,五十颇有余了。” 秦宝宝猛拍小手,天真道:“我真高兴,大哥比他厉害多了,这么年轻就威震江湖雄霸一方,跺一脚而江湖颤动,连我也觉得很光彩。” 众人见他说得天真,禁不住一阵长笑。 席如秀念念不忘想整秦宝宝以报仇雪恨,躬身道:“启禀魁首,属下想向你讨一件差事。” 精亮的双眼望向席如秀,卫紫衣的意思由眼神中明确的传递过去。 秦宝宝那会不明白席如秀的用意,早已想妥计策,来个先下手为强──剧烈的咳嗽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卫紫衣忙将宝宝揽入怀里,轻拍他背脊,转头高声问道:“小棒头,宝少爷的药还没煎好么?” 秦宝宝躲在卫紫衣怀里,趁众人不注意之际,斜睨了席如秀一眼,得意洋洋的吐吐舌,还送他一个大鬼脸,意思是──阁下想整我,还早!还早!席如秀着了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下才甘心。 小棒头端来厨房煎好送来的药,恰巧看到秦宝宝在扮大鬼脸,吓得将一碗药溜了手,眼看就要落地之际,被卫紫衣巧手接住,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眼这么一眨,药就在他手里。 卫紫衣和悦笑道:“药还烫手,这事不能怪你。” 小棒头如获大赦,忙不迭的道谢。 席如秀大公无私似的道:“不是药烫手的问题,小棒头一定是看到小鬼扮的大鬼脸才会溜手,只因小鬼企图不吃药才出此下策,小棒头,你出来作证。” 小棒头那肯,他最忠于秦宝宝,宝宝并不以仆人待他,对他关爱有加,他那会为了别人背叛宝宝,闻言又是摇头。 阴离魂嘲笑道:“宝宝扮鬼脸我们都没看见,就只有你知道,可见宝宝是针对你而扮,你向来拿他没辄,只好趁机诬他一番,是不?” 卫紫衣喂秦宝宝吃完药,扶他睡下,才转头笑道:“幸而宝宝病后无力,否则如秀就难过宝宝这一关。” 席如秀望着躺在床上的秦宝宝,担忧道:“怎么?他病还没好么?我以为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才出言相讥,想引得他玩闹高兴,怎么连玩闹的力气都没有?” 席婆子嗔道:“亏你前些日子还得过风寒,居然不知病快好时都会有无力的现象?” 席如秀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秦宝宝打个哈欠道:“我想睡了,中饭可以不吃吧?大哥。” 卫紫衣领首,柔声道:“你好好睡,等你醒来饿了再吃。” 等宝宝睡了,群雄轻步出了房门,行路间谈些家常。 大执法阴离魂突然道:“对了,如秀,方才你想向魁首讨什么差事?” 卫紫衣等人也都以询问的眼光看他。 席如秀困窘非常,猛搓着肥大的双掌,吶吶说不出口。 席婆子笑瞇着眼道:“让我来替他说吧,老头子在吃小宝儿的醋,而且心存不轨想整小宝儿。适才我喂小宝儿吃了不少粥及点心果子,小宝儿说中饭可以省了,老头子就想讨差事监视小宝儿吃饭,还是小宝儿聪明懂得先下手为强,呵呵…….” 众人也不禁哈哈大笑,席如秀一张福泰的脸也给笑红了。 卫紫衣大感希奇道:“席嫂子真有本领,能让宝宝吃下那么多东西。” 这下换席婆子红了脸,席如秀看在眼里趁紧凑上一句:“老婆子现在可是满身的债,债主则是秦宝宝。” “哈哈……。”群豪听又是一阵长笑。 半个月后,秦宝宝偷偷溜下“子午岭”,改装打扮往西奔去。且不谈卫紫衣及“金龙社”群雄得知宝宝溜走后的焦急情形,先说说秦宝宝这次往西而去会闹出什么风波,惹出什么事来? 惹事精秦宝宝此行的目标即是西方一霸“黑蝎子帮”。 “黑蝎子帮”总坛在甘肃省乌鞘岭以西,居河西走廊地带,地势低平,境内都是内陆河,是祁连山的雪水流灌而成,因此农作物丰盛,人民生活富裕,“黑蝎子帮”的财势自然更是雄厚。瓢把子萧一霸是粗犷的北方人,没有卫紫衣的文气,完全武夫作风,属下也大都是北方人所成。 “黑蝎子帮”的组织非常严密,自“瓢把子”以下,有三位大把头,平日各有职司,各负专责,在“瓢把子”的指挥下运作,大把头负责守卫总坛及各分坛人才的调度,有副把头及二位头儿协助他;二把头专司营运,举凡总坛,分坛的各项事业,如赌场、妓院、银庄、私盐、酒楼……等等明的暗的银钱周转,就由二把头负责,底下每行事业各有一名头儿一名副头儿协助;三把头专门负责“阴性”的工作,也是消息最灵通的人,暗中派人监视坛内有无反叛份子,打探江湖上的诡谲变动,他属下的人员每人均是此行的专家,还有一房专司赏罚,对谁都不宽贷。 “黑蝎子帮”之所以能雄霸一方,自有它不可忽视的力量,卫紫衣从未想过要往西发展,不过一旦碰上,他也不含糊。 令人遗憾的是,“见血魔君”萧一霸为人十分自负,刚愎自用,且疑心病重,对属下的建议常会充耳不闻,引得属下和他貌合心不合,不似卫紫衣和属下宛如兄弟一般亲,面面顾到。 秦宝宝又回复小乞丐的装束,破旧的白粗布衣服,破棉袄、破靴子,洞洞手套,金链子及“保命佛珠”贴身戴好,金色软匕首也变成铁锈,(当初想送给卫紫衣,但卫紫衣要他留着防身。)苍犀角成了铁块,额心的碌砂痣也用假皮贴掉了,脸、手、脚都脏兮兮,十足十的乞丐样。 乞丐是惹人厌的,但是,只要看到他那双亮晶晶的灵活顽皮眼睛,任谁都不再觉得他讨厌,反而认为他很可爱,更为他的装束可怜,秦宝宝可不管这些,为了名符其实还顽皮的为自己改名为“小乞儿”。 秦宝宝行行走走过了大半个月,来到“黑蝎子帮”地头一处大镇,名曰“武威”,走到街道上,业已正午,东张西望打算找个地方吃饭之际,突听得一阵金铃声,大路上飞也似驰来一匹骏马。 这马儿通身漆黑,只有鼻尖一朵花形的白色,昂首放蹄,神骏异常。马上坐着一名十七岁左右的少年公子,高头大马,称得上英俊,两只澄亮无比的眼睛,发射着智能的光芒,马高人壮,显得勇猛非常,腰间悬着一柄镶钻的宝刀,看他那装扮,显然是富室弟子,而且,还是会武的哥儿。 但见路上行人皆闪避不迭,唯恐被马踹到,秦宝宝也被一名老人拖到路边,看情景,倒有点像皇帝出巡似的,那股子威风劲,秦宝宝可是初见,心想:“莫非他就是萧一霸的独子萧傲云?” 果然,听得百姓窃窃私语──“萧大爷的公子好生勇猛,不愧是将门虎子。” “可不是,说起这位萧公子人挺好的,不会凭家势向我们老百姓作威作福的,也没有萧大爷那股子霸气。” “嘘──你不要命了,想批评萧大爷这么大声作啥?要是被他的徒众听见了,焉有命在?你嫌命长啦?我可不奉陪。” “……。” 秦宝宝心里好生不服气,心道:“这个萧傲云还不够霸道?在街道上肆无惮忌的策马狂奔,让众人迎皇帝似的相迎,也不怕马儿突然疯了踹死人,还说人挺好的?我可能会失望而返了。”想到此,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这时,萧傲云正巧驰到秦宝宝面前,听见一声充满不愤的“哼”声,不禁向秦宝宝看了一眼,忍不住好生欣赏他的双眼。 秦宝宝见他停下马来,顽皮的对他吐舌吊眉做鬼脸,群众百姓自然吓了一跳,萧傲云看一个小乞丐有胆量对他做鬼脸,好奇的对秦宝宝招招手,宝宝对他印象不好,理也不理转身离去。 萧傲云怔了一怔,不由自主慢驰着马儿跟了上去,见他进入一家小饭馆,下马跟了进去,却见店小二拦着宝宝不使他进去。 店小二一脸嫌恶推着秦宝宝,道:“去去去,小乞丐进什么饭馆,脏死了,你还是利用这时间去向人家讨些冷饭残羹,免得饿死了。” 秦宝宝不悦道:“我又不是吃饭不给钱,你凭什么赶我?” 店小二一脸不屑道:“别说你不会有钱,就算你有钱,我也不打算卖你。” 秦宝宝毫不抗拒的任由店小二推,一个不小心,脚绊到桌脚跌倒在地,眼角瞥到萧傲云跟了进来,心中一动,“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有心看萧傲云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店小二一见此地大帮会,大财主的萧公子来到这家小店,感到十分的荣幸,忙哈腰作揖直打恭,道:“萧少爷特地光临本店,小的这就帮少爷找一副最好的座头。”说着脚远踹了秦宝宝一下,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去。 萧傲云对秦宝宝有好感,见状忍不住叱道:“你这么大个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羞也不羞?” 店小二吃了个大热屁,期期艾艾的道:“少爷,他…….他……。” 萧傲云哼了一声,道:“你瞧他穿得破烂是个小乞丐,担心他会吃白食,是么?” 萧傲云虎目怒视店小二一眼,蹲下身来想扶起秦宝宝,宝宝身子一偏,不让他扶自己站起身来,重重踢了店小二一脚,便使小二痛得蹲下身来,又对萧傲云做个鬼脸,走到店前蒸馒头肉包的竹笼,打开盖子,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抓起一个馒头咬一口又丢回去,嫌太粗糙了,吃不顺口之下,抓起几个肉包丢给对街的野狗吃,野狗争着抢食,看得他咯咯大笑,又抓了几个馒头包子丢过去。 店小二起身见状大惊,怒得大叫一声,举起拳头就要往秦宝宝头上捶下,这时萧傲云连忙叱喝道:“住手,一切损失由我负责。” 店小二当然不敢反抗,瞪着一双老鼠眼看着秦宝宝将满满两大笼馒头包子玩遍了,当然,这些再也不能卖给顾客了。 萧傲云本身也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童心尚在,只是碍于“少主”身分,平日必须不苟言笑,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这时见秦宝宝能放怀大玩?恣意嘻笑,不禁好生羡慕他。 过了一会儿,萧傲云看秦宝宝大概玩够了,正待上前和他谈话,有意和他结交,谁知宝宝还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他脚甫动,秦宝宝就蹦蹦跳跳的出门而去,还一边哼着自己编的儿歌。 要知萧傲云自小人人当他是“小皇帝”,谁也不敢违拗他半点,待他年纪愈长,更是颐指气使的,要怎么便怎么,他父亲的属下谁也不敢违抗他,如今秦宝宝对他毫不理睬,对于他的殷勤代付银两好象认为理所当然,也不谢一声,可说无礼之极,不知怎地,他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更加喜欢那个小乞丐了。 当下想也不想,萧傲云拋下一锭银子,大步追了上去,秦宝宝还是装作没武功,没几步就被萧傲云给追上了。 秦宝宝停下脚步,瞪着眼道:“你大少爷后悔替我付帐,来讨债么?” 萧傲云见他脸上哭成一块黑一块白的,不禁笑道:“你为什么不洗脸呢?” 秦宝宝嘴角一撇:“这是我的事,不劳你大少爷操心,再则乞丐就得有乞丐的样子,何须费神洗脸,你既不是来讨债的,那我走了。” 说走就走,萧傲云一个腾身到他面前,道:“你那么讨厌我么?” 秦宝宝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模样,道:“若想要别人喜欢你,就得做出使人顺眼的行为,何况你我身份不同,你要我喜欢你作啥?明白了么?萧大少爷。” 萧傲云听他每次都特别加强“大少爷”三个字,负气道:“我不明白你的话,请你不要老加强‘大少爷’这三个字。” 秦宝宝捉狎道:“听阿伯他们说你家很有钱,你不就是大少爷么?况且我又不知你尊姓大名?不然我叫你萧呆子如何?呵呵……。” 萧傲云闻言也不禁好笑,想不到有人会帮他改名字,但毕竟稳重惯了,心里虽有笑意,却没有笑出来。 秦宝宝没好气的道:“你的确使我很不顺眼,想笑又不敢笑,偏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使人觉得虚假,说吧,找我有何贵事?” 萧傲云装作没听见前面那段话,忙道:“我想请你吃饭,肯赏光么?” “黑蝎子帮”的众儿郎若是看到少主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一个小乞丐让他有请吃饭的机会,不大叫奇也会目瞪口呆。 秦宝宝大眼珠子一转,道:“我想吃什么,你都能为我弄来么?” 萧傲云挺挺胸膛,斩钉截铁的道:“当然。”凭他少主身份,还怕有弄不到的东西? 秦宝宝委屈的点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勉强让你请一次好了。” 萧傲云轻笑一声,接过店小二牵来的神驹“黑龙”,揽腰抱起秦宝宝飞身坐在马上,松缰绳,任它得得缓淌。 秦宝宝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萧傲云不解道:“什么差不多?” 秦宝宝白他一眼道:“马呀,刚才你在市集上骑得像在飞,使得路人到处躲,你以为你是谁?东宫太子?踹死人不必赔命?” 萧傲云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方才就在‘哼’这件事啊,其实‘黑龙’是一匹有灵性的神驹,不会踹到人的,我是那么霸道无理的人么?” 坐在前面的秦宝宝轻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萧傲云不知如何是好:“你真难伺候,你家里的人一定对你很头痛。” 秦宝宝瞪眼道:“我可没求你,既然嫌我难伺候,那我走好了。” 秦宝宝双手乱捉缰绳,双脚乱踢马腹,“黑龙”不知有人在捣蛋,一时搞不清要往前,往左抑是往右?一声马嘶,不满的一阵乱跳,秦宝宝捉住马鬃咯咯大笑,萧傲云趁机控制好缰绳:“大爷,你可真顽皮。” 秦宝宝得意洋洋的道:“你以为我不懂武功就可以欺负我,我就使你人仰马翻。” 萧傲云苦笑道:“你不会武功摔下马岂不痛乎?说不定还会断骨头。” 秦宝宝颇为志得意满:“我经验丰富得很,每次都是欺负我的人摔倒在地,我还是安然无事的坐在马上,说来你的运气还算不错。” 萧傲云少年心性,好强心胜,当然不可能像卫紫衣以成年人的成熟心性从一开始就包涵秦宝宝的一切缺点,闻言好胜道:“这是我的骑术精湛,与运气无关。” 秦宝宝闻言一愕,随即古怪的一笑,捉住一根马鬃,蓦然使力拔起来,所谓“牵一发动全身”,“黑龙”痛得一阵乱跳,比刚才更为愤怒的马嘶及跳动,企图将马上的人摔下来,秦宝宝捉住马鬃也被震得头昏眼花,气血翻涌,却还不忘想知道萧傲云被摔下马没有?回头一视,见萧傲云死命捉住缰绳,口里不住安抚“黑龙”,神驹“黑龙”显然与主人感情深厚,慢慢的安静下来,宝宝可不服气极了,捉住一根马鬃又想拔下,却给萧傲云又长又壮的左臂连人带双手整个圈住,喘气道:“小祖宗爷,求求你不要再顽皮;我认输就是。” 秦宝宝这才满意的笑道:“早认输不就得了,不过我还是很钦佩你的骑术,也难怪你自负。” 二人前嫌尽弃的大笑。 萧傲云有趣的道:“你若是会武,天下岂不大乱?” 秦宝宝一晒道:“你不要老说些让我泄气的话。” 萧傲云古怪的看着宝宝,面向他的面颊,道:“你笑起来整个人宛如在发光,不高兴的时候也很好看,真是得天独厚,不知什么时候才有荣幸见到你洗脸后的真面目?” 秦宝宝眉梢子一扬:“待我将懒病医好自然会洗脸。” 萧傲云哈哈一笑,心里真是喜欢煞了这名小乞丐,生来逾十七年,从来也没像今天这般开怀的笑过,他喜欢宝宝的率真,喜欢宝宝敢直言点明他的缺点,使他深深感受到这名小乞丐不仅是位益友,更可成为良师。 马儿带着他们来到一家很大的卖衣店,秦宝宝冷然道:“这儿也有卖吃的么?” 萧傲云没有察觉宝宝话音里的不快,自顾笑道:“这儿是本地最大的成衣专卖店,货色齐全,我帮你选一套漂亮衣衫换上,再洗洗脸、手、脚才去吃饭。” 秦宝宝忍不住提高了声调:“你和店小二一样坏,嫌我一身脏兮兮的使你没面子,是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萧呆子你也不肯例外?” 秦宝宝这时更加确认卫紫衣对他的真心,心想卫紫衣一定不会在乎他的打扮是否会丢脸,一样和他有说有笑的想尽办法想劝他多吃一些,这么知心的大哥,天下又有谁扮得出第二个? 萧傲云慌忙解释道:“不,不,我只想让你高兴一下。” 秦宝宝小孩的尖嗓门挺吓人的:“我就是不爱洗脸,讨厌穿新衣,喜欢现在脏兮兮的模样,你要请就请,不请就算了,别想勉强我,再见吧!” 说着就要下马,萧傲云忙阻止,告饶道:“好好好,就这样去,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古怪的小孩。” 秦宝宝嗤之以鼻道:“不害臊,你见过几个小孩?” 萧傲云笑笑接不了口。 在这方圆百里的地方,可以说没有人不认识萧公子和他那匹黑驹的,只因萧傲云每日例行带“黑龙”出来练腿力,自然“黑蝎子帮”儿郎的黑衣制服更是随处可见,如今他们看到他们心目中的“小皇帝”抱着一个小乞丐骑在马上,那名小乞丐还不时对他大吼大叫的,而“小皇帝”居然一点也不动怒的接受下来,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直看得他们瞪傻了眼,机伶的赶紧回总坛禀报萧一霸。 坐在马上的二人并不在意路人的诧异,萧傲云笑问:“小兄弟,你尊姓大名?” 秦宝宝的身子坐在鞍上,头也不回的道:“小乞儿。” “小乞儿?” “怎么?不好听么?” 萧傲云可吃够了苦头,忙道:“不,我的意思是问你双亲帮你取的名字。” 秦宝宝眨着眼,装蒜道:“‘双亲’是什么东西?我堂叔就叫我小乞儿嘛!” 萧傲云失笑道:“双亲就是父母,你堂叔为何将你取这么不雅的名字?” 甩甩手,秦宝宝不耐烦道:“他把我扶养长大,他叫我什么就是什么嘛,男人要多动脑筋少用嘴巴,别像个娘们似的捞叨个没完惹人厌。” 萧傲云啼笑皆非道:“瞧你年纪才十岁,或许多一点,教训起人来却有模似样。” 秦宝宝也不禁好笑,却故意扳起脸来:“别闲磕牙了,我饿死了。” 萧傲云轻笑一声,放马驰向“天香楼”,他忽然有个感觉,顺着这小孩的意思是理所当然的事,根本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在小孩面前,他头一次认为“少主”身份没什么了不起,想也不会去想要拿“少主”来压“小乞儿”。 “天香楼”。是此地最大的饭馆,来这儿吃饭的非富即贵,口袋里的银子比一般人多些,否则绝对吃不起的。 楼分上下两层,楼梯设在最中央,建得古色古香,金碧辉煌,配合得甚为恰当,后堂置有多间精舍以供外地人歇宿。自然,此楼也是“黑蝎子帮”的事业之一。 萧傲云牵着秦宝宝脏兮兮的小手进来,自有几名伙计迎了上来,虽然大伙儿都感到奇怪,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要了楼上靠窗座头,行走之间,有不少客人向他打招呼,他点头还礼,年纪尚小,气派却是不小,现出自小养成的尊贵威严,这可是模仿不来的,人与人间永远没有平等的。 来到楼上靠窗桌位,秦宝宝猛的甩掉拉着他的手,道:“萧呆子,你别狗眼看人低了,自以为我没见过这么豪华的饭馆,怕我吓坏了,所以才‘不嫌弃’拉着我的手?” 萧傲云一路上吃了他不少口头上的亏,当下小心道:“不,因为这儿格局很漂亮,使人看了如置身在梦中,带点虚幻不实的色彩,我一高兴就不自觉拉起你的手。” 秦宝宝耳闻他的解禅,好奇的仔细端详这座楼,脸上却现出一脸的不相信,似乎很为他的眼光可怜,在宝宝眼里,这座楼只是豪华些罢了,跟梦中美景那有得比?但也不再追问,道:“你点还是我点?” 萧傲云长吁一口气:“自然是你点。” 满意的笑了笑,秦宝宝对店小二道:“先点素的,油炸素鸡,必须炸得恰好金黄色;三丝豆腐,豆腐必须是刚做好的,吃起来才嫩滑,淡乳色的笋尖,记住,只要笋尖,青韭夹心,吩咐师父不可炒黄了,至于汤,就来菜泥汤吧,让你们偷懒一下。再来点荤的,凉拌海蔘,清蒸排骨、八香鱼翅、冬瓜盅、佛跳墙、麻辣蹄筋、樟茶鸭子、牛肉堡、肉皮喂饱、大理茸海工鱼干、槽鱼、汤嘛,雪鱼红苏汤、云南过桥米线、全家福、芙蓉海参汤,外加十斤白干,就这几样凑合凑合着吃吧!” 秦宝宝如数家珍的道来,他说一样伙计就点一个头,直点得头也酸了,还说是“凑合凑合”,意思好似嫌这小地方没什么好菜只好委屈一下,伙计心里虽嘀咕,嘴上却不敢批评,道:“还需要什么吗?” 秦宝宝眼一瞪,叫道:“当然还要,我最爱吃的点心蜜饯果子和水果还没点哩,松子糖、桂花蜜饯杨梅、糖杏仁、百合软糖、小胡桃糕、核桃片、玫瑰糕、千层糕、王米咸酥饼,再去买三样应时鲜水果凑成十二。” 小手一拍,秦宝宝笑道:“就这样好了,再说下去我看你们也记不住了。” 三、四名伙计直听得双眼瞪大,张口结舌,一个小娃娃好大口气点这么多东西,二十个大人也够吃了不禁听得直怔住。 萧傲云叱喝道:“还不快去办,先弄好的先送上来,这里没有的到别的地方买,非但不准买错、做错,更是一样也不准少。” 伙计忙哈腰答应,三步并二步的奔下楼去。 秦宝宝对萧傲云的威风气派视而不见,对楼下、楼上客人频频往他瞧更是不在意,双脚互打着拍子,嘴里自得其乐哼着儿歌,宛如其中有无限乐趣。萧傲云也不打扰他,只直视着他让他玩个够。 突然,秦宝宝笑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萧呆子。” 萧傲云窘道:“我不叫萧呆子,是萧傲云,傲气的傲,白云的云。” 秦宝宝做样的将“萧傲云”念了几遍,摇头道:“你的名字太拗口我念不顺,我不管,我就管叫你萧呆子,反正吃完饭我们就各奔东西,你就将就点吧!” 萧傲云无奈道:“随你好了,你怎知我有事问你?” 秦宝宝意气风发的道:“凭我小乞儿大侠行走江湖数十年的经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没看过,你的心事全写在脸上,明摆明显,骗得了谁?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这副调调儿,想我以前也是如此。” 萧傲云“嗤”的一声笑出来,逗趣道:“小乞儿大侠?数十年的江湖经验?我的天,哈哈……。” 秦宝宝一脸正经的解释道:“自称大侠比较威风,你们江湖中人不都如此自称,自从盘古开天就有江与湖,至今有多少年谁也不知道,我喝一口江水或湖水等于一年江湖经验,君不闻‘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天生怪胎,所以才有这等能力,试想我落地至今也不知喝了多少江水或湖水,自称数十年江湖经验实是谦虚之极,阁下如此取笑未免无礼。” 萧傲云忍住即将发出的暴笑,咬牙吁气,道:“原来如此,失敬失敬。” 秦宝宝也知自己的胡扯难取信人,也不在意道:“我爱玩才胡扯一通,你千万则憋死自己,要笑就笑吧!” 萧傲云隐藏的笑意又被挑出来,笑了好一阵才道:“你吃完饭后打算到那儿去?” 秦宝宝淡淡的道:“到处玩玩,找个睡觉的地方。” 人多好办事,只几句话功夫、点心、水果、酒及几样较易煮的菜陆续端上来,秦宝宝每样点心吃一块,菜则蜻蜒点水似的挟一筷就不再吃,萧傲云帮他剖开哈密西瓜,他谢一声,专心吃水果。 萧傲云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他吃这吃那,饭量之少,吃东西之斯文,样样显示小乞儿是个读过诗书有教养的小孩。 秦宝宝吃着哈密西瓜,笑道:“酒是叫给你喝的,油的食物正好配酒,其它的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放着,等着伙计收回去,还有,你的贼眼少盯着我瞧。” 豪富少主自然不在乎这点浪费,只是有点好奇,问道:“听你的口气,根本不像个乞丐嘛!” 秦宝宝恬然道:“以前我堂叔在的时候,虽然叫我小乞儿,但还是很照顾我,我爱吃什么、爱玩什么,他都会满足我,一年前我堂叔死了,其它亲戚欺我年幼,财产都被他们瓜分了,有人想收养我,我不要,于是就变成名符其实的小乞儿,你这萧呆子以为我天生就是乞丐啊?当真有眼无珠。” 萧傲云喝杯酒,不介意的笑道:“现今你有什么打算?” 秦宝宝笑了,笑得非常开朗:“当小乞儿也不错呀,云游四海,逍遥自在,我既不想当状元也不愿去学武,还有什么可以打算的?” 萧傲云不以为然道:“为什么不愿练武?男子汉理应创一番事业,你虽然还小,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计划,难道你不想在亲友面前扬眉吐气?” 秦宝宝望着萧傲云,似笑非笑的道:“你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萧傲云这才警觉自己太过关心一个陌生小孩,于是闭口不言,默默的吃菜喝酒,尽把话往心里藏,一时静了下来。 不久,秦宝宝起身道:“我要走啦,多谢你的招待。” 秦宝宝对萧傲云笑了笑,一蹦一跳的跳下楼梯,出门而去,转眼间,就消失了踪影,但可知是往东街行去。 萧傲云本待追了上去,但想一想又放弃了,毕竟自己身份不同,无法与他称兄道弟,况且那小孩古怪异常,他愿不愿意还是个问题,眼望着小乞儿消失在视线外,心里有说不出的落寞,随即也付帐离去。 “见血魔君”萧一霸有位侄女自小父母双亡,由萧一霸将她扶养成大,算是萧傲云的表妹,如今芳龄十六。北地儿女倒也长得葱白水净,婀娜多姿,衬以发育渐趋成熟,更显得艳丽非凡。 姑娘芳名倪秋柔,自幼对表哥萧傲云衷心倾慕,因为萧傲云的体魄面貌,正是北方儿女心目中的英雄典型。再则也是日久生情难破情关。只可惜萧傲云“儿女情短,英雄气长”,认为大丈夫应先立大业而后才有成家的资格,对表妹倪秋柔只存兄妹之情,毫无爱慕之意,空负佳人一片痴心。 萧傲云和秦宝宝分别后,心情不好,疯狂策马回到“黑蝎子帮”总坛自己的住处,却见倪秋柔早已坐在那儿等着他,不禁大感厌烦,偏偏又碍于亲戚关系,不好赶她出去,只有干瞪眼了。 萧傲云没好气的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倪秋柔名字虽柔,性子却是不脱大小姐脾气,这时见表哥对她一点也不怜惜,又不敢对他发脾气,气苦的道:“我什么地方惹你不高兴了?为何对我这般不耐烦?” 萧傲云声音很冷:“我心情不好不干你的事,对你不耐烦很抱歉。只是你一个大姑娘家没事来男人住处像什么?也不怕人家说闲话。” 倪秋柔气得直跺脚:“你…….你…….你今天吃了火药啦,说话这等冲法,居然说出这种话,咱们是表兄妹,我来找你谈天也不成么?” 萧傲云眉梢子一扬:“陪女人谈天?我情愿帮‘黑龙’洗澡。” 倪秋柔不禁硬咽道:“你这么讨厌我么?” 大多数男人都怕女人哭,萧傲云也不例外:“你是我表妹,我怎会讨厌你,我不是什么斯文人,今天心情又不太好,才说话得罪了你,好啦,秋柔你就原谅我吧。” 萧傲云歉咎的帮倪秋柔擦眼泪,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总有感情,倪秋柔趁势侬在怀里,将表哥不懂自己爱意的委屈化成眼泪哭出来,萧傲云有点慌,他不懂表妹怎会为了吵几句就哭了,却也不好意思将她推开。怀拥美人是件惬意的事,不过他心里却想着刚认识的小乞儿,决心待会儿找机会求爹收容小乞儿,再则也担心小乞儿会拒绝他的美意,心中翻腾如海,倪秋柔心中甜丝丝,以为大有所获。 相偎在一起的“情人”,心中各想着自己描绘的美景,其中景色相差何异万里,说将出来岂不可笑! 这时,仆人禀报瓢把子到,两人连忙分开,在门口相迎,与“见血魔君”见礼一番后,萧一霸道:“秋柔,你表哥欺负你么?告诉大叔,大叔给你作主。” 萧一霸对别人虽然霸道残忍,但是对唯一的爱子与侄女却不少长者的慈祥,见倪秋柔眼含泪痕,才有此一问。 倪秋柔映起粉酡,有些难为情的道:“大叔,没什么啦,我们吵几句也就算了,谁也不会把它当真。” 萧一霸慈爱的望着倪秋柔:“你这孩子从小就懂事,人又端庄贤淑,不知谁家儿郎有福气娶你为妻?”说着把眼光投向尴尬的萧傲云。 萧傲云忙干咳一声,咯咯提高嗓门:“爹,孩儿有事想求你。” 萧一霸也知此事不能勉强,点头道:“什么事?” 萧傲云又兴奋又怕被拒绝的道:“孩儿今天中午碰到一名很有趣的小乞丐,十分乖觉伶俐也许是他的古怪言行吸引了我,孩儿竟对他念念不忘,想请求爹爹收留他,成全孩儿和他结为兄弟,不知爹是否能答应?” 萧一霸豁然大笑:“这件事我也听属下回报过,你好象对他很束手无策?” 萧傲云不禁窘道:“可不是,在他面前我一个不小心就会惹他不高兴,而且我一有过错,他立刻会毫不客气的指责我,丝毫没想过我是少主要讨好我,孩儿想,他大概就是以前爹告诉我真正朋友的典型。” 萧一霸听得直点头,道:“他多大年纪了?” 萧傲云回想道:“看不准,人约十岁,不过他像是南方人,也许有十一、二岁。” 萧一霸不置可否的道:“南方人较晚熟,所以看起来较小,那,他会武么?” 萧傲云断然道:“不会,连马都骑不好。” 倪秋柔噗嗤笑了,插嘴道:“连马都骑不好,这种男孩子真没出息。” 萧傲云瞋目怒道:“小乞儿出身普通人家,幼失所怙,会骑马才有问题。” 倪秋柔见表哥动了怒,不敢再出口讥讽。 萧一霸有趣的道:“小乞儿?是他自己取的?抑是父母取的?” 萧傲云笑道:“是收养他的堂叔取的。” 萧一霸感到好笑,却不再问,道:“从你十五岁开始,我就训练你独立,免得老子那天身子一挺归西去,你这小子还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懂,岂不枉费我创业的辛劳。如今你的判断力很有进步,这件事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萧傲云大喜道:“多谢爹。” 这时── “黑蝎子帮”专门采探消息的三把头“绝一刀”胡天裴求见,萧一霸大剌剌接受他的拜礼,然后沉声道:“你采探到什么大消息么?” “绝一刀”胡天裴道:“回禀瓢把子,二个月在北京城将张岚和李良搞得难以见人的小孩,属下已查出是‘金龙社’魁首卫紫衣的拜弟。” 萧一霸面露惊容,道:“怪不得一个小小孩儿有胆子去惹上北京城的两大地头蛇,原来后台靠山非常之硬,那损毁上百万两的可也是他?” “绝一刀”胡天裴不大有把握道:“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属下不敢妄断。不过从他撕毁银票的举止看来是小孩心性之人所为,一般人绝狠不下心撕毁银票,只会将它们占为己有,由这点看,显然是那小孩所为无疑。” 萧一霸恨声道:“更可恨的是他毁了张风和李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四颗金蛇卵,还顺手偷了金匕百,还带走债务人欠我们债的借据。” 倪秋柔不信道:“一个小孩子能做出这些事,他到底几岁呀?” “绝一刀”胡天裴道:“一拾二、三岁年纪,长得俊美绝伦,额心有一颗株砂痣,发上嵌一块犀角,头上戴着卫紫衣送的‘寿’字型金链子。据属下调查,其人顽皮胡闹之极,做事不按常规,兴之所至想到就做,不会去考虑后果,否则也不会做出乱贴图画的举动来,不但江湖上为之轰动,更害苦了张岚、李良。” 萧傲云十分兴趣的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绝一刀”胡天裴道:“秦宝宝,秦始皇之秦,宝物之宝。” 萧一霸阴狠的道:“卫紫衣和他感情如何?” “绝一刀”胡天裴苦笑道:“像这样的小孩世间绝无仅有,卫紫衣直把他疼到骨子里去了,‘金龙社’上下人人爱他,对他的胡闹全心包容。” 萧一霸阴恻恻的大笑:“好极了,好极了,只要能捉住那小鬼,不但可以报仇雪恨,更可以藉他来威胁‘金龙社’和卫紫衣,哈哈……。” 萧傲云迟疑道:“挟持一个小孩,岂不太……” 萧一霸瞪眼截口道:“兵不厌诈,那个用兵者不选对己方最有利的情势,只知一味的瞎干胡斗?当权者要心狠才能立得住脚,懂么?傲云。” 萧傲云低头不语,心里不以为然之极。 萧一霸知一时难感化他,问胡天裴道:“那小鬼现今躲在‘金龙社’么?” “绝一刀”胡天裴道:“秦宝宝的行踪如今是个谜,我们无法探测出他在那里,据探子报,秦宝宝是偷偷溜走,卫紫衣等人正在寻访。” 萧一霸沉吟道:“他现在会在那里呢,如今他可比皇帝老子还值钱。” “绝一刀”胡天裴道:“那孩子做事无人猜测得出,从‘金龙社’又探不出口风,再则秦宝宝机伶的很,想知道他的行踪恐非易事。” 萧一霸瞋目怒叱:“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孩也捉不住。” 秦宝宝到底在那儿?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幸而“绝一刀”胡天裴未说出宝宝那头长及腰际的黑发,否则极可能萧傲云会联想到小乞儿也有一头长发,如此之来,宝宝岂不险乎? 第四章 秦宝宝可不知“黑蝎子帮”的人想捉他,他的另一个化身小乞儿不知萧傲云正在寻访他,不知该说他是迷糊还是天真,居然有胆子来到死敌大仇的大本营游玩,如今他正高兴到处乱逛哩! 当初秦宝宝溜下“子午岭”来此的目的是想找萧傲云玩玩,一碰面,甫知萧傲云个性过于老成持重,让他觉得跟萧呆子玩不出什么花样,于是更改计划,打算玩些天就返转“金龙社”。 傍晚时分,夜市开始热闹起来,说书的、杂耍的、卖狗皮膏药的、卖假古董、珠花首饰的、耍大刀的、吃的、喝的琳琳总总全聚在一起,有意藉此夜捞一笔以过残冬,再过二、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存几值钱,娶个老婆好过年也是有的,最威风,莫过于靠地盘大小伸手要保护费的无赖。 人群来来往往,擦肩而行,秦宝宝也逛到这里来。忽然给他发现到一处很好玩的地方,那儿挤满了人,他人小身瘦,三钻二钻就被他钻到前头桌前,原来在比赛腕力,有不少人藉此下注赌钱。 比赛腕力的主角名曰张三及李四,二人均十分粗壮,无分轩轾,若要下注的确使人左右为难;一名瘦猴儿老兄在另一桌放二个大盒子,口中大叫:“下喔,下喔,要下就快,赚钱在今朝。”禁不起诱惑的人都下了注,不多时,二只盒子都有半满,显示支持张三或李四的各有千秋。 锣鼓三响,一场龙争虎斗开始,双方均为自己下注的角儿吶喊助阵,秦宝宝没下注,双眼骨碌碌的转,想找出毛病,有人作弊啦,或是两人互通气息以骗钱,如此一来,他就有胡闹的借口,可惜得很,双方都很规矩,张三嬴得胜利,投李四的哀声叹气,投张三的欣喜不已,一时吵杂不休,秦宝宝不耐烦的又钻出来。 突地,他眼前一亮,嘿,这下可给他逮着机会了。 秦宝宝目睹何事? 西边有个摊位是卖珠花首饰的,是位大婶在守着,女人出来工作,显见家境不好;她左边是个卖古董的老头,大把年纪还得出来受冻摆摊位,不是没子嗣就是儿孙不考;其实出来卖东西的百姓生活都不会好到那儿去,就以这一老一女最令秦宝宝同情,偏偏此时正有人企图向他们勒索,怎不使宝宝生气,暗叹老天不公平,如此恶人纵容他们嚣张至今,不早收回他们的命,抑是将他们赶到地狱去。 秦宝宝装作没事样的慢跺过去,在他们二位可怜人旁边卖面的摊位叫了一碗鸡丝面,面对他们,心不在焉的吃着。 六、七名无赖挡在王大婶和邱老头摊位前,平凡百姓见状那敢问津,多一事七、不如少一事,也难怪他们怕事。 秦宝宝奇怪的暗道:“居然有人敢在‘黑蝎子帮’地盘伸手发财,也不见有人出面干涉,莫非这些人也是‘黑蝎子帮’徒众?” 生有好些麻子的老兄大马金刀的道:“邱老头、王大婶,二位在此发财,拨些蝇头小利让我们舔舔也是应该的,若不,从今以后不准你们在此设摊位。” 邱老头年老怕事,颤颤兢兢用微抖的双手拿出仅有的几十个铜板,算了又算,苦着脸心疼的拿出十个孝敬费,却给一名微胖的老兄将几十个铜板全数抢了过去,数了数,大声唉叫道:“我说邱老头、总共才三十六个铜板,都不够大爷吃一顿,你居然还好意思不全给,这算那门子孝敬法呀?” 六、七名无赖得意的大笑。 邱老头似乎呆了,王大婶不平叫道:“你们这些土匪强盗仗着啥势力欺负一个老人家?你们这些没心没肺的东西抢了他全部的钱,叫他以后如何生活?” 王大婶唉叫一声,被麻子老兄踢了一脚倒地唉叫不已。 微胖老兄恶狠狠的道:“‘黑蝎子帮’的江头儿是我们的师父,也就是我们的靠山,你这臭婊子自己都自身难保也敢打抱不平,该不会跟死老头有一腿吧?” 几名无赖听了皆淫邪的笑起来,邱老头和王大婶气得发抖。 邱老头再也忍不住的大喊:“钱也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怎样?再过份也不该败坏人家名节,王大婶守寡十多年,这附近谁人不知,你们……” 邱老头气喘如牛再也说不下去,王大婶忙劝道:“邱老爹你保重点,清自清,浊自浊,没的为这些无赖伤了自己。” 生双老鼠眼的老兄声色俱厉:“好个臭烂货居然敢骂我们无赖,今天要是拿不出十两银子,我就捉你回去凑数,看你还敢得意自己三贞九烈?” “对,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还可以吃。” “耶,我自愿当先锋。” “呸,想得倒美,照规矩,抽签。” “一个老姑娘有这么多公子抢着要,王大婶,你挺得意嘛!” “哈哈……” 淫笑声传入众人耳里实在刺耳,但叉有谁敢出面主持公道?王大婶泪流满面怒视着他们,那来十两银子? 秦宝宝看不过去,拿出十两银子,见没人注意他,右手指一弹,准准确确落在王大婶满是泪水的手上,叫嚣声起-“这是天上落下来的银子,王大婶,快谢谢天。” “王大婶贞节感动上天,老天还是疼好人。” “这下他们再也没有理由欺负王大婶了。” 王大婶手握十两银子跪下来祈拜一番,将银子交给麻子老兄,他们也知不能再为难人,怕引起公愤,悻悻而去。 无赖一走,整个夜市就显得可爱多了,秦宝宝拿出几个铜板付了面钱,曲起右脚,左脚一蹦一跳到邱老头摊位前。 邱老头见客人上门,虽然是个穷哈哈的小乞丐,还是收起忧容笑迎客人,秦宝宝暗暗点头,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在手,拿起一只铜壶靠在耳边摇幌,忽听得有叮当响,吓得放下铜壶道:“老伯,你这铜壶住有魔鬼,还会出声吓人哩!” 邱老头自是不信,拿起铜壶一摇,叮当声不绝,骇然之余,将铜壶倒转,何来魔鬼,却是四块碎银,秦宝宝笑道:“老伯,恭禧发财,魔鬼不好意思吓了你,所以送来四块碎银做赔礼,你就收下吧,可别给那些无赖看见了。” 王大婶也笑道:“是啊,老伯,大伙儿正担心你生活无着落,打算募些钱给你,这下可好,这些钱省点至少可以用上一个月。” 秦宝宝听了心里暗叫:“我的天,七、八两银子可以过一个月,怎么活的?” 邱老头用瘦棱棱的双手不敢置信的拿起四块碎银谢天谢地跪拜半天才贴身收好,秦宝宝倒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吝啬,也太无礼了,用七、八两银子换取老人一片真诚的感谢之意。 王大婶细看秦宝宝,道:“这位小兄弟虽嫌瘦了点,但天庭饱满,是位有福之人,托你的福气,邱老爹才得到这些银子,你真是位福星。” 秦宝宝不好意思的摸摸俏鼻头:“大婶说笑了,一个乞丐那来的福气,我要走啦。” 秦宝宝边走边想:“他们虽然都是穷人,志节却高,老人有难,都自愿募钱相救,比那些空有钱而不知做善事的肥佬高贵多了。” 摸摸钱囊,轻轻笑道:“今天就权充一次送财童子!” 秦宝宝东边着看,西边瞧瞧,遇到衣衫破旧,显然生意不好的可怜人,手指一弹,一锭银子就在那人手上,邱老头和王大婶每人再送五十两。夜市人多,他挤在人群里,谁也不知钱是他送的,只当天上掉下来的,跪地膜拜,欢欢喜喜将钱收好,秦宝宝看了也自欢喜,散得更起劲。 一个时辰下来,秦宝宝袋中已无一块银子,只剩下十几个铜板,够明天吃一顿早餐而已,他心中舒畅也不担心,随着满天星斗蹦跳回一间破旧的小土地庙,躲在神桌下,有心效法江湖人物。 在“金龙社”时,卫紫次常讲些江湖上的趣事哄他,有一段就是江湖人常会利用破庙作为联络据点,瞒过旁人的耳目,躲在神桌下说不定可以偷听到些秘密,不过被人发现就难逃死路了。秦宝宝可不管这些,有心碰碰运气,过过江湖人的瘾。 谁知等了几个时辰,还不见一人进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突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秦宝宝惊醒,心喜终于有人来了,听脚步声渐近,忙摒住呼吸,免得被人发现,心中得意道:“王大婶挺有眼光,看得出我是有福之人。” 细听脚步声,可知来人有四,显然均未想到有人会躲在神桌下窃听,因此音量都没放低,让宝宝偷听个饱。 在微弱的月光下,秦宝宝依稀可以看清来人面目打扮,四人一式黑巾黑衣,不用说定是“黑蝎子帮”帮众,个个粗壮如虎,标准的西陲大汉、北地儿郎,四人均是“统一面”,只有以特征来区别不同,一个有双铜铃眼,一个唇边有颗黑痣,痣上还生根长毛,一个顶上秃了一块,一个有只难看的鹰钩鼻,四人一脸疲色,估量已奔波半天,秦宝宝觉得奇怪极了,什么事使这些大老爷辛苦至斯。 “娘个熊,为了一个小乞丐害得我们东奔西走,半天不得休息,也不知他躲到那儿去了,居然找不着,我操他奶奶的,让我捉到时先揍他一顿再说,谁叫他使大爷不高兴。”有双铜铃眼的道。 鹰钩鼻的戏谑道:“就怕你没这个胆子,少主喜欢他,你敢动他一根寒毛?” 铜铃眼的不服道:“头儿只吩咐我们找到他,那来少主喜欢他这回事?奶奶的,凭你商志门想吓唬我老童?我呸!” 吐了一口唾沫在地。 鹰钩鼻的怒道:“你这只大狗熊懂个什么鸟,昨天中午我亲眼着见少主抱着他骑那匹‘黑龙’在散步,亲耳听见他对少主又吼又叫的,教训少主这不对那不好,如果少主不喜欢他,会对他这么容忍又亲热?我操!” 铜铃眼的打算再争,唇边有大黑痣的调解道:“够了没,自己人吵什么?真丢你娘的,我们把他找出来就没事了,其它的少主自会处理,你们瞎猜什么劲?” 秃了顶的摸摸没毛的地方,道:“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娘的皮,居然劳动少主为他到处奔走,在帮里这么久,我可从来没见过少主像今天这么兴奋的沈不住气,我的娘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铜铃眼的揉揉双眼,打个哈欠道:“娘的,别再提那小子了,先睡一觉吧,头儿限我们明天日落前找到他,现在不睡,明天那来精神找人。” 大黑痣的也道:“早就该睡,咱们简直快被那小子弄昏了头。” 鹰钩鼻的突然道:“听说明天有位贵宾要来,好象是位偷儿,还有明天午时三刻何员外主持的比武会友大赛,你们去不去?” 秃了顶的仁兄唉声叹气道:“原先我打算在明天的比武会友大赛好好捞一笔,这下子看来不可能了,除非咱们能在中午以前找到那小子,奶奶的,真是时运不济,脏兮兮的小乞丐居然也会害人。” 铜铃眼的不屑道:“算了吧,何员外和咱们瓢把子交情好,所以才敢在此地开什么比武大赛,瓢把子既然没说什么,咱们帮里那些头儿,还有来此的江湖人物那个不想发财?一百两黄金哩,你也配!” 秃了顶的仁兄盛气凌人道:“我操你奶奶的十八代祖宗,他妈的大眼猴,你竟敢损我,咱俩功夫不相上下,你等于指桑骂槐的笑自己,犯贱?” 铜铃眼的老兄叫道:“至少我不会像你这般痴心妄想。” 秃了顶的为之气结,怒道:“你……好,咱们就来比一场。” 两人谁也不服谁,都卷袖欲搏,大黑痣的又调解道:“娘的,你们两个老是一碰面就吵,今晚就不能安静一点么?一个刚才说想睡了,一个说想参加比武,现在又想打一场,喂,你们到底睡不睡?我操你奶奶的熊,不睡还有精神比个鸟?” 铜铃眼的仁兄和秃了顶的老兄互瞪一眼,也都躺下睡了,不多久,只听到吵人的鼾声回荡在宁静的空间里。 秦宝宝没注意这些,他在想很多事情──萧呆子找我干什么?该不会想和我结为兄弟吧?开玩笑,我才不干,跟那种呆头呆脑又老气横秋的人做兄弟,不仅没意思,而且一点光彩也没有。 再则他的少爷脾气不比我小,绝不会像大哥那样包容我的缺点,说不定我一胡闹,他少爷脾气一犯就骂我出气,岂有此理,此事不可为也! 适才那个鹰钩鼻的说明天有位偷儿要来,是方自如么,若是方自如,又称得上什么贵宾,若不是方自如,那又是谁?不对,一定是方自如,这其中大有文章! 唉,都是大哥,问他和方自如之间如何解决?他就是不肯说,害我现在大伤脑筋,又是我年纪太小,又是病后要多休养,哼,我就亲临现场自己查,在此多玩几天,让他焦急焦急,谁叫他老是把我当作长不大的小孩,真可谓大和尚叔叔二世! 何员外举办比武大赛目的何在?想出风头?抑是萧一霸指示他做,藉此网罗江湖中的高手!萧一霸真有雄霸武林的野心?还是想打“金龙社”的主意?萧傲云那呆子知道么?我得小心点,决不能让他们发现我是谁,否则对大哥不利。没有武功能不能像江湖奇人一样游戏人间?大哥所说的故事就没有这一段,如果我做到了,大哥就会明了我开始长大了,免得老被他笑,可是好玩么?怎么试呢? 秦宝宝侧着头,闭起眼睛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玩弄的笑容,得意得心痒难搔,不久,就沈沈睡去。 秦宝宝真的会长大么? 顽皮童心重的人,通常均是较晚熟,甚至一辈子长不大。 次日清晨,天光甫亮,唇角有颗大黑痣的仁兄首先醒来,习惯性的摸摸痣上那根长毛,沾口唾沫想使它有光泽,突然发现身旁多了一张柔笺,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彷佛被灌入了生命泉源,上面写着:“烦劳阁下回去禀报你家少主萧呆子,想见我,今日午时三刻到何员外的比武场来。于此告诫诸位阁下,下次说话小声点,吵得大爷在神桌下睡不安宁。小乞儿书。” 大黑痣的仁兄一看非同小可,忙叫醒三位同伴,三人看了也是大惊,四人八只眼齐往神桌下瞧,一个鬼影儿也没有,可见留书者老早就走了,只好垂头丧气的回返总坛禀报少主,一顿责罚是免不了的。 其实,化身为小乞儿的秦宝宝根本没走,正靠在神像的背部睡大觉呢,只怪那四个老粗有先入之见,察看神桌下没人,以为人早走了,才会中了秦宝宝调虎离山之计,得以饱睡一场。 直到太阳都晒到神像屁股了,秦宝宝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慢踱出门,还特地找一根竹杖相衬,看起来更像乞丐了。 到了市镇,秦宝宝就察觉有人跟踪,他没当回事的进了一家早餐店,才一坐定,一名“黑蝎子帮”儿郎就先到老板那儿付了帐,宝宝视若不见,慢条斯理的享受早餐,好象别人为他付帐是理所当然的。吃完还到隔壁糖果店买了包蜜饯,自然帐也是别人付的,边吃边逛,看看芸芸众生日常的一面,看到贫家小孩就将蜜饯分他一半,反正有人付帐,吃完了再买,乐了贫家小孩,他也自得其乐。 近午,来到何员外大府不远的一家饭庄,他后脚才踏入,萧傲云前脚就跟了进来,身旁还陪着一位大美人倪秋柔,伙计本待将活像个乞丐的秦宝宝赶出去,但见萧傲云怒目而视,吓得忙把话又吞回去。 秦宝宝心里清楚,表面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找了一副座头,一坐定,萧傲云就坐在他对面,脸孕笑容,显然十分欢喜,倪秋柔则直皱眉;秦宝宝想到昨晚那些可怜人,厌恶之色犹胜言表。 萧傲云大是尴尬,小心道:“你又看我那儿不顺眼啦?” 秦宝宝言不由衷:“你们‘黑蝎子帮’财大势大,谁敢看你不顺眼?” 萧傲云干咳一声,苦笑道:“小乞儿,你有话就明言,别挖苦人了。” 秦宝宝面色稍缓,道:“贵帮有位姓江的头儿么?” 萧傲云想也不想的道:“总坛里有位叫江振吉的头儿,分坛姓江的头儿可能就不少,你所指的可是江振吉,他和你有仇么?” 秦宝宝鄙夷的冒出一句:“跟你在一起很没面子。” 倪秋柔见秦宝宝一而再的出言不逊,怒道:“这句话应该由我们来说。” “住口!”萧傲云怒叱倪秋柔,又道:“小乞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宝宝大声叫,有心让所有人听见:“贵帮纵容属下向老年的穷百姓强行勒索,甚至嚣张的想欺负一名寡妇,你说,和你这种人在一起有何光彩?” 饭庄的客人可吓傻了,在这儿,“黑蝎子帮”瓢把子可是土皇帝,谁不奉承巴结他的公子?一个小乞丐居然有胆子对萧公子大发虎威,他们可是初见,却不敢多看,怕“黑蝎子帮”找碴。 萧傲云有点摸清秦宝宝的脾气,当下小心道:“每个帮会都难免良莠不齐,你不能以一概全呀!” 秦宝宝心想也对,道:“有过就改,你听过没有?” 萧傲云点头笑道:“当然,但总得有人证物证,才能交发刑堂处分。” 秦宝宝舔舔嘴唇,道:“东街的夜市有个卖珠花首饰的王大婶和卖古董的邱老爹,昨晚我亲眼看见六、七名无赖持着‘黑蝎子帮’江头儿的招牌向他们勒索,霸道的抢走邱老爹全部财产,存心饿死人家,王大婶看不过去骂他们几句,他们就要欺负王大婶,我若是会武,当场就打得他们在地上做狗爬。” 萧傲云沉吟道:“江头儿真有这么大胆子敢违抗帮规?” 倪秋柔讨厌秦宝宝,于是道:“一个乞丐的话岂能取信、没的破坏帮里兄弟的情份。” “不,这件事我要查明。”萧傲云道:“小乞儿,你可记得那些无赖的特征?” 秦宝宝精得很,小心道:“晚上我看不清楚,其中一个脸上好象有些麻子。” 萧傲云只道宝宝没练过武,无法夜里视物,笑道:“原来你跑到东街夜市去玩,我早该想到才是。” 秦宝宝白眼道:“昨晚那件事若叫你碰上了,你会出面主持公道么?” 萧傲云知道答案只有一个,忙道:“这是无庸置疑的。” 秦宝宝终于露出见面后第一个微笑:“这才是武者之道。” 倪秋柔轻哼一声,秦宝宝这才开始打量这位老是想扯他后腿的大美人,想找点麻烦给她做,萧傲云解释道:“她是我表妹倪秋柔。” 秦宝宝点点头,贼嘻嘻的笑道:“英雄爱美人,然也!美人慕英雄,本应如此也!” 倪秋柔听了秀靥微显红晕,萧傲云甚是尴尬,干笑道:“你就饶了我吧,小乞儿。” 秦宝宝小脸蛋儿一板,道:“哼,你这叫自讨苦吃。小乞儿曰:非礼勿跟。阁下阴魂不散的老缠着我,有何目的?真是令人烦哉?更甚者,派你家徒子徒孙跟着到处替我付帐,想藉此讨好我?简直是痴人说梦话。” 萧傲云不禁负气道:“你可真刁,事事不顺你意,到底意欲如何?” 秦宝宝为了目的,只好委曲道:“我又不知你找我所为何事?怎知意欲如何?” 萧傲云欢容道:“我爹答应收留你,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秦宝宝正在喝茶,冷不防听到这些话,呛得直咳嗽。 倪秋柔鄙夷道:“咳死好了,瞧你高兴得那副样子。” 萧傲云瞪她一眼,笑道:“你高兴么?小乞儿,以后我会照顾你的生活,再也没有人敢看轻你,谁敢欺负我弟弟,瞧我如何教训他。” 秦宝宝咳了一阵,瞧他们自作多情样,忍不住哈哈笑不停。 倪秋柔害怕的靠近萧傲云,道:“表哥,你瞧他不会高兴得发疯吧?” 萧傲云觉得不大对,唤道:“小乞儿──”“哈哈……”秦宝宝笑得直揉肚子: “唉哟,笑死我了,肚子在痛,可不能再笑了。” 倪秋柔见他没事,小姐脾气又犯:“原来你在寻我们开心,你好大胆子。” 秦宝宝理也不理她,正经道:“恐怕无法如你所愿,萧呆子,做兄弟要讲缘份,咱们的缘份只限于做朋友,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生活,望你谅解。” 萧仿云是下定决心,道:“你小小年纪无人照顾,而我无兄弟相伴,这不算缘份么?” 秦宝宝见扯不清,干脆道:“这样好了,以一个月为期,在一个月内,我暂住在你家,但是,你不可以强迫我洗脸和换新衣,并且要找很多好玩的东西给我玩,一个月后,如果我们双方都能适应对方,再决定做不做兄弟。” 萧傲云点头答应,倪秋柔鄙夷道:“小小乞丐毛病倒不少,有人愿意收留你已是莫大的福气,居然还敢开条件,真是得寸进尺,再则你全身脏兮兮的不洗干净,我看了就倒胃口,更别谈和你同处一室。” 撇撇小嘴,秦宝宝还以颜色:“其一,你装模作样的爱耍大小姐脾气使我不顺眼,别忘了你也是寄人篱下:其二,我根本不希罕你表哥对我好,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其三,你以为你是皇帝他娘?我会怕你?才怪!” 倪秋柔瞋目怒道:“你好大的胆子,一个小乞丐居然敢对我……” 萧傲云截口叱道:“秋柔你再如此无礼就请先回去,小乞儿还小你应该让他一点,你这样乱发脾气不怕吓坏了他?” 倪秋柔不服嗔道:“表哥,人家是为你不平,他又这样坏,你怎么还护着他,你对大叔也没这么依顺,我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好?” 萧傲云冷笑道:“若叫你看得出,就不是真好了。” 倪秋柔气苦,赌气不说话。 秦宝宝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为他吵架,好象在看戏,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但总算弄清楚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 店小二在一旁脸都笑僵了,秦宝宝笑道:“今天有女士在,就请倪姑娘点菜好了。” 倪秋柔狠狠白他一眼,意思是──一定要叫你好看。 秦宝宝回瞪她一眼,根本不在乎,依然笑得很开心,要不是脸上的黑灰,你一定会发觉他笑得比现在好看几百倍。 倪秋柔高傲的对店小二道:“来一盘蟹,其它好酒好菜就看着办吧!” 一名小二躬身离去,萧傲云和秦宝宝明白倪秋柔有意使宝宝出丑,方叫吃起来很麻烦的蟹,二人相视一笑。 萧傲云对另一名小二道:“你去‘葛香轩’选上好的点心蜜饯果子装成一盒八色送到何员外的比武场说是我要的,办的好我重重有赏。” 店伙计满脸笑容答应称谢,忙着办事去了。 倪秋柔讶异道:“表哥买这么多点心蜜饯果子给谁吃呀?我又不爱吃这些。” 萧傲云十分兴趣的端详着表妹,并不徐不缓的道:“给小乞儿吃的,他不喜欢吃大菜大肉。” 倪秋柔斜睨着秦宝宝,不屑之意犹胜言表──小乞丐自然没吃过大菜大肉。宝宝贝当她是女疯子,将她视作隐形人。 一会儿,蟹及酒菜送上来,秦宝宝只顾吃菜,蟹及酒碰也不碰,其实他是南方人,吃蟹、虾、鳖的本领自是一流,只是天生凡事不爱自己动手,自然有人替他服务,也就乐得坐享其成。果然,萧傲云将一只剥好的蟹肉挟到他碗里,他感激式的笑了笑,吃得津津有味,以答谢服务者。 倪秋柔在一旁愈看愈不服气,萧傲云何曾对她这般温柔过?不过,就算她再笨,也看得出萧傲云很喜欢小乞儿,为了不使表哥讨厌她,只有气往肚里吞,不敢再出言讽刺。 偏偏宝宝老爱得意洋洋的望向她,又对她做鬼脸,萧傲云正忙着而没看见,倪秋柔投诉无门,只气得差点吃不下饭。 午时三刻,何员外的比武广场上人潮汹涌,自有仆人将萧傲云三人让到贵宾席,何员外笑呵呵的亲自恭迎相陪。 贵宾席的座前均有一方长桌,放着茶点,那盒八色细点自然就放在秦宝宝面前,宝宝也老实不客气拿了就吃,见贵宾席上之人拿眼望他,顽皮的每人嘴上塞一块,众人看在萧傲云面上只有称谢吞下,他笑笑点头表示不客气,见倪秋柔嫌他手脏不肯吃,居然将一粒蜜饯塞入她鼻孔,呵呵大笑。 在附近的群雄见秦宝宝一身破烂,居然坐在贵宾席,萧傲云还一旁相陪,以为他是那来的大人物,有的甚至以为他是丐帮的少帮主,皆不敢小觑于他。再见他顽皮如斯,弄得倪秋柔狼狈不堪,不禁莞尔失笑,多情的少年侠客惊于倪秋柔的艳丽,见他如此唐突佳人,都有意打抱不平。 言归正传,有意上场比武的各路英雄好汉不少,个个对那百两黄金垂涎不已,而且可以一举成名,是以磨拳擦掌以待一展身手,也不乏刚出道的雏儿,想藉此扬名立万,人多声杂,热闹之极。 这时,有位年约二十上下,书生打扮的俊逸青年也带着随从看热闹来,比起萧傲云,他身上多了股文人儒雅之气,面带微笑,目光温柔,任谁看了,都道是京城那位官家子弟游历至此。 咚!咚……咚…… 三声鼓声响起,群雄立即静了下来,何员外大耍派头的慢跺上擂台,对四方英雄抱拳行礼,朗声道:“承蒙各路英雄好汉看得起鄙人,前来参加比武会友大赛,使老朽不至面上无光,于此致最深的敬意。自古文人以文会友,汝辈江湖英雄理当以武会友,方不负一生所学,现在宣布比武开始。” 掌声如雷中,一名目光狡黠的纠髯大汉腾身跃上擂台,向何员外抱拳一礼,复向群雄抱拳行礼,朗声道:“各位英雄,不才常云天,恭为何府总护院,于此代员外解释比武方式:每位上台挑战的英雄只要嬴得三回,就请到贵宾席休息,等待最后的决赛。禁忌是不得使毒用暗器,更不许在此台上了结旧怨,刀剑无情难免带伤,请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伤了人命,各位英雄均是裁判,不知有无异议?” 群雄听了窃窃私语一阵,觉得还算公平,因此都哗然答应,常云天一笑,再度抱拳答礼,一腾身也跃下擂台。 咚!咚!咚! 鼓声再度响起,比武正式开始。 秦宝宝听他们唠唠叨叨吵个不休,说个不停,不耐烦的靠在萧傲云肩上午憩,萧傲云动也不敢动,唯恐将他惊醒,倪秋柔见状不禁好笑,对宝宝的天真可爱和不知天高地厚大为激赏,在客栈里,对他抢走表哥的讨厌之心,不知飞到那儿去了,方才戏弄她的举动,也使她觉得这是率真的行为。 难听的鼓声将他吵醒,秦宝宝不禁发声埋怨:“明明说好午时三刻开始,却拖拖拉拉到此时还不见有人上去打架,一点都不好玩,早知道就不来了。” 倪秋柔抿嘴一笑:“是比武,不是打架。” 萧傲云也禁不住露齿一笑:“就快了,看,不是有人上去了。”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何府踱出一名武师打扮的中年汉子跃上擂台,可见他功夫十分平实,四下抱拳道:“俺是山东济南鲁卫明,忝为何府护院,就为诸位英雄开个先锋,不知那位英雄愿意上台指教。” 台下的各路英雄本都不愿以身试靶,所以迟迟不见有人上去打先锋,如今见一名武师愿做靶身,均不禁跃跃欲试,想捡现成便宜,一名十八、九岁初涉武林不久的华服少年,抢先朗声喝道:“就由我丁明仁会会这位仁兄高招。” 话声未落,丁明仁身形疾快飞跃上台,还在空中优美的转了三个弧,颗示他功夫不仅练得好而且练得美,群雄一阵喝采。 秦宝宝猛拍小手,稚嫩的嗓音叫道:“真好看!”心理却暗道:“好看是好看,但对敌时有用么?” 台下群雄只是口中喝采,秦宝宝拍手的掌声就显得突出,少年侠客丁明仁闻声回头微微一笑,看清他是个小孩,虽然坐在贵宾席,还是觉得被他称赞增不了什么光彩,也就不再理他。 方才刚到的俊逸书生也注意到宝宝那特殊的童音,心中一动,往发声处望去,见到宝宝的小孩背影及那束乌黑的长发,心中又惊又喜又是焦急,却也不动声色的静观其变。 台上正打得热闹,何府的武师空手对敌,少年侠客丁明仁自然不好意思用兵刃,一时拳来腿往,打得难分难解。 武师鲁卫明招式忽变,一招“翻云覆雨”往少年侠客丁明仁身上劈去。丁明仁朗笑一声,“长红贯日”已攻出,左右开攻,上下连封三掌,附带送他一腿,很容易化解掉那招“翻云覆雨”,丁明仁一招得手,反守为攻,身形微蹲,“罗汉照月”已奇快无比的攻向鲁卫明胸口及小腹。 鲁卫明见状大惊,乍见闪避不及,一招“闭门开窗”封掉小腹的攻势,身形侧转,还是躲不过胸口的重击。 “砰!” 鲁卫明哀叫一声,倒飞三尺摔倒在台上,幸而没受重伤。 鲁卫明反身跃起,道一声“承让”,下台回何府,众人这才又叫嚣不已,丁明仁也得意洋洋的抱拳答谢。 说起秦宝宝的做戏功夫堪称一绝,当代的名伶恐怕也得拜他为师。在卫紫衣面前除了开玩笑,一切的表现均是真实的他,他们也彼此心照不宣,互相取乐。但在萧傲云这些人面前,他却可以化身为真正的小乞儿,一丝破绽也难寻,当真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演得一丝不苟绝不含糊。 当下他侧歪着头,一副十分无聊状:“这是打架么?怎的不见他们扭成一堆,一点也不刺激,不过飞来飞去的倒也满好看的。” 在贵宾附近的武林人物,耳闻宝宝这番话,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总算弄清楚他们以为的大人物或丐帮少帮主的真正身份,原来根本不会武功,不禁为自己大惊小怪也为宝宝的无知感到好笑。 一名远离贵宾席的壮汉不知他们在笑什么,眼见丁明仁不可一世的模样,大吼一声,拔身跃上擂台,声如铜锣:“让俺‘一锤震地响’佟一雄领教阁下高招。” 但见佟一雄手拿一对大铜锤威风凛凛,颇有关张之风。 丁明仁看清来人是位壮若牯牛的大汉,持着重逾百斤的大锤毫不费力,就知没那么好打发,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虽然心有警惕,但不见丝毫惧意,解下背上长剑准备一搏。 通常使长剑的侠士都知道有个禁忌,若非功力深厚如卫紫衣、萧一霸等人,或手持削铁如泥的宝剑,剑锋是不宜与大铜锤般的重器硬碰硬,剑被震落徒遭耻辱事小,无兵刃对敌危险事大。 丁明仁自然没有卫紫衣的功力,手持长剑也非上品,当下剑影游走,不敢与佟一雄的大铜锤硬碰硬。 佟一雄见丁明仁一味闪避,不与他直接相拼,怒吼道:“妈巴恙子,一味的闪来闪去算什么英雄好汉,像你这般打法,一辈子也分不出胜负,还打个熊?” 说着“震地十八锤”第一式“锤夺上风”已势如狂澜直捣向丁明仁中宫,丁明仁被他数说得面上一红,当下不再游走,杀出层层剑影欲将佟一雄吞噬掉,一招“驾鹤西归” 毫不留情直刺过去。 佟一雄顿时精神大振,喝一声“来得好”,也不甘示弱的舞起重逾百斤的双锤直捣丁明仁,一时剑影锤影如穿花蝴蝶,看得台下众人摒住呼吸,凝目细看,心惊不已,许多人因而萌生退意,不敢再有争雄之心,正遂了何员外的心意,铁定今天就可以完成这桩使命,嘿嘿冷笑不已。 再说丁明仁和佟一雄两人均是心高气傲之人,奋起全力攻向对方,势若有不共戴天之仇,佟一雄之绝学“震地十八锤”已使到第十七式“倒锤老钟”,双锤舞得更急,嗡嗡作响的迎向丁明仁长剑攻势“淋漓尽致”,二人一合即分,佟一雄大吼一声,使出最后一招“锤分双家”,突地,左锤离手旋若陀螺的撞向丁明仁手中长剑,丁明仁欲闪无力,“当”的一声,长剑被震落,胜败不言自明。 秦宝宝对萧傲云耳语道:“那位大个子老兄的武器转起来好象我小时候玩的陀螺,不知他肯不肯借我玩?你去问他好不好?” 萧傲云哑然失笑,也对他耳语道:“江湖人物武器代表他的身份地位,借人是绝大的禁忌,你想玩,待会儿我买一只大陀螺给你玩,你千万不可以去向他借。” 秦宝宝奇怪的看他一眼,小声道:“待会儿?我们不看到终场么?虽然他们又飞又跳的使人眼花撩乱,不过,真是好看耶,不看完多可惜。” 萧傲云少年心性,自负的笑道:“这种功夫看久了,我会打瞌睡。” 秦宝宝心里冷笑:“又是个自大狂,你死定了。” 一副不解人事的天真模样,秦宝宝道:“怎么会?我觉得很好看啊。” 萧傲云解释道:“有句话说得好,‘曾经沧海难为水’,看过大海的浩瀚,就会感觉到平日所见的水不成为水了,自小精妙武功见多了,看他们这种平凡功夫就觉得没什么,只因你没练过武才会觉得好看。” 秦宝宝精灵的大眼睛死盯着萧傲云,一字字道:“是真的?你比他强多了?” 萧傲云隐隐觉得不妙,但话已说满又岂能反悔,点头道:“当然。” 满意的笑了笑,秦宝宝双颊露出深深的酒窝,拍手叫道:“那好极了,既然你这么自信自己本领高强就上去和他打一架,如果你不敢,就表示你在吹牛。” 秦宝宝故意装作小孩子兴高采烈的模样高声说道,存心让附近的人都能听见,使萧傲云没有反悔的余地,以估测他武功深浅。而像萧傲云这样有名望的大人物,岂能对一个小孩子吹牛。 这时,“一锤震地响”佟一雄又打败了一名对手,也就是说他已经二胜,只要再打败一人即可下阵休息。 萧傲云被秦宝宝用话一堵,剎时不知去还是不去?上台打,佟一雄已比了二场,而他乃是“见血魔君”萧一霸的唯一爱子兼传人,胜之不武,且不合身份:不去,岂不成了吹牛之人? 站在萧傲云身后大把头手下二名头儿之一的“煞手”李魁,看出少主左右为难,于是自动请缨,拔身腾空闪电似的射向擂台,甫一站定,群雄暴喝,他面无表情的抱拳道。 “在下‘黑蝎子帮’李魁,特来讨教阁下高招。” 萧傲云暗中吁口气,对秦宝宝笑了笑,宝宝也不再说什么。 “煞手”李魁乃是“黑蝎子帮”一把一的好手,更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在帮里表现优异,很得瓢把子和大把头重用。 “一锤震地响”佟一雄见来人是西方一霸“黑蝎子帮”的徒众,估量功夫不错,猛然奋起全力,一招“倒锤老钟”已然攻出,“煞手”李魁也不是省油的灯,功夫全练在双手,掌硬粗厚如牛皮,以一招“空手入白刃”拒敌,左掌攻敌中宫,右掌冷不防夺了佟一雄飞来的大铜锤。 佟一雄见自己的双锤变成一锤,不禁怒吼连连,口中“啊──啊──”大叫,右手的大铜锤绝招“震地响”直捣李魁心窝,有心置他于死地,李魁冷笑一声,夺来的大铜锤运功撞向佟一雄,趁佟一雄且自得意接住大铜锤的剎时,身形欺近,双掌运足八成功力冷酷的印在佟一雄胸膛上。 “啊──”佟一雄惨叫一声,庞大的身躯顺着李魁的掌势飞过擂台,撞往人群,群雄知道被压住非死即伤,均纷纷走避,“砰”然声响,佟一雄倒在地上,没死也去了半条命。 秦宝宝有意救他,却怕泄露身份而忍住,见他艰辛的爬起身绝尘而去,连武林中人视为生命的兵器也不要了,不禁替他难过。 秦宝宝双目微红的目送他离去,却有巧无不巧的看见那俊逸书生正笑嘻嘻的望着他,宝宝不相信似的揉揉双眼再看清点,却吓得赶紧回头,心里“怦!怦!怦!”的乱跳,直暗叫惨! 那位俊逸书生到底是谁? 萧傲云看化身小乞儿的秦宝宝双眼红红的目送“一锤震地响”佟一雄离去,忽然又见了鬼般的忙缩头,不禁也往身后瞧去,可惜那位书生已经走了,所以他只看到一群江湖人物,愈发觉得奇怪,问道:“小乞儿,你怎么了?” 秦宝宝心有余悸的道:“我……我看那个大个子好可怜,连‘大陀螺’都不要了,心里好难过,就一直看着他走,谁知我才一转头,后面就有好多大个子死盯着我看,好象要跟我打架,吓得我赶紧回头。” 说着身子往萧傲云身边靠,又颤声道:“萧……萧呆子,你说他们会不会想联合起来欺负我,我……我可是打不过他们,你一定要帮我哦!” 萧傲云听他说得可怜,不禁搂着他肩膀,才发觉他骨骼十分纤细,心想南方人大多如此,也不注意,柔声安慰道:“有我在,谁敢欺负你?他们只是好奇你一个小孩子为何坐在贵宾席?绝对不敢动你一根寒毛,除非他有意和‘黑蝎子帮’过不去,放眼天下绝没有人有这个胆子的。” 秦宝宝心里暗骂:“见你的大头鬼,我大哥就敢。”嘴上却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脑袋里正在寻思对策。 倪秋柔见宝宝吓得话都不说,道:“表哥,小乞儿不是武林中人,看多了这种伤人流血的场面恐怕不好,我们还是把他带走吧!” 萧傲云见表妹开了窍,高兴道:“好,就依你的。”转向宝宝道:“小乞儿,我们走吧!” 秦宝宝装傻道:“去那儿?我还想看哩!” 萧傲云强拉起他身子,道:“不要看了,带你去我家玩。” 秦宝宝看清那俊美书生不在了,点头道:“好吧,不过如果不好玩,我就要走啰!” 萧傲云笑道:“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一说完,就怕宝宝会后悔似的,忙拉着他左手离开比武场。 一路上,秦宝宝用话套萧傲云,终于明了比武大赛和萧一霸本人无关,完全是何员外爱出风头之为;虽然不完全相信,却不好再问,免遭人猜疑。 “天香楼”的后院,那间特别宽敞的北厢屋里,比武场上那位神秘的俊逸书生正坐在太师椅上,沉思一会,伸伸懒腰,喝着侍从端来的香茗,望着杯口袅袅上升的烟雾,长长吁了口气:“老天爷,宝宝可真能混,居然跟萧一霸的独生子搞在一起。” 那位侍从道:“魁……不,公子,你可猜出宝宝的用意?” 俊逸书生微笑道:“那有什么用意,还不是胡闹爱玩。” 看来这位佳公子称得上是秦宝宝的知己。 你道他是谁?即是当今北方巨擘,“金龙社”的大当家“金童阎罗”卫紫衣,那位侍从则是“快刀”马泰。 半个多月前,秦宝宝偷偷溜下“子午岭”,只留书“吾,云游四海去也,宝宝留”,众人只道他玩几天就回来,那知七天过去还不见人影,卫紫衣沉思半夜,终于想起宝宝病中曾问起萧一霸有无兄弟之事,料定他跑去找萧傲云玩,再根据大领主“九面阎若” 展熹调查整理的结果,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头痛之余终究不放心宝宝孤身涉险,于是改装成书生向西寻去,最好能在半路劫住宝宝。 卫紫衣之所以改装是不愿和萧一霸正面冲突,也怕萧一霸识破他的来意,挟持宝宝威胁他,使宝宝遭到不测。和马泰二人来到“武威”,听说有比武大赛,心想宝宝这个惹事精说不定也会来凑热闹,于是前来观看,果然被他找着乞丐打扮的秦宝宝,赫然发现宝宝和萧傲云混在一起。 马泰担忧道:“宝宝不知轻重的和萧傲云玩在一起,若是被发现他和‘金龙社’的关系,岂不是太危险了。” “嗯!”卫紫衣一笑道:“你担心的很有道理,不过一时还不成问题,宝宝对改装易容似乎颇有心得,最引人注目的额心的朱砂痣也不见了,再说他是个鬼灵精,萧傲云痴长几岁,万万闹不过他,暂时可以放心。” 马泰还有疑问:“宝宝的容貌太引人注目,恐怕难以瞒人。” 卫紫衣好笑道:“他脸上涂满了黑灰,谁又知道他是俊是丑?” 马泰又道:“宝宝那束长及腰际的黑发也是正字标记。” 卫紫衣奇怪他的问题太多,道:“算啦,这一、二天我一定将他带走,不许他再乱来。” 马泰眉梢子一扬:“宝宝也太顽皮了,一声不响就走,吓得我们七魂跑了六魂半,剩下半魂东飘西荡寻找他的踪迹。” 卫紫衣十分兴趣的道:“宝宝以为自己行踪隐密,料不到我们会找到这里来,见他为自己的失算而吓一跳也就够本了。” 马泰也面露喜色:“说的也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遇到鬼咧!” 卫紫衣一笑不语,目光注定眼前的一幅山水画,莫非那幅山水画设有机关?又有谁会在客栈里设立机关?目的何在? 不,只有马泰知道,卫紫衣并没有将山水画看入眼里,只是一种习惯,藉以沉思他们此行的第二个目标应如何着手才适当。 第一个目的,自然是寻访秦宝宝,那第二个目的又是什么?就得从宝宝冒着寒风刺骨以求假病成真开始说起── 秦宝宝入世未久,对于不懂的人、事、物,一切均凭直觉,而他的直觉也的确很灵,再加上他那副鬼脑筋,所以凡事均能猜中的八九不离十。卫紫衣既然能成为一代巨霸,其聪明、智能、武功、见识、胆大、果决、冷静、勇猛及心细,自然不是宝宝这等天真幼稚的幼童所能望其项背。 卫紫衣自幼失怙,因此对于能孝敬双亲之人多了一份尊敬,再则方自如和他知交多年,对朋友少了提防之心,才会为方自如所乘,直到宝宝病中吐梦呓,他才悚然生了警惕之心,虽然他深信宝宝的直觉很少出差错,但他衷心希望宝宝这次失了准,一旦成为事实,日后将何以面对故友。 “金龙社”的弟兄上万,卫紫衣不可能因一己之私情断了全体儿郎的生路,考虑良久,终于决定来明的。在他的书房里,和方自如坦诚布公密谈多时,毕竟知交难觅,方自如终于吐露一切。 其一,“见血魔君”萧一霸确有问鼎盟主,一统武林之心,但忌于“金龙社”的威望及势力,因此迟迟不敢动手。他的手下三把头虽然调查不出卫紫衣的出身来历,却查出卫紫衣的知交好友方自如生平最孝敬母亲,因此趁他外出时劫走了方老太,以其性命威胁方自如陷害卫紫衣。 其二,北京城的地头蛇张岚和李良,是萧一霸派在北京城的探子,任务之一是广招财源,作为问鼎盟主的资本。谁知他们无意中得罪秦宝宝,宝宝顽心大发毁了十之八九的钱财,他们虽然不能确定是宝宝所为,但一定会禀报萧一霸得知。 卫紫衣鉴于此点,行前已下令北京分社监规张岚和李良,只要他二人欲往“黑蝎子帮”行来,立即狙杀以绝后患,可保宝宝暂时不被识破身份。 秦宝宝一病半个多月,卫紫衣见他病后清瘦许多,心疼之余,决定过几天陪他出去透透风,那知他居然自己溜出去玩,卫紫衣只得出门寻访,况且方自如和萧一霸约定的日期也快到了,有心助好友一臂之力,解救方老太出围囹,于是二人前脚后脚之差,双双来到“黑蝎子帮”的地头。 良久,良久──店小二将饭菜送进来,马泰小心的打断卫紫衣的思路:“公子,天晚该吃饭了,这些日子来,你为了宝宝人都消瘦了,如今知道宝宝没事,应该好好吃一顿。” 卫紫衣怔忡须臾,突的冒出一句:“情到深处无怨尤。” 马泰双眼翻眨了一会,不解道:“什么?” 卫紫衣笑道:“现在我方才深觉得宝宝和我已经无法分离了,宛如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似的,你说奇妙不奇妙?这就是缘。” 马泰更进一步道:“要是宝宝是女儿身就好了,将来长大了……” 卫紫衣不等他说完,叱道:“马泰,不许胡说,并非男女之间的感情才叫爱,能够生死与共,父母可以为子女付出一切,同样我和宝宝也可以为对方牺牲自己,你如此胡说不仅冒渎了宝宝,对我更是一种侮辱。” 马泰不敢再说,边侍候卫紫衣吃饭,心里却想:“老战说得好,宝宝当男人实在太可惜了,绝俗容貌再衬以纤细的体形,十分惹人怜爱,如果真的是女儿身,天下第一美人非他属谁?也只有如此绝色才配得起魁首,正是郎才女貌,珠联璧合。” 卫紫衣见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好气:“别乱想了,从少室山下来的不可能有女的。” 马泰一想也对,不禁失望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在马泰的侍候下漱洗竣事,卫紫衣坐在床榻上行功打坐。 是夜三更,一条黑色人影倏地来到“天香楼”,仔细勘察无人跟踪,方跃过后院,停在卫紫衣所住厢房的窗边,四下凝望,看其老练的动作,显然是精于此道的夜君子。 卫紫衣睁开双眼,道:“方兄,请进来吧,我已等候多时了。” 夜君子方自如毫无声息的进了屋,劈头一问:“瓢把子知道我今晚会来?” 卫紫衣下了榻,笑着点点头,神情愉快之极,马泰忙过来为他们二人倒茶,然后退到门边守卫。 喝口茶,卫紫衣笑道:“萧一霸如何说?” 方自如叹口气道:“萧一霸为人十分自负,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使他相信我之无法成事是因为大当家的拜弟有病在身,必须日夜陪伴那小孩,在社里又没有下手的机会,因此才无法成事,萧一霸又反反复覆问了相差无几的问题好多次,我都给他问烦了,他才沉思好一会,终于答应再给我二个月的时间。” 卫紫衣点头赞道:“萧一霸不愧是西方霸主。” 第五章 方自如不解道:“瓢把子怎的赞起他来?” 卫紫衣诚恳的道:“我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你想想,假如你所说的一切都是自己编出来的,他反反复覆问了几次,你不耐烦之下难免就会露了马脚,他不就知道你在骗他了,这样一个人能使人不佩服么?” 方自如惭愧道:“我没有瓢把子这等度量,去佩服一个死敌。” 卫紫衣谦虚的一笑,又道:“看来萧一霸也知道宝宝这个人,才会相信你的话。” 方自如点头道:“当然,他手下的三把头就是专门刺探别人隐私的。” 卫紫衣道:“他答应让你和伯母见面么?” 方自如黯然道:“他答应让我和母亲相处三天,但不得轻举妄动,因为他给我母亲服下慢性毒药!必须每日服他的解药,否则立即毒发身亡。” 卫紫衣又赞佩道:“萧一霸倒懂得用人,了解拒绝你的要求对他不利。” 方自如愤愤道:“萧一霸若不让母亲与我相见,表示他将母亲害了,我当场就豁出去,和他拼一场,一把火烧了他的总坛。” 卫紫衣拍拍他肩膀,劝慰道:“如今情势对我们不利,我们只有忍了,伯母的性命要紧。” 方自如愧咎道:“我很对不起你,想起自己的行为我就……” 卫紫衣截口道:“咱们不是说好不再谈它了么?方兄何须自责。” 顿了顶,又道:“伯母被关在那儿?” 方自如颇感安慰:“他们只是命人看管,母亲没吃牢狱之苦。” 卫紫衣闻言笑得好开朗:“那就好办多了。” 方自如奇道:“瓢把子的意思是……” 卫紫衣不答反问:“方兄可转过‘万邪圣医’秦英这个人?” 方自如道:“当然听过,不过他已失踪十多年,又到那儿找他配解药?” 卫紫衣卖关子道:“‘万邪圣医’秦英前辈过世快二年了,不过,他的夫人冯香蝶所产下的孩子却尽得他一身所学,那孩子……” 方自如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今那孩子在那儿?”若有所悟,又道:“不可能吧? 就算医术精湛的秦英前辈有后嗣……也不过是十岁左右的小娃娃,能有多大道行呢?” 卫紫衣吃吃笑道:“那孩子也许就在门外偷听,方兄这些话若是给他听见了,他医是肯医,但少不了要刁难一番。” 这时── 一声轻之又轻的“哼”声响自门外,马泰怒喝:“什么人?”飞快出门捉人。 “唉哟,死马泰,你当我是谁?你弄痛我了。” 那人故意变了音调,马泰听不出来,叱道:“就算你是皇帝的大舅子也得先让你吃一顿排头。” “你敢?不怕你们大当家罚你?” “有何不敢,魁首不可能袒护刺客。” 马泰右手用力拉进一名小乞丐,小乞丐委屈的望着卫紫衣。 卫紫衣见马泰捉人也看不清楚是谁,叱喝道:“马泰,还不快放手。” 屋内怕引人注目,所以没点灯,月光又不明,马泰听到叱喝声怔了一怔,仔细看清他捉来的刺客,吓了一跳,连忙放手,却因用力过度,那名小乞丐被捉住的细瘦左手已然现出五条乌青的指印。 马泰吶吶道:“对不起,宝宝,我不是故意的。” 小乞丐秦宝宝翻翻白眼,道:“我是刺客?” “你故意变了声音,我又一时看不清才会捉错人。” 秦宝宝“哼哼哼”了半天,倏地狠狠踢了马泰一脚,见马泰痛得直揉脚,他才咯咯笑起来,躲到卫紫衣怀里。 秦宝宝恶人先告状:“马泰欺负我,大哥怎的不罚他?” 卫紫衣帮他揉开腕上的乌血,闻言失笑道:“你不也还他一脚,互相扯平了还罚啥?” 方自如见宝宝那副模样,笑道:“他是宝宝么?怎么弄成这副样子?” 卫紫衣取笑道:“是呀,宝宝快起来,方兄在取笑你了,已经老大不小快十三咧,怎么可以老是赖在大哥身上撒娇。” 秦宝宝赖定了,硬是不回声,方自如又道:“方才瓢把子说秦英前辈的后嗣就快来了,怎的不见人影?” 卫紫衣笑而不语,用眼神望向怀里的秦宝宝,方自如惊道:“宝宝就是秦英前辈的后代?” 卫紫衣好笑道:“世上除了‘万邪圣医’谁又教得出宝宝这个惹事精?” 秦宝宝瞪眼嗔道:“大哥今天怎么尽说人家的短处?” 卫紫衣目中神一闪:“你有什么骄人的长处么?” 秦宝宝古怪一笑,起身唱道:“大哥是只老狐狸,宝宝是个小狐狸,明明有事想求人,偏想别人去求你,唉呀呀,老狐狸想骗小狐狸,小狐狸聪明不上当,咿──呀,老狐狸不知怎么办?” 唱完还向卫紫衣倒翻白眼长舌一伸做鬼脸吓人,很是得意自己的杰作,跑到卫紫衣的卧榻上和衣而眠,侧头顽皮精灵的笑望卫紫衣,弄得卫紫衣哭笑不得,方自如和马泰则窃笑不已。 方自如轻咳一声,道:“宝宝每天都这么顽皮捉弄人?” 马泰强憋住笑,道:“今天对象是魁首,所以算是小意思,对别人更可恶。” 卫紫衣不理他们,坐在床边,拿条汗巾想擦掉宝宝脸上的黑灰,秦宝宝侧过头,用手捂住脸,道:“不能擦,不能擦,我明天还要去萧呆子他家玩哩!” 卫紫衣诧异道:“萧呆子是谁?” 秦宝宝一本正经道:“萧呆子就是萧傲云呀,他的名字太拗口,人又有点呆头呆脑的,我就好心帮他改个名,我看他很喜欢呢!” 哧哧一笑,卫紫衣道:“你在乱盖,我看他是不得不接受。” 秦宝宝自己也觉得好笑:“还不是一样,那呆子骗我说他家多好玩,谁知一去才知道无聊透了,我懒得理他就跑出来,他要我明天再去,说会准备很多好玩的东西等我去。 晚上在庙里睡不着就跑来找你啦!” 卫紫衣讶异道:“睡庙?你没带银子出来么?” 秦宝宝吐吐小舌,道:“我看那些穷百姓好可怜,手指弹呀弹的,银子就没了。” 卫紫衣爱怜道:“你性子虽顽皮,心肠却好,没饿肚子吧?” 秦宝宝摇头,白眼道:“在我的印象里,你每次要夸奖我都不忘先损我一句。” 卫紫衣哑然失笑,马泰走过来问道:“你怎知道我们住这儿?” 秦宝宝得意道:“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所在,‘天香楼’是‘黑蝎子帮’在此地最大的客栈,就算他们怀疑有敌人潜入,一时三刻也想不到敌人敢藏在他们的老窝里,所以我算准你们会住这里。” 众人点头称赞他的聪明。 秦宝宝噗嗤笑道:“巴结我很辛苦是不是?好吧,我就救方老太一命。” 方自如有点不相信! “你有把握么?” 秦宝宝不介意道:“树高岂须百龄?学技贵在举一反三,世间庸医大都墨守成规,不敢突破现有的技术,因此终其一生也无多大成就,我聪明伶俐人所共知,小小毒药又岂难得倒我?”他是有自傲的条件的。 卫紫衣笑道:“用嘴巴是救不了人的。” 秦宝宝翻白眼道:“大哥该不会叫我现在去萧呆子家救人吧?” 卫紫衣笑颜不改:“你身上的瓶瓶罐罐没带出来么?” 秦宝宝忙起身笑道:“大哥不提我倒忘了身上有药。” 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只白玉瓶,打开瓶盖,剎时芳香四溢,清人心脾,宝宝倒出一颗莹白如玉小指般大的丹丸给方自如,道:“明日伺机给方老太服下,百毒立解。” 又将其余一整瓶交给卫紫衣道:“事前服下,七天内百毒不侵,事后服了,剧毒立解,若是毒性不强,溶于酒内可解二十人之毒,大哥敌人太多,留着好防身。” 像这种可解百毒的珍贵的药,武林中人莫不趋之若骛,甚至会为了一颗而导致好友反目成仇,秦宝宝居然毫不吝惜的将一整瓶送给卫紫衣,由此可见他已把卫紫衣当作最亲近的人了。 卫紫衣倒出二颗,其余又还给他,道:“你是医者,丹药留着好救人。” 秦宝宝笑道:“普通毒药根本用不到这种珍贵药物,只因方老太的毒性我不清楚,所以才送他一颗,还是大哥留着好。” 卫紫衣严肃道:“二颗已足够防身,再则有你这位大神医,谁又害得了我?” 秦宝宝笑笑接过,放入怀里,忽然神秘兮兮的笑道:“大哥把眼睛闭上,将嘴巴张开。” 卫紫衣虽感到奇怪,却依言做了,秦宝宝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小油纸包,打开纸包,将一颗拇指大浑圆晶莹如绿玉的丹丸给卫紫衣服下。 药丸入口即化,卫紫衣感到一股清香之气,直向周身窜去,十二周天行完,徒感精神倍增,内力增强许多。 秦宝宝顽皮笑道:“好吃么?” 卫紫衣正色道:“这药乃人间至宝,可是武林圣药少林‘大还丹’?” 秦宝宝点点头,对于能骗卫紫衣吃药也感到很得意。 方自如欣羡道:“服下‘大还丹’不仅百病皆无,并可陡增半甲子功力。” 秦宝宝一脸迷惑道:“真的这么有效吗?从小大和尚叔叔就常喂我吃,但它却只能护住我的心脉,使我不至夭折,其它的功效却是谈不上。” 卫紫衣领悟道:“宝宝将药给我服了,你自己呢?” 秦宝宝一扳脸蛋,道:“给我吃了等于没吃,给大哥服了方不至于浪费,你我兄弟一场,何必计较你吃抑是我吃,对不对?” 小孩子突然说起大人话,卫紫衣不禁一怔。 秦宝宝见状哧哧笑道:“大哥发什么呆?我爱困了,床借我睡,大哥另订一间房可好?” 卫紫衣领首答应。 窗外寒星点点,卫紫衣也心事重重,他立在窗口,时而望着星儿,时而望着熟睡中的秦宝宝,不禁感慨万千,却也苦寻不出有何方法可让宝贾身体强健如常人。 漫漫长夜过去,黎明终将到来,宝宝也会有强壮如牛的一天么?他坐在床前看着宝宝恬适的睡容渡过一夜。 一股可怕而无形的力量正迫向毫不知情的卫紫衣和秦宝宝等人,原来预计一件简单易解决的事情,却因三名今晨刚到武威的黑道杀手而整个改观,会使卫紫衣等人陷入什么可怕的敬阵中? 说起这三位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黑道杀手,个个都是不好惹的角色,本性极端残忍冷酷,手段狠毒得近似病态了。 老大“千臂魔”江无月,使一根粗有鸡蛋般的恙皮绞索。 老二“夺命圈”仇豹,使一双直径一尺的双环,环与环间用精钢的链子相连,攻打回收自如,圈人脑袋更是方便。 老二“毒刃”黎匡,用的是一对穹月形淬毒匕首,歹毒异常。 “龙交龙,凤交凤,跳蚤配臭虫,王八对绿豆”,他们三人来到武威,自然与“黑蝎子帮”有点交情,“见血魔君”萧一霸对他们心性之狠辣大为激赏,认定他们是做大事之人,早有收揽之意,几经交涉,不借重金将他们请来,作为征伐“金龙社”,问鼎武林盟主的有力臂助。 这日清晨,卫紫衣十分无奈的让秦宝宝离开,任他舌灿莲花也斗不过宝宝的伶牙俐嘴,宝宝泪汪汪的撒娇又使刁,卫紫衣只好答应让他去见识萧傲云准备了那些新奇玩意儿,小心翼翼不着痕迹的将他送走,心里的担忧自不必言,对宝宝不知天高地厚又不懂事着实无奈,却也拿他没辄。 是日中午,卫紫衣独个儿在“天香楼”楼上饮酒吃饭,有巧无不巧的,隔着几张桌子,萧一霸正在此宴请今晨刚到来的三位杀手,吆喝声使卫紫衣好奇的向他们望去,四人一式黑衣,主位者,是个形象威武凌厉得叫人不敢正视的中年人,根根如刺的硬须更加深了他勇猛的形象,浓浓的眉,一双眼睛巨大而闪射着一股炙热又尖锐的光芒,宛如能穿透人的灵魂!他的鼻子是宽大的,似一根柱子直捣中庭,嘴巴厚而阔,这些明显的特征,卫紫衣不用再看第二眼,就知道他是西方巨擘,“黑蝎子帮”的瓢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 坐于首位者,长得倒是修长端正,可是一张脸蛋白了点,简直白得像蜡捏的,这位仁兄的神态也像蜡捏的,冷硬、僵木、呆板得毫无情趣可言,甚至连他的眼珠子也直定定的转也不转,卫紫衣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就是“千臂魔”江无月,那么坐在他右首的就是老二“夺命圈”仇豹了。 仇豹的面目狰狞如鬼,他身材瘦长,却怪异的长了一颗硕大的圆脑袋,细颈上顶着一颗大脑袋,于人的感觉本就恐怖,而且几乎没有眉毛,三角眼细小阴鸷,恶毒毒冷僵僵的毫不转动,似一双响尾蛇似的小瞳!一只鼻子的两边鼻翅分朝左右张开,鼻毛黑黝黝的长出,两颗大暴牙突出唇外。 坐在“千臂魔”江无月左首的自然是老二“毒刃”黎匡,皮肤黝黑如墨,一只左眼斜吊着,眼下有道腥红的疤痕,面现表情则疤痕蠕动如蚯蚓,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无比强霸与力量的意味,宛若双手能抬起天幕。 卫紫衣看了他们几眼就低头喝酒,心里却想:“萧一霸果然开始行动了,居然请来这三个杀胚,这三兄弟认钱不认人,没有一个是好易与的,不过倒也不足为患,不知他还请了那些高手?”喝了杯酒,不禁叹口气心道:“宝宝大概玩得乐不思蜀了,真拿他没办法。” “千臂魔”江无月所生的位置恰巧和卫紫衣面对面,虽然隔了几张桌子,但是,当他望清抬头喝酒的卫紫衣的面貌时,不由得全身一震,摇摇头,既觉得不可能是他,又怕万一真的是他,白蜡般的面孔竟泛出了灰黄,眼光直楞楞的盯着卫紫衣,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该不该说将出来。 卫紫衣也感到有人直盯他瞧,忍不住抬眼一望,与江无月那张难看的灰黄脸孔对个正着,不禁一楞,暗道:“莫非他认出我是谁来着?” 神色不动的向江无月领首微笑,就像不认识的人初见面时的礼节,江无月见了自然不好再望着他瞧,心中疑虑大减。 萧一霸和老二老三也都觉得江无月不对劲,平日全无一丝表情的白蜡脸孔,这时却变化无常,不过,这等变化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出意外了!也好奇的往俊逸书生卫紫衣看了一眼,均觉得只不过是个衣着富丽点的文弱公子罢了,这在武威并不少见,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萧一霸诧异问道:“江老弟,发现有什么情况了么?” “千臂魔”江无月恢复白蜡面孔,道:“没什么,只是一时的错觉。” “夺命圈”仇豹抢着道:“有什么事能使大哥产生错觉?” “千臂魔”江无月古井不波:“没什么。” “毒刃”黎匡不满道:“大哥那时也变得婆妈起来了。” 萧一霸乃是张飞穿针线,粗中有细,道:“江老弟,莫非你发觉那个酸丁有什么不同?” “千臂魔”江无月无奈的点头道:“我怀疑他是武林中人。” “夺命圈”仇豹呵呵直笑:“大哥太多虑了,这里是萧老哥的地盘,武林中人自是有的,不过我不信一个酸丁会是什么江湖人。” 萧一霸自是得意有自己的地盘,道:“江老弟认为他是那位高人呢?” 卫紫衣一直低头凝听萧一霸等四人的谈话,耳闻“千臂魔”江无月就要说出他的怀疑,忙高声叫道:“小二!” 小二闻言忙过来哈着腰道:“公子爷有何吩咐?” 卫紫衣一副富家大少气派,道:“待会儿我就要走了,去问问掌柜的一共多少银子,到我房里跟我的侍从算清,我们最慢明早走。” 小二忙哈腰笑道:“是,是,公子爷。” 卫紫衣起身欲转回房,不出所料的被“千臂魔”江无月拦住,故意一楞,然后露出金童般的笑容,道:“这位壮士阻拦小生去路,不知有何指教?” “千臂魔”江无月大马金刀道:“酸丁,你叫什么名字?” 卫紫衣笑道:“小生姓伊小名子威,同窗好友送了一个绰号‘反手书生’。” “千臂魔”江无月皱眉道:“反手书生?” 卫紫衣解释道:“只因小生自幼便是个左拐子,长大了一直改不过来,因此才得了‘反手书生’这个绰号,倒教壮士见笑了。” “千臂魔”江无月自语道:“没错,刚才地喝酒吃菜都是用左手。” 卫紫衣唤道:“壮士……” “千臂魔”江无月摇摇手,示意“反手书生”伊子威走,卫紫衣暗自好笑,头也不回的转回房。江无月望着他的背影离去,感到一股可怕的压力缩紧心腔,却又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哇,萧呆子,你收集这么多鬼面具做什么?”秦宝宝叫道。 萧傲云彷佛年轻了好多岁,兴奋道:“你猜猜看?” 秦宝宝沉吟道:“这些鬼面具是以前收集的,还是昨天派人搜刮来的?” 萧傲云笑道:“大部份是小时候收集的,有几个是昨天买来的。” 秦宝宝神秘兮兮的对萧傲云耳语道:“你收集这些鬼面具该不会是想吓你老妹吧?” 萧傲云兴奋的一把抱起秦宝宝,叫道:“小乞丐,你真聪明,一猜就中。” 秦宝宝有趣的笑道:“效果如何?” 萧傲云抱着秦宝宝一点也不费力,道:“那副魔鬼面具把她吓得病了半个月,耳根清静多了。” 秦宝宝叫道:“快放我下来,我也要玩。” 萧傲云放下宝宝,笑道:“你真轻,抱在手里几乎没什么重量。” 秦宝宝充耳不闻,拿起魔鬼面具戴上,道:“如何?吓不吓人?” 萧仿云假装吓了一跳,道:“如果在晚上突然出现准会给你吓死。” 秦宝宝一摇三摆的走向萧傲云房里的虎皮椅上,威严无比的坐下,“哼哼哼”了半天,嗓音有意变得雄浑威猛:“吾乃混世魔王二世,萧呆子,你可愿投入我的门下?” 萧傲云差点笑断丁肠,尖锐稚嫩的童音被宝宝这么一装,宛如被人捏住脖子的公鸡叫,萧傲云笑得说不出话来。 “嗯──嗯”秦宝宝变音大怒,一拍手边桌子:“大胆!在本王面前居然笑得如此放肆。” 他人小力小,桌子拍得不够响,萧傲云笑道:“大王力气太小,可要属下效劳?” 说着重重拍了桌子一下,秦宝宝故意被吓了一跳,点头道:“萧卿言之有理,想本王乃万金之体,岂可乱拍桌子辱没了身份,萧卿今后就跟在本王身边,尊司为孤王拍桌子。” 萧傲云只想卖弄一下,想不到“混世魔王二世”会顺水推舟送他这么一个职位,从小到大从没如此快乐,笑得差点岔了气。 秦宝宝恢复本来声音,嗔道:“笑什么?再去找些人来凑数,堂堂大王只有你一个部下太没面子了,最好把你表妹也找来,做押寨夫人。” 萧傲云无奈道:“这可难办了,他们都是大人恐怕不愿意。” 秦宝宝拿下面具,撇撇嘴道:“你终于了解自己不是大人了吧?” 萧傲云强笑道:“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这样开怀大笑,放肆胡闹,在别人面前我就是‘少主’身份,没有人会去想我只有十七岁,顽心还在,所以怕属下诧异,我就把他们支走了。” 秦宝宝不以为然道:“是谁告诉你必须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份?” 萧傲云一呆,道:“没人告诉我,从小我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秦宝宝大摇脑袋,道:“我知道你很可怜,原来全是作茧自缚。” 萧傲云不服道:“我怎的作茧自缚?” 秦宝宝一本正经道:“方才我故做大人样,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 萧傲云点点头。 秦宝宝一拍手掌,捉押道:“我故做大人样很好笑,从小你也是如此,难道别人不会笑?” 萧傲云一呆,犹辩道:“不曾看别人笑过。” 秦宝宝斜睨着他,笑道:“你是少主耶,谁不要脑袋敢在你面前笑你?” 萧傲云吶吶道:“那我该怎么做才对?” “看你自己的意愿呀!”秦宝宝道:“人要先为自己而活,才有资格谈得上为别人而活,连你都无法把握住你的人生,一切照着别人的希望去做,你还有人格可言么?你快乐么?你能将快乐带给别人么?” 萧傲云给宝宝的一番话给惊呆了,回想以往的日子,他不禁流了一身冷汗,握住秦宝宝的双手,十分诚恳的道:“小乞儿,你真是一位良师益友,我将终其一生来尊敬你。” 秦宝宝噗嗤笑道:“不要把我看得这么伟大,我只是说出心里的话。” 萧傲云正色道:“傲云十七年,就只有你算得上是我的朋友。” 秦宝宝摸摸小鼻头,道:“知过能改就好了,但也不要改得太过份。” 萧傲云胸有成竹的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一顿,十分兴趣的道:“我该如何感谢你呢?” 秦宝宝望着一排排的鬼面具,道:“送我几个鬼面具好不好?” 萧傲云一比全部的面具,道:“你喜欢,通通送你也无妨。” 秦宝宝据实以告:“太多了我带不走,二、三个就够了。” 萧傲云急道:“你要去那儿?你不是答应要暂住我家?” 奏宝宝为难道:“这儿不够热闹,我玩几天就腻了,还是回江南好。” 萧傲云泄气道:“多住几天可以吧?” 秦宝宝摆摆手,表示不愿再谈这问题,道:“你表妹住那儿?咱们去吓吓她。” 萧傲云求道:“小乞儿,只要你肯在这儿住下去,我一定不会让你无聊的。” 秦宝宝瞪眼道:“你到底肯不肯陪我去吓你表妹?不肯,那我走了。” 萧傲云忙阻止道:“好!好!陪!陪!” 秦宝宝这才破涕而笑,选了几个面具出房往东厢行去。 二人行到走廊,恰巧远远遇见萧一霸带着江无月三兄弟欲往大厅行去,秦宝宝隐隐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却又觉得不可能,直到他们四人进了大厅,才对萧傲云笑道:“前头走的那个是不是你爹?” 萧傲云点头道:“你怎么分辨得出来那个是我爹?” 秦宝宝白眼道:“其它三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上不得抬盘的,你爹那副威武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大人物。” 萧傲云自然高兴有人夸奖他父亲,这不等于在夸奖他的遗传好?拉着秦宝宝往东厢捉弄倪秋柔去。 且不说秦宝宝和萧傲云如何捉弄倪秋柔,谈谈大厅上萧一霸和江无月等黑道高手商量何事?是否对卫紫衣等人不利? 四人分宾主坐下,尚有大把头“铁棒”欧文泉陪坐一旁。 “铁棒”欧文泉谄媚道:“瓢把子有本事,有名的三兄弟也慕名而来为您老人家效力。” 萧一霸呵呵自得而笑。 老三“毒刃”黎匡是直肠子,容不得别人转弯,道:“我们三兄弟素来认钱不认人,大把头不可会错意。” “铁棒”欧文泉尴尬笑道:“双方能合作,也要一段缘,黎兄若不是看在我们瓢把子‘见血魔君’萧一霸的盛名,深信不会赖帐才肯来的么?” “毒刃”黎匡哼道:“从没有人敢对我们兄弟赖帐。” 萧一霸呵呵长笑,道:“只要贤兄弟助我消灭‘金龙社’,放眼江湖就是我和贤兄弟共享,到那时,要多少有多少,谈什么赖不赖帐?” “毒刃”黎匡这才满意的哼了一声。 “千臂魔”江无月道:“瓢把子有何妥善的计划?” 萧一霸沉吟道:“只要卫紫衣死了,其它人就不足为患。” “夺命圈”仇豹道:“要杀卫紫衣谈何容易,他的武功深浅根本无人知道。” 萧一霸得意道:“大凡人都有弱点,卫紫衣有位知己方自如事母至孝,我派人劫走他的母亲,在我的威胁下他答应二个月内取卫紫衣的性命。” “毒刃”黎匡佩服道:“瓢把子很懂得利用人的心理,假若瓢把子收买大哥二哥来杀我,我可能到了阎王那里还弄不清他们为什么害我。” “千臂魔”江无月一哂道:“三弟,别总是口不择言,没的教瓢把子见笑。” 萧一霸呵呵笑道:“自己人何用这些虚套,黎老弟说的好,我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去对付卫紫衣,可惜上次没有成功。” “千臂魔”江无月古井不波道:“这方法既用了一次,再用岂不使卫紫衣起疑?” 萧一霸胸有成竹道:“上次方自如去时不巧卫紫衣的拜弟病了,卫紫衣十分喜欢那小孩,几乎寸步不离,才会没有下手的机会。” “夺命圈”仇豹道:“瓢把子为何不劫走那小孩以威胁卫紫衣就范。” 萧一霸气咻咻的道:“卫紫衣不是东西,他的拜弟秦宝宝更不是玩意,被我捉到了,非一根根拆了他的肋骨难消心头之恨。” 三兄弟一头雾水,于是萧一霸略略简述北京城事件及秦宝宝失踪之事,三兄弟这才明白北京城那档事是宝宝所为。 “千臂魔”江无月一脸凝色道:“方自如现今在这儿么?” 萧傲云不防他有这一问,一怔,方道:“我答应让他和他母亲相处三天,如今在后院。” “千臂魔”江无月道:“瓢把子最好派人查查他和方老太现在还在不在?” 萧一霸不以为意,道:“江老弟多虑了,我给那老婆子吃了慢性毒药,必须每日午时服下解药,方自如没胆子带她逃的。” “千臂魔”江无月固执道:“请瓢把子派人去查一查!” 萧一霸没法,只好派一名手下到后院查觑。 不一会,那名手下慌慌张张的跑来,颤声道:“回禀瓢把子,人犯不见了,看守人都被点了死穴。” 萧一霸发怒得要吃人,道:“方自加那免崽子敢冤我,他不想要解药了?” “千臂魔”江无月七情不动:“他可能有了解药。” 萧一霸狂怒:“是谁给他解药,莫非出了内奸?” “千臂魔”江无月冷硬道:“瓢把子冷静点,解药可能是卫紫衣给的。” 萧一霸冷静下来,道:“他把一切告诉卫紫衣?他敢说?” “千臂魔”江无月道:“可能是卫紫衣的拜弟秦宝宝看出有异,像那种古怪的小孩最是敏感,他将异处说出来,方自如瞒得住么?” 萧一霸恨得直咬牙:“又是那小鬼,又是那小鬼,那解药从何来?” “夺命圈”仇豹抢着道:“前些日子少林俗家弟子发疯似的找一个小孩,莫非就是秦宝宝?若真是他,少林解毒丹多,他有解药就不足为奇了。” “千臂魔”江无月面无表情:“方自如已不能用,瓢把子有何打算?” 萧一霸恶狠狠的道:“捉住那小鬼,引诱卫紫衣来此,尽全力狙杀。” “千臂魔”江无月沉吟半晌,冒出一句:“卫紫衣可能已经来了。” 众人一震,萧一霸嘎声道:“卫紫衣会自投罗网?” “千臂魔”江无月道:“方才瓢把子不是说秦宝宝行踪不明?可能那小鬼向西行来,卫紫衣得知跟着寻到这儿来,倒不是自投罗网。” “一样,一样。”萧一霸道:“江老弟认为卫紫衣和那小鬼碰面了么?” “千臂魔”江无月摇摇道:“在‘天香楼’那位酸丁一定是卫紫衣改扮的,他既然还有胆子留在这儿,就表示他还未找到那小鬼。” “夺命圈”仇豹叫道:“那个酸丁会是名震江湖的卫紫衣,我不信!” “千臂魔”江无月道:“去年我曾远远见过卫紫衣一面,他的容貌深印在我的脑子里,决不会看错,再则在‘天香楼’他不是自名伊子威,绰号‘反手书生’,伊子威反手写不就是卫紫衣?” 萧一霸又是生气又是得意:“好个狡滑的卫紫衣,命中注定你要命丧此地。” “毒刃”黎匡道:“卫紫衣是个谜一样的人物,他的出身来历,武功深浅无人探测得出,瓢把子可有把握一举消灭他?否则后果堪虑。” 萧一霸志得意满的道:“大原则不变,还是利用秦宝宝那小鬼。” “毒刃”黎匡直楞楞道:“瓢把子捉到那小鬼了?” 萧一霸得意道:“真的秦宝宝捉不到,就用假的。” 三兄弟不解,萧一霸双掌拍三下,出现的赫然是北京城的张岚拉着一位酷似秦宝宝的小孩进来。 “夺命圈”仇豹道:“秦宝宝就是这副模样?” 张岚摇头道:“秦宝宝那种顽皮精灵的神情没有人模仿的来,就是他的容貌也是易容不出来的,这孩子只是七八分相像。” 萧一霸怨声道:“张岚,这小鬼瞒得过卫紫衣么?” 张岚躬身道:“回禀瓢把子,属下已尽了最大的力量,这孩子皮肤不够白,头发不够亮,嘴唇嫌大点,鼻子不够俏直。秦宝宝的双眼圆又大,眼神流露着顽皮的天性,这些是易容不来的。” 萧一霸阴笑道:“这些都不成问题,慌忙之中谁会去注意这些小地方?” 张岚迟疑道:“秦宝宝的声音也很特殊,一出声不就被发觉了。” 萧一霸更阴狠的道:“受到重大痛苦时,谁的声音不会变?” 说着突然一掌打向那小孩的心脏。 “啊──”小孩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 倒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 萧一霸毫不怜惜的道:“快将他移走,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招来张岚,又道:“散布消息引秦宝宝到‘天香楼’,你负责劫住他,不能让他到客房和卫紫衣碰面,坏了事情的结果你应该知道。” 张岚背脊泛寒,忙称是。 和“千臂魔”江无月分别回到后院房里的卫紫衣,心情沉重之极,他感觉得到双手将要染血了。 虽然一时使江无月释疑,但是,当他想通了“反手书生”伊子威的真正意思,萧一霸岂会不趁机杀掉他这个眼中钉? 卫紫衣在等待秦宝宝归来,时间在等待中一分分的溜逝,日已偏西,该是农夫自田间荷锄归去,享受家人欢乐融融围桌相聚的时光了,日子虽苦,却又是何等幸福。 卫紫衣七情不动的坐在椅上看经书,神情竟是那般潇洒,似乎根本不将萧一霸等人放在眼里,犹自带着微笑等宝宝回来。 马泰敲门进来,看到卫紫衣期待的眼神,不禁嗫嚅道:“公子,宝宝还不见回来。” 卫紫衣古井不波的道:“你回房去换上‘金龙社’的服饰。” 马泰大惊道:“魁首……。” 卫紫衣一挥手道:“快去!” 等马泰躬身离去,卫紫衣也自快换下书生装束,回复武林中人的打扮,手抚着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 这是一柄奇特的长剑,只有一根筷子的宽,长度可随使剑者的心意变化,短若普通长剑的一半长度,长可比普通长剑长上一半,其刃削金断玉犹似切豆腐,当然是一柄难得一见的好剑。 “银剑”是卫紫衣多年的伙伴,终年不离身的好伴侣,每当卫紫衣抚触着它,似乎可以感觉得到它与自己心意相通,它是有灵魂,有生命的活物,它是一柄附着卫紫衣魂魄的神剑。 将心爱的银剑扣在腰上,卫紫衣取出一套月白色的小孩衣装及一袭镶着银狐边的锦锻棉懊放在卧榻枕上,一句银两和二十片金叶子置于衣服下,又在衣物上放了一张素笺,这才满意的吁口气。 他喃喃念道:“萧一霸野心勃勃,这事是无法避免的,只是提早些罢了,宝宝给我服了‘大还丹’功力大增,敌众我寡倒也难分胜负,万万不能弱了‘金龙社’和‘金童阎罗’的威名。” 这时── 传来一阵阵微弱的呻吟声,卫紫衣凝神转去,好似小孩子所发出,心中一动,赶忙出房门往发声处而去。 后院一棵槐树下,秦宝宝捂住心口不住呻吟,脸色煞灰,眼神焕散,穿着月白锦衣,卫紫衣见状忙将他抱起,唤道:“宝宝,宝宝,谁将你打成重伤?” 秦宝宝气若游丝道:“方自如冤了我……。” 卫紫衣抱着秦宝宝回房,边道:“你不要说话,大哥会将你医好。” 秦宝宝竟然留下两条清泪。 回到房门,马泰见到秦宝宝,怔了一怔,方道:“魁首,他不是……。” 卫紫衣截口小声叱道:“住口!” 放大声量,又道:“宝宝五脏离了位,我必须运功帮他归位,你来为我守护。” 将秦宝宝放在榻上,卫紫衣坐在他身后,用右手掌抵住他背部,运了六成内力游走宝宝内腑,半个时辰,卫紫衣额角已现出冷汗,马泰手握钢刀在床侧守护,神色木然注意着四周变化。 秦宝宝的五脏已慢慢归位,卫紫衣正在加最后一把劲,就在这最紧要的时刻,门外突然传来呵呵得意之笑声,萧一霸领着三位杀手及大把头“铁棒”欧文泉出现。 萧一霸呵呵笑道:“卫大当家光临敝处,没有好好招待实在怠慢。” 卫紫衣听而不闻,专心一意为宝宝疗伤。 马泰冷冷的道:“瓢把子来此有何目的?” “千臂魔”江无月道:“瓢把子可以开始动手了么?” 萧一霸笑道:“运功为五脏归位,最少得花一个时辰,加今才半个时辰刚过,卫紫衣根本无法离手,否则那小鬼必死无救。” 卫紫衣从牙缝蹦出一句:“他不是宝宝!” 萧一霸等人一震。 “铁棒”欧文泉道:“他若不是你的宝宝兄弟,你会耗费内力救他?” 马泰挪揄道:“莫说魁首,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小子就知道他是冒充的。” 卫紫衣冷然道:“他只是你们计划中的牺牲者,命不该绝。” 萧一霸一呆,叱喝:“上,不准留活口。” “快刀”马泰一副泰山石敢当的气概阻挠萧一霸等五人的攻势,一柄钢刀,一副不要命的拼法,一时倒使敌人惊住。 “铁棒”欧文泉一根铁棒独斗马泰,叫道:“瓢把子,这小子交给我,你们快去对付卫紫衣。” “有你的。”马泰喝道。 卫紫衣右手不动,左手撒下银剑,一声龙剑吟,剑如毒蛇吐信直刺敌人,室内江无月的长索和仇豹的夺命双环不好施展,萧一霸的宝刀和黎匡的毒刃毫无惧意的攻向卫紫衣,江无月和仇豹则直取假秦宝宝,分散卫紫衣的注意力,卫紫衣想也不想,“幽冥大九式”第一式“群鬼臣服”化成四只剑影分攻四个“小鬼”,萧一霸惊魂忙闪,黎匡一双毒刃被绞,江无月和仇豹被剌中手腕,血流如注。 卫紫衣冷森森的道:“我只用了二成功力,萧一霸。” 卫紫衣冷冷的蹦出一串冰珠子,右手也大功告成将假宝宝的五脏归位,下了床榻,宛若山岳般凝视着敌人,萧一霸等人惊呆了,马泰和欧文泉也停下不打,直往卫紫衣瞧去。 萧一霸嘎声道:“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离了位的五脏归位。” 卫紫衣寒声道:“你为了取我性命,居然不惜伤害一个孩子。” 萧一霸眉梢子一扬:“这是策略,所谓无毒不丈夫你没听过么?” 卫紫衣为之齿冷,道:“你们怎的知道宝宝面貌,易容的倒有七分像。” 萧一霸冷笑道:“张岚可是易容高手,再则他和那小鬼乃是死敌大仇。” 卫紫衣微皱眉头,假秦宝宝趁他们说话之际,从发间拔下一根蓝汪汪的剧毒针倏地刺入卫紫衣肩头,卫紫衣混身一颤。 假宝宝得意狂笑:“卫紫衣,你要救人也不看清我是谁?” 卫紫衣痛苦的呻吟道:“三尺童子张百吉阴狠毒辣,果然名不虚传。” 三尺童子张百吉一楞,道:“你既知是我,为何还肯救我?” 卫紫衣微笑道:“看在你那两条清泪,认为你还有点人性,没想到……” 萧一霸豁然大笑:“干的好,张百吉,我不会亏待你的。” 三尺童子张百吉怒道:“你若不立刻放了我大哥,我就将解药给卫紫衣吃了。” 萧一霸见大事可成,故作大方,道:“欧把头,你带他回总坛,放了他兄弟。” 欧文泉答应,张百吉跟随在后,到门口,回首对卫紫衣道:“小时候我哥哥也常像你方才那样抱我。” 卫紫衣满头冷汗的对他笑了笑,张百吉叹声离去。 马泰扶着卫紫衣,道:“你没事吧,魁首?” 卫紫衣对他捉狎的一笑:“你想会有事么?” 萧一霸得意的阴笑:“你别充好汉了,卫紫衣,张百吉那病哥哥配出来的毒药只有他能解,等你命归隐,‘金龙社’又有何惧?” 卫紫衣正色道:“一个帮会单靠一个领导人物是成不了事的,我手下的猛将如云,他们个个站出来都当得起一帮之首。” 萧一霸自是不信,道:“一个有抱负的人,岂肯屈居人下?” 卫紫衣一本正经道:“我和他们情若兄弟,他们若有意另立帮会,我是不会阻止的。” 马泰点头道:“魁首说的没错,只是没有人舍得离开我们当家的。” 萧一霸嘿嘿冷笑:“你们死到临头,犹自嘴硬,等你们去见了阎罗王,我会立刻消灭‘金龙社’,看看是否如你所说的那般硬。” “千臂魔”江无月道:“瓢把子,事情恐怕有变,一个中毒之人有这许多力气闲扯淡?” 卫紫衣突的冒出一句:“你是个猪猡,萧一霸。” 萧一霸怒吼:“卫紫衣你没有中毒?” 卫紫衣一改方才的萎靡,豁然大笑:“你看呢?” 萧一霸冷静下来,道:“那矮子事先给你服了解药?” 卫紫衣摇头笑道:“他敢么?他并不是慈悲之人,你该了解。” 萧一霸恍然道:“秦宝宝那小鬼会送少林寺的解毒丹。” 卫紫衣和缓的笑道:“我之所以会陪你扯淡半天,是留时间给张百吉兄弟逃走。” 萧一霸恶狠狠的道:“你道你能平安出去我的地盘?” 卫紫衣笑颜不改:“我们之间早晚要有一场争斗,在这儿解决也是好的,不便劳动瓢把子东奔西走的上‘子午岭’找我拼命。” 萧一霸大姆指一竖:“卫紫衣不愧是卫紫衣,胆量大,自信强,咱们就在‘怒汉坡’一决胜负,倘若我输了,终生不踏出甘肃一步。” 卫紫衣也竖起大姆指:“瓢把子快人快语,一番话说到我心坎里去。” 萧一霸手掌一挥,道:“请!” 卫紫衣拱手道:“瓢把子先请!” 一行人向“怒汉坡”飞掠而去。 一场龙争虎斗即将开始! 人逢喜事精神爽,是一般人的通病,秦宝宝小孩心性,任何新鲜有趣的事情,都可以让他玩上半天,差点忘了自己是谁。 从“黑蝎子帮”总坛出来,他一直哼着轻快的歌曲以表示自己的快乐,还蹦蹦跳跳的差点乐不思蜀,来到“天香楼”的后院外,略一思索,决然飘身进入卫紫衣下榻的地方,戴起一副鬼面具想吓吓卫紫衣,却见不到任何人,失望奇怪之余,看到卫紫衣留在榻上的衣服,他拈起纸条细声念道:“宝宝:换了衣棠即刻回转金龙社,大哥随后就到。” 秦宝宝认得出这是卫紫衣的笔迹,隐隐感到不对,卫紫衣万万不可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虎穴里,除非出了什么意外。 想归想,还是顺着卫紫衣的留书,撕下额上的假皮,洗净脸蛋及手脚的黑灰,换了一身新衣,将一切回复到金龙杜时的模样,又把卫紫衣留下的银两及金叶子揣入怀内,飞快出了后院。 秦宝宝装作没事样到“天香楼”正门,店小二的眼光何等势力,见秦宝宝一身华贵,忙不迭的请了进来,秦宝宝道:“小二哥,先不忙拿吃的,有件事想请教你可以么?” 小二见他问得客气,一拍胸膛,道:“小公子太客气了,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毫不保留的说出来。” 秦宝宝先谢了一声,道:“不知住在贵店‘桂花轩’的公子走了没有?” 伙计像看到传说中的魔鬼,颤声道:“你……你……认……识……那位……公…… 子?” 秦宝宝见小二如此,更肯定自己的想法,正经道:“当然啦,他跟我爹借了好多钱都没还,我爹派我来请他去我家商谈解决的方法,怎么?他偷溜啦?” 小二宛如吃了颗定心丸,顺口气道:“你和他没什么瓜葛那就好。” 秦宝宝一脸迷惑道:“什么意思?他做案被官差捉去了?”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道:“大哥,你可要原谅我,我不是有意咒你,你别生气。” 小二猛摇头,却是不说。 秦宝宝会意,将五两银子塞到他手里,小二忙不迭的道谢。 小二神气道:“他不知那儿得罪了我们瓢把子,他们双方准备一搏。” 秦宝宝他听了快急死,忙道:“就在这儿?” 小二慢条斯理的道:“不是,其实他那打得过我们瓢把子,瓢把子神勇……。” 小孩子毕竟沉不住气,起身急问:“到底在那儿?” 蓦然身后暴响一声铜锣声:“在这儿!” 话声未落,宝宝已感到一阵掌风袭向背后,想也不想,飞快向左闪了开去,还不忘顺手将小二带离掌风,免得他遭殃。 站定身子,冷眼面对偷袭者,秦宝宝脸上充满了不屑之色,这才看清原来是在北京城被他要得团团转,甚至无颜立足的张岚,李良这个难弟不知那儿去了,没当跟屁虫。 哧哧笑了,秦宝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北京城赫赫有名的张大爷,真是失敬失敬,张太爷近来在那儿得意?咦,怎的不见李大爷?” 张岚怒极反笑,道:“臭小子你可真会接,把我们众人耍得团团转,还卖乖的到处张贴告示,使我们兄弟颜面尽失,无法立足北京城。” 秦宝宝听了好不委屈,道:“这年头好心一向没好报,在京城我儿张爷和李爷那般威风不可一世,想替二位爷宣传使你们更有名,没想到……。” 张岚截口怒道:“住口,你昼那种什么图,将我画成一只老鼠被刘节操那只猫崽子抓得死死的,我操你祖爷爷的十八代祖宗。” 秦宝宝脚尖不住在地上画圈子,愈发显出天真童稚之态:“我这样画也是为张爷好,见着的人都会说张、李二位爷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若是不满意,下次再帮你画威猛一点好了。” 张岚也不得不承认秦宝宝长得实在俊美可爱,难怪被他乱画一通的武林人物一点也不记恨,听得还有下次,怒道:“你已经没有下次了,这儿就是你葬身之所?” 秦宝宝小嘴一撇,道:“何必说得这般绝,不怕少林寺和‘金龙社’找你们算帐?” 张岚闻言一震,大声道:“那也由得他了,你的靠山倒是强又硬。” 秦宝宝将头一抬,正色道:“就算不靠他们,你们又能将我如何?萧傲云可是我的朋友。” 张岚叱喝道:“臭小子少拉关系,我们少主不可能认识你,如果你出现在总坛,我断不会认不出你,你焉有命在?” 秦宝宝一扬面具,道:“问问萧呆子认不认得‘小乞儿’?” 复又解释道:“肃呆子即是萧傲云,换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啧啧怪笑,其声有如鸟啼狼嚎,张岚狂傲的道:“卫紫衣那杀千刀的居然派人狙杀我和李良,不许我们进入‘黑蝎子帮’,幸亏我深通易容术才瞒过他们的追杀,呵呵…… 还不是被我逃回来了,还狠狠耍了卫紫衣一记。” 冷酷的望着秦宝宝,狂笑道:“我们瓢把子发现卫紫衣的形踪就料定你一定在这儿,派我前来狙击你,不许你们碰面,妨碍大计进行。” 秦宝宝不经意的问道:“你们的猪脑会有什么大计?” 张岚冷森道:“等你到阴间和卫紫衣会合,他自然会告诉你。” 张岚正欲出手,秦宝宝忙道:“慢着,你不想知道你的秘密金库被谁所毁?” 张岚一怔,道:“不是你么?” 秦宝宝苦着脸道:“我若有那么大的本事,会任李爷将我丢出去了。” 张岚想想也对,道:“是那个王巴羔子这般大胆?” 秦宝宝刁难道:“你先告诉我萧一霸和我大哥在那儿拼命?” 仰头狂笑,张岚道:“好吧,他们就在东侧十里外的‘怒汉坡’拼斗,瓢把子在‘怒汉坡’布下上百名兄弟,卫紫衣他是插翅也难飞,哈哈……,群龙无首,‘金龙社’就不足为患了,小子听明白了吧,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个王巴羔是谁了。” 秦宝宝摇头不语。 张岚怪叫:“你敢反悔?小子死来──” 秦宝宝大叫:“等等!” 张岚怒吼:“还等什么?” 秦宝宝嘻笑如常,道:“老兄真性急,我是怕你死得不明不白才好心叫住你。其一,你的金库是被我毁的,其二,你的本事少爷我见过了,你和李良一起上,也许还挺得过我上百招,其三……” 不等宝宝说完,张岚也暴烈的道:“臭小子死来──”“来”字甫跳扬空中,秦宝宝已先发制人,一根金针无声无息急射张岚“肩井”穴,张岚又惊又怒忙向右闪,秦宝宝算准这一点,另一根金针早已在那儿等着他,张岚不察,被刺中腿部“曲泉”穴,秦宝宝身形附魂随魄的疾伸右手食中二指,点了他“期门”、“天枢”二穴,张岚跌坐在地。 怪叫连连,张岚怒吼道:“不要脸的狗东西,居然用暗器暗算你家大爷,少林寺和‘金龙社’没一个好东西,全是些卑陋无耻的猪狗。” 秦宝宝收回他身上金针,点了他哑穴,笑道:“少爷不能算是少林寺或‘金龙社’的人,老兄不要乱骂;我生平不爱见血腥,才用金针对付你,否则你焉有命在?” 说完不顾众人讶异的眼光,施展当年“万邪圣医”秦英的独门轻功“幽灵鬼影”,幽灵也似的疾射向“怒汉坡”。 秦宝宝心里七上八下,万分着急,若不是急着想赶去助卫紫衣一臂之力,他真想大哭一场,不断的责怪自己使卫紫衣陷入敌阵,萧一霸不像他儿子尚带着七分人性,为人奸狡,万一…… 不敢再往下想,运足全身功力往“怒汉坡”飞去。 片刻,“怒汉坡”在望,宝宝已汗透重衣,气喘咻咻。 “怒汉坡”的情势正急,卫紫衣正和萧一霸对上了,“千臂魔”江无月“夺命圈” 仇豹,“毒刃”黎匡在一旁抽冷子。 确实说来,他们两拨五人间的拼杀,只是一种缠战,双方都极为小心,小心到梢沾即走、始触立变的程度,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弱点,对方的破绽,出手攻击大多是试探性质,尚未往豁死了结的绝处杀;在客栈房中,萧一霸等人都难以顺手,现今地宽人多,军心大定放手使全力一搏。 银剑在卫紫衣手中闪动,宛若一道闪电伸缩的银光,而萧一霸的邪刀溜转如雷,像是一条刁钻的芒蛇,江无月三兄弟搭配着寻隙进退,却是身手迅捷俐落,难以捉摸,看来哥儿们对于抽冷子大有心得。 卫紫衣的情况还好,四人夹攻尚不足使他左支右绌。在一旁搏战的马泰就惨了,一人独战三人,那三人身手不弱,秦宝宝知道他们都是头儿辈的,马泰胸、大腿各被伤了三刀,情势大是不乐观。 秦宝宝解下左腕匕首,合十念道:“大和尚叔叔原谅我,宝宝要大开杀戒了。” 虽然秦英没教过他一招半式,但秦宝宝聪明绝顶,好奇超人,偷学也会学到,何况卫紫衣还传授他一套匕首剑法,是从卫紫衣的绝学和少林掌法中化出来的,普通一流高手可是伤他不得。 清啸一声,秦宝宝运足六成功力,“幽灵鬼影”已势如电闪疾射马泰身旁,闪出十一尊人形,团团将那三名头儿围住。 三名头儿都吓傻了,他们何时见过一母十一胞亲兄弟,而且模样毫无差别,吓得怪叫连连,秦宝宝满意的笑道:“这是第一招‘吓破胆’,第二招‘以牙还牙’,看清了!” “了”字尚在舌尖上滚动,秦宝宝倏然旋回一尊人形,不给对方惊讶的机会,金匕首光芒射间兜头十八剑分成十八个不同的角度却在同一时刻罩落,三名头儿胸、大腿各受三剑,哀叫如泣! 果真是“以牙还牙”! 在缠斗中的萧一霸见状暴喝:“住手!” 四人同时闪开,卫紫衣见是秦宝宝,叫道:“宝宝,你怎的来了?” 狠狠白了卫紫衣一眼,秦宝宝嗔道:“所谓兄弟就是要福祸与共,你怕我涉险,莫非我就不担心你?” 卫紫衣听了心中一甜,正待言,萧一霸已冷笑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小兄弟好深的造诣。” 秦宝宝理也不理他,忙着替马泰止血疗伤,手法熟练之极,伸手点了马泰数处穴道,伤处血流立时大减。 萧一霸大人大量,笑道:“小兄弟博学多才,对疗伤也有一套,当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可喜可贺,令人佩服。” 秦宝宝丢给他一句:“知道就好,老人家野心不要太大。” 萧一霸强忍住气,干笑道:“小兄弟手中的匕首可是从李良处得来?” 秦宝宝得意的扬扬匕首,道:“没错,你想收回?” 萧一霸豪迈的一笑,道:“宝剑赠名士,送与小兄弟又何妨。” 秦宝宝不领情,道:“它的主人是我,何用你送?有本事就拿回去。” 萧一霸见他无礼,怒道:“卫紫衣,这无礼的小子就是你的宝贝兄弟了?” 慢吞吞的点点头,卫紫衣道:“不错,若不是为了他,我是不会到贵地来的。” 啧啧怪笑,萧一霸道:“那我该感谢他啰,要不是他,你怎会自己送上门来?” 卫紫衣比了个请的手式,笑道:“他就在我身旁,你要感谢就快请吧!” 秦宝宝也凑趣的大模大样负手而立,一副恩人状。 萧一霸料不到他们真会来这招,气得硬须倒立,卫紫衣俩兄弟和马泰看了哈哈大笑,似乎将这儿当成游乐场了。 萧一霸怒叫:“小子,出来送死!” 卫紫衣闻言神色立变,笑容尽失,冷酷又悍野的死盯萧一霸,直看得萧一霸背如立芒,这才冷森道:“阁下名列西方第一霸,却无丝毫霸王风范,派人暗中抽冷子,如今居然向一名幼童叫阵,你!简直是无赖。” 萧一霸脸色变了变,厉声道:“好个卫紫衣,如今已经是我网中之鱼,居然有胆子对我无礼,你疼爱这小子,我就杀了他,使你痛苦一生。” 卫紫衣闻言示意秦宝宝和马泰塞耳,遂即气纳丹田,仰头哈哈一声长笑!这一笑,如龙吟凤哕,声闻九霄,高昂处,裂石穿金,深宏处,如雷震耳,饶是萧一霸这等功力也感到耳鸣心跳,消受不了,面上颜色立变,心惊卫紫衣功力如许之深。 卫紫衣一笑惊人,良久方歇,缓缓道:“不是猛龙不过江,萧一霸,我既然敢来,自然是不惧于你,阁下就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吧,至于舍弟,近日武功虽然有进步,对付你犹嫌不足,还是由我来陪你过几招吧!” 大笑如雷,萧一霸怪叫:“黑蝎子!” 四周,响应声震人耳膜:“嗨!” 萧一霸指着秦宝宝,怒吼:“这小子毁了我的金库,谁能杀了他,削金断玉的匕首作为奖励,生擒他者,‘黑蝎子帮’从此将他视为上宾。” 卫紫衣俊美的脸庞上闻言出现了一抹特异的蜡青色阴影,以至他的形容看上去便显得那样的冷酷又深沉,萧一霸话声未落,他厉喝“无耻!”他率先发制人,这位“金童阎罗”已倏然身形暴起,银芒织起一网剑影,其势有如鹰集扑俯,射向“黑蝎子帮”儿郎,三十九剑取了三十九颗项上人头。 人头落地,赫然多数是头儿辈的,“黑蝎子帮”的精英居然无人挡得住他一招“迅雷不及掩耳”,不是不想掩耳,而是来不及掩耳,饶是卫紫衣事先出声警告,还是躲不过赴阴的命运。 萧一霸竟然也来不及阻止,厉喝:“卫紫衣──”活生生想一口吞下卫紫衣才甘心。 卫紫衣幽幽道:“我不是什么善类,萧一霸,我要保护我所爱的人,只有下毒手,舍弟人小心慈,我怕他会吃亏,你多包涵!” 空气剎时凝住,冷笑一声,萧一霸的邪刀暴卷卫紫衣。 卫紫衣原地不动,银剑快不可言的做着幅度极小的挥展,由于他的动作细密又迅速无比,贸然一见,似是不觉他在挥剑走式。 龙吟似的金铁撞击声响成一串,谁也听不出共有几响,辨不清交锋几次,萧一霸腾空三丈,但见衣袂飞舞中人刀一体,剑矢般反射而下。 卫紫衣突然陀螺般就地一旋,剑随身转,银剑的银光甫现,有如毒蛇吐信也似的飞快伸缩,斗然间,又幻成一面扇形的光弧,带着龙吟般的暴响,猛取飞扑而下的萧一霸。 “金童阎罗”卫紫衣,在他那柄细窄银剑上的功夫,业已有着“驭剑成气”的高深成就了! 本是为萧一霸掠阵的江无月三兄弟,业已被秦宝宝劫住。 在回闪游掠中,江无月那根粗有鸡蛋般的黑度绞索犹如一条怪蛇也似飞舞穿梭,疾若流光,奋力兜劫着敌人刀身;仇豹的夺命双环更是交叉飞旋,恨不得立时取下敌人脑袋:黎匡那对弯月形碎毒匕首,更不时往敌人身上招呼;可惜他们的希望都落空,秦宝宝闪出六尊人形跟他们游斗。 江无月三兄弟搞不清楚那个才是真的秦宝宝,怪叫连连。 秦宝宝军心大定,不时顽皮戏谑:“一个长得做殭尸,吓死我也,我也来装装看。” 故意学江无月的冷木无情样,板起脸孔,双脚合并一蹦一跳,倒有七分殭尸像,江无月扬起皮索挥打六尊可爱的殭尸。 秦宝宝闪来闪去避过皮索,戴起萧傲云送的魔鬼面具,冲着丑陋狰狞如鬼的“夺命圈”仇豹道:“我‘混世魔王二世’可比你这丑鬼英俊威风多了。” 仇豹的双环旋转如盘直撞向真假难分的人形,秦宝宝道:“你何必老羞成怒,改天我做一个漂亮的面具给你戴。” 秦宝宝翻身避过双环,又对“毒刃”黎匡道:“你这黑鬼是不是从小都用墨洗澡? 你家人磨墨的功夫倒是不错。” 秦宝宝那颗不算小的脑袋不时歪头左看右看,想看清楚点他们三兄弟的长相及出手的劲力,手腕转动的幅度。 马泰杀得性起,杀得眼红,那些小啰啰那禁得起他那把快刀,再则他一副不要命的姿态,似乎想拼得一死杀尽敌人,吓得敌人心怯,手中钢刀舞得更起劲,一刀二刀一个,杀得委实十分俐落。 盏茶功夫一过,秦宝宝虽然没有动手杀一个人,但一片“怒汉坡”已躺上数十具尸首,开腔破肚,五脏六腑洒满地,头迸脑裂,白色脑浆溅遍野,断肢残腿那更不用说了,腥风阵阵令人作呕。 一阵晕眩跟着一阵热血冲激,小小孩儿何时见过这等场面,秦宝宝故作欢颜忍耐了一阵,还是禁不住气血翻涌,心脏隐隐作痛,真气一窒,六尊人形霎时旋回一尊。 江无月的黑皮绞索趁机无情的朝宝宝背部就是一鞭,幸亏宝宝见机快,就地一滚,只伤着外表,棉袄化作蝴蝶片片飞扬;仇豹的夺命双环已如电闪企图圈住他脑袋,秦宝宝又是一滚,躲过了要命的双环。 但是,秦宝宝已感到异常痛苦了,对敌经验不足,腥风阵阵直冲口鼻,真气不顺,使他无法闪出多尊人形护身。 这时── 江无月的黑皮纹索,仇豹的夺命双圈,黎匡的弯月形碎毒匕首,不约而同直往秦宝宝身上招呼,卫紫衣目睹此景,厉啸一声,银剑“铮”声在他手上跳起,极快极快的跳弹,银芒便千百条毒也似向四周并射流飞,形同一座突如暴发的山洪,冲向萧一霸,更冲向欲置秦宝宝于死地的江无月三人。 这以剑为辉源的山洪却是冰寒的,更是锐利的,锐利的剑镝割裂空气,空气便激荡呼啸,宛如多少冤魂厉鬼的呻吟了。 “幽冥大九式──”萧一霸的惊叫声像是一声拖长了尾音的哀号,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少生了两条腿──不往上飞,不向侧掠,而是一招懒驴打滚,手脚并用的翻腾蹬趴,这时节只想逃命,那还顾得了什么身份颜面。 当然,他的保命绝招应该是正确的,因为他完好无缺的躲过这一劫。 江无月,仇豹和黎匡三个难兄难弟就没这般好运气,秦宝宝巧小的暗器──铁弹子往他们双目取去,逼迫他们往卫紫衣飞来的流光撞去,眨眼下,三个人的身体竟如此怪异,又如此恐怖的分散支解,漫天的血肉横飞,好似有千万把剑同时加在他们身上,生生将三具活人的皮囊,在难以思议的短促时间里化为烂糜飞洒空中,慢慢落在地上,想收拾残骸者,将会发觉找不到一片巴掌大的肉。 这就是卫紫衣的绝技“幽冥大九式”中的一式──勾魂使者,出道至今,没有人躲得过卫紫衣冷酷的一勾。 解决了秦宝宝的危机,卫紫衣见他脸色煞白,反手点了他睡穴,将他拥抱在怀,势若山岳的凝视着萧一霸。 打斗早已中止,“黑蝎子帮”的儿郎全中了邪一样僵立着,眼睛不但发了直,眼色更是白里透青,灰败得不带一点人味,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们,深镌进他们的内心里,他们害怕的动不了手,也不敢逃,谁又想得到,外表斯文犹带稚气的卫紫衣,动起怒来这般冷酷,杀人更是不留骨头。 卫紫衣冷森的道:“如何?萧一霸,还要往下拚么?” 虽未受伤,却胆寒魂飞的萧一霸强恃镇定,突然间发觉一切希望都已破灭,再不复以往的霸业,瘔哑着嗓门道:“艺不如人,夫复何言,我们认栽便是。” 卫紫衣神色不变。 “告辞!” 话声甫落,人已在十丈外,马泰紧随在后,二条人影往东掠去。 这时── “小乞儿──小乞儿──”一声声的呼叫传入耳际,但卫紫衣听而不闻,头不回的飞掠,小乞儿──秦宝宝被点了睡穴,更不知有人在呼叫他。 往“子午岭”方向的阳关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轻快的得得声跳扬在空中,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卫紫衣右手执缰绳,左手环抱住秦宝宝,柔声道:“好啦,别再去想那些事情,你在发烧呢!” 秦宝宝倔强道:“我才不会因一点小事而发烧,大哥别小看人。” 马泰眼望天空,指桑骂槐道:“前二天在客栈里躺了二天的小孩,不知是谁?” 秦宝宝小脸通红,反讥道:“我若是躺了二天,阁下的伤是那个神医治的,好得这般快?” 卫紫衣好笑道:“够了,一大一小就爱斗口,宝宝累了么?” 秦宝宝摇摇头,道:“萧一霸真可恶,居然找人冒充我,他跟我很像么?” 卫紫衣寻思道:“外表倒有七分像,神韵就差多了,只能骗骗跟你不熟的人。” 秦宝宝凝视卫紫衣,道:“大哥如何一眼看出他不是我?” 卫紫衣点点他的小鼻头,笑道:“我第一次遇见你就好象看见亲人,他给我的感觉就像陌生人相见,这就是心灵感应,很奇妙吧!” 秦宝宝甜甜一笑,道:“若有人冒充大哥,我也可以立时感到不同。” “说说看。”卫紫衣道。 秦宝宝眨眼道:“心灵感应是不用说,大哥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与别人不同。” 马泰为难道:“若是假扮之人的眼神也与魁首相似呢?” “不可能!” “如果真有其事,你又如何分辨真假。” 秦宝宝刁钻的一笑,一把抱住卫紫衣,笑道:“这样不就可以感觉出不同了,何况还有心灵感应,他若不是大哥,我抱住他,一定可以感觉出异状,这是无法易容的。” 卫紫衣豁然大笑:“你这小家伙这么大了还好意思抱住大哥撒娇?不过这方法倒好,一抱起张百吉我就更肯定他不是你。” 秦宝宝撇撇小嘴,道:“我说呢,你每次要夸奖我,一定不忘先损我一句。” 马泰戏谑道:“魁首只是实话实说,你也不用客气生受了吧!” 秦宝宝闪了舌头,挥挥手道:“不与你一般见识。”问卫紫衣道:“大哥怎知冒充者是三尺童子张百吉?” 卫紫衣道:“要冒充你,必须找一个和你身材相若的小孩,你想,同年龄的小孩受得住萧一霸一掌而不断气么?就算萧一霸掌下留情,小孩子毕竟沉不住气,定会害怕而露了马脚,就无法引得我为他疗伤耗费内力,因此最好找有胆识的武林人,除了三尺童子谁又扮得出,而且我发觉他发间藏了一根毒针,而张百吉的哥哥是位炼毒圣手,综合这些因素,除去三尺童子张百吉又有谁。” 马泰也插嘴道:“萧一霸以为你未和我们碰面,冒充者居然穿着一身月白锦衣,戴着金链子,假犀角,自然是假的无疑。” 秦宝宝黯然,想到差点因为自己使卫紫衣丧命,他就想大哭一场,但卫紫衣说男孩子不可以哭只有忍住,卫紫衣见状安慰道:“别难过了,大哥从来就没有怪你。” 秦宝宝哭声道:“对不起,大哥,我从来就没想到会因为自己的胡闹,差点带来无法弥补的过错,还使马泰受了伤。” 马泰咧嘴笑道:“你别在意啦,宝宝,我人壮皮厚,过些天就好了。” 想到“怒汉坡”那些尸首,秦宝宝激动道:“可是有好多人因我而死。” 卫紫衣庄严道:“你错了,宝宝,就算这次我不去武威找你,萧一霸也会伺机攻打‘金龙社’,那时二帮相拚将死更多人,我们只是将时间提早些罢了,而且这次我毫不留情的重创萧一霸,使他的野心幻灭,不是间接救了许多人?” 瞪大一双精灵的大眼,秦宝宝道:“真的?” 卫紫衣肯定的点点头,又道:“这次的教训,能不能使你变得乖一点?” 秦宝宝好不认真的想了又想,猛摇脑袋,道:“不胡闹,那日子多无聊啊!” 卫紫衣和马泰闻言同声一叹,秦宝宝则咯咯而笑,一拂刚才的苦闷状,顽皮的戴起鬼面具计划着回“金龙社”准备从谁吓起,恢复了既可爱又使人头痛的他! 第六章 时光彷佛是一株松柏,松柏慢慢的成长,时光也因而流逝,它总是那样无啥变化,或者有飓风吹袭,有时雷雨交加,这也是永恒中一点小小的动荡而已,它坚强的生命力会支持它往上挣扎成长,它终究又会回复到本来的面貌,恢复那种平静的,宛如永不变的面目,变得只是增加新的年轮罢了! 再过些天就是旧历新年,“金龙社”上上下下一片喜气洋洋,由于经营的生意多,所以过年时人人都可以分到不少花红,大家都在计划着将如何过个热闹新奇的年。 就在大家欢欣鼓舞的日子里,秦宝宝正和卫紫衣斗气哩! 原因起原于七天前,那天──大雪纷飞,秦宝宝和小棒头一身“武装”在广场上堆雪人,玩了半天,他就觉得不够新奇,和小棒头讨论交换意见想些新鲜玩意儿,二人争来争去,双方意见无法妥协,谁也不肯顺从谁。 拍掉身上的雪,秦宝宝不悦道:“到底谁该听谁的?你推三阻四的,我不爱跟你玩了。” 小棒头呵着白气,求饶道:“当然我要听宝少爷的,但是,你不能总想些危险游戏,魁首他们知道了会剥我的皮,我们继续堆雪人好不好?” “不好。”秦宝宝白眼道:“就我们两个人玩起来多无聊。” 小棒头忙建议:“再找些人来玩呀!” 秦宝宝没好气道:“你有本事你去找,如今他们个个忙得天昏地暗的,就是有时间,谁有兴致陪小孩子玩?都回去陪家人了。” 小棒头和秦宝宝一样是个孤儿,流落街头投靠无人之际,被秦宝宝带了回来,从此就死心塌地跟着他,赶也赶不走了。 闻言鼻头一酸,小棒头哭声道:“就只有我们没家人。” 秦宝宝也不好受;道:“你比我大四岁,好意思在我面前哭?” 小棒头哽咽道:“宝少爷还有魁首他们……。” 秦宝宝安慰道:“你不是也有我?” 小棒头破涕而笑:“对,如今宝少爷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秦宝宝不愿再谈这些伤心事,眼珠子一转,拍手道:“我想到一件刺激又好玩的事情了。” “刺激?”小棒头第一个念头就是:“危不危险?” 秦宝宝为之气结,怨声道:“别搅局好不好?小棒头,你干脆进屋去好了。” 小棒头猛摇头:“宝少爷太顽皮了,魁首要我跟着你,社中的头儿们也吩咐我,不许让宝少爷做出危险的事,否则会重惩我。” 秦宝宝怪叫:“你怎么可以帮他们呢,小棒头,你不陪我,我自己会玩。” 双脚气愤的乱踢雪,小棒头见主人不悦,忙道:“宝少爷不说要玩什么,我如何陪你?” 咯咯一笑,秦宝宝得意洋洋道:“方才是我们在堆雪,现在换雪来堆我们。” 小棒头清秀的面庞上充满了迷惑,道:“雪怎么堆我们?” 秦宝宝坐在雪地上示范,道:“我们就坐在这儿,雪就会下到我们身上,我们来比比看,谁最先成为名符其实的雪人?你就坐在我对面好了。” 小棒头吓得大叫:“这么冷,我不要。” 小棒头武功平平,秦宝宝不好勉强,道:“那我自个儿玩,你去拿个金沙漏来计时。” 小棒头苦着脸道:“这不是开玩笑的,宝少爷,万一魁首知道……。” 秦宝宝笑瞇着眼:“放心好了,大哥忙的很,快去,快去!” 小棒头不敢违抗,只好磨磨增增进屋取了个大沙漏。 大雪下得快,秦宝宝身体小,沙漏里的金沙方落了一半,大雪已经盖到宝宝脖颈,小棒头可紧张的很,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宝宝,只等着大雪儿全盖住宝宝,赶紧帮他将雪除掉。 这时── 卫紫衣和各领主将事情处理告个段落,相约出来赏雪,碰巧走到宝宝堆雪人的地方,三领主席如秀不由得赞美道:“这么多不同造型的雪人,真亏那小鬼做得出来。” 大领主展熹道:“你倒确定它们是宝宝堆的?” 席如秀充满自信道:“这时节除了小孩子,谁有空闲去堆雪人,除了小鬼又有谁?” 二领主张子丹泄他的气:“别忘了还有小棒头。” 席如秀没好气道:“你们真扭,你们也知道除了宝宝那小鬼没人设计得出这些怪里怪气的雪人,偏偏不服我先说将出来。” 卫紫衣一指宝宝那尊以身试法的真雪人道:“这些雪人均是杰作,就以哪尊最具真实感。” 四人不约而同全往那尊雪人行去,想看清楚点。 小棒头闻声回头看魁首和领主们来了,吓得舌头直打结:“大…….大…….大……. 当…….当…….家……。” 席如秀摇头道:“我们又不是鬼魅,你何必吓成这样。” 大雪已快将秦宝宝完全盖住,只剩几根黑发尚露在外面,卫紫衣等人虽感奇怪,却也不注意,卫紫衣诧异问道:“你在这儿堆雪人,宝少爷呢?” 小棒头用颤抖的手指出秦宝宝那尊雪人。 卫紫衣大惊,厉声道:“你说宝宝就在里面?” 当下不理吓坏了的小棒头,和三位领主七手八脚三下两下将宝宝身上的雪弄掉,秦宝宝见到他们也吓了一跳,却不忘自己此次胡闹的目的,忙问:“小棒头,我的雪人堆成了没有?” 小棒头面无血色的不发一言,秦宝宝正待问,却发觉卫紫衣怒容满面站在那儿,三位领主也一脸寒色,不禁慌道:“你…….你们为什么都那样看着我?” 卫紫衣决心给他一个惩罚,叱喝道:“子丹,将宝宝关到石室里,让他冷静几天反省自己的行为,任何人不准去探望他,违者到刑堂听候处分。” 大家都吓了一跳,席如秀求情道:“魁首三思,这未免太重了吧?” 展熹进一步求情道:“石室阴森森的,他一个小孩子岂不把他吓坏了。” 张子丹也于心不忍:“宝宝虽然不应拿自己生命健康开玩笑,但总算没出什么意外,魁首三思,他现今已冷得厉害,再关到石室……。” 小棒头跪下来求道:“魁首,宝少爷还小,求你让我陪他关在一起。” 卫紫衣何尝不心疼,却狠下心来:“子丹,照我的话去做。” 席如秀见求情无望,遂问道:“呃,魁首准备关宝宝多久?” 卫紫衣唇色牵动了一下,道:“三天!” 众人又是吓一跳,但见魁首寒着一张脸均不敢再碰钉子。 秦宝宝绷着一张小脸,不哭不闹,一言不发的跟在张子丹身后,小棒头流泪目注主子离去,却也无能为力。 群雄情愿他耍赖一番,也不愿见他绷着脸蛋又面无表情的,反而让人觉得不寻常,席如秀不禁担心道:“魁首,不会有事吧?” 是日中午,卫紫衣亲自将他抱出石室,只因他懒得走了,卫紫衣歉咎之余处处顺着他,抱着他走出石室。 石室外,众人七嘴八舌问个不休,他小子却只笑瞇瞇的点头或摇头,一个字也不吐,闹了半天,席如秀猛然觉得奇异,问道:“我说小鬼,你该不会被关了三天就忘了怎么说话吧?” 卫紫衣也担心道:“宝宝咽喉不舒服么?” 摇摇头,秦宝宝见众人嘴角蠢蠢欲动,均欲一吐而快,索性伏在卫紫衣肩头上休息,通通拒绝回答。 如此过了数天,众人甫明白他在赌气学做哑巴,好笑之余,都是想尽办法逗他说话,更有人以此赌赛,但皆失望加绝望,他小子就是一个字也不吐,连卫紫衣和小棒头也大呼投降。 一声爆竹除旧岁,大人最讨厌,小孩子最喜欢的旧历新年终于来临。 一大清早,秦宝宝换了一身新衣来到卫紫衣书房,卫紫衣放下经书有趣的望着他,只见他一副讨债嘴脸,开口第一句话竟是:“红包拿来!” “宝宝,你终于开口了。” 半个月日夜相处,宝宝一言不发早使卫紫衣难以忍受,今闻他清脆的嗓音如昔,卫紫衣不禁激动的将他抱个满怀。 小孩子最关心有没有红包,秦宝宝忙问:“大哥到底给不给么?” 悚然惊悟,卫紫衣放开他,拿出一个大红包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就不见你来拿。” 翻翻白眼,秦宝宝嗔道:“小孩跟大人‘要’红包,我大概是第一个。” 故意将‘要’字说得重些,表示不满,通常都是大人在除夕夜将红包交到小孩手上,小孩大年初一才跟大人讨红包,秦宝宝该算是第一人,难得他一副讨债鬼现身,卫紫衣一点也不介意。 卫紫衣和悦的笑道:“过年十三,不算小了,不该再任性了吧!” “才刚满十一岁。”秦宝宝嘟嘴道:“大哥也是第一的。” 卫紫衣不解道:“什么第一的?” 秦宝宝眨着眼道:“过年一大早就教训人,大哥不算第一么?” 卫紫衣怔了怔,二人相视大笑。 接过卫紫衣手中的大红包,秦宝宝谢了一声,前嫌尽弃,他兴奋的陪着卫紫衣吃早餐,卫紫衣有趣的问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兴奋?” 秦宝宝露出两边深深的梨涡,道:“过年不高兴么?况且十五元宵还有花灯可赏哩!” 卫紫衣调侃道:“今年元宵提不提灯笼?” 鬼灵精的秦宝宝一听卫紫衣又笑他长不大,嗔叫:“人家只说要赏花灯,又没说要提灯笼,你老想找机会取笑我长不大,大人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本色?” 卫紫衣“嗤”的一声笑出来,道:“别提你的外表不像北方十三岁的半大人,就你的心性而言,七、八岁的小孩也许都比你成熟多了。” 秦宝宝闪了舌头,甩甩手,干笑道:“人比人,气死人,不比也罢!”精灵笑道: “大哥今日作何消遣?” 卫紫衣狡黠的望着他,点点他的小鼻头,笑道:“你若想去镇上玩,叫小棒头陪你去吧,小鬼。” 卫紫衣的精明更甚于秦宝宝,那会不明白他的意思。见激不成,宝宝也没辄了,带着小棒头上镇云游去也! 人多的地方总是热闹的,何况今天过年哩!只见人群熙攘,个个面带微笑,挤肩而行,丝毫不以为苦,但,在下保证,他们大多数不知自己是干什么的——凑热闹罢了! 人,大多喜欢往热闹的地方挤,不是么! 秦宝宝低着头慢踱,小棒头也学样低着头,心道:“宝少爷老是低着头,莫非地上真有什么宝贝?我怎么都看不到?” 心里想着,双眼骨碌碌溜来溜去想找宝贝。 秦宝宝看在眼里,问道:“你掉了什么东西?找得这么认真。” 小棒头理直气壮的道:“帮宝少爷找宝贝啊!” “宝贝?” 秦宝宝猛然领悟,直笑不已:“地上如果有宝贝,早被人捡走了,那轮得到我们。” 小棒头困窘道:“宝少爷一直低着头,我以为……。” “算啦!” 秦宝宝顽狡的一笑:“我们来玩官兵捉强盗,我们两个做官兵。” 瞪大眼睛,小棒头不解道:“那谁当强盗?” 秦宝宝顽皮古怪本色尽露:“这儿到处是人,随便捉几个当强盗不就得了。” 小棒头还是一头雾水:“我不懂怎么捉?” 秦宝宝考试小棒头,道:“我问你,人多的地方,那一种败类也多?” 见小棒头苦思不解,宝宝又提示道:“那类人的手脚特别灵活,却不是武林中人。” 小棒头喃喃念道:“手脚灵活……不是武林人……扒手!”说着大叫起来。 秦宝宝点头赞许,小声道:“所谓钱不露白,咱们就引扒手来陪我们玩。” 小棒头和秦宝宝相处久了,明了最好顺着他的心意去做,免得他性子一起,闹得天下大乱,于是下定决心合作,问道:“宝少爷已想妥计策?” 秦宝宝取出一个大红包,笑道:“收了二、三十个红包,这个最大。” 小棒头笑问:“魁首给的?” 点点头,秦宝宝得意的笑道:“这个红包价值三、四百两银子,足够让普通人家快乐的过一年,够大吧?我就以它放引子,还怕宵小不动心?” 小棒头已有点紧张了:“既敢做扒手,表示他有本领使人不察觉,岂不白白损失?” “别担心,想扒我的东西,算他招子忘了洗,不够亮也!” 秦宝宝取出上次捉鬼用的细丝线,小勾别在红包上,将另一头结在衣袋内,和小棒头大摇大摆往人多的地方挤去。 此地是“金龙社”的大本营,许多大商号都是“金龙社”经营的,自然也有不少身着紫衫制服的弟兄赶来凑热闹,见着“宝少爷”均不敢出声招呼,采取暗中保护,看来,妄想动手扒宝宝大红包的仁兄,是注定要倒霉了。 人,生而不平等,有人风风光光的过一生,有人劳劳碌碌过一生。扒手,是古老古老的行业,有人环境不好而不得已干上这一行,但是,相信大多数是天生的贱骨头—— 不扒,手痒! 金老古就属后者,长得倒是相貌堂堂,不是那种穷得要饭的类型。但见他贼头贼脑的寻找目标,今天可是干他们这行大发的日子,过年过节的,无论谁口袋里都有两毛钱,当然啦,最好的目标就是那种穿绸着缎的冤大头型,“害人不害邻”,那个冤大头就得找个外地人来凑数。 至于是不是有冤?就得靠运气啦! 突地,他眼前一亮,一个男方小小子领个随从挤在人群里,看那小子还不时把个大红包拿出来玩弄,显然是被大人宠坏的少爷,金老古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吞吞口水,暗叫:“就这小子,还是只肥羊咧,看他那股跩劲。” 快速的移动身子,装作不经意的接近那只肥羊——秦宝宝。 金老古采取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法,往秦宝宝身上撞去,宝宝“唉哟”一声,红包已到金老古袋中,一连声的对不起,金老古得意的回身走。宝宝待他走了三尺,才喊道: “捉贼啊……捉扒手……有扒手扒了我哥哥给我的红包…….啊,就是他,穿蓝布袍的老头子……把红包还给我。” 尖锐的嗓音回荡在空中,剎时人群混乱,金老古灵活的钻来钻去,秦宝宝和小棒头在后面慢慢追,不时喊捉贼,“金龙社”的儿郎听到魁首给的红包被扒,个个气愤填膺帮着捉贼,但是人实在太拥挤了,加上一混乱,只见到处是人头,想找着金老古可难,一时之间金老古安全得很。 秦宝宝小心不让丝线缠到别人,兴致勃勃边追边道:“只有我们几个在玩不怎么好意思,多找几个如何?” 小棒头也玩出兴致来了:“好啊,宝少爷准备找谁?” “看我的!” 秦宝宝瘦小身形拉着小棒头在人群间钻动,一边快速接近金老古,一面细长的双手顺手扒了许多人的钱包,只因练过功夫,所以神不知鬼不觉,嘴里还一面卖乖喊道: “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姊姊,请帮我捉贼……说不定你们的钱包也被扒了………捉贼啊,就是那位蓝布袍的老头。” 众人听了忙往自个儿钱袋摸去,许多人因而大叫——“死老头,钱包还来……” “唉呀,我的钱包也不见了……” “大家快捉贼啊……。” “老王八,居然连我也敢扒……”“……。” 本已混乱的人群更加混乱,听得“唉哟”“唉哟”声不绝,或被踩了脚,或被撞倒地,乱七八糟,荒天下之大唐! 秦宝宝和小棒头玩得不亦乐乎,嘻笑声不绝。 “宝少爷,偷来的东西要怎么办?” “当然得还给失主啊,人家陪我们玩还掉东西,多不好意思。” “那么多怎么还?” “待会儿把它们通通塞给蓝袍老头。” “也对,谁叫他扒了宝少爷的红包,活该他倒霉。” 二人相视而笑,继续煽动人群。 半个时辰过了,秦宝宝喘气道:“我有点累也玩腻了,该结束了。” 金老古缩头缩脑的闪来闪去,倏地一个小孩身体撞入他怀里,正想避开他,他却抓着不放,秦宝宝叫道:“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姊姊,就是他扒了我的钱包。” 金老古忙使力将他推开,怒道:“小孩子胡说八道,我像是扒手么?” 秦宝宝跺脚道:“就是你撞了我,我的红包才不见了。” 小棒头加油添醋道:“没错,你扒了我家少爷的东西,想赖么?” 金老古拍胸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如此冤枉老人家,会遭天殛的。” 秦宝宝摆摆手,冷笑道:“老套啦,本少爷不会看走眼的。” 金老古色厉内在的咆哮:“天啊,我这把年纪还得受这种乌气,呜……。” 金老古当场又哭又闹,唱作俱佳,搞得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小孩一派天真不像会说谎,再则宝宝一身绫罗绸缎的富贵气派更增加他所言的可信度,但老人死不承认,一时倒也难辨谁是谁非。 许多“金龙社”弟兄也赶来,一名身份较高的儿郎道:“老头子,你真没扒了宝少爷的红包么?” 金老古涕泪纵横:“天啊、地啊,这些话从何说起哦……。” 恶人先告状,又厉声道:“你叫这兔崽子少爷,一定是同谋想诬赖我。各位乡亲啊,你们看他们这么多人想欺负我,请出来主持公道啊!” “放肆!”那名儿郎怒道:“我们‘金龙社’岂会以众凌寡,混淆是非?” 众人一听是“金龙社”均不禁肃然起敬,只因“金龙社”的弟兄和一般老百姓一样辛勤工作,绝不会仗势欺负老百姓,百姓被恶人勒索,“金龙社”也会出面主持公道,尤其是商店的老板,更是将卫紫衣视若菩萨,再大的困难,只要卫紫衣肯伸手援助,谁敢不卖“金龙社”的面子。 那名弟兄躬身道:“宝少爷,真的是他么?” 秦宝宝古怪的一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老头子,你就是那种人,各位叔叔伯伯阿姨姊姊,瞧我变个戏法给你们看。” 说着解开袋中的细丝线,一点点的收回,红包的角儿露出蓝袍外特别显眼,金老古吓得想塞好,宝宝快速将红包收回,冲着他嘻嘻而笑,得意至极,金老古这才明了被整了,栽在一个小娃儿手里,直恨得他想跳河,“金龙社”的儿郎也明白了一切全景宝少爷自己招惹的,不禁相对苦笑。 “哗——”“金老古,你连邻居也敢扒……。” “我早看出他不是什么好数路,不工作也有钱花……。” “这老头真会装……。” “看他又哭又闹,我还当他冤枉咧……。” “可恨啊,要不是这小兄弟聪明,我们都被他耍了。” “说不定我的钱包也是他扒的……” “对,对,搜他的身……” “冤枉啊,我只扒了那么一个……。” “少啰嗦,你没扒就让我们搜……。” “娘的,你们以为我老头子好欺负啊……。” “别闲扯淡了,要回钱包要紧……。” “我操,谁敢搜我的身……。” 一大群激愤的人往金老古围去,秦宝宝和小棒头趁机钻出,和“金龙社”弟兄打个招呼,得意洋洋的到处乱逛。 走着走着,小棒头突然冒出一句:“宝少爷,待会儿要玩什么?” 秦宝宝哧哧笑道:“你玩出兴致啦!” 小棒头脸微泛红,道:“宝少爷总不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秦宝宝几乎不可查觉的点了点头,道:“我们先进去喝杯热茶再说。” 带着小棒头就近走进一间茶楼,点了一壶香片和几碟瓜果,秦宝宝见小棒头站着侍候,不禁气结道:“咱们早说好出外就没那些臭规矩了么?” 小棒头猛摇头道:“那样太没规矩了,宝少爷请用吧!” 秦宝宝恬然道:“是我要听你的?还是你得听我的?” “自然是我要听宝少爷的命令。” 秦宝宝一拍掌道:“这就是啦,我请你坐,你就坐吧!” 待小棒头坐定,秦宝宝又笑道:“这样好说话多了。” 神秘一笑,又道:“这次换玩算命游戏,也是考你的演技。” 小棒头不可思议叫道:“算命?宝少爷会算命,怎的我不知道。” “小声点!” 秦宝宝白眼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秦宝宝叽哩咕噜低声告诉小棒头一大堆话,又拿出一锭银子交给他,小棒头兴冲冲的出门而去,宝宝又招来茶博士吩咐一阵,只见茶博士毕恭毕敬引他入内室。 一会儿,小棒头带了一包东西回来,也被茶博士引进内室。 半个时辰后,旧的客人全走了,新的客人一批批到来。 但见客人一个个脸上表情古怪之极,发生了什么事? 只因茶楼中多了一位算命先生,说他小嘛,嘴上偏偏生了两撇八字胡,说他不小,那双灵活的眼神却又充满了稚气,穿着一袭白色布衣,招牌写着“布衣神算”,算命桌边有三联,横联“大家来算命”,左联“鬼谷诸葛拜下风”,右为“布衣可以傲王侯”,真是癞蛤膜打哈欠——好大的口气! “布衣神算”是何方高人? 除了爱做怪的秦宝宝又有谁! 一副仙风道骨的“布衣神算”秦宝宝煞有介事的坐在那儿,双眼却滴溜溜不老实的在客人面上瞄来瞄去,见众人只是好奇的往他打量,并不时窃笑,始终无一人上门来,无可奈何下,心中暗骂:“待会儿保准你们个个目瞪口呆,然后一拥而上,嘿嘿,到时老夫就拿拿蹻,帮你们编号,慢慢的算,让你们等到天亮,哼!”右手摸摸八字胡,不可一世的朝众人瞪去。 不多时,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书生走到“布衣神算”面前就是一揖,秦宝宝忙不迭的还礼,问道:“这位公子何以如此多体?” 少年公子——小棒头满脸敬佩之色,道:“先生果真是神算,家兄之病托先生指引已然痊愈。” “布衣神算”秦宝宝一脸迷惑之色,道:“不知令兄是谁?” 少年书生小棒头恍然道:“瞧我多胡涂,小生姓李,草字名扬,前些日子家兄病重,家慈命管家前来求一卦,得先生之高明指示,家兄业已痊愈,家慈特命小生前来道谢,并置菲礼一份,远望先生收下。” “布衣神算”见他要拿出“菲礼”,忙阻止道:“公子不用拿出来了,老朽是不会收的,我一生为人卜卦拆字每次一两银子,多不取,少不算,礼金不收。” 少年书生拿一锭十两黄金,嗫嚅道:“先生不收,叫小生回去如何向家慈交待?” “布衣神算”呵呵笑道:“据实以告,相信令堂不会为难你。” 少年书生却笑不出来:“不行,我向家母拍胸保证先生一定会收。” “布衣神算”老气横秋的道:“少年人血气方刚,做事不知留退路,这次算是给你一个小教训,公子请回吧,请不要耽误老朽做生意。” 少年书生小棒头不依,死缠活缠硬要相士收下那锭黄金,“布衣神算”秦宝宝说什么也不肯收,一时争论不下。 茶楼的客人却都看呆了,谁也料不到这位老不老,少不少的相士果真是神算,却不失高风亮节的情操,闪闪发亮的黄金送到面前看也不看一眼,真是令人佩服极了! 最后,“布衣神算”说话了:“公子真是固执,这样好了,老朽为公子拆个字,公子付我一两银子,那锭黄金老朽是万万不收的。” 少年书生无奈道:“也只好如此。”提笔为了个“风”字。 “布衣神算”问道:“不知公子所问何事?” 少年书生沉思道:“家嫂怀胎十月,请先生测测是生男抑是生女。” “布衣神算”笑道:“‘风’字颇似凤字,凤冠乃女人品服,加以虫字于几旁,使成‘虺’字,诗经上有云:维虺维蛇,女子是祥,尊嫂所孕是女无疑。” 秦宝宝说得头头是道,宛如真有其事,小棒头差点大笑出来,因为这些全是他们预先演习的,亏宝宝还得意的很。 少年书生怀疑道:“先生所言不虚?” “布衣神算”不介意道:“公子何妨回去看看。” 少年书生怔忡须臾,付了一两银子,正待出门,一名老仆神色激动的跑了进来,对少年书生躬身一揖,道:“少爷,大少奶生了一位小姐,夫人要我来请少爷回去。” 这时全楼的客人全然激动不已,争着要让“布衣神算”测字,少年书生欲向他道谢也被挤了开去,只好装作废然离去。 秦宝宝死命摸着八字胡,紧抿着嘴,因为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笑出来,那位老仆自然是“金龙社”的弟兄改扮的。 茶楼中的客人自然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开始就专心注意“布衣神算”,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尤其那撇八字胡更是古怪,明明就是长错了地方,偏偏那位“布衣神算”宝贝似的老摸弄着它。 这位小姑娘姓官名玉敏,江湖上人称“小罗剎”,最是见不得别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气状,今见一名小小的江湖术士自命不凡的和鬼谷诸葛一较高下,心中不服,决意要拔掉他最得意的八字胡。 行动派的人一向说做就做,“小罗剎”宫玉敏排开众人,见“布衣神算”忙着替客人编号,就直挺挺的站在那儿。 “布衣神算”秦宝宝想都没想到有人会来找喳,眼角瞥到宫玉敏的红色衣角,不禁好奇的往上瞧,只因那时的人很少有敢穿鲜艳衣的,见着他细腰,心想不像男人,再往上看到隆起的胸脯,确定他是女人,抬眼看到她面孔,见她面若寒霜,双眼瞪大,宝宝仔细再打量一次,心中想道:“这姐儿长得倒不差,只是太恰了一点,连衣服都恰。” 心里骂她恰(凶),口中却笑道:“姑娘来的慢,排第四十七号,请问芳名?” “小罗剎”宫玉敏尖着嗓门道:“什么四十七号了,姑娘是一号。” “布衣神算”玲珑心,已知她有意找碴,哧哧笑道:“原来你是一号?” 指着宫玉敏对客人道:“各位如果想上一号,请找这位姑娘,她会为你们服务的。” 话声一落,四下传来一阵阵口哨声,大胆的男人均邪眼直往她瞧,在场的女客则掩口窃笑不已,热闹极了。 “小罗剎”宫玉敏红了脸,恨声道:“臭男人,你敢侮辱我。” “布衣神算”摸着八字胡,无奈道:“是姑娘有心砸我摊子,老朽不得已只好先还牙。再说一个女人家一副恰查某模样,岂不吓坏天下男人?今日不巧老朽要忙着赚银子,否则我会好心先教你上一篇‘三从四德’之学。” 有趣的望着气白了脸的宫玉敏,又道:“嗯,别瞪眼,外面雪停了,姑娘你可以上路了。” “小罗剎”宫玉敏冷道:“你风头出够了,也将我得罪足了,就想我乖乖的走?哼,你当我‘小罗剎’宫玉敏是这么好打发的么?” “布衣神算”秦宝宝从来没听卫紫衣提过什么小罗剎大罗剎的,心想不是成名人物,也就不将她放在眼里,只是觉得一个女人的外号叫罗剎实在刺耳,更厌恶她破坏自己的游戏,道:“你无理取闹在先,赖着不走在后,到底意欲如何?” 宫玉敏眉梢子扬起:“看不惯你得意的样子,想拔掉你的八字胡。” “布衣神算”摸着八字胡,提狎道:“老朽这胡子是从小就有的,谁想拔我的胡子就得嫁给我,因为它是我最喜爱的东西,当然只有最亲的老婆才有资格拔它。” 说着起身靠近宫玉敏,一副万分痛惜状地道:“你拔吧,拔了就得嫁给我,在场的客人都是证人。老朽今年四十有五尚未娶妻,嫁给我也不算辱没你。” 好事的客人就跟着起哄—— “对,对,辣椒配老姜,正好是一对。” “老夫配少妻,倒也可以恩爱一生。” “快拔呀,小姑娘,拔了老公就是你的了。” “老羊吃嫩草,这老小子真会‘算’。” “……” 秦宝宝往宫玉敏一步步逼进,宫玉敏则一步步后退,众人的起哄使她惊惶,宝宝的高度使她讶异,因为他比她至少矮了一寸有余,未免太小了吧,可能是侏儒,不想他做丈夫,更加不敢拔了。 秦宝宝见宫玉敏让步就不敢再逼,免得万一不小心真被她拔了,她非要嫁给他不可,到时岂不惨哉! 小孩对不愉快的事情忘得快,秦宝宝又兴致勃勃的当起“布衣神算”来,准备大展神通,回去好对卫紫衣说将去,那知不识趣的宫玉敏又凶狠狠的立在桌前,看来想赚银子实在不是容易的事。 秦宝宝心里直呼倒霉:“我老人家第一次想到要赚钱就遇到这个怡查某,可能事前忘了拜财神爷,财神爷不高兴就派她来找喳。” 以不变应万变,拿起编号簿,“布衣神算”念道:“编号第一的钟天明钟爷是那位?” 一位挺有福相的中年人蹒跚的走出来,和气的笑道:“就是我,先生现在要开始测字了么?” “布衣神算”点点头,宫玉敏见他无视于她的存在,大发雌威,一把抢过编号簿撕成粉碎,纸片飞扬于楼中,她冷眼望着他,想看看这个“侏儒”能将她如何? 楼中客人见宫玉敏居然敢在“金龙社”经营的茶楼上闹事,生怕惹上是非,均纷纷会帐离去,正应了人去楼空这句话。 秦宝宝如果想动手,谁输谁赢还是个未知数,只是他的依赖病加懒症又发作了,向掌柜使个眼色,就伏在桌上小憩。 店掌柜会意,愁眉苦脸直吐苦水:“行行好吧,姑娘,被你这么一搞,客人都吓走了。” 宫玉敏不耐烦的挥挥手:“少噜嗦,姑娘等会儿会赔偿你。” 说完低下头在“布衣神算”耳边大叫:“臭老头,你还不快醒来!” 店掌柜慌忙阻止道:“姑娘千万不可打扰他睡眠。” 宫玉敏一个字一个字的道:“你再啰嗦,姑娘就拿你先开刀。” 店掌柜一挥手,几名茶博士挡在桌前,掌柜道:“姑娘可知此楼是谁所开?” 宫玉敏不屑的撇撇嘴道:“不是你这糟老头开的么?” 店掌柜叹息道:“姑娘屡次出口伤人,岂不失了宫老英雄的面子?” 宫玉敏疑惑道:“你知道我爹?” 店掌柜笑道:“‘梨园老人’宫梨园老英雄,江湖上谁人不知?” “你也是江湖人?”宫玉敏大惊:“你到底是谁?” 店掌柜把头一抬:“‘子午岭’‘金龙社’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麾下的一名小管事,昔日人称‘玉面判官’司徒聪就是老朽。” 人的名儿,树的影,十多年前称霸岭南的“玉面判官”司徒聪居然肯屈为“金龙社” 的一名小管事,看他对“布衣神算”的那股子恭敬法,“布衣神算”的来历岂不更吓人? 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宫玉敏不肯因而退缩,强硬道:“就算你是‘金龙社’的大当家,姑娘也不怕。” “玉面判官”司徒聪一脸敬仰的神色,道:“我们大当家待人亲厚,自然不是可怕之人,但他的威仪气概,智能武功却是人人赞佩,相信姑娘也有耳闻。” 宫玉敏点点头,好笑道:“看来你是被卫大当家迷得忘了自己曾在岭南称霸。” “玉面判官”司徒聪正色道:“土为知己者死,荣名虚利又算得了什么?” 宫玉敏恍然指着被挡住的“布衣神算”道:“扯了半天,你是要姑娘不寻他晦气?” “玉面判官”司徒聪笑道:“远望姑娘看在老朽面上就此放手。” 宫玉敏想起自己当众被唇之事,恨声道:“就算卫大当家的前来求情,姑娘也不会放过他。” 司徒聪很佩服她的勇气,道:“姑娘如欲再寻他晦气,请便吧!” 再一挥手,几名茶博士又归回原位,宫玉敏往算命桌一看,“布衣神算”已不知去向,当下怒极大叫:“他呢?你们把这老混蛋藏到那儿去了?” 司徒聪脸色一整,肃然道:“奉劝姑娘见好就收,若不是我们魁首不许他在外面闹事,姑娘如今就不可能在这儿大吼大叫,完好无缺了。” 宫王敏一怔,不信道:“凭他?” 司徒聪肯定的点点头,道:“他虽然还小,却文武双全。” “小?”宫王敏噗嗤笑道:“都长了两撇八字胡,四十有五了还算小?” 司徒聪古怪一笑,却不解释,道:“他个儿不高,姑娘却是难以胜他。” 宫玉敏原是不信,正待反讥,但一想他既然能使司徒聪之流对他毕恭毕敬,必定是大有来头,忍不住好奇问道:“他到底是谁?江湖上从未听闻‘布衣神算’这号人物。” 司徒聪差点笑出来,虚构之人自然没听过,干咳一声道:“我只能告诉姑娘,他与我们当家的交情非常深厚,甚至魁首都得让他三分,再则我们均希望他不要出去行走江湖,只因他胡闹的本领实属天下第一。”言至此,和茶博士均忍不住好笑。 “你说谁胡闹的本领天下第一呀?” 不知何时店门外来了一位俊美无匹的小公子,含笑道:“掌柜阿叔,今天不卖茶么? 怎的一个客人也没有?” 宫玉敏直楞楞的望着他,心里噗通噗通直跳,暗道:“错非他是男子,不然天下女子岂不全给他比下去了?” 宫玉敏的容貌和萧傲云之表妹不相上下,只是倪秋柔艳丽,而她多了一股清纯气质,连她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等美少年,也想不出江湖上有那位貌若天仙的女侠能与他匹配,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眼睛还是忍不住直往他瞧。 这位俊俏的小公子当然不是别人,是将惹事生非当游戏的秦宝宝,他已恢复原来装束,把个宫玉敏迷得七魂去了六魂半。 司徒聪连忙相迎,拱手呵呵笑道:“新年得宝少爷光临,真是蓬荜生辉。” 秦宝宝拱手还礼:“掌柜阿叔恭禧发财,请你叫我宝宝就可以了。” “玉面判官”司徒聪连声“不敢”,在“金龙社”待久了,秦宝宝明了卫紫衣在全社弟兄心中不仅像是父兄般的亲,更像神般令他们尊敬,对卫紫衣的拜弟自然也就爱屋及乌的礼让三分了。 秦宝宝不爱人家拿“少爷”的大帽子扣在他头上,道:“我曾听大哥说过和掌柜阿叔相交的故事,‘玉面判官’司徒聪可是位成名英雄,小子那敢在你面前自尊少爷,掌柜阿叔若执意要呼我‘少爷’,以后我再也不敢和你碰面了。” 江湖人毕竟豪迈,司徒聪大笑道:“难怪魁首和众位弟兄疼爱你,宝宝的嘴儿似糖甜,做人做事面面顾到,你这小孩当真世间少有,哄得老朽心中舒畅。” 秦宝宝笑笑,复又嗔道:“掌柜阿叔为何不赞我世间‘仅’有,不是更好听么?” 天下也只有秦宝宝老爱纠正别人称赞他的话,定要夸奖他“天下只此一人,别无分号”,他才会高兴的不予挑剔。 司徒聪和茶博士闻言大笑,宫玉敏也温柔的笑道:“司徒前辈,这位小孩是谁家儿郎,当真可爱。” 司徒聪见她突然变温柔了,暗道宝宝魅力不小,笑道:“他姓秦名宝宝,乃是我们魁首的拜弟。” “小罗剎”宫玉敏听到“秦宝宝”三个字混身大震,对于秦宝宝的傅说她可是听了不少,虽然他没有行走江湖,也不曾找人比武较量,可是却比行走江湖两年的“小罗剎” 更加有名,他的出身是谜,只知是少室山下来的,许多人都猜测他可能是“万邪圣医” 秦英之子,却又不敢肯定。他的所作所为江湖人莫不趋之若骛,尤其当他戏耍“见血魔君”萧一霸之事被传出来,更是震动江湖。 如今秦宝宝栩栩如生的站在她面前,宫玉敏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外间传言宝宝貌赛潘安,找不出一点瑕疵,现在真见着了,才知道用尽所有的赞美词也无法贴切形容出他的美。 司徒聪见宫玉敏只直盯着宝宝瞧,很是谅解,第一次见到宝宝的人谁不傻了眼,再衬以他顽皮精灵独特的气质,更是使人一见难忘,就想这样永远的看下去,也不打扰,使她看个饱。 秦宝宝可从不以为自己长得多俊,见宫玉敏无礼,叱道:“看什么看?女孩子家死盯着男人不放,也不害臊。” 宫玉敏红透了脸,跺脚道:“你才几岁?十岁还是十一岁?当我弟弟还嫌小。” 秦宝宝发觉自己很喜欢捉弄宫玉敏,笑道:“你没听过返老还童么?老夫今年四十有五尚未娶妻,如今八字胡不见了,你没得拔,我也脱险不必要你这个恰查某。” 宫玉敏转他说话的口吻,恍然道:“你就是‘布衣神算’?” “然也!” 秦宝宝叫道:“小棒头,你可以出来了。” 小棒头也回复原来装束走了出来,虽然服饰不同,宫玉敏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位少年书生,甫始明白一切全是骗局。小棒头打量着宫玉敏,笑道:“宝少爷,她就是砸你摊子的那位姑娘?” “可不是?”秦宝宝想起自己的杰作被破坏就气,道:“全身火红如辣椒,性子更是大辣椒,不负责任的乱搞一通,害我们现在没得玩,你说这种女人讨不讨厌?” 小棒头心有戚戚焉的直点头,道:“宝少爷别生气,大夫说你受不得刺激,刺激的辣椒和酒之类的东西更不能吃,不然就提起这只大辣椒狠狠的咬上一口消气。” 秦宝宝白眼道:“你少说那些令我泄气的话行不行?” “行,行!” 秦宝宝奇怪的盯着宫玉敏,道:“方才我假扮‘布衣神算’辱骂你,你说就算我大哥求情也不放过我,如今我回复秦宝宝身份辱骂你一番,还跟小棒头唱作俱佳想使你生气,你却像小媳妇似的大气不敢哼一声为什么?” 宫玉敏自然不敢说被他所吸引,笑道:“刚才你四十有五,现在的你才十岁左右,谁会跟你一般见识?” 小棒头最恨别人使宝宝不高兴,闻言不留人颜面道:“宝少爷别信她,她是被你的容貌震住,所谓‘姐儿爱俏’,这类女人见着漂亮男人就会变成温柔似水,犯贱!” 宫玉敏被说破真情,秀靥通红,恼羞成怒道:“死奴才竟放在主人面前乱嚼舌根。” “啪!”的一声脆响,宫玉敏被赏了一个耳光,怔在当场。 秦宝宝嘴里古里古怪小声念道:“大哥你要原谅我,宝宝不是有意在过年惹事生非。” 敢情那巴掌又是宝宝的杰作,只见人影一闪,宫玉敏就中了特奖,司徒聪则心焦宝宝又给卫紫衣惹麻烦,真是胡闹王! 宫玉敏抚着颊,厉声道:“秦宝宝你敢打我?” 瞪瞪眼,秦宝宝一副当仁不让的气概:“你早该让人教训教训,其一,女孩家整天穿着红衣服逛茶楼,想招蜂引蝶?其二,你砸了我的算命摊,我正想找你算帐,算你有胆没逃,也许应该说你泼辣,外表是像女人,却一点女人的味道也没有:其三,你不该侮辱小棒头,他虽尊我少爷,和我却情若兄弟,你骂他奴才,岂不等于说我是奴才王? 再则,你听清楚,人格有高低,身份不分贵贱,只要是人格高尚的人,就算他穷得要饭,我也会将他视作好朋友。你以为你是皇后?凭什么侮辱人?” 宫玉敏寒着脸,冷冽道:“秦宝宝你给我听清楚,第一,你打了我,我不会放过你,如今有高人保护你,我认栽便是;第二……。” “不必再说第二了。” 秦宝宝截口道:“你想找我算帐现在就可以解决,我会吩咐他们不许插手,要打就打,别以为你是女人我会议你。” 撇撇嘴道:“你真是不讨人喜欢,一定没有男朋友;过年一大早就找人麻烦,规劝你嘛,你就脑羞成怒想找人拚命,你家人真可怜,对你这种知过不肯改的脾气一定厌烦透了。” 宫玉敏变色叫道:“你胡说,我爹最疼我了。” “是么?” 秦宝宝斜睨着她道:“女人愈是大声说一句话,那句话的真实性最可疑。” 司徒聪见愈闹愈不成话,忙调解道:“宝宝,宫梨园老英雄只得此姝,自然十分疼爱她。” 秦宝宝心中有数,却不争,道:“掌柜阿叔这么说我自然信了,我们要打架,请你不要出手。” 宫玉敏取笑道:“将比武说成打架,亏你在江湖挺有名哩!” 秦宝宝相讥道:“我未行走江湖,何来名之,你想哄我?” 宫玉敏故意不说清楚,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信不信由你。” 秦宝宝根本不放在心上,挥手道:“管它真假,与我何干?我不是为出名而活。” 忽又恍然大悟,讥笑道:“原来你嫉妒我比你有名,你真可怜,我将名气双手奉送给你如何?你就不会想跟我打架,我最讨厌打架了。” 宫玉敏气极口不择言,反讥道:“明明是男儿身,却娇贵的犹胜过大姑娘,你就算会武也好不到那儿去,一些男子气概也无,真正去了男人的脸。” 秦宝宝气白了脸,小棒头可着急了,道:“宝少爷我们回去吧,别和这女人一般见识,魁首等着和你进午餐,不是说好要带宝少爷到京城玩些天了么?” 司徒聪也怕宝宝失了闪,忙劝道:“魁首在等你,宝宝就快回去吧!” 秦宝宝不再嘻皮笑脸,硬声道:“你们没听她欲和我比武么?” “荒唐,荒唐!”司徒聪头痛道:“大年初一比武?万一你有个失闪,老朽也只有自尽以谢魁首。” 秦宝宝十分任性,负气道:“掌柜阿叔不用如此,我自会和大哥说。她爱寻我晦气,我就教训她一顿,那管得了什么初一初二的。” 司徒聪明白这位少爷性子一起,卫紫衣也拿他没辄,见劝他不住,知道只有从宫玉敏身上下手,叹了一口气,黯然从怀里拿出一粒拇指大的金梨,交给宫玉敏,道:“姑娘可识得此物?” 宫玉敏看清金梨上的标记,惊道:“原来前辈和家父乃是好友,见金梨如见父,前辈有何吩咐?” 秦宝宝不用想也知道司徒聪欲言何事,算命摊被宫玉敏搞砸了,正愁没事闹,正巧宫玉敏寻他晦气,可以跟她玩儿,怎肯被司徒聪破坏?忙拉着宫玉敏柔荑往外就跑,宫玉敏被拿住脉穴只得跟着。 “小棒头跟我走!” 秦宝宝迸跑边叫道:“掌柜阿叔再见,祝你年年大发财!” 司徒聪没料到宝宝会来这招,因为宝宝一向最讨厌动武,今天却反常自动找人出气,正待追上去,大街上不能施展轻功以招惊世骇俗,这一迟疑,宝宝、小棒头宫玉敏已去得远了,老骨头那跑得过小孩? 司徒聪废然长叹,委实头痛不之该不该禀报卫紫衣? 却说秦宝宝捉住宫玉敏脉穴往人少的地方跑,边跑边叫:“让路,让路,母老虎出柙了,不让路会被咬死哦!” “千年母老虎成精为害人间来了,各位乡亲快让路,我必须赶在午时一刻除掉她,否则她妖气升天,世间再无人能伤她。” 行人闻言虽不尽信,但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均纷纷让出一条路,让三个小孩过去,一面还打量着“母老虎精”,见她如此清丽,年纪又小……都不大相信那小子所说的话。 “宝少爷真行,人家都忙着让路,跑起来舒服多了。” “自然,挤来挤去的多讨厌。” 被捉住柔荑的宫玉敏,心儿如小鹿乱撞,偷眼打量秦宝宝,见他兴奋的如捡到宝贝,也代他欢喜,一点也没去注意他到底讲什么,只听到什么“母老虎精”,一忙,问道: “秦宝宝你在说我什么?” 她的口气一点怒意也无,秦宝宝奇怪道:“你没听清楚?” 可惜宝宝对男女感情之事不了解,否则宫玉敏惨矣! 宫玉敏不敢说出心里的感受,道:“我在想一点事情没注意听,你再说一次吧!” 秦宝宝哧哧笑道:“你能发誓你听了不会乱发脾气么?” 宫玉敏举起左手发誓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是我宫玉敏恳求秦宝宝重复方才所说的话,在此发誓听了绝不生气,生气的是猫狗。” 秦宝宝不以为然道:“你真滑溜,到时生气的是猫狗不是你,你当然可以乱发脾气。” 宫玉敏负气道:“你才刁呢,不然你示范一次我跟着重复总可以吧!” “可以,可以。” 秦宝宝忙举起右手发誓道:“我宫玉敏要求秦宝宝重复方才的话,发誓绝不生气,否则随秦宝宝处分绝不反抗,小棒头及大地万物均是证人。” 他学宫玉敏娇滴嗲气的说法,倒有九分像,惹得小棒头直笑不已,跃跃欲试,宫玉敏瞪起眼,嘟起嘴,随口好奇道:“小棒头?这名字真怪,谁取的?” 秦宝宝对于能替别人改名字最感得意,笑道:“除了我又有谁能取出这么特别的名字?你问得真笨。” 宫玉敏不服道:“特别是特别,可是一点也不威风。” “小棒头!” 秦宝宝要以事实来证明他取的好:“告诉她,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小棒头想也不想的道:“小顺仔?” 宫玉敏笑道:“真土!” 秦宝宝得意洋洋的斜瞄着她:“如何?跟小顺仔比起来,小棒头不是威风多了,凡事要慢慢来,等他再长大点,我再帮他改个较威风的名字。” “老天!” 宫玉敏一拍额头,苦笑道:“连改名字都一步一步来,你叫秦宝宝,这名字给人似一种长不大的感觉,你有没有打算改个较威风的名字。” 秦宝宝很干脆的去给她一句:“没有!” 复又解释道:“我的名字可是我爹捉了十几个算命先生到山上算了七天七夜才算出来的,怎可以乱改,使我爹在天堂不安心。” 宫玉敏听得他失怙,黯然道:“你娘呢?她疼不疼你?” 秦宝宝幻想道:“我娘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也最温柔,怎会不疼自己的骨肉,你问得多余,不过,我娘早死了。” 宫玉敏突然颤声道:“你爹疼不疼你?爱不爱你?” 秦宝宝正沉醉在往日的父爱里,没去注意她语声的颤抖,道:“我是宝耶,我爹都叫我宝儿,我一离开他的视线久一点,他就会担心我是不是出了意外,赶忙出外找,找到我,双臂紧抱着我又疼又爱,嘴里喃喃念着‘宝儿、宝儿…….’”宫玉敏突然大声叫道:“够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秦宝宝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捉住她柔荑的左手不禁放松,宫玉敏趁机甩掉他左手,哭声跑了开去,宝宝怔住,忘了追上去。 小棒头搔着耳根,奇怪道:“宝少爷,她是发什么癫?一会儿闹一会儿哭的。” 秦宝宝耸耸肩头道:“我怎么知道?过年一大早就遇见个女疯子,真晦气。” 小棒头宛如视破先机,叫道:“她一定有什么不偷快的过去,问问掌柜的也许知道。” “女人的闲事少管为妙。” 秦宝宝白眼道:“刚才求我快点回去的可是你,现在倒有时间磨菇?” 小棒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莫非宝少爷对掌柜的那颗小金梨不好奇?” 秦宝宝狡黠的一笑,道:“问他肯说么?不如回去问大哥哥!” “小金梨?” “大哥,你知不知道有关于它的故事?” 卫紫衣微皱着眉望着秦宝宝,道:“你怎的会见到小金梨?司徒聪不可能拿出来呀!” 秦宝宝认真道:“就是掌柜阿叔拿出来的,小棒头和茶博士也都看见了。” 卫紫衣知道宝宝不会撒谎,皱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实招来。” 卫紫衣盯得紧,秦宝宝只好吞吞吐吐将如何改扮相士,宫玉敏如何寻他晦气,逼得司徒聪取出小金梨,他又如何拉着宫玉敏跑了出来,一路上斗口,最后宫玉敏哭着离去等事,全盘说出。 起初怕卫紫衣会责骂所以要说不说的,但见卫紫衣无丝毫怒气,口舌也活络起来,叽叽喳喳说得挺得意的,述完问道:“大哥,小金梨的主人是个神秘人物么?” 卫紫衣恍若不闻,低头沉思不语。 秦宝宝唤了几声也不见他醒来,知道他心里明白只是正在想事情不便响应,只好起身放轻脚步出门去了。 小棒头正在外头等着,见宝宝不一会就出来,失望道:“故事不精彩么?怎的恁般快就出来了?” 秦宝宝也在想事情,随口回他一句:“精彩极了!” 小棒头雀跃,叫道:“宝少爷说给我听么,你答应的。” 无奈的摇摇头,秦宝宝道:“故事太精彩了,大哥还在想,可能是不知从何说起?” 小棒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泄气道:“原来宝少爷还没问出来。” 秦宝宝沉吟道:“这次我没把握大哥说不说,不过倒看出一点端倪。” 小棒头听闻连宝宝也没有把握让卫紫衣将故事说出来,知道叫谁去问地无益,突闻有端倪可寻,忙问道:“先机可以泄漏么?” 秦宝宝神秘的摇摇头,道:“暂时不能说,不过你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才能探测出隐密,切记不可让大哥知晓,否则前功尽弃。” 小棒头听了秦宝宝的耳语连连点头,誓死绝对合作。 秦宝宝看小棒头紧张的样子,噗嗤笑道:“紧张反而会坏事,把它当作我们平常玩的游戏会轻松多了。” 小棒头苦笑道:“我没有宝少爷开怀的胸襟,凡事等闲视之。” 秦宝宝笑道:“紧张也有好处,第一会小心,第二,感到比较刺激,事后回味无穷,不是更有趣,羡慕别人作啥?” 小棒头一听觉得开朗多了,感激道:“宝少爷最会体谅别人的心情,短处被你一说,都变成长处了。” “马屁少拍。”秦宝宝道:“如今我们分两路,各自办事去吧!” “是,宝少爷。” “记住要神不知鬼不觉,坏了事由你负责逼大哥说出故事。” 小棒头吓得直吐舌头,道:“这刑罚太重了,宝少爷,不过,我绝坏不了事的。” 两人相视默契的一笑,各分东西。 夜深了。 卫紫衣心神不宁的在书房里慢踱,叹口气,来到秦宝宝房里,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辨宝宝面向里睡得正甜,暗道:“这小淘气也有乖乖自己睡觉的一天,当真难得。” 每日入夜时,卫紫衣都会头疼不知该如何打发宝宝上床睡觉,只因宝宝的鬼点子太多,使卫紫衣有不暇应付之感,嘴里骂他淘气,心里却疼得紧,那有丝毫见怪之意?似今晚这等情景却是被头儿第一遭,因有前车之鉴,以为他病了,伸手摸摸他额头,却闻到浓重的呼吸声,明明未睡,小声问道:“你未睡么?宝宝。” 不闻响应声,显然床上人已睡着了。 卫紫衣深信自己的判断力,愈发觉得有异,深深一呼吸,冷道:“你到底是谁?怎的睡到宝宝床上?” 床上之人倒沉得住气,一哼不哼,以示睡着了。 卫紫衣心里冷笑:“宝宝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香气,可能体质有异,夜晚香味会转浓,此事只有我知道,宝宝也不自知,你却来冒充。” 一把扳过床上之人,见是小棒头,冷森森的道:“你好大的胆子,宝宝呢?” 小棒头转卫紫衣语气冷森,颤声道:“宝少爷他…….我不知道。” 把头低下就是不肯说。 卫紫衣叱道:“从实说来,宝宝若出了意外,你敢负责?” 小棒头怔住,只因宝宝没告诉他所为何事?小声道:“他说……。” 却又踌躇着应不应该出卖宝宝,照实说了! 卫紫衣见状明白他的心思,警告道:“不要告诉我这是宝宝胡闹的杰作,要试我知不知是他?” 小棒头想说的全被卫紫衣说了,只好老实道:“今日近年,宝少爷向魁首寻问小金梨之谜不获,出得门来就吩咐我今晚假冒他睡在床上,他去那儿,小的确实不知。” 卫紫衣厉声道:“你为何不来向我禀报?” 小棒头细声道:“宝少爷说我如果坏了事,就要罚我负责向魁首套出小金梨的故事。” 卫紫衣好气又好笑,如他所言不假,略一沉思,暗道:“糟了”,出了门房,疾快往外掠去,下了“子午岭”,身如电闪飞身往镇上而去。 秦宝宝到底身在何处? 一间大房里有只衣柜,衣柜上头置只大箱子,约可藏住一个小孩身躯的大箱子,秦宝宝正躲在里头,箱盖微微启开,所以呼吸不生困难,况且藏在上头,平常人们挺少会将眼往衣柜上瞧,所以安全的很,也亏宝宝想得出躲在那里。 在箱子里躲藏已有几个时辰,宝宝没有感到不耐烦,当他下决心想知道一件事,没给他弄出来他是不会放手的,只是,屋主“玉面判官”司徒聪在房里踱来踱去也有个把时辰,不时拿出小金梨抚弄一番,不久放入怀里,随即叹一口气,这般周而复始,却是一句不言,可把宝宝给搞胡涂了。 秦宝宝精灵的大眼睛随着司徒聪踱来踱去,眼珠子也跟转过来转过去,时间一久眼睛发酸,忍不住爱困而打个哈欠。 “谁?” “玉面判官”司徒聪厉喝,秦宝宝欲掩饰已是不及,只得打开箱子跳下来,微显困窘望着司徒聪,脸蛋微红。 司徒聪头次看到有人躲在那等死角,再见伸出箱盖是颗小孩脑袋,感到好笑,秦宝宝困窘的站在他面前,他居然叹了一口气。 秦宝宝恶人先告状,怨声道:“掌柜阿叔踱过来踱过去了个把时辰不觉得烦,可使我看得胡涂了,害我爱困的打哈欠,差点在箱里睡着了。” 司徒聪微微一笑,道:“你躲在我房里多久了?” 秦宝宝扳起小指头算了算,道:“三、四个时辰总有了。” “你的耐性倒好。” 司徒聪道:“你是为了小金梨而来的么?” 秦宝宝听得他口气松动,有说出之意,忙道:“对,对,我问大哥,他不肯说,掌柜阿叔你告诉我好么?” 司徒聪不答反问:“你来这儿,魁首晓得么?” 秦宝宝得意道:“我要小棒头假扮我早睡了,大哥怎会知晓?” 司徒聪好奇道:“没想到你会为了这件事而大费周章。” 秦宝宝倒坐实了别人理屈,道:“谁叫你们都神秘兮兮的,掌柜阿叔你肯说么?” 司徒聪肯定的点点头,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将一切始末告诉你。” 秦宝宝虽然年幼却不是呆子,忙问:“什么事情?可不能太难哦,我恨懒的。” 司徒聪哈哈一笑,道:“你懒?天下再无勤劳之人。”正色道:“这件事情很简单更不难,你帮我这个忙后,咱们从此不会再见面,因为我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秦宝宝迟疑道:“你不会先告诉我,要我答应你什么事情么?” “可以!” 尾声尚未沉落,司徒聪已快不可言点了宝宝“哑穴”、“肩井穴”及双脚“曲泉穴”,将将宝宝放在椅上,嘿嘿冷笑。 秦宝宝人虽机伶,毕竟缺少江湖经验,再则司徒聪乃是“金龙社”的人,没想到他会算计自己人,一时不察,被点个正着,瞪着双眼苦寻无策,只好冷静观他欲为何事? 司徒聪又在房内踱步,不多时,站定在秦宝宝面前,道:“你的确十分讨人喜欢,今日若不是你闯入我房里,想探测我的秘密,我也会像其它弟兄一样疼爱你,可惜,如今我却非杀你不可,只因你太好奇了,下次投胎要记住,小孩子不可太好奇。” 秦宝宝觉得冤屈极了,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却硬扣住他死罪,偏偏被点了哑穴,可是有口难言了。 司徒聪拿下柜上的大箱子,将宝宝放进去,笑道:“你喜欢这箱子,我就将它送与你当棺木。听人家说活活闷死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如今可以亲眼见到,真是一大乐事。” 说着狞笑起来,原先温文儒雅的气质已被狗咬了,现出心理不正常之人以虐待人为乐的笑容,秦宝宝不禁心中泛寒。 “砰!”的一声,司徒聪将箱子关上并上了锁。 秦宝宝在里头起先留有些空气,死命挣扎,渐渐的空气稀薄,人也跟着头昏眼花,全身的力量宛如全被抽走,生不出一点力气。 司徒聪呵呵自得而笑,抱起箱子就要往衣柜上放去。 这时—— “司徒兄——手下留情——” “不好,卫紫衣来了。” 司徒聪慌忙中不及将大箱子放回衣柜上,丢在地下,破了东窗而出,正和卫紫衣的来势相反,急急施展轻功去了。 卫紫衣进得房里,见房内无人,东窗被破,料定司徒聪从此窗走了,不敢确定宝宝是否追了出去,瞧见地上弃有一只上了锁的大箱子,好奇心起,运力扯断铁锁,打开箱盖,骇然发觉宝宝卷曲在箱里,慌忙抱了出来,却软绵绵的柔若无骨,拍开他穴道,见不醒转,赫然发现他无了鼻息,忙将耳贴在他胸口,听得心跳十分微弱,知道还有救,心中大喜,暗道“侥幸”! 半分不敢迟疑,卫紫衣将宝宝的头托在手中,将嘴贴住宝宝已无血色的双唇,吹出空气,逼得他肺里的空气起反应,又把嘴拿开让他呼气,如此做了二十几次,宝宝的手脚微微颤动,卫紫衣看了大喜,神目之中隐含泪水,忙又把嘴贴住他的唇,助他呼吸,直至宝宝能够自己呼吸为止 第七章 秦宝宝终于醒转过来,双眼充满了绝望的惊恐,死盯着卫紫衣不放,深怕一眨眼,发现只是一场梦,根本无人来救他。 卫紫衣知道他吓坏了,双臂将宝宝紧抱在怀里,出得门来,店里的茶博士早已闻声立在门外,卫紫衣严声吩咐道:“不许将小金梨及司徒掌柜失踪之事宣扬出去。” 茶博士忙恭身答应,卫紫衣抱着秦宝宝回转总坛,一路上,不住在他耳边轻声说些安慰话,宝宝双手死命捉着卫紫衣外袍,眼睛瞬也不瞬盯住他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到社里,不惊动旁人,卫紫衣吩咐小棒头熬来姜水,宝宝紧咬牙根,卫紫衣没法喂他服下,柔声在他耳边劝慰道:“宝宝乖,喝了姜水睡一觉,大哥明天带你到京城玩。” 秦宝宝眼神中的惊恐因为卫紫衣不断用话安慰,已略略减低,不知不觉微微启开,卫紫衣看宝宝终于有反应,忍不住在他额上轻轻一吻,心中激荡,忙收摄心神喂他喝下姜水,心欲让宝宝睡一觉,他却死命捉着卫紫衣外袍不放,双眼的惊恐之色更甚于前,宛如一放手,卫紫衣就会不见了。 卫紫衣想要扳开他手指,宝宝竟流下泪来,一惊,柔声道:“宝宝,你听大哥说,大哥不会离开你,你放开大哥乖乖睡,大哥保证,你醒来眼睛一睁开就可以看见大哥。” 秦宝宝双目含泪,手指就是不曾松弛一点,卫紫衣目睹此景,只好吩咐小棒头自去休息,和衣抱着宝宝睡了一夜。 三位领主、大执法及季大夫聚在卫紫衣的书房议事。 “金龙社”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体居然劳动诸位头儿在过年出马? 席如秀最是沉不住气,出游回来听得宝宝的事,叫道:“魁首,不是属下犯上,发生这等事居然不派人通知我。” 卫紫衣笑得好苦,道:“你和席嫂子难得同出一游,我怎好坏了你们的兴。” 席如秀猛摇其头,还是很不谅解的样子:“若非我那婆子从初二就觉得心神不宁,催我快点回来,我到现在还被瞒住,我们相交十多年,魁首这次太不够朋友了。” 大领主展熹挥手制止席如秀,道:“你没看魁首都瘦了一圈,如今说这些合宜么?” 大执法阴离魂附和道:“魁首你别听席老鬼胡扯,我们都知道你是一片好意。” 卫紫衣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事情已到这种地步,你们早些回来也没用。” 二领主张子丹不以为然道:“至少我们可以为魁首分点忧,商谈解决的办法。” 席如秀心有戚戚焉道:“子丹一番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宝宝那小鬼虽然只和魁首结拜,但我们情若兄弟,魁首,别担心我们会把他抢走。” 卫紫衣笑骂一句:“胡扯!” 展熹沉吟道:“宝宝一直都没有醒来么?” 卫紫衣黯然道:“从初一晚上在我怀里睡着,就一直没有醒过来。” 席如秀奇怪道:“刚才我们去看小鬼,他双手怎么紧捉着魁首的衣服?” 卫紫衣淡然一笑,道:“那晚我抱着他回来,他恐怕我会跑掉,捉住的我的外袍就不肯松手,次日清晨,我无法扳开他的手指,只用使用金蝉脱壳之计。” 席如秀听了连连点头,道:“还好,还好。” 阴离魂不解,问道:“你又想到那里去了,什么还好?” 席如秀一本正经道:“还好那小鬼是男孩,否则魁首抱着他睡了一夜,依礼就须娶他为妻,‘金龙社’有这么顽皮的魁首夫人,你们说,我们还有安宁的日子好过么?我说‘还好’就是这意思。” 卫紫衣的表情好古怪,阴离魂则骂道:“这时节亏你想得到这等问题,真是本性难改。” 展熹一看他俩又在斗口,忙插嘴道:“季大夫,可诊察出宝宝为何不肯醒来?” 季大夫欠欠身道:“大领主说得好,宝少爷是不肯醒来而非有病在身,下意识里,他害怕一醒来,发觉自己还在大箱子里等着被闷死,也害怕自己虽然捉住魁首的衣服,一醒来发觉这只是场梦,在梦里有魁首保护着,不用忍受被闷死的痛苦,虽然不大清楚是真是假,在逃避的心理下,他情愿一直梦下去。” 席如秀破口大骂:“司徒聪这杀千刀的,居然敢将我们的宝贝活活闷死,他是不想混了么?捉住他时也让他尝尝被闷死的滋味。” 阴离魂这次倒附和席如秀:“被闷死是最残酷的死法,宝宝才多大年纪,从小娇贵惯了,难怪他会害怕的不肯醒来,换个人也会受不了。” 张子丹摇头好笑道:“宝宝从小胡闹人人怕他,想不到会栽了这么大的跟斗。” 展熹最是正经,将问题带入重心:“魁首可想出法子使宝宝醒来?” 席如秀也正经起来,忙道:“是啊,总不能让他一直睡下去,这样太可怜了。” 卫紫衣点头道:“我想了很久,解铃还须系铃人,将司徒聪房里的大箱子抬回来,再把宝宝锁在里面,使他生出反应挣扎;再则就是让旧事重演,在司徒聪房里将初一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宝宝也许会因害怕而醒来,当然,这是孤注一掷了。” 展熹沉吟道:“好歹总得试试,可是将宝宝锁在箱内万一真的闷死……。”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我会往箱子四周戳几个洞,万万不会再使宝宝发生危险。” 张子丹迟疑道:“箱子戳洞,呼吸不生困难,就缺乏真实感,宝宝在昏睡中自然不知自己躺在箱内,以为在自家床上,岂不失效?” 卫紫衣胸有成竹道:“这是一种心理治疗,我会在他耳边提示他司徒聪欲将他锁在箱内,他一害怕就会认定自己即将被闷死,而不去注意是不是有空气。我担心的是,万一宝宝真的不肯醒来,到时……。” 席如秀安慰道:“魁首别想这么多了,宝宝是很有福气之人,从小就有许多本领高强的人保护着他,自然不会是短命之人。” 卫紫衣苦笑道:“五天来宝宝只能喝一点肉汁,再不醒来果真会夭折了。” 张子丹是先天下之忧而忧,道:“到时少林老秃驴会放过我们才怪。” 展熹怫然不悦道:“子丹别说些不吉利的话,谁又希望宝宝夭折?” 卫紫衣起身道:“现今说这些都太早,想法子救宝宝才要紧。” 展熹也起身道:“魁首是准备在司徒聪房里重演旧事?” 卫紫衣不考虑的说道:“没错,这法子的成功率较大。” 这时—— 小棒头敲门进来,躬身道:“启禀魁首,小的没办法替宝少爷更换衣服,每当小的想把魁首的外袍拿开,宝少爷双目就会流下泪来,小的看了就心酸,实在不忍心使他在睡梦中也哭泣,请魁首谅解。” 卫紫衣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知道,替宝宝里上一条毛毯就可以了。” 小棒头如获大赦忙去办事。 秦宝宝五天来粒米未进,身子瘦得几乎只剩皮包骨,鹅蛋型脸蛋却还很丰润,只是脸色很苍白,卫紫衣抱着他感觉不出什么重量,望着宝宝睡梦中幸福的笑容,心酸不已,几乎无法克制自己想将他放回床上,不要再一次去忍受惨无人道的死活,但是看到伙伴们期盼的眼神,毅然决然抱着他走出厢房。 一路上,卫紫衣不断在秦宝宝耳边提示道:“宝宝,小棒头装成你的模样在床上睡了,没有人知道你溜出去,你躲在茶楼掌柜阿叔房里想偷听小金梨的故事,被掌柜阿叔发觉了,他将你锁在箱子里,你该怎么办?” 卫紫衣一次又一次的提示,秦宝宝慢慢有了反应,先是幸福的表情逐渐消失,被毛毯里住的身子微微的挣扎,到了司徒聪房里,大箱子被截了几洞,卫紫衣将宝宝身子卷曲放在箱里。 大执法阴离魂装作司徒聪,冷森森道:“小鬼,你看见我的秘密就得死,我要将你活活闷死,呵呵……” “砰”的一声,箱子再次被锁上。 卫紫衣的心也跳了一下,六人十二只眼齐望着箱子,眨也不敢眨一下,紧张又期盼着箱内有所反应。 一分钟宛如一个世纪,箱子微微晃动,同时传出微弱的求救声:“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六人大喜,卫紫衣一把扯断铁锁,打开箱盖,却见宝宝紧闭着双眼,扭动身体想挣扎出箱,一点也不查觉箱子已被打开,众人见状不禁鼻头一酸,谁说英雄有泪不轻弹? 只是未到伤心时罢了,季大夫低头啜泣不已,卫紫衣神自含泪将宝宝抱了出来,宝宝有所知觉,睁开双眼,见着卫紫衣,全身抽搐不已,卫紫衣诸人忙轻言蜜语七嘴八舌安慰不休,突地,宝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抽噎说道: “他要把我闷死…….箱子里没有空气…….我祈祷大哥快来救我…….箱子里没有空气…….我不能呼吸…….我不知道他的秘密……他不给我解释……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秘密……他点了我的穴道…….大哥…….他骗我…….他没有告诉我……小金梨的故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闷死…….……我真的…….不知道……他不肯……告诉我就把我…….关起来…….是不是………”语无伦次的抽噎道。 季大夫乐得直笑:“好了,好了,能哭出来就表示没事了。” 秦宝宝不理他,犹自抽噎道:“他没有告诉我小金梨的故事…….他骗了我………。” 卫紫衣轻拍他背脊安慰道:“宝宝别哭,等你好些了,大哥会告诉你小金梨的故事。” 秦宝宝为难道:“大哥说男孩子不可以哭,但我不哭心里很难过。” 卫紫衣迫他服颗“护心丹”,道:“不哭难受,那就哭个痛快吧!” 席如秀一本正经道:“把心里的郁闷哭出来也好,免得日后睡不安宁。” 秦宝宝见众人都期盼他哭个痛快,反而擦掉眼泪,负气道:“我偏偏不哭了。”抬头凝视卫紫衣脸庞,道:“大哥怎么又皱着眉头,难看死了。” 六人哑然失笑,谁想得到他醒来第一个注意的目标居然是卫紫衣的眉头? 秦宝宝任由卫紫衣抱着,伸出皮包骨的双手想抚平卫紫衣深皱的眉头,却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叫起来:“一天不见,大哥怎的瘦那么多,我开些补品让你补补。” 挣脱卫紫衣的怀抱想找纸笔,却因五天没进食全身无力,走没几步就倒下去,卫紫衣赶忙伸手扶住,告以实话:“你已经五天没吃东西,大哥瘦些没关系,你却不能再瘦下去了。”宝宝的关怀,使卫紫衣觉得像是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不仅甜在心里,不感饥饿,更凭添一股活力。 秦宝宝伸出右手五根手指,迷惑道:“五天?我在箱子里躺了五天居然没被闷死。” 卫紫衣帮他将苍犀角扶正,笑道:“你这小淘气就爱异想天开,有时聪明得紧,有时却迷糊的很。” 席如秀见宝宝回复正常,爱嘻笑讥人的本性复发:“要不是魁首发现睡在床上的不是你,逼小棒头说出一切,如今阴间地府就多了一个顽皮鬼大闹阎王殿。” 秦宝宝想起活活被闷死的痛苦,躲在卫紫衣怀里直打冷颤,弄得席如秀后悔不迭,茶博士送来一桌酒菜才解了他的困窘。 卫紫衣想喂他吃八宝粥,宝宝这次却要自己吃,卫紫衣奇道:“这次倒乖,肯自己吃东西。” 秦宝宝瞪了其它五人一眼,道:“他们都在看,以后他们会拿这个笑我。” 席如秀将头转向一侧,道:“我们都没看见,魁首快喂吧,我看他连拿碗的力气都没有。” 展熹等四人也凑趣将头倒转,卫紫衣笑道:“你们别逗他了,我带宝宝到另一房吃将去。” “不行,不行。”席如秀不服叫道:“好不容易将小鬼弄醒,魁首就急着将他带开不让我们看,好象我们会将他抢走似的,魁首今天第二次不够朋友。” 阴离魂今日和席如秀吃了同心丸,附和道:“席老鬼今天说的句句是人话,魁首不能将宝宝带走。” 席如秀嗔目叱道:“阴老鬼,你这明褒暗贬,意思是说我以前说的是鬼话?” 阴离魂点头直认不讳,张子丹忙插口道:“魁首就在这儿喂宝宝吃食不是一样?” 季大夫以专家的口吻道:“宝少爷的情况还不太稳定,有属下看着比较妥当。” 大领主展熹做结论道:“五票对一票,魁首输局,请留下来共食吧!” 他们突如其然来一顿疲劳轰炸,一时倒把秦宝宝和卫紫衣怔住。 轻笑一声,卫紫衣好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宝宝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我喂他吃食,所以才提议到另一间房,何时说过要将他带走了?” 席如秀连连摇头道:“这小鬼可刁咧,留给魁首一人应付太可怜了,岂是兄弟之道? 这么多人盯着,他就不好意思使刁耍赖,趁机勒索。” 秦宝宝重重“哼”了一声,道:“在这儿吃就在这儿吃,日后你们笑我,小心尊夫人找你们算帐。” “金龙社”的妇道人家,谁看了宝宝都会打从心里疼惜,宝宝若是向她们诉苦,各位夫人轻者在丈夫耳朵唠叨数说几天,重着罚跪算盘,几天不准丈夫睡觉的也不乏其人;宝宝此言一出,有妻者如席如秀,张子丹等暗自警惕,孤家寡人如阴离魂之暗道侥幸,对宝宝刁钻天性不改,同声一叹。 卫紫衣叱道:“宝宝不可对长者无礼,失了教养。” “就会教训人。”心里嘀咕一声,秦宝宝道:“大哥答应要告诉我小金梨的故事,现在可以说了么?” 展熹老成持重道:“魁首,真要告诉宝宝小金梨的事么?” 秦宝宝抢着道:“当然要说,大哥答应的,是不是?” 在宝宝期盼的眼神下,卫紫衣不忍心摇头,点头道:“跟他说了也好,宝宝性子倔,不说可能又会闹出事来。” 席如秀拍额头疼道:“这小鬼被我们宠坏了,那段隐情能说与小孩子听么?” 阴离魂苦笑道:“不能说也得说,不然他性子一起,天下将会大乱。” 秦宝宝大受委屈道:“我才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太夸张了。” 席如秀狡滑如狐,忙道:“宝宝当然不坏,小孩子多听少问,我们不说他也不会问。” “别,别,别,”秦宝宝精得很,道:“少来这套,大哥说得精彩我也吃得多,不说我就不吃。” 张子丹是张飞后代(我猜的)很干脆道:“宝宝说得出做得到,我们认真点,魁首请说吧!” 卫紫衣早料到结果一定如此,多争无用,当下道:“昔年江湖上有三位青年俊秀,二男一女,人戏称“双星拱月”,二男分别为‘金梨胆’宫梨园及‘怒煞碑’皮九幽,女为‘俏罗剎’钟敏敏,美艳冠群芳,和当时令堂‘武林第一美人’冯香蝶不相上下,当然,爱慕者就多了。 宫梨园以三颗小金梨为信物,持着小金梨到宫家经营的商号可请求帮助,见金梨如见主人,你要多少任君开口;金梨只有三颗,其余两颗已被宫梨园收回,只剩一颗在当年称霸岭南的‘玉面判官’司徒聪身上,只因他们两人乃是知交好友。皮九幽则以二块三寸长的石碑作信符,对他有恩者以一块石碑相赠,来日可凭碑要求他杀其仇人,事情办成立即收回石碑,二块石碑不知染了许多人的鲜血,因此称为“怒煞碑”。 当时江湖上人人都在猜测‘俏罗剎’会嫁与他们两人中那一个,谁也没想到钟敏敏喜欢的居然是‘玉面判官’司徒聪,他俩人瞒着众人互订终身,钟敏敏以身相许,珠胎暗结,‘玉面判官’司徒聪却在这时以金梨领走了宫梨园大半的财富,远走他方,钟敏敏只有下嫁对她十分深情的宫梨园以遮羞,宫梨园完全被瞒在骨子里,婚后八月即产下一名女婴,即是在茶楼寻你晦气的‘小罗剎’宫玉敏。 宫梨园只道婴儿早产,从未想到妻子婚前失贞,对宫玉敏疼爱非常,不幸的是,宫梨园和钟敏敏的结合震怒了‘怒煞碑’皮九幽,被喜爱的人拋弃,他感到颜面尽失,全武林之人都在取笑他,恼羞成怒之下,到处散播女婴并非早产,而是钟敏敏婚前所孕,嫁与宫梨园只是为了遮羞,宫梨园闻之起初一笑置之,但假话传久了居然变成真理,宫梨园忍不住责问钟敏敏是否真有其事?钟敏敏只道官梨园已调查出一切,羞忿难当,举剑自剔,临终前说道‘聪哥,你拋下我们母女贪爱财富,你心好狠。’宫梨园这才明白一切真相。 自从知道宫玉敏并非己出,宫梨园将被欺骗的愤怒发在宫玉敏身上,对她的生活不闻不问,只托给一个家仆照管长大,宫玉敏在家受尽了冷漠的眼光,连仆人也瞧不起她,宫梨园躲在园林之中不再出世,从此自称‘梨园老人’,自然不会去关心她,她怨气难消在江湖上到处惹事,得了‘小罗剎’之名。 ‘玉面判官’司徒聪年老思女,悔恨当初拋弃妻女,一年前他求我为他安插一个职位,在不愿别人认出是谁的情形下寻找女儿,只因多年前他对我有恩,无法拒绝就将他派在茶楼中当掌柜。” 秦宝宝噎下粥,领悟道:“他说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意思就是要将女儿带到很远的地方,不再受人欺负,不遭宫家人的白眼?” 卫紫衣不由得赞美道:“宝宝的领悟能力很强,不胡闹就更完美了。” “如此浅显的道理任谁都想得通。”秦宝宝皱眉道:“大哥对我最苛了,从来就不曾完整的赞我一句。” 席如秀朝天打个哈哈,道:“这叫爱之深也,责之切,魁首的苦心令我赞佩。” 扁扁嘴,秦宝宝狠狠泼他们一盆冷水:“世上焉有完美之人?我永远都是这样子,你们认命吧!” 阴离魂幸灾乐祸道:“就当作上了贼船吧,反正我无家室之‘累’。” “稻花香,菊花黄,无情儿郎不回乡;阎王面,芙蓉颜,月下老人红线牵;妾不嫌,郎君卑,三日夫妻不团圆;深闺怨,诉与谁,日日夜夜待君归;今劝君,效于飞,男儿恃才不比颜;妾娇媚,君称雄,郎才女貌妒煞人。” 席如秀高山打鼓——不懂,不懂,问道:“小鬼,你唱这首歌用意何在?” 秦宝宝笑咪咪的用眼在众人面前溜来溜去,才道:“当事人自己心理明白,我不好说破。” 阴离魂闻歌变色,对卫紫衣求助:“魁首,这……” 卫紫衣截口笑道:“这件事情你好好想想再做决定,不要太死心眼。” 席如秀恍然大悟,叫道:“原来这首歌是指阴……。” 秦宝宝向席如秀使个眼色,用话带过:“大哥,小金梨的故事就只有这样么?” 席如秀何等老江湖,当下也把话题转到小金梨上,代卫紫衣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魁首说累了,让我来补充。” 秦宝宝在三位领主中,最喜欢的就是席如秀,偏爱和他作对:“不行,你最狡猾了,有这么好的机会作弄我,你会放过?十句话你只说六句,留着四句向我勒索报复,当我是傻瓜?” 席如秀难得想当一次好人,不想宝宝不领情,气结道:“这件事情的内秘我最清楚,你既不想知道,我也省得费唇舌。” 秦宝宝这次可栽了个跟斗,同卫紫衣求助:“大哥,你说嘛!” 卫紫衣想给他一个教训,当下苦笑道:“我所知道的就只有那些,其它的就得问如秀了。” 秦宝宝最会寻人话中漏洞,眨眼道:“大哥所知道的是三领主告诉你的么?” 卫紫衣领首承认。 秦宝宝跳下椅子,脚步不稳的向门口走去,嘴里嘀咕:“你们都在骗我,大哥先前所说的疑问甚多,若真是从三领主处得知,依大哥脾气怎会不问个明白?当我是三岁幼童好骗?你们耍赖不肯告诉我,我不会自己调查去?” 五天没进食,先前听故事入神,一口粥都要大人催促才想起要吞下去,元气只恢复一、二成,秦宝宝自然走不稳,卫紫衣听得他嘀咕,哭笑不得,把眼望向席如秀,席如秀大发慈悲,将行到门口的秦宝宝抱回来,放在膝上,左手端起碗,右手执汤匙,一口粥强喂入宝宝嘴里,恶狠狠的道:“你问我说,但是,我每说一句,你必须吃一口粥。” 秦宝宝才懒得自己去调查,况且十多年来物换星移,真正知道内情的又有几人?才想法子套卫紫衣等人说出来,笑道:“没问题,等我吃坏了肚子,再找你算帐。” 席如秀向卫紫衣大吐苦水:“这年头好人做不得,这小鬼半点亏不肯吃,魁首将他推给我,自己落个轻松,这回是今天第三次不够朋友。” 卫紫衣毫无歉意的笑道:“忍耐点,是你们要求我不要将他带走的。” 席如秀大叹:“后悔莫及!”向其余五人求助:“呃,我们可是老兄弟,到时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 秦宝宝撇撇嘴,毫无笑意的笑道:“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多,否则何必求助他人。” 席如秀把头一抬,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问吧!”一句话一口粥不打折扣的喂入宝宝嘴里。 将粥吞下,秦宝宝提出第一个问题:“大哥所说的并非什么秘密,司徒聪为何怕我知道?” 席如秀沉吟道:“大凡一个人做下丑事,总希望愈少人知道愈好,多年来人们已渐渐将此事淡忘,他可能怕由你这一闹,唤起人们的记忆。” 秦宝宝不服道:“既怕别人想起,为何又拿出小金梨!” 席如秀心思巧转,很快就想出答案:“宫玉敏的外貌一定很像钟敏敏,司徒聪想确认她是否为钟敏敏所生,况且当时茶客俱被宫玉敏吓走,司徒聪就假藉救你之便拿出小金梨试探宫玉敏,不想宫梨园并没有告之其生父为‘玉面判官’司徒聪,也就是当世唯一持有小金梨之人,见着金梨只当是父亲好友,错过父女相认的好机会。” 秦宝宝沉思道…… “就因为我见着小金梨,所以他欲置我于死地?” 席如秀补充道:“不只是你,若非你当晚就行动,司徒聪极可能会先在茶博士身上动手脚,再找机会除掉你,却没想到你首当其冲。” 秦宝宝大是不服气:“我只是想知道小金梨的故事,在大哥那儿得不到认可,才来找他相询,他居然狠心想害我命。” 席如秀讥道:“谁叫你老实说出并未得知小金梨之事,司徒聪是恨不得知道此事之人通通死光,他怕你探测出来,只好先杀你灭口。” 秦宝宝“哼哼哼”了半天,问道:“他杀了我,不怕你们得知找他算帐?” 席如秀也“嘿嘿嘿”了半天,吊宝宝胃口道:“这就牵扯到另一段悬案。” 秦宝宝忙问:“什么悬案?” 席如秀朝天打个哈哈,道:“你猜着了我才说。” 秦宝宝不满,嘀咕道:“没头没尾谁猜得着?你喂食好凶,我也不想问你了。” “哼”了一声,溜下席如秀膝盖,坐到卫紫衣身旁,道:“到底什么悬案,换大哥说好么?” 卫紫衣领首而笑,不答反问:“你对小金梨之事还有什么疑问?” “我知道了。”秦宝宝会意,拍手笑道:“三领主所说的悬案就是十多年前司徒聪以小金梨领来的财富到那儿去了?为何失踪十多年不现身是不是?”席如秀没事惹来一身骚,讥道:“你的外貌堪称完全无缺,就是脑袋嫌大点,若不吃胖些,会给人头重脚轻之感,不过还好,大脑袋里装的不是豆腐渣。” 季大夫卖弄医术道:我这儿有副大补品药名,小孩吃了会白白胖胖。 “少来!” 秦宝宝叫道:“我讨厌吃大补品,更厌恶‘完美无缺’这四个字。” 扯着卫紫衣的袖子,又道:“大哥快把故事说下去嘛!” 卫紫衣也怕宝宝太完美会夭折,不给席如秀机会讽刺,忙道:“三十年前有一个传说,东瀛岛海岸住有一群厌世的武林高手,年岁大都在百开外,就一身刀枪不入的武功,有许多人怀着侥幸的心情前去拜师,却均一去不回,这有两种解释,其一,他们遇到台风,船沉人亡;其二,他们到了东瀛岛受了那些隐士熏陶以致生了厌世之心,从此不再回来。 以后,这件事沉寂了十年,众人都已淡忘,不想‘玉面判官’司徒聪见好友‘金梨胆’宫梨园少年得志,家境又富有,宛如天之骄子,由惭生妒转恨,玩弄‘俏罗剎’钟敏敏后,利用小金梨卷走了宫梨园大半财富,往东瀛岛求师习艺,意欲回来称霸江湖,利用宫梨园的财产创出他的天下。 皇天不佑人,司徒聪的坐船遇上台风,财产损失大半,幸亏他会游泳,才躲过此劫,只是称霸天下的美梦也随之泡汤。” 秦宝宝拍手大是得意:“似他那种心胸狭隘之人若是称霸天下,才叫老天无眼。” 大领主展熹道:“魁首这些天着实累了,宝宝有疑问,由我来回答。” 卫紫衣失笑道:“我那有你说的那般娇贵,倒是宝宝该回去睡一觉补补身子。” 秦宝宝立即抗议道:“我已经睡了五天,回去多吃点饭,可不要吃大补品。” 卫紫衣扳起脸道:“由不得你反对。” 秦宝宝扮个鬼脸,躲到展熹身侧,笑嘻嘻道:“大领主最好了,不会像某人趁机向小孩子勒索,更不会似某人老爱扳起脸教训人,小孩子最讨厌吃苦苦的补品对不对?” 卫紫衣冷下脸,厉声道:“宝宝,你过来!” 秦宝宝从不曾见卫紫衣对他如此严声厉色,吓了一跳,负气道:“你那么凶,我不过去。” 卫紫衣厉色道:“你若不过来,从今而后不要再叫我大哥。” 群雄吓了一跳,秦宝宝更觉委曲,倔强道:“我偏偏就不过去。” 卫紫衣一拍桌子,起身怒道:“你恃宠而骄,目无尊长,只因你年纪还小,所以人人让你,并非怕你,没想到你却得寸进尺,辱骂长上,想以言语教诲你,你犹不知自己错在何处,你非三岁小儿,如此行径实在令人痛心。” 秦宝宝双目流泪,抽噎道:“我错了……” 席如秀忙道:“知错就好,魁首就原谅他吧!” 没想到秦宝宝却抽噎道:“自与大哥相遇结拜……大哥疼我……爱我……宠我…… 我只道从此有了……亲人……今大哥提起……我才醒悟自己……原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众人为之鼻酸,卫紫衣抱起他,柔声道:“宝宝,你可记得大哥以前对你说过,大哥六岁失怙,全靠自己努力才活到现在,没人教我要如何做一个好孩子,比我大的邻家小孩,每每辱骂我是无人教养的野孩子,大哥喜欢你,爱你,自然不愿有人笑你失了家教;你顽皮淘气大哥喜欢,却不能乱了长幼之分,你明白大哥的苦心么?” 秦宝宝哭红了眼,抽噎道:“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有意要骂你和三领主……”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你知过能改,大哥就喜欢,至于恶作剧……。” 秦宝宝忙委委曲曲的道:“这个好象就改不过来了。” 说着忍不住破涕而笑,对席如秀歉然道:“对不起,席领主,以后不会再对你出言不逊,只不过……。” 望着卫紫衣,宝宝迟疑着,席如秀代他道:“只不过偶尔恶作剧是不是?” 秦宝宝天真的点点头,席如秀豁然大笑:“只要你不哭就好,方才你哭时,我都感到心快碎了,恨不得将天上的繁星串成一串给你把玩,博得你一笑。” “胡……。”秦宝宝忙掩住嘴,嗔道:“我又不是女子,难道还能一笑倾城,再笑倾国?” 张子丹心有同感的点头道:“我就有这种感觉。” 阴离魂补充道:“尤其你破涕而笑时,全身散发出一股光芒,使人不敢正视。” 展熹比较持重,只是笑着点点头,表示有同感。 秦宝宝鼓起腮帮子,大是不悦,卫紫衣失笑道:“他们是赞美你,何必做出这种表情?” 秦宝宝白眼道:“大哥也来取笑我,男孩子长得好看作啥?” 卫紫衣表情古怪,欲言又止,最后道:“等你长大点,就会以自己的容貌为傲。” 秦宝宝一脸迷惘,卫紫衣看了笑道:“现在不要为这些事烦恼,待你十五六岁还不懂,大哥会告诉你。” 奇怪的皱皱小鼻,秦宝宝道:“现在不能说么?” 卫紫衣苦思妥当的言词,道:“这事最好你自己领悟,大哥也很难开口明言。” 秦宝宝愈听愈迷糊,其它人也不懂,卫紫衣却将话题转开:“宝宝不是吵着要去京城赏花灯么?” 奇怪秦宝宝却没有一点高兴的神采,低头沉思不言。 卫紫衣唤道:“宝宝,你在想什么?不想去赏花灯了么?” 无精打采的摇摇头,秦宝宝道:“不知道,我要想一想。” 席如秀见宝宝情绪不稳,小心道:“从甘肃回来就吵着元宵要上京城赏花灯,还要想什么?” 秦宝宝看着自己的手指,道:“以前有很多事情我都不愿去想,现在我要好好想一想。” 席如秀被他弄迷糊了,搔着耳根道:“你这小鬼有点反常,专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阴离魂也迷糊了,抱怨道:“魁首也是,今天他们兄弟俩是怎么搞的?” 只有卫紫衣明了宝宝的反应是正常的,道:“想一想也好,想不通就不要勉强,大哥要告诉你一句话,不管将来你变成什么模样,大哥最喜欢你顽皮淘气的天真表情。” 秦宝宝凝视着卫紫衣道:“永远都不变么?” 肯定的点点头,卫紫衣柔声道:“希望你永远保持纯真的你,不要受别人影响,捣蛋也好,恶作剧也罢,大哥喜欢你,喜欢真正的你,率真的秦宝宝。” 不懂装懂的点点头,秦宝宝道:“我不太了解大哥的话,但是我说过,我永远都是这副模样。” 卫紫衣失笑道:“外表长大会变,只须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就够了。” 秦宝宝不懂的直点头,惹得卫紫衣好笑不已:“你这小淘气有时迷糊得紧,偏喜欢装懂。” 展熹听他兄弟说了半天,搔了搔耳根道:“魁首,不说宝宝迷糊,我们更不懂你说这些话的用意。” 席如秀也附和道:“是啊,魁首若不说明,今晚我可难以成眠。” “你等着失眠吧?”卫紫衣笑道:“如今还不能说,等些时候吧,我不想吓坏宝宝。” 席如秀不禁抱怨道:“魁首真残忍,到底要等多久?” 卫紫衣哧哧笑道:“快则几个月,慢则几年,一切全看宝宝的反应。” 席如秀神秘兮兮的靠近秦宝宝,道:“呃,小鬼,你懂不懂魁首的意思?” 秦宝宝很干脆的去给他一句:“不懂!” 席如秀一怔,叫道:“魁首,宝宝根本不懂,会有什么反应?” 卫紫衣答得更妙:“他当然不懂,懂了会有什么反应?” 席如秀谄媚道:“魁首能不能提示一点?一点点就好了。” 卫紫衣也很干脆的去给他一句:“不能!” 席如秀为之气结,对其他伙伴道:“我没辄了,换你们上场,看能不能套出一点什么来,如此神秘兮兮的岂不憋死人?阴老鬼,你上!” 卫紫衣牵着秦宝宝左手向门口走去,边道:“别费事了,兄弟十多年,莫非还不了解我的脾气?一件事情我若不想说,任谁来套都是没有用的。” 回头哧哧笑道:“很闲是不是?很多事情等着你们办哩!” 席如秀首先抗议,叫道:“魁首明鉴,现在还是过年哩!” 群雄豁然大笑,决定不再追问 第八章 卫紫衣神秘兮兮的到底所言何事? 他希望秦宝宝明了何事? 有时精明有时胡涂的秦宝宝,会不负所望么? 金乌早坠,玉兔飞升,又到夜神俯瞰大地的辰光。 秦宝宝躺在床上一丝睡意也无,想着过去,想着现在,想着未来,直到现在他才明了自己不知在追求什么?整日假正经时研究医学及其它杂技,无聊时就捉弄别人取乐,就这样过一生么? 一个虚龄十三的小孩,谁会要求他现在就为未来立定目标? 卫紫衣也想不到他的一番话,会使秦宝宝想到如此长远的事。 秦宝宝可头痛极了,他不想做什么大人物,只想快快乐乐的过一生,卫紫衣似乎也希望如此?对他的要求一向不高。 眼珠子转啊转的,奏宝宝终于想出睡不着的原因:“大哥今晚在忙什么!怎的不来说故事给我听?” 起身下床,来到对面卫紫衣的房门口,见烛光尚在,敲门道:“大哥,你在里面么?” 沉寂一会,门内才传出声音:“宝宝,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秦宝宝气结,委屈道:“大哥不说故事,我根本睡不着。” 房内传出声音道:“你已经不小了,大哥以后不会再到你房里讲故事哄你睡。” 房内上了闩,秦宝宝打不开,叫道:“大哥,你为什么上了门闩?” 房内隐隐传来一声叹息,道:“宝宝,以后不可进大哥房里,甚至你得换个房间。” “我不换。”秦宝宝道:“大哥今天老说些使我听不懂的话,在茶楼说最喜欢我,现在就黄牛了?如果你不开门,我就坐在门口直到你开门。” 性子一起,秦宝宝果真坐在卫紫衣房门口,心中却迷糊极了。 托着腮帮子,秦宝宝心道:“大哥也不比我乖,古怪的很,尤其是今天,莫名其妙的话一句又一句的说得我脑筋打结,可想不出他是何用意?” 不久—— “呀——”的一声,那扉冰花格子门已轻轻启开。 泰宝宝也不起身,回头顽皮的调侃道:“大哥愈来愈沉不住气了,本以为你会多待一会儿才肯开门。” “少卖乖。” 卫紫衣蹲下身比较好说话:“冬夜寒冷,害你着凉岂不罪过?” 秦宝宝鸡蛋里挑骨头:“既怕我受风寒,为何不立即开门?” 卫紫衣一时语塞,秦宝宝小声道:“也许我该回少林寺好好想一想大哥今天所说的话,大哥突然对我生疏,使我很惶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 卫紫衣看宝宝不知所措的样子,心道:“我不该逼得太急,宝宝无法适应。” 轻轻拉起宝宝,带他回到对面厢房,让他睡下,柔声道:“大哥不说故事,你真的睡不着么?” 秦宝宝开心的笑了,轻快的“嗯”了一声。 卫紫衣见状也排开心中的死结,笑道:“大哥所知道的故事说得差不多了,一时也想不起要说什么?” 秦宝宝嘟起嘴,对他来说听不到是最令人失望的事。 卫紫衣看他不高兴就心慌,忙笑道:“你真任性,这样吧,你说个头,我来接尾。” 秦宝宝欢容而笑,道:“‘怒煞碑’皮九幽如今还在江湖么?” 有了头绪,说起来就容易的很,卫紫衣道:“身陷江湖这个大染缸,能急流身退的又有几人?‘怒煞碑’皮九幽的运气不好,由于他的渲染,使‘金梨胆’宫梨园妻死子离,宫梨园自然会恨他,寻思对策陷害皮九幽,于是利用皮九幽多年来的规定,花钱雇用你在甘肃碰见的那三位黑道高手。” 秦宝宝对听故事很有一套,知道必须有反应:“宫梨园雇用江无月三兄弟狙杀皮九幽么?不对,这不叫陷害。” 卫紫衣知道不说清楚,宝宝不会闭眼睡觉,续道:“‘千臂魔’江无月三兄弟十多年前就已经是认钱不认人的狠角色。宫梨园的计策很歹毒,他探出当年黑道上点恩必求回报的‘铁锁’公孙不报要到湖北宜昌办事……。” 秦宝宝插嘴道:“公孙不报以铁锁作为兵器么?” 卫紫衣笑道:“你会错意了,‘铁锁’是形容他对别人有一点点恩情,就会像铁锁似的拴住你,直到你报恩得让他满意为止。” 秦宝宝咋舌,道:,“天下居然有这种无耻之徒,江湖同道应该合送他一把‘尺’。” 尺同“耻”音,卫紫衣听出其中奥妙,笑道:“胡闹,就你会想到这种事。” “宫梨园嘱咐江无月三人在湖北宜昌县界狙杀皮九幽,皮九幽双手难敌六掌,不出宫梨园所料,公孙不报出手救了皮九幽。‘怒煞碑’皮九幽按照惯例送公孙不报一块石碑,公孙不报武功比他高强,就算有仇敌也用不着皮九幽代劳,于是拒绝接受石碑,要求皮九幽拿出一万两黄金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皮九幽拿不出这许多黄金,公孙不报不肯减价,两人就僵住了,皮九幽一怒而去,公孙不报为之震怒,放弃一万两黄金,从此到处跟踪皮九幽,遇到皮九幽劫镖生财时就出手破坏,决意使皮九幽以十倍的代价偿还他的无礼。” 卫紫衣就此止住,秦宝宝明白他不会卖关子,道:“后来呢?没有了?” 卫紫衣点头笑道:“皮九幽行踪不明,故事自然到此为止。” 秦宝宝不禁抱怨起故事主角:“该死的皮九幽居然来个行踪不明,害我故事听不全。” 笑一笑,又体谅了故事中的主角:“其实也不能怪他,碰上公孙不报那种人,假设是我,就躲到庙里当和尚…….咦,大哥,你看他会不会被害了?” “不可能,”卫紫衣毫不思索的道:“公孙不报跟在他身后,等于是暗中保护他,为求使皮九幽痛苦多年,甚至一生,自然不会让人把他害了。” 秦宝宝相信卫紫衣的判断力,道:“皮九幽到底躲在那里?大哥知道么?” 卫紫衣哧哧笑道:“十多年前的我比你大不了多少,怎么知道?” 秦宝宝奇怪道:“大哥又怎的知道许多人所不知的江湖秘密?” 卫紫衣语重心长的道:“这是一个人在武林中的地位与潜势力所使然,我的人多,接触面就广,接触面一广,就有较多的机会得悉一些有意义与无意义的内幕秘辛,我的身份迫使我不想知道也不行。” “不知道也好,”秦宝宝打个哈欠道:“这些烦心的事情少知道,会活得快乐点。” 秦宝宝不时会突然冒出一句大人话,使人哭笑不得,看他说得容易,好象不想知道的事叫让它左耳进右耳出就解决了。 真是棺材里放鞭炮——吓死人,可惜白放(说)了。 卫紫衣一笑,起身道:“你睡吧,不可以再半夜起来胡闹。” 双手揉弄着棉被,秦宝宝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大哥,我想回少林寺一趟,我感觉得到有很多事情将发生在我身上,必须回少林寺想一想,而且我很想念大和尚叔叔。 “卫紫衣觉得今天真是最长的一日,复又坐下道:“在这儿不好想么?” 秦宝宝点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寻思贴切的言词:“山中生活清寂,在那儿我也许会想出很多事情;跟大哥在一起,我会偷懒将事情推给大哥去想,所以还是回少林寺好。” 卫紫衣艰涩的一笑:“等你想通一切,可就永远不能再回少林寺。” 秦宝宝叫道:“骗人,我在那儿长大,为什么不可以回去?” 卫紫衣笑得古怪:“到时你自然明白,大哥劝你不要太早回去。” 秦宝宝坐起身子,倔强道:“我明天就回去,早点想出来免得闷得难受。” “你不后悔就好。” 卫紫衣更希望宝宝早日明了,道:“大哥已修书一封给悟心大师,由你面交,可是不准偷看。” “哼!” 秦宝宝不悦道:“原来大哥早就想赶我走,致歉书已经准备好了。” “老天爷,你的幻想力真丰富。” 卫紫衣托起宝宝下颚面向他,严肃道:“你看大哥有一丝讨厌你的样子么?小小脑袋装的东西可不少,胡思乱想你最行;再说一次,大哥最喜欢你。” 秦宝宝也一本正经道:“我也最喜欢大哥,不过,刚才我是骗你的,其实我知道大哥给大和尚叔叔的信,是请他老人家帮我想通大哥白天说的话。” “就爱顽皮。”卫紫衣点点宝宝的小鼻头,道:“明天就要回娘家了,早点睡吧,小淘气。” 秦宝宝小声嘀咕道:“什么回娘家,又不是女人。” 卫紫衣笑而不话,吹熄烛火,轻步出门去了。 同吃一种米,心性可有千百种,有人积极的寻求达到自己的目标,而平常人只想安静的渡过一生,不与作野心勃勃。 秦宝宝的外貌是“万邪圣医”秦英及当时“武林第一美人”冯香蝶两人精华的组合,平日天真无邪遗自母亲,古怪顽皮得父亲所赐,也遗传了父亲逃避现实的个性。 当年,冯香蝶产后身亡,秦英不敢面对痛苦以至有躲在少室山之事;如今,秦宝宝不敢确定想通卫紫衣所说的话之后,会不会带来痛苦,在逃得一时便宜一时的心理下,迟迟不肯放开脚步快走。 费了好大一番唇舌,总算劝得小棒头留在“金龙社”,将那些令人头痛的问题丢在一边,秦宝宝如小鸟出笼到处乱飞。 小小一段路怎当得秦宝宝的走法,就算蜗牛爬行,一个月也该到河南,他却整整花了两个月才“踱”到河南省界。 一路上,宝宝不断的在想着同一个问题:“回不回少林寺?” 大哥说暂时不回去比较好,那就回“金龙社”好了。 可是,已经出来了,再回去岂不丢人。 我总是想不通大哥话中之意,恁多时日尚不懂,回少林寺也没用,不如等我稍大由大哥告诉我,省得现在烦恼。 一想到不用面对问题的理由,宝宝就乐了,心道:“反正大哥会告诉我,何必现在伤脑筋,不过,不能立即回去,玩个一、二个月再回去,大哥心疼我沦落江湖,自然不会怪我。” 秦宝宝高兴得差点跳上天,出门二个月,只因心中有个疙瘩,想玩也没精神,如今将烦恼丢了,岂有不趁机大闹天下? 想及悟心大师和卫紫衣的修书,气又泄了:“不回山看看大和尚叔叔也说不过去,还有大哥的信,唉,白高兴一场……咦,他们怎的下山了,天助我也!” 秦宝宝眼前一亮,倏地闪到一条小巷子里。 三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和尚顺着秦宝宝慢踱的官道走来,看清他们的面目,原来是宝宝自小的玩伴明智、明理和明月。 秦宝宝偷眼打量他们,心道:“明智、明理和明月都长大,成熟多了,倒是我都没变。” 明智、明理有北方人魁梧的身段,明月文气较重,却也是长身玉立英姿挺拔,再看看自己又瘦又小的模样,秦宝宝不由得更兴自惭形秽之感,一时也不去想他们三人小时也是和他现在一个模样。 秦宝宝的绝俗容貌,足以使别人忘记他的缺点,可惜他甚少去注意自己的容颜,倒怪起明智、明理及明月三人来了:“哼,要长大也不通知我一声,待会儿可不能轻饶他们。” 三名和尚犹自不知“危险”在即,一路上说说笑笑,脚步轻快的很。 明智兴奋非常的道:“这次若不是龙云天师伯做寿,师父也不会让我们下山。” 明理还是一派天真:“龙云天师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有‘髯虎’之誉,主持的‘龙门镖局’也是北京最大的镖局之一,这次去拜寿一定热闹的紧。” 明月向来最正精,道:“明智、明理两位师兄真是不改赤子之心,贪爱热闹。” 明智一晒,道:“明月最酸,你应该和宝宝中和一下。” 秦宝宝躲在暗处,冷笑心道:“可说到我了,且听听你们有没有说我坏话。” 一想,又感到不对,问自己:“中和是什么意思?” 明月已代他问出来了:“中和是什么意思?” 明智摇摇头,大有——朽木不可雕也之概! 明理噗嗤笑出来,道:“明月平日太用功,甚少去注意来寺施主所言之语:中和就是将你的酸气和宝宝的顽皮调伴均匀,再分还你们,如此一来,你的酸气会被宝宝冲淡,宝宝也不会老是恶作剧,正好各得其所。” 当事人可不愿意,明月首先发难:“我觉得自己很好,倒是你们不比宝宝乖到那儿去。” 见明智、明理瞪着他,明月又加上一句:“师父说的。” 明智知道他所言不假,辩道:“跟宝宝相处十多年,任圣贤再世也会被他影响。” 明理也为自己辩道:“宝宝的魅力和吸引力你也见识过,你就一点没变?” 明月语塞,明智得理不饶人:“明理说得对,明月你变得比我们多。” 明理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就好笑:“耶,你六岁那年被送上少林寺,小小孩儿一开口就是之乎耶哉,当时尚在襁褓的宝宝也牙牙学你之乎耶哉,惹待全寺上下暴笑不已,从此你就不再出口孔子,闭口孟子,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明智补充道:“从六岁你被秦宝宝所影响,否则如今将酸得更厉害。” 明月不似他们口才便给,一时招架不住,索性不言。 师兄弟一场,明智、明理不好太甚,转了话题说说笑笑而去。 待他们去得远了,秦宝宝才走出巷子,得意道:“没想到我在襁褓时期也能感化人,真了不起。” 神采飞扬的跟在明智三人身后,往京城行去。 晚上,明智师兄弟投宿于河南省界的“普济寺”,秦宝宝半个时辰后也混进来,黑珠子见不得白银子,和尚也不例外。 哥俩好,还是邻居哩! 禅房之间只有一板相隔,背后论人短处小心隔墙有耳就是这般了。 秦宝宝推说人不舒服,请小沙弥将饭菜送到禅房,不与明智师兄弟碰面;钱有花有差,主持忙不迭的答应。 在庙里面,吃饱饭后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睡觉,天一入黑,明智师兄弟就回房养神去,因为明日一大早还得赶路哩! 花钱借宿他们邻房的秦宝宝心中有事睡不着,正想找些人陪他玩,玩累了才好睡,最佳的目标就是隔壁的三位和尚了。 想了十七八项游戏,都因不合时宜被否决掉,暗道:“这儿是和尚庙,跟什么最扯不上关系?” 银子?(摇摇头)点心?他们又不是小孩;鸡鸭鱼肉?(合十)阿弥陀佛:不是和尚的男人拥有而他们不能拥有的是什么? 对,对,对,娇妻美妾,就是女人! 和尚庙里出现个女人,会是个怎样情景?(掩口偷笑)“不对,我堂堂男子扮女人太不吉利了,装装声音倒是可以。” 小孩童音本是尖锐,秦宝宝更装个十足十:“小大师,你将奴家挈到这里来作啥? 快快故我回去。” 变个男人嗓音贼嘻嘻的道:“小娘子稍安勿躁,今夜是万万不放娘子回去。” 女子惊惶的声音道:“小师父无礼甚是,不怕奴家告到官府?” 男子声音更形得意:“告与官府,娘子的名节不保,以后如何做人?” 女子哭声道:“小师父意欲如何?快快放奴家回去。” 男子呵呵笑道:“娘子来此为何?” 女子大声道:“师父骗我言儿在庙里,如今你将我儿藏在何处?” 明理、明理及明月早已惊醒,骇于庙里居然有不法和尚,万万没想到全是秦宝宝一个人搞的鬼,不知该不该救人? 明理气愤道:“这不守清规的恶和尚,有心使我们下不了台。” 明智一向不太明智,道:“听声音就在隔壁,我们快去救人,保全那女子名节。” 明月年纪最小却最老成,道:“师兄不可鲁莽,此寺并非少林分寺……” 明智截口不悦道:“救人还要选地点么?” 明月忙摇手道:“师兄误会了,小僧的意思是不要由我们出面,到前房告知主持,由他了断自家丑事,比我们出面争论省事多了。” 明理蛮不讲理道:“何用和他争论,痛打一顿不更省事。” 明月笑道:“师父曾告诫我们不可生事,否则师弟也想出手试试身手。” 想到师父及少林戒律,明智无奈道:“只有如此了,明理师弟,你到前房走一趟。” 明月深怕明理不耐烦解释就和主持争论起来,起身道:“理应由师弟走一趟,两位师兄在此监视那败类可好?” 明智和明理点点头,拍胸保证贼子逃不了。 秦宝宝心理暗骂:“明月还是这般讨厌,想出如此无聊计策,害我没得玩;哼,原本想放你们一马,如今可怪不得我了。” “啊——”秦宝宝装女子声音惨叫,暴起身形从窗口溜走。 “不好,明理快救人!” 明智和明理身如电闪来到宝宝房里,却想不到宝宝已溜到他们房里,躲藏于暗处,兀自叫嚣寻找不休,真个:只道不法和尚逃去休,未想膛螂捕蝉黄雀在后。 明月带着一脸怒色的主持闻声找来:“明智师兄,怎么回事?” 明理气咻咻的抢着道:“方才我们听到女子惨叫声,赶忙找来却半个人影不见。” 明智口气托大:“我不相信一个小和尚能在我们赶来之前将人带走,再也找不着,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屋子设有秘室。” “普济寺”主持气愤填膺道:“贫僧看在同道分上留宿你们,却徒遭一场耻辱。” 明理鄙夷道:“这只能怪你教徒不严。” “放肆!” 主持怒道:“寺里的僧侣全已歇息,方才清点人数一个不少。” 明智疑惑的望着明月,明月点头道:“没错,二十七人均已睡下。” 明理可迷糊了:“我们刚才听到有人调戏妇女也不假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月略一沉思,叫道:“不好,中计了,贼子的目标是我们的贺礼。” 三人直叫不妙,撇下主持,急忙回房,拿出行李检查,却那儿还有贺礼的踪迹?三人不死心的找了半个时辰,才相信真被偷了。 明理看主持还没走,将一股怨气全发在他身上:“都是你设下的计谋,想图谋我们的玉如意。” 主持这才知道贺礼原来是玉如意,被诬赖那有不生气:“别仗势着少林威名,就可以胡赖冤枉人。” 明理叫道:“东西在你寺里丢的,你的嫌疑最大。” 主持一连遭受耻辱,瞋目叱道:“谁见着你们真有玉如意?说不定你们是借少林寺之名想讹诈我的骗子。” 明月扯扯明智衣袖,明智会意,道:“明理住口,用唇舌解决不了事情。” 明理悻悻住口,明智取出少林信符,道:“主持,小僧师兄弟并非骗徒,当真是奉命上京城为俗家师伯‘髯虎’龙云天祝寿,如今贺礼玉如意被盗也是事实,我们都中了贼子计谋,须寻个对策才是。” 少林寺领袖武林,主持不敢得罪其门徒,道:“玉如意在敝寺被盗,贫僧不敢推卸责在,全凭小师兄吩咐。” “不敢了!” 明智人乖觉聪明,提出关键性问题:“请问主持今夜隔壁僧房可有人借住?” 主持直认不讳:“有位小孩来此游玩,却不知到那儿去了?” 明智一听有线索,忙问:“主持可记得他的相貌?” “一生难忘。”主持火气全消,笑道:“潘安再世也难与他媲美,贫僧起初错以为是金童下凡哩!” 明月想起一个人了形容道:“主持遇见的小孩,额小有一颗米大的朱砂痣,长发垂腰,发束上嵌着绿色犀角,肤色雪白晶莹,双眼又大又圆,给人顽皮精灵之感,双眉入鬓,穿着月白锦衣,是不是?” 主持奇怪的点头道:“小师兄形容得没错,不过漏了一点,那位小公子颈上戴着一条精美难得一见的‘寿’字型金链子,左腕还带着一只金镯子。” 明智、明理、明月同时怔住,同声哀叫:“宝宝!” 明理鬼叫道:“是他没错,金链子是卫大侠所设计给他戴上的。” 明智接着有气无力的道:“金镯子其实是柄匕首,得自‘见血魔君’萧一霸。” 明月一点也不担心,失笑道:“有道是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两位师兄不比他们逊色。” 明理翻起白眼道:“你倒高兴,就由你负责向宝宝要回玉如意。” 明月收起笑容道:“宝宝只是一时顽皮恶作剧,届时自会送来归还。” 明智不太乐观道:“宝宝做事向来不按常规,你的推论未必正确。” 明理沉不住气道:“现在说这些何用?最重要的是找到宝宝要回玉如意,否则回寺一顿处罚是免不了,宝宝往掌门方丈或卫大侠怀里一躲就没事,我们可没这般好福气。” 明月为“贼子”辩解道:“宝宝和我们交谊深厚,断然不会陷害我们。” 明智一向信服明月的睿智,问道:“明月师弟可有计策要回玉如意?” 明月谦虚一笑,道:“要回玉如意不难,需要两位师兄合作。” 明理转闻有计策,笑道:“快说来听听。” 明月胸有成竹道:“宝宝的性情古怪,而且十分任性,若是向他强要,他定是不给,最好的方法就是遇到他只当偶然相逢,装作不知他盗了玉如意,只骗他同往京城,时日一久,他自会沉不住气的拿出来。” 明智、明理直叫“好计”,领首答应合作。 伏卧在瓦上偷听的秦宝宝则连连摇头,心中不悦道:“好个明月,胆敢算计我,就爱自作聪明,我偏不和你们碰面…….耶,哼哼,我就将计就计,届时看你们如何收拾?” “找他助我一臂之力。” 想定反间计,秦宝宝伏在瓦上安歇如常,端个是好命! 屋里闹哄哄的丝毫影响不了他去梦周公的雅兴。 明智想到宝宝老爱出惊人之举,不禁迟疑道:“你不是宝宝,为什么这般自信?” 明月不介意的笑道:“明智师兄不妨回想宝宝在山上的言行,我们说太阳是圆的,他却认定它是十二角形的;答应陪他玩捉迷藏,他又改变主意想玩‘名人迎新游戏’;奇言怪行使人扑朔迷离,有时却又乖巧的很,如此心性,不外是小孩喜欢和大人作对的心理反应,我们只有对症下药,憋得他沉不住气,逼他自己拿出来。” 明智点头赞许,明理提出新问题:“如果宝宝又想出新玩意儿,故意不与我们碰面呢?” 明月不大自信的道:“小孩不免有炫耀心理,宝宝岂会闷不做声?” 明理大摇光头,不以为然道:“这点你可失算了,宝宝不爱炫耀己能,我们只当他是个小顽童,谁想得他居然一身饱学,医学、暗器及轻功堪称三绝。” 明月得失心不重,依然笑道:“宝宝的鬼主意最多,却无害人之心,我们大可放心。” 明智没有明月乐观,不安道:“害人是不会,免不了会被他捉弄一场,甚至下不了台。” 明理苦思宝宝用意,突然恍然叫道:“我终于想通宝宝为何会来这手?宝宝一定跟在我们附近,言行之中难免得罪他,这位小祖宗爷就耍了我们一记。” 明月不解道:“他不是和卫大侠在一起,怎会出现在这里?” “没人猜得出!”明智见主持未走,上前宣佛道:“阿弥陀佛,小僧师兄弟已知盗走玉如意之人,先前对主持无礼之处,请主持包涵,并且不要宣扬那位小孩的行止。” “阿弥陀佛!”主持合十道:“小师兄能否告诉贫僧那名奇异的小孩是谁?” 明智略一迟疑,道:“说也无妨,他即是不行走江湖,却使江湖人不由得惶恐不安他的恶作剧的少林顽童秦宝宝,亦是卫紫衣卫大侠的拜弟。” 主持也是武林中人,当然知道“金龙社”的声势,道:“无怪他如此大胆敢偷少林寺的东西。” 明月为宝宝辩解道:“主持想必也听闻过他的传说,只道他是仗着少林和‘金龙社’的势力,却不知他性子一起,敝派掌门也招架不住呢!” 明理索性明言:“是啊,他可是我们带大的,不许你说他的不是。” 明智自从宝宝被秦英带到少室山,就抱着他到处跑,直将他当作亲弟弟来呵护疼爱,更听不得别人讽刺他,不悦道:“宝宝向来是最可爱的娃娃,主持也听到小僧师兄弟刚才争论言语,理应明了宝宝不是狗仗人势之徒。” “普济寺”主持豁然大笑:“三位小师兄和秦宝宝的感情真是奇特,方才师兄弟三人对他显然束手无策,如今贫僧批评他一句,三人都不约而同为他辩护,有友如此,也不枉这一生了。” 主持和他们闲谈几句,告辞回房休息。 明智、明理及明月师兄弟躺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夜深了谁也没精神多谈,不久,各自歇宿不提。 “明月,这次你真的失算了,走了半日尚不见宝宝人影。” 明理开始不耐烦的嘀咕起来。 明月对这位师兄耐性之差向来谅解,笑道:“明理师兄不用性急,倘若你是宝宝,你会这般快就出现在窃主面前么?如此一来岂不遭人猜疑。” 明理听他说得有理也不再辩解,合十道:“菩萨保佑宝宝真如你所说的;不要来个避不见面。” 明智看明理着急的样子不禁好笑,想说几句明褒暗贬的话使他高兴。 这时—— “呜……呜……” 充满委屈不平的哭泣声从不远处传来。 明智于是改变话题,道:“太平盛世谁在哭泣!好象要把心中的冤屈全哭出来。” 明月也注意到哭声,道:“好令人心酸的哭声,真想陪他大哭一场。” “妄言,他又不是宝宝。” 明智神光一闪,道:“咦,听声音好象是个小孩。” 明理一直在倾听哭声,道:“好耳熟的声音。” 三人向哭声来源走去,声音渐大也更清晰,愈让他们三人感到耳熟,好象家里的弟妹被父母责打以哭声来表示不满。 明智、明理、明月互觑一眼,不约而同叫道:“是宝宝!” 宝宝在哭,对他们来说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况且玉如意还在他身上,三人又惊又急,恨不得插翅飞到他身旁。 一名小孩蹲在一条巷子口哭泣不止,巷口围了不少人。 “这小孩迷路了么?怎不找个人带他回去?”衙门捕快道。 “回捕头,他不知道他家的住址。” “是呀,捕头,我们问他住那儿,他说他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那总有名有姓吧!” “我们也问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姓啥叫谁。” “这……这不是丧失记忆了么?” “是啊,真可怜,看起来跟我家阿福一样大,才十岁呢!” “真糟,没名没姓没地址,只有贴告示请大人来领回去。” “看他的穿着打扮,一定是大富人家的少爷。” “我们这儿的大富就数白剥皮,他可是光杆一个。” 明智师兄弟听老百姓的描述均觉得不可能是宝宝,但声音实在太像了,不禁排开众人到前头,定眼一瞧,不由得心头大震。 小孩将脸埋在双膝间哭泣,看不清他面目,但是,一头乌亮的垂腰长发正是秦宝宝独特的标记,再则发束上的苍犀角也骗不了人。 明智双手抖颤的抬起小孩的脸蛋,正眼瞧清,唤道:“宝宝!” 小孩脸上布满了迷惘和害怕,哽咽道:“你叫我么?……你认识我么?……为什么大家都不认识我?” 见明智不回答,失望的哭道:“原来你也不认识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住在那儿……爹娘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智再也听不下去,出家人的六根清静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明理和明月也蹲下身,三叫人激动的抱住秦宝宝,哭声道:“宝宝——谁害你变成这样子?” 小孩停住哭声,兴奋道:“你们认识我么?宝宝是我的名字么?” 明智死命抱住宝宝,明理低泣不已,明月较能自制,擦了眼泪:“出生不久我们就认识了,你姓秦名叫宝宝,从小住在少室山,去年中旬下山遇见‘金龙社’魁首,和‘金童阎罗’卫紫衣施主结为兄弟,你颈上的金链子就是他的见面礼。我是明月,小时候你都叫我小酸丁,抱着你的是明智,这位是明理,从小我们抱着你到处跑,你还有印象么?” 明智压住激动的情绪,放开秦宝宝,劝慰道:“宝宝别害怕,我们会助你恢复记忆,你饿不饿?” 秦宝宝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你们?你们是不是坏人?” 明理早不满明智霸住秦宝宝,趁机长身抱起宝宝,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轻。” 秦宝宝被抱起,身子悬空,双脚乱踢明理,叫道:“无礼的家伙,还不快放本少爷下来。” 明理抱得更加紧,一扫刚才的悲伤:“还好,记忆丧失,性子却和以前一个模样。” 秦宝宝好奇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明智打岔道:“现在说这些没用,想法子让宝宝恢复记忆才重要。” 记忆丧失,性子却和以前一样刁钻,秦宝宝狐疑道:“我们萍水相逢,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明理放下他,正经道:“从小一起在少室山长大,自然对你好。” 秦宝宝退后一步,机伶道:“我什么都记得了,怎知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明月略一沉思,道:“你向来十分敏感,看到我们你会感到害怕或不安么?” 秦宝宝天真的摇摇头,道:“你们和我同样是人,作不得准。” “阿弥陀佛!” 明月头疼的宣一声佛,道:“这些老百姓也是人,你感觉到他们与我们不同么?” “有!” 秦宝宝天真的笑道:“他们头上有毛,你们却光溜溜的像鸡蛋。” “呵呵……。” 民众笑得直捧腹,明智师兄弟见宝宝不改顽皮,同声一叹! “阿弥陀佛!” 明理合十道:“宝宝虽丧失记忆,却不改纯真本性,真是苍天保佑!” 明智看愈扯愈远,拉着宝宝左手,道:“你肚子饿了,吃饭去吧!” 甩掉明智右手,秦宝宝道:“我才不跟你们去,谁知你们是不是拐带人口的骗子?” 明智蹲下身扳住宝宝,严肃道:“宝宝,你一向机伶聪敏,难道感觉不出我们像亲人么?” “不知道!我脑子乱昏昏的,不敢相信任何人。” 明理轻叹口气,道:“看来卫大侠也把他宠坏了,比以前更任性。” 明月十分同情宝宝丧失记忆,道:“师兄,我们别逼他,以前的事情他都忘了,自然不敢信任别人,就随他去吧!我们在后面保护就是。” 看他们如许真诚,石人也会感动,何况善良纯真的老百姓,就只有秦宝宝这位爱捉弄人的惹事精会挑出话里的毛病,跺脚道:“哼,我就知道你们不安好心,现在四周有许多人,你们当然不敢强我,美其名要我先走,随后当跟屁虫保护我,其实是想等待无人的机会拐我去卖,你们三个大块头,我小孩子自然打不过。” 明月那想到宝宝会比丧失记忆以前更刁钻,自己一番好意,被他歪曲事实的加油添醋,全变成黄鼠狠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秦宝宝看他无话可说,更加得意自己的机警:“我没精错吧,瞧你被我说破心思目瞪口呆的模样。” 明月在宝宝面前总是感到口拙,叹道:“你的想象力永远超人一等!” 明智已经计穷了,道:“那你有何打算?” 秦宝宝揉揉微红的双眼,笑道:“我现在倒觉得你们不像坏人了。” 扯了半天才相信他们的话,明理没好气道:“我们本来就是好人,全是你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彷佛受了多大的委屈,秦宝宝红眼嘟嘴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你们却还挖苦我,你们又变成坏人了。” 靠着墙坐倒在地,脸埋在双膝间,肩膀抽动不已。 明智不禁埋怨明理道:“宝宝如今情绪不稳,你却还刺激他。” 师兄弟三人蹲下身,不住用话安慰宝宝,明理更是道歉不迭,三人均感到口干舌燥,宝宝双肩却抽搐得更厉害,硬是不肯抬起脸。 明月也抱怨道:“明理师兄,这下好了,由你负责劝住宝宝。” 所能想出的道歉话,明理全说了,摇头道:“我没法子,谁知他愈大愈难缠,存心整死我们。” 这时—— “咯咯…….呵呵……” 秦宝宝猛的抬起头,笑得眼泪直流,道:“我看到你们的鸡蛋头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就想笑,呵呵……” 闹了半天,众人总算弄清楚他在笑不是哭,明智师兄弟直瞪眼,却因宝宝丧失记愤不好与他计较,只有干瞪眼了。 好不容易笑够了,秦宝宝嗔道:“瞪我做啥?我说错了么?” “算了!”明月知道争不过他,索性认栽,道:“童言无忌,如今你打算上那儿?” 想了想,秦宝宝道:“方才你说的办法也可行,只是要改一改。” 明月问道:“我们随后保护你不好么?” 秦宝宝有点为难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根本不知道要去那里,所以改一下,你们走前头,我跟在后面叫,也许会想起以前的事来。” 明智一想也只有如此,笑道:“如此甚好,我们要上京城给龙师伯拜寿,再则你大哥卫紫衣施主也离京城不远,你随我们去,一路上慢慢想着以前的事,若想不起来,我们会送你回‘金龙社’,不然就一同回少林寺。” 秦宝宝兴奋道:“原来我还有亲人啊,这么久都没人来认我,害我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孤儿哩!……咦,京城离这儿近么?” 明智不想使他伤心自己是孤儿,笑道:“不远也不近,可以说是邻居,慢慢走半个月也到了。” 秦宝宝狐疑道:“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明智转了话题道:“先别想这些,你该吃饭了。” 记忆丧失的人,问题似乎特别多,秦宝宝道:“要上那儿吃饭?必须走半个月才到家哩,忍耐点。” 三人好笑又好气,带宝宝上路,明理道:“只要有银子,不必回家也有山珍海味可吃。” “我想起来了!” 秦宝宝兴奋的拿出几锭元宝,道:“这就是银子,是不是?” “那叫元宝,普通商店找不开。” 明理摸出几块碎银道:“碎银就够小商店头痛了,普通老百姓用的铜板。” 秦宝宝望着手中的元宝,失望道:“原来这东西没用,铜板我没有。” 突然将元宝塞在三人手中,十分得意道:“这东西好重,让你们背才对,我不要了。” “阿弥陀佛!” 明智正经道:“元宝对我们出家人没用,宝宝你收回去,不可害我们犯戒。” 秦宝宝忙将手负在身后不肯接,道:“太重了我走不动,送给你们正好,因为你们又高又壮的。” 明月又是好笑,又是奇怪,道:“既然嫌元宝太重,出门何不带碎银或银票?” “这包大概就是碎银,银票好象没有。” “阿弥陀佛了。” 明理宣佛号道:“卫大侠可将你宠坏了,小孩儿身怀数百两,不怕宵小动心?” 明月为卫紫衣辩护道:“卫施主设想十分周到,他了解宝宝最怕麻烦,给他银票,宝宝就算肚子饿也懒得去寻钱庄将它换成银子,只有多塞几锭银子,反正此地也有‘金龙社’分社,宝宝银子用完可以去领,总比给银票来得有用。” 秦宝宝愈听愈迷糊,道:“我根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明智笑道:“这些元宝我们暂时替你保管,到了地头再还给卫施主。” 秦宝宝十分得意将“元宝包袱”丢给别人,道:“这么笨重的东西我哥哥才不想要,你们留着自己背吧!” “阿弥陀佛!” 明月佩服道:“财、色、酒、气,人之大敌,多少人为它们陷于万劫不覆之地,财乃首敌,宝宝能勘破它,当真可喜可贺!” “酸溜溜”明理笑道:“先找家饭庄让宝宝吃食吧。” “所谓当局者迷”,没有人去想宝宝是不是真的丧失记忆?一路上不断说些在河南嵩山少林寺生活的往事,秦宝宝偶而会有点反应,但大部份都“鸭听雷”(闽语,不懂),脸上一片迷惘,倒有点像在听故事似的。明智、明理及明月知道此事必须慢慢来,急不得,只有用话安慰他不要害怕惊惶。 到后来,反是秦宝宝在安慰他们:“不要整天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只要活着,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你们再这样,我可不想跟你们在一起,免得被传染。” 秦宝宝的绝招——转身就走!使他们心惊肉跳。 三人忙拦住他,明智笑得好高兴(装的):“宝宝这么乐观,我们就可以放心的陪你玩了。” 明理笑得更可爱(苦中作乐):“反正才过了三天,往后日子长得很,宝宝吉人自有天相,当然不会太久丧失记忆,只要你笑,我们也跟着高兴。” 明月以行动来表示:“要笑大家一起笑,一二三,哈哈哈!”仰天干笑三声。 明月向来最正经,今天反常的扮小丑,秦宝宝笑弯了腰。 “呵呵……明月……你…….笑死我了,哈哈……” 明理笑瞇了眼:“明月,你今天最可爱了。” 明智暂拋三日来的愁闷。笑道:“想不到明月也有这么幽默的一天。” 明月只是一时冲动,事后感到很不好意思,辩道:“是谁说看到宝宝就会不由得受他的影响,改变原来性情?” “没关系,没关系。”明理大人大量:“使你失态的是宝宝,所以我们很谅解,你大可不用害臊。” 明智出面主持公道:“我们应该感谢明月,好久没笑得这么舒畅了。” 秦宝宝领首赞许:“明月一点都没错,人偶而应该拋弃旧有的壳式,尝试新的自己,只要不是故意造作,带给别人的感觉就是美好的。” 明智、明理回想适才明月率真可爱的样子,的确给他们一种全新的感受,均点头赞成宝宝的话,而且跃跃欲试。 秦宝宝看破他们心思,故意唱反调:“也只有明月心无杂念才办得到,至于别人,嘿嘿……” 明理不服,为难道:“宝宝就爱泼冷水:你办得到么?” 头昂然一抬,秦宝宝神气极了:“我心思变化无常,永远给人一种全新的感受。” 斜睨着不得不服气的明理,笑道:“算啦,明理,真实的你才是最可爱的,何必追寻虚无缥渺的‘反常’,明月若时常像刚才那样,你们受得了么?” 秦宝宝的赞美和笑容永远是最有效的特效药,明理舒服多了:“最丑陋的人或物经由你的嘴一说,也许都会变成最美的。” 秦宝宝笑得好纯真:“个人欣赏角度不同,谁也不用勉强自己去模仿别人。” 懂得体谅别人的心情,是秦宝宝最大的优点,在他的观念里,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独立的个体有其独特的思想,不同的思想创造了花样的世界,使人感到活着是件有趣美好的事,可以欣赏世上千千万万不同的脑袋所创造出的美或丑的东西;所以,当你的想法和他有异,他一点都不会诧异或生气,因这是正常的,也只有天生的奴才胚子才不敢有自己的想法,这是他所看不起的,不管你是大臣或贩夫走卒。 四人一路无话,秦宝宝突然冒出一句:“我要吃蜜饯,走路真无聊。” 明理好笑道:“这么大还喜欢吃蜜饯点心,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哼了一声,秦宝宝固执道:“我就是爱吃,到底去不去买?” 明智不敢违拗他,笑道:“和尚买蜜饯可不象话,你自己去买吧!” 秦宝宝也觉得自己很不讲理,和尚进糖果店,象话么? 当下跑进“福记饼行”,一会儿捧着四包东西出来,强行每人塞一包,道:“都是素的,放心吃吧!走路好辛苦,应该慰劳自己一下。” 吃了几颗又酸又甜的蜜饯,秦宝宝才满足的走快些。 明智、明理及明月望着手中的素饼,真是哭笑不得,拋开出家人的庄严不谈,他们可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学秦宝宝当街边走边吃,不引得人人注目才怪!相同的一件事,差了几岁就做不得,宝宝边走边吃,别人只会觉得他天真可爱,大他几岁的人做出来,给人的感觉就会变成没教养。 秦宝宝不懂得这些机关,奇道:“为什么不吃?”忽而恍然大悟,自作聪明:“哦,我知道了。真的都是素的耶,不信可以问老板。” 明智歉意的一笑:“我们知道你不会说谎,只是现在不能吃。” 秦宝宝有趣的问道:“吃点心还要选时辰啊?” 明智一笑,正经道:“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不能学你边走边吃,会招人指指点点。” “在乎别人做什么?” 秦宝宝道:“原来长大还有这许多坏处,我不爱长大了。” 明理噗璞嗤笑道:“这可由不得你,别异想天开,为自己添烦恼。” 撇撇小嘴,秦宝宝道:“你们龙师伯的生辰几时?” 明月接口道:“下月初三,也就是十天后的午时。” 秦宝宝不经意的问道:“为长辈祝寿,是不是要送礼物?” 一提到贺礼,明智三人就心惊胆颤,不知要如何向尊长交待?宝宝一身轻便,玉如意根本不在他身上,可能是丧失记忆,惊惶害怕之下将玉如意丢了,也有可能根本与他无关,只是适逢其会。 秦宝宝不悦道:“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好象怕我会偷了你们的贺礼。” 明智苦笑道:“我们根本没有贺礼可以让你偷。” 明理十分洒脱,道:“届时实话实说,相信龙师伯不会为难我们。” 明智十分兴趣的道:“东西丢时,最紧张的是你,如今你最轻松,可能紧张过度,所以麻木了。” 明理不服,戏谑道:“莫非明智师兄有何妙法将东西找回来?” 明智闪了舌头,拿出师兄的尊严:“你这是和师兄说话的口气么?明理师弟。” 师弟不好当,明理只有道:“师弟不敢造次,明智师兄原谅则个。” “哼哼哼……” 秦宝宝直哼得使他们害怕,才道:“说了半天,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贺礼是什么?” 明月一本正经道:“一根玉如意,价值七百两银子。” 秦宝宝感到意外的便宜,道:“丢了?还是被偷了?” 明月苦着脸道:“丢了还好,被偷才丢人。” 秦宝宝好心的建议道:“我送你们的元宝再买一根不好么?何用愁眉苦脸。” 明智面上一亮,随即又沉下来:“不行,被人知道,戒律堂少不得会严惩我们。” “阿弥陀佛了!” 明月合十道:“据实以告或可免罪,私下企图欺瞒长上,面壁三年。” “阿弥陀佛!” 明理也合十道:“小僧最怕面壁,此法不可行,不可行!” 宝宝没事惹来一身骚,白眼道:“行不行随你们,反正挨骂的不是我。” “咦——”秦宝宝不由得睁大双眼。 身着一身红衣服的“小罗剎”宫玉敏低着头,无精打采的踱着,不复以往的气焰高张,看到秦宝宝也自吓了一跳。 明理也注意到,问道:“宝宝,你认识她?” 点头又摇头,秦宝宝迷惘道:“我好象以前见过她,对她的红衣服很面熟。” “小罗剎”宫玉敏宛如见到亲人似的,突然有了精神。 “秦宝宝,我们又见面了。” 秦宝宝尴尬笑道:“姑娘,我们认识么?” 宫玉敏黯然道:“原来你已经忘了我。” 又没精神往前走。 “姑娘!” 秦宝宝叫住她,道:“我丧失了记忆,实在想不起你是谁?” “小罗剎”宫玉敏大惊失色,道:“你忘了以前的一切?忘了曾捉弄我?” 秦宝宝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道:“我只觉得姑娘有点面熟,是否可以请姑娘告诉我在那里见过我?” “小罗剎”宫玉敏惨笑道:“算了,反正以后我们不可能再碰面了。” 失魂似的经过秦宝宝面前,回头一笑道:“你是唯一令我心动的男孩子,尤其那双精灵的大眼使我一见难忘。” 秦宝宝四人目送她走远了,才继续赶路。 突然,宝宝往后电射向宫玉敏离去的方向,明智三人只好随后而去。 奔行间,明理问道:“宝宝,你追她做什么?” 秦宝宝送他一句:“不知道。” 明理一楞,又问:“你想起她是谁来了?” 眉目间不禁兴奋起来。 秦宝宝答得更妙:“一点印象也没有。” 明理身形顿住,见宝宝不停,只得又追上去,道:“那你……。” 明智截口笑道:“明理,不用问啦,宝宝真的不知道,也只是有所感觉。” 秦宝宝如释重负的笑道:“还是明智比较了解我。” 明智得意已极,正待自夸几句,明月小声道:“那位红衣姑娘就在前面,要不要出声招呼她?” 秦宝宝摇摇头,小声道:“我们躲起来,看看她在做什么?再做决定。” 明智、明理及明月也不想惹事,纷纷伏在巨石下。 眼前是一片草原,荆棘杂树纠结丛生,如烟的野草蔓生,因已临春,枯黄中目出几点新绿,这边,秦宝宝四人蹲在唯一的巨石下。 “小罗剎”宫玉敏就靠在一株孤伶伶的白杨树,瘦削的身影懒洋洋的倚靠在树干上,使人感到她是那样的凄凉无依无靠。 时间在尚称寒冷的风吹逝,已过了半个时辰,“小罗剎”宫玉敏的身子动也不动,彷佛老僧入定,宛如站着是件很舒服的事。 蹲伏在巨石下的秦宝宝可不舒服极了,坐在地上,埋怨道:“女人真莫名其妙,大冷天靠在树上做什么?没人来找她,她也像变成木头似的,一点表情也没有,动也不动是什么意思?” 明智三人打坐惯了并不以为苦,也跟着坐下,明智笑道:“你能不能感觉出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秦宝宝提防万一,道:“我们不能通通坐下来,这样无法知察她的动静。” 明月自告奋勇,道:“我的脚不酸,权充先锋。” 明智点头笑道:“好,一刻钟后换人。” 明月复又蹲起身子,偷眼观察宫玉敏,耳朵却静听他们谈话。 沉寂一会,秦宝宝才道:“这位姑娘我一定在那儿见过,可是,好象又不熟,只能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明理小声问道:“好事抑是坏事?” 秦宝宝白眼瞋道:“我又不是神仙,怎会晓得。” 明理噗嗤笑道:“何必客气,谁不知道你是小神仙一个,几乎能预测未来。” 秦宝宝双眼一亮,道:“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么?你怎的从未告诉我。” “明理。”明智斥道:“出言必须谨慎,宝宝已经很会胡思乱想了,你将他喻为小神仙,岂不害他整天活在梦里?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明理嘀咕道:“明智师兄也知宝宝的感觉十分灵敏,不是么?” 明智苦口婆心:“感觉是虚幻之事,岂能倚为凭仗?凡是须实事求是,用耳倾听,用眼凝视,以求得真实凭据,才能取信于人。” 明理尚不服气,争道:“宝宝的感觉从来就没出过差错,不是么?” 明智无法否认,只有道:“那是因为他年纪还小,心灵纯净未受到污染,待他长大,接触的人、事、物一广,就不再单纯,开始会怀疑别人,懂得顾忌,用脑子分析别人的举动是否真实,届时就不可能……。” “停——”愈听愈不顺耳的秦宝宝发声数落:“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将我的感觉当物品似的批评审视,还论到我的未来,不管你们好意与否?我听了很不高兴。” 翘起嘴,足足可以吊一只油瓶,明智见状轻笑道:“别嘛,宝宝,我好不容易可以表现口才,你何必介意。” 明月头不回的插嘴道:“明智师兄向来不忘时时找机会发表演说,宝宝就原谅他吧!” 明理也没安好心的为明智说话:“明智师兄一向最有师兄尊严,也只有对宝宝才肯低声下气。” 明智为之气结,没好气道:“好个明理、明月,倒数落起师兄来了。” 秦宝宝好笑的望着他们,道:“明月,你坐下,换我守望,让你们师兄弟好好吵一架。” 强行压明月坐下,蹲起身子摇晃着长发,好不得意自己的杰作。 没听见吵声,回头双手指头塞耳,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别客气,小声点,我没听见,不用不好意思。” 明智三人看这小子愈来愈坐大,不约而同的蹲起身子。 “你可会卖乖!” 明智第一声教训:“我们为你斗嘴,你好意思在这儿凉快!” 秦宝宝笑咪咪道:“大人学小孩子斗嘴,应该是你们不好意思吧!” 明理附和明智,气愤道:“更可恨的是,居然鼓励我们手足相残。” 明月十分痛心道:“白白疼他十多年,结果却换来旁观我们为他吵架。” 明智忘了刚才宝宝的讥词,嗔道:“真会给他气死,他明知我们只是想哄他高兴,并非真的斗口,却故意信以为真,存着瞧热闹的心情看我们吵架。” 秦宝宝抿紧嘴,神色古怪的左看看明理、明月,右望望明智,使他们感到和宝宝怨言相向,是件非常不对的事情。 “宝宝-”三人好生尴尬,同声而呼。 “嘘——”秦宝宝用食指比在嘴上,道:“噤声,有动静了。” 明智、明理、明月也顺理成章将尴尬拋弃,明智道:“有人向红衣姑娘方向来了,一男一女,好象父女。” 明理仔细打量他们,失望道:“可惜不知红衣姑娘是何来路,不然也许能得知些端倪。” 明月自来是最后发这言,于是道:“宝宝,你看他们-”“宝宝,你怎么了?” 明月已习惯小声,惊呼声未被对方听见。 明智、明理骇然目注秦宝宝,齐奔到他身旁,道:“宝宝,你不舒服么?” 只见秦宝宝坐倒在地,弓着身子,左手护胸,右手捏着脖子,脸蛋煞白,双眼布满痛苦与惊恐,喘着气,声如游丝:“我好难过……我不能呼吸了…….大哥快来救我……” 明智又是焦急,又是奇怪,道:“手掐住脖子,当然不能呼吸,快放开。” 秦宝宝根本没有听见别人在说什么,只顾道:“没有空气…….不能呼吸………快把箱子打开……” 明智顾不得听下去,双手急着想扳开宝宝的右手。 明理、明月在想着宝宝说的话代表什么? 明智无法扳下无意识的宝宝的右手,急叫道:“明理、明月,快来帮我!” 合着三人力气了使秦宝宝放下右手,明智顺手点了他睡穴。 用袈裟擦着额上汗珠,明智怒道:“方才你们两人在发什么呆?不知先要救宝宝!” 明理左右言他:“师兄,你不觉得这事好生古怪?离开少室山,宝宝身上出了什么重大的事?这儿四野空阔,怎会突然不能呼吸?” 明月细心道:“宝宝提到‘将箱子打开’,这又是代表什么?” 明智慎重道:“会不会曾经有人将宝宝锁在箱里,有意闷死他?” 明理望着昏睡的秦宝宝,道:“宝宝有少林寺和‘金龙社’保护,谁敢动他?” 明智心情沉重,肃然道:“这人一定有自信在不使人怀疑是他的情形下陷害宝宝。” 明月愤怒填膺,道:“好奸滑的人,幸而宝宝逃过这一劫。” 明智叹道:“宝宝一定时常做噩梦,逃过大劫,小苦难却免不了。” “可恨,可恨!”明理怒气连连:“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动少林之宝?” 明月突然想起问题关键,道:“师兄,宝宝根本丧失记亿。过去的痛苦也该忘了才对。” 明智是关心则乱,这时明月提起才想到,道:“是啊,宝宝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反应这么大?” 明理分析道:“宝宝从小由人细心保护长大,按三日来的观察,相信卫大侠也和我们一样将宝宝照顾得近乎溺爱,一个没吃过苦的人,对第一次受到的伤害一定记忆深刻,如今宝宝忘了从前的事,照说烦恼也随之而去,除非伤害他的人又出现在他面前。” 明月小声叫道:“对啊,宝宝原本没事,是看了那一男一女才会这样。” 领首同意,明智痛道:“那一男一女二人中,谁是伤害宝宝之人?” 明理冲动道:“两人看起来像父女,一起算了。” 明智挥手制止,道:“不能冲动,我们没有真凭实据。” 明月也慎重道:“明智师兄言之有理,说不定他们只是外貌很像伤害宝宝之人。” 明理一嘴难斗双口,道:“两位有何高见?就这么放过他们。” 明月此次抢着道:“宝宝记不得前事,此事只有问卫施主。” 明智冷冷瞥了那没的一男二女,道:“明月,记住那三人的容貌,届时好与卫施主对证。” 明月有几近过目不忘之能,早已将一男二女印在脑里,笑道:“这不劳师兄操心,师弟懂得如何做。” 明智一笑,他早知明月细心是不会放过任何线索,并不介意:“你们说,应不应该通知掌门方丈前来一趟?” 明理不加思索,道:“宝宝是方丈的命根子,原本我们希望宝宝这几天就能恢复记忆,因此不敢惊动他老人家,现在看来得花一段时间才能使宝宝忆起前事,再加上今天这事,若不知之,怕老人家会生气的。” 明月也赞成,添加道:“必须通知卫施主前来‘龙门镖局’一叙,才能得知宝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便共商解除宝宝心中阴影的方法。” 明智、明理平日有点不像出家人,但一遇着重大事情,其理智庄严就不比明月逊色,当下共商行事方法,暂表不提。 师兄弟三人乃是少林新一脉的佼佼者,足以代表少林,事情轻重分得极明,商妥宝宝的事,待一男二女走了,才敢拍开宝宝穴道。 一醒来,秦宝宝好象忘了刚才的事,忙起身向那边望去:“人呢?明智、明理、明月,怎么人都不见了?” 明理很干脆的道:“走了,因为他们有脚。” “白说!”秦宝宝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明智自以为劳苦功高,道:“我们忙着照顾你,那有心情顾他们说什么?” 秦宝宝心有玄机不领情,白眼道:“你好象点了我睡穴!” 明智这方想起宝宝最恨别人点他穴道,连忙辩解:“我是看你情绪不稳,才点了你穴道让你睡一觉。” 大大不解,秦宝宝气咻咻地道:“你明知我想知道那位红衣姑娘到底在做什么,也许我会因此想起以前的事,却白白放他们走,连个方向也不知道。” 明智此时也动了性:“我今天总是吃力不讨好,宝宝,你到底讲不讲理?” 秦宝宝答得更妙:“我什么时候讲过理?” 明智三人莞尔失笑,宝宝向来以“不讲理”自豪,虽然不至于无理取闹,但总是率性而为,看顺眼就做,其它一概不考虑。 明理调侃道:“你倒没忘记自己一向不讲理。” 秦宝宝撇撇嘴道:“看你们的表情就知道,在你们眼中我是怎样一个人?” 明智气消,有趣道:“道来听听,说得有出入,罚你今晚吃素。” 吐吐舌头,秦宝宝道:“哼,你们谁知道红灰姑娘三人往那方向去?” 明月知道宝宝不会中计,出言数说自己的缺点,笑道:“明智师兄报复不成,令人惋惜”向宝宝道:“他们往西而去,和我们不同路。” “谢谢,还是明月好。”秦宝宝瞪了明智、明理一眼,道:“出家人应心存善意,为小事苦思报复之计,岂成得了正果?” 明理冤枉大叫:“宝宝,不能连我也算上呀!” 秦宝宝起身,拍掉身上泥沙,道:“你心存看热闹的心情,罪加一等。” 明理气结,指着明月道:“他不也没为你说话?怎的他就好,我是坏?” 秦宝宝笑咪咪道:“因为他告诉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本王赦他无罪。” 明理不满道:“何不大赦天下,皆大欢喜?” 秦宝宝哧哧笑道:“那要等本王篡位成功时再说。” “哈哈……。” 四人相视长笑,或笑宝宝,或笑自己幻想当皇帝。 明理得理不饶人,戏谑道:“让你当了皇帝,保证天下百姓全当了和尚尼姑,你一个也管不到。” 秦宝宝贼嘻嘻的笑道:“皇帝不管和尚及尼姑么?” 明理闪了舌头,道:“你威风出足了,可以上路了吧?” 秦宝宝左右而言他:“其实你们是兄长,我那敢罚你们?好象有人和我说过,不可侮辱尊长……对对对,可以恶作剧,就是不能失了长幼之分。” 明月满意的笑道:“一定是卫紫衣施主,除了他和方丈,你肯听谁的话来着。” 明智也催促道:“上路吧,一路上宝宝的花样最多,再不走,初三我们还在路上。” 秦宝宝迟疑不肯上路,咕哝道:“初三午时到,来得及祝寿就好了,早去你们多挨骂,好心没好报。” 明智心想他也是好意,试探道:“人还不舒服么?我们再休息一下好。” “不,不,不,”秦宝宝笑道:“我们上路吧,照例,我走最后。” 明智三人微微感到奇怪,却怕宝宝再次刁难,难得他肯不用条件的上路,忙在前头引路,使宝宝没时间想到要反悔。 明智头不回的道:“宝宝,你也是练过武的行家,可不能再使刁耍赖,失了武人精神,走没半个时辰就喊累,天尚未黑就要投寺休息。” 明理也嘴痒想教训人:“还有,饭刚吃完就要吃蜜饯果子,吃了几颗又说口渴,想上茶楼,喝完茶走没几步,你又急着上茅房,如此再十天也到不了京城。” 明月照例最后做结论:“还有一点,你一顿饭最少要吃一个时辰。我们吃完一碗,你第一口还没吞下去,只顾笑嘻嘻的看我们吃,真使我们为卫紫衣施主的耐性捏一把冷汗。设若你走路很快还情有可原,但是你走路比乌龟爬还慢,宝宝,我们必须赶……” “宝宝——”又是明月首先发觉秦宝宝失踪。 明智、明理、明月想到宝宝这些天的刁难,真是好气又好笑,一时也没注意秦宝宝为何一直不出声,这是很反常的事情。 “糟了,快回原地找。” 明智叫道,三人展开轻身术往来路奔,却已是一刻钟后的事,秦宝宝早已不知去向,三人来到方才的荒地,只有急得直跺脚。 明理自我解忧道:“还好,不是宝宝出了意外,而是失踪了。” 明智气急败坏的道:“我情愿他有意外,我们可以救他,如今失踪不知生死如何?” “阿弥陀佛!”明月合十道:“明智师兄不用着急,宝宝一定向西而去,探究红衣姑娘的事以满足好奇心,师兄若是同意,我们也跟上去。” “当然同意。”明智道:“但是,龙师伯的寿日也快到了,我们必须派一人前去解释这一切。” 明理理所当然的道:“有事师弟服其劳,明月上京城,我和师兄一起追宝宝。” 明月语塞,叹道:“好吧,两位师兄一路小心。” 明智省了分配的烦恼,笑道:“烦劳你了,明月,到了分手,通知方丈赶来处理这些事。” 明月恭敬道:“师弟知道,到京城我会通知卫施主前来一叙。” 明理沉吟道:“初三我们若无法赶到,请他们多留几日。” 明智叫道:“事不宜迟,明理快走吧,明月懂得如何做。” 二条健硕的人影飞也似往西行去,不一会,就消失在视线外。 明月目送他们走远,微叹口气,继续往北赶路。 秦宝宝溜了,乘明智三人大肆数落他时偷偷躲起来,待他们发觉他不在赶回去时,他得意洋洋的大摇大摆往西而去。 河北与河南交接不远处往西临省是山西,秦宝宝知道自己耽误太多时间,能找着他们的机会渺茫,偏就不死心马不停蹄的赶路,没什么原因,因为他高兴,他喜欢让自己高兴。 傍晚时分,赶到山西,还是不见宫玉敏三人行踪,他想也不曾想过要往回路走,也没想到要住店休息,一反前些日的磨磨蹭蹭,明智师兄弟若见着他现在如此行径,也许会气得吐血喘大气。 又是日落,嫦娥露面的时刻,就算兴致再高,秦宝宝此时也感到疲倦和泄气,再加饥肠辘辘,人的心情不好,胃也似乎能感受到,秦宝宝虽饿却不想进店,一向对吃挑剔得使厨师害怕的秦氐胃,如今很合作的不吵不闹,答应主人买些面馍糕饼填塞了事,秦宝宝也不和它客气,买些食物准备路上吃。 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面饼,发泄似的用力咀嚼,虽尝不出它有什么迷人滋味,一口乌气总算消了一点点,也会露出一丝丝微笑。 边走边吃,心里也不闲着:“我会不会赶过头了?还是方向有误?明月该不会要我吧?向西的大路就只有这一条,其余山林小径我勘察过,没有人走的迹象;如今可惨,卡在中间,不知该进该退?太平盛世敢穿红衣服的姑娘很少,踪迹应该很明显,可是,一路上问了许多商家,却都没见过穿红衣服的姑娘,一男二女同行却有人看见。对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位姑娘改了装扮,因为怕引人注意。如此一来,他们可以大大方方的赶路,一定走在我前头了。” 走没几步,又停下来,心道:“万一他们入黑就进店休息,或者白天睡觉,夜晚赶路,我岂不是永远追不上他们?这场游戏到底玩不玩下去?” 苦思不能下决定,遂自问自答: “秦宝宝,你追他们做什么? 嗯,满足好奇心,一观他们之间的究竟。 想管闲事? 不,不,我生平最不爱管闲事,因为是非之间很难决定,各人立场不同,帮错边,说不定受害的是弱者,岂不害人? 嗯,算你有理,那你追他们做什么?无聊! 这……对啊,我追他们做什么?耶,我说过想满足好奇心啊! 好吧,我问你,设若红衣姑娘有难,你会不会救她? 我想想…… 哼,待你想通,说不定人已在阎王那里,再不用你操心。 我又不知她是好人抑是坏人? 笨蛋,其它两人你认为他们如何? 坏透了,是一丘之貉。 这不结了,他们若为难红衣姑娘,就表示红衣姑娘是好人,好人遇难你见死不救,对得起你男儿之身么? 未必吧,也有可能是坏人自相残杀,不是么? 你理由最多,好吧,传授你一招,你躲着不要使对方发觉,然后倾听他们的谈话和举动,就能分辩出谁好谁坏? 是么?假若我半途才插入,前面的言行不知晓,能凭着后半的谈话得知那方是对的,乱做好人么?这点恐怕有待商榷吧! 问题儿童!人通常会为自己争辩,而且是无限次的辩解,直到冤屈得解,你可以判断谁较有理,再决定需不需要出手。 不到生死攸关的程度,我可不愿多事。 真偏心,在甘肃对老百姓就肯冒着乞讨街头之险,大散银财使他们高兴,对武林人物就苦于施舍一点恩惠。 这其中大有机关,江湖人谋财容易,而且喜欢出风头,我又何必抢他们威风遭人嫌,再则既敢走江湖,就要有赴死的决心和胆量,不然练武对他而言只宜强身,不能做为发财的工具,换句话说,武林中人全是自找苦吃,悟道不澈,我懒得管,宁愿将善心拨给贫民老百姓,因为我觉得他们可爱多了。 别忘了你大哥也是武林中人,而且雄霸北方。 大哥不需要我为他出力,他手下高手如云,我好象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所以才不想太早回去,免得他又来教训我了。 随你,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人被明智他们弄丢了,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不坚持非找到红衣姑娘他们么? 想是想,但凭想并不能解决问题啊! 再教你一招,慢慢追下去,总有一天会给你找着。 敬谢不敏,阁下的方法都管听不管用,还是我的可靠。 吾不服他,在此洗耳恭听! 嘿嘿,天机不可泄漏矣! 小气鬼,吝啬鬼,坏宝宝,臭小鬼……. 骂吧,如果你不嫌口渴的话。哼,少爷偏就不说,憋死你!” 宛如打败了一名强敌,秦宝宝意气风发的向前迈进。 其实,他的得意是对的,人们最大的敌人通常都是自己。 行行重行行,当人们争相与周公的少爷、千金相约后花园时,秦宝宝也感到困意绵绵,想重温小时躲在树上睡觉的情趣,来到郊外一片树林,找棵最大,自认最安全的松树爬上去就不想下来。 是夜三更! 秦宝宝睡得正甜,一动也不动,当然不会故意不小心跌下来,脸蛋挂着是笑容,这是习惯性,与好梦、噩梦不相关连。 这年头,不识相的人真多,秦少爷最讨厌别人打扰他睡眠,偏偏有人选中这片树林子做为聚会地点,打败周公的千金。 秦宝宝醒来了,不是自愿醒来,所以照例有人要倒霉。 居高临下,秦宝宝将“头号倒霉鬼”数个清清楚楚,不多不少,一共十四人,看个明明白白,均是江湖讨厌鬼。” “古怪,古怪”,秦宝宝心道:“这许多人聚在这里做什么?且听听他们有何阴谋?” 一名五十余的长老慎重道:“贺老二,你和江坤、黄粱明、刘节操到四周守望、不许任何人进入这片树林子,若有强行欲入者,取他首级。” 只见一个身着青缎子劲装,足登薄底快靴,身佩单刀,颚留短须,一脸精干之气的青瘦汉子,缓步走了出来,恭敬道:“是!”想必他就是贺老二。 江坤、黄粱明及刘节操均似不愿意,却不敢反抗的分散四方。 秦宝宝仔细打量发号施令之人,见他身躯雄伟,一张紫膛脸,须发白多黑少,太阳穴高鼓,走起路来高视阔步,十分倨傲。 闻众人呼他“姜不老”,秦宝宝不由得想大笑,掩住嘴已是来不及,树叶蔌蔌而动,引得树下群雄抬头张望。 一名身着黑色劲衣的中年汉子高声叫道:“树上的朋友,请下来吧!” 无声无息,彷佛是他们的错觉,姜不老道:“树上也许是只松鼠,自然不会下来。” 黑衣汉子道:“我上去瞧瞧!” 拔身而起,脚拈树枝三个旋身才到树端,凝目向四周望去却不见人影,不放心的在附近大树上纵身飞跃勘察,确定无人才下来。 姜不老很不满地对自己的言语不睬,讥道:“如何?敌人没见着,倒使我们见识了你的一身好轻功。” 黑衣汉子不像别人对他那般恭敬,不客气的反驳道:“姜白头,咱们地位相等;用不着你对我发号施令。” 姜不老彷佛对“白头”二字很敏感,怒道:“你叫我什么?” 黑衣汉子老实不客气的再刺激他一次:“姜白头!怎地?未老先衰,耳重啦?” 姜不老气咻咻的道:“你们泰山派邀请我共襄盛会,却毫无敬意的辱骂我,老夫走了!” 黑衣汉子好象是他的克星,一摆手道:“请吧,来日江湖朋友将会盛传姜不老姜白头为一句口头上的笑话就毁信背诺,将名誉扔在地下任人踩踏。” “你……”姜不老气得瞪大双眼,一跺脚,道:“好会卖弄唇舌的王鸡蛋,老夫倒想知道你有何超人的本领?” 黑衣汉子王鸡蛋(?)气唬唬的更正道:“老子姓王名忌惮,取意阎王见我也得让三分,你年老齿衰念不清,老子就原谅你一次;老子外号‘黑燕子’,刚才你也见过老子的轻功,不也赞了一句,人老记忆衰退,真可怜。” “你是谁老子?” 硬僵的声音如冰珠子弹在人身上:“王忌惮,你的外号应改为‘黑乌鸦’,只会口出狂言。” 发声人,颀长身材,一袭白衣,黯淡的月光下看,特别显眼。 他挺立着,一动不动,要不是被风吹动他的衣袂,简直就会把他当作一尊鬼斧神工的石像。 好怕人的一张脸,眉特长,目特细,脸色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还透着阵阵的森冷,简直像殭尸,令人毛骨悚然。 “黑燕子”王忌惮对他宛如十分惮忌,语音带着害怕:“欧阳大侠……。” 欧阳必群冷冷瞪视,王忌惮下面的话吓得忙咽回去。 姜不老也对欧阳必群十分恭敬,拱手道:“多谢欧阳大侠主持公道。” 欧阳必群冷冰冰的从唇间蹦出:“我只是不耐烦你们噜嗦吵个不休。” 这下之意是指姜不老自作多情。 姜不老吃了个大热屁,却不敢作声,干笑道:“对于寻找‘辟水犀角’,诸位有没有线索?” 恒山派一名四十余,面目黧黑的汉子道:“鄱阳湖中有宝藏的传言广播,武林各派有野心者都争相打捞,均因湖水深急无人能潜进湖底,掘取宝藏,于是有人传出百世难逢的‘辟水犀角’可使湖水让出信道,如今武林中人纷纷在寻找‘辟水犀角’;但是这种宝物只是传说中的神品,谁也不知天下到底有没有此物,再说有无宝藏尚是个谜。” 春山派的壮汉铁大雄叫道:“于老黑,别说些他娘的泄气话,找到宝藏人人有分,从此就可享福了;而且有欧阳大侠为我们撑腰,怕谁来着?” 桓山派于老黑庆幸道:“幸亏鄱阳湖不在‘金龙社’的势力范围。” 泰山派铁大雄嚣张道:“卫紫衣算那根葱,在他的势力范围内又怎的?” 桓山派于老黑摇头道:“卫紫衣比阎罗王还可怕,再加上他手下高手如云,若想插手夺宝藏,江湖上那个门派斗得过?还好,他向来不会断人生路。” 铁扇帮的则帮主牛伟成冷道:“少林寺也不在‘金龙社’眼里么?” 善化堂堂主葛通笑道:“出家人与世无争,等闲不愿管闲事,而且,少林之宝秦宝宝是卫紫衣的结拜兄弟,只要不过份,少林寺会装作没看见。” 桓山于老黑喃喃念道:“秦宝宝……苍犀角……对了!”忽然叫道:“有谁知道‘辟水犀角’是何种颜色?” 欧阳必群弹出两颗冰珠子:“绿色!” 桓山派于老黑兴奋的叫道:“传言秦宝宝发束上嵌着一块绿色犀角,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辟水犀角’?如果是,寻宝就有希望了。” 欧阳必群一字一句,不带丝毫感情:“是与不是,取了他发上犀角就可明了。” 众人听进耳里,不禁头皮发麻,要他们正面与少林寺及“金龙社”作对,那是作梦也不敢去想的事,更别谈以行动来表示。 姜不老算得上主会人,干笑道:“欧阳大侠,秦宝宝可是悟心大师和卫紫衣的宝贝。” 欧阳必群阴森森的笑,能让人发梢上竖:“杀之灭口!” 群雄吓得胆颤,毕竟他们是名门正派出身,这种见不得人的暗杀勾当,谁也做不出来,但是宝藏的魅力又使他们放不下。 欧阳必群看出他们的心思,冷笑道:“你们若自愿放弃最好,宝藏由我一个人独享。” 泰山派铁大雄豁了出去:“他娘的已淌进来,想抽腿也不甘心,不如放手干了,将那小鬼烧成灰烬,一了百了,相信你们也不敢说出去。” 正义感与发财梦在群雄心中交战,有道是: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在世的荣华富贵最是诱惑人,至于死后阎王要判你后世贬为猪或马,那则是他娘的以后再烦恼吧! 富了,走起路来可以昂头阔步,人人争相结纳,可以广收人才,当个“赛孟尝”,为可怜的牺牲者引起的不安赎罪,死了,可多带些银纸到阴间巴结阎王及群鬼,放你一马,得升天堂。 当然,梦做得美,可以活得快乐点。 当然,有志节之人是不屑为。 心是狠下来,却不能不说些门面话,姜不老叹道:“也许我们可以向秦宝宝借来一用,不必伤他性命。” 善化堂堂主葛信道:“小小一块犀角丢入湖里,想找着简直难如登天。” 欧阳必群唇间蹦出一串冰珠子:“啰嗦够了,秦宝宝在那里?” 泰山派铁大雄抢着道:“自然在‘金龙社’总坛,派个人引诱他出来。” 桓山脉于老黑摇头道:“听说他回少林寺,有人在往嵩山路途遇见他。” “黑燕子”王忌惮道:“前几天平安镇茶楼传言着一个小孩丧失记忆,被三名自称来自少林的少年和尚带走,小孩的容貌和言行与秦宝宝一模一样。” 铁扇帮副帮主牛伟成道:“我明白了,京城‘龙门镖局’总镖头龙云天是少林俗家弟子,下月初三他做寿,少林派新一脉的佼佼者明智、明理、明月前往祝寿,途中遇上丧失记忆的秦宝宝,于是准备将他带回城交给卫紫衣,想法子使他恢复记忆。” 桓山派于老黑道:“有少林弟子保护,想夺苍犀角恐非易事,再则少林对各派武功均了若指掌,动手之际,难免泄漏身份,引得后患无穷。” 欧阳必群的高见永远最简单:“一起宰绝!” 桓山派于老黑持重道:“我们最好蒙面改装束,以免狙击不成,好留个退路。” 欧阳必群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道:“我欧阳必群永远都是这身装束。” 桓山脉于老黑陪笑道:“我们自然不敢相强欧阳大侠,损及欧阳大侠盛名。” 欧阳必群冷森森道:“立即狙击秦宝宝四人,不能让他们和卫紫衣会合。” 桓山派于老黑道:“敝门小师弟刘节操及黄山派‘玉面郎君’黄粱明对秦宝宝颇有好感,半路杀之事不宜让他们参与。” 泰山派铁大雄叫道:“这两个兔崽子敌友不分,被耍了一记还对他有好感。” 恒山派于老黑不悦道:“敝师弟年纪轻,十分好强要胜,被秦宝宝耍了一词而不记恨,自然是秦宝宝有使人恨不下的魅力,老兄这回要小心。” 泰山派铁大雄狂傲道:“秦宝宝那兔崽子若给我碰到,老子先捏断他脖子再说。” 恒山派于老黑哼声道:“但愿你到时下得了手,帮我们省却一番工夫。” “哼!”铁大雄道:“没的便宜你们。” 欧阳必群不带一丝感情的道:“对你们,我已经感到很烦。” 姜不老忙高声叫道:“贺老三,你们四位可以回来了。” 话声甫落,四条人影已迫不急待从四方飞腾而至,纷纷禀报没有外人潜入,更急切的询问讨论的结果。 姜不老在他们面前自有一股威仪:“事不宜耽搁,路上再谈。” 人空,树林子又静了下来。 好久,好久——“唉!” 一声宛如小孩故件大人样的叹息声源自树上。 能躲过十数字江湖油条(在武林混了很久)的耳目,自然是位高人。 这位高人,也许该说是小高人,除却秦少爷有谁? 其实,秦宝宝没走,甚至动也没动,就坐在原先那棵大松树原来的位置上,这位鬼灵精就是有法子使人“视而不见”。 说穿了也没什么,“万邪圣医”秦英在世时,宝宝就喜欢和他爹捉迷藏,少林寺附近常常可发现许多坑坑疤疤,全是他的杰作,举凡大人,小孩顽心大发所产生的破坏行动,他一人全包了,堪称是位“破坏天才”。 地上躲腻了,就把脑筋动到天空,于是少林寺的屋顶遭殃了,明智、明理及明月是共犯(因为当时他“不会”武功),悟心方丈的禅房阴天会下雨,戒律堂及各经堂的坐蒲常常不翼而飞,原来被他“偷去”修屋顶,从此,不幸被他看中的禅房不再下雨,但阴天总是雨滴不断,直到屋顶也玩腻了,再也瞒不过他爹的耳目,手中管事才忙派人大修屋顶,倒霉被派到的弟子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修覆完整。 秦宝宝开始学爬树,起初几天,他爹的确找不到,他高兴极了,可惜,秦英的轻功堪夸绝世,每当他“又”失踪,秦英就上树遛几遛,很快就把他捉下来,捉狎的看着这个宝贝;是年端午佳节,秦宝宝意外的穿了一袭丝色锦衣,头发也用一顶绿色棉织帽子盖住,躲在树上他爹苦寻不着,从此,他学会利用保护色来躲藏,秦英惊服之余,为他制了一张绿色及石头颜色的双面薄布,覆在身上,几可乱真。 东瀛称此法为忍术,秦宝宝小小年纪自然不知。 被他戏称为“玉皇大帝的衣服”折起来又薄又小,秦宝宝才不嫌麻烦的常带在身上,用以瞒过树下江湖人的耳目。 此时他懒洋洋的靠在树干上,睡意全消,叹道:“权利地位,荣华富贵是自古以来使人无法抗拒的东西?名门正派又如何?跟萧一霸同样为达到目的拿我当牺牲品。” 心中感触,秦宝宝轻轻唱道: “正义难堪富贵,名士贫爱风流:腰缠万贯上凤楼,千娇百媚作妾伴,几曾识坎坷? 一日孟尝再世,忘却昔日亏心,最是正义充胸塞,江湖犹奏英雄歌,谄笑对贼啰。” 唱啊唱的,不禁为自己的创作天才得意起来。 愁闷、感触、难过、生气、委屈……秦宝宝随手乱丢,让喜欢“强说愁”的人去捡,他喜欢让自己快乐。 秦宝宝生性乐观,得失心不重,钱财宝物更不放在眼里,少林上下对他的疼爱,悟心大师对他的宠爱,“金龙社”上下包容他的恶作剧,卫紫衣不计较他的调皮捣蛋,一味的溺爱他,使他觉得拥有了一切。 稀世珍宝虽然难求,但爱更是万金难买,二者要他选,他会毫不考虑将珍宝一脚踢到海里。 秦宝宝很不痛快的喃喃自语:“苍犀角是我娘的遗物,否则送你们又何妨,竟为此欲将我烧为灰烬,真是可恨,可惜恨人很累,我不想恨了。但是,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为少爷丧失记忆好欺负?当真可笑。” 实际上,一切全是秦宝宝自编自导自演的一部戏,想尝尝丧失记忆的可怜样子是否过瘾,却没料到会亲耳听到这一幕。 每当他不知如何决定才是正确时,就会自问自答: “喂,你说我是回去求救好,还是自己处理这件事好? 不知道,混蛋宝宝。 这时节斗什么气?也许待会儿我俩会一起去见阎王。 哼,到时变成一堆灰的是你,与我无关。 你别忘了,我俩可是一体的。 笨哪,秦宝宝,我无形无体,谁能奈何我? 哼哼…….是么。 然也! 秦宝宝死了,秦宝宝的灵魂还能活么? 当然可以,这叫灵魂不死。 虚妄,我爹娘死了,他们的灵魂怎么不来找我? 他们是怕吓坏你。 胡说!问你一次,回去好还是独斗好。 唉,谁叫我不小心上了贼船。 我问你,想回去挨骂么?你这一失踪,明智他们定会知会方丈和你大哥,你好意思和他们装傻? 大和尚叔叔和大哥顶多骂我顽皮,不会怪我的。 被关在石室半个月是免不了。 我不要,那暂时不回去好了。 是啊,狠狠耍那群恶人一记不好么? 我一个人可打不过也们,必须想个计策。 除了那个殭尸脸,最不合群的欧阳必群,其它的只算二流角色。 就爱夸口,他们用车轮战就足以将我累死。 算了,别给我来这套口是心非,姓秦的,你那点花巧,别人不明白,我还搞不清楚? 说来说去,就是懒得动手而且打架不好玩。 算你厉害,可有什么高见?没有!哼,真干脆,山人自有妙计,同你只是礼节上的客气。” 挥挥手,秦宝宝把“不可爱的敌人”赶到河边凉快去。 轻飘飘,彷佛一片棉絮落地,彷佛天神降临,秦宝宝毫无声息又自得的飘下地,脸蛋上挂着顽皮的神采,嘻嘻而笑。 解下腰带,拆开第一层,里层赫然藏着五张一千两银票,就如明月所说的,宝宝的确对银票很没好感,临走时,卫紫衣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告诉他这五张银票任何钱庄均可兑换,不许因嫌麻烦宁愿睡破庙,直说尽了好话,累得额上冒汗,唇干舌燥,方见秦宝宝不甘不愿的点头收下,又嫌保管麻烦,叫小棒头缝在腰带里。如今,这些银票终于派上用场,不枉卫紫衣的一番苦心——下次要宝宝带银票就容易多了。 秦宝宝望票苦笑:“中了大哥的计,终于得上一次银庄。” 转念一想,又得意心道:“殭尸脸欧阳不群、怕老的姜不老、‘黑乌鸦’王忌惮,还有其它自命侠义的各派高人,你们因钱想害我,我就用这五张银票破了你们的发财梦,人人抱头痛哭,鸣哇哇,好可怜哦!” “咯咯……呵呵……” 笑声中,秦宝宝扬长而去,正是方才十四位英雄离去的那条大路 第九章 诗曰:每讶衣冠多盗贼,谁知贼盗有英豪? 试观当日及时雨,千古流传义气高。 一位虚龄才十三的小孩子,通常都还赖在父母怀里撒娇,那个知道世道阴险,只会整日价同邻居小孩玩耍作乐。 秦宝宝一出生,就和武林中人扯上关系,先是他父母,后有少林寺及“金龙社”,虽然听闻过不少江湖道上狡诈阴狠的事迹,只因心地纯良,都当作神话故事般,听过就算了,丝毫不放在心上;在郊外林中窃听到许多正派高手为了宾藏想取他性命,却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放手去做,一心想用偷袭企图瞒人耳目,使他愤慨不已,推翻以往的幼稚思想,准备大闹江湖,严惩想陷害他的江湖人物。 但是,一个小孩子想和十多位江湖老油条斗,简直是鸡蛋碰石头,而且他的武功也不怎么高明,加上依赖心重,遇到麻烦事就想推给别人,推不成,至少会找个倒霉鬼来做陪衬,省点麻烦。 最使他得意的理由,就是-打架既累又不斯文,而且未必能解决问题,说不定会招来更多麻烦,所以,他处理事情的方法一向别出新裁,这也有理由-办起事来比较有干劲。 这就是秦宝宝“男子汉大丈夫的新理论”。 侠盗方自如曾蒙秦宝宝赠解药,不但救了他宝贝娘亲一命,而且也保全了声名,对秦宝宝自然十分感激,得知秦宝宝离开卫紫衣的保护,立即尾随在后保护,也知道江湖上有不少财迷心窍之徒在动宝宝的脑筋,他一面将消息传递给“金龙社”,另一方面更不敢离开宝宝百尺开外。 出了树林子,一路上,秦宝宝总感到有人在跟踪他,他也不介意,因为它的感觉告诉他对方不是坏人。宝宝不是那种神经质的人,受到一点刺激,就以为全天下的江湖人都对他怀有企图。 想到自命侠义的江湖高手即将受他愚弄,秦宝宝就脸孕笑意,心情好的很,对于跟踪他的人也就不怎么讨厌。 高兴时就习惯曲起一脚蹦跳行走的秦宝宝,心道:“最完美的计划若无人协助也成不了事,我正缺少一名助手,找百姓不太好,不如将这份荣誉分享给后面那位仁兄。” 平日没什么机会做好事,对于能慷慨将戏弄正派高手的荣誉与别人共享,秦宝宝感到很自豪,走到一家早餐店,转身唱道:“跟屁虫,加把劲,快快来,少爷请你吃早点。” 过了半晌,不见有人现身,秦宝宝又大声唱道:“笑君学驼鸟,藏头却露尾:现身为友朋,良师和益友。” 对方也不是才疏学浅之辈,沉寂一会,还牙唱道:“闻君聪敏天骄子,今有谜题予君猜,苟如传言余现身,徒具虚名面不逢;猜余之声龄若何?有难鱼书何不寄?潇洒江湖赤胆行?吾为何人号为何?” 秦宝宝心中如雷一闪:“这声音好熟,他歌中的四句问题分明是有所指,说他自己行迹也暗示我应回去求助,一定是我认识的,潇洒江湖…….耶,有了。” 听来等于不经过思考就回答道:“老兄如此刁难我,你惨矣!侠盗,侠盗,贪官污吏闻名丧胆,不法富商如见阎王,贫民百姓视若菩萨,方自如方大侠请现身吧!” “呵呵……。” 侠盗方自如只好依言走出来,不住赞道:“宝宝不愧是瓢把子的爱弟,佩服,佩服!” “哼!” 秦宝宝知道现在赶他也不会走,刁钻为难一下也无妨,是以故意不理他,转身进入早餐店,要份早点,吃得好不惬意。 方自如明了这小子喜欢捉弄人,聪明的不与他搭讪,也要份早点,吃得津津有昧,不时拿眼偷看,想看宝宝沉不住气的样子。 可惜的很,秦宝宝平常神经迟钝,就算现在有人想砍他的头,他也会叫对方等一下,因为吃饭皇帝大,他少爷想吃的时候谁来打搅均双耳贯通“没听见”,更别谈想看他沉不住气的模样以取笑。 方自如三两口就将早餐吃完,先吃的秦宝宝却顶多吃了四分之一,只因他吃一口就以一首儿歌当配菜,虽然歌声清脆悦耳,方自如已有点沉不住气了,又不愿认输,时时斜眼偷看宝宝吃饭进度。 哼哼卿卿边吃边唱过了半个时辰,秦宝宝才双掌一拍,表示他很快乐,起身就走,帐也不付,店主要拦,宝宝手指方自如笑道:“一顿饭叨扰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家大人会付你双倍钱。” 不料店主却笑道:“少爷误会了,老朽是想谢谢你,因为你的歌声非常纯真甜美,吸引了不少客人,使老朽今天可以早点收摊,少爷的钱我不敢收。” 秦宝宝别扭的摸摸小鼻子,笑道…… “真不好意思,一顿饭从开张吃到打烊,还吃免费的。” 店主呵呵笑道:“少爷是有钱人家公子,这点小事不用介怀。” 眼珠子一转,秦宝宝神态为难,小声道:“老伯有所不知,小生家规严谨,不许言出不行,方才小生说要付双倍钱就必须做到,老伯还是向那位先生要四份钱。” 店主同情的点点头,小声道:“他是你家派来监视你的?” 秦宝宝哧哧笑道:“家中长上怕有人绑架我以勒索钱财,所以派他暗中保护我。” 店主十分同意的直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现在坏人很多,小公子要多小心。” “老伯快去向他要钱,他如果不给就捉去见官。” 店主奇怪的看他一眼,心想怎么自家人要捉去见官,可能是那位爷时常为难这位少爷,心中愤慨油然而生,不客气的向方自如伸手道:“你家少爷要你付双倍四份钱。” 方自如早将他们谈话听个分明,头疼的呻吟一声,乖乖的付了四份早点费,懒洋洋的跟着出门,行到门口,报复的丢下一句。“你被那小子骗了还当自己做了好事,可笑!” 他也知道店主不会相信他的话,只是想一吐怨气罢了! 方自如踏出门,抬眼就望见秦宝宝靠在不远一株大槐树上,神态悠闲之极,好像在等待佳人来赴约,却又顽皮的直盯着方自如。 见到宝宝捉狎的笑意,方自如直恨得牙痒痒的,不住后悔不该跟在这小子身后,更懊恼现身和他见面,边走边叹气,对宝宝道:“瓢把子认你做弟弟,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秦宝宝佯怒道:“你的意思是我一无可取,只会带给大哥麻烦?” “不,不,不!”方自如发现自己最怕宝宝生气,道:“你很喜欢恶作剧,瓢把子又舍不得骂你、罚你,被你捉弄吃足苦头也不会发怒,到头来吃亏的还是魁首,我有点不平。” 秦宝宝面上现出温柔的笑容,轻轻道:“我很有分寸,不会让大哥在众人面前丢脸。” 他在初升的阳光下笑着,和煦的阳光都似失却了颜色。 方自如本欲一吐胸中怨气,可是一见到宝宝难得出现的温柔笑容,不禁为之呆住,抱怨,不满全拋回老家去了。 只有对三种人,秦宝宝才会不知不觉笑得很温柔,老人,小孩及所爱的人,当然,看得顺眼,顺心是第一要素,奸险的老人和老成的小孩最令他讨厌,反者平民老百姓较能得他欢心,使他温柔。 方自如不是上述三种人,也非老百姓,又触犯秦宝宝的大忌——双眼发呆直盯着他看;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女人被这样盯着看才是正常的,堂堂男子受到如此待遇,是十分丢脸的。 秦宝宝本待上前教训他,但想到卫紫衣告诫不可辱骂长上之事,只好作罢,气唬唬的往目的地行去,再也不肯理他。 方自如自知失态,一路上不时想道歉,但见秦宝宝鼓着腮帮子在生气,想说的话又一字字的吞回去。 不知为什么,方自如总感到自己在秦宝宝面前无法自在,他的一喜一怒似乎都能带动别人的情绪,平日的潇洒豪迈都派不上用处。 突然—— 秦宝宝停下脚步,在大街两排店铺察看,方自如以为他发现敌踪,立即运功待敌,却见宝宝跑进一家糖果店,忙跟了进去,见宝宝在各式各样糖果蜜饯糕饼面前转来转去,才知自己穷紧张了一阵,原来这小子馋虫又发作了,好笑的看着宝宝选了一大盒十二色糖果蜜饯及一大盒八色细点,而且又把帐留给方自如付。 付了帐出来,方自如发现宝宝不走大道,反向偏僻小路行去,以为他怕敌人追踪,暗自赞许的跟在后头。 转了几条街,方自如才感到不对,拥挤的窄小木板屋充斥,什么怪味道都有,很明显来到贫民窟:宝宝一身华服手提礼盒立即吸引了衣衫鉴褛的贫民小孩,纷纷跟在后头,方自如这时也十分好奇。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较大的空地,秦宝宝脸孕笑意的停下脚步,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屁股就往下一坐,表示他不愿再走了。 贫民小孩均好奇的打量他,却不敢大接近,很明显的贵贱之分使他们怯步,秦宝宝见状即明了他们心思,对他们顽皮的一笑,身子往地上一滚,月白锦衣就和贫民小孩身上的衣服没什么差别了。 秦宝宝又开始演戏,神色凄苦道:“原来你们都不认得我了,七年前我被卖到戏班,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回来看看我出生的地方,你们却都讨厌我。” 贫民窟的人口移动大,七年前的事情谁也不会记得,贫民小孩看他说得逼真,均不由自主的坐下来,面露歉意的笑容。 秦宝宝这才笑嘻嘻的打开二大盒零食,贫民小孩同声欢呼,跟宝宝玩起猜谜题、翻花鼓、跳跳猫、瞇眼捉小鱼……。 高兴得大显神通,秦宝宝玩起魔术不是盖的,小孩全惊叫赞美,更相信他是从戏班来的,才会如此灵活,阿狗的口袋突然多了一块糕饼,一颗蜜饯突然不翼而飞,宝宝小嘴一张,原来在他口中,小孩笑得前仰后俯,暂时将生活的愁苦,没有厚衣御寒的痛苦,一股脑儿丢到臭水沟,尽情欢乐吧! 快乐的曲起左脚蹦蹦跳跳,口中哼着儿歌,秦宝宝出了贫民窟,衣棠也不换,脑袋随歌晃来荡去,简直快发疯了。 方自如心中感慨良深,再也不敢看轻眼前这个小不丁点的孩子。 秦宝宝煞步不走,转身笑道:“现在我气消了,你跟在我身后有什么目的可以说出来了。” 有趣的笑了笑,方自如道:“若是我不说,你猜得着么?” 秦宝宝刁难不说,道:“我累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说。” 方自如叫道:“刚才玩得发疯都不累,如今走没百步路就累了?” 秦宝宝白眼嗔道:“玩耍必须花费很多精力你知不知道?我很容易疲倦你知不知道? 你不累请继续走,反正少爷不想走了。” 方自如按捺住心中怒气,道:“好,进茶馆休息一阵就走,路上不许再刁难。” 秦宝宝奇怪的看着方自如,道:“你倒反客为主,走那么快做什么?” 方自如拖他进茶楼,点了龙井和香片,才道:“喝完茶我就兼程送你回少林寺。” 撇撇嘴,秦宝宝道:“谁告诉你我要回少林寺?” 方自如一怔,讶异道:“你若不回少林寺,应该往北走才对呀!” 秦宝宝笑道:“你跟在我后头,目的是想保护我了?” “不错!” 方自如点头道:“如今江湖上有许多人在打你主意,你还是回去的好。” “哼!” 秦宝宝冷笑道:“你要我在少林寺或‘金龙社’躲一辈子?你以为他们会就此放弃即将到手的宝藏?况且我根本不打算回去求救。” 怔了怔,方自如叹道:“你一个人如何斗得过他们一群人。” 秦宝宝笑咪咪的安慰道:“放心好了,我担保他们不敢动我一根寒毛。” 方自如有点了解宝宝的性子,道:“我听瓢把子说你向来不爱出手管事,怎么这次反常了?” 对于缺点,秦宝宝一向勇于承认,不介意道:“我知道他们想害我的事是偷听来的,回去说出来也没用,拿不出真凭实据,正派侠义之士说不定会反咬我一口。” 方自如不以为然道:“想得到真凭实据对瓢把子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秦宝宝不想说出故意丧失记忆怕回去挨骂,故意道:“区区小事一件,何用劳动大哥出马。” 言下之意,俨然他本领非凡,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若知道方自如跟踪了他好一段时日,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方自如轻笑一声,也不点破,道:“你有什么妙计使他们不敢找你麻烦?” 秦宝宝古怪的一笑,道:“你答应当我助手,我就告诉你。” 望着宝宝令人可疑的笑容,方自如迟疑道:“你不会想捉弄我吧?” 翻翻白眼,秦宝宝嗔道:“这时节谁有心情和你玩游戏。” 方自如总觉得不大放心,道:“不行,你先说出计谋,我再考虑帮不帮你?” “哼!” 秦宝宝心里暗骂:“贼子的通病,疑神疑鬼,跟他合作无趣得紧。” 起身往桌子丢下一块碎银,秦宝宝出门往南行去。 方自如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怔住,追了上去,问道:“你上那儿去?小小年纪就这么刁蛮。” 秦宝宝煞然止步,正视方自如,一字一字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少爷现在要找客栈睡觉,你若再跟在我后头,我就当你是那些伪君子的同党,先拿你开刀,杀鸡儆猴耶——”送方自如一个鬼脸。 方自如为之气结,好气又好笑:“大清早住店睡觉!再则你拿我和那些人比,不觉太过份了么?” “一点也不!” 秦宝宝气咻咻道:“你怀疑我的好意,更令我生气。” 方自如不禁好奇问道:“给我添麻烦算是好意?” “可不是。” 秦宝宝自以为理由十分正大。 “瞧你整天游手好闲的晃来荡去,跟在别人后头偷偷摸摸的,我才好心的想把计破群雄奸诈的光荣与你分享,使你有光明正大的表现才能的机会,你居然怀疑我的好意,你说我应不应该生气?” 方自如不住干咳,以压抑想暴笑出来的冲动,他的职业特殊,不时须暗中采探消息,踩盘子,以待夜晚动手,现今被宝宝一歪曲,认识的人了解他形容的虽不好听,实际上是没错,但是,被不认识的人听进耳里,却变成街上的无赖混混不知好歹,错失革新洗面的大好机会,怎不便方自如好笑? 瞪起眼,秦宝宝不悦道:“你咳个不停是什么意思?需不需我帮你开付帖子?” 方自如深知这小子性子一起,什么都做得出,忙道:“我身子好得很,只是一时被风呛到。” 明知他说的话是假话,想起卫紫衣的教训,秦宝宝不好逼他下不了台,只有住口不言,方自如跟在后头不禁笑道:“难怪少林寺那三名和尚拿你没辄。” 秦宝宝怔住,叫道:“原来你跟踪了我好一段时日,你也知道我丧失……” 方自如总算出了口气,捉狎道:“你不愿回去求救的真正理由是什么?” 看宝宝呆住的模样,更进一步戏谑道:“可怜少林寺和‘金龙社’上下,现在可能为你急得发疯,尤其是瓢把子和悟心大师若知道你戏弄他们,不知作何感想?” 秦宝宝可没那么容易被唬住,撇撇嘴道:“大和尚叔叔和大哥已经习惯我的胡闹,只会一笑置之。” 方自如啼啼笑道:“那你又为什么迟疑不敢回去?” 秦宝宝顽皮笑道:“我想亲手惩罚那些伪君子,借助少林寺大和尚叔叔或‘金龙社’卫紫衣哥哥指挥的力量,三两下就没得玩了。” 方自如贼得很,笑道:“你一向最怕麻烦,有人替你解决烦恼反而不要?” 秦宝宝精得很,笑道:“好玩的麻烦例外,况且这次也有人自愿来帮我忙。” “谁?” 方自如随即醒悟道:“你指我?我可没答应要协助你。” 秦宝宝笑瞇了眼,道:“既不想帮我,何以从茶楼一直跟到这儿来?” 方自如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辩护道:“你和瓢把子对我有恩,大丈夫恩怨分明,自然须保护你周全。” “盗亦有道?” 秦宝宝笑道:“如今我周全的很,你可以请了,我也不需你助我一臂之力了。” 方自如摇头笑道:“方某做事向来贯彻始终,焉有半途而废之理?定要将你送回少林寺或‘金龙社’瓢把子处,才算对得起老友。” 秦宝宝据实以告:“我的目标是江西鄱阳湖,让你失望,抱歉的很。” 吃了一惊,方自如道:“你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 秦宝宝已有点不耐烦,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不走一趟鄱阳湖,这辈子会被人追追杀杀,难有安宁日子好过,闹了半天,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方自如手足无措道:“我知道你想拉我作说客,回去好说话。” 秦宝宝撇撇嘴道:“大哥生气你敢劝?大和尚叔叔你很熟?” 方自如自负道:“以方某在武林中的地位,他们不会不给我面子。” 秦宝宝挑毛病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先前为何推三阻四的?” “这……” 方自如闪了舌头,道:“你这小鬼花样太多,我自然要防着点。” “哼!” 秦宝宝没心情再闲扯淡,道:“如今你打算怎么办?愿意和我去江西鄱阳湖么?” 方自如取笑道:“原来你还是要我当你的保镖,一个人毕竟办不了事。” 秦宝宝嘿嘿冷笑,道:“愿不愿意任君选择,你帮我,我可以省点事,若是不帮也无妨,山人自有妙法使那群贼子不敢动我。” 方自如不禁好奇,想一睹他的真本事,笑道:“看你对自己这般有信心,使我感到新一脉血轮的可怕,可能无法适应你的做法,所以,嘿,我决定不帮。” “再见!” 秦宝宝干脆的很,说走就走,丝毫不会为难人。 方自如随口问一句:“你现在要做什么?” 秦宝宝头也不回的道:“找家客栈睡觉。” 就近走进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 方自如立在原地,喃喃念道:“这小子发疯了,大白天睡觉?”随即醒悟,心道: “我想起来了,宝宝身体不太健康,每天必须睡十个时辰才有精神,昨晚被搅了半夜顶多睡了四个时辰,这一睡至少下午才会醒来,我必须暗中保护才好,可不能让他着了人家道儿,再则一观他这次胡闹的杰作。” 想定了行事方法,方自如也进入“张福客栈”,要了秦宝宝隔壁厢房,探测宝宝确实睡在床上,也自闭目养神以待动静。 闭目睡觉的秦宝宝,心里不痛快之极,遂自问自答: “可恶的方自如存心想看热闹,你说该不该整整他? 混蛋宝宝,你不知我累了想睡觉么? 先说清楚再让你睡。 唉,随你啦,整整他也好,反正对计划无损,不过,小心点,别让他察觉传到你大哥耳里,少不了又是一顿责骂。 你的意思是赞成我的恶作剧? 不赞成你会放过我么?当初倒霉才会选中你这付躯壳。 哼,得了便宜就卖乖,睡吧,睡饱了才有精神玩。” 时间不留痕迹的过去—— 中午,方自如叫了饭菜在房里饱餐一顿,他确定宝宝还没醒来。 又三个时辰过去了,宝宝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又过了一个时辰,方自如终于忍不住请店小二敲敲宝宝房门,问他要不要吃饭,得到的答案是一声不耐烦的怒吼:“吵死了,少爷明天才想起床。” 好梦正甜被吵醒,通常都是这种反应。 “天!” 方自如听到店小二的报告,道:“他真能睡,瓢把子忘了告诉我,他有睡长觉的本事;也不知他是充满自信还是神经迟钝,这时候居然睡得着。” 隔房的秦宝宝早已双眼睁大,他一向没有猪的福气,夜里常会睡不稳,起来玩一玩,累了再回去睡,卫紫衣知道了,就将宝宝睡房隔壁小厅改为游乐间,里面什么玩意儿都有,卫紫衣更不时添购新的玩意儿,塞得满满一间,只容一、二人置身其间。 夜晚静尚且如此,如今大白天更别想一觉到明天。 实际上,秦宝宝等的就是方自如沉不住气时派人来探问,他大声怒吼表示正在熟睡,以利恶作剧的进行。 慢慢的,轻轻的下床,用棉被叠成有人睡的模样,秦宝宝用脚尖一步步十分小心的走到窗口,一点点的打开窗子,身子一闪,到了门外又缓缓关好窗子,飞也似的出了后院墙。 依旧是沾满泥的月白锦衣,秦宝宝手中多个袋子来到早上曾来的贫民窟,小孩中有人看见他,立即传遍整个贫民窟,一大群小孩将他围住,有的好奇,大胆的则吱吱喳喳问他为什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依旧是不算大的空地,秦宝宝示意要他们安静,小声道:“我们团长要我来拜托你们为他们宣传,每人赠送十两银子。” “十两——”小孩们立即惊呼,长这么大连铜板都很少摸过,更别谈银子,何况一摸就十两银子,怎不使他们兴奋不已——“十两耶,可以买好多好多甜豆。” “土蛋,可以买白米和猪肉,这才棒。” “我爹也有钱医病了。” “我娘会带我回外公家。” “……。” 秦宝宝觉得他们可爱极了,容易满足的人通常均比较幸福。 好半晌,小孩们总算才安静下来,秦宝宝这才笑道:“宣传的方法很特殊,我教你们唱一首歌,你们就在街上边逛边哼,教别人唱最好,总之,传得愈广愈好,我们才有生意做。” 一个十五六岁的高个儿,可能是小孩头目,站出来道:“你们戏班在那儿表演?” 秦宝宝笑道:“团长说必须等宣传广了才决定,可以一举轰动全城。” 小孩头目搔搔耳根,道:“你真的会给我们钱啊?” “当然!” 秦宝宝晃着提袋,道:“等你们将歌学熟了,我立刻分给你们。” 小孩头目有点小聪明,道:“我们必须唱多久才算回报你们,我爹说不能不劳而获。” 秦宝宝沉吟道:“你有把握使二十个人记住歌词的意思,不管老的、少的,只要是住在街上的人都算,这样办得到么?” “没问题!” 小孩齐大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不会错的。 秦宝宝笑着开始唱出自编的歪歌: “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石多路不平,海上鱼多水不清,贪财人多分不匀;欧阳必群姜白头。十四英雄发财梦,辟水犀角破鄱阳,可怜宝宝命暗丧,恒山泰山善化堂,各帮各派斗技俩;今将宝藏比作鹅,群雄意欲尝鹅肉,除却鹅边鸟字旁(杀‘我’也)。” 秦宝宝明了贫民小孩大都没进过学堂,不识字,因此以七字为一句,唱起来顺口好记,不会被歪曲了意义。 小孩头目代表发问:“你唱的好象和戏班没什么关系嘛?” 秦宝宝故作膛目结舌,奇怪道:“怎的没有,刚才我所唱的就是我们团长新编的戏码,叫作‘宝宝十三岁戏弄群枭’。好不好记?” 一名十一二岁小孩自作聪明道:“在戏里你演小英雄宝宝对不对?是不是很威风?” 秦宝宝连连点头,笑道:“你真聪明,奖金十两奉送。” 小孩有点不敢相信,小声道:“我可以得到二十两银子?” 秦宝宝肯定的点点头,花了一个时辰教他们唱熟,也将袋中银两充作酬劳分给他们,没有食言的给了那位聪明小孩二十两银子。 累得喘气的出了贫民窟,秦宝宝这时方体会到为人师表的确不是易事,尤其是遇到天资不好的学生,简直会被折磨死。 回客栈的半途,秦宝宝心灵起了反应: “宝宝,别迷糊了,有人盯上你,小心点。 是方自如么? 不是,可能是树林子里十四人之一,别理他,他们不敢单打独斗对付我,只想知道我落脚处。 奇怪,他们不是往北追明智他们么?这表示他们有点脑筋,懂得留个人采探这里的消息。 你是说,如今猜测辟水犀角即是你发上苍犀角的不只他们? 当然,各帮各派的智者多如过江之鲫,有什么好奇怪。 这下可热闹了,你的处境也愈加危险,你歌中只有提到他们十四人,其余帮派正好可以假藉他们之名除掉你,一点后顾之忧也没有,想不到你会掉入自己设的陷阱中。 是么?说出敌人不只十四人的是我不是你耶! 那……你又想编首歪歌来吓阻其余野心者? 同一种手法重叠用,余不屑为也! 少酸,你若卖关子不说,以后绝不再和你说话。 要胁?好吧,你想想,梦想发财的人虽多,但是有几个敢和少林寺与‘金龙社’作对?若想暗中偷袭,方才那首歌提到‘各帮各派斗技俩’,我若有个万一,武林中人均有嫌疑,谁有把握逃得过大和尚叔叔和大哥及其手下的追查?其余没想通这些的就少之又少,我决定将他们送给方自如方大侠。 呵呵……有趣有趣,方自如想看热闹,却没想到我们在暗中安排好一切,还丢给他一堆麻烦的讨厌鬼。 嘻,谁叫他光说不做,口口声声想保护我,却来个袖手旁观:我最恨人家骗我了,将敌人推给他,使他不至于真的成为骗子,受我憎厌,说来他还得感谢我哩! 你的歪理一向特别多;后面那位仁兄,你准备如何处置?我有点累,想推给方自如。 少没出息,他跟踪你到客房,万一给方自如察觉,追问起来,不就知道你偷溜出来? 我看你最好自己动手。 耶,被你一说,我岂不是没了自由?仅只一次,忍耐点,宝宝乖,快快动手好回去。” 秦宝宝懒洋洋的走进一条胡同,在巷底转角处躲了起来,跟踪他的汉子来到巷底苦寻不着人,正待退出,肩胛却被拍了一掌。 瘦高汉子豁然转身,见秦宝宝笑咪咪的望着他,道:“阁下高姓大名?跟踪我有何贵事?” 瘦高汉子夷然不惧,冷笑道:“这条胡同是你老子开的?你来得蒋某人就来不得?” “对!对!对!” 秦宝宝大表赞同:“阁下一定有什么贵亲好友住在这儿,小子不敢打扰,先走一步。” 瘦高汉子阻去宝宝行止,狡黠道:“此地无人打扰,在下有一事相商。” 秦宝宝暗地冷笑,口中却道:“阁下太客气了,有话请讲。” 瘦高汉子大作好人状:“如今江湖上有许多高手打你发束上苍犀角的主意,而且决意不留活口,你不如将它交给我,以保全一命。” 秦宝宝大打迷糊:“小小一块发上装饰物有什么魅力,劳动许多高人出手?” 瘦高汉子不耐烦,喝道:“这你就不用知道,快交出来,方是聪明之举。” 摇摇头,秦宝宝道:“苍犀角是我娘的遗物,我爹说可以避邪,不能给。” 瘦高汉子高兴得更发疯,暗叫:“避邪?没错,就是它,小孩子听不清,将辟水听成避邪。” 想到即将到手的宝藏,瘦高汉子不禁面露贪婪之色,恶道:“臭小子磨菇什么,不快点拿出来,小心大爷连命取了。” “哈哈……” 秦宝宝忍不住大笑。 瘦高汉子吃喝道:“笑什么?嫌命长么?” 秦宝宝尚带笑意:“你倒认定我会双手奉上?你的胆子可不小。” 瘦高汉子杰杰冷笑:“你的靠山硬又可怕,我不得不狠下心。” “想杀我灭口?” 秦宝宝好气道:“阁下刚才不是说交出苍犀角,就可保我一命?” 瘦高汉子见溜了嘴,索性豁出去:“少啰嗦,乖乖奉上,大爷给你个痛快,否则……” 秦宝宝帮他接下去:“不得好死?将我凌迟分尸喂狗吃,还是干脆一把火烧了?” 怔了怔,瘦高汉子怪笑:“难怪他们都说你聪明伶俐,如今一见果然不凡。” “不敢,多谢赞誉。” 秦宝宝道:“阁下既明白我不是好与之人,就不应单独会我。” 瘦高汉子嘿嘿冷笑:“在这种情况下,脑子聪明是无法代替武力,你认命吧!” 秦宝宝见苦劝不醒,性子又犯:“哼,用嘴巴是无法实现发财梦的,阁下想扭头走抑是想动手,请快点决定,免得双方不便。” 瘦高汉子一怔,随即狠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招!” “招”字犹在唇间,瘦高汉子暴张双臂,向秦宝宝抓去,认为还不是像老鹰扑击离群小鸡,手到擒来。 “第三流的!” 秦宝宝轻笑下评语,身子微旋来到瘦高汉子身侧,斗然一个大巴掌,把个狂夫打了个左颊现出五条红肿指痕。 瘦高汉子一声狂叫,咬牙大骂道:“秦宝宝,今天咱们没完没了。” 冷笑一声,秦宝宝不屑道:“少爷不爱见血腥才手下留情,阁下别不知好歹。” 瘦高汉子双目暴睁中,大吼如雷:“好个不知死活的臭小子,大爷饶不了你。” “叭”的一声脆响起自空中,瘦高汉子不敢再托大,解下腰间长鞭,随着鞭影人已紧缩在条条鞭影中直往秦宝宝的当头扑下。 秦宝宝吃惊不小,叫道:“‘狂鞭’蒋雨愁?” 瘦高汉子“狂鞭”蒋雨愁自得的杰杰怪笑,长鞭愈加疯狂的击向秦宝宝,金光乍现,宝宝也不甘示弱的手持匕首进身迎敌,半空中两下里像时光倒流般的在空中一阵纠缠不清中,才又面对面的落下地来,但见二人依然抖拨纠缠不停…… 猛地里,秦宝宝一个顿桩式,左手快不可言的送出一掌。 “啊——”一声不算太惨的叫声甫叫出口,宝宝聪明的点了对方哑穴。 扣好金匕首,秦宝宝笑嘻嘻道:“我知道你很不甘心,想破口大骂,不过,我想阁下的朋友一定警告过你,若发现我的行踪,立即知会其它人,不可贪功露了行疑,如今你当务之急,就是好好用你的脑子想个理由解释因何被点了穴道?若是不幸你的朋友知道你向我动手,阁下的处境就令人同情了;事先我劝过你你不听,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狂鞭”蒋雨愁原先怒容满面,听了宝宝一番话,遂即变了脸色,面上阴晴不定,眼光触及宝宝肩后,苍白的脸色更形苍白。 秦宝宝豁然转身,失惊结舌道:“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潇洒却英气逼人的卫紫衣笑道:“不来行么?悟心大师快急疯了,我只好来捉你回去。” “哼!” 秦宝宝不悦道:“大哥就不为我着急?” 卫紫衣笑得有点不自然:“若不着急,我会兼程赶来么?” 秦宝宝这才高兴的跑向卫紫衣,双手食、中二指却出其不意的点了卫紫衣“哑穴” 及“软麻”穴,卫紫衣瞠目不知以对。 秦宝宝笑瞇了眼,道:“大哥真好本事,我昨日才与明智他们分离,大哥今日就找到这儿。” 看卫紫衣欲吐方快的表情,又接着笑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方自如早先就通知你的么?” 卫紫衣猛点头,秦宝宝却冷笑道:“就算大哥早知道这件消息,怎有这般凑巧来这条死胡同寻找我?好吧,算你厉害,看见匕首的金光,但你必须几日前就出发才能赶到此地,我确信明智他们一定昨日才敢请大和尚叔叔下山,你却一开口就提到大和尚叔叔,莫非你们曾在梦中相见?若说在路上相遇,大和尚叔叔应该会跟你一起来。” 吐口气,秦宝宝意态阑珊:“爱一个人的情操,在短短二个月应该是不会变的,大哥说话的语气却没有一丝关怀担忧的意味,听在耳里反而感到有点幸灾乐祸似的。” 好奇的上下打量卫紫衣,又道:“我不小心点了大哥穴道,大哥怎么不会生气,反而显得很惊慌?还有,大哥的身材改变更大,我记得大哥的脚长是身体的两倍半,比我高两个头,如今怎么全变了,是我长高还是大哥变矮了?好吧,勉强这些全会变,双眼总不会说变就变吧,大哥双眼变小了点,眼神不再澄澈,炯炯发亮,威仪逼人,而且咱们兄弟久不见面,就算装也要装得温柔一点,可是大哥的眼神却告诉我,你对我有不良企图。” 语气愈见冰冷,秦宝宝又道:“说了半天,你明白我的意思么?老实说,就算只听过传说的下九流无赖,见到你,也不会相信你就是‘金龙社’的魁首,‘金童阎罗’的特殊气质,我这种天才都模仿不来,更别谈你们这些鼠辈。” “懂么?” 秦宝宝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的姿态:“你和大哥不熟,不论正面或背影你都模仿的不像,下次记得事先来请教我一下;现在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假卫紫衣满面惊惶,欲闪无力,秦宝宝右手在他脸上一顿又放下,笑道:“我明白了,你与蒋大侠一样是自作主张模仿大哥,怕被他知道报告你的朋友,也怕我知道了,真的卫紫衣会来找你算帐,是不是?唉,好吧,不看就不看,至于你的朋友想不想看,则全凭你那张嘴能不能劝住他了?” 解下发束上的苍犀角,端详半晌,不解道:“这块不起眼的犀角到底有何用处?害我差点没命。” 突然,秦宝宝居然将苍犀角丢给假卫紫衣,道:“看在你辛苦假扮大哥让我高兴一下的份上,苍犀角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保得住它,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迈开大步向前走,没几步,秦宝宝回头笑得好古怪:从今而后,阁下的真面目千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的知觉灵魂在没有休假期间,是非常可怕的,小心会被认出来哦! 秦宝宝无事一身轻的快步走,它却取笑他: “可怜的秦宝宝,真没出息,连独门标记也丢了。 总比把命去了好吧? 我真感到面上无光,当初居然会选中你,呜呜……. 哭吧,我不打扰你了。 笨蛋宝宝,回去你如何向方自如解释?没有了犀角计划如何进行? 唉哟,我累了,赶快回去睡觉吧! 你这小子做事乱七八糟的胡来一遍,简直想气死我。 睡饱了才有精神生气,先睡一觉醒来再气吧!” 天色不早,秦宝宝不敢再迟疑的向客栈快步行去。 “进来!” 舒舒服服睡一晚好觉,心情自然好,秦宝宝对敲门的人也就没什么恶感,亲切的请人进来,不像昨天凶巴巴的想吃人。 进门的店小二显然还心有余悸,捧着一套衣服,小心道:“少爷,隔壁的大爷要我给少爷送替换衣服来。” 喝着隔夜冷茶,秦宝宝奇怪道:“那位爷说他认识我么?” 小二点点头,小心应是。 秦宝宝手指卧床,笑道:“你把它放在床上好了,拿着太辛苦。” 小二依言做了,秦宝宝取了二十两银子交给他,道:“交给那位爷,我想不起我有那个朋友会这么好心,大哥说无功不受禄,非亲非故不好使他破费,烦劳你了。” 又给了五钱小费,小二欢欢喜喜的去了。 换了衣衫,梳洗一番,又是个粉装玉琢的瓷娃娃。 来到了前厅,方自如先发现到宝宝,吃惊叫道:“宝宝,你发上犀角呢?” 客栈前厅自有不少江湖人在用膳,闻得呼叫齐向宝宝望去,心中暗道:“原来他就是秦宝宝,传言果真没错,世间男女无人能与他容貌匹敌。” 然而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苍犀角下落,只听秦宝宝天真道:“你不是说苍犀角会使我丧命么?所以呀,昨天我进了客房,就将它丢出窗外,今天去找就不见哩,也许被狗咬走了。” 方自如真不知该如何说他,只有叹气道:“苍犀角是你娘的遗物,将它丢了,岂非大不敬?” 秦宝宝肃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爹曾经告诫我:若是因为它使我有生命之忧,必须将它丢弃,让唾涎此物的人去狗咬狗。” 方自如废然叹息:“你爹真是个怪人,对你却充满了父爱。” 秦宝宝面庞布满了骄傲,父亲被视为“怪人”,他非但不以为忤,而且觉得很光荣,放眼江湖,有几个当得起此号? 安静吃完早餐,方自如喝口茶道:“如今没事,该回去吧,你大哥一定很担心。” 秦宝宝吐吐舌头,小声叫道:“才不要!” 方自如失笑道:“你沦落江湖二个多月,如今回去,你大哥高兴都来不及,不会怪你故意丧失记忆戏耍少林三僧的恶作剧。” 秦宝宝猛摇脑袋,道:“大哥说不定会将我关在石室半个月,面壁思过。” 大感有趣,方自如提议道:“何不先回少林寺,过些时候再回‘金龙社’。” 秦宝宝脑袋摇得更厉害,道:“更惨,大和尚叔叔会把我锁在屋里一个月,念经悔过。” “哈哈……。” 方自如豁然大笑,指着秦宝宝,道:“活该,平常爱捉弄人,现在可尝到苦头,无家可归了?” 秦宝宝反讥一句:“老顽童!” 江湖上赫赫威名的大侠盗在大庭广众像小孩子似的嘻笑讽刺,惹得人人注目,今得宝宝提醒,方自如不禁腼腆,实在是宝宝欺人太甚,使他一得到机会就大加取笑,失了身份。 干咳一声,方自如道:“你无家可归,如今只有住我家了。” 扁扁嘴,秦宝宝鄙夷道:“贼窝有什么好玩的?你自信能应付我的要求么?” 方自如闪了舌头,有点不悦道:“随你吧,现在你已经没有危险,到处都可以去了。” 秦宝宝起身拱手道:“感谢多日保护,告辞了!” 在桌上放块碎银付帐。 方自如目送宝宝离去,心中奇怪之极:“宝宝到底在搞什么花样,说走就走,既不走往嵩山之路,也不往北回‘金龙社’,地想去那儿?任他一个人在江湖漂泊行么?” 不行,我还是知会瓢把子前来带他回去,这个惹事精也只有瓢把子才能克住他,说不定瓢把子如今人在半途中哩!“正打算追上去,方自如摸到二十两银,复又坐下,心道:“这小鬼太可恶了,明知衣服是我送的,故作不识的要小二付来二十两银子,反正他危机已除,我又何必多事。” “唉!”不一会,方自如又恨恨站起来,追了出去,心中边怨:“算我欠他的,将他安全交给瓢把子,就算还清了帐。” 想呀想,往宝宝失踪方向追去,可是——“嘻,可怜!可怜!” 秦宝宝躲在客栈屋顶,时而叹息,时而笑道:“白白,方大侠,你跟在我身后有点不大方便,只好请你先走,至于你想去那儿就与我无关啦;本来想把坏人留给你进补,看在你是大哥老友的情份,这次就便宜你,若不幸有敌人,讲你多担待。” 耸耸肩,又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被人报恩也很累,这年头恩人不好当哩!” 它很不服气,和秦宝宝互讥:“羞羞脸,你是那门子恩人,还不是慷他人之慨?” 我怎的慷他人之慨?何况我又不要求他报恩。 哼,救方老太的解毒丹是从少林寺来的,凭你那几手半吊子医术能为人治病,玩扮家家酒还有模似样,来真的尚难免泄了风啦! 你……欺人太甚,瞧我的医术将你的嘴缝起来。 嗤,笑话,如今你孤单寡人一个没人要,只剩我在陪你咧! 似你这般不讨人喜欢的厌物,趁早给我滚一边去。 好个秦宝宝,要不是我随时提醒你做事要有分寸,你早去见阎王了。 有事弟子服其劳,你最爱居功。 算了,可怜的小子,眼看你就要流落街头,我也不骂你了,不过,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事情是你惹的,一切后果自己负责。 呵呵……反正你帮不上忙,闭上嘴巴! 喝,莫非赶走方自如也是你计划之一? 然也—— 好宝宝,乖宝宝,聪明小宝儿,快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你刚睡饱,又在作梦? 别嘛,咱们手足情深,你忍心看我憋得难受? 忍! 咳咳咳,我夸了你三句,你就不能透露一点? 不! 你神气?你小子想什么我会不知?凭尊脑能想出什么好计谋? 敢情你知道?那我们上路吧! 去那儿? “阁下不是无所不知,连我想什么都知道,何必为了礼节又问上一句?”堵住它那张死要面子的缺德嘴,秦宝宝一路马不停蹄的赶路,避开往河南的大路,绕了大圈子经潼关到陕西,到了汉水,弃马渡民船到湖北老河口下船,赶得太急,已然身心俱疲。 不一日,行至汉口,热闹繁华的气息,赶走不少孤寂及贫图赶路的枯躁,找了家大客栈,让委屈多日的秦氏胃享用一餐,梳洗后就往床倒去。 大城镇不论白天或晚间都热闹得紧,客栈、茶馆林立,摆地摊的也不少,有人沿街叫卖,有的摆在巷口,形成一片安乐园。 秦宝宝自己也感到很奇怪,每当看到老百姓一副知足安乐的满足情绪,他就会觉得心情开朗,所以当心情作怪时都会出去走一走。 砰! “唉呀!” “对不起,对不起!” 走路不看前面,双眼望天望地,看东看西,通常会碰到个冒失鬼来相撞哥俩好,秦宝宝被一位十六七成的高壮、面目黧黑的少年撞得头脑发昏,脚没站稳,大地暂作椅。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冒失了。” 黧黑少年将宝宝扶起,一连声的道歉,秦宝宝只好道:“算了,力气不如人,撞输你,只有作闷葫芦。” 黧黑少年似不善言词,露齿一笑,捡起地上包袱,向秦宝宝抱拳行礼再道歉,宝宝也还礼如仪道不敢,随即分手。 偶然相遇并不能代表什么,秦宝宝只觉得那人有点面熟,却也没多做理会,全心计划进行的步骤,直至天黑才回客栈。 夜阑人静,最是思亲——秦宝宝这些天赶路不停,照理说应该甜梦数天,可是,如今他却非常想念悟心大师及卫紫衣,连带想到明智、明理、明月和少林僧众,想及“金龙社”豪迈爽直的群雄,以及方自如为报恩奔忙。 嘟,嘟,当! 远处传来梆子声,已经二更天了。 人声突然吵杂起来—— “捉贼——捉强盗——捉贼——捉强盗——……。” 秦宝宝迷迷糊糊正想入睡,一点吵杂声也听不得,坐起身念道:“我没听见,我没听见,我没听见……” 夜深人静,蚊子嗡嗡叫都能听见,如此发自内腑的喊叫声更能使人从床上跳起来,“迷糊安睡咒”不奏效,秦宝宝干脆起身穿好衣棠,打开窗子,可见墙外烛光晃动,声势汹涌,显而易见遭窃的是个大户,家丁奉命追贼来的,一个看似总管的中年人指挥十数名家仆到处搜查贼子。 有热闹可看,秦宝宝也不在意被吵醒,心道:“贼子既能从容出庄,本领定是不凡,此种搜查法,除非他身受重伤,否则半点用处没有;话说回来,那位贼子也好生差劲,到民家偷东西也被发觉,定是不成器的家伙,不然就是学艺未满就出来乱搞的半吊子之流,这样的功夫如何夜入皇宫如人无人之境,比起方自如,当真差劲之极,只配称为毛贼。” 那位总管听了众人回报,低头沉思,显然搜查的结果不出宝宝所料,贼子不是他们所能应付之辈,突闻总管大声道:“贼子可能躲入民房或客栈,陈兴、李七,你们分批各领四人分散查询民房,刘斯民你们和我进客栈查问。” 十余人面无难色的躬身答应。 秦宝宝看了不禁暗暗摇头:“这些大户家仆平日作威作福,连晚上也要骚扰百姓,他们主人定是与官老爷交好,才敢明目张胆的搜查民房。” 眼珠子一转,秦宝宝脸孕顽皮笑意的关好窗子,上床睡了。 砰砰碰碰声不断,唉哟唉哟声不绝,住店老百姓怕事的缩在墙角发抖;脾气火爆的就与之冲突,打不过,只有大骂消气:江湖人不容人侮辱,对打数招,中看不管用的家仆只有唉叫连天了。 脸色十分难看的店掌柜敢怒不敢言,一路领来,到了秦宝宝所住的客房,敲门半天,不见回声,管家不耐烦想破门,掌柜忙阻止:“申爷,小孩子贪睡不醒,待我再叫几声。” “小孩?” 申总管迟疑道:“多大年纪?身材高大或矮小?” 掌柜这时才露出笑容,道:“十岁左右能有多大,还不是小不丁点?申爷的意思是……。” 申总管一挥手道:“是个小孩就不用查了,走,到下一处。” 众人走没二步,门依呀开了,秦宝宝叱喝道:“大胆狗才,通通给少爷站住。” 秦宝宝装睡,想等他们来闹,也好名正言顺玩个痛快,没想到因掌柜一语,申总管过而不入,宝宝只有率先挑衅。 申总管怔了一下,对于有人敢向他叫嚣,他是好奇多于惊怒,转身正视派头十足的小孩,呆了半晌,方十分有礼的道:“小公子,你是叫我么?” 这些日子来,秦宝宝对陌生人见了他就呆住已学会视而不见,闻言气咻咻道:“你们是仗着什么人的狗势,半夜扰人安眠,少爷正和周小姐谈诗吟月,你们鸡猫狗叫将她吓走,如何赔偿我?” 申总管听了忙道:“周小姐是谁?何时到你房里?背影高壮或纤瘦?” 秦宝宝噗嗤笑了起来,道:“周小姐乃周公之千金也,家学渊源,自然梦中才能与我相会,琴棋诗画,无一不错,如此佳人,身段自是曼妙。” 申总管佛然不悦道:“小公子原来在调侃申某。” 秦宝宝又火了,气唬唬道:“少爷怨气未出,你倒恶人先告状,威风出个十足十,少爷很想知道,你们是从那一个狗洞爬出来的,欺善怕恶!” 申总管修养再好,也不能在属下面前装足孬种,叱道:“我姐夫可是南方第一首富,乳臭小儿休得逞口舌之利。” 啧啧有声,秦宝宝摇头道:“狗仗人势的面目全露出来了,敢问申爷,贵府出了什么大事?” 申总管觉得这小孩真难应付,说话可以气死人,偏又问得客气,道:“被贼子盗走一只玉龙杯。” “玉龙杯?” 秦宝宝惊道:“玉杯上精雕蟠龙之形,乃大内高手匠人所造的玉龙杯?” “不错,”申总管语声充满了骄傲:“天下共有八只玉龙杯,我姐夫已得四只,你小孩儿见识倒广。” 秦宝宝存心惹事,又刁道:“又啥稀罕?不过是暴发户的自我满足罢了。” 申总管怒极反笑:“你这小孩说话真能气死人,我没工夫和你一般见识。” 秦宝宝不屑道:“连小孩都斗不过,不怕属下从此不再顺服你?” 申总管嘿嘿冷笑:“你好象存心生事?” “然也!” 秦宝宝十分干脆的承认,道:“你们将少爷吵醒,而少爷素来睁眼就想惹事,拿你们开刀,普天同庆!” 申总管不屑之极的大笑:“你会武?小孩,你是谁家被宠坏的少爷,居然偷跑出来?” 秦宝宝大模大样的问道:“少爷的事你没资格管,不会武功照样能教训你;我问你,你家主人既然有四只玉龙杯,为何只被贼子偷走一只?” 申总管被一个小孩呼来唤去的,面上实在挂不住,怒道:“申爷没必要告诉你,小子有本领就使出来,否则滚一边去。” 秦宝宝面上表情古怪,似乎觉得对方很不可理喻,道:“你前恭后倨,死要面子,风度欠佳,前后态度差太多,标准的奴才嘴脸,‘见风转舵学’研究至深,佩服,佩服! 其实,说穿了不值一笑,你家主人猜疑心重,又是个守财奴,怕一天盗贼光顾,损失惨重,所以将四只玉龙杯分处藏,是不是?那贼子也太笨了,居然只找着一只就被人发现贼影子。” 他一会儿故作恭敬捉弄人,一会儿又学大人口吻教训起来,最后对那贼子又是叹息又是瞧不起,一时倒使申总管无理会处。 见别人为他的批评感动得发呆,秦宝宝又捉狎道:“看来我猜的没错,你家主人一定对你们十分刻薄,你们心中也很不满,只是看在能向老百姓发威做老大,所以忍了,若能一朝讨得主人欢喜,更可以到处吃白食,捞油水,主人老大我老二,很威风嘛!” 申总管等人面色渐渐难看,秦宝宝心中暗笑,嘴里又道:“当然啦,对老板嘴脸谄媚备具,一脸忠贞:出了大宅,‘鼻孔朝天学’、‘无耻近乎勇学’就运用自如,八面威风!” 申总管脸色煞青,怒道:“呔,臭娃儿,大胆至斯,你爹是一品大官也由不得你如此放肆。” 秦宝宝哧哧笑道:“敢情你们不是武林中人,仗的是官势,未免太也差劲,碰上个不吃你们那套的江湖人,岂不求救无门,成为俎上肉?” 申总管狠着声道:“臭小子一再得寸进尺污辱孙府,来人,给我捉起来。” 众家仆早已看不惯这小子得了便宜又卖乖,巴不得总管快下这声令,这时均怒愤填膺的一拥而上,“无耻近乎勇学”果然不凡。 “慢着!” 秦宝宝正待出手,突闻天地一声雷,将来人震住,自然玩不起来,不禁扳下脸来想教训多管闲事之人,一看清,原来是白天和他相撞的黧黑少年,不由得一怔。 黧黑少年才觉得冤枉,出言喝止群殴,得罪孙大府不说,小孩还满脸不高兴的瞪着他,倒似怨他多管闲事,看清小孩面目,也是一怔。 申总管见来人又是个小子,怒气大发:“你这黑鬼也来插一脚,鸣哩哇啦乱叫,也欠揍么?” 黧黑少年义正严词道:“在下看不惯你们这许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子,羞不羞?” 申总管听他口气是个江湖人,忍气道:“全怪这乳臭小儿故意找碴,一而再的出言不逊,怨不得我。” 黧黑少年不知情的乱插一脚,不由得好奇的望着秦宝宝。 “没错!”人多愈有得闹,秦宝宝高兴的故意冷道:“这些狗才半夜乱嚷,惊走少爷梦中佳人,他们当然必须陪我玩以资赔偿,你这黑鬼没事坏了少爷玩兴,又如何赔偿?” 黧黑少年不善词令,一时瞪目不知以对。 宝宝觉得他们无趣透了,大眼珠一转,以请教口吻道:“申爷,听你刚才所说的,偷盗玉龙杯的贼子背影十分高壮,你看这位黑鬼的背影,像不像那位贼子?” 申总管没想过敢入深宅大府偷盗,全身无损的逃出来的贼子会是个十多岁的少年,因此,对黧黑少年只有愤怒没有猜疑,今得秦宝宝提醒,不禁仔细打量起黧黑少年,觉得十分像,又不敢断定。 黧黑少年没料到自己一番好意会被反咬一口,一张古铜近黑的脸庞气得涨红,怒视看来可爱其实很坏的秦宝宝。 望着少年黑面孔打量半晌,秦宝宝哧哧笑道:“你在生气么?可惜你实在很黑,看不清脸上是不是气得通红?” 不给少年发言申辩的机会,秦宝宝又向申总管道:“申爷是位讲理的好人,自然不会只凭着背影相像就乱冤枉人,不妨请这位黑大哥让你们进房搜查,一切就能分晓。” 申总管此时觉得这小孩十分善解人意,自然顺从他的主意,对少年道:“敝府今晚被窃走一只玉龙杯,苦寻不获贼子踪迹,因此怀疑他可能躲入民房或客栈,阁下是否能让我们进房搜查?” 黧黑少年站出来自有一股声势十分唬人,冷道:“你们是官府么?胆敢如此放肆骚扰百姓。” 申总管冷笑道:“在南方我姐夫好比官府,你是怕被我们搜出贼赃?” 秦宝宝替他加油道:“对,我说黑兄,让点步和气平安,否则没完没了。” 黧黑少年顿脚道:“好,若是搜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会让你们一个个学狗爬。” 秦宝宝大作好人,附和道:“对,我做证人,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黧黑少年向他怒目而视,宝宝不在意的还他个鬼脸。 申总管率众进黧黑少年房里,秦宝宝自也跟了进来,只因少年背影与贼子很像,申总管吩咐属下十分仔细的搜。 黧黑少年木然立在门口,秦宝宝坐在椅上不时唱点儿歌,使他们轻松一点,紧张是办不了事的,并不时偷眼打量少年面上变化。 秦宝宝讨厌别人像木头似的对他,心道:“黑乌鸦,好神气,看少爷如何教训你。” 申总管发号司令道:“仔细找,床下、梁上,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黧黑少年木然道:“申总管,你好象认定东西一定在我房里,说不定贼子正在笑你傻瓜,揣着东西往城外跑,可怜你白费一番工夫。” 申总管一想也对,秦宝宝想来可错极了,道:“申爷别上当,孙府财大势大,外面自有其它人在搜寻,发现可疑人物定会来向你报告,再则申爷辛劳半夜,可觉得这位黑儿的背影最像贼子?若是,申爷可须记得放虎容易擒虎难,今晚须查个清楚才是,花点时间总比事后懊悔好。”想了想,申总管还是决定查个清楚安心。 黧黑少年走来在宝宝身旁,十分好奇的道:“我与你有仇么?还是为了白天我不小心撞了你……。” 秦宝宝截口笑道:“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而且白天的事我们双方都有错,一个走路不专心,一个走路太莽撞,谁也不能说谁错。只是,反正被吵得无法睡,不如大家来玩游戏,我向申总管告发你,你也可以反咬我一口啊,谁要求你闷声吃大亏来着?如果你缺乏演艺细胞,就看我一个人表演吧!” 他说得很小声,申总管站远了没听见,黧黑少年可听得瞪目结舌,差点岔了气,像看怪物似的死盯着宝宝看。 秦宝宝不认输,双眼瞪得比他大,倒把他瞪醒了,黧黑少年道:“我曾听师父说,有一个小孩没有人知道他该不该算是武林人,可是做事出人意表,难以捉摸,这儿若是北方,我会将你误认为是他。” 秦宝宝白眼道:“我就是我,谁要跟他一样。” 黧黑少年笑了笑,十分有趣道:“可惜我没见过他,却为他作了一次跑腿。” 秦宝宝心中恍然大悟,神秘的看他一眼,突然叫道:“申总管,偷盗玉龙杯的贼子就是这位黑兄。” 大家全不解的望着他,申总管道:“房中搜不出玉龙杯,你如何证明他就是偷盗者?” 秦宝宝笑嘻嘻道:刚才他在我耳边嘀嘀咕咕的笑你笨,夸耀他贼赃藏的好,我看申爷一夜没收获于心不忍,所以将实情告诉你。”黧黑少年气得站起来怒叫:“小孩儿信口雌黄,血口喷人,真是太也毒辣,我何时说过那些话,你只为了好玩就欲加害人性命,瞧我教训你。” 秦宝宝见他要出手,叱道:“大胆!我有证据,你这只黑乌鸦呱呱乱叫什么?” 黧黑少年怒气冲天:“最好能拿出证据,否则我会将你丢到长江洗脑子。” 秦宝宝撇撇嘴道:“你火气太大,注定要败事,比起你师父,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黧黑少年见他充满自信,有点慌,强作镇定:“口说害不死人,你口出狂言,证据呢?” 秦宝宝神秘一笑,问申总管道:“申爷,那玉龙杯高度为何?” 申总管被他搞迷糊了,只有道:“一寸左右,十分小巧讨人喜欢,大富人家争相收藏。” 点点头,秦宝宝那儿也不看,只把一双精灵大眼盯住黧黑少年上下左右打量,少年被他看待全身不自在,不由得大声叱喝:“好没教养的小孩,看人如此看法?” 秦宝宝也不在意,终于将双眼盯在少年发上,笑道:“黑兄的发型十分古怪,里面好象藏有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申总管等人全望向黧黑少年发顶,喝一声:“上,不要让他跑了。” 孙府家仆团团将少年围住,黧黑少年左一拳,右一脚,孙府人立即东倒西歪,孙总管颇有两下子,却也支不住十招,黧黑少年趁机突起,顺手牵羊将肇事者秦宝宝拖走,宝宝拚命挣扎,大喊:“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他会杀了……我……” 声音愈去愈远,终于听不见。 黑暗中,黧黑少年左手紧紧捉住秦宝宝,宝宝一路大喊大叫,引得孙府人前来找麻烦,少年右手迎敌绰绰有余,终于逃出敌阵。 没得玩,秦宝宝满足的笑道:“好了,游戏结束,你可以放手了。” 黧黑少年又气又怒握得愈加紧,秦宝宝痛呼一声,道:“我不会逃的,你放手,捏得太紧我会痛的。” 气得重哼一声,黧黑少年道:“你也知道痛了乱嚷乱叫引得我们互斗,被打的人不会痛么?” 秦宝宝义正严词道:“那些孙府狗才平日向无辜的老百姓伸手要钱,作威作福,反正你有武功,教训他们代百姓出气也是应该的。” 黧黑少年气道:“客栈中江湖人又不只我一人,为何偏偏找上我?” 秦宝宝以大人教训小孩的口吻道:“学武之人偶而主持正义是不应该的么?你推三阻四,唠叨不停,你师父是怎么教你的,只教你如何去偷东西么?” 黧黑少年手劲加大,秦宝宝痛得大叫:“你昂长男子度量却比蚂蚁还差,只会仗恃蛮力欺凌弱小。” 稍稍松点手劲,黧黑少年冷笑道:“你的外表的确弱小,心却黑的很,专修‘害死人不赔命学’。” “嗤”的一声,秦宝宝笑道:“我的口吻你可学的十足十,其实,凭你是你师父的徒弟,那些狗才是害不死你,当然我也知道你不会下杀手。” 黧黑少年不领情道:“如今任你说尽好话也没用,我非教训你不可。” 秦宝宝兴冲冲,十分好奇道:“你要如何教训我?你敢么?小心你师父剥你的皮哦!” “试试就知道……。”黧黑少年突然顿住,将跑过头的宝宝拉回来,道:“你几次提到我师父,莫非你认识他老人家?” 点点头,秦宝宝喘气道:“你先放手让我休息一下再说。” 黧黑少年存心报复:“不行,我们要赶路,快说!” 秦宝宝白眼嗔道:“你跑一步我必须跑二步才跟得上,你存心想累死我?” 黧黑少年大义凛然,道:“这是给你的一点小教训,再不说,我会跑得更快。” 性子大发,秦宝宝倔强道:“少爷不想说了,你要跑请便,恕不奉陪。” 黧黑少年脾气也不小,左手用力想拉宝宝跑,宝宝双脚不动任他拖,鞋底在地上娑娑磨响,笑嘻嘻的看着少年急得额上冒汗,觉得这游戏新鲜的很,如以调侃道:“喂,你若是将我的鞋子磨坏,可得买一双赔我哦!” 悚然领悟,黧黑少年讶异道:“你学过武?” 秦宝宝模棱两可道:“学过一点千斤坠,可惜敌不过你的蛮力。” 废然放弃,黧黑少年道:“搞不过你,这,方才你是故意被我拖出来的?” “然也!”奏宝宝道:“现在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 黧黑少年冷冷一句:“不放!” 秦宝宝有样学样冷冷的道:“再不放手,下次见到你师父,要他先打你一顿屁股再说。” 黧黑少年失笑道:“我师父怎会听你这小不点的话?” 秦宝宝出人意外的道:“论起辈份,我是你师叔哩,你对师叔无理不该揍么?” “哈哈……。” 黧黑少年笑得直搂腰,手也松了,秦宝宝趁机要回自己的手。 一会儿,黧黑少年才笑喘过气来,道:“你先说说我师父是谁?” 扁扁嘴,秦宝宝漫不经心道:“除了方自如那位大盗,谁教得出你这种不成材的毛贼?” “你……。”黧黑少年惊住,不理会他的讽刺,道:“你到底是谁?从那儿知道我师父是方自如大侠?” “承认了?”秦宝宝不答反问:“你先说,前些日子你为谁做了跑腿?” 黧黑少年脑子乱哄哄,只有顺从道:“就是我说的那位神秘小孩,名叫秦宝宝,他的结拜大哥‘金龙社’大当家卫紫衣大侠和师父是至交,半月前,他来找师父帮他将一根玉如意初三午时送到京城‘龙门镖局’,在拜寿之时送给龙云天,说是师父捡到的,可是师父早两个月就出门办事,秦宝宝就将它交给奶奶,奶奶要我为他走一趟。” 秦宝宝试探道:“你知道那位小孩为什么不自己送去?” 笑了笑,黧黑少年道:“说来也奇怪,秦宝宝明明也要回京城,居然这般费事,又吩咐不能说是他送来的,我只好依约到京城,突然想到师父说过秦宝宝很爱恶作剧,心想他会不会捉弄我?于是潜伏在拜寿群,却见卫大侠和少林掌门双双急奔后院,我也好奇的前去偷听,才知道玉如意原来是少林的贺礼,一位叫明月的和尚叙述如何失了玉如意,又说弄丢了丧失记忆的秦宝宝,卫大侠和悟心大师的脸色剎时都变得十分难看。” 秦宝宝鼻头一酸,“哇”的哭出来,黧黑少年莫名奇妙:“哭什么?我可没欺负你。” 好半晌,擦了眼泪,心情才舒服点,秦宝宝问道:“你真厉害,偷听居然没被发觉。” 脸红了红,黧黑少年道:“悟心大师和卫大侠很利害,我才接近门边,就给他们发觉了,我只好照秦宝宝吩咐的说一遍,他们心里有事,也没多问。” 哼了哼,秦宝宝道:“差点给你骗了,那你怎会到这儿来!” 黧黑少年不服气道:“全是你的问题,你还没报出尊姓大名哩!” 秦宝宝狡猾道:“你认为秦宝宝很坏么?” 黧黑少年忍气道:“他是顽皮点,但总比你好多了。” 秦宝宝笑得好得意:“我会比我好多了么?” 一怔,黧黑少年不敢置信:“你……” 从新打量秦宝宝。 奏宝宝干脆代他说了:“我就是秦宝宝,秦宝宝就是我。” 黧黑少年有受骗的感觉,怒道:“你既然是他本人,为何闷不作声”秦宝宝觉得很稀奇,道:“我又不认识你,而且我的处境危险尚存,怎能不小心点?” 黧黑少年道:“你是说苍犀角的事?卫大侠他们也知道了。” 秦宝宝伸出右掌,道:“先别说这些,拿来!” 黧黑少年楞楞道:“拿什么?你的苍犀角可不在我这儿。” 秦宝宝翻白眼道:“少装疯卖傻,玉龙杯拿出来借我见识一下。” 黧黑少年此时已知道他就是那位鬼精灵,承认道:“玉龙杯在我这儿没错,可是,凭什么要借你看。” 秦宝宝摇头晃脑的数来:“第一,你师父和卫紫衣哥哥是平辈好友,我是他兄弟,自然和你师父平辈,我就是你师叔,而且,你知道的少林第十四代的明月论辈份也该叫师叔,只是我非少林门下,所以免了他们尴尬,大家平辈称呼,你若不将玉龙杯拿出来,我就端起师叔架子,你还是非拿出来不可,你师父也会顺着我意,不如痛快拿出来让我玩玩,大家就做平辈朋友:第二,你学艺未成就出来做案,今晚若是失手被擒,被人盘问出你是方自如门下,岂不坏了你师父从未失手的名誉?下次遇见你师父,看他将不将你赶出门去?第三……。” “够了,够了。”黧黑少年连忙告饶:“你千万不可以告诉我师父,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学得如何?” 秦宝宝又伸出右掌,道:“拿来,我数到三,二,一……” “别数这么快。” 黧黑少年解下发束,掏出一只玉杯,道:“喏,拿去,就是这只破杯子闹得整晚乱哄哄的。” 但见玉龙杯十分小巧,玉气晶莹,杯上凹凹凸凸雕了一条蟠龙。 秦宝宝接过,把玩道:“破杯子?天下富人争着要呢,真可爱的杯子!” 黧黑少年不放心道:“你不能告诉师父今晚的事哦,这杯子就送给你。” 秦宝宝十分有趣的道:“看样子你师父管你很严哩,放心吧,我只是唬唬你,谁有兴趣到贼窝打小报告,我不会揭人隐私的,不过,玉龙杯真要送我?” 黧黑少年虽然有被愚弄之感,总算安心了,泄气道:“那杯子喝酒嫌小,我又未出道,也脱不了手,不如送你。” 秦宝宝挑剔道:“你也真差劲,只偷一个能做什么用。” 黧黑少年懒得为自己辩护,道:“师父说的没错,在你面前,说话必须小心,免得被挑出毛病。” 秦宝宝不以为然道:“自己差劲,却拿师父来搪塞。” 黧黑少年不得不道:“我根本不知孙府有几只玉龙杯。” 撇撇嘴,秦宝宝不屑道:“连下手对象底细都盘不清,亏你好意思拿出来说嘴。” 黧黑少年从来不知说话也会这么累,奋战道:“我是路过这里,一时技痒才下手,那有时间去踩盘子?” 秦宝宝捉狎道:“不用踩盘子就能盗出玉龙杯,这点比你师父还厉害。” 徒弟那能公然赢过师父,黧黑少年忙道:“我只是凑巧碰到,若是师父,四只玉龙杯一只也逃不掉。” 秦宝宝哧哧笑道:“算了,刚才你捏痛我的手,如今我也使你出了一身大汗,互不相欠,你武我文,各有千秋,不分上下。” 黧黑少年被搞得又想休息,道:“你是夜猫仔?晚上可以不用睡,我可累了。” 秦宝宝老气横秋的道:“年纪轻轻这般不中用,也敢走那行。” 黧黑少年打个哈欠,道:“你去玩你的,我要失陪了。” 奇怪少年所走的路径和秦宝宝相同,宝宝跟随在后,讶异道:“你应该打道回贼窝,怎么走这条路?” 黧黑少年懒洋洋的道:“我要回乡探母。” 秦宝宝恍然道:“你家在江西?” 点点头,黧黑少年突然转身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你该回去免得他们担心。” 黯然摇头,秦宝宝道:“暂时不能回去,我也要去江西。” 黧黑少年插腰,凶巴巴道:“你要上那儿随你,只是不许你跟在我后头。” 秦宝宝表现十分无可奈何:“我不跟着你不行耶,我也是不得已的。” “为什么?” 黧黑少年想及他歪理特多,又道:“不论你理由多好,我讨厌你跟着我,再见!” 突然施展轻功向前路奔去,过了半个时辰,黧黑少年以为将秦宝宝拋远了,放慢脚步,扭头向来路看去,差点惊叫出来,原来宝宝离他不及七步,顽皮的笑容,使他又惊又怒,想不到侠盗方自如的独门轻功竟无法将宝宝拋掉,而且在如此短距离,他居然感觉不出有人靠近他,这小孩的轻功未免太可怕了。 少年心性使黧黑少年发力施展轻功,乃是方自如不轻易施展的“飞马行空”,连足十成功力非将秦宝宝拋掉不可。 一声轻笑,小孩稚嫩清脆悦耳的声音似在耳傍:“黑兄,加把劲,这样的功夫可成不了天下第一侠盗。” 黧黑少年感到如雷震耳,虽然声音是那么轻柔好听,他却如闻鬼叫奔得愈加快,功力运到极限,过了半个时辰,他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如牛,回头一望,秦宝宝不远不近正离他七步,使他安慰的是,宝宝也额头见汗,脸色不太好,心想再过不久应可将他拋掉。 仗着年轻力壮,有意和宝宝比长力,只因他认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又瘦又小,不会有多少力气,过不了多久,自然会不敌而退。 在他身后的秦宝宝的确有点累,一面掏药吃,一面心道:“这小子大概不知本少爷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居然想跟我比长力,比就比吧,累了正好大睡一场。” 当下不即不离保持七步距离和黧黑少年赛轻功,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已微亮,早起的人们即将出门工作。秦宝宝和悦道:“前面的黑兄,天快亮了,在街道上施展轻功太过骇世骇俗,我们不如白天休息,晚上再继续赶路比赛。” 黧黑少年早已又饿又累,碍于年纪较大不肯认输,所以一直在拚命支撑,此时听宝宝开口,连忙点头,正好名正言顺就近进入一家客栈,胡乱饱餐一顿,也不理宝宝,径自开房休息。 秦宝宝在另一桌慢条斯理吃早餐,和黧黑少年前脚后脚的进来,却互不理睬,宛如陌生人,房间却开隔壁,使小二奇怪的很。 一场好觉醒来,黧黑少年感到精力充沛,来到客栈前厅已是傍晚时分,讶异自己居然一睡十个时辰,敢情昨晚体力透支太多,吃点茶果,信口问小二道:“住我邻房的小孩起来了么?” 小二笑道:“小少爷二个时辰前就起来了,吃点东西,散步去了。” 挥退店小二,黧黑少年沉思道:“想不到他的轻功造诣如此之深,今晚绝不能输,否则就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其实要不是他太过顽皮恶作剧,与他结伴同行是很快乐的,可是必须随时提防他耍你一记真累人,也亏卫大侠受得了。” 他可不知秦宝宝在卫紫衣和悟心大师面前乖得很,只是偶而会不小心手痒犯点错,被训几句;而且,只要你顺从他的歪主意,陪他玩玩,他顶多小小耍你一下,无伤大雅,偏偏黧黑少年不懂这些机关,昨夜客栈中表现很不合作,宝宝性起就咬定他是窃贼,一路上讽剌不断,使黧黑少年想逃之夭夭,差点累得学狗爬。 不久—— 秦宝宝左手三、四包东西,右手提一只肥鸡,兴冲冲的进来,将东西交给小二,吩咐几句,又塞给他一块碎银,小二笑嘻嘻的去了。 休战期间,黧黑少年很有风度的请宝宝坐,道:“睡得还好么?买那许多东西做什么?” 秦宝宝一反常态,正经八百的道:“托你的福,安睡如梦。心想昨夜和黑兄劳累过甚,今晚又须长赛,所以请小二将鸡和补药炖了吃,以储备力量。” 黧黑少年会错意,好心道:“你身子太单薄,的确该补补。” 微微一笑,秦宝宝道:“承蒙关爱,很是感动,不过,鸡是给你补的。” 大是惊奇,黧黑少年道:“我没听错吧,鸡是给我补的!” 秦宝宝理所当然的道:“你师父应该提过我是学医的,医者父母心,我认为你该进补你就乖乖吃了,而且我想知道被逼吃补品的人是否和我一样脸色。” 黧黑少年气结,直视宝宝:“你将我当作试验品?” 秦宝宝不置可否的道:“补品吃了无害,能吃就多吃,年老齿衰想吃也咬不动。” 黧黑少年忽而笑道:“你吃大补品时是什么表情?” 扮个愁苦脸色,秦宝宝道:“大哥老爱强迫我吃那些草根树皮,只好作些表情使他后悔。” 黧黑少年十分理解道:“心疼归心疼,卫大侠还是不得不迫你吃,对不对?” 秦宝宝轻哼一声算是回答。 东扯西谈过了一个时辰,小二将炖鸡送上来,秦宝宝比了请的手式,黧黑少年面露欢容杓碗大吃,心中叫惨。 秦宝宝装作不知情的笑问:“好不好吃?我全买最好的耶!” 黧黑少年笑咪咪吃得更大口,道:“谢谢,真是太好吃,比我娘炖的还补。” 一刻钟过去—— “哈哈……。” 秦宝宝再也忍不住的指着少年大笑:“我在药里加一匙黄连粉,看你吃得津津有味,可见黑兄对吃苦很有一套,佩服,佩服!” 黧黑少年这时才明白又被耍了 第十章 “哎,黑兄,还在生气呀?” 夕阳衔山,寒鸟归林,大地已抹上了一笔忧郁的色彩,只有月光和星光泛着微弱的几抹颜色。 黧黑少年和秦宝宝开始第二夜的赛轻助长方,但见黧黑少年双目漾着怒芒,一路上,任秦宝宝如何逗他也不开口。 今夜的赛法又与昨夜不同,黧黑少年不再拼命三郎式的赶路,只用了六成功力沉稳的走,存心比到天亮要宝宝吃不住苦。 轻轻松松的跟在后头,秦宝宝又道:“大补鸡是黑兄自愿要吃的,怎能怪我呢?再说,我只是想证明别人吃补品也是愁眉苦脸的,回去好与大哥争论,谁知黑兄为了不使我如愿,居然将加了黄连粉的苦鸡吃得眉开眼笑,啧啧有声。” 黧黑少年恍若不闻,秦宝宝心中气道:“可恶,给少爷使刁,若非看在你师父份上,早请你吃‘麻痒针’了。”当下也不再理他,自个儿又唱又笑。 黧黑少年忖道:“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功力就这么深,一路上又说又唱又跳,也不闻他疲惫的喘息声,使人不得不心服。曾听师父说过他的调皮杰作,只道是普通小孩子的小捣蛋,没想到他连耍了我好几次,又是用计使人自愿入壳,那像个十岁出头的小孩? 今夜奔了几个时辰,却不像昨夜后力不继,莫非补品中自有增进内力的圣药?他的一举一动当真古怪透了,没法知道他下一刻钟又会出什么主意捉弄你。” 在他自叹倒霉之际,秦宝宝指桑骂槐的唱道: “黑呀黑,飞呀飞,黑鬼是飞贼,度量小、耐性足,一气长城叹不如,不气死,没气昏,可怜成哑子,哎呀呀,怎回事,呱呱乌鸦变成鸡?可怜黑兄台,且将心宽怀,听余行一令,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了溪边水,添鸟爱成鸡?得时猫儿雄似虎,褪毛鸾凤不如鸡。” 黧黑少年听他愈说愈不象话,终于还嘴道: “有木也是棋,无木也是其,去了棋边木,添欠变成欺,鱼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嗤!”秦宝宝笑道:“原来黑兄喉咙无损,可喜可贺!” 语音清脆悦耳,但语意十分尖酸刻薄,又道:“我想黑见乃方大侠爱徒,定是不会和一个小孩见识,一路上所以沉寂不语,可能大补鸡太油蒙住喉头以至出不了声,我也大人大量不与黑见计较,咱们和好吧!” 黧黑少年自与秦宝宝碰面,二天来,由于不懂宝宝性子,加上年轻气盛不认输,被宝宝捉弄了一次又一次,差点没被气得二佛升天,上天见老祖,如今听宝宝刻薄损人一顿又故示大方和好,怒道:“我便拚得被师父责骂,也不愿和你扯上任何关系。” 秦宝宝哧哧笑道:“你怕我?” 黧黑少年气冲冲道:“见你的大头鬼,我只是讨厌你爱捉弄人的个性。” “可惜呀可惜。” 秦宝宝摇头叹道:“少爷就是喜欢捉弄那些连乌鸦蛋和乌龟蛋都分不清的人。” “真会给你气死!” 黧黑少年怒道:“咱们最好永远不要再碰面,就算将来死了去见阎王老子,我宁愿入地狱十九层,也不愿在十八层看到你。” 秦宝宝怪叫:“我又没害你,何必咒我下地狱,身为男子,度量奇差!” “你也会怕?” 黧黑少年冷道:“不想下地狱,就少做缺德事,还有那张嘴也该修点道行。” 不闻宝宝回声,黧黑少年总算出口气,又道:“说真话,你的确非常可爱,见着你的人都会为你所迷,可惜你好的不学,坏主意特别多,不然,和你结伴同行谁不乐意。” “是么?” 一声冷冰冰的语音接上了黧黑少年的话尾。 黧黑少年陡地吓了一跳,转身见宝宝扳着脸儿,讶异道:“你怎么了?” 大人俨然的模样,大人严肃的语气,秦宝宝学个十足十:“你喜欢看我这副样子? 喜欢听我说话冷冰冰?犯贱?” 仔细打量宝宝脸似殭尸的表情,黧黑少年不禁好笑,道:“你不必装得太过火,自然一点行么?笑一笑。”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秦宝宝道:“你太不知足,少爷决定自此以这副容貌与你相处。” 徒然吓了一跳,黧黑少年叫道:“我才不想和殭尸结伴,你为什么非跟着我不可?” 鬼叫的笑声使人毛骨悚然,秦宝宝道:“其一,前些天你师父曾经跟了我好些天,所谓来而不还非礼也,少爷只好跟还你,下次见着你师父,别忘了提一提: 其二,你的目标与我相同,跟在你后头可以省了问路的麻烦,虽然你的容颜举止很不讨少爷欢心,也只有暂时忍了: 其三,贵宅既在江西,正好助少爷一臂之力,你也可藉此名扬天下。” 冷森森不带感情的声音听了让人头皮发麻,混身不自在,说起话来又损又贬使人生气,末了令人听得莫名其妙,心想不会是好事。 搔搔耳根,黧黑少年觉得看轻这小孩是天大的错误,好奇道:“你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怎的声音也像殭尸?” “嘿嘿……。” 冷笑使人心跳,秦宝宝得意道:“欧阳必群就是这样,少爷学得很像吧?” “呵呵……。” 黧黑少年看着宝宝俊脸更感好笑,道:“欧阳必群那假撇清的怪物可没有你这么俊美,再则你也太矮了,想假扮他是不成的,装装声音倒可以。” 一气之下,秦宝宝也顾不得再装,叫道:“跟同年龄的小孩相比,我发育很正常,倒是你这只黑乌鸦,十多岁就壮如牯牛,你是吃猪饲料长大的呀?” 怒得双眼冒火,黧黑少年嘴不留情:“你皮肤白皙,容貌太美,身材瘦小,活像个姑娘,何不穿起女装,当个天下第一美人,免得丢了男人的脸。” 脸剎时黯下来,谁都看得出宝宝这次真的发火了,气白的脸,遭辱的愤怒,抿紧的嘴,冷冷的眼神,一动也不动直视黧黑少年,少年不由得心跳急促,一方面是为自己的失言感到后悔惭愧,另一方面也被宝宝吓住,他突然发觉,这位谜样的小孩,在顽皮精灵中,有一股高贵的严肃。 那不是发自深厚内功的威严,而是另一种高贵气质形成的自然威势。这等气派,使得黧黑少年为之一呆,心乱如麻,眼皮直跳。 彷佛过了一甲子,才听秦宝宝一个字一个字的冷道:“亮出你的兵器!” 突如其然被吓一跳,黧黑少年道:“做什么?” 秦宝宝冷冷重复一次:“亮出你的兵器!” 彷佛傻住了,黧黑少年也重复:“做什么?” 微微牵动嘴角,漾着不算笑的笑容,秦宝宝道:“你不仅羞辱我,也侮辱创造我的父母,必须还我一个公道。” 黧黑少年心中暗暗叫苦:“师父说过他深藏不露,和卫大侠一样,没有人了解他武功深浅,平时顽皮胡闹,办起事来,脑筋之精细,步骤之简捷,效率之高,使人望尘莫及,只是天性依赖心强,凡事不爱自己动手,此次反常出言挑战,可见是动了真怒,输赢尚且不论,这事被师父和奶奶知道,我就吃不完兜着走。” 这些想法一闪即过,开口道:“我愿意向你赔罪,不能与你动武。” 眉梢子一扬,秦宝宝道:“你恃才傲物,也想将少爷玩弄于股掌之上。” 黧黑少年不禁慌了,忙道:“不,不,你对奶奶与师父有恩,我身受师恩,自然不能与你动粗。”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不点生起气会给他这么大的压迫感。 冷冷一笑,秦宝宝道:“嘴上动粗比双手动粗更能伤人,你知道么?外貌与生俱来,我有何罪?我双亲何罪?你不愿先动手,我得罪了——” 不让黧黑少年有闪避的机会,秦宝宝将心中的愤怒全发泄出来,凌厉的攻势迫使少年不得不还手,剎时掌影飞旋,少年掌势雄浑有力,宝宝掌法轻灵诡异,一时难分胜负。 秦宝宝除了轻功、暗器,掌法、剑法均是从别人那里偷学来的,并参考卫紫衣书房中的武学秘籍,再经卫紫衣点拨融合,化出一套适合他的独门武功,虽然敌不上卫紫衣的“幽冥大九式”,少林的碎玉掌、罗汉拳,但他身躯瘦小,轻功练得好,再有名师的指点,一般高手是讨不了便宜。 反观黧黑少年则不然,他出师无名,心理上先弱了三分,而且宝宝积愤之下快打快攻,根本不让他有解释的机会,心浮气躁的强撑拆解敌招,师门专擅的又非掌法,没多久就左支右绌。 “秦宝宝,你听我说……。” 黧黑少年总算找着一点空隙可以出言,宝宝却截口喝道:“没什么好说,使出你的真本事,别像娘们似的啰嗦不停。” 性子一起,秦宝宝根本不愿听人解释,何况黧黑少年又犯了他的大忌——将他形容成女人,这是多大的侮辱,对他来说。 “小心,下一招‘黑乌鸦弯腰’!” 秦宝宝暴喝出口,双掌附魂随魄与黧黑少年对打数掌,蓦地,转掌当头向少年劈了下去,刷起一道劲风,使人感到他怒气淘淘,没料到他底下却飞起一脚踹向少年腰眼。 黧黑少年大惊,立时暴闪左侧,虽然解了破头的危机,腰眼却被宝宝踢个正着,直痛得弯腰,双手捂住腰眼。 好一招“黑乌鸦弯腰”! 黧黑少年痛得直咬牙,道:“你好狠心,只为了一句……。” “气话是不是!” 秦宝宝接着话尾,道:“你不小心说溜了嘴侮辱我,少爷也不小心踢了你一脚。” 黧黑少年叫道:“这叫不小心,你要是小心,腰岂不被你踢断?” 秦宝宝气可还没消,激道:“踢断了就没戏唱,少爷顶多把你踢到长江漱漱口。” 少年傲性不容黧黑少年做缩头乌龟,怒道:“你好狂,刚才我是出师无名,所以……。” “让我是不是?” 秦宝宝又截口激道:“你若是不服输,就亮出兵刃,咱们再比一场,敢么?” “不敢的是乌龟。” 黧黑少年怒喝一声,从怀里掏出兵器,原是一根三节棍,手腕轻轻一抖,剎时成了一根长棍,宝宝也解下金匕首,撇着嘴道:“你在那根三节棍上下了几年功夫?” 黧黑少年冷道:“六年多。” 古怪的一笑,秦宝宝道:“看你熟练的手法,充满自信的表情,我要小心一点了。” “但愿如此,得罪了——” 黧黑少年长棍舞得咻咻作响,迎着秦宝宝劈来,却不料宝宝反应之快,真是无与伦比,疾快的倒转翻身,躲过迎面一劈,斜身一错,人已站离少年一丈远,轻松的望着面露讶异的少年古怪笑着。 长棍一抡,黧黑少年手指宝宝喝问:“想打退堂鼓了么?若是,我不会逼人太甚。” 不屑的摇个头,秦宝宝道:“少不害臊,少爷是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黧黑少年以居高临下之势问道:“问吧,小不点。” 秦宝宝冷着脸道:“小心祸从口出,黑乌鸦。” 哼了一声,黧黑少年道:“这就是你要说的问题么?秦宝宝。” 脸色稍缓,秦宝宝摇头道:“我想问你,阁下的棍子太长对我不公平,能否削短一点?” 怔了怔,黧黑少年好笑道:“也只有你会向敌人提出这种要求。” 秦宝宝一本正经的道:“汝言之差矣!我们还不算是敌人,而且我提出的不是要求,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做到,你高我矮本不公平,棍子自然不能比我长。” 黧黑少年见他不讲理,怒道:“有本事自己来削。” “这可是你说的哦!” 得到对方不甘愿的首肯,秦宝宝已腾身疾窜向黧黑少年左侧,往一缕棍风撞去,金匕首灵狡的视机往棍身挥去。 “可恶的秦宝宝,叫你知道三节棍的厉害!” 就在宝宝即将砍断的剎那,长棍一眨眼变成三节棍往下一甩,避开匕首,反噬圈向宝宝左腕,宝宝一吓忙闪,险险避开,三节棍在黧黑少年手中接挡有致,宛似毒蛇可随意翻转伤人,五招已过,突然宝宝发疯般左手想捉住三节棍,黧黑少年将棍滴溜一转,巧妙的圈住宝宝左腕,不由得兴奋道:“如何?在下的三节棍乃精钢所打,你解停开么?” 黧黑少年的三节棍设计巧妙,三节钢棍之间有细炼相结,可长可短,挥洒自如,化成长棍,细炼回收棍内,运用自如,打人脑袋更是方便,只须一下,用不着第二下,是少年最心爱的兵器。 丝毫不挣扎,被捆炼和钢棍圈了好几圈,秦宝宝细瘦的手腕幸而包在袖内,所以不觉得难受,打量它半晌,好整以暇的道:“这种破铜钢铁也值得夸口,脸皮之厚,万墙不敌。” 嘿嘿自得的笑声中,黧黑少年道:“我若不将它收回,就这么拖着你走,你作何感想?” 撇撇嘴,秦宝宝不屑道:“阁下好象认定你已经赢了?” 总算出了口怨气,黧黑少年也不为难:“好啦,现在架也打,你气也出了,可以扯平吧?” 宝宝慢慢摇个头,慢条斯理道:“除非削断你的三节棍,否则和平免谈。” “你……。” 黧黑少年气结道:“你好生不讲理,非要弄坏别人心爱的东西。” 秦宝宝笑得很不高兴,倒似充满了冤屈,道:“对于得罪你的人,你会跟他讲道理么?反正这种平凡又啰嗦又没多大功能的东西,到处可见,何必像宝似的。” 黧黑少年冷笑道:“你笑它没多大功能,怎么还套入它圈里出不来?” 很遗憾的叹口气,秦宝宝道:“看样子你是不愿意削断它,求取我们之间的和平?” 黧黑少年怒道:“是你太过份,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秦宝宝奇怪的看他一眼,道:“我们之间的事,何必扯上你师父?你真怕你师父?” 黧黑少年凛然道:“是尊敬,师父对我有恩,我自然不能违抗他的命令。” 理解的点点头,秦宝宝道:“你师父已报过恩,你大可不必再顾虑那些点滴恩惠。” 看到三节棍,又气道:“你到底将不将它削断?” 黧黑少年一时也摸不清他性情,只道:“收回可以,削断则免谈。” “那少爷就自己动手。” 倏地—— 秦宝宝扬起匕首就要往左腕削去,黧黑少年以为他想断腕,大惊之下,手一抖,三节棍奇妙地离了宝宝左腕,正欲回收,宝宝左手已快速捉住尾棍,哧哧笑道:“多谢相助!” 彷佛切萝卜般的轻松,金匕首疾挥下将三节棍削成三段。 望着手中秃秃一小段钢棍,黧黑少年彷佛不相信似的道:“你真的将它削断了?” 气出了,秦宝宝轻松将匕首扣回左腕,笑道:“事实就在你眼前,还怀疑什么?” 呆楞了,黧黑少年道:“它断了,我如何向师父交待?” 秦宝宝失笑道:“到兵铺重打一根,有什么难以交待的?” 黧黑少年彷佛在梦呓:“师父说,这兵器是我爹留下来的,是父子相认的证据。” 一头雾水,秦宝宝道:“原来你有爹,你爹呢?” 黧黑少年黯然摇头:“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不过,我娘说爹一定会回来。” 秦宝宝不以为然道:“这种不负责任的爹要他做什么?” 黧黑少年宛如受伤的狮吼:“不许你侮辱我爹,他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秦宝宝没好气道:“那有做丈夫的一出门就十多年不回家,他有托人带信回来么?他知道有你这个儿子么?你为他出什么气?” 彷佛被说到痛处,黎黑少年挣扎道:“我爹不是那种无情的人,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娘是这么告诉我的,娘不会骗我的。” 看他痛苦,秦宝宝也于心不忍,捡起两截断棍交给他,笑道:“等天亮我们寻家铁铺将它接好,你爹回来就可以派上用场。” 黧黑少年茫然接过,吶吶道:“谢谢!也许你说的没错,我该好好重新考虑。” 秦宝宝肃然道:“做子女是没有资格恨父母的,不管他们有多坏。” 顿了顿,不禁又羡慕道:“你还有娘照顾你这么大,我却只见过我娘的画像,比起来你幸福多了,也该好好把握现有的幸福,人生至多七十,将时间浪费在恨人上,未免太也可惜了,对不?” 前后不到一炷香时间,黧黑少年对秦宝宝的观感全部改变,原本就不讨厌,如今更加喜欢他,见他小不丁点的就失了双亲,心想大多数小孩在他这年龄都被父母搂在怀里宠着,他却流落街头,为他感到难过,也觉得自己实在很幸福,有慈祥的母亲,有严父般的师父,还有师父的母亲也像奶奶一样疼爱他,他没有什么遗憾的。 心思一转,黧黑少年天外飞来一笔:“你跟我回家,我将我娘分一半给你。” 秦宝宝差点暴笑出来,随即想到他是好意的,微笑道:“你不用为我可怜身世孤单,别忘了我还有大和尚叔叔和大哥,还有其它好多人疼爱我,怎可以抢你母亲,太贪心会遭天殛的。” 黧黑少年也感到自己太可笑,母亲怎能分与别人?朝宝宝不知所措的一笑,看到宝宝顽皮的笑容,拋开拘束,放怀大笑,二人遂前嫌尽弃,不再比武,慢踱闲谈,其乐融融,直至天亮入店休息。 和风日丽,青山含笑。 秦宝宝和黧黑少年渡了长江,进了江西边境。 一路上两人谈谈说说,秦宝宝很高兴得知一件事,就是黧黑少年的家就在鄱阳湖附近的吴城镇,对于计划的进行大是方便有利,更令他高兴的是,黧黑少年答应协助他计耍群雄,只因黧黑少年也快被他同化了,使他深深认定将来少年的成就定在他师父方自如之上,不住为少年打气加油。 这日近年来到吴城镇外,秦宝宝突然道:“说来好笑,我到现在还不知黑兄尊姓大名哩!” 黧黑少年笑道:“叫黑兄也蛮好听的,再改反而不习惯。” 耸耸鼻子,秦宝宝道:“见到令堂总不能连你姓啥都不知道吧,一口一个黑兄,令堂爱子心切,不对我瞪眼才怪,弄不好将我撵出来。” 露齿一笑,黧黑少年道:“我爹姓阴,名字是我娘取的,单名武,小字南飞。” 当场怔住,秦宝宝小声叫道:“鹦鹉?难飞?鸟飞不起来,这不太吉利吧?” “哈哈……。”黧黑少年失笑道:“你有时精得可怕,有时却迷糊的让人好笑。” 见宝宝发窘,忍笑道:“阴阳的阴,武功的武,因为我爹学过武,而且据我娘所知他人在北方,取字南飞,是希望我爹能早点回来。” 总算懂了,秦宝宝连忙点头,道:“你的名字都跟你爹有关,我的名字则是我爹捉了十几位算命先生关了七天七夜算出来的,我爹说很吉利不怕冲到死神。” 黧黑少年觉得好笑又不可能,但见宝宝又认真又幸福的脸庞,不再有那种想法,反而为他父亲爱子之心生出一股敬意与羡慕。 入了镇,黧黑少年阴武如鱼回大海的高兴奔跑,秦宝宝不认输跑得更快,两人转了几条街,来到一间大宅,阴武推门大叫:“娘,娘,武儿回来了,娘——” 立时有几名仆人装束的汉子奔了来,见到阴武,均兴奋道:“是少爷回来了,快禀报夫人。” 秦宝宝双目打量这间大宅,心道:“假山流水,地铺石砖,曲亭拱桥,这小子家显然是个富户,居然将唯一香脉送去做小偷,当真古怪得紧。” 阴武亲切的招呼宝宝进大厅,自有仆人送上毛巾及茶点水果。 坐在铺有锦垫的椅上,秦宝宝觉得很舒服,笑道:“你瞒我好紧,富家少爷怎会学做小偷呢?” 歉然一笑,阴武道:“我天性爱武,六岁那年师父恰好来到江西,偶然见到我根骨很好,和娘商量想收我为徒,娘不喜欢江湖人,原本不肯,是我求了好几夜,娘才勉强答应的,却一再告诫我不可仗武欺人……。” 这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来人心情激动。 阴武几乎是跳起来,忙奔了出去,不一会,迎进一名中年美妇,宝宝见她慈眉善目,很有好感,忙起身行礼,一口伯母请坐,伯母请喝茶,嘴甜得使中年美妇喜爱不已,拉着他话家常,倒把阴武冷落了。 拿出阴武贿赂的玉龙杯,宝宝负转送给阴夫人,道:“伯母,这只玉龙杯是我一个混蛋朋友送我的,我想这么漂亮的杯子,只有伯母这么高贵美丽的人才有资格收藏。” 阴夫人喜悦无比的接过玉龙杯,对宝宝的赞美更是高兴,道:“谢谢你,宝宝,你比我那没出息的儿子好多了。” 阴武正在心里咒骂秦宝宝,听得母亲责备,冤枉道:“娘,你怎么偏袒起外人,尤其是这个混蛋小子。” 阴夫人颇为不悦,道:“武儿怎可以咒骂别人,娘说他乖是错了么?” 阴武向来最孝顺母亲,忙道:“娘责备的是,武儿不该出言辱骂宝宝。” 秦宝宝大做好人,道:“伯母别责骂阴兄,我与他是打出来的交情,不会计较这些的。” 阴夫人又怜又爱,忙道:“武儿太粗鲁,打伤你了没?” 可怜兮兮的伸出被阴武捉住,乌青尚在的右手,秦宝宝道:“阴兄手下留情,只捏痛我的手。” 阴夫人看事实俱在,也不问原因,责备儿子道:“武儿,你没将娘的话听入耳么? 居然对一个小孩子下这样的重手,你太使娘失望了,娘要请方师父严加管教你。” 阴武真是冤枉极了,忙辩道:“娘,这事不能怪武儿,是他……。” 秦宝宝截口天真道:“伯母,阴兄没错,是我太顽皮才惹得阴兄生气。” 阴夫人更是不悦,道:“这就是你不对了,武儿,宝宝这么小,顽皮些也是无可厚非,你应该让他呀,怎么动不动就使用武力,学武目的在此么?” 阴武见母亲生气,只有道:“武儿不对,请娘责罚。” 秦宝宝见已占上风,笑道:“伯母,阴兄答应陪我到处玩玩,你就原谅他吧,好不好?” “好,好。”阴夫人觉得这小孩真善解人意,笑道:“宝宝若是没事就多住几天,让我儿陪你玩作陪礼,武儿,听见没?宝宝,你府上那儿?” 阴武心里早将秦宝宝的十九代祖宗都骂上了,闻娘吩咐,只有答应,顺口将宝宝没有双亲的事说出来,阴夫人十分仁慈,听得眼泪差点掉下来,强笑道:“武儿好好招待宝宝,娘去给你们准备中饭。” 二人恭送走阴夫人,除武开始兴师问罪:“好个宝宝,你害我在娘面前成了坏孩子,居心何在?” 秦宝宝恶人先告状,歪理很顺口:“这年头好人一向没好报,你听清楚,我说你是混蛋朋友是有原因的,你未出师就做案不是混蛋么?要是你娘知道了看你怎么办?我见你尚可造就,所以帮你顶下来,没有后顾之忧,你居然怪我?再则我讨你娘欢心也是为你好,我们可以顺理成章的出去玩,早点将事情办好,难道错了么?” 一顿疲劳轰炸,阴武好一会儿才醒来,叫道:“那你也不该将一切过错全推到我身上,使娘误会我。” 舒舒服服的靠在椅上,秦宝宝大剌剌道:“自始至终,我有说过你一句坏话么?” 阴武闪了舌头,宝宝的确没有说他一句坏话,不是打蛇随棍上,就是旁敲侧击的数落使他没有反驳的机会。 见他楞住,秦宝宝笑道:“算啦,好孩子就是好孩子,做母亲的最明了,伯母之所以会责备你,可见你平日也不是什么乖小子,咱们言归正传吧!” 废然叹气,阴武苦笑道:“该迷糊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迷糊一点?” 指指脑袋,秦宝宝道:“怪它吧,它有时候神经兮兮的我也没办法。” “乱扯!” 阴武失笑道:“你打算那一天动手?需要几个帮手?” 秦宝宝沉吟道:“待会儿我们到附近勘查,时间允许的话,明晚初更动手,免得夜长梦多,我想也不用帮手,我们两人先下去就可以。” 阴武问道:“你是怕野心份子偷觑?” “不!”秦宝宝分析道:“决定夜晚动手是不想惊扰百姓,上街勘查是想知道江湖人来了多少?张贴告示将他们召集,当他们面将宝藏拿走,免得他们老是打我主意。” 阴武搔搔耳根道:“宝藏在你手上,他们不会抢么?” 秦宝宝取出一块玉佩,阴武大惊叫道:“少林达摩玉牌?” 将玉佩收好,秦宝宝笑道:“此地有少林分寺,当着群雄的面,将宝藏交给少林寺分发救济贫民,一了百了,而且,依我猜测也许根本没有宝藏。” 阴武好奇道:“你是说,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沉思一会,秦宝宝才道:“但愿如此,怕只怕是一个阴谋。” 阴武也不是呆子,随即领悟:“你的意思是说某些有阴谋的人,散播宝藏的传说引开群雄的注意力,暗地里进行着不轨的企图?” 秦宝宝也讨厌自己会想到这种事,道:“这也不是什摩新鲜事,算了,先别管这些。” 预知的事是不可靠的,阴武遂转话题:“鄱阳湖这么大,要是真有宝藏,如何寻找呢?” 呆了呆,秦宝宝叫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阴武不禁失笑,最重要的一点他居然没去想过,还口口声声要寻宝藏,对宝宝迷糊的本领,不由得佩服极了。 这时,仆人来唤吃饭,阴武招呼他,宝宝不动,于是道:“吃完饭我陪你到鄱阳湖看看,再决定如何寻找。” 秦宝宝懒洋洋的起身道:“也只有如此了。” 无精打采的进入饭厅,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江南菜,秦宝宝的精神就来了,虽然吃得很少,却笑咪咪频频称赞,让主人觉得他实在是最可爱的客人,献宝似的将好吃的东西全搬出来。 湖边冷风徐徐,秦宝宝打个冷颤道:“这就是有名的鄱阳湖?水好象不怎么多嘛!” 阴武解释道:“鄱阳湖湖面大小随季节变化,夏日长江水增涨,倒流入湖,湖面扩大,冬日枯水时期,湖水补注入长江;如今冬的气息刚过,湖面还小,找起来比较容易,想想看,宝藏可能在那里?” 秦宝宝拨着被风吹到面颊的发丝,道:“不知道!” 阴武气结,道:“就是不知道才要你想呀!” 朝他一笑,秦宝宝道:“不用想。” 阴武大喜,叫道:“你知道宝藏在那儿了?” 秦宝宝慢慢的摇摇头,笑得好神秘。 被搞迷糊的阴武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看出什么异状?” 点点头,秦宝宝道:“咱们边走边谈,这儿江湖人愈聚愈多了。” 阴武看了聚在湖边的人一眼,随即跟着宝宝离开,好一会儿,只见宝宝低头沉思,好几次差点撞到树或绊到石头,忍不住道:“宝宝,不要低头走路,害我为你提心吊胆的。” 抬头一笑,望见路边一丛青竹,竹后隐约露出一角灰石,秦宝宝搥了搥大腿,指着石头兴奋的向阴武道:“那儿有石头你看见没有?” 阴武明了得很,道:“当然看见啦,我们到那儿休息一会儿吧!” 秦宝宝眼瞳里含着笑意,声音也活络了:“你对我真好,你师父最坏了,老要我赶路。” 也不期待阴武回答,精神十足的跑向青竹丛,拨开一看,不禁十分泄气,原来早有一名红衣姑娘背向他而坐。 红衣姑娘听得跑步声却不回头,倒是阴武走近笑道:“宝宝,怎地还站者,又不累啦?” 秦宝宝也懒得打量她是谁,懒洋洋道:“没法子,有人先占了,害我白跑一趟。” 阴武正待言,红衣姑娘豁然起身转头,语气掩不住兴奋:“秦宝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秦宝宝闻声打量她一眼,笑道:“原来是‘小罗剎’宫玉敏姑娘。” 可不是宫玉敏,虽然清瘦些,穿着红衣裘却不减清丽,讶异道:“你恢复记忆了?” 秦宝宝只有胡扯:“上次见到你觉得很面熟,所以一直跟在你身后,直到见到你父亲司徒聪才想起一点点,人却昏迷了,等我醒来你们已不知上那儿去?我就一个人乱逛到这里来。” 手比阴武,介绍道:“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阴武,是侠盗方自如的徒弟。” 宫玉敏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只把一双俏眼盯住他的俊脸,秦宝宝本待发怒,但见她痴痴的表情又不忍,抢着坐在石上,笑道:“这‘椅子’总算被我占到了。” 宫玉敏柔顺道:“这椅子本就该你坐。” 秦宝宝被她的温柔吓了一跳,抬眼道:“女人都和你一样善变么?从前想杀我,如今却这么温柔。” 宫玉敏红了脸,阴武取笑道:“宝宝好本事,小小年纪就得佳人垂青,不知我是否该回避?” 秦宝宝还太小不懂男女机关,讶异道:“你上那儿去?我才刚坐下,你又要我走路?” 阴武看他是真不懂,蹲下身道:“她是女,你是男,男女说悄悄话,外人不好偷听。” 侧头想了想,秦宝宝叫道:“我只爱和大哥说悄悄话,何况你又不是外人。” 除武可头疼了,爱情还没来时,任外人如何凑合也是没用的。 宫玉敏看宝宝不懂情趣,多日之美梦随之幻灭,双目含泪转身欲走,秦宝宝正和阴武为此事争辩,眼角惊见,忙叫道:“宫姑娘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我有事想请教你呢!” 对于喜欢的人,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宫玉敏强笑道:“什么事?我知道的事很少,可能无法作答。” 秦宝宝见她泪痕尚在,道:“这事由我来决定,不会勉强你,只是,我不懂你为何流泪,大哥没说女孩子不可以哭,不然我就可以教训你了。” 宫玉敏看心目中的情郎这么不懂女人心情,悲从中来,“哇”的大哭啜泣不已,秦宾贾手足无措,他是真的不懂,从小与和尚为伍,下山又与卫紫次等豪杰相处,认识的女人都是足以做他母亲之流,紫秋如虽是年轻姑娘,也大了七八岁,而且不到几天就离去,所以应付年轻姑娘他是破头儿第一遭。 宫玉敏愈哭愈伤心,秦宝宝则瞪傻了眼,心中叫惨:“在少室山我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下了山大哥才慢慢教我一点,可是,大哥偏偏漏了教这个,我只好乱搞了,佛祖保佑!” 阴武虽然懂多了,却也劝不住,不禁埋怨宝宝道:“都是你不好,说话不看对象,对女孩也不懂温柔一点。” 秦宝宝被宫玉敏哭得头大,火气很盛:“我怎么知道她会随便乱哭,椅子还她总可以吧?” 宫玉敏听他说话像呆头鹅一个,被气得放声大哭。 秦宝宝被她的哭声吓一跳,忙跳起来躲在阴武身后,道:“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们愈安慰她哭得愈大声,好男不跟女斗,我看我们还是走吧,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阴武被气得七窍生烟,骂道:“你怎么像只呆鸟,你那种安慰法,我都会被你气哭。” 秦宝宝嗔叫:“你要怎么办?又没人教我,谁知道她这么爱哭。” 阴武知道他真不会,平气道:“你跟她说些好话或道声歉,她就不会哭了,记得声音要温柔一点。” 秦宝宝小声抗议:“你为什么不去,将这种讨厌的事丢给我?……。” 阴武忙捂住他的嘴,见宫玉敏没注意,才小声道:“人是你弄哭的,自然你要去,我劝她她也不会听。” 翻翻白眼,秦宝宝道:“我弄哭的?莫名其妙,自己没用就推给我,哼!” 朝阴武扮个鬼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石上,清清喉咙道:“宫姑娘不要哭好不好? 我大哥说爱哭的不是乖孩子耶!” 阴武一听差点气死,忙对他比手式,秦宝宝看了心道:“这也不行,那换另一个。” “有了!”努力想着卫紫衣以前用过对付他的方法,很高兴道:“我心情不好大哥都会陪我玩,那我也陪你玩游戏好不好?” 宫玉敏气苦叫道:“大哥,大哥,你心里就只有你大哥,再也容不下别人?” “胡说!” 秦宝宝被宠惯了,性子又发,叫道:“还有大和尚叔叔,明智他们,社里的弟兄我都喜欢,只是他们对付我的方法用来对付你都不适合,所以才拿出大哥的绝招想安慰你,谁知你这么不知好歹,你哭不累,少爷可说得口渴了。” 宫玉敏一怔,“哇”的大哭起身想走,秦宝宝喝道:“站住——坐下!” 宫玉敏被他的威严气派吓得不敢动,居然依言做了。 秦宝宝表面一本正经,心里却笑得肠子打结:“原来女人怕的是这套,少爷不用人教也会,真了不起!” 一点即全然贯通,秦宝宝如今已是高手,换了顽皮嘴脸:“我突然想到一个又刺激又好玩的游戏,你瞧,我的鞋子快磨底了,你若再哭,我就把你捉到当铺典几吊钱买双新鞋。” 颇有回事的将鞋子高举,宫玉敏看他鞋子还八成新,离磨底还远哩,知道他在乱盖,但见到宝宝顽皮的笑容,又怕他可能会故意将鞋子弄坏玩真的,一时倒不哭了。 秦宝宝得意洋洋的朝阴武打个眼色:“没用的小子,多学学,瞧,少爷一出马就万事如意。” 阴武只有苦笑叹服,大叹女人心海底针,也只有秦宝宝这等做事不按常理的胡闹王才制得住。 闹归闹,秦宝宝也知正事要办,很亲切的道:“心情好点没有?宫姑娘,现在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 宫玉敏发泄够了,好奇道:“你到底要问我什么问题?” 想了想,秦宝宝决定从头问起,道:“那天我昏迷后醒来,我的和尚朋友告诉我有一男一女来找你,男的是你生父司徒聪,女的是谁,你能说么?” 俏颜泛红,宫玉敏嗫嚅道:“原来你知道我的身世了,你会看不起我么?” 这个秦宝宝就懂,正经道:“上一代的错误没必要由你来承担,不论司徒聪是否真心,我相信你娘是以满腔的爱生下你,别人怎么说,你不必去理会。” 宫玉敏豁然解开心中的死结,笑道:“我懂了,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真谢谢你。” “不敢当!” 秦宝宝笑道:“现在请你告诉我那女的是谁好么?” 心中没了顾忌,宫玉敏很爽快道:“她是我生父的红粉知己,武林极负美名的‘玉里刀’苏红梅。” “啧啧!”秦宝宝大发牢骚:“不取些温柔好听的外号,又是罗剎,玉里刀,真刺耳。” 宫玉敏不好意思道:“人在江湖不取个吓人的外号,是难以出名的。” “我不管这些。”秦宝宝懒得多理,道:“后来你们都到那儿去了?我都找不着。” 宫玉敏微笑道:“生父怕人认出,要我改了装束,三人日间休息,夜晚赶路。” “果然不出我所料。” 点点头,秦宝宝双眼一亮,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爹和苏红梅呢?” 宫玉敏黯然道:“我也不知我生父在做什么?这些日子来总是神秘兮兮的,我问他,他只是神秘的笑笑,却是不肯说的,前些天我们来这里,他和苏红梅进进出出的,将我一个人丢下,只好出来走走。” 秦宝宝沉吟道:“你知道这儿出了什么大事么?” 宫玉敏想了想,兴奋道:“你是说鄱阳湖有宝藏的事么?” “对!对!对!” 秦贾宝忘形的捉住她柔荑,注目道:“是不是你爹告诉你的?什么时候说的?” 宫玉敏含羞的低下头,小声道:“我来这里才听人家说的,我想我生父的目的也在此。” 一直没机会发言的阴武道:“宝宝,你为何尽问些不关己的事情?” 瞪他一眼,秦宝宝捡枝竹子在地上乱划,不太小的脑袋摇来摇去,嘴里喃喃不知说些什么,阴武和宫玉敏愈看愈迷糊,两人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敢先开口问。 一刻钟后—— 秦宝宝突然打个哈欠,起身懒懒道:“我想回去睡觉了,再见!” 阴武和宫玉敏那容他脱逃,左右夹攻将他捉回来按回石上,四只眼来势汹汹的瞪着他,宝宝耍赖闭眼休息,阴武只有道:“别闹了,宝宝,不要对我们打马虎眼,没用的。” 沉寂一会,秦宝宝缓缓睁眼,顽狭的眼神使他们心跳,开口道:“敢问宫姑娘,打算从此跟着司徒聪么?” 宫玉敏不明白他用意,只有道:“不,如今我决定回宫家,娘去世,爹一个人太孤寂,而生父却有新的红粉知己,再则,我姓宫不是姓司徒。” 如释重负的笑了,秦宝宝道:“既然如此,聪明的姑娘,何不立即起程,免去生父回来节外生枝。” 脸色变了变,宫玉敏道:“你…….你是说……。” 秦宝宝知道她误会他讨厌她,于是截口道:“我是说这儿不久将有一场大风暴,怕你受到牵连,何况你对宝藏没兴趣,所以请你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宫玉敏很受感动,道:“我们初次见面时你不是这样,如今你好象长大了点。” 秦宝宝心中暗骂:“这得拜你生父之赐。” 口中却笑道:“快走吧,盘缠够不够?” 宫玉敏领首,恋恋不舍的起身,秦宝宝又道:“你们落脚的客栈是那家?住那间房?” 宫玉敏也不问原由,道:“离这儿最近的‘再来客栈’,后院的左厢上房。” 秦宝宝谢一声,又道:“我想你最好直接回宫府,不用再回客栈了。” 宫玉敏笑着点头,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奔向自己的前程。 阴武若有所失的怔在当场,秦宝宝戏谑道:“佳人已去,独留伤感阴君尝,可怜,可怜!” 阴武惊醒,吶吶道:“别取笑我了,宝宝。” 秦宝宝哧哧笑道:“别害羞啦,过几年登门求亲不就得了。” 嗫嚅半晌,阴武终于鼓足勇气道:“我喜欢也没用,她喜欢的是你。” 秦宝宝嗔骂:“喜欢不表示爱呀,你少没出息,想爱又不敢表示。” 阴武转了话题,道:“别尽说我,宝藏之事你到底做何打算?” 秦宝宝却怨他方才袖手旁观,故意道:“瞧不出你大个儿一个,面皮倒薄,我代你向伯母说去。” 阴武忙阻止,求饶道:“好宝宝,你放我一马吧,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说的?以后都听我的如何?” 阴武最怕母亲逼他早日取亲断了走江湖的念头,宝宝这一告状正中了阴夫人下怀,只好连忙点头表示答应。 人家认栽秦宝宝也不好为难,道:“回去吧,睡饱了好办事。” 阴武如释重负,也不问,只有道:“好,回去,太晚了娘会担心。” 秦宝宝淡淡一笑,没有母亲是他一生最大的遗憾。 “再来客栈”和其它各地的客栈没什么两样,分为上房,单房与统间,普通百姓是住不起上房的,大都是江湖人或富有商贾包下,今晚左、右厢房各被两批人整院占住。 是夜二更刚过,秦宝宝和阴武这两个没出过江湖的小子,双双潜伏到“再来客栈” 后院,打清地形,秦宝宝小声叫道:“这么晚了,怎么两边厢房的人都未睡,哪边才是左厢上房?” 老天爷作怪,这时节给宝宝开个玩笑,让左、右厢房的人都没有睡意,原本以为有灯光的就是司徒聪所住的,如今可分不清。 偷偷窃笑,阴武道:“决定没有,待太久会给人发觉。” 秦宝宝白眼嗔道:“你是这儿人,难道不知那边才是左厢上房?” 阴武存心要他难看,道:“不知道,这儿人不住这儿的客栈。” 秦宝宝一想也对,随即醒悟,瞪眼道:“学偷盗的会连左右厢房都分不清?下次见到你师父……。” 阴武忙摇手不满道:“你每次都拿师父威胁我,你右手边即是左厢房。” “谁叫你不守诺言。”秦宝宝随即招呼道:“表现你师门绝学,小心不能让人发觉。” 秦宝宝身先士卒闪身向左厢第四房,脚刚沾到屋顶,随即往回望,见阴武没动,正想招呼他,却听房内传出懒洋洋的声音:“瓦上朋友若没重大事情,请回吧,在下要安歇了。” 秦宝宝闻声一震,想也不想,在凌空倒翻的瞬息,他已明白被骗了,却也不生气在空中借树一顿,翻身潜伏于真正的左厢房,小心翼翼拿开几片瓦,屋内声音清楚传入他耳里。 男的声音宝宝知道是“玉面判官”司徒聪,听他道:“红梅,你怎么还不相信我? 你要我如何说才相信?” 女的即是“玉里刀”苏红梅,声音悦耳却充满自负骄傲:“要我相信也容易,将辟水犀角交由我保管。” 司徒聪声音中透着不耐烦:“说了多少次,我根本没有辟水犀角。” “玉里刀”苏红梅狠声道:“没有辟水犀角你跑来这儿纳凉?司徒聪,你当我是三岁娃娃?” 司徒聪辩解道:“辟水犀角传说秦宝宝将它丢了,如今落入欧阳必群手里,那个怪物及其同党也不知躲在那儿,你怎么问我要呢?” 一声极微的脆响,一声极短促不引人注意的惊呼声,却使秦宝宝心惊,他隐约可猜出那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第十一章 一个不属于屋中两人的男人声音,冷森森的传出:“司徒聪,你放走你女儿在先,毁了我们之间的信诺,如今又死硬不肯透露辟水犀角及宝藏的地点,我‘怒煞碑’皮九幽是好与么?” 伏在屋顶上的秦宝宝惊得差点叫出来,他已大概明了一切。 司徒聪呻吟道:“敏儿不是我放走的,我也不赞同你为了私怨想污辱她。” 杰杰怪笑有若狠嚎,“怒煞碑”皮九幽道:“当年你和钟贱人私情暗通,由于你贪心,逼得钟贱人下嫁宫老头,使我受人耻笑,最后还中了宫老贼的奸计,害我多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要报复,最好的方法,就是毁了你们留下的贱种,让你们痛苦、悔恨,我恨你们,我要让钟贱人在地狱也不得安宁,呵呵……我要报复!” “玉里刀”苏红梅声音透着害怕:“九幽哥,不要这样激动,对面好象也有不少武林人。” 哼了一声,“怒煞碑”皮九幽道:“司徒聪,放聪明点,别在皮爷面前扮什么父女情深,你要是对小贱人有一点感情,也不会答应将她送给我受用,如今小贱人逃了,你老丈人就做不成,咱们的合作也到此为止,现在,你应该告诉我辟水犀角和宝藏到底在那里?奉劝你不要给皮爷打马虎眼,皮爷向来不懂慈悲为怀。” 司徒聪恨声道:“皮九幽,你这狗娘养的,老子栽在你手里还有什么好说?” 沉寂一回,才听“玉里刀”苏红梅腻声道:“聪哥,你说出来,大家都有好处,何必这么死心眼。” 呸了一声,司徒聪冷道:“苏红梅,算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臭妮子,你不必跟皮老狗眉来眼去的算计我,老实告诉你,根本就没有宝藏。” 皮九幽冷笑一声,道:“司徒老鬼,我看你尽在胡说八道,不给你加些苦头,你是不知道皮爷的手段。” “当”一声,又恶狠狠道:“你号称‘玉面判官’,平日最是爱惜容貌,要是皮爷在你脸上挖几个洞或刻几个字,看你今后如何见人,就算死后下地狱,钟贱人看你变成鬼怪般丑,恐怕再也不会爱你了。” 沉寂一会,才听司徒聪叹息道:“辟水犀角在我鞋后跟内,宝藏在鄱阳湖是我传出的,目的是想借旁人之手取得辟水犀角,好安然渡海到东瀛。” 皮九幽声音充满了惊讶:“三十年前的传说是真的?” 司徒聪声音透着自信:“这点我敢肯定,上次遇海难以致失败,所以我才想到辟水犀角。” 皮九幽像在喃喃自语:“若真能得到那些隐世高人的传授,我就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整个武林将以我为尊,宫老贼算什么,呵呵……” “玉里刀”苏红梅语声惊惶道:“九幽哥,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别吵!”皮九幽道:“司徒聪,老实说,宝藏的传说是真是假?” “你……”司徒聪迟疑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皮九幽嘿嘿笑道:“如今你的命捏在我手里,咱们就做个交易,取了宝藏均分,辟水犀角由我保管,你带我上东瀛去,如何?” 冷笑一声,司徒聪道:“原来如此,敢情你是在中原混不下去了。” 皮九幽怨叱道:“这不关你里,条件对你有利无损,答不答应?” 哼一声,司徒聪道:“不答应成么?苏红梅呢?” “玉里刀”苏红梅抢着道:“九幽哥,我跟你去,不许你拋下我。” 皮九幽呵呵贼笑道:“你这骚妮子谁舍得拋下你?” 换了语气,皮九幽又道:“司徒聪,没有资本是过不了海,宝藏到底在那儿?” 嘿嘿自得而笑,司徒聪道:“那些傻瓜都以为宝藏在鄱阳湖底,也不动动脑筋想想可不可能?其实,真正的宝藏在这个镇上银树胡同最里一家砖房,是已去世的‘剥皮王’江黑心的聚财之处。” 再也忍不住的得意笑声刺耳,皮九幽道:“昔年‘剥皮王’江黑心专门放高利贷致富,虽然有钱却一毛不拔,深为武林人不耻,走了还不是带不走一两银子………” 瓦上君子秦宝宝不再听下去,轻轻将瓦放回原处,凌空倒翻下地,朝始终楞在那里的阴武一笑,走到已熄灯的右厢房。 小偷似的在方才被发现形踪的纸窗往内望,屋内人显然未睡,懒懒道:“阁下寅夜二次光临,到底有何实事?” 秦宝宝清清喉咙,变了声音道:“阁下真好本事,居然听出二次都是我,可否开门一叙?” 一会儿,屋里灯火亮了,门依呀开了,秦宝宝不顾屋主愕然,大大方方的走进去,然后将门关上,朝屋主一把抱去。 屋主也忘形抱住他,喃喃道:“宝宝,怎会是你?你害大哥担足了心。” 原来屋主即是“金童阎罗”卫紫衣,龙云天祝寿那日得知宝宝失踪,和悟心大师对谈数小时,预测宝宝会不顾危险前来鄱阳湖,所以悟心大师带着明智三人和卫紫衣统领阴离魂、席如秀、马泰及战平,分两路向鄱阳湖抄来,一路上分社传来方自如的消息,明了宝宝没有丧失记忆,放心之余更加担忧,深怕宝宝太过倔强不肯认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会使他有生命之忧。 所幸一直没这个谣言,只有宝宝乱编的歪歌到处有小孩子在唱,卫紫衣失笑之际,也叹服宝宝这招很妙,至少有抵制作用。 秦宝宝没料到卫紫衣会这么快找将来,心里直骂方自如老混蛋,害他方才吓得差点从屋顶上跌下来,大叹恩人不好当。 为今之计,就是如何应付卫紫衣这关。 秦宝宝将头埋在卫紫衣怀里,可怜兮兮又充满忏悔的道:“对不起,大哥,宝宝怕你会一气之下把我赶出来,所以想等一段时间后你气消才回去,大哥还在生我的气么?” 卫紫衣拥着他的长发,当真又怜又爱,心却道:“这小家伙愈大愈精,难以管教,不给他点颜色看不行。” 当下将宝宝推开,扳着脸道:“你欺骗大哥在先,又戏弄我们为你担忧,你还有脸见我么?” 没料到卫紫衣会算帐,秦宝宝迷糊道:“我什么时候欺骗你?” 见他呆呆,卫紫衣心里暗笑,口中却气道:“哼,嘴上说要回少林寺,却到现在都没踏近嵩山百里内。” 秦宝宝虽精,也没有卫紫衣在险诈江湖中练出的精明,辩道:“大哥危言耸听吓唬我,说领悟出你说的话,从此就不能回少林寺,所以找才不敢回去,恰巧遇见明智他们就玩到现在。” 卫紫衣深知宝宝害怕知道真相会带来烦恼,道:“不回少林也罢,总应和明智他们一块回来,可是你……” 秦宝宝截口嗔道:“明智他们欺负我,大哥却什么都怪我,你偏心!” “放肆!”卫紫衣怒道:“你愈来愈坏,一点也不懂事。” 大大受了委屈,秦宝宝双目噙泪,指着卫紫衣道:“你是假的,你不是大哥,你跟上次假冒的人一样坏。” 闻言大惊,卫紫衣再也顾不得教训,忙道:“有人假冒大哥想害你?是那帮人敢动你脑筋?” 秦宝宝捉住机会想扳回势,道:“是欧阳必群那堆贼,我以为他是大哥,一时太高兴没注意看差点没命,没想到现在又有一个对我凶巴巴的大哥,哼,再见!” 他溜得快,卫紫衣身手更快将他抱回来,怜惜道:“那贼子伤了你没有?” 秦宝宝白着眼,挖苦道:“如今我倒希望遇害,大哥忙着替我报仇就不会生气了。” 卫紫衣见教训又失败,笑道:“想害你也没那么容易,谁不知你鬼灵精一个。” 人家认输,宝宝就高兴,拉着卫紫衣的手吱吱喳喳简略说了二个月来的遭遇,及在对面厢房所听到一切。 卫紫衣面露微笑听他说,听到阴武面上微露一丝惊讶,但一闪即过,却给秦宝宝捉住问道,他笑而不答。 喘口气,低头喝着卫紫衣送到嘴边的茶,秦宝宝道:“大哥,我们将宝藏拿出来救济贫民好不好?” 卫紫衣冷酷的一笑,道:“没想到司徒聪会勾结上皮九幽设计陷害你,这事不彻底解决,你将难以安宁过日,也该给那些贪财的人致命的一击。” 秦宝宝有点害怕,道:“大哥……你是想下杀手?” 点点头,卫紫衣道:“铁血江湖,原本毒胆辣心,尤其敌对之间,更须立断立决,那能有什么仁慈悲可言?你不杀他,他即杀你,这是谁都明了的事,你还小又不懂江湖险恶,大哥实在不希望你走江湖。” 秦宝宝不服气,道:“我是不喜欢江湖,只是,大哥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好好的么?” 卫紫衣不再辩,扯着他的手起身,道:“叫醒他们,由他们去搬银子,咱们捉贼去。” 秦宝宝小声叫道:“大哥想把司徒聪和皮九幽捉起来打屁股?” 卫紫衣哧哧笑道:“胡闹!捉了他们向武林承认一切计谋均出自他们之手,才算真正解了你的危机,懂么?小鬼。” “不懂!” 秦宝宝嘟起嘴,卫紫衣好久没见他这样,大感有趣。 出了房门,卫紫衣在每个房间各敲三下,用手招招阴武走近,不一会,阴离魂、席如秀、马泰和战平均悄悄出了房门。 席如秀见到宝宝反应最激烈,差点就大叫出来,还是卫紫衣眼快忙低声喝止他禁声,低声吩咐几句,才向阴武道:“小兄弟,麻烦你带他们到银树胡同好么?” 除武见到卫紫衣就十分心折,忙点头答应。 阴离魂打从见到阴武,心中就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彷佛和他十分亲近,又彷佛是陌生人初遇,一时百感交集。 席如秀摸摸宝宝长发,建议道:“魁首,咱们一起捉贼后再去搬银子不好么?” “不。” 卫紫衣道:“你们将宝藏交由少林寺接收,回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办。” 众人见卫紫衣严肃的表情,知道事情没有圜转的余地,只有展开身手去做一件从来没做过的事情——搬银子! 待他们走了,卫紫衣拉着宝宝,慢踱向左厢房,突然道:“你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哪?” 捏捏他的手,又道:“差不多只剩皮包骨,你大概很怀念补品的滋味。” 秦宝宝连忙抗议:“大哥也瘦了一圈,怎能只强迫人家吃。” 转话题又道:“大哥,你看他们会不会已溜去搬银子,连夜逃走?” 卫紫衣冲他一笑,大声道:“放心吧,他们迷不掉。” “谁,谁在外面乱叫?” 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划破夜晚的沉寂,卫紫衣和秦宝宝不给他们有其它反应的机会,急快震断门闩走了进去。 只见屋里陈设和卫紫衣房中相差无几,司徒聪一条右臂用布条挂在胸前,两只靴子均被脱下来,见到他们,嘴张得可塞鸡蛋。 另有一位五十来岁的蝤髯大汉怒目瞪视他们,方方的大脸,满面黑泛白的硬须似丛林,塌鼻方口,长相十分不好看。 秦宝宝看了心里暗笑:“他就是皮九幽?难怪钟敏敏看不上他,张领主虽也胡腮,看起来很有英雄气概,他给人的感觅却是土匪一个。” 大眼好奇的瞄向看上皮九幽的“玉里刀”苏红梅,这一看却怒气上心,原来苏红梅一双媚眼在俊逸潇洒的卫紫衣身上打转,一点大姑娘的羞去也没有,秦宝宝暗骂:“这女妖精见一个爱一个,该打!” 冷不防脱了卫紫衣掌握,秦宝宝动作恍若电闪,不知他如何出的手,双手幻成千般掌影暴射苏红梅面门,在苏红梅惊异倒翻的瞬息,皮九幽暴喝一声挡在苏红梅面前,宝宝叫道:“大哥,这只刺猬让给你。” “臭小子无礼!” “怒煞碑”皮九幽双手形同一面大网罩向秦宝宝。 在流翻呼啸的掌风里,卫紫衣身形穿掠腾挪,在此斗室三舍却做着广原千里般迅捷自如的闪射,接了皮九幽的重掌。 苏红梅见机不妙正待穿窗溜走,已无后顾之忧的秦宝宝一个扑地旋,双手猛起正中她飞越而起的胸口,苏红梅骂道:“你这小不点敢阻拦老娘去路。” “侮辱少爷,掌嘴!” 秦宝宝人影滴溜旋转,施展“幽灵鬼影”幻出四尊人形,根本无法分清谁真谁假了,劈劈啪啪声响,打了苏红梅十七八个耳光,原本妖娆的面孔已肿得像馒头,不再有丝毫诱惑力,苏红梅怒极攻心,双爪拼命似向秦宝宝捉来。 哧哧一笑,秦宝宝道:“好可怕的指甲功,活像虎姑婆。” 原来苏红梅的指甲浸过药水,长而硬,攻击力不亚于钢爪。 有道是不怕货比货,只怕不识货,秦宝宝不料有人会以指甲当武器,五招一过,一个疏忽,着了苏红梅道儿。 “嗤”声轻响,宝宝左肩衣棠被撕裂,现出二道血痕。 “啊——”火烧般的疼痛使宝宝禁不住痛呼一声。 另一旁的卫紫衣和皮九幽如大人与小孩在比武,皮九幽多年来日子惊惶,功夫没多大精进,卫紫衣的功力却是足以和当今少林掌门抗衡,甚至更胜一筹,二十招不到已制服皮九幽,顺手点了司徒聪穴道。 这时传来宝宝短促的痛呼声,卫紫衣心中如被针猛扎一下,心痛如绞,猝然翻飞准确,双掌狂砸猛击,力逾万钧,流动的劲势呼轰作响,宛如整间房全在震动! “玉里刀”苏红梅早被惊得呆住,只有待宰的份儿。 奇怪的是,卫紫衣可怕的攻势扫过,她却全身无损,只是地上多出刚好十片又长又硬的指甲,反观苏红梅的手指秃秃的十分整齐。 将心中的怒气发出,卫紫衣忙着查看宝宝的伤势,左肩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两条二寸长的血痕未深入骨,看来却很可怖。 卫紫衣急着替他敷药,一指点了苏红梅穴道,抱起宝宝如流星赶月到对院厢房,小心翼翼帮他清洗伤口,可是任他再小心,宝宝还是痛得脸都白了,却是哼也不哼,表现无比的勇敢。 见他咬牙忍痛,卫紫衣也咬紧牙根,彷佛比他更痛,轻轻为他上了药,找来布条包扎妥当,远处梆声已打了四更天。 白苍苍的脸蛋泛起微笑,秦宝宝道:“虎姑婆的虎爪好生厉害,一抓带肉见血。” 卫紫衣笑得很勉强,却很严肃道:“宝宝,答应大哥,伤口绝不要让别人看见,待会儿他们回来要探视伤口深不深,答应大哥,绝不能现出来。” 秦宝宝也不想被当怪物似的观赏,点头道:“好,下次要敷药就找大哥。” 卫紫衣红了脸,道:“小棒头在就方便多了。” 秦宝宝想及伙伴,忙问:“我走后小棒头有没有哭!那小鬼最爱哭了。” 嗤的一声,卫紫衣笑道:“你叫他什么?你比他小多了哩,至于他哭不哭,大哥怎知道?” 秦宝宝听了也不怪他,只因宝宝知道卫紫衣实在很忙,那有闲情去管一个仆人哭不哭的问题。 这时—— 院里传来说话的声音,卫紫衣知道搬银子的人回来了,取出件长袍罩在宝宝身上,那是件名符其实的长袍,袖子、下摆都长出多多,卫紫衣虽瘦,但他的衣服穿在宝宝身上还是大得离谱,勉强用带子缚好,袖子可以卷起来,下摆却会绊脚,卫紫衣只好帮他将下摆撕掉一段,总算勉强能穿。 秦宝宝低头看这身不伦不类的长袍,前看后看都不满意,嗔叫:“这是什么衣服嘛,叫人家穿这样,难看死了。” 卫紫衣强憋住笑,安抚道:“忍耐点,天亮大哥就派人给你买几套新衣装。” 秦宝宝白眼嗔道:“他们一定会笑我的。” 传来敲门声,席如秀在外道:“魁首,你们在里面么?” 秦宝宝忙向卫紫衣摇手示意,卫紫衣笑指卧床,宝宝大喜忙和衣上床,用被盖住怪长袍,卫紫衣这才提高声音道:“进来吧!” 席如秀推开门,阴离魂手提司徒聪,马泰押着皮九幽,战平推着苏红梅,阴武殿后鱼贯进来,见房内只有一人,席如秀道:“宝宝呢?魁首,他并没有在对院厢房呀!” “我知道。” 卫紫衣指指卧床,笑道:“闹了一夜,刚才又受点疡,我要他上床睡了。” 阴离魂指着苏红梅道:“是这位姑娘伤了宝宝么?” 席如秀指着道:“我也是这般想,这位姑娘脸上的馒头定是宝宝赏赐的,宝宝之所以会这么做,十之八九这位姑娘对魁首有意思,引得他醋劲大发,不过,好象打得重了点……” “席领主,你敢冤我!” 秦宝宝侧身怒视席如秀,道:“我是看不惯苏红梅朝楚暮秦才教训她,你说我什么大发来着?” 席如秀忙换了关切的语气问道:“你醒啦,宝宝,伤口痛不痛?” 唉叫连天,秦宝宝痛着声道:“本来不怎么痛,被你乱骂一通,现在痛得好厉害。” 席如秀喃喃小声道:“原来骂人也会伤人,我真厉害!” 嗤的一声,阴离魂笑骂道:“脸皮之厚,万墙不敌!” 秦宝宝高兴的笑道:“我心有戚戚焉也!” 卫紫衣叱道:“宝宝,不许乱接口。” 吐吐舌头,秦宝宝赌气翻个身,不小心把伤口正对床压下去,痛哼一声,卫紫衣忙过来察看,见伤口没出血,放心和悦道:“别闹了,乖乖睡一觉。” 席如秀等人在床边看,席如秀道:“宝宝伤口没什么大碍吧?” 卫紫衣转身笑道:“过些天就好。” 清清喉咙,又道:“如秀,这三位朋友就交给你,知道该如何做么?” 一拍胸膛,席如秀自信道:“放心吧,魁首,属下担保以后没人敢再找宝宝麻烦。” 赞许的点点头,卫紫衣目光闪动着笑意:“我很相信,你的确很有这方面的才能。” 阴离魂看了宝宝一眼,道:“启禀魁首,方才我们在乐平寺遇见悟心大师,这会儿也该来了。” 秦宝宝猛的坐起,求救道:“大哥你要帮我说话哦,不然大和尚叔叔会捉我回去念经悔过。” “嗤!” 席如秀指着宝宝笑道:“你……那是什么衣服,肩线垂到手肘,呵呵……” 卫紫衣成人的肩膀宽,秦宝宝又比同龄小孩的肩细,小孩穿大人的衣服,衣肩自然也成了袖子的一部分,但席如秀也言过其实。 瞪起圆圆的大眼,秦宝宝冷道:“你们当家的长袍也认不出来?你是笑我还是笑你们当家?” 其它人看着宝宝穿著不伦不类,怎么看都不适合他穿的衣服,又扳起可爱俊美的脸蛋说话,愈发显得不相称,均忍不住仰夭大笑。 席如秀喷着笑意道:“魁首的长袍是照他的体型裁制的,也只有魁首本人穿来才好看,你这小不点穿起来就……呵呵……” 搂腰笑个不停。 秦宝宝抱怨的望向卫紫衣,卫紫衣拍拍他右肩,示意他不要介意,又答应为他向悟心大师说好话,才安抚住宝宝。 突然,马泰从皮九幽身上搜出苍犀角,道:“魁首,宝宝的苍犀角果真在他身上。” 卫紫衣接过端详几眼,笑道:“几可乱真,可惜不是真的,宝宝?” 秦宝宝小声嘀咕:“大哥的贼眼愈来愈厉害。” 巧手在发束上转呀转,突然又现出一块苍犀角,原来犀角还是在发上,只是他把它移到发束后,盖上浓细的黑发,任谁也瞧不出来。 “真妙!” 阴武突然兴奋道:“我正在怀疑没有辟水犀角如何到鄱阳湖寻宝藏哩!” 秦宝宝不悦这:“这犀角的确少见,可是并非什么辟水犀角,居然有许多人为了一件饰物你争我夺的狗咬狗,当真好笑!” 司徒聪又是失望又是不相信,道:“你发上那块也不是辟水犀角?” 秦宝宝不愿和他交谈,卫紫衣代他道:“不是,据古书上记载,辟水犀角乃是暗绿色,而且必须是百年以上的母犀角才真有辟水的功能,你们也都看见了,宝宝发上的犀角是莹亮的翠绿色,这下该死心了吧?” 司徒聪宛如泄气的皮球,道:“那为何又有一块假的犀角?” 卫紫衣失笑道:“我闲极无聊时曾照宝宝的犀角雕了一块,没想到却被他拿去欺骗你们,这也是天意,注定你们要败事。” 席如秀恶狠狠道:“司徒老狗,你三番两次陷害宝宝,这次可没那么便宜放过你。” 皮九幽粗着嗓门道:“你们找的是司徒老狗,捉住皮爷是什么意思?” 苏红梅也可怜哀怨的道:“各位英雄,我是被拖下水的,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住口!” 卫紫衣冷冷的道:“全是一丘之貉,不能饶恕,如秀,明天可以将事情办好么?” 席如秀躬身道:“魁首放心,属下一定办到。” 卫紫衣点点头,又下一道命令:“马泰、战平,点住他们哑穴,押到别房关着。” 阴武帮着赶下囚,卫紫衣又道:“天快克了,都回房休息去吧,悟心大师既然没来,天一亮我就带宝宝上乐平寺,唉,这小祖宗真会给我惹麻烦。” 扁扁嘴,秦宝宝嘟声道:“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大哥何必直皱眉,大不了我一个人去。” 卫紫衣眼中闪着戏谑的意味:“真的么?”忽又改颜朗声道:“大师来了,我们出门迎接!” 远处传来—— “阿弥陀佛,卫施主功力非凡,老纳佩服。” 卫紫衣等群雄出房门,不多久悟心大师领着明智、明理、明月前来、双方见礼后,卫紫衣先说了宝宝受伤之事,好让悟心大师心疼之余顾不得责备,不料梧心大师却笑道: “卫施主如此宠爱宝宝,老纳当可放心将他交给你。” 说着朗声大笑,一行人鱼贯进房,却都楞住了。 原来宝宝侧身跪在床上,前面放着一只倒翻的茶杯,右手拿着一根竹棒,见到他们进来,扭头苦着脸苦着声音道:“大和尚叔叔不要生气,宝宝自己先罚了。” 用手中的竹棒敲着倒翻的茶杯,秦宝宝朗声念道:“南无喝啰恒……嗯,恒那多罗……夜耶,还有南无阿唎耶,再来是婆……对婆卢羯帝……这个烁钵啰耶……” 起初还蛮大声的,后来声势愈来愈小,最后是蚊子咬似的没人听得见,宝宝急得冒汗,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拗口的经文有书给他看都会别字连篇,没法只有敲着不像木鱼声的假木鱼。 没有人笑他,因为人家都知道他是真的想念好一篇经文,无奈当初没有用心记起来,看他额上冒汗,均于心不忍。 悟心大师怜爱的轻轻拿下宝宝手中竹棒,慈祥道:“不要勉强自己,和尚叔叔知道你最讨厌念经。” 秦宝宝始终低着头,立时转身面对悟心大师,突然双臂平举,手掌合并朝天,抬眼可怜兮兮望了悟心大师一眼又忙垂下,大师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了?” 秦宝宝小声道:“大和尚叔叔拿着竹棒不是要打我么?宝宝知错不敢反抗。” 悟心大师放下竹棒,把宝宝的手按下来,无奈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会胡思乱想,谁打过你来着?” 秦宝宝双眼闪闪发亮,大喜道:“大和尚叔叔不怪我啦?” 端详宝宝,悟心大师道:“看你瘦巴巴的,大叔有最大的怒气也消了。” 明理向来活泼拘束,笑接道:“方丈,宝宝痛罪可免,但不痛罪难逃。” 秦宝宝连忙嗔道:“大和尚叔叔已经原谅我了,明理少来挑拨离间。” 明智帮着明理道:“方丈,这不痛罪对宝宝很有好处,请方丈准许,也请卫大侠助阵。” 卫紫衣望着宝宝,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任宝宝抗议,无效。 席如秀的好奇心被引起来,问道:“这不痛罪到底是什么,魁首好象知道了?小和尚你说呀!” 秦宝宝那许他说出来,抱住悟心大师,撒娇道:“大和尚叔叔,他们都欺负我,您答应不罚我的,不能再答应他们。” 悟心大师是一头雾水,安慰道:“好,好,不过,听听明理他们说什么好不好?” “不好!” 秦宝宝忽又改变道:“好吧,反正他们说出来也白说,大和尚叔叔先答应我的。” 明智、明理及明月嘀嘀咕咕商讨半天,由明智代表发言:“第一,不许宝宝吃三碗饭;第二,不准宝宝吃大补品;第三,宝宝必须再次流落街头;第四,从今不欢迎宝宝回少林寺。” 群雄闻言,一股儿楞住,第三、第四还像罚条,第一、第二简直是正中宝宝下怀。 明智退下,明理上来接着道:“刚才方丈答应宝宝不照我们订出的罚条做,意思就是反过来实行,如此一来,第四,欢迎宝宝常回少林寺;第三,不准再流落街头,第二,必须常吃大补品;第一,宝宝每餐要吃三碗饭。” 明月紧接着道:“方丈亲口答应,卫大侠愿意助阵,宝宝别想要花招,好好生受吧!” “哈哈……” 除了苦着脸的秦宝宝,众人均禁不住仰天长笑,直叫妙! “不算,不算,你们不能连合起来欺负我,大欺小,羞羞脸。” 秦宝宝大声抗议,可惜没有人愿意听他的,纷纷附和明智、明理、明月的主意,想让宝宝狠狠栽一次跟斗。 送走悟心大师和明智师兄弟已是二天后。 卫紫衣双目如电直盯着大执法,道:“离魂,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该有个决定。” 阴离魂被盯得全身不自在,吶吶道:“魁首,答应跟你来时,我已下了决心。” “很好!” 二人宛如兄弟互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拋开烦恼坐船渡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尤其船上生的均是所爱的人,彼此闲话家常,了无拘束,更是人生一大乐事。 桌上摆的是江西最有名的“九江茶”,另有几碟秦宝宝看了就眉开眼笑的江南点心,当地著名的瓜果也摆了不少。 席如秀磕着瓜子,漫不经心的问:“我说宝宝,什么原因使你没有掉入鄱阳湖?” 喝甜甜的九江红茶,秦宝宝正大感舒服,闻言抢得直咳嗽,叫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席领主,非咒我掉入鄱阳湖不可?” 卫紫衣一直躺在躺椅上闭眼休息,听得咳声,睁眼道:“如秀,说清楚点,别吓坏宝宝。” 秦宝宝猛的回头笑道:“大哥醒啦,我看你好象没精神,喝杯甜茶如何?” “不了!”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你们继续谈,我洗耳恭听。” 扁扁嘴,秦宝宝佯怒道:“席领主最坏,居然咒我掉入鄱阳湖,可恶!” 咯咯一笑,席如秀睨着眼道:“嘿嘿,姜是老的辣,饶你精似鬼,还不是被我吓了一跳?说正经的,你怎知鄱阳湖底没有宝藏,没有跳下去洗洗澡?” 秦宝宝本欲赌气不说,最后忍不住嘴痒,道:“‘金龙社’乃天下第一帮,社里密探如云,从来就不闻鄱阳湖底有宝藏,突然冒出这种消息,岂不可疑?况且宝藏必有主,江湖中人居然无人知道宝藏是谁遗物,这是可疑之二:再则传说一出,立即有人硬认辟水犀角在我身上,连大哥都是从一本快烂成灰的古书才得知有辟水犀角这种宝物,芸芸江湖庸手竟那么快就找上我,不正表示有人故意散出这件秘辛想害我?这是可疑之三。” 频频点头,席如秀赞道:“不错,不错,经我们这些巧匠琢磨,你果然慢慢绽放异彩,不负所望。” 侧转头,秦宝宝斜睨眼,鄙夷道:“好厚的脸皮,我看金匕首都无法戳破。” “宝宝——”告诫一声,卫紫衣笑道:“一老一少别老爱斗口,问点正经事吧!” 席如秀平日是老顽童一个,也不介意,道:“去他的宝宝,你就这样放弃宝藏啦?” 秦宝宝细嚼玫瑰千层糕不闻不问,表示抗议。 席如秀没辄,只好笑道:“好宝宝,乖宝宝,你就这样放弃宝藏啦?” 喝口九江茶,甜甜一笑,秦宝宝才道:“我本来就对宝藏没兴趣,只是不甘心让存心害我的贼子得到,所以才决心一查究竟,将假的犀角拋出去做引子。” 没意义的点个头,席如秀道:“你认为得到假犀角的人会来鄱阳湖一试究竟?” 秦宝宝侧头沉思措词,一会儿道:“未知道主谋人是司徒聪之前,我就在想鄱阳湖有宝藏之事,根本只是个幌子,可是他何要苍犀角做什么呢!直到见了鄱阳湖,才想及大哥跟我提过辟水犀角之事,主谋人可能极需要它,在宁可信其有的心理下,以为我发束的苍犀角即是辟水犀角,可是他又没胆子直接找我,成为你们和少林寺的敌人,因此将脑筋动到群雄身上,采用间接方法得到苍犀角,这样一来,他即可放手进行他的计划。” 席如秀听得入迷,不让宝宝喘气,忙问:“后来呢?你如何怀疑到司徒聪身上?” 白了席如秀一眼,秦宝宝举到嘴边的茶杯又放下,道:“想通了疑点,只剩一个问题,就是辟水犀角对谁最有用?” 席如秀喃喃自语道:“这和司徒聪又有多大关系?” 突然恍然大悟,叫道:“我明白了,宝宝……” 秦宝宝这次有防范,没被吓着,截口笑道:“明白就好,我也可以喘口气,喝杯茶。” 席如秀是不说不痛快,道:“司徒聪的事迹你是知道的,因此会联想到他需要辟水犀角渡海至东瀛也没啥稀奇,只是……不对呀,宝宝——”胖的人嗓门大,突如其然大叫是可以吓死人,卫紫衣虽然已经习惯,也瞪起眼望向他,秦宝宝更是双手压住胸口,怨声道:“这船就这么大,你小声点,谁都听得见。” 卫紫衣忙坐起身,关切道:“没事吧?宝宝,发作了么?” “没有。”秦宝宝笑道:“让大哥担心,真抱歉,只是吓一跳,不会那么没用。” 卫紫衣凝视他,看他气色平和,安心道:“那就好,不舒服一定要说,懂么?” 有人关爱自然开心,秦宝宝甜甜一笑,领首应好。 席如秀则满面愧疚,道:“对不起,宝宝,没吓坏你吧?我一时忘了你……” “算啦!”没人愿意听伤心话,秦宝宝截口道:“别把我看成一豆腐般弱:方才你认为什么不对?” 席如秀搔搔耳根,道:“凭猜测是无法取信人,你怎会认定主谋人是司徒聪?” 神秘一笑,秦宝宝道:“因为我遇到司徒聪的女儿宫玉敏。” “哈哈……” 席如秀突然大笑,道:“宫玉敏那妞儿看上你,自然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秦宝宝直翻白眼,怒道:“自己风流就道别人都与你一样?老实说,宫玉敏根本不知有宝藏。” 闪了舌头,席如秀道:“那你是自己想出来的?” “废话!” 秦宝宝把头一扬,道:“见到宫玉敏,我已认定十之八九是司徒聪搞的鬼,恰巧她想回宫家,如此我就不必顾到她的感受,直接找司徒聪算帐,只是,没料到失踪多年的皮九幽会参与其中。” 卫紫衣突然有趣的道:“也没料到我们这么快就找来,而且正巧与司徒聪对门而居?” 扁扁嘴,秦宝宝不服道:“连续两次都被你们的速度吓一跳,下次我会仔细计划一番。” 席如秀登的跳起来,插腰叫道:“你没有下次了,再来几次突然失踪,魁首的命会丧在你手上。” 卫紫衣一晒,道:“如秀,别胡说。” 席如秀为魁首抱屈,叫道:“魁首,我是告诉他实情,这小鬼不懂事老是乱来,不知大人会为他担心,这些日子来,魁首瘦了一圈是假的么?” 秦宝宝起身跳到卫紫衣长椅旁,拉起卫紫衣左手,道:“对不起,大哥,我为你把把脉,看需要什么补药。” 看他一片真诚,卫紫衣不忍拂拒,由得宝宝把脉良久,又用手背试试额头有无发烧现象,又看眼又观口,好一会,秦宝宝道:“糟糕,大哥一点病都没有,我无从下药。” 卫紫衣不禁苦笑,道:“你好象很希望大哥生病?” “才不是。” 秦宝宝道来:“只是大哥太强壮,好象永远不会倒,害我总是想依赖你,人家会笑我长不大,如果大哥生一点病,就可以换我照顾你啦。” 卫紫衣握住他手,拍拍白皙的手臂,笑道:“长大会带来很多烦恼,不要那么快就想长大,好好享受童年的快乐,大了才有点回忆,到时一定很有意思,哈哈……” 突如其来的笑声使秦宝宝怔住,道:“大哥笑得好贼,到底打啥鬼主意?” 卫紫衣不答,反而教训道:“大哥不喜欢听你学江湖人的口吻,斯文些。” “哦!”宝宝将计就计,严肃道:“是也,兄长教诲甚是,小弟遵从矣!” “嗤!”席如秀笑道:“魁首,别迫宝宝了,长大他自然懂,他很聪明的。” 秦宝宝一揖,正经道:“席领主赞誉,小生感激肺腑,死后定求阎王记你一功矣!” 席如秀骂道:“你这小鬼不安好心,咒我早死。” “恕罪,恕罪!”秦宝宝诚惶诚恐的道:“小生言之不清,惹领主心烦,小生该死,其实,小生乃是一片孝心也,因观领主昔日一不烧香,二不拜佛,杀孽太重,恐阎王大怒判入地狱,岂不苦哉,因此……” “够了,够了!” 席如秀忙叫道:“你饶了我吧,这些话应该说与阴老鬼听。” “咄。”想及伙伴,席如秀叫道:“魁首,阴老鬼为什么没跟我们回来,你派给他什么新任务,我怎地不知?而且为何跟阴武小子同回阴家?” 卫紫衣懒洋洋的道:“因为离魂也姓阴,所以我放他三个月的假。” 秦宝宝坐得一板一眼一丝不苟,扳脸道:“兄长之意,阴执法与黑兄乃亲人焉?” “哈哈……” 卫紫衣猛的跳起一把抱住宝宝,笑道:“之乎也哉焉,全给你说遍了,还有没有?” “是了。”秦宝宝就是不笑,正经道:“黑见与阴执法相像矣,定父子也,小弟言之不差耶?” 卫紫衣好笑又诧异,道:“别酸溜溜的,你如何认定他们是父子?” 秦宝宝硬撑,一板一眼道:“兄长忘耶,曾告之小弟阴执法惭貌拋妻事乎?黑兄貌像之,且小失怙,如此叮叮咚咚叫联之矣,真相不大白焉?” 卫紫衣噗嗤失笑,道:“文言里有叮叮咚咚这句么?你是从那出戏听来的?” 原来宝宝小孩心性重,每当卫紫衣逼不得已非出去应酬,他定当跟屁虫随之去听戏,请得“金龙社”魁首前往参加宴席,主人当然会聘几班戏子热闹,而宝宝在少室山住了十多年,对这种热闹新鲜的很,学上两句,并不为过。 席如秀则被说得头昏脑胀,总算明白宝宝的意思,道:“你说阴老鬼有那么大的儿子了?”那股子醋劲瞒不了人。 “酸也,酸也!” 秦宝宝搧着鼻风,道:“吾厌醋,谁吃之不休焉?” 卫紫衣点点他小鼻子,笑道:“够了,不累呀?”向席如秀笑道:“离魂在老家有位结婚三日即分别的妻子也住在吴城镇,若是当时有了身孕,也该这么大了,这次他可是下决心回去的。” 席如秀状欲昏倒样,哀声道:“与他出生入死十多年,他居然瞒我这么紧,这是那门子朋友?” 秦宝宝是说上瘾,正经道:“汝言之差矣,此因阴执法无汝潘安之貌也。” 席如秀向来自认最有女人缘,安慰自己:“说得也是,女人见了他不吓死也昏倒,难怪不敢回去。” 秦宝宝十分古板又十分不屑地道:“汝亦差矣,此乃阴执法己心作祟也,非阴夫人厌之矣。” 清清喉咙,向卫紫衣微微一笑,道:“兄长听禀,阴执法日后挈妻子返社也,余麻烦大矣。” 卫紫衣没料到宝宝这么认真,道:“则之乎也哉焉了,好好说话,嗯?” 秦宝宝叹口气,道:“弟弟不好当,这不行,那不对,下辈子要记得当哥哥。” 席如秀急忙报复,讽刺道:“当哥哥若遇上你这种弟弟,才倒了八辈子楣。” 秦宝宝闻言一震,仔细回想,自与卫紫衣结拜,带给他的全是麻烦,别说要为卫紫衣解决烦恼,反而常因自己顽心太重,故意将事情搞得更复杂,使卫紫衣昼夜不眠的调度人手办事,自己就趁机捣蛋,逼得卫紫衣不得不点他穴道让他好好睡一觉,如此行径,真被席如秀说中,卫紫衣实在倒了楣才会碰上他,想又想,宝宝不由得垂下头,双手手指互绞,右脚无意识在地板乱画,颓丧无比向船舱走去。 卫紫衣和席如秀没料到他会把戏言当真,四只眼楞楞看着他走过面前,走进船舱,好半晌,席如秀才蹦的跳起来叫道:“魁首,他怎么会把这种话当真,魁首快去劝劝他吧,这小子神经有时候挺迟钝,万一转不过来,噗通跳下海就糟了。” 卫紫衣胸有成竹在躺椅一躺,微笑道:“没那回事,宝宝生性乐观,这时也该想通出来了。” 果然—— 秦宝宝几乎是一口气跳出来,也不理席如秀,径向卫紫衣走去,道:“差点被席领主唬了,我没他说的那么坏,是不是?” “当然!” 卫紫衣笑道:“别理他,方才你说阴执法携妻子回社,你有何麻烦?” 向席如秀做个鬼脸,秦宝宝搬张椅子坐在卫紫衣躺椅旁,道:“大哥与阴执法算是平辈,我与大哥是兄弟,那,除武不就要叫我叔叔?原本是伯母的阴夫人理成嫂子,头痛耶,阴武定是不肯叫,称阴夫人作嫂子也不对劲,怎么办?” “呵呵……” 卫紫衣笑了好一会,才道:“令尊‘万邪圣医’秦英算来也该上七十龄,出道又早,离魂见了也要称一声前辈,你虽稚龄,在武林中的辈份却大,近些年刚出道的生手见着你也得弯腰,所以,阴武叫你叔叔是应该的。” 看宝宝认真听教的模样,卫紫衣又失笑道:“悟心大师乃当今武林老前辈,你比他小一辈,所以算起来,放眼江湖大约有一半以上的人必须尊你三分。” 撇撇嘴,秦宝宝道:“到了利害关头,他们连大和尚叔叔都敢害,更别说我。” 卫紫衣借机告诫道:“下次不要乱跑,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秦宝宝扭头望着江水不答,深怕卫紫衣会算帐。 闹了好久,三人都沉寂不语休息,望老长江水流悠悠。 “金龙社”的总堂口,那座巨兽也似的灰黑石砌造大厦,便盘踞在秀丽平坦的“子午岭”岭端。 “黑云楼”楼上卫紫衣的书房有两名小鬼在大发议论。 一个怒气冲天,一个小心劝慰…只因又有人失踪了。 慢点,这次失踪的不是秦宝宝,而是“金童阁罗”卫紫衣也。 秦宝宝狠狠跺几脚书房的地板出气,道:“气死人,大哥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来了,他们居然不担心。” 小棒头从未见宝宝这么生气过,小心道:“大领主没有派人出去寻找么?” “没有!” 秦宝宝气得大叫:“我要他们派人寻找,他们居然劝我不用担心,大哥一定遇上不平之事出手相救才会误了行程,届时自然会回来。” 小棒头吓得舌头打颤,道:“宝少爷何必生这么大的气,领主说得也没错呀!” 秦宝宝累得坐在大椅上,有气无力的道:“算了,跟你说也没用,刚才差点气得跟他们动手,唉!” 左手支腮,喃喃自语道:“我也明白他们说的有理,只是,出手扶弱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么?大哥到底遇上什么不寻常的事令他流连忘返?” 眼角瞥见小棒头,微笑道:“你去吧,我要留在这里好好想一想。” 小棒头看宝宝没心情玩,脾气又坏,早就巴不得这句话,赶紧溜了。 秦宝宝轻拍脸颊,苦笑道:“我大概把他吓坏了,不过,他胆子也太小了点。” 双脚盘膝,靠在椅背上休息很是舒服,秦宝宝同它道: “喂,你认为大哥会遇到什么事? 这种简单的问题也来请教我,宝儿,你也未免太差了。 少神气,这叫当局者迷,快说来听听。 迷你的阿弥陀佛,你若是女的,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大哥失踪跟我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咳,呆鸟,笨鸟,我问你,你大哥是男的? 废话。 哼,如今你还笑得出,待我将事分明,你不大哭才怪! 佛祖慈悲,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很简单,你大哥是个男人,他需要一个妻子。 你……你……你是说…… 我说你大哥一定途中遇上令他倾心的女子,正在她身上大下功夫。 胡说,紫秋如那么美,大哥都不动心,遑论他人。 娶妻就娶淑女,只要心意相通,丑八怪又何妨? 不对,大哥不会为儿女私情撇下社中事情不管。 别安慰自己啦,自古英雄难过妻子关。 嗤,美人关才对,算啦,大哥也该娶妻了。 难得你想得开,只是,届时他不再是你大哥。 这可不行,那,有了,待我长大嫁给大哥好了。 去你娘的阿弥陀佛,这不是变态么?唯今之计,只有设法阻止了。 阻止?有一就有二,阻止了这次,下次呢?大哥不能不结婚呀! 那只有怪你命苦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大哥,可惜又要被人抢走了。” 想及最溺爱自己的大哥就要被女人抢走,从今又无依无靠,秦宝宝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小棒头闻声忙奔过来,一个劲儿问宝宝为什么哭了?这一问又触痛宝宝心事,更加哭得惊天动地,小棒头给他哭得六神无主,只得请来三位领主,三人小心又温柔的追问,宝宝才抽抽咽咽的道:“大哥……大哥……被……女人……女人……抢走了,哇……” 三人一头雾水,席如秀搔着耳根道:“宝宝不要哭,你听谁说的?” 秦宝宝哭得满脸是泪,小棒头拿巾子为他擦泪,宝宝这才用小手指指脑袋瓜子,三位领主一看差点昏倒,原来他又在胡思乱想。 大领主展熹干咳两声,微笑道:“没那回事,宝宝,魁首对儿女私情一向看得很淡,而且,你想,算算日子,阴执法也快回来,说不定魁首半途遇上他们因而耽误行程。” 二领主张子丹强忍住笑,道:“是啊,宝宝,跟了魁首这么多年,再美的女孩子,魁首都不屑一顾,自愿送上门的也不少,魁首应付这种女人很有一套,连如秀都自叹不如呢,你不用烦恼啦!” “对!对!对!” 席如秀好不容易没笑出来,忙道:“跟魁首比起来,我像是学爬的婴儿。” 撇撇嘴,秦宝宝也不哭了,反而道:“大哥有这么好的本事,为什么不教我?害我上次遇见宫玉敏差点没有送她一巴掌而坏了大事,回来非逼他教我不可。” 三位领主互觑一眼,只有苦笑的份。 秦宝宝哭够了心情就好,起身笑道:“吃饭吧,今天大哥若不回来,明天我就去找他。” 三人被吓了一跳,展熹道:“不行,万一魁首在你走后回来,我们如何向他交待?” 张子丹摸着大胡腮,道:“是啊,我们答应要好好照顾你,怎能让你出去冒险。” 席如秀正想开口,秦宝宝已截口叫道:“我不管,大哥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他抢走。” 说完,奔出门去了。 席如秀唉叫连天,道:“完了,完了,魁首是上了贼船,这辈子甭想结婚了。” 展熹老成道:“宝宝的独占心极强,不过,待他大了自然也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张子丹呵呵一笑,道:“是啊,想我小时也是如此,长大了不是好好的?” 展熹和席如秀也没有笑他,因为每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对特别喜爱自己,溺爱自己的人总有想独占的欲望,宝宝自己也不例外。 张子丹婚后大方多了,豪迈一笑…道:“走吧,小心看住宝宝,免得他又偷溜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人赶紧寻找宝宝去也。 夜,又是一个灰蒙蒙露水多的夜。 秦宝宝今夜又失眠,在他专属的游乐间雕着木块打发时间,作品已近完工,隐约可以看出是人像,是卫紫衣的人像。 奇怪的是,他雕的不是笑脸,而是卫紫衣发怒时的神情。 另听秦宝宝喃喃自语道:“大哥啊,你看了可不要生气,只因你生气就和它形成双胞胎,到时我会认不出谁是真人,你不气死才怪!” “我的确快被气死了!” 一声很轻但充满温柔和笑意的声音使宝宝豁然转身,正想大叫出来,那人已机伶捂住他的嘴,两人笑望一眼,宝宝挪开那人的手,小声道:“大哥是不是风流太久,回来不好意思让他们知道?” 正是卫紫衣悄悄回来,闻言一怔,道:“你说什么呀?” 虽然两人的低声交谈,还是掩不住宝宝语气中的不满:“少装蒜,他们都说你对女人很有一套,居然只瞒着我。” 卫紫衣苦笑不已,道:“他们又是谁?” 轻哼一声,秦宝宝道:“三位领主呀,如何?承认吧!” “嗯!”卫紫衣居然道:“他们也太小看我了,何止一套,好几套哩!” 秦宝宝鼓起腮帮子,一字字道:“是真的?” 卫紫衣轻笑一声,道:“假的!” 秦宝宝冷冷送他一句:“坏哥哥!” 卫紫衣也一本正经道:“有坏弟弟自然有坏哥哥,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两人相视而笑,虽然不能大声,但相拥而笑,就算只能在心中偷笑,彼此也感觉得出那股子亲情的温暖。 秦宝宝吁口气,道:“我很担心大哥会被女妖精抢走耶!” 卫紫衣抚着他的长发,笑道:“又来胡说,一切等你长大就会分晓,大哥没有结婚的打算。” 秦宝宝兴奋的小声叫道:“那好极了,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卫紫衣一笑,转个话题道:“宝宝,大哥是回来带你走的。” 秦宝宝可迷糊了,道:“带我走?我们不是住在这里么。” 古怪的笑了笑……,卫紫衣道:“先离开这儿,大哥再慢慢告诉你原因。” “我不懂!” 卫紫衣不再言语,也不容宝宝争辩,轻轻拉起宝宝身子,悄悄出了游乐间,来到宝宝隔壁睡房门口,微微弯腰在宝宝耳边小声道:“你进去拿件披风和替换衣棠,快点!” 事到如今,秦宝宝只有照着做,不一会,就拿出一件白绸披风和一个小包袱,卫紫衣帮他将披风披上,秦宝宝趁机道:“要去那里?领主他们怕我偷溜,看得很紧哩!” 卫紫衣拉着他手,笑道:“别担心,咱们从别条路走。” 说完推开对房自己的卧室门,进房小心又将门关上,穿过外室挥开珠帘进了内卧房,和宝宝双双躺在床上,卫紫衣手在床边一按,两人突然被床的弹力弹上半空,奇妙的,床顶和天花板居然适时下坍,露出一个床般大小的大洞,卫紫衣和秦宝宝借着弹力跃上一个少为人知的天地。 床顶和天花扳又回复原状,卫紫衣和秦宝宝处在黑不见五指的上层不知名地方,居然能站立,宝宝亲见妙境,与奋道:“大哥怎从未告诉我有这样一个地方,别人知道么?” 卫紫衣取出火折子,从豆大的火光中,依约可看清这层矮楼设备齐全,桌上有一支巨烛,点亮巨烛,卫紫衣才笑道:“这栋楼外表没什么出奇,其实里面大有干坤,就以这层矮楼来说,除了你我,社中兄弟无人知晓。” “这么神秘?” 卫紫衣收起笑容,严肃道:“事关‘金龙社’存亡,怎能掉以轻心。” 秦宝宝睁大双眼,道:“大哥愈说我愈迷糊了。” 卫紫衣拉着他小手落座,叹气道:“社中有了叛逆之人,也许他也不是主谋,而是奸细。” 秦宝宝惊得两只大眼珠差点掉出来,嘎声道:“大哥何时发现的?与你迟迟不归有关么?” 卫紫衣显得很疲倦,是精神上的疲倦,任谁都看得出,他对社中兄弟有离叛之心十分难过,久久不语,紧握双拳,似乎想竭力控制那将爆发的情绪,宝宝从来没见过卫紫衣这般愤怒,也许该说失望,两只小小的手掌不知何时握住他的双拳,柔声道:“孔圣人的学生有智鲁之分,大哥手下弟兄上万,乃江湖最大的帮会,良莠不齐在所难免,重要的是统治者如何控制那些欲起异心之人,大哥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人中龙凤,武林奇葩,牛毛小事何须动怒,该动的是脑筋与手腕。” 卫紫衣反握住宝宝小手,微微一笑,道:“大哥知道该如何做,只是一时情绪不稳,别担心。” 说着起身在矮楼中慢踱数步,正视宝宝道:“不过,这可不是牛毛小事,对方来头很大哩!” 秦宝宝嘟起嘴,道:“大哥不从头说起,我可不明白。” 有了宝宝在身旁,卫紫衣就觉得精神大振,笑道:“让我想想,告诉你好还是不好?” 大眼一瞪,秦宝宝叫道:“二月不见,大哥也学会刁难人?倘若不说,这鬼地方宝宝不愿留也?” 说着就想溜,可惜他忘了问卫紫衣开关在那里?空在那地方转来转去,地板也快被他踏陷了,就是不现出口,宝宝这时才感到学习杂而不精的坏处,太过精妙的机关,他尚未深入研究,害他这时气得直跳脚,望及卫紫衣揶揄的笑容更生气,解下无坚不摧的金匕首蹲身要割地板,卫紫衣忙一手抢过,道:“半月不见,你任性胡闹的脾气,可一点都没变。” 秦宝宝一怔,也不生气了,道:“半月?大哥一个半月前就回来了?” 卫紫衣直认不讳,道:“有什么不对么?” 秦宝宝心中气苦,多日吃睡不宁,精神十分衰弱,一直强撑,闻得卫紫衣无心之语却极伤人的话,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宝宝——”卫紫衣忙扶住宝宝倒下的身子,双手抱到床上,点他“神堂穴”不见醒来,急得倒茶灌入宝宝嘴里,轻拍他面颊,唤了一声又一声,才见宝宝悠悠醒来,见着卫紫衣,双眼一瞪,劈口骂一句:“混蛋哥哥!” 卫紫衣大皱眉头,却也没发怒,安慰道:“别怪你大哥故意不与你相见,我是怕贼子会把脑筋动到你身上。” 秦宝宝犹自气鼓鼓的,撇着嘴道:“我才不怕,少爷又不是娘们,只会躲在房里绣花。” 卫紫衣语意深长的一笑,心道:“你若会绣花,我就不用为你头疼了。” 但这种话他说不出口,尤其宝宝最恨别人说他像个姑娘。 在摇曳的烛光下,猪八戒的姊妹弟兄也不会难看到那里去,何况俊男美女之结晶秦宝宝,虽然还有点生气的影子,看来却凭添另一种美,真他妈的得天独厚。 卫紫衣凝视着宝宝俊美又带点顽皮可爱的脸蛋,心道:“宝宝实在俊美得出奇,可惜这个小傻蛋……,唉!” 秦宝宝也死瞪着卫紫衣回敬,心里却高兴的很,他突然发觉自己很喜欢卫紫衣这样看着他,大眼在卫紫衣俊逸的脸上巡回,心道:“大哥真年轻,长得又英武又潇洒,真乃名符其实的伟丈夫也,不知有多少女人争着想嫁他,女人,女人,可惜我不是,唉!” 兄弟俩心里各怀鬼胎,嘀嘀咕咕说着对方,最后忍不住感慨良深,同声一“唉!”,又不约而同怔住,奇怪的望着对方。 卫紫衣不以为然道:“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 秦宝宝打蛇随棍上,道:“我在感叹大哥年纪轻轻的就会叹气。” 卫紫衣一怔,随即失笑道:“小鬼头,真说不过你。” 秦宝宝嘻嘻一笑,跳下床,顺手拉起卫紫衣,笑道:“大哥先告诉我,这矮楼的机关在那里?” 卫紫衣领首,一把又想将宝宝抱回床上,宝宝自然抗拒,叫道:“我不睡,我不睡,你不告诉我,我就是不睡。” 任他双脚乱踢乱打,还是抵不过卫紫衣有力的双臂,气而大叫:“等你不注意,我就把地板挖成洞洞板,你听见没有,大哥?” 卫紫衣总算让小捣蛋睡好,叹道:“何止听见,耳膜都快被你这位小祖宗震破。” 秦宝宝将头扭开,嘀咕道:“活该!” 拍掉长袍上的小脚印,卫紫衣笑道:“不想知道机关在那儿啦!” 秦宝宝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卫紫衣伸手将宝宝的头转过来,指着他额上朱砂痣,笑道:“机关就在你脑袋下,小心误触机关。” 秦宝宝吓得忙抱住卫紫衣,再也不敢碰一下枕头,对于书上为的误触机关会中毒全身血骨无存,或万箭穿心等等,他可是深信不疑,暗骂卫紫衣好没良心,居然让也睡在机关上,但是,又忍不住心中好奇,一只小手还是很不听话的上前掀开枕头,枕头下是一床薄垫被,又把那床被掀起来,只见光亮的床板,那来捞什子机关,回首望及卫紫衣有趣的笑容,轻哼一声,滑腻的小手在光滑的床头摸索,想找出机关与床板的接痕,苦寻不着,心中一动,下床勘查起这张一人睡太大,二入睡嫌挤的硬木床。 床是紧靠着墙,秦宝宝在床另外三边一阵敲打,赫然发觉这张床的确坚硬,一百零一个大汉压上去也不愁下坍,因为它是整块高约四尺的实心桧柏所造,根本没有任何接痕,如今唯一可疑的就是紧靠着墙那一端了,宝宝低头端详着自己两只又小又白的手掌,心知想搬动这张床是不可能,不由叹口气。 卫紫衣微微一笑,道:“找不出来也不用叹气呀!” 秦宝宝颓丧的坐在床上,道:“找出来也没用,我根本无力可为。” 卫紫衣目光一闪,笑道:“说说看,机关妙在何处?” “两句话!” 秦宝宝比了个数字,道:“将床移开,地道立现!” 卫紫衣有趣道:“这儿可是顶楼哩,能设地道么?” 秦宝宝神秘一笑,道:“也许不能称为地道,而应叫做颈道。” “颈道?”卫紫衣目中闪着赞许之意。 秦宝宝看了更有信心,道:“就像人的颈子窄窄扁扁的,在楼下看来没什么异处,但就这矮楼来说,这张床的一半宽度到了楼下就成了墙的一部份,是不是?” 双眼往后凝视紧靠床的墙,指着道:“换句话说,这栋楼有一面是双层墙,就是这面,是不是?” 卫紫衣直认不讳,道:“全给你猜对了,不过,搬床太费时费力,智者不取也。” 秦宝宝猛点头表示赞同,道:“大哥的确是智者,快说出开启法吧!” 言下之意,大有卫紫衣刁难不说,就要遭殃的意思。 对于宝宝的一语双关,卫紫衣当作没听懂,只笑道:“时候未到,急什么?你不妨先睡一觉。” 秦宝宝心里暗骂一串:“老狐狸!给小狐狸欺负紧了,反咬一口来着?真没良心。” 嘴里可不敢说出来,道:“大哥,这条颈道是通到外面去么?” 卫紫衣领首承认。 指着方才弹上来的那块地板,秦宝宝又道:“咱们从那里上来,可以再下去么?” 点点头,卫紫衣道:“若不能下去,这秘密早被人发现。” “机关呢?” 嘿嘿一笑,卫紫衣道:“机关就在那块地板,只是你不懂踩的方法罢了。” 秦宝宝曲起脚,不满道:“大哥笑得好奸,又是时候未到,不用急是么?” 卫紫衣哈哈一笑,道:“你倒扯起大哥后腿来着?实际上是如此,只因机关在出口地板,踏对了机关,人就往下掉,可是现在还不能下去呀!” 秦宝宝起了另一个念头,道:“大哥当初为何造这层矮楼及颈道?” 卫紫衣顽皮一笑,道:“溜!” “溜!”秦宝宝觉得很不可思议,叫道:“大敌来临,从颈道溜之大吉?” 明知很失礼,宝宝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心里可一万个不相信。 卫紫衣一笑置之,补充道:“溜者,溜出去玩之溜也。” 秦宝宝闻言一怔,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位“金龙社”弟兄奉若神只的大哥,会跟自己一样,对于偷溜出去玩的游戏大感兴趣,而且显然还技高一筹,直当卫紫衣是怪物似死盯着。 卫紫衣咳嗽一声,解释道:“‘金龙社’宣布成立之前,我已开始感到自己不再是自由之身,以后将有无穷无尽的烦恼围在我身旁,普通人的快乐今生是休想再享受到,而且我也体验到高居上位者的寂寞十分可怕,所以在建造‘黑云楼’时,我亲自督工造了这层矮楼及秘道,每当夜晚孤寂时,就由秘道偷溜出去不夜市和那些夜猫子共欢,在那儿,我不是卫紫衣,也没有高高在上的优势和寂寞,只是个浪荡子,和他们一样见不得阳光的人,我可以随意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不必在乎周围人期待的眼光,虽然时间很短,却足以消除我的疲倦,你说大哥对不对?” 秦宝宝听得出神,心里大是赞佩,点头道:“大哥这么做也是为了使头脑清楚,办事下命令才不会出差错,自然是对的,只是,大哥怎么不让我也参加一份,好吝啬。” 说着不由得嘟起嘴,卫紫衣失笑道:“那是因为你来了之后,大哥就不曾再偷溜出去过。” 秦宝宝好奇问道:“为什么?”忽而恍然大悟,自作聪明嘻笑道:“我每晚缠着大哥讲故事,自然没机会再偷溜啦!” 卫紫衣泼他冷水,道:“不夜市初更才开始,那时你已睡到十八殿去了。” 撇撇嘴,秦宝宝道:“我又错了,这是今晚第几次?” 秦宝宝问得无心,卫紫衣却正经道:“第三还是第四吧!倘若乱骂大哥不算的话,那是第三了。” 翻翻白眼,秦宝宝道:“大哥还是说说为何突然变乖了?” 这句“突然变乖了”可大有文章。 原来卫紫衣与当被宝宝的胡闹气得发怒或无奈时,就会道:“老天保佑你有一天突然变乖了,卫某人愿意散出百万家财。” 只是,没想到这时会给宝宝拿来说嘴,猛扯后腿。 卫紫衣沉住气,没有表情地道:“我想你自己也算不出一个月到底惹出几件事,不,几十件事,但也由于你的捣蛋调皮,使得大哥精神大振,再也不会感到无聊,寂寞那东西早被拋到长江去,自然不用再偷溜;另外一个理由,你胡闹好玩,为你处理善后的我可累惨了,再则到了晚上,你的鬼脑筋特别发达,鬼主意层出不穷,直到将你哄睡,我已累得眼皮直贬,回到房里一躺就不到天亮不打算起来,你说大哥还有精神再出去么?” 秦宝宝起初听得很得意的,愈往下听就愈不对劲,这种明褒暗眨的话,他可是听得懂,想反驳却找不出话,虽然卫紫衣故意加油添醋,有点言过其实,可也相差不远矣,对于问话,只有当作没听见。 卫紫衣看了心里暗笑:“终于克住这个捣蛋精,免得兴师问罪我故意避不见面。” 不料秦宝宝哼哼了半天,开口第一句就是:“大哥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小弟何以避不见面焉?” 叹了口气,卫紫衣才道:“死去的人会出现在生人面前么?” 秦宝宝毫不思索的道:“当然不会,这算什么理由?” 卫紫次长叹口气,道:“展熹他们几位高级干部恐怕在二个月前均已得知,我破人毒杀尸骨无存的事,只是还不敢宣布出来,你自然不知了。” 秦宝宝瞪大双眼,一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的表情使人发噱,左掌贴在卫紫衣额上,右掌贴在自己额上,喃喃自语道:“大哥没发烧,莫非是我发烧?” 卫紫衣拉下他的手掌,见他发呆,想笑又忍住,正经道:“你听清楚,大哥已经死了,被剧烈的蛇毒毒死。” 秦宝宝表情呆呆的道:“被蛇毒死了?” 卫紫衣肯定的点点头。 像是猛然醒悟,秦宝宝叫道:“骗人,你身上有解毒丹,谁毒得死你?” 卫紫衣苦笑,秦宝宝双手抱住他,过一会,又叫道:“你身上是热的,我知道死人是冰冰的,你少骗人。” 豁然大笑,卫紫衣抚着宝宝长发:“还是你聪明,展熹他们却都被我瞒住月余。” 秦宝宝迷惑之极,问道:“大哥这么做有何用意呢?” 卫紫衣点点宝宝小鼻子,道:“你若是不爱困,大哥就从头说给你听。” 秦宝宝连忙附和道:“不困,不困,我一点都不想睡。” 卫紫衣目睹宝宝兴奋的表情,心道:“这孩子以为我又要讲神话故事了,总是长不大。” 却也不忍让宝宝失望入梦乡,清咳一声,道:“二个月前,北京分舵来了一个消息,最近江湖出了一个神秘组织,叫‘屠龙帮’,扬言要消灭‘金龙社’,取代‘金龙社’在武林中的地位,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即是北京分社,以后再逐个击破,最后进攻总坛。” 秦宝宝突然插嘴道:“他们还蛮光明正大的嘛!” “怎么?”笑了笑,秦宝宝道:“他们光明正大的向‘金龙社’挑战,不像些屠狗辈专做暗中扯人后腿,令人防不胜防的卑陋行为,只是野心太大,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对,他们应算是好人吧!” “你太天真了。” 卫紫衣摇头道:“这正是‘屠龙帮’阴毒之处。北京分社是‘金龙社’在北六省最大的分社,他们明目张胆的向北京分社下手,目的就是想叫我出山,果然我接到消息后,立即下山,说也可笑,下山不过三个时辰,我就知道社里出了内奸。” 秦宝宝对听故事挺有心得,立即接着道:“‘屠龙帮’开始对付你么?” “不错!” 卫紫衣摸摸宝宝的头以示赞许,道:“下了‘子午岭’,我就遇到一个殭尸脸,自称是‘屠龙帮’副帮主,请缨讨头功,想取我项上人头,宝宝不妨猜猜看,那位殭尸兄是何方神圣?” 秦宝宝最喜欢卫紫衣边说故事边猜谜语,想了想,道:“欧阳必群!这人我见过,非常狂妄自大,难怪敢单枪匹马找大哥算帐,一定讨不了好的。” 一双大眼十分有自信的瞪向卫紫衣,想逼卫紫衣点头称赞。 不料卫紫衣却摇头,十分兴趣的道:“这回你猜错了,大哥就是被他毒死的。” “怎么会?” 秦宝宝大叫,过会儿,突然长长“哦”了一声,道:“我懂了,大哥就是想利用他狂妄自大的天性,让他认定你已经被他毒死,以便暗中调查内奸是谁对不对?” 卫紫衣不得不称赞:“聪明小宝儿,全给你碰对了。” 每听到卫紫衣的赞美,秦宝宝都忍不住要嘀咕。 “大哥从来就不曾好好夸奖我一番,什么碰对不碰对?好似我全是胡乱猜的,一点根据也没有,真令人泄气。” 卫紫衣哧哧笑道:“往后不要太顽皮,谁都会夸奖你的。” 扁扁嘴,秦宝宝道:“人家才不稀罕别人夸奖我,我最喜欢大哥,只是大哥对我太苛了,你不夸奖我,会使我对自己没信心。” 说着不由得嘟起嘴,可爱的神态,看了令人又怜又爱。 卫紫衣看得发呆,温柔道:“宝宝,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无论学什么均又快又好,可谓是个天才,就因为如此,大哥一直担心你会聪明反被聪明误,所以不敢大夸你,并不是不欣赏你,懂么?” 点点头,秦宝宝笑得好天真,道:“大哥夸我是天才不太好,至少念经我是学不来的。” 卫紫衣想起上次在“再来客栈”,宝宝念的那段蹩脚经文,就忍不住大笑,点头道: “说的是,这辈子你是当不成和尚,西方极乐世界与你这等顽皮鬼无缘,我佛如来真是好运的很,不用担心宝座下会被你偷放老鼠蚱蜢。” 秦宝宝听了也禁不住咯咯而笑。 原来“金龙社”每月有例行大会一次,各地分社的舵主必须赶来参加,报告一个月来分社的大小事情、或请示卫紫衣决定重大计划,秦宝宝知道这事后,在前一天夜晚就在议会厅两列酸枝镶嵌云母石的太师椅椅垫下,左列每张放着一只木雕的小老鼠,右列每张放着四、五只昏迷的大蚱蜢。 议会当日,众位分社主虽察觉椅子有问题,但未想有人敢在议会厅动手脚,均纷纷落座,但见左列分社主个个表情古怪,好象如坐针毡,右列分社主一坐下,椅下大蚱蜢被压死,传来哔哔碌碌的怪响,脸上尴尬不已,大厅尽头的中央,坐在一张铺着黄斑虎皮的大圆椅的卫紫衣,察觉有异,要他们起身掀椅垫,这才知道真相,纷纷苦笑。 卫紫衣目睹此景,就知道是谁在捣鬼,心中一动,猛地掀开虎皮,只见宝宝躲在椅下用手捂住嘴,笑待全身打颤,卫紫衣气他公私不分,捉出来就由众分社主处分,可是没人敢动他,不是因为他是大当家的宝贝弟弟,而是宝宝说的话:“为什么生气呢?我是看你们进议会厅像进森罗殿,才想出这法子让你们轻松一下,既然你们不喜欢,下次我不理你们就是,何必学大执法绷着一张阎王脸,真难看!” 各个老江湖都明白这位小祖宗的真正意思,就是如果处罚他,下次再来开会,他会再想法子使他们进议会厅如进游乐场,糗事不断,回想刚才的尴尬,谁敢动他呢? 这时卫紫衣不禁摇头苦笑:“自从那次的恶作剧,往后开会他们更是战战兢兢,不是议会厅的严肃气氛使然,而是怕你使他们当场出丑。” 秦宝宝好生不服气,叫道:“才不是呢,那次过后,我回去看,小老鼠都不见了,一位弟兄告诉我,他们都把小老鼠带回去做纪念,这叫怕我么?” “有这种事?” 肯定的点点头,秦宝宝转个话题道:“咱们继续说故事吧,为何见着欧阳必群,大哥就认定社里出了内奸?” 诡异的一笑,卫紫衣道:“因为这次我走的是小路,知道这事的人只有六个。” 秦宝宝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忙问:“那六个?” 卫紫衣露出没有笑意的笑容,道:“我、老展、子丹、如秀、战平和陈东升。” 秦宝宝知道陈东升就像旭日东升一样,在“金龙社”窜起非常迅速,短短三年,由刚入社的把手升成最大分社北京社的舵主,为人老练自不待言,武功也属一流。 沉思一会,秦宝宝道:“那天马泰生病自然不知道,可是为何告诉陈东升呢?” 卫紫衣苦笑道:“宝宝这样问,我可不知要如何回答,当时也不知为什么,居然要战平通知陈东升我要抄小路去,结果出事了。” 哦了一声,秦宝宝道:“这叫直觉,如今大哥怀疑陈东升就是内奸?” 卫紫衣漫不经心的道:“不是怀疑,而是确定,并且我在想,陈东升极可能才是‘屠龙帮’的副帮主。” 秦宝宝忘形的握住卫紫衣双手,叫道:“大哥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嘛!” “别急。” 卫紫衣疼爱的拍拍他小手,笑道:“那天我从小路下”子午岭“,就被欧阳必群拦住。” 卫紫衣和秦宝宝一行人告别阴离魂回社不几天,接到消息想也没想,就决定亲自走一遭,遇见欧阳必群大马金刀往小路中间一站,除非从他头上飞过,不然一匹大马实在过不去,未弄清对方来意,卫紫衣不愿贸然行事,道:“小路狭窄,朋友能否靠边站?” 欧阳必群嘿嘿冷笑,道:“卫紫衣,别来这套他娘的虚与委蛇,你我心里都清楚,迟早必须一战,秦宝宝那杀千刀更应碎尸万段。” 卫紫衣点点头,挑明道:“为了宝宝编的那首歪歌,你专程在这儿等我?” 欧阳必群沉住气道:“臭小子乱编歪歌中伤人,你做大哥的难咎其责。” 卫紫衣冷哼一声,道:“若真无其事,宝宝是不会乱冤枉人,反过来说,一切均是阁下咎由自取,‘金龙社’没有找你们算帐,该是你们烧了高香,如今你找上门,理由恐怕不单纯吧!” 欧阳必群啧啧怪笑,道:“卫紫衣不愧是卫紫衣,果然神目如炬,使人无所遁形,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阁下并非天下第一杰。” 卫紫衣好笑道:“不才是称不上天上策一杰,阁下拦住去路,就是为了告诉我这点? 若是,我已听明白,让路吧!” 欧阳必群大马金刀宛如路神,大剌剌道:“我欧阳必群纵横江湖数十年,每战必胜,武林中谁不敬重我,只有秦宝宝那杀千刀胆敢得罪我,也不秤秤……” “够了!”卫紫衣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他的话。道:“阁下若要陶醉请对镜子说去,我没闲情听你瞎扯。” “呔!”欧阳必群怒叫一声,道:“难怪秦宝宝会那般狂妄大胆,就是有你这种不知香臭的大哥做榜样,这叫近墨者黑,可惜了一个好资质的小子。” 卫紫衣冷下脸来,寒声道:“欧阳必群,你是在跟谁说话,不知香臭的该是你吧!” 哼了哼,欧阳必群不屑道:“卫紫衣,你不用拿‘金龙社’来吓唬我,‘屠龙帮’上下立誓非除你这条金龙不可,你好好生受吧!” 卫紫衣冷冷一笑,道:“敢情阁下就是‘屠龙帮’来的,不知屈居何位?” “少来他娘的激将法!” 欧阳必群高抬头,道:“我已被‘屠龙帮’请任副帮主之位。” “失敬,失敬,原来是堂堂副帮主。”卫紫衣笑道:“欧阳副帮主此行意欲杀我立头功?” 欧阳必群毫不惭愧很有信心的道:“卫紫衣不愧是盖世奇才,可惜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日”字甫跳扬空中,欧阳必群的身形极其快速,手中双刀越发掣似流星赶月,瞬息间只见一道道金光好似千万把金刀同时挥向卫紫衣及其坐骑。 有道高手过招争的就是先机,卫紫衣自欧阳必群出现,即暗中戒备,这时大喝一声: “来的好,这是两帮之间的第一战!” 快不可言的解下腰间银剑,飞身离了黑驹,银剑展至极尽长,一招“群鬼臣服”解了黑驹之危,余势重如万钧直逼欧阳必群的手中双刀的威猛。 “幽冥大九式——”欧阳必群骇然大叫,他未想卫紫衣一出手就是他独传秘技,双刀运足全力抵挡,不料甫一交碰,当当数声,欧阳必群的双刀不多不少被卫紫衣的银剑削成八段。 欧阳必群整个人宛如掉进冰窖中似的,混身泛寒,他竟抵挡不住人家一招,嘎声道: “好厉害的幽冥大九式,好利的一把银剑。” 卫紫衣抚着银剑,也为它感到骄傲,道:“它的确是学剑者的好伙伴,永远不背叛主人。” 哼了哼,欧阳必群道:“想必你已知道社中出了内奸。” 卫紫次微微一笑,道:“不错,就是告诉你,卫某人会走这条路的人。” 干咳一声,欧阳必群道:“说实话,卫紫衣,方才你用了几成功力?” 卫紫衣奇怪的看他一眼,道:“不多不少,五成七。” 欧阳必群混身一震,自己用了十二成全力竟抵不住一个后生小子一半功力,不信道: “你才几岁?打从娘胎开始练武也不可能有如许深功力。” 卫紫衣艰涩的一笑:“因为我肯吃别人不敢吃的苦,阁下现今如何打算?” 欧阳必群突然仰天怪笑,其实有若狼嚎枭啼,道:“卫紫衣,你活着对我的威胁太大,方才你没有赶尽杀绝,只能怪你自己太傻,我欧阳某可不领情,如今我更下定决心非除掉你不可,我不容许有你这样的敌人存在。” 欧阳必群手中双刀除了刀柄,只剩二寸来长的刀身,他居然发疯似挥着短短的刀身直逼卫紫衣面门,卫紫衣只好奋起精神抵挡,在兵刃碰撞的剎那,欧阳必群突然狂叫: “卫紫衣,你上当了——”“卡!” 一声轻响,欧阳必群左手金刀柄突然裂开,一条金光灿烂的细小金光暴射向卫紫衣,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卫紫衣一时闪避不及,被金蛇咬住右肩,身形立即暴离欧阳必群,左掌愤怒之极捉住金蛇摔向山崖,人突然也发疯般往山崖奔去,好象想解除蛇吻的痛苦,坠入深崖。 欧阳必群站在崖边往下望着深不可测悬崖,冷笑道:“任你卫紫衣一代人杰,也受不住金蛇锥心蚀骨的蛇毒,金蛇啊金蛇,你总算为主人除掉一害,虽死犹荣,何况有‘金龙社’的龙头‘金童阎罗’的卫紫衣为你陪葬,真是太光彩。” 忽又叹息道:“只可惜了好一把旷世难求的银剑,也陪葬崖底。” 大笑三声,欧阳必群离了“子午岭”。 良久—— 一个人坐在崖边杂草上沉思,正是坠入崖底的卫紫衣。 欧阳必群要是见着此景,不大叫见鬼了才怪。 其实卫紫衣早已知道欧阳必群刀柄中藏有金蛇,拼命之际早已服下解毒丹,只有狂妄自大的欧阳必群认定无人知道这件秘密,被卫紫衣耍了一记。 跌入山崖,卫紫衣立即运功将银剑插入崖壁支撑坠势,待欧阳必群走远,他才慢慢爬上来休息。 此时,他心中念头如电闪:“黑仔见我坠入崖底,一定会回总坛,他们看到马回人不回,就会猜测我出事了,希望不要告诉宝宝,不然他会哭死,那就冤枉了。” “过不久,江湖将会盛传卫紫衣被欧阳必群逼入崖底,真乃冤哉枉也,不过,如此一来倒有利我暗中调查内奸之事。” 想定计划,卫紫衣立即闪身进入一个被竹藤遮掩住的洞窟,这个洞穴别有洞天,就是通往“黑云楼”那层秘密矮楼,这也就是为什么卫紫衣不在小路上设岗哨,魁首偷溜出去玩,被部下知道了,象话么? 在黑暗中摸索回到矮楼,卫紫衣亮了巨烛,解下束发,让头发披散在两肩,换下紫色锦袍,紫色紧身衣,在一橱十二层的柜子的第四格,取出一套灰旧布衫换上,收敛神光,双眉下拉,活脱一个走了霉运的酸秀才,那里找得到一丝贵为魁首的英姿飒爽,恐怕亲如宝宝都认不出来,这位“金童阎罗”揽镜一照,也不禁自豪暗道:“宝宝的易容术也是从我这儿学去的,西方一霸‘见血魔君’都察觉不出,何况新窜起的‘屠龙帮’。 想改变容貌就这么简单,一双扫帚眉及焕散的眼神,谁认得出我就是卫紫衣?那捞什子人皮面具可以省啦!” 细心的又换双旧鞋,突然在楼上踱来踱去,似有重大事情等他决定,不一会,又突然站定,小声却坚定的道:“不能去,这身打扮若给宝宝发觉形踪,定是没完没了。” 原来他在考虑要不要偷偷去看宝宝几眼,想了想,还是不去为妙,毅然决然又从地道溜下“子午岭”。 卫紫衣心中早有腹案,所以取道京城。 是夜初更,他又来到阔别已久的不夜市。 所谓不夜市,就是到那块地盘鬼混的人全是些日夜颠倒的混蛋,特特大号的混蛋。 何谓特特大号的混蛋焉? 这就有待商榷了,因为里面龙蛇混杂,有青皮无赖,有被老婆锁在门外的失意丈夫,有经商失败来此藉酒消愁的,有暴发户送钱给人花来的,也有许许多多败家子在此鬼混,卫紫衣就是其中一个,他自己说的。当然,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女人,于是花蝴蝶穿插其间自是不用大惊小怪。 在这里,更有不少武林人物,欧阳必群刀柄藏有金蛇之事就是卫紫衣在此无意中得到的消息,至于这种应是极亲密的事,他们如何得知,卫紫衣就不得而知了。 来这儿消磨青春的没几个正经人物,所以说他们是特特大号的混蛋,他们自己也不敢否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个不夜市,除了有形形色色时间太多的人之外、更有供应这些人花钱的所在,有落魄汉聚集的面摊、破赌坊、庸脂俗粉的妓院、有大酒楼、堂皇值得你一掷千金的赌坊、环肥燕瘦俱全的窑子供有钱老爷消耗良辰金银。 在这里,脑筋还清醒的人就会感叹上天是多么不公平,贫富悬殊一目了然,偷儿们的眼光是不会向穷汉瞟上一眼。 在这儿,卫紫衣就是属于偷儿兄不欢迎的那一类人。 今夜,卫紫衣步履蹒跚,一脸霉气的又来到阔别已久的不夜市,面摊的幺老爹打招呼:“乌哥儿,这许久不见你影子,给你老子关着出不来呀?年轻人没精打采像什么,吃碗大面热呼热呼吧!” “乌哥儿”是卫紫衣的化名,幺老爹是此地做生意不会锱铢必较,很有同情心的老好人,煮的大面量多便宜,不过,卫紫衣很不愿意上桌,只因幺老爹煮面的技术比卫紫衣本人更差劲,做的大面又太粗糙。 卫紫衣苦笑,比个手势表示肚子不饿。 幺老爹却彷佛很喜欢他,再一次招呼道:“不饿喝点热汤也好,我说乌哥儿,年轻人最重要的就是斗志,可是你瞧你,难怪你老子不肯放你出来。” 卫紫衣只有苦笑,步伐懒散的朝一条阴湿的小巷子走去。 那是条仅容一人行走的小小巷子,巷底挂着一盏昏黄的小小灯笼,上头写着大大的一个“赌”字,够了,一个字就足以使人明了里面是什么营生。 卫紫衣本人对赌博这玩意没兴趣,但败家子“乌哥儿”却不能抵拒它的诱惑,所以他又走进这家破旧赌坊。 嗜赌的人只要有地方可以赌,堂皇或破旧则他娘的看也不看一眼,眼睛是用来看牌九的,所以这家小赌坊依旧热闹得紧,热雾汗臭掺着吵闹喧哗之声,好一幅堕落图。 没有人注意卫紫衣进来,这里的人没有人会去关心别人,卫紫衣也不理他们,到处观看,最后决定赌骰子。 庄家是个四十许的中年汉子,叫道:“上场不分大小,只吃银子元宝!英雄好汉,愈输愈笑!王八羔子,赢了便跑!” 四粒骰子一把撒将下来。 众人纷纷下注,卫紫衣取出一锭银子押在大上,庄家抬眼望见他,呵呵一笑,暧昧道:“乌哥儿,你老子的宝库又被你这贼子光顾了?” 卫紫衣在这儿是出了名的惜言如金,闻言只是一笑。 庄家也不期待他回答,只是叹一句:“可怜的乌老头,生了这么个宝贝儿子。” 赌骰子自然有吃有赔,赌了一会,大家兴起,赌注渐大,卫紫衣始终一锭十两银子,倒也赢了数百两,庄家不满道:“乌哥儿,你今夜手气倒好,别他娘老是十两银子。” 卫紫衣笑笑,依然推出十两银子,庄家怒叫:“她妈的,各位,现在最低码改为二十两银子,有钱下注,没钱回去抱老婆,下下下,愈多愈好,老子不怕。” 有人不满,但大多数人无所谓,所以还是顺了庄家的意,有下数百两的,而卫紫衣则又加了十两,凑成最低码。 庄家也拿他没法,只有咒骂道:“真他娘的乌哥儿,想把钱留着巴结老子?” 时间飞逝,三更天,庄家就结算不赌,换人当庄,摇摇晃晃的出了赌坊,卫紫衣也装作不着意跟在后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不夜市,那庄家不察有人跟在后头,脚步愈来愈快,明眼人一看即知这位庄家是个高人,难得他在不夜市隐藏的好,这时施展轻功可唬人了。 卫紫衣心里暗哼一声,心道:“果然是只老狐狸,最好小心不要露出狐狸尾巴。” 当下地无声无息悄然跟在庄家身后。 不一会,庄家弃小路走京城大道,在一间大饭庄“龙凤轩”停下,左右看清无人,突然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闪身进入,立时传来一声吆喝:“什么人?” 足见“龙凤轩”不是普通饭庄。 “是我!” “原来是舵主,小的鲁莽……” “算了,好好把守,最近风声不稳。” “是,是。” 一会儿,又传来窃窃私语:“这位舵主真奇怪,每晚都要出去,三更才回来。” “听说是到郊外练功哩!” “难怪升级特快,原来是日夜用功,真使人佩服。” “别说了,四处看看,不要让贼子进来了。” 立在墙下的卫紫衣心中暗笑:“堂堂‘金龙社’最大分社主居然到赌坊练功,看来我得清理门户了,等这事了结,必须重新整顿部下,否则叛徒会出了一个又一个,今日若不去赌坊,可给你瞒住了。” 冷笑一声,离了“龙凤轩”。 往后数天,卫紫衣每夜均到不夜市监视那位庄家,即北京分社主陈东升,都捉不到什么证据,也曾跟踪他进“龙凤轩”,监视到天亮,依然没收获,只好废然离去。 卫紫衣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的怀疑,因为他曾经进“龙凤轩”的帐房查看帐册,发觉北京分舵各处专业的真实收入,与他上报总坛的数字,相差数十万两,这只是一个日的份,卫紫衣等人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可说是陈东升的手段太高强,很有经营生意的天才,自他接管北京分社,营运日隆,进帐多于以前,卫紫衣等人只有称赞他办的好,认为自己用对了人,那想到他会以多报少,明明多赚十两,他却上报多赚二两,这中间当然有许多人与他同谋,卫紫衣将帐上记载帐房人名一一抄录下来,将来好处分。 至于陈东升将钱财贪污到那里去,则可想而知。 秦宝宝听到这儿,忍住插嘴道:“大哥何不干脆将帐册顺手带走,让他们窝里反。” 卫紫衣清清喉咙,才道:“假如当时我带走帐册,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与陈东升勾结之人统统会被他杀之灭口,反而使他起了戒心。” 秦宝宝乖巧的下床给卫紫衣倒茶,顽皮道:“听席领主说,美人倒的茶,饮来宛如琼浆玉液也,宝宝第一次倒茶,大哥喝喝看,比之美人茶可有逊色?” 卫紫衣接过来,哧哧笑道:“口渴之人,就算泥水也觉得甘之如饴。” 说完仰首将茶喝个涓滴不剩。 撇撇嘴,秦宝宝颇为不满,道:“比起美人,做弟弟自然差了一截,弟弟茶毕竟比不上美人茶,这也不能怪大哥吝于赞美,谁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真乃天才也!”故意装出哀伤的摇头叹气不止。 卫紫衣哈哈大笑,一把将宝宝抱在怀里,道:“美人茶怎比得上我的宝贝弟弟茶呢,别喝干醋啦!” 秦宝宝不服叫道:“我才不吃醋呢,反正我已觉悟大哥总有一天会结婚,到时我回少林寺做和尚,不会妨碍你的终身大事。” 卫紫衣听得直摇头,正视宝宝,正经道:“别傻了,这辈子你是做不成和尚的,何况大哥不会拋下你去娶别的女人做妻子,唉,一切等你长大再说吧!” 秦宝宝高兴的抱住卫紫衣颈子,在他耳边道:“我喜欢大哥盯着我看,一点都不会生气耶,大哥说奇不奇怪?不过,我讨厌女人老是在大哥身上瞟来瞟去,好不正经,大哥不要理她们好不好?” 这几句话清脆稚嫩,轻柔欲融,卫紫衣只听得心乱如麻,心跳加快,深深吸口气平静心情,轻轻推开宝宝,温柔道:“小孩儿别口不饶人,咱们继续讲故事吧!” 吐吐小舌,秦宝宝怕卫紫衣训他骂女人,道:“只凭陈东升贪污社款,大哥就认定他是内奸么?” 摇摇头,卫紫衣又接着说道——贪污社款之事被卫紫衣知道,又过了几天,正是初一夜晚初更,巷底小赌坊突然聚集了好些江湖人,卫紫衣一双无神的眼光故意在他们身上打量,引得一位大汉不满,卫紫衣知道他的名讳,正是怕老翁姜白头,他叱道:“你这穷酸有什么指教么?还是眼睛痒,需不需要大爷帮你搔一搔,甚至可以一举永顾,挖出你的眼珠子。” 卫紫衣表面只好扮出一副忸怩神态,畏畏缩缩道:“我……我是看诸位大爷都好生英武,所以……” “好了,好了。”姜不老不耐烦的挥着手道:“听你说话会破病(生病),眼睛不许再乱看,知道么?” 卫紫衣忙不迭的道:“是,是,大爷好活……” 姜不老截口瞠目叱道:“什么大爷好活?” 一把捉住卫紫衣襟领叱骂。 卫紫衣一副挣扎不开,慌乱害怕得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大爷,小小生是说大大爷好好活力,满头白白发的老老公公公,还像生生龙活虎,使人人佩佩服。” 一这番话更触动姜不老的痛处,咬牙切齿恨声道:“该死的穷酸敢辱骂你家大爷,老子今年四十有七,你居然笑我是老公公,该死!” 右拳力大无穷就要往卫紫衣面门撞去,突然一只手将他支开,姜不老怒视其人,看清是陈东升,不怒却不满道:“你为何阻止我教训他,莫非这穷酸也是自己人?” 陈东升拿开他捉住卫紫衣襟领的手,对卫紫衣道:“乌哥儿,江湖人最忌是非,以后看人要小心点。” 卫紫衣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道:“陈先生也是江湖人?江湖又是什么东西?” 陈东升目注卫紫衣良久,想试其真伪,良久才道:“这你就不用知道,继续玩你的骰子吧!” 卫紫衣一副莫名其妙,磨磨蹭蹭往骰子庄家行去。 另听姜不老很不满的对陈东升道:“喂,陈老大,你何时改吃素斋,跟个穷酸讲慈悲。” 陈东升阴森森的一笑,道:“陈某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枭枭,只是,我们在这儿动粗,万一落入有心人的耳目,对计划的进行可就有点不大方便,姜兄又何必跟一个酸丁见识。” 姜不老只好大人大量的放卫紫衣一马,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叫岛哥儿,熟识?” 陈东升大剌剌的道:“一个败家子怎配和我做朋友,以前曾碰面罢了。” 在这儿败家子可不少,姜不老不再注意,唤道:“人都到齐了么?” 哼了一声,陈东升不悦道:“只差欧阳必群那位慢郎中。” 不久,欧阳必群也驾临,虽然换了装束,还是瞒不过卫紫衣这位有心人,眼睛余光瞥见他们向赌坊内院走去,忍不住轻叹气,心道:“敢情这些人全是被宝宝得罪的正派人物,陈东升很懂得利用这些人复仇的心理,结合他们来对付‘金龙社’,不愧是位枭雄,不过,想凭这些人的力量消灭‘金龙社’,无异以卵击石,陈东升会这么傻么?不可能,说不定这些人只是供他利用的垫脚石,真正的武力隐伏在暗中,陈东升呀陈东升,你可真毒辣,可惜任你千算万算,也算不出‘金龙社’会打出我这张秘密至尊。” 卫紫衣又赌了几把,拍拍钱袋,表示输光了,这才又懒洋洋的出赌坊,四望无人,翻身上了屋宇,脚步轻快往后院行去,他很久以前就知道这间赌坊不是普通赌场,里头置有秘室,他也曾潜进过,很明显是间议会厅,一个小赌坊需要什么议会厅呢?调查一段时日没收获,于是放弃它的价值,如今卫紫衣已明白这些人聚会的时间是在每月初一夜晚初更,阴谋何在,马上就可以揭晓! 赌坊的内堂有间厨房,有厨房当然就有放碗筷的橱柜,将橱柜移开,看到的当然是墙壁,不过,这小块墙壁是障眼法,运功一堆,就是一道小门,议会厅就设在里头。 卫紫衣自然不会傻得偷溜进去窃听,这个秘室早被他动了手脚,紧靠着赌坊有棵大榕树,大榕树四周长了不少杂草,卫紫衣翻身下地,倚在墙与树间的空隙躺着,静听四下无人声,拨开墙边草,赫然突出一块碗口大的黑石,轻轻抽出黑岩,秘室的火光可见,也能看清里面有陈东升、欧阳必群、姜不老、于老黑、善化堂的葛通,其它躲在死角的可能有好几个,虽然看不到,但声音却清晰传出来。 一声阴森森不似活人的声音肯定是欧阳必群,他怒道:“姓陈的,你不相信卫紫衣已被我的金蛇咬中右肩,毒发坠入深崖之事?” 哼了一声,陈东升道:“你太小看卫紫衣,他那身能耐放眼江湖,几乎找不出有人可以与他匹敌,当然,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但事关我们今后的生死荣辱,我不能不小心,如今之计,要确知卫紫衣是否真的死了,只有一个法子,擒捉他的宝贝弟弟秦宝宝,他若是知道拜弟有危险,定会现身相救,届时我们再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欧阳必群强抑住怒气,道:“倘若卫紫衣真死,秦宝宝须交由我处置。” “不行!”陈东升道:“秦宝宝如今是江湖上最有价值的小孩,有了他,‘金龙社’不敢放手对付我们,也可拿他逼少林寺助我们成为天下第一帮,推我当武林盟主,呵呵……” 想及日后光辉灿烂的日子,陈东升不禁得意大笑。 欧阳必群有被愚弄的感觉,质问道:“我们倒成了你成功的踏脚石了。” 陈东升顿然收起笑容,严肃道:“副帮主此言差矣,当初我们合作就已声明,你的目的在卫紫衣与秦宝宝,与我不谋而合,谈不上谁利用谁,只要不杀死那小鬼,你们要如何折腾他,我不会干涉的。” 欧阳必群啧啧怪笑,语声中充满了残酷悍野:“他使我失却颜面,我要在他脸上划上千刀万刀。” 姜不老也啧啧有声道:“那小鬼的眼珠子实在漂亮,当标本一定不错。” 秦宝宝听到这儿,忍不住气得发抖道:“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只要被他们捉住,我立刻就咬舌自尽,让他们春梦大空。” 语气甚是坚决,使人一听就知道没有婉转的余地,卫紫衣就怕宝宝这种宁死不屈的倔强性子会害了他性命,闻言将他搂在怀里,柔声道:“为那些鼠辈自尽值得么!何况凭你的本事和鬼头脑,想害你的人可需三思再三思,再则大哥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秦宝宝躺在卫紫衣的怀里很舒服,索性就不起来,道:“他们计划如何捉我呢?” 卫紫衣看宝宝一脸舒适也就不忍推开他,道:“明日又是每月的例会,陈东升会邀你去京城玩,伺机派属下送你回来,再由几位同党蒙面将你劫走,不错吧?” “差透了。”秦宝宝不屑道:“他道高一尺,大哥魔高一丈,先将我劫来了。” 卫紫衣哈哈大笑,道:“你可编派起大哥来着?” “岂敢,岂敢!”秦宝宝拱手道:“被乌哥儿捉来,总比被殭尸劫走好,小生感激不尽。” “贫嘴!”卫紫衣笑骂一句,复又正经道:“我已暗中告诉老展等人,陈东升要是提出这要求,就回复他说你偷溜出去寻找大哥,让那批贼子转移力量空忙一场,待他们疲倦,陈东升暗藏的主力就会出现,到时将有一场拚杀,所以,你最好留在这儿,我们最安心。” 秦宝宝猛的推开卫紫衣,大眼睁得更大,叫道:“大哥怎能要我学姑娘躲躲藏藏不敢见人,兄长有难,做弟弟的岂能袖手旁观,你根本就瞧不起我,要是嫌我会给‘金龙社’添麻烦,想把我藏起来,我宁愿回少林寺。” 卫紫衣早知这招行不通,却也是最安全的一招,也知宝宝会不高兴,只是没料着他反应会这么激动,一时倒无言以对,秦宝宝看了更生气,以为卫紫衣真的嫌他累赘,眼泪如珍珠断线不停的落下来,本想放声大哭,但突然灵机一动又忍住哭声,卫紫衣帮他擦泪,柔声道:“好啦,只要你乖乖不偷溜,大哥答应不把你藏起来。” 秦宝宝这才破颜面笑,举手发誓道:“宝儿决不偷溜,偷溜的是地鼠。”这话有点影射卫紫衣像地鼠一样在墙上,地底钻来钻去,小小报复一下。 卫紫衣面对这小顽童,只有一笑置之,道:“天快亮,大哥送你回房睡吧!” 秦宝宝拿着小包袱,嘟声道:“大哥故事讲完啦!这么快,骗人!” 卫紫衣怕天亮给人察觉行踪,不理宝宝的抱怨,拉着他往方才上来的地板左上方踩一下,右上角踩四下,运力往中间一蹬,两人往楼下掉,在床上一滚,卫紫衣匆忙抱着宝宝往对房行去不提。 次日清晨。 大领主展熹、二领主张子丹、三领主席如秀,近身侍卫马泰和战平均不约而同来到宝宝房里,一眼望及床上躺着个大脑袋小孩,不由得暗骂魁首为何不依言将他藏起来。 小棒头不许有人进内房打扰,五人只好废然而去。 席如秀边走边摇头又边叹气,忽然道:“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这小鬼一定又会恶作剧。” 二领主张子丹倒无所谓,道:“那也由得他了,谁知魁首会对他狠不下心。” 马泰却似早知如此,呵呵笑道:“这位小祖宗一撒娇,魁首只好举白旗投降,要是狠下心藏起他来,那才是奇闻哩!” 战平提出建议道:“不如每三时辰点他一次睡穴,明天才让他醒来。” 三领主席如秀首先反对叫道:“你少出这种害人的主意了,明日他醒来,谁去应付他?我可不干,这小鬼只有魁首制得住,我们都无能为力。” 大领主展熹又是最后开口道:“事情已明摆着,我们急也没用,防着点就是。” 实际上也只有如此,不然有谁敢在小狐狸头上拔毛?不给他设计害得去当老婆才怪哩! 他们互相自我勉励一句:君子不与“小”人斗也! 当日议会结束,陈东升果然提出想邀请宝宝上京城玩之事,代卫紫衣全持议会的展熹正待拒绝,秦宝宝不知从那儿钻出来,兴奋的大叫道:“去,去,我当然要去,都快闷死了。” 展熹大惊,期期艾艾道:“宝宝,你……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嘻嘻一笑,秦宝宝顽皮道:“你们只告诉我不可偷溜,可没说不能接受邀请呀,而且,我也可以明正言顺的出去找大哥,嘻,只怪你们当初没说清楚,我要走啦!” 秦宝宝一直背着手,说完将手伸出来,敢情他连包袱都收拾好了,洋洋得意的道: “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偷溜,这下可得感谢陈舵生了。” “不许去!”展熹大喝一声,道:“魁首行踪不明,你再乱跑,谁来照顾你?” 秦宝宝一溜烟躲在陈东升身后,只伸出脑袋吐舌道:“陈舵主自会照管我,再说我也不小了,你不用担心。” 心怀叵测的陈东升当然帮着宝宝,笑道:“大领主不用担心,属下担保宝少爷会一丝无损回来。” 展熹叹气,喃喃自语道:“要是以前,我自然相信你,可是现在……” 陈东升耳尖得很,闻言一怔,道:“怎么?大领主认为属下本领低微,不足以保护宝少爷周全么?”脸色有点不悦之态。 展熹是有苦说不出,解释道:“你误会了,如今‘屠龙帮’正计划全力攻打北京分社,宝宝调皮胡闹,去了只会添麻烦,分散你手下的力量。” 秦宝宝一直躲在陈东升背后,这时又伸出脑袋道:“谁在说我坏话?大哥突然不见了,我做弟弟的当然要承当点责任,帮你们对付‘屠龙帮’,别忘了,我是智多星耶,有我在北京分社坐镇,谁敢打‘金龙社’主意?” 展熹有点听出宝宝言外之意,还是不放心,道:“你担心魁首安危,最好就留在这儿等,免得魁首回来双方错过,宝宝……” 秦宝宝做个大鬼脸,不屑道:“守株待兔是笨人做的;我已经决定自己去找大哥,大领主不用再劝我了,等人的经验太丰富会变成白痴,你忍心看我成为一个痴呆么?陈舵主,咱们走吧!” 陈东升点点头,向展熹抱拳道:“大领主请安心,宝少爷决不会出事的。” 事到如今,展熹也只有道:“但愿如此了!” 秦宝宝得了便宜又卖乖,嘻嘻笑道:“不要愁眉苦脸的,大领主,这副模样给领主夫人看到了可不大好。”突然又变正经:“你应该对我有信心,少室山下来的可不是草包。” 望着宝宝细小的背影离去,展熹突然感觉到现在的宝宝跟以前有着很大的不同,简直就像一个顽童突然变成智者,令人心灵大震,尤其是宝宝转身离去的那一剎那眼神,充斥着智能的光芒,当他离去,却又回复天真顽皮的神色,使人无法捉摸,彷佛他心中有重大的计划正待进行。 展熹不明白秦宝宝的用意,只担心他这番身入虎穴会有什么遭遇,更不知要如何向卫紫衣交待宝宝离去之事。 叹口气,展熹决定先跟伙伴商量再做计划。 让人头疼的秦宝宝,永远只会做出让人头疼的事 第十二章 “龙凤轩”是间大饭庄,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饭庄,富豪名流以常能在这里用餐自傲,因为“龙凤轩”最便宜的炒青菜索价就要五两银子,小富商是吃不起的,遑论老百姓,当然,来这里吃饭的王孙贵人不会只点一道炒青菜,给人见着了多没面子,所以一餐下来的费用,足以让小康之家的老百姓吃上二个月而有余,尽管贵得吓人,生意照样兴隆,吃饭时间,座上少有虚席,甚至必需事先订位。 “龙凤轩”的经营是成功的,经营人懂得富豪喜欢炫耀财富的心理,可说十分聪明,这位聪明人已经故世,接替他的人更是青出于蓝,即是北京分社主陈东升。 不置存疑的,它占置了京城最好的商业地点,它的布局格调更是京城之最,并且每二年就重新布置一次,不会令人有看腻的感觉,也难怪富绅名流争相在那里设宴,不仅有美食可享,弦乐好听,店伙计的服务更是周到亲切。 乌哥儿——卫紫衣这位落魄汉,败家子今午也来这里用餐,灰旧的布衫,一脸的楣气倒路尸模样,自然使伙计看了一怔又一怔,却也没说什么,依旧招待的很亲切,只要阁下口袋有银子,就是乞丐,他们照样欢迎,但是决不赊帐。 乌哥儿点的全是最贵的,叫的都是连那些穿绸着缎的王孙也不敢轻易点的酒菜,因为这里是“龙凤轩”。 他一个人要了四道大菜、七道小菜,外带五十年以上的女儿红一坛,伙计们纷纷猜测他可能是微服出巡的太子。 可惜他的嘴巴除了点酒菜和吃酒菜,是不轻易开的,别人的议论听而不闻,他吃得很斯文也很快,不消多久,一桌酒菜已被他吃掉十之七八,伙计们再次瞪眼,想不到这位瘦瘦的“太子”这般会吃,不知吃到哪里去了? 乌哥儿起身伸个懒腰,无精打采的就待走,伙计忙道:“这位爷,您还没付钱哪!” 乌哥儿很干脆的道:“钱,我花光了。” 伙计登时脸色一沉,冷道:“没钱你居然敢上京城最有名的”龙凤轩“,而且点的全是最贵的,你是存心来诳吃的?” 乌哥儿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存心想白吃白喝,而是钱昨晚全输光了,没地方吃饭,听说这家是江湖人开的,江湖人最重义气,应该不会计较这点银子,是不是?” 伙计看乌哥儿一脸楣气早就不顺眼,这时更勃然大怒:“义气?你和我们老板一点交情也没有,凭什么讲义气?要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我们岂不该都喝西北风?” 乌哥儿拿袖子擦额上的小汗珠,居然道:“喝西北风总比饿肚子好,问题根本是一丝风也无。” 掌柜的走上来,和气生财的笑道:“这位小哥要是身上没现银,我们派人到府上收也行。” 乌哥儿两手一摊,很无奈的道:“老子的爹把我赶出来,小心他用扫把扫你出来。” 掌柜的也火了,脸色冷森的道:“朋友,江湖人不作兴白吃白喝,你存心找碴来着?” 伙计很恭敬的向掌柜道:“陈掌柜,要不要请头儿出来一下?” 掌柜姓陈,名得运,是陈东升的亲戚,摇头道:“昨天来了位小贵客,头儿为应付他的要求,正忙得焦头烂额,况且这点小事何须劳师动众,咱们看着办就成。” 这时柜台居然伸出一颗很可爱的脑袋,幸灾乐祸道:“我要告诉你们头儿,说你们擅自作主欺上瞒下。” 柜台很高,秦宝宝站在里面,只有脑袋没被遮住,一双顽皮精灵的大眼闪着有趣的光芒盯在乌哥儿身上。 掌柜和伙计闻声回头,忙打招呼:“小少爷……” 秦宝宝最讨厌别人笑他小,截口叱道:“少爷就少爷,为何加个‘小’字,莫非你们上头还有位大少爷?”一改以往待人的亲切,刁钻古怪更胜于在“金龙社”总坛,陈东升若非有目的,早送他回去了。 掌担陈得连忙陪笑道:“是,少爷,不过,少爷怎会在柜台上?” 秦宝宝伸出小手在台上一拍,颇具声势,怒道:“做掌柜的不坐柜台,居然跑去陪客人闲磕牙,少爷可怜你们头儿会怪罪,帮你坐镇不好么?” “是,是,”陈掌柜忙跑回柜台,陪笑道:“多谢少爷关爱,只是,那位客人……” 秦宝宝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出了柜台,笑道:“反正少爷正闲着,不如帮你们对付他去。” 掌柜和伙计只有苦笑,不过也因而安心,不管处理的如何,陈东升都怪不到他们头上。 一袭月白锦衣更衬得宝宝娇贵犹胜王孙,客人的眼光不时投在他身上,只有乌哥儿一双眼睛目注地面,故意不看他,秦宝宝就顽皮的贴紧他站,抬眼正好两人目对目。 乌哥儿吓一跳,忙退后一步,道:“这位小哥有何指教么?” 秦宝宝清清喉咙,一副老学究的气派,负着手道:“我的手指不会教人,所以没有指教,但有不少口训。” 乌哥儿莞尔一笑,拱手道:“有何口训,请说不妨,小生洗耳恭听。” “孺子可教也!”秦宝宝有模有样的点头,正经道:“瞧你像是读过几本诗书的人,做人的道理该是知道的,白吃白喝是强盗行为,这不仅要具备厚似城墙的脸皮,还要有跟江湖大帮会做对的勇气和本事,你有么?” 秦宝宝是愈说愈得意,一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教训模样,在座客人不禁暗暗窃笑,有的忍不住还笑出来,这些他全不在乎,望见乌哥儿哭笑不得的样子他就高兴,又道:“瞧你一副弱不禁风,活像见了生人就害臊的小媳妇,做这种事定是第一遭,眼见你快遭殃,我有点于心不忍。” 说着长长叹了一口气,秦宝宝颇为无奈道:“文弱书生逞什么强,我可不知要如何维护你才好?” 乌哥儿——卫紫衣好气又好笑,心里暗骂:“这小鬼明知我是谁,还有板有眼颇像回事的教训我,居然将我比作小媳妇、弱书生,回去非打他屁股不可。” 秦宝宝看在眼里,暗叫不妙,心道:“好象过份了点,大哥一定在偷骂我,说不定会真打我屁股,还是救他一救将功赎罪,不过,老实说,每次都是大哥教训我,这次倒换角色,真乃痛哉快也?” 两人各怀鬼胎,乌哥儿表情慌张,先道:“小生并非有意白吃白喝,事情有那么严重么?” 眼珠子一转,秦宝宝已有主意,难为道:“吃喝一顿本不算什么大事,问题是规矩不可破,否则有了你做先例,往后大家效法学之,‘龙凤轩’生存可虑。” 乌哥儿脸色发白,显然很顾虑江湖人的手段,道:“怎么办?怎么办,昨夜不把钱输光就好。” 秦宝宝演技也不差,兄弟俩很有默契的互绕着踱圈子,似乎都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掌柜想来劝说又不敢离柜台,招呼小二如此这般,此时两兄弟却异口同声:“有了!我有法子了。”大叫一声又莫名其妙望向对方。 秦宝宝撇撇嘴,很大方的道:“瞧你呆头笨脑会想出什么好法子,你先说好了。” 乌哥儿一笑置之,更有风度的道:“小哥既然聪明盖世,法子定是好的,你先说不妨。” 这话明褒暗贬,只有秦宝宝听得懂,很天真的道:“我是个坏小孩,想的全是歪主意,我大哥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想的主意更不能用,所以,为今之计,只有改变你的身份才能幸免于难。”扬手招来掌柜,微笑道:“我年纪小,比较适合当小少爷是不是?” 陈掌柜一时摸不清小祖宗用意,模棱两可道:“若是少爷喜欢当小少爷自然好,若是不喜欢也行。” 秦宝宝点点头,好象有了重大决定似的道:“好吧,为了救这位仁兄,我只有委屈当小少爷了。” 掌柜陈得运自然没意见,有点迷惘道:“小少爷,这与这位小哥又有什么关系?” 嘻嘻一笑,秦宝宝斜睨着道:“小少爷吃酒菜不用钱,大少爷吃的需要付钱么?” 陈掌柜更不懂,问道:“少爷吃东西自然不用付钱,不过那来的大少爷?” 秦宝宝手指乌哥儿,咯咯笑道:“你们叫他大少爷,他就不必付钱,也省了你们麻烦,你说这法子好不好?” “啊!”陈掌柜忍不住叫了一声,吶吶道:“这……这……这恐怕……” “好法子,好法子,谁敢说这法子不好,我就扭断他的头;宝少爷真乃天才也!” 一声很有威严的声音打断掌柜的话,来人正是陈东升。 掌柜和众伙计忙躬身行礼,秦宝宝则爱理不理,只道:“你回来可早,东西找到了么?” 陈东升黯然摇头,安抚道:“还没有,明天一大早我再去一趟。” 哼了哼,秦宝宝冷冷道:“随你,反正我只待半个月,最好快点找来。” 陈东升忙应好,目望乌哥儿,诧异道:“这位是谁?宝少爷为何认他是大少爷?” 在不夜市陈东升改了面目自然不能认识乌哥儿。 秦宝宝很好心的为别人创造姓名,道:“他穿著灰衣不吉利,所以姓白,日常生活盐、味素及糖最有用处,叫‘白盐’不好听,‘白味素’有点娘娘腔,我看你们就叫他‘白糖’大少爷好了。” 陈东升差点暴笑出来,强忍住,向乌哥儿抱拳道:“原来是‘白糖’大少爷光临,失敬,失敬!” 乌哥儿心里咒骂宝宝胡闹,表面却忙摇双手道:“我叫乌哥儿,不叫白糖,也不是你们大少爷。” 陈东升瞪瞪眼,不悦道:“就算你本来不是,宝少爷说你是,你就是了。” 乌哥儿嗫嚅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我姓乌,这是不可能改的,再则我也不想做你们大少爷。” 秦宝宝抑住陈东升的不满,笑道:“你的意思是你有更好的法子解决事情?” 乌哥儿避开陈东升的怒芒,小心道:“我可以为你们工作,直到偿清帐款。” “不行?”陈东升首先就不愿意,道:“乌哥儿这人我听过,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能做什么事,别个得不偿失,那才冤!” 秦宝宝已有点不耐烦,哼声道:“我说的他不同意,他说的你不愿意,那该如何?” 陈东升见宝宝维护他,做顺水人情道:“既然宝少爷出面,一切就由宝少爷决定好了。” 秦宝宝嗯一声,很是满意,指着柜台道:“我看掌柜的很爱偷懒,不如就请他当帐房,好让掌柜的有机会偷懒,这叫成人之美,是不是?” 掌柜心里直咒宝宝不得好死,陈东升则苦笑道:“宝少爷体谅下属很令我敬佩,一切就依你的妙见。” 就这样,乌哥儿成了“龙凤轩”的帐房,虽然有点笨手笨脚的,但宝少爷特命的人,谁敢说他一句不是? 老天是很不公平的,有的男人一生着中无数的女人、偏偏没一个女人中意他,有些则娇妻美妾多的需要编号,外带在外面金屋藏娇的好几个,天下女人全他妈瞎了眼? 上天待陈东升不薄,给了他一个娇妻一个美妾,大老婆温柔娴淑,小老婆妖娇冶艳,陈东升较宠爱后者,秦宝宝心里喜欢前者,却故意接近后者,即陈东升的妾王纯纯。 王纯纯一点也不纯,蛇腰隆胸,媚眼勾魂,秦宝宝来了之后立即偷偷送她一个绰号“大骚婆”,北京分社隐藏地“龙凤轩”里的弟兄人人同意。 “大骚婆”王纯纯乍见秦宝宝,顿生自惭形秽之感,但想通他是个小不点男孩,则遵夫命殷切照顾无微不至。 秦宝宝大模大样的接受她的服侍,一点也不避男女之嫌,时常出入她卧房要这要那,不要到手决不放弃,王纯纯已有点疲于应付,有时会忍不住问道:“宝少爷,你何不去大房那里要?” 撇撇嘴,秦宝宝颇为不悦道:“我住离你近,自然找你要,绕圈子找呆鸟要多苯!” 秦宝宝认为大房太过娴静,无情无趣才会失宠,所以叫她“呆鸟”,暗暗替她叫屈。 王纯纯很高兴打败情敌,笑道:“宝少爷要的姆指大珍珠,我这儿没有,大房可能有。” 秦宝宝哼了哼,挑明道:“你是舍不得给,还是真没有?来前我问过陈舵主,他说姆指大的珍珠你有二颗,大房只有一颗,衡量一下,我自然找你要,陈舵主也答应了,喏,这是他的手书。” 秦宝宝拿出一张手书,大剌剌道:“原来用不着它,但陈舵主说你很小气,一定不肯承认有珍珠,怕我费累唇舌逼你拿出,才给你这道命令。” 王纯纯迫不急待的接过手书,上头果然写着要她送宝宝一颗最大的珍珠,她只好玉手颤抖的拿出心爱珍藏的两颗浑圆珍珠,见宝宝取了最大一颗,心痛如绞,问道:“你是男孩子,要珍珠做什么?” 珠宝在女人眼里简直此生命还重要,“大骚婆”王纯纯自然不甘就此放弃,企图挽回。 秦宝宝回首神秘一笑,小声道:“配药!当年秦始皇求的长生不老药。” 不管王纯纯的惊讶,径自出房,忍不住喃喃叹道:“真可怕,取了她一颗珍珠彷佛害她死了一半,这般看不开,乃奇闻也,人家大哥我要几颗就给几颗,哼,小气鬼!” 蹦蹦跳跳往陈东升为他挑的最大房——炼丹房。 其实这事不能怪王纯纯小气,只能说宝宝被宠坏了,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再珍贵的东西只要他开口,就有人为他取来,何况几颗不是很罕见的珍珠,对于拒绝他要求的人,他第一个反应就是那人好小气,该打屁股! 在炼丹房—— 药味充斥,东一把草,西一罐药,识货的就知道这些全是珍贵已极的药材,还有各式大大小小炼丹用具。 小棒头也来了,因为秦宝宝说需要助手,小棒头有经验,所以陈东升就派人接了来。 十六、七岁的少年与十二、三的小孩是有很大的不同,秦宝宝一进炼丹房就叫道: “小棒头,你有没有忘了带杏脯蜜枣来?” 小棒头见着小主人很是高兴,那知他一开口就要零食,永远那副调调,不禁泄气道: “京城乃繁华集中地,宝少爷要什么没有?陈舵主派人来接时间太匆促,所以没有时间准备新鲜零食。” 秦宝宝彷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坐在特制的大椅,没好气的望着小棒头,懒洋洋道:“陈东升派人买来的不是太咸就是太甜,不然就是吃来像吃菜瓜布,他说这全是最好的,看他吃的津津有味,我也不好意思要他到郊外‘蜜林海坊’走一趟,了解好吃的蜜枣是什么滋味,京城繁华是繁华,可惜我不知那家才是真正的好零嘴店,干脆不吃,这些天懒得话都不想说。” 小棒头明知小主人是故意撒娇要他跑腿,还自愿入壳:“‘龙凤轩’的师父没有为小少爷做小细点么?” 秦宝宝暗自好笑,又懒洋洋道:“做啦,每天都设计出十几样可爱的细点,可是他们毕竟是做菜好手,点心做来就不对劲,其中窍诀比不上赵叔,我就愈吃愈不高兴,干脆不吃了。” 小棒头深知这位小主人可以一天不吃饭,零嘴却一天也少不了,“金龙社”里各干部夫人,全是做点心糖果的好手,一半是被他逼出来的,后来愈做兴趣愈浓,加以宝宝不时指点建议,添加一些香料,各个夫人研究出来的零嘴足以使自命一流师父的人尝之兴叹,而宝宝的嘴也愈吃愈精,被她们宠得更刁,普通一流零嘴已无法满足他,陈东升也无可奈何,这时小棒头觉得主人好可怜,怜惜道:“宝少爷,我看不如我再回去拿些刚制好的蜜枣来。” 秦宝宝暗暗得意,嘴上却十分英雄的道:“算啦,人在江湖,那有天天过年的,有时吃点苦换个口味也新鲜,你可知道我要陈东升接你来是为什么?” 小棒头被宝宝搞得七晕八素,楞楞道:“不是说宝少爷要炼丹,需要我来做助手么?” 秦宝宝嗤的一声笑出来,小声贼笑道:“炼丹需要在隐密安全的地方,这房子成么?” 小棒头回目四顾,见这屋子虽然宽大坚固,但和“金龙社”秘筑,彷佛固若金汤般的炼丹房一相比较,的确是差上好大一截,随时都有敌侵的危险,不由得直点头。 小棒头人很机伶,望及地上草药,奇怪地道:“宝少爷要这些药材做什么用?” 秦宝宝起身走近草药,招近小棒头,细声解释道:“你别小看这些药材,请大哥派人出去找,有的草药罕见,懂的人很少,有的生长在深谷里或沼泽边,想找着一株都非常困难,所以找就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派任给陈东升,一来可以拖延他的时间,二来能够减少大哥派人找药的麻烦,只是没想到他能找来这么多,乃天助我也!” 小棒头点点头,也细声道:“这样说来,宝少爷不是在为他炼丹。” 嗤嗤一笑,秦宝宝对与他所爱的人做对的人一向不留情,道:“药当然要炼,否则就露了马脚,只是不炼他需要的药,况且那种药根本就是神话,只有白痴才会相信有那种东西。” “哦?”小棒头大感兴趣,道:“陈东升请少爷为他炼什么药?” 闲来无事秦宝宝就爱猜谜语,于是道:“秦始皇一生风光,唯一的遗憾就是苦寻不到一种药,不仅是他,只要有点成就的人都有一个愿望,陈东升也不例外,他想称霸永世,就需要它,你猜它是什么药?” 秦始皇的故事小棒头听宝宝说过,立即想道:“长生不老丹!宝少爷以前就说过那位暴君,对于他求药的事迹那段,我最有印象。” 秦宝宝微笑赞美几句,又摇头叹道:“这种根本不可能有的药他居然求我为他炼制,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小棒头点头大表赞同,秦宝宝转愤为喜,笑道:“他疯由他疯,咱们做咱们的,这些药材是带不走的,不如炼制成药丸,将来要用也方便,否则根本运不出去。” 小棒头自然没意见,只奇道:“那少爷如何向陈舵主交待?” 秦宝宝突然在小棒头手心写着“有人偷听,小心配合”八字,取出要来的珍珠,道: “小棒头,你瞧这颗珍珠还不错吧,浑圆天成,陈东升的姨太太眼光可真好哩!” 小棒头经验很丰富,当下也放开声量道:“宝少爷说好自然是好的,只是珍珠对少爷没用呀!” 秦宝宝眼中闪着赞许的光彩,口中却骂道:“笨家伙,珍珠不仅是饰品,也可做药材用,知道么?” 小棒头被骂,委委屈屈的道:“这我就不知了,少爷要用它来炼长生不老丹么?” 秦宝宝突然唉声叹气道:“是啊,珍珠磨粉吞食可以养颜驻青春,若是用它配以其它珍贵药材,长生不老指日可待可惜呀可惜……” 小棒头乖巧的接下去问道:“可惜什么呀?宝少爷,莫非药引难求?” 秦宝宝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良久才道:“药方既有,药引就不难找,问题是,珍珠太少,好的珍珠更难得,陈舵主的大小夫人目前各有一颗,质地勉强能用,只是我不好意思强夺人家仅有的一颗。” 这几句话卖的好乖,又要人家的珍珠,又嫌人家的珍珠只是勉强够入法眼,小棒头忍笑:“为求长生不老,我相信二位夫人很愿意拿出来。” 翻翻白眼,秦宝宝没好气的道:“这又牵涉到第二个问题,我最多只有四分把握。” 只要真有长生不老的药方,就算只有一分把握,也有许多人愿意尝试,小棒头道: “宝少爷何不请陈舵主到珠宝行买几颗来?” 哼了哼,秦宝宝蛮不讲理的道:“少爷就是看中这三颗,其它的色泽不能配合。” 小棒头耸耸肩,十分可惜道:“既然做不成,咱们回去吧,领主他们好想你。” 秦宝宝起身,孙孙嘴唇,笑道:“这里没啥搞头,回去也好,可以大吃一顿零嘴。” 小棒头嗤的笑出来,恍然大悟道:“宝少爷要我来的目的,就是指望我带零嘴来?” “唉,可惜你忘了。” 两人相视大笑,行至门外,四下无人,小棒头道:“宝少爷,偷听者显然有武功,你猜他是谁?” 秦宝宝不言,在门口四处转了一圈,抬头奇道:“有脂粉味,来人是女的?我原以为是陈东升哩!” 小棒头耸着鼻子四下乱闻,叫道:“真的有胭脂昧耶,宝少爷,你看会不会是陈东升的二位夫人中的一个?” 秦宝宝没有回答,发了好一阵子呆,喃喃自语道:“真是她们?我可着走眼了,以为她们是弱质女子。” 小棒头见主子发呆,轻轻推了宝宝一下,唤道:“少爷?宝少爷?宝少爷你怎么了? 有什么发现么?” 秦宝宝惊醒,微微一笑,狡黠道:“我非提出她们狐狸尾巴不可,方才的脂粉味是往右吹去,那是陈东升小老婆的住处,哼哼哼,好一个大骚婆。” 小棒头哦了一声,秦宝宝又道:“事情有了新的发展,我要在炼丹上拖些时间好调查真相,你将这颗珍珠拿去还王纯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说着在小棒头耳边嘀咕几句,然后又笑道:“办好上街到处玩玩,晚饭前回到这里告之情况。” 小棒头答应,接过珍珠,走前又丢下一句话来:“还有别忘了挑些合少爷口味的杏脯蜜饯是么?” 秦宝宝作状要打,小棒头嘻笑一声,忙溜了。 秦宝宝忍不住掩嘴偷笑,事情有了出人意料的变化,他感到很刺激,决定找那位新上任的帐房乌哥儿谈谈。 乌哥儿——卫紫衣自当了“龙凤轩”的帐房,不时受到陈掌柜的排挤,冷言冷语更不必说,常以“大少爷”呼他取笑,乌哥儿总是一笑置之,由此得到伙计们的敬重。 “白糖——白糖——”秦宝宝每次来找乌哥儿总是未来声先到,用自己为他取的姓名唤他。 陈掌柜和伙计们见宝宝如见祖宗,忙笑着问安。 乌哥儿彷佛要证明自己不稀罕宝宝的特殊待遇,对宝宝总是爱理不理,闻声故意不答。 秦宝宝明白乌哥儿怕敌人起疑他俩人有关系,但是乌哥儿一脸嫌恶的神态总使他不痛快,见这次又是如此,气呼呼瞪眼正视乌哥儿,一个字一个字恨声道:“你讨厌看到我是不是?哼,我偏偏要你时时刻刻面对着我,帐房的事你可以交差了,从现在开始少爷走到那儿,你就跟到那儿,陈掌柜——你听见没有?” “是,是。”陈得运被叱喝声吓了一跳,忙道:“小少爷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办到。” 秦宝宝没好气的道:“还要我说么?把白糖帐房辞了,他才能跟着我呀!” “是,是!”陈掌柜是巴不得乌哥儿快走,忙道:“乌哥儿,从现在你就是小少爷的随从,知道么?” 鸟哥儿皱了皱眉,最后有可无不可道:“只要能偿清债款,做什么都是一样。” 秦宝宝这才微微一笑,招手道:“很好,那走吧!” 乌哥儿懒洋洋出了柜台,随口问一句:“去那儿?” 秦宝宝嘿嘿一笑,顽狡道:“少爷要炼药,你帮着顾炉火,走吧!” 就这么着,乌哥儿又变成秦宝宝的药僮了。 “没用的东西,连千年龟甲也找不到。” “凤眉,这种药材听也很少听过,要我到那儿找?” “哼,这是你的事,赶紧找着千年龟甲好使秦小子炼出长生不老丹,如此才能向他下手。” “欧阳必群那伙人已开始不满,他们不愿将事情拖欠节外生枝,一心想向小鬼动手。” “他们敢?还没有炼出长生不老丹、谁也不许动秦小鬼一根寒毛,否则别怪我文凤眉翻脸不认人,那些胆小鬼成不了大事,能用则用,不能则灭之,知道么?” “我们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派武力去消灭他们未免浪费,留着他们好对付‘金龙社’那群高手。” “你说的有理,听说卫紫衣坠崖身亡了么?” “我们不能太小觑卫紫衣的能耐,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毕竟我们输不起的。” “咱们多年计划就只有这次机会我们绝不能失败。” “放心吧,有了秦宝宝这张王牌等于有了少林寺和‘金龙社’的力量,江湖谁人能敌?” “呵呵……说的好,不过,小心别让那小鬼起了疑心,他可是出了名的鬼灵精。” “是,属下还有一事要禀报帮主。” “什么事?” “近日轩里来位浪荡子,叫乌哥儿,以前常出现在不夜市,秦宝宝要我收留他。” “收了么?乌哥儿又是什么来历?” “不收不行,那小鬼专门找我麻烦,要这要那,我拿不出来,最少有三天必须出门避祸,不敢与他碰面,收留个人吃饭,怎敢说不,至于乌哥儿的来历,我曾在不夜市打听过,是个不学无术,只会吃喝嫖赌的败家子,被老子赶出来又赌个精光,大胆来轩里白吃白喝被小鬼撞见,于是出手救他一劫,还要我收留‘白糖大少爷’。” “白糖大少爷是小鬼替乌哥儿改的名字?” “你怎的知道。” “‘屠龙帮’大大小小的事情,没有一样逃得过我的眼睛。” “原来你还不信任我?” “我只相信自己的力量,卫紫衣呀卫紫衣,当年你给我的羞辱,我要你和你周围的人加倍偿还,哈哈……” “卫紫衣也许早已魂归黄泉。” “不,他不能死,他要死也必须死在我手中。” “既然如此,当初为何派欧阳必群截杀卫紫衣?” “哼哼……,这是一招秘棋,有人来了,你去应付。” 脚步声愈来愈近,传来小孩尖锐的叫声:“陈舵主,陈舵主,大事不好了。” 叫文凤眉的“屠龙帮”帮主小声道:“我不能让小鬼知道我在这儿出现过,东升,好好应付他,我走了。” 待文凤眉从另一条地道走后,陈东升才开门迎接,笑道:“宝少爷好早,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么?” 来人正是跑得气喘喘的秦宝宝,上气不接下气的道:“炼……炼丹房的……药材全不见了。” 陈东升大惊,捉住宝宝左腕,急得口不择言:“怎么会?你把它们藏到那里去了,快拿出来。” 秦宝宝一把甩掉陈东升的手,揉着左腕不悦道:“我要那些药材做什么?况且炼丹房日夜有你的人着守,我能藏到那儿去?好心来告诉你,却被你反咬一口,你好大的胆子,哼,想欺负我小孩儿,可恶!” 长发一甩,秦宝宝很不悦的扬长而去。 陈东升心里清楚该上前道歉,至少目前情势不容他大牌,可是现今有件更严重的事困扰着他,使他没有开口叫住宝宝赔罪,目及宝宝走远,才忙叫人找来昨夜看守炼丹房的人,人未来,他心中已直叫苦也:炼丹房早已被陈东升视为机密重地,有宝宝在里头,看守的人就远远监视,夜晚宝宝不愿工作,有专人驻内保护药材,这原本也是秘密之一,谁知瞒不过宝宝这位有心人,被当面点出来,陈东升已感到宝宝的危险性直追向他。 昨夜负责看守炼丹房的是许氏三兄弟,迷迷糊糊赶来。 陈东升一言未发,先赏了他们三人各二个耳光子,怒气冲冲的叱喝道:“说!昨夜炼丹房有什么异状给我一一说出来。” 三人唯唯喏喏,互望一番,最后许老大开口道:“昨晚秦宝宝和往常一样,吃饭后就不再来……” 陈东升截口气急道:“我知道的不用再说,那小鬼的懒性我很清楚,重点呢?” 许老大对陈东升称宝宝小鬼很诧异,怔了怔,才道:“我们和江老大他们交班进屋,照例察看一次,发觉屋里多了一位形象很落魄的汉子,他说他叫乌哥儿,宝少爷要他顾火炉,不能让火熄了,我告诉他这事我们会做,要他出去,他又说宝少爷的命令他不能违抗,我们只好让他待着,夜里快三更天时,我迷迷糊糊听到乌哥儿的惨叫声,忙叫醒兄弟察看,发觉乌哥儿横尸在地,原来被人点了死穴,我们怕宝少爷知道了要我们赔人,所以连夜将尸首运到郊外拋弃,将所有药材收在别室,使秦少爷误认药材是被乌哥儿盗走,陈舵主,这样做不好么?” “笨蛋,笨蛋!”陈东升气得直跺脚,大叫:“谁准许你们这样自作主张的?‘龙王府’派你们这些龙虾是来听我号令的,你们难道不清楚么?” 被人叫作龙虾当然不高兴,许老二道:“虽然龙王派我们来协助你完成大业,你也不应不拿我们当人看,又打又骂当我们是猪狗?你不是很怕秦宝宝少爷,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你省麻烦,何况药材又没失。” 哼了哼,陈东升十分傲气道:“大多数的药材是龙王提供的我承认,我也相信你们不敢失落药材,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秦宝宝相信药材被乌哥儿偷去卖,炼丹引子只欠千年龟甲,如今所有药引通通不见,那种珍贵引子短期内再出现他面前,他不会起疑么?就算告诉他,药材被我们从各药店搜购回来,他会相信一个无势可靠的败家子放在短短几天就把药引脱手?再则他心知肚明我派你们着守,没有武功的浪荡子弟瞒得过你们耳目和其它警卫的耳目,从容带走一大袋药引?” 叹口气,陈东升埋怨道:“你们太小看他了,秦小鬼虽然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但他心思之细密简直此女人更可怕,想骗他?难难难!” 许老三粗枝大叶,存心找挨骂,道:“何不如提早动手,绑了秦宝宝回去,省得夜长梦多。” 陈东升嘿嘿冷笑半天,才道:“龙王和我们帮主的长生不老丹,你愿负责炼制?” 许老三闪了舌头,犹自辩道:“将他关在密室,派人监视他炼丹丸不成么?” 陈东升听得直摇头,毫不留情的道:“你以为秦宝宝和你一样是普通货色?明知自己被捉无苟活希望,他肯乖乖炼丹?” 许老大示意兄弟不要动怒,道:“为今之计,陈舵主有什么好法子?” 陈东升想也未想,一宇字坚定的道:“告诉他实情!” 许氏三兄弟吓一跳,许老大道:“他要我们赔他乌哥儿怎么办?” 陈东升诡异一笑,道:“乌哥儿没死,再找一个乌哥儿给他不就成了。” 许老二抹一把脸,十分不解道:“问题天下那有如许像乌哥儿之人?” 陈东升胸有成竹的道:“不夜市有很多个乌哥儿,只要在他脸上添添减减小心易容,再教他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就是活生生的乌哥儿,药材你们明天放回去,我会替你们做完美的解释。” 许氏三兄弟一想也只有这法子最好,许老三突然道:“到底是谁杀死乌哥儿,不会是你派去的吧?” “不是!”陈东升断然摇头,迟疑道:“莫非还有另一帮人介入此事,是谁?杀死乌哥儿是想杀鸡儆猴?” 许老三搔着耳根子,烦躁道:“事情愈来愈复杂了,那帮龟儿子敢和我们作对?我看这事须禀报龙王得知才好。” 陈东升领首,众人商议定,即分手离去。 像突然想到一件重大事情,陈东升急急回房,掀开卧床幔帐,拍开爱妾穴道,见她幽幽醒来,暗吐口气,心道:“好险,再迟些点的睡穴就要超过三个时辰,可恨秦小鬼害我险些误了爱妾的命。” “大骚婆”王纯纯醒来见天光大亮,娇嗔道:“东升,这么早了,你怎不早些叫醒我?” 陈东升望及爱妾惹火胴体,爱怜道:“看你睡得这么沉,我那舍得叫醒你。” 王纯纯爱娇的白了丈夫一眼,腻声道:“你不叫醒我服侍你梳洗,叫我如何过意得去。” 陈东升呵呵一声,在爱妾耳边轻言几句,王纯纯红着脸将他推开,啐道:“好不正经,羞也不羞人?” 陈东升哈哈大笑,起身笑道:“你慢慢打扮,我有事要办,不陪你了。” 王纯纯忙叫住丈夫,眉儿轻颦,道:“这好些日子你到底在忙些什么?总坛来了什么不好消息么?” 陈东升轻抚爱妾光滑的脸蛋,轻声道:“这事你不用烦恼,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等我回来就好了,嗯?” 王纯纯领首,陈东升轻吻她一下才离去。 且不论王纯纯如何梳妆打扮,低头看床底,一个小孩正躲在里头,显然正在沉思: “陈东升为什么要点王纯纯的睡穴,他们不是夫妻么?” 当然是夫妻,傻宝宝,没看他们那般恩爱劲? 你厉害,有透视眼,我是没看见。 好啦,你有听而不闻,视而不见本领、我甘拜下风总可以吧! 别说这些,王纯纯显然根本没有武功,所以不知道自己被点了睡穴,如此一来,我的怀疑就有差,到炼丹房偷听我和小棒头谈话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是谁? 会不会是陈东升的大夫人? 叶香吟那木头人?不太可能,而且当时胭脂味明明是往这儿吹来,可是,小棒头曾试过王纯纯,以她对珍珠的热爱,不可能眼见珍珠落地而不抢救,而且,一位舵主的夫人有武功并非怪事,实在没有隐藏不露的必要,总括结论,我肯定王纯纯与‘屠龙帮’无关,甚至不知丈夫起异心。 既然如此,先将神秘女人搁一边去,小宝宝,方才外面那些人的话,你有没有听见? 一清二楚,不清楚的是大哥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我也很迷糊,死一次不过瘾,还要死第二次? 哼,想死就死,真俐落! 别使小性子了,你猜点你大哥死穴的是谁? 那只有阎王老爷知道了,看守的人都没见着敌人影子,我怎么知道? 嘿!宝宝,你怎么可以咒自己大哥死呢? 他什么都不告诉我,说死就死,若非有上一次经验,现在在阎王殿的就是我! 这下好了,你们兄弟对以死唬人很有兴趣,阎王问你怎么死的?你如何回答? 哭死的! 为谁而哭? 就是那个不知自己怎么会死的大哥。 待我查查生死溥……耶,根本没有卫紫衣其人呀! 哦,那我再回去好了! 回来,回来,来到阎罗殿岂有往回走的? 大哥没死我就不会哭,当然不会死啊! 你不是说你哭死了么? 我那时候哭了?见你的大头鬼,咱们在演双人话剧,你还当真哩,居然咒主人死。 嘻嘻,别生气嘛,这下心情好些了吧? 嗯,大哥是一定不会死的,陈东升会找谁来冒充乌哥儿?‘龙王府’又是什么组织? 既然没听过,极可能是秘密帮会,快点传回总坛才是。 我会的,‘龙王府’就留给领主他们,我要先知道陈东升找谁易容成为乌哥儿,免得阴沟里翻船,到了阎王殿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那才冤哩! 你准备改装到不夜市溜跶! 你说的好轻松,官话里这就叫做微服出巡。 嗤,娃娃官大人,祝你马到成功,一路顺风,半路失踪,说话露风…… 够了,取笑主人长不大,算什么好伙伴? 别气,别气,说正经的,还为他们炼丹么? 当然要炼,顺便多制些大补丸给大哥补补。 不夜市能没有因市外的文争武斗而改变它的生活秩序,他依旧初更开市,依旧人潮汹涌。 “捉贼啊——捉强盗啊——” 一名身材臃肿的中年汉子挺个大肚子,气喘如牛的追赶着前面一个小贼,破铜锣般的大嗓门喊得声嘶力竭,就是没有一个人动手帮他一下,只顾看热闹。 与胖子作对的是个十岁上下的小孩,长发散乱,脸上全是黑灰,瞧不清面目,只有一双大眼闪着顽皮神色,跑一跑,又停下等那胖子追上来,不给他追上,一溜烟又跑了。 这时小孩又停下对胖子大做鬼脸,甩着钱袋戏谑道: “跑快点,个子这么大还要小爷常常等你一等,未免太也不重用,亏你多吃小爷好几十年,原来是白痴(吃),快快快,再慢吞吞的,小爷可不爱同你玩了。” 中年胖子跑得差点喘不过气,听小贼的口气显然以为他们在玩捉迷藏游戏,气极大叫:“鬼才同你玩,你不要动,给我追上非痛揍你一顿不可,天杀的小偷,偷东西偷到陈爷身上。” 小孩感觉这番话很不顺耳,辩道:“偷者,不告之人而取之也,这钱袋小爷可是先跟你打声招呼才拿的喔,不算是偷。” 中年胖子停下来喘大气,指着小孩道:“你趁我不注意强行拿去,不是小偷,就是强盗!” “强盗?”小孩直摇头,一副大人教训小孩状,道:“若说小爷是强盗,抢了钱早溜了,会站在这儿等你追上来,好痛揍小爷一顿?瞧你脑袋肥大却装着豆腐渣。” 中年胖子只想拿回钱袋,听有收回希望,忙道:“那你抢……不,拿我的钱做什么?” 小孩贼嘻嘻一笑,顽皮道:“闲着无聊,找个人捉迷藏玩玩!”中年胖子脸泛苦笑,哀声道:“这儿人这么多,为何偏选中我?” 小孩登时双目圆睁,很不讲理的道:“小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而且小爷看你最不顺眼,仗着有点钱就神气活现,青天大老爷也没你威风,如今钱在小爷这儿,瞧你待会儿如何付酒帐及赌款?” 终于有人看不过眼出来主持公道,声音沙哑道:“小孩,打抱不平不是这般做法,他耍威风只要不妨碍到他人,又干你什么事?” 小孩冷眼打量这位有勇气有正气感的仁兄,觉得有点眼熟,又好象很陌生,直觉反应就是这人声音好难听,再来觉得这人多管闲事,没事乱凑一脚,撇着嘴道:“他对小爷太无礼,这不是妨碍到我么?” “他如何对你无礼?” 哼了哼,小孩感到这人有股威严迫他不得不说,道:“小爷上酒楼吃饭,他嫌小爷一身破烂看不顺眼,命令小二将小爷赶出来,小节岂是好欺负,让他也吃不成。” 声言沙哑的三十许汉子莞尔一笑,建议道:“你有钱上酒楼,为何不买套新衣棠,穿得体面些。” 小孩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大人自然帮大人,你到底想怎么样?” 声音沙哑的汉子微微一笑,道:“人家赚钱很辛苦,把钱袋还给人家吧!” 小孩眼珠灵活一转,笑嘻嘻道:“好吧,要我还钱袋很容易,早说不就没事了。” 说着小孩脏兮兮的小手解开钱袋,正要把钱子倒出来,声音沙哑的汉子又加上一句: “连钱袋里的银子也一起归还!” 小孩一怔,停止倒银子的动作,狐疑的目注汉子,道:“咱们以前碰过面么?” “没有!” “你怎么知道小爷要做什么?” “只因我小时也做过同样的事,只还钱袋不还银子。” “当时有没有爱管闲事的出声点破你的鬼计?” “很不幸,在下也碰上了。” “所以你想拉个伴,要小爷和你来个同病相怜?” “好聪明的小孩,全给你碰对了。” “你以前也是个流浪汉?” “不,从前我是流浪小孩,如今老大不小,所以改叫流浪汉,唉,现在的人真莫名其妙,流浪小孩愈来愈多。” “你这人才莫名其妙,管闲事管到小爷头上,小爷如今钱袋银子都不还,你还神气?” “唉!看来非打你屁股不可了。” 小孩心头一震,仔细观察声音沙哑的汉子的双眼及身材,汉子脸孕笑意微微领首,小孩怪叫一声,钱袋落地,后退几步,忽然转身奔跑,口中大叫:“鬼——鬼——鬼出现了——大家快逃——”跑得可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声音沙哑的汉子摇摇头,捡起地上钱袋,交还中年胖子,中年人接过,颤着声道: “你……你……你真是……鬼?” 声音沙哑的汉子哑然失笑,道:“别听那小孩胡说,鬼敢出现在灯火通明的地方么?” 中年胖子抚抚胸膛,继而骂道:“那天杀的小贼,最好出门就给马车撞死。” 声音沙哑的汉子不以为然,反过来为小孩说话:“老兄这样就太不厚道了,这事也是由你所引起的。” “是,是!”中年胖子有钱万事足,握紧钱袋笑道:“多谢小哥替我取回钱财,上酒楼喝一杯如何?” 声音沙哑的汉子谦逊不受,最后经不住中年胖子一再邀请,只好道:“承老兄厚意,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中年胖子大喜,亲热的拉着声音沙哑的汉子欢欢喜喜往酒楼行去。 方才那名流浪小孩并没有走远,一直躲在暗处偷觑,虽然对方所说的不太听得清,却也能猜出八八九九,见他们往酒楼方向行去,暗暗冷笑,心道:“刚才玩得不过瘾,且瞧小爷慈悲,大家一起玩!” 你道这名流浪小孩是谁? 即是多才多艺又喜欢恶作剧的秦宝宝。 这时想定一切,往远处吹一声短哨,不久便跑来一位面貌秀气的少年,秦宝宝道: “小棒头,东西有没有带齐?” 来人正是小棒头,捧着一大包东西,擦着额汗道:“放心好了,宝少爷,我小棒头也不是只有二把刷子的普通人物,误不了事的。” “辛苦你了。”秦宝宝赞许的点点头,神秘兮兮道:“万物俱备还等什么,咱们找个地方改装一下。” “咱们?”小棒头双眼发亮,大喜道:“宝少爷也要让我参加一份?” 秦宝宝白了小棒头一眼,没好气道:“我会这么残忍叫你留下来顾东西么?何况人多才热闹,你以前学的正可派上用场,对自己有信心么?” 小棒头很有信心的直点头,随着宝宝到不夜市外溜了一圈回来,吓!个子较高的显然是小棒头,发束纶巾,身着文士服,手摇羽扇,面目略微易容,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反观个子小的那一个,不啻有天壤之别,肤色黄蝎,一双大泡眼,难以入目的鹰勾鼻,唇上偏留着俩撇潇洒的八字胡,人矮难看就该想法子遮掩,这位仁兄却似有意炫耀,穿著一袭大金锈寿团字文士袍,发束金光闪闪的纶巾,手摇金色羽扇,面黄加以衣着打扮不离金黄,远远一看,就像一尊金像,被顽童乱捏毁了容貌的金像。 如此庸俗的代表人物正是当今武林最有价值也是俊美压群伦的秦宝宝,他如此牺牲色相,不可不谓用心良苦也。 为了表现出自己所扮演人物的狂妄自大,秦宝宝故意走得大摇大摆,如此一来,倒有点像是庙会时七爷八爷出巡,引得人人侧目,小棒头看了就想笑,喷着笑意道:“宝少爷不用走得这么辛苦也很引人注目了。” 秦宝宝这样走的确很辛苦,他却不以为意,骂道:“你叫我什么?我叫金多宝,你是白油漆,我就叫你白兄,你必须称我金兄,懂没,先叫一声熟悉熟悉。” “不要!”小棒头怕惹人注目,小声抗议:“白油漆算什么名字?白兄听不清不成了白熊?” 秦宝宝露齿一笑,八字胡就随之耸动,很是滑稽,道:“谁叫你一身是白,叫白油漆最适合,我一身是金,所以叫金多宝,表示我家遍地黄金,至于明白儿的世上很多,就没听过那个变成白熊的,抗议无效!” 小棒头猛搧风,负气道:“假若我一身是黑,金兄打算叫我黑乌鸦?” 秦宝宝潇洒的打开金扇,自命风流的一笑,道:“不好意思,全给你猜中了。唉,你若不喜欢叫白油漆,不会自己另取一个吗?” 第十三章 小棒头心头放下块大石般吐口气,暗叹道:“宝少爷只顾玩闹,不想白油漆这名字一报出来,立即会引人猜疑?总是长不大。” “你不要在心里偷骂我。”不料秦宝宝先说出来:“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你的名字叫白亚圣,如何?” “啊——”小棒头低声叫一声,无可奈何道:“好吧,总比白油漆好听,再说人家孟子也叫亚圣。” “是啊!”秦宝宝很得意自己为伙伴取了这么伟大的名字,声音虽故意粗哑却有笑意:“人家孟子的亚圣只是我们对他的尊称,你才是名正言顺的亚圣,将来保管比孟子伟大。” 小棒头苦笑不已,却不敢再抗议,深恐被顽皮主人改为至圣,奉命跟孔子一别苗头。 当下一高一矮两文人,一俊一丑互显威风来到刚才秦宝宝闹事的酒楼——富贵阁。 “富贵阁”并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大酒楼,只是桌子像四脚板,椅子像板凳,杯子没有缺一角,酒壶也不会漏水罢了,不过,在不夜市,“富贵阁”已算是一流酒楼了。 当然,收费也是一流的,穷人未捡到黄金千万莫上。 秦宝宝和小棒头上了酒楼,立即引得两楼客人观望,随之窃笑不已,笑的自然是秦宝宝那一身俗气的金黄。 秦宝宝一双大泡眼在客人面上溜来溜去,终于找到那位中年胖子及声音沙哑的多管闲事者,两人也正握着酒杯不饮,好奇的往他打量,中年胖子更是笑得全身肥肉打颤。 秦宝宝除了暗叫自己运气好,对中年胖子印象更坏,和小棒头使个眼色,小棒头点头会意,连袂接近中年胖子。 大模大样又骄傲狂妄的摇着金羽扇,秦宝宝看也不看中年胖子一眼,小棒头则请教道:“二位仁兄请了,小生白亚圣,这位是同窗好友金多宝,不知我们何处不合贵地风俗,引得兄台如此发笑。” “合,合,合!”中年胖子起身赔礼道:“兄台穿得文采翩翩,自然合时宜,只是贵友穿得好象太惊世骇俗了些,这只是我个人的观感,莫怪,莫怪!我叫陈得禄,这位是我的恩人官非品,请坐,请坐!” 叫官非品的声音沙哑男子起身谦逊一番,众人落座。 秦宝宝再一次打量官非品,才猛然想起他有点像乌哥儿,难怪觉得面熟,暗暗好笑。 官非品对新来的二位客人没多理会,对陈得禄道:“陈兄美意,在下心领,实在无能为力,陈兄莫怪。” 陈得禄也懒得理后生小子,只管对官非品道:“官兄别这么说,这事非请你鼎力相助不可……” “什么事?” 秦宝宝——金多宝大剌剌的截口问道,口气像是对下人命令,非回答他不可以的。 官非品和陈得禄皱了皱眉,直觉这位金多宝外表讨人厌不说,说话直比富佬惹人嫌。 秦宝宝见他们皱眉不应话,一拍桌子起身道:“白兄,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留在这里做什么?” 小棒头——白亚圣跟着起身,为难道:“金兄,我们好不容易才遇见二位好朋友,怎么你又不高兴,这样如何交到好朋友?人说交友贵和气,你怎地总是不明白。” 秦宝宝伪装的大泡眼怒视小棒头,恨声道:“白亚圣,你是愿意跟他们还是跟我?” 小棒头——白亚圣咕哝道:“咱们一块儿出来户,自然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什么跟不跟,你的脾气一点都不改。” “废话少说!”秦宝宝边走边道:“再不走,那两人臭酸气会沾到本少爷身上。” 小棒头——白亚圣对他们歉意一笑,追上秦宝宝而去。 出了门,两个小鬼立即躲在屋侧暗处,小棒头道:“宝少爷,得手了没?” 秦宝宝拿出一个钱包往上一甩又接住,笑道:“喏,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小棒头又是佩服又是兴奋,道:“宝少爷真了不起,与大侠盗方自如师徒相处几天,就学会了这门好本事。” 秦宝宝狠狠白了他一眼,教训道:“这种下三流的勾当,就算学会了神偷的本领,死后也无颜见列祖列宗,若非想教训他们,我才不愿使出来。” 小棒头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说。 突然秦宝宝招呼他,两人争着由屋缝向里看,原来陈得禄和官非品争着付帐,最后陈得禄再度胜利,正待掏钱付帐,却苦寻不着钱包,桌下椅下全找遍就是不见了,最后大骂金多宝和白亚圣搭档偷了他的钱袋,官非品则劝他莫乱诬指人,那两人看来还像个小孩,最后由官非品付帐。 秦宝宝在他们要出门之际,将钱袋拋到石阶旁,官非品和陈得禄出门下了台阶,官非品眼尖,手指着钱袋笑道:“陈兄,那个不就是你遗失的钱袋吗?” 陈得禄丢了钱正自懊恼,就算不是他的也会昧着良心说是,何况真是他的,忙捡起道:“今夜两度失财均能复得,都因有官兄在旁之故,可见官兄真是位大福星,有你相助,计划的进行将更完美。” 官非品又是谦逊不已,两人谈谈笑笑扬长而去。 躲在暗处的小棒头推着秦宝宝道:“宝少爷,咱们快追上去呀!” “不用了。”秦宝宝挥手制止小棒头,道:“我们今晚来此不夜市的目的,只是想知道陈东升找谁冒充乌哥儿,既然已经知道,咱们去办另外一件事。” 小棒头对于社里的江湖事不爱过问,只是喜欢随小主人到处惹事,对于新任务很兴奋:“宝少爷又想捉弄谁?” 秦宝宝顿足,十分可惜的道:“原本计划将钱袋塞在官非品身上,好让他掏钱付帐时相陈得禄起冲突,这样也就无法冒充乌哥儿,明天我就可以找陈东升要人,给他难看,可是,一来我没把握不被官非品当场捉住,二来那个官非品我不好得罪,免得日后屁股遭殃,好好一场游戏就这么放弃,你说可不可惜?” 小棒头心有戚戚焉的直点头,安慰小主人道:“别泄气,宝少爷,你不是还准备了另一场游戏么?”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秦宝宝也无法幸免,突然一本正经,正视着小棒头严肃道: “这是一场游戏,玩命的游戏,你敢不敢玩?” 小棒头大惊,瞧宝宝认真的表情,声音也发颤了:“宝……宝少爷,小棒头并不怕死,只是少爷若是有一点差池,我无法向魁首交代。” “死都死也,还交待什么?”秦宝宝没好气道:“既然你怕担责任,赶快回去睡觉,装作什么也不知。” 手摇金羽扇,秦宝宝大摇大摆的往市外走去,小棒头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良久才道:“少爷不说,小棒头不知道要做什么?” 秦宝宝看了小棒头一眼,认真道:“不要随便答应,这游戏不小心就会丧命,你不用顾虑主仆关系,考虑清楚才是。” 小棒头听宝宝误会他的意思,小声叫道:“我死没什么可惜,值得在乎的是少爷的安危……” “胡说!”秦宝宝截口叱道:“谁不是父母的心肝宝贝,你如此看贱自己一条命,小心我一脚将你踢到黄河洗脑。” 小棒头感动的眼红红,忙说句俏皮话掩饰:“黄河水浊,恐怕会愈洗愈迷糊。” 秦宝宝“嗤”的笑出来,嘻嘻贼笑道:“那也没关系,到时我再帮你改个好名字,叫胡涂胆,念快点就变成‘胡涂蛋’,小棒头,你说这名字好不好?” “不好,不好!”小棒头忙摇双手叫道:“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名字,咱们还是谈谈新游戏。” 秦宝宝很遗憾的叹息一声,清清喉咙,才道:“我感觉到陈东升绝不像他外表那么平凡,他的小老婆王纯纯的房间大有问题,大哥说过,陈东升极可能才是‘屠龙帮’真正的副帮主,而那位神秘帮主如何与陈东升见面?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一定利用夜晚在王纯纯房里见面。” 他点的明,小棒头反应的快,道:“宝少爷打算回去偷听他们谈些什么?” “当然!”秦宝宝意气风发的道:“只要我能查出神秘帮主是谁,以后大哥他们就不敢小看我,以为我只会恶作剧。” 小棒头望着宝宝充满顽皮稚气的脸蛋,担忧道:“陈舵主的本领不凡,能任帮主地位的人当然更胜一筹,想接近他们偷听谈话而不被查觉,恐怕很难很危险。” “这个自然。”秦宝宝沉思半响,才道:“小棒头,我们不要改装就这样去,你带着我们平时穿的衣服到炼丹房等我,由我去偷听,一来人多脚步声重,二来万一被发现,一个人溜得快,我会到炼丹房与你会合,因为炼丹房今晚无人看守,咱们正好派上用场。” 小棒头明白自己武功很差,去了只会坏事,点头道:“好,少爷自己小心点,我在炼丹房等你的好消息。” “没问题,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被人发觉行踪。” “我小棒头要是躲都躲不好,就该上吊了。” “小心点准没错,走吧!” 当下一高一矮两小鬼疾往京城掠去,不消时,“龙凤轩”在望,两人放经脚步,宝宝道:“小心起见,我是金多宝金兄,你是白亚圣白兄,不要忘了。” “是,金兄。” “很好,白兄。” 两人相视一笑,闪身进入后院,比个手势,小棒头往炼丹房行去,秦宝宝则向王纯纯的卧室潜近。 很多人喜欢在自己房外建个荷花池,秦宝宝不一会就躲在荷花池暗处向屋里观看,心道:“瞧光景里面不是没人就是睡熟了,怎么办?” “对了!”摸弄唇上那两撇八字胡,心里得意又道:“陈东升一定是赶去为官非品易容,我正好偷溜进去瞧瞧有没有暗设什么机关?” 秦宝宝左右四顾一下,起身走近王纯纯卧房门,轻推房门,居然没锁,闪身进去,掀开帐幔,目睹王纯纯沉沉的睡相,皱了皱眉,心道:“又被点了睡穴,陈东升真不懂得爱惜人家的女儿,万一三个时辰赶不及回来解穴,岂不害她周身血液逆流?” 心里决定临走前要帮她解穴,秦宝宝放下帐幔,开始游移屋内,不放过任何一件可疑的东西,片刻,宝宝将脑筋动到梳妆台,小心把梳妆台移到一边,脚在地面踩几下,传出空响,显然下面另有洞天,苦于不知开启法。 突然—— 有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秦宝宝急忙又将梳妆台移回原位,一溜烟躲在床下,暗骂: “陈东升老小子晚片刻回来,少爷一定可以查出地底信道通到那里,可恶”又叹道: “今天早晚二次被迫躲在女人床底下,爹爹在天之灵有知,定会咒骂我这儿子没出息,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在他自怨自艾中,脚步声渐近,秦宝宝这时心静如水,听清来人绝不是陈东升,因为脚步声显示有三人之多,而且蹑手蹑足,好象不想被别人知道,秦宝宝心里偷笑: “同行的?学少爷手段,该打,且瞧少爷厉害。” 伸出一颗头一只手,悄悄解了王纯纯睡穴,忙又躲好。 “依呀!”一声轻响,门开飞快进来三个人,正是许氏三兄弟,许老三先道:“老大,先瞧那骚婆娘子睡熟了没?” 许老大依言掀开帐幔随意看了一眼又放下,道:“睡得跟死猪一样,不过,啧啧,好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看得人心荡神……”许老二一哂,不以为然道:“别忘了龙王交待咱们兄弟办的事,老大,这陈东升想与我们‘龙王府’合作却不够诚意,至今还硬骗自己是帮主。” 许老三点点头,气唬唬的咬牙切齿道:“他当我们‘龙王府’全是白痴?龙王来密函说有人密告陈东升小老婆房里另有密道,龙王要咱们察个明白。” “是谁密告,扯陈东升后腿?”许老二道:“会不会是点乌哥儿死穴的那一帮人?” 许老大一挥手,不耐烦的细声叫道:“别谈这些鸟蛋里,快找出密道,今晚合该陈东升为秦小鬼找乌哥儿奔忙,才给咱们兄弟这个好机会,若过今晚,想潜进来难如登天,还噜嗦什么鸟劲?” 老二、老三唯唯喏喏,三人重复着宝宝刚才的动作,可见对机关之学也颇有涉猎,不多时也将脑筋动到梳妆台。 很不巧——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许氏三兄弟正待找地方躲藏,一直假睡的王纯纯已大喊救命,许老二正想一掌将她打死,许老大已找来三块布巾,叱喝道:“别理那娘们,快蒙上脸,冲出去!” 来人听到喊叫声破窗而入,正阻止了也想破窗而出的蒙面许氏三兄弟,冷笑一声,道:“阁下寅夜来到贱内卧室,存着什么歹心?” 陈东升为官非品易容成乌哥儿回来,碰见有三个大男人在爱妾房内,心中大火,话未说完,已攻出九三二十七招。 许氏三兄弟不敢恋战,回敬数招,许老大低喝:“走!” 三人合力推出一掌使陈东升一顿,立即飞窗而出。 陈东升立在原地不动,面上现出狰狞笑容,小声道:“许氏三兄弟,想瞒过陈某,太天真了。” “东升——”王纯纯语声惊惶的呼唤,陈东升上前搂着她安慰道:“别害怕,纯纯,他们来做什么?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王纯纯偎在丈夫怀里,小声道:“他们在房里又敲又打,好象在找什么似的,我不敢出声,直听到你回来的脚步声,才大喊救命,我是清白的。” “我相信。”陈东升对妾充满爱怜,柔声道:“那三个免崽子我不会饶了他们,只是,如今我还不能对他们动手,纯纯你要谅解。” “嗯,一切由你作主就是。” 王纯纯对丈夫可是百依百顺,陈东升省了解释的麻烦,对这位美妾更加疼爱,怜惜道:“你今晚受了惊吓,天明我吩咐下人炖些参汤补鸡给你压惊,叫‘李记银楼’给你送副金手镯来,喜欢么?” “喜欢,东升,你真好。” 王纯纯娇声嗲气的好不迷煞人,陈东升呵呵直笑。 躲在床下的秦宝宝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大喜:“原来女人这么好骗,下次再遇到女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就买副金镯子送她,要是不灵,回来打陈东升屁股。” 陈东升夫妾两人轻声细语说着体己话,秦宝宝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想着自己的事情,却免不了暗叹运气不好,不知要等到何时才有机会出去,更有极大的不甘,眼见谜底就能揭晓,苦于如今只能躲在床底唉声叹气,真他妈的窝囊之至也。 “龙王府”并非当朝王爷的王府,而是谜一样的帮会,“金龙社”的探子很久以前就已探知此事,甚至为了知道“龙王府”秘设何处,曾经牺牲了二十位弟兄的性命,最后由一位弟兄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说出一句话解开谜底——土地公庙地底。 只是,那位弟兄来不及说出是那一间土地公庙,莫说别处,单是京城就有大大小小不下二百间的土地公庙。 “金龙社”不能为了一个与本身无关也无利害冲突的帮会再牺牲弟兄的性命,所以,“龙王府”依旧绅秘莫测。 “福德祠”是京城最大,香火最盛的土地公庙。 即使是皇帝亲建的庙,夜深依旧无人喜欢逗留,只有庙祝王老福和他侄子王大头留在庙里与诸神共渡寂静凉夜。 这时—— 达达达声逼向“福德祠”,王老福揉揉眼睛,道:“这么晚了,还有谁来上香,大头,你去看看。” 王大头的头不算大,眼睛却很锐利,一转眼回来,道:“自己人,阿叔,鲨将七号回来禀报。” “七号?”王老福数着指头,费解道:“今天才初四,七号回来做什么?大头,出去问清楚,别个让奸细混进来。” “是!” “笑脸迎鲨将,大喝来何人?” 鲨将七号走近,看清面目赫然是官非品,冷森森道:“阎王心肠观音面,王氏叔侄巧容颜。” 王大头呵呵一笑,亲热的握住官非品右腕,其实正捉住他脉穴,随时可先发制人,道:“七号,想念师妹也不是这般想法,万一龙王生气,你和鲸手十七号岂非棒打鸳鸯两地分了?” 鲨将七号官非品被握住右腕也不挣扎,诧异道:“大头兄,师妹何时被调为十七号,应是十一号呀?” 王大头一拍自己后脑,责怪自己道:“瞧我大头记性多差,十一号和十七号都是美人,所以总会不小心将他们二人调包。” 鲨将七号官非品皱皱眉,很不悦道:“大头兄,你是在试探我么?鲸手十七号刘老弟是个大胡子,算得上什么美人?” 王大头哈哈一笑,松开官非品右腕,拱手道:“失礼,失礼,因为你来得突然,所以不得不如此。” 鲨将七号官非品也拱手还礼,道:“我之所以早三日回来,实有重大事情回报,烦请大头兄禀告龙王,鲨将七号已经混进‘屠龙帮’。” “有你的,七号。”王大头喜孜孜道:“你在这儿稍等,我进去请示龙王。” 待王大头进去,官非品在此凉夜居然举袖拭额汗。 不久,王大头又出来对官非品道:“龙王有令,鲨将七号官非品进寺听命。” “是!” 鲨将七号官非品恭敬答应一声,举步进寺,王老福已在里面迎接,领头走至“福德祠”最大一尊神像福德正神的背后,把一张小神案右转二圈,立即现出一条地道,不发一言又领头先走,地道宽只三尺,两壁有灯火照明,往下走,分为八处走道,王老福立在道口,转身向官非品道:“龙王在七殿主处,你自个去见吧!” 鲨将七号官非品打了寒颤,道:“我最怕见七殿主了,龙王为何不在大殿主处?” 王老福贼眼一溜,暧昧道:“大殿主够不上七殿主狐媚,龙王自然老大不想去。” 鲨将七号官非品不屑的瞄了七号道口一眼,严正道:“大殿主端庄贤能,岂是七殿主所能比向。” 王老福听得直点头,却又十分无奈道:“这事不是咱们所能干涉,心里想就是,嘴里不要说出来,你这孩子就是太过直言惹龙王不高兴,才被派到外头侦查敌情,每月只能回来一次与情人会面,何苦呢?少说几句不就没事?好了,快进去吧,别又使龙王不高兴了。” “是,福叔。” 官非品走进第七号洞口,没几步,就被一名身高八尺的巨人拦住,声如洪钟:“来人可是鲨将七号?如何证明?” 鲨将七号官非品取出一块银牌,上雕一条鲨鱼,朗声道:“‘七号鲨鱼’求见龙王,请铜巨人让路。” 号称铜巨人的大汉看清银牌无误,转身先行,官非品跟在身后,不一刻,又出现三条支道,铜巨人转身冷道:“自个儿进去,我不送了。”说完扬长而去。 官非品毫不犹豫正待从中间支道进去,左边支道突然出现一位二十左右的女子,喜道:“官师兄,龙王赦免你的罪,准许你回来了么?我求了七殿主好几次,拜托她为你说话,果然有用。” 官非品见了她先是一怔,继而黯然摇头道:“不,龙王决定的事,任谁劝他也没用,今天我是回来禀报一件事,立即就要走。” 年轻女子欢容立即消失,跺脚怨道:“你就不能求龙王给你些时间陪我聊聊?” “不能。”官非品想也未想就拒绝,道:“我如果不在四更天赶回去,将引起敌人怀疑。” “任务,任务!”年轻女子跺脚道:“你直言顶撞龙王,就算立即为‘龙王府’而死,龙王也不会原谅你的过失:哼,你这白痴,我再也不理你了。” “师妹,师妹!” 不理官非品的呼唤,年轻女子又消失在左边信道。 官非品叹息一声,跨进中间支道,原本窄窄的信道,几个转弯,立即现出金碧辉煌的大屋气派,奇怪的是,虽深入地底,空气并不混浊,没有不舒适的感觉。 所谓七殿主是引射龙王的第七位妻子,与“大骚婆”王纯纯有异曲同工之妙,十分美艳妖娆,看见官非品,未语先媚笑,龙王坐在绣着蛟龙锦垫的椅上,长相十分威猛,一柱擎天的鼻子更现出他的霸气,哼了哼,才大剌剌道:“你是如何混进‘屠龙帮’的?” 鲨将七号官非品先躬身行礼,才道:“昨夜陈东升委派他的近亲陈得禄至不夜市,寻找一位相貌与出名的浪荡子乌哥儿相似的人,陈得禄找上我,要属下易容为乌哥儿,好对卫紫衣的拜弟秦宝宝交待。” “你答应了?” “是,属下认为这是难求的好机会,可以借乌哥儿的化身接近陈东升,甚至……” “混帐!”龙王铜铃眼圆睁,截口叱道:“你竟敢背叛我的命令,私自做决定,你眼中还有我么?你到不夜市做什么?卫紫衣的生死调查出没有?” “这……我……” “好啦!”七殿主狐媚的瞟了官非品一眼,向龙王道:“七号这么做也是为咱们‘龙王府’设想,那个陈东升呀为人奸狡,咱们不派个人卧底,便宜岂不全给他占了? 我说龙王呀,不如就委派七号调查‘屠龙帮’真正的帮主是谁?想那许氏三兄弟个个饭桶,咱们龙王栽培他学机关莫说机关没找着,差点就给陈东升当面撞见,气人不?” “你就会替这臭小子说话。”龙王怒哼一声,道:“七号,你听着,本王给你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定要查出‘屠龙帮’的神秘帮主身份,还有,秦宝宝身价非凡,一并顺手掳了来,只要你能办好这二件事,我就调你回来,并且将鲸手十一号孙丫头许配给你。” 鲨将七号官非品大喜过望,忙躬身道:“是,多谢龙王,属下誓死完成任务。” 龙王仰头呵呵大笑,大声道:“好,好,你去吧!” “是,属下告退。”官非品后退几步退出。 “等一等!”七殿主娇嗲叫住官非品,狐媚道:“一个月没回来,你不打算去见见你的心上人?” “多谢七殿主美意。”官非品躬身道:“属下必须四更天而回去,才不会引人怀疑。” 龙王不耐烦的挥一挥手,叱喝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回去,需要本王送你出去么?” “不敢,属下告退!”官非品忙转身离去。 出了“福德祠”,已是三更天,官非品脚步加快。 突然—— 一个又矮又丑,一身金光闪闪的侏儒截住他去路,道:“我是该叫你乌哥儿,抑是官非品,还是……” “金多宝金兄!”官非品忙截住他话题,道:“咱们可真有缘又相会了,贵友白亚圣白兄呢?” “他不见,我的朋友白糖也不见了,你说怪不怪?” 官非品这才仔细打量起金多宝,望及他一双大泡眼,装老的滑稽八字胡,突然搂着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沙哑的声音笑起来像两块粗陶紧密磨擦,十分刺耳,金多宝粗哑的嗓音很不屑的道: “这么难听的声音亏你好意思笑得这么大声,丢脸!” “彼此,彼此!”官非品看着对方矮小的身材,笑道:“金兄真是少见又可爱又风趣的侏儒!” “你敢笑少爷是侏儒,看打!” 金多宝说打就打,知道自己小掌打不过对方,就着金羽扇以振威势,以扇做匕首短剑直刺官非品中宫。 “来得好,正好试试你功夫如何了。” 官非品轻笑一声,双手勾起一片掌影迎了上去,金多宝人小心巧,正面用金羽扇与左掌对付官非品掌势,暗中不时用脚抽冷子,官非品似乎有意让他,除了闪避并不还脚。 二人边打边移动身子到暗处,交掌时官非品小声道:“小宝贝,你打扮成这副模样做什么?” “你现在才认出,可见我易容之巧妙不下于你。” “别岔了话题,你跟着我做什么?” “羞羞脸,谁爱跟你,是你让我跟的。” “时间不多,别闲扯,快说!” “好神气!今夜我打算再潜进王纯纯房间调查秘道之事,不巧看见你由乌哥儿房里出来,我早知你是官非品,想知道你去那里,所以就远远跟着,没给你发觉吧?” “你轻功好,人又细心,想发觉也难,不过,今后不许你再潜进王纯纯房间,太危险了,你不知有许多人要你的命吗?龙王也要我捉你回去献功哩!” “好啊,说不定龙王会赏你一位大美人。” “嘿,又给你猜中,龙王是这么说的。” “啊——可恶,看招!” 金多宝——秦宝宝听到令他不高兴的话,不管对方跟他有什么狗屁关系,双手双脚不按拳法一阵乱打乱踢,外人看来很乱,在官非品眼中却感到诡异非常,小声道:“你从那儿偷来这套怪掌法脚法?” “你眼中只有大美人,也会关心我的武功?” “嗤,美人是官非品的,再则我不会忘了曾对你说的话,你不愿说也行,咱们快回去。” “告诉你好了,我从陈东升那儿偷学来的。” “这样做太危险,下次不可以,你想学功夫我会教你。” “那你告诉我官非品的故事。” “快四更天,先回去,白天找时间再说。” “好嘛,下次你不可以再笑我是侏儒,真失礼!” “对不起,你心里也明白我是想逗你和我动武,如此才能远离别人的监视。” “唉,跟其它男孩相比,我的确小了点。” “不矮啦,想想你才几岁?” “说的也是。”金多宝一笑,放大声量道:“姓官的,你的同党陈得禄躲那儿缩头生龟蛋?告诉你,快放出我的朋友白亚圣,否则我们金家和白家可不是纸糊的,联合对付你们这群臭酸小人。” “好机伶的孩子!”官非品暗赞一句,也放宽声量道:“我与陈得禄只是偶然相逢,怎知他与你们有何过节?” “少爷不想听你狡辩,还我人来!” “你这人怎地这么不讲理。” “武功强的就有理,姓官的,看打!” 当下两人不再言语,人影旋闪更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了,只有从高度上略见端倪,劲力呼啸,矮的掌法,腿法更见凌乱,高的面上却浮出赞赏的笑意,双掌化拳,招式极简,有点太极拳的影子,奇怪的是,金多宝的攻势却愈来愈弱,显然敌不过官非品简单的几式拳法。 以简化繁是武学上至深的功夫,金多宝显见未练到那种程度,只有轻功好并不管用。 倏地,二条人影乍分,金多宝声色严厉道:“姓官的,今夜我打不过你,并非表示就此放过你们,只要白亚圣一天不回来,我们金家和白家誓死非与你们周旋。” 官非品摊了摊手,很无奈的道:“事情与我无关,再找我几次也没用,你应该相信我。” “作梦!”金多宝二撇八字胡气得抖动,叱道:“任何与陈得禄在一起的人均有嫌疑,我一个也不会放过,是好汉就不要藏头缩尾,乖乖劝陈得禄交出白亚圣,否则咱们今生没完没了。告辞!” 蛮不讲理的金多宝走远,官非品突然喃喃自语道:“没完没了那才好,我也舍不得与你有完有了。” 微叹息一声,也消失在黑暗里 第十四章 “龙凤轩”的伙计小胡须,今日照往常的时间启开大门,犹带惺忪的小瞇瞇眼一看到外头情形,那双从早至晚不大睁开的瞇瞇眼陡地睁大,带着永远刮不干脆的胡须的大嘴,这时更像癞蛤蟆张大嘴打哈欠,可以塞个驼鸟蛋。 依据“龙凤轩”开业至今的规例,上午只卖茶。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外面挤满了人,不是那些穿绸着缎的王孙贵人,而是平常须早起工作的老百姓小商人,原先吱吱喳喳二三人一堆讨论不休,听见开门声,一个个转移目标,频频往饭庄里头柜台打量,陈掌柜当然还未坐镇,他们却舍不得将头转移。 小胡须在这里工作好几年,头次见到这种情形,自语:“莫非这些人昨晚全捡到黄金,到这儿消受来着?” 尽管他做如此想,那些人依旧一个也没进门来,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瞧,好像在等待某位名人或美女出现。 客人不进门,小胡须也懒得招呼,又做着几年来重复在做的事情,心里却一直嘀咕着:“瞧这光景,他们显然将目标盯在柜台,想抢劫?算了,谁人不知‘金龙社’经营的事业由不得人捣蛋?这些人要他们做小偷有点可能,当强盗则猫尾提豆腐,提也不能提,耶,莫非掌柜的昨晚杀了人?” 小胡须愈想愈有这个可能,心里直发毛,待其它同伴出来,立刻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想拉几个人壮胆。 就在他们费猜疑之际,掌柜陈得运慢步到柜台坐镇,外头人众立时大声讨论着,传来“不像呀”“差不多”等字眼。 陈掌柜抽口大水烟,指着小胡须,用烟杆比向外头道:“你去问问那些人有什么事? 大清早就吵吵闹闹,真是!” 小胡须拿人钱财,不敢说不,立在门口,大声道:“各位乡亲请静静,请静静——” 大嘴巴通常有副大嗓门,群众果然静下来。 眼睛依旧半开不张,小胡须的喉咙却开的很大:“各位乡亲一大早就聚在门口,能否请个人出来说明一下,是不是‘龙凤轩’负责采买的人没有付你们银子?” 众人纷纷摇手说不是,其实“龙凤轩”做大笔生意,跟小商店买货不划算,小胡须如此说法只是客套,这也是“龙凤轩”训练弟兄做生意的第一门课程——和气生财。 对街不远一间杂货店的吴老板跟小胡须较熟,站出来道:“小胡须,请问你们掌柜的是不是叫陈得禄?” “不是。”这事小胡须答得很快,更正道:“我们陈掌柜的运气一向很好,所以叫陈得运。” 陈掌柜听到吴老板说的话,急急走上前来,道:“你刚才说陈得禄怎么了?” “请问他是……” “他是我同胞弟弟。” “哦,原来如此!”吴老板不顾众人惊呼,道:“事情是这样的,陈掌柜,如今街上告示牌及大墙,贴了好多张图画,上面画着一位跟你很像的胖胖中年人,还有一位很英俊的少年书生,上头写着‘陈得禄:不交出白亚圣,小心少爷取你的狗命,金多宝启’。” 陈掌柜的呆了一呆,才慌慌张张的又道:“你们谁有看见贴告示的人?” “我!”吴老板笑呵呵的又道:“今天五更一过我就开了店门,让我儿子早点上路回乡下看他祖父母,正想再关门睡一觉,就看见三个人穿著青色仆人衣服抱着一包东西,看到告示牌或大墙就贴一张纸,我好奇之下走近前看,才知道是这么回事。” “青色仆人衣服?”陈掌柜一想没有结果,又问:“吴老板能不能看出他们三人是那家大户的仆人?” 吴老板低头回想一下这附近的大富人,摇头道:“很抱歉,没办法,较有名望的富户家仆人的衣服都有特殊记号,远远一看就能认出,那三人穿的就很普通。” 很普通的意思就是普通有请佣人的小富家,仆人所穿的大都是瓜皮小帽青布裤,根本无法确认是那一家,除非素识。 “多谢劳神,我先告辞了。” 陈掌柜拱手作揖一番,慌慌张张急向后院跑去,被一名弟兄拦住,只好请他回报陈东升,不一会,陈东升在西厅接见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为得禄的事情来着?” 陈掌柜哑了口,好一会儿才道:“东升,你已经知道了?” 在人前他们有上下之分,人后就不忘这些,陈东升道:“你们是我远房堂兄,我自然须照应你们,告诉得禄,这些天不要露面,我会解决,捉出金多宝这个人。” 掌柜陈得运放心的吁口大气,忽又叹道:“得禄为什么要与金多宝作对,捉住白亚圣做什么?” “不,得禄没有理由这样做。” 陈东升潇洒的厅里踱个方步,拿起从街上撕下来的告示,又从另一个抽柜取出一张奇怪的丹青,比较半晌,自语道:“笔迹不同,画法也有异,否则我真以为又是小鬼的杰作,去年小鬼乱贴告示轰动全城及整个江湖,没想到如今又出了位金多宝也使出这招,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陈得运只关心兄弟的安危,好奇的瞄了告示一眼,道:“东升,得禄既然没有掳走白亚圣,金多宝的目的是什么?得禄何时跟他们有过节,要不要派人叫得禄问问看?” “这事可能是个误会。”陈东升皱眉道:“也有可能是另一帮敌人故弄玄虚,故意寻这个借口找我们麻烦,若是如此,危险的不仅是得禄,咱们和‘屠龙帮’的弟兄都是他们的目标,这些天可须防着点。” “是”陈掌柜对这位远房堂弟的心计很心服,道:“得禄没事我就放心,必须回柜台坐镇啦!” 陈东升有趣的看了对方一眼,道:“你好象很怕那小鬼?” 陈得运一想到宝宝,脸就像苦瓜,大吐苦水道:“明明会害死人的话,从他嘴里吐出来,不知情的人以为他在替我说话哩。” 陈东升明白他说的全是实情,拍拍他肩膀,笑道:“不要放在心上,你的老板是我,他的话我不会当真。” “那就好,我走啦!” 掌柜陈得运离了西厅,三步并二步的疾往前厅,心里一直在祷告,希望平常不太爱睡觉的小祖宗今天懒一懒。 等他冲进前厅,往柜台一看,他几乎想大哭一场。 通常放着帐簿及大算盘的柜台,被整理的很干净,上头摆了四五碟令人垂涎的小菜及一小半锅稀饭,由于柜台太高,为了配合小孩的高度,有一张特别高的藤椅替换陈掌柜平时坐的椅子,秦宝宝小少爷就高居上头,左手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珍珠米稀饭,看光景已经吃了好一会儿了。 “早啊!”秦宝宝看到陈掌柜很亲切的问安,顽皮道:“睡的好么?没关系,若是爱困我帮你顾,再去睡会儿。” 陈掌柜狠狠瞪了伙计们一眼,秦宝宝看在眼里笑道:“你是不是怪他们没有告诉我,你早醒来之事?其实他们说了,也告诉我刚才发生的事,我相信他们不会说谎,只是,我不知你何时才想回来,所以帮你坐镇,你若想骂人出气,找我吧,不干他们的事。” “不敢,小的不敢。” 陈掌柜嘴里说的恭敬,心里却恶狠狠的咒骂道:“你这天杀的小鬼大模大样坐在我的宝位上,那有一点肯让人骂的样子,少说些害死人不赔命的缺德话,我就会感谢上天大叫他妈的阿弥陀佛了。” 秦宝宝将碗一放,跳下椅子,哼了哼,道:“宝座还你吧,别的让你心里咒骂我不是好东西。” 陈掌柜吓一大跳,正待辩解,秦宝宝已走到门口,小胡须慌忙追了去,叫道:“小少爷,你半碗都没吃完呢!” 秦宝宝回头戚苦一笑,小声却足以让别人听到的道:“陈掌柜不喜欢我坐他的宝座,我还是到外头吃好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出去,独留他们在心里咒骂陈掌柜。 陈掌柜是他们上层,不必在心里偷骂,扯开喉咙叫道:“你们这些白痴不会把他拉住么?小少爷若在外头刮破一块皮,总坛不派人来剥你们的们皮才怪,小胡须,还不快跟上去,陈大成,快吩咐其它商店弟兄暗中保护小少爷,千万则让他出一点意外,他可是魁首的心肝宝贝,乌哥儿和小棒头这两个免崽子死到那里去了,需要时就不见人影。” 一串挟七挟八的吩咐命令,使“龙凤轩”的伙计和后头弟兄手忙脚乱,只为一个小家伙,在座客人甚觉有趣。 秦宝宝可没想过自己跑出来透透风,会给别人带来这么多麻烦,只想气气陈掌柜罢了。 早晨空气清新,秦宝宝来个深呼吸,他觉得今天精神很好,应该出来玩一玩,首先到告示牌上欣赏轰动清晨的丹青,看见过路人不时停下来指指点点,他心中得意道: “饶陈东升精似鬼,也得喝少爷的洗脚水,谁又想得到,我居然是个左拐子,爹爹说多会一手秘技,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救自己一命,所以从小左右手各学各的,天下知道此事的只有大和尚叔、大哥和我,谁想大哥居然也和我一样,知道此事只有二人,我及大哥,我们真有缘……” “小少爷……小少爷……” 甜蜜的白日梦被惊醒很使人生气,见到小胡须,秦宝宝怒目瞪向他,小胡须见小祖宗不高兴,大喉咙小声道:“小少爷,陈掌柜吩咐小的跟来保护你。” 秦宝宝瞧这小胡须满顺眼的,和颜悦色道:“分社需要人手,我会照顾自己,你回去吧!” 小胡须没有那么大胆子违抗上属命令,忙道:“社里人手够用,小少爷想去那里玩,小的陪你去。” “郊外‘蜜林海坊’你知道么?” “知道,很有名的蜜枣店,小少爷想吃我去买。” “那多费时,我们一起去。” 秦宝宝拉着小胡须粗大的手以示决心,倒像大人拉着小孩去逛街似的,小胡须只好苦笑带路。 行行重行行,从“蜜林海坊”回城,秦宝宝一路上笑咪咪的又蹦又跳,左手捧着一包蜜枣,右手不时来往蜜枣与嘴之间,神情快乐的像麻雀,两个小酒窝不笑也甜。 小胡须双手捧着七大盒蜜枣跟在后头有点吃力,道:“小少爷,买这许多蜜枣不怕吃坏肚子?” 秦宝宝回头一笑,扳着手指数道:“一盒送你们舵主大夫人,一盒送小大夫人,一盒送小气巴拉的陈掌柜,三盒给弟兄分吃,一盒给乌哥儿和小棒头尝些甜头,刚好七大盒,算是我对你们的谢礼。” 小胡须惊于宝宝小小年纪就能面面顾到,问道:“小少爷自己岂不是没有了?” 秦宝宝突然咯咯大笑,顽狡道:“乌哥儿不爱吃零嘴,提到他是说着好听,其实送他与小棒头的那盒蜜枣,到后来有一大半会在我肚子里,放心吃吧!” “是,多谢小少爷。”小胡须苦笑道,心里暗道:“小孩儿娃娃思想,以为别人和他一样离不开零嘴。” 虽然这么想,还是很感激宝宝重视他们的存在,就算再幼稚的道谢法,他们也很感动。 回到“龙凤轩”,陈掌柜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才放下来,正想念几句阿弥陀佛,宝宝却道:“把东西交给旁人去分,咱们再出去玩玩。” 当下不理陈掌柜想哭,有口不敢劝的苦衷,对伙计们的苦瓜脸故意没看见,打个招呼,一溜烟跑了,小胡须忙把东西塞给别人,又吩咐几句,急急追了出去。 秦宝宝立在告示牌下,等小胡须追上,顽皮笑道:“又耍了陈掌柜一记,真好玩!” 说完忍不住咯咯大笑,小胡须看在眼里心道:“可怜的陈掌柜和那些弟兄,蜜枣吃在嘴里是甜是苦?” 低头看见宝宝瞪着他,吓一跳,正待问明,宝宝已道:“你在心里偷骂我?”哼哼哼半天,秦宝宝又道:“别否认,每次有人偷骂我,我的左眼皮会跳四下。” 小胡须大感稀奇,知道这小孩儿花样特多,问道:“为什么不跳三下成五下,偏偏跳四下?” “君不闻:凡事不过三?三再来就是四,而四又与死音同,表不好的意思,跳四下表示有人对我不满意,一定在心里偷骂我,跳五下就太严重了,岂不等于有人想害我?” “跳四下暗示有人偷骂,跳五下表示有人想害你,真有这种事?”小胡须觉得很玄。 “当然,这项本领是从我爹那儿遗传下来的!” “万邪圣医”秦英在世时,是江湖人公认的大怪物,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都成了理所当然,他的儿子小怪童秦宝宝虽然没有他爹的惊世骇俗行径,但人家说遗传是“好的不传,壤的不断”,跳跳眼皮就知道别人心思这等怪事,由秦英身上传下来,就成了很令人心服的理由。 小胡须痴然点头,秦宝宝看了暗暗好笑,其实,他全在乱盖,出生没多久就被拖到天下最正经的大和尚庙“少林寺”抚养,在众人层层浓浓的爱的包围下,自然没有厌世嫉俗的极端想法,和秦英惨淡的童年形成对比,这种怪事发生不到他身上;与卫紫衣结拜后,溺爱和严格管教双管齐下,所有的劣根性均被卫紫衣——拔除,只是天生喜欢胡闹爱捣蛋恶作剧的习性改不过来就是了,卫紫衣对他不伤大雅的小缺点倒十分欣赏。 半日相处,秦宝宝和小胡须已混得很熟,说说笑笑到处乱逛,见到新奇没吃过的东西,秦宝宝总要买来尝一尝,嘴馋是嘴馋,却没有打算好好吃一顿午餐,没有卫紫衣的管束,他乐得随意乱吃,当然不忘警告小胡须回去不准乱说,这和在少室山下警告煮荤食的农户不得向悟心大师打小报告是一样的,当然,宝宝也不忘请小胡须大吃一顿,用酒楼的佳酒好菜塞住他的嘴,小胡须乐得装傻。 每次看到别人吃饭吃得津津有味,宝宝就会感慨问道:“真有那么好吃么?还是这家厨师的手艺特别好?” 小胡须喝口酒将口中食物吞下,才笑道:“真的很不错,小少爷不吃一点?” “不了。”秦宝宝对口味重的北方菜没兴趣,道:“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好象从来不会肚子饿似的。” “少爷一定零嘴吃太多,以致坏了胃口。” “我知道,可是不吃难受的很。” 小胡须回想刚才宝宝看到新奇零嘴眼睛就会一亮,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少爷实在离不开零嘴,标准的大富人家子弟。 “小胡须!”秦宝宝用研究的眼光看他,哧哧笑道:“我发觉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看你脸上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真是个老实头,平常一定吃了不少亏吧!” 小胡须微感惊讶,摸着后脑,不好意思笑道:“说的也是,入社快四年,眼看别人一直往上窜,自己却停留原处,想想也很窝囊。” “我到不这么想。”秦宝宝停了停,端详着他,道:“这些年来,‘金龙社’弟兄太平粮吃多了,精神大不如以前,最近可能社里会发生变故,你可趁机好好表现。” “社里会有什么变故?谁敢动‘金龙社’?” “谁敢动‘金龙祉’?”秦宝宝嘿嘿冷笑道:“如果大家的想法都和你一样有恃无恐,不懂‘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道理,万一有野心者打‘金龙社’主意,我真不敢想象在你们这种观念下,如何站出去对敌?” 秦宝宝年纪太小,勉强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什么攻敌先攻心,士气第一等等,聪明却好玩的他是不会想到这些,全是卫紫衣在讲故事时,一点一点告诉他,这时拿出来教训小胡须,倒显得他聪明睿智不下于大人,直叫人从心里佩服。 “小少爷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对‘金龙社’不利?” “你们舵主没告诉你们‘屠龙帮’的事么?” “少爷若指前些日子轰乱一时的‘屠龙帮’,大可不用担心,那种雷声大雨点小的帮会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秦宝宝收起笑容,严肃的盯住小胡须,一字字地道:“是否北京分社的弟兄都和你的想法一样?” “不,不!”小胡须被看得心慌,急乱道:“这又是我个人的想法,陈舵主一直吩咐我们要小心戒备,再以魁首至今生死不明,弟兄们都紧张了,警备比从前严,只因‘屠龙帮’扬言要拿下北京分社,却一直不见动静,才使我偶而兴起那种想法。” “敌人是在跟你们比耐性,不要没几天就沉不住气。” “是,是!” 秦宝宝暗叹一声,不与他说话,低头沉思:“这小胡须个性温吞,不给他点刺激,这辈子难有出息的英雄行径,我应该帮他,使他不至于给人终生瞧不起。” 灵机一动,想到前天晚上的事,不禁小手拍掌叫道:“就这么办!”摇头幌脑想着细节问题。 小胡须可惨,喝酒不成被宝宝抢得直咳嗽。 “怎么了,小胡须?” “没什么,不小心被酒呛到而已。” “喝这么急做什么?放心,我不会跟你抢酒喝。” “是,下次一定小心少爷刚才说什么就这么办?” “也没什么,等你吃饱了陪我上‘福德祠’玩玩。” 小胡须听得命令,三两口将酒菜扫进肚子,擦着嘴道:“我吃饱了,小少爷,可以上路了。” “好快的吃饭速度,厉害,厉害!” 秦宝宝对吃饭狼吞虎咽的人很佩服,觉得他们的牙齿真好命,不必太劳累,也替他们的肠胃致哀,必须像驴子推臼磨米般辛苦,可怜归可怜,他却也干涉不到。 坚持之下付了帐,出了楼秦宝宝一路慢踱,心中忖道:“如今正是吃饭时间,庙里人定不多,还是慢慢走待人多时才好下手。” 小胡须跟在后头可谓惊心动魄,宝宝在想事情根本不看路,行人纷纷让路,小胡须就在后头直点头赔礼,遇到阻挡的不是活物,就要及时提醒宝宝小心,心里直叫要命: 秦贾宝脑后没生眼珠,不知小胡须在偷骂,自个心道:“乌哥儿前夜答应我,昨天找时间告诉我官非品的事,结果整日与我在炼丹房,却总是沉思不语,瞧得我好生闷气,哼,我就自己去打听,让你耽心!” 想到别人会为自己的失踪急得直跳脚,秦宝宝忍不住掩嘴偷笑,谁知一抬眼就看见乌哥儿立在眼前,恭敬道:“宝少爷,炼丹有点问题,请你立即回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宝少爷第二次出门,我就一直跟在后头。” 秦宝宝暗自叫苦,乱吃零食之事岂不落入乌哥儿手中? “宝少爷,炼丹房不能没有你,快点回去吧!” “不要!”秦宝宝知道回去准没好事,刁难道:“你跟在我后头却一直不打招呼,你心里还有我吗?” “我看少爷玩得很开心不敢打扰,直看到少爷要向‘福德祠’去,才出声阻止。” “我去‘福德祠’拜拜保你平安也不成啊?” 乌哥儿背对小胡须,眼中闪着责怪怒芒,口中却道:“‘福德祠’过些天再去,少爷还是先炼好丹丸才是。” 秦宝宝知道乌哥儿的眼睛在说他已经生气了,只好道:“回去就回去。”走近乌哥儿,低声嘀咕一句:“你就会扫人家的兴!”头也不回的先行,乌哥儿和小胡须紧紧跟在身后,怕他偷溜。 回到炼丹房,乌哥儿将门锁好,倾听无人潜近,一把捉住秦宝宝按在膝上,让他屁股朝天,不由分说重重打了宝宝三下屁股,眼中怒气才消失了一半。 秦宝宝“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咳嗽道:“大人欺负小孩,羞羞脸,大哥对宝宝最坏了。” 原来如今的乌哥儿还是卫紫衣所改扮,至于他为何改扮成“龙王府”的鲨鱼七号官非品,这是后话暂且不题。 秦宝宝从小长得瘦弱可怜兮兮,兼又可爱顽皮精灵集于一身,秦英心疼他有病在身,对他的要求百依百顺,重话也舍不得说一句,别说打他一下;少林群僧不是与他交好就是怕他恶作剧,况且有掌门方丈护着他,人人待他像待祖宗!如今被重重打了三下屁股,可说是破头儿第一遭。 自与卫紫衣结拜,近一年来,秦宝宝听得卫紫衣说要打他屁股最少有六七次,但最后总是下不了手,责备几句敷衍,没想到这次居然真打,秦宝宝哭得差点岔了气。 卫紫衣这回硬下心,不为宝宝哭声所动,反而大喝道:“不许哭!给我好好想一想大哥为什么打你?” 秦宝宝被喝声吓得一怔,复又放声大哭道:“你是大哥,教训弟弟谁敢说你不是,有什么好想?” 卫紫衣一言不发,秦宝宝哭累了,见卫紫衣不安慰他,被冷淡的滋味噬痛他的心,带着泪水伏在地板上安睡。 良久—— 忽听得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卫紫衣小心将宝宝抱在怀里,抚着他面颊,轻声望自语道:“老天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你这小妖精啊,为什么我会无法自拔的爱上你,从小无人疼爱的我,竟会这样去爱一个人,冥冥中的主宰居然给我这样的命运:从来没有想到爱上别人会这么幸福,不能忍受他受到一丝丝的不幸,偏偏布这小捣蛋一心想往虎山行,‘福德祠’表面是间土地庙,暗地却不异龙潭虎穴,你的心思我会不了解?气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打你三下屁股,实在便宜之至。” 躺在卫紫衣怀中安睡的秦宝宝,嘴角突然往上翘,睁开一丝眼缝,笑嘻嘻道:“大哥爱我,我很高兴,我也最爱大哥,你知道么?” 卫紫衣好象早知宝宝没睡觉,丝毫不显惊讶,微笑道:“你总是给我惹出一大堆麻烦,我真不敢相信你爱我。” 秦宝宝不满的哼一声,翘起嘴可以挂油瓶,怨声道:“这那能怪我,女人见着大哥,活像蚂蚁碰到糖,赶都赶不走,我只好惹些事缠住大哥,以防大哥被他们抢走。” 卫紫衣闻得稚语禁不住大笑,双臂搂紧宝宝,好笑道:“小不点一个就懂得这些事情,当真后生可畏。” “大哥就会取笑我,对女人就文质彬彬,偏心!” “小孩儿不许胡说!”卫紫衣低头正视宝宝,教训道:“对外人自当客气,那来男女之分,若是大哥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你,你喜欢么?” “不喜欢,好象太生疏了。” “你懂就好,往后再乱来就多打几下屁股。” “你再打我,以后就不理你,你打人好痛。” “怕痛以后就乖一点,顽皮恶作剧不打紧,就是不许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好嘛,那你也不要老喜欢扳着脸教训我。” “难不成你要我笑嘻嘻的跟你讲道理,你会听么?” 秦宝宝对撒娇很有一套,立即低头忏悔,卫紫衣叹道:“真拿你没办法,宝宝,大哥打你打得痛么?” 秦宝宝一听就知道此战最后胜利的定是自己,嘟声道:“大哥的力量自己最清楚,大人欺负小孩,羞羞脸!” 卫紫衣在宝宝面前,大哥的威严使不出五成,柔声道:“你坐好,大哥告诉你官非品的故事如何?” “一半好,一半不好。”秦宝宝赖在卫紫衣身上,道:“屁股被你打痛不能坐地板,你就这样说好了。” “十三岁不小了,老要大哥抱你,别人会笑你。” “这里又没有别人,就算有别人,我们又何必在乎他们,我知道,大哥怕失了威严。” “这不是大问题,最主要的原因是……” “是什么?”秦宝宝睁大双眼,天真问道:卫紫衣目及他天真可爱的神态,又把话吞回去,笑道:“没什么,小孩子不宜有太多烦恼,你喜欢这样就这样。” 秦宝宝目睹卫紫衣欲言又止的苦涩笑容,心中忖道:“这种情形已经有好几次,莫非大哥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 想到卫紫衣的反常,秦宝宝愈想愈有这个可能,心中着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不能容忍女人占住卫紫衣,不管如何,他心中暗暗决定要套出那个狐狸精是谁? “宝宝,你在想什么?”卫紫衣奇怪宝宝为何咬牙切齿,心眼儿一转,才失笑道: “小家伙真会吃醋,看来我得为你找个小女朋友了。” “我堂堂男子会吃醋?”秦宝宝嘴角一撇,不悦道:“该吃醋的是未来的魁首夫人,大哥年轻俊美,文武双全,而且称霸江湖,那个女人不动心?唯一堪安慰的是,大哥定力还算不差,不像席领主,见不得漂亮女人。” 卫紫衣“嗤”的一声笑出来,喷着笑意道:“老天爷,你到底几岁?有时天真像五六岁小儿,有时又老气横秋直追子丹。其实每人性情不同,如秀喜爱女色,一半可以说是被席嫂子逼出来,不能全怪他,子丹见了女人就害臊,乃天性使然,所幸结婚后改进不少;大哥自小与环境搏斗,养成对事心淡如水,娇柔造作的美女只让我感到厌烦。” “阿弥陀佛,幸好我不是女的。” “宝宝个性天真大方,敢爱敢恨,不像那些女人明明喜欢一个人,偏又装作不胜害羞直说不喜欢,眼角却又不合作猛拋媚眼,使人摸不清她到底是爱抑是不爱,折腾好些男人干脆另觅对象,或出家做和尚,眼不见为净,如此一来,又惹得她们泪眼婆娑,咒骂天下男子均是负心汉,真是莫名其妙之至,还是宝宝好,不管是男是女大哥都喜欢。” 秦宝宝对卫紫衣的见解好生佩服,最后一句感到不对,道:“大哥说‘是男是女都喜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卫紫衣低头正视宝宝,温柔地、轻声地试探性的道:“如果大哥告诉你,宝宝是女儿身,你愿意相信么?” 秦宝宝煞时怔住,眼中充满惊骇,嘎声道:“大哥不要跟宝宝开这种玩笑,宝宝要生气了。” 卫紫衣叹息一声,面对被吓住的宝宝,只有柔声安慰:“抱歉,大哥只是想试试你,没料到你胆子这么小。” “大哥今天最坏,连续欺负弟弟二次。” 秦宝宝将“弟弟”说得很重,明显想安抚自己。 卫紫衣突然笑了,笑里充满对宝宝的爱,和悦道:“现在大哥告诉你官非品的事,免得你又偷溜去打听。 鲨将在‘龙王府’是次于龙王和八位殿主的高手,官非品却是个失意人。官非品廿五岁加入‘龙王府’,不久引进同门师妹孙玉品,他说当时就有王老福和王大头二位假庙祝,入门之初,他以绝高的本领得到鲨将七号的地位,孙玉品成了鲸手十一号。他为人豪爽深得人心,尤其是他的声音,非常悦耳富磁性,‘龙王府’的女弟子均为他所迷,连各殿主都喜爱他,加以他性子直,见不满之事常直言劝谏,对龙王也不例外,被龙王下毒毁掉咽喉,自此声音沙哑,而且被赶出‘龙王府’。 不夜市在一般人看来是罪恶源地,对失意人看来不啻天堂,官非品也迷上这块地方,久而久之,就被乌哥儿盯上。” 秦宝宝听了故事,立即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插嘴道:“不夜市龙蛇混杂,那么多人大哥何以独盯上官非品?” 卫紫衣最欣赏宝宝忘掉烦恼的快速本领,微微一笑道:“机缘巧合!有一个月初七夜晚,我与官非品同庄掷骰子,二更时分,他突然问我今天初几,我随口响应,他急急忙忙的起身,叫一声‘糟了!’不避讳的施展轻功,我好奇之下看定他去的方向,慢慢跟了上去,终于给我发觉‘福德祠’藏有秘密,自此就对官非品的行止留意上心。” “这些事领主他们知道么?” “知道,并特选几位密探盯住‘福德祠’。” “如此一来,大哥偷溜出去玩之事,岂不给他们知道。” “小傻蛋,我不会另编一个理由么?” “欺骗弟兄给人知道不大好吧!” “我与他们相交十多年,大家彼此心知肚明,我不是什么圣人,他们有他们发泄情绪的特殊方法,我自然也有,大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妨碍社里事情,不触犯‘金龙社’规条,众弟兄都很有默契的不去干涉别人的私生活。” 秦宝宝想想确是如此,忍不住研究起卫紫衣,有趣道:“领主他们对大哥房中另有信道之事,知是不知?” “不知道!”卫紫衣很肯定的道。 “也没有起疑过?” “起疑我房里设有秘道?没有!” “不是啦,他们会不会好奇大哥如何发泄情绪?” “好奇是好奇,那又如何?” “他们不敢问?” “没这么严重,问题是谁也不想问,想亲眼看见我的秘招,这样不是很有意思么?” “说的也是!”秦宝宝想了想,猛然点头道:“你们这些权高位尊的家伙,表面一本正经,发号命令像吃白菜,手下弟兄对你们敬畏如神,其实个个都童心未眠,孩子气的很!” 卫紫衣惊奇望了宝宝一眼,哧哧笑道:“原来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话直到现在才说出来。” “才不呢,我是觉得你们这样才正常,为了使底下人心服,自需装出威严气派,私底下若也如此,活着未免太累了。” “说的好!”卫紫衣不得不心服宝宝思想超俗,道:“‘万邪圣医’秦英前辈的孩子,果真不是凡夫俗子可比。” “这个自然。”秦宝宝深深以怪人父亲自傲,甜甜一笑道:“大和尚叔叔就看不破这点,常被我爹取笑悟道不彻呢?” “小孩儿不能批评长辈,悟心大师自小和佛门结缘,在庄严的环境中成长,自然不能和四海为家的秦英前辈互相比拟。” “我也是在少林寺长大,就没法子整天扳脸不笑。” “令尊在你十一岁时寿终正寝,在这之前,你所受的遗传被令尊完全引发出来,性格已渐渐定型,之后悟心大师想以佛学宣导你。可惜你天生爱胡闹成不了正果。” “我最讨厌念经了。”秦宝宝应一句,想又不对,道:“明智、明理和明月也不大像和尚,小时恶作剧,他们都是帮凶,大哥说的有问题。” 卫紫衣没想到宝宝问题这么多,暗吁口气,奇道:“你怎地愈扯愈远,谈天说故事将和尚也拉来凑一脚。” “大哥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再继续说故事。” “真要我说?” 秦宝宝肯定的点点头,卫紫衣轻笑一声,有趣的道:“我有一个答案,那一个才正确,以后再向他们求证。 其一,佛门中不乏洒脱之辈,有道‘酒肉穿肠过,佛自在心头’就是这类人的写照,明智师兄弟虽没到这地步,相差亦不远,平日率性而为,遇事出家人庄严自然显现。 其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老掉牙的话,宝宝应该不陌生,明智三人没有悟心大师等老一辈高僧的定力,与你玩闹十年余,多多少少会受你影响,所以哪,出家人的庄严渐被磨灭,剩下的就只有小孩子的调皮天性,是不是?大哥的解释你满意么? 宝宝认为那一个才是正确答案。” “都不对!” “怎么都不对,那儿不对?” “其一对了一半,其二错了一半。” “有意思,大哥洗耳恭听。” “其一里,明智师兄弟天性不拘泥小节是对的,其二里,大哥说他们没有大和尚叔叔的定力就不对了,明智、明理和明月看来很有出家人的味道,骨子里却有江湖人豪迈的潇洒行径,而且定力很强,平时邀他们恶作剧都会答应,有一次与他们共谋火烧少林藏经阁,陷住他们咽喉都不肯答应。” “老天爷!”卫紫衣叫了一声,猛然醒悟道:“是不是少林藏经阁得罪了你?” “爹爹不喜欢我练武,藏经阁的武功秘籍我没兴趣。” “那是为了好玩,想目睹火烧阁楼的壮观?” “我是个坏心人么?为了自己去烧毁少林重地。” “抱歉,大哥失言,莫非你这么做是为少林寺着想?” 卫紫衣嘴里这么说,心中可老大不以为然,秦宝宝却道:“没错,少林寺对藏经阁的武功秘籍视如性命,少林弟子一心一意想学完所有的武功,如此一来,不免荒废了功课,再则出家人拼命想学杀人神功,嘴里偏偏一开口就‘阿弥陀佛’‘我佛慈悲’,真是不象话,将来圆寂到了西方极乐,佛祖也会一脚将他们踢到地狱,交由阎罗王调教。” “还有更好的理由么?”卫紫衣苦笑道。 “大哥别皱眉,听小弟说下去。世人皆有依赖心,就像我喜欢依赖大哥一样,少林弟子对藏经阁的依赖心更可怕,一心想学好阁中所藏的武功,不懂得练出一套独门武学,每年寺里比武,我跑去偷看,师兄弟对打均不太专注,只因彼此所学的都一样,一招一式心中了然,看得我直摇头,心想不如烧了藏经阁,往后他们各创武功,比起武来才有着头。” “胡闹,胡闹!”卫紫衣对宝宝的天真想法只有谆谆善诱:“第一,每年少林比武,均是入门没几年的小弟子,所学的全是为日后奠定基础的粗浅功夫,学的自然都一样,待他们有了根基,就依性情练适于他们的高深武学。 第二,想创出一套独门绝技,首先就须具备高深功力和丰富的对敌经验,就算一切都有,也未必能创出一招半式。 第三,对敌时最重要的是功力之深厚,眩目好看的招式遇到功力较你深的敌手就失去作用,表面看来简易的功夫,其实只有敌对之人才知道,里面暗含可怕的威力,这些道理,悟心大师和令尊一定与你分析过,你故意忘记对不对?” “奇怪,大哥说的怎地与我爹差不多?” “后来呢?” “后来明智他们怕我独自去放火烧阁楼,就将此事密告我爹,害我被关在茅屋,一个月不许出门。” “你没将自己想法分剖结令尊听。” “有啊,本来要关三个月,爹听了后就改为一个月。” 卫紫衣忍不住大笑,着宝宝一脸委屈更是好笑,道:“小娃娃想法幼稚,令尊自然不好惩罚得太重。” “爹爹最疼我,那次罚得最重,我难过了好多天。” “令尊年老得子,对你自然宠爱,却也怕你因此变坏不讨人喜欢,是不是?” 秦宝宝领首,表示很谅解父亲的苦心。 卫紫衣双臂用力搂紧宝宝,抚着他长发微笑道:“这才是好孩子呢!再说官非品的事吧! 多年前‘金龙社’曾牺牲二十多名密探高手调查‘龙王府’秘辛,只得到一点端倪,就是‘龙王府’隐伏在一间土地公庙地底,天下土地庙何其之多,最后只有放弃。 二年前,我们将目标移至‘福德祠’,只是刚开始我们不敢相信‘龙王府’会藏在京城最大的土地公庙,对于这事只是猜测,至于官非品的身份更加好奇。 官非品,出身门派不详,身形魁伟,轻功极佳,虽然未见他施展武功,但我肯定他练过铁布衫,金钟罩之类的硬功夫。” 秦宝宝愈听愈迷糊,忍不住插嘴问道:“大哥既然能冒充他,怎会连他的出身门派武一概不知,如此不会引得旁人猜疑?” 第十五章 卫紫衣被宝宝当床躺卧,久了自然不舒服之极,商量道:“宝宝是勇敢的男孩,应该自己坐是不是?” 秦宝宝打个哈欠,换个方向躺,抬眼可怜兮兮道:“这样好不好?我有点累耶,不然我乖乖坐地板好了。” “就这样吧,累了就闭眼休息。” “大哥真好,刚才我问的你没回答呢!” 卫紫衣嘴角上撩。露出个尚带稚气的笑容,道:“自家人不会和自家人斗,只要在轻功上模仿像样就成。” “这麽简单?”秦宝宝撇撇嘴,大不以为然道:“大哥说得辛苦,不如换我问你答较轻松,好不好?” “你问吧,小鬼。” “大哥何时确认‘福德祠’乃‘龙王府’根据地?” “自从我盯上官非品,得知每月初七他均须到‘福德祠’找王老福叔,再由他们接进门,寺庙四周隐伏不少会家子,未到必要我不想现身,所以一直无法得知他进庙的目的,有一回初五,他反常的急往‘福德祠’,王大头曾经以前夜对我的方法试探官非品,他们口中的‘龙王’使我认定‘龙王府’就在‘福德祠’这个间土地公庙地底。” “真的官非品呢?大哥这位冒牌货将他杀了?” “没有,如今他人在总坛。” “被关在石室?还是将他待之上宾?” “前一半没大错,後一半也不大对。” “少来!”秦宝宝翻翻白眼,嗔道:“大哥是大人,不可以学人家咬文嚼字,故弄玄虚。” “嘿,天下的便宜全让你占尽。”卫紫衣无奈道:“算你小嘴厉害,总归一句话,官非品疯了!” “疯了?为什麽?” “原因我不清楚,在假死失踪的二个月里,除了调查陈东升之事外,就是找机会接近官非品,只因为我一直认为陈东升藏有秘密武器,‘龙王府’不正是现成帮手?上月初九,官非品和我一同赌博混得不错,相邀去喝酒,出了酒楼,他突然发酒疯,直嚷‘生不如死,师父我对不起你’,我点了他睡穴,驮回总坛石室,暗中叮嘱老展等人照顾他,不想他因此发疯,我与他在石室相处七日,於他病情发作时断续知道‘龙王府’的口令及秘道,连各殿主性情和龙王如何对他不满厌恶,对师妹的感情均说出,就是没法子知道他出身何门派,我在怀疑他可能故意假疯报复龙王。” 秦宝宝伤感点头以示赞成卫紫衣想法,却抿紧嘴不说话。 有道“知弟莫若兄”,卫紫衣明白宝宝在钻牛角尖,道:“宝宝,你在怨大哥回总坛七日也不与你相见麽?” 秦宝宝小脸蛋通红,摇摇头,小声道:“我知道大哥是为大局着想,怕我缠住你不放,只是领主他们都知道,就只有我这傻瓜为你的安危着急,他们好吝啬,连偷偷告诉我一声你没事也不肯。” 这番话由瘦弱的秦宝宝说出来更具说服力,卫紫衣心中疼惜,什麽也不说,只是让宝宝安静舒服的躺在他怀里。 这招果然有用,无言的慰藉最能安抚顽皮的小孩,不久,秦宝宝拍头嘻嘻贼笑道:“大哥漏了前夜进‘福德祠’那段没讲,想哄我小孩?” 卫紫衣轻笑一声,慢慢而详尽的从头至尾说一遍,中间秦宝宝插嘴模仿七殿主的娇嗲,惹得卫紫衣哈哈大笑。 “今晨那件事是你做的?”卫紫衣突然问道。 秦宝宝一副很无辜的模样,大打迷糊眼:“什麽事?大哥可不能给小弟乱加罪名,我近来,乖哩!” “想装蒜?”卫紫衣轻哼一声,扳起脸道:“自己说出来呢?还是要大哥点明了?你这个捣蛋鬼。” “大哥好凶,早知前夜就不以金多宝身份出现。” “你乱贴告示意欲为何?” 秦宝宝抿嘴偷笑,见卫紫衣直盯不放,只好道:“我是想使陈东升以为有另一帮人潜伏暗中,增加心理负担。” “是麽?”卫紫衣皱了皱眉,问道:“所谓另一帮人,就是你和小棒头这二个‘小鬼帮’?” “多难听的词儿!”秦宝宝鼓起腮帮子,不悦道:“人家是正经想帮你忙,你却尽管取笑,明日我去责问陈东升,说乌哥儿可能是有人冒充,看你们二人如何向我交待?” “大哥不笑就是。”卫紫衣很怕宝宝捣蛋,叹息道:“事情已发生,说你也没用,自己小心不要露了破绽就好。” “这点请大哥放心。”秦宝宝笑眯着眼道:“除了念经,能学的事儿我都学的很快,各家书法均有涉猎,这次笔迹是从陈掌柜那儿偷来,而且用的是左手。” “想让他们窝里反?”卫紫衣泼他冷水,道:“可惜陈东升并没有注意到那几张告示的字迹很像陈掌柜。” 秦宝宝瞪了卫紫衣一眼,怨他不说好话,撇着嘴道:“若是一眼就认出那是陈掌柜的字迹,反而让人可疑,陈东升在无人之际定会多看几次,一定会发觉到疑问,他是个多疑的人,疑心一起不易再消失,找来陈掌柜兄弟质问,如此一来,就会失去两个心腹对他的信任,甚至会连想到陈掌柜兄弟与金多宝一帮人勾结谋他地位,日思夜想,举动之中难免露出不信任手下人的样子,人心自然慢慢离他而去,就此削弱他的力量,是战策之一,孤立陈东升,是战策之二,如何?” 卫紫衣不以为几幅丹青会发生如此大效果,何况战争迫於眉睫,分离人心不是短短几日就能办到,若说有效果,只是让部下心头不高兴一下,但也不忍使他天真笑容失色,道: “但愿一切如你金玉良言,事成之後你就是大功臣了。” 秦宝宝很高兴终於能为卫紫衣做点事,二个酒窝笑得好深,至於卫紫衣心中如何策划为他收拾善後,就不得而知了。 “子午岭”、“金龙社”总坛戒备森严,不管敌人来头是大是小,他们从未看轻敌人的实力,所以能雄霸江湖多年不坠。 “龙吟厅”如今被封锁已半个时辰,里面只有大领主展熹,二领主张子丹及三领主席如秀。 还有大执法阴离魂也挈妻子归来,坐在上头叁与议论,当然,也有一点的不高兴。 阴离魂脸上阴沉沉的,好不容易露出个笑容,道:“好久不见魁首,怎地这时还不回来,咱们等半个时辰了。” 他们商讨多时是卫紫衣为何没有按照约定时刻回来? 二领主张子丹打个哈哈道:“会不会北京分社出了什麽事?也该捎个消息回来啊!” “不可能这麽快就出事。”大领主展意不表赞同道:“再则陈东升大权在握,就算出事未必会传回来。” 二领主张子丹将事情来龙去脉想了一遍,领首道:“说的也是,魁首如今的身份是无法命令陈东升的。” 阴离魂一张黑膛脸有了生气,兴冲冲道:“没想到咱们魁首对易容很有一手,陈东升那臭小子死定了。” “你可高兴了!”久久不语的席如秀突然出言相讥:“前几天到刚才一直怪怨魁首有事不通知你,也不想想魁首是想成全你们夫妻父子团圆,现在倒会捧起魁首来着。” 阴离魂听了也不生气,口才便给反讥道:“嘿,我懂了,你在吃醋我有个十六七岁的儿子,是不是?” “呸呸呸………”席如秀十分不屑的道:“世上有儿子之人何其多,没儿子的才稀奇,所以说,该吃醋的是你,因为我比你逍遥自在,不必为儿子的管教问题头痛。” 阴离魂了解席如秀多年无子的失望,不好刺激他,只道:“突然有个儿子的确很头痛,尤其孩子已经长大,真不知要如何与他相处,对人对事你向来比我行,我看不如叫阴武那小子拜你做乾爹,由你帮着管教,我才有信心。” 大领主展熹明白阴离魂苦心,附和取笑道:“好个离魂真奸滑,自己办不好的事就推给别人。” 阴离魂朝天打个哈哈,斜睨席如秀道:“这种吃力工作不拉席老鬼凑一脚,算什麽好兄弟?” 席如秀心中感激,嘴里嘿嘿冷笑道:“你打个好如意算盘,阴老鬼,怎不问我愿不愿意?” 阴离魂心中暗笑,表面愕然道:“怎麽?你不答应?席老鬼,你敢不顾兄弟情义?” “答应,答应!”席如秀想儿子想死了,嘻笑道:“从今而後阴武那小子就叫我乾爹,他敢不听乾爹的话,我就效法古人棒打出孝子。” “你少嘴硬,别先心疼死?”阴离魂取笑二句,又道:“就这麽决定,繁文褥节全免,禀告魁首一声就够了。” 双方没异议,展熹和张子丹连忙向他们恭禧道贺。 封锁的大厅门突然“依呀!”一声开了,马泰和战平引进一名郎中。 席如秀得子心情大好,老顽童脾气又发,打量郎中道:“马泰,战平,你们将卖狗皮膏药的郎中拉来做什麽?” 战平不语,马泰则一本正经道:“回禀三领主,这位先生拍胸保证能医石室那位疯子的病,所以我们大胆请他进来。” 席如秀绕着郎中上下左右打量,以批评的语气道:“怎麽看都不见一丝名医的模样,喂,你真能医疯病?” 那名看来平庸无奇的郎中突然撕下一张人皮面具,瞪眼道:“如秀,这时节还胡闹什麽劲?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魁首─—”来人正是卫紫衣,席如秀诧异道:“你为何扮成这副样子宝宝没有跟你回来麽?” 大夥儿上前见礼,卫紫衣一一还礼,才道:“宝宝还不能回来,他已将丹丸炼好,後天傍晚陈东升会派人护送他回来,在杉子林内欧阳必群等人打扮成黄衣黄巾蒙面人劫走宝宝,展熹,你率领弟兄十七人改扮他们模样,在杉子林外先劫走宝宝,并且必须使护送的人在描述你们形象时,与欧阳必群等人相像,先让他们来个窝里反。” 当下又说了其馀十七人的姓名,展熹等人就知道他们的高矮特徵,以便於选人手。 卫紫衣坐在头顶虎皮交椅上,从怀里摸出一只玉瓶,端详道:“这瓶就是宝宝多日炼出的丹药,共有十六颗,宝宝说药材有缺,所以服一颗只能抵五年功力,要我分与你们服了。” 众人心喜,不过最担心宝宝安危,席如秀诧异道:“宝宝答应为陈东升炼‘长生不老丹’,那又如何交待?” “别担心。”卫紫衣将玉瓶交结展熹,笑道:“宝贸说一次服二颗照本门运功心法大转九周,可以激增二十年功力,其馀四颗送与方兄,阴武师徒,答谢他们照顾多日;你们快服下运功,我为你们护法。” 群雄好生感动,大执法阴离魂道:“魁首不告诉我们,宝宝如何应付陈东升,我们无法心安。” 其馀人纷纷附和,卫紫衣心中欢喜,微笑道:“宝宝炼好那瓶丹丸後,就以剩下的药渣子混合一钱珍珠粉,炼出四颗白色药丸交给陈东升,告之陈东升此乃所有药材大炼九次所得最精华部份,若不成功再也无法可想。” 三领主“银狐”席如秀一副要笑不笑,神秘兮兮的道:“陈东升那狗崽子相信了?” 卫紫衣回想宝宝被灰薰黑的脸蛋说话神情,哧哧笑道:“不相信也不成,宝宝的表演天才,即使是最多疑的狐狸精也不愿相信他在说谎。” “哈哈……” 群雄闻言仰头大笑,席如秀更是搂着肚子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宝宝此举可替我们出了一口气。” 待群豪笑够了,卫紫衣起身严肃道:“快将丹丸服下运功,我还有事要与你们商量。” “是!”大领主“九面阎若”展熹分了丹丸,道:“魁首时间有限,不如先商讨大事,丹药我们自己会用。” “不成!”卫紫衣断然摇头,严肃道:“欲使药效增倍,运功之际绝不能受到外界的干扰,否则轻者终身瘫痪,重者七孔出血致死,还是我为你们守护的好。”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粗中有细,忽问道:“丹药让我们用去,魁首自己呢?” “金童阎罗”卫紫衣泛起金童般的笑容,道:“宝宝曾骗我服下少林大还丹,好啦,你们快服了吧!” 群雄不再言,集聚精神运功催药力,卫紫衣重新戴起人皮面具,站在最有利的地点,凝神倾听,只要一有敌人侵入“龙吟厅”,立刻能做最快的狙击。 从六人催药效的时辰可看出各人功力高深,半个时辰不到,展熹已大功告成,不久张子丹与席如秀,阴离魂以半刻钟之差先後起身,又过了一刻钟,马泰与战平双双圆满成功。 卫紫衣见他们目中精光湛然,不禁代他们欢喜,发出会心的微笑,突然眉儿一皱,又取出一只青玉瓶,招近他们小声道:“小家伙又制了九颗大补丸逼我非三天之内服完不可,这玩意兄我从小没兴趣,你们帮着吃吧,不过不能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群雄不约而同均摇头表示没兴趣,阴离魂道:“宝宝一番对兄长的敬爱之心,魁首岂能辜负?” 卫紫衣戴着面具无法看清表情,语气却充满无奈:“敬爱我的成份最多只三分,其馀七分是想报复我平时常迫他吃他最讨厌的大补品,小家伙存心不良,你们不帮我一帮?” 群雄你望我,我望你半旬,还是摇头,卫紫衣没好气道:“算了,我自己吃就是,大不了一口气将它们全吞了。” “魁首别生气。”席如秀搓着巨掌,不好意思笑道:“实在是那小鬼太精了,我们没把握不在他面前露了马脚。” “老江湖居然怕一个小顽童。”卫紫衣没法勉强,收好玉瓶,道:“关在石室的官非品病情有再发麽?” 群雄也不再嘻笑,大领主展熹沉声道:“官非品可能如魁首所猜测是假疯,这些天都很安静。” 卫紫衣嗯了一声,抚着假人皮,慢条斯理的道:“我以郎中身份回来,自须到石室看看他,咱们走吧!” 石室里—— 有一盏灯火照明,可以看见真的官非品鬓发散乱,双眼无神的坐在唯一的摆设─床上,卫紫衣一行人进来,他彷佛没看见,卫紫衣吩咐马泰,战平在门外看守。 官非品没有任何反应,卫紫衣又撕下人皮面具,官非品盯着卫紫衣的真面目良久,突然双眼发亮,紧闭的嘴居然开口道:“你终於回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卫紫衣好像料知如此,和悦的笑道:“将你关在石室很抱歉,希望没有带给你什麽不方便。” “没什麽!”宫非品沙哑的嗓音透着善意,道:“我喜欢安静,这里正适合我,想听故事麽?” 卫紫衣明白地想说出一切,道:“请说!” 官非品感激的一笑,眼神似望着茫然的过去,慢慢道:“二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孩,那时候多麽快乐,虽然我和孙师妹都是孤儿,但我们有师父和四个师娘,一起生活在地底宫殿,我们从来不抱怨没有玩伴,师父和师娘会好多玩意儿,师父教我们学功夫,还会做好多奇怪的玩具,我们永远也玩不厌,四位师娘煮的菜真好吃,缝的衣裳多好看。 我不知道我们为什麽要生活在庙底,有一次我问师父,师父说等我和师妹练好武艺,将来就能够帮助可怜的人,而地底清静,是练武的好地方,要我不能辜负他的期望。 我听了好生奇怪,又问师父有一身好本领为何隐藏不露,师父的脸色好悲伤,他说世上有一种人见不得阳光,他就是那种人。 看到师父伤心的样子,我不敢再问,又过了半年,师妹哭着想看外面的情景,我想到师父不能见阳光,正想阻止,师父却笑呵呵的答应,那天晚上我们终於出了庙底,走到街上却一片冷清,师妹又哭了,她没有忘记很小很小的时候看过的热闹街景,於是师父带我们去住店,让我们和师娘痛快玩了三天。 我想师父见不得阳光的病可能医好了,很替他高兴。那次之後,师妹就常常吵着要出去玩,师父不忍拒绝总是答应,可是,我好像可以看见师父眼中隐含着痛苦,做师兄的我并没有劝师妹不要为难师父,因为我也想玩,想看看其他人是什麽样子。” 官非品说的很慢很慢,沙哑的声音彷佛从天外传来: “匆匆十年过去,师父眼中的痛苦也慢慢消失,出来外面他也能和我们玩得快乐,我原有的一点不安也随之消失。 有一天夜里,我们的宫殿被人发现,一个鼻子粗大擎天的恶汉率领二三十名手持武器的大汉冲进来,要师父让出宫殿给他开山立派,师父好像和他认识,见到那个恶汉混身一震,却也不肯让出地底宫殿,双方才展开厮杀,来人的武功都很高强,我和师妹及四位师娘功夫不成,师父一个对敌多人,人终不支,眼看四位师娘为了护我和师妹先後死亡,我恨自己为何贪玩,不专心练好武功……师父身上挨了一刀又一刀,我发疯的想和他们拚命,这时师父却拉着我和师妹冲出地底密殿,一声声敌人得意的笑声刺痛我们的心,决心将来要报仇,报仇,报仇……… 为了师父的伤,我们躲在一间航脏的小客栈,师父的伤中有毒,他告诉我,他活不久要我好好照顾师妹,我不相信,师父要我静静的听他说,江湖上近几年出了一位盖此奇葩,叫卫紫衣,将来定然称霸江湖,要我练好武功找机会混进那帮恶人,协助卫紫衣消灭那帮恶人,师父又说,那些人不出十年气候既成,将出山为祸武林,只有卫紫衣能克住那个人的武功,一个神秘的人,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我很不服气,告诉师父自己的家仇我要自己报,师父摇头说他们将来荼毒整个武林,不再是个人私怨,要我为大局着想,诚心和卫紫衣合作,师父的眼神充满祈盼,我只好答应。 七天後,师父也抛下我和师妹走了,我们躲在一个小农庄勤练武功,过了七年我混进那帮恶人秘创的‘龙王府’,选为鲨将七号,半年後引进师妹,三年来我变了许多,唯一不星的就是复仇的决心,和师父临终的心愿。” 官非品收回眼光目注卫紫衣,七情不动的道:“卫紫衣,你愿意和我合作麽?” 古怪的笑了笑,卫紫衣也古井不波的道:“我们不是已经在合作了麽?” “谢谢!” 官非品说完这句话,又紧闭起嘴,卫紫衣简略说出代他赴“龙王府”之会的一切经过和他师妹的怪举,沉思道:“令师妹和我谈话之际,有几人躲在暗处监视,龙王对你们起疑心麽?” 官非品沙哑的嗓音懒洋洋的道:“龙王对谁都不信任,彼此互相监视,师妹才会说出那些话。” 点点头,卫紫衣和悦的笑道:“如今你有何打算?何时出这间石室?” 这时—— 有跑步声传来,可转出来人心情很慌乱,有人哭叫道:“大领主,二领主,三领主,你们在那里?” “是小棒头!” 卫紫衣又戴回人皮面具,小声道:“可能宝宝那边有变化,你们出去问问看。” 三位领主和大执法一同出去,见着小棒头,席如秀叱道。 “你这小鬼不陪在宝宝那小鬼身旁,自先回来做什麽?” “宝少爷……宝少爷……” 小棒头情急之下结结巴巴道:“宝少爷……他突然…突然又不见了,哇………” 小棒头说完就放声大哭,群雄大惊正欲入石室禀告。 “慌张什麽?” 卫紫衣以郎中身份出现,道:“宝宝那孩子若肯乖乖被我们劫回来,再乖乖的耽在社里不出面,那才叫奇闻,随他高兴玩去吧,派几名兄弟暗中保护就是,宝宝身子不好,江湖事不要插手才让人放心。” 小棒头停止哭声,诧异的打量卫紫衣,道:“你是谁呀?怎地声音跟魁首好像?” 卫紫衣撕下人皮面具,微微苦笑道:“这副捞什子面具再也用不着,本待劫回宝宝再恢复身份。” 大领主“九面阎若”展熹也笑道:“看来我也不必假扮欧阳必群,当一次倒霉的僵尸。” 三领主“银狐”席如秀嘿嘿怪笑道:“欧阳必群那伙人定气得直跺脚,跟陈东升那小子翻脸。” 说到得意处忍不住大笑,突然煞住笑声,又道:“糟了,欧阳必群那伙人平日可能虎视眈眈监视宝宝行止,宝宝溜出‘龙凤轩’,岂不给他们逮个正着,到时焉有命在?” 大执法阴离魂一点不耽心,充满自信的道:“宝宝是‘万邪圣医’秦英前辈的独传子,不能与一般小孩相比,他既然知道自己目前是敌人欲猎的最大肥羊,而敢单独出去游玩,表示他有自信使贼子捉不到他。”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也补充道:“离魂说的对,宝宝机智过人,论武功也许斗不过那许多人,若说比鬼脑筋和灵机应变之能,欧阳必群需再拜师学五十年。” 大领主展熹又在最後做个结尾,微笑道:“宝宝向来率性而为,对事容易厌倦,在‘龙凤轩’这许多日子可闷煞他,还为我们调查出‘龙王府’和出现神秘女人之事,出去玩耍也是应该,江湖险恶他少知为妙。” “谁又希望他入江湖来着?”席如秀瞪眼没好气道:“那小鬼少出江湖咱们少麻烦,省得天天有人上门告状被他恶作剧,听你们口气好像只有你们才了解他,我只是怪怨他怎麽又一声不响就溜了?” “你当他呆瓜?” 阴离魂斜视席如秀一眼,道:“当时魁首和他在一起,若说出来,走得成麽?” 卫紫衣有趣的听他们一个个发表完,哧哧笑道:“瞧光景你们都比我溺爱宝宝,全都帮他说话。” 席如秀“嗤”的一声笑出来,道:“魁首怎地健忘,头先开口为宝宝说话的,可是你耶!” 卫紫衣一怔,继而哈哈大笑,不得不承认对宝宝太溺爱了点,有时候该严格一点,群雄不大以为然,均说宝宝很有分寸,听得卫紫衣直摇头,不得不佩服宝宝的魅力。 在杉子林一棵大树上,秦宝宝有点无精打采靠着,古怪的道: “嘿,少爷当腻,换口味做流浪小孩?真是怪胎! 怎麽着?给大爷骂得抬不起头,无话可说了? 你说够了没,能不能停停换我说?阁下说话的速度直如鞭炮,ㄆ1ㄆ1ㄆ1ㄚㄆ1ㄚ想吓死人? 你今天火气怎麽这麽大,偷溜成功还不高兴呀? 偷溜只是一时兴起,如今倒不知做什麽好? 早知如此,何不当初照你大哥所说的去做? 那更无聊,为了不使陈东升和欧阳必群那些人知道我被‘金龙社’人劫回,大哥定会将我藏起来,躲避欧阳必群等人。 他也是为你好,如今你已是众矢之的,身价不凡哩! 真的?这又百什麽稀奇,从小至大我那天身价不非凡? 你被宠坏了。老实说,宝宝,此次偷溜到底为什麽? 没什麽,只是觉得做江湖人好累,想休息几年。 老天爷!你此次实际叁与江湖事前後才一个月,就打算休息几年?打的好如意算盘! 不成麽? 不是不成,而是根本不可能,你听我道来:阁下生身父母,一个是谁也不敢得罪的怪杰圣医,一个是江湖俊彦追得焦头烂额的武林第一美人;仙逝的不提,阁下的堂叔是天下最大门派少林寺的掌门,江湖老少拱为武林至尊;阁下的结拜兄长是称霸北地的‘金龙社’魁首,跺一脚而江湖颤动的‘金童阎罗’卫紫衣,你听清了麽?与你最亲密的亲人均是江湖人,而且个个都是令人闻之色变的大人物,江湖中谁不羡慕你有这样显赫的家世,及硬似万年寒冰的靠山?虽然我明了你不在意亲人身份的高低贵贱,可是,我必须提醒你,你命中注定就是个江湖人,就算你不去亲身体验江湖险恶,你的周遭依旧不断有江湖事呈现在你眼前,除非你立即远离少林寺与‘金龙社’的势力范围,躲得远远的,但你舍得?你忍下心? 你会因而快乐心安? 你扯到那儿去了?大和尚叔叔和大哥是我最喜欢的人,我不可能离开他们独自生活,我只是对陈东升那些人很厌烦,才出来玩玩! 面目可憎的人看久自然讨厌,这档事你放手不理啦? 一切随缘,碰上需要我帮忙再插一手。 你念经虽差劲,佛法学的不少,随缘?我瞧随你才是真的。 那也不差,我是自己的主人,自然须一切随我。 任性的孩子,如今你想到要做什麽了麽? 没有! 哎,那聊天也好,为何你喜欢坐在树上? 因为这里没有椅子可坐,其实坐在树上不太舒服。 铺张棉垫就舒服是吧?何不坐树下,有落叶做椅垫。 树高可望远,避敌也方便,而且可以碰碰运气。 请道其详。 陈东升弄丢我,极可能不告诉欧阳必群那伙人,准备硬赖人已被他们劫走:明天就是归期,欧阳必群等人极可能来这儿勘查环境,寻找最佳的退路途径。 也对,假如他们真地来了,你有何打算? 尚未发生的事,我不敢下断言,尤其今天心情很不好。 这两天瞧你好没精神,想你大哥,是不是,宝宝? 想也没用,暂时我还不想回去找骂挨。 你大哥责备也是为你好,怕你不懂收敛,其实心里疼得紧。 少来又贬又褒的,听来好生刺耳。 你别这麽没出息,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若真想念,何不趁夜晚从颈道偷进去看几眼? 耶,此招可行!不过,只看几眼没意思,语话长夜才好玩! 咳咳,你大哥面敌二帮一定很累,你最好替他想想。 说的也是,不好意思总为大哥带来麻烦。 这才像话,想想你大哥待你多好,有时也该乖一点。 这一个月来我已经很乖了,可没有给大哥捣蛋。 嗤,真不害臊,偷溜出来使他担心,这不叫捣蛋麽? 这个………这个………啊,有人来了。” 秦宝宝很快地将它赶一边去,处於备敌状态。 杉子林是过路人歇息的所在,常有人经过并非奇事,只是秦宝宝少见多怪,将几个过路商人误以为是敌人勘查环境来着,被它好生取笑一番,心中忖道:“难道欧阳必群等人已知我不在陈东升掌握?” 手脚并用爬下树来,秦宝宝正待走出杉子林,忽停下心道:“我就这样出去,万一碰上他们,岂不哀哉?” 在‘黑蝎子帮’萧傲云曾送我几副桃木鬼面具,正可戴着吓吓他们,可惜没戴出来。 莫名其妙,他们跟我有什麽关系?何必避着他们,我这个小宝儿真没出息,丢了爹爹的脸,碰上他们又怎地?了不起双方打一架,绝不拖累大哥就是! 心里想通一切,秦宝宝顿感周身舒畅,再无任何负担,也觉得自己更勇敢,更像男子汉了。 秦宝宝在街上招摇过市,想引得敌人寻他晦气,但是,欧阳必群等人好像全都失踪了,别说双方将大战一场,连个影子也没见着,为什麽?宝宝心中忖道: “他们可不是宽怀大量的英雄,岂有放过我之理?莫非大哥已向他们警告不许伤我?不可能,那种睚毗必报之人不会因受要胁就放弃复仇行动,大哥自也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难道这二天情势有了新的变化?” 想至此,秦宝宝仰头瞧瞧天色,已是黄昏时刻,这时加紧脚步回去,正好可以与卫紫衣共进晚餐,秦宝宝大可如此做,他却没有,走进一家饭庄乱点菜肴胡吃,只因宝宝怕卫紫衣又会早早打发他上床或自己玩,根本不让他叁与讨论策划,想也闷气,不如待夜深偷溜回去,兄弟俩才有时间谈心。 金乌早坠,玉兔飞升—— 好不容易太阳完全掉入海里,秦宝宝立即飞身上“子午岭”的後岭小路,凭卫紫衣曾谈起的大概,在草丛间摸索,被草尖刺痒刺痛自不在话下,他不管,只想找着洞口,半个时辰过去,终於找到竹遮盖的洞口,宝宝不得不佩服卫紫衣设计得巧,谁有兴趣去拨弄开一团又一丛的竹?洞口藏在此,自然隐密的很。 进入洞口,秦宝宝小心将竹弄回原状,取出一个刚买来的大火摺子,自火光中,可看清这条窄小仅容一人通过的小道是在整个“金龙社”地底,後崖很接近“黑云楼”,所以这条地道并不很长,但秦宝宝走来总觉得很不是滋味,也许是他从来没有卫紫衣那种高高在上的孤寂心情。 地道很快走到尽头,出现一条很长很长的绳梯,宝宝仰头上望,很高兴自己说的没错,上头即是整幢“黑云楼”盘踞,有绳梯的这而是双层墙,中间有条通往秘密阁楼的颈道,约宝宝身体的宽度,宝宝熄了火摺子,开始往上爬,一边心道: “这条颈道我和大哥爬来自然轻松偷快,若换席领主来爬,不免堵得死死的,成了真正的‘前心贴後墙’,大哥不告诉他们也有道理,以免席领主望之兴叹,想试一试都不成,徒具伤感,回去痛下决心一餐不吃,减肥!” 手脚并用的爬,脑子东南西北乱想,倒也不显枯躁,很快就碰到顶,秦宝宝腾出只手再捻亮火摺子,藉着火光想寻出机关,那天卫紫衣使刁不肯说,宝宝就赌气不愿再问,这时仰头在这块窄窄的地方寻找理应不难,偏偏他脖子都酸了,倘瞧不出一丝端倪,再次感慨自己学艺太杂太多却不精。 眼见火摺子快用完,秦宝宝不禁有点慌急,因为他只买一个火摺子,在用完前不找着机关,就须摸黑再回城里买,他可不愿意,熄了火摺子,将脑袋伸回原位,扭几扭想减轻酸楚,背脊不禁懒洋洋的往背後墙一躺,想休息一阵再找,不料用力大一点背脊居然误撞机关,上面的床往侧移开,现出一个半张床的洞口,宝宝又喜又气,心道:“这机关是谁设计的,存心使人累得半死再‘误触’机关。” 秦宝宝心有未甘,捻亮火摺子侧身观看方才“误触”机关的地方,这一看才恍然大悟,原来绳梯是设在床头附近,床是实心的没错,床头却是半空心,里头设有轴轮,只表面上又用树削板盖住,所以没发觉,靠背脊的墙有一尺见方是空的,与床头互通声息,虽然表面看来无甚出奇,其实只要往那块一尺见方的墙用力按下,就会触动轮轴,不费力气就能看到出口,也不必像宝宝看得脖子酸。 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秦宝宝却不泄气,以往只能从书上或传说中知道天下有鬼斧神工般的技师,设计创造的机关往往隐在无形之中,不料今日得偿心愿,得以亲眼目睹这些高深的机关之学,他不由得得意自己运气实在不错。 这小子真他妈的乐观的很,还暗忖这机关是谁所设? 卫紫衣精於剑术及具有天生的统帅之能,至於其他技术,秦宝宝料想他也没有时间学。 爬到床上,秦宝宝已知道机关所在,往床头外侧用屁股重压一下,立即恢复原状,顽皮的又在床头里侧重踏一下,洞口又现,如此玩了数次,才觉得满足。 至於地板上的机关,秦宝宝上次对卫紫衣的踏法已留上心,如今重蹈一次,整个人立即像腾云驾雾突然失灵往下掉,床铺了棉垫,倒也安然无事降落,只是床上空无人睡。 屋里点上一盏灯火,秦宝宝可瞧出珠帘外的小厅也空着,床侧有条小道可通向卫紫衣的洗澡间,也没有传出水声,宝宝心道:“大哥此刻正忙得心力交瘁,我不应该去打扰他。” 坐在床上发呆,秦宝宝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就是有一种奇妙又怪异的感觉,卫紫衣的房间跟他的卧房有着很大的不同,双眼骨碌碌瞧来瞧去,并没有发觉什麽差异,卫紫衣房里有的他也有,连原本没有的洗澡间,卫紫衣立即派人赶工在二天内造出一间赏心悦目的洗澡间,只是颜色有所不同,宝宝房里的沙幔床帐均是月白色,卫紫衣房里则偏於紫色,茶几及其他设备不论颜色样式均配合得高贵典雅,若欲强说不同之处,就只有宝宝房里有许多小孩子才有的东西,例如桃木鬼面具,牛皮缝的球,吹泡泡工具等等从游乐间移来的玩具,这种不同是很正常的,但宝宝感到有很大不同,最後只好骂自己。 “神经病!大哥是大人,自然不一样。” 虽这麽敷衍自己,总感到这理由很牵强,作不得准。 打个哈欠,秦宝宝突然觉得很累,安慰自己道:“想不通的事情待睡饱再想,一定想得通!” 有现成的床可睡,秦宝宝自然不肯回房睡自己的床,躺在卫紫衣的床上,他突然又觉得怪怪的,心里明白不是床有问题,决定今晚不再想这事,身子移近床里侧,暗道:“这床又大又舒服,我只睡一小半,大哥回来可睡另一大半。” 睡惯自己的床换睡别张床,虽然一样又大又舒服,有些人会整夜辗转无法成眠,宝宝却觉得很新鲜,反常的居然很快就睡熟了。 夜更深,已是初更。 这间卧室的主人终於回来,在门外挥手要马泰,战平回房去睡,不必侍候,进入冰扉格子房门,反手上了门闩,并没有立即上床,在珠帘子外的小厅坐了好久好久,才微微露出个笑容,可能心中的难题已想到解决方法。 卫紫衣掀开珠帘子,并没有注意到睡到床里侧的宝宝,谁又想像得到有人敢睡在卫紫衣的床上? 卫紫衣终究发觉到屋里不只他一人,就在他要解开袍带之际,突然闻到一种香味,不淡不浓,令人闻来很舒服又很陶醉的香味,这种香味卫紫衣是极熟悉的,尤其在夜晚。 只有体质不好的秦宝宝才有这种香味,卫紫衣常想,会不会宝宝从小仙露汤喝多了,转变成一股宝宝特有的香味从体内散发出来,却不带丝毫药味,白日香味极淡,夜深人静卫紫衣在宝宝房里讲着奇闻异事,香味自然转浓。 这时又闻到这种熟悉的香味,卫紫衣想也未想就将眼光移向卧床,终於发觉到宝宝像个婴儿般卷曲睡在床里侧,原来身上没盖被子,窗子又开了一半,睡梦中感到寒意。 卫紫衣立即关好窗子,侧坐在床看了宝宝好一阵子,忖道:“这孩子能找着秘洞真是聪明,回来想找我谈天,遇不着自己就累得先睡熟,也不回房睡,当真孩子气;留了一半床给我睡,肯替人着想是好的,但我怎能睡在你旁边呢?” 掀开方才为宝宝盖上的薄被,双手小心将宝宝横抱在怀,出了房门,看宝宝甜睡的可爱模样,不禁微微一笑。心中突然有个冲动,想低头吻宝宝粉嫩的面颊,但还是被自己克制住,他保证自己心中没有任何邪念,就像宝宝高兴时就抱住他吻他面颊一样,彼此心中充满手足之情,互相关爱,当然,在旁人面前,宝宝就不敢如此,恐怕有碍卫紫衣威严。 进入宝宝卧房,可看出宝宝虽然一个多月没回来住,但依旧纤尘不染,肯定有人天天打扫揩擦;卫紫衣踏进珠帘子隔开的另一个天地,将宝宝放在他自己那张“又大又舒服”的床上,扯开叠好的白缎被盖在他身上,正待离去,宝宝突然梦叹:“大哥,我好想你……宝宝不乖,你不要生气……咱们勾勾手,你不会被女人抢云……大哥会跟宝宝永远在一起,是不是?” 断断续续喃喃不清的呓语,听在卫紫衣耳里真是百感交集,想起大年初一那日被司徒聪锁在衣箱,差点小命不保,待将他救活,宝宝小手紧抓住卫紫衣外袍不放,当时卫紫衣就已知道,自己已成了宝宝心里最大的支柱,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这是负担,他喜欢看到宝宝满面天真快乐的笑容依赖着他,甚至害怕有一夭笑容不再出现,他不知要如何渡馀生,没有人敢相信,其实卫紫衣也在依赖着宝宝,宝宝快乐的天性传染给卫紫衣,宝宝的笑容可以令他忘掉童年的不幸,少年的坚辛奋斗,及成名後的孤寂。 这一切,只有卫紫衣心里明白,他也明白说出去没有人会当真,当然,他年轻,他有满怀的斗志及自信可以克服一切痛苦,但是,他仍然感激宝宝带来的快乐这种最珍贵的资产,因此不免地,对宝宝自然溺爱,却不将他惯坏。 人与人之间原本就是互相依赖,只是很少有人有勇气承认! 卫紫衣有这个勇气,可是别人只当他在说笑。 因为他是老一辈心服,年经一辈视为偶像的“金童阎罗”卫紫衣? 此时卫紫衣见宝宝略显不安的睡姿,又像当时在他耳边轻语:“大哥会永远和宝宝在一起,你放心的睡吧!” 秦宝宝虽然在睡梦中,却似乎能听见,也许是两人心意相通,宝宝的不安慢慢消失,甜甜的睡容再度使卫紫衣发出会心的一笑。 又看了宝宝一眼,卫紫衣放经脚步出房门去了。 “啊─—”小棒头惊叫一声,只因他看到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天大亮,他捧着水桶抹布到小主人房里清扫,所有该扫的都扫好了,该擦的也光洁明亮了,正要做最後一件事,再次整理宝宝的卧床,他骇然发觉已经失踪的小主人突然出现在床上,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忍不住叫了一声。 秦宝宝这次没有惊醒,只是似睡非睡的喃喃道:“吵死人的乌鸦叫,难听死了,小棒头,拿我的弹弓把它射下来。” 说完抱着棉被,一个翻身又睡着了。 小棒头听了梦话真是哭笑不得,上前看清确是宝宝,心道:“宝少爷什麽时候溜回来的?总坛戒备森严,任何人进出都瞒不过岗哨的眼底,可是又没有听人说起宝少爷回来了。” 小棒头苦思不得其解,苦笑望了宝宝一会,端起水桶下楼,又到饭厅吃了早餐,回来看见宝宝已醒来,坐在床上,冲着他一笑:“我今天睡得很快乐!可是,我怎会睡在这里?” 小棒头比他更莫名其妙,耸耸肩道:“宝少爷什麽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问其他人也不晓得,早上我进来少爷就在床上了。” “不是这样啊!” 秦宝宝侧头想了想,嘀咕道:“我记得是睡在树上的,不知谁叫了一声,我吓一跳就掉下去,为何这麽刚好,这张床恰好将我接住,居然没有摔痛。” 小棒头表情好生古怪,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好道:“没这回事,我保证这张床从来没有移动过,至少昨晚没有。” “怎麽会?” 秦宝宝陷入苦思,小声却清晰的道:“做梦就是这样啊,难道梦里的情景是骗人的?” 小棒头真想大笑一场,强忍住,盯着可爱的小主人道:“算啦,宝少爷,别想这些,你回来我们就安心了,瞧你昨晚要睡也不换睡袍,一身上好的衣棠都给你睡绉了,还不起身换。” 看宝宝不大想下床,小棒头朝他神秘一笑,打开大衣柜左门,一排簇新的衣裳立时展现在宝宝面前,大部份是月白色,其中有四套例外,淡绿、淡紫、淡红,颜色均淡得十分漂亮,最出风头的是一套纯黑滚花边的,看来不但不老气,反而非常可爱,肯定出於名师设计,当然,料子均是上等绸缎。 小棒头笑咪咪的充当介绍人,为宝宝解释道:“宝少爷高兴麽?十二套月白色,另外四套例外,可别小看这些衣裳,大年初四我就看洪管事被魁首招去谈话,问他才知道魁首命他到‘万花坊’指定大师傅亲手为少爷裁制这些衣棠,布料必须是最上等的,而且要来自不同的地方,滚边不能太花,最好来自波斯,颜色也是魁首选定的,‘万花坊’的大师傅足足花了六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前天亲自送来,我在一旁听他告诉魁首,这十六套衣裳的式样均十分可爱而且只此一家,布料有的从很远的国家偶然买到的,魁首看了很满意,除了应给的价钱,又多赏大师傅一千两。” 秦宝宝听卫紫衣花这麽大工夫为地做衣裳自然高兴,只是迷糊:“为什麽给我做这麽多衣装?又不是过年。” 小棒头噗嗤一笑,觉得今天宝宝真迷糊,有趣道:“北方虽寒,天气也渐渐热了,少爷总不能夏天穿锦缎袄吧?这些衣裳均是为春夏季而备,魁首命我将衣裳搬来放时曾说不够会再添。” “够了,够了,柜子都快放不下了。”秦宝宝感动道:“大哥请人做的衣裳那件不是又贵又好,只穿几次多浪费!” 其实他心中还有另一个想法不好说与小棒头听,忖道:“大哥初四请人做新衣,不正意谓着想使我脱胎换骨之意?初一差点见阎王,成了与四同音的死人,为了替我压惊,重新打了一条”寿“字金炼子,没想到又做这许多衣裳,宝宝福气不小,大哥花费不少。” 心中一动,问道:“小棒头,这十六套新衣的领子里边,是否都绣上‘寿’字?” 小棒头怔了怔,然後很兴奋的道:“没错,每件都用金线绣出很漂亮的小‘寿’字,少爷快来选一件换新。” 皱了皱小鼻子,秦宝宝盯住那件淡红的,嘟声埋怨道:“大哥为何选我最讨厌的红色? 只有女人才穿红的。” 小棒头取出淡红色那套,让宝宝看个清,才道:“宝少爷不觉得这种红一点也不刺目,非常柔和,要将丝缎染成这种色很难,何况少爷还是小孩,穿来更显可爱富贵气。” “少爷就是不要红的!” 秦宝宝断然道:“人家常说我太过俊美,少了男子气概,再穿红的会被他们笑话。” “其实……” 小棒头喉咙彷佛卡住,很困难的道:“其实少爷……本来就……是………” 秦宝宝不给他说完,已大叱道:“你说什麽?不许你胡说!” 小棒头四次来均说到“是”字即被喝住,不禁问道:“难道宝少爷已经肯承认自己………” 目及宝宝既怒又无助的样子,小棒头感到歉咎,改道:“魁首为少爷费心思做衣裳,少爷不肯穿,魁首恐怕会失望。” 秦宝宝很快又将不偷快的事抛远,哧哧笑道:“没关系,待晚上偷偷穿给大哥看,他一定不会笑我的。” “魁首自然不会笑。”小棒头另有深意的说一句,又道:“我的懒少爷,快点下床吧,太阳早晒到屁股了。” 秦宝宝也想仔细瞧瞧新裳,一骨碌下床,走近衣柜,将新衣一套套拿出来欣赏,讲道: “真漂亮,虽然同是月白色,但一眼就能看清其中不同,布料少见的好,缝工也考究,大哥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九牛一毛而已!” 小棒头有趣的笑道:“‘万花坊’的大师傅是出名的狮子大开口,工夫当然好,但是在魁首面前畏缩得像老鼠,只敢要一万两银子,魁首觉得很公道,做的又好,多付一千两银子嘉赏。” 秦宝宝很清楚“万花坊”的大师傅是位王公贵人也不愿得罪的人,只因他的手艺闻於天下,与许多朝廷显要交好,不入他老人家法眼的只交给手下做,连起身招呼一下都懒,可是他毕竟不敢得罪“金龙社”的魁首,乖乖照吩咐做。 宝宝更明白这十六套衣棠若卖给别人,最少开口五万两银子,足足多赚五倍。 选了一套从未穿过的淡紫色衣装,宝宝穿上新衣转个圈圈,小棒头不禁赞美。 “宝少爷穿什麽颜色的衣裳都那麽特殊好看,真是得天独厚。” 小孩子换衣总想炫耀,秦宝宝启唇一笑,道:“穿去给大哥看,然後陪他一起吃早餐。” 说完就想走。 “宝少爷─—”小棒头急忙将宝宝唤住,道:“魁首在‘龙吟厅’主持议会,我问马泰说魁首已吃过早餐。” 秦宝宝念及自己眼巴巴回来,却到现在卫紫衣的影子都没瞧见,小嘴一扁,眼泪差点滴下来,失魂落魄在卫紫衣书房呆坐,小棒头送来早餐,看也没看一眼,就以“没胃口”搪塞不肯吃,命令小棒头不要来吵他,小棒头只好吐舌答应。 秦宝宝感到自己真没出息,卫紫衣又不是会飞天遁地,再几个时辰就可相见,现在应该找个游戏玩,可是,今天偏偏很没精神,厌游乐只想呆坐,奇怪自己明明睡一整夜都未醒来,怎地会没精神,方才不是精神很好? 是他有毛病?还是今天的空气有毛病?宝宝这麽想。 滴滴答答,秦宝宝已呆坐二个时辰,思绪东南西北乱飞,这时间,小棒头曾来过四次探问饿不饿,都给宝宝不耐烦的拒绝。 如今又传来轻轻的扣门声,秦宝宝火了,嗓门提高:“叫你不要来烦我须说几次?你烦不烦啊?小心我敲你的头!” 门“依呀”开了,秦宝宝赌气不理来人,眼角瞥见小几上又放着端来的食物,不悦道: “我说不吃就不吃,讨厌的小棒头,你能不能把这些惹人厌的东西给我端出去,当然你的人也顺便给我出去。” 侧身半背向人,秦宝宝瞥见紫色衣角,心中认定又是小棒头烦人,“金龙社”上下人人一身紫,没去想会是旁人,不料那人却十分惋惜道:“火气这麽大,岂不辜负这身漂亮衣裳?” 秦宝宝心中一惊,慢慢扭转头,瞧清来人,起身低头道:“大哥一早辛苦,商讨大事已有眉目麽?” 来人正是卫紫衣,沉默不语,秦宝宝想起刚才骂的话,头儿更低道:“宝宝又错了,大哥为什麽不说话,生我气是不是?” 卫紫衣哼了一声,语气不悦道:“我如今只想说八个字。” 秦宝宝一怔,抬起重逾千斤的头,道:“这八个字是什麽意思?” 卫紫衣眼露一丝笑意与责备,一字字道:“请你马上坐下吃饭!” 秦宝宝“嗤”的笑出来,乖乖和卫紫衣双双落座,道:“大哥忙於大事,怎地知道我还没吃饭?” 卫紫衣盯着宝宝的淡紫色新衣,心不在焉答道:“方上楼即遇到小棒头端着食盘,一问自然就明白。” 秦宝宝心情大好,细嚼一块核桃酥,甜甜笑道:“我想跟大哥道谢做衣裳之事,不料大哥正忙,只好在这儿等。” “不必道谢,将这些食物吃完就行。” 卫紫衣笑道:“不过,大哥不得不称赞你,这身衣裳穿在你身上最适合不过。” “小棒头也这麽说的。” 秦宝宝自己也很满意这身衣裳,笑道:“我头一次穿紫色衣裳,站在大哥身旁,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兄弟。” “不过……” 秦宝宝皱皱小鼻子,咕咕哝哝道:“那件红的我不好意思穿,别人会笑我娘娘腔,多丢脸!” 卫紫衣表情古怪的一笑,宝宝突然脸上一红,对卫紫衣耳语:“大哥为我做的衣裳不能不穿,那件红的待晚上才穿给大哥看,好麽?” “好!” 卫紫衣谅解的一笑,一顿,又哧哧笑道:“快吃你的早餐,待会儿午餐就要开席哩,在‘龙吟厅’。” 一碟又一碟的早点,瞧得宝宝眉头直皱,端起叁茶,谄媚道:“大哥连日辛劳,多喝叁茶对身子有益,此乃小神医秦宝宝告诉我的,快喝吧?” 卫紫衣忍俊不禁大笑,接过叁来,道谢一声,仰头喝个涓滴不剩,倒使宝宝一怔,心中却是大喜,不料卫紫衣提起银壶倒满一碗,比方才那碗更满,瞧着宝宝哧哧笑道:“贤弟多日江湖打滚,身子消瘦许多,喝完叁茶大有助益,此乃方才一位小神医秦宝宝告诉我的,快喝吧!” “不算,不算,大哥耍诈!” 秦宝宝招架不住,叫道:“明明只有一碗叁茶,怎地突然多出一大银壶的叁茶?” 卫紫衣呵呵大笑,指着小几下的暗格,笑道:“适才我进来,你根本没看我一眼,怕你吓着不肯喝所以将银壶另放;嘿,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再不快喝,我愈倒愈多罗!” 秦宝宝暗叫失策,若着脸将叁茶喝下,换吃春卷却又笑咪咪,直让卫紫衣摇头好笑,不知这孩子何时才会长大。 秦宝宝吃饭的本领实在差劲,但说到吃蜜枣细点的本事,同龄小孩难与之比向,彷佛永远也吃不厌,细嚼慢咽一块块往肚里吞,卫紫衣怜他在外受苦月馀(其实倒霉的全是别人),由他高兴胡吃,取本经书诵读,不见为净。 小小肚子填上七八块点心差不多满了,秦宝宝笑道:“大哥不要这样麽,不喜欢我乱吃零嘴为什麽不说?” “吃够了就来说嘴?” 卫紫衣放下经书,微笑道:“整整有三个月的时间,咱们兄弟没有好好在一起吃饭,这些天大哥会更忙,没有时间陪你,所以………” “所以惯坏我一次作赔礼?” 秦宝宝截口不悦道:“我虽然年纪小,没有大哥的处事经验,但是,大哥也不应将我视为刚出生什麽都不懂的婴儿,大哥身上所担负的责任有多重,我很明白,不该捣蛋时就自己玩,当然也不会硬缠住大哥陪我,以致误了大事,大哥若因此觉得对不起我而想法子补偿,我会很不高兴,好像我是大哥的累赘似的。” 卫紫衣抑住高兴得想抱起宝宝的冲动,和悦笑道:“士别三日,宝宝懂事多了,不过,大哥从未视你累赘,真的!” 秦宝宝个性天真率直,没那许多顾忌,高兴就赖在卫紫衣怀里撒娇,玩弄着新打造的“寿”字型金炼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哥为我花费许多银子打炼子做新衣,宝宝穷鬼一个,只有炼大补丹报答你了。” 卫紫衣又喜又爱,这才想起前些日的大补丹还没吃,连忙笑道:“银子不重要,宝宝身子健康才是要事,不要劳神制那些丹丸。” “大哥不爱吃大补丹?” 秦宝宝是玲珑心,心思一转叫道:“啊,瞧我多迷糊,大年前酿的猴儿酒,应该可以喝了。” “猴儿酒?” 卫紫衣指着靠墙书柜的角落,苦笑道:“你该不会说放在那儿的青坛子是你酿的猴儿酒吧?” “是呀!” 秦宝宝起身走近书柜察看,问道:“怎地不见了,大哥喝光了?还是将它摆到别处去?” “老天爷!” 卫紫衣一拍额头,苦笑叫道:“那算什麽酒?我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命人拿去丢了。” 秦宝宝小脸儿涨红,小嘴一扁,委屈的眼泪直流,强忍不哭出声,不理卫紫衣抱歉的神色,抢步回去自个儿游乐间,这才放声大哭,卫紫衣被关在外头听得心酸,更感歉咎。 半刻钟彷佛一世纪长,哭声突然煞停,卫紫衣大惊以为宝宝出事,正想震断门闩,门居然“依呀”开了,宝宝站在门口小声问道:“宝宝酿的酒真的那麽差劲?我真的亲眼看到猴儿这麽酿酒的。” 卫紫衣早已心软,蹲身揽着宝宝为他擦泪,微笑道:“下次你酿的酒大哥一定喝完,不过,你须标上你的记号。” 秦宝宝破涕为笑,搂住卫紫衣颈子咬耳小声道:“皱着眉头喝酒不好,我一定会酿出很好喝很好喝的酒。” 卫紫衣嘴里笑应着,心里可暗暗叫苦,忖道:“小家伙酿酒实在差劲,以为看一看就会,殊不知酿酒是项专门学问,老天保佑他不要兴致大发酿了一坛又一坛,我可吃不消。” 由此可见,再聪明之人,亦不可能样样皆能学上手。 “龙吟厅”午膳,卫紫衣带着秦宝宝出现,每个人眼睛均瞪得像铜铃,因为卫紫衣一直忙着忘了说,再则他们头一遭看到宝宝穿着月白色以外颜色的衣裳。 “哈!哈!” 席如秀一把抱起宝宝捏他几下面颊,笑道:“你这小鬼真是愈来愈俊美,这身新衣简直漂亮到他妈的奶奶家去,何时回来怎地大家都不知?” 边说边笑边捏,真是不亦乐乎! 秦宝宝拨开席如秀的手,揉着面颊怨声道:“你已经捏了我十四千还不够呀?我的脸又不是面团。” 席如秀呵呵大笑道声歉,顺手又握了宝宝面颊一下,道:“你的脸又白又嫩岂是面团可比?何必算这麽清楚。” “十五下!” 秦宝宝眼珠子一转,哧哧笑道:“你捏吧,待会儿我去捏你的宝贝乾儿子,而且加倍!” “哈哈………” 群雄仰头大笑,尤其席如秀想捏又不敢捏的模样更让人好笑,因为阴武实在是他的宝贝,这二日爷儿俩亲热得叫阴离魂大喝乾醋。 席如秀放下宝宝,搓着手嘻嘻笑道:“何必呢?小鬼,况且阴武小子早回他师父那里去了。” 秦宝宝有模似样的轻叹口气,无可奈何道:“那只好让奶记帐了,等他回来再一并算清。” “哈哈………” 群雄又是一阵暴笑,近日的繁忙疲累感觉顿减。 进餐时彼此谈笑风生,秦宝宝几次想问与敌人间的进展如何了,均被卫紫衣的眼色止住,心中纳闷不已,笑得最少。 午膳一撤走,“龙吟厅”立即封锁,各个头儿笑容顿收,一派肃穆之色,秦宝宝虽没被赶出去,但他知道自己绝没有插嘴馀地。 卫紫衣坐在顶头的虎皮交椅上,不怨自威,道:“老展‘屠龙帮’与‘龙王府’有回音麽?” 大领主“九面阎君”展熹冷静道:“启禀魁首,陈东升叛社之罪状已派人送去,回禀的人说陈东升非常震惊,方才已送来挑战书,十五日月圆夜酉时在杉子林决战。” “有勇气!” 卫紫衣冷笑一声,七情不动的道:“‘龙王府’想必答应为他们助阵?” “不!” 大领主展熹断然摇头,道:“陈东升派人送来的挑战书只言明‘屠龙帮’帮众。” 卫紫衣冷眼看着展熹呈上的挑战书不言,席如秀愤而起身叫道:“魁首,‘龙王府’那些龙虾分明打着打落水狗的主意。” “我们是落水狗麽?” 卫紫衣冷笑一声,诚挚道:“不论‘龙王府’打什麽主意,陈东升在无人支援之下敢向我们挑战,确是令人佩服。” “这叫走投无路!” 席如秀搓着巨掌气愤道:“陈东升这狗崽子不想咱们对他一致的提拨,竟想得陇望蜀,企图取代‘金龙社’在江湖上的地位,娘的,这厮真是可恨之极,这番魁首潜身他身旁捉住真实罪状,届时我席如秀非活活剥下他的皮不可。” “不可轻敌,如秀。”卫紫衣沉吟道:“陈东升这人并不像蛮干硬干之徒,虽无‘龙王府’相助,最少要五成的把握他才敢动手,我们若是轻敌,正中他下怀。” “魁首说的是!”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起身道:“‘善化堂’堂主葛通既与之勾结,定会出全力对付咱们。” “我赞成子丹说的。” 大执法“鬼手”阴离魂起身道:“他们很明白就算就此歇手,即使咱们放过他,陈东升亦饶不得他。” 三领主“银狐”席如秀诧异道:“这论调可怪,陈东升正自顾不暇,那有馀力消灭‘善化堂’?” 大执法“鬼手”阴离魂一副孺子不可教的叹息道:“‘善化堂’算得上正派组织。如今却因宝宝几句实话实说的戏语欲加害之,甚至加盟角逐天下,陈东升何必费大力,派几个人到处宣传就够他受。” 席如秀显然已赞成阴离魂的见解,嘴里却嘀咕道:“他娘的好像就只有你懂?何不顺便加句其他那群假正派也是一个心思。” “你总算不太笨!” 阴离魂最爱和席如秀斗口,道:“你席老儿也有开窍的时候,算是不枉我大费唇舌教导。” “你………” 席如秀也是口才便给之辈,不是好欺负的。 突然有人“嗤”的轻笑一声,打断席如秀的反讥话,正是闲得拿椅垫当毽子踢的秦宝宝,听二人似小孩般吵架,忍不住笑出来。 席如秀一伸手接住被当毽子的椅垫,兴师问罪道:“你好好玩你的‘毽子’,为什麽突然发笑?” 秦宝宝不理他,又要拿张椅垫踢,卫紫衣已叱道:“宝宝,好好坐着,要不,回你的游乐间玩去。” 放回椅垫,秦宝宝端正而生,表情则有说不出的委屈。 席如秀感到歉咎不安,取出一只三寸馀高,一寸宽的盒子,笑道:“这是阴武小子送给我的玩艺,里面暗藏玄机,你先拿去玩吧!” 盒子小巧可爱,看来就有股神秘感,秦宝宝手伸出一半又缩回来,道:“大哥要我乖乖坐着,否则要把我赶出去,席领主好意我心领了。” 卫紫衣心肠该硬时直比铁石坚,古井不波的道:“如秀,北京分社的弟兄有多少位为陈东升所用?” 席如秀也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收回小盒子,道:“启禀魁首,诚如魁首潜伏期间所调查的,陈东升任北京分社不足半年,想怂恿弟兄叛帮诚属难事,除却陈东升及陈掌柜兄弟及亲信手下四十三名,其馀一概无辜。” “你这不等於白说?” 卫紫衣轻笑一声,道:“这些人我全知道,其他分社主或属下头儿有无与之勾结?” “没有!” 席如秀咧牙一笑,道:“这二月馀时光,属下曾派百名密探调查与陈东升来往的任何人,本社弟兄均无嫌疑。” “很好!” 卫紫衣满意的一笑,道:“大夥儿不亏是一起出生入死流血流汗的好弟兄。” “可不是,魁首。” 席如秀回忆昔日壮举,道:“想我们当初一块打天下时那股子狠劲,真是所向披靡,闻者惊胆。” 群雄一听纷纷附和当年昔日的大战小战,人人脸上均现出那股子兴奋的英雄光彩,秦宝宝很少听卫紫衣提起这些,听得津津有味。 待他们说够了,秦宝宝才问卫紫衣道:“这些英勇事迹,大哥为何不说与我听呢?” “银狐”席如秀不侍卫紫衣说,已哧哧笑道:“流血杀人的拚命事情能当故事说与小孩子听麽?” “我又不是问你。” 秦宝宝嘀咕道。 “实际上就是如此,宝宝。” 卫紫衣微笑道:“铁血江湖的阴毒残酷会使你失去小孩的气质,大哥自然不能说。”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摸摸宝宝头顶,老气横秋道:“方才我们说的只是鸡毛蒜皮不关痛痒的事,真正的残酷血腥没有亲身去体验,任是说破嘴也没。” 笑一笑,对卫紫衣道:“魁首,陈东升以四十三名叛徒及一些假正派就欲和我们拚命?” “你忘了,陈东升只是副帮主。” 卫紫衣神秘一笑,道:“如今我已得知‘屠龙帮’的帮主是一位叫文凤眉的女子。” “文凤眉?” 展熹陡地惊叫,这是从所未见的情形,自是人人侧目。 “天,居然是这老妖婆。” 展熹显得有点急乱的道:“魁首,假如文凤眉是‘屠龙帮’帮主,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怎麽?” 卫紫衣很感兴趣的道:“文凤眉这女子又与我们那位头儿纠缠不清,报仇来着?” 张子丹有美妻万事足并不介意,很大力的摇手表示这次不是他。 阴离魂和席如秀也表示不认识,卫紫衣将目光定向展熹,不料展熹将指头指向他道: “你!就是你!就是魁首你!” “我?”卫紫衣被展熹“你”的火大,叫道:“你疯了,若不是这次事件,我根本不知世上有文凤眉这个人。” “你不知道人家,人家可知道你。” 展熹叹口气道:“七年前中秋夜,我陪魁首上镇上遛,遇到一位很可爱的姑娘请咱们与她家主人谈话,当时魁首的顽心还非常重,决意一探究竟,跟着小姑娘至‘柴安客栈’,见一位面蒙黑纱的女子,告之魁首若与她结合将能称霸天下,魁首闻之差点笑弯了腰,理也不理就欲扬长而去,蒙面女子突然揭下黑纱,想以艳若桃李的容姿迷住你,不料魁首却哧哧笑道:“择偶对象本座心中有数,姑娘美则美矣,可惜不对本座胃口,饶恕则个,告辞!” 魁首也许没有感觉到,我走後头却看见那位神秘女子一双眼珠充满怨毒的瞪着你。“卫紫衣自己也想起当时的情形,摇头苦笑道:“一开口就要男人与之结合的女人倒也少见,你怎知她就是文凤眉?” 大领主“九面阎若”展熹显示他细心的一面,道:“神秘女子的怨毒眼光使我心惊,恐她日後对咱们不利,暗中调查月馀的结果更让我心惊,原来她是一位驻颜有术的老妖婆,如今算起来也该上七十龄,看来却像三十不到的少妇,门下徒人逾千,均是女流,武功不出色,妖法却是不少。其中以她九位爱徒所布的‘迷魂大阵’最可怕,至今无人能破,魁首须小心了。” “‘迷魂大阵’?” 卫紫衣沉思斟酌词句,道:“它的意思是一种迷人心魄的阵法,而非以武功为主力?” “是的!” 展熹望了宝宝茫然的表情一眼,小心道:“老妖婆门下的九位小妖婆均是大多数男人所难抗拒的美,所以………” “怎地不说了?” 秦宝宝很少接触女人不大懂,问道:“大领主为什麽吞吞吐吐的,有什麽顾忌麽?” 展熹苦笑,卫紫衣起身走至宝宝身旁,抚其长发温柔道:“大领主是一番好意,不正经的女人不应理会,谈也不该多谈是不是?” “我懂了!” 秦宝宝猛点头,笑咪咪捉住卫紫衣的手兴奋道:“大哥是指老是喜欢用一双斗鸡眼的目光盯在大哥身上的女人,全是不正经的是不是?放心好了,我会帮你对付她们。” 卫紫衣闻之苦笑,见宝宝将天下女子一概一而论,不知如何教导才好。 “乳臭小儿就想对付女妖精?” 席如秀嗤的笑出来,道:“别个你这小鬼先被她们迷得七荤八素再不想回来。” “‘迷魂大法’算什麽?”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我爹说那种玩意遇上定力强或功力深的高人就不管用,他老人家也遇上过,非但没事,还赏了她们每人二个耳光子。” “你又不是你爹。” 席如秀心里佩服秦英,对宝宝却讥道:“女妖精为自己吹牛阵法无人能破,是爱惜面子,你这小鬼大言不惭能学会你爹手法破阵,是怕魁首被抢走一时口不择言?” “打个赌如何?” 秦宝宝不生气亦不否认,道:“我若是能破解‘迷魂大法’,刚才的小盒子送我如何?” “不成,小盒子能借不能送。” 席如秀狡猾的很,道:“你爹一定与你说过破阵的方法,你输的比例极小。” “好一只狐狸!” 秦宝宝皮笑肉不笑骂一句,道:“当时我爹与娘正是新婚燕尔,仙女下凡亦不屑一顾,再凭藉高深功力,自然轻易破阵,他的儿子定力,功力均差劲,而且你以为被破的阵法,十多年来不会图思改进麽?” “赌就赌!” 席如秀一想也有道理,可不能未赌先认栽,道:“你如能破阵,我输你一对玉狮子,倘若你无法破阵呢?” “少来,我赌的你怀中的小盒子。” 秦宝宝不屑道:“你那对玉狮子已输过我三次,看都看腻了,我要刚才那小盒子。” 席如秀脸红了一红,试探性的道:“看过了还不还我?你的赌资呢?” “还!当然还!十年是还,百年也是还!” 秦宝宝笑道:“至於我的赌资,一坛正宗猴儿酒,如何?” 卫紫衣忍不住笑出来,席如秀不明就里,问道:“耶,魁首喝过正宗猴儿酒?如何?味道不差吧!”席加秀很爱杯中物。 卫紫衣笑了几声,点点头,带着笑意道:“我曾有幸喝过一口,味道麽?很是令人难忘。” 秦宝宝瞪了卫紫衣一眼,又神气的向席如秀道:“大哥都这麽说了,有什麽好疑问的? 到底赌是不赌?” “赌!”席如秀大喝一声,非常不屑的道:“难不成,会输给你这小鬼头?这回你想蠃是难上加难。” “未必!”秦宝宝忽然站到椅子上,抚着卫紫衣的眉头道:“大哥皱着眉头,好难看哦,你又想骂我胡闹是不是?” 卫紫衣真是啼笑皆非,拍拍宝宝面颊,正经道:“你在玩什麽花样?决战那日你也想去凑热闹麽?” “我当然要去!”秦宝宝斩钉截铁的道:“没有我怎麽可以,许多敌人都是我惹出来的,岂能做缩头乌龟?” “哦?” 卫紫衣暗暗嘉许,有趣的道:“如果你能提出更好的理由,我就答应让你去凑一脚。” 秦宝宝眼珠子一转,目注卫紫衣顽皮道:“你!就凭我是你弟弟!兄长有难,做弟弟的岂能弃兄而逃?” 好一个“弃兄而逃”,惹得群雄暴笑不已。 笑闹过了,卫紫衣只有认输,坐回虎皮交椅上,沉吟道:“遇上文凤眉诸人小心些就是,如今就担心‘龙王府’打我们空档。” 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站出来道:“魁首,‘龙王府’的鲨将官非品尚未有飞鸽传书捎来,会不会出了意外?” 这问题可难倒人,没有人答得出来。 此时—— 有铜锣三响传来,在门边守卫的马泰,战平请示卫紫衣的准许,开门引进朱总管,只见朱总管手捧一只雕刻精美,长二尺,高一尺的木盒,向众人见礼後,躬身道:“启禀魁首,刚才有位弟兄在岭下捡到这只木盒,上头压张纸写明木盒乃赠送魁首之物,属下怕是要紧东西,所以立即送来。” 卫紫衣笑着接过木盒,端详生晌并无异状,方小心震开锁揭开盖子,只看一眼立即“碰”的又阖上,脸色大变,勉强泛出个笑容道:“辛苦你了,宋总管,下去忙你的吧!” “是!” 朱总管一脸茫然的告退,大门又封锁。 三领主“银狐”席如秀最是性急,忙不迭的道:“里面到底是什麽东西,魁首为何这般吃惊?” 卫紫衣苦笑一声,将木盒交给他,席如秀揭开一看,惊叫道:“怎麽会?魁首,这………” 其他人看了也将目光移向卫紫衣。 卫紫衣再次苦笑,明白他们的疑惑,道:“一个是大家均认识的官非品,一个则是他师妹孙玉品。” 大领主“九面阎君”展熹叹息一声,道:“没想到真被子丹料中,‘龙王府’的力量不能小觑。” 原来木盒里装的是一男一女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死者双眼狰狞恐怖,面目扭曲,显然死前受到极大的痛苦,也像有满心的不甘。 大执法“鬼手”阴离魂从盒子拈出一张沾上血的纸,道:“‘龙王府’也下了战书,十五月圆夜戌时在这里恭候。” “捡个好便宜!” 席如秀怒愤填膺的道:“前後相差一个时辰以示大方,待咱们与陈东升那群男女狗贼拼命回来,再像打铁趁热一样将咱们打成他需要的样式?” 秦宝宝对死人头没兴趣,不想看第二眼,本待闭目养神,听了席如秀的话,忍不住又“嗤”的一声笑出来。 “臭宝宝,你又笑个什麽劲?” 席如秀骂两句,转瞬又赞道:“不过,说真格的,你虽然看来绣花枕头一个,炼丹的功夫可好,这二日我们均觉得功力大进,手脚更灵活,正好大战一场试身手。” 又贬又损又褒,秦宝宝听得直翻白眼,气咻咻的道:“我是绣花枕头?若非大哥要我对长者有礼,先与你打一架再说。” 席如秀自知失言,连忙赔礼,秦宝宝也就不为己甚,一笑置之:大领主“九面阎君”展熹严肃道:“如今事情已经明朗化,魁首如何调派人手?” “看轻敌人是武人致命伤!” 卫紫衣冷硬的道:“这次一定要一举消灭‘屠龙帮’与‘龙王府’,毁掉”福德祠“地底密殿,老展与离魂统领总坛全部弟兄镇守总坛,以防杉子林之战无法一个时辰解决,或敌人提前进攻,子丹调集火药好手百名亥时炸毁地底宫殿,‘福德祠’由‘金龙社’负责重建,官方由如秀去沟通选个最好的理由安抚民众。” “没问题,没问题!”席如秀拍着胸脯保证,笑道:“省府都督最钦服魁首,只要修书一封告之地底藏有数十条大蟒蛇,由我送去,说不定还会送个‘爱国爱民’的匾额来哩!” “捉狎!”卫紫衣笑骂道。 席如秀突然想及自己没任务,问道:“我呢?魁首,老总不会又要我陪都督喝酒谈风月吧?” 每当有交际应酬,卫紫衣能推就推,不好意思拒绝就派席如秀代替出席,一来正对席如秀胃口,二来也能使卫紫衣免受热闹吵杂之罪,万不得已才亲自下山。 “你想得美!” 卫紫衣一笑,才扳起脸道:“由我和你率领北京分社二百名弟兄赴杉子林之会,人手你去挑选,贵精不贵多,能与江湖好手抗衡者为上。” 席如秀尚未答话,大执法阴离魂已先哧哧笑道:“魁首选的好,我们席三领主久经胭脂阵,众香国,临场学得不少应付女人的经验,选他去对付那群老少妖婆,正好趁热现卖!” 席如秀正待气唬唬的反讥,卫紫衣已挥手制止,道:“私底下再去吵个够。现在,你们有什麽异议没有?” 群雄均信任卫紫衣的统帅本领,实际上这也是最可行的方法。 “我有异议!” 秦宝宝说的大声,手举得高高的似乎怕卫紫衣没注意到。 群雄一怔,不知小鬼又有何毛病? 卫紫衣轻笑一声,道:“有话请说,不必辛苦高举着手,你的声音大哥认得出。” 秦宝宝闷了半天,总算捉到机会发表高论,起身道:“请教大哥,倘若‘龙王府’猜出我们心思,或有弟兄不小心泄露出去,届时龙王不进攻总坛,反而守在‘福德祠’附近全力攻击张领主等人,怎麽办?” 席如秀不等卫紫衣开口,已先老气横秋的教训宝宝:“你今日怎地突然变笨了?魁首命子丹亥时炸毁‘福德祠’密殿,离他们进攻总坛有一个时辰,子丹自会等他们到了才去点火药呀!” “我又不是问你,鸡婆!” 秦宝宝小声嘀咕一句,道:“问题是,炸药须先掩埋,万一龙王得知命人移到张领主等人的隐伏地,点燃导线岂不炸到自己人?再则有假帮主为何不能有假龙王?假龙王与总坛弟兄周旋,真龙王等着侍候张领主等人,不也糟糕?” 众人惊於宝宝心思细密,一时怔住,二领主张子丹很有自信道:“这点不必担心,我会命弟兄暗中搜购不必掩埋的炸药,炸毁‘龙王府’即造成地底坍塌,密地宫殿自毁,至於真假龙王之事也许是有,但我们身怀炸药他们不敢潜近。” 秦宝宝“哦”了一声,席如秀斜睨着眼笑道:“问题宝宝,现在你还有问题没有?我们这些老江湖不怕人问。” 秦宝宝想及打赌的事,心想回去准备东西要紧,道:“等我想到再问,现在我想回去睡觉了,拜拜!” 马泰及战平不敢拦阻,开了门让他出去。 席如秀沉思不解,迷惑道:“小鬼在‘龙凤轩’染上女人家爱睡午觉的习惯?” 卫紫衣摇头,他知道宝宝睡了一夜不可能再睡,笑道:“依我看,宝宝是回去想如何打赌蠃你才是真的。” 众人谈论清楚细节,由各领主统领属下人办事,卫紫衣总指挥,议会才散,已是又过半个时辰之後。 卫紫衣回到“黑云楼”,在楼下客厅喝杯茶休息一阵,想及早上那本经书没看几页,举步回书房,经过宝宝的游乐间,闻有声响,忍不住好奇敲门想进去一观究竟。 秦宝宝听了敲门声就知是谁,提高声音道:“门没锁,大哥请快进来帮我一帮。” 卫紫衣感到门没锁,但想推开却须大力,打个半开一看清楚才知屋里不知何时已塞得满满的,连门都置身无处,这时又传来宝宝不满的叫声:“大哥,门开个够侧身挤进就好了嘛,东西会给你弄乱了。” 卫紫衣决心看个究竟,依言侧身进去,这又发觉除了宝宝坐的那块小地方,连个站的位置都难找,如今他是站在门边独留开门用的一点点小空地,忍不住叫道:“老天爷,你这儿何时成了垃圾场,该不该派人来大扫除?” 游乐间里,一面墙开窗采光,另两面各置一只塞满墙壁的大柜子,柜分明格、暗格无数,都摆的满满的,门两旁还各设一只小斗柜,放置工具,柜上还排了不少书,地铺绒毛毡便於坐卧,如今到处散着几本摊开的书、竹子、钉子、铁丝及一大堆东西。 秦宝宝回首道:“大哥快来帮我,战平送的水枪弄丢了,你知不知道怎麽做?” 卫紫衣看到一屋子混乱直摇头,苦笑道:“你不将东西整理一下,大哥简直想夺门而出了。” 秦宝宝起身想整理可不知从何整理起,将目光移向放於角落的一对高四尺的天鹅玩偶,小心移脚步将它们抱给卫紫衣,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大哥将它们抱出去,就有空位坐了。” 卫紫衣将两只天鹅玩偶放在门外,总算有地方坐了,道:“一间屋子放太多东西很是不顺眼,我看大部份都可以丢了,两只大柜子搬一只出去,拉杂没有用的东西……” “不要!” 秦宝宝愈听愈不顺耳,忍不住插嘴叫道:“大哥真残忍,买的东西又要我将它丢掉。” “不丢也行!” 卫紫衣心思一转,提议道:“有许多穷人家的孩子从未摸过玩具,不如转送他们。” 秦宝宝想及贫民窟的小孩的确可怜,点头道:“我这儿至少有三四百件玩具,通通分给他们好了。” 三四百件玩具! 卫紫衣知道这不是虚话,光是他一年来就买了不下一百件玩具送给宝宝,加上其他人送的玩意,因为太多之故,其中很多重覆的,都被宝宝拆来拆去,凭他的鬼脑子重新改造,变成新的东西,其中自也包含他随手乱刻的木头玩偶,装来可有一大篓子,有时也会文静点,用丝线结字或动物鸟类。 “宝宝是个好孩子!” 卫紫衣诚挚的赞美,微笑道:“待解决敌人,派人将这些玩意送出去,大哥请人将游乐间重新布置清爽点,如何?” 秦宝宝志在打发时间,并不感到有何不清爽,还是点头道:“就依大哥的;不过,其实我已将玩意减到最低了,像他们打赌输我的贵重玩意,我玩几天就送回去,例如席领主的一对玉狮,大领主住处那匹高六尺半的长脖子玩偶,阴执法的一张虎皮,二领主的六件古董,还有其他好多人输我的金属、珍珠、玉石等等不计其数,要不,现今我也没位子坐哩!” 秦宝宝心情好时,就会到总坛各位弟兄的住处拜访一下,其目的是搜购新玩意,大家都知道他玩几天就会完好无缺的送回来,不是真要,所以均大胆同他赌,蠃的机会渺茫。 赌博,秦宝宝没学过,赌的是脑子与技巧,自然位居蠃家。 卫紫衣趁机夸他两句,帮着宝宝做水枪,问他有何用处,秦宝宝神秘兮兮的低声说几句,惹得卫紫衣哈哈大笑。 今天,是“金龙社”与“屠龙帮”决战的日子。 双方虽言明地点在杉子林,其实心里清楚是杉子林外那块杂草不生的空地。很奇怪吧,一片杉子林旁边居然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可能土质有异,土地爷爷是怎麽干的。 酉时—— 二百零三名“金龙社”弟兄静静的立在空地上,除了其中一个之外,全都一式紫色紧身衣靠,紫色头巾,唯一不同的,只是他们短挂背上所现示的龙形图案,有金漆印就,少部份即是金线绣成的;外穿一袭紫色的丝织长袍,一双袖口各绣一条飞腾的小金龙,就只有卫紫衣和席如秀了;那个服饰迥异的人,个儿最小却也是一身紫,不过是淡紫,身上没有任何“金龙社”标志,只有胸前一条金炼子发亮,就是秦宝宝。 丈许外的敌人,为首二人,一个艳若桃李的少妇,身後立有不下六七百名全身着粉红色纱衣的娇丽女子,少妇则一袭黑色纱衣,更具神秘美感;男的,自然是“金龙社”叛徒陈东升,不过,不再穿着紫袍,改换一袭银白色长袍,十分显目,其馀亲信叛徒亦换穿黑色紧衣靠,身後还正着各式衣着的江湖高手,欧阳必群、姜不老,于老黑等均在,有些不是宝宝曾得罪之人,自是陈东升新请来的帮手,“善化堂”的鲜红色打扮弟兄也来了不少,总共不下二百来名。 神色冷沉,“银狐”席如秀低声道:“魁首,陈东升的帮手可不少,嘿嘿,三比一。” 平静的,那边,陈东升微笑着开了口,道:“卫大当家果真准时,酉时一分不差,在下们已恭候一刻钟。” 席如秀一听陈东升不存丝毫情义,阴森森的道:“你陈叛徒可真够狠,立即改了称呼,显示你帮主或副帮主身份?” 陈东升脸色一变,复又淡漠的笑道:“这不叫背叛,席领主,乃是野心,争霸武林的野心!” “陈东升,也许我该称你声陈副帮主?”卫紫衣冷硬道:“你有多大的野心我干涉不着,只要你先脱离‘金龙社’庇佑再开创你的天下,如今就不必干戈相见,至少不是今日,错在你利用今天以前的身份盗用公款,蛊惑人心叛离,身在‘金龙社’却做出不利‘金龙社’之事,这就叫背叛!” 陈东升被数说得狗血淋头,一时不语,欧阳必群业已狠道:“姓卫的,金蛇咬不死你算是运气,如今你以三百之众想对我们未免太也看得起自己?” “银狐”席如秀攻敌先攻心,冷凄凄一笑,道:“可怜你们这群不开窍的江湖人,宝宝乱编的歌词里只提到欧阳必群与姜白头,陈东升就控制他二人,再由他们控制其他人,你们等於是被牵着鼻子走的畜牲,当初宝宝完好无损归来,所以我们也就不为己甚的放过你们,不料你们心胸狭窄,一意不肯放过宝宝,撒尿撒到‘金龙社’头上?老实告诉你们,当时若非宝宝不喜为他一人动干戈,少林悟心掌门惊怒之下打算向你们各派掌门讨个公道,你们吃得消麽?” 如今武林人莫不知秦宝宝是少林掌门俗家亲侄,自小由秦英及少林僧众一起带大,不啻少林寺的活宝贝,欺侮他等於向整个少林宣战,何况又有‘金龙社’,这座硬靠山,有人戏称宝宝是“武林大福星”,实是半点不差,运气真他妈的好。 那些江湖人互觑一眼,觉得自己实在太过份,欧阳必群眼见伙伴心动,冷森警告道: “如今你们退缩已太迟,就算他们放过你,我也会将一切宣扬出去。” “证据呢?”席如秀冷哼一声,不屑的道:“如今你欧阳必群在江湖上的声望已大打折扣,谁会相信你所说的?” 这番话直刺敌人心中,拨动他们的心,山派于老黑道:“你真的会放过我们麽? ‘金龙社’不再追究那件事麽?” 席如秀不敢独断,请卫紫衣作主,卫紫衣一笑道:“那件事的被害人是我的兄弟秦宝宝,应由他做决定!” 秦宝宝一直没开口,这时听卫紫衣要他拿主意,才道:“诸位均中司徒聪之计,也算是被害人,大家相识一场也算有缘,佛门最讲‘缘’字,所以,一点误会应早淡忘,何须念个不休?” “臭小子少挑拨离间!”陈东升暴烈的道:“我早料到你们会来这招,今晚在他们饭中掺了‘子午断魂散’。” 群雄哔然大惊,陈东升杰杰怪笑道:“只要你们俯首听命我,每年中秋子时,我自会为你们解毒。” 卫紫衣突然将目光移向树林子不远大树上,道:“树上的朋友想看热闹,滚!有所指教,请现身!” 沉寂不一会,传来朗朗笑声,来人身形好快,笑声未断又抱拳道:“失敬,失敬,在下自以为隐瞒得紧,不想尚欺不过大当家耳目。” 意外蹦出来的是个廿五六岁上下的年轻人,举止潇洒,形态雍容,很是给人好感。 卫紫衣抱拳还礼,微微一笑,道:“阁下可是蜀中庸门排行第九,‘解毒圣手’唐烈!” 蜀中庸门精於使毒,只有九少爷唐烈意外被封为“解毒圣手”,唯一使江湖人听到唐姓不会皱眉头的一个,其实,使毒者未必会解毒,会解毒者对毒药定有研究,否则如何解毒? 唐烈被号为“解毒圣手”,对毒药之性自然十分精到,既是唐门人,使毒的本领自也不会差,只因出道二年未曾使毒,因此人均不知。 此时“解毒圣手”唐烈听卫紫衣一语道出他来历一怔,道:“不想在下一点微名,大当家也有耳闻,居然一点即破。” 秦宝宝一直目注唐烈,听他自承姓名,大喝道:“大胆唐烈小子,闯出点名号就数典忘祖麽?” 众人无不惊讶,“解毒圣手”唐烈见到苍犀角如见祖宗,道:“你是娃娃叔叔?七年不见,已经快认不出了。” 秦宝宝满意的点点头,负手而立,老气横秋道:“你永远比唐尧少根筋,现在才认出我;七年前,爹爹第一次带我上唐门玩一个月,那时你和唐尧还是个毛头小子,如今可长大了,唐尧呢?还捣不捣蛋?”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以大人姿态教训大他十馀岁的“老小孩”,实在令人喷饭,连敌方都忍不住好笑,“解毒圣手”唐烈却恭敬道:“唐尧也长大了,不过顽性不改,常被爷爷责骂哩,对了,娃娃叔叔,这次我出门,爷爷特别吩咐唐门在外弟子,遇上你须请你上唐门盘桓,他老人家对你念念不忘,叔公过世後,限於门派不同,爷爷无法上少林寺探望你,一直深深内咎,如今娃娃叔叔下山,爷儿俩正可见面叙旧。” 秦宝宝哦了一声,向卫紫衣吐吐小舌,忖道:“不得了,小宝儿的靠山愈来愈多,全是江湖人不敢招惹的大组织,敌人一定会笑我本事没有,帮手倒不少,我看还是快将这唐烈小子打发走吧!” 说着扯扯卫紫衣袖子,示意帮着打发人,才扳起脸道:“唐烈小子,听说你解毒的本领愈来愈好,能否替我办件事?” “解毒圣手”唐烈心思一转,恍然大悟,指着敌方道:“娃娃叔叔可要我为那些中‘子午断魂散’之人解毒?” 秦宝宝领首微笑,“解毒圣手”唐烈呵呵一笑,道:“娃娃叔叔还是这般菩萨心肠,小子遵命就是。”对卫紫衣拱手道:“卫大当家一代武林奇葩,家祖父钦名已久,早想结识,一直不得机会,如今既与娃娃叔叔结拜,可说是一家人,务必拨空上蜀中一游,以解家祖父多年心愿。” “好个唐烈,想抢我大哥?”秦宝宝撇着嘴道:“大哥去我也要去,你别想动歪脑筋,跟着唐尧作怪!” “解毒圣手”唐烈哈哈一笑,道:“欢迎,欢迎,唐门早已扫榻相迎,大当家,一定请赏光!” 卫紫衣望了宝宝一眼,有点无可奈何道:“中秋前定登门拜访,请代卫某向唐老爷至感忱之意。” “多谢大当家成全!”唐烈十分兴奋的道:“爷爷知道一定十分高兴,唐门上下早就想一睹你庐山真面目。” 又与卫紫衣、席如秀、秦宝宝等拱手作揖,对方还礼如仪,唐烈走向敌方,微笑道: “诸位中有几位中‘子午断魂散’,请与在下至杉林子里医治。” 陈东升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连专门使毒的四川唐门都与秦宝宝有渊源,况且又有毒在身,群雄中那个还敢依附陈东升?除去四十三名“金龙社”叛徒外,均走得一乾二净,只因那四十三位明白,逃过今天,逃不过明天。 身着黑纱的少妇即是“屠龙帮”帮主文凤眉,这时冷冷的道:“没用的东西,招来的帮众均是贪生怕死之辈,一点用处也没有。” 卫紫衣冷冷一笑,面无表情的道:“这叫树倒猢狲散,诸位的树根扎得不稳,自然无人敢倚靠。” 文凤眉面如寒霜的怒视卫紫衣,冷厉的道:“别得意得太早,卫紫衣,七年前你给我的屈辱,我会十倍讨还。” 席如秀应付女人很有一套(他老婆例外),这时破口大骂道:“奶这疯婆子、老妖婆,也不想想自己七老八十的,居然一开口就向我们魁首求婚,别说奶已是老太婆,就算年纪相当,我们当家的岂能娶这等厚脸皮的女人为妻?” “住口!”文凤眉冷叱一声,恨得一挫银牙,道:“我文凤眉岂是普通男子可配,卫紫衣只是勉强够资格。” “卫某人无法消受美人恩,抱歉!”卫紫衣古井不波的道:“如今什麽也无须再提,有何道儿,请划下吧!” 就在这时,陈东升走向前,轻轻自腰间拨出一柄牛角柄的短刀来,刀身闪亮如银,刀口锋利,宽有三寸,长约尺馀,是个好家伙,武家在兵器上有两句格言:“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陈东升这把尺馀的宽刃,可不知有个什麽险法? 席如秀同卫紫衣一躬身,也站出来,冷道:“敬你是一帮副主,就由席某人陪你过几把,清理门户!” 就在那个“户”字还在席如秀嘴唇上跳跃之际,陈东升右手的短刀电闪,十九刀分成十九个不同的方向刺向席如秀! “好他妈的狠!” 怒叱着,身形急进,席如秀行动如飞,以狂风暴雨之势反击敌人的攻杀,这只老狐狸以一方铁牌作兵刃,陈东升兵器轻,不敢力档,一连被迫出十馀步! 文凤眉一直冷视卫紫衣,对陈东升的败象视若无睹,道:“第一锣已开响,现在,卫紫衣,有你生受的呐!” 倏地—— 一阵琴音飘来,音如情人叹息,美人耳边低诉,柔!柔得有点令人痴醉,彷佛徜徉在柔腻的东风中,与佳人细语缠绵! 此种琴音,最易消磨人的壮志,此情此景实在听不得。 卫紫衣身後攻力较浅的儿郎,面上的严肃与狠劲,渐渐被琴音融化。 忽而琴音铿然一震,音律转悲,哀音四溢,彷佛海棠泣血,杜鹃悲鸣,引动人想及过往的伤心事,不禁眼泪想夺眶而出,更多人被琴音所影响,如何还能应战? 卫紫衣倒不觉得有什麽,秦宝宝也知这琴音害人,但想及父亲仙逝,忍不住眼睛泛红,卫紫衣一看不得了,心想再不阻止琴音,这场战不用打就稳输。 望定琴音来处,卫紫衣仰天厉啸一声,琴音突然中断,显然琴弦已被卫紫衣凌空震断! 一名粉红轻纱女子走上前同文凤眉低语两句,文凤眉面色一变,冷冷道:“没用的东西,退下!”面代青煞的望着卫紫衣,道:“清龙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这种功力,不愧一代奇葩!” “过奖!”卫紫衣拂了拂衣袖,面无表情道:“文帮主,就此歇手,抑是继续下去?” 深深吸口气平静心情,文凤眉冷森森的道:“我是不能容许任何一个臭男人侮辱,假如那人不尊我意,就必需死亡!” 卫紫衣微愠的哼了一声,冷道:“就因为七年前中秋夜之事,你不惜大举干戈?” 强横的,文凤眉冷凄凄的一笑道:“我想不出有什麽原因应该例外!” 很平静的,卫紫衣七情不动的问一句:“文帮主想武力解决?” 文凤眉冷傲的点一下头,卫紫衣陡地大喝:“金龙遨翔,左二右一,潘、洪、俞!” 只见脚步奔移,人影飞动,眨眼间,阵形业已布好,所有“金龙社”所属立即分为两边。 卫紫衣的左手边的两排武士排头,是席如秀麾下的硬把头——生像冷漠残酷,眉目阴沉的“黑蛟”潘雄,与阴离魂麾下的硬把头——体魄魁梧,形容猛悍的“大力神”洪大行! 卫紫衣右手边的一排大汉之首,则由展熹麾下的“黑脸将军”俞浩及他的副手“铁头” 陶德站在指挥位置上。 卫紫衣立於阵势中间,深沉的道:“俞浩,统领手下弟兄狙杀叛徒,被溜掉一个,刑堂侍候;潘雄、洪天行,随我对付文帮主一众,斩除妖精。” “金龙社”并非“阎罗殿”,能进不能出,未退社又加入另一帮,企图脚踏两条船,“明拿官饷暗为寇”,为卫紫衣所痛恨,以一百之众狙杀四十三人,是不让他们有活命的机会。 俞浩、潘雄、洪天行回应如雷,三人单手挥舞,右翼百名试土立即转成半圆的包圈住四十三名叛徒,左翼亦迅速形成双层包围之阵包围住身着粉红轻纱女众;圆用的光芒照耀之下,人影幢幢奔掠,刀光闪闪生寒,但除了步履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声响,三位头儿如塔般业已挺立阵势之前! 卫紫衣卓立双层圆阵的正中,他的身边站着秦宝宝,嘿,这小鬼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竹制的大水枪。 “屠龙帮”女帮众人数虽多过“金龙社”多多,但是,这等阵势何等吓人,肃肃的煞气直迫她们,呼吸之间,也俱觉恁般冰冷僵麻了。 文凤眉悍然不惧的直视卫紫衣,卫紫衣回视冷然道:“本座向来不喜女子行走江湖,只因铁血江湖无分男女,敌对之间,依旧朝狠处杀,此时此际,就无所谓惜香怜玉之心了。” 卫紫衣这番话是说给一干女子听,也在警惕己方弟兄,不要为色所迷,掉入敌方的温柔陷阱,重蹈刚才之辙。 就在一干女子呆怔之时,卫紫衣又威严的道:“俞头儿,你还在等待什麽?” 俞浩洪声回应,同时暴喝:“给我围上去狠杀!” 他的声音甫自唇缝吐出,他高大的身形已经猝然斜施,一溜冷电自他手里暴射,半月弯刀眩目又阴森的光华击向首当其冲的李荣,也是一把好手。 俞活的副手“铁头”陶德以下的弟兄自也不会闲着,全往敌人的狠处杀,而一干叛徒自知无活命之理,也红起眼想杀几个垫棺材底,双方这一行动,均出手狠辣,招式悍野,身形俐落,不消多久,鲜血渗着惨号阵阵传来! 这时席如秀已提着陈东升的人头回到卫紫衣身边,道:“启禀魁首,就是这狗崽子在‘龙王府’遇见官非品,明白自己被耍,又邀龙王赴战不获,胡口乱扯官非晶与咱们有勾结,引动龙王报复私心,下令对官非品师兄师妹行刑至死,属下大怒割下他的人头,以察官非品师兄妹在天之灵。”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卫紫衣黯然叹息,道:“这件事你办的很好,待子丹取回他们师兄妹遗体,缝回人头合棺入殓,就以陈东升及龙王项上人头祭灵!” 卫紫衣说得斩钉截铁,席如秀凛然答应,将人头交一位弟兄带回总坛。 文凤眉好像要吃人一样,咬牙切齿的道:“卫紫衣,你有人性没有,人都死了你还狠心让他成断头魂?” “人头是我砍的!”席如秀冷喝一声,义正严词道:“老妖婆,我想奶自家心里明白,如今的一切均是奶一手造成的,由於奶心胸狭窄,不知廉耻,不辨是非,不自量力,唆恿陈东升背叛,他的死该由奶负责!” 文凤眉简直快气昏了头,冷烈的叱道:“你强词夺理!一切错在卫紫衣那天杀的不该侮辱我。” 席如秀一听简直快气破肚皮,叫嚣道:“你这疯婆子简直比一百零八岁的祖奶奶还混蛋不讲理,席爷非打破你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脑浆抑是弹簧片?怎地想法转不过来?” 卫紫衣挥手制止席如秀,悠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大帮主,若想动手一决胜负,最好快些决定,莫不要等我那伙弟兄解决那帮叛徒包围过来,诸位就讨不了什麽便宜!” 文凤眉一咬银牙,叫道:“‘迷魂大法’侍候!” “嘿,正点子来了。”席如秀低叫一声。 立於文风眉身後九位艳若桃李的女子一并站出,设非对方是敌人,均有一副蛇蝎心肠,席如秀恐怕早就心软如绵。 卫紫衣双眉微皱,威严的道:“潘头儿。洪头儿,还在等待什麽?文帮主身後尚有六七百名女子等着侍候你们。” 潘雄、洪天行决声答应,二人单手一挥舞,双层半圆形刹时移动,将文凤眉身後六七百名女子团团围住,二位头儿因有前车之鉴,不待她们使妖法,己身先士卒抢杀! “牵一发动全局”永远不会错,一干女子立即反攻,虽然不精於武功,以三对一,一时倒也不致败阵,而“金龙社”儿郎怨怪刚才琴音妖法差点使他们出丑,身形沿绕攻扑之际,均无惜香怜玉之意,铁血江湖,原本不分男女! 文凤眉恨极了,忍不住瞪视门下九名女子:“还磨菇什麽?待敌人先杀过来只有死路一条!” 卫紫衣拂了拂衣袖,恬然道:“别紧张,我兄弟对贵帮‘迷魂大法’很感兴趣,我会给你们时间慢慢施展,以尽为兄爱弟之意。” 文凤眉像遭受极大的侮辱又不愿相信,细声道:“你是说由秦小鬼出战我们十人?” “有何不可?”卫紫衣深沉的道:“若论贵帮女徒众之真本事,十个也不够舍弟消磨半个时辰。” 面对敌人,卫紫衣像一座毅然的山岳,面对宝宝却十分温柔,轻道:“你向文帮土等人讨教‘迷魂大法’可须小心,大哥及席领主为你掠阵。” 秦宝宝展示一下大水枪,一点也不担心的笑眯眯道:“万事俱备,大哥请放心,只是,你可不要自先被她们迷走!” 卫紫衣没好气的笑骂道:秦宝宝正待走上前,席如秀忙的又加上:“支不住就求救,可不要为省猴儿酒,死撑不认输。” 回首横了席如秀一眼,秦宝宝没有好气道:“收个黑乌鸦乾儿子,自家也多了张乌鸦嘴?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那边文凤眉已很不耐烦的叫道:“姓秦的小鬼,还不快过来送死?” 秦宝宝又向席如秀吐舌翻眼做鬼脸,才施施然走前去,道:“老太婆奶奶,少爷不是过来送死,闲极无聊破阵解闷来的。” “放肆!好个利口小子!”文凤眉目叱道:“你有多大道行敢出此狂言?‘迷魂大法’多年来根本无人能破。” 秦宝宝“嗤”的笑出来,回首向立在身後的卫紫衣道:“大哥,这位老太太很爱吹牛皮,你可带有针之类的尖器?” 卫紫衣莞尔摇头,秦宝宝忍不住轻叹口气,道:“可惜,可惜,万事俱备,独缺根针,无法戳破牛皮。” 席如秀哈哈一笑,又扳起脸道:“小鬼,甭再俏皮啦,还不快入阵破法。” 秦宝宝微微一笑,慢条斯理的道:“让她们先在那里惴惴不安,人人自危的煎熬一阵,消磨她们斗志,亦是战略之一。” 眼角瞥见席如秀嘴痒想反讥,宝宝又加上一句:“这是你们当家我的大哥说的。”既是卫紫衣说的,席如秀只好闭嘴。 以文凤眉为首四人围个小圆圈,其馀六人在外成双圆,秦宝宝腾身跃入小圆圈里,笑道:“十六七年前我爹破了这阵法,今天他儿子再来领教一次,瞧瞧十馀年来众位娘子军进步多少?” “秦英?”文凤眉吃惊,忍不住呼道:“你就是‘万邪圣医’秦英老鬼的独子传人?” “然也!”秦宝宝得意一笑,又有点不悦道:“少爷花费好大工夫为你们炼制‘长生不老丹’,奶居然尚不识我?” “也罢,也罢!”文凤眉仰天一叹,又咯咯大笑:“昔年你爹曾羞辱我,後来却不知躲在那个老鼠洞,如今正好由你偿还。” 秦宝宝低头玩弄大水枪,不屑道:“母鸡叫也比奶的笑声好听,要报仇快点,吱吱喳喳有何用?” “哼,小子跟老子一样无礼狂妄!”文凤眉咒一句,声音忽变得无比轻柔:“宝宝,你真俊,我们均为你所迷,你说我们美不美,为你而舞好麽?” 声音又轻又柔,彷佛情人在你耳边低诉,那个铁汉忍心摇首说不? 秦宝宝却机伶伶打个冷战,他知道这声音是阵法开始的前奏,文凤眉为首的四人小圈开始旋转,晚风吹拂,轻纱飘扬,宝宝一时眼花,居然搞不清这小圈到底有几人;六人所成的大圈跟着旋转飞舞,一圈住左绕,一圈住右旋,刹时人影飞旋,彷佛有双倍或十倍以上的人在宝宝身旁旋舞! 双倍或十倍以上?为何会相差这许多?这就是“迷魂大法”厉害的地力,以不停的旋转弄花人的眼睛,以令人如痴如醉的妖娆容貌诱惑人的心,致使敌人脑子混乱,搞不清她们到底有多少人?只见轻盈的躯体不断向他迫来! “宝宝—”“宝宝—”“宝宝—”“宝宝—”……… 圈子渐渐缩小,一声又一声柔腻的呼唤,轻轻在耳边响起,而且一声比一声动人心魄,秦宝宝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要破胸而出呼应她们。 阵外的卫紫衣与席如秀因置身其外,功力又深,未受到什麽影响。 他们却看到宝宝面上变得很迷乱,席如秀担忧道:“魁首,宝宝好像着了她们道儿!” 担忧之下,没有一出口就“小鬼”。 卫紫衣点点头,使用传音入密之法厉叱:“宝宝,这群乌鸦叫有何动听之处? 瞧你那副迷糊样子!” 秦宝宝听得厉叱声陡地一惊,人也因而惊醒,心火大起,迷人心魂的女子有几人也看得清楚,文凤眉等人舞得如痴如醉,一个个开始宽衣解带,想除掉轻纱,宝宝目叱道:“不要脸的女人,通通给少爷安份点!” 三不管举起大水枪望准她们娇艳的面容,扳扣乱射,只见一股股浓黑的汁液喷在她们细白的脸上,立即黑白分明! 大水枪汁液容量多,秦宝宝又在气头上,到处乱射,不仅对准脸,露出衣服的手、颈,他一样不放过,反正看到白白的肌肤就射,尤其是文凤眉,最得宝宝礼遇,脸、手、颈几乎找不着几寸未变色的肌肤,再衬以一袭黑纱,乍看倒成了黑人! 阵法当然大乱,莺啼燕叫,乱成一片,那个女人能忍受自己脸上成了调色板? 卫紫衣和席如秀差点笑弯了腰,秦宝宝怒气已出,望及中奖的十女拼命用手绢擦着黑渍,愈擦愈糟,忍不住也呵呵大笑。 “黑脸将军”俞浩所率领的百名武士早已铲除叛徒,帮着另一伙弟兄大战红粉武士,伤的伤,亡的亡在所难免,不过敌人死得更多,只剩下零零落落不到二百人,说起来,“金龙社”损失很轻,算是大获全胜。 这时他们听到这边的异声,纷纷扭头看去,这一看可怔住了,也忘了要出手,不管是男是女均忍俊不禁呵呵大笑。 这一笑引得卫紫衣注意,三位大头儿以为要糟,不料卫紫衣下令:“停战!潘雄率领手下弟兄救治伤者,不论男女,督导他们清理战场,收拾善後,该埋的埋,要烧的烧,把敌我的遗尸分出来,不要混在一起,另外,我方司卫以上的成仁弟兄须专为处理,以便祭奉,便昭忠魂!” 洪天行、俞浩率领手下弟兄先回总坛,协助大领主、阴执法应敌! 三位大头儿恭谨的答应着自去。 秦宝宝一腾身回到卫紫衣身旁,低头不敢看卫紫衣,为自己刚才被迷了心志感到惭愧。 卫紫衣轻轻将宝宝搂在怀里,抚着他长发温柔道:“宝宝乖娃,怎的低头不让大哥称赞你一番?奶是大功臣哩!” 秦宝宝将头脸埋进卫紫衣宽厚的胸膛,感到说不出的舒适安全,忽然心跳加速,有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是以前所没有,暗骂自己神经病! 抬起有点红红的脸,秦宝宝问道:“这次赌赛,是我蠃?还是席领主蠃?” 卫紫衣松开宝宝,和悦的笑道:“不输不蠃,就算和局好了。” 秦宝宝嘟起嘴不答辩,只因他藉助卫紫衣之力才脱险,不算大蠃。 文凤眉简直根不得生啖了秦宝宝和卫紫衣,叫道:“你不必向我们人施什麽恩惠,我不会领情的,你们今天赐予的耻辱,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卫紫衣面对这疯婆子简直无可奈何,道:“恩也好,怨也好,秤秤自己斤两再来吧!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惊疑加上愤怒,使文凤眉疯狂的叫道:“说!大不了再拚个死活。” 卫紫衣这才“嗤”的一声笑出来,望着她们“黑脸”,道:“诸位面上的黑渍乃舍弟特制,必须在一个时辰内,以黑醋像刷马一样大刷三次,才得恢复容颜,超过时辰,就须终身顶着黑脸见人。” 文凤眉等十女一听大惊,漂亮的女人最是爱惜容颜,文凤眉马上下令撤退,十位“黑美人”之速度有若电掣风驰。 卫紫衣等人禁不住又哈哈大笑,席如秀喷着笑意道:“我的奶奶咧,什麽玩意嘛,跑得比风还快;小鬼,那黑汁真有那种效力?” 秦宝宝嘿嘿冷笑的望了卫紫衣一眼,道:“黑汁有什麽效力我不晓得,倒是大哥那张嘴挺会吓唬人的。” 卫紫衣一笑置之,席如秀莞尔失笑道:“小鬼,你使用的黑汁到底是什麽东西?” 秦宝宝卖关子不肯说,席如秀转问卫紫衣,卫紫衣摇头表示不知,席如秀哼声道:“你小鬼的心思我会不晓得,想动小盒子的主意?甭想!” 卫紫衣挥挥手,沉声道:“别再闹,业已过了一个时辰,‘龙王府’人也该到啦,走吧!” 说完单手扶在宝宝腰际施展轻功往“子午岭”飞去,席如秀只好跟着。 “子午岭”上——“呜”“呜”的锋刃破空之声,宛如响起了漫天的号泣! 一片惨厉又尖锐的嗥叫声应合着暴风雨的来临,血肉横飞,肢体抛舞,人在扑滚,“金龙社”所属乱成了一团! 混战当中—— “金龙社”大领主“九面阎君”展熹使着一对大板斧,招术奇诡,动作骁勇,与他相对的正是“龙王府”的龙王,双刃如电,并起并落,在一轮狂风暴雨似的挥击中,喝道: “‘金龙社’有你这等角色,难怪日易坐大!” 倏进倏退,“九面阎君”展熹身旋如螺,大笑道:“多承夸奖,但是你也够运气,如果你的对手是我们魁首,命早不保。” 龙王的双刃交相撞击,边嘲弄道:“他人呢?由着属下流血拼命,自家上那儿风流快活?” “放肆!”展熹斧起似能劈山,挟着雷霆之力猛攻,冷道:“阁下存心吊死鬼卖肉,死不要脸?这件事你老兄应该最清楚。” 龙王大怒猛攻展熹,森森的光芒一射而隐,展熹举斧回攻闪躲,这刀虽未中,他已经觉得肌肤泛寒,体验到龙王功力的精湛勇猛,对敌之际愈发小心沉着! 另一方的大执法“鬼手”阴离魂可就没这般轻松愉快,甚至有点捉襟见肘,招架吃力,胸前也被刮了一刀,与他对敌的是“龙王府”的二位鲨将“毒龙”龚勇、“一指剑”李容及一位鲸手“旋刀”司徒强。 阴离魂一双巨掌练就一手“铁沙掌”,厚硬如铁,敌人众多之际难免吃亏,见胸前被司徒强刮了一刀,暴喝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只五指尖尖的“铁手”兵刃,刹时,逼得敌人一顿,刀锋划破,带着裂帛也似的尖泣,“鬼手”阴离魂出手愈见凶猛。 撇开二位首脑人物不提,“金龙社”总坛及在杉子林大胜刚回的弟兄亦在浴血奋战,“龙王府”的鲨将、鲸手、蟹手自然毫不客气往敌人要命的地方杀。 “大力神”洪天行舞着一双大铜锤,看到不是穿着紫劲装的人头便砸,那麽全神凝注,目突齿现,一副残酷的兴奋神色——恨不得生啖了“龙王府”帮众,当然龙上手下之士不是纸扎的,他这种不要命的拼法,业已弄得伤痕累累。 “黑脸将军”俞浩也是一把好手,一柄半月弯刀连人撞进敌人怀中,虹光一现,一名鲸手惨叫半声,身体往後倒仰,却在倒的一刹,“括”声扯飞了俞浩背脊上一片皮肉,而俞浩恍如未觉,奋力扑至洪天行身後,弯刀冷芒闪铄的向着偷袭洪天行的蟹手头顶掠过,蟹手大吼似雷,血雨喷洒,端的进不了气。 “大力神”洪天行舐舐唇,怪叫一声吼道:“你怎会跑来抢我的生意来啦?” 俞浩的弯刀闪过一抹冷光,朝圈子另一边呶呶嘴,低沉的道:“有你乐的,老洪,过瘾的在那一边!” 於是,二个人一起跃扑,向挟攻总坛弟兄的“龙王府”人大下杀手。 双方所属的儿郎,有的成双成对的厮杀,有的也混战成了一团,但不管是个什麽样的形势,彼此却全都将命豁上了……… 卫紫衣与秦宝宝并肩长掠而来,席如秀跟在身後,有弟兄看到,大喊:“魁首回来啦,三领主及宝少爷也回来了………” 卫紫衣托着秦宝宝腰际在空中倏然一顿,竟以如此不可思议的身法像被空气托住了一样收仰来势,极缓极缓的降下地来! “龙王府”武士目睹此景的全都怔住,就是“金龙社”弟兄又何见过魁首施展这一手? 席如秀十分兴奋的,也十分赞佩的道:“好功夫,魁首这一手‘凝气如来’可愈来愈精妙了。” 卫紫衣谦了一句,笑道:“吓吓敌人亦是战略之一,小家伙说的。” 席如秀和秦宝宝忍不住“嗤”的笑出来,但随即施展身手力斗敌人,双方武士被卫紫衣的功力吓一跳之後,又缠斗起来。 “鬼手”阴离魂以一斗三,时候一久,虽有“铁手”兵刃相辅,不免有点力不从心,卫紫衣心急,遇到拦路者,一柄银剑毫不留情的往敌人咽喉刺去,寒光数闪,黄泉路上又添死鬼数具,围攻阴离魂之一的鲨将“毒龙”龚勇见卫紫衣过来道: “司徒强,你去拦住姓卫的,姓阴的业已快不支了。” “旋刀”司徒强犹豫着,“毒龙”龚勇又吼道:“司徒强,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回去禀报龙王治你的罪。” “鬼手”阴离魂身形侧移,啧啧两声,十分不屑的道:“你‘毒龙’果真毒,明知道他这一过去只是白白送死,还硬逼着人家过去,说穿还不是怕李容逼你过去,来个先下手为强,啧啧!” “一指剑”李容地位比龚勇稍高,面上无任何表情,下令:“龚勇、司徒强,你们两个都过去,姓阴的已是强弩之末,有我就够。” “鬼手”阴离魂猛地左掌击向司徒强,逼他一个踉跄,“铁手”阴寒直迫李容,大吼: “放你妈的臭狗屁,咱们倒试试谁才是强弩之末?” “好个垂死的老狗,尚有这般神勇?” 李容破口大骂,一柄细窄长剑如毒蛇直刺阴离魂中宫,这时身後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声:“你说谁是垂死的老狗?” 李容突然感到背脊泛寒,陡地回头,恰好看见卫紫衣一剑刺在司徒强咽喉,银剑抽出,只有一点红,多快的速度,好快的剑法,“毒龙”龚勇机伶伶打个冷战,狂吼一声,往前猝扑,一把大马刀一个猛进迎上卫紫衣的银剑。左手已自靴筒里拨出匕首,兜心戳去! 眨眼里,卫紫衣双脚飞起,暴蹴龚勇,当龚勇的匕首未狠狠插进卫紫衣的腿肚子上的刹那,已被卫紫衣双脚之力撞飞五尺,鲜血狂喷! “鬼手”阴离魂见魁首大显神威,下手更加凶狠,见卫紫衣来势,吼道:“魁首,别他妈的不够意思,我的生意都快被你抢光了。” 卫紫衣朗笑一声,朝另一圈子围斗的弟兄扑去。 “九面阎君”展熹与龙王斗得狠紧,席如秀大剌剌的走上前,朗道:“‘子午岭金龙社’三领主‘银狐’席如秀特奉魁首之命,前来取‘龙王府’龙王项上人头,祭官非品师兄妹英灵。” “九面阎君”展熹看席如秀那等轻松样子,没好气道:“如秀,你他娘别站在那里充人王,找个人大杀去!” 呵呵一笑,“银狐”席如秀慢条斯理道:“别吼,老展,我不会抢你生意的,席爷爷我只负责割人头。” 龙王双刃旋飞,呼当纵横,阴森森的怒叫:“姓席的狂夫,头在本王颈上,你不过来取,难不成要本王双手奉上?” 席如秀搓着双手,又兴奋又期盼又有点不好意思的道:“龙王若有这等诚意,那是最好的,席爷爷就老实不客气双手接过。” 龙王被气得鬓须倒立,一个不小心,大腿吃展熹大板斧一记,吼道:“卑陋下流的展熹,趁我与姓席的匹夫谈话之际,偷袭本王。” 展熹斧起似能劈山,身旋如螺,挟着雷霆之力猛攻:“对敌之际你尚有空闲与人交谈,莫不是侮辱我展熹?如秀,还不快走!” 席如秀见展熹有点不高兴也不敢违抗命令,边走边道:“别气,听你命令便是,不过,别忘了,杀了这老小子,人头要留给我割。” 说完,舞起一记铁牌,遇见敌人便砸。 秦宝宝本待跟卫紫衣一起进退,一看敌人没三两下喉咙就多个透明窟窿,他倒变成看戏之人,心想这种戏多看多窝囊,解下金匕首,从围斗的人群里分出一个鲨将大显身手。 此人乃鲨将一号“白额狼”尹疆,乃“龙王府”二十七名鲨将的统领,也是功夫最高的一个。 他亲耳听见有人呼眼前这位小鬼为“宝少爷”,又见卫紫衣对他那股子爱护热诚,料定他就是众人珍如拱璧的秦宝宝,心想只要擒住他,焉不怕卫紫衣弃械投降?卫紫衣一投降,“金龙社”上下那有不跟着投降? “白额狼”尹疆想定这些好处,怕失手伤了这小鬼,空手施展擒拿手法想捉住秦宝宝。 秦宝宝看出他的心思,也在利用尹疆轻视小孩的想法,有几次都故意差点被他捉住,再以匕首化做数十道寒光削向甫快碰着他身子的魔爪,任尹疆闪避的快,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各被削掉一节,狂吼一声,尹疆抡起双锤,恨不得砸了这可恨小子,秦宝宝哧哧笑道: “这才像话,装什麽大方嘛,你当少爷是三岁小儿杀不了人?” 卫紫衣的左右护卫马泰、战平,自宝宝离了卫紫衣身旁,便半步不离的随在宝宝之後,表面上是拚战,骨子里,却是在保护宝宝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周全。 此时乍见宝宝以一柄半尺长的匕首硬拚尹疆重逾千斤的双锤,怪叫一声,双双扑跃而至,一人抵住尹疆一记重锤。 秦宝宝想表现一下总到最後关头给人抢走,不悦道:“你们喜欢和这位仁兄亲近也罢,我退让便是,抢个什麽劲?” 说完另寻目标,望及五名鲨将辈的围斗卫紫衣,显然功夫均不下於尹疆,卫紫衣一时收拾不下,宝宝眼睛一亮,赶忙跑过去道:“大哥,你一个人占住五位朋友,分一个给我吧!” “你这是小孩子‘办家家酒’说分就分,简直胡闹!” 卫紫衣叱骂一声,一柄银剑陡地伸至最长,施展他的独门绝技“幽冥大九式” ——勾魂使者! 银剑流灿若千百头殒星的曳尾,纵横交织,芒彩含括天地,像是眨眼之间,便已罩五岳四海於锋刃之下,凌厉中,雍容自见。 五名鲨将高手的表情忽然变成惊骇,变得僵木,肌肉与骨骼在瞬息间彷佛不再是一家,那样痛苦的分离,遭至这样的痛苦,肌肉倒卷,心腔露出个大碗口,没有人活得下去。 秦宝宝目及卫紫表又要施展最残酷的一招,早一溜烟溜了,那敢再和他抢对手;观看其他弟兄的拚斗,好像都没有他插手之地,他忽然感到,在这种场合,自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禁感到意兴阑珊,掩嘴打个哈欠,扣好金匕首,找了棵树叶浓密的大树,爬上去不久就沉沉睡着,这事居然无人知道。 马泰和战平合力解决了“白额狼”尹疆,身上均已挂彩,反身不见宝宝,顾不得火辣刺骨的伤痛,四下寻找不获,猛的心腔缩紧,二人疯了般掠到卫紫衣身旁低声急促告知一切,卫紫衣沉声道:“别慌,问问其他弟兄或有人知道,但绝不能让敌人知道这事,免得他们坐实宝宝为他们所缚,以此威胁我们。” 马泰、战平分掠而去;此时——岭下忽然传来高昂的女子声叫道:“‘龙王府’的武士听着,龙王驾临,跪地亲迎!” 众人杀得兴起,蓦然被这些话怔住,又来一个龙王? 岭上的龙王业已被展熹的大板斧逼得左支右绌,身上被劈了好几斧,肉被扯掉好几块,自然,展熹也付出了代价,此时龙王大声叫道:“我师兄来了,大伙儿快至岭前迎接─—” 龙王有令,“龙王府”武土岂敢不听?缠斗中能脱身的均奔至岭前,展熹岂肯让龙王走脱,一轮大板斧往他双腿挥去,龙王心火大起,双刃交错身子腾空飞向展熹,双刀直取敌人双目,展熹右脚斜错一个旋身让开双刃,大板斧毫不留情往背後砸去,龙王在空中不好借路,任闪避得巧,肋骨已断了一根! 展熹之所以没有一斧斩断龙王腰身,一来龙王也非泛泛之辈,闪避之快出乎他意料,大板斧只勉强够着一根肋骨:二来,他并非使出全力,因为他忽然想及战平赶来告诉他宝宝失踪之事,心想留下活口做人质,万一宝宝被缚,也有扭转馀地。 趁龙王扑倒在地之馀,展熹又以斧柄点了他“软麻穴”及“哑穴”,自有几名弟兄用牛皮索将他捆个结实! 这时岭上已起了新的变化,一张太师椅由四名大汉抬着上山,後头跟着八位艳美女子,及一名小伙子。 上得岭来,大师椅离卫紫衣等人三尺下地,卫紫衣看清来人不禁嘴角上翘,原来全是旧识,椅上大刺刺坐着的赫然是“幅德祠”的庙祝王老福,小伙子则是王大头,八名女子不用说是八位殿主了。 双方注视良久,王大头猛的上前喝道:“‘龙王府’龙王龙在天特来向‘子午岭’‘金龙社’大当家‘金童阎罗’卫紫衣讨教,蠃者将被尊为武林第一人。” 众人转了禁不住窃笑,席如秀则一拍额头叫道:“娘的,今天怎的全遇上疯子,在杉子林见个女疯子,现在又来个男疯子,天下之大能人辈出,谁敢自尊为武林第一人?” “我!” 坐在太师椅上的龙在天喝一声,正视卫紫衣道:“本王问你,姓秦那小鬼炼的‘长生不老丹’是真是假?” 卫紫衣冷笑一声,转身便走,龙在天喝道:“慢着,卫紫衣,你这是什麽意思?” 卫紫衣转身冷酷无表情,目中冷芒直逼龙在天,阴恻恻道:“你这只无礼的疯狗,大刺刺坐在椅上命令本座回话,你当这里是你老巢?” “金龙社”儿郎早已愤恨不满,一双双恶毒的眼睛全盯在龙在天身上。 龙在天倒不在乎其他儿郎的怒视,但卫紫衣一双冷厉的神目注视,他却感到招架不住,回视几眼,仰天哈哈大笑起身道:“卫紫衣不愧是卫紫衣,好吓人的气魄,也只有你这种人才够资格做本王的敌人!” 一听到“本王”,卫紫衣冷哼一声,寒声道:“本座尚未搞淆、阁下是真龙王抑是假龙王?” 龙在天很潇洒的踱个方步,微笑道:“本王的师弟呢?你问他就可知道本王是真是假?” 卫紫衣冷冷的,鄙夷的道:“为何不自己说出来,没有勇气承认麽?果真如此,可立即回去当庙祝,本座不拦阻就是。” “放肆!” 龙在天目斥责,气唬唬的道:“本王委身庙祝乃大有用意,‘龙王府’上下就本王智慧、武功、胆识最好,以此监视下属来历是否可靠,有无离叛之心,再则能够就近打探‘金龙社’的一举一动,本王如此委屈,亦是为‘龙王府’设想,你局外人懂个鸟!” 卫紫衣回想王老福那种老好人的慈祥,与跟前这位同一个人龙在天的跋扈自大,不禁叹息一声,心思一转,将计就计,道:“阁下改扮庙祝想必多年,贵府武士可有人知晓此事?” “没有!” 龙在天十分傲倨又自得的道:“只有我的亲信师弟康明,八位殿主及小徒田展。” “可怜!可怜!” 卫紫衣悲天悯人的道:“贵府武土为你卖命流血,死亡无数,结果你不但久久不来相助,而且不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主子,你说那些为你卖命的人死得值得,死得甘心麽?” 所有在场的人都怔住,眼睛全盯在龙在天身上,龙在天叫嚣道:“卫紫衣,你别来这套挑拨离间,没有用的,我不信有人敢叛我离去。” “是麽?”卫紫衣负手卓然而立,不怒自威,道:“贵府的家务事本座无意干涉,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凭阁下本事,多年来想必无奸细混入,或有人在你面前混水摸鱼!” “这个……”龙在天也非只知一味狂妄自大,沉吟道:“康明说官非品师兄妹是奸细,我想这多半是他假公济私,其他就没有,你问这些做什麽?” 卫紫衣及展熹等知道实情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龙在天叱道:“有什麽好笑的,难道本座错了麽?” 卫紫衣收起笑容,简略叙述官非品的身世,及自己曾冒充进“福德祠”混水摸鱼之事全盘托出,“金龙社”弟兄一听刹时暴笑出来,“龙王府”武士则因为是顶头上司出丑,就算想笑也只放在心中偷笑。 龙在天则一张脸涨成紫红。 其实,卫紫衣此举不外是想替官非品师兄妹出口气,再则一而再的讥刺,也能动摇“龙王府”武士雄心,攻敌先攻心,是兵法上最难运用亦是最有效的招术。 “哈哈………” 龙在天突然仰天狂笑,叫道:“好,好,杀得好,杀得好,当年两条漏网之鱼终究逃不过惨死的命运,康明啊,你可替为兄出了口怨气,哈哈………” 大家均感到龙王笑得不寻常,甚至有点疯狂,卫紫衣道:“阁下能否告知,当时与官非品之师父有何恩怨?” “有何恩怨?有何恩怨?哈哈………” 龙在天疯狂笑道:“问得好,刘老头那龟公的大老婆曾经是我的女人,亏他还当她是宝,哈哈……” 卫紫衣听出官非品之师姓刘,想及官非品曾说的密闻,小心道:“照这麽推算,你该是孙玉品姑娘的生父了?” “你说什麽?” 龙在天那副模样简直想吃人,叫道:“孙玉品是刘老头领养的私生女,怎会是我的女儿?” 卫紫衣丝毫不畏惧,平静的道:“官非品曾告诉本座,有一次他无意中听见他师父与大师娘的身世问题,才得知孙玉品乃他大师娘亲生,生父为谁二人说到这里就不说了,所以一直不得而知,十年前密殿被占,官非品曾企图寻找师妹生父,因无根据不了了之。” “不可能,不可能!” 龙在天十分迷乱的道:“她不可能有了身孕不告诉我,那麽我岂会抛她而去?” 卫紫衣一听就知道又是段感情纠纷,少理为妙,轻咳一声,道:“是与不是均已成过去,再也无证可考,不如将话题转回来,贵府与‘屠龙帮’企图对本社不利,应该给本社一个交待。” 龙在天彷佛没听见卫紫衣在说什麽,兀自喃喃念道:“玉品,玉品,没错,玉品是我的女儿,她曾跟我说过,将来生了儿子就叫龙修书,女儿就叫龙玉品,玉品为什麽不姓龙?为什麽姓孙?我的女儿应该姓龙不姓孙,是不是?是不是?你们说是不是?我的女儿姓龙不姓孙是不是?” 龙在天突然仰天狂笑,陡地喷出一口鲜血,八位殿主依旧冷漠的立在身後不动,他的徒儿田展则慌乱的替他拍胸捶背要他保重,卫紫衣心生不忍,取出一颗宝宝逼他服而未服的大补丹,拇食二指将丹丸弹在田展手上,诚挚的道:“给令师服下大有助益,在下不想因己之失减低敌人的力量。” 田展感激的笑了笑,将丹丸给龙在天服下,这时——轰隆─轰─隆─从远处传来爆炸声响,“金能社”知情的弟兄欢呼:“二领主成功了,‘龙王府’被炸毁了─—”“龙王府” 武土惊愕之外还感到愤怒,等待龙王下令一决生死。 爆炸声、地坍声,良久良久方绝。 龙在天呆了好一会,彷佛在短短的时间内老了二三十岁,意兴阑珊的道:“罢了,一大把年纪还争什麽雄,连亲身骨肉都不保,唉!” 田展一时无法适应师父的变化,不知如何是好,道:“师父,你老人家………” 龙在天挥手打断田展的话,懒洋洋道:“大头,别说了,为师现在什麽兴趣也没有,你想争雄你去争吧,为师只想重回深山,什麽天下第一?连女儿都毁在自己手下,英雄?哈哈………” 说着往岭下直奔而去,田展忙跟在身後,叫道:“师父,等等我,你老人家到那儿徒儿也到那儿……。” 一切都那麽出乎人意料之外,不仅“龙王府”武士愕住,“金龙社”上下也个个成了楞头青,简直不知所措。 八位殿土互望一眼,最後由七殿主站出来道:“诸位或许会认为我们姐妹很无情,我们不在乎,只能说,算那老狗运气好,方才地失常时有好几次机会我们可以杀了他,只因卫当家一直凝神注意那老疯狗的一举一动,我们姐妹无人有自信能接下卫大当家的绝技,只好眼睁睁看着那头老疯狗扬长而去;如今,‘龙王府’已破,我们姐妹也恢复自由身,得以重见天日,请受我们一拜。” 说着八女盈盈下拜,卫紫衣等人还礼不迭,任由八女离去。 席如秀舐舐嘴唇,猛搔着耳根子不解道:“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我可给他们搞迷糊了。” 大执法阴离魂表情古怪的一笑,道:“涉及感情的事,局外人是永远也搞不清楚。” 席如秀只有点头承认。大领主展熹道:“魁首,‘龙王府’其馀武士该怎麽处理?” 卫紫衣举目望了他们几眼,沉吟道:“我想如今他们也没什麽斗志,‘龙王府’既破,本社算是大获全胜,除了假龙王康明,其馀放他们自去吧!” 展熹答应一声,前去传命,不久一群垂头丧气的武士往岭下行去。 席如秀凑近卫紫衣身边,兴奋的道:“耶,魁首,康明那位假龙王的人头还割不割?我来割如何?” 卫紫衣没好气的望着席如秀,啼笑皆非道:“怎麽?割人头割出兴趣来了?一切就照我原先所说的去做,这儿的善後也交由你处理,如何,还满意吧?” “满意,满意!” 席如秀喜孜孜的忙去办事,这时马泰、战平急掠而来,战平道:“启禀魁首,看守总坛的弟兄说未见有人进出,宝宝不可能在里头,我们不放心尚派人到处寻找,就是不见他人影。” “这孩子会到那儿去?” 卫紫衣自问又问人的道。 马泰、战平无法回答这问题,他们根本无法摸清宝宝鬼心思。 卫紫衣挥手要他们先去治伤,独自沉思,一会儿忖道:“宝宝这孩子从小顽皮,曾听明理跟我提起,每当他恶作剧怕父亲责骂,就躲在树上不肯下来,待秦英前辈发现爱儿失踪急忙寻找,自然狠不下心责备他恶作剧,会不会………” 明智师兄弟三人,以明理最得卫紫衣欣赏,想及这些,大声道:“来人啊,快到各棵树上寻找宝少爷。” 大家虽感到奇怪,没有事的均分散找去,卫紫衣更是急迫寻找,突然听到一声极低微的呻吟声,卫紫衣毫不犹豫的窜上去,眨眼间立在原地,在火光下凝视在怀中的宝宝,不由大惊。 秦宝宝脸色白里透青透灰,呼吸极弱,偶而发出一两声低微的呻吟。 卫紫衣瞧宝宝如此,心中大痛,急忙伸手在他怀里摸出一只漆黑木瓶,又大喝命人取水来,倒出两颗丹红“护心丹”喂宝宝服下,展熹等人闻讯赶来,看了也是一惊。 卫紫衣将这里的事交给展熹主持,吩咐马泰快请季大夫至“黑云楼”诊治,自已抱着宝宝飞也似回转住处,战平、阴离魂忙跟在身後。 刹时“黑云楼”大乱,各位首脑的夫人正为今晚之事而惴惴不安,听到宝宝出事,纷纷赶往“黑云楼”,均被小棒头拦在楼下大厅,说明病人需要绝对的安静。 季大夫自然是特许上楼的一个,仔细诊察一番,卫紫衣忙问道:“怎麽样了? 怎麽样了?” 季大夫将宝宝被把脉的手放回被里,小心道:“魁首请放心,宝少爷是不知不觉中受到极大的震惊,导至心脏负荷不住而晕绝,如今已服下‘护心丹’,休养几天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卫紫衣擦拭额上冷汗,放下心中大石,道:“方才的爆炸声的确吓人,难怪宝宝会受不住。” 马泰傻呼呼的抱怨道:“要到树上睡觉也不说一声,害我们找得半死。” “还说呢?” 战平瞪了马泰一眼,没好气的道:“都是你硬要抢他生意,其他弟兄也担心他会出意外,使他感到无用武之地,只好躲起来睡觉了。” “你就比我了解他?” 马泰叫了一声,忙又放低声量道:“抢先替他挡下尹疆那小子一锤的可是你,怎的你不留一点给他施展?” “够了,够了。” 卫紫衣头疼的挥挥手道:“回去让季大夫将你们身上的伤包扎好,私下再去吵个够。” 马泰、战平这才感到刚才匆匆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火辣辣的疼痛直刺入骨,忙告退治伤去。 大执法阴离魂身上的伤早有人替他包扎好,卫紫衣要他回去休息,这时传来席三领主席如秀很不满的叫声:“魁首,你怎麽叫小棒头拦着不让我们上去看宝宝,魁首………” 阴离魂正欲破口大骂席如秀,卫紫衣已先道:“你请她们明後天再来探病,夜深了,都去休息吧!” 阴离魂答应一声,走了几步又回首道:“其实魁首这麽说就太见外,我们从未将宝宝视作外人,而是当作………儿子。” “儿子”二字虽细如蚊咬,卫紫衣耳尖还是听到,笑骂道:“他妈的,你们想占我便宜!” 阴离魂难得听见卫紫衣出口三字经,感到很新奇,笑道:“魁首斯文已惯,偶而来句‘他妈的’,颇使人耳目一新。我那宝贝儿子问我,何以魁首能以二十上下的年纪就称霸江湖?我告诉他魁首已是而立之年,他瞪眼张嘴说什麽也不肯相信他老子的话,说真的,魁首那张犹带稚气的面孔很容易使人产生误会。” “父母所赐,能叹奈何?” 卫紫衣抚着面颊叹一句,又笑骂道:“再说下去你都可以做我爷爷了,真会占便宜!快下楼阻止如秀那副大嗓门,还有你的伤也该调养,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的忙。” 阴离魂又笑几声,才告退下楼,准备大展身手塞住席如秀那张嘴。 卫紫衣坐在床沿,目光十分温柔的投在宝宝脸上,微弱的烛光下,依旧可以看清宝宝每一个器官,他甚至可以数出宝宝有几根又浓又密的长睫毛,眼睛开着,好像两面可爱的小扇子,额心米大的碌砂痣圆而殷红,凭添一股顽童少有的庄严。 望着秦宝宝紧闭的小菱形嘴,卫紫衣心中忖道:“宝宝的一切都那麽完美,连嘴也美得无懈可击,五官配合得维妙维肖,可惜身子不好,如此可见,天下并无十全十美之人。” 想了想,忍不住微叹口气,这时秦宝宝微微呻吟两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卫紫衣一脸担忧的神色,有气无力的道:“我好像只会给大哥添麻烦………”说着眼角居然渗出眼泪。 卫紫衣知道生病时心灵最是虚弱,为他擦拭眼泪,故意不悦,道:“大哥不喜欢听你说这种话,除非你瞧不起自己也瞧不起我,否则往後再听你如此说,大哥就重重打你十下屁股。” 看宝宝露出怕痛的苦脸,不禁莞尔一笑,又温柔道:“大哥尚未感谢你为我解决那群女妖精,怎的自己先感动流下泪来?” 秦宝宝“嗤”的一声笑出来,小手伸出棉被刮在卫紫衣脸上,笑道:“大哥羞羞脸,就算你再怎样夸奖我,我也不会感动得流泪!” 卫紫衣哈哈一笑,拉下刮在脸上的小手轻打一下,又塞回被内,笑道:“小家伙扯大哥後腿,该打!你好好休息,大哥还有事不能陪你,要叫小棒头来麽?” 秦宝宝摇摇头,目中渴盼卫紫衣留下来,又不好说出来。 卫紫衣只有当作没看见,安慰几句,出门下楼听见展熹及席如秀、张子丹报告今晚伤亡弟兄人数及善後问题。 一个月後。 卫紫衣闲来无事,找大领主展熹在书房对奕。 突然—— 门轻轻被打开,有一颗不大小的脑袋鬼鬼祟祟的伸进来,大眼四下搜索,见着屋里有人,正想再把脑袋缩回去为时晚矣,卫紫衣已道:“想进来就进来,探头探脑的做什麽?” 那颗脑袋好像听出卫紫衣话中的心不在焉,点点头,将门推大点,蹑手蹑足的走进来,双手负在身後,又轻轻将门开上,这才大摇大摆的搬张椅子坐在对奕者中间,静观“棋变”,那股子乖巧劲,倒使卫紫衣与展熹双双停手奇怪的望着他。 那位乖巧反被人奇怪的人自是秦宝宝无疑,一怔,问道:“我又有什麽不对了?” 卫紫衣与展熹相视一笑,展熹答得有意思:“没有不对,只是太乖了点,好像暴风雨的前夕。” 秦宝宝没有好气的猛翻白眼,指着棋盘嗔道:“棋盘上不写着‘观棋不语真君子,起手无回大丈夫’麽?我只好乖乖坐着,免得成了伪君子,这也有问题?” “是麽?”卫紫衣暧昧的盯着宝宝,有趣的道:“记得以前我与旁人对弈你旁观时,一会儿要蜜枣,一会儿要点心,不久又口渴要茶,从未乖乖坐上一刻钟,搞得我们心烦意乱,只好屡次中断等你回来坐好,今天怎地变性了?” 秦宝宝闻得卫紫衣拐弯抹角骂他“伪君子”,不服道:“大哥不闻‘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这句话麽?我是好心锻炼你们的定性才如此做,现在证明你们定性太差,却反咬我一口。” 卫紫衣与展熹拍额大笑,秦宝宝自己也忍俊不禁,卫紫衣笑道:“算你嘴巧,我们认栽便是,不过,方才你探头探脑又是什麽意思?” “什麽探头探脑,多难听的词儿!”秦宝宝又不服道:“我想在这儿拿书本布城阵,又怕里面有人,才‘小心翼翼’开个门缝见是否有人,见着你们奕棋不想打扰,不想大哥又将我叫进来,白白被数说一顿。” “总有你说的!”卫紫衣无奈一笑,又道:“瞧你神色,莫非有什麽事想对我说?” 秦宝宝满脸期盼的神色,急切的道:“我想出去玩,一个月来大哥都不许我出门,都快闷坏了。” 大领主展熹见卫紫衣皱眉,代他向宝宝笑道:“你身子刚好,季大夫吩咐要多静养,若是闷,魁首请人新布置的游乐间不是正好可以打发时间,不然我陪你奕棋如何?” 秦宝宝摇头,神色黯然的起身将椅子搬回原位,从书柜随手抽本经书走到卫紫衣面前道:“跟你借这本书,晚上就拿来还。” 兴高采烈的进来,出去却有如丧家之犬,无精打采。 展熹私下总是将宝宝视若亲儿,见他如此也不好受,道:“最近社里又恢复平静,魁首不妨带他出去玩几天。” 卫紫衣哈哈一笑,十分有趣的道:“你们这样宠他,我可有点招架不住了,别担心,他过一会儿就好了。” 魁首这麽说,展熹也不好说什麽,专心与卫紫衣对奕,反而卫紫衣有点心不在焉了,展熹明白他有点心动,更有极大的不忍,却也不点破,奕二局就告退回住处。 卫紫衣何尝不明白这位多年伙伴的心思,心中一动,忖道:“宝宝这惹事精要求不遂,别的又偷溜,我可吃不消。” 想及此,卫紫衣快步出门,察看游乐间无人,敲宝宝房门,传来不高兴的叫声:“里面没有人,拒绝拜访!” 卫紫衣哈哈一笑,推门进屋,在床上找到宝宝,劈口一句:“你是男娃儿抑是女娃儿?” 秦宝宝面门倚墙而坐,用书挡在面前,无所谓的道:“都不是,我是个小可怜虫。” 哼了哼,卫紫衣拿下宝宝挡住头脸的经书,正色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疼你、爱你、宠你?你若是可怜虫,天下可怜虫也未免太多了。” 秦宝宝扳起脸儿不说话,卫紫衣豁然起身,生气道:“本欲过几天你身子再硬朗些,携你去杭州欣赏西湖十景,如今瞧你为一点小事就闹别扭的模样我就生气,西湖是不去了,你乖乖读书打发时间吧!” 将经书丢给他,转身就走,秦宝宝突然倔强的道:“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卫紫衣蓦然转身正视宝宝,强忍怒气,一字字的道:“你若是认为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别人的照顾与管教,你尽可以去,也可以不必再回来了。” 秦宝宝陡地全身一震,十分冷静的下床,拉开大衣柜最下一层抽屉,取出第一次与卫紫衣见面穿的白粗布衣服,在洗澡间换上出来,手捧方才穿的白绸衣棠,上摆颈上除下的“寿”字型金炼子,平放在桌上,连鞋都换了,卫紫衣眼看他做这一切,简直要昏倒,嗄声道:“你这是做什麽?” 秦宝宝十分平静又硬气的道:“我不会死皮赖脸留在人家讨厌我的地方。” 卫紫衣再也顾不得生气说气话,一把将宝宝紧抱在怀里,道:“你为何说这种话伤大哥的心?大哥对你不好麽?你要去那里?” 秦宝宝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抱住卫紫衣脖颈,道:“大哥忽然对我那麽凶,又叫我不要回来,所以………” “不要说了。”卫紫衣将宝宝整个人紧紧搂着,痛苦道:“大哥太喜欢你了,而你又这麽小,我担心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将使你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懂吗? 你实在太小了。” 秦宝宝有点迷惘又有点懂,泪眼模糊望着卫紫衣痛苦的神色,道:“我不太懂也不想懂,我只知道,每次大哥有烦恼,我也快乐不起来。” “宝宝—”卫紫衣简直根不得将秦宝宝整个人揉进他身体里,道:“如果宝宝是女儿身,长大了愿不愿意做‘金龙社’的魁首夫人?” “嫁给大哥?”秦宝宝一怔,又有点兴奋又奇怪的道:“这样最好,大哥就不会被别人抢走,可是,我是男的呀!” 卫紫衣烦乱的摇摇头,暴躁的道:“为什麽你到现在尚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秦宝宝怜悯的摸摸卫紫衣面颊,道:“大哥真奇怪,自小我就穿着男装,当然是男的,有什麽好疑问的?” “我的天!”卫紫衣累得一交坐在椅上,有气无力的道:“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狠狠打你爹一个耳光子,你明明是女儿身,却让你自小着男装,造成你的错觉,我不能再让你这样下去,本待你长大才点破,如今我发觉再不便你醒悟,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份,恐怕你一辈子都会迷糊下去;甚至搞不好,那天带个小佳人回来,告诉我,这是未来的弟媳妇,到时可惨!” 秦宝宝跪坐在卫紫衣腿上,一脸迷乱,猛摇头道:“不是,不是,大哥骗人,我不是女的,我不是……” 卫紫衣伸掌盖在宝宝嘴唇上,严肃道:“这种事大哥敢乱说麽?况且你是医者,难道不知男女有别麽?” 秦宝宝刹时怔住,低头出神,卫紫衣暗吁口气;心想总算让他开点窍,如今最好让他自己冷静想想,把他抱到床上坐着,摸摸他後脑长发,平静又诚挚的道:“你好好想想,想几天、几月甚至几年都没关系,大哥期待有一天你亲自跑来告诉我想通了,至於服装打扮的改变就随你高兴,反正你还是小不点一个。” 秦宝宝低着头,双手互绞,不以为然道:“大哥不要总是以为自己大人家十来岁,就喜欢老气横秋嫌我小;如今我总算明白你为什麽在大年後就变得有点怪怪的,哼,我才不要成为女的,大哥会因此对我生疏,甚至要我换房间住。” 卫紫衣可头疼了,他突然发觉这小鬼不管是男是女,毛病都特别多,慢慢跟他说男女授受不亲,自然不能再拥抱或对房而居等等。 秦宝宝一脸不高兴的撇着嘴道:“大哥好迂腐,对别人自然授受不亲,自己兄弟也这麽冷淡,乏味至极,既然大哥有这许多顾忌,咱们还是照旧的好。” 近一年的相处,卫紫衣已相当了解秦宝宝,虽有少林群僧相伴,但那种温吞的爱无法令他满足,因此喜爱躲在父亲怀里感受那般热烈的亲情,与卫紫衣结拜後,对其他弟兄的关爱虽感激却不满足,随时都想找机会赖在卫紫衣怀里撒娇,贪婪吸收卫紫衣付出的爱,起初卫紫衣感到愕然与惊讶,怜惜他孤子无依倒也不排拒,日子一久,明白他的性情,了解他缺乏安全感,私底下也会主动抱抱他,欣赏他满足的笑容。 此时听他这麽说,卫紫衣只好柔声安抚他道:“侍你想通,大哥不勉强你,就像以前一样对你就是。” 卫紫衣看宝宝笑了,心情也舒畅,将桌上的衣物捧到床上,把金炼子载回宝宝头上,和悦笑道:“快去将衣裳换回来,下次再乱来,小心我重重打你屁股。” 秦宝宝换了衣裳出来,卫紫衣已走,想是让他独自想想。 和衣躺在床上,秦宝宝什麽也无法想,它又跑出来道: “哈哈,太阳底下果真没有新鲜事?堂堂男子突然变成纤弱女子,哈! 就算我是女的,个性也不会变,不高兴照样恶作剧,别想我会躲起来绣花。 看来你是慢慢肯承认是女的了! 是男是女又有何关系?只是在那些假道学人眼里就不一样,如果我穿女装向大哥撒娇,他们不瞪眼摇头说‘世风日下’才怪! 有旁人在自然不行,私下撒赖你最行,以前不也是这样? 大哥是一帮龙头,在属下面前自须威严,我当然得替他想想。 这不结了,一切均与以往差不多,还有什麽好想的? 我没有在想什麽,只是觉得奇怪,我怎麽会是女的? 咳,这就要问你爹娘了,什麽不好生,居然生出你这个小怪物。 少来讽刺,我问你,当男的好?还是女的好? 性别乃天生注定,由不得你选择,各有好处,认命吧! 才不,我既然不会绣花,也不懂烹调煮食,所有女人家该懂该会的全然一窍不通,只会眼睛看,嘴巴说说其中奥妙,更没兴趣动手学上一学,当男的就没有这些烦恼,多好! 等你大哥娶了一个色艺双绝的姑娘进门,看你还好不好? 我真可怜,这也不成,那也不好,我到底是男是女? 你大哥说你该打屁股真是一点也没错,迷糊加混蛋! 哼,你倒说说如何才会不迷糊又不混蛋? 出去开开眼界,不久将会发现世间男女各有其烦恼及乐趣,重要的是如何为自己及所爱的人寻求快乐,不过,说真的,你这家伙真他妈的好命,有机会尝试男女两者迥异的乐趣。 哼,我尚未决定,你少越权;出去看看也好,只是大哥会生气耶! 留书告诉他,你的烦恼及苦衷,他一定会谅解的。 就这麽办,可是,大哥看得紧,想偷溜难也! 傻小子,忘了你大哥房中的秘密麽? 对!不得了,你愈来愈聪明了。 哼,你这小子永远不忘拐弯抹角称赞自己一番。 嘻,自我陶醉也是使自己快乐的方法之一也!” 秦宝宝飞快出门办事,很幸运地,也发现卫紫衣不在楼上,可能有事出去,在他书房留下一封文情并茂的家书,然後潜进他卧室,从秘密颈道溜下“子午岭”。 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均落入卫紫衣眼里。 杭州的美在西湖,而西湖的生命却在苏堤。 西湖春日好,苏堤的春日更多,风光绮丽,没有比它更好的了。 “步绕苏堤看不足”,可见人们对苏堤的偏爱,而苏堤的婉丽,尤其以春天早晨为最。 时是清晨,虽已盛夏,苏堤依然有无数人围它而绕,嘴里吐出自认为美绝的诗句赞美它,歌颂它。 照理说,外地人来到杭州,都会起个大早欣赏西湖十景,秦宝宝小少爷却还在蒙头大睡,小孩独自闲荡,再美的风景也看不入眼。 小二要进房换茶水,秦宝宝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起身开门,他也不知为何今天这般爱睡。 小二显然很健谈,边倒茶边吱吱喳喳道:“小客官头一次来杭州吧?应该起个大早到西湖看看才不虚此行;杭州的吃更是驰名,龙井、香片、杭菊、九制橄榄、笋乾、西湖菱、山核桃,还有二样极为稀奇,就是茅栗子及香圆榧。” 一听到零嘴,秦宝宝就心情大振,笑道:“茅栗子和香圆榧是什麽样子,味道如何?” 小二见有人对他的谈话感兴趣,很高兴的道:“茅栗子是圆形,剥开後,有一颗雪白的肉丸,嚼在嘴里很甜,有点像糖,香圆榧又叫香榧,椭形剥开一层硬壳後,尚有一层厚厚的黑皮,可以用外层壳将它刮下来,肉是深黄色,清香而脆,吃起来有点像桃酥;小客官想吃,各名妓的书舫均有备,面对西湖景色,且谈且吃,别有一番滋味。” 秦宝宝本来对画舫的歌妓没兴趣,一闻有新奇零嘴好吃,决定勉为其难上一次画舫,心又想要看就看最好的,问道:“小二哥,杭州第一名妓是谁?” 小二表情古怪的打量秦宝宝,忍笑道:“薛湘妃!”不过,小客官去也没用,她眼高於顶,只招待富甲一方的贵人而已。“”薛湘妃!“秦宝宝念了几次,点点头道:“听这名字就使人感到她很骄傲,少爷非挫挫她锐气不可。” 问明薛湘妃画舫形状及通常停处,秦宝宝赏了小二一块碎银。 为了表现自己的富贵气,秦宝宝打开行李,取出十六套新衣中唯一的黑色衣裳更显晶莹如玉,将苍犀角藏於发後,配上一块黑玉,换上黑缎鞋,整个人看来不但独具官宦子弟贵气,更有一股凌然不可侵犯的气派。 秦宝宝自己也感到很满意,正待收拾好行李,突然发现行李多了十张银票,每张面额一千两,拿起银票端详,暗中忖道:“这些银票从那儿蹦出来的?我记得没带这麽多银票出来呀?奇怪,大概我记错了!” 将银票收藏在怀里,秦宝宝不再想它,反锁房门出去。 客栈大厅坐满赏湖归来的外地人,本地人也不少,秦宝宝睡饱精神大好,觉得每个人都很可爱。一个个斯文儒雅,彷佛均有满腹文章欲吐,西湖不愧是骚人墨客爱留之地。 秦宝宝这等人才俊美,一身富贵的佳佳小公子,自然人人注目观看,小二更是招待的亲切近乎巴结,宝宝全没放在心上,令他好奇的是坐於他邻桌的一位怪客。 那人一身黑衣黑靴,连双掌都戴上黑皮手套,头上戴着一顶大斗笠,盖住大半容貌,显见不喜欢让人看清他真面目。 秦宝宝悄声问小二怪客的来历,小二耸肩说今天才见到,打发走小二,宝宝心道:“江湖人就是这麽神秘兮兮的又遮又掩,活像大姑娘,真是受不了。” 摇了摇头,秦宝宝又看了他几眼,决心不管闲事,低头吃早餐,忽然感到有人盯着他瞧,瞧得他全身不舒服,一打量原来是那位怪客。 怒视那位怪客,秦宝宝放大声量道:“黑衣怪,你不知拿眼盯人是不懂礼数的行为麽?” “在下只是有点好奇罢了!”那人声音十分低沉。 “少爷有何值得你好奇之处?” “豪富人家的小少爷出门,为何没有仆人跟着侍候?” “少爷的事不必你操心,倒是阁下怎地不愿让人瞧清你面目?” 那位怪客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秦宝宝也回敬哼一声,吃完早餐,黑衣怪已不知去向,宝宝问明西湖方向,信步走去,途中经过卖扇子店铺,选一把黑骨黑面扇,要店主买来白漆,在上头题上“西湖霸主秦宝宝”,待乾了很得意朝目标行去。 第十六章 第一次游览西湖之人,一定不会像秦宝宝这样大发怨言:“这麽小?与太湖相比,有如池塘与水井之差,我好失望。” 但他毕竟不是胸无点墨,毫无眼光之人,也诚心赞美道: “此时正六月,苏东坡先生题有一首诗咏西湖,形容此景,最是恰当,有道:‘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好诗,不仅诗好,嗓音也甜。” 秦宝宝漫吟诗句,不料会给人听去,往发音处望去,这才看清杨柳中藏有一只小船,摇橹汉子将船渡出,船立一位俊秀青年,打扮不文不武,看清秦宝宝面貌打扮,猛地全身一震,暗中忖道:“天下居然有这等俊美小孩?小小年纪就气派不凡,以往常听人赞颂潘安、宋玉如何俊美不似凡人,与眼前这位小孩相比恐也不及,惭愧从小自炫貌美,与之相比,有如泥粪所捏,此等人物,岂能失之交臂?” 秦宝宝乍见船中客颇觉好感,再见他一双眼直楞楞盯着自己瞧,好感尽失,回瞪一眼,哼一声扭头便走。 船中客一腾身跃到宝宝面前,抱拳笑道:“在下唐情,小兄弟高姓大名,能否有幸结为朋友?” 一转到“唐情”,秦宝宝心中暗笑,忖道:“七年不见可都认不出了,原来是蜀中唐门排行十一的唐情小子。” 脑里飞速灵转,秦宝宝有意捉弄儿时玩伴,一拍小手高兴道:“真乃他乡遇故如也,小弟亦姓唐,只是少了兄台多情的心,所以单名青。” “唐青?”唐情一时想不起故乡有那位富家生了这麽俊美的小孩,只好道:“好名字,好名字,小兄弟一人至西湖游玩?” 秦宝宝突然对唐情做个鬼脸,很不屑的道:“别跟我套交情,似你这等会妖法的怪物,少理为妙,告辞!” 唐情也看出这小孩不像会武功,阻了他去势,解释道:“在下方才施展的叫轻功,乃武学中的一种,你懂麽?” “原来如此!”秦宝宝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道:“你是江湖人?那好极了,你教我飞来飞去那招好不好?” 唐情暗暗叫苦,他发觉很难拒绝这小孩的要求,搓着手道:“唐小兄弟,学轻功须有好几年的武学基础,再…………” “够了,够了!”秦宝宝很头疼似的挥着手道:“少爷那有时间花这麽多年学那些东西,有没有比较简单的?” “没有!”唐情连忙拒绝,换了话题道:“想来小兄弟也是一人游湖,在下备有小舟,一同游玩如何?” 秦宝宝又有点兴奋有点犹豫,也有点不好意思,道:“两人作伴是比单独游湖快乐,但是,我们初次相遇,不了解你是好人抑是恶人?再则,有道‘无功不受禄也’,我岂能占兄台便宜?” 唐情惊於秦宝宝问题之多与心思之细密,正色道:“小兄弟顾虑得太多了,莫非在下给人的感觉是那般不堪麽?” 秦宝宝垫起脚尖仔细观看唐情,弄得唐情真是哭笑不得,宝宝委屈道:“好吧,兄台既然诚意相邀,我岂能拒人於千里之外,委屈上舟就是。” 这番话若是别人说出来,早被唐情丢到西湖去,面对宝宝这小怪物只有道:“小兄弟相知之意在下领受,请上船吧!” 小舟渡至湖边,秦宝宝要上船前发现不远处有几个摊位,於是道:“兄台等一等,小弟先去购些物品再来。” 唐情目送他远去,实在摸不清他到有多少花样,心道:“不知怎地,突然好想念娃娃叔叔,他也该这般大了吧?当时他才五六岁,好小好小,整天都要人抱着,只要一下地,不是爹与叔伯午睡中胡子被剪掉一半,就是那个婶娘姐妹被吓得尖叫,直逼得大家轮流抱住他,以防他的恶作剧,原本秦叔公被邀长期做客至少三个月,不想因爱儿,闹得唐门上下吃睡不宁,住满一个月就坚持抱着娃娃叔叔回去;其实,大家并不怪他,他那麽小,长得又出众可爱,大家疼他唯恐不及岂有责备之意?八哥唐尧不也时常捣蛋?再则叔公曾救过爷爷性命,唐门上下永生感戴,对其爱子的小孩调皮捣蛋,谁会认真呢?叔公昔年人称‘万邪圣医’,着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之辈,为了娃娃叔叔可吃尽苦头。” 望着秦宝宝兴高彩烈的奔回来,唐情心中又道:“娃娃叔叔如今已长大,是不是也跟他一样长得俊美又可爱?” 想及当年秦宝宝的顽皮,唐情心中充满暖意,对“唐青”的好感大增。 秦宝宝没想到唐情如今在想陈年八股往事,上了舟,招呼道:“兄台为何不上舟?你不去我可独自要去了罗。” 唐情猛的将自己拉回现实,尴尬一笑,急忙上舟,与宝宝对坐。 和煦的阳光使湖面闪耀如星,秦宝宝额心朱砂痣彷佛也在发亮,唐情这才想起不是“唐青”的宝宝也有颗朱砂痣在额心,道:“小兄弟与在下一位小叔有一点很相像,二人额心均有又圆又红的朱砂痣。” “哦?”秦宝宝很有兴趣的笑道:“本以为世间只有我有哩!请问兄台,令叔尊姓大名?” 唐情望着秦宝宝额心朱砂痣出神,一会儿才道:“也与你年纪相当,姓秦双名宝宝,是个很会恶作剧的小宝贝。” 秦宝宝哦了一声,表示对他没兴趣,笑问:“兄台是纯粹游西湖?抑是想瞧瞧西湖名歌妓?” 唐情风流自赏的一笑,道:“曾闻西湖第一名妓薛湘妃眼高於顶,冷艳冰霜,富贾名流趋之若鹜,想博她一笑均不得如愿,所以…………” “所以你想试试自己的魅力如何?”秦宝宝截口不屑道:“歌妓应以歌艺闻名,她却以冰块美人闻名,也许本身是个大草包,散件骄矜掩饰。” 唐情听得“冰块美人”这句新鲜词禁不住好笑,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小兄弟有兴趣试试麽?” 秦宝宝心思一动,想及不好乱花卫紫衣的钱,笑道:“兄台有兴,咱们不妨打个赌如何?” 唐情是个风流公子,岂有不赌,笑问:“赌什麽?用何赌?赌资多少?” 秦宝宝嘿嘿一笑,心里咒骂一句“混帐小子”,才道:“听说薛湘妃身价极高,每次见面须先付五百两银子,若有人能逗她一笑,不仅五百两退回,还奉送一万两银子,蠃者还能从对方取得五千两如何?” 秦宝宝胃口之大令唐情吃惊,怔了怔,笑道:“就这麽办,不过,有一事小兄弟可能不知,薛湘妃还曾言若有人不以武力方式令她流泪,奉送五千两黄金。” “真的?” 秦宝宝高兴得差点跳起来,雄心壮大的道:“嘿嘿,一万两白银与五千两黄金我是赚定了,兄台将失望而返。” “未必!” 唐情很不服气,撇着嘴道:“薛湘妃并未言只给一人,再说你小毛头一个想跟我比?” 秦宝宝哼了哼,不与他争,忽然道:“一名歌妓居然这麽富有,大可用这笔钱做营生,或存在钱庄生息,足以过舒适的生活,为何尚愿意出来卖艺,想钓金龟婿?” 唐情目注宝宝一身华贵的丝织裳,哧哧笑道:“眼前不正有一位小金龟送上门等着她钓?” “三十新娘十三岁郎?少爷可没兴趣。” 二人谈谈笑笑很快到了薛湘妃精雕细琢的大画舫,每人由一位女婢收过五百两银票,引进画舫,船上木屋,散以轻纱,四周还摆了不少花卉小松,设计得甚是优雅。 青衣女婢检衽一礼,微带歉意道:“唐大公子,唐小公子,小姐已有客人,恐怕要请二位委屈点了。” 秦宝宝很不高兴人家叫他唐“小”公子,刁难道:“少爷是唐大公子,我问你,你家小姐既有客人为何还收我们钱?” 青衣女婢没碰过这麽古怪又不知情趣的问柳客,迟疑道:“唐大公子若是不高兴,钱可退还,明日请早点来。” 唐情成了“唐小公子”更不高兴,语气不悦道:“小兄弟,难道你怕赌赛输我,临时打退堂鼓?” “别激我,没有用的。”秦宝宝那会不知他心思,道:“只是觉得太便宜薛湘妃,应付一个客人或十个客人,时间均差不多,平白多赚一千两,难怪有本钱散出那些诱人的谣言。” 名士慕美人,花再多钱也不在乎,唐情正是以此自认,偏偏遇上秦宝宝这位见女人就心如寒冰的铁算盘,这时节尚计算划不划算。 秦宝宝摇头晃脑想了一阵,才轻叹口气,道:“也罢,有投资才有报酬,成本已投下岂有再收回之理,进去吧。” 青衣女婢这才轻吁口气,心想这种事若给小姐得悉,不气得吐血才怪!当下不再迟疑,启木门让二人进去。 秦宝宝第一眼看见的不是艳丽无双的薛湘妃,而是在场客人,原来是在客栈饭厅相遇的黑衣怪人,宝宝很不高兴的打招呼:“在客栈你一溜烟就不见了,原来是寻风流来着,真是不像话。” 黑衣怪人顶上斗笠依旧遮住大半面孔,又教训道:“十一、二岁的小娃娃就懂得找漂亮女人,更是不像样。” “少爷今年一十三!”秦宝宝纠正道:“我与这位兄台是醉翁之意不在美人,打赌蠃钱来的。” 秦宝宝反身要介绍唐情,发现他早已不知置身何处,一双眼睛猛往薛湘妃身上瞧,宝宝也好奇往薛湘妃打量,嗯,峨眉淡扫凤眼媚人,琼鼻菱嘴肤赛雪,美人该具备的条件她一样不缺,难怪艳名冠杭州,不笑已够娇人,一笑岂不勾魂? 也许看多了美人,秦宝宝倒不感觉稀奇,紫玉竹、紫秋如,宫玉敏、文凤眉,及一干女弟子,清纯、娇媚、妖娆,那个不是男人心目中的佳人?只是薛湘妃多了一股历处沧桑的凄凉美,令人怜惜。 薛湘妃自他们进门,眼睛就离不开秦宝宝,心头噗通乱跳,暗道:“他不正是我心目中的佳公子,可是,为何上天要这样捉弄我?他这麽小,叫我如何托付终身?罢了,罢了,上天戏人太残酷了。” 两条清凉缓缓流下,秦宝宝忍不住叫起来:“她哭了,她哭了。”那种兴奋劲彷佛黄金已到手。 猛的一把捉住薛湘妃衣袖,垫起脚尖直逼向她面颊,盯眼道:“告诉我,奶是不是看了我才哭的?是不是?说呀!” 秦宝宝整个人简直快贴在她身上,薛湘妃面红耳赤直楞楞的点头,宝宝大叫一声,跳到唐情面前,唐情早已惊醒,宝宝叫道:“嘿嘿………,我蠃了,我蠃了,兄台站一边去吧!” 唐情未言,薛湘妃看宝宝雀跃的天真模样,禁不住嫣然一笑。 唐情为她微带伤心的笑容迷住,秦宝宝却又捉住她衣袖道:“奶笑了!我问奶,奶是看了我才笑的对不对?说呀!” 薛湘妃身子与佳佳小公子贴着,心中陶醉,忍不住直点头。 秦宝宝这次倒没跳起,毕竟一万两白银与五千两黄金有很大的距离,伸出手微笑道: “拿来!五千两黄金票与一万两白银票,外加刚才收的五百两银子。” 薛湘妃一怔,随即取出二个油纸包,秦宝宝接过点数,分毫不差,很有风度的笑道: “这些不会是你全部的财产吧?” 薛湘妃毫不在意的摇头,嫣然一笑欲言,秦宝宝已先道:“奶别笑了,再笑下去,小心破产,少爷这次放奶一马。” 薛湘妃道谢一声,又嫣然一笑,道:“小女子当时曾立下志愿,若有人能令我又哭又笑,从今退出西湖,不再卖艺,如今小公子已达成此事,小女子不再是西湖女,不知小公子…………” “有问题等会儿再问。”秦宝宝向她神秘一笑,走向唐情伸手道:“拿来!这次赌赛我蠃,兄台该付五千两白银票,不会赖帐吧!” 唐情完全被薛湘妃迷住,输蠃已不在乎,况且美女当前岂能赖帐?随即数了五千两银票付与秦宝宝。 秦宝宝平生第一次赚钱就赚大钱,笑咪咪的拿出一包桂花松子糖,道:“少爷今天赚大钱,虽比不上我大哥赚钱的本事,总算差强人意,请你们吃甜众人苦笑接过四五颗桂花松子糖,宝宝见黑衣怪人收得勉强,笑道:“我懂了,你是见自己没钱给我赚,不好意思吃甜是不是?别在意,少爷向来慷慨。放心吃,请客是不收红包的。” 黑衣怪人丢粒糖进嘴里,随口问道:“家里没给你钱麽?需要你急巴巴的出来赚钱?” 秦宝宝心想这人真多事,本待不理,一想如此岂不使卫紫衣蒙冤?道:“阁下说的不对,只因家里人对我太好,一年不到就为我花了数万两银子,虽然他们不在乎这点钱,我这当事人总觉得受之有愧,赚点金银回报也是应该的。” 唐情好多年未摸到零嘴,看着糖苦笑道:“小兄弟匆忙往摊位去就是为了买这些糖?” “不是!” 秦宝宝将左手伸入右袖内,捉出一条油亮亮的小蛇丢给薛湘妃,正巧落在她胸脯上,薛湘妃尖叫:“救命啊——快帮我拿掉─—”唐情见佳人受惊,想效劳又不敢唐突佳人,捉住宝宝手腕道:“你惹的祸,你去帮她拿掉臭蛇。” 秦宝宝翻眼未言,黑衣怪人已十分平静的道:“小孩子恶作剧,那是条假蛇,姑娘自管拨掉无事。” 薛湘妃闻言仔细打量胸脯上的小蛇,像则像矣,只是一直不动,分明假的无疑,否则早已遭蛇吻,忙用手绢拨掉,直抚胸口不已。 秦宝宝被唐情使力捉住手腕很不舒服,嗔叫道:“你的佳人受惊该去殷勤安慰,以蠃得美人心,捉住我手腕何用?再则你以武力欺侮一个小孩子,不怕佳人笑你没风度?” “你………”唐情被说得无言以对,愤愤摔掉宝宝的手,道:“像你这麽坏的小孩,唐某生平少见。” 这时青衣女婢闻尖叫声赶来,秦宝宝右手伸入左袖,丢一团东西给她,道:“送奶,接好!” 唐情有上一次经验,忙抢上前接住,打开看清原来是女人家用的胭脂,尴尬不已的丢还给青衣女婢,秦宝宝笑得差点岔了气,呵呵道:“原来江湖七尺男儿对胭脂这麽有兴趣,居然抢着要,少爷今天总算开了眼界,别急,待会买盒送你就是。” 唐情脸色变了变,强忍住气冷道:“你虽小可也是男孩子,买胭脂逢人就送,真是纨裤子弟。” “是麽?” 秦宝宝示意青衣女婢打开胭脂盒,女婢好奇打开,陡地尖叫吓人,胭脂盒落地,唐情看清盒里装的不是胭脂,而是一只毛绒绒凶相吓人的小老鼠,显然也是假的,只是乍看之下很容易被吓着,怒极反笑,望着一脸无辜的秦宝宝苦笑。 黑衣怪客轻轻叹口气,很无奈似的道:“最近江湖上有位出名的惹事精,叫秦宝宝,不知跟你有何关系?” 秦宝宝煽开扇子,七个黑底白字“西湖霸主秦宝宝”龙飞凤舞,笑道:“如今,你说我跟他有什麽关系?” 唐情首先惊呼一声,只差定力还好没跳起来,哀声道:“娃娃叔叔?天!你耍得我好惨,小孩脾气居然一点都没变!” 薛湘妃和青衣女婢听一个男子对一名小孩叫“娃娃叔叔”,禁不住好笑,忘了刚才的惊吓,对小孩更感到有趣。 秦宝宝煽了几扇风,斜睨唐情,不悦道:“上回见到唐烈小子,还教训他比唐尧小子少根筋,今日与你唐情小子相处多时,许多特徵你都认不出来?简直又比唐烈小子少根筋。” 唐情听宝宝一口一个小子,就知准不会是冒牌货,原来秦宝宝五六岁时虽不识人事,但得知自己做了叔叔,一来年纪太小,二来生性顽皮不喜扳脸故作威严,听唐情等人呼他“娃娃叔叔”,就知他们心目中根本不敬自己是叔叔,所以就学唐门老翁唐竹的口气,呼名唤姓一口一个唐情小子,以显示地位不同。 唐情不敢反讥“长辈”的话,只有辩道:“娃娃叔叔何以用唐青假名欺骗在下?” 秦宝宝哼了哼,十分不屑的道:“你多大年岁了?别人说的居然信个十足十,未免太天真了。” 此时正好有一艘画舫驶过,秦宝宝怕唐情又要逼他上唐门,将五千两银票塞还唐情手中,陡地穿窗而出,在空中一个旋身落脚那艘画舫,举起手打招呼,朗声笑道:“再见啦,唐情小子,代我向唐阿伯问安,也祝你与薛姑娘有情人成眷属。” 画舫旌歌不绝,秦宝宝不理唐情呼唤,往画舫筑造的红木屋进去,这一瞧差点大叫出来,原来他又看见黑衣怪客。 黑衣怪人自也瞧见他,哼了哼,专心欣赏画舫里四位姑娘弹琴唱歌,秦宝宝惊於他功夫,速度之快,却也不理他,找张舒适椅子歇腿,想起小二说的茅栗子与香圆榧,连影子也没见着,不禁好生失望。 在座客人除了秦宝宝与黑衣怪人,尚有三名商贾打扮的中年人,六只眼睛均睁大,贪婪的盯住四女身上,秦宝宝大感吃不消,忖道:“天下男子除了大哥,都这般航脏好色?” 看了别人坏处,愈发想念卫紫衣的好处,秦宝宝喃喃自语道:“我要赶紧回去,男也好女也罢,我永远都是我,大哥应该明了的。” 秦宝宝在桌上放了一锭银子,招来一条小舟,上岸回客栈去。 秦宝宝雇一辆轻便马车赶路,回京途中遇见二位赶路大汗淋漓的江湖汉子,邀他们搭便车,本欲有个伴闲谈,但二人除告知均姓葛之外,就紧闭嘴不再说话,宝宝无聊之际,来个假睡观究竟。 良久—— 二位葛姓武人方以老葛、小葛之称,互相低声交谈,秦宝宝原是心存好玩之心,不料愈听愈心惊,他原是知道卫紫衣有不少敌人,却没想到有人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法想陷害他,心中早已怒火三千丈,面上却一私表情也无,暗暗打算要如何惩治这些人,决定先放这二人回去,以免打草惊蛇。 葛姓二人语音极低促,秦宝宝耳尖反应快,将他们说的细节也记得一清二楚,心道: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任大哥行事再谨慎,也不免着了他们道儿,天幸给我听见,可须想个法子替大哥消灾,回报他一下。” 二人低促交谈不到一刻钟即又住嘴不言,秦宝宝又睡上一个时辰才醒来,葛姓二人道谢告辞,宝宝也不阻拦,互道珍重分别。 半躺在车内,秦宝宝心思飞转,忖道:“这事若告诉大哥,他们固然遭殃,我也失去报恩机会,不如自己亲自消除妖孽,当众揭发他们阴谋,也省却大哥烦恼,何乐不为?先偷偷溜回去将贵重东西留言交给大哥,再偷偷溜出来。” 想及有机会回报卫紫衣知遇知音之恩,宝宝忙不迭催促车夫赶路。 入夜时分,秦宝宝总算赶到“子午岭”下,心又道:“此际才酉时,大哥应该在书房,尚未回房安歇。” 当下寻路找着秘密洞窟,寻原路到秘密阁楼,脚踩踏板,再次享受腾云驾雾失灵往下掉的刺激,不过,这次接住他的不是床褥,而是一只结实有力的巨掌,还笑道:刚上床就有位小佳人从天上掉下来,这就是所谓的飞来艳福! 秦宝宝定眼瞧清是卫紫衣本人,心想被他捉住那有机会偷溜出去报恩?根本听不懂也不去听卫紫衣话中调笑之意:泪眼婆娑道:“大哥,你当作没有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你,好不好?” 卫紫衣怔了怔,心想宝宝不知在玩何花样?在床上不好说话,一指点了宝宝睡穴、起身穿回长袍靴子,又一指点醒宝宝,宝宝坐在床上嗔道:“大哥为何没事偷袭,乱点人家穴道?” 这事叫卫紫衣怎生回答?一笑盖过,笑问:“怎地又偷溜回来,不走大门?小家伙又有什麽鬼花样?” 秦宝宝跳下床,将一个小包及二个油纸包交给卫紫衣,道:“这些交给你,我要走了。” 边说边跳上床,企图按机关偷溜,可是要在卫紫衣面前逃脱谈何容易,给卫紫衣一把捉下床按在椅上,气咻咻的道:“你到底在玩什麽花样?不说个清楚,休想我会放人。” 秦宝宝低头考虑要不要说,这时卫紫衣又打开二个油纸包道:“这些黄金票与白银票,你从那儿得来的?” 见卫紫衣双眼微闪怒芒,秦宝宝理直气壮的将西湖遭遇一一说出,卫紫衣拍额无奈道: “你这小鬼可什麽事都搞得出来,喏,这些黄金白银自己保管吧!” “不要!”秦宝宝将手负在身後不肯接,道:“我是想送给大哥才去找薛湘妃的,否则我才懒得理她哩!” 秦宝宝看卫紫衣皱眉不肯收,将它们塞入他怀里,笑道:“大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收啦!对了,大哥今日为何这麽早睡?” 卫紫衣捏捏宝宝小鼻子,有点得意道:“人有点累想睡,没想到你会从秘道偷溜回来,又被我捉个正着,说,为何又要偷溜出去?嗯?” 秦宝宝在卫紫衣的凝视下,差点将一切说出来,敲敲自己脑袋,诚挚的道:“大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非我去办不可,现在不能告诉你,几天後你自然就会明白,不要阻拦我好不好?” 卫紫衣看秦宝宝小小的个子似乎有重大的烦恼困扰着他,温柔道:“有什麽事大哥不能替你办麽?笑一笑,小孩子皱眉多难看。” 想及有人欲陷害卫紫衣,秦宝宝就怒火三千丈,那里还笑得出来,勉强露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卫紫衣心疼的将他抱在怀里,柔声安慰:“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麽委屈?告诉大哥,不要闷在心里难受。” 秦宝宝搂住卫紫衣脖颈,泪眼婆娑道:“大哥不要问嘛,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後一定会告诉你的。” 卫紫衣心想宝宝总会长大,该是让他独立的时候,笑道:“好吧,大哥不问,你自己小心,身上银子够麽?” 秦宝宝点点头,老毛病又犯,将头钻进卫紫衣怀里撒娇。 再有三天,就是通县林家的大庆日,林家大公子锦明今年科举,皇上钦点为状元,赐假回乡省亲,林家自然要好好热闹一番。 他们的心情,没有一点忧愁,忙虽忙,但忙的快乐。 像天上绚灿的彩虹,受人羡慕,令人不得不心甘情愿的道贺。 林老爷和林夫人每天乐得笑开了嘴,应付络绎不绝前来道贺又微带酸气的亲戚朋友。 仆役、老妈子、仆婢,整天忙进忙出准备三天後的宴客所需,他们脸上没有疲惫厌烦的神情,似乎这种忙能为他们带来快乐与光彩。 林府上下均欢欣喜悦的迎接三天後的大日子,为今只有一人却闷闷不乐,甚至感到羞惭愤怒,目中却闪着兴奋光彩,即是二公子林青峰。 林夫人育有二子四女,长子林锦明,即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自幼聪明伶俐,勤读诗书,待人斯文有礼,林府下人均喜欢大公子,亲戚朋友对他赞誉有加,林老爷与林夫人更当他心肝宝贝的疼爱,如今他不负众望被钦点为状元,也难怪林府上下全乐歪了嘴,这些天每个角落,似乎部有人在谈论大公子的好处。 次子林青峰与他兄长的遭遇大相迥异,林锦明生就英挺俊逸,是个浊世不凡的佳公子,林青峰则尖头尖嘴,身躯瘦小,二臂特长,十足猴相,下人私底戏称他“猴大少”,长得不好看不是他的错,做父母也不嫌他,只是,每当他与林锦明同时出现,林老爷与林夫人不免心中嘀咕:“我怎麽会生出这麽丑怪的儿子来,不会是送子娘娘送错婴儿吧?” 心里做如是想,面上表情难免显露出端倪,林青峰心如针扎,往後就避免与他哥哥同时出现,但林锦明受人喜爱,亲友来每多见他,林青峰避而不见,久而久之,有些人甚至忘了林府还有位二公子。 时光匆匆如流水逝去,四个姐姐均嫁入名门,二兄弟也长大成人,林青峰表面习文,暗中学武,只因搬到林府偏僻的後院居住,所以无人知晓,多年来每日深夜均翻过後墙至後山,跟着昔日黑道一位魔星“阴阳判”锺不凡学艺,锺不凡不但精於“阴阳五毒掌”,对易容之术更已达到真假不分的地步,多年来他与得意门徒林青峰计划着一桩阴毒狡诈的阴谋,他们等的就是林锦明衣锦还乡的这一天。 此时林青峰望着花团锦簇的大厅,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恶毒的笑容。 突然轻微的声响,是那种小心翼翼,垫起脚尖走的脚步声在他身後响起,林青峰没有转身,他须装作不懂武功的继续欣赏布置豪华的大厅,突然有人在他耳际使尽音量大声“哔” 一声,林青峰装作受惊猛抚胸膛,转身没好气瞪着恶作剧的人。 那人十来岁年纪,戴着一顶大怪帽,软软扁扁使人搞不清当初它是圆是方,就好像一大块褐色粗棉布顶在头上,周围用黑丝线缝接即成,虽然小孩头不算小,但是大帽子依然差点连眼睛都蒙住了,脸上脏兮兮的,小孩用粗棉布衣服一阵乱擦,却愈擦愈脏,全身活似刚从泥巴堆滚出来,鲜有一片乾净肌肤。 林青峰看着小孩一副小泥人模样直摇头,哀叫:“我的老天爷,半个时辰不见你人影,小可怜又成了小泥人。” 小孩无名无姓,自称是“小可怜”,此时语音清脆道:“我还是这样比较习惯,像你们成天穿得整整齐齐,逢人行礼有何乐趣?” 这番话若给卫紫衣听见定然大惊,他的声音实在太像秦宝宝,简直无半分差别,而且说话的口气也很相似。 其实“小可怜”就是秦宝宝的化身,三天前饿倒路边,被林青峰“捡回来”,喂饱一顿,看他活像三天没吃饭的狼吞虎咽的吃相,得知他也是无人怜爱的可怜虫,同病相怜的心理下,收他在身边作伴,给他好衣服穿,他扭来扭去直说全身不舒服,只好用粗棉布制几件行头送他,只是大怪帽打死也不肯丢。 秦宝宝接近林青峰的目的,即是想破坏他俩师徒的阴谋,只因阴谋既成,将会严重威胁到卫紫衣,甚至整个“金龙社”的存亡。 林青峰听“小可怜”说出那番话,不由嘴角一翘,不予苟同道:“人生来有尊卑上下之分,人们向你行礼,即表示你身份高於他们,对之叫嚣命令也不敢反抗,那是多麽惬意的事。” “你脑子有病!”“小可怜”心中骂一句,嘴上道:“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自然有资格说这种话,我这小可怜只有啃冷饭残羹的命。” 林青峰拍拍“小可怜”顶着大怪帽的後脑,微笑道:“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我可以使你成为这家巨富的一份子。” “小可怜”猛摇双手,摇头道:“我配不上,没的折了我的寿,如今的好运已是前世修来的了。” 林青峰瞧“小可怜”一副没出息样就有气,叱道:“快去将衣服换洗乾净,一身泥巴沾到别人岂不惹人嫌?” “小可怜”可不吃他少爷那一套,将身上泥巴出其不意涂在他身上,叫道:“你嫌我脏,我也让你脏,大家一样脏,就没有上下之分了。” 林青峰忙拍掉锦衣上的泥,见泥痕不徐,作势要打,“小可怜”见林老爷夫人带着客人往这边走来,蹦蹦跳跳躲在他们身後,林青峰不敢追赶,“小可怜”大方站出来告状:“你们看,我身上有好多泥巴,都是他害我的。”手指向林青峰。 林夫人见向来不讨人喜欢的儿子衣沾泥巴,在亲友面前出丑,叱道:“峰儿,恁大年纪还玩泥巴,真是丢脸,还不快去换下?” 林青峰唯唯喏喏,瞪了“小可怜”一眼,告退离去。 林老爷为人和气,望着一身泥巴的“小可怜”,有趣道:“你叫什麽名字?为什麽我从来没见你?你何时进林府的?” “小可怜”将身上的泥巴刮在手上,笑道:“你叫我‘小可怜’或‘小泥巴’都行,三天前被令郎林尖头捡回来的;我看你们都非常和善亲切,不会看轻穷人,所以想送你们一样礼物。” 林夫人被夸仁慈很高兴,和悦道:“小孩子真懂事,你想送我们什麽礼物?” “泥巴!” “小可怜”离他们又近,又是出其不意,将两手泥巴随手涂在他们身上,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林老爷夫人及客人均无幸免,然後才叹口气道:“好不容易总算使身上乾净了一点。” 他是乾净多了,林老爷夫人及客人一身华丽衣裳可全被他糟蹋了,忙不迭用手巾想擦掉脏处,那儿拭得乾净?林夫人对亲友很抱歉,怒叫:“来人啊,把这小脏鬼给我撵出去。” “小可怜”做个鬼脸,手插腰大刺刺的道:“原来你们也与世间庸夫俗子无甚差别,瞧不起穷人,遗憾新科状元居然有这种父母亲友,将来何能了解民间疾苦,当个林青天?” “青天”是民间对好官的尊称,做父母有这种儿子也会被夸赞“教子有方”,大受人民尊敬,可说是天下父母的心愿。 几位仆人左右挟住“小可怜”遵命要撵他出去,这时林夫人又道:“算了,带他去洗乾净,换身清洁衣裳。” “小可怜”挣开仆役的挟攻,气咻咻的道:“我爱怎麽样就怎麽样,奶凭什麽管我?我虽可怜也不愿当人家奴才,若不是奶的尖头儿子求我陪伴他,我才懒得理你们。” 林夫人当众被数说,自幼娇贵的她怎能忍受?气道:“你要在我家吃喝,就得受我管束,否则立刻给我滚出去。” “小可怜”啧啧啧好几声,十分无奈道:“不得了,女人家这麽凶霸厉害实在少见,居然爬到丈夫头上,难道奶没念过孟子麽? 孟子曰:‘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无违夫子。’ 还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终身也。’奶怎能这般狠心在亲友面前使奶要托付终身的丈夫,失去男主人的威仪,简直目中无夫。” 人人听得目瞪口呆,林夫人更是脸色大变,不敢再嚣张,林老爷笑道:“看不出你还读过诗书,只是嘴巴太利,当心祸从口出。” “小可怜”唯唯喏喏,拱手道:“小子恭聆老丈教诲,金玉良言,小子自当凛遵。” 林老爷见他孺子可教,想是良门之後,问道:“小兄弟这麽小就出来流浪,家人不担心麽?” “那里还有什麽家人?”“小可怜”可怜兮兮的哽咽道:“我家原也是江南富户,只因生来没娘,爹就娶个细姨想照顾我,不想那女人好恶毒,每天在我爹饭里掺一点毒药,八岁那年春天,爹因聚毒太多身亡,我被蒙其中不知原由,直到有一天细姨想毒杀我谋产,被奶娘无意中知闻,捡些细软要我趁夜逃走,岂知命运乖舛,钱财被土匪抢空,只有到处乞讨苟活。” 边说边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真像有那麽一回事。 众人闻之唏嘘不已,有些女眷还拿手绢擦泪,林老爷慈祥道:“如今有我庇护你,谁也不敢欺侮你,至於你的冤屈,待犬子归来,我会要他替你伸冤,夺回家财,为今你还是先洗乾净换身新衣。” “不要!”小可怜嗔叫道:“遭土匪抢劫时,我就曾立下重誓,爹爹冤屈未雪,今生不复容颜。” 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何一身泥巴不洗,原来是想等洗清冤屈,才恢复本来面目重返故里,不禁为他孝思所感动。 不想“小可怜”心中在暗中祷告:“爹爹啊,您老人家在天有灵,可别咒骂宝儿不孝,宝儿无意诅咒您老人家被恶女人毒死,这等没光彩的死法,自然不会落在您身上。” 不一会,想及未见面的娘亲,又在心中暗道:“宝儿的娘亲啊,在天堂千万则与爹爹理论,爹爹从来不曾兴起续弦之念,宝儿也不许秦家有二个娘,所以娘亲别担心爹会给恶女人抢走。”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又加上二句:“请爹娘在天有灵保佑大哥不会给女妖精抢走,大家永远快乐生活在一起。” 大家见他低头闭目,嘴居微微启动,却又无丝毫声音传出,料想他在心中祈祷早日雪冤,心中感佩,未想他是想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天堂去了。 当下林老爷吩咐仆从好好侍候“小可怜”,不得轻视怠慢,其实林府下人非常佩服他有勇气向老爷夫人及贵客涂泥巴,无形中对他很有好感。 “小可怜”因此在林家通行无阻,大厅的红花锦垫,一沾他身即脏,没有人骂他,乖乖拿去洗:米糕、红龟、馒头,被他好奇拿在鼻子下嗅嗅,立即现出一个泥印,花圃里百花争艳,林府花圃向来为人乐道,给他在旁边一站,身子一抖,或以手拍除泥巴,立即泥屑四溅,附近花儿尽失色,花农看了直想哭。 总之,林青峰走到那里,“小可怜”就跟到那儿,并且将那地方弄得面目全非,一日下来,下人间流传着他们的新绰号,称林青峰为“带煞猴少”,尊“小可怜”为“小煞星”或“小跟屁虫。” “小可怜”也罢,“小泥巴”、“小煞星”或“小跟屁虫”也罢,秦宝宝全不在意,其目的在监视林青峰的行动,想找出葛姓兄弟口中的“师父”是谁?并使他没有时间计划更恶毒的阴谋。 林青峰整天给人缠着想发作又不便,最令他发火的是,他走到那儿,下人的眼光就流露出不欢迎之色,他知道问题不出於他,而是他後面的跟屁虫,忍不住发作道:“你为何一直跟在我身後,烦也不烦?” “小可怜”双手负在身後,头一抬,理直气壮的道:“是你将我捡来的,而林府又大似皇宫,我自然跟在你身後到处欣赏,以免迷了路儿,有何不对?” 林府虽豪富,但与“金龙社”总坛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鬼灵精岂有会迷路之理? 林青峰听他将林府比作皇宫,心中暗笑,嘴上没好气道:“你跟就跟,何以所到之处弄得乱七八糟?真是惹人嫌。” “小可怜”头次听到有人嫌弃他,坐倒在地,头埋於膝痛哭,林青峰手足无措没个理会处,不巧林老爷夫人又带着贵客前来,目睹此景,不由分说狠狠数落儿子一顿,温言安慰“小可怜”,总算使之破涕为笑,要求林老爷命他儿子陪他到处玩,林老爷自然一口答应,林青峰只好唯唯喏喏应允。 待林老爷夫人带着贵客走远,“小可怜”得意洋洋道:“如何?任你是巨富公子,只要我愿意,你依然须为我效劳。” 不服的哼一声,林青峰非常不屑的道:“坐地耍赖,痛哭谄媚,这类行径有骨气男子不屑为,你有何神气之处?” “小可怜”嘴角一撇,鄙夷的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我是十分同情的,要不,你坐地耍赖,痛哭谄媚给人瞧瞧,旁人不暗骂你”脑子有病“才怪;哼,这二手绝招岂是人人能学,再则我年纪幼小,少失所怙,想及悲伤事哭上一哭乃是寻常,有何丢脸处?” 林青峰给他一顿抢白,煞时无言以对,跺脚离去,“小可怜”又亦步亦趋跟在身後。 是日夜晚,“小可怜”玩了一天早倦,很早就上床睡,他住的地方与林青峰所住的偏僻院子相隔不远,可说是邻居。 林青峰总算摆脱“小可怜”的纠缠,回到住处,一阵疲乏感觉直冲脑门,长长扣个哈欠;未曾想过陪伴一个顽皮鬼直比练功整夜还累人。 上床一沾枕即沉沉睡熟,心中计算初更该去见师父,怎奈周公之女相邀,不忍离去。 原来“小可怜”喝茶吃点心时,偷偷在林青峰杯中加点药粉,增加其疲倦感。 二更时分,林青峰总算醒来,睁眼瞧房里光景,背脊直冒冷汗,其貌不扬的“阴阳判” 锺不凡虎视眈眈凝视着他,身後立有一瘦一胖二人,即是秦宝宝坐车游西湖归来相邀搭便车的葛氏兄弟,亦是“阴阳判”锺不凡门人。 林青峰连忙起身恭身问安,“阴阳判”锺不凡哼声道:“多年计划就在近日一举,你居然还能睡得像死猪,为师不得不佩服你。” 林青峰噤若寒蝉,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今日被一个顽童整天缠住,才感觉疲累,以致睡得太沉。” “阴阳判”锺不凡嗯了一声,沉声道:“就是前些天你带回来的那个小孩?他不会有问题吧?” 林青峰见师父没生气,胆子一壮,笑道:“师父难道信不过徒儿麽?对我们计划有碍之人,徒儿早一掌劈了他。” “阴阳判”锺不凡没好气的哼一声,道:“你好大喜功的毛病可得改一改,江湖异人大多深藏不露,岂是外表所能看透?” 林青峰恭顺的应“是”,心中可大不以为然。 “阴阳判”锺不凡看透他心思,也不再训,道:“人找着了麽?” 林青峰为师父倒过茶,才落座於旁,小声道:“徒儿不敢有负师父期望,找来之人不论身材面容均十分相像,只是嗓音不同。” “阴阳判”锺不凡十分欣慰的点点头,道:“嗓音小事,凭为师的易容技术,阎王的声音也易容得出,因此人称‘阴阳判’。” 葛姓二人中的胖子开口道:“师父,凭咱们四人,就足以称霸武林麽?” 二人中的瘦子也有点迟疑道:“并非我与老葛不信任师父的神算,只是咱们力量似乎太单薄了。” “阴阳判”锺不凡不在意的笑了笑,傲然道:“无用的废物多收浪费时间教导,再则攻敌先攻心,对打擒龙头,乃兵法要诀;青峰之兄今年夺魁,皇帝老儿定加重用,咱们找人冒充新状元,上奏皇帝老儿‘金龙社’的坐大,日後将危害朝廷安宁,那老不死最怕有人夺他皇位,定会派兵攻打‘金龙社’,就算灭不了卫紫衣,其威力大减,必会给大内高手逼得四下躲藏,再由新科状元之弟师徒管理草莽江湖人,皇帝老儿会不放心?到时有假状元撑腰,天下之大,咱们师徒那儿不能通行无阻?” 万民兄弟想想这法子的确够毒够好,林青峰却道:“就不知皇帝老儿会不会信任新科状元?” “阴阳判”锺不凡啧啧怪笑数声,道:“皇帝已年老智昏,只要假状元多拍他马屁,多下点功夫,一定会被视为心腹。” 林肯峰突然微叹口气,轻声道:“爹娘若是知道我暗中习武,不知会是什麽心境?” 胖子老葛啧啧数声,不屑道:“看不出还是孝子哩,若是後悔,大可掉头做你的孝顺儿子,只怕人家会嫌弃。” “你…………”林青峰愤而起身,气咻咻道:“你凭什麽讥笑我,好歹我是他们生他们养的。” 胖子老葛毫无惧意,冷冷丢过一句:“就是不讨他们欢心罢了!” “够了!”锺不凡喝住他们斗嘴,对林青峰道:“你扬眉吐气的日子将近,可须沉住气,想想,假冒你兄长之人自不会对你双亲孝敬,到时你趁虚而入定能蠃得他们欢心,人家会说大公子中了状元就不要爹娘,还是二公子比较有良心,如何?” 林青峰长久的心愿,就是希望父母将目光移向他,将疼爱林锦明的心投到他身上,此时听师父如此说,不由得脸泛兴奋光彩。 “阴阳判”目睹此景,目闪狡狯笑容,说道:“你找来冒充之人,带出来为师看看。” 林青峰颇是为难,嗫嚅半晌,才道:“那人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只因老运不佳,名落孙山,虽然答应冒充新科状元,但要我付出一万两白银与他养母,才放心离家投靠我们。” “真该死穷酸!”“阴阳判”锺不凡咒骂一叫,怒道:“他住那儿,明天老葛小葛捉他母亲做人质,瞧他敢不敢再提条件?” 林青峰总是出身书香门第,虽性情偏狭,与黑道人物毕竟有异,道:“何须劳累他们费手脚,惊人耳目可不好,还是由徒儿筹钱与他心甘情愿合作。” “反了,反了。”“阴阳判”锺不凡怒道:“你敢违抗我命令?说,那穷酸住在那条破巷?” 林青峰的确有点於心不忍,又没胆子违抗师命只有道:“镇东‘协佳米店’後巷倒数第二间,姓朱的就是。” “阴阳判”锺不凡脸色略缓,道:“江湖原是弱肉强食之地,同情心是多馀的,甚至会破坏整个计划;还有,你捡来的那小子若会烦你心神,撵他走或废了他都行”林青峰嘴上应着,心情可复杂之极,虽然拜锺不凡习艺,可是要他学黑道人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总感到下不了手,又想早一日得到父母垂爱,让亲朋好友对他另眼相看,两相矛盾大有无所适从之感。” “阴阳判”锺不凡又告诫数句,带着葛氏兄弟离去。 躺在床上,林青峰脑子混乱之极,不久又沉沉睡着。 而就在锺不凡师徒离後,过了一刻钟,又有条人影掠过後墙,向镇东而去,看背影十分纤小,应该是未发育长大的小孩。 深夜人静,除月光、星光,民宅住家均一片漆黑,想已进入梦乡,镇东“协佳米店”後巷却有一间小土屋透出一豆灯火。 朱雨生望着豆大灯火发呆,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英俊的面容却布满迷惑之色,似有无穷的烦恼困扰着他,不时发出低低的叹息! 骤然—— 紧闭的小窗子陡地被震开,一颗顶着大怪帽的脑袋探进来道:“唉,闭门家中生,祸从天上来,阁下至今还未知自己劫运当前,令人叹息哉!” 朱雨生是位文生,猛闻异响,以为强盗小偷光临,心头大震,惊惶扭头望去,见是个脏兮兮的小孩,惧意顿失,听他开口所言,不禁问道:“你是谁家孩儿?小生有何噩运,可否见告?” 那名突然出现的小孩自然是“小可怜”无疑,道:“枉你一介文生,圣贤诗书却读个一知半解,难怪名落孙山。” 朱雨生为落榜之事又羞惭又痛心,问道:“小哥何出此言,小生愚昧,详解一番可否?” “小可怜”当下也不客气,摇头晃脑吟哦道:“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贱日岂殊众?贵来方悟稀。邀人传香粉,不自着罗衣。君宠益骄态,若怜无是非。当时浣纱伴,莫得同车归。持谢邻家子,效颦安可希?” 这首“西施咏”乃唐朝开元进士王维所作,“小可怜”以西施作喻,言明人若真有实学,不患得不到君王赏识,若执意假冒新科状元,不啻东施效颦,徒惹笑话,而且此生再也不得自由。 朱雨生听得心头大骇,不想此事居然有外人知悉,装迷糊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小可怜”双目如雷直视朱雨生,一字字道:“真的不懂?阁下最好承认,我才有法子救你。” 朱雨生给他看得心头乱跳,最後垂下头道:“此事与你有何干系?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小可怜”不想再耽搁,直言道:“你问得太多馀,我只能这麽说,假如你真去假冒状元,将有上万人因你而家破人亡。” 朱雨生面色煞白,颤声道:“怎麽会?我只想过过状元瘾,没想要害人,真的。” “小可怜”面色一整,教训道:“你年纪尚轻,下次科举再试嫌晚麽?老实告诉你这呆头芋,要求你假冒新科状元一帮人,均是江湖黑道人物,行事不择手段,你莫以为他们真会给你万两白银奉养母亲?明日他们即来捉令堂作人质,逼你就范,你绝对没有选择馀地,由他们摆布戏弄皇上,为祸民间,溅血江湖,到时你良心能安麽?” 朱雨生只是一介文弱书生,大惊之下身子直抖,道:“怎麽办?怎麽办?我绝不能害了娘亲,伤害百姓。” 突然冲到窗边,语声发颤的求道:“我该怎麽办?救救我,小神仙救救我,救救我………” “小可怜”听得自己又多个外号,忖道:“嘿,外号愈来愈好听了,冲着这句‘小神仙’,少爷今晚再权充散财童子吧!” 脏兮兮的小手不知从那儿摸出三张银票,道:“三千两银子你拿着,今晚立即携令堂趁夜逃走,至京城我家客栈住下,白天拿着这三张银票到京城最大的钱庄‘龙记’存下,他们看到票上题字,每月会付你最优厚的利息,并且会派人暗中保护,阁下与令堂租栋房子安住,生活无後顾之忧,你也可以安心读书,以待下次科举一中成名。” 朱雨生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人,想跪下磕头,因“小可怜”不允而作罢。 “双手发颤接下银票,月光下依稀可看到票上题着‘给我最可爱的弟弟,卫紫衣’”。 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字,朱雨生大为激赏,又感到奇怪怎会有人在银票上题字,不禁好奇打量“小可怜”,脸上污泥使人瞧不清他到底可不可爱,但美好的轮廓和顽皮精灵的大眼确有夺人的魅力。 “小可怜”看破他心思,哼声道:“题字的银票非我本人使用无效,为的是怕我迷糊将它丢了或给人偷去,遭人白领,快去拿笔墨来,待我题些字你才用。” 朱雨生取来笔墨,“小可怜”问他名姓,在卫紫衣题字旁题上“宝转赠朱雨生”,又在下头绘上一祯拇指大的朱雨生面部肖相。 朱雨生收好银票,忍不住问道: 「令兄送你的银票均会题上一行字麽?」 「小可怜」不料他有此一问,笑笑道:「没这回事。只有偶而我自觉迷糊劲力大发,才请他题字,以免受损失。」 朱雨生了解的点点头,笑道:「小哥真是个小精灵,小生这就进去收拾,小哥你┅┅┅」 「小可怜」一不待他说完,截口道:「我护送你们一程,时间不多,带几件替换衣裳就成。」 朱雨生心想逃命要紧,身外之物再买即可,忙答应入内收拾包袱。 「小可怜」倚在窗边,沐於月光,心道:「『小可怜』、『小泥巴』、『小煞星』、『小跟屁虫』、『小神仙』『小精灵』,再加上以前的『小鬼』、『小捣蛋』、『调皮虫』、『西湖霸主』,一共一、二、三┅,哇一共十个,我真了不起,回去说与大哥听,他一定会骂我『鬼灵精』,嘿,总共十一个,草莽江湖,谁有这许多外号?我也该算是天下第一吧!」 他得意不了多少,朱雨生携着一位年约五旬的妇人出来,妇人因终年辛劳老态毕呈,见着「小可怜」说着一大堆感激的话,「小可怜」道:「伯娘先别谢我,须趁夜赶路,最好天亮前抵达京城。」 三人出了巷子,「小可怜」双手分拉两人手腕道:「为了赶路我要施展武功,希望你们不要大惊小怪而呼叫。」 朱雨生母子答应,「小可怜」提气施展轻功,往京城方向如飞而去,虽提带二人,速度也不可小窥。朱雨生母子更是心头怦怦乱跳,初次尝到「飞」的滋味及刺激,朱雨生此时极羡慕江湖人。 通县乃是京城紧邻,半个时辰的飞驰,京城已在望,「小可怜」也到有点力不从心,於是放缓脚步,在他们千恩万谢下目送他们自去。 喘几口大气,「小可怜」掏怀吃了几颗丹丸,见天色不早,又施展轻功如飞回去。 陡地── 有人宛若天神般挡住「小可怜」去路,容貌如电,双眼如蛇眸盯着他。 「小可怜」刚起步就给人拦住,很是没好气道:「你这尊拦路神个儿倒不小,找小节有何贵干?」 拦路者双手插前胸,大剌剌道:「在老夫面前敢出口不逊,你算是第三个。」 「小可怜」朝他上下左右打量,瞧不出有何惊人之处,道:「小爷前面那二个胆大包天的人是何方神圣?」心想还不是下三流的在自抬身价。 拦路者姿势不变,语气却变得十分冷硬:「二十年前的秦英老鬼是第一个,五年前後生小子卫紫衣是第二个。」 「小可怜」忍不住「嗤」的一声笑出来,呵呵道:「这麽说来,阁下定是位顶顶大名的英雄,不知尊姓大名为何?」 拦路者昂长七尺不怒自威,傲然道:「人称黑道魔君『阴阳判』锺不凡就是老夫。」 「小可怜」心头大震,嘴上却毫不在意道:「哦,锺不凡这名字倒不怎麽耳生,失敬,失敬。」 原来「小可怜」在林青峰茶里下药,使之困睡如泥,为的是他已得知林青峰夜里初更即出府他去,因摸不透他武功底子,不敢昧然跟踪,唯恐泄了底,功亏一篑,因此略作手脚,由他师父前来会他。 今夜未至初更他潜伏於林青峰卧室外小厅圆桌下,苦等个把时辰,总算如愿以偿得知一切计划,但因桌巾下垂甚多,几乎遮住他整个身子,知道锺不凡功力深厚,不敢有异动,因此知音不知貌落个不明不白。 此时听他自承是锺不凡,暗骂自己糊涂居然没去注意敌人声音,忖道:「大哥说的没错,此人相貌无特徵,除非见过几次面,实在难以留下印象。」 「阴阳判」锺不凡见这小子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怒道:「喂,小子报上名来,让老夫掂掂你的斤两,何以敢与老夫作对?」 「小可怜」又是一惊,装作不在意道:「小爷不懂你在说什麽?莫非小爷曾坏了你的好事?」 「阴阳判」锺不凡不耐烦怒叱一声,开门见山道:「老夫不知你从何得知我们全盘计划,居然放走最重要的主角,幸而老夫有先见之明,唯恐劣徒心软放他逃走,因此趁夜先来捉人,不巧遇上你这位多事者搅局,如今另二位徒儿已前去捉人,也该回来了。」 「小可怜」一听差点没气炸了肺,不想自己救人计划居然失败。 这时── 突然有二颗圆圆的东西从空飞了来,在地上滚了几滚,锺不凡与「小可怜」看清大惊,原来是葛氏兄弟的头颅,最令锺不凡吃惊的是,他二人面上居然没什麽痛苦神情,可见杀人者功力的确骇人。 不待锺不凡怒叫来人现身,黑暗中已走出一位全身黑色装束,头戴大斗笠遮面孔的怪人,正是西湖出现过的黑衣怪人,「小可怜」心道:「黑衣怪怎地也出现在这,这其中又有什麽阴谋?」 「阴阳判」锺不凡恢复平静,冷冷的道:「见不得人的东西,我的二位爱徒是你所杀?」 黑衣怪人微微点头不语。 「阴阳判」锺不凡怒火填膺,指着「小可怜」道:「你与他是一夥的?你们全都是无姓无名的猪狗麽?」 黑衣怪人又是摇头不语,「小可怜」却不愿当猪狗,大声道:「小爷与他毫无牵连,至於小爷名姓说与你听也不妨,即是对阁下很无礼的前二位最最疼爱的人,你该知道了吧!」 「阴阳判」锺不凡瞪大了眼,似乎不大相信的道:「秦英之子,卫紫衣拜弟的秦宝宝? 你怎会出现在这里?」 「小可怜」撇撇嘴,指着地下二颗人头道:「要怪就怪你这二位断头徒儿吧,贪图搭便车之利,又不与少爷谈天,所以假睡诱他们交谈,不意却听到这种卑陋无耻的计划。」 「阴阳判」锺不凡脸色变了变,转向黑衣怪客道:「你呢?你又是什麽路数?为什麽也知道这件事?」 黑衣怪人低沉的声音十分阴的冷道:「若欲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的职业是斩除妖孽!」 黑衣怪人手握一根三尺长的竹棒,「阴阳判」锺不凡失笑道:「凭你手中的破竹子,想斩除妖孽?嘿,小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衣怪人声如鬼嚎,道:「阎王殿中问阎王去吧!」 话未落,「阴阳判」锺不凡戒於他轻易斩杀二位爱徒,知道遇上生平少见的高手,为抢先机,绝学「阴阳五毒掌」倏地推出。 「小可怜」一惊,脱口喝道:「小心!」随即又教训自己道:「多什麽闲事,看黑衣怪也不像好人,让他们狗咬狗正合我意。」 这时「阴阳判」锺不凡的面容大变,原本平凡无奇的容貌,已变得狰狞像恶鬼夜叉一般,好不怕人,尤其左颊泛红如猪肝,右颊死白似僵尸,发须皆竖,张开血盆大口,诡异恐怖足以吓死胆小的人。 原来「阴阳判」锺不凡的绝学「阴阳五毒掌」,天下之大,或许只有他练成功;可以说是将人一分为二,左边练的是纯阳的烈火,另一边则是凛烈的寒气,必须忍受十年半边身子灼热如同火焚,半边身子冰寒如浸冰窖的痛苦,直至将阴阳寒热二种不同的武功溶为一身所用,才算有所小成;锺不凡资质禀异、八年即练成,心有不足,双掌终年浸於不同的毒药,拍於人身,不仅须忍受冷热交流的痛苦,掌中毒气毒性不同相克,经过十二个时辰毒气相溶,始七孔流血,全身溃烂至死,歹毒异常,江湖人视为恶魔,加以招式霸道,合称「阴阳五毒掌」。 黑衣怪人彷佛非常了解「阴阳判」锺不凡掌中厉害,见双掌拍来,身形在眨眼间横起抖落,手中的竹棒「刷」声挥出千百条苍绿光影反卷锺不凡,他居然双手握竹,双手挥舞,简直是东瀛武士化身。 「小可怜」在丈外观战,忖道:「居然有人以双手挥竹剑,当真新鲜,回去问大哥是那个门派的。」 锺不凡见识较广,看出黑衣怪人虽然学东瀛武士双手挥竹剑,招式身形也与中原武人有极大不同,但缠斗数招,依然可看出他含带极明显中原江湖人武功路子,显然有意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 锺不凡脚下一斜步,闪开黑衣怪人的攻击,双掌握着竹剑挟着雷霆万钧的劲风迎上,二人以全力相拼,互不示弱,而且二人内功悉敌,一时难分上下。 又拼斗了十多回合,把锺不凡的凶性激得大发起来,双掌使足功力连连攻去,见方圆之内,冷热互荡,薰得「小可怜」愈退愈远,黑衣怪人突然震退「阴阳判」锺不凡,反身向「小可怜」飞驰而去。 「小可怜」乍见黑衣怪人弃敌向自己掠来,以为他想先对付自己,也运起功力对敌,不料黑衣怪人突然离他二尺远时凌空一指点向他昏穴。 「小可怜」出其不意被点个正着,咕咚昏倒在地。 锤不凡眼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幕,心思未转,黑衣怪人又向他如飞而来。 这时的黑衣怪人不再双手握竹棒,而是以左手持棒,原来是个左拐子,锺不凡不敢轻敌,凝神以待,陡地眼前一花,黑衣怪人的竹棒闪泛着苍绿色泽当头抡到,明明是一根竹棒,到了眼角却已幻成了漫天的棒影,叫人搞不清那是真那是假了。 「阴阳判」锺不凡心头的震惊无以言喻,这等剑势他是见识过的,只是当初那人以右手持剑,而今此人以左手持竹棒,而且威力更胜於前人。 「老夫要揭破你的真面目!」 大吼着,「阴阳判」锺不凡使足十二成功力,双掌招式十分霸道齐挥并舞着,挟以全身劲道猛迎上去,对於一个没有武功或只学过几招花拳绣腿的人,不异泰山压卵,不心胆俱裂,魂魄飞散才怪! 黑衣怪人攻势不变,毫无惧意,因为他是个高人,而且是高人中的佼佼者! 二人以全力相拼,一以手中竹,一以五毒掌,刹时人影纷飞。 锺不凡翻飞准确,动作快如流星一闪,双掌狂砸猛击,力逾万钧,全身散发出的冷热之气互撞,嗤嗤作响,流动的劲势呼轰如雷劈,宛似整个大地全在震动! 黑衣怪人对敌人的霸道威力恍若不见,动作如同电闪,不知他如何出的手,一溜寒光劈向锺不凡面门,在锺不凡凌空倒飞的瞬息,黑衣怪人的身子跟着瓢起的同时,冷芒如矢,正指锺不凡眉心! 「嗤」声轻响,锺不凡额头开口,血光涌现。 有太多的震惊,不信,猜疑布满「阴阳判」锺不凡脸上,手指黑衣怪人,颤声道:「你┅┅┅你┅┅┅为┅┅┅为┅┅┅」喘着气,始终接不上话倒地就死了。 那位黑衣怪人看了倒地的尸体一眼,叹口气,喃喃道:「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个『ㄨㄟ』 字,只是这再也不重要了,不是麽?」 虽然他打蠃敌手,却也付出代价,不仅全身湿淋淋宛如从水里捞出来,也给锺不凡散发出的毒气薰得头昏眼花,脚下一个踉跄,知道中毒不浅,忙从怀里取出一颗白玉丹丸服食,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陡地竹棒一闪,割下锺不凡头颅。 说也奇怪,黑衣怪人不取人头,提起锺不凡无头身躯,又丢下一块黑布,往京城方向掠去,经过「小可怜」又一指点醒他,影子宛似鸿爪,一闪即逝。 「小可怜」莫名其妙被点昏穴,醒来见人都走光,气得大叫:「疯子,疯子,全是一群疯子┅┅┅┅咦──」骂个三两句,突然发现场中又多了一颗人头,奔向前看清,原来是锺不凡老魔的头颅,却又不见其身躯,大感奇怪,心中暗道:「老魔自然是黑衣怪所杀,这人可古怪得紧,曾听人说起有些心神不正常之人喜爱收集人之头颅,可没听过有人收集无头身躯的呀,回去问问大哥也许知道他是谁?但他将人头留与我是什麽意思?」 想到这里不禁又生起气来,暗骂黑衣怪不正常,他可没有收集人头的嗜好。 「小可怜」头疼要如何处理三颗人头,见到地上黑巾,灵光一闪,拍手道:「有了,将这三颗人头包起来悄悄放在林尖头门口,他醒来瞧见打开不吓死才怪,也许会因而改过向善,毕竟他只是偏激点,应该给他一次机会,其实他父母很关心他,否则怎会在乎他衣服脏不脏了。」 摇摇头,对於林青峰看不透这一点,感到可笑又可怜。 「小可怜」摊开黑巾,将三颗人头包妥,如飞往来路掠去。 也许是当局者迷之故,他没有想到是黑衣怪人看破他会想出这法子,而故意留下黑巾,使他不必提着血淋淋的人头到处跑。 神秘的黑衣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 新科状元林锦明回乡省亲,这不仅是林府的大事,也是整个通县的大事,知府大人及属下官员均来拜访,亲朋好友亦是络绎不绝的来来往往,邻居不得入内的则在墙外偷窥,大家都这麽说──「锦明这孩子从小聪明伶俐,我就知道他会有这一天,果然没错吧!」 「是啊,王叔的嘴那时出过差错?」 「大公子不但饱读诗书,而且人是愈长愈俊了。」 「可不是,不知谁家姑娘有这福份做林家大少奶?」 「人家现在身份可不比以前,娶妻是须要经过皇上准奏的,必须门当户对才行。」 「听说当朝宰相很中意锦明,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反正林家如今是出人头地了」「对了,怎地不见二公子林青峰的影子?」 「嗤,快别说他了,那副尊容真让人绝倒与他兄长简直有天地之别。」 「唉哟,那个死鬼敢踢本大爷?」 「谁叫你说林尖头的坏话?」 每当有人将话题从状元郎林锦明转至林青峰,正大肆取笑时,就有一位头顶大怪帽,全身航脏的小孩,从後头狠狠踢上一脚,打抱不平。 被踢的人自然生气,指着航脏小孩怒道:「我说他坏话关你屁事?你一身泥巴是如何混进林府的?」 那小孩自然是「小可怜」,双手插腰神气道:「我是林府的贵客,在此已住了好多天,不信尽可去问这家人,你这糟老头容颜丑陋,还好意思取笑别人不好看?没修养又厚脸皮!」 那人大怒要打他,「小可怜」有恃无恐的道:「我可是林府贵客,你敢欺侮我,等於向新科状元打耳光子哦!」 众人唯恐此事是真,均劝那人不要鲁莽,老人家要面子下不了台,这时就有位仆人请「小可怜」去吃点心才平息风波。 再大的巨浪也有平复的时候,三天热闹过去,一切渐渐恢复原来的生活模式。 林青峰将一切看在眼里,对兄长的光彩及其因而掩住他的优点,他又妒又恨,对於「小可怜」的打抱不平,好笑之馀还有一点感激。 不管他如今心情想法如何,他是动不了手的,那晚睡至清晨才醒来,开门见有包袱好奇打开看清,只骇得心胆俱制,在他心目中,师父是天下第一高人,如今居然有人砍下他头颅,表示计划有旁人知晓?而敌人的武功也未免太可怕了,强自镇定心神,将锺不凡三人头颅携至师父住所空地上掩埋,拜几拜又忙赶回来。 回来苦思不得其解,也曾怀疑「小可怜」,随即又放弃,一个十岁左右小孩如何杀得了黑道出名甚久的魔君? 他又怀疑「小可怜」是卧底的,另有帮手暗中相助,但是紧密盯踪数天,又没见「小可怜」出府一步,被他缠烦了,又放弃这个可能。 这些天,林青峰真的是烦透了,也觉得窝囊透了,多年的计划於一夕毁灭,是多麽令人难以接受,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林锦明的光彩,更觉得自己黯淡无光,因此三天来一直不肯去与他兄长打招呼,林锦明亲自来拜访他,他也推头痛不肯开门。 「林尖头,你在那里──」一听到这叫声,林青峰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他钻进去,不为遮羞,而是怕「小可怜」又缠住他,正待走脱,已被「小可怜」发现形踪。 「终於给我找着了,你可真会躲呀!」 「小可怜」喘着大气说道,脸上忍不住现出得意之色。 林青峰见无法走脱,只有硬着头皮道:「你真烦,不去找别人,偏偏就喜欢缠住我。」 「小可怜」幸灾乐祸道:「谁叫你要让我喜欢,你嫌烦?换个人高兴都来不及呢!」 林青峰心中一动,暗暗忖道:「也许受人喜欢也并非好事,如果我是哥哥,整天被一大堆人缠住,会不会烦?」 「小可怜」看在眼里,知道林青峰的想法已有点转变,又道:「你哥哥真可怜,这些天时时有人拜访,客人一走,你爹娘又缠住他问东问西,看他面庞微现不耐烦之色又不敢表示,我真怀疑他是否在为别人而活?一切均是做给别人看?像个木偶由人摆布,不是真喜欢做状元?」 林青峰听了心头大动,心想换了自己更是受不了,口中却不服道:「待新鲜劲一过,或皇上委了他职位,自然不会有人再打扰他。」 「小可怜」撇撇嘴,十分不屑的道:「你没看过戏也该读过书吧?伴君如伴虎,不仅要讨皇上欢心,朝廷职位严明,比自己地位高的官,逢年过节就须上门送礼巴结,平时亦须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得失,失官事小,丢命就冤了。」 愈说愈兴奋,突然以做梦般的口吻又道:「若要我选择,我宁愿弃文就武,想那江湖英雄济弱扶倾,行侠仗义,给人提起来,都会夸道:『xxx这人硬是要得,我x某衷心敬佩』,多麽风光,而且逍遥自在无虚里,可惜我不会武功。」 说着忍不住叹口气,垂下头做失意状,其实心里在想:「虽说我武功不弱,怎奈居然给人凌空一指点倒,当真丢脸的很,爹娘在天堂作客,遇上以前的武林老前辈,也会觉得很没面子吧!」 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叹口气,这次是真的失意。 林青峰则脸泛兴奋光彩,心情顿时舒畅,大有拨云见日之慨,多年郁闷一扫而空,他不再羡慕他哥哥,反而有点可怜他。 谁说女人是善变的?真该打屁股,因为他忘了加上「男人」! 谁说女人心如海底针?更是大混蛋! 女人心海中之针再细,总有摸着的一夭,而男人心中无针,想摸也摸不着,岂不比女人更叫人摸不透他心思? 幸而「小可怜」从小在男人堆中打滚,林青峰的表现又很明显,知道他已被自己一番话改变整个想法,不禁也代他欢喜。 林青峰为了报答「小可怜」「无意中」说出的话,笑道:「你若想学武功,可以拜我为师,不用去羡慕别人。」 「小可怜」心里暗笑,却故作惊讶道:「你会武?少来,我可不是给人唬大的。」 林青峰当下也不答辩,甩袖轻轻往一丈外的大树挥去,只见树身摇晃数下,绿叶如秋风扫过,籁籁落下。 「小可怜」自信自己也能办到,演戏本能却落荒而逃,边跑边叫道:「有鬼──有鬼──树上有鬼住着──大家快来呀──」林青峰不料他会大惊小怪,想阻止已来不及,几位下人慌忙奔来,见地上掉了好多绿叶,均大感奇怪,又不敢询问二公子,想及刚才乱叫的是「小可怜」,想找他来问问,他却已杳无踪影了。 ※※※ 「小可怜」走官道向京城而去,感到饥肠辘辘,搜遍全身上下却找不出一毛钱,这下惨矣,「小可怜」成了名符其实的「小可怜」。 没钱吃饭心情自然不好,偏偏它又出来取笑道: 「嗨,好久不见,你可愈来愈落魄,『金龙社』将你饿着了? 少爷钱太多,将它分与别人花不成啊? 嗤,别笑掉人大牙了,你这副样儿简直比乞丐还不如,钱太多?呵呵┅┅┅┅┅┅┅笑?有什麽好笑的?少爷要钱,到『金龙社』的事业随便那家提都有。 问题是人家肯不肯让你提? 哼,他们敢说不?少爷额上的金炼子背面有大哥刻的字。 新鲜,小小金炼也能刻上字?不知刻什麽字? 『谨以此小小金炼祝我最可爱的弟弟宝儿长命百岁,卫紫衣镌』 天!这麽多字如何刻上的? 这足以显示大哥功力深厚,以一只细长绣花针,在圆『寿』字上刻以廿五字,恰好圆圆一圈,十分美丽! 做弟弟自然爱替兄长脸上贴金,拿出来我瞧瞧! 真金不怕火炼,非使你心服口服不可┅┅┅咦──」 「小可怜」想掏出藏於怀里的「寿」字型金炼子炫耀,这一摸骇得脸色大变,「保命佛珠」还在,金炼子却不知何时掉了,慌乱之下,根本无法镇定下来想想可能掉在那里?往来路奔跑回去,眼睛四下搜索,这时再也感觉不到饥饿,只想快点将东西找回来,由上午找至太阳下山,就是不见它影子,喃喃道:「炼子是纯金的,手工又精细,价值上千两,捡到的人自然拿去卖了。」 想及此,胸口一阵收缩绞痛,服下「护心丹」,真想放声大哭,想到神通广大的卫紫衣,疯了一样又往京城奔跑而去。 ※※※ 这二天卫紫衣总是闷闷不乐,无人时就深锁眉头,或是呆坐好几小时,大家知道他在想念秦宝宝,却也无法可想,他们何尝不想? 其实卫紫衣闷闷不乐是有原因,自从宝宝出走,他即改扮成神秘的黑衣怪客暗中保护,那晚狙击「阴阳判」锺不凡师徒,原以为宝宝过三天就会回来,却到如今还不见人影,难怪他担心。 此时,他坐於主位面对长几上的丰盛菜肴发怔,「龙吟厅」这顿晚膳已摆妥好一阵子了,至今他却半筷也没沾唇。 三位领主与大执法见他如此,也感到今天的晚膳很是不中看,心想定也不中吃,虽然卫紫衣三番二次要他们先用,谁也没兴趣先举筷。 三领主席如秀轻咳一声打破沉寂,先开口道:「宝宝那小鬼贪玩,过些天自会回来,我们在此空想也没用啊!」 大执法阴离魂瞪他一眼,没有好气的道:「你懂个什麽羊上树?我们多人集中精神想他,宝宝感觉到自然会快回来。」 席如秀更没有好气的嗔叫道:「这是那门子理论?宝宝又非顺风耳、千里眼,怎知我们此时在想他?」 卫紫衣挥手打断他们争论,懒懒道:「宝宝依赖心太强,我才答应让他出去磨练学习独立,原本是没有什麽不放心,只是,我突然感觉到宝宝好像出事了。」 群雄一惊,席如秀首先迫不急待的问道:「出什麽事?魁首以为宝宝生病了?还是那个瞎眼东西又在动他脑筋?」 卫紫衣莞尔一笑,摇头,深锁眉头,道:「我没那本事预测相隔异地之人出什麽事?只是,宝宝好像有困难无法解决,他一直在心里呼叫我,我感觉得到,可是我不知他在那里?」 最後一句是违心之言,卫紫衣决定入夜後再次改装至林府一探究竟。 群雄听了大惊,未想卫紫衣与秦宝宝之间的感情已如许之深。 这时── 「小可怜」十分狠狈的如鬼魅的突然出现在「龙吟厅」,群雄一时认不出他就是日思夜盼的秦宝宝,卫紫衣可是知道,虽然瞧不清宝宝面上表情,但是他的大眼所流露出的惊惶害怕令卫紫衣担心。 「宝宝?你怎的变成这样子?」 卫紫衣豁然起身,很困难的说道,这不是假装,宝宝情形的确让人心惊。 只见「小可怜」秦宝宝依旧一身泥巴,衣服不知被什麽东西勾破好几个洞,全身抽搐不已,嘴唇颤动,群雄均能感觉他很痛苦,想哭又哭不出来,这等情景他们曾见过一次,就是大年初五宝宝再次被锁死衣箱,救出後就是这种情景,原来初见他这身打扮都忍俊不禁,看清他的情况,又使他们想起那次的意外。 「小可怜」秦宝宝感觉不到群雄关怀担忧的神情,从一进门,大眼一直不离卫紫衣,大家一知道他就是宝宝,飞似的将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急促问他发生什麽事?他全没听见,将手臂平伸向卫紫衣。 卫紫衣知道他想在他怀里寻求安慰,毫不犹豫的将他紧抱在怀,温柔道:「宝宝别害怕,告诉大哥,你饿不饿?这些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秦宝宝被卫紫衣双臂一抱,渐渐不再抽搐不止,紧紧扳住卫紫衣双肩,深恐他会抛自己而去,这时听得卫紫衣几句不关紧要的话,却流露出最真挚的关爱,一直流不出的眼泪,这时如泉涌夺眶而出。 卫紫衣感到一股湿意,他知道宝宝总算流出泪,如今只要让他哭出声,就可知道到底发生什麽事?腾出手扳起宝宝脸蛋面向他,这一看若非心情沉重差点笑出来,宝宝的脸蛋好不凄惨,一条条泥巴混着眼泪的泥水往下流,取来桌上拭手巾子将宝宝的脸擦乾净,恢复他绝世容姿,苍白透青的脸色却也一览无遗。 群雄见他哭不出来的痛苦,不禁为之心酸,席如秀平时常与宝宝斗嘴,其实二人感情有如父子。这时也取巾子擦掉他手上污泥。 秦宝宝突然双手捧着卫紫衣脸蛋,抽搐几下,「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他这一哭,众人总算吁口气,放下心中大石。 待宝宝哭得差不多了,卫紫衣才轻声道:「发生了麽事?」 秦宝宝本来伏在卫紫衣肩膀上哭泣,这时抬起头硬咽道:「我┅┅快要┅┅┅死了┅┅所以赶回来┅┅看你┅┅┅」 话未说完,已给卫紫衣截口叱道:「不许胡说,人好好的,说什麽不吉利话?」 听得叱骂及不相信,秦宝宝又大哭起来,抽噎道:「它不见了┅┅我找┅┅不到┅┅从早上到晚上都┅┅找不到┅┅」 卫紫衣见宝宝这般伤心,整个人虚弱得好像快晕过去,小心道:「他是谁?长什麽样子? 大哥派人去替你找。」 秦宝宝昏乱得没听清卫紫衣在问什麽,只知他答应要帮忙找,哽咽道:「我好喜欢它┅┅┅圆圆的┅┅有刻字┅┅┅很漂亮┅┅┅」 群雄大是迷糊,嘴里不敢刺激他,心中却道:「圆圆的?嗯,圆脸很可爱,但有人会在脸上刻字麽?刻字的脸很漂亮?」 卫紫衣原也不懂,见宝宝在胸前此个小圆圈,恍然大悟道:「大哥送奶的圆『寿』字型金炼子不见了,是不是?」 秦宝宝连忙点头,其他人也总算懂了,却也暗怪宝宝小题大作,金炼子虽值钱,在卫紫衣眼里不异米谷,重打一条不就得了。 卫紫衣却知道「寿」字炼子在宝宝心中的份量,道:「不要慌,仔细想想,可能掉在那儿?」 秦宝宝认定金炼子已被人捡去卖掉,慌乱之下,又哭叫道:「我不知道┅它不见了┅┅┅『寿』没有了┅┅┅我没有寿了┅┅┅爹娘在天上叫我┅┅┅他们在叫我┅┅┅我听到了┅┅┅┅」 卫紫衣眼见宝宝迷乱的语无伦次,伸指点他睡穴,伏在他肩头睡着。 招来小棒头及二名仆妇,卫紫衣命他们将宝宝清洗乾净送上床睡。 可能仆妇抱的不小心,宝宝顶上的大怪帽突然掉下来,一头乌黑长发宛如瀑布飞泻般洒下来,群雄第一次惊於宝宝头发之长,女人都比不上。 平时秦宝宝把头发梆成一束,再嵌上苍犀角,虽说容颜太过俊美,大家都当他是位小公子哥儿;如今头发散下来,长度足以盖住臀部,再衬以瘦小的身躯,娇丽略显苍白的面容,女儿之态毕露。 不只展熹等人惊讶,卫紫衣看了更是心头大震,虽然大年初一那晚宝宝受惊,抱了他睡一夜,从那时就得知宝宝是女儿身,但因宝宝发育迟缓,体型与一般小孩无异,而又身着男装,再则他根本不自觉自己是女非男,综合这些因素,卫紫衣下意识总当他是男孩子,如今第一次承认他是不折不扣的女孩,而且是位绝世小佳人,他头一次领悟自己对他的责任,宝宝此生是非卫紫衣而不能嫁的,只因他们曾同床共枕,依礼依私德,他都不能抛弃宝宝。 事到如今,卫紫衣只有将一切说与他们听,群雄听了又是一惊,顽皮捣蛋得叫人头痛的宝宝会是女儿身?事实在眼前,不信也得信了。 三领主席如秀想起前情,首先不满叫道:「魁首太不够意思了,这等大事居然一直吊人胃口不说。」 卫紫衣只有苦笑辩解道:「我说过我不想吓坏宝宝,他根本不自觉自己是女儿身。」 大执法阴离魂帮着席如秀问道:「魁首自己呢?」 卫紫衣无奈的摸摸鼻子,失笑道:「说真的,我也嗅不出宝宝身上有一丝女孩味道。」 众人一阵暴笑,总算放过卫紫衣不说之罪。 二领主张子丹摸了满脸胡腮一把,迟疑道:「宝宝平时精似鬼,没想到会迷糊得弄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卫紫衣为宝宝辩解道:「这也不能全怪他,自小的环境、同伴,使他产生错觉。」 席如秀捉住机会,半叹气半取笑道:「这下可好,果真不幸被我言中,小鬼┅┅┅不,小妮子铁定是我们未来的魁首夫人,他的顽性若是不改,咱们的日子可难过了。」 阴离魂想想也对,对卫紫衣拱手又作挹道:「魁首发发慈悲,改改他的顽性,娶个顽皮老婆,魁首自己也不好受吧?」 卫紫衣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却给他们半真半假的言辞弄得哭笑不得,没好气道:「如今说这些不嫌早麽?宝宝还是个小孩子呀!」转对马泰道:「取文房四宝来!」马泰躬身离去。 大领主展熹个性沉稳,心思细密,问道:「魁首可是担心宝宝失落的炼子给坏人捡去,以宝宝名义作恶,或至各处事业敛财?以飞鸽传书或派人快马通告,何须用纸墨?」 卫紫衣赞许的点点头,沉吟道:「金炼上镌有我名姓,懂得利用的人定然是江湖人,宝宝失落金炼至少已经有一天,敢利用的人早已利用,如今通知只是亡羊补牢罢了。」踱个方步,突然脸色阴冷道:「如秀,通知各地密探弟兄,发现持有宝宝金炼之人,平民百姓给与赏银收回炼子,倘若江湖人以之利用,该人出现何地,那处弟兄就将他擒来。」 席如秀躬身欲去又欲言又止,卫紫衣笑道:「待马泰取来笔墨,我给图形与你,手下弟兄才知是何模样?」 马泰很快取来文房四宝,卫紫衣绘了图形,又於旁添上钢的廿五个字。 群雄好奇想知道卫紫衣镌上那些字,均咋舌卫紫衣的功力,小小金炼能镌廿五字。 席如秀接过图形,点点头道:「宝宝太依赖魁首,所以以为『寿』字炼子不见,自己就无寿命了。」 卫紫衣头痛的挥手命他快去,又对战平道:「请季大夫给宝宝看病,宝宝气色很差,别又出问题了。」 ※※※ 三天来,宝宝身子无大碍,只是闷闷不乐,常常独自一人发呆,就算有人与之交谈,也是三言两语说完,又呆呆坐着,这与以往活泼健谈的个性大相迥异,好像死囚牢里等待上刑场的死囚。 这时众人均知小棒头亦是女儿身,由他陪伴宝宝正好。 金炼子之谜呢? 它好像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各地事业均没有出现以金炼子诈财之事,亦没有人假宝宝名义为非做歹,卫紫衣又派人到各当铺查有没有人拿去典当?没有!卫紫衣尽一切可能去搜索,就是不见踪影。 如今只有将这件怪事归於二个答案── 其一,金炼子尚未破人拾到,极可能掉在草丛里或水沟中。 其二,拾遗者见金炼子设计精巧,又不知其来历,将之卖掉或保存或赠送给小孩。 事实果真如此,除非大罗神仙,否则谁知它落谁家? 房里窗子大开,秦宝宝坐在窗旁仰望天空,心中在想:「爹娘何时才来接我?不知他们在天堂有没有生小孩,希望没有,爹娘永远是我一个人的,大哥也是,我死了,他不知会不会寂寞?」 长发依旧绑成一束,身着男装,一切与以前无异,只是多了一股忧愁。 突然感觉有人在他身旁,懒洋洋道:「叫你不要来烦我,你没听见麽?」 「你再这般无精打采,要死不活的,小心我重重打你屁股!」 听这口气准是卫紫衣舍谁? 秦宝宝起身,垂首依然没精神,突地跟前一亮,金光闪耀的「寿」字型的金炼子出现在他面前,尚未问得自何处?卫紫衣已道:「请工匠连夜打造的,你的『寿』又回来了,以後不要又胡思乱想这些事。」 亲手将金炼戴在宝宝颈上,秦宝宝乍觉失去的精神全又归回,恢复以往的神采,高兴的一把抱住卫紫衣,脸埋在他怀里撒娇。 对於宝宝特有的天真,卫紫衣只有莞尔一笑,抚他长发温和道:「这下该好好吃饭吧? 听季大夫说你有一半是饿坏了。」 秦宝宝精神大振,开始将自己听到的阴谋,在林府发生的事,为救朱雨生将身上所有银票掏给他等等一切经过。 卫紫衣感激之馀,又有点气他不爱惜自己,秦宝宝心思灵活,忙又将此行被人乱封的新外号一一数出,惹得卫紫衣哈哈大笑。 果然不出秦宝宝预料,卫紫衣笑骂道:「你这『鬼灵精』,外号之多,堪称天下第一!」 秦宝宝脸不红心不跳的大方接受「天下第一」的封号。 二人相视笑了半晌,卫紫衣轻轻告诉宝宝,众人已知他是女儿身,秦宝宝微微一怔,突然脸蛋通红,似白玉上抹了一层胭脂,卫紫衣看得怦然心动,宝宝的女儿气终於逐渐显露,高兴之馀见他又有点惊怕,安慰道:「没有人会笑你的,别担心,装扮举止慢慢改变,他们一定会另眼相看的。」 撇撇嘴,秦宝宝不悦道:「着女装多别扭,大哥和他们一定会对我生疏。」 卫紫衣突然拍手大笑,有趣的道:「我早料到你会这般说,老展他们均迫切看到你恢复女儿身的模样,我说他们一定会失望的,果真没错!」 「他们最坏了!」秦宝宝批评一句,又顽皮道:「大哥不要与他们同流合污想看热闹,私下偷偷打扮与你看好不好?」 卫紫衣笑着点头,忽然眉头微绉,小心道:「为了避免别人闲言闲语,我已命人在花园盖一栋小阁楼,加紧赶工月馀即可完竣,你与小棒头搬过去住,另外再聘二个仆妇┅┅┅」 「大哥骗人!」秦宝宝双目含泪,嗔叫道:「你答应像以前那样待我,你说谎,我讨厌你;你不疼我,我回少林好了。」 卫紫衣头疼之极,阻止宝宝去势,和悦道:「就是因为大哥疼你才如此做,想想看,你虽然还很小,再过二三年就亭亭玉立了,若与大哥同住一楼,不仅闲言闲语满天飞,有些刻薄人还会当你面讥剌你,你将无言可对,心里不难受麽?」 秦宝宝虽然还不大懂,总算明白卫紫衣是为他好,只好委屈道:「真倒楣,为什麽我突然变成女的,不变多好,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秦宝宝本身都不自觉,少室山又不许有女子进出,遑论长年居住,明智三人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下,纵然日日陪宝宝恶作剧,只当他是小男孩。 想及少林寺规,秦宝宝担心道:「大和尚叔叔知不知此事?戒律堂首座会不会为难他?」 「放心吧!」卫紫衣微笑道:「少林有权位的高僧均知此事,商量待你十五岁才请你下山,只因令尊当年行事虽荒诞不经,暗中却做了不少好事,对唯一的堂弟所栖身的少林寺,每有困难必暗中相助,少林高僧心知肚明,所以对你也就破格相容。」 「大和尚叔叔告诉你的?」 卫紫衣点头承认,秦宝宝嘟起嘴道:「叔叔好偏心,居然没告诉我,不过,既然是大哥,也就算了。」 卫紫衣心中甜丝丝,秦宝宝又道:「对了,黑衣怪双手执武器,到底是那个怪门派?大哥为何不说呢?」 想了想,卫紫衣决定不告诉宝宝他假扮之事,道:「双手挥刀那是东瀛武士特有的手法,他来中原有何目的?」 秦宝宝自然不知「他」有何目的,道:「也许想会会中原武人的功夫,他很厉害,大哥遇上可要小心。」 卫紫衣承应,心中隐隐觉得欺骗天真无邪的宝宝,实在罪过。 秦宝宝突然一拍手,哧哧笑道:「那人性格才古怪哩,居然有兴趣收集无头尸体。」 卫紫衣笑得好苦,好心替他处理善後,却被他当作心理不正常之人。 秦宝宝把玩新炼子,没注意卫紫衣的苦笑,突然叫道:「大哥偷工减料,这条炼子没有镌上字。」 命小棒头取来绣花针,将金炼卸下交与卫紫衣,卫紫衣无奈道:「『谨以此小小金炼祝宝儿长命百岁,卫紫衣镌』,如何?」 秦宝宝一瞪眼,不满嗔道:「大哥怎地又偷工减料?少了七个字。」 卫紫衣语意深长的一笑,道:「如今还能添上『最可爱的弟弟』麽?」 「怎麽不┅┅」秦宝宝应得顺口,忙又缩回,跺脚道:「事情怎麽变得这样乱七八糟,这不成,那不行,真使人烦透了。」 卫紫衣早知宝宝明白此事,会增添许多烦恼,因此一直不想说,这时见他跺脚不高兴,有点後悔,却也无能为力。 聚精会神观看一位武林奇葩以一只绣花针在细小金炼上镌字,可说是一种学习与享受,秦宝宝大眼瞪得大大,看得着迷,可也看不太清卫紫衣镌那些字,不一刻,卫紫衣镌毕,秦宝宝情急抢过,看清上面所刻的字,高兴得赖在卫紫衣怀里道谢,原来炼上镌着「谨以此小小金炼祝我最喜爱的宝儿长命百岁,卫紫衣镌。」 卫紫衣目及宝宝笑眯了眼,也由他撒娇不推拒,什麽男女授受不亲,在不知有男女之嫌的秦宝宝看来。简直荒谬绝伦,对他最亲近父亲、堂叔及卫紫衣,他认为只有这种表达感谢方式才是最真挚的。 沉寂半晌,二人突然不约而同问对方:「你认为金炼子会掉在那里?」 二人相视苦笑,无法说出答案,秦宝宝肯定非遗失於林府,那麽通县至京城道路何其辽阔,来来往往人又多,找回的希望渺茫。 在此将话题转回秦宝宝失去金炼的当天──那日早晨,小叫化古吉从破庙正待出来讨饭,在离林府十里外立住,往林府高楼望去,眼露羡慕之极的神色。心中祈祷道:「上天保佑古吉有一天发大财,一定广做善事,造福乡邻。」 突然眼睛一亮、数尺外的草丛有金光发亮,慌忙奔上前捡起,是一条「寿」字型金炼子,他从未见过这麽精巧可爱的金炼,拿在手上把玩良久,才想到将炼子在嘴里咬咬试其硬度,这一试高兴的大叫,原来是纯金的,心想拿去当一定值好几百两银子,拿来做生意,不怕将来不比林府有钱;想着立即往「和生当铺」跑去。 「和生当铺」是百年老字号,诚实不欺人,乃通县最大的当铺,总朝奉汪春生是第三代主人,年约五旬,终身抱持和气生财观念,又可怜跑当铺均是穷途末路之人,不会铢必较,心宽气和,看来顶多四十。 他有一位远房表弟万佑鸣,是「金龙社」派在通县主持「静夜坊」,是个大赌场,不时到表兄这里坐坐;有时过夜,昨晚他又留在此过夜。 小乞丐古吉揣着金炼子至「和生当铺」,正是汪春生与万佑鸣相对品茗谈天,心情自然愉快,见伙计嫌客人航脏,对古吉笑道:「小兄弟,他们嫌你不体面,到我这儿来,你想当什麽东西?」 古吉得意的料睨伙计一眼,拿出金炼子与汪春生查看,汪春生试着金质纯度,没注意到万佑鸣脸色大变。彷佛恨不得将那条金炼子活活生吞,努力平息心跳的加速,这时汪春生抬头对古吉笑道:「这条炼子纯金色质好,而且肯定出自名匠之手,一望即知戴此金炼之人身份非常高贵,就说炼子本身亦含带凛然不可侵犯的富贵气,而且还透着一股小孩特有的天真气质,真是太难得了。」 古吉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说是,却不忘问他最关心的问题:「请教汪朝奉,这条金炼价值多少钱?」 汪春生从来不问客人东西来历,笑道:「可以卖得上千两,若是典当,顶多只有半数。」 古吉没想到一条金炼居然价值上千两,呐呐道:「卖要卖给谁?我又不懂这些?」 万佑鸣突然取来金炼细看;心想传说果真没错,目及背後镌的字,心中狂喜难以言喻,强自按捺,装出毫不经意的问道:「实在美,当古董收集也不逊色,小兄弟,你开个价吧!」 汪春生只是好奇并不过问,古吉则困难举起一根指头,道:「一┅┅┅一千两?」 万佑鸣毫不犹豫的取出二张五百两银票,道:「『龙记』开的银票,全国各地银庄均可兑换。」 古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说一千两只是试探,实际上只要有五百两他就谢天谢地,怕万佑鸣後悔似的,接过银票打个招呼忙溜了。 万佑鸣不久也告辞回住处,他知道这是个赌注,胜算极小,但他必须给自己这个机会,这些年虽捞了不少油水,但是再多的金银,也不够他四个妻妾奢侈过日,外面还养个名妓,今年他已亏空公款三万两。 「金龙社」每年中秋前,总坛会派人至各地事业查帐,而且选派之人均是卫紫衣与三大领主、大执法亲手调教出的铁心铁面无私之辈,别指望塞个红包,即能迷糊过去,再有陈东升先例,将查得更严格。 他花费千两白银买下秦宝宝失落的金炼子,用意即想暗中找位俊美小孩扮成宝宝模样,持金炼至其他处事业领钱,私下交给他,待补足亏空款项,杀掉冒充灭口,神不知鬼不觉,运气好还能赚上一笔。 万佑鸣在等待,只要总坛明天没有消息来,他即将付之实行,他之所以不敢今天行事,一来通县各处事业主持人大都认识宝宝,必须找个极酷似之人或到外省去敛财,一时准备不及;二来他若非「金龙社」弟兄,大可今日以金炼子领到钱立即躲起来,卫紫衣最恨「明吃官粮暗为盗」之人,他不敢触犯「金龙社」戒律。 可惜他的算盘落空,秦宝宝的眼泪使卫紫衣动员所有秘探寻找金炼子下落,晚上得知此事差点吓破胆,赶紧到汪春生家再三拜托他当作没看见。 汪春生守言诺的保住万佑鸣声誉,万佑鸣损失千两,金炼子也不敢保留,连夜烧溶,决心变卖妻妾首饰补公款,不敢再打歪主意。 说来说去,最幸运的就是古吉那小叫化,虽然无法预知他能否运用那笔银子成大富,但总算给他一次机会,免得终生懊恼。 说来,老天爷有时候还是很公平的。 ※※※ 展熹等人打从知道秦宝宝实际是女儿身,对於卫紫衣所抱持的独身观念十分担心,这天结伙一同至「黑云楼」。 三领主席如秀代表发言,左右看不到宝宝,道:「我们大伙儿都很关心,不知魁首何时才与宝宝正式订婚订名份?」 卫紫衣不想他们来势汹汹原来间这个,怔了怔,笑道:「女子十五及笄,至时再谈未迟,再而宝宝天真未凿,与他提此事准吓昏病倒,让他多享受几年快乐童年何妨?」 这时外头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声,而後又传来一串得意的笑声,群雄光用耳朵,即知又有个倒楣鬼给宝宝捉弄吓得惊叫,庆幸那人不是自己之馀,不得不服卫紫衣对秦宝宝了解之深,旁人难忘其项背! 在群雄重重的保护下,秦宝宝何时才会长大? 卫紫衣一点都不在意,对於宝宝,他彷佛有无穷的耐性慢慢教导,据他自己估计,最少尚须四年,宝宝才会完全显出少女的影子。 欲使卫紫衣与秦宝宝由浓厚的亲情,变幻为男女之间的爱情,还需一段不短的时间。 诡谲的江湖永远不断有阴险狡诈、骇人听闻的事发生,但这些全影酱不到心胸坦荡之人,亦阻止不住江湖儿女相互爱慕的心,让他们慢慢去享受恋爱的滋味吧。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