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掉恶毒渣夫,我扭脸嫁他叔祖父》 第1章 我不死,你终究只能做妾! “崔姝言,叫啊,你为什么不叫?我命令你叫,你听到没有!” 崔姝言神色冰冷,看着不断往她胳膊上戳刀子的林馨柔,咬着牙强忍痛意,冷笑道:“林馨柔,三年了,你也还是只敢往我胳膊扎刀子而已。” “贱人!”林馨柔丢了手里的刀子,一巴掌甩在崔姝言的脸上,怒道,“你得意什么?真当我林馨柔顾及你崔家嫡女的身份?我呸,要不是每逢初一十五谢行渊那个瘫子指明要见你,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日?” 谢行渊,谢家爷爷辈的人,可说起来,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岁而已。 却已经瘫痪在床,三年了。 想到他,崔姝言满是感激,若不是谢行渊指明每个月初一十五让她去请安,只怕她这个占着谢绍航嫡妻身份的人,早就被谢绍航和林馨柔弄死了。 只可惜,即便已经瘫痪在床三年,这位谢家老祖宗轻飘飘的一句话,仍旧让谢绍航和林馨柔忌惮不已,最终,也只敢暗地里折磨她,不敢明目张胆地弄死她! 想到这儿,崔姝言擦了一下唇角的血迹,面露嘲讽:“林馨柔,你真是可怜!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爱慕谢绍航,却又只能嫁给他做妾,你真是、可怜至极!我不死,你终究只能做妾!” “不,我不可怜!你才可怜!我弄死你!”说着,林馨柔捡起掉落在地的刀子,疯了一般扎向崔姝言的手臂。 这一次,她丧失全部理智,不再控制下刀子的力度,每一次刺下去,都带起一朵血花。 然而,即便如此,崔姝言还是紧咬牙关,不曾叫出一声。 她并非不知道疼,而是已经、麻木了。 因为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已经过了整整三年! 三年来,她日日承受林馨柔的针戳、刀刺,甚至是烧红的铁棍直直地戳进她的血肉,她浑身上下被衣服盖住的地方,早已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这时候,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踹开。 听到这动静,林馨柔吓得一把丢掉手里的刀子,却在看清来人之后,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袅袅娉娉地走了过去,声音柔美婉转:“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来的,正是谢绍航。 见谢绍航的视线落在崔姝言身上,林馨柔急忙拉住他的袖子,柔声道:“夫君,都怪我一时失态,让她伤得重了一些。可这,都是因为我爱你啊。我爱你,才更不能容许在外人眼里,她崔姝言才是那个可以与你相提并论的女人!” 说着,林馨柔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仿佛伤心到了极致。 谢绍航一把将林馨柔搂在怀里,轻声哄道:“柔儿,不必害怕。你我日后,都不用怕了。” “为何?”林馨柔大喜过望,连自己正在假哭都忘了。 “谢行渊真是能活,瘫了三年,终于死了!”谢绍航咬牙切齿,声音里满是快意。 冷眼旁观这一切,崔姝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终于、可以死了。 这生不如死的生活,终于可以结束了。 可是,她死了,她的泽儿该怎么办啊? 他才两岁,没了生母的庇护,林馨柔那个毒妇,怎么可能让他好端端地活着? 三年来,她甘愿忍受林馨柔的折磨,不曾将她受到的苦与他人透露半个字,为的不就是让她的泽儿平平安安活下去吗? 没想到,如今,她竟是连求死都不能! 她要活,必须活着! 她正想着应对的法子,却发觉谢绍航那毒蛇一般的眸光正落在她身上:“崔姝言,你占了柔儿的位置,今日该让出来了。” 崔姝言苦笑:“谢绍航,平心而论,这谢府少夫人的身份,是我崔姝言想要的吗?是你母亲嫌弃林馨柔是个商女,身份低贱,这才选中了我……” “崔姝言,你说谁身份低贱?上赶着嫁给心有所属的男人,我看你才是低贱至极!” 说着,林馨柔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刀子,一刀刺进崔姝言的腹部,还狠狠地转了一下。 崔姝言疼得身体痉挛,却仍旧死死地抓住林馨柔的双手:“林馨柔,我甘愿被谢绍航休弃,带着我的泽儿远离京城,再不碍你们的眼,可好?” 她在求、求一线生机。 她要活下来,要护着她的泽儿,一起活下来。 不曾想,这时候,腹部突然遭受重击。 她的身子向后飞出去,狠狠地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 是谢绍航。 此时,谢绍航冷冷地看着她,话却是对着身后的随从说道:“来人,将谢云泽带过来。” 崔姝言猛烈摇头:“不,不要,不要让泽儿看到这一幕。他还小,他会害怕的。” 谢绍航默不作声。 林馨柔却得意地笑了:“崔姝言,他害怕又如何?” 崔姝言并不看她,只看向谢绍航:“谢绍航,虎毒不食子……” 可是,她的话尚未说完,就看到随从把谢云泽抱了过来,而谢绍航直接伸手,抓着谢绍航的脖子就把他抓了起来。 两岁的奶娃娃,正是讨人喜爱的时候,可她的泽儿身材瘦弱不说,此刻更是被谢绍航死死地抓住脖子,吓得哇哇大哭。 一双小手无助地拍打着谢绍航的手腕,却又根本挣脱不开。 崔姝言目眦欲裂,歇斯底里地吼道:“谢绍航,你干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快放下泽儿!” “干什么?”谢绍航慢慢加紧手上的力道,目光冰冷地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青紫的谢云泽,满目得意,“不如何,不过是送他与他亲生父亲一道上路罢了。” 崔姝言双眼圆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崔姝言,你自诩聪明,如今难道还猜不出吗?你生下的,是谢行渊的孽种!那一晚与你在一起的人不是我,是谢行渊!” 崔姝言正跪爬过来,想从谢绍航手里夺过泽儿,却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惊恐抬头。 却在这一瞬,看到她的泽儿犹如破布娃娃一般,被谢绍航狠狠扔下。 那小小的身体被重重摔在地上,那惨白的小脸正对着崔姝言。 有血从他的嘴里、鼻子里、耳朵里涌出来。 孩子痴痴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要!”崔姝言不顾自己残破的身体,扑到孩子身边。 可此时,孩子的胸口,早已没有任何起伏。 脖子上那青紫的掐痕,衬着白到透明的皮肤,看起来触目惊心。 “啊!”崔姝言神魂俱裂,抱着怀里已经气绝的儿子,发出绝望的嘶吼,最后,两行血泪顺着她的脸颊倾泻而下,她看着眼前得意无比的林馨柔和谢绍航,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咒骂,“谢绍航、林馨柔,你们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们生生世世为奴为娼,永世不得翻身!” 吼完之后,她口中鲜血狂吐,身体的热度慢慢流失,意识也逐渐涣散。 可自始至终,她的眼睛都瞪得极大,最后的意识里,她看着林馨柔故作惊慌地钻进谢绍航怀里,扭脸朝着她露出得意的笑…… 第2章 这一次,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夫君,轻点,我疼……” 崔姝言低声嘤咛,连连告饶。 可男人并不理会,动作愈发粗鲁不说,惹得轻纱床幔频繁晃动,几欲坠落。 崔姝言痛到极致,几乎丧失全部理智,愈发抱紧眼前的男人,长长的指甲在男人的背上留下一道道鲜红的抓痕。 男人闷哼一声,动作却并未停下,反倒比原先更加肆无忌惮地索取。 当最初的痛意渐渐消散,崔姝言混沌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晰。 她不是死了吗? 死了的人,如何能再感知到疼痛? 她伸手,无意间碰到露在外面的胳膊,不禁惊诧万分。 她的胳膊光滑细腻,没有任何伤口。 不,这不对。 此时,她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上的男人仍未停下,曾经的经历犹如电光石火一般,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这不是她与谢绍航圆房那晚的场景吗? 不,不是谢绍航。 临死前,谢绍航明明白白地告诉她,那晚与她圆房的人,不是他谢绍航,而是谢家当家人谢行渊。 一瞬间,崔姝言醒悟过来:她、重生了! 意识到这一点,崔姝言一个激灵,伸手去推眼前的男人:“谢行渊,你清醒一点!” 只要谢行渊醒过来,事情就会有转机。 然而,男人的动作并没有丝毫的停滞,仍旧如最初那般肆意索取,不知餍足。 而且,男人的身体滚烫得厉害。 结合他粗重的呼吸,崔姝言约莫猜出,谢行渊这是被人下药了。 这会儿天色漆黑,外面风雨交加,雷声轰鸣。 上一世,崔姝言压根儿就想不到谢绍航会做出这种有悖人伦的事情,只满心欢喜,以为与她圆房的人是谢绍航。 只怕,谢行渊也不知道。 也正是这一次,她怀上了泽儿。 想到上一世泽儿被谢绍航掐死,崔姝言满目恨意。 这一世,她定要让谢绍航和林馨柔血债血偿! 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则是要让谢行渊清醒过来。 必须得让他知道,与他圆房的人,是她崔姝言。 想到这儿,崔姝言顾不得那么多,直接拔下头上的簪子,照着谢行渊脖子后面的风府穴就扎了下去。 刺激风府穴,会让人承受到的痛意加强。 而痛意,能让人清醒。 黑暗中,崔姝言察觉到谢行渊的动作停了下来。 紧接着,她听到他声音嘶哑,喘着粗气问道:“你是谁?” “叔祖父,我是……” 然而,崔姝言刚说到这里,嘴却被谢行渊大力捂住。 “闭嘴,有人来了!”耳边,谢行渊低声说道。 崔姝言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然而,她只听到阵阵雷声,并未听到其他声音。 却在这时候,察觉到谢行渊倒在她的身侧,没了动静。 崔姝言暗道不妙,只怕这房间里点了迷香。 刚刚谢行渊动作大,呼吸的速度就快,吸入的迷香也就更多,这才中了招。 不,不仅仅是他,只怕她也…… 如此想着,崔姝言已经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她立刻咬破自己的舌尖,拼着最后的清醒用指甲在谢行渊的胸口上写字,直到意识完全消失。 再次醒来的时候,崔姝言第一眼看到的是头顶的床幔,她猛然坐起身来,发现这是她自己的房间。 就在她以为昨晚经历的一切是一场梦的时候,身体某处却传来丝丝痛意,她撩开床幔,看着这熟悉的房间,恨意一点点爬上心头。 她崔姝言,回来了。 这一次,她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般可怜的地步! 这时候,守在外间的碧玉听到动静,端着洗脸水走了进来,殷勤道:“小姐,您醒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崔姝言看了碧玉一眼,强行压下心底的怒意。 碧玉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只可惜,她那娘家,亦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碧玉表面上装得对她顺从无比,实际上,却始终是她娘家的走狗。 她重活一世,所能依靠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 不,不只有她自己。 她的泽儿,此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肚子里。 这一世,她定要拼尽全力,护她的泽儿安好。 想到这儿,崔姝言眉目温和,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虽然什么都察觉不到,但她心里清楚,从此之后,她不再是一个人。 只是,如今她尚未在谢府站稳脚跟,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想到昨晚她在谢行渊心口留下的名字,崔姝言心中安稳了半分。 以谢行渊的能力和手段,若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您在想什么?”许久不见崔姝言说话,碧玉凑过来问道。 崔姝言看了碧玉一眼,淡淡一笑:“没什么。” “小姐,奴婢真为您高兴。成亲这么久,少爷第一次在您房里过夜,要是您能怀个孩子,以后肯定能拴住少爷的心。” “或许吧。” 只不过,她想拴住的不是谢绍航的心,而是他的脖子! 得拴紧,把他活活勒死才好。 在碧玉的服侍下穿好衣服,起身的瞬间,崔姝言看到了床上的落红。 她很快将眼神挪开,任由碧玉去处理。 她这边刚收拾好,林馨柔便过来了。 是了,如今她与谢绍航已经成亲半年,在他们大婚之后的第二个月,谢绍航就马不停蹄地纳了林馨柔为妾。 再度看到林馨柔,崔姝言没错过她眼底的戏谑。 昨晚的真相,林馨柔必然是知道的。 崔姝言垂下眼眸,端端坐着,并不理会她。 林馨柔笑着走近:“姐姐今日倒是好气色。” 说着,林馨柔就要自顾自地坐下。 平日里,她也的确没把性子绵软的崔姝言看在眼里。 崔姝言冷哼一声:“林姨娘,我说让你坐下了吗?你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如今谢行渊还没瘫,而他最重规矩,所以,在他没倒下之前,谢绍航和林馨柔都不会轻举妄动。 而她就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筹谋一番,以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打铁还需自身硬,她再也不能是原先那个性子绵软,与人说不上几句话就脸红心跳的崔姝言了。 虽然改变自己会很艰难,但是,她别无选择。 听到崔姝言这么说,林馨柔面色一僵:“姐姐这是与我生分了不成?” “林姨娘,娶为妻,纳为妾,你是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来的,而我崔姝言是谢绍航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从正门迎进来的。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既然有这差距,该如何对正妻行礼,还需要本少夫人教你吗?再者,这生分二字,着实是谈不上。你这妾也不过是个贱妾,与这府中低贱的奴婢,没有任何区别。跟主子说生分二字,谁给你的脸?” 林馨柔面色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她简直要把谢绍航的筹谋全部说出来,也好撕碎崔姝言脸上的从容淡定,好让她崔姝言知道,她这个所谓的少夫人,只是个笑话罢了! 可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她不能冲动。 不能坏了大局。 想到这儿,林馨柔低垂着眉眼,闷声道:“妾身知道了。” “知道就好。退下吧。日后我若不叫你,不许来我的院子。” 林馨柔紧咬牙关:“是,少夫人。” 转头进了谢绍航的书房,林馨柔的泪直接就落下来了。 第3章 绍航哥哥这是怪我了? “绍航哥哥。” 一开口,两行清泪簌簌而落。 谢绍航抬头一瞧,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他直接丢下手里的书,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林馨柔面前,把她搂在怀里,柔声道:“怎么了这是?” 林馨柔哭得抽抽搭搭:“还不是那个崔姝言!我好心过去看她,她居然摆起了正室夫人的谱儿,把我好一阵奚落!还口口声声说我是奴,不配跟她说话!” 谢绍航眸色一暗:“崔姝言真是这么说的?” “不然呢,绍航哥哥觉得我会说谎不成?”说着,林馨柔柔嫩的手轻轻摩挲着谢绍航的心口。 谢绍航捉住她的手亲了一下:“怎会?只是这崔姝言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今日这是怎的了?” “怎的了?还不是以为昨晚她伺候的人是你,以为从此以后能拿捏你的心了呗。”林馨柔酸溜溜道。 “胡闹!”谢绍航低声斥道,转头将书房里伺候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贴在林馨柔耳边低语道,“馨柔,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这件事是不能拿出来说的。刚才下人还在,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绍航哥哥这是怪我了?”说着,林馨柔踮起脚尖,吻上谢绍航的唇,一只手犹如泥鳅一般,顺着谢绍航的衣襟就滑了进去。 只一下,谢绍航的呼吸声就重了起来。 他直接把林馨柔抱上书桌,去解她的衣裳带子。 林馨柔伸手攀上他的脖子,嘴里说的却是拒绝的话:“绍航哥哥,我就是一个贱妾,怎能伺候你呢?” “馨柔,你马上就会成为我的正室夫人。他、马上就要不行了。”说着,谢绍航已经开始动作起来。 瞬间,林馨柔就意识到,谢绍航口中的“他”,正是谢府的当家人,如今大齐朝唯一的异姓王,谢行渊。 想到谢行渊,林馨柔满是恨意。 若不是谢行渊重规矩,她怎会一进门就是贱妾,还一直都翻不了身。 他死了才好呢。 一想到这儿,林馨柔愈发殷勤地伺候起来。 …… 二人在书房里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时候,崔姝言已经用过早饭,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碧玉不解:“小姐,您在画什么?” “没什么,随便画几笔而已。” 实际上,她画的是上一世的时间线。 她记得,上一世她圆房之后不到两个月,谢行渊就瘫了。 这一瘫,直到死,他也没能站起来。 谢行渊年少从军,十八岁时就已经有战神将军之名,之后更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得以成为大齐朝第一个异姓王。 这样顶天立地的一个人,生命中最后的时光竟然是在床上度过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不禁觉得痛心。 当初谢行渊瘫痪,就连宫里的太医都说,是因为早年间谢行渊的腿在战场上受了伤,后来旧伤复发,持续恶化之下,也就残了。 可崔姝言却觉得,事情的真相未必是这样。 结合昨晚谢行渊的表现,崔姝言几乎可以确定,谢行渊这是中毒了。 不然,以他的身手,本该早早觉察出迷药的存在,不至于因为中了迷药而晕倒。 这件事,定和谢绍航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崔姝言满心期待谢行渊根据自己留下的线索快点找过来,也好把自己的推断告诉他。 只是,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以谢行渊的敏锐,本该察觉到了不对才是,为何还没有找过来? 他没有找过来,她却不能再等了。 满打满算,她能利用的,也只有这两个月的时间。 可谢行渊的松鹤堂,并非是谁都可以进去。 就连谢绍航的父亲谢良想要进去,都要等谢行渊发话。 不然,谢良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想到这儿,崔姝言微微皱了皱眉。 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一个人——她的婆母,谢绍航的母亲谢大夫人。 心里有了想法,崔姝言立刻起身,带着碧玉来到谢大夫人所住的春风院。 春风院内装饰华美,院内引了活水做成人工溪流,溪水叮咚,清脆悦耳。 溪边种植着各色名贵花木,次第开放,区区一个院子,比寻常四品小官的整个府邸都大。 崔姝言一路穿过廊子,来到主屋之内,规规矩矩地给谢大夫人行了礼。 谢大夫人虽然心恶,却生了一副圆润的菩萨面孔。 一见到崔姝言,她立刻伸出手来,拉着崔姝言坐下,笑道:“昨晚的事情,我都听底下的人说了。我就说嘛,绍航心里还是有你的。” 崔姝言低下头去,呈现出恰到好处的羞赧:“母亲,您快别说这个了。儿媳过来,是想看看您这里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好为您分忧。” “姝言,你能这么想,我最高兴不过。不过,你是我的宝贝儿媳,我才舍不得使唤你呢。我若是让你累到了,你母亲怕是要来找我算账的。” 听到谢大夫人这么说,崔姝言心底生出一股冷意。 什么母亲,她的生母早死了,现在崔家的崔大夫人,不过是个上赶着的继室罢了。 偏偏这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还是闺中密友,谢大夫人选中她嫁给谢绍航,不就是看她娘死爹渣,无人会为她撑腰吗? 心里如此想,崔姝言却说道:“母亲,瞧您说的,怎么会呢?” “罢了,说起来这家以后还是要交给你来当的。偏巧我这里有一桩活计,你既然想为我分忧,便交给你去做吧。” “好,不知是什么活计。” “如今正是开春,要做几件春衣,别人那里都好说,就是你叔祖父那里,须得仔细着些。寻常的下人过去,还没见到他人,就会吓倒了三分。哆哆嗦嗦的,连个尺寸都量不明白,平白让你叔祖父生气。所以我想着,这件事,倒不如交给你去做。刚好,也让你叔祖父看看你的孝心。你说呢?” 崔姝言含笑道:“但凭母亲吩咐。” 谢大夫人哪里是为她打算,不过是因为谢行渊人冷心更冷,稍不留神就容易触了霉头,谢大夫人不想遭这个罪罢了。 只是,这件事在谢大夫人那里是罪,在她这里,可就是福了。 很快,崔姝言让碧玉领了东西,往谢行渊的松鹤堂而去。 她前脚刚走,谢绍航后脚就过来了。 一听崔姝言去了松鹤堂,他立刻就急了,把屋子里的下人打发出去之后,谢绍航压低了声音说道:“母亲,您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让崔姝言往谢行渊跟前凑,若是被谢行渊发现了什么端倪可怎么好?” 谢大夫人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志在必得道:“不必担心。这松鹤堂的门,她崔姝言进不去。” 第4章 大意了 果然,如谢大夫人所言,崔姝言距离松鹤堂外院的门还有十步远,就被拦下了。 拦人的侍卫面无表情:“少夫人,这里是松鹤堂。” 松鹤堂是整个谢府最特殊的存在,府中旁的地方,做主子的都可以随意进出,唯有松鹤堂不行。 这里是谢府的禁地。 若无谢行渊发话,谁都不能进去。 就连守卫松鹤堂的,都是谢行渊从军中调来的人,丝毫不惧怕谢家其他人。 这一幕,崔姝言早有预料。 她低垂着眼眸,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烦请通报一声,大夫人派我来,给叔祖父量体裁衣。” “不必。” 再次被拒绝,崔姝言瞥了一眼身后的碧玉,上前一步,与那侍卫低声说道:“王爷可醒了?” 能守在这里的侍卫,自然不是愚钝之辈,听崔姝言这样说,不禁皱了皱眉。 现在早已日上三竿,王爷又素来是个勤勉的人,自然早早地就起来了。 所以这“醒了”二字,应当是有其他的含义。 侍卫眉心一动,深深地看了崔姝言一眼,招手叫过一个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很快,那人就进去了。 不多时,传话的人去而复返,在侍卫耳边耳语了几句。 这时,侍卫落在崔姝言身上的眼神晦暗了许多:“少夫人,王爷有令,许你进去。” “好。”说完,崔姝言抬步便往里走。 身后的碧玉要跟上,被侍卫拦下。 碧玉急了。 侍卫面若冰霜,并不通融。 崔姝言回身,假模假样地问道:“这是我的贴身丫鬟,不能与我一起进去吗?” “不能。”侍卫抱着剑,神色严肃,“松鹤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 “那好吧。碧玉,你且在这里等着。” 说完,崔姝言迈步走了进去。 这松鹤堂,她并不陌生。 前世,不知谢行渊察觉到了什么还是有别的原因,每逢初一十五,谢行渊都命令她来松鹤堂给他请安。 若非有这道命令,只怕她早就被谢绍航和林馨柔弄死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信步朝着松鹤堂主院而去。 谢大夫人的院子已经够大,可是和松鹤堂相比,却是小巫见大巫。 松鹤堂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其中遍植花木,完全做到了移步换景,每往前走一步,都是不同的风景。 只是,崔姝言满腹心事,并未留意周围的景致,只沿着九曲回环的廊子,一步步往里走。 却并未留意到,先前引路的小厮渐渐退到了她的身后去。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路已经人拦住。 此人身着一身天青色锦袍,面容端方,正是谢行渊的贴身亲随,文先生。 文先生脸上笑吟吟的,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少夫人,您似乎对松鹤堂很熟悉?” 崔姝言心里咯噔一声响,大意了。 虽然她嫁进谢府已经有六个月的时间,但是,她从未来过松鹤堂。 就连谢行渊,也只是在嫁进来第二日,在谢府正厅给他敬茶的时候见了一面而已。 因此,她不该对松鹤堂如此熟悉,更没有留意到,引路的小厮不知何时退到了她的身后去。 不曾来过,却表现出如此熟悉的样子,的确是很奇怪。 然而,崔姝言脸上并未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反倒是从容淡定地反问道:“我对这里熟悉,很奇怪吗?” 文先生笑而不语,只扬手向前:“请。” 他所指的,是松鹤堂主院的方向,谢行渊住的地方。 崔姝言穿过廊子走了进去,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却还是在抬眸看到谢行渊的第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谢行渊不过二十七岁,容貌俊美,眼神却十分老成持重,看向她的时候眸光深邃,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心底所想。 但,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直视谢行渊:“侄孙媳崔氏,见过叔祖父。” 谢行渊冷冷地嗯了一声,声音微哑:“你来,所为何事?” 崔姝言直视谢行渊:“侄孙媳前来,是想问叔祖父一句,昨晚子时到卯时之间,您身在何处?” 谢行渊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自然是在我的松鹤堂。” “叔祖父身上,没有多出一些痕迹吗?背部和胸口?” “不曾。”谢行渊神色淡然,完全不像是在说谎。 只一瞬,崔姝言慌了。 怎么会呢? 前一世临死前,她明明听到谢绍航说,那晚与她圆房的人是谢行渊。就连泽儿也是谢行渊的孩子。 到了那个时候,谢绍航没理由说谎的。 难道重来一世,发生了改变不成? 既然不对,那只能暂且撇下这件事不谈。 从前世发生的事情来看,在一定程度上,谢行渊就是她的保护符。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谢行渊出问题。 于是,崔姝言接着说道:“叔祖父,您最好彻查一下您身边的人,包括您用的东西,我怀疑,您被人下毒了。” 如果不是下毒,身体康健的谢行渊不会突然瘫痪。 就算是旧疾复发,以谢行渊的能力,绝对可以找到名医,治好自己的腿,不至于在床上瘫了三年。 怎料,谢行渊嗤笑一声:“崔氏,你当真是僭越!本王的松鹤堂,还不至于松懈成这个样子。来人,送崔氏出去!” 文先生立刻走到崔姝言面前,公事公办道:“少夫人,您请。” 眼看着谢行渊不肯信她,崔姝言急忙道:“您不妨按一下自己手上的合谷穴,看是否会加剧身体某处的疼痛。这合谷穴是缓解疼痛的,如果您按压过之后疼痛反而加剧,那就说明您的身子有问题!” 然而,谢行渊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 很显然,他并不信崔姝言的话。 这倒也是,谢行渊在谢家甚至是朝堂上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这样的人自以为掌控一切,怎么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可他要是不信,她的处境就会很惨。 想到上一世泽儿被谢绍航活活掐死的样子,崔姝言痛心不已。 当下,她牙一咬,心一横,罢了,豁出去了! 第5章 那、今晚把她掳来,送上您的塌? 如此想着,崔姝言大力推开面前的文先生,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谢行渊跟前,直接撕开他的衣领。 只可惜,她才撕开一点点,手腕就被谢行渊牢牢钳制住。 这一刻,他俊美的面容森寒如冰,语气更是骇人:“崔氏,你这是找死!” 崔姝言想要挣脱谢行渊的桎梏,却根本不能。 他的力气,大的惊人。 可就在这时候,崔姝言看到谢行渊裸露的心口上,有一抹殷红的痕迹。 那痕迹朝着下方延伸,看起来很长的样子。 “这痕迹……” 然而,还不等她看清楚,谢行渊已经将她推开,拢好衣服,面目冷峻:“来人,给老大媳妇传话,让她好好管教这儿媳妇!” 说完,崔姝言直接被文先生拉了下去。 文先生再回来的时候,面色沉冷:“王爷,这崔氏,不能留了。” “先不急。” “不急?”文先生迷惑了。 要知道自家主子一向是个杀伐决断从不手软的人,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是侯爷公卿,碍了他的眼,也是照杀不误。 尤其是这崔氏着实是放肆,来这里说了那么多话还就罢了,居然还上手去扒主子的衣服,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儿,文先生心头一动:“王爷,莫非崔氏就是昨晚的女子?等等,王爷,您的脸怎么红了?” “并没有,是你眼瞎。” 然而,文先生仔细又看了一下,的确发现谢行渊红了脸。 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正色道:“王爷,属下瞧这崔氏,似乎有些古怪。” “的确是有点古怪,不曾来过松鹤堂,却对这里分外熟悉。不曾学过医,却能看出本王是中了毒。再者,听闻这崔氏向来是个谨小慎微的,连谢绍航的贱妾欺负到了她的头上去,她也不敢还嘴。可今日却敢来扒本王的衣服……” 说到这儿,谢行渊停顿了一下,心头突然跳得厉害。 想到刚才那双细嫩如葱白的手,他的心里不禁激荡了一下。 昨晚她的手亦是这般柔软地抵在他的心口,声音软软糯糯,婉转动听…… 想到这儿,谢行渊不禁回忆起昨晚那隐隐约约的感觉,美好,流畅,有着不可与外人道的乐趣。 偏偏这时候,文先生的脸凑到了他跟前来:“王爷,您意下如何?” “什么?”谢行渊摸了一下鼻子掩饰尴尬。 “属下是问,该给崔氏选个什么死法。” 谢行渊皱眉:“本王已经说过,不急着动崔氏。” “不动吗?”文先生挑了下眉。 不动崔氏,难道要让人知道您睡了自个儿的侄孙媳? 这要是传出去,该是多大的一桩丑闻啊。 二人相处多年,但凡是文先生一撅腚,谢行渊就知道他打算放什么屁,不禁瞪了他一眼:“本王说不动,便不动。” “那、今晚把她掳来,送上您的榻?”文先生小心翼翼地试探。 反正睡都睡了,也不差这一回。 “滚!”谢行渊一脚踹过去,斥道,“我看你真是闲得发浪!你有这功夫,不妨查查本王昨晚为何会出现在崔氏的床上!” 说完,谢行渊的耳朵也跟着红了。 “查,这就查。”文先生尴尬地摸摸鼻子,溜了。 文先生溜到门口,又扒着门口说道:“王爷,其实,您给谢大夫人传话,是在善待崔氏。您该不会是真对崔氏动了心思吧……” 话未说完,眼瞅着谢行渊手里的茶杯就要砸过来,文先生急忙闪开。 听着身后杯子撞在门框上然后碎裂的声音,文先生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啧,这是被他说中了啊。 谢大夫人是个不能容人的,若是崔姝言从这里安然无恙地出去,反倒会让谢大夫人猜忌。 相反,若是传出崔姝言不被王爷所喜,谢大夫人反倒是不会为难她。 果然,崔姝言回房没多久,就迎来了谢大夫人的贴身嬷嬷,荣嬷嬷。 荣嬷嬷生得瘦小,可手上的功夫却厉害,深谙惩罚人的法子。 上辈子,明里暗里,她可没少被荣嬷嬷磋磨。 这回,荣嬷嬷却是笑着说道:“少夫人,夫人原本是没想罚您的。实在是王爷那边发了话,若是夫人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惹王爷不喜。所以,您看……” “无妨。嬷嬷要如何责罚,只管来也就是了。” “少夫人,瞧您说的,夫人的意思是,咱们做做样子也就是了,不必伤筋动骨。您只需要抄一篇《了凡四训》,供奉到祠堂去也就是了。” 这惩罚听着简单,可这《了凡四训》足足有一万一千多字,这还就算了,抄写的时候还必须万分小心。 要知道,这一万一千多字,但凡是有一个字写错了,全篇都要重新抄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番抄写下来,即便是一次写成,最少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对此,崔姝言并无异议。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在松鹤堂,她实在是过于急躁了。 抄写东西也好,能让她静心。 一连两日,崔姝言都在做这件事,心绪也渐渐平静。 她意识到,越是紧要的时候,越是不能慌张。 一旦她开始慌张,很有可能什么都做不好,还有可能重蹈覆辙。 所以,她虽然急着改变现状,却必须保持镇定。 就这样,崔姝言规行矩步,亲手捧着抄写好的《了凡四训》,送到谢大夫人面前。 谢大夫人一看,立刻让丫鬟接过,她则拉过崔姝言的手,心疼道:“才两日就抄好了,可见你是用了心。手疼不疼?” “还好。” “并非是我这个做婆母的狠心,实在是因为这是叔父的要求,就连我,也不能忤逆他。” “儿媳懂得。”崔姝言垂眸道。 “既然如此,你就亲手把这篇《了凡四训》送到祠堂去。” “是。” 应过之后,崔姝言捧着手里的东西,一路到了祠堂。 祠堂之中,一眼望去全都是谢家祖先的牌位。 崔姝言只看了一眼,眼底的温度就冷了下去,能养出谢绍航这样的不肖子孙,只怕这谢家的先祖,也不是什么好鸟。 既如此,就不配得到她的跪拜。 崔姝言转身要走,却在转身的瞬间,冷不丁看到谢行渊站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 第6章 林姨娘,你好大的胆子! 崔姝言立刻低下头去:“叔祖父。” 之前她很冒失,以后不会了。 谢行渊微微点头,站在那里单手背后,不发一言。 崔姝言低着头,等着他发话,结果等到脖子都酸了,也没等来谢行渊一句话。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听谢行渊问道:“既然来了祠堂,为何不跪拜列祖列宗?” “我犯了错,诚惶诚恐,忘了。” 说是诚惶诚恐,实则崔姝言没有表现出任何恐慌的样子。 听完崔姝言的回答,谢行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你可以走了。” “是。叔祖父,侄孙媳告退。” “嗯。” 崔姝言应了一声,以尽量远离谢行渊的姿态离开。 却在错身而过后不久,听谢行渊说道:“你的伤痛舒药膏掉了。” 崔姝言诧异地往地上瞧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子。 可这瓶子,不是她的。 至于里面是什么,她更是不知。 “叔祖父,这瓶子不是我的。” “怎会?这里只有你我,不是你的,还能是我的不成?还是你以为,本王已经老眼昏花到分不清楚自己东西的地步?” 崔姝言抬眸,诧异地看了谢行渊一眼,他还是一副面若寒冰的模样。 一时间,崔姝言搞不清楚谢行渊这是什么意思,碍于他强大的气场,不得不俯身捡起那白瓷瓶子:“侄孙媳告退。” “嗯。” 眼见着崔姝言离开,藏在另一根柱子后面的文先生走了出来。 他开口,满是调侃之意:“王爷,这白瓷瓶子并不透明,你怎知里面装的是伤痛舒药膏?” 这不是妥妥暴露自个儿吗? 谢行渊面不改色:“这正是本王的高明之处,你这个愚人自然是看不懂的。” “愿闻其详。” “本王这是在试探她。如果她别有用心,就该趁着这个机会接近本王。” 文先生笑而不语,他怎么觉得是自家王爷想接近人家呢? 看到他笑,谢行渊莫名烦躁:“笑什么?本王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被掳走,还送到人家床上去,这都过了几日了你都没查出任何线索。若是再查不出来,便卷铺盖卷走人吧。”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查。” 说完,文先生落荒而逃。 谢行渊则一步步走到供桌前,掀开崔姝言抄写的《了凡四训》,看到那娟秀的字体,鬼使神差般顺手一卷,塞到自己的袖子里去。 之后,又拿过旁边的一本经书,放在炭火盆里烧了起来,做出《了凡四训》被烧的假象。 另一边,回到自己的院子,崔姝言看着桌案上的砚台,心里沉稳了许多。 她的第一步,走错了。 重活一世,她还真是半点儿长进都没有,居然把改变现状的念头寄托在谢行渊身上。 须得知道,谁都是靠不住的,她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想到这儿,崔姝言开始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及上一世,谢绍航为什么要那样对待自己。 上一世,谢绍航之所以不碰她,是因为对林馨柔一心一意,不想碰她,却又想拿捏她,再加上东窗事发之后,他也想借此牵制谢行渊,所以才有了那一夜荒唐的圆房。 可是,谢行渊是谢绍航的叔祖父,是他们谢府最大的指望,谢绍航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谢行渊死了,对谢家有什么好处吗? 只是,谢行渊位高权重,是大齐第一个以军功封王的王爷,有他在,谢家其他人也跟着水涨船高,地位尊崇。 更何况,谢绍航的父亲谢良资质平庸,前世即便谢行渊有意提携,可谢良却是烂泥扶不上墙,最后,谢行渊也就弃了这个念头。 倒是谢绍航,在科举之中拔得头筹,再加上谢行渊的助力,在上一世她临死之前,谢绍航俨然已经成为朝中新贵,人人艳羡。 甚至有些公侯世家都有意把女儿许给他,皆是因为看中谢绍航的本事。 也许,在这样的环境下,谢绍航才生出了将谢行渊取而代之的心思。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事实如何,还要等着以后再去验证。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阻断谢绍航的青云路,顺便,提升自己在谢家的价值。 只有她足够有用,才不会被谢家人视为随时可以舍掉的弃子。 将谢家所有人都分析了一遍之后,崔姝言把矛头对准了林馨柔。 主意打定,崔姝言吩咐碧玉:“去金玉院走一趟,让林姨娘过来见我。” 碧玉低眉顺眼道:“是,奴婢这就去。” 说完,就乖顺地走了。 不多时,林馨柔就跟着碧玉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看着就很机灵的丫鬟。 见状,崔姝言立刻冷了脸:“林姨娘,你好大的胆子!” 林馨柔一个激灵,她本想顶嘴,可想起谢绍航的告诫,立刻忍着气说道:“妾身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还请少夫人明示。” “林姨娘,你在府中是贱妾。按照府中的规矩,贱妾最多只能有一个丫鬟伺候。你单单是出门就带了两个丫鬟,莫非是存了僭越的心思?” “少夫人,这丫鬟是妾身从家中带来的,并不占府中的名额。” “伶牙俐齿!”说完,崔姝言看了碧玉一眼,吩咐道,“碧玉,掌嘴!” 碧玉迟疑了一下:“小姐……” 崔姝言冷眼看过去,碧玉吓得一个哆嗦,忙走到林馨柔面前,这才扬起巴掌,甩在林馨柔脸上。 突然被打,林馨柔立刻就受不住了:“崔姝言,你怎敢让丫鬟打我?” “我为何不敢?我乃正室夫人,你不过是一个贱妾,打你一个贱妾,还需要我这个正头娘子亲自动手不成?” “无缘无故,你为何要打我?” “无缘无故?林姨娘,先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你在府中是贱妾,比丫鬟好不到哪里去。既然如此,你就该谨小慎微,而不是胆敢在我面前顶嘴!” “我先前说过,我带来的丫鬟是从家中……” “闭嘴!”说着,崔姝言亲自动手,又赏了她一个耳光,“你进了谢府的门,事事便以谢府的规矩来。休要一口一个你家中如何如何,否则,就不是甩你耳光这么简单了。” 林馨柔捂着被打疼的脸,怒目看向崔姝言:“少夫人如此待我,就不怕少爷怪罪吗?” 第7章 崔姝言,谁给你的胆子掌掴柔儿? “少爷与我夫妻一体,我的意思,便是他的意思。”崔姝言平静道。 林馨柔冷笑一声:“少夫人还是别在这里扯虎皮做大旗了。少爷不过是在你这里住了一日,你不会以为他从此以后就会和你一条心吧?” “怎么,你是觉得你日日陪睡,就能陪到正室夫人的位子上来吗?” 林馨柔顿时就怒了:“崔姝言,你怎可如此说我?什么陪睡,我与绍航哥哥两情相悦,你怎可用形容娼妓的字眼来形容我?”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从头到尾,我有说你是娼妓吗?是你自甘下贱,将自己和娼妓相提并论。” 林馨柔满目喷火,她怎么也想不到,原先谨小慎微,还没说两句话就会红脸的崔姝言,怎么变成了这番伶牙俐齿的模样? 纵然她想不明白,可这个气,她是不会白白承受的。 如此想着,林馨柔一扭身,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崔姝言在心头叹道:这炮仗脾气,还真是一点就着啊。 只可惜,上一世的她沉默寡言,性情懦弱,嫁给谢绍航之后就以他为天,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连带着对林馨柔也没拿出正室夫人的架势,事事忍让,以至于落到那般惨死的境地。 如今重来一世,再不会了。 纵然世事艰难,可单单是为着腹中的孩子打算,她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林馨柔走了之后,崔姝言立刻动身,去了谢大夫人的院子。 实则,谢大夫人在崔姝言院里放了人,她这院子里发生了什么,谢大夫人全都知道。 故而,知道崔姝言要过来,谢大夫人就以为崔姝言是来告状的。 毕竟,林馨柔是肯定会找谢绍航告状的。 如此一来,谢绍航必定会苛责崔姝言。 在这样的情况下,崔姝言若是不找个靠山,只怕会被谢绍航责罚。 而这个靠山,只能是她这个做婆婆的。 甚至,谢大夫人已经想好了如何敷衍崔姝言。 却没料到,崔姝言来了之后,寒暄了几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母亲,儿媳记得,夫君下个月便要科考了,对吧?” 没料到崔姝言还关心这个,谢大夫人诧异道:“没错。绍航学问好,你叔祖父和你父亲都建议他今年下场试试。” “要是这样的话,儿媳心里就有数了。”说完,崔姝言就要起身告辞。 “等等。”谢大夫人叫住崔姝言,“姝言,你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先前您与我说过,让我劝诫夫君专心读书。之前我做的不好,以后不会了。” 之前的崔姝言以谢绍航为天,但凡是谢绍航瞪她一眼,她都会惶恐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拼命想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至于劝诫谢绍航不要耽于玩乐,多多看书,那是万万不敢的。 如今崔姝言这样说,谢大夫人十分意外:“怎的,你如今敢这么与他说了?” “自然。”说着,崔姝言低下头去,俏丽的脸颊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羞赧,“如今儿媳已经与夫君圆了房,便是真正的夫妻。儿媳也不再怕他,日后自当好好劝诫他用心读书,督促他上进。方才我已经吩咐厨房的人给夫君做些增益补气的汤羹,免得夫君用心读书,熬坏了身子。” 谢大夫人大感欣慰:“姝言,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 说着,她褪下手腕上的翠玉镯子,套在崔姝言的手上,柔声道:“你肯这么想,我这个做婆母的,心里自然欢喜。好孩子,在这件事上,你只管放手去做。” 这话,便是她给崔姝言的保障。 崔姝言敛首低眉:“是,母亲。” 二人又说了些话,崔姝言便告辞离开。 出了谢大夫人的院子,碧玉不解道:“小姐,林姨娘是一定会和少爷告状的。少爷疼林姨娘,一定会来找您的麻烦。这事儿,您为何不与大夫人说啊?” “无妨,我应付得了。”崔姝言随口敷衍道。 事实上,无须她告状,这府里但凡是和谢绍航有关的事情,就没有谢大夫人不知道的。 谢大夫人从她嘴里知道,和在其他人嘴里知道,那可是两码事。 如此想着,崔姝言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前脚刚回来,谢绍航后脚就来了,一来就怒不可遏道:“崔姝言,谁给你的胆子掌掴柔儿?” 很显然,林馨柔已经去告过状了。 崔姝言不慌不忙,直视着谢绍航的眼眸:“夫君这是在质问我?” “是又如何?”谢绍航瞳孔微缩:“崔姝言,掌掴柔儿,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崔姝言皱了皱眉:“夫君这话的意思是,我这个做正室夫人的,管不得林姨娘?还是说夫君打算插手内院之事?” 按照规矩,内院是由正室夫人说了算的。 世家大族,最是重规矩。 “不管怎样,柔儿是我心头上的人,你不准苛待她。” “夫君觉得我是在苛待她?” 谢绍航不耐烦道:“都已经掌掴她了,还说不是苛待?” “夫君此言差矣。有道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妾身以为,夫君即将科考,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格外注重名声。毕竟,以夫君的才情,定能一举高中,进入到殿试环节。我最近翻阅历代才子的轶事录,发现殿试之时,陛下除了考校学子的学问,还会格外关注才子的人品。以往,便有几个才学上佳的人因为名声不佳,即便是到了殿试,还是会刷了下去,落到一辈子碌碌无为的地步。” 谢绍航皱了皱眉:“我与你说柔儿的事情,你扯出这些做什么?” “唉……”崔姝言叹了口气,“夫君,你在这些事上,未免也太不小心了。我且问你,林姨娘是个什么身份?” “我的、贱妾。” 说出“贱妾”二字,谢绍航心中十分不忍。 若不是碍于谢行渊立的规矩,柔儿合该成为他的妻子才对。 就算是做妾,也得是最高等级的贵妾,何至于做个和丫鬟相差无几的贵妾? 想到这些,谢绍航的心不禁朝着林馨柔偏了几分。 他的柔儿,都是为了他,才隐忍了这些啊。 说到底,是他对不住她。 “既是贱妾,身边就只能有一个丫鬟伺候。可林姨娘仅仅是出门就带了两个丫鬟,如果我没有猜错,她那院子里,不会只有这么两个丫鬟吧?” “那又如何?”谢绍航不屑道。 那是他心尖尖上的人,就算把府中所有的丫鬟都送到金玉院,他也心甘情愿。 “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怎么都好说。可她出了门,就得按照规矩来。不然,若是被叔祖父碰见,只怕林姨娘性命难保。我好心好意劝她,倒惹得她跟你告状,说起来,我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叔祖父公务繁忙,怎会顾及这些小事?” “怎么不会?说起来,我今日在祠堂碰到叔祖父的时候,他还问了我几句。” 谢绍航顿时紧张起来:“你见到叔祖父了?” “是。” “你们、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叔祖父问起你最近读书如何。” “你是如何说的?”谢绍航急道。 “我是夫君的人,自然说夫君日日都在书房里潜心读书,心无旁骛,已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谢绍航这才放松下来。 可这才放松了一半,就听崔姝言接着说道:“哦,对了,临走的时候,叔祖父还问到了林姨娘……” 第8章 她还是太弱了 “叔祖父还问起了柔儿?”谢绍航紧皱着眉,很显然是不信的。 崔姝言神色淡淡:“倒也不是专门问起,就是顺嘴提了一句。” “叔祖父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林姨娘在府中是否守规矩。” “好端端的,叔祖父为何会问起这些?这些后院的事情,他向来是不过问的。” “不知。”崔姝言摇了摇头,“叔祖父那么凶,我也不敢多问。不过,依照常理而言,叔祖父应该不至于去过问一个贱妾的事情。所以夫君不妨查查看,林家那边,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守规矩的事情。毕竟叔祖父人脉广,提早知道了什么事情也不一定。” 去查吧,一查一个准儿。 有件事,崔姝言记得清楚,上一世,也是在她和谢绍航“圆房”没多久,林家出了一件不算小的事。 林馨柔的父亲和母亲都擅长经商,大概是平日里太忙的缘故,一双儿女都教养得不是很好。 尤其是林馨柔的哥哥林成栋,虽然经商很在行,但人品不行,又风流成性。 上一世就是在这个时候,林成栋在青楼点了一个花魁,奈何那花魁在陪一个公子哥儿,林成栋先前喝了酒,就有些上头,直接给那公子哥儿的脑袋开了瓢,事后,还抬出了谢府的名头,妄想用身份来压人。 谁知那公子哥儿脑袋被开瓢之后,人就痴痴傻傻的,他家里也是有些背景的,就要告林成栋。 只可惜,上一世的时候,谢绍航假借谢行渊的名头去了一趟大理寺,就把这事儿给摆平了。 事后,也没被谢行渊发现。 既然如此,这一世,还得让谢绍航上赶着作死才是。 如此,也不枉费她今日费了这么大一番周折。 不过这一世,他就别想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听完崔姝言的话,谢绍航皱了皱眉:“林家那边一向规矩,不会做出格的事情。” “我也希望是这样。只是林姨娘张口闭口就是她家中如何,完全不顾及谢家的颜面,这话要是传出去,终究是不好。我便教训了她。” 谢绍航正要说什么,这时,林馨柔从外面闯了进来,面色发白,看到崔姝言,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就咽了回去。 只走到谢绍航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跟她出去。 见状,崔姝言就知道,林家出事了。 不然,林馨柔不会慌成这个样子。 她没有料错,出了崔姝言的院门,林馨柔就急声道:“绍航哥哥,这一次,你一定得帮帮我。” “不急,你慢慢说。”说着,谢绍航抬起袖子,怜惜地擦了擦林馨柔额头上的汗。 “我哥哥与人起了争执,那人家里将我哥哥告到了大理寺去。我母亲刚刚派人来传话,说大理寺的衙差已经将我哥哥带走了。绍航哥哥,这可怎么办啊?大理寺那种地方,进去就要脱一层皮的。我哥哥他可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与你哥哥起争执的那人,伤的严重吗?” “听说、人傻了。”说到这个,林馨柔有点难堪。 谢绍航顿时皱了眉:“那可就难办了。” 人家好好的儿子傻了,岂会善罢甘休? 再想到崔姝言刚才说的话,谢绍航就不怎么想帮忙。 林馨柔最是知道谢绍航,忙拉住他的手:“绍航哥哥,我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你知道的,我哥哥一直待我很好。要是他出什么事情,我也不要活了。” 说着,林馨柔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美人当前,梨花带雨,到底是他放在心上的人,谢绍航哪里受得住这个,立刻便握紧林馨柔的手:“柔儿,你别急,容我想个法子,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林馨柔这才止住哭泣。 隔日上午,崔姝言路过林馨柔的院子外面,听到里面传来悦耳的丝竹声,就知道谢绍航已经摆平了这件事儿。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身为谢府少夫人,她是可以出门的,跟谢大夫人报备一声也就是了。 “是要回娘家吗?”谢大夫人喝着茶,随口问道。 “不是。儿媳是想着夫君即将科考,纸笔什么的务必要多备一些。儿媳自然知道母亲持家有方,定然早早地备下了这些。即便如此,儿媳还是想着尽自己的一份力,也好让夫君知道儿媳心里是念着他的。”说着,崔姝言羞涩地低下了头。 谢大夫人掩嘴一笑:“瞧你,还不好意思了。只管去吧,从账上支些银子,顺便,也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儿媳谢过母亲。” 说完,崔姝言起身告辞,从账上支了银子之后,就带着碧玉出门了。 女子出门,佩戴帷帽是最基本的。 崔姝言先是去买了纸笔,又去了一趟首饰铺子,之后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重新上了马车。 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瞧见一个老头儿坐在那里吃馄饨,她便命令马车停下,让碧玉去买一碗馄饨过来。 自然,这馄饨是买不过来的。因为这摊主爱惜自己的碗,从不许食客把碗带走。 果然,碧玉应声去买,却又愁眉苦脸地回来:“小姐,那摊主说不允许把碗带走。那人死犟死犟的,我说给他碗钱都不行。”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下去吃了。”说着,崔姝言下了马车。 碧玉不解:“小姐,一碗馄饨而已,哪里值得您亲自过去吃?” “怎么不值得?府里的厨子可做不出这个味道。”说着,崔姝言已经来到小摊前,背对着所有人坐下。 却在碧玉起身去端馄饨的时候,崔姝言趁机把一个小纸条递给那正埋头吃馄饨的老者。 这时候,崔姝言的手微微发抖。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有点紧张。 偏偏,那老者瞥了她一眼,却不接她手里的纸条。 眼看着碧玉就要转身过来,崔姝言急了,直接将纸条扔进老者怀里。 扭过头的时候,心跳如鼓。 前世,她也喜欢吃这家摊子上的馄饨,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才在这里见到了眼前的老头儿,大名鼎鼎的严御史。 后来从摊主的口中得知,严御史每次下了朝,总要来这里吃上一碗馄饨,好几年了,从不间断。 严御史这个人最是耿直,他名为严真,字不假,而他的所作所为,也是绝对配得上这个名字的。 但凡是他认定的事情,那是一定要去做的,完全做到了不畏强权。 当然,在有些人眼里,就觉得严御史宛如一条疯狗,但凡是被他带着机会,那是必定要被他咬下一块肉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少人私底下称严御史为严疯狗。 只要把谢绍航做的事儿捅给严御史,这事儿也就稳了。 纸条扔过去之后,碧玉已经端着馄饨转过身来,崔姝言却始终记挂着严御史是否接下了那纸条,心里总不安宁,就连平日里喜欢的馄饨,吃了两个也不想吃了。 碧玉倒是欢喜,把剩下的都给吃了。 崔姝言起身离开的时候,严御史已经离开,看到地上没有纸条之类的东西,她才算是放了心,忐忑着一颗心回了谢府。 说起来,她还是太弱了。 上辈子窝窝囊囊,即便重活一世,她的心智还是不够强大,身边也没有可用的人手,使得她束手束脚的。 她必须想办法,一点一点改变现状。 崔姝言想着这些,心事重重,回府之后经过拐角的时候没仔细看,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她正要道歉,视线里却出现了谢行渊那张清冷的脸…… 第9章 谁许你在这里偷听的? 崔姝言立刻后退一步,恭敬道:“叔祖父。” “嗯。”应了一声之后,谢行渊冷眼看向站在崔姝言身后支着耳朵的碧玉,斥道,“主子说话,谁许你在这里偷听的?” 碧玉顿时吓得跪倒在地,连声告饶。 “滚!” 一个字,吓得碧玉连滚带爬地到了后面去。 崔姝言微微皱眉,不知道谢行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不开口说话,她就低着头,沉默不言。 最终,还是谢行渊开了口:“近日,可有什么烦心事?” “回叔祖父的话,没有。” 一句话,把谢行渊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他“哦”了一声,走了。 拐过另一个拐角,看到等在那里的文先生,顿时皱了眉:“笑什么?显得你嘴大,还是显得你牙白?” 文先生万分委屈:“王爷,属下没笑。” 他真的没笑。 谢行渊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难道,是本王眼瞎?” “不,您不瞎。是我、确实笑了。”文先生低着头,面无表情道。 不就是屈打成招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谢行渊一甩袖子:“她明明有麻烦,为何不来找本王帮忙?” 文先生偷偷看了谢行渊一眼,小心翼翼道:“我的王爷哎,人家为何要找你帮忙?” “她与本王……”后面的话,谢行渊没说,但是,二人都懂。 “王爷,您想想看,从辈分上,您是她的叔祖父,又是不近人情的那种……想听实话就把拳头收回去!” 谢行渊默默把攥紧的拳头收回去,背在身后。 文先生这才接着说道:“碍于您的威严,她只怕是不敢多说。再一种可能就是,她最初来找您,您否认了。所以,她现在不指望您了。怎么,您现在不怀疑她对您别有用心了?” “若是别有用心,她该趁着这两次机会接近本王才是。可是,并没有。” 说着,谢行渊有点懊恼。 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否认了。 他背上现在还疼着呢。 这时候,文先生凑过来,锐利的眸光扫视着谢行渊:“王爷这是对崔氏上心了?” “没有。”谢行渊冷脸道。 文先生笑了笑,没说话。 他最近也有点看不清自家王爷这刁钻的行事手段了。 谢行渊瞪了他一眼:“后续的事情处理一下,别让人发现她找了严御史。” “那严御史那边……” “不用理会。” “不理会的话,严御史只怕会闹到早朝上去。” “那就、让他闹。”说着,谢行渊的唇角,微微弯起。 文先生微微摇头,真是疯了啊。 明日的早朝,怕是会很精彩。 另一边,偶遇谢行渊之后,崔姝言就打算利用一下。 于是,她没有回自己房里,径直去了谢大夫人的院子。 一见面,崔姝言就表现出慌乱的样子:“母亲,我心里慌张,想与您说会儿话。” “怎的了这是?” 崔姝言抚着心口,仿佛心有余悸的样子:“母亲,我刚刚回来,遇到叔祖父了。” 她碰到谢行渊的时候,碧玉跟着,这件事是瞒不过去的。 既然瞒不过去,就得好好利用一下。 “碰到你叔祖父,何至于吓成这个样子?” “不知为何,叔祖父的表情有些不好,还问起林姨娘最近是否安分。” 谢大夫人顿时多看了崔姝言一眼,只当她这是借着谢行渊的名头争风吃醋,想要压林馨柔一头。 心里虽然如此想,谢大夫人嘴上却说道:“以你叔祖父的身份,怎会问起林氏?” “儿媳也觉得奇怪。是不是林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呢?不然,叔祖父没理由过问这些的。” “好,此事我记下了。姝言,多谢你来告诉我。” “母亲客气了。我与夫君夫妻一体,事关夫君,我自然是要多想一些的。” 说完了该说的,崔姝言告辞离开。 该做的铺垫已经做了,就看明日如何了。 崔姝言走后,谢大夫人立刻让身边的人去查。 待查到谢绍航以谢行渊的名义压制了林家的事,谢大夫人怒不可遏,直接让人把在书房读书的谢绍航叫了过来。 “绍航,你怎能如此糊涂啊?”谢大夫人拍着桌子,痛心疾首。 “母亲如此动怒,不知所为何事?” “哼!”谢大夫人冷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妄想瞒着我?借你叔祖父的名义去压制林家的事情,你怎么敢?” 见事情藏不住了,谢绍航上前一步,温声劝道:“母亲,这事儿并不大。那人家里只是个六品官,很好拿捏。大理寺那边又不至于拿这等小事去问叔祖父,不会出问题的。” 说着,谢绍航殷勤地为谢大夫人捏着肩膀。 谢大夫人的怒气稍稍消减了一些:“可崔姝言说,你叔祖父问起了林氏的事,也不知他是否知道了什么。” 谢绍航神色一暗:“母亲,叔祖父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这件事,定是要来问儿子的。哪有没问儿子,却去问崔氏的?依我看,分明是崔氏看不得我待柔儿好,编谎话在这儿争风吃醋,想着借此打压柔儿呢。” “你言之有理。只是这林氏最近也太不懂事了。你下个月就要科考,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她却频繁去书房打扰你,实在是过分。” “母亲,柔儿去的时候,都是儿子读书累了的时候。她过去会为儿子准备汤羹,还会给儿子研墨,儿子看到她,只觉得浑身的疲累都没了。” 一番话,彻底打消了谢大夫人的顾虑。 她的神色稍微舒缓了一些:“不过,崔氏那边,你也别去问了。你现在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读书上,不能让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分了心。” “儿子明白。”话虽如此说,谢绍航却暗暗记恨上了崔姝言。 另一边,崔姝言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也开始琢磨今日的事情是否有漏洞。 她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严御史身上,还得有第二手准备。 如此想着,崔姝言让碧玉去厨房准备一碗汤羹,打算亲自给谢绍航送到书房去。 接下来这件事,她是一定要做成的。 如此一来,若明日严御史给力,谢绍航受到的惩罚会加剧。 若严御史碍于谢行渊的势力不敢多言,那么,她的这个准备,至少也能让谢绍航脱一层皮。 接下来,就看她能不能把这事儿做成了。 第10章 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狗男人!呸! 如此想着,崔姝言让碧玉去厨房把银耳雪梨羹端过来。 只不过,端过来之后,她让碧玉生起小厨房的炉子,把银耳雪梨羹再加热一会儿。 碧玉不解:“小姐,这银耳雪梨羹已经好了。为何还要继续加热?” “夫君这阵子读书辛苦,我瞧着那银耳雪梨羹炖的不太烂,吃起来也就不太好消化,不如再炖一会儿。” 待那汤盅边缘炖成微微的焦糖色,崔姝言才放入早已准备好的冰块,命碧玉端着,来到谢绍航的书房外面。 临进书房之前,她从碧玉手里接过银耳雪梨羹,迈步走了进去。 毫无意外,她一进来,就收获了谢绍航的一记白眼。 “你来做什么?” 崔姝言仿佛没看到谢绍航冷然的神色,只把手里的银耳雪梨羹放在谢绍航的桌案上:“夫君读书累了,这银耳雪梨羹清热润肺,最适合这个时候吃。” 谢绍航连看都不看,冷脸道:“不吃,端走。我在读书,你不许再来打扰。” 崔姝言仿佛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把这银耳雪梨羹又往谢绍航面前推了推:“夫君,这银耳雪梨羹我炖了好久……” “崔姝言,我说让你端走,你没听到吗?” 说着,见崔姝言还是没什么动作,谢绍航直接便恼了,一扬手,就把那银耳雪梨羹推了出去。 汤盅掉在地上,碎裂成片,里面的汤羹也撒得到处都是。 崔姝言仿佛看不清楚形势,追问道:“夫君为何如此动怒?” “崔姝言,我说了我在读书,不许你来打扰,你听不懂吗?” 崔姝言咬着下唇,看起来楚楚可怜:“夫君,我们都已经圆房了,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对我?” 恶心死你吧,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狗男人!呸! 果然,谢绍航不喜欢听这话,立刻皱了皱眉:“崔姝言,你话真多!” 崔姝言低下头去,双手绞着手里的帕子,显得十分不安:“夫君,你那一晚明明对我很热情,怎的过了那一晚,你对我就如此陌生,仿佛根本不曾与我欢好过?” “崔姝言,你说够了没有?”谢绍航怒不可遏。 崔姝言抬头,双眸中泪光闪闪:“既然夫君不喜欢我说这些,我便不说了。” 说完,她转身退了出去。 嗯,时间拖延够了,她可以走了。 出了门,崔姝言拿帕子擦了擦硬挤了好久才挤出来的眼泪,回了自己房里。 第二天,崔姝言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就起来了。 梳洗已毕,用过早饭之后,崔姝言就趁着早上不太热,打算出去走走。 走累了,就在一个凉亭里歇息。 不过,从凉亭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谢绍航的书房门口。 崔姝言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一边留意着那边的动静,过了没多久,她就看到谢大夫人带着人进了谢绍航的书房。 又坐了一会儿,见谢大夫人没出来,崔姝言就知道事情差不多了。 那就、去看个热闹。 如此想着,崔姝言催碧玉:“碧玉,你回去一趟,把我给夫君买的宣纸拿过来。昨日我忘记给他送过去了。” 碧玉立刻应了一声,回身去拿。 这儿距离她的院子不太远,故而她走到谢绍航的书房门口,碧玉也正好捧着宣纸过来。 看到来的借口到了,崔姝言继续往里走。 谁知,刚靠近外面的院门,就被下人拦住了。 “少夫人,夫人有令,没有她的允许,谁都不准进去。” 崔姝言皱了皱眉:“既然夫人有令,那我就不进去了。不过这宣纸,就劳烦你送进去吧。” 下人低头,将碧玉手里的宣纸接过。 为了保持书房的绝对安静,这院门距离里面的书房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在这儿,还真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不过,谢大夫人这么久都没出来,还严防死守,让人守着院门,可见是里面的场景一定很精彩。 不能亲眼所见,真是可惜了。 崔姝言正满心遗憾地打算离开,却在这时候看见谢行渊带着人,大步朝着这里而来。 谢良跟在一旁,似乎是在赔着小心。 但谢行渊丝毫不为所动,走的急了,一把将谢良推到了一旁去。 顷刻间,谢行渊就走了过来。 见他面目森寒如冰,崔姝言急忙低下头,不敢多看。 不过,心里却是高兴的。 因为谢行渊这会儿过来,必定是因为严御史在早朝上发难了。 那今日谢绍航所要承受的,就是双重暴击! 崔姝言正满心祈祷谢行渊的怒火不要烧到她的时候,却在这时候听谢行渊厉声道:“你也一同进来!” 意识到谢行渊是在叫自己,崔姝言急忙跟上,上扬的嘴角差点儿就压不住。 这可真是正打瞌睡呢来个枕头,正愁没办法进去呢。 进院门之后走过一段百十来步的路,拐过一个影壁,绕过一片竹林,再往前走五十来步,就是谢绍航的书房。 远远地,崔姝言就听到里面传来打耳光的声音,以及一个女子哭哭啼啼的声音。 一听这个,她可就有点期待了。 奈何谢行渊走得太快,崔姝言都怕他惊动了里面的人,却在这时候发现谢行渊微微侧身,似乎是朝着她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之后,谢行渊就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谢良想提醒里面的人,也被谢行渊用过眼神制止。 所有人都停下之后,崔姝言清晰地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她很快辨认出来,哭哭啼啼的是林馨柔。 被打耳光的应该也是她。 而骂骂咧咧的,正是她的好婆母,谢大夫人。 这会儿,谢大夫人嘴里可没什么好话,大概是觉得有人守在院门口,不会有人进来,她的声音就格外尖锐、直白:“林馨柔,你当真是商户里养出来的下贱胚子!一天不做那事儿,当真就能急死你不成?这青天白日的,距离昨晚过去才多久,这就又要上了?早就与你说过,绍航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你怎么就是不能收敛一点呢?” “母亲,您不能这么说柔儿。这事儿是儿子央求她的……” “你闭嘴!谢绍航,你真是拎不清!都到这个时候了,自己该干什么还弄不清楚吗?你们俩在书房里荒唐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发问是给你留着脸面,可你呢,一次比一次过分!昨晚才弄过的女人,早上吃完饭又要,何至于此啊?” 这回,谢绍航大概是臊着了,没敢再顶嘴。 不过,那打耳光的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听到这儿,崔姝言就有点儿心急。 只听声音有点不过瘾,也不知道林馨柔的脑袋有没有被打成猪脑袋。 她心里正如此想,就见谢行渊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崔姝言立即迫不及待地跟上,同时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谢行渊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怎么她想的,他都知道? 第11章 今天老娘非打服你不可! 不过很快,崔姝言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因为踏进书房的门之后,她心里就大呼精彩。 这会儿,书房里早已乱成一团。 谢绍航的桌案上面空空如也,书、砚台、宣纸掉了一地,桌面上还有些不明液体。 一旁的椅背上红艳艳的一团,不是林馨柔的鸳鸯肚兜还能是啥? 这会儿,谢大夫人正背对着他们站着,林馨柔和谢绍航都跪在地上。 谢绍航这会儿连外衣都没穿,不过,谢大夫人没对他动手,他还好模好样的。 林馨柔看起来就比较惨了,一张脸肿成了原先的两倍大,面色发红,看着有点吓人。 她最先看到谢行渊等人进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奈何谢大夫人不知,此刻到底是在气头上,抡圆了胳膊,扬手朝着林馨柔的脸又是一巴掌:“你个贱人,还敢瞪眼!今天老娘非打服你不可!” 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急的,林馨柔呜呜直哭。 不巧的是,这时候,谢绍航发现谢行渊过来了。 他惊得浑身一僵:“叔、叔祖父!” 一听这个,谢大夫人立刻回身,一看谢行渊面目阴森地站在那里,顿时吓得三魂少了六魄,双腿一软,直接就跌坐在地:“叔父,您、您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谢行渊冷哼一声:“那你不妨问问你的好儿子都做了什么好事!” 谢大夫人心里没底,忙朝着谢良看了一眼,奈何谢良微微摇头,他也不知情。 权衡之下,谢大夫人立刻说道:“叔父,这事儿虽然是荒唐了些。可绍航毕竟还年轻,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一时忍不住也是有的。” 一听谢大夫人这是打算避重就轻,谢行渊冷哼一声:“因为年轻,便可以顶着本王的名头去大理寺为嫌犯脱罪?若是如你所说,本王这个位置,要不要换成你儿子谢绍航来坐啊?” 瞬间,谢大夫人如遭雷击。 她没想到,之前谢绍航做的事情竟然被谢行渊知道了。 这可就糟了。 谢行渊这个人素来是个不近人情的,历来喜欢秉公办事。 之前的时候,她不知谢行渊的底细,又觉得他年轻,好哄骗,再加上受了至亲的委托,想要请谢行渊网开一面。 谁知,竟是白白惹来谢行渊一顿斥骂,甚至,还让她接连在祠堂跪了整整一个月! 现在,谢绍航所做的事情东窗事发,只怕谢行渊不会轻易放过他。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扬手指向林馨柔,痛声道:“叔父,千错万错都是这个女人的错。她刁蛮任性,哄得绍航也跟着糊涂了,以至于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 谢行渊并不理会谢大夫人,只看向穿着中衣跪在地上的谢绍航,问道:“你自己说,此事是你的本意,还是受人蛊惑?” 谢绍航眼眶微红,看向此刻已经惨不忍睹的林馨柔,咬了咬牙,道:“叔祖父,此事,是孙儿一时糊涂,只想着解决这件事,没想到用错了方法。” 他到底,没把所有的黑锅丢给林馨柔。 他是在意她的。 听谢绍航这样说,林馨柔如释重负。 然而,谢大夫人的脸色却跟着沉了下去。 谢行渊神色冷漠:“你能承担这件事,还算是有些胆气。今日,严御史已经将你的所作所为在早朝上说了出来,惹得本王也跟着丢脸,落了个治家不严的罪名,平白被罚了六个月的俸禄不说,还要被他人耻笑。谢绍航,你只管说,此事,该如何罚你?” 谢绍航咬咬牙,深深地跪了下去:“但凭叔祖父惩罚。” 他话音刚落,谢大夫人立刻道:“叔父,不可啊!再有一个月,绍航就该科举了。这是事关他一辈子的大事,您不能在这个时候罚他啊!若是罚的重了,只怕他这辈子就毁了!” 说着,谢大夫人连连朝着谢行渊磕头。 不过几下,她的额头就磕出血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 然而,谢行渊并不看她,只冷声吩咐道:“来人,杖责二十!” 谢大夫人慌了:“叔父,不可啊。绍航纵然习武,可他体质不好,只学了个皮毛。这二十杖,他受不住的。” “若是不动家法,本王就只能公事公办,把谢绍航交给大理寺的人去处置了。顶着本王的名义,假传本王的命令是个什么后果,想必一顿流放是少不了的。” 若是被判了流放,这辈子也就和科举无缘了。 谢大夫人慌了神:“叔父,不可公事公办,不可啊。” “这不可,那不可。谢大夫人,这谢府的家,让给你来当,如何?” 说完,谢行渊压根儿就不管谢大夫人说什么,直接让自己的人动手,立刻就把谢绍航架了出去。 他原本,也不是和谢大夫人在商量,能由着她讨价还价? 行杖刑直接就在外面,长凳很快摆好,谢绍航立刻被按上去。 只一杖,谢绍航就疼的浑身痉挛。 到第五杖的时候,谢绍航的背后已经皮开肉绽,连惨叫声都弱了许多。 谢大夫人连连告饶:“叔父,要是再这么打下去,绍航会没命的啊。” “不至于,本王有分寸。” 所以,谢行渊的分寸就是,在第十杖把谢绍航打晕之后,才让人停了手。 这会儿,谢绍航已经是面如金纸,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谢大夫人早已哭的不成样子,待谢行渊带人离开之后,她急忙吩咐人把谢绍航抬到屋子里,请来府医医治。 府医来了之后,确认谢绍航没有性命之忧,谢大夫人才堪堪从谢绍航的床前直起身子,打算缓口气。 却在这时候,冷不丁看到站在那里的崔姝言,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第12章 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崔姝言上前一步,应道:“我昨日买了宣纸,想着今日给夫君送过来。没成想进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叔祖父,就被叫着一起进来了。” “嗯。”谢大夫人沉着脸坐下。 也就是在这一瞬,她突然想起崔姝言昨日说的话。 昨日,崔姝言明明提醒过她的。 可她只以为崔姝言是在和林馨柔争风吃醋,没当一回事儿。 若是昨日提早做些什么,也不至于像今日这么被动。 转脸看到谢绍航的伤势,谢大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人剜了一块,疼得厉害。 林馨柔,都怪林馨柔这个蠢货! 转脸看到蜷缩在角落里、落泪不止的林馨柔,谢大夫人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抓着手里的杯子就扔了过去,怒斥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 这下,林馨柔吓得连哭都不敢,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浑身直抖。 见状,崔姝言走向谢大夫人,低语道:“母亲,儿媳觉得,夫君做的这事儿一定得瞒住。务必要约束好府中的下人,此事绝对不能传出去,免得连累了夫君的名声,影响他一个月后的科举。” 事实上,谢大夫人一定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而她,不过是把谢大夫人的打算说出来,也好让谢大夫人知道,她崔姝言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果然,听崔姝言这么说,谢大夫人的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拉过崔姝言的手,柔声道:“姝言,还是你想得周到。不像有些人,把事情惹出来了,现如今只知道哭。” 说着,谢大夫人又狠狠地剜了林馨柔一眼。 这下,林馨柔吓得更狠了。 在这偌大的谢府,林馨柔能仰仗的人只有谢绍航。 一旦谢绍航倒下,她就如风中的柳枝,只有被风雨肆意欺凌的份儿。 崔姝言心里得意,嘴上却谨慎:“母亲言重了,儿媳与夫君是夫妻,自当事事为夫君考虑。” 她怎么不算是为他考虑呢?不过是一心想着让他去死罢了。 昨日,她端去的银耳雪梨羹,是加了料的。 她用浸过迷香的雪梨,替换了原有的雪梨。 如此一来,迷香就深深地浸入到汤汁之中。 谢绍航不会接受她送去的东西,这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而她说得越多,谢绍航就会越生气,以至于打翻了那碗银耳雪梨羹。 再加上谢绍航房里的地板是木地板,且有微微的破损,汤汁撒在上面之后,经过一段时间,就会渗入进去。 而她在谢绍航打翻银耳雪梨羹之后还故意拖延了一会儿,正好把这个时间给凑上了。 如今是夏季,为了凉爽,谢绍航的房间里是放着冰盆的。 即便是夜间,前半夜通风之后,看守书房的小厮后半夜就会把冰盆放上,以便保证谢绍航第二天去读书的时候,书房里清爽无比。 而这,恰恰给了迷香慢慢挥发的时间,而且,因为放着冰盆,房间里的门窗都是关着的。 大半夜过去,书房里迷香的浓度很可观。 再加上林馨柔每次吃过早饭都会来书房待一会儿,也就有了今早谢大夫人看到的那荒唐的一幕。 谢大夫人看似宽厚,实则对和谢绍航有关的事情把控得很严格,尤其是现在这个即将科举的紧要关头。 因此,林馨柔日日出入谢绍航的书房,甚至,还做出荒唐事,谢大夫人并非不知道,而是不想深究。 只是,听下人禀报是一回事,自己亲眼所见,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她这个做母亲的眼里,只会觉得是林馨柔这个狐媚子勾引了自己的儿子,丝毫不会把错误归咎到自己儿子身上。 上一世被关起来的那三年,她把谢绍航这一家子的脾性都摸了个透。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了这一出设计。 原想着让林馨柔吃些苦头,没想到严御史那儿也成了,趁机把谢绍航也拉下了水。 真是爽快! 崔姝言心里得意,言辞中却满含对谢绍航的关心。 谢大夫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舒心了不少。 这时,经过府医的处理,谢绍航的伤口总算是看着没那么吓人了,人也醒了过来。 刚醒过来,他嘴里便喃喃道:“柔儿、柔儿……” 听到谢绍航叫她,林馨柔立刻跪爬到他的床前,带着哭腔道:“绍航哥哥,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说着,她握住谢绍航的手,脸埋在他的手心里,哭出了声。 见状,崔姝言默默地在心里给林馨柔点了根蜡。 蠢货! 在谢大夫人眼里,儿子醒来的第一件事,应该先找她这个做母亲的才是。 可谢绍航呢,遭此大难,醒来不先找自己的母亲,却叫着林馨柔的名字,只怕会让谢大夫人难以接受。 果不其然,崔姝言发现这会儿谢大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偏偏她还端着做母亲的款儿,不肯上前去。 见状,崔姝言给了她一个台阶,顺便,再添一把火:“母亲,夫君醒了。您快过来瞧瞧!” 赶紧过来瞧瞧,瞧瞧你的儿子是如何与被你责打的女人你侬我侬的! 谢大夫人沉着脸过去,原想关心儿子几句。 谁知谢绍航看到她,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一开口,还有几分嗔怪:“母亲,原本就不是多大的事情,您非要闹。现在好了吧,儿子平白受了这一番杖刑,这一个月之后的科举,还不知道能不能参加。” 一听这个,谢大夫人顿时就炸了:“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怪我?你搞搞清楚,你受杖刑,是因为你帮着这个贱人摆平她哥哥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母亲若是不闹这一遭,我也不至于这么狼狈。在叔祖父面前,兴许我还能自圆其说。您可倒好,我在我自个儿的书房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您一来就闹得人仰马翻,连叔祖父来了都不知道。临到跟前,害得儿子也想不出任何解决的法子,以至于白白受了这杖刑。母亲,您这一次真是太过分了!” 说着,谢绍航的表情、话里,全都是埋怨。 这回,谢大夫人愣是气笑了:“谢绍航,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不成?一心为你好的人你看不到,到头来还被你如此埋怨。害你的人反倒被你放在心尖尖上护着,你真是黑白不分!” “母亲慎言,我哪里就黑白不分了?是您做错了事情,还不肯承认!”一时间,谢绍航的声调陡然拔高。 大约是带动了伤口,他的面容有点扭曲。 见状,谢大夫人难免起了关心的意思,可瞧着谢绍航满是怨怒的脸,她那到了嘴边的关心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崔姝言就知道,接下来,该她出场了…… 第13章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请罪? 如此想着,崔姝言立刻上前,挽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母亲,您也累了,不妨回房歇会儿吧。我会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笑话)夫君的。” 听闻此言,谢大夫人面色稍缓,心底直呼崔姝言这话说得及时。 实则,她心里明白,儿子这会儿正是对她心存怨怼的时候,她若是继续留在这里,儿子也就不能安心养伤。 身为一个做母亲的,她怎会忍心看到这一幕? 可是,在这个时候自己离开,她这个做母亲的,脸面上终究挂不住。 而崔姝言的话,恰好给了她一个台阶。 “也好。姝言,你留下来,好好照顾绍航。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只管让人去库房取。” “是,母亲。” 待崔姝言应下之后,谢大夫人担忧地看了谢绍航一眼,偏偏谢绍航赌气一般,扭过脸去,不肯看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顿时冷了脸,一甩袖子走了出去。 谢大夫人一走,谢绍航看过来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崔姝言,你也走!” 崔姝言站着没动,只看向谢绍航:“夫君这回,当真是不要自己的名声了吗?” 谢绍航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他埋怨母亲,却也知道,为了他考虑,母亲是不会让这件事传出去的。 “夫君,你以叔祖父的名义让大理寺放了人,这件事闹到了早朝上,这件事,只怕母亲无法遮掩。” 说到底,谢大夫人能遮掩的,也不过是谢绍航在书房里胡来的事。 朝堂上的事情,谢大夫人鞭长莫及。 “你想说什么?”谢绍航阴沉着脸说道。 “既然这件事瞒不住,就需要一个替罪羊。另外,还需要夫君的一个态度。” 林馨柔见谢绍航皱了眉,不悦道:“崔姝言,你有什么话就不能直说吗?绍航哥哥这会儿正是难受的时候,你就不要在这里打哑谜了。” 怎料,她的话音刚落,谢绍航就说道:“柔儿,你先出去。” 林馨柔顿时瞪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绍航哥哥,你说什么?” 谢绍航耐着性子道:“柔儿,你的脸还没有消肿,须得赶紧回去敷一下。若是耽搁的时间久了,只怕会留下印子。” “可是,绍航哥哥,我放不下你。” “无妨。我这里有人伺候。” 林馨柔哀怨地看了谢绍航一眼,见谢绍航还是不为所动,加上她的脸疼得厉害,只得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林馨柔一走,谢绍航就冷了脸:“崔姝言,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把林家推出去当替罪羊不成?” “想必夫君也明白,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这件事已经闹到了早朝上去,少不得会影响谢绍航的名声,进一步会影响到一个月后的科举。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绍航要想摘清自己,唯一的举措就是把这事儿归咎在林家的头上,声称自己受了林家人的欺骗,不明实情,不然,这一遭,谢绍航是万万无法脱身的。 实则,崔姝言心里明白,谢绍航已经动了这个心思。 不然,他不会让林馨柔离开。 所以,说到底,纵然谢绍航是真心爱着林馨柔,可当触及到他的切身利益的时候,他连林馨柔也是可以牺牲的。 归根结底,他最爱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男人现实起来,才是真正的冷血。 谢绍航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却来指责她,又何尝不是在又当又立? 果然,在皱了一会儿眉之后,谢绍航有了决断。 身为谢府少爷,谢绍航有自己的人手。 他打算让人去散布自己被林家蒙蔽的消息。 听他吩咐完,崔姝言开口阻止:“此事不妥。” “哪里不妥?”谢绍航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问道。 “若只是让人去散布消息,终究还是太弱,没有足够的说服力。” 谢绍航身上这会儿虽然用了药,可伤成那个样子,还是很疼。 他强忍痛意,满脸不悦:“你不妨一次把话说明白,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做?” “古有廉颇误会蔺相如,遂负荆请罪。我以为,夫君的雅量,当不输于廉颇。” 谢绍航顿时就怒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请罪?” “夫君错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恰恰最适合去负荆请罪。” 谢绍航刚要发火,可把崔姝言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之后,立刻就明白了崔姝言的用意。 说到底,这件事闹到了早朝上去,终究是闹大了。 既然闹大了,这件事马上就会成为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要想盖住这件事,唯有造出更大的话题。 试想,有什么能比他被人抬着,招摇过市,亲自去大理寺请罪来得更为轰动? 只要他这么做了,一来会向世人摆明谢家对这件事的态度,二来,则可以累积好名声,对他一个月后的科举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即使是饱读诗书的谢绍航,也不得不承认,崔姝言的这个法子,当真是高明。 这让他不禁高看了崔姝言一眼:“往日里,倒是没见你这么能说。” 崔姝言神色淡然:“往日夫君对我不喜,我心生胆怯,自然不敢多言。如今你我已经圆房,夫妻一体,我心里对你,自己也就没那么怕了。” 听到圆房二字,谢绍航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点点头:“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高招,只管说出来。你的见解很不错。那么,依你之见,什么时候去最合适?” 崔姝言看了一眼谢绍航的伤势:“要论最合适,无疑是现在。” 谢绍航点点头,没错,最合适的时候,就是现在。 现在他刚刚被杖责过,身上皮开肉绽,但凡是被人看到,谁不说他一句可怜。 之后他再坦白是受了林家的蒙蔽,如此一来,他受了蒙蔽本就情有可原,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愿意受罚,形象无疑会更加高大伟岸。 看着此刻沾沾自喜的谢绍航,崔姝言心底划过一丝鄙夷:谢绍航啊谢绍航,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在为你筹谋吧? 第14章 儿媳要跟您学的,还多着呢 人家廉颇负荆请罪的美名之所以能流传千古,是因为人家廉颇原本就不是个有坏心肠的人。去负荆请罪的时候也是诚心诚意,哪里像谢绍航,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算计罢了。 负荆请罪的事情放在谢绍航身上,即使会起到短时间的效果,但是时间久了,也会被人说上一句丑人多作怪。 可这会儿,谢绍航只以为崔姝言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而且,他越想,越觉得崔姝言说的办法是最好的。 他自己倒是有一些其他的打算,但是那些打算和崔姝言的办法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最终,即便知道自己会因此难受一会儿,谢绍航还是打算按照崔姝言说的办法去做。 既然决定去做,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谢大夫人的。 只是,刚刚才和谢大夫人起了争执,谢绍航不好意思让自己的人去请。 看出他的窘态,崔姝言表现得很贴心:“夫君,你先好好养伤。我吩咐厨房那边准备的参汤应该也差不多了。等这参汤送过来,你务必趁热喝。毕竟,待会儿还要耗费不少精力。至于母亲那边,我去说。” 谢绍航立刻点了头:“好。” 看着离开的崔姝言,谢绍航第一次觉得,她看起来竟是如此顺眼。 甚至,隐隐间,有了让他着迷的气质。 不过,想到那一晚圆房的事,谢绍航的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他现在看重崔姝言,不过是因为她脑子好使罢了。 而且,崔姝言现在是他的妻子,身为他的妻子,事事为他考虑,原本就是她份内的职责。 另一边,崔姝言亲自去了谢大夫人院里。 靠近主屋的时候,却听谢大夫人对荣嬷嬷说道:“阿荣,你去查查,少爷的书房里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我细细想来,他虽然对那个狐狸精上心,可还不至于到如此荒唐的地步……” 这时,崔姝言故意道:“母亲!” 瞬间,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姝言,你来了。”谢大夫人出现在门口,神色有点疲惫。 崔姝言应了一声,把刚才她和谢绍航商量好的打算告诉了谢大夫人。 原本,谢大夫人也在为了这件事发愁,听到这个法子,顿时眼前一亮:“这法子当真是好。只是……” 只是,她到底是顾及儿子的身子。 毕竟刚刚承受杖责之刑,身上皮开肉绽的,甚至还流着血,这个时候出门,对于谢绍航的伤势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听到谢大夫人这样说,崔姝言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愁思:“母亲的担忧正是我的担忧。只是,现如今,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说完,崔姝言还拿帕子擦了几下眼睛,将一个心疼丈夫的妻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虽然心疼儿子,但是谢大夫人不得不承认,目前来说,这个法子是最好的。 她立刻拉过崔姝言的手:“航儿心里只有那个狐狸精,你却不计前嫌,满心为着航儿打算,你这么做,当真让我这个做婆母的无地自容。” “母亲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虽然夫君心里只有林姨娘,可说到底,我才是正妻。那些个妾室不过是以色侍人的玩物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番话,说的谢大夫人的脸上也有了几分动容:“姝言,你能这么想,最好不过。没错,那些个妾室没有半分地位,所能凭借的,不过是男人的宠爱罢了。可咱们手里捏着的,却是实打实的权力。待这事儿了了,我把我手里的铺子给你一个。你也好练练手。毕竟以后等我老了,这谢家还得靠你来打理。” 崔姝言面露惶恐:“母亲,万万不可。您如今正是年轻的时候,儿媳要跟您学的,还有很多呢。” “来日方长,不急。”说着,谢大夫人一边拉着崔姝言的手往外走,一边问道,“抬着绍航出去的担架可做好了?务必要交代下去,下面的垫布要塞上最好的棉花,软和一些,布料要用最好的。” “母亲,我知道您这样是在为夫君考虑,想着让他更舒服一些。但,您再往深里想想,夫君被放在担架上抬着出门,是要从街上过的,要是被人瞧出端倪,只怕会起到反效果。” 谢大夫人如此一想,不得不点了点头:“这倒也是。姝言,还是你细心,要真是按照我说的去准备,这回这罪,航儿就要白受了。也罢,一直以来,航儿都太顺利了。这次的事情,就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长长记性,知道不能轻易被人蛊惑!” 这话谢大夫人能说,崔姝言却是不能接的。 很快,二人就到了谢绍航如今暂住的书房厢房。 此时,担架已经准备好,谢绍航也已经喝过参汤,脸色瞧着好看了一些。 即便如此,谢大夫人瞧见儿子背部鲜血淋漓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这一落泪,就忍不住又埋怨了几句:“日后,切不可再被那狐狸精蛊惑。若是再出一次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不要活了。” 对于即将承受的痛楚,谢绍航原本就心里直打鼓,此刻听到谢大夫人这样说,自然是不爱听的。 好在,谢大夫人发了几句牢骚之后,也就不再说了。 眼看着谢绍航被家中的小厮抬上担架,谢大夫人心疼得不行,板起脸命令道:“你们一个个都警醒一些,别颠着少爷了。还有,过门槛的时候注意高度。还有还有……” 谢大夫人一开口,就有点停不下来了。 谢绍航忍不住埋怨道:“母亲,您就别再说了。您再说下去,他们反倒是连走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眼看着俩人又要掐起来,崔姝言劝道:“夫君,到了大理寺之后还得折腾呢,你先保存体力,不要说话了。” 随后,她又看向谢大夫人:“母亲,您放心,我会时刻提醒下人的。” “我、我也同去。” “不,母亲,您不能去。”说着,崔姝言第一次对谢大夫人板起脸来。 第15章 谢绍航,这就受不住了? 谢大夫人立刻就有点恼怒:“我为何不能去?” 实际上,崔姝言不想解释。 但是,一想到她多解释一会儿,就可以多耽误一会儿时间,让谢绍航多疼一会儿,崔姝言的耐心就无比的足。 于是,她侃侃而谈:“母亲,您想想看,您要是一同出现,看到夫君这个样子,难免会落泪。这要是被人看到,定会感慨您的一片慈母心。这倒没有错,可若是让人联想到夫君不孝,才让您如此伤心,那可就不好了。” 一听这个,谢绍航立刻说道:“母亲,您就不要跟着去添乱了。” “是啊,母亲。”崔姝言附和道,“过会儿出门,少不得要被那么多百姓看着。大庭广众之下,儿媳真怕您受不住。既然如此,这事儿还得是我和夫君一起去。” “可是,你去了,也是少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的。” “母亲,我被人指指点点,总好过您被人指指点点啊。就当是您全了儿媳的一片孝心吧。” 谢大夫人万分动容,拉着崔姝言的手说道:“姝言,辛苦你了。” “母亲,我不辛苦。没有及时劝诫夫君,是我这个做妻子的失职。刚好,我也可以用这次的事情警醒自己。” 二人正你来我往,说的万分热切的时候,谢绍航忍不住了:“你们俩说完没有?我还在这儿等着呢。” 崔姝言立刻止住话头:“母亲,我这就戴上帷帽随夫君同去。您在府里盯着些厨房那边,我吩咐人准备了参汤,待夫君回来,也好及时让他喝上。” “好好好,府里的事情交给我,你只管跟着去。” “好。”崔姝言一口应下,为不能继续聊下去深感遗憾。 就这样,崔姝言跟在谢绍航的担架后面,一步步往外走。 看着躺在担架上的谢绍航,崔姝言心里别提多快意了。 她之所以不让谢大夫人跟着,自然是有道理的。 要知道,谢绍航这会儿凄惨无比,一会儿出了门还要被百姓们指指点点,可谓是身心俱残。 若是谢大夫人亲眼看到这些,现在或许会念着她的好,知道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这样做是最正确的。 可是,若是时间久了,事情过去了。正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疼,谢大夫人难免会想起谢绍航的惨状,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谢大夫人会倒打一耙,反过来说她的不是。 既然如此,她也就只好扯出几个理由,不让谢大夫人同去。 如今事情遂了她的愿,崔姝言开心得不要不要的。 事实是,但凡是被人抬着,身体就不可避免地随着担架微微颤动,这样一来就会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厉害。 至于她让谢绍航服下的参汤,虽然会让他觉得有精神,但实际上却是透支了身体的精力。 若是放在往日,透支一些精力也是不要紧的,可现在,谢绍航受了伤,精力原本就不足,这时候若是再透支精力,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样一来,他的伤就会好得慢一些,遭的罪也就更多一些。 但是,从明面上来看,她让谢绍航喝参汤,一点儿错处也没有。 崔姝言正开心的时候,却是谢绍航疼痛难忍的时候,尤其是从府门前下台阶的时候,他差点儿疼晕过去。 而且,出了府门之后,旁边就有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伸着手,对他指指点点的。 谢绍航哪里受过这个,立刻就有点后悔了。 甚至想命令小厮把他抬回去。 偏偏这时候,崔姝言说道:“夫君,你忍耐着些。咱们府上距离大理寺衙门,只有两条街,很快就到了。” “嗯!”谢绍航重重点头,说不出别的话。 然而,一路上,路人的各种目光还是让谢绍航有几分受不住,最后,他索性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此时,帷帽之下,崔姝言笑得恣意。 谢绍航,这就受不住了?那你以后受不住的情形,只会比现在多一千倍,一万倍! 越往前走,围观的百姓也就越多。 更有些胆大的,直接议论开了。 “哎呦,这跟个死狗一样趴在担架上的就是谢府的大少爷啊?” “是啊是啊。他做了错事,被自己的小妾蛊惑,这会儿要去大理寺负荆请罪呢。” “他这身上是谁打的?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他活该!谁让他沉迷美色的?” …… 一路上,说什么的都有。 甚至还有些胆大的,说着说着,手都要戳到谢绍航脸上去了。 这一瞬,谢绍航有一种被人扒光后、游街示众的感觉。 尴尬、难堪、丢脸…… 他一路艰难忍耐,好不容易来到大理寺门口。 他原想着进了大理寺,就可以杜绝这些贱民们奇奇怪怪的目光。 谁知,谢府一行人来到大理寺外,大理寺守门的衙差竟是完全不给面子。 “这大理寺可不是你们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这时,谢绍航的亲随长安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先前我家少爷被林家蛊惑,以至于做出了错事。现如今,我家少爷自请在府中承受家法,受了家法之后,现在、特来大理寺请罪!” 那衙差抱着剑,撇了撇嘴:“听你这话音儿,怎么不像是来请罪,反倒是像来邀功的?” “哪能呢?两位大哥,还请进去,给寺卿大人通禀一声。” 两位衙差对视一眼,叫了个人进去传话。 但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出来。 到底是夏天,这会儿太阳已经十分毒辣,照在谢绍航皮开肉绽的伤口上,更是让他难以忍受。 不巧的是,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苍蝇,偏偏就落在他的伤口上,在上面爬来爬去,怎么轰都轰不走。 一时间,谢绍航的伤口上火辣辣的疼还就算了,还夹杂着被苍蝇爬过的抓心挠肺的痒。 偏偏,但凡是谢绍航表现出丝毫难以忍受的样子,崔姝言就在一旁提醒道:“夫君,你是来请罪的,万万不可露出这种不耐烦的表情。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 这样一来,谢绍航就得调整自己的表情。 一时间,他心里直想骂娘。 难受得要死,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这当真是双重折磨! 就在谢绍航又疼又痒、又热又臊得想要晕死过去的时候,先前进去传话的人,回来了。 第16章 你这么心疼他,莫非他是你儿子? “寺卿大人有令,让谢家少爷自己进去!”出来传话的人大声道。 谢绍航如获大赦,急声道:“快,抬我进去。” 这会儿,他连本少爷都不敢自称了。 毕竟,大理寺寺卿刘方正向来以铁面无私出名,他当初收买的只是大理寺的一个寺丞,这会儿要面对刘方正,他心里多少有点发怵。 然而,抬着担架的下人刚走了两步,就被出来传话的人扬手制止:“谢少爷,我家寺卿大人说的是,让你自己进去。” 谢绍航面露疑惑:“我马上就能进去。” 他只以为刘方正性子急,等不得,急忙催促抬担架的下人。 谁知,这时候却听到那人开口:“谢少爷,你只怕是误会了。我家寺卿大人只让你进去。” 听完,谢绍航嘴唇都哆嗦了,却还心存一丝希冀:“寺卿大人让我自己进去?” “不知。寺卿大人的原话就是这样,我不过是如实转达。” 他自己进去,怕是只能走进去了。 谢绍航暗暗咬牙,单单是躺在这里,他都疼得要死。 哪里能站的起来? 即便是站得起来,每走一步也能把他疼死。 就在谢绍航心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如何抉择的时候。此时,大理寺寺卿刘公正的办公房里,谢行渊惬意地品着茶:“不错,没想到刘寺卿这里,还有这么好的茶。” 刘方正嘴角抽了一下:“你还有闲心品茶?” “为何没有?”谢行渊笑着反问。 “你的人是个什么身手我是知道的。被你的人打十杖,必定是皮开肉绽。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让他站起来走路,只怕疼也能把他疼个半死。” “你这么心疼他,莫非他是你儿子?” 刘方正提起朝服一脚踹过去,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娘的少占老子便宜!” 谢行渊轻巧地躲开,盘腿坐在刘方正的办公桌上,嘱咐道:“老刘啊,既然这小子想有负荆请罪的美名,还请你、不要手下留情。” 刘方正纳闷儿了:“说真的,你就不怕这小子扛不过去?” “不至于。不过,有句话我还得嘱咐你。” “说。” “附耳过来。” 刘方正凑过去,听完之后,他气得直瞪眼:“谢行渊,你有病吧?” “我有病,你有药啊?” “老子不干!” “不巧的很,我手里有个线索,正好和你那桩查了十年也没查明白的悬案有关。而且,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顿时,自诩从不向强权低头的刘方正卑躬屈膝,点头哈腰,跟个哈巴狗似的:“谢爷,有事您吩咐。” …… 大理寺门口,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谢绍航终究还是决定自己进去。 毕竟,要是在这儿放弃了,他前面忍受了那么久的疼就白受了,这就算了,还会被围观的这些百姓笑话。 无奈,他只得让小厮把他抬得直立起来,然后,他再自己往前走。 然而,直立起来的瞬间,背部传来剧烈的痛楚,疼得谢绍航浑身直抖,眼前不由得一黑,若不是小厮及时扶住了他,他只怕瞬间就会倒下。 大理寺门前,足足有十几级台阶。 这些台阶,需要他自己一步步走上去。 第一步踏上去,因为肌肉的牵动,谢绍航背部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又崩裂开,流出殷红的鲜血。 他每走一步,身后的血迹就增加一些。 崔姝言站在下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恨不得这会儿就进去瞧瞧这刘方正是个什么面孔,等她回去,定要给刘方正捏个泥像,塑上金身,日日叩拜。 她心里明白,这会儿谢绍航之所以还能走,是因为他疼得麻木了。 对这个,她有经验。 前世的最后那三年,林馨柔每天都会拿着刀子往她身上戳。 事实上,最疼的是每天的第一刀,到了后面,就会疼到麻木。 疼到麻木的时候,反而可以忍受。 只是,麻木过后,才是真正的疼。 那种疼才是真正的钻心! 所以,谢绍航要疼的,还在后面呢。 想必,那刘方正心里也是藏着气呢,不然,他不会让谢绍航自己走进去。 这样一来,知道谢绍航进去了也没好果子吃,崔姝言就放心了。 只可惜,谢绍航被刘方正责罚的场面,她看不到了,真是可惜。 崔姝言心里正深感遗憾的时候,先前传话的人来到她的跟前,态度一反刚才的冷硬,带着满面笑容问道:“您便是谢府的少夫人吧?” “是我。”崔姝言应了一声,略带诧异,不知这人过来找她做什么。 “寺卿大人有令,请您进去。” 说着,此人抬手向前,请他进去。 崔姝言微微点头,边走边问:“不知寺卿大人找我,所为何事?” “您进去就知道了。” 崔姝言点点头,随着他的指引往里走。 绕过一道影壁墙之后,拐过几道回廊,就是大理寺寺卿刘方正的办公房。 一路上,看着地上的血迹,崔姝言深感满意。 刘方正的办公房距离门口这么远,真好。 还没靠近刘方正的办公房,就听到了啪啪的响声。 像是棍子打在手上的声音。 等崔姝言走进去一瞧,还真是。 此时,谢绍航站在那里,在他前面站着一个穿着大理寺官服的男人。 男人身材挺拔,面容严峻,身上的衣服也是板板正正,不见一丝褶皱。 想必,这人便是大理寺寺卿,刘方正。 这会儿,刘方正手里拿着一根带着刺的藤条,正一下下抽在谢绍航的手上。 每抽一下,谢绍航的手上就会多出一些血痕。 但是,他不敢躲,更不敢喊疼,就这么一下下承受着。 但,崔姝言看得出来,虽然现在谢绍航的表情很平静,但是他心里一定恨极了刘方正,更恨极了之前命人杖责他的谢行渊。 因为,谢绍航原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啊。 他的心眼,还没有针眼大。 不过,不管谢绍航心里这会儿怎么想,崔姝言倒是觉得挺好的。 当然,她更希望有朝一日,如此责打谢绍航的人,会变成她崔姝言。 谁知,她刚这么想了一下,就听刘方正说道:“您便是谢少夫人吧?这余下的五棍,你来打!” 第17章 这个要求,她喜欢! 崔姝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差点儿绷不住脸上的笑容,拼命克制着笑意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不只是她,就连谢绍航也有同样的疑问。 他这会儿已经疼到想死,反而希望刘方正不要磨蹭,能快点儿结束。 这样磨磨蹭蹭的,反倒让他难受。 刘方正倒是不急,慢悠悠地给崔姝言解释道:“原因很简单,本寺卿身居高位,因此,本寺卿打他的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惧怕。但,本寺卿打他,并不是希望他对本官心存畏惧,而是希望他对这世间的公平道义心存畏惧。唯有对公平道义心存畏惧,他才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便换你来打。” 这下,崔姝言明白了。 因为她的身份相较于谢绍航而言,是弱一点的。 所以,谢绍航不会对她心存畏惧,而这,恰恰能达到刘方正的要求。 只是,刘方正的这一番苦心,终究是白费了。 谢绍航这个人心里只有利益,至于公平道义四个字,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过,能借着这个机会打谢绍航,崔姝言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该想个什么理由打得重一点呢? 崔姝言还没想出来,却听刘方正在一旁提醒道:“务必打得重一点。你若是打得轻了,本寺卿准备让行刑的刽子手来打。” 行刑的刽子手,那手劲儿可不是一般的大。 要是让他们来打,只怕手指头都要断掉。 一番话,说的谢绍航一个激灵,他用命令的口吻对崔姝言说道:“快打!重重地打!” 这个要求,她喜欢! 崔姝言握紧手里的藤条,照着谢绍航伸开的手掌,重重地打了下去。 这一下,甚至比刘方正刚才打得还要重。 谢绍航的面色,止不住一寒。 崔姝言仿佛是没看到似的,接下来又是一下,直到打完刘方正要求的次数。 等崔姝言打完,刘方正却是上前一步,拉着疼得直哆嗦的谢绍航来到一个椅子旁,让他坐下,嘴里赞赞有词:“谢少爷,你这身上,当真有你叔祖父的风采!” 谢绍航疼得龇牙咧嘴:“寺卿大人此言何意?” “想来谢少爷能做出负荆请罪的事情,想必是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而谢少夫人打得这么用力,恰恰说明你真心悔过的心情已经在家人面前表露过。若不然,谢少夫人一定不敢打得这么用力。原本本寺卿还在质疑你负荆请罪的诚心,但是现在,本寺卿已经完全不怀疑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赶紧走吧,千万别死在这儿。 看看这椅子,都被鲜血染红了。 谢绍航艰难起身,朝着刘寺卿抱了抱拳:“多谢寺卿大人海涵!” “不谢不谢!来人,送谢大少爷回府!”很快,大理寺的衙差走了过来,抬着谢绍航出去。 这时,崔姝言不解地看了刘方正一眼,自打进了大理寺之后,这事情未免也太奇怪了。 莫非,刘方正在帮她? 可她实在想不出刘方正帮她的理由。 这会儿也没有合适的时机问,只好作罢。 大理寺的衙差在出门之后,也并未放下谢绍航,而是把他放在他之前的担架上,抬着往谢府而去。 一路上有胆大的百姓问起,衙差就说是刘寺卿已经感受到了谢大少爷负荆请罪的诚心,让衙差把他送回去,是刘寺卿对他的肯定。 这下,在这件事中,谢绍航的怀疑,彻底被解除。 日后,世人议论起这件事,也只会说林家人卑鄙,而谢绍航不过是个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可怜鬼。 这一刻,崔姝言看着趴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谢绍航,心里只有快意。 在这桩事里,她当然可以不用出任何主意,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谢绍航遭罪,被人议论。 可是,要知道,言论毕竟是不可控的。 虽然现在这件事是京城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但是过不了多久,话题就会变。 到了那个时候,无人会记得谢绍航做过什么糊涂事。 而她,也什么都不会得到。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把谢绍航推到一个道德的制高点,把他架起来,让他享受一下当道德模范的滋味儿。 只不过,像谢绍航这样的人,是永远不会做光明而伟大的事情的。 谎言,终究有被拆穿的一天。 等到了那个时候,当所有的谎言被拆穿,当谢绍航的真面目摆在所有人面前,才是彻底毁灭谢绍航的最佳时机。 来日方长,不急。 说白了,若不能一击即中,她倒希望像现在这样,表面上抬举谢绍航的同时,得到属于她自己的好处。 大理寺的衙差把谢绍航送到谢府门口,便折返回去了。 谢大夫人是早早守在谢府门口的,看到是大理寺的衙差把谢绍航送了回来,她就知道儿子这回没白受罪。 可眼下,担架上的儿子瞧着也太虚弱了。 然而,同时,围观百姓的赞扬声也传入她的耳朵里。 “这位谢府少爷还真是严于律己啊。” “谁说不是呢?他自己也是被人蒙蔽,才做出这样的糊涂事。就这,他还是到大理寺领罚了。” “谢少爷此举,当真是让人佩服啊。” …… 听到这些,谢大夫人心里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 在这拜高踩低的京城里长大,她太知道名声对一个人有多大的影响了。 儿子有了这样的好名声,哪怕是科举的时候表现得差一些,未必就没有好的前程。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潸然泪下,握着谢绍航的手说道:“儿啊,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嗯。”谢绍航虚弱地应了一声。 只是,这称赞的声音即便好听,还是不能再继续听下去了。 毕竟,这赞扬声虽然听着舒心,但是不能止疼。 很快,谢大夫人一声令下,命人把谢绍航抬进去。 几个小厮抬着谢绍航刚走了没几步,从谢府里突然就冲出一个女人来,歇斯底里道:“绍航哥哥,你怎能如此对我?怎能如此啊?” 第18章 崔姝言,谁许你来这里的? 冲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林馨柔。 此刻,她脸上的红肿还没消去,双眼也红得厉害,头发更是有些凌乱,就这么贸贸然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拦住抬着谢绍航的担架。 “柔儿,你怎么了?”谢绍航强忍痛意,问道。 一旁,谢大夫人已经气得瞪圆了眼睛。 原本,崔姝言还在担心谢大夫人会因为谢绍航伤势加重而迁怒于她,想着该想个什么说辞来推脱,现在看到林馨柔出来,她顿时就不担心了。 此刻,面对谢绍航的疑问,林馨柔一脸悲戚:“你还问我怎么了?你可知道,刚才我哥哥已经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这一回,他不但要承受打人的罪名,还要承担欺瞒你的罪名。这双重罪名叠加下去,他怎么受得住啊?” 要知道,她哥哥只是一介白身,这次无人撑腰,他会躲不过去的。 听林馨柔说完,谢绍航的眼神逐渐冷了下去:“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瞬间,林馨柔通红的眼睛里涌出希望的光,她走到谢绍航的担架前,蹲下身去,紧紧握住他的双手:“绍航哥哥,你现在赶紧再去一趟大理寺,告诉大理寺寺卿,是你弄错了,我哥哥并没有欺瞒你,好不好?” 说着,林馨柔热切地看着谢绍航,满心以为谢绍航会答应她的要求。 谢绍航冷笑一声:“林馨柔,你口口声声说在乎我,这就是你的在乎?” “绍航哥哥,你不懂。你家里有叔祖父在,大理寺的人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最不济,你也能保住这条命。可我哥哥不同,他就是一介商户之子,若无人庇护,他进了大理寺监牢,会死的啊。” “你哥哥既是商户之子,就该循规蹈矩,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要犯错,而不是借着酒劲儿,将人家一个官员之子打成傻子。现如今他既然犯了这个错,就该承担这个罪名。” 林馨柔的眼底写满震惊:“绍航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帮我是不是?” “不是不愿意,是帮不了。”谢绍航忍着疼,咬着牙说道。 “怎么就帮不了?你只需要去一趟大理寺,去说一句话而已,很快就可以回来的。” 谢绍航没说话,只是盯着林馨柔,盯着盯着,他自顾自地笑出了声。 哪怕笑的时候会牵动背上的伤口,他还是没有停下来,就那么笑着,神情之中似乎还有一丝癫狂的意味。 笑完之后,谢绍航冷声道:“来人,送林姨娘回她的金玉院。” 跟在林馨柔身后的,是她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丫鬟,此刻没有林馨柔的命令,她们只是上前劝林馨柔不要伤心,并不带她回去。 见状,一直没开口的谢大夫人朝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使了一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把林馨柔往府里拽。 林馨柔拼命挣扎,哀求谢绍航:“绍航哥哥,你救救我哥哥,救救我哥哥啊。” 谢绍航沉着脸,不为所动。 “绍航哥哥,你说过的。你说过永远都不会让我伤心的,这事儿你得管啊……” 很快,林馨柔就被堵住嘴,拖进去了。 谢大夫人这才命人把谢绍航抬进去。 这回,把谢绍航抬进了他自己的院子,听枫院。 只不过,自打林馨柔进门,他就一直在林馨柔那里住,已经许久没回听枫院住了。 把谢绍航抬在床上放好之后,谢绍航已经昏死过去。 府医再次被叫进来,给谢绍航上药。 之前,因为谢绍航不在这里居住,这房间里连个冰盆都没有,一应的生活用品也没有,都需要重新张罗。 一时间,谢大夫人焦头烂额。 就在这时,崔姝言上前,井井有条道:“母亲,我已经吩咐人去准备冰盆,还有夫君的一应物品,我也已经吩咐人去林姨娘的院子拿。他日常看的书,我也让书童去整理了,待整理好之后,一并带过来。” 谢大夫人顿时觉得舒心了不少,拉着崔姝言的手说道:“姝言,还是你稳妥。” “母亲,您太客气了。照顾夫君,本就是我分内的事情。”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去林馨柔院子里拿东西的下人回来了,禀报道:“夫人、少夫人,奴才去拿少爷的东西,林姨娘不让,还纵容院里的丫鬟抓伤我们。” 说着,去的几个下人都露出了自己被抓伤的手。 还有脸上,也被抓出不少血痕。 这会儿谢绍航还没醒过来,谢大夫人原本就是万分焦灼的时候,此时更是恼怒不已:“反了!真是反了!绍航当真是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姝言,你这就去一趟金玉院,就说我说的,把林馨柔自己带来的丫鬟全部遣回林家!之后按照府中的规矩,她一个贱妾,给她配一个丫鬟即可!” “母亲息怒,儿媳这就去。” 说完,崔姝言带着碧玉,连同刚才被打回来的几个下人,浩浩荡荡地来到金玉院。 只是,崔姝言刚到金玉院外院门口,就被拦下了。 拦下她的,是林馨柔从林家带来的两个婆子,长得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个有力气的。 见崔姝言过来,其中一个婆子立刻把袖子挽高,下巴高高扬起,满脸的倨傲之态:“这里是金玉院,少夫人来这里做什么?” 崔姝言唇角轻扬,带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区区一个贱妾的院子,本少夫人怎么来不得?” “少夫人,您不得宠,想必也就不知道得宠的人过着怎样的日子。现下少爷虽然伤着,但是等他好了,我们小姐依旧是他心尖尖上的人。所以,今日这金玉院,你进不得。” “是么?这整个谢府,就没有本少夫人进不去的地方!”说完,崔姝言轻飘飘地往后看了一眼。 顿时,崔姝言身后带来的人冲上前,把那两个身材壮硕的婆子撞开,护在两旁,请崔姝言进去。 崔姝言神色冷漠,抬步往里走。 就在这时候,林馨柔红着眼睛从内院冲了出来,瞪着眼睛质问道:“崔姝言,谁许你来这里的?” 第19章 等他醒了,我要让你给我磕头道歉! 崔姝言瞥了林馨柔一眼,冷声道:“夫人有令,你从林府带来的丫鬟全部都要赶走。另外,谢绍航的一应生活用品,也一并带走。” 林馨柔嗤笑一声:“我的丫鬟,凭什么你们说赶走就赶走?” “就凭这里是谢府,不是林府。” 说完,崔姝言再不跟林馨柔废话,直接打了个手势,让人进去,把林馨柔的丫鬟一并赶走。 这时,林馨柔的丫鬟一窝蜂从里面涌了出来。 领头的,是林馨柔的贴身丫鬟,可儿。 这个可儿会些功夫,上一世,崔姝言没少在她手上吃亏。 此刻,可儿手里提着一根棍子,一脸怒色:“我倒要看看,谁要对我们家小姐不利!” 崔姝言冷笑。 这些林家来的人,还真是分不清楚形势啊。 往日里,谢绍航好端端的,他愿意宠着林馨柔,林馨柔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这宠爱让林馨柔昏了头,同时,她身边的下人也跟着飘飘然,自以为比府上其他人高贵。 只是他们都忘了,这里不姓林,姓谢。 在谢家的地盘上,不会允许其他人造次。 这次过来,崔姝言带的并非只有下人,还有府上的侍卫。 这些侍卫一个个腰挎佩刀,拔刀出鞘后,林馨柔的丫鬟就吓得白了脸色。 她们到底是女子,见到这等利器,哪有不害怕的? 唯有可儿还维持着最初的冷静,甚至拿着手里的棍子,做出防守的架势。 崔姝言直接下了命令:“把林府的丫鬟全部赶出府去,若有负隅顽抗者,就地格杀!” “崔姝言,你疯了不成?你怎敢下这样的命令?” 崔姝言冷冷地看着林馨柔:“我为何不能下这样的命令?我先前已经说得很明白,你从林府带来的丫鬟全部都要遣走。是你和你的丫鬟自以为是,妄想与府上抗衡,既然如此,我只能命人强行驱逐。” 说完,崔姝言再不跟林馨柔废话,直接让侍卫进去赶人。 这些个丫鬟小打小闹还行,可碰上带刀的侍卫,那可就不够看了。 其余的人很快就束手就擒,唯有可儿跟侍卫过了几招之后,也被拿下了。 看着自己的人被押着往外走,林馨柔怒目看向崔姝言:“崔姝言,你这么做,一定会后悔的。” 崔姝言没搭理她,只吩咐侍卫,把这些丫鬟都赶出府去。 “崔姝言,你真可怜。”林馨柔冷不丁说道,“你没办法拿捏绍航哥哥的心,就用这些招数来对付我。等他醒了,我要让你给我磕头道歉!”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说话间,一个丫鬟到了崔姝言跟前,恭敬道:“少夫人,奴婢是原先在这金玉院伺候的。” 崔姝言一看,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这丫鬟发丝枯黄不说,脸上也是红一块青一块的,鬓角那里,还有一道长长的血痕。 不仅如此,就连她的手上和露着的手腕上,也遍布着不少伤痕。 崔姝言看得皱了皱眉:“你这是怎么弄的?” “回少夫人的话,奴婢这伤,是林府的那些人打的。” “既然如此,你就留下伺候林姨娘吧。按照府里的规矩,她一个贱妾,身边只能有一个人伺候。你务必要好好伺候,记住了吗?” 丫鬟攥紧手指:“回少夫人的话,奴婢记住了。” 崔姝言看得出来,这个丫鬟是个不安分的。之前她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林府的丫鬟全部被赶走,她势必是要报复回去的。 这样,很好。 丫鬟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崔姝言让人进去拿谢绍航的东西。 这一回,林馨柔没拦着,只冷声道:“崔姝言,你记着,今日你带走的这些东西,来日我定会让你跪着还回来!” 崔姝言抬眸,瞥了身后的碧玉一眼,吩咐道:“林姨娘出言不逊,掌嘴。” 碧玉立刻上前,扬手就给了林馨柔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彻底让林馨柔受不住了。 原本,因为她哥哥的事情,她心里就难受得厉害,偏偏又遇上这么多事,她心里能舒坦才怪。 现在,碧玉一个低贱的丫鬟,居然敢如此对她,她压抑的怒火瞬间就爆发了。 林馨柔伸手,一把薅住碧玉的发髻,把她往地上拽。 碧玉自然不依,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你往我脸上抓一道子,我薅你几根头发,打得难舍难分。 旁边的小厮要上前帮忙,被崔姝言制止:“这是少爷的妾室,你们要是不小心碰了她,还想不想活了?” 说着,崔姝言也站到了旁边去,免得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鱼。 刚好,趁着这个机会,她可以把碧玉换了。 只不过,碧玉是她娘家那边的人。要换掉她,还需要费些周折。 看来,是时候回娘家一趟了。 这回,她打算找个稳妥些的人跟在身边,至少,这个人要值得信任,能帮她做点事。 只可惜,崔大夫人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如此一来,她少不得要筹谋一番。 等崔姝言琢磨明白这事儿,林馨柔和碧玉的厮打也结束了。 碧玉到底是顾及着林馨柔的身份,没怎么往林馨柔的脸上招呼,反观碧玉,那就比较惨了。 脸上的血道子一道跟着一道,这要是大晚上碰见,指定能吓死个人。 碧玉哭哭啼啼地到了崔姝言跟前,很是委屈:“小姐。” 崔姝言点点头,没说别的。 这会儿,下人已经把谢绍航的生活用品取了过来,崔姝言直接带人离开。 回到听枫院,崔姝言很快就把一切安置妥当。 谢大夫人看到碧玉脸上的伤势,脸上浮现出几分异色:“这、这是怎么弄的?” 崔姝言垂眸:“要带走夫君的东西,林姨娘不愿意,发生了一些冲突。” “反了!真是反了!绍航当真是把这林馨柔宠得不知天高地厚!”说完,谢大夫人叫过荣嬷嬷,吩咐道,“你去金玉院一趟,好好教教林姨娘规矩!” 荣嬷嬷应了一声,很快就出去了。 崔姝言却在这时候,突然落了泪。 谢大夫人吓了一跳:“姝言,你这是怎么了?” 第20章 母亲放心,我会把夫君照顾好的 崔姝言哽咽道:“母亲,儿媳后悔了。” “后悔什么?”谢大夫人不解。 崔姝言担心地看了一眼趴在床上还没醒过来的谢绍航,两行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簌簌而落:“后悔不该让夫君去大理寺负荆请罪,这样做虽然挽回了夫君的名声,可夫君却成了这个样子。说白了,那点子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夫君还好好的就好了。” “傻孩子。”说着,谢大夫人也跟着落了泪。 说到底,她是个做母亲的,见儿子如此,心里终归不好受。 而崔姝言的话,让她压抑悲伤的情绪有了突破口,甚至,觉得和崔姝言有了共鸣。 是啊,那点子名声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当然,情绪到了的时候,她难免会这样想。 清醒的时候,还是希望谢绍航有所成就。 谢大夫人的心思,崔姝言精准拿捏,故而,有了这一出戏。 这会儿,谢大夫人十分感伤,再次握住崔姝言的手,感慨道:“姝言,我这一次才看明白,你是个靠得住的。往后绍航这里,就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崔姝言低下头去,显露出羞怯的样子:“母亲言重了。儿媳照顾夫君,本就是份内的事情,当不得劳烦二字。” 二人正说话的时候,听到谢绍航发出一声呻吟。 他醒了。 谢大夫人立刻丢掉崔姝言的手,朝着床边围过去,崔姝言紧随其后。 醒来之后,谢绍航嘴唇泛白,眼神在周围寻找着什么。 谢大夫人见状,立刻握住他的手,问道:“绍航,你还好吗?” 谢绍航抽回自己的手,问道:“柔儿呢,她怎么不在?”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她不愿意照顾你,在自己的院子里躲懒呢。” “不可能。柔儿不会这样做。定是你不让她过来。” “你这个逆子……” 眼看着二人又要吵起来,崔姝言拉了一下谢大夫人的袖子,之后对谢绍航说道:“夫君,你刚醒,不宜激动,不然,怕是不利于伤口恢复。” 一旁的府医也附和道:“是啊,少爷,您稳着些,别乱动,更别激动。眼下是夏天,天气炎热,伤口本就不易恢复,若是因此染了高热,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谢绍航缓了口气,点了点头,过了没多久,他的脑袋往枕头上一歪,又昏睡了过去。 谢大夫人吓了一跳,急忙问府医:“怎的又睡过去了?” “回夫人的话,少爷到底是受了伤,元气大伤,方才情绪激动之下,就有些气力不支。不过,并无大碍,待这伤好一些之后,便不会如此了。” 谢大夫人点了点头,担忧地看了一眼谢绍航,却是拉着崔姝言走了出去。 “姝言,绍航现在心里对我有怨,我在这儿他容易激动。这样吧,这几日你在这里照顾他,如何?” “母亲言重了。这原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母亲放心,我会把夫君照顾好的。” “好孩子。” 之后,谢大夫人把听枫院里的人叫了过来,吩咐道,“这几日,你们一切听从少夫人的吩咐,若谁敢躲懒,定会重重严惩。” 说完,谢大夫人将其中一人叫了过来,嘱咐崔姝言:“姝言,这是原先伺候绍航的通房,叫绿珠。她性子柔和,是个靠得住的,你有什么都可以吩咐她去做。” 崔姝言立刻点了头:“母亲只管放心就是。” “好。”谢大夫人进去又看了谢绍航一眼,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谢大夫人一走,崔姝言立刻吩咐下去,谁该做什么,都一并安排妥当。 到最后,崔姝言把绿珠叫了过来:“少爷这里离不了人,便留你在这里贴身照顾,你可愿意?” 绿珠生得面容姣好,瞧着是个温和的性子,此刻听了崔姝言的话,立刻就应了下来:“少夫人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少爷的。” “你做少爷的通房,几年了?” “自少爷十六岁,奴婢就跟着他了。” 谢绍航今年十九岁,说起来,绿珠跟着他已经三年了。 遇上林馨柔,反倒是近一年才有的事情。 崔姝言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如此过去了两天,谢绍航的伤势有所好转,精神也比往日里好了许多,醒来之后已经能维持一段时间。 这一日,醒过来之后,他叫过自己的亲随阿昌,问道:“阿昌,我睡着的时候,林姨娘可曾来过?” 阿昌被谢大夫人敲打过,立刻摇头:“回少爷的话,林姨娘不曾来过。” “胡扯!”谢绍航怒斥道,“你在说谎。现在去一趟林姨娘院里,让她来这里,就说我找她。” 林馨柔的性子,谢绍航最清楚不过。 她心里是有他的,既然这样,他昏迷着,她不会不来。 既然她不来,肯定是因为她被禁足了。 想到母亲往日里的做派,谢绍航不禁一阵头疼。 崔姝言坐在一旁旁观所有,什么都没说,只看了绿珠一眼,嘱咐道:“绿珠,少爷这会儿醒了。你去一趟厨房,把养元汤端过来,喂少爷喝下。” “好。”绿珠软软糯糯地应下,很快就去厨房,端了准备好的养元汤过来。 知道是对身体好的东西,谢绍航并不排斥。 眼下科举的日子愈发近了,唯有尽快养好身子,他才能继续用功读书。 因此,当林馨柔欢天喜地地跟着阿昌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绿珠坐在谢绍航床边的一个小矮凳上,正在喂谢绍航喝汤。 她那露在外面的一截白得发亮的手腕,刺痛了林馨柔的双眼,让她满心的欢喜在一瞬间化为乌有。 好哇,她日日在为他的伤势担忧,吃不下睡不着,他可倒好,在这里被人喂着饭,好不惬意的样子。 偏偏不知为何,这会儿谢绍航并没有看到她,视线却在绿珠的身前掠过,还停顿了片刻。 林馨柔顺着谢绍航的视线一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儿,她直接冲过去,照着绿珠的心口,抬脚就踹了下去! 第21章 谢绍航,你骗我 突然被踹,绿珠手里的汤碗立刻飞了起来,好巧不巧,刚好落在谢绍航的背上。 对此,崔姝言表示:不巧。这角度,她早就算好了。不然,也不至于让绿珠刚好坐在这个位置。 谢绍航闷哼一声,勉强忍住这疼,却也是冷汗淋漓,浑身颤抖不已。 崔姝言立刻让人来清理。 然而,林馨柔浑然不觉,她接连踹了绿珠好几脚,还嫌不解气,嘴里还骂道:“你个不要脸的狐媚子,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勾引男人!” 绿珠是个棉花性子,此刻只躲闪,并不说话。 崔姝言恼了,直接下令:“来人,把林姨娘拉开!” 听枫院里的人平日里和绿珠相处得多,自然是向着绿珠的,听崔姝言如此说,他们立刻上前,七手八脚地拉开林馨柔。 林馨柔正在气头上,哪里甘愿被拉开,仍然在挣扎着。 此刻,谢绍航身上的痛意好不容易缓解了一点,见林馨柔如此癫狂,不禁呵斥道:“柔儿,你疯够了没有?” 林馨柔立刻停止挣扎,看向谢绍航,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绍航哥哥,你刚刚说什么?” 谢绍航看着她,眼底满是不耐:“你在闹什么?绿珠好端端地喂我喝汤,怎的你进来就这般对她,这是何道理?” “喂你喝汤?谢绍航,亏我整日担心你,你可倒好,在这里看人家的胸脯子。有些个女的也着实不要脸,挺着两个大圆蛋子在这里勾引谁呢。呸,不要脸!” 崔姝言立刻冷了脸:“林姨娘,你慎言!” 林馨柔的矛头顿时对准崔姝言:“还有你,你也一样,在这里装贤良淑德,还不是为了勾引绍航哥哥,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 “林姨娘怕是忘了,我才是夫君的正头娘子!至于被你责打的,她也不是旁人,是贴身照顾了夫君三年之久的女人。” 听到贴身照顾几个字眼,林馨柔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她猛地扭脸看向谢绍航,质问道:“她是你的通房?” “是又如何?”谢绍航也是来了火气。 “谢绍航,你好,你当真是好啊!嘴里口口声声说着只有我一个女人,可到头来,你早就有了通房。你骗我,你骗我……啊……” 说着,林馨柔扑上前去,扑打着谢绍航。 当然,崔姝言是等林馨柔打到谢绍航之后,才喊人上前把林馨柔拉开。 此刻,林馨柔神色癫狂,俨然跟个疯婆子没什么两样。 她落泪不止,哪怕是被人拉开,手里还是念念有词:“谢绍航,你骗我,你骗我……” 谢绍航脸色铁青,他身上本就疼得厉害,刚才伤口又见了水,更是钻心的疼。 此刻再听林馨柔说这些,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捶着枕头嘶吼道:“林馨柔,回你的金玉院去!” 林馨柔红着眼睛看了谢绍航一眼,哭着跑走了。 崔姝言站在一旁,看着刚过来的府医正在给谢绍航清理伤口,眼底一片平静。 她不想让谢绍航的伤好的这么快,故而有了这一出戏。 接下来,谢绍航还要发高热。 就算是不发,她也要让他发。 说起来,她会些医术这件事,还要感谢林馨柔和谢绍航呢。 确切地说,是上一世的林馨柔和谢绍航。 上一世,自她有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谢绍航就把她关了起来,除了初一十五,从不让她出门。 而林馨柔则是想来就来,拿着刀子直往她身上戳。 戳完了也不给她请大夫,只扔给她一堆药和医书,让她自己琢磨去。 她不曾学习过医理,最初的时候两眼一抹黑,连那些药也不知道怎么用。 后来,日日看那些医书,竟也学了些皮毛。 不曾想,在如今派上了用场。 当初,那用来浸润雪梨的迷香,便是她从后花园采了几株植物制成的。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现在,她自然会悄无声息地给谢绍航的伤口加点料,而今天林馨柔闹了这一通,刚好可以把罪责推给林馨柔。 谢绍航这边的伤口还没处理好,谢大夫人就得知消息赶了过来。 知道是因为林馨柔,才让谢绍航承受了这无妄之灾,谢大夫人气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母亲,不要对柔儿出手。”疼得冷汗直流的谢绍航哀求道。 谢大夫人气恼不已:“你处处想着她,可她为你想过半分没有?她要是为你着想,就不会拿她哥哥的事情求你,更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你闹,还让汤水泼到你的身上去!” “母亲,柔儿不是故意的,这只是意外。” 是他伤了柔儿的心,他曾对她说,她是他唯一的女人。 是他说了谎。 谢大夫人恨铁不成钢:“谢绍航,你记着,没有她林馨柔,你现在不至于趴在这里!” “母亲,儿子只有一句话,不要动柔儿。不然,这伤,儿子便不治了。” 做儿子的要挟母亲,总是最有法子的。 谢大夫人纵然气得直瞪眼睛,可想着儿子的伤势,终究是低了头:“你安心养伤,我不动她便是。” 谢绍航这才放心,脑袋歪在枕头上,微微喘息。 待府医处理好伤口,谢绍航也在安神药的作用下睡着了。 谢大夫人把府医叫到外面,询问情况。 府医小心翼翼道:“夫人,少爷原本就处在伤口恢复的关键时期,伤口是万万不能见水的。如今见了水,怕是会引发高热。” “就没有法子避免吗?” “老奴已经尽力,余下的,就看天意了。” 只可惜,天意并没有顺着谢大夫人的心思。 当天夜里,谢绍航就起了高热,脸烧得通红通红的。 崔姝言心里平静,脸上少不得装出关切的样子,急急地把府医请了过来。 知道可能会高热,这府医就在隔壁的院子里住着,处理高热的药也早已备了下来,立刻就给谢绍航用上。 谢绍航这一高烧,就足足烧了五六天才好。 这五六天里,谢大夫人日日咒骂林馨柔,在谢绍航身边的时候,就在心里咒骂。 总之,经过这一次的事情,谢大夫人恨毒了林馨柔。 高热的时候,谢绍航神志不清,这一好,他算算时间,距离科举,也只剩下二十多天的时间了。 一颗心,不自觉地就着急了起来。 哪怕是伤还没好,他还趴在床上,就看起书来。 只可惜,用这样的姿势看书,坚持不了太久。 崔姝言见状,就自告奋勇,念书给他听。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字音也读得十分准确,谢绍航听得十分认真。 又过了五六日,谢绍航就能坐起身,自己看书了。 对此,崔姝言表示十分遗憾。 不过,能让谢绍航在床上耽误这么久,她也心满意足了。 上一世,谢绍航在科举中的名次十分靠前,这一次,他别想再有这种好运气,她崔姝言是不会允许的。 让谢绍航在床上起不来只是铺垫,接下来的,才是要紧事。 算算时间,崔姝言起身,去了谢大夫人房里。 第22章 救你的,并不是我 见了谢大夫人,崔姝言直接说明来意:“母亲,我想去灵隐寺烧香许愿。一则是愿夫君早日康健,二则,是夫君科举在即,愿他能一举高中,光耀门楣。” 谢大夫人有些犹豫:“那灵隐寺在山上,去烧香要走上百级台阶,实在是辛苦了些。” “虽然辛苦了些,但京城周围的寺庙之中,唯有灵隐寺最为灵验。为了夫君,儿媳不怕辛苦,也更希望佛祖能看到儿媳的诚心,能满足儿媳的心愿。” 说完,崔姝言又补充道:“母亲,夫君那里,您也不用担心。如今夫君伤势大好,我会吩咐绿珠小心伺候。厨房那边也已经吩咐下去,命他们准备好汤羹按时送上,不会出问题。” “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就不阻拦了。不过,到底是出门,多带上一些侍卫总是好的。” “是,母亲。”说完,崔姝言转身欲走,却又折返回来,对着谢大夫人微施一礼,“母亲,儿媳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只管说来。” “母亲,绿珠姑娘已经给夫君做了三年的通房,想来也该给她个名分了。” 谢大夫人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想给绿珠一个名分?奈何那林馨柔嚣张跋扈,一味地霸着绍航,只怕若是给绿珠名分,她又要闹了。” 说到底,谢大夫人怕的不是林馨柔,而是谢绍航的反应。 儿子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事事听话,该顾及的还是要顾及一下,免得伤了母子间的情分。 发完牢骚之后,谢大夫人话锋一转:“不过,这到底是你院里的事情。你是绍航的正头娘子,内院的事情由你来管,决定给哪个妾室什么名分,自然也是你说了算。” 这么说,就等同于把这个烫手山芋给了崔姝言。 崔姝言自然知道谢大夫人的意思,她仿佛没发觉似的,点了点头:“母亲放心,儿媳会处置妥当的。” 说完,便告辞离开。 待她离开后,谢大夫人摇着手里精美的缂丝扇子,同站在旁边的荣嬷嬷说道:“荣儿,你说,这崔姝言近日为何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荣嬷嬷是自谢大夫人年幼时便跟着她的贴身丫鬟,说起话来自然没有这么多的顾及:“夫人,以老奴看来,崔大夫人将少夫人养的怯懦了些。可说到底,少夫人并不傻。虽说刚进门的时候,不得少爷喜欢,自卑了些。可自打少爷与她圆房之后,她瞧着倒像是有了精神头,愿意管事,隐隐间,也有了您当年的风采。” 听完,谢大夫人的眼神黯淡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另一边,崔姝言领了四个丫鬟婆子,几个侍卫,加上碧玉这个贴身丫鬟,一起往京城近郊的灵隐寺而去。 这灵隐寺建在山顶上,却又极为灵验,故而京城里的人都爱去这里烧香。 可崔姝言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的用意不在烧香,而在于救人。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上一世的这一日,京城大儒孔贤文从灵隐寺返回时,突发心疾,当场殒命。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大齐的读书人都如丧考妣,悲痛不已。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孔贤文此人,潜心向学,为人平和,虽有帝师之尊,可平日里但凡是遇到读书人,无不谆谆教导,不厌其烦。 遇到贫苦的学子,还会慷慨解囊,从无例外。 正是因为其高洁的品性,才惹来天下读书人的追捧。 也正是因为如此,孔贤文的突然离世,才让天下读书人悲痛不已。 就连谢绍航这个没心肝的,还因为孔贤文的死颓废了好几日,对着他的画像喝得酩酊大醉。 而崔姝言要做的,是搭救孔贤文的性命。 因为孔贤文有名,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十分确切,是这一日的巳时末。 崔姝言算好时间,不敢耽搁,上完香之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下山。 可放眼望去,下山的人群熙熙攘攘,却并未看到孔贤文的身影。 她见过孔贤文的画像,因而对他的长相十分熟悉。 没看到孔贤文的身影,崔姝言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不成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今日孔贤文并不会出事? 一时间,崔姝言的心里没了把握。 可这是一个机会,她不愿意放弃。 故而,她一边下山,一边小心翼翼地看向山顶下来的人,想在其中发现孔贤文的身影。 但一连看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发现。 崔姝言有些失望,却在这时候,听到前方的人群里传来不小的骚动。 期间,夹杂着一个少年悲戚的哭喊:“谁来救救我爷爷?谁来救救我爷爷啊?” 闻言,崔姝言立刻提起裙子,向前奔去。 那少年所在的地方是山腰处的一个凉亭,他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者,正是孔贤文。 怪不得在路上没碰到,敢情是孔贤文在这里歇脚呢。 崔姝言立刻带着人上前去,她先是让腿脚快的侍卫去山上寻灵隐寺的住持至善大师,之后又吩咐余下的侍卫和丫鬟婆子分开围观的人群,将地方腾出来,以保证空气的流通。 等她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就趁着那些丫鬟婆子不注意,在孔贤文虎口处的一个穴位上用力按压着。 旁边的少年许是孔贤文的孙子,正急得不成样子,此刻看到崔姝言,仿佛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个劲儿地哀求道:“姐姐,姐姐,求你救救我祖父,求你……” 崔姝言平静道:“你先别急。” 说着,崔姝言借着袖子的遮挡,递给少年一枚参片。 少年还算机灵,立刻将那参片放入孔贤文口中,让他含住。 他们刚做完这些,侍卫便带着住持至善大师赶到。 见至善大师赶到,崔姝言立刻退到一旁。 因为她知道,至善大师虽是佛门高僧,却是懂得医理的。 有他在,孔贤文就出不了事。 果不其然,只见至善大师有条不紊地解开孔贤文的衣领,在他心口处叩击了几下。 过了没多久,孔贤文长出一口气,悠悠醒来。 睁眼看到至善大师,他微微一笑:“刚和你下完棋,又看到你这张老脸。老伙计,你救了我一命。” 至善大师却是微微一笑:“不,救你的,并不是我。” 第23章 抬绿珠为良妾 说完,至善大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崔姝言,笑道:“若不是这位少夫人派人去叫我,我也没这么快赶到。再者……” 这时,看到至善大师的视线落在孔贤文的虎口处,崔姝言立刻道:“大师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至善大师心中了然,只笑了笑,不再多说。 这时候,孔贤文已经能坐起身子,他朝着崔姝言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夫人怎么称呼?” 崔姝言垂眸,轻声道:“我乃谢府少夫人,崔氏。” 孔贤文温和一笑:“多谢少夫人救命之恩。来日若有驱遣,孔某自当遵从。” “老先生,您客气了。眼下您无事,我就先告退了。” “好,少夫人慢走。”孔贤文让那少爷代为相送。 待送走崔姝言,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至善大师这才问道:“修远,你祖父口中的参片,也是这位少夫人给的?” “是。”被叫做修远的,正是刚才的少年,孔贤文的孙子,孔修远。 说完,孔修远又费解道:“不知为何,这位少夫人给我参片的时候,是拿袖子遮挡着的,似乎是不愿意被旁人发现。” 听到这儿,孔贤文和至善大师对视一眼,二人都是老人精,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二人都明白,既然崔姝言有意遮掩,就是不想被人发现她会医术,既然如此,他们又怎么会恩将仇报呢? 之后,孔贤文告诫孙子:“修远,那位少夫人给过你参片的事情,万万不可对旁人提起,记住了吗?” “回祖父的话,孙儿记住了。” 另一边,回去的马车上,碧玉心有余悸:“少夫人,这次的事情真是好险。” “不管怎样,救人一命总是没错的。”崔姝言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碧玉也就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回去之后,崔姝言沐浴一番,去了听枫院。 看到她,谢绍航立刻就皱了眉:“好端端的,你去上什么香?这大半日都没人给我读书。” 崔姝言面露诧异:“阿昌不是识字吗?怎么不让他给你读?” 这话说的谢绍航一愣。 是啊,阿昌也识字,可他为什么就觉得阿昌读书的声音那么刺耳呢? 一点儿也没有崔姝言读的好听。 也是在这一刻,谢绍航突然发现,他对崔姝言,竟然多了那么一些依赖。 想到圆房的事,他的神色顿时冷了下去:“用不着你提醒,我这就让阿昌来给我读书。你下去吧。” “夫君,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一下。” “说。”谢绍航不耐烦道。 “绿珠伺候你也有几年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对你更是尽心。不如借着这个由头给绿珠一个名分,如何?” “不行。”谢绍航一口回绝。 “为何?” 谢绍航心里顾念的,自然是林馨柔。 单单是知道绿珠是他的通房,林馨柔就已经伤心成那个样子,若是这个时候给了绿珠名分,只怕她会闹得更凶。 谢绍航说不出原因,更是觉得烦躁:“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崔姝言垂眸,退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虽然看到了站在窗外的绿珠,却只当没看见,走了出去。 无人知道,她是故意提这件事的,而且提之前,就知道谢绍航一定会回绝。 至于绿珠亲耳听到这件事,倒是在崔姝言的意料之外。 不过,就算绿珠没有亲耳听到,到最后,她也一定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绿珠在这听枫院待了多年,和这院里的人,相处十分融洽。 不用伺候谢绍航,崔姝言难得清闲,去后花园逛了一圈。 顺便,还发现了几株可以药用的花草。 还没等她回自己院里歇上一会儿,听枫院里的小厮就寻了过来,说那边又闹了起来,请她过去。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正是一片混乱的时候。 林馨柔正神色癫狂,扑打着绿珠。 反观绿珠,头发散了,衣裳也乱了,狼狈不已。 两个女人打架,小厮们不敢进去,丫鬟们也站在外围,不敢插手。 唯有谢绍航趴在床上无能咆哮:“馨柔,你又发什么疯?” 一听这话,林馨柔就炸了:“谢绍航,你还好意思说我发疯?我过来的时候,你同这个绿珠子在做什么,你说的清楚吗?这会儿你身上的薄毯,你敢往下拉吗?” 崔姝言瞥了一眼,只见林馨柔不说还好,她一说,谢绍航把身上的毯子拽的更紧了。 也正是因为他拽的紧的缘故,崔姝言看到一条空空的裤腿从毯子底下露了出来。 崔姝言微讶,她没有料错,绿珠不甘心坐以待毙。 她伺候了谢绍航三年,自然知道如何取悦他,再者,谢绍航到底是年轻,这段时间林馨柔没过来,只怕他早就憋得不行了。 再加上绿珠肤色白皙,容貌上佳,该大的地方大,该瘦的地方盈盈不足一握,若是她再有意勾引,谢绍航是很难把持得住的。 尤其是,两个人之间早就有这回事了,再有一回也不算什么。 至于林馨柔为何刚好撞见,自然少不了绿珠的手笔。 这一试,崔姝言收获不小。 将谢绍航的窘态尽收眼底之后,崔姝言看向林馨柔,满脸写着不悦:“林姨娘,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以夫君的伤势为重,唯恐冲撞了他。你可倒好,三番五次来他跟前闹事,你是怕他的伤好得快不成?” 这罪名,林馨柔自然不认。 “这是两码事。你是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这个狐媚子在同绍航哥哥做什么?” 崔姝言冷了脸:“林姨娘,还请你知晓,绿珠不是你口中的狐媚子,她是夫君的通房,而且,是伺候了夫君三年之久的通房。无论她与夫君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而且,自今日起,她不再是夫君的通房,而是夫君的良妾。” “崔姝言,你敢!” “我为何不敢?”崔姝言眉目冷峻,声调陡然拔高,“夫君的内院事,自然由我这个正头娘子负责。夫君遍读圣贤书,想来是不会插手内院之事的。” 谢绍航皱着眉正要开口。 绿珠却突然悲嚎一声:“少爷,奴婢来生再来伺候您……” 说完,竟是突然朝着旁边的柱子一头撞去。 若非旁边的丫鬟拉得及时,绿珠只怕会当场殒命。 即便如此,绿珠的额头还是撞肿了,红红的一片,衬着雪白的肌肤,看着很是刺目。 崔姝言面露无奈:“绿珠,你这又是何苦?” 绿珠抽抽搭搭:“少夫人,奴婢没脸再活下去了。奴婢伺候少爷,本就是在尽份内之事,却惹来这般羞辱,奴婢不要活下去了。” 崔姝言正色道:“绿珠,少爷科举在即,你是想让他落个逼死通房的坏名声不成?自今日起抬你为良妾,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说完,崔姝言看都没看谢绍航,心中暗道:谢绍航,你若敢开口,就等着名声烂大街吧。 片刻后,谢绍航并没有开口。 崔姝言没再耽搁,吩咐人带绿珠下去处理伤口,同时命人把房间里碰坏的花瓶、桌子等一应物品统统换掉。 前前后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原先狼藉的房间重新变得井井有条。 期间,林馨柔盯着谢绍航,哭了笑,笑了哭,到最后,见谢绍航还是冷着脸没反应,她终究是忍不住,问道:“绍航哥哥,你为何不阻止,为何不阻止啊?” 第24章 天呐,姝言,你太厉害了! 崔姝言冷眼旁观。 重活一世,她已经把谢绍航看清楚了。 这会儿,谢绍航既觉得愧对林馨柔,同时,又对林馨柔这么闹烦躁至极。 他既想要身为大少爷的面子,又想要所爱之人温柔小意地对他,说到底,他最顾及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很显然,谢绍航这会儿又羞又臊又急又气,没打算开口说什么。 一个合适的妻子,在必要的时候,是需要背黑锅的。 崔姝言深谙这一点,她上前一步,命人拉住想要上前推搡谢绍航的林馨柔,直接走到她面前,冷声道:“林姨娘,抬绿珠为良妾,是内院之事。内院之事由我负责,你问少爷做什么?” 林馨柔神色一暗:“崔姝言,你在这儿充当什么大尾巴狼?” 崔姝言不答反问:“林馨柔,你心里,当真有少爷吗?” 没料到崔姝言有这么一问,林馨柔先是一愣,继而肯定道:“我心里自然是有绍航哥哥的!我与绍航哥哥之间的情意,和你这个外人说不着。” 崔姝言冷笑:“在意一个人,竟是挂在嘴上的么?说到底,他伤成这个样子,完完全全是因为你林馨柔,你不顾念着他的伤势还就罢了,还趁着这个时候大吵大闹,让他难堪,这就是你的在意吗?” 说着,见林馨柔想要反驳,崔姝言的声调陡然拔高:“还有,如今他科举在即,静下心来是必须的,你却频繁让他心烦,又是何道理?还有,我是少爷的正妻,与他夫妻一体,你公然忤逆我,等同于不把他放在眼里。还是说在你心里,少爷原本就是一个不需要尊重的人?” 崔姝言的话,有理有据。 林馨柔立刻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说完,她陡然扭过头,看向谢绍航:“绍航哥哥,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谢绍航忍着气,问道:“你今日过来,找我做什么?” 这会儿,林馨柔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急忙说道:“绍航哥哥,你救救我哥哥好不好?我母亲说去探望我哥哥的时候,我哥哥的腿都断了。牢里不让请大夫,再这么下去,他会死的啊。” 谢绍航的神色在这一刻冷了下来:“所以,你过来,就是想让我救你哥哥?” “不。”林馨柔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道,“我是因为挂念你。” 然而,谢绍航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改变,很显然,林馨柔的话,他不信。 这个时候,崔姝言看到一旁桌案上写好的文章,惊讶道:“夫君,这是你今日写的文章?” 谢绍航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闷声道:“是。” 原先,谢绍航是在书院里读书的,但是他的恩师前段时间不治身亡,书院里其他的老师教不了他,所以,他便回家来自学。 但,科举在即,没有学问高深的名师指导,终究是一个弊端。 崔姝言粗略看了看那文章,微微皱眉:“这经世致用的文章,我看不懂。不过我今日从灵隐寺烧香回来的时候,碰巧搭救了一位老者。他看起来像是有些学问的样子,不如,我把夫君的文章拿去给他看看,如何?” 听崔姝言这么说,林馨柔顿时冷嗤一声:“崔姝言,你以为以夫君的能力,谁都能指导他不成?” 谢绍航也是嗤之以鼻。 若不是他的恩师离世,学院里的其他老师都没那个本事教他,他也不至于回家来自学。 见状,崔姝言自言自语道:“他还告诉我他叫孔贤文,自诩有些学问,没成想竟是骗我的。” 说完,崔姝言就放下了手里的文章。 一扭脸,却对上谢绍航惊愕的脸:“你、你刚刚说谁?” “孔贤文啊。”崔姝言漫不经心道。 她不用参加科举,不知道孔贤文的名号,很正常。 “是身高五尺,童颜鹤发的当代大儒孔贤文么?”谢绍航越说越激动,最后直接坐了起来。 崔姝言看了一眼,就扭脸看向别处,心道:大哥,你这一激动就露腚了,多磕碜啊。 然而,谢绍航太过激动,压根儿就没有留意到这些,只满脸期待地看着崔姝言,等着她的答案。 获得崔姝言肯定的回答之后,他的双拳紧紧攥在一起,声音微微颤抖:“孔大儒,竟是孔大儒!天呐,天呐……” 要知道,孔贤文这个人虽然平易近人,却又不畏强权,因此,他有一套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但凡是有人上门拜访,他一概是不见的。 怕的就是有人提重礼上门,来求得他的指导。 即便是王公贵族上门,他也一概不见。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条规矩,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虽说偶然遇到的话可以向他请教,可孔贤文年纪大了,不经常出门,所以,偶遇他的机会,极少。 震惊之余,谢绍航激动万分,当即什么都顾不得,直接拉住崔姝言的手:“姝言,你真能让孔大儒指导我的文章?” 崔姝言皱了皱眉,脸上的惶恐恰到好处:“当时他是这么说的。说若我有任何要求,他都可以满足,就是不知道作不作数。” “作数!自然是作数的!孔大儒是当世大儒,文人中的贤者,最是一言九鼎。天呐,姝言,你太厉害了!” 说到激动处,他一把把崔姝言拉进怀里。 崔姝言满心拒绝,心头疯狂咆哮:莫挨老子! 总之,身上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 谢绍航处于巨大的狂喜之中,丝毫没有留意到,站在一旁的林馨柔那受伤的表情。 这一刻,她只觉得难以置信。 口口声声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人,此刻却当着她的面,把另一个女人牢牢抱在怀里,完全无视她的存在。 林馨柔双手掩面,跑了出去。 林馨柔一走,崔姝言立刻推了谢绍航一下,催促道:“夫君,如今科举在即,你若是有这个心思,还是尽早把文章写出来,也好早日得到孔老先生的指点,你说呢?” “是是是,阿昌,快将笔墨拿来!”说着,谢绍航急不可耐地摸索着裤子在被子底下穿上,急着写文章。 崔姝言则转身走了出去,一出听枫院的门,就看到林馨柔等在那里。 第25章 崔姝言,你当真是好本事! “崔姝言,你当真是好本事!” 崔姝言并未看她,只看向跟在林馨柔身后唯一的丫鬟,春喜,吩咐道:“春喜,最近少爷要写文章,若无事,就不要再让林姨娘出门了。” 林馨柔的脸色陡然一变:“崔姝言,你敢!” 崔姝言的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事情都已经做了,却在质疑她敢不敢,真是好笑。 几乎是在林馨柔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春喜就已经抓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往金玉院而去。 林馨柔自然不愿,奋力挣扎。 崔姝言冷声道:“林姨娘,莫要在下人面前,失了身为姨娘的体面。不然,母亲身边的荣嬷嬷怕是又要让你学规矩了。” 林馨柔神色一顿,立刻停止挣扎,乖乖跟着春喜走了。 崔姝言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绿珠就来了。 一来,她就乖乖跪下,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少夫人,多谢您为奴婢争取。”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并未让她起来,只缓缓说道:“绿珠,你使了手段,我并非看不出来,只是想着你给少爷做了多年的通房,总该有个名分。不过,我既然能让你做这个良妾,也能让你做不了,你可明白?” 绿珠脸色一僵,立刻应道:“奴婢明白。” 她的态度,崔姝言很满意。 她起身,走到绿珠身边,亲手将她扶起:“你已是少爷的良妾,以后再不必自称奴婢。” “是,妾身明白。” “我已吩咐下去,让人给你赶制衣裳。明日便可行妾礼。这后院的院子,你看上哪一个,只管跟我说。” 绿珠将姿态放的很低:“但凭少夫人吩咐。” 崔姝言想了想:“我瞧着听菊轩就不错,你说呢?” 听菊轩虽然不大,但距离谢绍航的书房和听枫院都很近。 “妾身觉得甚好。”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纳妾比较简单,给正室敬杯茶也就是了。 之后,绿珠正式搬入听菊轩,成为谢绍航的良妾。 刚做完这些,李嬷嬷就来了。 李嬷嬷,是她娘家崔大夫人身边最得脸的人。 她一来,立刻笑吟吟道:“大小姐,夫人娘家的人送了上好的银鱼来。夫人特意让老奴过来,请您回去享用。” 崔姝言心里明白,这是碧玉给崔家通信了。 大约是她这位继母觉得她最近的行事太过出格,想要敲打她一番。 心里虽然明白,崔姝言表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欢喜地应道:“好。我这就回去。” 碧玉,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坐上马车之后,崔姝言特意看了一眼碧玉的脸,不由得皱了皱眉:“抹了这么多舒痕的药膏,还是不管用么?” 碧玉垂下头去:“是,不怎么管用。” 崔姝言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只是她的心里,却颇不平静。 她的母亲,是撞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死的。 这一切的症结,还要从她那个渣爹说起。 渣爹进京赶考前,已经娶了妻。 那便是她的母亲。 只可惜,渣爹一举高中后,被高官之女榜下捉婿,在京城另娶。 消息传回家乡,母亲带着她,即刻往京城而来。 谁知,赶到京城当日,却是崔大夫人和她那渣爹成亲的日子。 母亲悲愤不已,拦住花轿,当场痛斥渣爹攀附权贵,弃自己的发妻于不顾。 只可惜,一番血泪般的控诉,并未引来渣爹的丝毫同情,反倒是惹来他更深的厌弃。 最后,母亲悲怒交加,一头撞死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血溅当场。 那一年,她三岁。 在目睹了生母的死之后,渣爹为了名声,不得不将她带回府中教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成了崔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崔大夫人又当又立,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在明面上向来表现得对她极好,可私底下,却是对她百般磋磨。 三岁的孩子,就这样被磋磨着长大,失了身为孩子的锐气,慢慢成了个沉默寡言、自卑怯懦的性子。 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崔姝言到底是心绪难平,气息也不似先前那般平和。 重活一世,她要惩罚的,又岂止是谢绍航和林馨柔呢? 崔大夫人,也别想躲得过。 下了马车,看着牌匾上的崔府二字,崔姝言的唇角,勾起一抹淡冷的笑意。 进门之后,崔姝言问李嬷嬷:“父亲可在府中?” “回大小姐的话,在的。” “这样吧,我先去见过父亲。”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道:“也好。” 崔姝言沿着回廊,一路走向崔尚晋的书房。 一进崔府,碧玉就寻了个借口,不见了。 崔姝言自然知道碧玉去做什么,并不放在心上。 既然那么急着讨好自己的主子,今日,便不必跟着她回去了。 去书房的路上,崔姝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花丛边上,传来一个女子悲戚的求救声:“小姐,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真是个下贱胚子!本小姐的裙子也是你能碰的吗?” 说话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崔明珠。 崔姝言看过去,正看到崔明珠让手底下的人拿着棍子,一棍又一棍地打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丫鬟。 崔明珠身为崔大夫人的掌上明珠,自然嚣张了些,这档子闲事,崔姝言是没打算管的。 却在看到那丫鬟的脸的瞬间,手指猛地一缩。 怎么会是巧丫? 她六岁那年生了场风寒,一个多月还没好,崔大夫人怕她过了病气给崔明珠,就让人把她送到了庄子上养着。 也是在那个庄子上,她遇到了旁边村民的女儿,巧丫,有了她这个玩伴。 在庄子上那几年,是她生命中最欢乐的时光。 没成想在这里,她居然碰见了巧丫。 虽然巧丫长大了一些,但那熟悉的眉眼,她是不会认错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立刻走上前去,斥道:“放开她!” 一看是崔姝言,崔明珠立刻便笑了:“崔姝言,你这是要多管闲事?” 崔姝言瞥了崔明珠一眼:“你也是快要说亲的年纪了,若是苛待下人的名声传了出去,你说,你还能不能说到好人家?” 崔明珠脸色一变:“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但凡是在宴会上跟人说那么几句,你的名声就别想好了。” “你就不怕我母亲罚你?” “罚?”崔姝言的唇角露出一抹嘲讽,“她现在、还罚得到我吗?” 崔明珠脸色一变,冷哼道:“行,但愿你等会儿还能这么硬气。我们走!” 说完,崔明珠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崔姝言看向还趴在地上的巧丫,蹲下身去,低声问道:“巧丫,你怎会来了崔府?” 满脸泪痕的巧丫猛地看向崔姝言,不可置信道:“你、你是姝言姐姐?” “是我。” “呜呜,姝言姐姐,我爹染上了赌瘾,将我卖了。买人的管事说是崔府的,我还十分欢喜,以为能碰到你。谁知来了之后,根本就没见过你,还日日被人欺负。” 说着,巧丫拉起袖子,让崔姝言看上面青紫的痕迹。 崔姝言拉着她起身,柔声道:“不哭,我带你走。” “姝言姐姐,他们说你嫁人了。怕是不好把我带走吧。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放心,我会。”崔姝言笃定道。 原本,她就有所打算。 现在不过是稍稍改变一下而已,不难。 今日,她是一定要将巧丫带走的。 第26章 崔姝言,你如今翅膀硬了 到了崔尚晋的书房外,崔姝言让巧丫等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知道崔姝言进来,崔尚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很快又垂了下去:“既然回来了,就去见过你母亲。我这里,用不着来。” “碧玉脸上带了疤,日后不方便带出去。我要换个丫鬟。” “这事儿跟你母亲说,她会处理。”说着话,崔尚晋连眼皮都没抬。 崔姝言继续道:“这回我不仅要换个丫鬟,还要连同丫鬟的身契一同带走。” “呵!”崔尚晋发出一声轻蔑的笑,终于正眼看了崔姝言一眼,“怎么,嫁了人,胆子大了?” 崔姝言迎上他的眼神,表情不悲不喜:“崔大人,这么多年来,你一定想要个儿子吧?” 大约是崔尚晋五行缺德,自从他和崔大夫人成亲之后,一连串生了三个女儿。 背地里,崔尚晋没少埋怨崔大夫人生不出儿子来。 无奈,崔大夫人只得放了话,同意让崔尚晋纳妾。 只可惜,妾纳了三四个,到最后,也不过是又多了三个女儿罢了。 如今崔家算上她崔姝言,一共七个女儿,至于儿子,一个都没有。 被崔姝言说中心中隐痛,崔尚晋顿时摔了手里的书:“崔姝言,你如今翅膀硬了,敢当面嘲笑你的父亲了,是吗?” “父亲之前也是有过儿子的,不是吗?” 崔姝言是有个哥哥的。 当年,母亲一心想着来京城阻止渣爹再成亲,走得很急,没成想临出发的时候,哥哥发了高热。 无奈之下,母亲只得将哥哥交给舅舅照顾,带着她赶到京城来。 只是,渣爹后来大概是觉得生儿子无望,终于想起那个寄养在舅舅家的儿子,派人去寻,才知道前一年舅舅所在的村子遭了水灾,一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大水冲走,没了性命。 这时候,崔尚晋的脸色比刚才更冷:“崔姝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崔大人同意我的要求,我自然会把哥哥的消息告诉你。” “你哥哥他没死?” “是。” “不可能!”崔尚晋直接摇了摇头,“这不可能。我派去的人亲口告诉我,你舅舅整个村子的人都被冲走了。你休想拿此事骗我。” 崔姝言神色淡淡。 曾几何时,她也觉得哥哥没了,还为此伤心了好久。 只是,上一世她怀孕之后被关起来的时候,曾亲耳听到林馨柔说有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来府上寻她,只可惜,被林馨柔打发走了。 那时候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根本没法子去找哥哥的下落。 也是因为这件事,她深信哥哥还活着。 而且,算算时间,哥哥就要来找她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直接道:“哥哥已经与我联系过了,他对你心里有怨,不愿意联系你。你若是这个态度,我也不愿在你和哥哥之间周旋了。” 说完,崔姝言转过身,直接就走,表现得十分决绝。 这时候,崔尚晋慌了:“慢着!” 崔姝言转身,表情淡漠。 “你当真有你哥哥的消息?” “没错。” “带他来见我。” 崔姝言冷冷一笑:“崔大人,现在不是你与我讲条件的时候。我还是那句话,把我要带走的那个丫鬟的身契给我,我才有可能给你我哥哥的消息。否则,免谈!” 崔尚晋冷笑:“崔姝言,如今你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不成?” “随便崔大人怎么想。反正我的条件我已经说了,至于同不同意,那是你的事。” 不须多想,崔尚晋直接问道:“你要带走的那个丫鬟,叫什么名字?我让管家去安排。” “她叫巧丫,负责在外院洒扫。” 进府之后,巧丫只在外院伺候,没到主子跟前,也并未被赐名。 “好,等着。”崔尚晋很快吩咐下去,让人去拿巧丫的身契。 身契拿过来之后,崔姝言和巧丫一起确认过,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记住你说的话。”崔尚晋冷声提醒道。 “崔大人放心,我忘不了。” 说完,崔姝言就带着巧丫,去了崔大夫人的院里。 崔明珠也在。 看她那得意的神色,很显然是已经告过状了。 崔姝言进门之后,福身行礼:“见过母亲。” 没旁人在,崔大夫人也不再装什么,并未叫她起身。 反倒是崔明珠,这时候阴阳怪气道:“哟,崔姝言,你如今嫁了人,真是了不得了。” “妹妹慎言。谢家虽然身份贵重,可到底还是没有到了不得的地步。你这话要是传出去,旁人还以为谢家怎么了呢。”不管崔大夫人有没有发话,崔姝言直接直起身子,不卑不亢地说道。 现在,她不在崔家住,吃穿用度全都不用崔大夫人管,自然对崔大夫人也没了什么惧怕的意思。 她如今,不用在崔大夫人手底下讨生活了。 这一刻,崔大夫人也隐隐觉得,崔姝言这回回来,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崔大夫人如何想,不在崔姝言的考虑范围之内,还没等崔明珠再次发难,崔姝言直接问道:“不知母亲这回叫我回来,有什么要紧事?”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着许久没见你了,让你回来,也好多看你几眼。”崔大夫人似笑非笑地说道。 崔姝言淡淡一笑:“现下母亲既然已经看过了。那我就回去了。夫君如今科举在即,府里事情多,离不开身。” 说完,不等崔大夫人说什么,崔姝言转身就走。 “崔姝言,我母亲说让你走了吗?”崔明珠愤愤不平道。 崔姝言回身,并不理会崔明珠,只说道:“哦,忘了跟母亲说,碧玉我这回就不带走了,留给母亲自己用吧。” 说完,崔姝言直接就走了。 直到离了崔府,巧丫才喜极而泣:“姝言姐姐,我、我真的离开崔府了?” “没错。以后你就跟着我。”崔姝言柔声道。 “好,多谢姝言姐姐。不,我应该叫你小姐。多谢小姐。”说着,巧丫跪下去,郑重地朝着崔姝言磕了个头。 崔姝言抬手将她扶起,柔声道:“我如今嫁去了谢府,在谢府,你只需要听我一人的话就好。” 巧丫在崔府待了这么久,也知道大家族里的规矩,立刻点了头:“小姐有什么吩咐,巧丫必定照做。” …… 回府之后,崔姝言没先去见谢绍航,反倒是先去了谢大夫人的房里。 第27章 姝言,你这回真是立了大功! 见了谢大夫人,崔姝言主动说自己回了一趟娘家。 谢大夫人有点意外:“既然回去了,怎么没等用完午饭再回来?” 往日里,崔大夫人怕传出苛待崔姝言的名声,一向是留她吃了午饭才许她回府的。 哪怕,这所谓的留她吃午饭,不过是让她在旁边站着伺候。 “儿媳挂念夫君,故而没有久待。” “嗯。”谢大夫人满意地点头,随即问道,“我听说,你把绿珠抬为良妾了?” “是。当日绿珠伺候夫君,没成想惹来林姨娘的责打。绿珠有了寻短见的意思,幸亏是被人拦住了。儿媳怕闹出人命,旁人会以为咱们府上没规矩,故而斗胆做了这个主。” “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这件事是谢大夫人早就想做,却没做成的。 如今,反倒是崔姝言把这事儿做成了,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崔姝言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荣嬷嬷进来传话。 听完,谢大夫人便笑了:“姝言,我瞧着绍航如今是愈发离不开你了。你这才过来多大一会儿,他便让阿昌过来要人了。” 崔姝言垂眸,羞怯一笑:“母亲言重了。儿媳去灵隐寺上香那日,意外搭救了一位老者,谁曾想他竟是孔贤文。儿媳有意将夫君的文章拿去给孔大儒瞧瞧,夫君急着寻我,想必是已经将文章写好了。” 谢大夫人大喜过望:“竟有此事?” 见状,崔姝言不禁在心里暗叹谢大夫人演技高超。 说白了,这些事情瞒不过谢大夫人的眼睛,可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真是可笑。 得到崔姝言肯定的回答,谢大夫人乐得眼睛都弯了:“姝言,你这回真是立了大功!” “儿媳谢过母亲夸奖。只是……”说着,崔姝言欲言又止。 “怎么了?” “只是刚才回去的时候,母亲留我吃饭,我急着回来,并未应允。也不知是不是惹她生气了。也是我愚钝,当时没有察觉,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 谢大夫人爽朗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你放心,你母亲那里我来说,保准她不会对你不满。” 崔姝言这才满意一笑,跟着阿昌去见谢绍航。 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是闺中密友,往日里,二人无话不谈。 只是,崔姝言有点期待,当双方所站的位置不同,二人这闺蜜情,是否能一如既往地维持下去。 今日她回崔府这般反常,崔大夫人一定会和谢大夫人互通有无。 她来谢大夫人走这一趟,就是希望在崔大夫人问起的时候,谢大夫人能帮她说话。 现在,她对谢绍航有用,谢大夫人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刁难。 因为,跟崔大夫人那点闺蜜情相比,还是她自己的儿子更为重要。 而这,也将是她二人关系出现裂痕的开始。 来日方长,不急。 崔姝言闲庭信步,来到谢绍航的听枫院。 这会儿谢绍航已经写好了文章,且用心誊抄过。 待看到崔姝言,他兴奋道:“姝言,我已经将文章写好了。你什么时候请孔大儒看?” 崔姝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略显担忧:“这会儿已近正午,这时候上门怕是不好。这样吧,我备份厚礼,明日一早便带着你的文章去见孔大儒,可好?” “当然可以!”谢绍航兴奋道,“刚好趁着现在这个时候,我把文章再润色润色!” 崔姝言含笑应下,吩咐阿昌伺候好谢绍航,不许人过去打扰,之后便回去了。 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崔姝言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静下心来之后,她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最近做的事情,确认并无漏洞之后,才接着思考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让谢绍航和林馨柔付出代价的。 同时,她也会保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算算时间,她的泽儿现在应该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 上一世,在谢绍航参加科举后不久,她有孕的事实得以确认之后,就被关了起来。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自己落到那样的境地。 只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弄清楚,谢绍航为何要设计她和谢行渊圆房。 更奇怪的是,松鹤堂的防控明明那么严密,为何还是被谢绍航找到了机会? 依她看来,谢绍航自己是没这个本事的。 这件事,谢大夫人必然也知情。 只是,既然能把谢行渊送到她的床上,就说明当时谢行渊已经被控制,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何他们没有直接杀了谢行渊,而是用了这样肮脏的手段? 这些问题,崔姝言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最后,索性也就不再去想。 多思无益,更为要紧的,是走好现在的每一步。 隔日,崔姝言带上一份厚礼和谢绍航的文章,去见孔大儒。 自然,这厚礼是从府里的库房挑的,不会用到她为数不多的嫁妆。 说白了,她那些嫁妆都是经了崔大夫人的手送出来的,一个个都是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值不了什么钱。 去见孔大儒,阿昌随行。 崔姝言明白,谢绍航这是不放心她,大约,是觉得她在胡诌吧? 有阿昌跟着,很顺利地找到了孔府。 崔姝言亲自下车,对门房提及当日搭救孔贤文之事。 原以为,门房要进去通报之后才能允她进门,谁曾想,她的话刚刚说完,门房便态度殷勤地请她进去。 崔姝言很是意外。 只是,门房并未放阿昌进去,说他们老爷喜欢清静,不喜欢被太多人打扰。 崔姝言便吩咐阿昌留下。 进去的路上,崔姝言提及此事,门房说他们老爷亲自交代过,若她上门,直接带进去也就是了。 这让崔姝言不禁多想了几层。 难不成,孔大儒早就猜到她会上门? 第28章 这还早着呢,就受不了了? 很快,门房的人就把崔姝言带进了孔家的会客厅。 没多久,孔贤文就带着孔修远进来了。 进来之后,孔贤文很是客气,朝着崔姝言拱了拱手:“若非少夫人搭救,老朽这条命就保不住了。” 崔姝言客气道:“您客气了。救您的是至善大师,我只是让侍卫帮忙去请至善大师而已。” “不。至善大师跟老朽说的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你事先按压了老朽虎口处的穴位,且给了修远参片让老朽含着,老朽这条命就已经交代了,根本等不到至善大师过去。所以,说到底,是少夫人救了老朽的性命。” 这让崔姝言有点无所适从。 她救孔贤文,有自己的目的,如今被他这样盛情感谢,反倒是让她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就听孔贤文说道:“不过,老朽有一事不明。” “您请讲。” “救人本是好事,为何少夫人当日要掩人耳目?” 崔姝言垂眸,如实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会医术的事情,暂时不想被其他人知道。” 深宅内院,多的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一点,孔贤文又岂会不知? 于是,他没有继续问下去,只问崔姝言今日来有何贵干。 崔姝言有点窘迫。 毕竟,她现在这样登门,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可是,想要取得谢绍航的信任,这又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如此一想,崔姝言不禁红了脸:“我家夫君今年要参加科举,写了一篇文章,想请您指正一番。” 孔贤文立刻便笑了:“少夫人客气了。只管将文章拿来就是。” 崔姝言立刻把谢绍航写的文章奉上。 孔贤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让孔修远取来笔墨,在上面详细地做了批注,神情颇为认真。 这篇文章,孔贤文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等他看完之后,上面的批注已经变得密密麻麻,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 崔姝言十分感激:“孔老先生,今日实在是麻烦您了。” “少夫人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你处境艰难,若老朽此举能帮到你,老朽也会舒心不已。” 崔姝言猛然抬头,几欲落泪。 前世今生,她都不曾承受过来自于谁的善意。 渣爹不慈,继母伪善,谢大夫人、谢绍航、林馨柔皆是心狠手辣之辈。 那便是她全部的世界。 不曾想却在孔贤文这里,感受到了深深的善意。 这一刻,崔姝言突然明白为何门房会直接放她进来。 那是因为,孔贤文早就意识到,她救了他,会有所求。 他意识到了,却还是以这样的善意对待她,真是难能可贵。 想明白这些之后,崔姝言再也忍不住,在孔贤文面前,潸然泪下。 她起身,深施一礼,满腹歉疚:“老先生,我……”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孔贤文打断。 “傻孩子,各人有各人的难处。甭管你此举背后有着怎样的打算,你搭救老朽都是事实。老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回报,便是理所当然。你也不必想太多。不过,至善大师倒是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您请讲。” “至善大师说,人生实苦,但,总有回甘。” “至善大师这话,有何深意?” 孔贤文摇了摇头:“老朽也不知。想必,日后你会有所感悟。” 崔姝言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又寒暄几句之后,起身告辞。 …… 此时,听枫院。 林馨柔守在谢绍航床前,亲手喂他喝下一碗解暑的绿豆汤。 二人本就感情深厚,见林馨柔如此,往日的柔情不禁浮上心头,谢绍航看着林馨柔红肿渐消的脸,柔声道:“柔儿,你受苦了。” 一句话,惹得林馨柔落了泪。 她捧着谢绍航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微微摇头:“不,受苦的是你。之前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 “傻瓜,我怎会真的生你的气?” “绍航哥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说着,林馨柔凑上去,闭上眼睛,亲吻着谢绍航的脸颊。 谢绍航喘息声渐粗,却又在最关键的时候握住林馨柔上下作乱的手。 “柔儿,不可以。” “为什么?”林馨柔声音娇嗔,带着一丝不满。 “我背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府医交代过,不能剧烈运动。” “那么……”说着,林馨柔在谢绍航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道,“绍航哥哥不必动,一切,由我来。” 说完,林馨柔掀开谢绍航身上盖着的薄毯,钻了进去。 …… 等崔姝言带着孔贤文批注好的文章回来,就看到谢绍航坐在那里看书,而林馨柔就坐在他旁边,正给他扇着扇子。 看到她进来,林馨柔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视线就落在谢绍航身上。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绍航就激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姝言,你回来了!” “是。你的文章孔大儒已经批注好了,你看看。” 谢绍航迫不及待地接过,专心地看了起来。 林馨柔凑过去看了一眼,嘟囔道:“这都是什么啊?怎么写的那么密?” “馨柔,你好吵。你先出去吧。”谢绍航不耐烦道。 林馨柔一脸的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谢绍航。 明明刚才还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地叫着,怎么崔姝言一回来,就对她换了一副嘴脸? 就好像,她是什么讨人厌的东西一般。 林馨柔心里不服,酸溜溜道:“绍航哥哥,这真的是孔大儒的笔迹吗?该不会是某些人随便找了个人在上面批注了几笔,就来冒充孔大儒吧?” 这回,谢绍航终于是忍不住了,他不乐意地看了林馨柔一眼:“这自然是孔大儒的笔迹,做不得假。你先回去,别再打扰我了。” 说完,他没再看林馨柔,视线重新落在手里的纸上。 林馨柔气愤不已,恨不得把谢绍航手里的纸抢过来,撕碎。 可是,她到底是不敢,只得忍气吞声地走了出去。 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身看过去,发现谢绍航不知何时站到了崔姝言身边,正热切地跟她说着什么,脸上还带着和煦的笑容。 瞬间,林馨柔酸了:“绍航哥哥,你只赶我走,为什么却容许崔姝言留在这里?” 谢绍航皱了皱眉,不耐烦道:“馨柔,你真的很吵。这几日你就不要过来了。” 说完,便吩咐阿昌送林馨柔出去。 林馨柔气得跺了好几下脚,这才离开。 崔姝言随意瞥了一眼,心道,这还早着呢,就受不了了? 第29章 她都有些等不及了 说起来,上一世的林馨柔又有什么本事呢? 不过是借着谢绍航的势头耀武扬威罢了。 她所能凭借的,无非是谢绍航的偏爱罢了。 没了谢绍航的偏爱,她林馨柔什么都不是。 只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上一世的她居然都不明白。 傻傻地以为只要自己付出的足够多,就会得到谢绍航的怜爱,拼命想从林馨柔那里夺回谢绍航,夺回身为谢府少夫人的荣耀。 前一世的她陷在这样的怪圈里,弄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害死了唯一的儿子。 这一世,再不会了。 她会永远保持现在这份清醒和理智,一点一点夺走林馨柔和谢绍航最为珍视的东西,然后,让他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永远都别想翻身! 现在,谢绍航最重视的就是科举,那么,她就从科举下手。 这一刻,看着谢绍航那认真的样子,崔姝言不禁在想,若是谢绍航最终名落孙山,他会是何等的伤心? 单单是这么一想,她都有些等不及了。 这时候,谢绍航刚好抬头,看到崔姝言在笑,不禁问道:“姝言,你在笑什么?” 崔姝言对答如流:“能帮到夫君,我很开心。” 谢绍航爽朗大笑:“姝言,这一回,你可算是帮了我的大忙!说吧,你想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崔姝言看着谢绍航,眼神中写满痴恋:“夫君,我什么都不要,只愿你一举高中,达成心中所愿。能看着你开心,便是我最大的开心。” 美人仰视,情意绵绵。 这一刻,谢绍航甚至有一瞬的心虚,但是很快,他就握住崔姝言的手,动情道:“姝言,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有夫君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崔姝言低下头去,仿佛十分欢喜的样子。 谢绍航情不自禁地凑过来,想要亲吻崔姝言,被崔姝言不动声色地躲过。 “夫君,你读书辛苦了,歇会儿吧。我让厨房的人给你备了明目的汤羹,我去看看备好了没。” 说完,崔姝言就出去了。 直到到了门口,她都能察觉到谢绍航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崔姝言刚走出听枫院的院门,就撞上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谢春雅。 谢春雅是谢绍航的亲妹妹,她看似单纯,实则心狠手辣。 上一世,除了林馨柔和谢绍航,对她折磨最狠的就是谢春雅。 而谢春雅之所以这么恨她,就是因为觉得她毁了她的婚事。 究其原因,是因为谢春雅喜欢上了一个看似温文尔雅的男子——安平侯之子,小侯爷程元龙。 但,崔姝言却在无意中得知,程元龙已经在外面养了好几房外室不说,家里更是小妾成群,而且,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打人。 曾经有好几个小妾,都被他活活打死。 只可惜,这样的事程元龙做得隐秘,再加上安平侯府权势颇大,故而一直没有暴露。 而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次在寺庙礼佛的时候,听安平侯府的下人提起的。 上一世,正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在得知谢春雅对程元龙有意之后,崔姝言就告诫谢春雅不要和程元龙交往。 谢春雅自是不依,可谢大夫人在调查过之后,发现一切确实像崔姝言说的那样,就出面拒了安平侯府的求亲。 后来,谢春雅没能如愿嫁给程元龙,后来,虽然她得嫁高门,生活优渥,可想到从前的事情,还是觉得意难平,每每心中有气便回娘家折磨那时候已经被囚禁的崔姝言。 想到上一世,谢春雅用烧红的簪子在自己身上划来划去,崔姝言的身子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时至今日,那种灼热的疼,仍旧让她心颤不已。 这时候,谢春雅开口,满满的倨傲之态:“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崔姝言。” 崔姝言回之一笑:“小妹,你回来了。” 前阵子,谢春雅跟着她的外祖母一起回乡祭祖,想必是刚刚回来。 “是,我回来了。”说着,谢春雅并不看崔姝言,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又回过头来,问道:“我哥哥这回伤着,是因为林馨柔?” “是。”崔姝言直言不讳地回答。 “好,我知道了。”说完,谢春雅进了听枫院。 崔姝言唇角微扬,接下来,林馨柔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因为尊贵的谢大小姐,平等地鄙视每一个地位不如她的人。 而且,往日里在和林馨柔的交锋之中,因为谢绍航偏帮林馨柔,更是让谢大小姐万分恼火,将谢府闹得鸡犬不宁。 若不然,谢大夫人又怎么会舍得宝贝女儿长途跋涉,回乡祭祖呢? 现在既然她回来了,最好赶紧闹腾起来,她爱看。 大概是神明听到了崔姝言的祈祷,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就见巧丫从外面走进来。 直到进了房间,避开其他人之后,巧丫才面露喜色:“小姐,林姨娘的手被大小姐烫伤了!” “怎么回事?你说仔细一点。” “奴婢听说,大小姐故意让林姨娘端滚烫的茶水,林姨娘没端好,伤到了她自个儿。说是整双手都起了水泡。大夫人已经明令禁止,不许私下里议论这件事。” 谢大夫人下了这样的命令,自然是担心这消息传到谢绍航的耳朵里去。 等过上几日,林馨柔的手好的差不多了,谢绍航再知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然,若是亲眼看到林馨柔伤得有多惨,只怕以谢绍航的脾气,又得一顿闹腾,会影响谢绍航备考的心态。 谢大夫人的打算,崔姝言猜出来了。 不过,她可不打算让谢大夫人如愿。 这座府邸若是太安静了,那就没意思了。 当然,这件事谢绍航必须得知道,而且,还不能让谢大夫人怀疑到她。 如此一来,倒是要好好打算一番。 崔姝言正想着这些,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听这声音,还不是一个人,想必是谢大夫人过来了。 崔姝言迎出去,果不其然,正是愁眉不展的谢大夫人。 第30章 姝言,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一见面,谢大夫人就开始倒苦水:“姝言,真真是愁死我了。这春雅刚回来,就烫伤了林馨柔那个贱蹄子的爪子!这事儿要是让绍航知道,只怕又得一顿闹腾!” 崔姝言扶着谢大夫人坐下,温声劝道:“母亲莫急,只要封锁消息,不让夫君知道这件事也就好了。” “可这二人若是几日不见,怕是绍航自己就让人去寻她了。” 这俩人如胶似漆的,看得谢大夫人头疼。 “那就让夫君暂时想不起来林姨娘。” 听崔姝言如此说,谢大夫人顿时眼前一亮:“姝言,你有什么好法子,快说说!” “倒也说不上是多好的法子。我把夫君的文章拿给孔大儒看了,孔大儒看过之后,做了不少的批注。若是这时候让夫君再写上几篇文章,我许诺他再拿给孔大儒看看,想必,夫君就想不起林姨娘了。” 听完,谢大夫人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崔姝言面露难色:“只是,我才刚刚拜访过孔大儒,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腆着脸上门去。但事关夫君,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着,崔姝言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姝言,辛苦你了。”说着,谢大夫人拉过崔姝言的手放在掌心,“我就知道,整座府里,就你最贴心。拜访孔大儒需要什么,你只管说,我让人去准备。” “母亲,孔大儒是出了名的不收礼。若是带礼物上门,只怕会被他赶出来。不过,他到底是年纪大了,我们送些名贵的药材去,他应该不会拒绝。” “这倒也是。我这就让管家去库房挑些名贵的药材过来,给你备着。甭管你什么时候去,随时都能带。” “那就多谢母亲了。” “谢什么?你做这些,可全都是为了我们谢家。”说着,谢大夫人吩咐荣嬷嬷,“荣儿,你回房去,将我那个红宝石金项圈拿过来,给姝言。” “母亲,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的什么傻话?你是绍航的正妻,日后我的东西,还不都是你的?” …… 一番巧舌如簧,换来一个红宝石金项圈。 拿到手之后,崔姝言看了看,宝石的成色极好,这金项圈,大概值三百两银子左右。 不过,拿到之后,她没戴,让巧丫收了起来。 钱财虽是身外之物,却也是必备之物。 有朝一日待她报仇雪恨,是一定要离开这座吃人的谢府的,到时候,若是没有钱财傍身怎么能行? 只是,若单单是靠着这些东西来积攒钱财,还是太慢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问巧丫:“巧丫,你在外面有信得过的人吗?” “你还记得铁蛋哥吗?” 崔姝言想了想,有些印象。 铁蛋是巧丫的邻居,两个人是很好的玩伴。 崔姝言依稀记得,铁蛋很憨厚的样子。 “我那次出门,碰到铁蛋哥了,他在一家杂货铺里当学徒。他还说等他攒够了钱,就给我赎身。” 说着,巧丫的唇角,露出一抹羞赧的笑意。 崔姝言打趣道:“我现在就给你赎身,你去找他,可好?” “不要。”巧丫立刻就摇了摇头。 她是个机灵的丫头,早就看出来无论是在崔家还是在谢家,崔姝言的处境都不好。 既然这样,她怎么会离开呢? 她看着崔姝言,郑重道:“姝言姐姐,我希望我能帮到你。” “嗯?” “那时候我落水,还是你救了我。回家之后我爹还训我,说你是千金小姐,你要是被淹死了,一百个我都不够赔的。可你当时,还是救了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知恩图报。况且我就算是出去了,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要是运气不好被我爹碰到,只怕他会把我再卖一次。” 这么久远的事情,崔姝言已经不记得了,没成想,巧丫还记得。 最终,崔姝言点了点头:“好,那你就继续留在我身边。” 刚好,她也需要自己的人手。 之后,崔姝言去了谢绍航房里,看到他正看着被孔大儒批注过的文章,认认真真地看着,连崔姝言走近都没发觉。 “夫君。”崔姝言近前,轻声唤道。 “嗯。”谢绍航应了一声,但并未抬起头来。 “你觉得孔大儒给出的批注,对你有帮助吗?” “自然。孔大儒到底是大儒,给出的意见可谓是高屋建瓴,真知灼见!单单是这些批注,就足够我琢磨好几日了。而且,若是我自己去想,怕是一个月也琢磨不出这些!” 见状,崔姝言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夫君,眼下科举在即,若是孔大儒多指点你一些,对你是不是会更有帮助?” “这是当然的……”说到这儿,谢绍航猛然转过头,看向崔姝言,“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若是孔大儒多指点你一些,对你……” “真的吗,姝言?” “自然是真的。虽然挟恩图报这种事不好,但是为了你,我愿意。”说着,崔姝言低下头去,仿佛十分羞怯的样子。 谢绍航喜不自胜,直接伸手,抱住崔姝言的腰:“姝言,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我对夫君好,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说完,崔姝言催促道,“夫君,你快些把这些批注全都弄明白,然后多写几篇文章出来,我也好尽快拿给孔大儒,让他再好好指点你一番。” “好!好!”谢绍航立刻松开崔姝言,忙着去准备。 看着谢绍航激动的样子,崔姝言不禁在想,来日若是谢绍航竹篮打水一场空,该是何等的失望啊? 这么一想,她都希望科举那一日快点到来了。 谢绍航这边解决好,接下来就是林馨柔那边了。 林馨柔的手被烫伤,现在看着是最惨的时候,也是最能激发谢绍航同情心的时候。 若是再过上几日,林馨柔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到那个时候再被谢绍航看到,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只是,谢大夫人已经严防死守,怕的就是林馨柔派人去告状。 现在林馨柔和她身边的那个春喜,必定被看得很严。 而且,关于林馨柔的消息,还不能从她嘴里说出去。 不然,谢大夫人那里,她没办法交差。 这么一琢磨,这件事倒是难办了。 崔姝言冥思苦想,倒真想出一个法子来。 第31章 母亲,哥哥要杀我! “巧丫,你去一趟听菊轩,请珠姨娘过来一趟。” 巧丫立刻应了,请绿珠过来。 绿珠现在已经是谢绍航的良妾,不过,她很安分。 至少,在崔姝言面前,她表现得很安分。 绿珠过来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少夫人。” “免礼,坐吧。” “是。”应声之后,绿珠坐下,却也只敢挨一点点椅子的边,很是拘谨。 崔姝言瞧了一眼绿珠的打扮,道:“珠姨娘,今日我有些乏了。少爷那边需要人伺候,你过去吧。” 绿珠有些惊讶,没想到崔姝言居然肯给她机会。 “不过……”这时,崔姝言话锋一转,“你这身装束太老气了,少爷怕是不大喜欢。我记得你行妾礼的时候,我吩咐裁缝给你备了一身粉裙,待会儿就穿那个吧。” “好。” 送走绿珠,崔姝言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琢磨着这件事。 要论最喜欢穿粉衣的人,莫过于林馨柔。 谢绍航看到绿珠一身粉衣,难免会想到林馨柔。 东施再会效颦,终究也不是西施。 等着看吧,今日谢绍航是一定会去找林馨柔的。 要不了几个时辰,这座府邸,就会重新热闹起来。 果不其然,绿珠伺候了没多久,就被谢绍航赶了出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谢绍航就让阿昌去请林馨柔。 人自然是没有请过来。 阿昌说林馨柔身上不爽利,不能过来。 但,谢绍航伸出手指一算,脸色就变了。 身子不爽利,便是来了月事。 但算算时间,还不到林馨柔来月事的时候。 每每林馨柔来了月事,谢绍航是最懊恼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记得格外清楚。 因此,面对阿昌,谢绍航的脸色就冷了下去:“阿昌,说实话!” 见谢绍航发火,阿昌不敢隐瞒,却也不敢说实话,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见状,谢绍航便知道,这和他的母亲脱不了干系。 当下,他什么都顾不得,挣扎着下了床。 原本,这几日他也能下床走几步了。 这会儿心里着急,更是走的飞快。 只是,他刚出听枫院的门,谢大夫人就带着人赶到了。 “绍航,你这伤还没好利索,这是要到哪里去?”说着,谢大夫人满脸关切。 “母亲,你将柔儿怎么样了?” “馨柔好好在她的院子里待着,我能将她怎样?她不过是来了月事,身上不舒服,不愿意出门罢了。” 听到这儿,谢绍航的脸色陡然一变:“往日里,母亲哪里会知道柔儿何时来月事?你这样,分明是欲盖弥彰!” 谢大夫人的脸色,冷了一瞬:“绍航,你当真要为了林馨柔,闹得整个家里鸡犬不宁吗?” “母亲,柔儿是儿子心爱的女人,你为何就是容不下她?” 说完,谢绍航不再跟谢大夫人纠缠,只大步朝着林馨柔所住的金玉院而去。 “来人,拦住少爷!” 一群人顿时围上去,却又不敢真的拦他,呼啦啦跪了一地,挡住他的去路。 谢绍航怒不可遏,直接踹过去,怒斥道:“滚,都滚!” 谢大夫人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着急。 谢大夫人命人去拦,竟是怎么也拦不住。 这会儿的谢绍航,俨然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架势。 当初他受伤伤得要死的时候,心里的确是怨过林馨柔的。 可怨归怨,无论怎样,那都是他心爱的女子。 最终,谢大夫人只能自己去拦。 她,谢绍航是不能推开的。 谢绍航直接跪了下去,抬头直视着谢大夫人的眼睛:“母亲若不让路,儿子就跪在这里。” 做儿子的,最是知道该怎么拿捏自己的母亲。 这会儿虽然太阳即将落山,可晒了一天的地面灼热无比,这要是跪上一个时辰,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尤其是,谢绍航如今的伤还没好利索。 谢大夫人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起来,别让下人看笑话!” “母亲若是不让路,儿子就不起来!” 谢大夫人暗暗咬牙,终究是拗不过谢绍航,只得把路让开。 起身之后,谢绍航大步朝着金玉院而去。 到了院外,他直接将守门的人踹开,大步奔了进去。 刚进内院,他就听到了林馨柔的呻吟声。 这让他更加紧张。 他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屋子,等他看到林馨柔那双通红的、满是水泡的双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儿上涌。 “谁?谁干的?” 冷不丁看到谢绍航过来,林馨柔的泪顿时就忍不住了。 “绍航哥哥!”她飞扑上前,抱住谢绍航。 却又在靠近他的瞬间,忍不住哎呦一声,立刻远离。 “怎么了?”谢绍航关切道。 林馨柔扁着嘴,用自己仅有的完好的一根手指,慢慢挑开自己的领口。 只见胸口原先雪白的肌肤,已经被烫得血红。 “用药了吗?”谢绍航忍着怒气问道。 林馨柔摇了摇头。 “拿药来!”谢绍航朝着外面吼道。 之后,他扶着林馨柔坐下,眼圈发红:“谁干的?” “谢春雅。”林馨柔带着哭腔说道。 “她真是作死!”谢绍航怒骂一句,人就出去了。 他径直去了谢春雅的院子,手里还拎着半道儿上捡的一根棒子。 刚进外院,就是一通乱砸。 进内院看到谢春雅,更是一棒子就招呼了过去。 这一棒子没打到谢春雅,却是打中了谢春雅的奶嬷嬷,那奶嬷嬷当场就倒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谢春雅哪里见过这架势,立刻吓得哭爹喊娘,往一旁躲去。 她的一帮丫鬟则护着她,到了院子里。 恰好谢大夫人这会儿闻讯而来,谢春雅直接扑进她的怀里,痛声道:“母亲,哥哥要杀我!” 谢大夫人护住谢春雅,冷眼看向提着棒子追出来的谢绍航,怒道:“孽子,你今日当真要杀了你妹妹才开心是不是?” “母亲,惯子如杀子,这个道理,希望你能懂。” “我就是太娇惯你了,才把你养成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你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崔姝言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毕竟,一个合适的妻子,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到来。 第32章 你妹妹哪里就恶毒了? 这个时候,双方僵持不下。 谢绍航不会把谢春雅怎么样,谢大夫人也不可能再惩罚谢绍航,可是,如果再这么继续闹下去,很伤感情。 这个时候,就需要给彼此一个台阶。 崔姝言深谙此理。 因此,来了之后,崔姝言张开双臂,直接拦住拿着棒子的谢绍航,规劝道:“夫君,春雅已经知错了。这一次,你就原谅她吧。” 谢绍航愤然扔了手里的棒子,棒子撞在地上,又触地而起,撞破了旁边种着荷花的大缸,缸里的水流了一地。 “也就是看在你大嫂的面子上,不然,今天这件事,我定要和你不死不休!”谢绍航冷着脸,那表情几乎要吃人。 崔姝言安抚了谢绍航几句,又看向谢大夫人:“母亲,夫君这回是冲动了,他的本意不是想跟您吵。他只是、太着急了。” 谢大夫人微微缓了口气,拉过崔姝言的手:“姝言,也就是你。但凡是今日换了旁人,我都不可能饶过这个臭小子!” “母亲,您消消气。母子哪有隔夜仇?”说完,崔姝言看了谢绍航一眼,朝他使了一个眼色。 谢绍航立刻低头:“母亲。” 认错的话,他说不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谢大夫人自然不会追究。 可是,她不追究,却挡不了有人蹬鼻子上脸。 “谢绍航,有本事你今天就弄死我,不然你就不是男人!真是给你出息坏了,为了林馨柔那个贱女人,居然要棒杀自己的亲妹妹!” 崔姝言心中暗道,很好,又能看热闹了。 被谢春雅这么一激,谢绍航心中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拔腿就朝着谢春雅走去。 谢春雅只觉得谢绍航不敢动她,站在原地,挑衅地看着谢绍航,动都没动。 谢大夫人却急了,拼命抓住谢绍航的衣襟,同时朝着荣嬷嬷大喊:“把大小姐带走,快!” “母亲,别拦他,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动我!”谢春雅叉着腰,挑衅道。 荣嬷嬷是个机灵的,立刻朝着两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几人一起,也不管谢春雅如何挣扎,费了老鼻子劲儿,终于把人给拖走了。 这边,崔姝言和谢大夫人一起,使劲拉着谢绍航。 谢绍航这会儿俨然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拼命想推开二人。 谢大夫人脚下一个不稳,就被谢绍航推倒在地,只听得一声脆响,谢大夫人神情扭曲地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 崔姝言立刻丢开谢绍航,关切道:“母亲,您怎么了?” 不过片刻,谢大夫人的额头上已经疼出了冷汗,颤声道:“疼……” 崔姝言看了一眼,有袜子遮挡着,看不出具体的伤情,不过,疼成这个样子,以她的判断,应该是崴着了。 “来人,请府医速来!” 说完,崔姝言看了一眼杵在那里不知所措的谢绍航,声音急切:“还不赶紧把母亲扶到春雅房里去!” 谢绍航这才闷着头上前,和崔姝言一道,把谢大夫人扶了进去,靠着软榻坐下。 丫鬟近前帮谢大夫人褪了袜子,看到谢大夫人肿胀的脚腕,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滚出去!”谢大夫人怒道。 丫鬟急忙退下。 好在这时候,府医终于赶到,立刻为谢大夫人诊治。 诊治的过程中,谢大夫人数次发出惨叫。 谢绍航站在一旁,显得手足无措。 崔姝言靠近,低语道:“夫君,给母亲认个错吧。” 伤了自己的母亲,谢绍航原本就心存愧疚,这会儿有了崔姝言给的台阶,他立刻往谢大夫人身边靠了靠。 可那认错的话,终究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 等府医走了,他才低着头,低声道:“母亲,对不起。” 这会儿,脚腕处的疼痛缓解了一些,谢大夫人的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白,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苦口婆心道:“航儿,你自己说,你今天是不是太冲动了?” “母亲,是春雅有错在先。” “好,就算是春雅有错在先,你就能拿着棒子要棒杀自己的亲妹妹吗?在你眼里,春雅还比不过一个林馨柔,是吗?” “母亲,您是没见柔儿的手伤得有多狠。” “所以呢,为了林馨柔的手,你就想要你妹妹的命?” 谢绍航脸色变冷:“母亲,话不是这样说的。这一次春雅敢伤柔儿的手,下一次就敢伤她的性命。她到底是还没许人家,若是这恶毒的名声散播了出去,终究是对她不好。” “胡说!你妹妹哪里就恶毒了?她只是不小心而已。” “这话,母亲信吗?” “你……” 母子俩之间的交锋,愈发激烈。 看到这样的场景,崔姝言心淡如水。 上一世,类似这样的场景,她也是见过的。 为了林馨柔,谢绍航曾数次和谢大夫人、谢春雅交锋。 那时候,她看着谢绍航,满心盼望谢绍航也会这样护着她,她心里甚至是羡慕林馨柔的。 这一世,她倒要看看,当谢绍航事事不顺、一事无成的时候,二人之间的感情是否会像上一世那样,坚如磐石? 到那时,谢绍航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她、拭目以待。 谢大夫人的脚伤了,依着府医的嘱咐,要卧床休息。 谢绍航送走谢大夫人之后,先去探望了林馨柔,之后,就回了听枫院,继续琢磨该如何写文章。 崔姝言乐得清闲,待在自己的院子里。 隔日上午,她正躺在躺椅上,吃着刚刚放凉的绿豆粥,就瞧见荣嬷嬷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少夫人,安平侯府要举办赏荷宴,邀请夫人带着小姐前往。只是如今夫人伤着,无法出席。夫人的意思是,届时,还请少夫人带着小姐同去。” 看着荣嬷嬷递来的帖子,崔姝言心头一震。 上一世,正是在这次的赏荷宴上,谢春雅对安平侯府的小侯爷程元龙一见钟情,从此便不可自拔。 而崔姝言在得知程元龙有打人的癖好之后,就百般规劝谢春雅,让她不要往安平侯府这个火坑里跳。 因为她规劝的次数多了,谢大夫人也起了心思,派了好几拨人去查,果然查到程元龙虐待侍妾,彻底绝了谢春雅的心思。 正是因为这件事,谢春雅恨毒了崔姝言。 至于这一次,崔姝言摇着手里的扇子,神情淡淡。 既然有人上赶着要去作死,又何必要拦着呢? 第33章 崔姝言,我哪句话错了? 不过,甭管谢春雅如何作死,别想沾染她半分。 如此想着,崔姝言面露难色:“嬷嬷,春雅的性子,想必你也知道。母亲若是不去,我只怕是管不住她。现在她正是议亲的年纪,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那可就不好了。” 虽然她是谢春雅名义上的嫂嫂,但是谢春雅对她,从来都摆着大小姐的架子,连一声嫂嫂都没叫过,更别提听她的话了。 “待老奴回去禀明夫人,再来回少夫人的话。” “我刚好要去探望母亲,一起吧。” “也好。” 到了谢大夫人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谢大夫人轻微的呻吟声。 崔姝言面露关切,走了进去。 “母亲,您可好些了?” 谢大夫人倚在榻上,面色惨白:“尚可。姝言来了,坐吧。” 坐下之后,崔姝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听罢,谢大夫人的神色也凝重了不少。 的确,谢春雅已经到了要议亲的年龄,在这个时候,万万不能传出半分不好的名声。 可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谢大夫人最是知道。 她沉思片刻:“这样吧。姝言,让荣嬷嬷与你同去。” “也好。” 这样的话,来日谢春雅出了什么事情,也就赖不到她的头上去。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 转眼就来到两日后,安平侯府举办宴会的这一日。 这宴会虽然以赏荷的名义来办,却也有相看的意思在里面。 而谢春雅正是相看的年龄,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大夫人即便自己来不了,也要让她带着谢春雅过来。 这日,谢春雅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一身桃粉色的百褶裙,头上梳着元宝髻,发饰是一整套的浅粉色水晶头面,华丽而不失少女的娇俏。 这么一打扮,谢春雅看起来倒真的有了几分婉约灵动的气质。 坐在马车上,谢春雅拿着小铜镜不停地打量着。 很显然,她对自己今天的装扮很满意。 一边照着镜子,还不忘命令崔姝言:“要是我碰到不愿意搭理的人,就给你使眼色,你及时过来给我解围,记住了吗?” 崔姝言拿着一本书在看,并不搭理谢春雅。 顿时,谢春雅便恼了:“崔姝言,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崔姝言不说话,只看向坐在旁边的荣嬷嬷。 荣嬷嬷从马车的暗格里拿出一把戒尺,抓过谢春雅的手,直接就打了一下。 据说,荣嬷嬷年轻的时候能举得动大缸,如今虽然上了些年纪,可功底还在。 被她打一下,是很疼的。 “嬷嬷,你!”谢春雅怒不可遏。 荣嬷嬷得了谢大夫人的话,不卑不亢道:“大小姐,夫人交代过,今日你务必要谨言慎行。否则,就不要怪老奴不客气了。” 谢春雅气得直瞪眼,就拿软柿子捏:“崔姝言,我哪句话错了?” 荣嬷嬷在一旁提醒:“大小姐,您应该叫少夫人嫂嫂。宴会上人多眼杂,还请大小姐时时刻刻提醒自个儿。” “现在还没到地方,嬷嬷这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谢春雅摸着自己被打疼的手,愤愤道。 “唯有时刻谨记,才能不出错。” 看着荣嬷嬷冷然的神色,谢春雅不敢再多说,只靠近崔姝言:“嫂嫂,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嗯。” 见崔姝言如此敷衍,谢春雅又想恼,可看到荣嬷嬷手里的戒尺,生生忍住。 很快,就到了今日举办宴会的场地,安平侯府的一个别院。 这别院在城东,旁边有一条大河,故而挖了一个很大的池塘,引了河水进来。 想必是因为水质好的缘故,每年夏天,就数这别院里的荷花开得最好。 每年的这个时候,安平侯府都会举办宴会。 又因为这里的荷花声名远播,有很多人都想来一睹荷花的风采。 等崔姝言他们到的时候,别院门口的空地上,已经停了很多马车。 临下马车之前,崔姝言看了谢春雅一眼:“妹妹,不管往日里你对我态度如何,今日出门在外,想必妹妹知道该怎么做。” 谢春雅甜甜一笑:“嫂嫂放心,我自是知道的。” 从小到大,不就是这么装着过来的吗? 装了这么多年,她深谙此道。 不过是逢人便笑,却又笑不露齿,处处表现得端庄大方罢了。 若是与人起了争执,就表现出大度的样子。 只要记着这两点,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崔姝言和谢春雅并肩而行,其余的丫鬟婆子跟在后面,缓缓进了这别院。 往日在崔家的时候,崔姝言就跟个鹌鹑一般。 她参加宴会的唯一目的,无非是被崔大夫人当做一个用来显示她贤良的工具罢了。 身为继母,又因为大婚当日崔姝言的生母撞死在她的轿子上,多年来,崔大夫人一向很在意自己的名声。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就拼命想在人前显示出自己对崔姝言很好的样子。 这就使得崔姝言很抵触这样的场合。 后来嫁入谢府,谢大夫人带着她参加了几回宴会,见她跟个哑巴似的,从头到尾说不上几句话,后面也就不再带她出来了。 至于这一次,谢大夫人是看到了崔姝言最近的转变,若不然,即便是不参加这次的宴会,她也不会让崔姝言带着谢春雅来。 说起来,这倒是崔姝言第一次在宴会上独当一面。 但,崔姝言的心里反倒没有丝毫的惧怕。 当她经受过那炼狱般的日子,现在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以往在崔家的时候,每次参加宴会,她都会事事做到最好,力求不出错。 事实上,那么多的宴会上,她除了不够活跃,完全不曾犯过任何错误。 所以,参加宴会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遇到突发状况该如何处理,她是最清楚的。 对这些清清楚楚,再加上她现在心性坚韧,完全不是从前鹌鹑一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她参加这样的宴会,自然是如鱼得水。 被安平侯府的下人引到参加宴会的场地之后,崔姝言便热络地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 没错,这些人,她都认识。 往日里参加宴会,她是最谨小慎微的那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有了更多的机会观察周围的人。 而且她记性好,但凡是见过的人,都能叫得出名字。 一路走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崔姝言就收获了不少目光。 她都落落大方,微笑着回应。 只是,她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个不速之客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走来。 第34章 该死的崔姝言,她怎么敢! 看着突然站在她面前的、面容明艳的女子,崔姝言神色如常,回之以礼貌的一笑,并没有多余的话。 只因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所不喜的。 只不过以她如今的境遇,学会对讨厌的人报之微笑,也算是必备的本领。 然而,高玉瑶看到崔姝言没有像往日一样对她露出讨好的笑容,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崔姝言,你如今真是长本事了,竟敢欺负明珠!”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仿佛是怕其他人听到似的。 这倒也是,高玉瑶如今也到了要议亲的年龄,在外人面前,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 但,崔姝言却知道,在这明艳端庄的外表下,高玉瑶有着怎样一副狠毒的心肠。 高玉瑶是崔大夫人的亲侄女,崔明珠的亲表姐。 往日在崔府,高玉瑶可没少变着法儿的欺负她,比如往她被子里放浑身长满刺的毛毛虫,却又不许她乱动。 时至今日,崔姝言还记得那毛毛虫爬进她裤管的感觉:痒痒的,麻麻的,而且被爬过之后,身上火辣辣的疼。 因为她不知道,下一刻这毛毛虫会爬到哪里去。 那时候她才七岁,却已经知道这世上无人助她。 她只得生生忍住,因为,但凡她发出丝毫的惊叫声却是将毛毛虫捉起来扔掉,高玉瑶和崔明珠他们只会用更加残忍的法子对待她。 比如,排着队,打她耳光。 再比如,让她端着一个空杯子,然后慢慢往里面注入沸水。 …… 类似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此刻,面对气势凌人的高玉瑶,崔姝言淡淡一笑:“我如何对她,是我的事情。怎么,高大小姐要为自己的表妹鸣不平吗?” “崔姝言,你竟敢忤逆我!”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高大小姐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可以说得更大声一些。” “你……”高玉瑶刚要发火,又生生忍住。 谢春雅坐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接下来的话,高玉瑶终究是没有说出来,眼看着有人朝着这边过来,她一甩袖子,气鼓鼓地走了。 待回到自己的座位,崔明珠凑过来,得意道:“表姐,你一定是教训过崔姝言了,对吧?” 高玉瑶面色一白,闷声道:“没错!” “太好了!我就知道,崔姝言最怕表姐啦!”说着,崔明珠看到了自己要好的玩伴,急不可耐道,“表姐,我看到可儿了,我去找她!等会儿回来再跟你说话!” 看着崔明珠离开,高玉瑶的脸色终于垮了下去,恶狠狠地看向崔姝言的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该死的崔姝言,她怎么敢!” 她的贴身婢女冬秀近前,低语道:“小姐,崔姝言旁边坐着的那位是谁?” “谢春雅呗!”想到谢春雅,高玉瑶就更气了。 谢春雅一向是用鼻孔看人的,高傲得跟刚下过蛋的母鸡似的,总觉得谁都没有资格和她说话。 之前她借着参加宴会的时机,想要和谢春雅交好,谁知,谢春雅拿鼻孔瞪她就算了,还说什么“区区一个户部侍郎的孙女,不配跟她说话”。 笑话,她爷爷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又在户部这样紧要的位置,谢春雅凭什么看不起她! 不就是因为她的叔祖父位高权重吗?真是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坐的是她叔祖父的位置呢,狗眼看人低! 高玉瑶正愤愤不平的时候,冬秀凑过来说道:“小姐,奴婢有一个法子,可以一箭双雕,同时对付谢春雅和崔姝言。” 顿时,高玉瑶眼前一亮:“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小姐,今日谢大夫人没来,却让崔姝言带着谢春雅来参加宴会,定是让崔姝言好好照看谢春雅。只要小姐想法子让谢春雅出丑,到时候崔姝言完不成谢大夫人交代的任务,您想想看,崔姝言她还能好得了吗?听闻谢大夫人待人严苛,这若是回了府,谢大夫人不得扒掉崔姝言一层皮才怪!到时候她在谢家可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听完,高玉瑶忍不住笑了:“冬秀,还是你机灵。让本小姐想想看,该怎么让谢春雅出丑。” 让一个盛气凌人的人出丑,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高玉瑶打定主意正要过去,没成想这会儿安平侯夫人过来了。 随着安平侯夫人的到来,今日这赏荷宴正式开始。 到底是侯府世家,安平侯夫人气质雍容华贵,身上佩戴的东西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华美,看得一众贵女的眼睛都跟着直了。 谢春雅也不例外。 她看着安平侯夫人头上的一根碧玉簪子,默默地跟自己的贴身丫鬟小翠咬耳朵:“小翠,你猜安平侯夫人头上的簪子值多少钱?” 小翠看了一眼,见那碧玉簪子水头儿极好,便壮着胆子猜到:“总得值一百两银子吧!” 谢春雅撇撇嘴:“跟你说话真没趣!你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成色的簪子?上次我在珍宝阁看到类似的簪子,水头儿还没这个好,就要足足一千两银子。更别说安平侯夫人头上这个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儿,更是有价无市!” 小翠听得直咋舌:天呐,她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一个月的月银是二两。要想买这样一根簪子,她得五百个月不吃不喝才能攒到。 在小翠跟前炫耀完,谢春雅又瞥了崔姝言一眼:“喂,崔姝言,这种成色的簪子,你只怕是见都没见过吧?” “见到了又如何?还能把它看到自己头上来吗?” 谢春雅有点生气:“崔姝言,你怎么说话的?” 见状,荣嬷嬷立刻碰了一下谢春雅的胳膊,以示提醒。 谢春雅只得忍住,恶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 崔姝言并未看她,只缓缓说道:“春雅,母亲今日让你出门,不是为了让你看着别人的首饰满目艳羡,而是让你从容淡然,展示身为谢家大小姐的气度。” “崔姝言,还用得着你提醒吗?我该做什么,我自是知道的。” 崔姝言淡淡一笑,不再说什么。 不过,今日谢春雅这番模样,倒是提醒她了。 说起来,谢家的门第也不算低,像样的首饰谢春雅也是有的。 可她居然对安平侯夫人的首饰表示出这样大的兴趣,这足以说明,她的首饰并不多。 至少,贵的首饰不多。 可是,谢大夫人管着整个谢府,手里的银钱定然不在少数。 毕竟,谢行渊是有封地的,就算是不论封地,陛下每年给他的赏赐也不在少数,若是这么算起来,谢行渊是一个妥妥的巨富。 照此说来,谢府应该是不缺钱的。 可从谢春雅的表现来看,崔姝言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那就是——谢行渊的收入,并未归入谢府的账上。 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谢春雅今日的行为。 想到这儿,崔姝言心里就有数了。 赏荷宴开始之后,自然以赏荷为主。 各家的夫人小姐三三两两地作伴,沿着荷塘边沿的石径,欣赏着盛放的荷花。 崔姝言也起身,和谢春雅一道,沿着这弯弯曲曲的石径,闲散地走着。 今天的太阳不是很大,再加上侯府命人在周围放了一排冰盆,因而并不热。 此时微风习习,送来阵阵荷花的清香,沁人心脾。 “到底是侯府世家,单单这一个荷塘,只怕每年的花费都得数千两银子。再加上里面种植的名贵荷花,只怕要用万两银子来算了……” 听着身后不断传来的谢春雅的唏嘘声,崔姝言心中的疑问,愈发得到证实。 她不动声色,继续走着。 就在这时,她瞧见高玉瑶走了过来。 第35章 你有什么好牛气的? 高玉瑶的性子,向来是睚眦必报。 所以,她过来,定没好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崔姝言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 没成想,高玉瑶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冲着谢春雅去的。 “谢春雅,你有什么好牛气的?” 谢春雅向来眼高于顶,听到这样的话,立刻就炸了:“高玉瑶,你疯了吧?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见状,荣嬷嬷立刻拉了一下谢春雅的袖子。 荣嬷嬷的动作,高玉瑶也留意到了。 这无疑让她更加确信冬秀的判断。 只要让谢春雅出丑,崔姝言准没好果子吃。 想到这儿,高玉瑶继续针对谢春雅,她冷哼一声,不屑道:“谢春雅,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怕了你吧?听说你前阵子不在京城,是因为你母亲怕你得罪了你哥哥的小妾,这才把你给送走了。啧啧,真是可怜啊,连一个小妾都敢骑到你头上拉屎!” “你……”谢春雅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荣嬷嬷捂住嘴,拉得转过了身。 荣嬷嬷不愧是年轻时候能举起大缸的女人,这会儿,她把谢春雅的嘴捂得死紧,且,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 但是,崔姝言心里明白,谢春雅的嘴,是不可能一直被捂住的。 所以,她得立刻解决这么麻烦的局面。 崔姝言立刻道:“高大小姐,你这法子未免也太拙劣了。想借着机会激怒我家小妹,从而让她出丑,以此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是好笑,高玉瑶,你不会以为你毁了我家小妹的名声,你就能上位吧?” “崔姝言,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我记得你以前见了我家小妹,向来是夹着尾巴走路的。怎的,今日转性了?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把我家小妹视为对手,想着打压她,你就能压她一头,入了在座的某位夫人的眼吧?让我猜猜看,你看上了哪家的公子?从门第上来看,你看上的,该不会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吧?这可就……” 高玉瑶慌了,急忙打断崔姝言的话:“崔姝言,你胡说!” “高玉瑶,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很清楚!你怕我家小妹怕得要死,今天却敢当面挑衅,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呸,真下作!”说着,崔姝言话锋一转,“幸亏我家小妹冰雪聪明,识破了你的诡计,不然,今日她还真是着了你的道儿!” 一番话,把高玉瑶的算计摆到了明面上。 而且还提示谢春雅,不要上了高玉瑶的当。 谢春雅虽然高傲,但是并不傻。 听到这儿,她也听出了一些不对。 这下,不用荣嬷嬷捂着她的嘴,她也能镇定下来了。 镇定下来之后,谢春雅转过身,轻蔑地看了高玉瑶一眼:“高玉瑶,你这法子可真脏!” 眼见着一计不成,高玉瑶又心生一计:“谢大小姐,你有所不知,这崔姝言背地里恨毒了你。不然,你因为你哥哥的小妾被送走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还不是她告诉我的?你怕是忘了,崔姝言也算是我的表姐。你对她不尊敬,她就想毁了你的名声,毁了你的婚事。她的用心,还真是狠毒啊。” 谢春雅立刻转过脸来,看向崔姝言,以一种质问的语气说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小妹,今日是个不错的机会。如果你能抵挡住高玉瑶的挑拨,那么,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哪怕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你也能好好应对。” 一番话,把高玉瑶的行为定义为挑拨离间。 只要让谢春雅确信这一点,那么,无论高玉瑶接下来如何出招儿,谢春雅都不会上当。 不然,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倒不如,让谢春雅自己警醒起来。 听到崔姝言的话,荣嬷嬷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高玉瑶的反常,谢春雅自己又不是感觉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她母亲可没少对她说过。 因此,谢春雅并未表露出丝毫的怒气,而是冷冷地瞪了高玉瑶一眼:“高玉瑶,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讨人喜欢吗?” “谢大小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是因为你长得黑,又爱往脸上扑粉。但凡是离你近一点,就能闻到那浓烈的香粉味儿。你要是不小心打个喷嚏,我都得担心会被你的香粉呛着。说起来虽然你父亲是摊烂泥,可你祖父好歹也是户部侍郎,日后啊,还是让他给你买好一点的香粉吧。最起码,选个香味儿淡雅的,没这么呛人。” 说着,谢春雅抬手放在自己的鼻尖,仿佛十分嫌弃的样子。 有道是打蛇打七寸,谢春雅这一招,稳、准、狠! 平日里高玉瑶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肤色偏黑。 这下,高玉瑶的脸色顿时就维持不住了,她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鼻翼也跟着一伸一缩,一双眼睛几乎要喷火! 见状,谢春雅开始火上浇油:“哎呀呀,你动作小点儿行不行?你这香粉哗啦哗啦地掉,都呛到我了!” 这话,彻底惹恼了高玉瑶。 她朝着谢春雅大喊:“谢春雅,你有完没完!我用什么香粉关你什么事?你一个鼻孔朝天的大母鸡,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 刷! 顷刻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这里看了过来! 第36章 这样的毒誓,你敢发吗?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高玉瑶就意识到了不对。 她惊慌地看向四周,发现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其中,她看到了母亲和姑姑失望的眼神。 瞬间,高玉瑶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丧失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这时候,崔姝言碰了一下谢春雅的胳膊,给了她一个眼神。 谢春雅不蠢,立刻低下头去,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高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撞到你的。你要打要骂,我都会受着的。” 如此一来,外人眼里看到的,便是谢春雅无意中撞到了高玉瑶,而高玉瑶不依不饶,甚至当场发难,还说出那么失礼的话。 顷刻间,高玉瑶费尽心机维持的良好形象大打折扣。 就在这个时候,高玉瑶的母亲高夫人走了过来,她淡淡一笑,对谢春雅说道:“谢小姐见谅,我家瑶儿今日身体不适,心情欠佳。不过,这里这么大的地方,谢小姐偏偏就撞到了我家瑶儿,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这话是在含沙射影,指责谢春雅是故意的。 故意去撞一个身体不适的人,那才是真的恶劣。 谢春雅刚要反驳,就被崔姝言用眼神制止。 之后,崔姝言上前一步:“高夫人,您这话就有失偏颇了。高小姐在这儿已经有一会儿了,并非是现在才碰到。她在这里这么久,难不成是专门等着我家小妹来碰她不成?” 高夫人眸色微凛,眯着眼睛看着崔姝言。 她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里唯唯诺诺的崔姝言,居然会说出这么一番言辞激烈且暗藏锋芒的话。 而且,哪怕是说完话之后,崔姝言也没有像往日一样低下头去,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丝毫也不畏惧二人之间眼神的碰撞。 这一幕落在别人眼里,只会觉得崔姝言心思坦荡,无所隐藏。 “姝言,怎可这般与你舅母说话?”说话的,是崔大夫人。 她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是在暗中指责崔姝言冒犯自己的长辈,别有用心。 无论怎样,长者为尊,不可忤逆。 但凡有忤逆之举,那就不是人品问题了,而是道德败坏之徒,是要被人当面吐口水的。 “舅母?我倒是不知,高夫人算我哪门子的舅母?说起来,就连崔大夫人您,都算不上是我正牌的母亲。也就是当年您家位高权重,不然,今日崔大夫人您,也不过是我父亲的一个妾室罢了。还是一个无媒苟合、私底下珠胎暗结的、上不得台面的贱妾!” 崔姝言一番话,气场全开,掷地有声。 今日,她原本没打算对崔大夫人怎么样的。 既然崔大夫人上赶着凑上来,那么,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她的话音落下之后,周围一片死寂。 原本,当年崔姝言的母亲撞死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这事儿就已经足够夺人眼球。 但,到底过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有人记得,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说。 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崔大夫人无时无刻不在显示自己身为崔姝言的母亲有多合格,所以当年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已经很小了。 但是现在,这一刻,崔大夫人身上的遮羞布被崔姝言狠狠扯下。 一时间,崔大夫人觉得自己犹如被脱光了衣服一般,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人人都对着她指指点点,心里指不定怎么想她呢。 悲愤之下,崔大夫人丧失了最后的理智,神情癫狂,张开双臂就朝着崔姝言抓去,仿佛要掐死她一般。 紧急情况下,荣嬷嬷这个年轻时曾举过大缸的女人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她上前一步,直接拦住崔大夫人,冷着脸说道:“崔大夫人,请您自重!” 高夫人也急了,忙拉了崔大夫人一下,同时瞪了崔姝言一眼,为崔大夫人开脱:“姝言,你母亲将你养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能出言不逊,说出这样的话来!” “养我这么大?”崔姝言发出一声冷笑,“那高夫人不妨问问崔大夫人,我生病的时候,她可曾照顾过?我在自己府邸里被人欺负的时候,她可曾站出来,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既然不曾做过,又何谈将我养这么大?” 这会儿,崔大夫人多多少少找回了一些理智。 她心里很清楚,如果今天这件事处理不好,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不,不仅仅是她,就连她三个女儿日后的婚事,只怕也会万分艰难。 所以,她不能慌,要稳住。 稳下来之后,崔大夫人下巴微扬:“姝言,我知道,当年的事情你仍然耿耿于怀。可我当时也是被你父亲蒙骗了,我并不知道,他早已娶妻生子。若我知道,是万万不会如此的。你一味记着当年的怨恨,忽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照料,我不怪你。我是做长辈的,理应宽宏大量。” 说完,她甚至还拿帕子擦了几下眼睛,仿佛十分伤心的模样。 一番话,言明她身为母亲的不易。 至于当年之事,完全是被崔姝言的父亲蒙蔽。 崔姝言可以对她这个继母不敬,可她若是胆敢对自己的父亲不敬,那就是妥妥的不孝。 不孝之人,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崔大夫人料定,崔姝言不敢。 如此明显的陷阱,崔姝言自然不会跳,只轻笑着问道:“崔大夫人,敢问令爱崔明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崔大夫人面色一冷:“明珠的生辰与我们现在谈论的内容,毫无干系。” “怎会?您当年怀着崔明珠上的花轿,这事儿,您不会是忘了吧?还是说您天真地觉得,将崔明珠的生辰往后推迟一个月,就可以遮掩这桩丑事?” “你胡说!” “是吗?”说着,崔姝言竖起右手,“今日,我崔姝言但凡有半句谎话,就让我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说完,她陡然看向崔大夫人:“敢问崔大夫人,这样的毒誓,你敢发吗?” 崔大夫人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崔姝言,你今日当真要如此逼迫自己的长辈,是吗?” 崔姝言上前一步,气势凛然:“今日你若有半句虚言,便让你连同你的女儿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永世不得翻身。这个誓,你敢发吗?” 第37章 走,跟我一起到母亲跟前辩说明白! 崔大夫人不敢,因为,她怕这毒誓会应验。 当年,她的确是怀着崔明珠上的花轿。 后来,更是为了掩人耳目,把崔明珠的生辰推后了一个月。 这一刻,崔姝言冷眼看着崔大夫人,继续道:“既然不敢,崔大夫人就不必这般故作大度,甚至以我母亲的身份自居。坦白来说,您是我的杀母仇人。我若是将您奉为母亲,日后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面对我的生身母亲?” 说完,崔姝言环视周围围观的夫人小姐,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若非崔大夫人今日刁难,这等子丑事,我是不愿意说的。奈何崔大夫人咄咄逼人,只好让诸位见笑了。” 之后,崔姝言微施一礼,以示抱歉之意。 来参加赏荷宴,平白看了这样的热闹,诸位夫人小姐心里有惊奇,也有意外。 可到了这会儿,崔姝言落落大方的姿态落入她们眼中,并不觉得她有错。 尤其是在场做了母亲的人,更是觉得崔姝言一点儿错处都没有。 若崔姝言真对崔大夫人毕恭毕敬,才叫他们看不起呢。 说白了,当初要不是崔大夫人,崔姝言的母亲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时至今日,不少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当年那一幕是何等的惨烈。 面目温婉的妇人牵着一个弱小的女童,就那么张开双臂,站在迎亲的队伍前,苦苦哀求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大红喜服的崔尚晋,求他不要舍弃他们母女。 奈何崔尚晋不为所动,甚至,还要让人将她赶走。 最初,崔姝言的母亲还在忍耐,直到看到崔尚晋一脚将年幼的崔姝言踹倒在地,才呜咽一声,一头撞上崔大夫人的轿子。 回想往日种种,依旧让人唏嘘不已。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这宴会也就没理由继续参加下去了。 崔姝言转身,直接离开。 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恶毒的声音:“崔姝言,你去死好了!” 是崔明珠。 这一刻,她犹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崔姝言直撞过去。 崔明珠虽然年纪小,却是被娇养着长大的,生的珠圆玉润,相较之下,崔姝言要瘦弱得多,不少人看到这一幕,都为崔姝言捏了一把汗。 荣嬷嬷落后一步,想要过去已经来不及,只惊得瞪圆了眼睛,心口砰砰直跳。 此时,崔姝言走在荷塘边上,要是被崔明珠这么一撞,只怕会瞬间掉进荷塘。 稍有不慎,这是要死人的。 再说了,就算是没有性命之忧,单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湿透,显了身段,那也是要惹闲话的。 夫家若是追究起来,那是要休妻的。 这会儿,不少人都觉得这崔明珠小小年纪,太过狠毒。 就在崔明珠即将撞上崔姝言的瞬间,崔姝言的身子却往旁边绕了一下,崔明珠收不住力气,整个人瞬间越过栏杆,扑通一声掉进池塘。 “明珠!”崔大夫人大叫一声,朝着岸边扑了过去。 高夫人见状,立刻让会水的丫鬟下去搭救。 瞬间,现场乱成一团。 终于,崔明珠被人七手八脚地救了上来,身上沾染了不少污泥不说,浑身更是腥臭不堪。 围观的人拿帕子捂住口鼻,纷纷后退。 崔大夫人彻底慌了神,抱着崔明珠直摇晃。 这宴会是安平侯夫人操持的,自然做了充足的安排,提前就让医女候在此处。 此刻,在安平侯夫人的吩咐下,医女上场,按压了几下崔明珠的腹部。 终于,崔明珠吐出几口水,悠悠醒转,整个人虚弱得厉害。 崔大夫人一把抱住崔明珠,面如土色。 很快,在安平侯夫人的安排下,崔大夫人带着崔明珠去客房换衣服。 离开的时候,崔大夫人路过崔姝言身侧,那眼神犹如淬了毒一般,恨不得将崔姝言生吞活剥。 崔大夫人走了,高夫人却没走,她看向崔姝言,阴仄仄道:“崔姝言,明珠到底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差点儿就没了。难道你心里就没有半分愧疚吗?” 崔姝言神色冷漠:“高夫人,你这话就奇怪了。刚才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崔明珠要来害我,她自己收不住力道跌进了荷塘,也能来怪我么?” 高夫人还要争辩,这时候,安平侯夫人轻咳一声,走了出来。 她看了高夫人一眼,面露不屑:“高夫人,谢大夫人今日不在,你就这般欺负她的儿媳,怕是不好吧?” 高家的地位远远不如安平侯府,当下,高夫人讪笑了一下,不敢多说。 心里却懊悔得厉害。 今日带着女儿来参加宴会,原本是想露脸的,现在可倒好,脸没露出来,丑事倒是被人看了个精光。 甚至还被安平侯夫人厌弃,单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她窝心的了。 要知道,安平侯夫人接触的可都是上层夫人的圈子,来日她想让女儿高嫁,但凡是安平侯夫人从中说些什么,只怕这婚事就得黄。 想到这儿,高夫人缩头耷脑,愈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再冒头。 崔姝言则款款上前,朝着安平侯夫人微施一礼:“夫人,对不住,今日扰乱了宴会,请您海涵。” 这话,无非是客套话。 安平侯夫人回之一笑:“谢少夫人不必客气。是非公论,大家心里自有一杆秤。” 崔姝言点点头:“今日忆起亡母,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好受。这便告辞了,失礼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到底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来人,送谢少夫人出去。” 崔姝言点头示意,随即离开。 她要走,谢春雅和荣嬷嬷等人自然迅速跟上。 往前走了没多远,她突然听到谢春雅对荣嬷嬷说道:“嬷嬷,那边那位穿湖蓝色锦袍的男子,是谁啊?” “他啊,是安平侯府的小侯爷,程元龙。” 听到这个名字,崔姝言朝着那边看了一眼,见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一个男子背对着他们坐着,似乎是在看书。 乍一看起来,倒也人模狗样的。 偏巧这时候,他突然扭脸看向别处,俊美的侧脸就显露在几人的视线里。 谢春雅的脸,悄悄地红了。 崔姝言瞥了一眼,没再继续看,只接着往前走。 谢春雅很快追上来,这会儿她脸上的红晕消退了不少,反倒带着些倨傲的神情说道:“崔姝言,没想到你骂人的时候还挺解气的。” 说完,还不忘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向着你说话,无非是你出来之后也代表着谢家,我不愿同你起争执罢了。” 崔姝言点点头,并没有多余的话。 这会儿,她的心情的确不好。 那些腌臜事,她原本是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 因为这无异于自揭伤疤。 时至今日,她依然记得鲜血从母亲额头汩汩流出的样子。 那一刻,她几乎气绝,却仍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跟她说话:“言言,不要怪娘亲狠心。娘亲得了病,活不长了。把你留在这里,你至少是官家小姐。虎毒不食子……” 话没说完,母亲就闭上眼睛,没了气息。 那些意味深长的话,她当时不懂,却在一天天长大之后,慢慢懂了。 母亲患了病,命不久矣。 她所能做的,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极限。 只可惜,母亲还是高估了崔尚晋的人品。 他那样冷情的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做父亲。 回府的一路上,崔姝言心思辗转,难以平静。 甚至于回府之后下了马车,她仍有些浑浑噩噩,魂不守舍的样子。 不成想,谢春雅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腕:“崔姝言,差点儿就被你糊弄过去了!我问你,我被送出去的事情,是不是你跟高玉瑶说的?” “你看我跟高玉瑶,像是好到可以说这些事情吗?” “那倒未必。说到底,她是你名义上的表姐,你惧怕她,言谈之中提及这些也是有可能的。” 崔姝言神色淡淡:“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谢春雅冷笑一声:“今天你差点儿就让我出丑了,这件事没完!走,跟我一起到母亲跟前辩说明白!” 第38章 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崔姝言面露难色:“没这个必要吧?” “怎么没有?你想走,没门儿!”说着,谢春雅愈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不许崔姝言离开。 崔姝言“无奈”,只得和谢春雅一起,朝着谢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当然,这无奈只是做给谢春雅看的。 回来的马车上,她就已经猜到谢春雅不会善罢甘休。 尊贵的谢大小姐,自然是半点气都受不得的。 受不得,自然会发作出来。 既然如此,接下来她需要考虑的,就是这件事如何做,对她最有利。 到了谢大夫人的房内,谢春雅娇哼一声,坐到谢大夫人身边去,带着满满的委屈说道:“母亲,女儿的名声今天差点儿就毁了。” 谢大夫人大惊,忙把伺候的丫鬟全都遣了出去,急声道:“怎么回事,仔细说来!” 女儿家的名声,是最要紧的。 尤其是女儿已经是适嫁的年龄,在名声上就更是不敢出错。 不然,一旦名声毁了,就嫁不到好人家,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万万马虎不得! 谢春雅得意地瞪了崔姝言一眼:“还不是您的好儿媳!我被您送出去的事儿,她告诉了她那位表亲高玉瑶,害得我被高玉瑶好一顿奚落!幸亏我机警,忍住了怒气,不然我铁定是要教训高玉瑶一顿的。” 谢大夫人面色微冷:“姝言,竟有这回事?” “母亲,想必您也知道,我和高玉瑶并没有亲厚到可以分享这种消息的份儿上。再者,出嫁从夫,夫家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泄露出去。” 谢春雅冷哼一声:“骗谁呢?如果不是你说出去的,还能是谁?还说我是因为那个林馨柔被送出去的,如此编排我,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头皮一紧。 这话,她跟崔大夫人说过。 不过是随口吐槽了两句罢了,没成想,竟被崔大夫人说了出去。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心里不禁有些怨气。 “母亲,您快说,怎么罚她!”谢春雅晃着谢大夫人的胳膊,像个孩子一样在撒娇。 谢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春雅,不可对你大嫂无礼。” “母亲,她这么编排我,你都不帮我?”谢春雅愤愤道。 谢大夫人自然不会这么仁善,只因她知道,这件事不是崔姝言说出去的。 且不说崔姝言没有这个胆子,再者,就是崔姝言的一言一行,都在她的严密监控之下。 所以,这事儿的确不是崔姝言说出去的。 只是,向女儿坦白这件事是她说出去的,她也不想。 毕竟,这会损了她身为母亲的颜面。 想到这儿,对于崔大夫人,谢大夫人不禁有了几分怨气。 本就是随口吐槽的话,为何要说出去呢?还惹来这样的风波。 这会儿,崔姝言一直没开口。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该说的都说了之后,她这会儿不说,才是最好的。 谢大夫人是个谨慎的人,今天发生的事情,她不会听信谢春雅的一面之词,还会另外再询问荣嬷嬷。 到那时,谢大夫人自然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出崔姝言所料,待她和谢春雅走后,谢大夫人立刻询问荣嬷嬷今日发生的事情。 今天发生的事情,荣嬷嬷都看在眼里。 一开口,她就称赞起崔姝言来。 因为,今日若不是崔姝言,谢春雅指定是要和高玉瑶起争执的,依着谢春雅的性子,断然不肯吃亏。 可这副样子落入众人眼里,那可就不好了。 听荣嬷嬷把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完,谢大夫人自己也惊了:“崔姝言居然开口顶撞了崔大夫人,还把当年的事情重新又提了一遍?” “是。夫人,您是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当时那高夫人咄咄逼人,一再想要确认是小姐错了。是少夫人站出来,顶住高夫人的压力,没让小姐说一句话。这时候崔大夫人也来指责少夫人不尊重长辈,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少夫人什么都不做,落得一个不尊重长辈的罪名之后,还会连累小姐。所以接下来,少夫人就自揭伤疤,重新提起当年之事。如此一来,小姐之前怒骂高小姐的事情,反倒是被遮掩了下去,也无人知晓。” 听完,谢大夫人若有所思:“你是觉得,崔姝言是为了春雅才选择提了当年之事?” “是。您是不知道,当时高夫人和崔大夫人来势汹汹,要是少夫人不把他们的气势压下去,在当时那种境况下,他们也不会放过小姐。毕竟,那高小姐如今也到了适婚之龄。” 谢大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 当时,高玉瑶当众之下说出那么恶毒的话,名声已经受损。 在这种情况下,高家一定会做点什么来改变高玉瑶的名声。 可是,高家要改变高玉瑶的名声,势必要往谢春雅身上泼脏水。 这个逻辑,谢大夫人还是想得到的。 只是,想到这些,谢大夫人心里有些愤愤然:“锦华这是想做什么?当真是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么?” 锦华,便是崔大夫人的闺名。 荣嬷嬷谨慎道:“夫人,以老奴之见,到了大事儿上,崔大夫人还是向着她自家侄女的。” “可春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我本想着我与她关系亲厚,可以无话不谈,谁知道,趁着我不在,她竟欺负起我谢家的人来!” 说着,谢大夫人义愤填膺。 崔大夫人磋磨崔姝言,谢大夫人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崔姝言是带着谢春雅一同出门的。 说白了,在今天这种场合,她们俩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崔大夫人针对崔姝言,和针对谢春雅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荣嬷嬷叹道:“夫人,以老奴看来,日后这崔家,少夫人只怕是回不去了。” 总之,崔姝言这一回,是把崔家得罪得死死的。 这个后果,谢大夫人自然想得到。 她也是真的诧异,崔姝言居然可以做到这个份儿上。 毕竟,女子嫁人之后,来自于娘家的助力是很重要的。 若是娘家给力,女子在婆家的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 可若是娘家落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崔姝言这一回,算是把崔家的人得罪透了。 身为崔大夫人的闺中密友,谢大夫人自然知道崔姝言的生母撞死在她的花轿上,崔大夫人有多介意。 多年来,就连她,都不敢在崔大夫人面前提起这件事。 可崔姝言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这无异于把崔大夫人的脸按在地上踩。 这会儿,崔大夫人指不定怎么在家里发疯呢。 不得不说,谢大夫人还真是猜对了。 第39章 崔尚晋,我要你杀了崔姝言! 崔大夫人回府之后,直接就去了崔尚晋的书房,恰好碰到他搂着一个丫鬟在亲。 顷刻之间,崔大夫人火冒三丈,直接拿起崔尚晋最喜欢的一个花瓶,双手举过头顶,狠狠地摔在地上。 只听得一声脆响,花瓶摔得粉碎。 好事被惊扰,崔尚晋一把丢开怀里的丫鬟,带着几分怒气说道:“夫人这是做什么?” 崔大夫人怒目瞪着那丫鬟,斥道:“滚出去!” 丫鬟不敢造次,立刻退了出去。 崔尚晋余怒未消:“若是想耍你身为大夫人的威风,回你的院子里去耍!多年来你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我宠幸一个丫鬟,还要受你的气不成?” 再次被戳中心中隐痛,崔大夫人怒不可遏,上前一步,双手同时拍在桌面上,对着崔尚晋的脸怒吼道:“崔尚晋,我要你杀了崔姝言!” “你发的什么疯!虎毒还不食子呢!” “崔尚晋,你还知道这个呢,你连个畜生都不如!当年你哄骗我说不曾娶亲,花言巧语哄得我跟你有了首尾,不曾成婚肚子里就有了明珠,你害我一生,如今倒好意思来指责我!崔尚晋,我真想把你的心肝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当年的旧事被揭出来,崔尚晋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好端端的,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做什么?” “呵,崔尚晋,我不过是在你面前说一说,你便受不了了?你可知道,今日你那好女儿在那么多世家夫人面前,拿着当年的事情来指责我,你可知我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 崔尚晋面色一惊:“这不可能。姝言最是温顺,她是绝不敢提起这件事的。” “温顺?我们只怕是都被她骗了!你那女儿,分明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现在,她的狼子野心终于显露出来了!崔尚晋,这回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看着办吧!” 崔尚晋瞥了崔大夫人一眼:“这样吧,我把姝言叫回来,好好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崔大夫人还以为崔尚晋这是不相信她,才想着去问崔姝言,她原想反驳。 可转念一想,竟是点了点头:“好,你把她叫回来问问,且看看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之后,崔大夫人眼看着崔尚晋让人去谢府叫崔姝言回来,这才一转身,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她的神情就变得阴鸷起来:崔姝言,这回回来,就别想走了! 只可惜,崔尚晋派去的人吃了闭门羹。 对于崔尚晋让她回去的要求,崔姝言只有两个字:不回。 来的人得了崔尚晋的话,直接开口威胁:“小姐,老爷说了,您今日若是不回去,他日后就不认您这个女儿了。” “随便。”崔姝言的反应,依然很平淡。 多年来,她也没从崔家这里得过什么好处,如今这崔家,不回也罢。 得知崔姝言不肯回来,崔大夫人立刻去了崔尚晋的书房,一开口便是讥讽之词:“没想到崔姝言如今连老爷这个亲爹都不认了!看来,她是真不要这个娘家了。” 和崔尚晋做了多年的夫妻,崔大夫人最是知道崔尚晋的为人,他这个人坏事做尽,偏偏又看重别人对他的看法。 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真真是什么好处都想占! 他尤其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尊严被侵犯。 果然,崔尚晋被她这话气得差点儿要吐血,却又无可奈何。 崔姝言在谢家不肯回来,他总不能闯进谢家的门,去把她绑回来吧。 崔大夫人在崔尚晋那里发了好大一通火,最终回了她自己房里。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她就去了谢府。 见了谢大夫人,她直接就冷了脸:“去崔姝言院里传话,让她来我跟前跪着!”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只说道:“锦华,你好大的火气!” “还不是被崔姝言给气的!今日,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公道!” “哦?你想要什么公道?”说着,谢大夫人由着荣嬷嬷在她身后放了一个垫子,用更舒服的姿势坐着。 毕竟,她的脚还伤着,坐得久了,会很累。 崔大夫人不假思索,直接道:“给她下药,毒死她!总之,我要她死!” 谢大夫人抬眼看了她一眼:“你真是疯了。崔姝言如今是我谢家的少夫人,不是你府上孤苦无依的女子,怎可动辄就打杀?” 崔大夫人白眼一翻:“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要袒护崔姝言了?” “是又如何?这件事本就是你高锦华有错在先。” “我哪里错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错了?”崔大夫人激动道。 “把春雅送出去,我不过是跟你随口吐槽了几句,你可倒好,直接把这话说了出去。还让这话成了你侄女攻击春雅的说辞,春雅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这样做,分明是想让春雅出丑!” “我没说过!” “你敢发誓你没跟你侄女说过吗?” “我……”崔大夫人哑然,片刻之后却是更加生气,“便是说了又如何?我说的时候,又不知道玉瑶会拿这件事出来说。” “你一口一个不知道,就想撇得一干二净吗?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你可知这话传出去,对春雅的影响有多大!” “那我侄女呢?你可知道我侄女玉瑶在家里哭得都晕过去几回了。我嫂嫂直接传话给我,这事儿若是不给她一个交代,日后就别想回高家了!” 活该! 谢大夫人心中暗骂,妄想往她女儿身上泼脏水,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你侄女若是没有对付春雅,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崔大夫人瞪着谢大夫人:“好啊,你就是要袒护崔姝言了,是不是?” “在我看来,这件事她并没有做错。出嫁从夫,她把夫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并无错处!” “好!”崔大夫人扬手指向谢大夫人,“今天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后悔!” 说完,崔大夫人拂袖而去。 荣嬷嬷有心去追,被谢大夫人用眼神制止。 荣嬷嬷有些担心:“夫人,这崔大夫人是个火爆性子,若是惹恼了她……” 谢大夫人径直打断她的话:“便是惹恼了她又如何?只许她侄女攻击春雅,不许我谢家反击么?技不如人,便来我这里耍威风,什么东西!” “可崔大夫人到底是您的好友,您二人往日里,向来是无话不谈的……” 听到荣嬷嬷这样说,谢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这话可提醒她了。 “快,把崔大夫人请回来!” 第40章 休了崔姝言 崔大夫人再次回来之后,就不像先前那么咄咄逼人,往那里一坐,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反倒是一声也不吭了。 谢大夫人伤了脚腕,行动不便,只得坐在床上往她身边挪了挪,好声好气道:“锦华,你我多年的姐妹之情,何必闹得这么僵?” 崔大夫人看着自己的手指,连眼皮都没抬:“谢大夫人这话可就抬举我了,我高锦华何德何能,能和您有多年的姐妹之情啊?” “你这话里透着委屈。可是我就不委屈么?我出不得门,只能让崔姝言带着春雅参加宴会。事先我也派人与你说过,让你在宴会上帮衬一下她二人。你可倒好,不帮衬还就罢了,居然还针对她们二人。你就敢说,在这件事里,你没有私心?” 听罢,崔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讪讪道:“谁让崔姝言招惹玉瑶的?玉瑶可是我的亲侄女。”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问清楚了。是高玉瑶挑衅在先,说春雅是因为林馨柔被送出去的。春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简直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她听了这话,哪里能依?” “就算是这样,也得关起门来解决。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的,不是你的侄女高玉瑶吗?如果她不大声嚷嚷,这事儿哪里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话,崔大夫人可就不爱听了:“合着我侄女就该凡事忍让吗?我问过玉瑶了,当时春雅说玉瑶黑,涂的粉太多,而且还很劣质。你又不是不知道,玉瑶那丫头最忌讳谁说她黑。平日里就连她亲娘都不敢提及她的肤色,甚至于,她都听不得这个黑字,在她跟前,天黑了都要说成天不亮了。”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崔大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听着还怪好笑是吧?这恰恰说明,玉瑶对黑这个字很忌讳,可春雅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说,她能不生气吗?” “好了,生气归生气。总不能让这些小辈之间的争执,影响了咱们的感情。你说吧,这件事,让我怎么解决你才满意?” “说到底,这件事也不是春雅的错。春雅性子单纯,才想不出这么多弯弯绕。定是崔姝言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样吧,我也不要你把她如何,只休了她也就是了。” 说完,崔大夫人抬眸看向谢大夫人,眼底满是恨意:“我要让崔姝言生无所依,死无所靠,成为这世间的孤魂野鬼,永世都不得翻身!” 谢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没料到崔大夫人对崔姝言的恨意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要知道,正妻若是死了,是要入夫家祖坟,且,要在宗祠里放置牌位,供后世子孙供奉的。 可若是在崔姝言死前将她给休了,她若死了,尸体便只能送还崔家。 崔家哪里会葬她? 只怕一卷草席,往乱葬岗一扔就了事了。 看来,崔大夫人对崔姝言的恨意已经到了极点。 谢大夫人在心里权衡一番,说道:“我可以答应你。不过,要过些日子。” 崔大夫人立刻看过去:“你该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我怎会敷衍你?只是这崔姝言也算是走了狗屎运,去寺庙上个香,居然救了孔贤文孔大儒。你也知道如今绍航正是科举的紧要关头,如果能得了孔大儒的指点,一定会突飞猛进。左右距离科举也不过十几日,你且先等上十几日,待科举过后,我自会让绍航给崔姝言写休书。” 崔大夫人微讶:“崔姝言还有这个本事?该不会是在唬你们吧。” “不会。绍航确认过了,确实是孔大儒的笔迹。当日是绍航身边的阿昌亲眼看着崔姝言进了孔府的大门。而且,孔大儒还给绍航的文章做了批注,那些批注也的确是孔大儒的水准,错不了。” “行,我知道了。那我就等绍航的好消息了。”说着,崔大夫人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谢大夫人的脚腕,“你这伤势,好些了吧?” “好多了。” “那就好。你好好养着,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谢大夫人点头应了,二人少不得再寒暄几句,之后,崔大夫人才告辞离开。 待荣嬷嬷送崔大夫人回来,谢大夫人就沉了脸:“说什么好姐妹,现在居然学会威胁我了。” 二人之前的确是好姐妹,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她平日里有了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崔大夫人。 一来二去,一时嘴巴不严,有些不该说出去的事情也说出去了。 往日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二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有了裂痕,往日里说的那些话,就会彻底成为斩向她的刀! 荣嬷嬷心生不安:“夫人,真要按着崔大夫人说的去做吗?” “她气成那个样子,总得先稳住她。至于休不休崔姝言,还是要从长计议。” …… 此时,崔姝言坐在自己的房里,正听着巧丫来给她汇报:“小姐,我躲在拐角那儿,看得清清楚楚。崔大夫人来了,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大夫人身边的荣嬷嬷拦了回去。崔大夫人就又去了大夫人的院里,再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就没原先那么难看了。” 崔姝言猜测,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毫无疑问,这共识是针对她的。 不用深思,崔姝言也知道崔大夫人求的是什么。 无非是觉得多年来掌控在手心里的人背离了自己,心有不甘罢了。 尤其是这一次丢了那么大的脸,只怕崔大夫人已经对她动了杀心。 但,谢大夫人不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因为现在的她,还有用。 若她没有半分用处,只怕过不了今日,她就被悄无声息地害死了。 至少在谢绍航参加科举之前,她是安全的。 果然啊,人还是要变得有用,不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害死了。 这一晚,崔姝言睡得还算安稳。 只是,到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不大对,猛地睁开眼睛,冷不丁看到她的床前站了一个人。 第41章 叔祖父,我这是担心您 瞬间,崔姝言直接将手伸到枕头底下,攥住早已被她磨得极尖的簪子。 这簪子,是她早就磨好的,防的就是这等凶险的时候。 这一刻,崔姝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但凡他敢动一下,她手里的簪子就会刺过去,直中他的要害。 一时间,崔姝言的呼吸都凝滞了。 却在这时候,听到一个低沉的嗓音传来:“是我。” 崔姝言指尖一抖:“叔祖父?” “嗯。”谢行渊应了一声,身子就猛然栽倒在地。 崔姝言吓了一跳,忙翻身下床,想把谢行渊扶起来。 可刚碰到他,就是满手的血。 崔姝言立刻给他切脉,发现他的脉搏很微弱。 这一刻,崔姝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谢行渊不能死。 谢行渊若是死了,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崔姝言点了一根蜡烛,用手拢着,借着蜡烛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查看谢行渊的伤势。 他的伤在腹部,这时候还流着血。 崔姝言拿来剪刀,把谢行渊的衣服剪开,看到了他腹部的伤口。 看样子,是被剑刺伤的,伤口很深,目前还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她的医术是上一世被谢绍航关起来的时候自学的,书倒是看了不少,可经验不足。 若是伤到内脏,她是没把握治好的,只能先给谢行渊止血。 对于止血,她可就太在行了。 上一世,谢绍航纵容林馨柔日日用刀子戳她,又不肯找大夫给她看,只扔给她一堆药和医书,让她自己看着办。 所以,对于止血,她很有心得。 甚至懂得用常见的药草制作止血的药粉。 这药粉,她放的有不少。 同时,她这里还放着给孔大儒准备的百年人参。 止血的药粉用过之后,她又用人参泡水,喂谢行渊喝下。 只是,谢行渊已经陷入昏迷,并不十分清醒。 没办法,崔姝言只得坐在地上,抱起谢行渊的上半身,用汤匙一点点把人参水送进他的嘴里。 好在,他还有吞咽的本能。 做完这些,崔姝言又给谢行渊把了一下脉,从脉象上来看,倒是比原先好了一些。 但是,谢行渊还是没有醒过来。 想到他的伤势,崔姝言拿着蜡烛往门口和窗户边上看了看,并未看到有什么血迹。 这时,她留意到,谢行渊的手里拿着一团布,想必就是靠着这团布,他才没有让自己的血流到地上去。 只是,以谢行渊的身份和地位,谁敢对他下手? 而且,谢行渊的身边已经有很多人保护他,既然如此,谢行渊为何会落单? 这些问题,崔姝言统统想不清楚。 她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记忆,她记得,谢行渊是在谢绍航科举之后伤了腿,之后就瘫了,到死都没能站起来。 前世在谢绍航科举之前,倒是没听说谢行渊受伤。 不过这也不奇怪,谢行渊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 在谢家,她犹如透明人一般,谢行渊即便是受伤了,她也没机会知道。 至于谢行渊为何会在受伤之后到她这里来,就更不是她需要思考的问题了。 她只知道,如果能趁着这个时候和谢行渊搞好关系,对她只会有利,不会有害。 要知道,这些大人物都很忌讳欠别人人情。 因为他们地位尊崇,手里的权力也大,一旦欠了别人人情,就会担心会被人挟恩图报。 到了紧要关头,她让谢行渊还了这个人情,他也就不必再有这个顾虑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愈发殷勤地照顾着谢行渊,几乎是每隔几息的时间,就要给谢行渊把一下脉。 不过片刻,就不知道把了多少回。 终于,她听到谢行渊说道:“你是医术不精,还是对自己的医术不够自信,为何把脉如此频繁?” 崔姝言立刻缩回自己的手:“叔祖父,我这是担心您。” “无妨,我已经醒了。这就走。” 说着,谢行渊支起身子想要起来,奈何身子不争气,刚用了点力,腹部就疼得厉害。 “叔祖父,您在这里歇息片刻,等您的人找过来,您再走也不迟。” 谢行渊撇嘴:“等他们找过来,我只怕是都凉透了。” 谢行渊说话如此俏皮,倒是在崔姝言的意料之外。 这话,她没接,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平静道:“天亮之前,您的人应该能找过来吧?” “兴许。” “嗯。”折腾了大半宿,崔姝言有些困了,直接翻身上床,躺了下去。 不多时,呼吸就变得平稳起来。 谢行渊躺在地上,有点想笑。 他一个大活人还躺在地上,她反倒睡得这般安稳,他该说她心大呢,还是该说她对他不设防呢? 一想到崔姝言对他不设防,谢行渊的心思突然变得旖旎起来。 当时,他就是在这张床上,与她共度春宵的。 想起当日她低低的啜泣声,他的心头,竟有了些别样的感觉。 片刻后,谢行渊自嘲一笑,摇了摇头。 …… 这一晚,崔姝言竟睡得十分安稳,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要知道,重生前后,她都睡得不好。 重生之前,在崔家的时候她日日被磋磨,嫁到谢家,更是日日忧心,后来被谢绍航软禁,则是终日噤若寒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掉,惶惶不可终日。 重生之后,她藏着太多的心事,每每睡熟,眼前就会浮现出上一世谢绍航生生把泽儿摔死的事情,总会在噩梦中惊醒。 可是昨晚,竟睡得很沉。 以至于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并未像往常一样觉得很累,反倒是十分轻松。 到了这会儿,谢行渊必定是已经走了,且,她对谢行渊有了救命之恩,日后必要的时候,这个恩情得让谢行渊还了。 重生以来,她的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笑着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然而一扭脸看到地上的人,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你、你怎么还没走?” 谢行渊嘴唇泛白,指了指自己腹部的伤口:“疼,动不了。” “你的人呢,还没找过来吗?” “没。” 谢行渊的话音刚落,外面冷不丁传来巧丫的声音:“少爷,您怎么来了?” 是谢绍航,他来了! 第42章 哦,那你可以滚啊 听到巧丫的提醒,崔姝言顾不得谢行渊,只朝着外面说道:“我还没梳洗,让少爷在外面稍等片刻。” 说完,她就拿着衣服到屏风后面换好,全程没看谢行渊。 这一次,轮到谢行渊懵了。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先把他藏起来吗? 可是看崔姝言的样子,竟是完全不慌。 这疑问,终究是在崔姝言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问了出来。 崔姝言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谢绍航,略显诧异:“叔祖父为朝廷办事向来妥帖,想来这些事情是不需要我插手的。” 谢行渊指了指自己的腹部:“我伤着呢。” “哦,那你可以滚啊。” 谢行渊不由得瞪了一下眼睛。 崔姝言看得心里一个咯噔,立马解释:“我的意思是,您可以像桶一样滚走。” 说完,崔姝言发现,自己这么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不过,谢行渊如何,崔姝言是不担心的。 他这种人要是没半点应变的本事,也不会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再说了,就算是被谢绍航发现了,对她也没什么坏处,反倒是可以震慑一下谢绍航。 她不主动暴露他,不过是不想打乱自己现在的部署罢了。 因而,崔姝言直接走了出去,到外间由着巧丫给她梳洗,之后就把谢绍航请了进来。 哪怕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谢绍航走路的速度还不是很快。 慢慢走进来之后,谢绍航把手里的文章递给崔姝言。 崔姝言接过看了看,微微皱眉。 “怎么了?”谢绍航问道。 “我是觉得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谢绍航声调拔高,有些不悦。 “当日孔大儒曾经说过,你的文风略显急躁,如果能改一下是最好的。如今短短三天的时间你就写了七篇文章出来,只怕难免会忙中出错。” 谢绍航的气势,顿时弱了不少:“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这样吧,我拿回去再看看。” 说完,谢绍航拿着自己的文章,急匆匆地走了。 他一走,巧丫满眼都是敬佩:“小姐,你如今都会看文章了?” “不会,我胡说的。” 她要是不这么说,谢绍航才没这么容易走。 而且,她今天哪儿也不想去,懒得为谢绍航跑这一趟。 打发走谢绍航,崔姝言让巧丫在外间守着,自己一个人进了里间。 她原以为谢行渊已经藏起来了,没成想,还是像刚才那样躺在地上。 崔姝言突然觉得,谢行渊有点无赖。 “叔祖父,要不要通知您的人过来将您带走?” 谢行渊躺在地上,单手枕在脑后:“不用。” “可是,您在这里,多有不便。” “无妨,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当我不存在。” 崔姝言惊得嘴巴微张:“叔祖父今日未免太过孟浪了些。” 谢行渊有些惊:他不是今日才开始孟浪的吧。 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谢行渊想了想,说道:“我已确认,那一晚的人是你。” “嗯。” 崔姝言反应平淡,看得谢行渊心底称奇。 她知道了这些,难道不应该借此来求得他的庇护么? 然而并没有。 崔姝言应了这一声之后,就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而且,不是装装样子的那种看,而是看得很专注。 谢行渊不解:“当时,你不是这个反应。” 第二天她找过去的时候,明明很激动。 “没错,可叔祖父也说了,是当时。” 当时,她的确是对谢行渊存了一份希冀,可是,当时谢行渊反驳了她。 也是那一次的事情让她明白,在这个世上,对于她而言,谁都靠不住。 既然谁都靠不住,她凡事只靠自己就好。 也就不会再对任何人心存希望。 谢行渊微微错愕,想要解释:“当时,我……” 说着,看到崔姝言已经继续看书,接下来的话,他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厉害。 崔姝言的书虽然看得吃力,但很认真。 先前在崔家的时候,崔大夫人自然不会让人教她认字。 因为这事儿,她被高家的那些姐妹好一通笑话。 后来,她就偷偷找来一些书,自己自学。 后来被囚禁,为了看懂那些医书,倒是磕磕绊绊又认了一些字。 虽然认的字也有一些,还是觉得不够用。 她正看得入神,却遇到了一个拦路虎。 原想着像之前一样,绕过这个字,接着看下面的内容,谁知这个字在下面也出现了好多次。 终究,这个字是绕不过去了。 崔姝言抬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无所事事,甚至还在微微抖腿的谢行渊,她起身,来到谢行渊身边,指着书上的字问道:“叔祖父,这个字念什么?有什么含义?” 谢行渊瞥了一眼,随口道:“蠹。至于含义,本意是指虫子在树心蛀食。不过 ,这个字出现在你看的这本书里,应该有结石之意。” 崔姝言点点头,懂了:“多谢叔祖父为我解惑。” “既然谢我,能给床被子吗?” “可以。叔祖父若有需要,为何不早点说?” 说完,崔姝言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铺在地上。 铺完之后,看到谢行渊还在抖腿,她皱了皱眉:“叔祖父,按理说您是个稳重的人,为何会抖腿?” “我何时抖腿了?”大约是觉得崔姝言冤枉了他,谢行渊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听他这么说,崔姝言的眼神就在谢行渊的腿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会儿,大概是有意控制,他的腿不再抖动。 然而,崔姝言刚坐下没多久,又留意到谢行渊的腿开始微微抖动起来。 抖动的幅度不大,频率却很高。 崔姝言的眉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事儿不对。 第43章 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深沉? 崔姝言还记得,上一世,谢绍航确认她有孕后将她囚禁。 不久之后,谢行渊在一场重伤之后瘫了双腿。 要知道,所有的意外都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发生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走过去,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看着谢行渊的腿。 很快,谢行渊的腿不再抖动。 崔姝言看过去,正好和谢行渊看了个正着。 她直接道:“你的腿有问题。” “什么问题?” “现在我还不确定,要检查之后再说。” “那你现在确定。” “好。那就先请叔祖父把裤腿挽高。” 谢行渊轻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能把裤腿挽高的样子吗?” 崔姝言皱了皱眉,很快蹲到谢行渊身边,先是把他的袍子撩起来,然后解开他的靴子,把裤腿一点一点向上卷起。 她做这些的时候,完全是想着还他上一世的恩情。 毕竟,如果上一世不是因为谢行渊的一句话,只怕她早就被林馨柔和谢绍航弄死了。 出于这样的心思,做这些的时候,崔姝言心境坦荡。 哪怕是她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谢行渊的腿,她的脸色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相较之下,谢行渊的心思就不怎么单纯了。 他单手枕在脑后,看着崔姝言葱白一般细嫩的手指一点点卷起他的裤腿,心思竟跟着荡漾起来。 …… 等崔姝言把谢行渊的两条裤腿都挽高之后,发现他的气息有些紊乱,心跳也不大正常。 “叔祖父,您有什么不舒服吗?” “没有。”谢行渊嘴硬道。 “叔祖父,我会些医术,但是不多。您要是隐瞒病情,我就没办法帮您看了。” 谢行渊依旧道:“并无任何不适。你接着来。” 崔姝言点点头,仔细查看着谢行渊的双腿。 从外观来看,这双腿没有任何问题。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谢行渊的腿是膝盖以下出了问题,从而瘫了的。 那么问题应该是出现在膝盖的位置。 “叔祖父,您忍着些。” 说完,崔姝言起身,从针线匣子的隔层里,取出一小布袋银针。 这些银针,是她让巧丫出去做的。 藏在这里也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正是用得着的时候。 取来银针之后,崔姝言按着之前在自己身上练习学会的技巧,一一在谢行渊的腿上下针。 眼看着崔姝言把自己的腿扎成了刺猬,谢行渊有点想笑,这是拿他来练手不成? 然而,随着崔姝言最后一针落下,谢行渊突然牙关紧咬,额头上的汗珠顿时就淌下来了。 见状,崔姝言立刻问道:“叔祖父,您是哪里不舒服?” 她下的这些针,会让身体里本来就存在的疼痛变得加剧。 如果原本没什么问题,则不会有任何反应。 谢行渊现在的反应恰恰说明,他的腿是有问题的。 在崔姝言问完之后,谢行渊立刻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这与崔姝言的猜测不谋而合。 崔姝言皱了皱眉,她觉得,谢行渊大概是膝盖处的骨头出现了问题,不然不会疼成这个样子。 “叔祖父,您最好还是找个医术高明之人,仔仔细细地给您看看腿。” 崔姝言将银针拔除之后,谢行渊疼得惨白的脸色才渐渐恢复正常。 崔姝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叔祖父若是找人给您看腿,不要找相熟的。” “你在怀疑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这世上最可怕的或许不是张牙舞爪的敌人,而是站在你身边笑容满面的人。” 谢行渊嗤笑:“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深沉?” 崔姝言没说话,只默默地收好银针。 该提醒的她已经提醒了,至于接下来怎么做,是谢行渊自己的事情。 “上次你我的事情,你怀疑谁?” 崔姝言反问:“叔祖父怀疑谁?” “你婆婆,你丈夫。” 崔姝言讶然:“您知道?” 她不明白,既然谢行渊已经怀疑他们,为什么什么都没做? 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将这二人逐出谢府。 毕竟,谢行渊是谢绍航的叔祖父,又不是亲祖父,严格来说,谢绍航一家住在谢府,是不合情理的。 “不是知道,只是怀疑。目前,尚无证据。” “还需要什么证据?”崔姝言的情绪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激动起来,“我这院子里里外外全都是谢大夫人的人,那一晚这里的动静不小,却无一人来问过。叔祖父觉得,单凭这个证据,还不够吗?” 说着,崔姝言突然落了泪。 她在为自己不值,上一世,还有这一世的自己,统统都不值。 谢行渊突然伸手,擦掉崔姝言脸上的泪。 崔姝言顿时愣住。 一抬头,却看到谢行渊正看着她,缓缓道:“那就、别放过他们。” 崔姝言身子一怔,起身,站得离谢行渊远了一些。 “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和谢绍航和离。你离开谢府,自去过你的逍遥日子。” 崔姝言微微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泽儿的样子,他被活活摔死,七窍流血,他死的那么惨,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如何能够释怀啊? 和离? 她还没有让林馨柔、谢绍航、谢大夫人尝到苦头,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和离呢? 她若是和离了,日后要想接近他们可就难了。 她发过誓,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现在她才刚刚开始,怎么可以就此停下呢? 想到这儿,崔姝言的神色变得冷淡了许多:“我不和离,绝不。” 谢行渊扭脸看向别处,心里涌动着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谢绍航都已经这样对她了,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和离? 他知道崔姝言爱慕谢绍航,可这爱慕,真的能敌得过这么深的屈辱吗? 如果谢绍航真的在意她,又怎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如果他不在意,她这样的坚持又是何苦呢? 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很快,崔姝言擦干脸上的泪,往外走,临出去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声音淡漠:“叔祖父,我出去一趟,希望我回来的时候,您已经走了。” 说完,崔姝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要去找谢大夫人,做些火上浇油的事情。 没成想,她刚刚踏进谢大夫人的院子,却听到主屋里传出欢快的笑声。 崔姝言原以为是谢春雅在,就打算退出去,过会儿再来。 却在这时候听到林馨柔夹杂着笑声的声音:“母亲,您快试试这镯子……” 第44章 你娘家派人来寻你了? 按照规矩,林馨柔一个妾室,是不能叫谢大夫人母亲的。 然而接下来,主屋里并未传来谢大夫人指责的声音,反倒是温和有加:“馨柔,叫你破费了。” “母亲这是哪里的话?我既然和绍航在一起,即便先前不曾叫出来,却也早已在心里把您奉为母亲。既是给自己母亲的东西,又哪里说得上是破费呢?” “你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母亲,说起来原先也是我不懂事。同您、同小姐那边都有些不愉快。小姐那边,还请您多多为我美言几句。” “馨柔,你这话就客气了。春雅是绍航的妹妹,便是你的妹妹。日后她有什么不对的,你只管说也就是了。” …… 听着这二人热络的对话,崔姝言就猜出,林家一定是出血了。 不然,谢大夫人这个势利眼不会如此。 想到这儿,崔姝言轻咳一声:“母亲。” 之后,她迈步走了进去。 骤然看到她,林馨柔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崔姝言并未看她,只朝着谢大夫人行礼:“儿媳见过母亲。” “姝言来了,快坐。” 说着,谢大夫人指了指她身旁的座位。 崔姝言笑笑,直接坐下。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留意到谢大夫人的手腕上,多了一个上好的羊脂玉镯子。 单看这镯子的成色,没个上万两银子是不行的。 一旁,林馨柔看到这一幕,恨得咬紧了后槽牙。 为了她哥哥,为了她,这次他们家直接出了一百万两银子给谢大夫人,可即便如此,刚才她在这儿殷勤侍奉,卖力讨好,也只得了谢大夫人几句不痛不痒的好听话而已。 自始至终,谢大夫人都没让她坐下。 不动声色间,崔姝言把林馨柔的神色尽收眼底。 只怕林馨柔并不知道,往日里谢大夫人也不会这般热络地请她坐下,今天这一出,实则是为了刺激林馨柔。 也是想让林馨柔明白,要想在谢家站稳脚跟,仅仅拿出现在的这些东西来,还不够。 要知道,有些狗是永远都喂不饱的。 胃口被养大了之后,一旦得不到原先曾经得到的东西,就会反过来啃噬曾投喂他的人。 只可惜,这个道理,林馨柔不懂。 这会儿得了谢大夫人的几句好话,她心里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姝言,你这会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崔姝言没直接回答,只是看了林馨柔一眼。 谢大夫人立刻会意,看向林馨柔说道:“馨柔,你先回去吧。” 林馨柔含笑应道:“是。” 说完,林馨柔矮着身子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崔姝言才一脸难色地说道:“母亲,儿媳有个不情之请。” “无妨,姝言,你只管说。” “母亲,最近我娘家那边若是来人,能不能请您挡一挡?” “哦?你娘家派人来寻你了?” “是。”说着,崔姝言咬着下唇,“您也知道,我得罪了崔大夫人,她是不会放过我的。只是夫君新近写了几篇文章,我还没拿去给孔大儒看。我不敢耽误此事,因而不曾回娘家。待将这文章拿给孔大儒看过之后,我自会回崔府一趟,到时候是杀是剐,任凭处置也就是了。” 谢大夫人拉过崔姝言的手,细声细气道:“姝言,你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母亲这个人最宽厚不过。她这会儿是在气头上,过不了几日,她这气也就消了。”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与她相识多年,关系亲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如此自然是最好的。”说完,崔姝言起身,道,“母亲,夫君的文章已经写好,我打算等明日带着夫君的文章去拜访孔大儒。如此,少不得要准备一番,这便先告退了。” “好好好,你快去。” 如今,阖府上下,再没有比谢绍航参加科举更重要的事情了。 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谢行渊已经离开了。 崔姝言把巧丫叫到身边,柔声道:“巧丫,接下来我会让你受点罪,不过不会太久。你可愿意?” “愿意,我愿意!” 崔姝言拉着巧丫的手,心里有点复杂。 她原本是想自己亲身入局的,只是依着上一世的轨迹,这时候泽儿只怕已经在她的肚子里了。 医书里说的明白,妇人有孕,前几个月是最为紧要的,丝毫也不能行差就错。 所以,她不能涉险。 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巧丫来承受这些。 只是,巧丫到底是她的身边人,让巧丫涉险,她心里不好受。 似乎是看出崔姝言在想些什么,巧丫劝道:“姝言姐姐,我身子皮实,不要紧的。” 崔姝言抱了巧丫一下,没再说什么。 吃过晚饭后不久,巧丫过来,同她低语道:“柳杏下午出门,这会儿刚刚回来。” 崔姝言眉眼低垂,果然,崔大夫人耐不住了。 这柳杏是她从崔家带来的丫鬟之一。 她现在这院子里,还有另外三个陪嫁丫鬟。 是时候把她们连根拔起了。 隔日一早,因着打算这一天去孔大儒家里拜访,崔姝言早早地就起床了。 梳洗完毕后,早饭已经备好。 她的早饭一向简单,一碟小菜,一小张煎饼,一小碗小米粥也就够了。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她胃口不佳,小米粥喝了两口也就不想喝了,就让巧丫去倒掉。 巧丫过过苦日子,是个节省的人,背过身,一扬脖就把崔姝言剩下的小米粥喝了。 然而,还没等巧丫把碗放下,她突然手上一松,那碗从她手里掉了下去,咕噜噜滚了好远。 巧丫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住腹部,神情痛苦:“小姐,我……” 话尚未说完,巧丫的身子就倒了下去。 崔姝言大惊:“来人,请府医!” 说完,她俯下身去,一手捏开巧丫的嘴,用筷子刺激她的喉咙根部。 出于本能,巧丫一张嘴,就把刚才喝进去的小米粥吐了个七七八八。 其余的丫鬟见状,也都慌乱不已,忙活开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也引来了谢大夫人。 第45章 母亲,真是崔大夫人要害我么? 谢大夫人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时候,府医已经赶到。 看到她过来,崔姝言犹如找到主心骨一般,立刻迎了过去,一开口,声音里便有了几分泪意:“母亲。” 谢大夫人拍拍她的手:“别急,且先看看情况。” 崔姝言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巧丫,忧心忡忡:“母亲有所不知,碧玉伤了脸,不便在我身边伺候。上次回去,父亲便把巧丫给了我。巧丫很机灵,我用着很顺手,这也不知是怎的了,好端端的,突然就晕倒了。” 这时候,府医已经看诊完毕,他很快写好方子,让人去熬药。 之后,府医走上前来,冲谢大夫人和崔姝言行礼:“大夫人、少夫人,这丫头是中毒了。” 崔姝言大惊:“怎会?” “从脉象上来看,的确如此。不知这丫鬟都吃了什么?” 崔姝言捏了一下眉心,这才说道:“巧丫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碗小米粥。” “那小米粥呢?还有吗?” “小米粥喝完了,不过,粥碗还在。还有,当时我见巧丫喝完之后就倒下了,怕呛着她,按压她的舌根给她催吐了。喏,吐出来的小米粥还在那里。” 府医点点头,拿帕子捂住口鼻,用银针探了探。 之后,银针的末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府医起身,正色道:“毒物便在这小米粥之中,至于是何等毒药,老夫还要仔细斟酌。” 听闻此言,崔姝言面如土色,她扑通一声朝着谢大夫人跪下,泣道:“母亲,是、是谁要害我?” 谢大夫人把崔姝言扶起来,皱着眉问道:“中毒的分明是你的丫鬟,你怎会觉得有人要害你?” “母亲有所不知。这碗小米粥原本是我的,我今日胃口不佳,没喝完,巧丫怕浪费,就把剩下的小米粥喝了……” 说完,崔姝言已经泣不成声。 谢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她在后宅多年,自然知道一些腌臜的手段。 看来,这次的投毒,是冲着崔姝言来的。 谢大夫人立刻变了脸色:“来人,去查。查少夫人早上的饭菜都经了谁的手。查到之后,将人一并带来。” 紧跟着谢大夫人的荣嬷嬷立刻应声,带着人去查。 很快就查出了端倪。 这早饭是从府中的大厨房端来的,去取饭的,是崔姝言身边的陪嫁丫鬟。 荣嬷嬷行事老道,很快就把去取饭菜的人押了过来,柳杏就在其中。 人押过来之后,一一跪在崔姝言和谢大夫人面前。 谢大夫人面沉似水,问道:“你们之中,到底是谁手脚不干净?” 几个丫鬟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答话的。 这时候,荣嬷嬷手底下的一个婆子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过来:“夫人,寻到了这个。” 见状,谢大夫人掩住口鼻:“拿给府医瞧瞧。看是不是这个。” 那婆子立刻走开,再回来的时候禀报道:“夫人,府医确认,这瓷瓶中是断肠草之毒,这毒药服用过之后会腹痛难忍,肠子会一寸寸断掉,正是少夫人的贴身婢女巧丫所中之毒。” 谢大夫人顿时便怒了:“这脏东西是从何处找出来的?” 那婆子扬手指向柳杏,扬声道:“是从这个叫柳杏的丫鬟房里找出来的。” 顷刻间,柳杏吓得身子直抖。 谢大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声问道:“你为何要对少夫人下毒?” “回夫人的话,奴婢没有。” “没有?如今已经人赃俱获,你还想说什么?” 柳杏死咬着嘴唇,就是不开口。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你这丫头好硬的嘴。荣嬷嬷,给本夫人撬开她的嘴。一个时辰,够用了吧?” 荣嬷嬷挽着袖子上前:“回夫人的话,不用一个时辰,一刻钟足够。” 说完,她抓着柳杏的后衣领,直接就把人给拖走了。 一路上,柳杏哭爹喊娘的,声音无比凄厉。 不过,这声音很快就听不到了。 这时候,崔姝言惶恐不安道:“母亲,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柳杏是我的陪嫁丫鬟啊。”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的脸色沉了沉,没言语。 没多久,荣嬷嬷就带着柳杏回来了。 才过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柳杏就已经面如金纸,跟死过一次一样,看起来没有半分精神。 荣嬷嬷直接把她丢到谢大夫人面前,厉声道:“刚刚说了什么,现在一并说出来。” 柳杏浑身直抖:“这药是、是崔府的崔大夫人给奴婢的,让奴婢找机会给少夫人下毒。可奴婢……” 崔姝言双眼大睁:“你胡说!这、这不可能!” 说完,崔姝言扭脸看向谢大夫人,悲声道:“母亲,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崔姝言喃喃着,跟丢了魂儿似的。 谢大夫人吓了一跳,想拍拍崔姝言的肩膀,安慰安慰她。 然而,她的手刚挨上崔姝言的胳膊,崔姝言就犹如一头受惊的小鹿一般跳了起来,嘴里一个劲儿地说道:“别打我,我听话,我听话……” 谢大夫人收回自己的手,冷眼看向柳杏等人:“来人,将她们几个关到后院的柴房里去!少夫人这里,另外找人来伺候。” 荣嬷嬷应下,立刻去办。 这时候,有人进来传话:“大夫人,少爷身边的阿昌过来问,问少夫人为何还不动身去孔府?” 听完,谢大夫人不禁觉得头疼,现在崔姝言一惊一乍的,哪里能去孔府? 打发走阿昌,谢大夫人少不得安慰崔姝言一番。 大约是谢大夫人的话有了效果,崔姝言突然就哭了出来,哭过之后,她的情绪好了很多,抓着谢大夫人的手问道:“母亲,真是崔大夫人要害我么?” 谢大夫人眸光一闪:“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这件事,定有误会。” “嗯。”崔姝言沉默着点头,之后就不发一言。 这时候,谢大夫人哪里能说出让她去孔府的话? 只得好生安抚崔姝言一番,等崔姝言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 崔姝言仿佛是这才想起要去孔府,立刻一脸惊慌:“哎呀,我今日要去孔府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这可如何是好?” “只能改日了。”谢大夫人遗憾道。 崔姝言想了想,道:“昨日我派人去给孔府递了帖子,言明今日上门请教。这会儿过不去,我得赶紧派人去孔府传个话,免得失了礼数。若是惹恼了孔大儒,那可就不好了。” “也好,是得赶紧派人去。” 做戏要做全套。 崔姝言写了一封致歉信,让人带过去给孔大儒。 没多久,去送信的人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人。 第46章 崔姝言能有这个本事? 孔大儒的孙子,孔修远,竟然跟着去送信的人一起来了。 而且,还备了厚礼。 得知孔修远来,谢绍航很是意外,惊喜之余,拖着尚不灵便的身体前去迎接。 远远地看到孔修远,谢绍航便惊为天人。 只因孔修远在他们这些学子的眼里,俨然是天才一般的存在。 说起来孔修远今年也不过是十六岁,可他自幼被孔大儒亲自教导,学识和眼界都非他们这些普通学子可比。 早在孔修远十二岁的时候,他写出的文章就已经在各大书院广为流传。 而且,在谢绍航自己看来,即便是他现在写出的文章,也不能和孔修远十二岁时写出的文章相比。 如今又过了四年,因为孔大儒的刻意压制,孔修远的文章再未流传出来。 外界揣测,如今孔修远的文学造诣,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 只不过孔大儒怕他年少成名会太过骄纵,所以这么多年来,还不曾让孔修远参加科举。 即便如此,也丝毫不能影响孔修远在一众学子心目中的地位。 因此看到孔修远,谢绍航就表现得十分热情:“孔少爷,您能光临寒舍,当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孔修远客气地行礼:“在下今日前来,是来感谢贵府少夫人的搭救之恩。当日我祖父突然晕倒,若不是少夫人及时叫人前来施救,只怕我祖父性命休矣。后来我祖父便一直督促我前来拜访,只因需要时时侍奉祖父,不曾前来。失礼之处,还请谢少爷海涵。” 谢绍航受宠若惊,惶恐道:“不敢当,不敢当。孔少爷,您太客气了。” “今日听闻少夫人身体抱恙,祖父便勒令我前来探望。不知少夫人现下情况如何了?” “承蒙孔大儒惦记,如今贱内的情况已经大好。” 孔修远微微点头,命随从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送上:“谢少爷,这是祖父命我带来的血燕、鹿茸等滋补之物,皆是宫中御赐,可让少夫人放心服用。” 看着孔修远带来的礼物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谢绍航简直不敢相信。 要知道,孔大儒这个人轻易是不送礼的。 谁知这一送,竟是这么大的手笔。 直到这一刻,谢绍航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孔家对崔姝言究竟抱着怎样的谢意。 就在他思考着该用这恩情换取什么回报的时候,就听孔修远说道:“谢少爷,我祖父听闻你即将参加今年的科举,特意命我将他亲制的狼毫笔带来,赠予谢少爷。愿谢少爷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说完,孔修远就将装着狼毫笔的匣子双手奉上。 被如此礼遇,谢绍航激动地接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即便送孔修远离开之后,谢绍航的心依旧怦怦直跳。 谢大夫人闻讯而来,看着一脸狂喜的谢绍航,不解道:“绍航,不就是孔家送了一些礼物过来嘛,怎么就把你高兴成现在这个样子?” 谢绍航将手里的狼毫笔拿给谢大夫人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母亲,这狼毫笔是孔大儒亲自所制。您可知道孔大儒亲自赐笔有什么寓意?” “不知。” “历届科举之中,有十七位得了孔大儒考前赐笔的学子,都高中状元。”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眼前一亮:“绍航,你的意思是,孔大儒很看好你?” “未必就没有这种可能。孔大儒是看过我写的文章的。”说着,谢绍航不禁浮想联翩。 实则,以他现在的水平,只能保证榜上有名,至于状元之位,他是万万不敢肖想的。 然而,看着手里的这支狼毫笔,谢绍航突然觉得,自己再努力一下,未必就没有问鼎状元之位的可能。 这么一想,他胸中澎湃不已。 激动之余,他看向谢大夫人:“母亲,最近这段时间,姝言那边你多留意一些。儿子若是能借着她这层关系得了孔大儒的青睐,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谢大夫人有点不信:“崔姝言能有这个本事?” “母亲,您瞧瞧孔少爷送来的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名贵之物?而且,孔大儒这个人是最重视礼节的,姝言阴差阳错救了他的性命,他必定谨记在心。若是他能在考前再指点我一下,我这次的科举就稳了。” 要知道,参与命题的官员都和孔大儒有着亲厚的关系,甚至在命题之前还会请教孔大儒,因此,但凡是孔大儒在考前稍稍给他透露些什么,他参加科举也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想到这一层,谢大夫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仿佛已经看到了谢绍航骑着高头大马,戴着状元帽,意气风发地游街的场面。 稳下心神之后,谢大夫人立刻道:“绍航,你只管用心读书。余下的事情,交给我。” 谢绍航朝着谢大夫人施了一礼:“儿子在此谢过母亲。” “你我母子血亲,何必言谢?绍航,你要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私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嗯!”谢绍航重重点头,不再说别的什么。 另一边,崔姝言得知孔修远亲自前来,十分感动。 这必定是出自于孔大儒的授意。 孔大儒是何等聪慧的人,早就看出她处境不好,今日让孔修远前来,自然是有几分为她撑腰的意思。 她安排这么一出戏,原本只是想拔除崔大夫人在她院里放的奸细。 不曾想,却有了这样的意外收获。 今天的事情一出,只怕谢大夫人和谢绍航对她会更加礼遇。 对于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而言,无疑是一份很大的助力。 她今天忙活这么久,环环相扣,除了想拔除崔大夫人安插在这里的奸细,还想借此挑拨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之间的关系。 因为,以崔大夫人的睚眦必报,她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既然崔大夫人早晚都会对她下手,倒不如让她崔姝言来做那个先下手的人。 这样一来,崔大夫人的诡计就会暴露在谢大夫人面前。 而现在这个时候,谢大夫人是绝对不会让她出事的。 如此一来,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之间就有了矛盾。 越是亲厚的关系,有了矛盾之后,才会疏远得更快。 隔日,崔姝言去了一趟孔府,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孔大儒亲笔所写的批注。 她把孔大儒批注好的文章送过去的时候,林馨柔正站在谢绍航身侧,敛着袖子为他研墨。 甚至,在看到崔姝言之后,林馨柔还朝着她露出挑衅的笑容。 崔姝言淡淡一笑,只一句话,就让谢绍航亲自把林馨柔赶出去。 第47章 绍航哥哥,我想在这儿陪你 “夫君,孔大儒的亲笔批注,我带回来了。” 谢绍航兴奋极了:“快给我瞧瞧。” 说完,他朝着林馨柔看了一眼:“馨柔,你先回去。” 林馨柔脸色一变:“绍航哥哥,我想在这儿陪你。” “不行。” 说着,谢绍航看也不看林馨柔,直接接过崔姝言递过来的匣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谢绍航问道:“姝言,批注这一处的时候,孔大儒还说什么了吗?” 崔姝言凑近,做沉思状:“孔大儒还说,让夫君写文章的时候,多引用《礼记》中的内容。” “孔大儒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好,我明白了。” 说完,谢绍航继续认真地看了起来。 崔姝言则皱了皱眉,看向林馨柔:“林姨娘,夫君说了让你出去。怎的,你是没听到吗?” 她话音刚落,林馨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绍航便不悦道:“不是说了让你出去吗?怎么还在这里?” 这下,林馨柔的脸面到底是撑不住了,抓着手里的帕子,气鼓鼓地出去了。 等谢绍航把所有的批注看完,已经是两刻钟之后,崔姝言走出听枫院没多远,迎面就看到林馨柔等在那里。 很显然,林馨柔是在等她。 见她过来,林馨柔顿时撇了撇嘴,不屑道:“崔姝言,什么叫拿着鸡毛当令箭,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救了孔大儒,就妄想能从此在谢府呼风唤雨,不觉得太天真了吗?” “不觉得。” “呵,你真是脸皮厚。崔姝言,你有什么?你不过是空有一个少夫人的名头罢了。你不会以为夫君真的对你有情吧?” 崔姝言轻轻转着手上的翡翠镯子,看着林馨柔,轻飘飘道:“那么,你以为夫君对你的情意就足够深厚么?若真是如此,又怎会有珠姨娘的存在呢?” “那是在我之前。”林馨柔冷着脸说道。 “在你之后,珠姨娘就没伺候过夫君吗?”说着,崔姝言嗤笑一声,“林馨柔,情意向来缥缈,唯有亲手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你嘲笑我空有少夫人的身份,却不知在外人面前,甭管这府里有多少个姨娘,能与他并肩站在一处的人,只有我。而你林馨柔,不过是个给大夫人送了重礼,才得以进入谢府的一个贱妾罢了。” 贱妾二字,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撞击在林馨柔的心头。 是啊,为了和谢绍航长相厮守,他们林家足足给了谢大夫人五十万两银子。 这回为了搭救她哥哥,也为了她在谢府的地位,又搭上了一百万两白银。 他们林家虽然是巨富,可拿出这么多的银子,也是要伤筋动骨的。 可即便他们林家付出了这么多,又得到了什么呢? 林馨柔正这样想着,脸颊上却突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她回过神来,怒目看向刚刚把手收回去的崔姝言,怒喝道:“崔姝言,你凭什么打我?” “就凭我是少夫人,而你林馨柔,只是区区一个贱妾。一个比丫鬟好不了多少的贱妾而已,是谁给你的胆子在我跟前乱吠的?” 林馨柔气得咬牙切齿,她扑上去要打崔姝言,却被紧跟着崔姝言的巧丫拦下。 巧丫虽然没有完全恢复,可对付林馨柔,还是绰绰有余。 拦住林馨柔之后,巧丫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这一刻,崔姝言居高临下,鄙夷道:“区区一个贱妾,竟妄想对主母动手,真是不知所谓!” 说完,崔姝言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巧丫忧心忡忡:“小姐,要是林姨娘跟少爷告状,您岂不是会有麻烦?” “放心,不会。” 崔姝言没有料错。 林馨柔的确是去告状了,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别提多磕碜了。 却也只换来谢绍航不耐烦的一句:“你没事招惹姝言做什么?” 这话林馨柔可就不爱听了:“绍航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招惹她了?” “柔儿,你这小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从我这儿先走的,按照常理而言是不会遇上姝言的。她素来温和,若不是你惹恼了她,她必定不会这么对你。” 林馨柔双眼大睁:“绍航哥哥,你向着崔姝言说话,是吗?” 谢绍航有些烦躁,他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说道:“柔儿,你应该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我胡思乱想?你处处维护崔姝言,还怪我胡思乱想?” “她毕竟是我的正妻。你可知你处处跟她作对,折损的是我的颜面。这事儿若是让外人知道,又会成为对我的诟病。如今我的名声好不容易好了一些,万万不能再出岔子。” 听谢绍航提起他的名声,林馨柔瞬间就激动起来:“绍航哥哥,你别忘了,你这名声是用我哥哥一条腿的代价换来的。他在大理寺监牢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若不是搭救及时,他的性命都要丢进去。” “分明是他有错在先!若不是他,我怎会在床上躺那么久?这么久的时间,不知耽误我多少时间。如今我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你可知现在的时间对于我而言有多么宝贵?” “科举,科举,你的眼里只有科举二字,哪里还有我啊?你只想着你的科举,可知我现在有多委屈!”说着,林馨柔不顾形象地蹲下身去,呜呜大哭。 谢绍航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写满不耐。 林馨柔突然起身,冲到他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我倒宁愿你不要参加科举,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你真是疯了!阿昌,送林姨娘回去。” 这一次,谢绍航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馨柔何曾被他这样对待过,当即就红了眼睛,不等阿昌来请,就哭着跑了出去。 然而,她刚跑到门口,却看到绿珠捧着一个托盘缓步而来。 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也犹如看不到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林馨柔转身跟过去,发现绿珠一路进了听枫院,进了谢绍航所在的房间。 他们甚至还说了些什么,期间,还传来谢绍航爽朗的笑声。 林馨柔气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却在这时候听谢绍航说道:“绿珠,你真是贴心,不像……” 第48章 谢绍航,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不像什么? 林馨柔支着耳朵去听,谢绍航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她觉得,谢绍航这又是嫌她不懂事了。 可是,还要让她怎么懂事啊? 她心仪他,不惜让家里拿出这么多钱来为她开路。 以她林家的家世,即便是嫁不进谢府这样的高门显贵,最起码也能去一个不错的人家当正妻。 她为了能和他长相厮守,已经忍下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呢? 即便她付出了这么多,还是顶着一个贱妾的名头,到头来,还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卿卿我我,这一刻,林馨柔不禁在问自己,这么做,真的值吗? 林馨柔正想着这些,却听里面传来绿珠暧昧的声音:“少爷,您的衣服脏了,我来为您宽衣。” 之后,林馨柔并未听到谢绍航拒绝的话。 这一刻,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谢绍航浑身上下脱的只剩下里衣,而绿珠的手,正放在谢绍航的心口上。 而谢绍航低垂着眉眼,正看着绿珠。 好一幅郎情妾意的画面! 林馨柔冲过去,一把抓住绿珠的头发,把她扯了个后仰,之后左右开弓,照着林馨柔的脸就甩了好几下,边甩边骂:“不要脸的贱蹄子,居然跑到我跟前来抢男人!打死你!打死你……” 然而,突然之间,她的手被人大力抓住。 一回头,竟是谢绍航。 此时,谢绍航身着里衣,看向她的眼神满是厌恶:“林馨柔,你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事?”林馨柔嘲讽一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回事?她的手都放到你的胸口了,你觉得我能忍吗?” “绿珠照顾我,并无错处。” “并无错处?谢绍航,你是自己不会脱衣服吗?还让别人来照顾你!” 谢绍航冷了脸:“林馨柔,你真是疯了!” “谢绍航,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心痛。明明之前在金玉院的时候,你顾及我的感受,从来都不让丫鬟帮你脱衣服的。” 绿珠啜泣道:“林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丫鬟,是少爷的良妾。” 她捂着被打肿的脸,柔弱地看向谢绍航:“少爷,妾身照顾您,向来是心甘情愿的。还请您千万不要因为我和林姨娘起了争执,影响您的心情。您现在在准备科举,心情是万万不能受影响的!若是因为这档子事影响科举,妾身才是万死难辞其咎!” 谢绍航冷脸看向林馨柔:“你口口声声心里有我,又何曾想过我现在的时间有多宝贵,可你一次又一次跟我起争执,一次又一次影响我的心情,你心里,又何曾真正为我想过?” 林馨柔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不为你想?到现在你居然还觉得我不为你想?我若是不为你想,为何要说服我爹娘拿出那么多银子来,难道就是为了做你区区一个贱妾吗?谢绍航,你口口声声说要跟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结果呢?你纵容崔姝言欺负到我头上来还就罢了,现在就连良妾都有了,还为了你的妾来指责我,谢绍航,你到底有没有心啊?” 男人最不能面对的,就是昔日对他温柔小意的女人来指责他,这会让他觉得失了面子。 谢绍航直接把阿昌叫了进来:“阿昌,送林姨娘回去。” 林馨柔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吼道:“不用你轰,我自己会走!” 说完,林馨柔大步而出。 不过这一回,她没有回金玉院,而是一路出府,回了娘家。 消息传到崔姝言耳中,崔姝言神色淡淡,似乎是没当一回事。 巧丫忧心忡忡:“小姐,这样会不会对您有影响?” 毕竟,内院的事情归崔姝言管。 一个小妾不打招呼就回了娘家,着实不成体统。 谢大夫人若是知道了,只怕会怪罪崔姝言。 “不会。”崔姝言笃定道,“过不了两日,林馨柔自己就会回来。再者,林馨柔是跟谢绍航吵过架之后才走的,所以,这件事再怎么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毕竟,谢绍航一直纵着林馨柔,这件事,整个谢府上上下下,都是有目共睹的。 要知道,为了林馨柔,谢绍航之前连谢大夫人都敢反驳,更是为了林馨柔,想要痛打自己的亲妹妹。 不过,林馨柔自己在娘家待不了多久。 她娘家也不会允许她这么任性。 果不其然,崔姝言没有猜错。 林夫人知道林馨柔回来,立刻就劝道:“柔儿,你不能这么使性子。听话,你这就回去!” “母亲,你是不知道我被他欺负成什么样子了?没去谢府之前,他口口声声跟我说要和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保证会护着我,不叫我受半分委屈。可是结果呢?再待下去,我都要被他欺负死了!” “不会的。谢少爷到底是对你有情,要不然,他一个高门少爷,当初为了求娶你,何至于对我和你爹下跪啊?他对你是真心的,你只要体谅他一些,他心里终归是向着你的。你这样闹腾,只会把他越推越远!” “母亲,不用我推,他心里早就没我了。您别说了,这次我是不会回去的。除非……” 第49章 过不了明日,他就会来接我! 除非谢绍航亲自来接她,低声下气来求她,否则,休想让她回去! 林夫人叹了口气,转头就找到了林老爷和林成栋,让他们也跟着劝劝。 林成栋不屑一顾:“母亲,要我说,就让妹妹回来。她在谢府过得不顺心,家里又不缺她这一碗饭,让她回来又怎么了?” 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眼神里满是恨意。 要不是谢绍航,他这条腿还断不了呢。 如今虽然接上了,可到底是成了瘸子,再也好不了了。 林夫人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是万万回不了头的。” 谢府那是什么家世,要是柔儿就这么回来再也不回去,岂不是把谢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堂堂谢府,动动手指就能把他们林家碾死,他们得罪不起。 林老爷长叹一声:“你再去劝劝柔儿,趁着回来的时间不长,谢家当家的人还没察觉,让她赶紧回去。要是回的晚了,谢府那边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 林夫人忧心忡忡:“看柔儿的样子,这一次是真伤心了。只怕她不会这么听话。要不,让她住上两日?” “不行!原先就劝她不要去谢府做妾,妾室不是那么好做的,她偏偏不听,觉得谢少爷会对她好。结果呢?这一次,万万不能再让她如此任性了。” 林夫人抹了抹眼泪:“好吧,我去。” 林夫人再次过去的时候,就瞧见林馨柔躺在躺椅上,左右四五个丫鬟服侍着她,喂水果的喂水果,捶腿的捶腿,捏肩的捏肩,扇扇子的扇扇子,别提有多舒服了。 见状,林夫人心底暗自叹气,把丫鬟都赶了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们母女二人,林夫人苦口婆心道:“柔儿,听娘一句话,回谢府去!” “不,我不回去!”说着,林馨柔拿了一颗去皮去籽的葡萄,塞进嘴里。 这才是生活啊。 她在谢府过的那是什么苦日子,她才不要回去! 除非谢绍航亲自来请她,即便是他来了,她也要好好磋磨他一顿,也好叫他知道,她不是那么好哄的!哼! 林夫人叹了口气:“柔儿,娘知道你是等着谢少爷来接你,可他不会来的。” “不会的。娘,你知道的,绍航哥哥对我很好。他这次、他这次只是鬼迷心窍了。知道我回来,他一定着急坏了。等着吧,过不了明日,他就会来接我!” 见女儿还是不开窍,林夫人劝道:“柔儿,说起来你回来也这么久了,谢少爷要是真在意你,早就来了。可谢少爷迟迟没来,这就说明他没有打算过来。你已经是他的人,不能这么任性。” “母亲,你快别说了,这些话我都听腻了。” 林夫人发了狠心,直接道:“你现在这么做,才是把谢少爷往别人怀里推!” “不会的。我在的时候,他是不知道我有多重要。等过上几日,他见不到我,自然会着急。” 见林馨柔油盐不进,林夫人也没了法子。 林老爷却是发了狠,让人抬来一顶轿子,直接把林馨柔塞了进去。 林馨柔气坏了,扒着轿沿不肯进去,怒声道:“父亲,他们谢府的人欺负我,你也要来欺负我不成!” 林老爷冷着脸,亲手掰开林馨柔的手,把她推进轿子里面,喝道:“这一次,为父断断不能让你如此任性!” “父亲,我要是这么回去,我的脸面往哪儿搁?”林馨柔从里面扒着轿沿,满脸写着不甘,“这一回,我必须要让他知道我有多重要!” “你死心吧!妾室就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你这么折腾,他只会更厌弃你!” “父亲,你怎能这么说我?”林馨柔火冒三丈。 “我说错了吗?咱们府上的小妾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是没看到吗?当初你要去做妾的时候我就劝你不要去,可结果呢?现在知道妾室的日子不好过,晚了!” 这一回,林老爷是发了狠心,故意拿这些话说给林馨柔听,想要借此点醒她。 林馨柔一时也恍了神,是啊,府里的那些妾室,动不动就要来母亲面前站规矩,父亲即便是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可她就不一样了,她至少没被磋磨过。 说到底,谢绍航还是向着她的。 想到这儿,林馨柔的心里,又泛出不少甜蜜的滋味儿。 往日里耳鬓厮磨的时候,他待她,的确是很好。 如此想着,她扒着轿沿的手渐渐松了,却嘴硬道:“父亲,我可不是被你的话吓到了!我是不想让母亲跟着担心!” 说完,她看了一眼在抹眼泪的林夫人:“母亲,您快别哭了,我听您的话还不成吗?” “傻孩子,男人的宠爱都是假的。你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好!” 一句话,点醒了林馨柔。 是啊,她还是得有个孩子。 有道是母凭子贵,她要是能生下谢绍航的第一个孩子,便是谢家的有功之臣。 到时候就连谢行渊那个老不死的,都不敢再拿规矩压她。 她在谢府的位置,多少也是要往上升一升的。 如此想着,林馨柔再未挣扎,顺从地回了谢府。 她觉得,这么久不见她,谢绍航一定是着急了。 可她在金玉院等了半天,也没见谢绍航来找她。 顿时,林馨柔就坐不住了。 她吩咐自己唯一的丫鬟春喜:“你去听枫院走一趟,告诉少爷我回来了。” 之前林馨柔带来的丫鬟婆子在的时候,没少磋磨春喜。 因此春喜对林馨柔的吩咐,一直不怎么上心。 这会儿更是觉得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直接阴阳怪气道:“就是去了又如何?少爷还能来看你不成?” 林馨柔顿时就来气了,扬手就给了春喜一巴掌:“就连你也敢嘲讽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春喜捂着自己的脸,虽然不敢打回去,到底是在心里怨上了林馨柔。 见春喜不听话,林馨柔仿佛是找到了去找谢绍航的由头,亲自去了听枫院。 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太阳很大,守门的小厮昏昏欲睡。 林馨柔不管不顾,直接进了最里面。 这会儿,谢绍航正在午睡。 林馨柔直接走过去,抱住谢绍航,委屈道:“绍航哥哥,我回来了。” 谢绍航突然被吵醒,看到是林馨柔,不禁皱了皱眉:“回来?你去哪里了?” 第50章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碍眼的人,是不是? 一句话,叫林馨柔心头的火气又大了几分。 合着她出去了好几个时辰,谢绍航压根儿就不知道! 她立刻推开谢绍航,质问道:“你当真不知我去哪里了?” “不知。你直接说,别让我猜。”说着,谢绍航捏了捏眉心。 最近他看书连带着写文章,身心俱疲,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儿,这才刚睡着,又被吵醒了。 实在是没有心情跟着林馨柔胡闹。 “我回娘家了!” “哦,既然回去了,怎么没有多住两天?” 顷刻间,林馨柔火冒三丈:“你还好意思问我?我是被你气走的你知不知道?谢绍航,为什么你如今对我这么不上心啊?” “柔儿,我最近很忙。原先受了伤,我耽误了不少时间。现在既然恢复了,少不得要把原先耽误掉的时间补回来。我马上就要参加科举了,若是不勤奋些怎么行?” “因为我们林家才让你受了伤,你还是气这件事,是不是?” “柔儿,我不想和你起争执。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让我安安心心地备考,行吗?” “不行!我一来你就赶我走,为什么那个绿珠过来你不赶她走?还有崔姝言,你也不会赶她走。怎么偏偏到了我这里,我来还没跟你说上几句话,你为何就要赶我走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碍眼的人,是不是?” 谢绍航的表情愈发不耐,眼看着他要张口喊人,林馨柔直接起身,跑了出去。 这事儿,最终还是传进了崔姝言的耳朵里。 现在她身边有巧丫。 巧丫是个机灵的丫头,趁着送东西的时间,也会打听出一些什么。 再加上听枫院里的人原先被林馨柔欺压得狠了,对她颇有怨言。 这会儿更是对林馨柔没什么好脸色。 如今见林馨柔失势,自然乐得大肆宣扬。 说完这事儿,巧丫喜不自胜:“小姐,少爷厌弃林姨娘了。” 崔姝言摇摇头,怎会? 到底是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原先为了林馨柔,谢绍航更是敢和谢大夫人对着来。 原先谢绍航对谢春雅也是极好的,可为了林馨柔,两个人之间闹得很僵。 这阵子,若不是顾及谢绍航即将参加科举,又被谢大夫人时时刻刻耳提面命,只怕谢春雅早就去找谢绍航的不痛快了。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刻骨铭心的。 厌弃林馨柔,没那么快,也没那么简单。 谢绍航不过是最近为了科举的事情焦头烂额,没有那么多旖旎的心思也没有时间去哄着林馨柔罢了。 若是他能在科举之中拔得头筹,春风得意马蹄疾,到那时,他定会好好花心思修复和林馨柔之间的关系。 只不过,她不会给谢绍航这样的机会。 她倒要看看,这一世不再那么顺遂之后,谢绍航和林馨柔之间的感情还会不会那么坚如磐石。 如今,府上没什么事。第二天,崔姝言就带着巧丫出了趟门。 她打算见见巧丫的那个玩伴,铁蛋。 这个铁蛋,她小时候也是见过的,依稀记得他长相敦实,看着很可靠的样子。 至于现在如何,倒是要再看看。 如今谢府的钱她摸不着,自己手里虽然有点钱,但是不多。 说到底,无论她日后怎样,手里都少不了需要银两傍身。 如今她苦于没有自己的人手,若是这个铁蛋可靠,她倒是打算做点小生意。 约定见面的地方在一家茶馆的雅间。 崔姝言和巧丫进去没多久,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巧丫欢天喜地地去开门,看到门口的人,顿时乐得跳了起来:“铁蛋哥,你来了!” 崔姝言看过去,看到来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不是很好,可看着是个机灵的人。 巧丫很是热情:“铁蛋哥,这就是姝言姐姐。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你还记得吧?” “自然记得。”说完,刘忠立刻朝着崔姝言行礼:“多谢您收留巧丫。” 崔姝言笑笑:“不必客气。坐吧。” “是,小姐。”说着,刘忠看了巧丫一眼,眼底满是笑意,“都多大了还叫我的小名。怎的,忘了我的大名不成?” “不会,忘不了。刘忠呗。” 都落座之后,崔姝言问道:“刘忠,听巧丫说,你在杂货铺子里做学徒?” “是。” “不知你有没有出来单干的打算?” “有。只不过我手里的银两有限,暂时还做不了什么。” 崔姝言直接开门见山:“这样吧,我们一起开一间铺子。本钱我来出,你负责经营。到时候给你一成的利润,你可愿意?” 刘忠大感意外:“小姐,我虽然在杂货铺子里做学徒,可从未自己单干过。您就不怕亏了?” “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从无到有的。而且我看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错不了。巧丫看好你,我也看好你。” 刘忠想了想,道:“小姐既然信我,这事儿我定会办好。只不过,您不必分利润给我,只给我月银就好。您收留巧丫,待巧丫好,我感激不尽。所以,我为您做事,心甘情愿。” “不。” 崔姝言坚持要给刘忠一成的利润。 财帛动人心。 她知道一些先机,所以,这铺子怎么都是赔不了。 时长日久,自能积攒出丰厚的家财。 到时候,过手的银子多了,任是谁,都会生出些别的心思来。 她并不想借此考验人性。 因为她深知,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在崔姝言的坚持下,刘忠只得同意。 最后,崔姝言一锤定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先从杂货铺子里出来,找个地方安身。之后我让巧丫把钱送出来给你,你先把杂货铺子开起来。” 既然刘忠是在杂货铺子里做学徒的,那么,她就打算先从做这个开始。 要知道,杂货铺子里的东西虽然杂,可若是经营的好了,盈利颇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回去之后,崔姝言打算把自己手里的东西该卖的卖,该典当的典当,拿出一笔银子来,把这个杂货铺子开起来。 想到这些,崔姝言的心情好了不少。 现在的情况虽然也不好,但总不会比原先更差。 一时间,对于以后的生活,崔姝言充满信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一震,她的身子也跟着趔趄了一下。 巧丫立刻扶住她,大声问外面的车夫:“怎么回事?” 很快,外面传来车夫惊慌的声音:“少夫人,马惊了!” 瞬间,崔姝言大惊失色。 第51章 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要知道,这里是在大街上,受惊的马儿左冲右撞,不可避免地会撞上路边的东西,如此一来,马车里的她们可就危险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立刻抓住巧丫的手:“巧丫,我们得跳下去!” 不然,若是就这么下去,会死人的。 巧丫立刻道:“小姐,我抱着您跳。” 有她充当肉垫子,小姐就不会受伤了。 崔姝言摇摇头,立刻将马车帘子掀开,朝着外面看去。 这会儿,马儿奔跑的速度很快。 前方街上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叫着往旁边躲去,生怕被马儿撞到。 崔姝言看得心惊不已,街上和路边都铺了石头,她若是这么跳下去,少不得会伤筋动骨。 可是,如果继续留在马车上,会出人命。 心头千思万绪,却也只是短短一瞬。 眼看着马儿越来越疯狂,奔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崔姝言直接道:“巧丫,你从左边跳!我从右边跳!快!” “小姐,我……” 巧丫的话还没说完,崔姝言就从旁边跳了下去。 原本,崔姝言已经紧咬牙关,做好了受伤的打算。 然而落地的瞬间,她却突然被人抱住。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谢行渊的脸。 落地之后,谢行渊很快将她松开。 崔姝言看着远去的马车,大声道:“我的丫鬟还在马车上!” “已经让人去追了。你怎么样?” 崔姝言摇摇头:“我没事。” 好在,前方奔驰的马儿很快被谢行渊的暗卫追上,马车也稳稳地停了下来。 崔姝言疾步追过去,和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巧丫抱在一起。 好在,巧丫的身上除了一些青紫之外,并没有伤到其他的地方。 只是马车散架了一部分,马儿也被暗卫一拳打晕,无法继续乘坐。 这时,谢行渊说道:“这样吧,路边有个茶馆,你先在这里歇息片刻。待我的人回府之后另外调一辆马车过来,你再回去,如何?” “好,多谢叔祖父搭救之恩。” 谢行渊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先她一步进了茶馆。 在雅间落座之后,谢行渊问崔姝言:“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吗?” 崔姝言不解:“叔祖父为何会这么问?” “你的马儿受惊并不是偶然,是被人喂了药。有人要害你。” 崔姝言心里一惊,如今谢大夫人还用得着她,是不会对她下手的。 至于林馨柔,她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有这个本事。 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崔大夫人。 只是,她的手当真能伸得进谢府里面来吗? 这时,谢行渊又问:“需要我为你出头吗?” 崔姝言摇了摇头:“不必。” 谢行渊的救命之恩还没还,她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就还了。 不然,以后她遇到更凶险的事情可就没法子了。 再说,马儿受惊这件事,她有法子解决。 见崔姝言坚持,谢行渊也就没说什么。 很快,谢府的马车赶到,崔姝言得以回到谢府。 回府之后,她直接到了谢大夫人的院子里。 如今,谢大夫人的脚伤还没好利索,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床上躺着休养。 见到谢大夫人,崔姝言满脸惶恐:“母亲,求您庇护我。” 见崔姝言神色慌乱,身后的巧丫脸上更是青了一块,谢大夫人大惊:“怎的了这是?” 崔姝言就把马儿受惊的事情告诉了谢大夫人,之后又补了一句:“若不是有幸碰到叔祖父,只怕我这会儿已经没了。而且,叔祖父的人确认,马儿受惊不是意外,是被人喂了药。” 谢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她倒是不知道,如今这座府里,还生出了第三只手! 谢大夫人强压怒气:“姝言,你放心,这事儿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多谢母亲!” 当天傍晚,谢大夫人身边的荣嬷嬷就来给崔姝言回话,说查到了后院喂马的一个马夫。 那马夫喂马的时候不够细心,把一株毒草掺了进去,才让那马儿毒发之下突然受惊,这会儿,那马夫已经被处置了。 若不是知道今天下午荣嬷嬷去了一趟崔府,只怕这话崔姝言也就信了。 平白无故的,荣嬷嬷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崔府。 所以,马儿受惊,必定和崔大夫人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崔姝言舒心不少。 原先,经过她的设计,谢大夫人已经把她院里的陪嫁丫鬟全部都清除了出去,关在后院的柴房里。 这件事,瞒不了崔大夫人。 以崔大夫人的性子,吃了这么大一个亏,是万万不肯善罢甘休的。 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之间的关系只会更僵。 谢府毕竟是谢大夫人的一亩三分地,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府里的人吃里扒外的。 即便猜出了事情的真相,在荣嬷嬷面前,崔姝言并未表露出半分,只抚着心口,仿佛心有余悸:“原是如此。这一次,多谢母亲查出了真相。如此,我便安心了。” “夫人怕您惊着,特意命老奴送这些东西过来,给您压压惊。” 说着,荣嬷嬷一扬手,就让身后的丫鬟把送来的东西放下。 崔姝言客气一笑:“这会儿天色已晚,劳烦嬷嬷代我向母亲致谢。待明日,我再亲自去谢过母亲。” 荣嬷嬷含笑应了,转身离去。 她走之后,崔姝言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左不过是些布料和首饰。 谢大夫人如今得了林家送来的银子,出手很是大方。 当然,谢大夫人肯送东西给她,还是因为她有用。 若她毫无用处,只怕谢大夫人早就将她踢开了。 如此,她得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一些才行。 至少,在谢大夫人和谢绍航的眼里,该是如此。 第二日,崔姝言亲自去向谢大夫人道谢。 客气的话说完之后,崔姝言一脸认真地问道:“母亲,夫君平日里爱吃些什么?” 谢大夫人一脸疑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52章 绍航娶了你,真是娶对了 崔姝言低头,神情有些羞赧:“再过八九日夫君便要参加科举,到时候,要在考场连续待上三日。如此,少不得要准备一些吃食给夫君备着。如今天气炎热,准备的东西必须得干净不说,还得放上几天不变质才行。再者,为了让夫君舒心,这些吃的还是选他爱吃的才好。” 听罢,谢大夫人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 也怪她最近伤到了脚,连带着脑子也有点不好使,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见崔姝言提起,她不禁感叹道:“姝言,还是你贴心。绍航娶了你,真是娶对了。” 娶对了么?若真是觉得娶对了,为何会将谢行渊送到她的床上去呢? 左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 崔姝言很清醒,不会被谢大夫人的话迷惑。 紧接着,崔大夫人说道:“绍航喜欢重口一点的东西。按着这个口味去做,错不了。” 崔姝言微微蹙眉:“母亲,夫君届时要接连答题三日,这重口的东西吃了不好消化不说,还容易渴,会影响夫君答题。倒不如折中一下,既做出夫君喜欢的口味,但是又不要太过重口,您觉得呢?” “对对对,姝言,还是你细心。” 崔姝言做沉思状,片刻后却是又摇了摇头:“母亲,我还是觉得不妥。我家里之前也没有人参加科举,我也没准备过这个,怕准备不好。这样吧,我去孔府走一趟,问问孔大儒,如何?” “用这点小事去打扰孔大儒,不好吧?” “不会的。上次回来的时候,孔大儒还说让我没事多去坐坐。刚好我也问问夫君最近有没有写什么文章,可以顺带着让孔大儒再指点一下。” 谢大夫人大喜过望:“如此再好不过。” “母亲,那我就先去问问夫君。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去孔府。” “好,快去吧。” 崔姝言含笑告辞,转头去了听枫院。 谢绍航得知崔姝言打算去孔府,大喜过望:“姝言,你且先等上两日,我这就开始写。最迟明天就能写出来。” “好。夫君只管慢慢写,我去厨房一趟,让他们给你准备科举时需要的吃食。” “好。”谢绍航含糊地应了一声,已经催着阿昌研墨,急着开始写文章了。 崔姝言信步走了出去,这时,守在门外的巧丫走过来,低语道:“小姐,林姨娘昨晚在听枫院过夜了。” 对此,崔姝言并不意外。 原先被那般盛宠,如今突然遇冷,林馨柔自然不会甘心。 再说了,有他们俩之间从前的情意在,但凡林馨柔稍微说点好话,谢绍航也就释怀了。 而且,他们俩要是不柔情蜜意,她接下来的计策,还没办法好好实施呢。 如此想着,崔姝言向外走去。 刚到门口,就看到林馨柔颐指气使地带着人走了过来。 看到崔姝言,林馨柔的表情立刻变得警惕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之后,就看了巧丫一眼。 巧丫会意,立刻走上前去,给了林馨柔一巴掌。 崔姝言冷笑道:“看来,林姨娘还是没学会在我这个正室面前如何说话。你的规矩,当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馨柔捂着被打疼的脸,怒道:“崔姝言,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不就是仗着认识了姓孔的那个老头子吗?我告诉你,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可你不会一直走狗屎运的!” “就算是仗着认识了孔大儒又如何?有本事,你也去认识一个大儒,也能帮到夫君啊。既然做不到,也就不必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了。” 说完,崔姝言看也没看林馨柔,径直离开。 林馨柔气得肺都要炸了,这一回,她定要让绍航哥哥给她出气! 想到昨晚二人温存时谢绍航对她说的话,林馨柔更是信心百倍。 然而,当她气势汹汹地走进听枫院,连二院的门都没进去,就被阿昌拦了下来:“少爷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打扰!” 林馨柔杏眼一瞪:“阿昌,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是我!” 阿昌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少爷特意交代,若是林姨娘过来,就让您先回去。等到晚间,再请您过来。” “你让开,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 怎料,阿昌直接让人把二院的院门给关上了。 林馨柔气坏了,抬脚在门上踹了好几下。 什么到晚间再请她过来? 这话怎么就那么难听呢? 谢绍航这是把她当什么了? 难道在谢绍航眼里,她就如同一个宠物一般,喜欢了就叫过来逗弄一番,不喜欢了,就可以置之不理? 不,绝不会! 她崔姝言得了谢绍航和谢大夫人的青眼,不就是因为认识了孔大儒吗? 她就不信,这孔大儒还就只认崔姝言一个人了! 如此想着,林馨柔立刻传信回家,让她娘家人准备一份就连孔大儒也拒绝不了的厚礼,明日,她也要去孔府拜访。 她就不信孔府的人不动心! 待孔府的人收下她的礼,她定要让孔府的人再也不要搭理崔姝言! 这份荣耀,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第二日一早,崔姝言就去听枫院取了谢绍航写好的文章,让人用匣子装了,前往孔府。 一下马车,倒是在孔府门口遇上了一个熟人——林馨柔。 崔姝言有些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林馨柔得意地扬起下巴:“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等着看吧,孔府的人已经进去传话,很快就会出来请我进去!” 崔姝言淡淡一笑:“但愿吧。” 她话音刚落,孔府的门房就迎了过来:“谢少夫人,您来了。快请进!” 林馨柔顿时就急了,抓着那门房问道:“为什么她来了就不用通传,直接就能进去?” 门房的人不屑地瞥了林馨柔一眼:“你这是什么话?谢少夫人是我们孔府的贵客,我们老爷早就交代过,但凡是谢少夫人过来,一律不用通禀,直接请进去也就是了。” 说着,门房的人扬手向前,请崔姝言进去,神态和举动都毕恭毕敬的,和面对林馨柔的时候完全不同。 林馨柔心中暗骂:瞎了你们的狗眼!等着看吧,她送进去的礼物是这世间少有的名画,孔大儒定会动心! 到时候她被请进去,定要让崔姝言好看! 然而,林馨柔正这么想着,就看到一个容貌俊美的公子抱着画匣子从里面走出来。 就连已经进去的崔姝言都停下脚步,看着这个公子。 见状,林馨柔就猜出,这俊美公子的身份不简单。 果不其然,她听到门房的人叫他公子。 呀,原来是这孔府的公子! 林馨柔不禁心花怒放,孔大儒果真如传言中说的那般,是个懂礼的人,居然派府中的小公子亲自到门口来迎接她。 等着看吧,自今日开始,她就会力压崔姝言,成为孔府的座上宾。 林馨柔正喜不自胜的时候,这俊美公子已经到了跟前,一脸严肃:“这画是你送进去的?” “是。”林馨柔立刻应道。 甚至已经抬起脚,做好了进孔府的打算。 却不料,她怀里突然一沉,是这俊美公子将画匣子扔到了她手里。 她抬头,正对上他染了怒色的眸子:“拿这些东西来羞辱我祖父,谁给你的胆子,滚!” 第53章 林馨柔,你怎么这么蠢啊? 林馨柔万分不解:“这、这可是张世昌的传世名画!” 孔修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却是一个字都懒得再多说,直接转身,走到崔姝言跟前的时候停下脚步,俨然换了一副面孔:“谢少夫人,里面请!” 崔姝言淡淡地看了林馨柔一眼,向里面走去。 林馨柔站在门口,又羞又气。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父亲花费重金买来的名画,怎么到孔大儒这儿,就成了羞辱了? 另一边,崔姝言边走边对孔修远道歉:“孔公子,对不住,方才那位是我家夫君的小妾,失礼之处,还请您海涵。” 孔修远客气还礼:“一码归一码,此事和谢少夫人无关,无须致歉。” 崔姝言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只是,今日谢绍航写的文章,不必拿给孔大儒看了。 他不配。 这一回,崔姝言不打算打扰孔大儒,之所以来,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谁知,孔修远却热情相邀:“谢少夫人既然来了,若是不见过我祖父,只怕他老人家不依。今日刚好至善大师也在,他对您也是颇有赞誉。” 既然孔修远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崔姝言也就没有再拒绝。 见了孔大儒和至善大师,崔姝言少不得向他们行礼。 至善大师笑吟吟道:“崔施主,你可愿拜我为师?” 崔姝言一时错愕,想不清楚至善大师为何有此一问。 孔大儒却是捻着胡须笑了:“姝言,你有所不知,这至善大师在没有皈依佛门之前,是宫里赫赫有名的太医院首席。” 这倒让崔姝言感到意外。 随即,崔姝言就意识到,孔大儒这是在给她铺路。 她会医术这件事,孔大儒是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才担心她日后若是暴露了医术无法收场,所以,才让她拜至善大师为师。 又担心她面皮薄不肯接受,这才请至善大师主动开口。 一时间,崔姝言心里暖暖的,感谢的话到了喉间,却成了哽咽。 之前,从未有人这般为她考虑过。 孔大儒却是笑笑:“你这小妮子,救了老夫的命,还不许老夫回报么?这般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夫欺负你了呢。” 一句话,让崔姝言破涕为笑。 至善大师笑着说道:“你不反驳,我便当你答应了。不过,我在寺里,指教你的医术多有不便。不过,我会让你的师姐代为教导。她这两日不得空,待过上两日,我让她上门指教你。” “多谢您。” 至善大师笑笑,转而问了崔姝言一些问题,以便确认她现在到了哪种程度。 问完之后,却是大感意外:“你小小年纪,居然有了这般造诣,还单单只是看书得来的?” “是。只是并无实践的经验,说不上什么。” “不。”至善大师摇摇头,“假以时日,你怕是比你师姐还要厉害。” “哎呀,瞧你,一来就问了姝言这么多问题,当姝言和你一样闲啊。”说着,孔大儒看向崔姝言,语气温和,“你心里藏着事,我便不留你吃饭了。” 崔姝言感激地点头。 不知为何,孔大儒总能看穿她心中所想。 崔姝言起身告辞,却在离开孔府的那一刻,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来也奇怪,重生以来,她的一颗心早已坚硬如铁,她也觉得自己不会再为任何事情而感伤。 可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还是让她感慨良多。 崔姝言回府之后,直接去了听枫院,把谢绍航的文章完璧归赵。 谢绍航满心欢喜地打开匣子,却看到上面并无任何批注,不禁冷了脸:“姝言,这是怎么回事?” 崔姝言叹了口气,在一旁坐下:“这话,夫君不妨去问问林姨娘。” “柔儿?她一直都在府里,这关她什么事?” “夫人让阿昌将她请来,一问便知。” 见状,谢绍航心中暗生疑窦,让阿昌把林馨柔叫了过来。 原本,在孔府遭了冷遇,林馨柔就已经很不开心。 可她拼命忍着,也没过来打扰谢绍航,就是担心影响了他备考的心情。 这会儿见了谢绍航,心里的委屈再也藏不住,直接把自己去孔府送礼,却被奚落一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谢绍航。 谢绍航越听,眉皱得越深:“你刚刚说,你去孔府送礼了?” “是。”说着,见谢绍航脸色不对,林馨柔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安,“绍航哥哥,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 “你可知孔大儒为人高洁,向来不会收受礼物?” “我知道啊,所以,我送的是传世名画。我想着他是文人,送画总是没错的。” 谢绍航的眉目稍稍舒展了一番,这倒是没错。 他随口问道:“你送的是什么画?” “是张世昌的传世名画,《村童嬉戏图》。” 听完,谢绍航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怒喝道:“林馨柔,你怎么这么蠢啊?” 林馨柔不解:“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送这幅画,有什么不对吗?” “张世昌的《村童嬉戏图》原本就在孔大儒手里,只不过三年前孔府起了一场大火,将这幅画付之一炬。为此,孔大儒伤心得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他的身子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垮的。你这个时候送这幅赝品过去,不是往孔大儒的伤口上撒盐吗?” “啊?竟是赝品吗?我不知道啊。画是我父亲让人买的,花了十万两银子呢。” “蠢!你们一家子都蠢!”谢绍航怒不可遏。 “谢绍航,你说我也就算了,为何连我的家人也不放过?他们就算是好心办了错事,也都是为了你着想好不好?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 “滚!”谢绍航怒目圆睁,赶林馨柔出去。 林馨柔不服气,被谢绍航直接推了出去。 林馨柔没防备,直接被推倒在地,手掌都擦破了,鲜血直流。 可谢绍航看都没看她,只紧张地看向崔姝言,急声道:“姝言,你有没有代为致歉?孔大儒那边怎么说?” “我瞧见孔大儒那个样子,自然是好言相劝。只可惜当年这幅画被焚毁,对孔大儒的打击太大了。我出来的时候,都听见孔府的管家命人去请大夫了。” 听闻此言,谢绍航跌坐在地。 “不过……” 听崔姝言如此说,谢绍航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声道:“不过什么?” 第54章 绍航哥哥,你待我真好 “不过修远公子倒是叮嘱我,等过几日孔大儒的气消了,可以再去一趟。” 谢绍航这才稍稍放心:“姝言,这一次,多亏有你。” 要不然,他这一次,可就彻彻底底地得罪了孔大儒。 要知道,孔大儒的门生遍布各地,若他得罪孔大儒的消息被人传出去,即便他科举一举夺魁,入了官场,也少不了要被人磋磨。 想到这种后果,谢绍航更是后怕。 他冷眼看向哭哭啼啼的林馨柔,恶声恶气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区区一个妾室,哪里有资格去见孔大儒?他这个人最是重礼,孔府那样的门第,你一个妾室是怎么敢去的?” 这一次,谢绍航是真的生气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馨柔竟然会这么蠢。 送那么一幅画去,还可以说是她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尚且有情可原。 可她胆敢去孔府,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一个妾室上门,去拜访当世大儒,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林馨柔顿时停止哭泣:“我一个妾室?你现在知道我是一个妾了,你宠我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我是你今生唯一的妻,现在全都忘了不成?” 谢绍航看了看崔姝言,不由得一阵羞臊。 床笫之间动情时所说的话,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说呢? 谢绍航脸面上挂不住,厉声呵斥道:“够了,你真是不知所谓!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再出府,好好在府里待着!” 林馨柔惊了:“你、你这是要软禁我?” 谢绍航懒得再解释,直接把阿昌叫了进来,让他去跟门房的人说一声,日后不许林馨柔出府,除非有他的允许。 阿昌得了吩咐,立刻去照办。 这时候,谢绍航看向崔姝言,言辞恳切,俨然是换了一副面孔:“姝言,最近这几日就辛苦你留意孔府那边的动向,一旦孔大儒稍有好转,就劳烦你立刻到孔府去,代我致歉,可好?” “自然可以。夫君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就算是你不说,我也打算这么做。只是……” 说着,崔姝言欲言又止。 “只是,我得了母亲的吩咐,正忙着给你准备考试时要吃的食物。这些东西都是你考试的时候要吃的,要精心准备不说,还要防着有人动手脚,也需要耗费很大的心力。同时兼顾这两件事情,我怕我做不好。毕竟,这两件事,哪一样做差了都不好。” 谢绍航想了想,看向林馨柔,语气稍有和缓:“准备食物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做,你可愿意?” 虽然心里有气,但知道准备食物是为了谢绍航,林馨柔还是应了。 她心里也清楚,要是谢绍航在科举中取得了好名次,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者,她是真心爱慕谢绍航,做为他好的事情,她自然是不遗余力。 崔姝言反倒是有些担心:“夫君,这件事我在母亲跟前应下了,如今贸然换人,只怕母亲那边……” “无妨,我亲自去跟母亲说。你只管专心留意孔府那边的动向也就是了。” “好。”崔姝言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终于,她把给谢绍航准备食物的事情推出去了。 一来,一旦给谢绍航准备的食物出了什么问题,不会赖到她的头上去。 毕竟,谢绍航的食物是一定要出问题的。 二来,这一回林馨柔自己作死,惹怒了谢绍航。要是他们俩最近这几天置气,老死不相往来,她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让林馨柔去准备食物,食物做了出来,自然需要得到谢绍航的首肯。 这一来二去的,二人见面的机会可就多了。 明面上,崔姝言要打探孔府的消息,少不得让巧丫多出府几次。 趁着这个机会,她手里有的东西,能变卖的变卖,能典当的典当,很快就凑出一千两银子,让刘忠代为跑腿,把这杂货铺子开了起来。 与此同时,借着做食物的由头,不过两日,林馨柔就哄得谢绍航消了气,二人又如胶似漆起来。 林馨柔坐在谢绍航腿上,跟他秋后算账:“绍航哥哥,你那日真是吓坏我了。我的手都擦破了皮,流了那么多血,你看都不看一眼,真让我伤心。” 现在看到林馨柔手上的伤痕,谢绍航不禁有几分懊悔,柔声哄道:“我不看,是因为我不忍心看。这伤虽然伤在你的手上,却也疼在我的心里。我怕我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心痛至死。” “绍航哥哥,你待我真好。” 说着,林馨柔解开谢绍航的衣服,嫩白的手如灵蛇一般,钻了进去。 谢绍航气息微乱:“馨柔,不要。” 林馨柔吻着谢绍航的耳垂,吐气如兰:“绍航哥哥,我们都好几日没有那个了,你就不想吗?” 谢绍航再也忍不住,抱着林馨柔往一旁的软榻走去。 …… 待一切事了,林馨柔钻在谢绍航怀里,用手指在他的心口处画着圈圈,娇美的嘴唇微微嘟起:“绍航哥哥,你最近干嘛对崔姝言那么好,我都嫉妒了。” “傻柔儿,我待她好,自然是因为她现在对我有用。她攀上了孔大儒,对我而言是很大的助力。” “幸亏之前和她圆房的不是你,不然我才真是要嫉妒死了。” 说到这儿,谢绍航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竟然希望当日和崔姝言圆房的人就是他。 幸好崔姝言并不知道这些,不然,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尽心尽力为他筹谋。 不过,这件事只要他不说,崔姝言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谢绍航在想些什么,林馨柔自然不知。 她哄着谢绍航又来了一回,之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她原本是想留宿在听枫院的,奈何谢绍航不许。 科举在即,他要秉烛夜读,不能再分心。 二人如胶似漆,崔姝言倒是乐得清闲。 第二日,她刚把巧丫派出去打探消息,就见谢大夫人身边的荣嬷嬷急匆匆走了过来。 一见面,荣嬷嬷就疾言厉色,以一副质问的口吻说道:“少夫人,你什么时候得罪了何医女?” 第55章 我有靠山,且不简单 “何医女?”崔姝言重复着这三个字,一脸疑惑。 上一世的时候,她倒是听说过何医女的名号,知道何医女是宫里少有的医术可以比得上太医的医女。 她医术高明,寻常的高门贵妇有了疾病,都爱找她,不喜欢找太医。 不过,何医女的出名并不是因为她的医术,而是据传闻,她身份了得。 有一次,她给丞相家的小姐看病,也不知那丞相家的小姐抽的哪门子风,居然出言不逊,奚落何医女。 结果,何医女不惯着她,一个耳光就甩了过去。 堂堂丞相家的小姐被一个医女打了,丞相夫人自然不会乐意,一直闹到了宫里去,想要个说法。 结果到最后,说法没要到,丞相的丞相之位反倒是保不住了。 经此一事,就有人议论,说何医女背后有靠山。 至于这靠山是谁,则是不得而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官职肯定比丞相大。 放眼整个大齐,比丞相的官职还大的人就那么几个,甭管是谁,都是不能得罪的主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再也没人敢对何医女不恭敬。 这些事崔姝言都知道,不过,要说她得罪了何医女,那是万万没有的。 “荣嬷嬷,你是不是弄错了?我从未见过何医女,怎会得罪她?” “那老奴就不知道了。反正何医女已经上门,大夫人正在赔小心,你何处得罪了何医女,自己去跟她说吧。” 崔姝言约莫猜出了些什么,并未声张,就这么跟着荣嬷嬷一起,到了小花厅里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谢大夫人讨好的声音:“何医女,这是今年上好的春茶,龙门飘雪,请您品尝。” 转瞬,却传来一个女子鄙夷的声音:“区区龙门飘雪也敢拿到我面前来摆阔,谢大夫人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不敢,不敢。” 崔姝言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走到谢大夫人跟前,微施一礼,语气恭敬:“母亲。” 这会儿看到崔姝言,谢大夫人没有半分好脸色:“没看到何医女在这里吗?你哪里得罪了何医女,还不赶快上前认错?” 这会儿,她的尖酸嘴脸完全显露了出来,完全不是以往那和善的模样。 对此,崔姝言并不意外。 谢大夫人原本就是个利益至上的人。 对她有用的人,她自会礼待。 一旦对她没用,就会被一脚踢开。 崔姝言还没来得及说话,何医女却皱了皱眉:“谢大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几时说过谢少夫人得罪了我?” 谢大夫人一脸疑惑。 今日何医女来的时候脸色很冷,直接就说要找崔姝言,她自然以为是崔姝言得罪了何医女,现在看来,竟然不是吗? 这会儿,何医女完全无视谢大夫人,径直看向崔姝言:“你便是谢府的少夫人,崔姝言?” “是。”崔姝言垂首低眉,应道。 “抬起头来,让我仔细看看。” 崔姝言依着她的话,缓缓抬起头来。 何医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是个大气的,长相也好。这样吧,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去你院里说吧。” 说完,不等崔姝言说什么,何医女倒先一步往外走。 谢大夫人不明白何医女这是什么意思,忙推了崔姝言一把,让她赶紧跟着去。 崔姝言点点头,紧走几步跟上何医女,带着她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到了她自己的院子里,何医女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点了点头:“看来,老头儿说的没错,你在谢府的日子的确过得不怎么样。” 崔姝言低头行礼:“师姐,辛苦您了。” 何医女爽朗一笑:“你怎知我是你师姐?” “至善大师前几日说,过上两日,会让师姐来府中找我。我想,便是您了。” “没错,就是我。这老头儿当年收我的时候,就说我是关门弟子,还是唯一的女弟子。眼下收了你,这下可倒好,我成了唯二的了。他这人就是坑人,动不动就说人家是关门弟子,这都关了几回门了,愣是没关上。” 说完,何医女又补充道:“不过你别害怕,我这么说不是冲你。你放心,老头儿不方便教你,我教。” “多谢师姐。” 何医女又凑近了一些,神秘兮兮地问道:“我有靠山,且不简单,这事儿你听说没有?” “有所耳闻。” “有耳闻就行。我的靠山的确很大,你日后若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只管来找我帮忙。谁让咱们是同门师姐师妹呢。好了,话不多说,言归正传,来来来,让我考考你。” 接下来,何医女问了崔姝言很多问题,问着问着,她原先玩世不恭的表情就有些收敛,一脸叹服地问道:“那么多枯燥的医书,你都是怎么看下来的?” 怎么看下来的? 上一世,被囚禁,哪里都去不了,身上被林馨柔用刀扎出的伤口痛到彻骨,沉浸在医书的世界,能让她暂时忘却痛苦。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背下了很多医书,不为记得什么,只为了暂时忘却身体上的疼痛。 当然,这些实话无法告诉何医女。 崔姝言便随口扯了个谎:“我自幼没有玩伴,无事可做,也就只好暗中看些书。不过,我虽然看的书多,却并不能理会其中的意思,也没有任何实践的经验,日后,还劳烦师姐多多赐教。” “好说,好说。” 何医女又跟崔姝言聊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她刚走,谢大夫人就来了。 她这会儿脚还没好利索,要不是着急,不会亲自过来。 “姝言,何医女找你,到底所为何事?” 这个说辞,崔姝言早就想好了。 “那日去上香遇到孔大儒昏迷,我没有法子,病急乱投医,让小厮去寺里寻至善大师。也是在那日,和至善大师有过一面之缘。谁知,他觉得我临危不乱,认为我有学医的才能,他自己教导我不方便,就让何医女来教我。” 谢大夫人双眼大睁,没料到崔姝言还有这么大的造化。 见她如此,崔姝言假意道:“母亲,我资质愚钝,只怕难当大任。何医女说过几日还要再来,到时候我便回绝了她,让她日后不必来了。” “不,万万不可!”谢大夫人立刻阻止,“你能入至善大师和何医女的眼,是你的福气。这福气来了,是万万不能推却的。” 她没说的是,攀上了何医女,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崔姝言这才表现出如释重负的样子:“那便依母亲所言。” 谢大夫人这才放了心,又交代了崔姝言几句,就离开了。 谢大夫人离开后,崔姝言算了算日子,随即意识到,她该去孔府走一趟了。 第56章 柔儿,辛苦你了 第二天,崔姝言去了一趟孔府,回来之后没有直接去听枫院,而是让巧丫留意着听枫院那边的动静。 这几天,借着做食物的由头,林馨柔和谢绍航又腻歪上了。 崔姝言在等,等一个谢绍航不在听枫院的时候。 她估摸着,谢大夫人该找谢绍航谈话了。 毕竟,在整座府邸之中,最关心谢绍航的人就是谢大夫人。 但凡是谢绍航这边有了风吹草动,谢大夫人是先有反应的。 现在谢绍航临近科举还和林馨柔这么腻歪,谢大夫人定然看不过去。 并且,依着之前的经验,谢大夫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不敢直接惩罚林馨柔,只能从谢绍航下手。 而最近这几天,林馨柔白天都待在听枫院,所以,谢大夫人要找谢绍航,定然不会直接去听枫院,而是会把他叫走。 她要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终于,接近正午的时候,她等到了这个机会。 谢大夫人让人去请谢绍航去她院里吃饭。 母亲相邀,谢绍航自然不会拒绝。 她去了谢大夫人院里没多久,崔姝言就动身去了听枫院,见了林馨柔,她不禁冷了脸:“你怎么在这儿,夫君呢?” 林馨柔娇媚一笑:“你倒是来的不巧了,这会儿绍航哥哥去大夫人房里用饭了。” “这样啊,那我等会儿再过来。”说完,崔姝言就要走。 “等一下。”林馨柔看着崔姝言,面露警惕,“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 “自然是要紧的事情。” 林馨柔面露警惕:“你不会是又去孔府了吧?” “是又如何?” “不如何。”说话间,林馨柔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这大中午的,你来回这么跑,实在是太受累了。这样吧,你有什么东西或者有什么话,都只管交给我,等绍航哥哥回来,我会告诉他的。” “你?”崔姝言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这么蠢,我怕你办砸了我的事。” “你看不起谁呢?这一次,我定能办好。” “哦。反正我也懒得再跑一趟,就把这个给你吧。” 说着,崔姝言拿出了孔大儒批注好的文章。 林馨柔接过,喜不自胜。 接下来的一两日,崔姝言出门,再回府,又陆陆续续送了几回纸条过去。 这一回,谢绍航碰巧没在,林馨柔不禁发起了牢骚:“崔姝言,你给的这些东西到底管不管用?你昨日送来的东西,夫君看了一眼就放到了别处,压根儿就没有再看第二眼。” 崔姝言正色道:“这些都是从孔大儒那里打探来的,自然有用。你要是不认真对待,误了夫君的事,有你好受的。” 平白被崔姝言这么威胁,林馨柔自然不屑:“崔姝言,你不就是仗着孔大儒才被夫君看重的吗?” “是又如何?你也想结交孔大儒,不是没结交到吗?” “那个糟老头子,我才不屑于去结交他。倒是你,我总觉得你有点儿不对劲儿。” “我、我哪里不对劲儿了?”说着,崔姝言眼神躲躲闪闪,就连语气都变得慌乱起来。 林馨柔敏感地捕捉到这一点,声调陡然拔高:“你就是不对劲儿。我绝对有理由怀疑,你送来的这些东西不是都有用,你是在刻意这样做。你生怕你不这样做,就显不出你的重要性来。毕竟,你能被绍航哥哥看重,完全是因为你入了孔大儒的眼。一旦没了这层关系,你就彻底没了价值。” “你胡说!我没有!” 这时候,崔姝言的反驳显得很苍白。 见状,林馨柔得意地笑了笑:“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反正都是这样的。” 崔姝言没再与她争执,落荒而逃。 这一幕看在林馨柔眼里,愈发觉得崔姝言心虚。 最后两日,崔姝言又送了不少纸条过来。 林馨柔看了几眼,觉得没什么要紧的,就随手丢到了一旁的匣子里。 转眼就到了科举这一日。 这一天,在谢大夫人的带动下,府里的人都早早地起来。 就连一向不怎么露面的谢良,都出现在了饭桌上。 这一顿饭,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吃的。 谢良坐在主位之上,旁边是谢大夫人,身后站着他的两个妾室,方姨娘和安姨娘。 谢大夫人旁边是谢春雅,之后是谢绍航和崔姝言。 至于林馨柔和绿珠,二人都是妾室,在这样的场合,是没资格坐下的。 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训,这顿饭,吃的是鸦雀无声。 眼看着谢良放下筷子,与此同时,谢家的其他人也都放下了筷子。 谢良接过方姨娘递过来的茶水,漱了漱口,随即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航儿,接下来为期三天的科举,为父希望你能认真对待,不辜负为父的期望。” “是,父亲。”谢绍航起身,神色庄重地应道。 之后,众人起身,送谢绍航前往贡院。 临到门口的时候,谢家二房的人也来了。 这谢家二房的人一直住在东郊的谢府老宅,并未在这里住。 今天是给谢绍航送考的大日子,他们就着急忙慌地赶了过来。 见状,谢大夫人有些不喜,这可是她儿子的大日子,二房一家人毛毛躁躁的,居然这时候才过来,要是再晚一点儿,他们可就出发了,真是不吉利。 不过,大好的日子,谢大夫人也不想再生事端,也就没说什么不满意的话,随意客套了几句,就催着大家一起出发。 崔姝言和谢绍航同坐一辆马车,稍下面一点的位置坐着林馨柔。 妾室原本是没资格送考的。 但,林馨柔之于谢绍航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 今日,谢大夫人一切都顺着谢绍航,也就不计较那么多。 一上马车,没了谢大夫人在一旁看着,林馨柔愈发活泼,接连介绍着她准备的食物:“夫君,我给你做的糕点各种口味的都有,足够你这三天吃。最上面这一层我还放了冰荔枝,眼下虽然入了秋,可天气还是很热。我想着,你若是困了或者提不起精神的时候,来上一颗冰荔枝,保准提神儿。” 谢绍航笑了笑,满目赞许:“柔儿,辛苦你了。” “不辛苦。”说着,林馨柔越过崔姝言,握住谢绍航的手,“绍航哥哥,加油!” 谢绍航重重点头,眸光落在林馨柔的手上,看到她这阵子为她准备食物落下的烫伤和刀伤,眉目愈发温柔。 俩人就这么隔着崔姝言,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而崔姝言,已经能想象出待会儿的考场之上,谢绍航有多么煎熬了。 第57章 崔大夫人上门,带崔姝言回府 荔枝虽然性寒,但是冰镇过的荔枝,吃多了容易腹泻不说,还可能导致头晕、心慌。 而林馨柔关心过头,给谢绍航准备的荔枝并不在少数。 关于这个,崔姝言并不打算提醒谢绍航。 毕竟,明面上,她只是刚刚跟着何医女学了几天而已,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谢绍航到底是还有些理智,眼看着快到贡院了,没有继续和林馨柔卿卿我我你侬我侬,而是开始整理衣服,还有要带进去的东西。 于他而言,这次的考试很重要,要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带着之后,贡院也到了。 众人一一下了马车。 谢绍航自然是谢家人关注的焦点。 该说的话在家里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故而这会儿谢良和谢大夫人并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林馨柔,更是不敢在这样的场合和谢绍航多说什么。 倒是谢绍航的二叔谢敬,他先是伸手打了个呵欠,之后拍了拍谢绍航的肩膀,漫不经心道:“绍航,好好考。” 多余的场面话,谢敬也说不出来。 倒是谢二夫人,满眼羡慕地看着谢绍航:“绍航一表人才,这一次定能一举高中!” 谢绍航客气地笑笑:“侄儿在此谢过二叔和二婶。”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大家都没有再多说,目送谢绍航带着东西进了贡院。 人送进去了,众人各自回府,自不必说。 不过,崔姝言明显感觉到谢大夫人对她的态度不再像原先那么热络,这并不奇怪,因为,在谢大夫人看来,如今谢绍航已经进了考场,如此一来,崔姝言能起到的作用就很有限。 既然没什么用,也就用不着再讨好。 早就知道谢大夫人是这样的人,崔姝言并没有任何失落的感觉,回府之后,就拿着一本医书在看。 没多久,就见何医女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圆脸的姑娘,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 崔姝言立刻起身相迎:“师姐,你这会儿怎么过来了?” “想你了呗。来吧,今天继续教你把脉。” 何医女的医术果然如传闻中那么高明,崔姝言学得很认真,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正午。 崔姝言留何医女吃饭,何医女推辞说回去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虽然她要走,却把那个圆脸姑娘留了下来:“姝言,这是我用惯了的医女,叫石榴。我最近忙,没时间调教她,先把她放在你这里几日。你放心,她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人很可靠。你有什么要做的,都可以放心交给她去做。” 何医女这么说,崔姝言自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当即就把石榴留了下来,让她住在巧丫隔壁。 巧丫带着石榴去安置,回来的时候满腹不解:“小姐,何医女为什么要给您一个丫鬟啊?是不是觉得奴婢伺候的不好?” “自然不是。”崔姝言摇摇头,“我瞧着石榴虎口处有茧子,应该是个会武的。如果我没有料错,石榴应该是来保护我的。” “保护?难道您有什么危险不成?” 巧丫虽然机灵,但遇事不会想太多。 崔姝言也没打算吓着她,只轻描淡写道:“我住在这里,能有什么危险?大概何医女是个谨慎的人,怕我有什么闪失,才派了石榴过来吧。” “哦,这样啊。”巧丫这才放了心。 巧丫说完,又帮着石榴收拾东西去了。 崔姝言坐在房里,却是不得不深思起来。 她最近的处境,的确是有些危险。 谢绍航已经开始考试,在谢大夫人眼里,之后她能起到的作用就很小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大夫人保她的心思就会减弱很多。 而崔大夫人早已虎视眈眈,像个盯着猎物的恶狼一般,一旦被她找到机会,就会生扑过来,把她撕个粉碎! 这样一来,身边有个会武的人,就显得很有必要。 何医女在这个时候把石榴送到她身边来,未免也太贴心了。 从何医女平时的谈吐,崔姝言也看得出来,她的确有些背景。 一个有背景的人,为什么会对她抱着这么大的善意呢? 仅仅是因为至善大师收她为徒吗? 想到这些,崔姝言总觉得有点儿怪怪的。 可具体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崔姝言正想着这些,就见荣嬷嬷走了进来,和声细气道:“少夫人,您母亲来了,这会儿正在大夫人房里,要请您过去呢。” 果然,崔大夫人等不及了。 该来的,躲不掉。 崔姝言直接起身,带上巧丫和石榴,去了谢大夫人的院子里。 她一进门,就见崔大夫人满面关切,甚至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姝言,你父亲身体不适,嘴里总念叨着你的名字。原先我知道你操劳着绍航科举的事情,不得空儿。这不今日,知道绍航已经开始考试,我便赶紧来了,想着让你赶紧回去看看你父亲,如此一来,他的病也能快些好。不然,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生。” 她能想出这样的说辞,就是料定崔姝言不会拒绝。 孝字大过天。 任她再巧舌如簧,亲爹病了,若是不回去看一眼,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哪怕知道此行凶多吉少,崔姝言也没有拒绝。 因为现在,她想看看谢大夫人的反应。 在崔大夫人话音落下之后,谢大夫人立刻点了点头:“的确,亲家公病了,姝言是该回去瞧瞧。说起来,你倒是来的不巧了。姝言的师姐刚走,不然,倒是可以请她去给亲家公看看。” “师姐?什么师姐?”崔大夫人一脸疑惑。 她可不知道崔姝言有什么师姐。 “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何医女啊。先前姝言救了孔大儒,连带着也结识了至善大师。至善大师觉得和姝言颇有缘分,就收了姝言为徒,要教她医术。只不过至善大师不太方便,就让何医女先教着。” 何医女在京城的名声,那是如雷贯耳。 一是因为都传她的靠山厉害,不能得罪,二则是她的医术高明。 这倒是让崔大夫人觉得意外,但,她的脸色丝毫未变:“倒是我来的不巧了。不过,我家老爷一直念叨着姝言,姝言若是回去,他的病就能好个大半。” 谢大夫人虚虚地笑着:“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就这样,崔姝言坐上了回崔府的马车。 一上马车,崔大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去。 第58章 这样的爹算什么爹呢?畜生罢了 面对崔大夫人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和冷然的脸色,崔姝言神色如常。 巧丫却是吓得不行,不安地抓住了崔姝言的袖子。 崔姝言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即便如此,巧丫还是怕的不行。 因为在崔府,她见识过崔大夫人的手段。 原先和她住一个房间的可心姐姐,仅仅因为扫地的时候不小心弄脏了谢大夫人的鞋子,直接被人拉下去杖打,二十杖还没打完,人就不行了。 人没了之后,也不安葬,直接丢到乱葬岗了事。 石榴坐在巧丫身旁,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崔姝言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以谢大夫人刚才的反应,是不想让她跟着崔大夫人回来的。 但是,却没有法子阻止她。 想来,在她过去之前,二人已经交锋过了。 而谢大夫人落败了。 但是,无论是从家世还是手段上来说,崔大夫人都不如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却落败,这只能说明,崔大夫人手里有谢大夫人的把柄。 至于这把柄是什么,倒是不得而知。 崔姝言在心里记下这件事,打算日后再慢慢琢磨。 崔府离谢府不远,很快就到了。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崔大夫人直接把崔姝言带到了崔尚晋的房间。 这会儿,崔尚晋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但,借着上前探望的机会,崔姝言的手在他的手腕上搭了一会儿,从而确认,崔尚晋的身体,并无任何不适。 他在装病。 意识到这一点,崔姝言心底一片凉意。 因为崔尚晋同意装病把她诳回来,就已经等同于放弃了她的性命。 她一直都知道渣爹够渣,却也不知道,他能够渣到害死亲生女儿的地步。 这样的爹算什么爹呢?畜生罢了。 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就连畜生,都知道护着自己的幼崽。 可他崔尚晋,是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害死的人。 心底一片恨意,开口的时候,却不带丝毫情绪:“父亲,您是哪里不舒服?” 崔尚晋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微微喘息:“心口,总觉得上不来气。” “哦,不知父亲要女儿如何侍疾?”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没开口的崔大夫人说道:“先前我已经请名医看过,这名医说了,你父亲这病来的蹊跷。唯有至亲女儿的心头血才可以医治。” 说完,崔大夫人得意地看了崔姝言一眼。 崔姝言,我倒要看看,剜了你的心头血,你还能不能活? “心口不舒服,用心头血来医治,听着倒是挺有道理的。”说着,崔姝言扭脸看向崔大夫人,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既然如此,为何母亲还不赶紧把明珠带过来?事不宜迟,若是耽搁了父亲的病情可就不好了。” 瞬间,崔大夫人杏眼圆睁:“崔姝言,明珠还那么小,你这心未免也太狠了吧!” “小吗?按着明珠的实际出生年龄算,她这会儿已经满十三岁了,不算小。” 再次被崔姝言提起往日的丑事,崔大夫人面目狰狞:“崔姝言,你休要巧舌如簧!这心头血,只能剜你的!今天这心头血,你是剜也得剜,不剜也得剜!” 说完,崔大夫人从丫鬟的手里拿过一把匕首,扔在崔姝言面前。 “呵!”崔姝言乐了,“有道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如今我是谢家的人,你要剜我的心头血,不需要知会谢家一声吗?” “崔姝言,你不过是瞎猫碰见死耗子,认识了一个孔大儒而已,你还以为你野鸡变凤凰了不成?不妨告诉你,当初谢家之所以选中你,不过是看你无人依靠,他们可以随意将你搓扁揉圆罢了。还妄想谢家给你撑腰,做梦!” 崔姝言冷笑:“崔大夫人可算是说实话了。当初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崔大夫人口口声声说这谢家是给我千挑万选的好姻缘。既然如此,就不要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到这儿,崔姝言已经确认,崔大夫人手里捏着的关于谢大夫人的把柄很大,不然,崔大夫人不敢这么大的口气。 她足以确认,就算她今天死在这里,谢大夫人也会完全配合崔大夫人,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崔姝言,如今你真是伶牙俐齿!可是,没什么用!”说着,崔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喝道,“来人!取大小姐的心头血!” 她话音刚落,就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崔姝言依稀记得,这是府中剁肉的厨娘。 听闻从前在家里是杀猪的。 看来,崔大夫人是真动了杀心。 崔姝言没再看她,径直看向躺在床上,很久都没有说话的崔尚晋,一字一顿地问道:“父亲也觉得,您这病需要我的心头血来医吗?” 崔尚晋被崔姝言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然,别过脸去,朝向里侧,讪讪道:“如今你妹妹们都还小,崔府还需要为父撑着。为父若是不好起来,崔家也就完了。” “听父亲这话的意思,是不想知道哥哥的下落了?” “后来,我细细思量了这件事。你多半是在诳我。若你哥哥还活着,他定会来找我这个当爹的。不然,以你那个只会砍柴的舅舅,养不活他。” 崔姝言徐徐笑了。 这人渣一样的爹,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凭什么以为哥哥若是还活着,就一定会来找他呢? 凭他够渣吗? 罢了,与他,再没有什么话想说了。 这时候,那原先杀猪的婆子握着手里的尖刀,已经步步逼近。 尖刀锃亮,寒光凛冽。 崔大夫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底闪着嗜血的光芒。 眼看着那尖刀正要刺向崔姝言的心口,崔大夫人眼里的得意又添了几分! 第59章 崔姝言,你这是要弑母不成? 然而,就在这时候,站在崔姝言身后一直没什么动静的石榴突然伸手,把崔姝言拉到自己身后,之后,她一手夺了那婆子手里的尖刀,一脚踹过去。 顷刻间,那婆子重重地倒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唤。 崔大夫人面色一寒,直接下令:“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丫头给我拦下!啊!” 只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那尖刀就已经带着刺骨的凉意,横在她的脖子上。 这尖刀是她亲自选的剔骨刀,最是锋利,但凡稍稍在她的脖子上割一下,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她本想命令石榴放下手里的尖刀,但,看到石榴眼里的冷意,她不敢多说一个字,只看向崔姝言,提着气小幅度地说道:“崔姝言,你这是要弑母不成?” “你算是我哪门子的母亲!”崔姝言不屑。 崔尚晋却是慌了神,七手八脚地从床上下来,惊慌道:“姝言,快让你这丫鬟停手!你要是杀了你母亲,是要被千夫所指的!” 崔姝言冷笑。 的确,为崔大夫人这样的烂人背上杀人的罪名,不值得。 再者,这样一刀毙命,崔大夫人未必死的也太容易了。 但,她并未让石榴停手。 只看向崔尚晋,声音淡漠:“父亲这会儿,倒是心不慌了?” “姝言,放了你母亲!” 这会儿,崔尚晋神色焦急,不知道的,还以为崔大夫人是他亲娘呢! 崔尚晋的打算,她岂会不知? 崔大夫人的兄长如今的官职在崔尚晋之上,崔尚晋资质不高,政绩平平,若想升官,只能指望高家。 这,便是崔大夫人拿捏崔尚晋的手段。 想明白这些,崔姝言还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径直看向崔大夫人,神色冷漠:“我杀了你,也算是给我母亲偿命了。” 最初的慌乱之后,崔大夫人寻回了几分理智,她看着崔姝言,笃定道:“崔姝言,你不敢杀我。你只不过是在装装样子罢了!” “崔大夫人为何会觉得我不敢?” “杀人偿命。你杀了我,高家不会放过你,你也要偿命的。就算是你不认,我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弑母这样的罪名,谢家不会保你。到时候,你难逃一死。” “便是难逃一死又如何?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用我这一条烂命,换你崔大夫人的性命,值了!” “不,你不会。你如今是谢府的少夫人,这样的富贵,你舍不掉。” 崔姝言淡淡一笑,眼神悲凉:“富贵?崔大夫人这话可就奇怪了,我在谢府的日子过得如何,别人不清楚,你心里还不清楚么?若嫁进谢府当真是过富贵日子,当初议亲的时候,你怎么不让你那侄女高玉瑶去呢?” 崔大夫人词穷:“反正,你就是不敢杀我!” 崔姝言气定神闲:“石榴,既然崔大夫人如此说,你便动手吧。” 石榴立刻一刀下去。 顷刻间,利刃刺破崔大夫人的脖子,鲜血淋漓。 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痛意,崔大夫人立刻伸手去抓那尖刀,瞬间,她的手上鲜血直流。 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松手,只朝着崔姝言喊道:“崔姝言,你快让她住手!” 崔尚晋也喊:“姝言,快让你的人住手!” 崔姝言冷脸:“崔大夫人。你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么?这会儿,为何又让我住手呢?” “崔姝言,你个疯子!” “崔大夫人说得对,我就是疯子。你跟一个疯子还讲什么道理?” “别,别杀我!我……”说着,崔大夫人停顿了一瞬,“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了这件事,在谢府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什么事?说来听听。” 哪怕是这个时候,崔姝言也没有让石榴收手,只是暂时没再用力而已。 崔大夫人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缓缓道:“前年的时候,我去谢府找你婆母,偶然间发现谢府在往外运大量的泥土。” 崔姝言不屑:“就这?” “不,你听我说。我原本以为,谢府大量往外运泥土,是因为要造池塘。可是,据我观察,谢府在那之后,府内的池塘并未增多。而且,往外运泥土的时候,是装在箱子里运出去的。” 正常情况下,往外运泥土,用不着装进箱子里,毕竟,泥土而已,又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 把泥土装进箱子里运出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掩人耳目,不想被人发现。 崔大夫人缓了一口气,继续道:“我觉得蹊跷,派人去跟着,发现泥土运出去之后,直接倒进京郊的大河里了。” 倒进河里,也就彻底无迹可寻。 虽然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崔姝言还是满脸不屑:“不过是一些泥土而已,也不知真假,休想拿这个来蒙我!” “不会的。今天你婆母原本是不想让你回来的,我只是似是而非地提到了泥土,她就同意了。这就说明,她心里有鬼。只要你知道了这件事,她就不敢动你。这样的话,你在谢府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那我便、姑且信了你的话。”说着,崔姝言上前,将一枚药丸拍进崔大夫人的嘴里,之后捏了一下她的脖子,强迫她咽下去。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崔大夫人惊慌道。 “毒药。这毒药一个月会发作一次,发作的时候腹痛难忍,你若不听话,我便不给你解药,让你活活疼死!” 说完,崔姝言让石榴收手。 与此同时,崔大夫人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一旁的丫鬟急忙上前,给她包扎伤口。 这会儿,崔大夫人的脖子上、手上全都流着血,看着很吓人。 崔姝言视若无睹,直接从她身旁走过。 出了门,崔姝言才觉得松快了一些。 她抬头看了看天,心中喃喃:母亲,若您在天有灵,就看着女儿如何给您报仇吧。 崔姝言出门,一路往崔家祠堂的方向而去。 崔尚晋在这个时候追上来,伸开双臂拦住崔姝言的去路,气喘吁吁道:“姝言,你做什么去?” 第60章 自今日开始,我崔姝言与你、不死不休 崔姝言看着崔尚晋,眼底一片冷漠:“拿回我母亲的牌位。” 往日里,崔大夫人无数次威胁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都是用同一件事威胁她。 那就是,如果她不乖乖听话,就会将她母亲的牌位移出崔家的祠堂。 那时候,她总担心母亲的牌位一旦被移出崔家祠堂,母亲的灵魂就无所依附,会成为孤魂野鬼,无法遁入轮回。 可现在,她不怕了。 若是母亲在天有灵,知道她死了之后,渣爹是如何对待她这个亲生女儿的,只怕母亲也不会希望自己的牌位依旧留在崔家的祠堂。 既然如此,她今日就带走母亲的牌位,将这牌位供奉在灵隐寺。 在灵隐寺日日受佛门净化,总好过在崔家这般腌臜的地方。 崔尚晋眼神躲闪:“你怎可如此?” “为何不能?若母亲在天有灵,也会以曾有你这样的夫君为耻!” “话怎能这样说?为父做事要顾全大局,总不能只考虑自己!” 崔姝言冷笑,懒得再与他废话! 今日已经闹到这般地步,如果她不一鼓作气把事情做到底,日后再想做,可就难了。 崔尚晋还要阻拦,被石榴一把推倒在地。 “崔姝言,你怎敢如此对待自己的父亲?今日,你是要罔顾人伦纲常,彻彻底底做个恶人不成?” “父亲?这两个字,你配吗?别人家的父亲愿意为了自己的儿女去死,可你呢?你装病,要害死自己的女儿。崔尚晋,你还是人吗?” 说着,崔姝言难掩心底的怒气,走到崔尚晋面前,居高临下道:“崔尚晋,你听清楚了,我崔姝言今日与你恩断义绝,再无父女之情!” “你、你放肆!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分明是你不听话!” “呵!”崔姝言笑了。 只是这笑容有些悲凉。 罢了,与这样的畜生实在是沟通不了! 大约,是人语与兽语不相通吧。 崔姝言径直离开,来到崔家祠堂。 进了崔家祠堂之后,崔姝言往母亲的牌位所放的地方看过去,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崔姝言面带薄怒,看向看管祠堂的嬷嬷,厉声道:“我母亲的牌位呢?” 那嬷嬷支支吾吾,不敢多说。 崔姝言出去,正好和赶过来的崔尚晋碰了个正着。 “我母亲的牌位呢?” “她既嫁入我崔家,她的牌位就归崔家所有。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无权过问!” “今日我还就过问了!”说完,崔姝言朝着巧丫伸出手去,“火折子给我!” 崔尚晋的脸色陡然一变:“逆女,你要做什么?” “少废话!把我母亲的牌位交出来!否则,我就烧了你崔家的祠堂!” 崔尚晋怒目圆睁:“逆女,你怎敢如此!这里面供奉的,可都是你的列祖列宗!” “那又如何?我只知道,生我养我的是我母亲!我若连她的身后事都处理不了,才是最大的不孝!”说着,崔姝言吹了吹手里的火折子,素来秀美的脸上满是决然,“我数三个数,如果你还是不告诉我我母亲的牌位在何处,我就开始放火!至于该如何给崔家的列祖列宗交代,那是你的事!” 她倒要看看,一旦崔家的牌位被烧,崔尚晋还有何颜面在京城做官! “一……” 崔姝言刚喊了一个数,就被崔尚晋急声叫停:“慢着!你母亲的牌位被你母亲收着!” 这话虽然有点拗口,崔姝言却听出来了。 她母亲的牌位,被崔大夫人收了起来。 崔姝言懒得再同崔大夫人打交道,直接道:“崔尚晋,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如果我没有看到我母亲的牌位,你就等着明天被全京城的人看笑话吧!” 崔尚晋慌忙跑走,但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回来了。 这一回,他身后还跟着不少崔家的侍卫。 有了这些侍卫,崔尚晋的底气很足:“逆女!速速放下你手里的东西,不然,休怪我不顾父女之情,即刻将你拿下、送官!” 崔姝言侧过脸,看向石榴:“石榴,这些人你能打得过吗?” 若是石榴能应付,她也就不必再想别的法子。 “能。”石榴话不多,只给了这一个字。 “那就动手吧。” 石榴立刻出手,崔家的侍卫立刻拿着手里的长剑一哄而上。 但,不过几息之间,他们全都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崔尚晋吓得后退了几步,慌忙跑开。 崔姝言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还有半炷香的时间!” 没多久,崔尚晋气喘吁吁地赶到,手里捧着一个盖着白布的牌位。 崔姝言双手接过母亲的牌位,紧紧地抱在怀里。 之后,她捏住牌位的一角,准备掀开。 谁曾想,崔尚晋却大喊道:“别,别掀开!” 崔姝言暗觉不妙,扬手揭开白布,却看到白布之下,母亲的牌位已经裂开了,上面还有不少磕碰的痕迹。 很显然,母亲的牌位被人摔过,还不止一次。 “谁干的?”崔姝言开口,眼尾发红。 “你今日已经伤了她,还给她喂了毒,万万不可再虐待她!” 是崔大夫人! 崔姝言径直走向崔大夫人的院子。 这会儿,崔大夫人脖子和手上的伤已经包扎完毕,正坐在自己的房里,让大夫给她诊脉。 很显然,她是要确认崔姝言强迫她吞下的,是否真的是毒药。 然而,大夫还没诊出个所以然来,崔姝言就上门了。 看着崔姝言手里的牌位,崔大夫人立刻站了起来:“崔姝言,你还要做什么?” 崔姝言没说什么,径直走向崔大夫人,站在她面前,啪啪,直接就是两个耳光,甩的崔大夫人眼冒金星。 之后,她冷声开口:“高锦华,自今日开始,我崔姝言与你、不死不休!” 她要让崔大夫人看着自己重视的东西一点一点失去,生不如死地活着! 出了崔府,崔姝言径直赶往灵隐寺,拜见至善大师。 至善大师是得道高僧,如果他能亲自修补母亲的牌位,想必母亲在天有灵,也会安心一些。 对于崔姝言的请求,至善大师欣然应允。 崔姝言跪下,朝着至善大师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道:“师父,请您将我母亲的牌位修复好之后,暂时供奉在寺庙里。拜托了!” “当然可以。姝言,你快起来。” 崔姝言擦了一下眼角的泪,勉强朝着至善大师笑了一下:“师父,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你一路小心。” 崔姝言点点头,转身离开。 然而,崔姝言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出房间没多久,就有一个身影从至善大师房间里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第61章 被抬回来的谢绍航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行渊。 这一刻,他看着崔姝言刚刚站过的地方,若有所思。 至善大师一边寻找修补的工具,一边喃喃道:“我看那个跟在姝言身后的圆脸丫头,倒是很面熟。” 他说完,并未等来谢行渊的回答。 至善大师耐不住,问道:“你既然要帮她,为何又不让她知道?” “我曾错失先机,事后再想弥补,已经无济于事。” 如果崔姝言第一次找上他的时候,他的态度能表现得不那么冷硬,或许,她现在就会信任他。 只可惜,他那时候正处在懊恼和愤怒之中,并未顾及到她的情绪。 后来想去弥补,已经晚了。 她是那样倔强的一个人,他只不过是那一次表现出了冷硬的姿态,她就不再给他任何机会。 既然如此,他只好迂回一些。 另一边,崔姝言回府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沉。 没多久,荣嬷嬷就过来传话:“少夫人,大夫人请您过去。” 崔姝言按了按眉心:“嬷嬷,我刚侍疾回来,身体不适,唯恐过了病气给母亲,待明日再去向母亲请安,可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荣嬷嬷也说不出别的话来,随即离开。 她一走,崔姝言就让巧丫关上院门,谁来也不开。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谢大夫人房里,只是眼圈有些黑。 “怎的,是昨晚没睡好吗?” “是有一些。” “既然你父亲病了,为何没在娘家多住几日?” “父亲怕耽搁了府里的事情,故而并未让我在娘家久留。” 谢大夫人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之后,谢大夫人留崔姝言说了些别的,就让她走了。 崔姝言一走,谢大夫人就皱了皱眉:“荣儿,我总觉得事情不大对。” “夫人觉得哪里不对?” “昨日高锦华气势汹汹地过来,不惜驳了我的面子也要带走崔姝言。看她那架势,是没打算让崔姝言好过的。可后面不到天黑,崔姝言就回来了。这事儿不大对,不是高锦华做事的风格。” 荣嬷嬷试着分析道:“会不会是崔大夫人顾及着您的面子,这才没有苛待少夫人?” 谢大夫人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高锦华向来任性,当年他父亲不让她嫁给崔尚晋,她偏要嫁。她决定的事情,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再说了,她若是顾及我的面子,就不会把崔姝言从谢府带走。这件事透着蹊跷,荣儿,你亲自去一趟崔府,务必见到锦华,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好,老奴这就去。” …… 另一边,回去的路上,巧丫忧心忡忡:“小姐,要是大夫人派人去崔府问,咱们该怎么办啊?” 在巧丫看来,她们能在崔府闹,是因为不用在崔府生活,就算闹翻天也没关系。 可这里是谢府,日后崔姝言还要在这里继续过生活下去,如果谢大夫人知道崔姝言在崔府做的事情,只怕会对她改变看法。 这样的话,崔姝言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崔姝言却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谢大夫人不会知道的。” 出了这样丢脸的事情,崔大夫人和崔尚晋拼命捂着还嫌来不及,怎么会告诉别人呢? 他们这样的人,是最要脸面的。 不然,之前崔大夫人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好名声,每次参加宴会都带着她这个碍眼的。 果不其然,荣嬷嬷去了崔府一趟,只带回崔大夫人为了照顾崔尚晋,不慎过了病气,在卧床养病的消息。 谢大夫人愈发觉得不对,却无从求证。 到了第二日,她正打算亲自去崔府问个明白,林馨柔却找了过来。 好巧不巧,这会儿谢春雅也在。 原本,谢春雅心里就藏着火儿呢,这会儿见到林馨柔,不由得撇了撇嘴:“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哥哥瘸了腿的林馨柔啊。” 林馨柔耐着性子,并未同谢春雅争吵,只软声软气道:“妹妹,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跟我计较。” “妹妹?呵,真是笑话。你不过是个贱妾而已,又不是我哥哥的正妻,谁给你的脸面叫我妹妹?” 谢大夫人心里藏着事儿,也不愿意听她们俩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的,直接冷着脸,制止二人的交谈:“春雅,你少说两句!教养嬷嬷已经在你院里等着,好好学你的规矩去!” “母亲!”谢春雅晃着谢大夫人的胳膊,撒娇道,“我的规矩一向学的很好。要是在家里还要循规蹈矩,干脆憋死我算了!”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谢大夫人嗔了她一眼,随即看向林馨柔,“柔儿,你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 因为那一百万两银子,最近谢大夫人对林馨柔很客气。 当然,是有限度的客气。 这客气只存在于口头上,林馨柔贱妾的位份是丝毫也没变。 听谢大夫人问起,林馨柔堆起满脸的笑意,道:“母亲,今天下午夫君的科考就结束了。我托人问过,今日考完,明日阅卷,到后天就能放榜。张贴皇榜的地方对面,有一家酒楼。那里的天字第一号房,位置极好,站在那里无须下楼,就可以看到皇榜上的内容。” 谢大夫人面露诧异,转瞬却皱了皱眉:“话虽如此,可我也听说了。那天字第一号房甚是难订。我早早地让人去问,都说没有门路。” 听到这儿,林馨柔就有些得意:“母亲有所不知,那酒楼的掌柜是我父亲的旧友。我父亲知道绍航哥哥今年科举,早早地就订下了天字第一号房,虽然花费了不少银子,但能为绍航哥哥增光添彩,这都不算什么。” 谢大夫人面露惊喜:“既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 说完,谢大夫人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要请谁过去,共同见证儿子的辉煌时刻。 至于去崔府的事情,已经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 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因为没有过了午时还去探望的道理,只得作罢。 再晚些时候,她就更没这个心思了。 因为谢绍航回来了。 还是被人抬回来的。 第62章 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得知这个消息,谢大夫人瞬间就慌了神,飞一般去了听枫院。 原本,她已经打算好了,再过上一个时辰,就带上崔姝言和谢春雅一起,去贡院接谢绍航回来。 谁知,这距离科举考试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呢,谢绍航居然被人抬回来了。 得知谢绍航是答完卷之后才被送回来的,谢大夫人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可这会儿,谢绍航还是昏迷不醒。 府医立刻被叫了过来,给谢绍航诊治。 崔姝言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看到谢绍航的脸色,她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冰荔枝,再加上她在林馨柔做的点心里动的手脚,谢绍航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时候,府医的手一搭上谢绍航的脉,脸色就不由得一变,之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片刻后,他又去摸另一只手的脉。 脸色却是和先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愁眉紧锁,面色难看。 见这府医来来回回地诊脉,却不发一言,谢大夫人急了:“少爷这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啊!” 府医起身,朝着谢大夫人行了一礼:“夫人,请屏退左右。”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就觉得不大对,却又不知何处不对,只得按着府医的话,把无关人等都清除出去。 到最后,这房里就只剩下崔姝言和谢大夫人。 至于林馨柔,也一并被清除出去。 府医这才开口:“夫人、少夫人,少爷的脉象有些奇怪。他有腹泻之症,本应有体虚的症候,可少爷的体内却又有一股邪火。” 说着,府医指向谢绍航身上高高耸起的某处。 谢大夫人看了一眼,慌忙别开眼睛:“少爷这是去科考了,怎会如此啊?” “大约是吃的东西不太干净。至于吃了什么,要等少爷醒了之后才知道。眼下,只能先下针给少爷泻火,然后再慢慢调养。” 谢大夫人强压怒气,点了点头。 之后,谢大夫人拉着崔姝言来到外间,瞥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林馨柔,问道:“姝言,这件事,你怎么看?” 崔姝言若有所思:“虽然夫君带着的食物是林姨娘准备的,但是在里面动手脚,她不敢。” “她是不敢,也没理由做这样的事情。可这件事透着古怪,不大寻常。” “的确。母亲,以儿媳之见,这件事要先瞒下来。” “瞒下来?为何?” 崔姝言分析道:“自然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件事要查,就必须暗中查。至于夫君晕倒,可以说成是在考场上答题太过辛苦才导致的。不然,若是事情的真相传了出去,于夫君的名声有碍。您说呢?” 谢大夫人点点头。 原本,她心里并非想不出应对的法子,问崔姝言,不过是想看看她的本事,也想看看她是否会为谢绍航考虑。 崔姝言的答案,她很满意。 “既然如此,我就命人暗中彻查这件事。若查清这件事和林馨柔有关,看我不扒了她的皮!也不知道航儿的身体这个样子,有没有耽误他发挥!” 崔姝言少不得说些话宽她的心:“应当不会。夫君这个时候才出来,想必是已经撑了很久。既然一直撑着,应该不会出大乱子。再者,夫君临考前的文章我拿给孔大儒看过,他说按着他批注的方向去写,不会有大问题。” “这样再好不过。现如今,我也不求状元之位了。只愿绍航能榜上有名,不负他十多年来的苦读。” “自会如此。”崔姝言含笑应道。 就在这个时候,里间传来谢绍航的呻吟声。 他醒了。 二人一前一后进去,发现府医已经施针完毕,谢绍航也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看着有些虚弱。 谢大夫人立刻近前:“航儿,你怎么样?” “母亲,我没事。” “题都答完了吗?有没有影响你发挥?” “母亲放心,题都答完了。最后,我强撑精神,前前后后检查了两遍才交卷,不会出问题的。” 说着,谢绍航的视线越过谢大夫人和崔姝言,问道:“柔儿呢?” “在外面。” “母亲,我累了,让柔儿来照顾我就行。” 谢大夫人脸色微变,转身出去,把林馨柔叫了进来,嘱咐她照顾好谢绍航,之后就出去了。 这会儿,没了谢大夫人在,林馨柔的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她像是没有看到崔姝言似的,直接坐过去抓住谢绍航的手,娇滴滴道:“绍航哥哥,看到你被人抬着回来,我真是担心坏了。” “放心,我已经没事了。” “你没事就好。我已经让我父亲订下了放榜那日的天字第一号房,到时候咱们不用下去,直接就能看到皇榜上的内容。” “柔儿,你有心了。” “绍航哥哥,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林馨柔旁若无人地把脸埋在了谢绍航的心口上。 刚贴了一下,仿佛是才看到崔姝言似的,示威一般说道:“呀,少夫人还在呢。” 崔姝言没搭理她,只问谢绍航:“夫君,你还有何处不适?” “并无不适。姝言,你先去忙吧。” 这就是赶她走的意思。 崔姝言点头应道:“好。” 用得着她的时候,笑脸相迎,客气对待。 用不着她的时候,自然就不用再假装。 在这一点上,谢绍航和谢大夫人是一路货色。 崔姝言早就见怪不怪。 她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静等第三日的到来。 而林馨柔和谢绍航日日痴缠在一处,直到第三日,才从听枫院出来。 这一日,便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早早地,谢大夫人就号令府上的下人打扫府邸,张挂红灯笼,这架势,简直比过年还要喜庆。 就连早饭,都比往常早了半个时辰。 谢家二房的人也一起被叫了过来。 用过早饭,谢府一大家子人就赶往预定好的天字第一号房,等着放榜时那激动人心的时刻! 第63章 万一状元不是他,岂不是闹了笑话? 落座之后,谢二夫人凑在谢大夫人身边,恭维道:“大嫂,你真是好福气,生了绍航这么聪明的孩子。日后你的福气啊,还在后头呢!” 这话,谢大夫人爱听,却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你家谦儿才十二就入了明哲书院,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谢二夫人瞥了一眼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谢绍谦,撇了撇嘴:“哪儿啊,谦儿资质愚钝,和绍航是万万不能比的。在绍航跟前,谦儿给他提鞋都不配!” “弟妹,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谦儿也很好。” 一直以来,谢二夫人就矮谢大夫人一头,但凡是碰见谢大夫人,谢二夫人就极尽恭维,百般讨好,生怕惹了谢大夫人不喜。 为的无非就是谢大夫人手上松一松,露下一些利益给她。 哪怕是因此刻意贬低自己的孩子,她也在所不惜。 或许在她看来,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而已,又不会长在身上,算不得什么。 崔姝言看着此刻拼命低头的谢绍谦,不禁为他感到惋惜。 事实上,谢绍谦还是很聪明的,上一世,他才十四岁就取得了乡试第二名的好成绩。 然而,谢二夫人一味贬低他,说谢绍航第一次乡试就考了第一名,让他愈发自卑,在得知成绩的第二天就疯了。 此后更是痴傻如幼儿,直到她死,也没听说谢绍谦再好起来。 他原本,是可以有大好前途的。 再说了,谢绍航十五岁的时候才取得乡试第一名,可谢绍谦年仅十四岁就是乡试第二名了,说起来,还是谢绍谦更胜一筹。 只可惜,他的聪慧和努力,在谢二夫人面前,不值一提。 哪怕是他再好,到了谢二夫人的嘴里,也是不如谢绍航。 终究,谢二夫人的话,谢绍航听不进去了。 他出声打断谢二夫人的话,不客气道:“二婶,谦儿还小,不要这样说他。” “就是因为他还小,才要时时鞭策他。绍航,你若是有空,也提点提点他。不过,他就算是学个头破血流,也是跟你比不起的。你打小就聪明,谦儿就算是再怎么学,也比不过你。” 她这么一说,谢绍谦那原本亮起来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 伤人以言,深于矛戟。 尤其是来自于血肉至亲的伤人言辞,对人的伤害也就更大。 谢绍航听谢二夫人如此说,也懒得与她说了,不时看向张贴皇榜的地方,面带焦急。 察觉到谢绍航的视线,一直没开口的谢敬笑道:“绍航,你榜上有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怎么还紧张啊?” 不等谢绍航开口,谢良先一步说道:“老二,你这话就不对了。绍航榜上有名是铁定的,但至于名次嘛,可就不好说了。” “大哥,莫不是有喜事?” “自然。你有所不知,绍航得了孔大儒的指点,文章也跟着突飞猛进。这一次,是要冲击榜首,进而登上状元之位的。” “父亲,您慎言。”谢绍航红着脸提醒道。 虽然他心里也有这样的期许,但是,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是不能说出来的。 不然万一到时候状元不是他,岂不是闹了笑话,贻笑大方? 他可不想成为别人的笑柄。 谢敬笑笑:“绍航,你年纪轻轻,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怎的这般谨慎?” “绍航这马上就要进入官场,不谨慎些怎么行?若是学了你那般轻狂的样子,我才要担心呢。”谢良毫不客气地怼道。 谢敬赔着笑脸:“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倒是你……”谢良沉吟一声,打量着谢敬,“怎么瞧着气色还不如上次了?莫不是又胡闹了?” “大哥,我哪有?”谢敬这话,透出一股心虚来。 谢二夫人这个时候冷哼一声,插嘴道:“怎么,谢二爷,你有本事做,现在没本事承认了?” 说着,谢二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望向谢良,可怜巴巴道:“大哥,你是不知道,老爷又纳了一房小妾。这不停纳妾的势头,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听到这话,谢良的脸色就沉了下去,拿出大哥的派头说道:“谢敬,你怎么回事?府上已经有七八房小妾了,还不够你折腾吗?如今你也一把年纪了,该是为儿女考虑的时候,不能再这么肆意妄为了。” “大哥说的是。”说着,谢敬偷偷地瞪了谢二夫人一眼,心底埋怨她的话太多。 谢二夫人这会儿不怕他,只看向谢良,满目惊讶:“大哥,你刚刚说绍航得了孔大儒的指点,这事儿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说到这儿,谢良得意不已,“说起来,这事儿还多亏了姝言。机缘巧合之下,姝言救了孔大儒。托姝言的福,孔大儒就给绍航指点了几次文章,令绍航受益匪浅。” 谢二夫人满目惊艳:“天呐,那可是孔大儒啊!多少钱都买不来他的一次指点,偏偏他还给绍航指点了好几次。天呐天呐,这一次,绍航必定是要中状元的啊!” 谢良笑笑,与有荣焉,仿佛已经看到谢绍航戴着状元帽,骑马游街的场面。 谢二夫人转而又看向崔姝言,止不住地夸道:“姝言,你果真是个有福气的。这不,你马上就要做状元夫人了!二婶在这里提前恭喜你了!” 崔姝言客气地笑了笑:“多谢二婶。不过,这都是夫君苦读数年的功劳,我可不敢贪功。” “不管怎么说,也是你们夫妻一心的结果。等着吧,绍航早晚要给你挣个诰命夫人当一当的!” “不不不。”崔姝言连连摇手,“若夫君真有了这个本事,自然是要先给母亲挣个诰命夫人的。” 就这么一句话,谢二夫人又夸上了:“大嫂,你真是好福气。儿子争气,儿媳又知礼,这时时都想着你呢。” 谢大夫人笑得愈发满足:“姝言是我亲自挑选的儿媳,自然是错不了的。” “还是大嫂的眼光好。到时候谦儿的婚事,还是得请大嫂你掌掌眼才好。” “自家侄儿的事,好说。” 二人正说得热络的时候,忽听得茶杯碎裂的声响传来,十分刺耳。 二人齐齐看过去,目光落在林馨柔身上。 不知何时,原本站在最后面的林馨柔,站到了谢绍航身边…… 第64章 你保证给我平妻之位,让我和崔姝言平起平坐! 这会儿,林馨柔的脸色有点难看,似乎在跟谢绍航埋怨着什么。 谢绍航耐心劝着。 看到这一幕,谢大夫人立刻别开了眼,觉得没法看。 这么严肃的场合,二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多难看啊。 谢二夫人是个精通世故的,立刻转移话题,开始夸起谢春雅来。 “春雅如今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要是在大街上看到,我都不敢认了。放眼整个京城,就数春雅的容貌最好。” 谢春雅笑道:“二婶,你是要把我们大房的人全部都夸一遍才罢休吗?” 谢二夫人讪笑着,正要说些什么。 却在这时,听到林馨柔爆发出一声怒吼:“绍航哥哥,我就想要你一个保证,就这么难吗?” 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谢绍航和林馨柔看了过去。 谢绍航拉了林馨柔一下,想让她不要再说了。 谁知,林馨柔反倒是更来劲了:“绍航哥哥,现在家里人都在,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保证!” 谢绍航的脸色很难看,沉默着,不说话。 崔姝言在一旁看着,有种看猴戏的感觉。 而林馨柔,就是那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按理说,现在这会儿,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要收敛一些,不要再继续闹下去。 毕竟,今天他们聚到一起,是为了见证谢绍航上榜,不是理会他们这些破事儿的。 偏偏,林馨柔没有这种自觉,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谢绍航的手,哀求道:“绍航哥哥,你马上就是状元了,到时候盯着你的人只会更多,我只是想让你高中状元之后抬我为平妻,就那么难吗?” 谢绍航冷着脸,却还是好言相劝:“柔儿,这件事,我们改日再说。” “我不要!就今天说!当着家里人的面,你保证给我平妻之位,让我和崔姝言平起平坐!” 这时,谢大夫人看不过去了,怒道:“林馨柔,有什么话回府之后再说。你若是再这么胡搅蛮缠,我这就让人把你押回去!” “母亲,我和绍航哥哥两情相悦,我进你们谢府的门,原本就是要来给绍航哥哥做正妻的。可结果呢,你们叫我给他做妾。不就是一个位份吗?为了绍航哥哥,我认了!可现在,绍航哥哥马上就是状元了。在谢府,他也是有话语权的。往日里,你们都说让我做妾是顾及着叔祖父立下的规矩,可现在不同往日,绍航哥哥马上就做状元了,状元的话,叔祖父还敢不听不认吗?” 一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沉默。 天呐,怎么敢把谢行渊拿出来说啊? 别说谢绍航现在还不是状元,就算他今天真的榜上有名,高中状元,跟谢行渊也是比不起的。 “林馨柔,你活腻了不成?” 这一次,林馨柔仿佛是豁出去了似的,连谢大夫人都不怕了:“母亲,你大可不必这么吓唬我。” “吓唬你?荣儿!” 荣嬷嬷立刻上前,要教训林馨柔。 谢绍航却一把拉过林馨柔,护在身后。 啪! 谢大夫人怒不可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绍航,今儿是你大好的日子,她这般扫兴,你还要惯着她不成?” “母亲。”谢绍航深吸一口气,“我一直觉得,是时候该给柔儿提提位份了。” “呵!”谢大夫人怒极反笑,“是么?你问问她,想要什么位份?平妻吗?” “不行吗?这件事原本就是我亏待了柔儿,如今,是我该补偿她的时候了。给她一个平妻之位也不算什么,就算是正……” 说到这儿,谢绍航陡然看向崔姝言。 仿佛是到了现在,才留意到崔姝言也在似的。 崔姝言神色淡淡,并不在意。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今天谢绍航非但不会高中状元,更是榜上无名。 他现在嚣张,无非是觉得自己的身份马上就会不一样,膨胀了而已。 不算什么。 谢绍航顿了一下,没再继续原先的话,只朝着谢大夫人说道:“还请母亲日后,不要对柔儿肆意打骂。她不是妾,是儿子心上的人,是儿子的妻。” 这一幕,看呆了谢二夫人。 我的天爷四舅奶奶啊,这也太癫了吧。 她原本觉得,自家老爷不停纳妾就够癫狂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癫的。 这一回,谢大夫人的里子面子都没了,只恶狠狠地瞪着林馨柔,脸颊一鼓一鼓的,跟个癞蛤蟆似的。 一片寂静中,崔姝言走到谢大夫人身边,劝道:“母亲,今儿是大好的日子,您可别气着自个儿的身子。” 看出崔姝言这是在给她解围,谢大夫人立刻拉住她的手:“姝言,还是你贴心。不像有些人,上蹿下跳的,没个安生的时候。” “母亲,你是在说我吗?” 这时候,谢春雅终于看不下去了:“林馨柔,闭上你的臭嘴吧!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居然开口闭口母亲母亲的叫。你就是一个妾,一个贱妾,懂吗?” 林馨柔下巴微抬:“马上就不是了。倒是妹妹你,已经到了适嫁之龄,还这般伶牙俐齿。当心这恶名传了出去,嫁不到好人家,一辈子做个老姑娘!” 谢春雅气得要过去扇她,被崔姝言拦住。 崔姝言看向林馨柔,不急不慢道:“林馨柔,今天是夫君大好的日子,你在这里闹什么?且不说现在还没有放榜,就算是现在放榜了,夫君高中状元,你就能这般嚣张吗?夫君日后是要进官场的,不能传出丝毫的坏名声。你身为他的心上人,更该谨言慎行,不可出错。” 林馨柔刚要反驳,就听谢春雅笑道:“林馨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现在就是状元夫人了呢?呵呵,现在还没有放榜,我哥还不是状元呢。你自己就先在这儿美上了,连我母亲都敢回怼,谁给你的胆子啊?” “妹妹,你竟敢诅咒绍航哥哥,说他登不上状元之位?” 谢春雅脸色一变:“你胡说!我可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说完,林馨柔扭脸看向谢绍航,嘟起嘴巴,不悦道,“绍航哥哥,妹妹就是这个意思,她不看好你,觉得你没有状元之才!” 谢绍航张了张嘴巴,正要说什么。 不过,不等他说出口,外面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要放榜了! 第65章 这上面怎么会没有谢绍航的名字? 顷刻之间,谢绍航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到窗口,扒着窗台向外看去。 林馨柔立刻跟上。 之后是谢大夫人、谢良、谢二夫人等人。 好在这窗口够大,崔姝言虽然速度慢,还是占了一个边边角角的位置。 这会儿,放榜的人敲锣打鼓地过来,下面围观放榜的人立刻把位置让开。 见状,林馨柔邀功一般说道:“绍航哥哥,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让父亲定下了这个房间。不然这会儿还要在下面挤来挤去,臭烘烘的不说,只怕是连皇榜上的内容都看不清楚!” “嗯。”谢绍航含糊地应了一声。 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心思同林馨柔说什么了,全部的心思都集中在即将张贴的皇榜上。 很快,第一张榜单贴了上去。 谢绍航看过去,一目十行,心底松了口气。 幸好,这一张没有他的名字。 见谢绍航这个样子,林馨柔笑道:“绍航哥哥,你在紧张什么?这先张贴上去的是最末等的上榜名单,这上面怎么会有你的名字呢?要我说,接下来的几张你都不用看,只等着看最后张贴上去的那张就行。” “馨柔,安静些。” “绍航哥哥,我高兴嘛。” 见状,崔姝言有点无语。 有些人,还真是上赶着作死啊。 不过,站在林馨柔的立场上,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满心满眼都是谢绍航,只以为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容貌英俊,才华不可一世。 这状元之位,就该是她的心上人的。 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顷刻间,又有两张榜单贴了上去。 还是没有谢绍航的名字。 这一刻,谢绍航心跳如鼓。 原本,他对状元之位也是有期许的,可到了这会儿,接连几张榜单都没有他的名字,让他这期许又跟着膨胀了几分。 只要能高中榜首,到了殿试之上,他自会好好表现,又有孔大儒这个关系,还怕拿不下这状元之位吗? 越到最后,谢绍航愈发伸长了脖子去看,满眼都是热切的渴望。 林馨柔却是越来越兴奋:“绍航哥哥,你最棒了!” 旁人都是屏息凝神,专盯着那几页纸,唯有林馨柔,聒噪的厉害。 一众长辈虽然有心斥责,却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开口,生怕看漏了谢绍航的名字。 随着最后一张榜单张贴上去,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林馨柔更是大声道:“绍航哥哥,快看快看!这是最上面那一张!啊?最上面的名字为什么姓洛啊?为……” 说着,林馨柔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谢二夫人随口道:“就算不是榜首也没有什么,后面还有殿试呢。” 毕竟,殿试还要筛选一次。 这状元之位,是要等陛下钦点了才算数的。 旁人心里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把长长的一张榜单看完,众人齐齐傻了眼。 这上面怎么会没有谢绍航的名字? 谢二夫人嘀咕道:“是不是咱们站得高,看漏了啊?” 谢大夫人脸色一变,立刻吩咐几个下人去下面查看一番,务必要看到谢绍航的名字。 与此同时,扒在窗台上的几个人伸长了脖子,在那一排榜单上面来来回回地看。 但,接连看了三遍,还是没有发现谢绍航的名字。 谢绍航的脸色也跟着冷了下去,仿佛浑身的血液全都冲到了脑门儿上,叫他无所适从。 见状,谢敬劝道:“绍航,你先别灰心。兴许是榜单长,咱们在这儿没看清楚呢。” 话音刚落,被派去看榜单的下人回来了,一个个脸色涨红,嗫嚅着开口,说来来回回,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谢绍航的名字。 “不,这不可能!”谢绍航大喝一声,扒开拦路的下人,冲了下去。 其余人也慌忙跟了上去。 唯独林馨柔还呆愣在那里,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呢?这不可能啊?这榜单上面怎么会没有绍航哥哥的名字呢?”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迅速下楼。 重生以来,她即将围观谢绍航最失魂落魄的时候,怎么能错过呢? 她过去的时候,谢家的下人已经分开一条路。 此时,谢绍航已经冲到最前面,仰着头,对着榜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地看着。 旁人被谢家的下人推到一旁,早就不乐意了,纷纷开口斥责。 “这些人干嘛啊?都是来看榜单的,怎么这些人就这么嚣张?” “谁说不是呢?指不定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急着看自己榜上有名呢。” “若是榜上有名还好说,要是翻看了半天还找不到自己的名字,那可就好笑了。” “哈哈哈……” …… 谢大夫人顿时就不乐意了,呵斥道:“谁在那儿笑?撕了你的嘴!” “哟呵,我怎么了你就要撕了我的嘴,是官家夫人了不起啊。哼!” 谢大夫人正要让下人去教训说话的这人,却被人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正要发作,却发现撞她的不是别人,而是谢绍航。 是他后退着,不慎撞到了她。 察觉到儿子的情绪不对,谢大夫人慌忙拉住他,满眼都是心疼:“航儿!” 谢绍航扭脸看向谢大夫人,神色有些木然:“母亲,所有的榜单上面,全都没有我的名字。” “不,不会的!”谢大夫人急声反驳,“这不可能!你读书素来用功,又有孔大儒的指点,这榜单上面怎么会没有你的名字呢?” 谢绍航连连摇头。 他也不知,为何这榜单上面,就是没有他谢绍航的名字? “儿啊,这事儿蹊跷。咱们这就去找你叔祖父,让他仔细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暗箱操作,把你的名字给顶替了?要真是这样,我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得给你争个公道!” “对,叔祖父。咱们这就去找叔祖父!” “好!”谢大夫人应了一声,立刻和谢绍航一道上了马车,要去找谢行渊。 谢良看着自家的马车走远,微微摇了摇头。 没希望了。 大齐朝的科举向来透明,多年来都没人敢从中作梗,今年也不会例外。 他的儿子真的名落孙山了。 一旁,谢敬满脸关切,心底却笑开了花。 刚才还得意的要死呢,这会儿不美了吧,傻眼了吧。 哼,就这,还来教训他呢? 他就算是爱纳妾又怎么了?最起码他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啊。 谢二夫人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天之骄子一般的谢绍航,怎么就榜上无名呢? 顷刻间,众人各有各的心思。 唯独崔姝言,对着榜单上的一个名字,红了眼眶。 第66章 崔姝言,你好狠毒的心思! 崔姝言留意到的,是榜首的那个名字——洛瑾瑜。 瑾瑜。 她的哥哥,也叫这个名字。 按着上一世的记忆,哥哥差不多该来找她了。 为什么,他还是没来呢? 崔姝言愣神的时候,被谢春雅推了一下。 “没看到父亲、二叔二婶他们都回府了吗?你还杵在这儿干嘛?” 崔姝言不愿多言,只点了点头,和谢春雅一道,坐上回谢府的马车。 他们刚回去,谢大夫人和谢绍航也回来了。 两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谢二夫人也跟了过来,见二人回来,立刻迎上去,关切道:“大嫂、绍航,你们是去找叔父了吧?他老人家怎么说?” “没什么。”谢大夫人眉眼低垂,很显然是不愿意多说。 见状,谢良直接下了逐客令:“二弟、二弟妹,你们先回去吧。” 谢敬不想走,还想再看一会儿热闹,奈何谢良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继续留下来,只好带着一家人离开。 二房的人刚走,林馨柔就回来了。 她蹬蹬蹬几步到了谢绍航面前,满脸热切道:“绍航哥哥,叔祖父那边怎么说?是不是有人顶替了你?” 谢绍航面如土色,扭脸看向别处。 林馨柔急了,又迎上去:“绍航哥哥,你快说啊!真是急死我了!皇榜上怎么会没有你的名字?这不可能的啊!” 谢大夫人忍了许久,这会儿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恶狠狠地瞪了林馨柔一眼,怒道:“林馨柔,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林馨柔立刻闭嘴,却满眼都是急切。 谢大夫人巴巴地看向谢绍航,问道:“航儿,你这会儿别心急,想想是哪里出了错。按理说,你应该榜上有名的。” 谢绍航一脸迷茫:“我的题目都答出来了,观点正确,引用的典籍也都没错。我实在是想不出,我的文章为何没有被选中。” 谢绍航皱着眉,满脸痛苦。 他自幼聪慧,一直是被夸着长大的,年纪轻轻就入了京城最好的书院,且书院里的夫子都自称,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他的了。 往日里在书院,他的成绩向来都是第一。 且,是远超第二名的那种第一。 可是眼下,他在皇榜上看到了好几个同窗的名字,那些个同窗,往日里都是不如他的。 为何他,偏偏榜上无名? 这其中的蹊跷,谢绍航想不出。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突然看到崔姝言,不禁起了几分疑心。 他一步步走过去,走到崔姝言的面前站定:“是不是你借着孔大儒的手,误导了我?” 崔姝言一脸震惊:“夫君,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临近科举那几日,我日日去孔大儒府上,为的就是打探第一手的消息给你。你怎能疑我?” 谢大夫人上前,狐疑地看了崔姝言一眼:“航儿,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吗?”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可能。”谢绍航看着崔姝言,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怨毒。 林馨柔也如梦初醒,大喝道:“好哇,崔姝言,原来是你误导了绍航哥哥,才让他榜上无名!不就是因为绍航哥哥宠着我,没怎么搭理你吗?单单是为了争宠,你竟敢毁了绍航哥哥的前途!崔姝言,你好狠毒的心思!” 崔姝言直摇头:“不,我并未这么做过。况且,我带回来的,全都是孔大儒的手稿。我的字迹和孔大儒的不同,哪里能弄虚作假?” “你少狡辩了,就是你!要不是你,绍航哥哥考取状元之位,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绍航哥哥,你绝对不能放过她!” 说完,林馨柔看着崔姝言,满脸怨毒。 崔姝言看向谢绍航,直接道:“夫君若是疑心我,我可以带你到孔大儒面前,一一辩说分明。” 崔姝言这般坦荡,多多少少打消了谢绍航心头的疑虑。 谢大夫人到底是心细,皱着眉问崔姝言:“姝言,你带回来的孔大儒的手稿,是全部都交到了绍航手里吗?” “有时候我过去的时候,夫君在里间读书,林姨娘在,我不愿打扰夫君,就交给了林姨娘。这件事,夫君也是知道的。” 谢绍航点点头,确认道:“是这样的。” 随后,谢大夫人又看向林馨柔,问道:“林馨柔,姝言交给你的手稿,你全都交给绍航了吗?” 林馨柔心头一震:“自然、自然全都交给夫君了。” 谢大夫人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疑色,之后,立刻带着人,朝着谢绍航的听枫院走去。 身为母亲,她最是知道儿子的喜好。 但凡是有用的东西,他都是要放在小匣子里的,唯恐遗漏了什么。 这会儿去听枫院,找到那个小匣子,一切也就清楚了。 谢大夫人一走,其他人也急忙跟上。 到了听枫院,谢大夫人直接把那个小匣子找了出来,让谢绍航亲自查看。 看完之后,谢绍航确认道:“没错。这些我都看过。” 崔姝言却在这个时候皱了眉:“怎么没见着棕色的、巴掌大的那张?” 谢绍航皱眉:“你送过来的纸片,原本就没有棕色的。” “怎么会?”崔姝言满脸惊讶,“我最后一日去找孔大儒的时候,他手边没有宣纸,又着急写,就随手拿了一张棕色的巴掌大小的纸,写了好长的一段话。哦对了,那张棕色的纸似乎是别人揉搓过,还不怎么平整。当日我回来之后,就亲手把它交给了林姨娘,还跟她叮嘱过,这张纸很重要,一定要交给你。” 林馨柔立刻就想起来了。 那一天,崔姝言一见面就高傲得不得了,那语气,就跟谢绍航离了她,就会名落孙山似的。 再加上那张纸皱巴巴的不说,看着还脏兮兮的,她就没给谢绍航看。 但是这会儿,她是肯定不敢说实话的,只梗着脖子,笃定道:“崔姝言,你胡说!我压根儿就没见过这样的纸,但凡是我见过,一定会记得。可我压根儿就没有见过!你在说谎!” 她料定,崔姝言是拿不出证据来的。 毕竟,这听枫院一天都要打扫好几次,这么多天过去,里里外外不知道打扫了多少遍,现在那棕色的纸片,是万万找不到的。 既然找不到,就无法把这件事推到她的头上来。 只要她一口咬定没见过,崔姝言就得承担谢绍航名落孙山的罪责。 这个罪责,足以让谢绍航休了崔姝言。 这样一来,这正妻的位置就是她的! 林馨柔越想越得意,甚至还火上浇油,补充道:“母亲、绍航哥哥,这件事就是崔姝言的错,她这是在栽赃我!” 第67章 是崔姝言设计陷害我!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姝言,还有谁能证明你带回了那张棕色的纸片?” “巧丫和石榴都可以证明。” 林馨柔立刻发现漏洞:“她们都是你的人,自然向着你说话!她们的话没有可信度!” 崔姝言想了想,道:“我刚才已经说过,我可以带着你们去孔府,找孔大儒求证。” 谢大夫人刚要点头同意,被坐在那里一直没说话的谢良制止:“不可。这是家事,若是拿到孔大儒跟前说,未免贻笑大方。这要是传出去,对绍航的名声有碍。再者,绍航这次科举不成,还有下次,若是因此得罪了孔大儒,不划算。” 谢大夫人急了:“可这件事,必须得有个说法才行啊。这件事不能这么糊里糊涂就过去了,必须要弄个水落石出!” 林馨柔附和道:“对,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崔姝言看着上蹿下跳的林馨柔,想出了另一个办法,她看向谢大夫人,问道:“母亲,听枫院这里,多久打扫一次。有没有可能找到那张棕色的纸片?” 谢大夫人还没说话,林馨柔就急着说道:“崔姝言,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你明明知道听枫院每天都会打扫好几遍,还要说这样的话,分明是别有用心!” “那么,从这里打扫出去的东西,运到了哪里去?” 这个,林馨柔就不知道了,只看向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缓缓道:“城外的垃圾堆。” 城外的垃圾堆那么大,去那里找一张纸片,无异于大海捞针! 意识到这一点,林馨柔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喜色来,但很快又收敛住。 却在这时候听谢大夫人说道:“府中其他各处的垃圾自然是这么处置的。可听枫院里,特别是关于纸张一类的东西,我都让人收起来了。” 说完,谢大夫人吩咐荣嬷嬷:“荣儿,你带人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一张巴掌大的、棕色的纸片。” 荣嬷嬷立刻应了一声,带着人去找。 这下,林馨柔傻眼了。 她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谢大夫人还在这儿留着后手呢。 崔姝言站在那里,神色淡然。 上一世,机缘巧合之下,她才知道谢大夫人谨慎到了这般地步。 这一世,她利用的,便是谢大夫人的谨慎。 带回纸片的时候,她故意用言语刺激林馨柔,且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多次。 林馨柔那样容易记仇的人,自然想要给她一个教训。 毕竟,在林馨柔看来,她能得到谢绍航和谢大夫人的另眼相待,完全是因为她和孔大儒之间的关系,若是没了这层关系,她就彻底没了倚仗。 如此一来,林馨柔怎么会什么都不做呢? 荣嬷嬷很快就回来了,从手里捧着的匣子里拿出一张巴掌大的棕色纸片,递到谢大夫人手里。 谢大夫人慌忙把纸片递给谢绍航,催促道:“绍航,你快看看,这上面的内容,你看到过没有?” 谢绍航只看了一眼,就摇了摇头。 这时候,谢良也站起身,凑过去看纸片上的内容。 只见那纸片上写着:多关注《礼记》为政篇的内容。再者,写文章时,文风不要浮夸,不要一味地堆砌华丽的辞藻,要求真务实,阐明论点的时候,可以结合各地曾出现的实例。 这时候,谢绍航的指尖已经微微颤抖,连带着手里的那个纸片也跟着抖动起来。 谢大夫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声问道:“绍航,怎么了?” 谢绍航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谢良叹了口气,问谢绍航:“你这次的文风,是否还是以往的风格?” 谢绍航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老爷,怎么了?” 谢良耐心解释:“绍航的文风一向是华丽的,但是,孔大儒指点他文风要务实一点。要是孔大儒的预测是对的,那么绍航答题的方向就是背道而驰。” 既是背道而驰,会名落孙山也就不奇怪了。 “原是如此。”谢大夫人强压怒气,把荣嬷嬷带过来的其它纸片给谢良看,“老爷,你再看看,这上面都写着什么?” 谢良一一看过,在看到其中一页纸的时候,猛然间扭过头去问谢绍航:“绍航,我记得你说,策论的题目是论荒年时赈灾的一般流程及突发事件的处理,对吧?” “是。” “你看看这个。”说着,谢良把手里的纸片拿给谢绍航看。 谢绍航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纸片上的内容依旧是孔大儒的字体,上面写的内容是建议谢绍航关注一些近些年的赈灾事件,不局限于饥荒、雨灾、旱灾、雪灾等。 谢大夫人不解其意,急忙问道:“老爷,怎么了?这张纸上的内容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而是太对了。这么跟你说吧,如果绍航看到了这页纸上的内容,这状元之位,必定是咱们绍航的!因为这张纸上的内容,涵盖了考题!” 说着,谢良捶胸顿足,无比惋惜。 要是能在科举之前看到这张纸,谢绍航就等同于带着答案去考试。 再加上孔大儒的其他指点,榜首是没跑的。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落得个榜上无名,名落孙山的局面! “啊!”谢大夫人发出一声怒吼,完全没有往日端庄从容的模样。 林馨柔则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听到谢大夫人这么一吼,她顿时大声嚷嚷道:“不会的,不是我的错,一定不是!是崔姝言,一定是她,是她设计陷害我!” 谢大夫人走过去,一巴掌甩在林馨柔的脸上,怒道:“姝言那几日都在来来回回地跑,在听枫院的时间很有限。倒是你,日日夜夜都在这里。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不成?”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林馨柔连连摇头。 她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认的。 要是就这么认了,日后她在谢府,可就没有半分立足之地了。 还很有可能被害死。 谢大夫人怒极反笑:“贱人!难不成我还会诬陷你不成?若不是我谨慎,今日还真被你糊弄过去了!” 说完,她看向谢绍航:“航儿,她犯下如此弥天大错,你自己说,该如何惩罚她!” 谢绍航不说话,只一步步走到林馨柔面前,停了下来。 第68章 听枫院出事了! 这一刻,林馨柔怕极了,忙伸出手去抓谢绍航的手,却被谢绍航躲开。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谢绍航哑声问道。 “不是,我没有……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林馨柔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谢绍航,眼底闪着泪光。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曾经承诺过要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的男人,竟然亲手打了她! 这个耳光用尽了谢绍航的全力,且,饱含恨意。 她对谢绍航再熟悉不过,此刻,更是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恨。 他在恨她! 下一刻,林馨柔的嘴角流出血来。 她擦都没擦,只带着满眼的泪意看着谢绍航:“绍航哥哥,你打我,你心里痛不痛?” 往日里,但凡她掉一滴眼泪,谢绍航都会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地哄着,跟哄孩子似的。 每每她这么说的时候,谢绍航总会一脸宠溺地看着她,说她就是他的孩子。 他要把她当孩子养,百般呵护,万般顺从,绝不让任何人欺辱了她。 可现在,这才过去多久啊,那让人动心的誓言仿佛还在耳边,眼前的人,却变了一番模样。 到底是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这时候,看着满眼泪意、嘴角流血的林馨柔,谢绍航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眼看着他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要给林馨柔擦泪,谢大夫人立刻道:“绍航,原本有件事,我是没打算告诉你的。既然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我觉得不能把你蒙在鼓里。” 说着,不等谢绍航开口,谢大夫人立刻道:“你可知道,你在考场上晕倒,也是这个女人的手笔?” 谢绍航收回自己的手,眼底无神,口中喃喃道:“母亲此言何意?” 谢大夫人没急着说,而是先让所有的下人退了下去,之后,她看了谢春雅一眼:“你也出去。” 谢春雅不乐意:“母亲,让下人出去就算了,为什么我也不能听?” “出去!”谢大夫人厉声道。 眼见着谢大夫人发了火,谢春雅不敢多说,立刻退了出去。 这下,这偌大的房间里,就只剩下崔姝言、林馨柔、谢绍航、谢大夫人和谢良。 “你腹泻,是因为这个女人给你准备了很多冰荔枝。而你体内邪火旺盛,则是因为这个女人在给你做的点心里放了那种药。” 这个真相,谢大夫人昨日就查到了。 她没打算给谢绍航添堵,所以没有提前说。 可今天这个情况,也就没必要隐瞒了。 听完,谢绍航看向林馨柔,问道:“是你吗?” 林馨柔拼命摇头:“不是我,我没有做过。” 这时候,荣嬷嬷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夫人,方才林姨娘的丫鬟春喜吓得晕倒了。老奴让人把她泼醒,她便对老奴说了一件事。老奴觉得,她说的话,您有必要听听。” 春喜很快被带了进来。 她直接跪下:“大夫人,林姨娘曾说少爷整日里忙于科举,都没有时间陪她。日后若是做了官,只怕会更加忙碌。既然这样,倒不如不考这个科举,不做这个官,日日陪着她才好。” 谢大夫人怒了:“你既然听到了,为何不禀报?” 春喜吓哭了:“奴婢原本以为林姨娘只是说说而已。奴婢实在是没有想到,林姨娘竟然敢做这件事。” 说着,春喜连连叩头,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崔姝言有些意外。 春喜的话,倒是意外之喜。 说起来,春喜反水,这件事怪不了别人,只能怪林馨柔自己。 如果不是林馨柔的人之前把春喜欺负得狠了,春喜也不会背叛她。 只能说,种什么样的因,就得什么样的果。 林馨柔立刻反驳:“不,我没有说过。” “不,你说过的。”反驳林馨柔的,是谢绍航。 他盯着林馨柔,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样的话,你在我面前也说过。我还以为你是想时时刻刻陪伴着我,不成想,你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林馨柔连连摇头:“不,我没有,我没有!你不是也说古诗中有悔教夫婿觅封侯这样的诗句吗?我这样的心境,和诗句中的女子是一样的啊!” 谢绍航摇着头,步步后退。 谢大夫人近前:“航儿,林馨柔做下这样的错事,断然没有还留着她的道理!” 这是要杀了林馨柔! 林馨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道:“不,你们不能杀我!”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林馨柔,你在我谢府,不过是一个贱妾而已。妾是什么,一个玩意儿罢了,不想要便不要了,懂吗?” 在这样的世家大族,打杀一个妾室,跟打死一个奴婢是一样的,官府都不会管! 林馨柔双眼大睁,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选择给谢绍航做妾室,是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她原本以为,只要有了谢绍航的爱,她就什么都可以忍受。 贱妾,不过是一个位份而已。 只要她有谢绍航满满的爱,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事实上,她身在这个位份上,旁人就会以鄙夷的眼光看待她。 甚至,就连她的性命都可以拿去。 而她曾经以为的无边爱意,不过是缥缈的水中花,镜中月罢了,说不见,就不见了。 即便是她想找回来,也没有任何可能。 可现在,她说什么都晚了。 她只能看着谢绍航,满心祈求能得到他的一丝怜悯,一丝爱意。 即便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现在,只有谢绍航才能助她脱离困境! 看着二人就这么看着,谢大夫人急了,生怕谢绍航会心软,急忙劝道:“航儿,这一次断然不能再纵着她了。她如此肆意妄为,日后还不知会兴出多大的风浪来!” 谢绍航却看着林馨柔,沉默了很久。 很久之后,他说道:“母亲,这件事,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 谢大夫人急了:“航儿……” 谢绍航直接打断谢大夫人的话:“母亲,儿子已经成年,可以处理这些。” 在谢良的眼神示意下,谢大夫人便不再多说。 儿大不由娘。 儿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多说什么。 只是想起来,还是觉得不甘心。 崔姝言站在一旁,却觉得谢大夫人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总觉得,谢绍航心里憋着什么,还没有发泄出来。 就这样,谢绍航把林馨柔留在了听枫院。 无奈,谢大夫人只好出来。 崔姝言也回了自己的院子。 过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巧丫突然进来,神色有些惊慌:“小姐,听枫院出事了!” 第69章 谢绍航是有几分疯癫的 “出了什么事?”崔姝言可真是太期待了。 巧丫摇摇头:“具体出了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就知道听枫院那边动静很大,鬼哭狼嚎的。这会儿,夫人、老爷还有大小姐都赶过去了。” 有热闹看,那就必须去。 崔姝言这边离得近,她过去的时候,看到谢大夫人他们也是刚到。 见他们过来,谢绍航的亲随阿昌立刻迎过来,满脸急色:“老爷、夫人,你们快拿个主意吧!” 谢大夫人刚过来,去传话的人也没说清楚,所以她并不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不过,听着里面林馨柔的惨叫声,谢大夫人很受用。 在她看来,毒打林馨柔一顿都是轻的,直接打死才好。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惨叫声不大对,阿昌又支支吾吾的,又说不明白。 就在这时候,里面传来谢绍航暴怒的声音:“你处心积虑谋划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个事儿吗?现在我给你,你鬼叫什么?” “绍航哥哥,我没有,呜呜呜……” “你不是想要吗?这回让你要个够!” 之后的声音,就有些魔幻了。 谢大夫人脸色一变,约莫知道里面的人是在做什么了。 谢春雅不解其意,抓着谢大夫人的胳膊问道:“母亲,哥哥和林馨柔在做什么?” “荣儿,把大小姐带回去!”谢大夫人按着眉心,厉声道。 谢春雅疑惑了:“母亲,你赶我干嘛?你还不赶紧管管我哥哥,这林馨柔到底在要什么。她都这样对我哥了,为何我哥还是对她这么慷慨?” 谢大夫人瞪了她一眼,示意荣嬷嬷赶紧把她带走。 纵然谢春雅不愿意,可也抵不过荣嬷嬷力气大,很快就被拽走了。 谢春雅一走,谢大夫人直接问阿昌:“少爷这样多久了?” “回夫人的话,从您们走就开始了,算起来,快、快两个时辰了。” 到底是年轻,两个时辰也不算什么。 谢大夫人面色稍缓:“阿昌,你去告诉少爷一声,让他悠着点儿。” 虽然年轻,但是也不能置气。 若是不节制一些,终究对身体没好处。 对此,谢良的反应倒是很平淡:“这次的事情对绍航的打击太大了,让他借着这个机会发泄一下也好。” 谢大夫人嗔了他一眼:“那也不能这么放纵。不然,伤的可是绍航的身子。” 说完,谢大夫人催阿昌去提醒谢绍航。 阿昌不得不从,忙小跑着去拍门,隔着门喊道:“少爷,夫人说让您节制一些。” “滚!” 里面,只传来谢绍航的一声暴喝。 谢大夫人眉心紧蹙,正要说些什么,被谢良拽了一下:“咱们回去。” 在这儿听儿子的墙角,总觉得有点不太合适。 谢大夫人虽然不愿意,可继续待在这里实在尴尬,只得转过身,打算回去。 这一转身,就看到了崔姝言。 想到以后谢绍航还免不了要参加科举,因此谢大夫人的神色和缓了一些:“姝言,前阵子你累着了,先回去歇着吧。” 崔姝言点头应了,随即离开。 然而,又过了一个时辰,这边的动静还是很大。 知道谢大夫人过来之后,崔姝言也过来了。 这热闹,必须是新鲜热乎的才好看。 这会儿,谢大夫人完全没了之前的淡然,厉声呵斥阿昌:“怎的也不劝着少爷?” 阿昌急得都哭了:“夫人,奴才一直在劝,劝得嗓子都哑了。可少爷他、压根儿就不听奴才的啊。” 谢良也赶了过来,皱着眉说道:“这事儿不对啊。就算是年轻,也不应该这么久。” 至少他年轻的时候,没有这么久过。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三个时辰,大半天的时间了。 谢大夫人催谢良:“老爷,这事儿我这个做母亲的去劝不大好,你去。” 谢良一贯是不管事儿的,这会儿还有些想推脱,但是听着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终究是腆着老脸上前,拍着谢绍航的房门,严肃道:“绍航,不可再胡闹了。这次科举不成,还有下次。你若是伤了自个儿的身子,那可就不好了。” 然而,回答他的,是林馨柔越来越嘶哑的惨叫声。 其中,还夹杂着谢绍航愤怒的嘶吼:“不是想要吗?给你,都给你!” 谢良闹了个大红脸,重新回到谢大夫人身边。 谢大夫人也是没了法子,但,转脸看到瑟瑟发抖的阿昌,她就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当即厉声道:“阿昌,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听闻此言,阿昌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说!不然即刻乱棍打死!” “回、回夫人的话,少爷怕是、怕是吃了药。”说着,阿昌的身子伏得更低了。 谢大夫人不解,刚想问是什么药,可听到里面的动静,她立刻明白过来,双眼瞪得极大:“少爷怎么会有这种药?” 他这光风霁月的儿子,怎么会沾上这样的脏药呢? “是、是林姨娘先前说不够尽兴,就寻了一些药。少爷怕伤身,只用过一次就收起来了。谁知道这回、这回……” 后面的话,阿昌不敢说了。 谢大夫人气坏了,一脚直接踹在阿昌的心口:“混账东西!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到这会儿才说!少爷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要你全家的性命!” 听到这儿,崔姝言已经惊呆了。 不得不说,谢绍航这惩罚的法子,还真是——别出心裁。 谢绍航是有几分疯癫的。 这倒也是,如果他骨子里没几分疯癫的血脉,又怎么会动了把谢行渊送到她床上的心思? 这人,果然够癫。 这会儿,谢大夫人无助地看向谢良,急声道:“老爷,必须要阻止绍航!这么下去会毁了他!” 这个后果,谢良岂会不知? 他立刻下令,找几个力气大的侍卫过来撞门。 同时,让人把府医叫过来候在此处,以备不时之需。 一时间,众人相互奔走,忙碌起来。 终于,该到的人都到了。 万事俱备,只待谢良一声令下。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谢春雅过来了。 第70章 要是绍航醒不过来,我也就不活了! 对于听枫院发生的事情,谢春雅可真是太好奇了。 尤其是她母亲还这般遮遮掩掩的,更是让她好奇。 这会儿知道这边动静大,她立刻就过来了。 一过来就挽住谢大夫人的胳膊,好奇道:“母亲,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冷不丁听到谢春雅说话,谢大夫人一个激灵,忙制止正要让人砸门的谢良:“老爷,且慢!” 谢良回头,看到谢春雅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的? 谢春雅尚且没有许人家,里面的画面是不能看的。 “赶紧的,把小姐带回去!”谢大夫人和谢良同时开口。 荣嬷嬷立刻上前,拉着谢春雅就走。 谢春雅挣扎了几下,还是被带走了。 没办法,荣嬷嬷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对此,崔姝言深表遗憾。 她巴不得多耽搁一会儿,里面这两个人多闹腾一会儿,直接死了才好。 要是这二人以这样的方式死了,才真是出了大名。 谢春雅被带走之后,谢良立刻命人砸门。 不得不说,这房门是真结实,伴随着里面的惨叫声和啊啊哦哦的声音,这房门被砸了几十下之后,终于哐当一声,落了地。 崔姝言站在谢大夫人身边,没打算进去。 很显然,谢大夫人也没这个打算。 里面很快传来林馨柔的惊叫声。 谢大夫人既然这会儿让侍卫们冲进去,自然就不打算顾及林馨柔的脸面,眼下,须得赶紧将二人分开才是。 很快,林馨柔被人抬了出来。 是直接裹着被子被抬出来的,头和脚都露在外面。 从崔姝言身边经过的时候,崔姝言看到林馨柔的脚上有血,似乎是顺着腿流下来的。 这一刻,林馨柔神色木然,显得呆呆的。 谢大夫人气得浑身直抖,直接一口唾沫吐在林馨柔脸上,斥道:“贱妇!” 即便如此,林馨柔的神色还是没有丝毫的动容。 就这,谢大夫人还嫌不解气,想动手打林馨柔,却在这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府医的一声惊叫:“少爷!” 当下,谢大夫人也顾不上林馨柔,提起裙子就朝里面跑。 这下,抬着林馨柔的侍卫们没了主意:“少夫人,您看……” 崔姝言瞥了林馨柔一眼,吩咐道:“送回她的金玉院。” 她这话,可谓是滴水不漏。 林馨柔到底是谢绍航心上的人,虽然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以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林馨柔原本就住在金玉院,这会儿将她送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不过,春喜已经背叛了林馨柔,所以,即便是照顾林馨柔,也不会照顾得有多好。 所以,把林馨柔送回金玉院,非但挑不出什么毛病,还能让她吃尽苦头。 毕竟,林馨柔现在这个样子若是得不到良好的照顾,是要落下病根的。 她吩咐完之后,侍卫们就抬着林馨柔走了。 看着这一幕,崔姝言心冷如水。 上一世,林馨柔日日拿着刀往她身上戳的时候,可真是嚣张得很呐。 她林馨柔现在所承受的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她等着看,等着看林馨柔失去一切,生不如死地活着。 这会儿,房间里面有些乱,崔姝言就一脸忧色地走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地上的被子扔了一地,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可这会儿,所有人都没注意这个,因为,谢绍航晕过去了。 府医忙着给谢绍航扎针,急得满头大汗。 谢大夫人也急:“怎么还没醒过来?” 谢良瞪了她一眼:“别说话!” 现在,他们能指望的只有府医,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打扰他的。 好在,府医下针还算稳当,并没有被谢大夫人的话影响。 时间,在慢慢流逝。 府医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可谢绍航躺在床上,依旧紧闭着双眼,唇色发白,看着跟病入膏肓了似的。 然而,府医忙活了许久,又是扎针,又是放血,又是喂参汤,竟是全无用处。 谢绍航还是没有醒过来。 府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爷、夫人,小的医术不精。少爷这个样子,须得赶紧请名医入府诊治!不然,怕是……” “那怎么行?”谢良皱着眉说道。 谢绍航眼下这个样子,做大夫的一上手,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外面的大夫嘴不严,要是走漏了消息出去,那可就不好了。 有道是人要脸树要皮,这名声要是毁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尤其是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传出去就更加难堪。 谢大夫人急了:“老爷,眼下还顾及这些做什么啊。要是绍航醒不过来,我也就不活了!” 说着,谢大夫人冷不丁看到崔姝言,立刻道:“姝言,何医女不是你师姐吗?你出面把何医女请过来!” 崔姝言面露难色:“可以是可以。可师姐一向是给女眷看诊的。” 她言尽于此,剩下的,让谢大夫人自己去想。 若是寻常人,自然可以请过来。 可,那是何医女,传闻中靠山极大,连丞相都能拉下马的何医女,让她来看谢绍航这样的病症,怕不是在作死! 这个不行,谢大夫人接着求谢良:“老爷,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舍点财,给大夫一大笔封口费也就是了!” 谢良咬了咬牙,道:“好。”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这名医,由谢良亲自去请,请的是京城最负盛名的济世堂的刘大夫。 刘大夫赶到,一搭脉,手指便止不住一弹,心底暗自纳闷儿。 年纪轻轻的,怎么会亏空成这个样子? 再一掀被子,往下一瞧,整个人都惊呆了。 红红肿肿,都见血了。 就在这时候,谢良拿着两个金锭子塞进刘大夫的袖袋里。 这下,刘大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深宅大院,多的是这样的事情。 刘大夫立刻点了点头:“老爷放心,这病症不难治。” 只见刘大夫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谢绍航的胸前扎了几针,这下,一直挺立着的某处就消停了下去。 之后,刘大夫开了一张方子,递给谢良:“老爷,按这方子去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给少爷服下。过不了一个时辰,少爷就能醒过来。” “多谢刘大夫。只是小儿昏迷的时间久了,我心里实在是不安。可否请刘大夫多留一个时辰?” 这就是等谢绍航醒了,再让刘大夫走的意思。 刘大夫点点头:“自当如此。” “来人,送刘大夫去厢房休息。” 这刘大夫所料未错,不到一个时辰,谢绍航果然醒了过来。 虽然醒过来了,但是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谢大夫人吓坏了,扑过去喊道:“航儿,你可别吓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绍航打断:“我没事。” 他只是不想说话。 刘大夫很快又被请了过来,再次给谢绍航把脉。 全程,谢绍航都闭着眼睛。 把脉结束,刘大夫走出房间,到了门外才说道:“老爷、夫人、少夫人,少爷已经醒了,日后慢慢将养也就是了。只是……” 说着,刘大夫眼神飘忽,欲言又止。 第71章 有一少年,自称是少夫人的哥哥 谢良眉心一跳:“刘大夫,有什么话,你只管说也就是了。” 刘大夫笑着,隔着袖子摸了摸袖袋里的金锭子。 这都不是在暗示,而是明示了。 无奈,谢良只得从亲随手里拿过两个金锭子,送到刘大夫手里。 刘大夫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只是经此一事,少爷怕是不能成事。不过,我这里有些祖传的方子,对这个病症有奇效,保准药到病除。” 听完,谢良脸色一黑。 这刘大夫,竟是打起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准备,且说了是祖传的方子,这就意味着,这方子别处是没有的。 谢家用也得用,不用也得用。 再者,刘大夫是个人精,这些深宅大院里多的是肮脏的手段,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今天知道了这样的事情,怕是性命难保。 可现在这样一说,谢家的人就不敢要他的性命,毕竟,得指着他治谢绍航的病。 谢良脸色的转变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日后,就有劳刘大夫了。” 刘大夫笑笑:“好说好说。” 之后,谢良派人送刘大夫出去。 刘大夫前脚刚走,谢大夫人就骂上了:“这个趁机敲竹杠的腌臜货,真让人恶心!” “罢了,且先忍他一时。” 谢大夫人还要说什么,被谢良用眼神制止,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崔姝言。 谢良是什么意思,谢大夫人立刻就知道了。 有些话在崔姝言面前是不能说的。 谢大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崔姝言说道:“姝言,这次的事情,让你跟着费心了。这样吧,绍航这里由我来照顾,你先回去歇着吧。” 崔姝言低头应道:“是,母亲。您若是有吩咐,只管派人来叫我。” “自然。” 目送崔姝言离开之后,谢大夫人的脸色很快就冷了下去,眼神里透出几分狠厉:“老爷,就不能抢了那刘大夫的方子,把他杀了吗?” “不可。这刘大夫是个人精,一旦出手,若是不能一击即中,反倒会打草惊蛇。若是他将这事儿传扬出去,折损的可是咱们航儿的脸面。万万不可妄动。” 事关谢绍航,谢大夫人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小心,嘱咐谢良让人盯紧了刘大夫,万万不能让他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谢良点点头:“夫人放心,我已有安排。” 谢大夫人靠近,担忧地朝着房间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老爷,如今航儿名落孙山,咱们原先的计划……” 谢良眸色一凛:“夫人在说什么?我们自始至终,从未有过什么计划。” 听完,谢大夫人先是一怔,之后就明白了。 谢良朝着里面看了一眼,道:“夫人,你进去陪陪航儿,有些事情,还需要我亲自来安排。” “好。”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走进房间,坐在谢绍航床前。 她看得出来,谢绍航这会儿是醒着的。 可他,并没有搭理她的打算。 谢大夫人强忍泪意,道:“航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你还是得振作起来。这次科举不成,还有下次,你万万不可自暴自弃。” 说完,见谢绍航没有反应,她继续道:“我和你父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是一蹶不振,我们日后可就没指望了。” 然而,不管谢大夫人说什么,谢绍航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没听到似的。 谢大夫人又气又恼又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安抚谢绍航几句,随后就走了出去。 不过,走出去之后,她就换了一副面孔。 …… 一个时辰后,崔姝言就得知,阿昌被打死了。 是当着一众下人的面,被活活打死的。 巧丫是猫在花丛里远远看到的,就这,也把她吓得魂不附体。 “小姐,您是没看到,活生生的人,几棒子下去就血肉飞溅。阿昌越是喊疼,打的人就越用力。谢大夫人就站在旁边看着,就算是被鲜血溅到都没有挪地方,还告诉在场的人,说谁若是不好好办事,阿昌的死就是下场!” 谢大夫人这样的手段,崔姝言并不例外。 谢大夫人原本,就是个面善心恶的人啊。 并且,这一次的事情,再次刷新了崔姝言对谢大夫人的认知。 谢大夫人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日后若是谢大夫人知道谢绍航名落孙山,完全是她的手笔,只怕她会死的比阿昌更惨。 这一局,就看谁更为高明了。 只是,对上谢大夫人,她的胜算并不大。 现在,她手边能用的人,府内只有巧丫一人,府外也只有刘忠罢了。 至于石榴,她是何医女送来的,说到底,也不算是她的人。 相对来说,谢大夫人能用的人可就多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不禁想起崔大夫人所说的话。 府里,曾往外运出大量的泥土,且,遮遮掩掩。 但,如崔大夫人所说,府里并没有新挖的池塘,这就说明,泥土的来处很可疑。 崔姝言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可能——挖密室。 只是,寻常世家大宅,有密室是正常的,谢家的人为何要遮遮掩掩呢? 崔姝言想不明白。 却又总觉得,自己似乎想漏了什么。 崔姝言这边苦思冥想,谢大夫人那边,却是愁容惨淡。 谢绍航虽然醒了,却不肯进食,除了如厕,他也不下床,就如死尸一样躺在那里,即便看到伺候的人从阿昌换做一个面生的小厮,也没有丝毫的动容。 要知道,阿昌打小就伺候他,二人之间,是十几年的主仆情谊。 谢大夫人担忧不已,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她亲自去看谢绍航,见他还是昨日那个样子,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却是不管用,只得回到自己房里。 这才短短一夜,嘴角就急得起了泡,疼得要命。 就在这时,荣嬷嬷进来禀报道:“夫人,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有一少年自称是少夫人的哥哥,想见见少夫人。” 第72章 绍航,你真怀疑这事儿是崔姝言干的? 按照规矩,有外男想见府中女眷,一律要禀报到谢大夫人面前。 谢大夫人点头之后,门房的人才能再去传话。 这会儿,谢大夫人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立刻就皱了眉:“崔家一个男丁都没有,崔姝言哪里来的哥哥?轰走!” 见状,荣嬷嬷不敢多言,亲自去跟门房来传话的人交代了几句。 另一边,崔姝言对此事浑然不知,正坐在后花园的凉亭里,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掠过。 细细一看,是谢行渊经过。 他走得很快,身子一闪,再去看就看不到了。 这一刻,电光石火间,崔姝言突然想通了什么。 她直接站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来之后,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有时候趁着周围没人还跺几下脚,看的巧丫一脸疑惑。 “小姐,您在找什么?” 崔姝言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巧丫,你没事儿也多留意一下,我怀疑,咱们这房子底下有暗道。” “啊?不会吧?” “这事儿不可声张出去,咱们慢慢地找,不急。” 巧丫立刻点点头,应了。 毕竟,这院子里还有谢大夫人安插的眼线,她们须得小心一些。 顶着谢少夫人的名头,崔姝言少不得要去看看谢绍航,姑且尽一下身为人妻的本分。 眼下,谢绍航的精神虽然好了不少,可看着还跟个死人似的,往床上一躺,半天都不动弹。 要不是心口处还有微微的起伏,真会让人觉得他已经死了。 即便是来走个过场,崔姝言也是谨小慎微。 因为谢绍航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能在京城最顶尖的书院拔得头筹的,不会是个蠢货。 他看似在消沉,实则在观察各方的反应。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自然要谨慎一些。 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这一日傍晚,犹如中午的时候那样,崔姝言到谢绍航这里走个过场。 然而,她刚坐下,还没开口,手腕却突然被谢绍航抓住。 崔姝言吓了一跳,惊愕地看过去,正好对上谢绍航狠厉的眸子。 他开口,声音冷得吓人:“崔姝言,我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全都是拜你所赐。这下,你心里如愿了吧?” 崔姝言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显:“夫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崔姝言疑惑地摇摇头。 “你这是一石二鸟之计。既断了我的青云路,又让我厌弃柔儿,如此一来,我情绪低迷的时候,你便可趁虚而入,俘获我的心,对不对?” 听到这儿,崔姝言就意识到,谢绍航这是在诈她。 “夫君,你这话着实令我费解。你是我的夫君,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为何要断了你的青云路?这对我来说,没有半分好处。” 谢绍航面色阴鸷,冷厉的双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崔姝言,试图在她的脸上看到撒谎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是啊,崔姝言没有理由害他的。 除非…… 除非崔姝言知道,与她圆房的,压根儿就不是他。 可这件事他们做的隐蔽,就连叔祖父那么精明的人都没有查到什么,所以,崔姝言是万万不会知道的。 因此,崔姝言没有理由害他。 那么,害他的人,就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想到这一点,谢绍航松开崔姝言的手腕,重新躺好,闭上眼睛,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死人样。 “夫君,人生并非一路坦途。你有才华,只是欠缺了一点机会。你如今才十九岁,还很年轻,我听说有的人上榜的时候,已经年过半百。和他们相比,你已经很厉害了。” 这样轻飘飘的话,是没办法打动谢绍航的。 因为对于谢绍航来说,遭受这样的重创,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说完该说的,崔姝言起身离开。 她刚出门,就碰到了大步而来的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这会儿全无往日的雍容华贵,脸色难看不说,嘴角更是起了一圈的泡,看着就很惨。 一过来,她就急声问道:“姝言,绍航跟你说话了没有?” 崔姝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仿佛十分伤心的样子:“说了。夫君怀疑是我害他。” “这怎么可能?”谢大夫人一脸的不相信。 “夫君这样想,大概是想心里好受一些吧。他待林姨娘视若珍宝,却被这般对待,自然是伤心到了极处。如果这样想能让他转移注意力,我甘愿被他疑心。” 崔姝言这话,说的十分体面。 谢大夫人安慰了她几句,就让她先回去。 等崔姝言走之后,谢大夫人进了房间,屏退下人,问道:“绍航,你真怀疑这事儿是崔姝言干的?” 谢绍航躺着没动,甚至也没睁开眼睛,只开了口:“不是她便是林馨柔,母亲希望儿子怀疑谁?” 谢大夫人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说。 按她的意思,现在证据确凿,直接指向林馨柔,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儿子眼下正是伤心的时候,她这么说,无异于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难道,非得让他觉得,他挖空心思对待的人,竟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也是受不了的,更何况,她的儿子还年轻,从他小时候开始就是顺风顺水的,没有承受过半分挫折。 谁知道却突然经历了这样的厄运! 谢大夫人正绞尽脑汁,想说些安慰谢绍航的话,却听他说道:“母亲,让府医给柔儿看看。” 这话,说的没有半分感情。 可在谢大夫人听来,谢绍航分明是对林馨柔旧情难忘。 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她的身体。 像林馨柔这样的女人,死了才好! “她得活着。”许是见谢大夫人久久没有回话,谢绍航补了这么一句。 谢绍航难得说这么多话,谢大夫人立刻应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儿啊,你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吃点儿饭吧,好不好?” 接下来,任凭她怎么说,谢绍航都不再回答。 无奈,谢大夫人只得离开。 出去的时候,就吩咐人去请府医给林馨柔诊治。 说话的声调不算低,是给谢绍航听的。 就算是让府医给林馨柔看诊,也只是让她活着,想活得好,那是万万不能的。 她林馨柔这辈子都别想活好了! 回了自己的院子,谢大夫人思虑片刻,就招手叫过荣嬷嬷,吩咐道:“荣儿,你去查一下崔姝言最近的动向。我总觉得,她不大对劲儿。” 第73章 有人暗中留意着咱们 荣嬷嬷不解:“夫人,这件事不是已经证据确凿了吗?” “有时候,越是证据确凿,反而会显得越可疑。总之,多查一查是没有坏处的。咱们身边,不能留任何用心歹毒的人。” 荣嬷嬷点头应了,立刻让人去查。 不久后,崔姝言的院子里,巧丫从外面进来,一脸敬佩:“小姐,你没有料错。的确有人暗中留意着咱们。” “不必惊慌。最近杂货铺子已经开了起来,我瞧过了,刘忠很机灵,完全能够胜任。如此,也就不必时常出门。刚好可以待在院子里,找找暗道。另外……” 另外的事情,崔姝言没说,怕吓着巧丫。 至少最近几日,有她吸引谢大夫人的注意力,有些事才好慢慢发生。 再者,关于谢绍航的这件事,谢大夫人早晚都是要怀疑她的。 因为,在谢大夫人眼里,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就是林馨柔做的,林馨柔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没人会翻后账。 可若是谢大夫人不曾怀疑过她,日后再回忆起来,这份怀疑只会加重。 倒不如现在引着谢大夫人怀疑她,且去认真地查一查,谢大夫人自然什么都查不到,而她,却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彻底打消谢大夫人对她的怀疑。 不然,她后面的事情可就不好做了。 趁着这段时间,她刚好可以找找这院子里的暗道到底在哪里。 之前虽然避着其他人找了几次,却一无所获。 崔姝言思来想去,觉得这暗道的入口一定非常隐蔽,至少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再者,当时圆房那晚,是个雷雨天。 在这样的天气,即便是动静很大,也不会被人察觉。 又因为当时是雨天,所以这暗道的入口,一定是在室内。 她这院子是两进的,从外院进来,衣服难免会被雨水打湿。 可当时她曾无意间摸到过谢行渊扔在一旁的衣服,那衣服分明是干的。 所以,这暗道的入口应该在她所住的内院,不在她所住的主屋,就在两侧的厢房。 想到崔大夫人说的谢府往外运土的时间,崔姝言不寒而栗。 那时候,正是谢绍航与她议亲的时候,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谢大夫人和谢绍航已经想好要如何设计她了。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算这么干了。 这母子俩,真是阴险啊。 先找到一个好拿捏的儿媳妇,之后,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然而,崔姝言和巧丫在内院一连找了两日,还是一无所获。 最终,崔姝言的目光落在西厢房墙角处的那口大箱子上面。 这箱子很大,足有半人多高,看着就很重。 她现在没有孩子,安排巧丫住在这西厢房,这箱子是原本就有的,里面放的是一些巧丫的衣服和杂物。 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个箱子底下没找了。 崔姝言和巧丫试了试,即便是二人合力,还是搬不动。 崔姝言看了看在外面望风的石榴,低声道:“巧丫,你去换石榴过来。” 石榴会武,力气应该会大一些。 石榴很快进来,得知崔姝言要搬动这个大箱子,立刻双臂一展,不等崔姝言上手,直接就把箱子搬到了一旁去。 崔姝言惊呆了:“石榴,你的力气竟然这么大!” 石榴向来话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奴婢吃得多,自然力气也就大了一些。” “真好。”说着,崔姝言开始打量箱子底下的木地板。 因为是在箱子底下,所以木地板上面落了一层灰尘,但是,这灰尘落得不太均匀。 崔姝言没有贸然去擦上面的灰尘,而是蹲在那里,仔细观察着。 其中有两块木地板,看着有些不大寻常。 崔姝言很谨慎,想到现在是白天,没有贸然去动这两块木地板,而是一直等到了晚上,才让石榴把这两块木地板撬开。 木地板撬开之后,依旧是平整的地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崔姝言有些灰心,上手敲了一下,就察觉出不同来。 石榴顺手一砸,那地面就破了一个大洞。 崔姝言探头瞧了瞧,里面黑压压的。 她想了想,让巧丫守在这里,带着石榴下了暗道。 暗道里面有些潮湿,因而路面湿滑。 石榴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崔姝言扶着暗道的土墙,一步步都走得很小心。 这暗道,居然很长。 就在崔姝言走得双腿发软的时候,前面传来石榴的声音:“少夫人,到了。” 崔姝言往前看去,发现有几级泥土凿成的台阶,再往上就是黑压压的一片。 “石榴,你试着推一下,看能不能推开。” …… 此时,忙碌了一天的谢行渊正舒舒服服地泡在浴桶里,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闲。 突然,浴桶晃了一下。 谢行渊一怔,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谁知下一刻,浴桶竟是朝着一旁倒去,他当机立断,立刻抓住浴桶的边沿。 等他稳住身子想要仔细查看的时候,却看到原本放置浴桶的地方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继而,是一张精致却紧绷的小脸。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二人的眼睛,齐齐瞪大! 第74章 那晚与我圆房的人,是您 关于出口在谢行渊的松鹤堂,崔姝言是早就想到了的。 然而,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一出暗道,看到的会是这么一副场景。 只见浴桶倒在地上,谢行渊的手扒着浴桶的边沿,大半个上半身露在外面。 烛光下,瞧着很白。 崔姝言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叔祖父,您听我说!” 看到崔姝言从这里出来,谢行渊约莫猜出,自己当晚为何会从这松鹤堂消失了。 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就这么解开了。 他心里清楚,嘴上却说道:“好,你说。” 崔姝言从崔大夫人发现运土的事情讲起,然后到一步步找暗道,最后,说出自己的推断:“叔祖父,您现在总该相信,那晚与我圆房的人,是您了吧?” 原本,崔姝言是不想再提这件事的。 毕竟,她之前提过,被谢行渊反驳了。 但是现在不提,就没办法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嗯,我信。” 崔姝言惊讶地睁开眼睛:“您信?” 谢行渊没说话,只将挡在胸前的手挪开,一个歪歪扭扭的崔字,若隐若现。 这个字,是她当时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写的。 “您不是现在才信的吧?” 按理说,她当日来找过他,再联系身上这个字迹,谢行渊那时候就该信了。 他信了,但是当时,他呵斥了她,并说绝无此事。 谢行渊一时语结。 这下,崔姝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行渊什么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分明是在故意耍她! 如此想着,崔姝言怒从心起,直接从暗道里上来,抬脚照着那倒着的浴桶,狠狠踹去。 顷刻间,倒地的浴桶咕噜噜地滚了起来。 谢行渊有意从浴桶里出来,可低头一看,就没了这个想法,只得死命地攥紧浴桶的边沿,一刻都不敢松,就这么随着浴桶滚来滚去,一张俊脸扭曲到了极致。 崔姝言见好就收,立刻就撤。 等她提着裙子下了暗道,守在下面的石榴好奇道:“少夫人,这上面是哪里?” “给狗洗澡的地方。” 崔姝言撂下这么一句话,拉着石榴就往回走。 谢行渊在上面听到这句话,又气,又想笑。 说起来崔姝言在旁人面前看着跟个小猫似的,怎么到了他跟前,就跟个张牙舞爪的老虎似的,动不动就发威。 低头看着身上青紫的痕迹,谢行渊摇着头,无奈苦笑。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文先生。 文先生推门进来,看到滚到墙角的浴桶,以及扒着浴桶边沿的谢行渊,整个人都惊呆了:“王爷,您是在练什么新奇的功法吗?” “滚出去!” 谢行渊的俊脸,憋得通红。 等他披上衣服出去,文先生更是好奇,怼脸就问:“王爷,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行渊没说话,只指了指浴房。 文先生进里面一看,满目惊愕:“这、这何时多了一个大洞?” “应该是两年前的那场恶战,你们皆随我上了战场,松鹤堂里只留了区区几人,就给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了可趁之机。” “这、这暗道通往何处?”说着,文先生的声音都跟着颤了起来。 这里居然出现了暗道,完全是他的失职。 这要是有人来刺杀,岂不是一杀一个准儿! “崔氏的院子。”说着,谢行渊的唇角,弯起一抹浅笑。 转瞬,他想到一件事:“崔氏慌慌张张的,难免落下痕迹。你亲自下去一趟,将所有的痕迹抹平。” 知道主子这是打算按兵不动,文先生立刻照办。 另一边,崔姝言回到自己的院子,仍然觉得意难平。 谢行渊那厮明明早就知道那晚和他圆房的人就是她,却死不承认。 但,平静下来之后,崔姝言摇头苦笑:谢行渊为何要承认呢? 在外,他是战功赫赫、大权在握的谢王爷,又怎能沾上和侄孙媳有染的污点呢? 这么说来,他不承认,真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更何况,在这件事里,谢行渊跟她一样,也是受害者。 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怨恨的。 这么一想,崔姝言就觉得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冲动了。 但,做都做了,现在后悔也晚了。 意识到自己冲动,崔姝言就打算回去抹平暗道了的痕迹,可刚下去,却发现痕迹已经被抹平。 猜到是谢行渊的人做的,崔姝言也就不再操心这个。 之后的几日,崔姝言照例去看谢绍航。 谢绍航仍旧是那副躺尸的状态,可到底是知道吃饭了。 毕竟,不吃饭会很饿。 他只是颓废,又不是傻。 看一眼,再说些体面话,崔姝言叹了口气,打算如往常一样,起身离开。 没成想,谢绍航这时候突然开口问她:“姝言,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失望吗?” 崔姝言眼眸低垂,想到上一世被谢绍航亲手摔死的孩子,泪珠滚落,嘴上却说道:“不,没有失望,只有心疼。心疼夫君你原本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现在却受了这样的委屈。若能重新来过,我应该更谨慎一些,亲手把那些纸片都交到你手里,绝不假手于人。可……” 说着,崔姝言哽咽了,她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了下来:“可我那时候只想着不要惹你生气,你喜欢林姨娘,不愿见我。我若执意见你,会影响你的心情。可到头来,我到底还是错了。” 说完,崔姝言泪落不止。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泽儿被谢绍航亲手摔死的画面。 他那么小,那么瘦弱,却流了那么多血。 殷红的、温热的血,不断地从他的眼睛、嘴巴、鼻子里涌出来。 这一刻,崔姝言的手攥得紧紧的,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出手掐死谢绍航! 突然,谢绍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崔姝言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抬头看向谢绍航。 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她。 崔姝言并不躲闪,隔着迷蒙的泪光与他对视。 谢绍航似乎有些惊讶:“姝言,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自然。” 谢绍航看着崔姝言衣服上大片的泪痕,不禁愣了神。 这几日,他就这么躺在这里,他知道有人来,有人走,有人说话,可他谁都不想搭理。 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人。 却在今日,看到了泪落不止的崔姝言。 她那么伤心,哭得眼睛、脸颊,就连鼻头都红了。 他竟不知,崔姝言竟然爱重他到了这个地步。 就连他的母亲过来,也只是拿帕子擦擦眼角而已。 他虽然难过,却不曾难过到这般地步。 “放心,我没事。”沉默了很久之后,谢绍航说了这么一句话。 “真的?”崔姝言满眼都是惊喜。 谢绍航坐起身,难得地笑了一下:“自然是真的。” “太好了,太好啦!”说着,崔姝言掩着面,仿佛是喜极而泣。 谢绍航,你若是不振作起来,接下来,我又怎能让你接二连三地受挫呢? 一次受挫算什么,次次碰壁,才能让你彻底崩溃啊! 崔姝言走后,谢绍航就让人准备热水,他要沐浴。 消息传到谢大夫人耳中,她整个人都震惊了:“少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没错。听枫院里的人过来回话,说少爷和少夫人聊了很久。少夫人走了之后,少爷就让人准备热水了。” 谢大夫人大喜过望。 她正要去看看谢绍航,却见他器宇轩昂,大步走了过来。 看着玉树临风的儿子,谢大夫人喜不自胜,一开口,便有些哽咽:“儿啊……” 谢绍航上前一步,扶住谢大夫人:“母亲,儿子不孝,让您跟着费心了。” “你我母子一场,何须说这些话?快坐!” 之后,谢大夫人屏退左右,和谢绍航说了很久的话。 隔日,谢大夫人亲自到了崔姝言的院子里,满眼喜色:“姝言,这次绍航能想通,多亏了你!” 崔姝言低头,客气道:“母亲言重了。是夫君自己心性坚韧,扛了过来。” 在婆婆面前,不居功,只说她儿子如何如何好,这是绝对错不了的。 果然,这话谢大夫人很受用,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姝言,你果然贴心,当初我向你母亲求娶你,果然是娶对了。” 崔姝言莞尔一笑,清丽的脸颊上流露出几分羞赧来。 “只是……”谢大夫人欲言又止。 看到谢大夫人这个样子,崔姝言大约明白她要说什么,却佯装不知,问道:“母亲,你想说什么,只管说也就是了。” 第75章 你这几日,日日都跟他在一处? 谢大夫人干笑了一声,之后开口:“姝言,你能不能求求孔大儒,让他收绍航为弟子?” 听完,崔姝言叹为观止。 这脸皮,未免也太厚了。 要知道,孔大儒如今已经年过古稀,身体大不如前。 在他六十岁开始,就已经放出话去,不再收任何弟子。 崔姝言面露难色:“怕是有点难度。想必母亲也知道,夫君科举前,我几乎天天往孔府跑,已经讨了不少的嫌。要是一味这么挟恩图报,我怕会惹了孔大儒不喜。我总觉得,夫君没有上榜之前,得罪孔大儒,不是一件好事情。” 谢大夫人双眼圆睁:“怎的就得罪他了?你救了他的性命,他为你做这些,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咱们觉得理所应当,就怕人家不这么看。若是母亲想冒险一试,我倒是可以去孔府走一趟。” 崔姝言特意提醒,是冒险一试。 可是,这个险,不是她崔姝言冒,而是谢绍航。 若是失败了,吃亏的也是谢绍航,而不是她。 毕竟,她又不需要科举。 谢大夫人脸色一变,有些踟蹰:“那、我回去再想想。我只是觉得,如果绍航能拜孔大儒为师,他的心情会好一些。” “母亲,我倒是觉得,越是这个时候,越应该谨慎一些。毕竟,夫君现在这个状况,经不起打击了。” 谢大夫人点点头:“这话,倒是有些道理。” 她话音刚落,荣嬷嬷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将一张帖子奉上。 “夫人,是宁安侯府送来的帖子,邀您后天去侯府别院参加赏花宴。” 历来,京中的赏花宴,赏的都不是花,而是这些如花般的女子。 谢春雅已到适嫁之龄,这赏花宴,自然是要去参加的。 谢大夫人起身,邀请崔姝言:“姝言,后日要参加赏花宴,你与我一同去春雅院子里走一趟,给她瞧瞧当天该穿什么衣服才好。” 这样的事,谢大夫人以前是不会找崔姝言办的。 这会儿这么说,无非是想给她一个体面,让她觉得自己在谢府受重视而已。 谢大夫人的心思,崔姝言自然知晓。 刚好,她也打算看看热闹。 因为这会儿,谢春雅必定是不在府里的。 这阵子,谢大夫人忙着安抚谢绍航,完完全全忽略了谢春雅,却不知,谢春雅这段时间,天天往外面跑。 崔姝言自己不方便出门,让刘忠在外面留意了一下,从而确认,谢春雅这段时间日日和安平侯府的小侯爷程元龙私会。 这件事,倒是和上一世的轨迹重合。 果不其然,等谢大夫人赶到谢春雅的院子里,却发现她不在。 谢大夫人不禁变了脸色,厉声质问院里伺候的人:“小姐呢?” “回夫人的话,小姐、小姐出去买首饰了。” “胡说!”谢大夫人厉声道,“她手里有几个钱,我清清楚楚。再不说实话,即刻杖杀!” 一番询问下来,得知最近几日谢春雅日日出府,谢大夫人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 谢春雅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这时候频繁出府,不是什么好事。 崔姝言扶了谢大夫人一把,低声道:“母亲,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妹妹找回来,这件事,不宜声张。” 一句话,提醒了谢大夫人。 她立刻安排荣嬷嬷,带着几个心腹出门。 谢大夫人在谢春雅院里等着,压根儿就坐不住。 原本,因为谢绍航的事情,她的嘴角起了一圈燎泡,疼得要死。 看到谢绍航重新振作起来,她心里多多少少轻松了一些,嘴角的燎泡也觉得不那么疼了。 可这会儿突然知道谢春雅这些日子接连出门,就又疼上了。 不止嘴角疼,就连牙都跟着疼了。 谢大夫人捂着脸,哎呦哎呦直叫唤。 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谢春雅才不情不愿地跟着荣嬷嬷回来。 一进门,就埋怨上了:“母亲,我在外面玩得好好的,您干嘛非得叫我回来?” 说完,瞧见崔姝言,谢春雅翻了个白眼:“崔姝言,你在这儿做什么?” “坐下!”谢大夫人厉喝一声,阴沉着脸,让所有下人都退下。 她原想让崔姝言也走,可转念一想,这会儿让崔姝言走,未免太过突兀,也就没开口,只看向谢春雅,冷声开口:“这几日你日日出门,去哪里了?” 听到这儿,谢春雅突然就笑了:“母亲生气,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 “少嬉皮笑脸,好好说!” 谢春雅没答话,只把手伸进袖子里,取出一枚簪子,朝着谢大夫人递了过去。 谢大夫人接过一瞧,心里不禁一惊。 这簪子通体碧绿,玉质温润细腻,成色极好,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是哪里来的?” “安平侯府的小侯爷送的。”说着,谢春雅的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得意。 “程元龙?你这几日,日日都跟他在一处?” “他请我游湖、观花,说想跟我日日在一处。”想到程元龙那俊美的模样,还有他说的那些话,谢春雅唇角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谢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冷。 瞧瞧,这哪里像正经人说的话? “他既然中意你,就该让人上门提亲,而不是这般与你私相授受。” “母亲,您这话说的真难听。” 谢大夫人还想说什么,碍于崔姝言在这儿,没开口。 见状,崔姝言主动提出要去看看谢绍航,谢大夫人自然不会拒绝。 倒是谢春雅,鄙夷地看了崔姝言一眼:“怎么,听不下去了?知道我嫁得好,你心里不舒服了,是不是?” 崔姝言微微一笑:“妹妹这话就奇怪了。你若是嫁得好,我只有高兴的份儿。” “崔姝言,当日面对高玉瑶的时候,你伶牙俐齿的,怎么到了我跟前,就温顺的跟个小猫似的?” “自家人,哪里用得着针锋相对?”崔姝言的回答,滴水不漏。 谢春雅觉得没趣,也就没再说下去。 崔姝言一走,谢大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春雅,你跟娘说实话,程小侯爷这几日有没有轻薄你?” 第76章 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的话! “哎呀,母亲,您问的这都是什么啊?”说着话,谢春雅的脸已经红了。 谢大夫人心底一沉,声音也跟着冷厉起来:“回答我的话!” 见谢大夫人冷了脸,谢春雅不敢打马虎眼,红着脸道:“他、他摸了我的手。” “还有呢?” “没、没了。” “说实话!”谢大夫人一拍桌子,怒喝道。 “还亲了我。” 说完,谢春雅的头低了下去,唇角却洋溢着笑意。 谢大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就坐不住。 她原本只是诈一下女儿,谁曾想,居然真的就到了这个地步! “从小我就让教养嬷嬷教养你,怎的教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是半点规矩都没学会!连婚约都没有,居然就被人摸了手,还被亲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还哪里有名声在啊?” “母亲,他说过会娶我的。” “傻子!这世上最靠不住的,便是男人的话!” 谢春雅不乐意了:“母亲,程公子他不一样。他和这世间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样。” 谢大夫人白了谢春雅一眼,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 这世上的男人,都一个样! 可现在,已经不是掰扯这些的时候了。 谢大夫人让荣嬷嬷看好谢春雅,不许她再出去,然后就急吼吼地去找谢良。 这一找,居然发现谢良也不在府中。 “老爷去何处了?”谢大夫人厉声道。 她的话音刚落,谢良就背着手,踱着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面带不悦:“这般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谢大夫人着急啊,也顾不上细说,拉着谢良就进了房间,把谢春雅的事情跟他说了。 谢良气得直拍桌子:“这内院一直是你在管的,怎的如今儿子落榜的落榜,女儿又出了这种事情,你到底会不会管家?” “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没有尽心尽力为这个家,你心里不清楚吗?” 谢良直视着谢大夫人的眼睛,幽幽道:“你尽心尽力的为谁,我还真不清楚。怎么,今日夫人要与我好好说道说道吗?” 谢大夫人的眼神闪了一下,语气明显软了许多:“老爷,现在我们说的是春雅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是安平侯府不对。咱们春雅不懂事,他们府上的小侯爷还能不懂事吗?”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安平侯府的门第倒也不错,搭上咱们谢府,也算是门当户对。” 谢良说这话,多少有点语气不足。 他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半分官毛都没捞着,要不是依附在这王府,和谢行渊住在一处,只怕他谢良在京城里连个屁都不是。 他这女儿能嫁入安平侯府,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谢大夫人有点气不过。 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被人轻薄了,她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不算了又能如何?让春雅给小侯爷传话,让他知会他父母一声,上门提亲。” 谢大夫人虽然生气,可眼下谢良的提议,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谢大夫人又马不停蹄地去找谢春雅,让她明日把程元龙约出来,好让他赶紧上门提亲。 毕竟这事儿拖得久了,不好。 第二天,谢春雅欢天喜地地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就眉飞色舞地告诉谢大夫人,她已经告诉程元龙,程元龙也答应了。 谢大夫人喜不自胜。 抛开程元龙没成亲就轻薄了谢春雅不说,这程家的门第的确是顶好的了。 侯府世家,颇有底蕴。 虽然这位程小侯爷现在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有祖上的荫封,日后是怎么都差不了的。 心底的芥蒂放下之后,谢大夫人欢天喜地地开始准备。 毕竟,明日安平侯府来提亲,她这边的礼数不能少,该有的穿戴也不能弱了。 于是,谢大夫人好一顿捯饬。 第二天,谢大夫人更是早早地就开始准备,命下人又是打扫庭院,又是擦桌子椅子,更是亲自到库房里,找出一些名贵的物件儿,摆在正厅里,跟个开屏的花孔雀似的,唯恐露了怯。 如此一番忙活,总算是在辰时收了尾。 谢大夫人亲自检查过之后,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今日,她盛装打扮,身穿靛蓝色绣兰花的流光锦长裙,尊贵而不失典雅,头上戴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手腕上套着一个祖母绿的镯子,妥妥的贵妇人。 崔姝言见到这样的谢大夫人,总觉得有点过头了。 就像什么呢,就像穷人乍富,生怕别人觉得她穷,但凡是出门,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打成首饰戴在身上。 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之后,谢大夫人就安然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等着安平侯府的人上门。 他们是女方,得端着。 须得等安平侯府的人上门之后,下人过来通报,她再慢慢出现,不可显得太过急切,免得被人看轻了去。 然而这一等,就到了一个时辰之后的巳时。 按理说,上门提亲,选择在巳时,也不算晚。 但,巳时过半的时候,谢大夫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毕竟,提亲的话,不能太晚。 谢大夫人不禁有些着急,不住地吩咐人去门口打探。 然而,一连派出三波人,都说今日不曾有安平侯府的人登门。 谢大夫人彻底慌了,让人把谢春雅叫过来,关起门问道:“春雅,昨日你是如何与程小侯爷说的,一五一十的,全部说来。” 听谢春雅说完,谢大夫人再一次问道:“你确定当时你说让他家里人明日来提亲,他说好?” “对啊。” “那为何安平侯府的人今天没来?” “兴许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呗。”谢春雅不以为意。 “还有什么事能大过提亲去?” “万一赶巧了,安平侯府确实有大事发生呢?” 谢大夫人觉得不可能这么巧。 派人出去打探一圈后,确认了她的判断。 昨天和今天,安平侯府并无大事发生。 这也就是说,安平侯的人是故意不来提亲的。 这一刻,谢大夫人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浑身僵直,跌坐在椅子里。 谢大夫人欢天喜地地忙活了大半天,却忙了个寂寞,这事儿传到崔姝言耳中,却无半分意外的神色。 巧丫好奇极了:“小姐,您为什么不觉得意外?” 第77章 本王这张脸,长得很让人想吐吗? “世家大族,做事都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谢家显赫的人,也只有一个谢王爷而已。谢大夫人这一家子虽然住在这谢王府,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待谢王爷娶妻生子,谢大夫人一家人就没理由继续住在这里了。” 说到这里,崔姝言的神色突然一顿。 她抓住巧丫的手,问道:“巧丫,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谢王爷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娶妻,是因为他有克妻的名声?” “是啊,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崔姝言恍然大悟。 她知道上一世谢大夫人和谢绍航为何要弄瘫谢行渊了。 因为,谢行渊若是好端端的,即便他有克妻的名声,早晚还是要娶妻生子的。 一旦谢行渊娶妻生子,他们这一大家子人继续住在王府就不合适。 为了避免被赶走,他们务必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仅仅只是让谢行渊传出克妻的名声,是远远不够的。 只有他死了,谢家才会真正属于他们。 只是,让崔姝言不明白的是,上一世谢绍航虽然榜上有名,也做了官,可一开始做的官并不大,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有谢行渊的帮衬,谢绍航只会走得更快,走得更稳。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把谢行渊弄瘫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更何况,崔姝言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谢行渊并没有娶妻的打算。 以谢绍航这种有利必图的性子,除非他有了更合适的选择,不然,他是不会放过谢行渊这个助力的。 想到上一世谢春雅嫁给程元龙受阻之后,嫁入了更加显赫的人家,崔姝言就隐隐觉得,谢家一定还有其他的助力。 在一定程度上,这份助力可以和谢行渊不相上下。 若不然,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谢行渊这个助力。 但,上一世她被困在内宅,并不知道谢家还有什么其他的助力。 日后,倒是可以好好打探一下。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安平侯府不打算和谢家结亲。 上一世,安平侯府有这个意思,是在谢绍航榜上有名之后。 这一世,谢家大房并无任何出挑之处,显赫富贵如安平侯府,怎会愿意结亲呢? 甭管谢大夫人那边如何焦灼,崔姝言这边依旧安之若素。 但,等她沐浴完,把巧丫打发走,进里屋打算睡觉的时候,却看到房间里坐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她坐着,肩膀很宽,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人。 崔姝言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把抓住旁边的烛台,慢慢靠近,打算来个出其不意。 可,就在她手里的烛台要砸上这人的后脑勺的时候,这人突然回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瞬间,崔姝言呼吸凝滞。 却也在这个瞬间,看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谢行渊。 崔姝言突然就放了心,与此同时,她手里的烛台被谢行渊接了过去。 这一刻,二人离得很近。 她正要说话,喉间却一阵不适。 她忙推开谢行渊,扶着一旁的桌子,不住地干呕起来。 “抱歉,吓到你了。” 谢行渊上前,想要给崔姝言拍背,被崔姝言躲开。 崔姝言强忍不适:“叔祖父,您深夜来此,所为何事?” “吃多了,出来消食。” 这话,惊大了崔姝言的双眼。 这人说话,不过脑子的吗? 崔姝言原想反驳他,可一张嘴,又是频频作呕。 谢行渊站在原地,陷入深思:他的长相,已经到了如此令人恶心的地步吗? 见崔姝言作呕不止,谢行渊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得倒了一杯茶给她。 可即便是一杯温茶下肚,崔姝言还是作呕不止。 偏偏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你别激动,我这就走。” 崔姝言说不出话来,好在,谢行渊离开之后,她的情绪渐渐变得平稳,作呕的次数也不再那么频繁。 恢复平静之后,崔姝言暗自懊恼。 原本今天是一个好机会,可以跟谢行渊好好探讨一下他克妻的名声是怎么传出去的,也好引导他对谢大夫人产生怀疑。 谁知,她这身子竟是不争气,好端端的,吐什么啊? 这会儿天色已晚,崔姝言也恢复了平静,就想把这事儿弄个明白。 她来到巧丫所住的房间,让石榴和她一起走下暗道,一路走到谢行渊的浴房下面。 这一回,崔姝言很谨慎,先让石榴上去传话,得到允许之后,这才走上去。 见到谢行渊之后,崔姝言客气行礼:“深夜叨扰,还请叔祖父莫怪。” “嗯。” 崔姝言正要问他克妻的名声是怎么一回事,就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又忍不住频频作呕。 要命的是,她越是想克制,偏偏反应就越大。 最后,竟是什么都说不成了。 无奈,崔姝言只得原路折返。 奇怪的是,回到自己房里,又一切都好了。 她一切都好,谢行渊却纳了闷儿了。 他深夜揽镜自照,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清楚自己到底哪里长得让人想吐。 这动静惊动了文先生。 文先生进来一瞧,就见谢行渊拿着镜子对着自己的脸,看个不停,不禁纳闷儿道:“王爷,您这是沉迷于自己的容颜不可自拔了吗?” 谢行渊白了他一眼,放下镜子,认真问道:“本王这张脸,长得很让人想吐吗?” “怎么可能?王爷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即便是潘安再世,也比不上您半分。”说着,文先生靠近,笑容有些谄媚,“王爷,您不就是想听属下夸夸您吗?至于这么拐弯抹角吗?” “滚!本王有那么幼稚吗?”说着,谢行渊推了文先生一把,把崔姝言见着他就吐的事儿说了。 听完,文先生若有所思:“您的意思是,崔氏见着您就吐,偏偏还什么都吐不出来?” “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文先生伸出手指算了算,眼睛突然就亮了一下。 “崔氏多半是……” 后面那三个字,文先生没有说出声,只是朝着谢行渊做了一个口型。 谢行渊的眼睛,瞬间瞪大。 …… 第二日早起之后,崔姝言并无任何不适。 让她意外的是,她刚吃过早饭,何医女就来教她把脉。 教的时候,崔姝言和何医女难免互相给对方把脉。 最后,何医女笑道:“不妨你也给自己把把脉,看看咱俩的判断是否一致。” 崔姝言笑着应了一声,然而,她的手刚刚摸上自己的脉,就愣住了。 这脉…… 第78章 掌掴谢行渊 崔姝言惊愕地抬头,对上何医女了然的双眸。 电光石火间,崔姝言突然想到,她的月事推迟了好几日,只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她没有过多地去想。 现在,确认了。 细想之下,和上一世的时间是对得上的。 是她的泽儿吧? 一定是的。 突然间,崔姝言喜极而泣。 这一世,她一定要护好泽儿。 上一世,她有孕之后,满心以为有了孩子,谢邵航就会多看她一眼,欢天喜地地跑去告诉他她的腹中已经有了他们的骨肉。 结果第二天,她就被他关了起来。 那时候她困惑不解,不知道为什么。 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崔姝言眉眼低垂,心思渐渐从上一世的悲伤中解脱出来,开始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 上一世她有孕的时候,谢邵航已经榜上有名。 这一世,在她的设计下,谢邵航名落孙山,那么,在知道她有孕之后,谢邵航是会做出和上一世相同的选择? 还是会有所忌惮,不敢对她下手? 这都是说不准的。 在不确定之前,崔姝言不打算冒险。 所以,她有孕的事情,暂时不能泄露出去。 好在有孕三个月之后,肚子才会逐渐显怀。 她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打算打算。 想到这儿,崔姝言看向何医女,满眼诚挚:“师姐,我有孕的事,还请为我保密。” “自然。” 说完,何医女并没有多问什么。 见崔姝言心事重重,也没心思再学下去,何医女就告辞离开。 离开谢府后,何医女的马车拐了个弯儿,往前走了没多远之后就进了路边的一个茶楼,上了二楼的雅间。 一进去,何医女扬起手里的马鞭就甩了过去,斥道:“畜牲!” 谢行渊闪身躲过,神色有些无奈:“此事,真的在我意料之外。当日,也不是出于我的本意。” “甭管理由是什么,现在她怀了身孕,你让她怎么办?她一个内宅妇人,出了这样的事,她会死的你知不知道?”说着,何医女气恼不已。 谢行渊皱眉:“此事,我会妥善处置。” “这样最好。不然,我就要出手了。”说着,何医女的神色凛然了许多。 谢行渊连声应是。 没多久,谢行渊就出现在了崔姝言的房间里。 大白天冷不丁看到谢行渊,崔姝言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来了?” 谢行渊的目光落在崔姝言的肚子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你昨日那个样子,是孕吐吧?” 崔姝言瞬间冷了脸色:“叔祖父多虑了。不是。” “崔姝言,本王不是蠢笨之人。” “所以呢,王爷想说什么?” 谢行渊正要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立刻闪身,站在屏风后面。 进来的是巧丫。 她是来给崔姝言送止吐药的。 毕竟,若是时不时就吐,太过引人注目。 她有孕的事情,暂时还不能暴露出去。 “小姐,您趁热喝。” “好。”崔姝言应了一声,把巧丫打发了出去。 巧丫一走,谢行渊就出来了,看着崔姝言已经端着药准备喝,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药碗。 “你不能喝!” 崔姝言恼了:“叔祖父这是要做什么?” 这药来的不易,不能浪费。 “此事虽非我所愿,但毕竟和我有关。既然有了孩子,我就不会坐视不管。我会助你离开谢家,让你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这药,你便不必喝了。” 崔姝言把这话在心里过了一遍,就意识到,谢行渊以为这药是打胎药。 她心底有些诧异。 按理说这样的情况,谢行渊他自己也是受害者,知道她有了身孕,为了避免这个污点存在,他不应该悄无声息地送一碗打胎药过来吗? 为何还要阻止她? 心里这么想,崔姝言就这么问了:“叔祖父,您就不怕是我在算计您?” “你不会。” “为何不会?我若生下这个孩子,若有人知道这是你的血脉,你的前途、名声就彻底完了。”说着,崔姝言的视线落在谢行渊手里的药碗上,缓缓道,“这药不是打胎药,而是止吐药,我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孕,并非是想打掉这个孩子。即便如此,叔祖父也不觉得我是在算计您吗?” 这一回,轮到谢行渊诧异了:“你不是想打掉这个孩子?” 他不理解。 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孩子对于崔姝言而言,是个祸害。 府里出现暗道,不用查,就能知道是谢大夫人的手笔。 至于他出现在崔姝言的床上,也和谢大夫人脱不了干系。 所以,一旦崔姝言有孕,谢大夫人就会知道她腹中的骨肉不是谢绍航的,而是他谢行渊的。 不管谢大夫人会如何利用这个孩子,对于崔姝言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倒不如一碗药下肚,让这个孩子彻底消失。 可奇怪的是,崔姝言看着也不像是个蠢的,居然没有选择打掉孩子。 “为什么?”震惊之余,谢行渊问道。 “他是我的孩子,仅此而已。” 说完,崔姝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 如果不是因为上一世,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泽儿的样子,知道那是她的孩子。 那么现在,在这个时候让孩子悄无声息地消失,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她知道孩子是什么样子,就不会选择让他消失。 她舍不得。 那是她的孩子。 谢行渊感到不可理解:“哪怕知道这个孩子会让你多很多麻烦,你还是不肯放弃?” “是。” “那、我安排你离开谢家。” “不。”崔姝言坚定拒绝。 她的仇还没有报,还没有亲眼看着谢绍航、谢大夫人、林馨柔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她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上一世,他们害她被囚禁三年之久,当着她的面摔死了她的泽儿,这个仇,她必须要报! 所以,她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已经做了那么多的准备,眼下即将是收获成果的时候,绝对不能半途而废。 谢行渊皱眉,深邃的眸子里染上几分薄怒:“你该不会是想让谢绍航误以为这是他的孩子,从而让他倾心于你,以便和他……” 啪! 谢行渊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第79章 谢行渊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犯贱 打完之后,崔姝言自己也愣住了。 她居然、打了谢行渊! 对内,他是谢家辈分最高的人,她打他,是不尊重长辈。 对外,他是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谢王爷,她打他,是以下犯上。 所以,不管是从哪儿论,她都不应该打谢行渊。 尤其是,还是掌掴。 这个打人的方式,是带着侮辱性质的。 不止是崔姝言,就连谢行渊自己也愣住了。 他这是、被人打了耳光? 说实在的,别说他走到如今这般地步,无人敢如此放肆。 就算是小时候,也没人敢这么对他。 偏偏这个崔姝言,居然打了他一记耳光! 谢行渊摸了一下脸颊,嘶,还挺疼。 说也怪了,原本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是很生气的。 挨了这一耳光,竟然不生气了。 谢行渊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犯贱。 不生气了之后,他心平气和道:“那你为何不肯离开谢家?” “敢问叔祖父,我离开这里,能去哪儿?” “我既然让你离开,自然会妥善安置你。” “呵!” 崔姝言嗤笑一声,并没有多余的话。 男人的话,是靠不住的。 她上一世落得那样的下场,完全就是因为太相信男人。 若是重活一世,她还相信男人的话,那才真是半分长进都没有! “你呵什么?”这会儿,谢行渊也不生气了,格外有耐心。 “没什么。叔祖父,我已经确认,在这件事里,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我不会因为这个孩子就赖上你,再者,我也不会拿这个孩子要挟你。你尽管可以放心。日后,也就不必再为这件事情费心了。” 噌—— 谢行渊只觉得一股子火气又上来了。 “本王会怕你赖上吗?本王是担心你,担心你因为这个孩子心急如焚,寻短见!” “叔祖父不必担心,我不会自寻短见。就算是日后被人看出有孕,我也只会说是谢绍航的孩子,绝不会给你添半分麻烦!” 在她看来,谢行渊之所以这般热心,不过是怕她以后把这件事捅出来罢了。 毕竟,在朝为官的人,官声是很重要的。 若是传出谢行渊和她有染,他这个官也就做不下去了。 多年来出生入死,浴血奋战搏出的大好前程,也会因此而葬送! 这个代价,是谢行渊付不起也不愿意付的。 谢行渊被气乐了:“你以为,本王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名声,才在这里苦口婆心跟你说这么多?” 崔姝言沉默,并不说话。 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她就是这么想的。 谢行渊气得狠,拳头攥得紧紧的,很想发作。 怎料,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崔姝言已经捂着心口,看样子,是又想吐了。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崔姝言就连连作呕。 看着她那难受的样子,纵然谢行渊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忙上前一步,把止吐药端给崔姝言。 崔姝言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接过药碗,一仰脖,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药。 谢行渊叹为观止:“不苦吗?” 说着,他伸手在碗沿上蘸了一下,放在嘴里尝了尝,苦得他的脸都皱成了包子。 崔姝言神色淡淡:“只有被娇宠着的人,才有资格说药苦。一般人生病的时候,有碗药喝就已经很不错了。” 曾经,有很多次,她生病的时候很想喝一碗药。 但是,并没有。 她病了,崔大夫人根本不会想着让人给她抓药,只会骂她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怎么别人没生病,偏偏就她生病了,还不是她命贱? 往日种种,如今再回忆起来,依旧酸涩不已。 听到崔姝言的话,他觉得很不舒服。 早在崔姝言最初找上门去的时候,他就派人查了崔姝言的底细,包括她未出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一查,他才了解崔姝言的身世。 知道她虽然在崔家长大,有亲爹,有名义上的母亲,却活得如同孤女一般。 这样的经历,足以让她活成一只刺猬。 在面对变故的时候,她本能地会用浑身的刺去面对。 她会这样,是因为她遭遇过的,全都是来自于他人的恶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人心。 想到这些,谢行渊的语气比原先更加和缓:“本王跟你说这么多,绝不是担心你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从而影响本王的名声。本王是担心你的处境,担心你被人苛待。” 崔姝言抬头,对上谢行渊赤诚的双眸,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很快低下头:“多谢叔祖父肯为我着想。但是,不必了。” 她既然想留下这个孩子,就有把握能护住他。 崔姝言越是这样,谢行渊就越是着急。 “你可知,我与你的事,谢邵航也是知晓的。他并非良人,靠不住。” “我从未想过去靠他。叔祖父,您请回吧。” 谢行渊不甘心,还想继续说服她。 崔姝言却又干呕起来,看着很难受的样子。 他上前,想为她拍一拍,崔姝言却仿佛更激动,干呕得也越厉害。 无奈,谢行渊只得离开。 回到松鹤堂之后,谢行渊愁眉不展。 他思来想去,还是把文先生叫了过来。 二人相对而坐。 谢行渊开口:“我最近有一个朋友,遇到了一件让他费解的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来请教本王。你也知道,本王没什么感情上的经验,所以,把你叫来问问。” 文先生是他认识的人之中感情经验最丰富的。 这事儿来问他,错不了。 毕竟,文先生在秦楼楚馆流连已久,且长年累月惦记隔壁宅子里的陶寡妇、而不得,可以算得上是经验丰富。 文先生听完,悄摸摸看了谢行渊一眼,反问道:“是哪位朋友?” 谢行渊敲桌子:“这不是重点。” “哦,王爷请问。” “是这样的。有一个女子怀上了我、这位朋友的孩子,但是吧,二人不曾成婚,之间又有着辈分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这女子对她夫君无意,也从未发生过什么。我这位朋友可以安排她和离,她偏偏不愿意……” 谢行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文先生打断:“王爷,您说的这不就是您和少夫人吗?” 第80章 日后,别叫我叔祖父 谢行渊冷眼一瞪:“就你聪明!” “不不不,属下是最愚钝的。”说着,文先生垂下头去,认真分析道,“您的朋友愿意安排,这女子却不愿意走,细细说来,也就只有一个原因了。” “什么原因?”说着,谢行渊身子前倾,颇为急切。 “这女子必定是爱惨了您、的这位朋友。” “何以见得?” “这女子原本可以脱离现在的环境,却不愿意,那么,现在这个环境一定有她所重视的东西。如王爷所说,这女子的处境并不好,但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继续待在现在的环境,不会对、您的朋友造成困扰。” “什么困扰?” “如您所说,您的朋友与这女子有辈分上的关系。那么,一旦这女子脱离现在的环境,她与您这位朋友的关系就会慢慢浮出水面。到那时,自然会对您的朋友造成不好的影响。” 嘶—— 谢行渊暗吸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这女子不肯脱离现在的环境,是因为在为我、的朋友考虑?” “除此之外,属下再想不出其他的原因了。” 说完,文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行渊一眼,见他唇角勾起,笑意浅淡,就知道这千年的老铁树,大概是要开花了。 哦,不仅仅是开花,连果子都结出来了。 至于这果子好不好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入夜,谢行渊再次出现在崔姝言的房里。 几次三番被骚扰,崔姝言有点生气:“叔祖父,您怎么又来了?” 谢行渊原本是单手背后的,这会儿听崔姝言这么一说,手就垂到了身侧去,讷讷道:“日后,别叫我叔祖父。” “那叫什么?” “叫大哥吧。” 崔姝言双眼瞪大,瞧着谢行渊,满腹不解。 谢行渊任由她打量,心底对她更心疼了些。 瞧她,什么都为他想了,唯独没有为自己着想。 傻女人,他还需要她护着不成? 说来倒也奇怪,他竟不知,这小女子是何时开始仰慕他的。 但,这话总不好问出来,毕竟女子都脸皮薄,若是问得急了,是要生气的。 谢行渊心里想什么,崔姝言自然不知,她只是觉得,这位谢家老祖宗的行事手段,是越来越令人费解了。 明明是祖父辈儿的人,却跑来让她叫他大哥,疯癫了不成? 管他疯不疯,他让这么叫,叫一声把他打发走也就是了。 不然他总是冷不丁就出现,太吓人了。 于是,崔姝言乖乖叫了一声:“谢大哥。” 说完,她就低下头,觉得有点好笑,有种欺师灭祖的感觉。 然而,瞥见崔姝言唇角的笑意,谢行渊心里又琢磨开了。 瞧瞧,不过是让她叫了一声大哥而已,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可见,她的确是如文先生所说,爱惨了他! 这小女子也真是的,既然对他有意,为何不早说? 再次想到崔姝言第一次闯到松鹤堂去,就直接扒了他的衣服,谢行渊的耳尖不禁有些发红。 想来那时候,她一定是豁出去了吧。 她困顿人生里唯一的一次勇敢,就这么给了他。 只可惜,当时他的戒备心太重,没有好好珍惜,甚至,还质疑她。 那时候,她一定伤心坏了吧。 惹她伤心成那个样子,他可真不算是什么好人。 “谢大哥,您还有事吗?” “没了。” 说完,谢行渊站着没动。 崔姝言纳闷儿了,既然没事,为何不走,杵在她房里作甚? 思来想去,崔姝言觉得谢行渊大概是不放心她,怕她把这件事说出去,立刻道:“叔祖父,您是不是信不过我,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您放心,我不会的。您要是还不相信,我给您立个誓,如何?” 谢行渊皱眉:“不是说好了以后都叫大哥吗?” “嗯,大哥。”说完,崔姝言举起右手,神色严肃,“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崔姝言今日在此立誓,若我泄露此事,让叔、谢大哥名声有损,便让我肠穿肚烂,不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行渊打断。 “休要再说!本王也不需要你立誓。”说着,谢行渊的眼神愈发深邃,“你做事,只需考虑怎样对自己才是最好的。无须考虑本王。” 一想到一个弱女子为了他做到这个份儿上,谢行渊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儿的。 她已经那么苦了,却还是心心念念地为他打算。 “王爷此言何意?”崔姝言迷惑了。 谢行渊没再说别的,只深深地看了崔姝言一眼:“你放心,此事,我会妥善安排的。” “什么事?” “罢了,不说了。你好好休息。若遇到紧急的事情,只管让人去寻我。我不在,找文先生也是一样的。” 说完,不等崔姝言说什么,谢行渊就走了。 崔姝言一头雾水,觉得这位谢家老祖宗的行事手段,未免也太令人费解了。 上一世她和谢行渊相处不多,对他的性格也不熟悉,只记得每次给他请安,他都冷着一张脸,跟所有人都欠他八百万两银子似的。 怎的现在看起来,谢行渊竟然跟个傻小子似的,说话东扯一句西扯一句,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崔姝言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乱想,沉沉睡去。 她这边安安心心,谢大夫人那边却是急得不行,嘴角的燎泡又多了一圈。 接连几日都没等到安平侯府的人来提亲,谢大夫人是彻底坐不住了。 哪怕夜色已深,她还是再一次把谢春雅叫了过来:“你到底跟程小侯爷联系上没有?” “哎呀,母亲,您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他程小侯爷做出了这种事,现在却不找人来提亲,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说着,谢大夫人拿帕子按了一下嘴角的燎泡,疼得直咧嘴。 “我、我自然是联系到他了。他、他说……” 一听这话,谢大夫人的脸色就冷了不少:“说实话!” “我、我说的就是实话!” 谢大夫人不言语,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谢春雅。 谢春雅终究是败下阵来,双肩塌了下去,嗓音里带着哭腔:“母亲,我、我找不到他了……” 第81章 我就不信找不着他了! 谢大夫人浑身一滞:“这叫什么话?他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找不到了?” “我给他去信儿,他压根儿就不回复我!” “胡闹!他怎敢如此待你?” 谢春雅急哭了:“我、我也不知道。明明之前说得好好的。谁知道突然就找不到他了。” 谢大夫人恨铁不成钢,沉默了好半天才厉喝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就不信找不着他了!待明日,我去安平侯府一趟!” “母亲,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不是全毁了?”谢春雅抓着谢大夫人的袖子,苦苦哀求,“母亲,要不然,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怎么能算了?你清清白白的姑娘,他摸了你的手不说,还亲了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还能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吗?”谢春雅带着哭腔道。 谢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谢春雅一眼,终究没狠下心呵斥她,只说道:“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吃下这个哑巴亏的。他们安平侯府这么欺负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谢春雅眼前一亮:“母亲,您是要求叔祖父帮忙吗?” 谢大夫人摇了摇头:“这样的事情,你叔祖父是不会管的。” 她自然有其他的法子,能让安平侯府就范。 第二日,谢大夫人就去了安平侯府。 对于谢大夫人的到访,安平侯夫人很意外。 因为,世家夫人之间,登门拜访的话,是要提前递帖子过来的。 像这样突然到访,很失礼。 安平侯夫人一边换见客的衣服一边跟自己的贴身嬷嬷吐槽:“到底是小门小户,这么失礼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谁说不是呢?这谢家虽然住在谢王府,但自身没什么实力,平日里谢家大夫人出席宴会,人家愿意搭理她两句,不过是看在谢王爷的面子上罢了。就这她还沾沾自喜,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贴身嬷嬷附和道。 “说起来,这位谢家大夫人平时的所作所为,并无失礼之举。今日贸然来访,必定是事出有因。”说完,安平侯夫人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吩咐道:“去,请小侯爷过来。” 程元龙很快被请了过来,他容貌出众,可举手投足间却处处透出一股疲态来,眼圈也微微发青,一看就是在某些方面过于努力了。 见状,安平侯夫人不悦道:“元龙,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适当节制一些。再者,你现在还没娶妻,万万不可闹出个孩子来。还有……” 程元龙笑着缠上来,挽住安平侯夫人的胳膊:“母亲,您的教诲,儿子一定谨记在心,绝不敢犯。” 安平侯夫人看了他一眼,继续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还有,世家的正经小姐是不能玩弄的。不然,若是被人找上门来,丢的是咱们安平侯府的脸面。” “是是是,儿子记住了。” 安平侯夫人没理会他,只看着他问道:“今日,谢王府的谢大夫人突然来访,也不知她来做什么。” 程元龙脸上一僵,随即便笑了:“您都不知道,儿子就更不知道了。” “是吗?” 知子莫若母。 自家儿子明显是心虚了,安平侯夫人又岂会看不出来? 听罢,程元龙脸上笑意不减:“不过是先前见了几面,请她喝了几回茶,她便以为我对她有意。这阵子,我已经不搭理她了。” 安平侯夫人陡然冷了脸色:“这还叫没招惹人家,我且问你,你有没有做其他的?” “母亲,您把儿子想成什么人了?” “真没有?” “不过是摸摸手,兴致上来就亲几口罢了,至于别的,那是万万没有的。” 安平侯夫人恼了,扬起手里的帕子朝着程元龙砸了过去,嗔道:“我看你是真想让我给你娶个正妻回来管着你了!” “母亲,儿子还小呢。” “还小?过完年你就二十了,还小呢?你父亲像你这个时候,都已经有了你。你呀,就是太过贪玩!” “哎呀母亲,那位谢大夫人还等着您呢。您还不赶紧过去见客?” 安平侯夫人瞪了他一眼,待装扮已毕,就动身去了花厅。 她过去的时候,谢大夫人早就有些等不及了。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贸然上门太过失礼,但这事儿着实让她恼火,已经等不及先送帖子,待明日再来拜访了。 见面之后,二人客套了几句,之后就入了正题。 话是谢大夫人先开始说的:“侯夫人,不知贵府的小侯爷,今日可在府上?” “不在。他们这些年轻人怎么能在府里坐得住,一早就去京郊跑马去了。怎的,谢大夫人找我家元龙有事?” 谢大夫人沉思片刻:“既然小侯爷不在,那这事儿就只能跟您说了。您有所不知,前阵子小侯爷和我家小女有过几面之缘,事后小侯爷答应上门提亲,不知为何迟迟没去。” “竟有这事儿?”安平侯夫人面露惊讶,“此事我竟是不知。定是我那儿子不懂事,在外面胡言乱语了。待他回来,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听闻此言,谢大夫人就知道了安平侯夫人的态度。 想到安平侯夫人是想把这件事赖过去,谢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冷了过来:“侯夫人,您也有女儿,理应知道我今日上门,所图为何。” “恕我愚钝,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说着,安平侯夫人的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完全不在意一般。 谢大夫人强压怒气:“原来侯夫人是这么个态度。好,我知晓了。” 说完,谢大夫人起身就走。 到了马车上,她直接撕烂了手里的帕子,气愤道:“安平侯府真是欺人太甚!” 荣嬷嬷劝道:“夫人,这事儿咱们还是得从长计议。不如,咱们去找王爷讨个法子?” “这样的事,他是不会管的。”说着,谢大夫人若有所思。 谢大夫人的动向,崔姝言约莫猜出来了。 等谢大夫人回府,崔姝言找了个借口,去了她的院子。 见谢大夫人面露疲态不说,眉心更是皱出了痕迹,崔姝言就知道,今天这事儿,不大顺利。 看来,安平侯府不想认账。 接下来,就看谢大夫人会如何应对了。 兴许这一次,会暴露出谢大夫人背后的另一股势力。 谢大夫人没什么兴致,崔姝言自然不会久待,见了礼便起身告辞。 只是,她刚走近自己的院子,就看到有个丫鬟,鬼鬼祟祟地往她的院子里瞧。 第82章 竟敢背着我哥哥私会野男人! 见状,崔姝言朝着巧丫和石榴使了一个眼色。 二人立刻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把那个丫鬟围在中间。 崔姝言走过去,厉声道:“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丫鬟想跑,被巧丫和石榴围在中间。 她一着急,手里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是一张叠起来的纸。 石榴眼疾手快,立刻捡起来,交给崔姝言。 那丫鬟吓坏了:“少夫人,奴婢是厨房负责买菜的,今日出门,有位少爷拜托奴婢把这个交给您。奴婢、奴婢只是贪图他给的银子,并无恶意……” 崔姝言没说话,只展开手里的纸。 这一看,她就愣住了,眼圈微微发红。 片刻后,她捏紧手里的纸,眼神殷切地看着眼前的丫鬟,急声道:“把这纸条交给你的人,现在在何处?” “回少夫人的话,方才他还在后门处的那棵大槐树下。至于他现在在哪儿,奴婢就不知道了。” 崔姝言再次看了一眼手里的纸,忍不住落泪如雨。 之后,她提起裙摆,朝着后门处跑去。 巧丫和石榴见状,立刻跟上。 三人刚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显露出谢春雅的身影。 原本,这几日她的心情就不好,见崔姝言突然这么激动,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可以借机好好发泄心底的那股子邪气,立刻示意自己的丫鬟,跟了上去。 另一边,崔姝言急急地到了后门,一出门,竟是什么人都没看到。 怎么会呢? 那丫鬟明明说过,刚才人还在这儿呢。 她再次展开手里的纸条,细细地看了一遍。 纸条上,画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在一棵大树下跳着格子。 不远处的石桌旁,坐着一个正在择菜的妇人。 妇人唇角含笑,正看着跳格子的小姑娘。 这上面画的,正是她幼时的情景。 那时候,哥哥在屋子里靠窗的位置读书,她在树下跳格子,做游戏,母亲在一旁或洗衣服,或做饭,看向他们的目光总是柔和的,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那是她幼时最美好的回忆。 如今知道这些,会画这些图画给她的,也就只有哥哥了。 哥哥一向很细心,生怕她不识字,所以画了画给她,而不是写字。 哥哥来找她了! 崔姝言看向四周,却没有一个人。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不远处的拐角处,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她一步步朝着那个地方走去,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这位小哥,这是五百文钱,麻烦你若是有机会,把这张图画交给你们少夫人。” “哎呀,这可不行。我们王府规矩森严,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 “拜托你了,我再给你三百文……” 这个年轻的声音很陌生,但对于崔姝言而言,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 她一步步走过去,踏过眼前的青石板,绕过拐角,看到了那个正在苦苦哀求的年轻人。 他身材修长,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大约是太过瘦弱的缘故,身上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 只看了一眼,崔姝言的内心就酸涩不已。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 他面容清秀,皮肤白净,一双眼睛很有神。 眼前的这张脸,渐渐与记忆中的重合。 没错了,就是她的哥哥,崔瑾瑜。 “哥哥……”一开口,崔姝言的嗓音就有些嘶哑,她看着眼前的人,神色痴痴的。 大约是她的声音太小,崔瑾瑜并未听到,仍在苦苦哀求那个小厮。 却在这时候,那小厮猛然回头,看到了崔姝言,神色立刻变得恭敬起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少夫人。” 听闻此言,崔瑾瑜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朝他缓步走来的年轻妇人。 妇人眼圈发红,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唇角微微嘟起,正如他的妹妹小的时候,一受了委屈就会像现在这样嘟起嘴巴。 每每看到她这个样子,他的一颗心都化了。甭管她提出什么要求,哪怕很过分,他都会一口答应。 犹记得最后分别的时候,他生病在床,被安置在舅舅家,目送母亲带妹妹离开。 那时候,被母亲拉着的妹妹频频回头,也像现在这样看着他,嘴唇嘟起,仿佛受尽了委屈。 那时候,他安慰妹妹,告诉她等他病好了,就会去京城找她。 他们兄妹,是永远都不会分开的。 谁知道,这走向妹妹的路,他一走,就是十三年。 十三年来,他苦心孤诣,克服一切困难,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了京城来。 他来,是要成为妹妹的依靠和仰仗,让任何人都不能欺负她。 “言言。” 一开口,崔瑾瑜的眼圈也红了。 崔姝言擦了擦脸上的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来:“哥哥。” “哎。言言不哭,哥哥在呢。” 崔姝言破涕而笑。 这一刻,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什么话都不想说。 只要哥哥还活着,只要她还能看到他,就足够了。 上一世,一直到死,她都没能再见到哥哥。 这一世,上天垂帘,她终于见到了哥哥。 她的哥哥,这世间唯一的哥哥。 这一刻,崔瑾瑜亦是无言。 盘踞在心底许多年的话,在这一刻,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痴痴地看着彼此,想从对方的穿着、容貌、表情猜度对方如今过着怎样的生活。 心底也有很多话想问,却是一言不发。 就好像一旦开口,眼前的场景就会消失不见,就会发现,这原本,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因为这样的梦,他们都做了很多年。 但梦醒之后,却什么也没有。 这一刻,虽无言,却胜过千言。 就在这时候,一声暴喝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平静:“好哇,崔姝言,你竟敢背着我哥哥在这里私会野男人!” 第83章 你哪里来的哥哥,莫不是情哥哥吧? 是谢春雅。 她带着好几个丫鬟,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一上前,就狠狠地推了崔姝言一下,差点儿把她推倒。 崔瑾瑜想上前扶,被谢春雅的丫鬟隔开。 这一刻,谢春雅恶狠狠地看着崔姝言,怒骂道:“好哇,崔姝言,我们谢家待你不薄,你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在我们谢府后门私会野男人!” 崔姝言抬眸,看了谢春雅一眼,冷声道:“这是我哥哥。” “你哥哥?笑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崔府并无男丁。你哪里来的哥哥,莫不是情哥哥吧?” 崔姝言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谢春雅:“你若是想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尽管在这里大声嚷嚷。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丢的是谁的脸!” “哼,你倒是提醒我了。来人,把这对奸夫淫妇抓到府里去,好好审问一番!” 话音落下,谢春雅的人就想把崔姝言押走。 石榴见状,直接就把靠近崔姝言的丫鬟的手腕给扭断了。 见状,谢春雅更是恼怒:“崔姝言,你竟敢让你的丫鬟行凶!”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我只要一日还是谢府的少夫人,就不允许任何人对我不敬。如今实情未明,你纵容丫鬟来押我,是何道理?” “有本事,你和我一起去府里,找母亲说个明白!”说完,谢春雅又补充道,“还有,让你这个奸夫也去!” “我说了,这是我哥哥。” “好,就算是你哥哥。他也要一起进去。” “可以。”崔姝言冷声应道。 重活一世,她还不曾对谢春雅出手。 她自个儿倒是蹦跶起来了。 既然如此,她也该出手了。 就这样,崔瑾瑜跟着崔姝言进了谢府。 全程,崔姝言没让任何人动他,把他护得好好的。 为了让哥哥安心,崔姝言温声道:“哥哥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崔瑾瑜淡淡一笑:“妹妹,这话,应该我来说。” 他是哥哥,理应是那个挡在妹妹面前,替她挡住所有风雨的人。 一句话,惹得崔姝言红了眼眶。 不远处,谢春雅看到二人之间的交流,不屑地撇了撇嘴。 她倒要看看,等她母亲过来之后,崔姝言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现在还当着她的面呢,崔姝言居然就敢跟她的情夫眉来眼去的,真当他们谢府的人是死绝了吗? 这崔姝言是觉得自己攀上了孔大儒,就可以在谢府肆意妄为? 那可真是太天真了。 她母亲的眼睛里,可是半点沙子都揉不得。 等他们到了花厅,谢大夫人也面色阴沉地赶了过来,与她同行的,还有面带薄怒的谢绍航。 待二人赶到,崔瑾瑜上前,微施一礼:“晚辈洛瑾瑜,见过夫人。” 听闻此言,谢春雅就乐了:“崔姝言,你这不就露馅了?你姓崔,他姓洛,他怎么可能是你哥哥?” 谢绍航听着这个名字,隐隐觉得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崔瑾瑜,不,洛瑾瑜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夫人明鉴,家父不慈,瑾瑜自幼受舅舅的庇护长大。便遵从母姓和舅姓,改姓洛。” 当年的事情,谢大夫人是知道的。 她不动声色,看了看眼前这张与崔尚晋有七八分像的脸,心里就猜出了个大概。 她走到主位上坐下,问道:“你说你是姝言的哥哥,有何凭据?” 崔姝言垂在袖子里的手陡然一紧,大约猜出谢大夫人在盘算什么了。 不幸得很,细细看来,她哥哥这张脸,与她那渣爹年轻的时候有七八分像。 渣爹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模样,谢大夫人是知道的。 所以,她一定能认出来。 能认出来,却又装作没认出来,想必是心里生了奸计。 想到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之间的关系,崔姝言的眼神暗了暗。 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现在虽然生了嫌隙,到底是有从前的情谊在。 如今,渣爹府上一个男丁都没有,若是哥哥在这个时候出现,渣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把他接回去,到那时,崔大夫人可就要受委屈了。 毕竟,只有男丁才能够继承家业。 崔大夫人苦心经营崔府多年,若是这时候被横空出现的洛瑾瑜摘了果子,她是万万不愿意的。 让崔大夫人难过的事情,谢大夫人自然不介意卖给她一个脸面,以便修复二人之间的关系。 所以,今日谢大夫人是对她哥哥动了杀心。 毕竟,只要谢大夫人以奸夫的罪名处死了她哥哥,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事后更是透不出半分消息去。 哪怕最后东窗事发,在意的,也只有一个苦于无子的崔尚晋而已。 可到了那个时候,崔尚晋知道了又能如何? 人已经死了,还能活过来不成? 心头千头万绪,却只是短短一瞬。 猜出谢大夫人的打算之后,崔姝言就已经下定决心。 她手里还有石榴,今日,就算是拼着和谢大夫人撕破脸面,豁出一切,打破她原先的所有部署,她也要护住哥哥的性命。 她正要说话,哥哥却不慌不忙地开口:“我的身份文书就在客栈放着,夫人只需派人去取,一看便知。” “听闻落魄乡野,文书造假的事情也是有的。所以你这文书,不可信。” “夫人这话就奇怪了。身份文书上面有官府的印鉴,一查便知真伪。夫人这般怀疑文书的真伪,是对当地的官府有所不满吗?” 谢大夫人没料到洛瑾瑜竟然这般机灵,当下便冷了脸:“你几次三番往我府里递信儿,想要暗中联络我谢府的少夫人。此事本夫人早已知晓,只是懒得理会,也想着给你一次机会。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不要怪本夫人不客气了!” 说完,谢大夫人直接下令:“来人,将这牙尖嘴利的狂徒给我拿下!” 崔姝言自是不依,上前一步拦在洛瑾瑜面前:“母亲,您要将他拿下,是认定他是儿媳的奸夫了?” 谢大夫人神色一暗:“你自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可你今日和他这个外男会面,的确是失了规矩。念在你二人之间并无实质关系,关你几日禁闭也就是了。” 听完,崔姝言心底嗤笑。 呵,谢大夫人这是打算一石二鸟,既解决哥哥,又挫她的锐气。 大约是觉得,这样一来,她就会就范,会去求孔大儒收下谢绍航为徒。 谢大夫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崔姝言正要开口,却在这时候听到外面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你们谢府现在在府里的主事人呢,速速找来与本官回话!” 第84章 谁这么胆大包天,连陛下都敢质疑? 骤然听到这个声音,崔姝言心神一震,担忧地看了哥哥一眼。 平白无故的,官府的人怎么会上门? 还是这么不经通报,直接就闯了进来,很不寻常。 该不会是和哥哥有关吧? 然而,哥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崔姝言立刻就放心下来。 谢大夫人却琢磨开了,他们谢府的人自然是不会犯事的,所以这官府的人,自然是冲着这个洛瑾瑜来的。 若是他得罪了官府的人,倒是省得她费心了。 如此一想,谢大夫人给了荣嬷嬷一个眼神,让她看好洛瑾瑜,她自己则走了出去。 到外面一看,她不禁有几分傻眼。 眼前这个官员,身着文官官服,补子上面绣的是孔雀。 按照规制,三品官的官服上才能绣孔雀。 谢大夫人心里不禁犯了嘀咕,这洛瑾瑜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居然惹得朝中的正三品官带着人找上门来,还显得这么急切。 若是犯的罪过大了,可别连累他们谢府才好。 如此想着,谢大夫人谨慎开口:“大人,我乃谢府大房的夫人,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来的是礼部的谭侍郎,他这会儿正是着急上火的时候,也顾不上客套,只问道:“洛川随县人士洛瑾瑜,是不是在你府上?” 谢大夫人自然是顾左右而言他:“大人找洛瑾瑜,怎会找到这里来?今日我家叔父虽然不在府上,但贸然闯进他的府邸,不好吧?” 想到谢行渊,谭侍郎身子微躬:“事急从权,今日贸然闯入,实在是失礼。待今日事了,本官一定亲自上门致歉。谢夫人,有人亲眼瞧见洛瑾瑜进了你们谢府,可有此事?” 有人亲眼瞧见,那就不好遮掩了。 谢大夫人心底一沉:“在,不过……” 不等谢大夫人说完,谭侍郎就迫不及待道:“既然在,赶紧让他出来。十万火急了都!” 说着,谭侍郎急得都要跳起来了。 也不管谢大夫人说什么,他直接就进了花厅。 一进去,就瞧见一个老嬷嬷带着人,把一男一女团团围在中间。 其中一个,正是他要找的洛瑾瑜。 谭侍郎急得声音都变了:“我的状元郎哟,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在这里啊?” 骤然听到状元郎三个字,谢绍航的眼前一亮。 是了,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当日放榜的时候,皇榜榜首,正是一个叫洛瑾瑜的。 同时愣住的,还有谢大夫人。 她后一步进来,听到状元郎三个字,完全呆在了那里。 这时候,谭侍郎已经推开眼前挡路的丫鬟婆子,拉着洛瑾瑜就要走。 洛瑾瑜却是纹丝未动,淡漠的神色掠过谢大夫人的面颊,话却是对谭侍郎说的:“大人见谅,并非是在下存心逗留耽误时间,实在是有人质疑在下的身份,不让在下离去。” “谁啊?还敢质疑你的身份!”说着,谭侍郎气得都跳起来了,“你是皇榜榜首,新科状元,你的身份是陛下在金銮殿上亲自验证过的!谁这么胆大包天,连陛下都敢质疑?” 谢大夫人眉心直跳,忙上前一步,讪笑道:“大人,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你说的倒是轻巧!今日是状元郎骑马游街的大日子,你差点儿就误了大事!” 说完,谭侍郎急忙到了洛瑾瑜跟前,“状元郎,眼下游街的时辰已经快到了。到别处换衣服已经来不及,委屈您在这里换上衣服,可好?” 洛瑾瑜倒是不慌不忙:“照这么说,在下的身份无人质疑了?” “自然。”说着,谭侍郎恶狠狠地剜了谢大夫人一眼。 谢大夫人急忙道:“都是我这个内宅夫人有眼不识泰山,这样吧,这花厅的里间便可换衣。我找两个丫鬟进去服侍状元郎换衣,可好?” “不必,本官带的有人。”说完,谭侍郎急急地拉着洛瑾瑜进了里间。 几人一走,谢大夫人立刻走到了崔姝言跟前,和声细气道:“姝言,今日这事儿就是个误会,待会儿你跟你哥哥说说,千万别误会我了。” “母亲,您也知道,今日是我和哥哥第一次见面,他会不会听我的话,我也不知道。” “你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么会不听你的话呢?” “虽是亲妹妹,可到底分别多年,他现在的脾性如何,我还真是不知。”自始至终,崔姝言的神色都淡淡的,没有丝毫的动容。 她不曾在谢府发过火,便以为她是泥人的性子,随意拿捏不成。 虽然刚才谢大夫人没有明说,但,谢大夫人要如何对待哥哥,她可一清二楚。 谢大夫人还没说什么,谢春雅就听不下去了:“崔姝言,我母亲已经跟你这么说了,你还这么端着,有意思吗?” “春雅,不得胡言!”谢大夫人立刻朝着谢春雅使了一个眼色。 谢春雅气鼓鼓的,扭脸看向一旁。 却在这一刻,眼睛慢慢瞪大。 崔姝言没在意她,只看向刚刚从里间走出来的哥哥。 此刻,哥哥头戴状元帽,帽子的正中心镶着一枚闪闪发光的红色宝石,上面插着鹿角制成的装饰,象征着状元郎的博学和才华。 身上红色的状元服是上好的丝绸所制,上面绣着祥云环绕的图案,袖口和领口都是金线所绣,华贵典雅。 哥哥的相貌原本就不差,如今穿着如此华丽的状元服,更是显得俊秀无双,当真是衬得上那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崔姝言一时看得呆了,连哥哥走到她跟前来都没发觉。 “言言,这会儿要骑马游街,我去去就回。待我回来,带你去买你最爱吃的花生糖酥、黄金油饼,可好?” “好。”崔姝言忍着泪意,含笑应道。 洛瑾瑜微微一笑,在谭侍郎的急声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崔姝言面带笑意,一直把哥哥送到门口。 等哥哥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街角,崔姝言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却在这一刻,看到谢春雅那还没收回的、过分狂热的眼神。 第85章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只看了一眼,崔姝言就没有再去看,只走到谢大夫人跟前,不卑不亢道:“母亲,我出府一趟,去看哥哥骑马游街。” “可以,自然可以。”谢大夫人忙不迭地说道,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洛瑾瑜是新科状元,她就不应该是刚才那个态度。 这会儿把人得罪了,只能拼命往回找补。 好在崔姝言还在他们府里,也不怕洛瑾瑜回头找麻烦。 谁曾想这时候,谢春雅迫不及待道:“嫂嫂,我也想去凑个热闹,带上我,可好?” 嫂嫂。 这二字从谢春雅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新鲜。 她嫁过来这么久,除了在外面参加宴会的时候需要做戏,谢春雅可从来都没有叫过她嫂嫂,一直都是直呼她的名字。 “妹妹尚未出阁,这般出去抛头露面,不好吧?” “哎呀,戴上帷帽也就是了。”说着,谢春雅挽住谢大夫人的胳膊,开始撒娇,“母亲,您说是不是啊?” 谢大夫人神色一动:“自然可以。不过,既然是出门,就一切听你嫂嫂的,别给她添麻烦。” “母亲放心,我不会给嫂嫂添麻烦的。”说着,谢春雅笑着凑到了崔姝言跟前。 对于这样的结果,崔姝言并不意外。 这母女俩都是属算盘的,这如意算盘,打的是一个比一个响。 随便她们怎么打去,她只需要确保到最后,她们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是了。 崔姝言回去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坐着马车出了府。 不过,到了靠近主街的地方,马车就走不动了。 今天是状元郎骑马游街的好日子,主街上都有兵士把守,不允许闲杂人等到主街上去。 好在不远处有个茶楼,是谢府名下的。 如此一来,崔姝言就带着谢春雅,去了这茶楼二楼的雅间。 说来也巧了,崔姝言和谢春雅在雅间里刚坐下,就听隔壁来了人,叽叽喳喳的,听着很高兴的样子。 因为要看状元郎骑马游街,雅间里沿街的窗户都是开着的,故而隔壁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崔姝言听得很清楚,隔壁来的,是崔大夫人、崔明珠,还有崔大夫人的侄女,高玉瑶。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隔壁,崔明珠的声音显得特别兴奋:“表姐,我听我的小姐妹说,这次的状元郎长得特别俊俏。这回你可得好好看看,要是喜欢了,可得赶紧让我舅母找人去提亲才是啊!” 很快,高玉瑶就不好意思道:“明珠,这样的话怎么好拿出来说?羞死人了!” 崔明珠许是还想说,被崔大夫人制止:“明珠,这样的事情,是不好拿出来说的。” “哦。”崔明珠应了一声,仿佛不大情愿的样子,“可是这沿街的茶楼、茶馆、戏楼都满满当当的,还是夫人小姐占多数,她们不就是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也好早日榜下捉婿嘛。” 历来,就有榜下捉婿的传统。 只不过当时放榜的时候,众人对洛瑾瑜一无所知。 如今知道他是新科状元,还听闻他相貌出众,不少人榜下捉婿的心思就达到了顶峰。 只等今日看过状元郎的相貌之后,回去就采取行动。 隔壁正吵吵嚷嚷的时候,底下的大街上传来一声欢呼:“呀,状元郎来了!” 崔姝言迫不及待地走到窗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长街尽头,一队衣着喜庆的士兵举着旌旗,抬着“进士及第”的牌匾,吹奏着乐器,热闹非凡。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骑着高头大马的状元郎,洛瑾瑜。 即便隔着很长的一段距离,还是能看得到洛瑾瑜挺拔的身姿,他骑在马上,身上红艳艳的状元服很是晃眼。 游行的队伍所到之处,不时传来阵阵欢呼,还有拿着手里的帕子拼命朝着下面招摇的丫鬟小姐们。 见状,谢春雅撇撇嘴:“瞧瞧她们那不值钱的样子,可真是太不矜持了。” 崔姝言没搭理她,只看着骑在马上的哥哥越来越近,唇角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很快,洛瑾瑜就到了下面。 看到崔姝言,他不由得抬头,冲着她微微一笑。 这一笑,笑红了不少大家闺秀的脸颊。 谢春雅更是激动地摇着手里的帕子,热情道:“瑾瑜哥哥,我在这里!” 顷刻间,洛瑾瑜脸上的笑就收了回去,冷若冰霜地看向别处。 顿时,谢春雅收获了不少埋怨的目光。 她气得不行,一个个回瞪过去,毫不示弱。 旁边,高玉瑶探出脑袋,瞧见是谢春雅,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谢春雅,你鬼叫什么,把状元郎都叫不开心了。” “你管我?我想叫就叫。倒是你,这一出门怕是又浪费了两斤脂粉吧!” 高玉瑶气坏了:“谢春雅,闭嘴吧你!就你还想一睹状元郎的风采,还叫人家哥哥,你害不害臊?” “我有什么好害臊的?我叫他哥哥,原本就是合情合理!” “哪里就合情合理了?” 谢春雅正要反驳,但是想到高玉瑶和崔府之间的关系,她立刻就笑了。 这会儿,高玉瑶肯定还不知道呢。 谢春雅有心戏耍高玉瑶,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高玉瑶,你不会还不知道这位状元郎是谁家的公子吧?” 这事儿,高玉瑶还真不知道。 她家里人只打听到,这位状元郎是洛川人士,至于更多的消息,就查不到了。 “看来你们高家的消息是真闭塞啊,居然连这个都查不到。” 说完,谢春雅就坐了回来。 她料定,高玉瑶一定会追过来问。 果不其然,雅间的门很快被人推开,高玉瑶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许是怕高玉瑶吃亏,崔大夫人和崔明珠也紧随其后。 看到崔姝言,崔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自然。 高玉瑶迫不及待道:“谢春雅,你知道状元郎的底细?” “知道又怎样?”谢春雅故意卖起关子来。 “不说拉倒。谁稀罕知道?”说着,高玉瑶扭脸看向一旁,却没走,而是朝着崔明珠使了一个眼色。 很显然,是想让崔明珠去问。 崔明珠不是个蠢的,立刻叉腰看向谢春雅:“你肯定是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你说出来,不然,你就是不知道!”崔明珠用起了激将法。 说实在的,崔明珠这点浅显的计策在谢春雅面前,还真是不够看,不过,她存心给高玉瑶添堵,故意道:“高玉瑶,说起来,咱们这位状元郎和你,还真是颇有渊源啊!” 第86章 即便是中了状元又如何? 高玉瑶只以为谢春雅这是在戏弄她,面带薄怒:“谢春雅,你要是不知道,就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我不知道?如今满京城,再没有比我更知道状元郎底细的人了。”说着,谢春雅恶劣一笑,得意的眸光掠过崔大夫人,最终落在高玉瑶的脸上,“说起来,你还要叫这位状元郎一声表哥呢!” “表哥?”高玉瑶重复着这两个字,面带疑惑,继而看向崔大夫人,“姑姑,我们高家有姓洛的表亲吗?” 崔大夫人认真想了想,即便是把犄角旮旯的远房亲戚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来哪家的亲戚姓洛。 她摇摇头,确认道:“咱们高家,并无姓洛的表亲。” 高玉瑶像是得了理似的,立刻叫嚣道:“谢春雅,你听到没有,我们高家可没有姓洛的表亲!就这,还说你对状元郎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我看,分明是你信口胡说!” 谢春雅得意一笑,目光定格在崔大夫人的脸上:“崔伯母,您再仔细想想看,你们崔家,当真没有姓洛的表亲吗?” 被谢春雅这么一提示,崔大夫人就想起来了。 崔姝言的生母,就是姓洛。 当下,她心神一震,没想到那穷乡僻壤的洛家,居然出了一个状元郎。 可,即便是中了状元又如何? 出身寒微之人,到了京城这样富贵迷人眼的地方,任是再有才华的人,也难免生出卑微的心思。 若无人抬举,照样是一事无成。 想到这些,崔大夫人心里已经十拿九稳。 她们高家可以和洛瑾瑜结亲,如此一来,就可以好好拿捏他。 同时,他们高家和状元郎扯上关系,最起码名声上好听。 如此一来,他们也算是各取所需。 而洛瑾瑜,也必定会对高家感恩戴德。 见崔大夫人面露笑意,崔姝言就大概猜出她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呵,这一堆人,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好啊! 不过,谢春雅很快就让崔大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崔伯母,在这个年纪突然有了一个状元儿子,您是不是很开心?” 崔大夫人皱了皱眉:“春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哟,您还不知道呢。咱们这位状元郎啊,是我家嫂嫂的亲哥哥。按理说,他该叫崔瑾瑜的。只可惜,他自己也说了,亲爹不慈,所以,他现在随母姓,叫洛瑾瑜。” 顷刻间,崔大夫人的脑瓜子嗡嗡嗡的。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状元郎,居然是崔姝言的亲哥哥,崔尚晋的大儿子。 天呐! 知道这个消息,崔大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高玉瑶也不由得脸色一变。 知道了这件事,崔大夫人再也坐不住,直接就起身回府。 到了马车上,崔大夫人看着崔明珠和高玉瑶,严肃道:“今日之事,回去之后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不要对你父亲提起,记住了吗?” 看着母亲严肃的样子,崔明珠连连点头。 高玉瑶却困惑不解:“姑姑,为什么不让姑父知道?我瞧着那洛瑾瑜很英俊的样子。” 她这话,已经不能算是暗示,算是明示了。 崔大夫人脸色一变:“脸好看有什么用?他和崔姝言一样,都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现在崔府一个男丁都没有,要说谁最着急,那肯定是崔尚晋。 要是这时候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死,还成了状元,只怕他会迫不及待地请洛瑾瑜回来,还会把崔家的全部家产拱手送上。 到时候,崔家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余地! 她苦心经营崔家多年,难不成要拱手让给那个贱人的儿子不成? 不行! 绝对不行! 另一边,茶楼之上。 谢春雅讨好地看向崔姝言:“嫂嫂,你看到没有,崔大夫人的脸色好难看啊。” “嗯,看到了。” 看着谢春雅惹怒别人,崔姝言还是很享受的。 不过,崔姝言知道谢春雅打的是什么主意,心里始终是警醒着的。 哥哥身着状元服骑马游街,怕是还得好大一会儿。 眼看着游街的队伍消失在长街尽头,崔姝言就带着谢春雅回府。 待会儿哥哥游街结束,肯定会再来找她。 从哥哥今日穿的衣服来看,他手头应该不会太宽裕。 眼下他又高中状元,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也少不了,手里没有银子是不行的。 回去之后,她打算看看自己有多少银子,给哥哥一些现银,另外,再给他买几身衣服。 以她手里现在的银子,买宅子是买不起的。 只能先租一套宅子。 回去之后,崔姝言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 这会儿在她们自己的地盘,不用防着谁,巧丫显得特别开心:“小姐,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现在您哥哥是状元郎,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有他帮衬,您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崔姝言难得这么开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啊,我哥哥的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她实在是没想到,哥哥居然这么有才华。 崔姝言刚把手里的银票和现银盘点好,就听巧丫在门外提醒道:“少夫人,夫人过来了!” 崔姝言立刻把东西收好,塞进箱子里,起身去迎谢大夫人。 这会儿,谢大夫人满眼都是笑意:“姝言,你哥哥真是太有出息了。” “是啊,他能从洛川考到京城来,的确很不容易。” 谢大夫人笑着附和了一声,之后从荣嬷嬷手里取来一个匣子,递给崔姝言:“姝言,这地契,是咱们府上在前门大街的一处三进的宅子。你拿去给你哥哥,让他先住着。” 崔姝言接过,又重新推到谢大夫人面前,言辞客气:“我和哥哥分别多年,如今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他是状元郎,自有他的秉性,我与他刚刚相认,不想做出有违他本心的事情。所以,还请母亲见谅,这地契,我不能代他收下。” 说起来,这是崔姝言第一次直截了当地忤逆谢大夫人。 顷刻间,谢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第87章 崔姝言是疯了不成? 片刻后,谢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这有什么?说起来你嫁进来,我还没给过你什么值钱的东西。如今这宅子就给你,你这个做妹妹的给哥哥一座宅子,这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无利不起早。 谢大夫人这是算计上她哥哥了。 说话间,谢大夫人已经把那地契推到了崔姝言跟前。 崔姝言看了一眼,又推了回去:“母亲,不必了。”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冷了下去:“姝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母亲这般忽冷忽热,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我为夫君不辞辛苦地往孔府跑了一趟又一趟,可谓是尽心尽力。可,今日我哥哥来寻我,母亲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认定我和我哥哥有染,还要处置我哥哥,软禁我,着实令人寒心。” 谢大夫人拉住崔姝言的手,语气和缓:“今日,是我着急了。我这也是爱之深,恨之切,乍一听闻你和外男见面,我心里自然十分恼火。这一恼火,就有些失了分寸。” 崔姝言自然知道,这只不过是谢大夫人的场面话罢了。 她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更是直接抽回自己的手:“母亲,这地契我是不会要的,您拿回去吧。” 谢大夫人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崔姝言冷然的神色,不禁觉得无趣,满肚子的话也就咽了回去,愤愤然走了出去。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早就等在那里的谢春雅就迎了过来:“母亲,怎么样?” 谢大夫人沉着脸坐下:“这崔姝言真是蹬鼻子上脸,真以为有了一个状元哥哥,日后就能给她撑腰了不成,真是可笑!” 谢春雅惊讶万分:“崔姝言是疯了不成?竟敢和您对着干?” “哼,这状元郎也就是名头听着好听而已。就算是高中状元,日后还是要在翰林院修习三年,三年之后才分配官职。这里面的道道儿,还大得多呢。稍微给他使点绊子,就能让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哎呀,母亲,您可不能让他翻不了身。我瞧着那洛瑾瑜,很俊俏的样子。”说着,谢春雅晃着谢大夫人的胳膊,开始撒起娇来。 谢大夫人白了她一眼:“姑娘家家的,怎么就这么不害臊?我告诉你,这一次,万万不能再学上一次了。” 听谢大夫人再次提起安平侯府小侯爷那档子事儿,谢春雅的脸上有些不自然:“母亲,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如今瞧着那程元龙也不是良配,我瞧着,洛瑾瑜就很好。又有崔姝言的关系在,我能拿捏他一辈子!” 谢大夫人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女儿这回,难得说了句清醒的话。 说起来,安平侯府也就是门第高。 可嫁入高门,规矩森严,少不得还要受婆婆的气,细究起来,也不算是良配。 反观洛瑾瑜,那就不一样了。 他如今已经高中状元,即便毫无根基,但也不怕日后慢慢进步。 再说了,洛瑾瑜毫无根基,就只得依附自己的岳丈家。 如此一来,就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气。 尤其是,洛瑾瑜的母亲早就死了,自家女儿嫁过去之后,不用受婆婆的磋磨,直接就是当家主母。 谢大夫人越想,越觉得洛瑾瑜是个良配。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吩咐道:“去门房那里守着,待洛瑾瑜上门,一定要以礼相待。再者,速速来告知本夫人。” 另一边,崔姝言把要给哥哥的东西归置了一下,至于衣服,匆匆地见了一面,还不知道哥哥的尺寸,倒是不好准备。 不过这也不要紧,等哥哥骑马游街结束,想必会过来寻她。 到时候再细细量过,也不迟。 崔姝言正琢磨着这些,就听巧丫在外面通报道:“少夫人,少爷来了。” 说话间,谢绍航已经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崔姝言身上,带着审视,很久都没有挪开。 “夫君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吗?” “你哥哥、便是洛瑾瑜?” “当时夫君就在一旁,想必是听得很清楚了。”说着,崔姝言话锋一转,“当时母亲觉得我和哥哥有染,为何夫君不曾站出来帮我说半句话?” “我……” “夫君是信不过我吗?”崔姝言追问。 “并非如此。只是……” “只是我不值得夫君为了我忤逆母亲的决定,是吗?” 这一刻,看着言辞犀利的崔姝言,谢绍航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印象中,崔姝言总是一副细声细气、低眉顺眼的样子,仿佛她永远都不会动怒,不会生气似的。 可她现在这副样子,却是更鲜活了一些,也、更生动了一些。 从前,林馨柔就是这个样子的,灵动有趣,娇俏可爱。 至于现在…… 谢绍航这会儿在想些什么,崔姝言自然不知。 她只是没来由地就想发火。 况且谢绍航这会儿过来,明显是来找事的。 她这样,也算是先发制人。 但,谢绍航终究没忘了自己的来意:“你是今日才见到你哥哥的吗?” “夫君是在怀疑什么?怀疑我把从孔大儒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了我哥哥?” 谢绍航张了张嘴,没反驳。 因为,他就是这样想的。 崔姝言冷笑:“关于这件事,夫君尽管去查。但凡是查出我和我哥哥早有联系,我可以当场死在你面前!” 真是拉不出屎赖茅坑啊! 他自己名落孙山,还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了! 不得不说,他怀疑对了,但,方向错了。 崔姝言这么一说,谢绍航反倒是不好往下说了。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讪讪道:“我、我并无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崔姝言反问。 谢绍航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落荒而逃。 可,到了门边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崔姝言一眼:“你现在这样,很好。”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彻底让崔姝言懵了。 不过,对于不在意的人,他说的话也就不必去细想,在耳边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谢绍航走后没多久,洛瑾瑜就来了。 第88章 你那夫君谢绍航,待你可好? 崔姝言欢喜不已,远远地就迎了上去:“哥哥!” “哎!”洛瑾瑜立刻回应,眼睛都笑弯了。 二人看着彼此,满眼都是喜悦。 崔姝言早已命人准备了冰碗,待洛瑾瑜一落座,就让人端了过来。 “哥哥,今儿个天热,你先吃着。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晚饭,待会儿咱们一起吃顿饭,可好?” “好。”说着,洛瑾瑜问道,“言言,你那夫君谢绍航,待你可好?” 找妹妹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谢家的人物关系了解得差不多了。 “哥哥,大好的日子,咱们不提他。倒是你,我听那人说,他曾派人去找你,派去的人回来说你们被洪水冲走了,可有此事?” “有。那一年的确是发了洪水,不过,我刚好夜半醒来,就急忙叫舅舅收拾东西离开,算是捡了一条命。后来家乡的房子被冲毁,回不去了,我和舅舅就再没回去。” “舅舅呢?他可随你一起来了京城?” “没有。如今我和舅舅在洛川县城安家,当时家乡的房子被冲毁之后,我们拿着仅有的积蓄,在县城开了一间铺子,得以谋生。前阵子我上京赶考,不巧舅舅病了,我不放心,就照顾了他一段时间,也因此险些误了开考的时间。不过前两天我收到舅舅的来信,得知他的病已经好了,不日就会到京城来。” 崔姝言听得心惊胆战,直到最后,才算是放下心来:“那就好。舅母呢?” 她记得,当年母亲带着她离开的时候,舅舅就已经娶了亲,那时候,舅母大着肚子,已经快生了。 算算时间,舅舅的孩子也该有十三岁了。 说到这个,洛瑾瑜的神色有些黯然:“你们离开后,舅母原先待我还好。但,表妹出生之后,母亲去世的消息传来,她便对我不喜,屡次让舅舅将我送到京城来。舅舅不肯,二人就开始吵架。我曾离家出走,又被舅舅找了回去。” 说着,洛瑾瑜深吸一口气:“回来之后,舅舅和舅母大吵一架,之后,舅母就带着表妹离开了,再也没回来。说到底,舅舅这样都是为了我。” “以后,我们好好奉养舅舅。” 洛瑾瑜重重点头:“好。” 二人沉默片刻后,崔姝言问道:“哥哥,你如今高中状元,那人是早晚都要知道的。若他找上你,你当如何?” “那样的人渣,认来作甚?” 听他这样说,崔姝言就放心了。 不然,她还真担心哥哥被渣爹迷惑。 毕竟,富贵迷人眼。 崔尚晋的家世在京城虽然不显眼,但,到底是京官,还是有些底蕴的。 尤其是渣爹没有儿子,若是哥哥认他,是可以继承崔府的家业的。 没成想,洛瑾瑜竟是毫不动心。 “六年前,我曾来过京城。” 崔姝言惊了:“六年前?为何哥哥没来找我?” “我找了。”说着,洛瑾瑜神色黯然。 他自幼读书,母亲和妹妹离开后,为了减轻舅舅的负担,他曾一度想要放弃。 但舅舅不允,即便是舅母极力反对,还是坚持让他读书。 可是,他找不到读书的意义。 于是,六年前,他随着进京的商队一起,来了京城,并且在大费周折之后,找到了崔府。 也是在那一天,他找到了妹妹。 当时,天空中下着大雨,他站在路边的大树下,看着崔府的马车由远而近。 他很想上去,想看一眼妹妹。 却在这时候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怒喝:“崔姝言,你跑快些!” 之后,他就看到了在马车后面跟着跑的妹妹。 风雨交加的大街上,妹妹的身影显得愈发瘦小。 她就那样抱着双臂,颤抖着身子,一步步走在风雨里。 硕大的马车安安稳稳地走在前面,却无法为她遮挡风雨。 就这,还有尖利的咒骂声不断地从马车里传来,声声刺耳。 “崔姝言,你真是笨啊,跑得太慢了!” “崔姝言,你这副样子,真像一个可怜的落汤鸡!” “跑快点,崔姝言!你是没吃饭吗?慢的跟乌龟一样!” …… 啪! 马车上的人等不及,竟是拿过马鞭子,一鞭子甩在崔姝言瘦小单薄的身上。 只一下,就打得崔姝言面朝下倒在地上。 “崔姝言,你真没用,爬起来!” 等她再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满脸是血。 可她连脸上的血都来不及擦,就继续跟着马车跑。 那一刻,洛瑾瑜完全愣住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在京城的妹妹,竟然过着这样的生活。 那一刻,他很想冲出去,带着妹妹离开。 可,即便是那么冲了出去,小小的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所以,他停下了冲出去的脚步。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找到了读书的意义。 他要认真读书,他要一步步走到京城来,他要成为妹妹的倚仗,为她遮挡风雨。 就这样,他头悬梁,锥刺股,一步步稳扎稳打,终于夺得头名状元。 过多的细节,洛瑾瑜怕崔姝言听了伤心,并没有提及,只说了一个大概。 “哥哥,你受苦了。” 状元的名头听着好听,但是,要想拿到状元之位,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尤其是在洛川那样的地方,想要靠读书走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可是,哥哥做到了。 这一刻,洛瑾瑜摇了摇头:“不,言言,受苦的是你。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等我入了翰林院,就有了俸禄,我可以养你。你若在谢府过得不开心,只管和离。以后这所有的风雨,都由我来扛。” 一番话,说的崔姝言落了泪。 隔着迷蒙的泪眼,她看着洛瑾瑜,心底思绪万千。 上一世,她到死,都没能见哥哥一面。 这个遗憾,终于在这一世补上了。 “哎呀,姝言,这大喜的日子,你怎么还哭上了?”说话间,谢大夫人笑着走了进来。 第89章 我们要在一起,好好活 洛瑾瑜起身,给谢大夫人见礼。 谢大夫人喜不自胜,连声夸道:“哎呀呀,瑾瑜,你真是一表人才!” “伯母过誉了。” 谢大夫人满眼是笑:“自家人,何必说两家话?瑾瑜,你快坐!” 说着,谢大夫人率先坐下。 洛瑾瑜落座之后,谢大夫人就从荣嬷嬷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了过来:“瑾瑜,你如今初到京城,怕是还没有落脚的地方吧。刚巧,我们府上有座宅子空着,你只管过去住。喏,我把地契都带来了。” 洛瑾瑜接过装地契的匣子,又重新放到谢大夫人身边:“伯母,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这宅子,我已经买了。” “已经买了?”谢大夫人不信。 从洛川那样的地方来,怎么能买得起京城的房子呢? 这洛瑾瑜,绝对是在打肿脸充胖子! “确实已经买了。就在朱雀大街附近,是个五进的宅子,伯母若是有空,欢迎过去做客。” 这确实在谢大夫人的意料之外。 如此一来,她这只有三进的宅子,反倒是不好送出去了。 原本是想来讨个好,这回,是讨不到了。 又坐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无趣,谢大夫人就走了。 她走之后,洛瑾瑜说道:“言言,你这婆婆是个精明的。日后在她面前,你须得多加小心。” “哥哥放心,我晓得。”说着,崔姝言把自己准备好的匣子取了过来,“哥哥,这是我攒下的一些体己银子,你拿着先用。” 洛瑾瑜摇摇头:“不,姝言,我不能要。” “你一个人还好说,等舅舅来了京城,你们二人总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洛瑾瑜舒然一笑:“我刚刚说已经买了宅子,不是假话。这宅子,我确实已经买了。” “怎会?”崔姝言惊了。 原本,她以为哥哥那样说,只是在敷衍谢大夫人罢了。 谁知道,竟然不是。 “前年,我瞧着舅舅支撑家业太过辛苦,就偷偷出了一趟海,做了一笔生意,攒下了一笔不菲的银子。再加上我和舅舅在洛川经营的铺子,也算是小有积蓄。哪怕是京城的房价贵,买一座宅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虽是如此。可这些银子是我的心意,哥哥是不想收下我的心意吗?再说了,以后,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娘家。哥哥若是不收我的银子,我日后回娘家,岂不是没底气?”说着,崔姝言娇俏一笑,“哥哥该不会是没给我准备院子吧?” “怎会?宅子是前几日买下来的,到时候你想要哪个院子,随你挑选!” “对啊。”崔姝言顺杆儿往上爬,“哥哥也说了,这宅子刚买下来。日后修缮、添置东西,还需得费一番功夫。这些都少不了要用到银子。所以,我这银子哥哥还是不打算用吗?” 崔姝言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洛瑾瑜也就没有再推辞,收下了这笔银子。 之后,崔姝言让巧丫拿来尺子,亲自给哥哥量了尺寸,打算给哥哥做几身衣服。 他已经是状元郎,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想必是少不了的,得有几身像样的衣服傍身。 毕竟,在京城这种地方,素来喜欢看人下菜碟,有道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如今既然有了身份,这衣服也不能差。 到了这会儿,该做的都做了。 哪怕是有些事情他们不愿意提及,也是不得不提。 崔姝言长叹一口气:“哥哥,等你忙过这几天,我们去一趟灵隐寺,把母亲的牌位请回你府上吧!” “好。”洛瑾瑜红着眼睛应下。 他没有问崔姝言,为何母亲的牌位如今在灵隐寺,而不是在崔府。 因为他心里清楚,那个过程必然充满不快。 母亲,是他们心中共同的伤疤。 崔姝言握紧哥哥的手,哽咽道:“哥哥,我们要在一起,好好活。” 活给他们的母亲看,也好让她知道,她的一双儿女,如今过得都很好。 洛瑾瑜重重点头,再说不出别的话。 当年,母亲带着妹妹走的时候,他正病着。 母亲安抚他,说在京城安顿好之后,就会回来接他。 谁曾想,那竟是他和母亲见的最后一面。 再后来,他就收到了母亲惨死的消息。 这一刻,二人相对而坐,静默无言。 却又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这时候,天色已晚。 洛瑾瑜起身:“言言,我先走了。待明日我去翰林院报到之后,再来寻你。我们一起去灵隐寺,请回母亲的牌位。” “好。” 第二天一早,崔姝言早早地就开始准备,沐浴、梳妆,着一身白衣,等着哥哥过来。 没成想,还没等来哥哥,倒是先等来了谢春雅。 瞧见崔姝言妆容精致,谢春雅直接问道:“嫂嫂,你今日打算做什么去?” “去看我哥哥新买的宅子。”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谢春雅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很娇俏的样子。 崔姝言面露难色:“怕是不妥当吧。你这个年龄,不好见外男的。” “怎么就是外男了?你是我嫂嫂,你哥哥就是我哥哥啊!” 这会儿,谢春雅倒是不见外了。 完全不是污蔑她哥哥是奸夫的时候! 说着,谢春雅话锋一转,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当日我太过武断,误会了洛大哥,也不知他生气了没有。我想当面向他道歉,可好?” “改日吧,今天不太方便。” 刚巧这时候,巧丫过来传话,说洛瑾瑜过来接她了。 崔姝言没搭理谢春雅,径直离开。 这下,纵然谢春雅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再追上去。 就这样,崔姝言和洛瑾瑜一道,去了灵隐寺,请回了母亲的牌位。 马车上,洛瑾瑜抱着母亲的牌位,很久都没有说话。 崔姝言也没说,心底酸涩得厉害。 要是母亲现在还活着,该有多好! 只可惜,注定是一个奢望! 已经死了的人,再也不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 马车,很快就到了洛瑾瑜的宅子外面。 晦气的是,二人刚下马车,就瞧见崔尚晋从不远处的一辆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看着洛瑾瑜,神色动容,声音哽咽:“儿啊,为父历尽艰辛,终于找到你了!” 第90章 你原本就是洪水猛兽 单论这话,若是不知情的,定会以为崔尚晋是个含辛茹苦的慈父。 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崔姝言和洛瑾瑜最清楚不过,二人神色冷漠,继续朝着宅子里走去,压根儿就没打算搭理他。 可崔尚晋好不容易找到人,哪里会甘心? 立刻就张开双臂,拦在二人面前。 自然,主要是拦在洛瑾瑜面前。 看着眼前的儿子,崔尚晋满意极了。 多年未见,儿子高出他许多,仪表堂堂,且已经高中状元,年纪轻轻的,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昨日与同僚闲聊,同僚说那新科状元长得与他有几分相似,他还只当是笑谈。 可越来越多的人来同他说,他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 尤其是知道了新科状元的名字和家乡之后,他就不淡定了。 着人细细一查,还真是他儿子。 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 崔尚晋喜不自胜:“你才二十岁就中了状元,日后这前程可真是一片光明啊。” 洛瑾瑜神色淡漠:“承蒙挂念,在下今年十八岁。” “哦,十八岁啊。也怪我见到你太过高兴,一时昏了头,居然记错了。十八岁好啊,年纪还小,日后大有可为。” 说着,崔尚晋得意不已。 放眼整个大齐朝的历史,也没有十八岁的状元。 他的儿子,是独一份! 不愧是他崔尚晋的儿子,够厉害! 洛瑾瑜懒得搭理他,绕过他就往宅子里走,却被崔尚晋扯住了袖子。 “儿啊,你这宅子未免也太寒酸了些。走,随为父回府。” 说着,崔尚晋拉着洛瑾瑜就要走。 洛瑾瑜直接抽回自己的袖子,声音冷得吓人:“崔大人只怕是弄错了,在下的父亲早在十三年前就死了。再者,在下姓洛,不姓崔。” “是不是我的儿子你很清楚,现在争论这些有什么意义?你身上流着我崔尚晋的血,便是我崔尚晋的儿子,这一点,无论是到了何时何地,都是无法改变的。” 洛瑾瑜气得手指轻颤,显然没想到记忆中温和淡雅的父亲已经变成了现在变得这般无赖泼皮。 即便想到了,没有亲历过,也是不一样的。 但,崔姝言是早就见识过的。 这会儿早已见怪不怪。 她把哥哥拉到一旁,不给崔尚晋攀扯的机会:“崔大人,请回吧。不然,我就要让我的人请你回去了。” 说完,崔姝言的目光轻飘飘地从石榴的身上掠过。 石榴的身手,崔尚晋自然是见识过的。 他府上的侍卫身手也不算弱,可到了石榴跟前,竟是完全不够看。 而且,崔姝言的狠厉他是见识过的。 那是完全不把他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 当下,崔尚晋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越看越满意。 罢了,改日他再来。 反正儿子如今已经身在京城,不愁找不着。 见崔尚晋灰溜溜离开,洛瑾瑜失望不已:“他怎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当初只是不曾暴露本性罢了。” 洛瑾瑜点点头,认可崔姝言的话,并不纠结这件事。 为了迎回母亲的牌位,洛瑾瑜昨日就亲手整理了一个院子出来。 这院子里种满了修竹,环境清幽。 将母亲的牌位安置好之后,崔姝言和洛瑾瑜齐齐跪下,叩拜。 走出院子的时候,二人的眼睛都红红的。 这宅子虽然买了下来,但该添置的下人还没有添置,洛瑾瑜很忙,崔姝言就接下了这个担子,开始找人牙子买人,往宅子里添置人手,这一忙,就忙了三五日。 这三五日之中,谢春雅时不时地来找她,还说要跟她一起过来帮忙,都被崔姝言一一回绝。 谢春雅打的是什么心思,崔姝言心里一清二楚。 不就是看着程元龙那边没个回话,觉得嫁入安平侯府无望。 恰逢见着他哥哥,见她哥哥一表人才不说,还是新科状元,不动心才怪。 不仅仅是谢春雅,谢大夫人也是这个意思。 她哥哥要是摊上这对算盘母女,只怕这辈子都毁了。 她是绝对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至于应对的法子,崔姝言早就想好了。 这一日,崔姝言打算出门去添置物件儿,谢春雅又黏了过来。 和上几次一样,崔姝言一开口就是不想带她同去的意思。 谢春雅这回是真恼了:“崔姝言,你怎么回事?我也是一片好心,想着帮帮你的忙。怎的到了你这儿,对我就跟对洪水猛兽似的,时时刻刻都想避着我?” 崔姝言心道,你原本就是洪水猛兽。 自然,这话不能说出来。 表面上,崔姝言皱了皱眉:“春雅,不是我不想带你去,实在是我最近做的都是跑腿儿的活,带着你同去,吃苦受累不说,还要抛头露面的,着实不是个好差事。” “我不怕。”谢春雅一脸的无所谓。 “你要真不怕,就随我同去吧。” 今个儿,崔姝言去的是卖马的地方。 哥哥日后出门,总得有辆马车,不能寒酸。 宅子里的马厩刚刚收拾妥当,所以这买马就放到了最后。 卖马的地方,道路泥泞不说,还腥臭难闻。 谢春雅哪里来过这种地方,立刻就拿帕子掩住口鼻,皱了眉:“这里怎么这么臭?” “这里是卖马的地方,马儿吃喝拉撒都在这里,不臭才怪。你要是嫌苦,不如先回马车里去。” 想到自己才说过的豪言壮语,谢春雅心里那打了一半的退堂鼓就歇了,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崔姝言。 可,越往里走,味道就更加难闻。 谢春雅皱得眉心都拧成了一团,巴不得崔姝言快点儿把这马给买了。 谁知道,崔姝言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就是不出银子买马。 谢春雅耐不住了:“这马、你到底买不买?” “自然是要买的,可也得货比三家。我哥哥手里的钱不多,我得替他省着点儿花。” “如此比来比去的,能省多少银子?倒不如,我出了这笔银子,也省得在这里跑来跑去的。” “百八十两银子总是有的。怎么,你要出吗?”说着,崔姝言的眼睛亮晶晶的。 谢春雅的嘴,立刻闭得死紧。 算了,当她没说。 她手里可没那么多银子。 出不了银子,就得继续陪着崔姝言在这里看马。 谢春雅心里苦不堪言,可想着等会儿买马回去,刚好能在洛瑾瑜面前博个好感,也就顾不得这些了。 眼角的余光里,看到谢春雅这个样子,崔姝言的唇角勾了勾。 这么溜着谢春雅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她遇到一个人。 崔姝言在这里逛了许久,还是没看到那个人,心里不禁犯了嘀咕,难不成,她探查到的消息出了错? 却在这时,听到谢春雅叫道:“小侯爷!” 第91章 谢大小姐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 崔姝言心底一松,看来,她探查到的消息没有错,程元龙还是来了。 程元龙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女人,二是骑马。 前天崔姝言让石榴出手,在安平侯府的马厩里下了一点无伤大雅的药,成功地让安平侯府的马集体拉了肚子。 这马拉了肚子,力气就跟不上。 而程元龙是一天不骑马就着急,能忍一天,绝对忍不了两天。 况且,程元龙喜欢玩马,还喜欢自己亲自去买马。 这些消息,崔姝言事先都是打探过的。 崔姝言原本以为程元龙今天不会来,谁知道,她的运气还不错。 这会儿,看到程元龙,谢春雅气得眼睛都红了。 当日,程元龙待她温柔似水,握着她的手,说整颗心里都是她,此生都再装不下第二个女人,叫她好生欢喜。 谁知道,过后就找不着他的人了。 他的母亲,更是完全不认这事儿。 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些,顾不得脚下泥泞,谢春雅提着裙角就走了过去。 崔姝言立刻跟上。 这热闹,还是新鲜热乎的才好看。 马市里有些嘈杂,等程元龙看到谢春雅的时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他立刻站定,展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哟,原来是谢姑娘啊。” 一声“谢姑娘”,更是触了谢春雅的逆鳞。 这人还真是的,亲昵的时候紧紧挨着她,亲着她的脸颊,“雅雅”、“雅雅”地叫着,这会儿可倒好,她成了谢姑娘了。 谢春雅红着眼眶,止不住地问道:“程元龙,你先前原是同我闹着玩儿的,是不是?” “倒也、不全是。”程元龙涎笑着说道。 “怎么个不全是法?你仔细说说清楚。”谢春雅不依不饶。 这时候,崔姝言已经赶到,立刻扯了一下谢春雅的袖子,劝道:“春雅,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这样的。不然,传出去,丢的是你的脸面。” 谢春雅看了看左右,看到不少人都朝着这里看,就知道崔姝言说的不是假话。 可她也实在介意,就盯着程元龙说道:“你随我去那边的茶楼,把话说个明白。” 不远处的马市边儿上,是有一座茶楼的,主要是供客人谈价钱用。 程元龙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立刻就笑了:“好啊。” 距离这么远,走掉的机会可真是太多了。 谢春雅却是盯紧了他:“你走前面,我跟着。” 程元龙一怔,没想到谢春雅竟是个死心眼子,只得笑了笑:“好。” 就这样,程元龙走在前面,谢春雅紧随其后,距离跟得很近。 程元龙回头,满脸是笑:“谢姑娘,你就这么怕我跑了啊?” 谢春雅瞪了他一眼:“我没什么好怕的。我就是想弄清楚。” “哦,这样啊。你想弄清楚什么?” 谢春雅看了看左右,并不打算在这个地方说,只催促道:“你赶快走,不许说话。” 程元龙笑了几声,仿佛很开心的样子。 有个待嫁的小姐追着他跑,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往日里他玩弄的那些,多半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母亲也一再告诫他,玩一下低贱的贫民之女不算什么,但是,这京城世家里有身份的小姐,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往日他还算听话,可遇到谢春雅,他小试牛刀,效果居然还不错。 看着这一幕,崔姝言有点无语。 原本以为还要费点儿功夫的,没想到,谢春雅竟是这般积极。 说起来倒也不奇怪,谢春雅在府里向来是被宠着长大的,突然被程元龙摆了一道,她心里自然是过不去这道坎儿的。 既然过不去,就得弄个清楚明白。 这时候,程元龙是有意躲开的,故而走的飞快。 谢春雅好不容易逮到了他,自然不想放他离开。 今日,她定是要问个明白的。 但,她穿着裙子,又很少走这样的路,走起来很不方便。 眼看着谢春雅差点儿滑倒,她的贴身婢女小翠急忙扶了她一下,劝道:“小姐,咱们回去吧。这么追着小侯爷跑,不妥当。回头夫人若是知道了,要打死奴婢的!” “闭嘴!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打死你!” 说完,谢春雅见自己和程元龙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急忙追上去。 这一着急,脚下愈发不稳。 这一回,小翠没跟上来,谢春雅别无他法,只得伸手去抓程元龙的胳膊。 抓住之后,谢春雅本想借此稳住自己的身形,没成想,程元龙身子亏空,身上原本就没多少力气,这会儿快步走了这么久,早就气息微喘。 冷不丁被谢春雅抓了一下,他身子一个不稳,也朝着后面倒去。 因为谢春雅抓住他的胳膊,因而,她和程元龙一起倒了下去。 谢春雅,竟是直接倒在了程元龙的身上。 这一下,结结实实,旁边许多人都瞧见了。 崔姝言原本只是想着,这里泥泞不堪,二人追赶起来难免摔倒,届时再让石榴丢个石子什么的,势必是要让二人倒在一处的。 却没想到,还没让石榴出手呢,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这叫什么?恶人自有天收? 当下,崔姝言惊叫出声:“春雅,你怎么样?” 说完,她急忙吩咐巧丫和石榴去扶谢春雅起来。 谢春雅却是不等他们去扶,扶着程元龙的胸口就想起身,却在这时候觉得膝盖一痛,她身子一个不稳,又倒在程元龙的身上。 两次倒下,还都是倒在程元龙的身上,让周围好多人都瞧见了。 甚至,还有不少人怪叫着起哄。 谢春雅当即红了脸。 程元龙咳嗽了几声,笑道:“怎的,谢大小姐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 谢春雅的脸愈发红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程元龙却不介意,即便地下满是泥泞,他却不着急起来,就这么看着脸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谢春雅,满眼都是戏谑。 谢春雅到底是个姑娘家,没程元龙这么厚脸皮,她急着要起来,可那湿滑的泥地像是专门跟她作对似的,她试着站了好几下,才站起来。 可,谢春雅急着站起来,却没有顾及到,自始至终,她的手都撑在程元龙的胸口上。 谢春雅站起来之后,程元龙自觉没趣,也站了起来。 谢春雅仍是不依不饶,也不管满身的泥泞,只催促道:“走,去茶楼里说个清楚。” “好啊。”程元龙笑道。 崔姝言上前,假意拉了谢春雅一下:“别去。” 旁边这么多眼睛看着呢,这会儿谢春雅要是到了那茶楼上,不更是坐实了她和程元龙不清不楚? 但,处在气头上的谢春雅完全顾不得这个,她见程元龙走得慢,甚至还上手扯了他一下,还喝退要跟上来的小翠。 见状,旁边围观的人又是一阵哄叫。 谢春雅的贴身婢女小翠都急哭了,转脸瞧见崔姝言,带着哭腔道:“少夫人,这、这可该怎么办啊?” 崔姝言面露难色:“刚才我也劝了,奈何小姐不听我的。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你若是不想被夫人打死,须得赶紧回府一趟,让夫人前来主持大局。” 小翠一听这个,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忙跑向谢家的马车,要去请谢大夫人过来。 见小翠走了,崔姝言带着巧丫和石榴,也要上那茶楼上去。 然而,刚到二楼雅间的楼梯口,几人就被谢春雅拦住了。 第92章 你就这么纵容他们共处一室? “崔姝言,你别上来!”谢春雅冷着脸,命令道。 崔姝言早知道她要强,不想让旁人听到她和程元龙的对话,却故意道:“春雅,这样不妥当。你至少要让我跟在身边,程元龙毕竟是外男,你这般私底下与他接触,着实不好。” “我不过是找他问几句话而已。我说了,你不许跟过来!” 说完,谢春雅就跟着程元龙进了一个雅间。 崔姝言站在原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会儿,她是不能走的。 不然,接下来的戏没法唱。 但,让崔姝言没料到的是,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谢大夫人居然就来了。 见状,崔姝言心底一沉,这么短的时间,她趁机撒在二人身上的药粉也不知道起效没有。 看来,只能见机行事了。 崔姝言立刻起身,迎了过去。 谢大夫人疾言厉色道:“崔姝言,你带着春雅来这种肮脏的地方做什么?” 崔姝言一脸委屈:“母亲,我没想带着春雅,是她一个劲儿地非要跟着我。” 谢春雅最近一直缠着她,这件事谢府人人皆知。 正是因为人人皆知,崔姝言甚至连人证都不需要。 这事儿,谢大夫人也是知道的。 因为谢春雅瞧上了洛瑾瑜,想和洛瑾瑜多接触,自然要通过崔姝言。 所以这段时间谢春雅对崔姝言的态度很热络。 这些,谢大夫人都是知道,且默许的。 但,在这里遇到程元龙,是谢大夫人绝对没有想到的。 当下,谢大夫人看了一眼二楼的方向,勃然大怒:“崔姝言,你就这么纵容他们共处一室?你怎么不知道跟上去啊?” 崔姝言万分委屈:“我是要跟上去的,是小妹不允。母亲若是不信,尽管可以去问妹妹。” 旁边,有买马的人起哄:“是啊,这位夫人,是你家女儿不让这位少夫人进去的。你有本事骂人家,怎么不去骂自己的女儿呢?” 对这种粗鲁的人,谢大夫人向来是不屑于搭理的,也不当一回事。 她正要上去,却听到上面传来谢春雅急吼吼的声音:“程元龙,你不能走!” “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为何不能走?” “你怎么能拿感情来戏耍我?你不能这样!”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彻底急了。 这里这么多人,这话说得这么直白,日后女儿的名声可怎么办啊? 她正要上去阻止,却见楼梯口骨碌碌滚下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穿桃粉色衣裳的,不是她的女儿谢春雅还能是谁? 至于另一个,自然是程元龙那个龟孙! 看清楚之后,谢大夫人目眦欲裂。 这俩人,竟是抱着从上面滚下来的。 到下面的时候,也没有立刻分开。 谢大夫人差点儿当场疯掉。 不等她发话,荣嬷嬷就上前,把谢春雅从程元龙怀里扯了出来。 偏偏谢春雅这会儿搞不清楚状况,哭诉道:“母亲,程元龙这个混蛋,居然说当初结识我,只是想戏弄我一番罢了。母亲,我……” 谢大夫人立刻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荣儿,送小姐去马车上。” 荣嬷嬷立刻点头,一手捂住谢春雅的嘴,一手把她拉上自家的马车。 马车就停在茶楼底下,距离很近。 虽然很近,可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 刚才谢春雅从楼梯上滚下来,这会儿是衣服也乱了,头发也散了,脸上的妆容也花了,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茶楼内,谢大夫人强压怒气,质问程元龙:“程小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元龙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没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可不是谢春雅那么好糊弄的,直接冷着脸说道:“今日,还请程小侯爷跟我去一趟你们府上。” “怎的,你们要强买强卖啊?”说着,程元龙得意地朝着四周看了一眼。 谢大夫人可不屑于和他来这种口舌之争,只吩咐人把程元龙带走。 程元龙虽然是男人,可也架不住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一起来拉他。 就这样,程元龙被拉上原先崔姝言乘坐的那辆马车。 无奈,崔姝言就上了谢大夫人的马车。 一到了马车上,谢大夫人就暴露了本性,咬牙切齿道:“崔姝言,春雅既然跟着你出来,你就该照顾好她。可你呢,居然让她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说,你该当何罪?” 崔姝言还没辩解,谢春雅就急着说道:“母亲,你怪嫂嫂干什么?这不关她的事!” 她这边已经问清楚了,确认程元龙是个靠不住的软蛋,她日后还是要嫁给洛瑾瑜的。 所以,不能和崔姝言交恶。 至少,是现在不能。 不得不说,谢春雅虽然有点脑子,但不多。 谢大夫人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惹出了多大的风浪!” “母亲,清者自清,我什么都没做,自然行得端做得正,什么都不怕!” “唾沫星子也是能淹死人的!” “没人敢朝我吐唾沫!”谢春雅反驳。 谢大夫人气得直瞪眼,已经不想再和这个拎不清的女儿说话了。 到了安平侯府,程元龙直接是被谢府的丫鬟婆子押着的。 门房的人看到自家小侯爷被人这么对待,立刻去禀明安平侯夫人。 很快,安平侯夫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正厅。 看到被谢府的人押着的程元龙,安平侯夫人皮笑肉不笑道:“谢大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侯夫人不妨问问,你们家这小侯爷做了什么?” 安平侯夫人冷眼一瞥,侯府里的人就涌过来,冲开了谢府的丫鬟婆子,把程元龙解救了出来。 之后,安平侯夫人直接摆出侯府夫人的款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冷冷地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不妨说说看,我儿都做了什么?” “他与我女儿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谢大夫人怒声道。 “就这?”安平侯夫人一脸不屑。 “侯夫人,你也是女人,理应知道名声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原来,还是要说这个啊。”安平侯夫人轻声一笑,“既然谢大夫人屡次为了这件事登门,那好,今日,本夫人便允了你所求,免得你跟个臭虫一般,日日盯着我儿不放!” 第93章 崔姝言真的拦你了? 谢大夫人立刻便恼了:“侯夫人,你说这话,未免也太刻薄了!” “刻薄?难看的事你们都做了,还怕我说出来难听啊?你们要是觉得难听,何必要这样做呢?瞧把你们这母女二人给忙活的,一个个上蹿下跳,挖空心思来算计我儿!” “算计?分明是你儿子不检点,来招惹我女儿!”谢大夫人气得脸红脖子粗,额头青筋直跳。 “呵,招惹?你怎么不说是你女儿不知羞耻,上赶着送到我儿子面前来呢?” “你……” 安平侯夫人冷笑:“刚才,本夫人已经说了,允了你所求的!待明日,我安平侯府派出一顶小轿,把你女儿抬进来也就是了!” 啪! 谢大夫人拍案而起,怒喝道:“你妄想!” 一顶小轿抬进来,那是小妾! 让她金尊玉贵的女儿来做小妾,绝无可能! 安平侯夫人脸上并无惧色:“我能允的,只有这个。妄想嫁进来给我儿做正妻,那不能够!” “是吗?今日我还就把话撂在这里,我女儿若进你们家的门,必定是你们大开府门,八抬大轿迎她进门!” 说完,谢大夫人拉着谢春雅,大步而出。 “做梦!”安平侯夫人厉喝道。 这话,谢大夫人完全不搭理,只气鼓鼓地到了门外,狠狠地在谢春雅身上拧了一下,斥道:“你做事怎的如此鲁莽?大庭广众之下,招惹程元龙那个混蛋做什么?现在好了,人家不认,你就等着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吧!” “母亲,我什么都没做,你何必这样说我!” 说完,谢春雅还看了崔姝言一眼,想示意谢大夫人,崔姝言在,别说这样的话。 谢大夫人瞪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马车走到一半,谢大夫人猛然扭头看向崔姝言,厉声道:“你怎么不拦着春雅?” “我拦了,她不听。” 谢大夫人的眸色变了变,没说什么。 等回了谢府,谢大夫人打发崔姝言回她自己的院子,把谢春雅连同小翠带到她自己的院子里,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问了一遍。 问清楚之后,谢大夫人有些不信:“崔姝言真的拦你了?” 谢春雅点点头,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都说过她拦了,母亲为何一直在问?” 谢大夫人有此一问,自然是因为怀疑今天这件事是崔姝言引导的。 之后,同样的话,谢大夫人又问了小翠一遍,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崔姝言确实拦了,但,谢春雅一意孤行。 问完之后,谢大夫人让荣嬷嬷把小翠带了下去,留下谢春雅一人。 “你可知,今天这事儿发生之后,你便只能嫁给程元龙了?” “为何?”谢春雅不解,“我不要嫁给他,他今日把话说清楚了,说原先只是在逗弄我。这样人品堪忧的人,我不要嫁。” 谢大夫人气笑了:“你不嫁给他,还想嫁给谁?” “洛瑾瑜啊。 他文采斐然,相貌堂堂,我嫁给他,郎才女貌,正合适。” “这样的话,日后都不必再说了。” “为什么?”谢春雅不理解。 谢大夫人原本想解释,可看了一眼谢春雅一眼,什么都不想说了。 另一边,崔姝言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吩咐巧丫:“一会儿你出府一趟,让刘忠找人盯着安平侯府,看他们府上最近有什么动静。重点看一下安平侯夫人的动向。” 巧丫立刻应了,下去做准备。 原本,没出今天的事情,谢大夫人是想让谢春雅嫁给她哥哥洛瑾瑜的。 但,今天这事儿一出,谢大夫人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今天,谢春雅和程元龙闹出来的事情,许多人都瞧见了。 世家大族的笑话,寻常百姓是最爱看的。 不出一日,这件事必定广为流传。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大夫人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 纵然洛瑾瑜家世单薄,无依无靠,可他是陛下亲封的新科状元,让新科状元娶一个名声有损的女子,谢大夫人不敢。 否则,等着她的就是来自于陛下的怒火和文人清流的怒骂。 现如今,谢绍航还没有中举,这个险,谢大夫人不敢冒。 所以这一回,只能将错就错。 谢春雅,只能嫁给程元龙。 哪怕,她不愿。 哪怕,安平侯夫人也不愿。 但,谢大夫人会让安平侯夫人愿意的。 这一次,谢大夫人背后的势力会暴露出来。 崔姝言一直都觉得,谢大夫人敢算计谢行渊,背后一定还有别的倚仗。 不然,她没这个胆子。 现在,很明显,安平侯夫人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谢春雅的。 但崔姝言觉得,她最终会同意。 果不其然,才过了一日,安平侯夫人就上门了。 偏偏这时候,谢大夫人拿起乔来,不肯立刻出来见安平侯夫人,反倒是让人给崔姝言传话,让崔姝言先去花厅见见安平侯夫人。 得了这个消息,崔姝言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谢大夫人背后的势力发挥作用了。 果然,崔姝言到了花厅之后,前些日子对她还爱搭不理的安平侯夫人竟是热情地迎上来,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哟,这就是谢少夫人吧。谢少夫人真是花容月貌,你一进来,这花厅都跟着亮堂起来了。” 崔姝言客气地笑笑:“侯夫人说笑了。您请坐。” “哪里就是说笑了,我这话是实打实的,没有半点儿虚假。就你这容貌,就是放在整个京城,那也是出挑的。” 说话的时候,安平侯夫人还朝着外面打量着。 大约,是等着谢大夫人过来。 期间,安平侯夫人一个劲儿地夸崔姝言,前前后后,夸奖的话压根儿就没有重复的。 崔姝言听着,心里佩服极了。 不愧是在京城社交圈里如鱼得水的人物,这口才真是一绝! 大约是说得累了,安平侯夫人一连喝了两壶茶,去了三趟恭房。 直到这时候,谢大夫人才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第94章 谢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远远地看到谢大夫人过来,安平侯夫人立刻站了起来,笑脸相迎。 谢大夫人的神色却是淡淡的,不见丝毫喜色不说,反倒是有些不耐烦。 崔姝言明白,这是谢大夫人在报复安平侯夫人前些日子的怠慢。 这一点,安平侯夫人心里也是清楚的。 她疾走几步,迎上前去,身子微躬,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谢大夫人,可算是把您等来了。” 谢大夫人瞥了她一眼,仿佛是这会儿才看见她似的,慵懒道:“哦,原来是安平侯夫人啊。这是什么风,竟然把您给吹来了?” “还不是我那儿子,自从见了春雅姑娘后一直念念不忘,日日念叨着非春雅姑娘不娶。这不,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圆了他的心愿,登门求娶。” “竟有这样的事?可我之前明明记得,令郎并不中意我女儿。” “年轻人嘛,一时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也是有的。现在,对于前些日子说出来的话,他追悔不及,日日捶胸顿足,懊悔不已。这回,就请您高抬贵手,圆了我这傻儿子的心愿吧!” 谢大夫人面露难色:“这可不大好办了。我女儿对先前的事情记恨得很,只怕,她这辈子都不愿意搭理令郎了。” “啊呀,那就请您多多为犬子美言几句。若是娶不到令爱,只怕他要郁郁而终的。” “哦,这样啊。我家女儿向来是个有主意的,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待我回头问问她再说吧。” 见状,安平侯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堆起满脸的笑容说道:“自然是该问问的。那,我明日再来?” 等了好一会儿,谢大夫人才懒洋洋道:“可以。” 话说到这儿,安平侯夫人就告辞离开。 崔姝言也就不用再逗留,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来之后,巧丫再也忍不住,直接问道:“小姐,安平侯夫人不是前天还不同意吗?怎么今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自然是因为有人用强权压她。”说着,崔姝言皱了皱眉。 安平侯府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虽然到了这一代有些势微,可底蕴到底还是在的。 放眼整个京城,能用权力压迫安平侯府的人,并不多。 “巧丫,刘忠送消息过来了吗?” “还没。” “那就再等等。” 到了傍晚的时候,巧丫出门,带回了刘忠探查到的消息。 原来,昨日安平侯夫人急匆匆出了一趟门,刘忠的人立刻跟上。 但,跟了没多远,就把人跟丢了。 因为安平侯府的人把马车赶得飞快,压根儿就跟不上。 线索到这儿,几乎等同于断了。 崔姝言不甘心。 她必须要弄清楚谁是谢大夫人背后的势力,不然,后面会有麻烦。 崔姝言思来想去,下了暗道。 和上一次一样,先让石榴上去通报。 不巧的是,这回谢行渊不在。 文先生见了崔姝言,彬彬有礼道:“崔姑娘,您先等会儿,王爷马上就回来。” 这一声崔姑娘,倒是把崔姝言叫糊涂了。 往日,不都是叫她少夫人的吗? 可这疑问,也不好当面问出来。 想到巧丫在另一头望风,若是时间久了不好,崔姝言便说道:“文先生,这事儿跟您说也是一样的。您人手多,能不能帮我查一下昨日安平侯夫人的动向。我想知道昨日她去见了谁。” “好。待查到消息,在下会立刻通知姑娘。” 崔姝言点点头:“多谢。” 说完,崔姝言就告辞了。 她前脚刚离开,文先生刚把暗道入口的木地板放好,谢行渊就匆匆而回。 大约是走路太着急的缘故,他额头上的汗珠都出来了。 要知道,谢行渊身手高强,耐力十足,平日里与人交手,就算是打上三四个时辰,连一滴汗珠也没有。 今日这样,倒是反常。 一进门,他就将房间内打量了一遍,没看到人,立刻就皱了眉:“人呢?” “回王爷的话,已经走了。” 谢行渊身上一松,直接瞪了文先生一眼,阴阳怪气道:“平日里不是能耐得很吗?怎么连把人多留一会儿的本事都没有?” 文先生眉眼一动:“王爷的话,属下记下了。下一次崔姑娘若是着急要走,属下就拿绳子把她捆起来!” “你敢!”谢行渊怒目圆睁。 “哦,不能捆啊。要是不能捆,腿长在崔姑娘身上,属下要如何留呢?” “你……” 最终,谢行渊白了文先生一眼,不想搭理他。 他悻悻地坐下,心情肉眼可见的不好。 文先生上前:“王爷,崔姑娘过来,是有事相求。” “何事?”谢行渊顿时来了精神。 文先生就把崔姝言所求的事说了。 说完,就收获了谢行渊的一记白眼:“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派人去查!”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 说完,文先生溜之大吉。 另一边,崔姝言回房之后,去了钗环,打算睡觉。 可真躺在了床上,却是睡意全无。 她是一定要报复谢绍航等人的,如今发现他们背后有靠山,她就要重新计划一番。 仇是一定要报的。 知道了靠山是谁,才能见招拆招。 不然,若是这个靠山出手,她之前做的一切,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这一点,崔姝言想的很明白。 而且,也正是因为有这个靠山的存在,谢大夫人才敢算计谢行渊。 上一世,还真就让谢大夫人如愿了。 这一世,有她在,她是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崔姝言正想着这些,却听到窗户啪嗒一动,有人进来了。 还没等她摸到藏在枕头底下的匕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 是谢行渊。 崔姝言立刻放下警惕,坐起身来:“叔祖父,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嗯?”谢行渊有些不悦。 “谢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谢行渊这才开口:“文先生派我来告诉你查到的事情。” “文先生派您?”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有点倒反天罡呢。 谢行渊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最近松鹤堂人手不足,多数人都派出去了。也就本王,比较闲。” “哦,这样啊。怪不得。那文先生有没有查到,昨日安平侯夫人去见了何人?” 第95章 崔姝言,你心里藏着的事,是什么? “入宫,见了贤贵妃。” 听完,即便是将上一世的记忆搜刮了一遍,崔姝言也没有想到,这位贤贵妃是何许人也。 毕竟,未嫁之前,她被困在崔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嫁人之后,就是在谢府,两耳不闻窗外事。 也仅仅是能从贤贵妃这三个字之中,知道她是宫里的一位贵妃罢了。 “敢问叔、谢大哥,这位贤贵妃和谢大夫人之间,有何关系?” “没关系。”说完,谢行渊又补了一句,“至少从表面上来看,二者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放心,我会接着查下去。” 崔姝言点点头,目光落在谢行渊的腿上:“你这腿,找大夫看了没有?” “看了,说无事。” “这不可能。”崔姝言直接反驳,上一世,谢行渊的腿分明是瘫了的。 “你躺下,我帮你看看。” 谢行渊喜不自胜,面上却不显,走到软榻上躺了下去。 躺下去之后,一股馨香扑鼻而来,想到白日里崔姝言也曾在这软榻上躺过,他的唇角就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崔姝言正专心给他把脉,并未留意到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把完脉之后,崔姝言皱了皱眉。 从脉象上来看,分明是好转了一些。 可谢行渊却说,不曾找人看过。 这就怪了。 紧接着,崔姝言卷起谢行渊的裤脚,仔仔细细地看了他的腿。 没错,确实是好转了。 这就意味着,谢行渊最近找人给他看腿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把烛台端过来,看了一下谢行渊的腿,见他腿上有一些细小的针眼,不禁诧异地看了谢行渊一眼。 “你在说谎。” “啊?什么?” “你说找人看了,说无事。那你腿上的针眼是怎么来的?” 谢行渊暗暗咬牙,大意了。 “大约是最近太忙,忘了这事儿。”说起谎来,谢行渊倒是脸不红,心不慌。 “哦。”崔姝言应了一声,就再没别的话了。 她没话说,谢行渊却有:“新科状元洛瑾瑜,是你亲哥哥?” “是。” “我看过他的文章,文采斐然,颇有见地。我准备提拔他。” “提拔?”崔姝言惊了,“即便是中了状元之位,不是要去翰林院修习三年,之后才分配官职吗?” “一般来说,是这样。但,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打算直接就开始历练。” “还有这样的事?”说着,崔姝言琢磨开了。 这会儿谢春雅和程元龙的婚事还没彻底定下来,如果这会儿哥哥就有了官职,只怕谢大夫人会动心。 她不能让这种可能出现。 不能冒这个险。 想到这儿,崔姝言纵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妥,还是不得不说道:“谢大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你若是帮我做了这件事,我原先救你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可以,你说。” “对我哥哥的任命,能不能晚几日?” 听完,谢行渊十分意外。 他还以为,崔姝言会让他提升洛瑾瑜的官职,或者是求他让洛瑾瑜在京城任职,没成想,她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晚几日?” 崔姝言想了想:“最迟不过三五日,可以吗?” “可以,那我等你的消息。” “多谢。” “不客气。”说着,谢行渊的唇角又不可控地弯了起来。 腿也看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见谢行渊还不走,崔姝言就有些不解:“谢大哥,您还有事吗?” “没有。”话说完,谢行渊就不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疼得他不由得咝了一声。 “怎么了?” “腿、腿疼。”谢行渊继续扯谎。 “腿疼?大约是气血不畅的缘故。谢大哥,你躺好,我给你按按。” 最近,何医女教了她一些按摩的手法,现在倒是可以用上。 崔姝言的按摩,很有章法。 而谢行渊脸上的笑意,却很没章法。 也就是这会儿是晚上,光线不好,不然,若是崔姝言看到谢行渊脸上狰狞的笑意,一定会吓个半死。 有多狰狞呢? 很想笑,又拼命忍住,整张脸显出一种咬牙切齿的狰狞,偏偏唇角是扬起的,眼睛里是有笑意的,显得很怪异。 说白了,谢行渊是很想笑的,又怕笑出声,会惊扰到崔姝言,故而忍得十分辛苦。 这一切,崔姝言浑然不知。 她认认真真给崔姝言按摩腿部,按完左腿按右腿。 终于按完了之后,崔姝言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谢大哥,可以了。” “哦。”谢行渊应了一声,觉得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这会儿,是再不能装腿疼了。 起身的瞬间,他的眼神掠过崔姝言的肚子,想到她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刚才却那般辛苦地给他按摩腿部,恨不得当场甩自己两个耳光——真是禽兽啊! “最近、可有不适?” “并无。” 说也怪了,除了前些日子见到谢行渊会作呕之外,旁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原本她还担心是不是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不好,可日日把脉,也让何医女帮着把脉,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好,崔姝言才放了心。 大约,是这个孩子知道她现在处境艰难,所以,才会这般乖巧吧。 “可曾考虑过和离?” 这个问题,谢行渊是问过的。 当时,崔姝言直接拒绝。 可现在,她犹豫了。 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到了三个月之后,肚子就会显怀。 到时候,是瞒不住的。 如今,谢绍航等人的心思她还没琢磨明白,她不敢轻易将怀孕的消息泄露出去。 原本,她再无依靠,也就没想着和离出府,去过自己的日子。 现在,她有了哥哥,心思倒是松动起来。 不过,纵然她和离出府,也得是把手头上的事情结束之后再说。 片刻的沉默之后,崔姝言反问道:“为何谢大哥这么关心这个问题?” “这里,不适合你。” 崔姝言直接问道:“谢大哥,既然你知道是谢大夫人算计了你,为何你什么都没做?” 毕竟,以谢行渊的身份地位,他是可以压得住谢大夫人的。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 据她所知,谢行渊并不是一个能忍气吞声的人。 “如你所知,若单单是她,没胆子做下这些事。” 听到这儿,崔姝言就明白了。 谢行渊也在查谢大夫人。 目前没有行动,只是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谢大哥,若你查到什么,能不能和我互通有无?” 灯下,谢行渊审视的目光落在崔姝言身上,许久之后才问道:“崔姝言,你心里藏着的事,是什么?” 第96章 姝言,你还记恨着之前的事情? “什么?”谢行渊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崔姝言有点懵。 “你不愿离开谢府的原因,是什么?” 原先,谢行渊以为崔姝言不想离开谢府,是因为中意谢绍航。 现在看来,又觉得不像。 崔姝言怔了怔:“没什么。” 关于这个原因,她是说不清楚的。 谢行渊没再问下去,只说道:“我随时等着你改主意。” 说完,谢行渊就走了。 第二天,安平侯夫人又来了,带来的礼物比昨天还要贵重。 在安平侯夫人连声的夸赞和讨好中,谢大夫人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应下程元龙和谢春雅的婚事。 安平侯夫人大喜过望,隔日就找人来提亲,走问名、纳吉、纳征的流程。 谢春雅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没成想,婚事定下来之后,第一个闹起来的人,竟然是谢春雅。 这两日,为了避免谢春雅出来误事,谢大夫人直接把她关了起来,不许她出来。 终于得知母亲应了她和程元龙的婚事,谢春雅气得跳脚:“母亲,你疯了不成?那般薄情寡义之人,我岂能嫁他?” 这一回,往日里对谢春雅慈眉善目的谢大夫人冷了脸色:“你若是不找程元龙去闹,自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可你闹了,还被人看到了,有了身体接触,你就只能嫁给程元龙。” “母亲,你这样太武断了。” “武断?经此一事,刚好可以给你一个教训,也好让你明白,无论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母亲竟是要用我的终身大事来当教训么?”说着,谢春雅落了泪。 “你也知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既然知道,就不该任性妄为。现在既然已经任性过,就等着承受任性的后果。再者,程家有侯爷的爵位,你嫁过去做正妻,就是以后的侯府主母。如此,也不算辱没了你。”说完,谢大夫人叹了口气,直接就出去了。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已经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了。 谢春雅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崔姝言的心就清净了不少。 眼下已是初秋,天气凉爽。 崔姝言想着一直待在房间里也不好,就去小花园逛了一圈。 回来的时候,路过金玉院,看到林馨柔坐在外院门口,脑袋倚着门框,正瞪着两只眼睛看向苍茫的天空。 多日没见,林馨柔瘦了不少,脸颊上都没多少肉了,乍一看,跟个骷髅架子似的。 她猛一回神,瞧见崔姝言,急忙低头,转过身进院去了。 巧丫十分诧异:“林姨娘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瞧着胆子都变小了。” 崔姝言但笑不语。 胆小?伪装罢了。 敢亲手拿着刀子,每天往她身上戳刀子的人,又岂会是胆小之辈? 再者,若林馨柔真的难过,就该关起门来哭,何至于坐到门口来暗自伤神? 不过是一时糊弄人的手段罢了。 这手段,是冲着谢绍航去的。 因为,这段时间谢绍航一直都没来过金玉院,却日日都让绿珠去听枫院伺候。 旁人不知他们在做什么,崔姝言却猜了个大概。 因为先前那档子事,谢行渊激怒之下,身体透支严重,当时那位济世堂的刘大夫就说,谢绍航日后怕是不能成事了。 比起科举落榜,这件事带给谢绍航的打击也不小。 好在最近日日按着刘大夫的方子抓药、熬药,给了谢绍航一点希望。 这一点希望在崔姝言看来,自然是不存在的。 有些本事谢绍航既然没了,那就一辈子都不要有了。 他的心狠到连孩子都能摔死,那就用他这辈子的断子绝孙来偿还! 崔姝言心思凛冽,回了自己的院子,却意外地发现崔尚晋在院中站着。 对这个渣爹,崔姝言真是一个字都不想跟他说。 她视若无睹,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崔尚晋立刻追上来:“姝言,你还记恨着之前的事情?” “之前什么事?”崔姝言明知故问。 “还不是那次我病……”说到这儿,崔尚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没再接着说下去,心思一转,换了一个话题,“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说的是现在发生的事。” “过去了?从哪里过去的?”说着,崔姝言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这个渣爹,还真是渣到了极点。 他以为,他说过去了就过去了不成? 不,他心里很清楚,这些事是过不去的。 他这样说,不过是为了他接下来的话找些借口罢了。 果然,崔尚晋微微冷了脸:“姝言,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道是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换成女儿也是一样的。你原本就已经够不孝的了,为父没有记恨你,反倒是来看望你,你怎的就是这个态度?” 崔姝言白了他一眼,觉得他完全可以用他的脸皮去守城墙。 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厚了。 这时候,崔尚晋继续道:“你是谢府大房长媳,若是这不孝的名声传了出去,对谢府、对绍航都不好。这样一来,你在谢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呵!”崔姝言乐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在谢府的日子一直都很好过?” “谢府少夫人,出门奴仆成群,锦衣玉食的,你这日子怎么就不好过了?” “我瞧着你的日子也很好过。人家都说女儿贴心,你可是足足有六个呢。” 至于她自己,自然是不算在内的。 崔姝言这话,可算是戳到崔尚晋的肺管子了。 要说崔尚晋这大半辈子最大的遗憾除了官职不能继续往上升之外,就是没儿子。 可现在,儿子高中状元,等同于他的这两个遗憾都能得到弥补。 儿子是状元,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儿子若是认他,少不得要让他的官职往上升一升。 他不急得上蹿下跳才怪! 果不其然,打了半天的擦边球,崔尚晋终于进了正题:“姝言,你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去看过你哥哥?” 第97章 你不为你自己想,就不为姝言想想吗? “没有。” 这倒是实话,最近崔姝言一直留意着谢春雅的婚事,并没有去看望哥哥。 这时候,崔尚晋看了看左右,神秘兮兮道:“我可听说了,他们这一届上榜的,不必在翰林院修习三年,待考察合格后,直接就能授予官职。” “哦。” 这事儿,崔姝言已经从谢行渊那里听说了。 “哦?你还哦?妇人之见!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重要?你哥哥要是一开始就能得到一个好差事,日后只会升迁得更快!所以这第一步,是很重要的!” “所以呢?” “所以,你该劝劝你哥哥,让他早日回到崔家。有为父给他铺路,他以后只会走得更快,更稳!” “那哥哥听了这话之后,是怎么说的?” “他说……”话说了半截儿,崔尚晋眼皮一翻,“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找过你哥哥了?” “你过来找我,定是因为没有说服我哥哥,想让我去说服他。” “没错!”说着,崔尚晋眼前一亮,语气都比原先急切了几分,“姝言,你想啊,你哥哥的身份高了,你在谢家只会更有脸面。谢家的人,也就更加不敢慢待你。连带着你以后的孩子,也会跟着沾光。” “我什么都不用做,只凭我和我哥哥是一母所生,他日后待我就不会差。” “那不一样!他以后的身份越高,对你就越有助益。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 崔姝言鄙夷地看了崔尚晋一眼:“你自己也就是个从五品的官,多年来,要不是因为高家从中周旋,你只怕是过不了吏部的考核,连这个从五品的官职都保不住。既然如此,也就不必说帮着哥哥谋取更好的职位了。” “官场上的事情,你懂什么?我虽然官职低微,可我认识的人里难道就没有官职高的?如此一层一层托上去,能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 崔姝言无声地摇了摇头,渣爹这人啊,一辈子都在钻营。 从前是,现在更是。 她直接了当,断了渣爹的念想:“哥哥人品纯正,是不屑于做这些事情的。你日后,别再因为这个去找他。” 崔尚晋急了:“合着我说了半天,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是。”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你们兄妹俩,怎么就一个比一个难说服啊?” “是,我们俩都认死理。崔大人,请回吧。” 崔尚晋不服:“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按我说的做,为何又跟我说了这么多?” “日子无聊,顺便看看一个人可以卑劣到什么程度,还挺有趣的。这可比一成不变的折子戏好看多了。” 到这儿,崔尚晋算是明白了。 崔姝言分明是拿他当猴儿看,而她,就是那个耍猴儿的人! 想到这儿,崔尚晋气得跳脚,想教训崔姝言,可看到她身后的石榴,伸出来的巴掌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出了谢府的门,崔尚晋跳上自家的马车,又赶去了翰林院。 这段时间,洛瑾瑜都待在翰林院,接受吏部等人的考核。 这一次,崔尚晋赶到之后,竟然远远地瞧见洛瑾瑜和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男人在说话。 那衣服,那身量,那气度,他再熟悉不过。 看到这个身影,他本能地就想缩脖子。 满朝文武,除了谢王爷,再也没人能有这个气场。 要知道,谢王爷是大齐朝第一个以军功封王的王爷。 单单是有军功还就罢了,人家还博览群书,可以说得上是文武双全。 本就文武双全,又被陛下委以重任,如今放眼整个大齐,谢行渊绝对可以说得上是大齐第一权臣了。 见状,崔尚晋急得都开始挠耳朵了。 这会儿,他恨不得自己亲自过去,好指点自家儿子该如何跟谢王爷说话。 毕竟,若是入了谢王爷的眼,日后必定前程似锦。 然而,洛瑾瑜完全不考虑这个。 他甚至,都不认识谢行渊。 反倒是谢行渊自个儿,给自己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看的跟在他身后的文先生一愣一愣的。 “你便是新科状元洛瑾瑜吧?在下谢行渊,久仰洛状元大名。” 洛瑾瑜虽然不认得谢行渊,却知道谢行渊这个人。 毕竟,年纪轻轻便因军功而封王的人,也只有一个谢行渊而已。 待谢行渊自报家门之后,洛瑾瑜立刻躬身施礼:“在下洛瑾瑜,见过王爷。” “免礼。”谢行渊看着洛瑾瑜,满目欣赏,甚至,再一次自报家门,“你是姝言的哥哥,若是按着姝言来叫,你该叫本王一声……” “叔祖父好!” 谢行渊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一些:“叫大哥。” 洛瑾瑜愣了一下,抬头看到谢行渊面目森然,立刻改口:“大哥。” “嗯。”谢行渊这才满意,单手背后,往别处去了。 洛瑾瑜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崔尚晋急吼吼地过来了。 一过来就忍不住斥道:“呆子!还不赶紧去跟谢王爷赔罪!” “赔什么罪?” “蠢货!按着姝言的关系,你叫他一声叔祖父并无错处。可他偏偏让你叫他大哥,这就是要跟你撇清关系!我可打听过了,这次的任职是吏部考察不假,但是,是谢王爷做最终的决定。你若是得罪了谢王爷,这次指定得不到好职位!” 洛瑾瑜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大齐的官场,不至于混沌成你说的那个样子。” “你懂什么?越是看着干净的时候,往往越肮脏。为父在这官场里混了十几年,难道还没有你一个毛头小子通透不成?” 洛瑾瑜白了他一眼:“敢问如此通透的崔大人,如今可曾官拜丞相?” “你……”崔尚晋一时语结,“总之,听我的没有错。我走的路,可比你走过的路多多了。” “那倒是。抛妻弃子的路,你一直都走的很顺畅。” “孽障!为父还能害你不成?你怎的跟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什么都听不进去!” “为父?崔大人是有多厚的脸皮,居然说得出这两个字?做父亲的,无视儿女的生死,这样的父亲,要来何用?” 说完,洛瑾瑜拂袖而去! 崔尚晋急了:“瑾瑜,你不为你自己想,就不为姝言想想吗?” 第98章 姝言,同谢绍航和离吧 听到崔姝言的名字,洛瑾瑜立刻转过身来:“姝言怎么了?” 崔尚晋看了看左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 洛瑾瑜将信将疑,跟在他身后。 到了一个僻静无人处,崔尚晋才看着洛瑾瑜,痛心疾首道:“儿啊,当年你母亲去了之后,我愧疚万分,立刻就派人去找你。谁知,竟是找不到!” 洛瑾瑜直接拆台:“别装了。你是见自己生不出儿子,才去找的。” “这是谁乱嚼的舌根!没有的事,我一直都在找你。只是因为瞒着高氏,不曾叫她知晓罢了。这件事,我一直做的很隐秘。” 洛瑾瑜直接撕烂他的伪装:“我和舅舅一直住在洛家村,住了十年之久,倒是不曾见过崔大人派去的人。” “莫不是我送去的人不够尽心?”崔尚晋自言自语道。 洛瑾瑜看了他一眼,懒得同他周旋,只说道:“若是你想说这些,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我只问你,姝言怎么了?” “她有孕了。” 洛瑾瑜皱眉:“怎么没听她提起?” “她自是不曾提起的。她有孕的事情,就连谢家的人都不知道。” 这话,洛瑾瑜就不信了:“谢家的人不知道,你却知道?” 他并不以为,崔姝言会把这样的事情单独告诉崔尚晋。 崔尚晋没有这个资格。 “这事儿不是姝言说的,是我看出来的。我府上的那些个小妾怀了那么多个孩子,有孕的妇人什么样,我一清二楚!姝言那个样子,分明就是有孕了。”说着,崔尚晋继续分析,“身怀有孕,却不告诉谢家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洛瑾瑜皱了皱眉。 和妹妹接触的时候,他总觉得妹妹像是有心事似的。 可问她,她又不说。 “只有一个可能,她怀的,不是谢绍航的种儿。”崔尚晋突然凑过来,在洛瑾瑜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 洛瑾瑜吓了一跳,忙捂住崔尚晋的嘴,低声喝道:“你胡说什么?你怎可如此诋毁姝言?再不济,她也是你的女儿。” “我还能不知道这个?所以,我才把你叫到这里来说。你想啊,谢行渊那是什么人物。他这个人的眼睛里向来是揉不得沙子的,这妇人怀孕跟文人怀才是一样的,遮都遮不住。再过一两个月,这肚子可就遮不住了。到那个时候,你想想,姝言该怎么办?” “你闭嘴吧!”洛瑾瑜不耐烦道。 他本能地觉得崔尚晋这是在扯谎,却又怕这件事真的。 如此一想,洛瑾瑜坐立难安,去跟翰林院的人告了假,大步往谢府而去。 …… 听闻哥哥来了,崔姝言欢喜不已,却又有点疑惑。 按理说,这会儿还不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往日里,谢行渊指定还在翰林院忙活着。 可今日,他的这个时候过来,想必是事出有因。 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 故而,一见面,崔姝言就着急道:“哥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没有。”洛瑾瑜摇头,把手里提着的点心递给崔姝言,“是万盛斋的点心,我听闻这里的点心好吃不说,样式也精美,就给你买了些。” 崔姝言接过点心,满眼都是笑意:“难为哥哥还记得我的喜好。” “你是我妹妹,你的喜好,我如何会忘?” 崔姝言笑着点头,却留意到哥哥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肚子上。 若是一次两次还好说,几次三番往她肚子上看,就有些奇怪了。 “巧丫,找几个人,去厨房吩咐一声,中午我院里的饭菜要丰盛一些。再者,准备一个冰碗过来。巧丫,你带几个人仔细盯着,莫要让人在饭菜里做手脚。” “是。”之后,巧丫就带着人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崔姝言和洛瑾瑜二人。 “哥哥有什么话,只管说也就是了。” “姝言,你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没有。好端端的,哥哥怎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没什么。”洛瑾瑜摇摇头,“我就是担心你。” 崔姝言不是个蠢的,直接问道:“那个不是人的崔尚晋说什么了?” 崔尚晋的话,洛瑾瑜没有直接说出来。 因为他觉得,崔尚晋那样的人,说话做事都不靠谱。 他之所以过来一趟,只是担心真的是最坏的那个结果。 “他没说什么。是我最近几日都没见你,想你了,来看看你。” 崔姝言喜不自胜。 哥哥并没有立刻就走,反倒是待在这里,陪着她说话。 没多久,饭菜备上。 落座之后,洛瑾瑜提议:“姝言,我今个儿高兴,下午回翰林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咱们兄妹二人喝点儿酒,可好?” 听完,崔姝言心里犯了嘀咕。 哥哥不是个贪杯的人,却在中午选择饮酒,着实有点奇怪。 毕竟,下午还要接着去翰林院呢。 像哥哥这样谨慎的人,绝不会在还需要当值的时候饮酒。 所以这饮酒的提议,有问题。 哥哥想借着饮酒试探什么呢? 崔姝言的念头在心里转了几转,有了一个推测,却不急着说,只拒绝道:“今日还是不了。我最近这几日有点气血两虚的症状,大夫特意交代,不可饮酒。否则,会影响药效。” 洛瑾瑜没接这话,只看着崔姝言,认真道:“姝言,无论你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袖手旁观。这次吏部的考察我一直都表现得很好,兴许,我会有一个很不错的职位。到时候,我可以把你养活的很好。” “哥哥似乎,话里有话?” “是。”洛瑾瑜直接承认。 如果说之前他还有所怀疑的话,这会儿是全都信了。 不然,妹妹没道理不愿意陪他喝一杯。 说是身子不好,可妹妹瞧着,并没有身子不好的迹象。 只是那眼底总像是染了一层阴翳似的,总让人觉得有点伤感。 洛瑾瑜料定,崔姝言心里有事。 一顿饭下来,洛瑾瑜更是确认了这一点。 因为,桌上有一道大闸蟹,崔姝言一下都没有动过。 妇人有孕,不可食寒凉之物。 这是常识。 洛瑾瑜能感受到崔姝言很珍视这个孩子。 最终,洛瑾瑜凝视着崔姝言的脸颊,认真道:“姝言,同谢绍航和离吧。” 第99章 我的言言不会错,错的只会是别人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决定。 崔姝言指尖一抖,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筷:“哥哥不再问些别的吗?” “不问,也无须问。我的言言不会错,错的只会是别人。” 一句话,说的崔姝言差点儿落泪。 就好像她一个人独自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可是在这一刻,却发现前方的路口,有人执一盏灯火等在那里。 他不问她经历过什么,也不问她为何一步步走到现在,他只是看着她,告诉她,以后的路,他们一起走。 他会护着她,不让她再受到丝毫的伤害。 崔姝言泪凝于眸,却始终没让眼泪落下来。 “哥哥,你如今初到京城,根基未稳。你需要考虑的,是你自己。” “言言,若不是你,我不会走到这京城来。我来京城的唯一理由,就是成为你的依靠,给你撑腰。” 说着,洛瑾瑜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 那里,有很多锥子刺出的伤痕。 头悬梁,锥刺股,他是真的做到了。 那些个看不到希望的日子里,每每想到妹妹,他的心里就有了无比旺盛的勇气。 他要从那偏远的洛川,一步步走到京城来,来为妹妹撑腰,让任何人都不敢欺她半分。 他不知妹妹最近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他要为妹妹撑腰。 无条件为她撑腰。 这一刻,崔姝言握紧自己的手指。 哥哥的话,让她心动。 可她,却强迫自己理智一些。 而洛瑾瑜,已经为她想好了出路:“关于你腹中的孩子,你不必担忧。你只管安心把他生下来,对外,他只会是我的孩子。” “哥哥可知,你若未婚有子,会影响你的婚事。你如今前途大好,不必为我如此。” “不。”洛瑾瑜摇摇头,“言言,你说的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对上哥哥诚挚的双眸,崔姝言甚至有一种现在就跟他走的冲动。 但是,就在这一刻,她的眼前浮现出上一世谢绍航亲手把泽儿摔死在她面前的画面。 她的仇,还没有报。 崔姝言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哥哥,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考虑考虑。” “好。中途无论遇到任何事,找人去通知我。” 现在,他可以为妹妹撑腰了,不再是那个大雨时躲在大树下,眼睁睁看着妹妹受苦,却无能为力的少年。 送走哥哥,崔姝言心中百感交集。 哥哥是在渣爹走了之后过来的,想必,是渣爹看出了什么。 说起来,渣爹不是个聪明人,他能看出来,这谢府的人未必就看不出来。 所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如今,她还是不能确定,若是谢绍航知道她有了身孕,会如何对待她。 上一世,知道她有了身孕的时候,谢绍航已经榜上有名,前途一片大好。 那时候谢行渊也已经瘫在床上,阻碍谢绍航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所以,他连同谢大夫人才敢那样对待她。 这一世,终究是不同了。 现如今,即便谢绍航他们想对付她,也要掂量掂量。 想到这儿,崔姝言心里就有了底气,不再有那么多的担心。 她这边安之若素,崔府之中,却闹了起来。 崔尚晋忙活一天回到府里,娇滴滴的小妾就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迎了上来:“老爷,这是上好的补药。您快喝下,待会儿妾身服侍您睡下。” 又不是第一次喝,崔尚晋自然知道这汤药是什么。 往日里,为了早日生下儿子,他并不排斥喝药。 可现在,他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冷了下来:“拿去倒掉!” 就算是再生一百个儿子,也不会有洛瑾瑜那么出色。 既然如此,他何必放着现成的儿子不要,再去生一个呢? 再说了,之前生了那么多都是女儿,要想再生儿子,希望十分渺茫。 他犯不着再为了这渺茫的希望费心费力。 他吩咐之后,小妾站着没动,嗫嚅道:“老爷,这是夫人的意思。” “甭管是谁的意思,这药,我都不会喝。” 崔尚晋冷了脸,小妾再也不敢久待,忙出去了。 小妾走了没多久,崔大夫人就过来了。 过来之后,她把那碗汤药往崔尚晋身边挪了挪,语气平淡:“老爷,这汤药还是要趁热喝才好。” 崔尚晋看了她一眼:“没必要再喝了。” 崔大夫人的火儿噌的一下就上来了:“老爷在外面贴了一天人家的冷屁股,还没贴够啊?” “纵然是冷屁股,那也是我儿子的冷屁股,我、甘之如饴。” “崔尚晋,你有完没完!”崔大夫人霍然起身,怒视着崔尚晋,厉声道,“从明天开始,你不准再去找洛瑾瑜!” “不准?你说了算吗?” “崔尚晋,你别忘了。你一向政绩平平,若不是我哥哥从中周旋,你连现在这个从五品的官职都保不住。你若是再敢追在洛瑾瑜的屁股后面跑,就等着你的官职一撸到底吧!” “我儿子已经是状元,前途不可限量。便是我的官职一撸到底又能如何?我如今活到了这般年纪,对于官职早就没那么多渴望了。倒是明珠,快到了议亲的年纪。” 崔大夫人两眼一瞪,没想到崔尚晋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是啊,女儿快到了议亲的年纪,崔尚晋这个当爹的官职如何,会直接影响女儿的婚事。 可即便如此,崔尚晋不该拿这个来威胁她。 “你别忘了,明珠也是你的女儿。” “没错,明珠是我的女儿,但,也只是女儿。” 崔大夫人的眼睛,猛然瞪大。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再清楚不过。 说到底,女儿撑不起崔家的门楣,到最后,还是要靠儿子。 可是,这崔府是她苦心经营了多年的,难不成就要这般拱手让给那个贱人的儿子不成? 当年,那个贱人当场撞死在她的花轿前,让她连着做了许多天的噩梦不说,更是让她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如今好不容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多少人记得这件事,偏偏崔姝言拿着这件事当众羞辱她不说,如今洛瑾瑜居然也高中状元。 崔姝言那样做,顶多让她名声有损。 旁人议论归议论,可议论不了几日,这股风头就能过去。 可洛瑾瑜,却让她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当年她嫁给崔尚晋的时候,崔尚晋就是穷书生一个,现在崔家这偌大的家业,是她一点点累积起来的。 让她双手奉上,完全不可能! 为这事儿,崔大夫人气得一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了娘家。 第100章 玉瑶看上了那洛瑾瑜 高家如今是崔大夫人的大哥高锦程当家。 高锦程如今在吏部任职,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 崔大夫人之所以今日过来,是因为早就打听到,高锦程今日休沐。 不然,她是不敢回娘家的。 因为先前那档子事儿,她大嫂对她多有微词。 上一次,若不是她大嫂高大夫人生病,是万万不会让她带着高玉瑶去看状元游街的。 故而崔大夫人今日一回来,就去了高锦程的院子。 一见面,崔大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软软地叫了声:“大哥。” 高锦程对这个妹妹向来是爱护有加,此刻见她过来,脸上也有了喜色:“锦华,今日怎么过来了?” “哥哥这是什么话?这里是我的娘家,我回来,还得挑个日子不成?” “怎会?”高锦程笑着请妹妹坐下,然后命人上茶,之后,他紧挨着崔大夫人坐下,“说吧,今日来找我什么事?” “没事,我就不能来看看哥哥了?”说着,崔大夫人招手叫过贴身婢女,从她手里把东西接过来,递到高锦程面前,“哥哥,眼下已经入秋,你这膝盖受不得冷,前阵子我买了一张上好的皮子,给你做了护膝。待天再冷些,你就用上。” “小妹,你有心了。”高锦程动容道。 不怪他对这个妹妹上心,实在是妹妹对他足够贴心,像这样的小事,有时候连他夫人都考虑不到,唯有他这妹妹,时时刻刻惦记着他。 “哥哥这是什么话?你是我大哥,我为你着想,还不是应该的。” 高锦程点点头,脸上笑意不减:“你今个儿过来,是为了那个洛瑾瑜吧?” 崔大夫人一愣,转念想到这件事瞒不了她哥哥,也就不再扭捏,直接道:“是。” 说着,崔大夫人坐得更近了一些:“哥哥,你能不能做些手脚,不要给洛瑾瑜好的官职?最好是给他一个明面上听着风光,实际上没什么油水的差事。” “这次考核新晋的学子,虽然是由吏部负责考察,却是由谢王爷主导。谢王爷向来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想在他手底下做手脚,很难。更何况,你犯不着跟洛瑾瑜过不去。” “怎么就犯不着?哥哥,洛瑾瑜是那个贱人的儿子。那个贱人当年撞死在我的花轿前,毁了我的婚礼不说,更是让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现在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了,这个贱人的儿子又回来了,我怎能甘心?” “锦华,人应该向前看。尚晋现在没有儿子,崔家的家业,迟早要有人来继承。崔家没有旁支,若是找人来继承,只能找一个养子。与其找个养子,倒不如让这个洛瑾瑜来继承……” 高锦程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崔大夫人已经气得站了起来:“这绝无可能!大哥,你怎么能这么想?难不成我这些年的辛苦,都是为人做嫁衣吗?” “锦华,你这么想可就不对了。哪里就是为人做嫁衣了?” 是高大夫人。 她从外面走进来,看向崔大夫人的时候,脸上满是笑意,完全不是先前几次冷脸的模样。 崔大夫人立刻起身,语气有些弱:“大嫂。” “锦华,客气什么?来,赶紧坐。” 崔大夫人受宠若惊,原本,因为上次崔姝言当众说了多年前的事情,她大嫂已经有好多天都不搭理她了。 今日这般热情,实在是让她感到意外。 高大夫人紧挨着崔大夫人坐下,脸上带笑:“锦华,我有个法子,能解决你眼下的麻烦。还会让你觉得,自己绝不是在为人做嫁衣。” “大嫂,你有什么法子?快说来听听!” “你上次带着玉瑶去看状元游街,这丫头回来就跟我说了,说当今的状元郎貌比潘安。”说着,高大夫人掩嘴一笑。 崔大夫人有些懵:“然后呢?” 高大夫人握住她的手,嗔了她一眼:“锦华,你糊涂了不成?玉瑶看上了那洛瑾瑜。你想啊,要是玉瑶嫁给洛瑾瑜,以后你拿捏洛瑾瑜还不是现成的?玉瑶是你的亲侄女,一向是跟你亲近的。只要你们二人一条心,那洛瑾瑜自然会乖乖听话。” 崔大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就维持不住了,她把手从高大夫人的手里抽了回来:“大嫂的意思是,让我同意洛瑾瑜入崔府,然后再把玉瑶嫁给他,是吗?” “是。这样一来,你也不必担心崔家的家业会落进别人手里,岂不是一举两得?” “哪里来的一举两得?就算是有得,也是你们的得。让我日日看着那个贱人的儿子在我眼前蹦跶,绝无可能!”说着,崔大夫人怒气难消,“原先只有一个崔姝言就已经让我厌烦至极,如今又来了一个洛瑾瑜,要我眼睁睁看着他入崔家,我还要给他张罗着娶妻生子,这绝不可能!” 听完,高大夫人的脸色也沉了下去:“怎么就是我们的得了?你们崔家没儿子,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让玉瑶嫁过去,不比别人嫁过去好?” “那也不行!只要我活着一日,就绝不允许洛瑾瑜进崔家的门!你这如意算盘,还是趁早打消了好!” 说完,崔大夫人拂袖而去。 高大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看着自己的男人说道:“老爷,你说说看,我这么打算,不算是为她考虑吗?可她偏偏不领情,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是小姑娘不成,也不知她矫情、扭捏给谁看!” “锦华一向任性,你犯不着跟她置气。再说了,她现在正在气头儿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哪里还能从长计议?我可听说了,这位新科状元,不少人家都看上了。都在争着抢着打听洛瑾瑜的来历,我看啊,过不了几日,崔家的门槛儿就会被踏破!到那时,咱们可就占不了先机了!”说着,高大夫人急得不行。 “依我看,洛瑾瑜压根儿就不想回崔家去。也就是崔尚晋,剃头挑子一头热,一厢情愿而已。” “怎会?洛瑾瑜就算是中了状元,到底是没有根基。崔尚晋虽然官职不高,可毕竟在京城任职,我就不信,洛瑾瑜会放弃这个捷径。” “夫人,你可别忘了,洛瑾瑜现在姓洛,不姓崔。他既然敢改姓,就摆明了跟崔尚晋势不两立。到底是热血男儿,知道自己的母亲是那样死的,怎会原谅这个做父亲的?” “可到底是血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要我说,锦华就是任性,看不清楚形势。” “罢了,锦华任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倒是夫人你,别再为这件事置气了。” 高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就会和稀泥!她都多大的人了,你还这样宠着她!” 高大夫人如此,高锦程免不了多哄她几句。 不出高大夫人所料,才过了两三日,崔家那边就热闹了起来。 第101章 姝言,今晚我歇在你这里 说起来,虽然洛瑾瑜姓洛,可这些日子,崔尚晋日日跟在他身后,再加上二人长相有些相似,这一来二去的,有心的人一打听,就知道了洛瑾瑜和崔尚晋之间的关系。 如此一来,不少动了心思的人家,都纷纷往崔府下了拜帖。 起初接到拜帖的时候,崔大夫人喜不自胜。 因为拜贴上的署名,都是一些原先她踮脚也够不着的世家夫人。 可现在,这些往日里瞧不上她的世家夫人,现如今居然要来拜访她,可把她高兴坏了。 但,接待了第一位夫人之后,知道了她的来意,崔大夫人的心里就高兴不起来了。 她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为着洛瑾瑜来的。 一次又一次,崔大夫人的耐心渐渐耗尽。 说到底,在这件事里,她捞不到半分好处不说,这些个世家夫人过来,她招待她们,用的点心茶水还都是上好的,次数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偏偏,她又不能拒绝这些人的到访。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人家来了,她只能好好招待,完全不敢动什么手脚。 至于人家所求的事情,她又半分都做不得主,更不想做这个主,最后少不得说洛瑾瑜不愿入崔府,这事儿她管不着。 如此一来,自然引出了洛瑾瑜的身世,以及崔大夫人年轻时候所做的事情,就这样,崔大夫人又在京城的话题圈里火了一把。 崔家的事情,崔姝言是第一个知道的。 知道崔大夫人又火了,崔姝言心里欢喜得很。 这些事崔大夫人既然做了,就别想置身事外。 当然,在这件事里,最恶的人是崔尚晋。 自然,属于崔尚晋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不过,那帮世家夫人在崔大夫人那儿没讨到什么答复,转而又找到崔姝言这边来。 这拨人,也是谢大夫人原先接触不到的。 虽然她住在谢府,背靠着谢行渊的名头,可说到底,他们住在谢府,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世家大族的眼里,向来是瞧不上谢大夫人的。 这一点,谢大夫人心里也是清楚的。 眼下,不少世家夫人来访,让谢大夫人气得捶胸顿足。 毕竟,这些个世家夫人都是她原先接触不到的。 若是现在谢春雅还不曾婚配,倒是可以让崔姝言带着她露露脸,如此一来,长相甜美的谢春雅说不定就会被人看上。 这样的话,怎么也比嫁给程元龙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强。 可现在婚事已经定下,再也无可更改。 为此,谢大夫人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不已,就称病不出,让崔姝言自己去应付。 这样一来二去的,崔姝言倒是结识了不少人。 只是,关于哥哥的婚事,她始终没有承诺什么。 过了没几日,这拨人就不怎么来了。 崔姝言乐得清闲,安安稳稳地养着自个儿的身子。 让她烦恼的是,谢绍航开始往她院子里来。 来了也不说话,就坐在她旁边看书,让崔姝言十分不适应。 他来,崔姝言就得笑脸相迎。 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有些事,就得继续伪装。 这一日,谢绍航如往日一般来到她的院子里,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就看向正在绣花的崔姝言:“姝言,不知为何,在你这里,我心里总能清净一些。” “是么?那倒是我的荣幸了。”崔姝言笑着回应。 谢绍航起身,坐过来:“姝言,以后,我会待你好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崔姝言也不知谢绍航在想些什么。 但是,晚上的时候,她刚刚躺下,就听巧丫在外面说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这是巧丫在给她报信。 但是,巧丫是拦不住谢绍航的。 说到底,谢绍航是她的夫君,他来她的院里,是理所应当的。 说话间,谢绍航已经走了进来。 崔姝言在床上躺着,甚至还没来得及起身。 如今身怀有孕,她起身的时候要顾及腹中的孩子,笨拙了不少。 她刚撑起上半身,谢绍航就已经到了她的床前,按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并示意她往里面一些。 崔姝言躺着没动:“夫君这是何意?” “姝言,今晚我歇在你这里。”说着,谢绍航已经开始脱衣服。 崔姝言急中生智:“夫君,我这几日夜里咳嗽得厉害,怕是染了风寒,不太方便。” 谢绍航脱衣服的手一顿,之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见他如此,崔姝言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第二日一大早,谢大夫人就过来兴师问罪:“姝言,昨日绍航过来,为何你没留他?” 崔姝言依旧是昨日那样的说辞。 谢大夫人却皱了皱眉:“染了风寒可不是小事情,找大夫看过没有?” “没有。只是有些咳嗽,也不曾发热,想必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虽然跟着何医女学医,可到底是浅薄了些。这样吧,我刚好带了府医,让他过来给你诊脉。” 说话间,府医走上前来,手放在崔姝言的手腕上。 这一幕,崔姝言早有预料,也有应对的法子,故而并没有丝毫的慌乱。 然而,诊脉之后,府医面色平静:“少夫人,您这是染了风寒,几服药下去也就没事了。” 崔姝言指尖微动。 这不对。 府医的医术虽然说不上是高明,可她有孕已经两个多月,府医不应该看不出来。 除非,是有人让他说假话。 有了结论,谢大夫人很快带着府医离开。 没多久,荣嬷嬷捧着一碗药进来:“少夫人,您染了风寒,府医开了方子。这药是大夫人吩咐老奴看着熬的,您赶紧趁热喝了吧。” 第102章 少夫人,当心! 崔姝言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汤药,淡淡一笑:“嬷嬷,先放着吧。我刚刚吃了点东西,这会儿有点撑,喝不下了。” 荣嬷嬷脸上笑意不减:“少夫人,夫人吩咐,让您尽快喝下。这药啊,还是趁热喝药效才好。若是凉了,药效就会大大减弱。” 崔姝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语气不疾不徐,却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威压:“嬷嬷,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喝不下。怎么,嬷嬷还要灌我不成?” 荣嬷嬷脸色一变:“少夫人,老奴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最好。这药放着吧,我想喝的时候,自然会喝。” 荣嬷嬷低下头去,转身走了出去。 巧丫有些担心:“小姐,这样得罪了荣嬷嬷,会不会不大好?” “不会。” 若是放在以往,她自然不会这般直白地忤逆谢大夫人。 可是,如今她腹中有了孩子,为了孩子,她什么都肯做。 这药,多半是打胎药,她是万万不会喝下的。 哪怕,她即将迎来的,是一场狂风暴雨。 但,奇怪的是,直到日落西山,谢大夫人那边再也没派人过来。 这不是谢大夫人做事的风格。 她一定还留有后招。 夜色暗淡下来之后,崔姝言看着如墨的夜色,大约知道了谢大夫人的打算。 谢大夫人这个人,向来是足够狠心的。 果不其然,崔姝言刚睡下没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 同时传来的,还有石榴警惕的声音:“少夫人,当心!” 崔姝言早有预料,立刻拿帕子掩住口鼻。 在起身的瞬间,睡在外间的巧丫拿着个鸡毛掸子,朝着窗户边上狠狠砸了过去。 崔姝言一看,就看到窗户纸被人撕开一个小洞,一个冒着烟儿的竹筒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崔姝言和巧丫对视一眼,巧丫顿时拉开一旁的柜子,从里面的匣子里取出一包药粉。 这药粉是崔姝言早就配置好的,有毒。 “小姐,您捂好口鼻。”说着,巧丫站在崔姝言前面,警惕地看向门口。 但凡有人冲进来,她就要撒出手里的药粉。 二人严阵以待。 奇怪的是,这内院闹得这样厉害,外院却无一人进来。 明明这外院还住着七八个丫鬟婆子呢。 这时候,外面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 从外面的声音来判断,来的人不止一个,石榴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哨音响起。 片刻之后,似乎有另外的人加入,外面的打斗声愈演愈烈。 崔姝言有些担忧,正想走到窗口处往外看看,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下一刻,门被人踹开,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出现在崔姝言的视线里。 看到他,崔姝言立刻道:“巧丫,收手!” 来的,是谢行渊。 看到崔姝言毫发未损,他脸上僵硬的表情才有所舒缓,问道:“没吓着吧?” “没有。” 转瞬,留意到巧丫手上的药粉,谢行渊皱了皱眉:“拿远一些。” 巧丫立刻照办。 崔姝言走出去,看到了右臂负伤的石榴。 这时候,文先生站在她的身旁,正为她包扎。 旁边的地上,躺着几个黑衣人。 谢行渊声音冷厉:“文先生,让耿顺来见我。” 耿顺,是负责王府守卫的侍卫长。 文先生应了一声,立刻去叫人。 就在这时候,谢大夫人从外面匆匆而进。 看到谢行渊,她仿佛很意外的样子:“叔父,您、您怎么在这里?” 谢行渊冷眼看去:“我若再不来,府里就要闹出人命了。” 仿佛这时候才看到地上那几个黑衣人似的,谢大夫人惊讶不已:“这、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黑衣人闯进来?” “你这话,是在问我吗?”说着,谢行渊的脸色更冷了几分,“这座宅院是你来管的,既然你管不好,自现在开始,就让崔氏来管。” “叔父,这只是一桩意外。” “意外?这样的意外若是再来几次,是不是连本王的性命都要搭在里面?还是说,你以为本王现在是在跟你商量?” 他说的话,是在告知谢大夫人,而非商量。 谢大夫人脸色一变,不敢多言,只好照办,亲自去取管家的钥匙和对牌等一应信物。 却在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崔姝言一眼。 谢大夫人走后,谢行渊问道:“她为何对你出手?” 崔姝言没说话,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只这一眼,谢行渊就明白了。 谢行渊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还是不愿意和离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是、想报复大房一家?” 崔姝言意外不已:“你怎么知道?” “猜的。” “你要阻止我吗?”说着,崔姝言的声音冷了不少。 谢行渊已经看出了她的企图,若是他出手阻止,她就半分胜算也没有了。 “不会,你只管做你的事情。” 崔姝言心底一热,问道:“石榴是您的人吧?” 谢行渊怔了一下,没反驳:“是。” 这一点并不难猜,那声高亢的哨音响过之后,谢行渊等人就过来了。 发出求救哨音的人,只可能是石榴。 沿着石榴这条线去想,崔姝言猛然抬头,看向谢行渊:“何师姐也是你的人?” “不是。是我请她来的。” “至善大师和孔大儒呢?” “孔大儒我可请不动,那是你自己结下的善缘。至于至善大师,倒是卖了我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 崔姝言十分意外:“你是谢家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你见过心存算计的家人吗?” 他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崔姝言点点头,明白了。 心里还是觉得很意外。 原来,谢行渊从那么早开始,就想着要帮她了。 只是,身为谢家辈分最高的人,他若是不喜欢谢家大房,直接让他们搬走就是,为何这般大费周折? 转瞬间,想到谢大夫人背后潜藏着的势力,崔姝言也就见怪不怪了。 “贤贵妃和谢大夫人之间的关系,查清楚了吗?” 第103章 姝言,你怎么能这么跟春雅说话? “二人之间的关系很是隐蔽,我也是查了数日,才有了一些眉目。二人明面上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贤贵妃幼年时曾经落水,被老大媳妇所救。自那之后,二人一直有往来。只不过,一直是暗中往来,很少有人知道。” 原来,是救命之恩。 这时候,谢行渊又补充道:“贤贵妃育有一子,今年十五岁,是六皇子。” 听到这儿,崔姝言明白了。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这也就意味着,等这些皇子成年之后,会有夺嫡之争。 谢大夫人多半是想挣个从龙之功,才付出这么大的血本。 如果仅仅是救命之恩,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会这么牢固,若是再牵扯上彼此纠缠不清的利益,就不一样了。 这样一来,上一世的一切也就说的通了。 谢行渊为人耿直,向来不徇私,也不会偏向任何人,所以,这样的他对于贤贵妃和谢大夫人而言,是没有任何帮助的。 再加上谢行渊不好糊弄,在这样的情况下,尤其是谢绍航已经榜上有名的情况下,他们弄死谢行渊,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上一世谢行渊居然是那样的下场,崔姝言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幸好,如今她重活一世,让谢绍航名落孙山,有些事,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了改变。 这时候,谢大夫人回来了。 荣嬷嬷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一个匣子。 在谢行渊面前,谢大夫人很是卑微:“叔父,管家的一应信物,都在这里了。” 谢行渊点了点头,之后看向崔姝言,表情很严肃:“崔氏,你且暂管府中诸事。若有人胆敢为难你,只管去松鹤堂禀报本王。” “是,叔祖父。” 这时候,文先生前来禀报:“王爷,耿顺已经带到。” “去外院花厅。” 这里是内院,总不好来太多人,不方便。 就这样,一行人出了内院,来到外院花厅。 耿顺跪在那里,额头冷汗直流。 谢行渊坐在主位之上,并不急着发落他。 文先生上前一步,禀报道:“王爷,这伙黑衣人的来历已经查清楚了。是外面请的杀手,据领头人交代,他们的任务是闯进少夫人的院子,迷晕少夫人。” “只有这些吗?”谢行渊问道。 “回王爷的话,只有这些。” 崔姝言坐在一旁,心中明了。 这伙黑衣人过来,是冲着会功夫的石榴来的。 解决了石榴,把她也迷晕了之后,自然会给她灌下堕胎药。 谢大夫人的手段,果然狠辣。 且,即便是东窗事发,也不会查到她的头上去。 问完文先生,谢行渊冷眼看向耿顺:“在你的护卫之下,府里能混进这么多杀手,你可真是能耐得很!” “是、是属下办事不力。” “既然办事不利,便不必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说完,谢行渊吩咐文先生,“日后,王府侍卫长一职,交给周成东来负责。” “是,王爷。” 之后,耿顺被带了下去。 这时候,谢行渊的目光落在谢大夫人的脸上。 谢大夫人急忙低头:“叔父,此事是我御下不严。以后,断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行渊没看她,只起身离开。 谢行渊走了之后,谢大夫人弯下去的腰慢慢直了起来,她冷冷地看了崔姝言一眼,随即起身离开。 到了她自己的院子里,谢大夫人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这杀手阁的杀手一向是稳妥的,怎么会出这样的岔子?” 荣嬷嬷忙上前劝道:“大夫人,您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凡事总有万一。” “可这个万一非但让我丢了管家之权,还害得耿顺丢了侍卫长的职位。我以后若是再想做什么,可就难了。” 荣嬷嬷不解:“大夫人,您今晚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谢大夫人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出来,只含糊地糊弄过去。 谢大夫人气急败坏的时候,崔姝言已经安然入睡。 隔日一早,她刚梳洗过,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就瞧见谢春雅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崔姝言,你胆大包天,居然抢了我母亲的管家之权!” 崔姝言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春雅,这是哪个不检点的在你面前乱嚼舌头根子?这管家之权并非是我抢的,是叔祖父硬塞给我的。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去找叔祖父。” “你……” 去找谢行渊,谢春雅自然是不敢的。 她瞪着崔姝言:“你去找叔祖父,就说你管不了家,把管家之权还给母亲。” “不,我不敢。你敢你去。”说着,崔姝言吩咐人摆饭,她饿了。 这时候,一个不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姝言,你怎么能这么跟春雅说话?” 是谢绍航。 崔姝言看过去,语气不疾不徐:“夫君觉得,我该怎样跟春雅说话?这真是怪了,昨晚我才遭遇过刺杀,惊魂未定,你们一个个的就算是昨晚不知道,今早也该听说了。听说了之后,对我没有半句安慰的话还就算了,一来就指责我抢了母亲的管家之权,这是何道理?” 谢绍航一时语结。 谢春雅嘴快,直接道:“你不是没事吗?” “对,我是没事。怎么,妹妹还盼着我有事?” “姝言,春雅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谢绍航皱了皱眉:“姝言,你现在怎么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若是你遭遇刺杀,生死一线,醒来之后没得到半分安慰,却被人接连指责,你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说话吗?” 说着,崔姝言话锋一转,“甚至直到现在,你二人都未曾问过是谁要对我下手?春雅不问我不怪她,可你呢?身为我的夫君,你为何不问?你可知,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昨晚稍有差池,你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你、你怀孕了!”谢春雅惊讶不已。 谢绍航却是眼神躲闪,看向别处,等他反应过来这样不对的时候,立刻看向崔姝言,却发现此时崔姝言也在看着他。 那通透了然的目光,仿佛能看穿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顿时,谢绍航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她发现了? 第104章 姝言,把这个孩子打掉吧 下一瞬,谢绍航就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做的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怎么,夫君知道我怀了你的骨肉,心里不高兴么?” 这话,崔姝言是故意说的。 谢绍航自然知道,她腹中所怀的,不是他的骨肉。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要这般恶心他。 这个上赶着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为人所不齿! 的确,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打算。 可是,谢绍航再怎么打算,都不该用这样的事来算计她。 待字闺中时,她何尝不是怀着最美好的愿望,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婿能救自己于苦海之中。 可是结果呢,成亲之后,她不过是从一个苦海到了另一个深渊而已。 上一世,她孤苦无依,只能任凭谢绍航等人肆意作弄她,但是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 这时候,就连谢春雅都注意到了谢绍航的不对劲儿。 她皱了皱眉:“哥,你这脸上怎么半分喜色都没有?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崔姝言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就算是她怀上了你的孩子,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对吧?要是怀上孩子的人是林馨柔,你只怕是高兴坏了吧。哼,她都那么对你了,你心里还惦记着她……” “春雅,你闭嘴!” “怎么,我还不能说了?要我说,林馨柔这样的人,就该一棍子打死,你现在还留着她的性命,不就是舍不得她吗?” “春雅,你出去!”谢绍航直接下了逐客令。 “哼,出去就出去!你对林馨柔要是有这么凶,她也不敢这么算计你!” 撂下这句话,谢春雅气鼓鼓地走了。 谢春雅走了之后,谢绍航看向崔姝言:“姝言,把这个孩子打掉吧。” “为何?”说着,崔姝言一脸受伤的表情。 “因为、因为当初我与你圆房的时候,喝了点酒。我问过大夫了,喝酒之后圆房,孩子生下来有可能会不太好。所以、所以这个孩子,咱们先不要。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表面上,崔姝言诧异不已:“不,这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不要他。再说了,当时刘大夫来给你看诊的时候明明白白地说过,你日后怕是房事艰难。这样,我们怎么会有自己的孩子?” 这话,崔姝言是故意说的,直戳谢绍航的肺管子。 谢绍航果然怒了:“那刘大夫说的是假话!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 崔姝言没言语,明显是不信。 谁曾想,这反倒激怒了谢绍航。 突然间,他跟疯了一样朝着崔姝言扑过来,伸手就要解她的衣裳。 事发突然,崔姝言没有防备,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抱住。 巧丫见状,急忙拿过挂在墙上的鸡毛掸子,照着谢绍航的脑袋就打了过去。 平白被一个奴婢打,谢绍航哪里肯依,转头就给了巧丫一脚。 这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面的石榴。 石榴进来,直接就朝着谢绍航踹了两脚。 谢绍航虽然有些身手,但是在石榴面前,完全不够看,只与石榴过了两招,就被打翻在地。 谢绍航怒极:“反了!反了!你们真是反了!” 崔姝言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淡漠:“夫君,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下作的人。” “我下作?你敢说我下作?你知不知道你若是留下肚子里这个孩子,我们就没办法重新开始了?” “夫君这是何意?”崔姝言故意问道。 重新开始? 去他的重新开始! 此后余生,她都不会再和谢绍航扯上半分关系! 谢绍航眼神躲闪:“这、这孩子若是个不好的,你会被人议论的。我不想让你被人议论。” “你为何一口咬定这个孩子是个不好的?” “不是我说的,是大夫说的。饮酒后行房,极有可能生下不好的孩子。” “你也说了,是极有可能,并非一定。难道,为了你口中虚无缥缈的可能,就让我放弃这个孩子吗?呵,谢绍航,这也是你的骨肉,你怎能如此狠心啊?” 这一句一句的,完全是往谢绍航的心口上戳! 这一刻,崔姝言心底,酣畅淋漓! 她就是要一遍遍提醒谢绍航,他到底做过怎样畜生不如的事情! 还妄想和她有以后?做梦! 甭管谢绍航现在在发什么疯,她只觉得恶心! 谢绍航终于说不出话来,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走了出去。 这一走,就走到了谢大夫人的房里。 这会儿,谢大夫人余怒未消,正吩咐手底下的管事,让她们警醒一些,万万不可听从崔姝言的吩咐。 就在这个时候,谢绍航一身狼狈地出现。 见状,谢大夫人立刻命人离开,还让荣嬷嬷去外面守着。 知子莫若母。 见谢绍航这个样子,谢大夫人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果然,谢绍航一开口,就带着满满的悔意:“母亲,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该听你的话,让叔祖父和姝言……” 啪! 谢绍航的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这一巴掌还是没能把谢绍航打醒,他看着谢大夫人,哀求道:“母亲,就当之前的事情是一场梦。我以后、我以后要和姝言好好过日子!” 谢大夫人满目惊讶:“你疯了吧!你明知道……” “这不重要!”谢绍航疯狂摇头,“母亲,这不重要。过去的就算是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 “你真是疯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管你现在对崔姝言抱着什么心思,尽快打消掉!” “不……” 啪! 又是一巴掌甩过去! 谢大夫人怒不可遏:“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哪里还有半分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原先,你信誓旦旦,说自己定会榜上有名。如今被林馨柔那个女人算计,名落孙山,就这么一点打击,你就受不了了,是吗?” 谢绍航被打懵了,坐在地上,神色怔怔的。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叫荣嬷嬷进来,把他送回听枫院。 之后,她招手叫来下人,吩咐道:“让林姨娘去听枫院伺候少爷。” 就这样,阔别多日之后,林馨柔又踏进了听枫院。 第105章 难不成,他真对崔姝言上了心? 再度踏进听枫院,林馨柔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 却在看到谢绍航的瞬间,满心的恐惧烟消云散。 此时,谢绍航背对着她站在窗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紧走几步到了谢绍航的身后,委屈道:“绍航哥哥。” 谢绍航回身,看着林馨柔,神色有些茫然。 林馨柔急忙道:“绍航哥哥,先前的事情,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太难过了。如果那样能让你撒气,我心甘情愿。” 谢绍航缓过神来,推开林馨柔,语气冷硬:“你走。” “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不走。”说着,林馨柔再度上前,张开双臂抱住谢绍航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绍航哥哥,我很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没有。” 他不会去想念一个害他前途尽毁的女人。 “绍航哥哥,我真的没有算计你。是崔姝言,一定是她,是她设计陷害我,想要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 听到崔姝言的名字,谢绍航直接把林馨柔推倒在地:“放肆,不许你提姝言的名字!” “姝言?你现在叫她姝言?你怎么能这样?”林馨柔站在谢绍航面前,歇斯底里道。 “为何不能?”谢绍航反问道。 林馨柔抓住谢绍航的手腕,急切道:“你怎么能这样?你说过的,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只爱你一个,你配吗?为了你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就葬送我大好的前程。你这样的人,配得上我的爱吗?” “我没有。绍航哥哥,我真的没有!是崔姝言,一定是她搞的鬼!一定是!” “够了!证据确凿,不会有错。你走!” 谢绍航一声令下,林馨柔就被人架了出去。 这边发生的事情,谢大夫人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之后,她的眉深深地皱了起来:“如今就连林馨柔都不管用了。难不成,他真对崔姝言上了心?” 荣嬷嬷在一旁听着,一头雾水:“夫人,少爷对少夫人上心,不应该吗?”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成大事者,不该沉溺于儿女私情。” “可少夫人是少爷的正妻,终究是不同的。” “荣儿,你不懂。” 当时,做这样的事情,谢大夫人是瞒着荣嬷嬷的。 原因无他,荣嬷嬷自幼便跟着她,二人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且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是要冒着风险的,既然如此,她不想让荣嬷嬷也牵涉其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荣嬷嬷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全貌。 荣嬷嬷困惑不已,想要再问些什么,而谢大夫人已经转移了话题:“荣儿,崔姝言那边,可曾让府中管事过去听训?” “暂时还没有。”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这个崔姝言,到底在搞什么鬼?她已经拿到了掌家权,理应召集府中管事,伺机立威。” 她所不知道的是,这所谓的立威,崔姝言完全不在乎。 她又不打算让谢府好,管那么多做什么? 况且,谢大夫人在谢府深耕多年,这底下办事的都是谢大夫人的人,既然如此,她即便是发号施令,底下的人也未必会听。 她当然可以杀鸡儆猴,借此立起自己的威风,但是,没有意义。 这座府邸,不值得她去耗费心神。 现在,她只需要养好自己的身子,顾好自己的身子就行。 吃好,喝好,睡好也就是了。 在外,谢行渊已经命自己的心腹周成东管理王府的守卫,如此一来,不必担心有刺客突然出现。 她需要防备的,无非是内宅的一些手段。 这会儿,崔姝言正吃着刚洗好的葡萄,巧丫在一旁给她打着扇子,就听石榴在外面说道:“少夫人,您师姐来了。” 说话间,何医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崔姝言在吃葡萄,她直接捏了一颗紫莹莹的葡萄扔进嘴里,赞道:“这葡萄,真甜!” “师姐若是觉得甜,就多吃一些。” 何医女笑笑,在她身边坐下:“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传闻师姐是个有靠山的人,既然有靠山,怎的还会听从谢王爷的安排?” “安排?他可安排不了我。我啊,欠他一个人情。帮你,算是还他的人情。”说着,何医女眉眼弯弯,满脸都是笑意。 崔姝言心中一动:“哦?是什么样的人情?” “他曾救过我的性命。”说着,何医女眉眼含笑。 崔姝言笑了笑,原来是救命之恩啊,真好。 “别多想。虽然我救了他,但是我与他之间,可没有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戏码。”何医女补充道。 崔姝言脸上笑意不减,笑容里带着一丝促狭:“整个京城都传闻你有靠山,我倒是很好奇,你这靠山究竟是谁?” “想知道啊?”说着,何医女又往嘴里扔了一粒葡萄。 “师姐若是不愿意,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愿意的。附耳过来。” 说着,何医女凑过去,在崔姝言耳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 崔姝言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何医女。 何医女却是笑了笑:“千万别泄露出去。不然,我的日子可就没现在这么逍遥了。” “师姐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何医女笑笑,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碧玉,递给崔姝言:“戴着。” 崔姝言接过,发现这碧玉玉质通透,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玉质好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优点。它最大的优点,是能够感知到周围的毒物。若周围有毒物出现,它就会变得滚烫。” 崔姝言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欣喜之余,却把这避毒玉递了回去:“这么珍贵的东西,即便是你,只怕也不多。相对而言,还是你更需要这个。” 何医女却把这玉推了回来:“说了给你用就给你用,你安心收着就是,不必再推脱。” 之后,何医女又教了崔姝言一些辨别毒物的法子。 虽然崔姝言的理论知识丰富,但毕竟缺少实践,听何医女这么一讲解,崔姝言心里就更有数了。 到最后,何医女神色严肃,提醒道:“单一的毒物更好分辨,怕的就是利用相生相克。这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不好分辨。你须得多加小心。” 崔姝言郑重点头:“师姐放心,我会小心的。” “其实,我还是建议你尽快离开这里。那位谢大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的,实则心机深沉。先前你没有惹到她,她自然慈眉善目。但是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我明白。只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就算是离开,也不能突然离开。 不然,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大打折扣。 先前的刺杀已经让她心生警惕,上一次能脱身,是因为谢行渊的人来得及时,可下一次,她未必会有这样的幸运。 如果只有她自己,她可以赌。 但,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她不想冒任何危险。 只是,即便是离开,也得是“被迫”离开。 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见崔姝言如此坚持,何医女也就没有多说。 她起身告辞,却在出院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第106章 言言,我们赶紧离开谢府,好不好? 何医女没料到外面有人进来,再加上进来的这人比较着急,俩人就撞上了。 瞬间,何医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幸好她身后的婢女会武,扶了她一把,不然,她可就倒下了。 来的是洛瑾瑜。 见撞到了人,他立刻道歉:“对不住,是我冒失了。” 突然知道妹妹遇刺,他焦心不已,急着来看看。 何医女轻轻呼出一口气:“无妨。” 说着,她抬起头来,看到眼前的人,不禁愣了一下:“你是?” 她来崔姝言这里这么多次,可从来没碰到什么男人。 瞧这人的气度,也不像是谢绍航那个混蛋。 洛瑾瑜急忙行礼:“在下洛瑾瑜。” “你和姝言……” “她是我妹妹。” 何医女顿时就笑了:“哦,我想起来了。原来你就是姝言那个状元哥哥啊。恭喜!” “多谢。姑娘,你要不要紧?可否需要在下带你去看大夫?” “无妨,我自己就是大夫。你进去吧,我走了。” 说完,何医女带着自己的婢女,潇洒离开。 洛瑾瑜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见到崔姝言,洛瑾瑜的第一句话就是:“言言,刺杀你的人是谁?” 崔姝言很是意外:“你怎么知道?” 按说这件事,是不应该传出去的。 “崔尚晋说的。” “他怎么知道?” 洛瑾瑜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倒是你,有没有查出是谁要刺杀你?” “是谢大夫人。” “她为何……” 崔姝言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缓缓道:“我有孕的事情,她知道了。她让人给我端了堕胎药,我不肯喝。” “言言,我们赶紧离开谢府,好不好?” “哥哥放心,我会尽快离开的。” “不能尽快,是现在就离开。”洛瑾瑜态度坚决。 崔姝言神色平静:“哥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乱来。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洛瑾瑜急了:“言言,你让我怎么放心啊?” “府里的侍卫长已经换过,上次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可是,她一旦对你动了杀心,就不会轻易放弃。言言,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哥哥放心,我已经有了对策。而且你知道的,我身边有石榴,她的身手很好。” 无论洛瑾瑜怎么劝,崔姝言都不肯现在就离开。 最终,洛瑾瑜口干舌燥,叹了一口气:“言言,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啊?”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能与你重逢,我心中不胜欢喜。既然如此,我就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好吧,若有需要我帮忙的,立刻让人去通知我。” “当然。”说着,崔姝言狡黠一笑,“我就这一个哥哥,我若是有了事,不找你找谁?” 洛瑾瑜会心一笑:“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记着,一切小心为上。但凡是入口的东西,必须得让自己信得过的人经手。” “哥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如今她院子里也是有小厨房的,所以,吃的东西,她不会假手于人。 洛瑾瑜叮嘱再叮嘱,最后,忧心忡忡地走了。 哥哥的到来,倒是提醒了崔姝言一件事。 按理说,谢府发生的事情,崔尚晋是不会知道的。 可崔尚晋却知道她遇刺的事,这就说明,谢府有崔家的眼线。 既然如此,事情反倒是好办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崔姝言就去了崔府。 这一次,她摆足了身为谢府少夫人的派头,单单是跟在身后的丫鬟婆子,就足足有十几个。 进了崔府,崔姝言直接奔着正厅就去了。 按理说,这正厅是款待贵客用的。 往日里在崔府,崔姝言就算是远远地看一眼正厅,都是不被允许的。 可现在,她堂而皇之地坐在正厅里,且,坐的是主座。 落座之后,崔姝言神情倨傲地看向闻讯而来的崔家下人,命令道:“让高锦华来见我。” 高锦华,是崔大夫人的闺名。 下人惊呆不已,但看着崔姝言这么大的派头,也不敢多插嘴,忙去通知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知道这事儿之后,气得脸色都白了:“这崔姝言是有病吧,这里是崔府,何时轮到她发号施令了?” “大夫人,您先前在她手上吃过亏,这一次,可得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才是!” “哼,我还能怕了她崔姝言不成?就算是她迫使我服了毒又如何?真惹急了我,便是拼却一死,我也得弄死她!” 就这样,崔大夫人气势汹汹地来到正厅。 一到正厅,瞧见崔姝言扬着下巴,端端正正地坐在主座上,崔大夫人就气得不打一处来,当下,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就怒斥道:“崔姝言,你也太放肆了吧?” “放肆?”崔姝言一脸疑惑,“我怎么就放肆了?这座崔府早晚都是我哥哥的,既然是我哥哥的,那就是我的。如此说来,我坐坐这个主位又怎么了?” “想让洛瑾瑜进崔府,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啧,你还做着梦呢。人在做,天在看,你曾经做过什么,就会遭到什么报应。没想到吧,如今风水轮流转,我哥哥现在是崔家唯一的男丁,如今又高中状元,他继承崔府,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崔姝言,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我若是不开口,他洛瑾瑜就休想进崔府的门!” “是吗?那你可知道,最近你那千辛万苦抢来的夫君,正日日跟在我哥哥身后,哭着喊着想让他回崔府呢!” “他说的不算!” “啧啧,大夫人这话说的可真是猖狂啊。只可惜,有些事注定不能让你如愿了。”说着,崔姝言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丫鬟婆子,“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谢家的老祖宗已经下令,如今谢府的掌家权,掌握在我的手里。我家叔祖父如今对我很是信任,你猜,若是我到他跟前说一声想让我哥哥回崔府,你猜,他办不办得到?” 第107章 崔姝言,你怎么敢! 闻言,崔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响。 要真是那位谢王爷开口,她还真是反抗不得。 但,她可不觉得那位谢王爷会为了崔姝言开这个口。 却又,不得不防。 她恶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不过是拿了谢府的掌家权而已,你还真以为整个谢府的人都能为你所用不成?”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用不着你费心。倒是你高锦华,着实是没用。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没笼络住自己夫君的心还就罢了,结果连个儿子也没能生出来。现如今一大把年纪了,自己生不出来,就逼着府里的小妾生,还得防着我哥哥什么时候回府。做主母做到你这个份儿上,还真是可怜啊!” “我可怜什么?我纵然再可怜,也没有你母亲可怜。即便是为崔尚晋生育了一儿一女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被崔尚晋给负了,白白丢掉了性命!” “在这世上活着,谁能不死啊?我母亲死了,谁不叹她一声烈女子,到底是有了这死后的荣安。倒是你,等你死了,只会被人唾弃。我等着,等着你以那样悲惨的结局死去。” 说着,崔姝言的唇角,氤氲出淡淡的笑意。 这一瞬,崔大夫人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偏偏崔姝言说的话,她还反驳不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能拿捏住崔姝言,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没什么好惧怕的。 没嫁人,崔姝言任她磋磨。 即便是嫁了人,也得嫁进她千挑万选的“好人家”,不过是继续受折磨而已。 谁曾想,崔姝言走了狗屎运,居然得到了那位谢王爷的青睐,有了谢府的管家权。 这就罢了,那洛瑾瑜犹如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般,横空出现,一出现还是状元之位,万众瞩目。 现如今,京城里的显贵人家争着抢着想跟洛瑾瑜结亲。 若是洛瑾瑜真和权贵之家联姻,日后就更加不可小觑。 崔尚晋也只会更卯足了心思,想要让洛瑾瑜认祖归宗! 到那时,崔家哪里还会有她说话的余地。 一想到这些,崔大夫人只觉得半边脸颊都是疼的。 不,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这崔府是她的,是她三个女儿的,任何人都不能夺走! 再看向崔姝言的时候,崔大夫人满眼都是恨意:“崔姝言,你今日是回来耀武扬威了是吗?” “对啊。昔日你看我不起,今日你高攀不起。这种落差,我很享受呢。就是不知道高锦华你,心里是如何想的。” 说着,崔姝言的目光落在崔大夫人身上,满是挑衅之意。 崔大夫人上前一步,想掌掴崔姝言。 可,还不等她近前,石榴就已经护在崔姝言面前。 崔姝言起身,缓缓走向崔大夫人,扬唇一笑:“被自己曾经鄙视的人蔑视,是个什么感觉?” “崔姝言,你……” 回答崔大夫人的,是崔姝言甩过去的一个耳光。 啪! 以往,崔大夫人曾甩过她很多个耳光。 后来,崔大夫人自己动手嫌手疼,改为让下人动手。 那些年挨过的耳光,还真是数不清有多少了。 那么今天,她开始还给她。 是的,开始。 这只会是开始,而不会是结束。 打完之后,崔姝言死死地捏住崔大夫人的下巴,声音冷漠:“高锦华,的确如你所说,打你耳光还挺爽的。既然如此,以后我会经常光顾崔府的。若是我一时兴起,把你叫去谢府打耳光也未尝不可!” 说完,崔姝言松开崔大夫人的下巴,扬手又是一个耳光。 “崔姝言,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都已经打了,你还在问我敢不敢,真是可笑!”说着,崔姝言自顾自地笑了笑,“说起来,现在抽你几个耳光又算得了什么呢?假以时日,总要一天抽你几十个耳光才舒服呢。” “崔姝言,你敢!” “那就等着瞧吧!” 说完,崔姝言带着人,扬长而去。 到了马车上,巧丫满眼冒星星地看着崔姝言:“小姐,你也太敢了吧。我都不敢眨眼,生怕是在做梦!” 崔姝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今天去崔府,且来了这么一遭,她是故意为之。 接下来,就看崔大夫人会不会忍下这怒气了。 她觉得,不会。 既然不会,她期待着崔大夫人接下来的举动。 崔姝言回了谢府,依旧派头十足。 就在快回到她的院子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仔细一看,那瘦得跟骷髅一样的身影,不是林馨柔还能是谁? 崔姝言冷眼一瞥,吩咐身后的丫鬟:“去将那鬼鬼祟祟的人带过来!” 林馨柔很快被带了过来。 看着现在的崔姝言,她简直不敢相信。 曾几何时,崔姝言站在她面前,连头都不敢抬,更别提正眼看她了。 可现在,崔姝言的身上穿着上好的流云纱,头上、手上佩戴的,无一不是名贵的饰品。 这就罢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脸上明艳的神采。 不过短短数日,崔姝言脱胎换骨,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馨柔如何想,不在崔姝言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瞥了林馨柔一眼,问道:“不好好在你的金玉院待着,来这里做什么?” 林馨柔眼神躲闪:“我、我就是随便逛逛。” “逛逛?妾室可没有在府里随意乱逛的资格,滚回去!” 林馨柔想要反驳,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又生生忍了下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谢绍航。 顿时,她心生一计。 作为最了解谢绍航的女人,她看得出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谢绍航对崔姝言上了心。 但,也只是上了心而已。 要说铭心刻骨,还不到那个份儿上。 如果在现在这个时候,谢绍航知道崔姝言盛气凌人的真面目,还会对她念念不忘吗? 自然不会。 男人不会喜欢太过强势的女人。 关于这一点,她很自信。 想到这儿,林馨柔故作柔弱,娇声道:“绍航哥哥,救我!” 第108章 你为了崔姝言,要这么说我,是吗? 这时候,崔姝言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谢绍航。 但,也只看了一眼,就很快收回视线。 而谢绍航,在听到林馨柔的呼叫之后,已经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林馨柔挑眉,得意地看向崔姝言。 顷刻间,谢绍航已经到了跟前,他看向林馨柔,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绍航哥哥,你不是说过吗?这府里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去。”说完,林馨柔挑衅地看了崔姝言一眼。 刚刚不是质疑她一个妾室,没资格在府里闲逛吗? 现在她就得让崔姝言瞧瞧,她林馨柔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 怎料,谢绍航一句话,却让她如坠冰窖:“那是以前。现在,回你的金玉院去!” 林馨柔缓缓转过脸去,看向谢绍航,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在、说我吗?” “不说你还能说谁?回去!” 林馨柔接连眨了好几下眼睛,才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 “你为了崔姝言,要这么说我,是吗?” 谢绍航冷着脸,并不言语。 林馨柔却自顾自地笑了:“果然啊,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在你心里,我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吧。呵呵,真是可笑啊!” 昔日的誓言还在耳边回荡,可说出这誓言的人,却已经换了一副面孔。 “发什么疯?赶紧回去!”谢绍航不耐烦道。 林馨柔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笑着笑着,眼泪就不听话地流了出来。 她就这样笑着哭着,一步步走到谢绍航面前,直到近到不能再近,才停了下来。 谢绍航满脸不耐,甚至,还后退了半步,警惕道:“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好好看看你。看看我那个温柔体贴的绍航哥哥,如今到哪里去了?” 片刻后,她扬手指向谢绍航,扭脸看向崔姝言,一开口,似是劝告,又像是在威胁:“永远别相信这个男人!他的话是靠不住的!” 谢绍航打掉林馨柔的手,怒斥道:“林馨柔,你胡说什么!” “哈哈……”林馨柔不顾被打疼的手,大声笑着,一步步远去。 而谢绍航站在崔姝言面前,看都没看林馨柔一眼,只好声好气地说道:“姝言,不要相信那个疯婆子的话,我不是那样的人。” 崔姝言淡淡一笑:“我自然是相信的。” 她对谢绍航的人品,从来都是相信的,不曾动摇过半分。 自私,唯利是图,薄情寡义…… 这就是谢绍航。 “姝言,近几日天气凉爽,我想带你去游湖,你可愿意?” “不了。”说着,崔姝言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眉眼含笑,“如今我怀了孩子,多有倦怠,不怎么想出门。” 说完,崔姝言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谢绍航追上来,目光落在崔姝言的小腹上。 崔姝言示意石榴上前,隔开谢绍航。 不然,她还真担心谢绍航会突然朝她撞过来。 她再未理会谢绍航,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现在是初秋,可出去一圈回来,还是难免有些燥热。 巧丫很机灵,立刻端来早就准备好的解暑凉茶。 崔姝言接过正要喝,却察觉到心口处传来一股灼热。 是避毒玉传来的热度。 崔姝言立刻将杯子放下,眸光深沉。 果然啊,有人沉不住气了。 见状,巧丫也意识到了不对,忙把那凉茶拿远了一些,无措道:“这凉茶是去崔府之前,我亲自熬煮后晾在这里的……” 说到这儿,巧丫猛地一顿。 她明白了,随即惊愕地看向崔姝言。 崔姝言唇角轻扬,正愁没办法把院里院外的人都换了呢,刚好,现在有理由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吩咐巧丫:“带上这凉茶,咱们去大夫人院里走一趟。” 就这样,崔姝言带着巧丫和石榴,来到谢大夫人的院子。 这会儿,谢大夫人正斜躺在软榻上,由着手底下的丫鬟给她捏肩捶腿。 见崔姝言过来,她也只是慵懒地抬了抬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悦:“你过来做什么?” 这时候,崔姝言蹲下身去,逗着趴在桌子底下的松狮犬。 这松狮犬是谢大夫人的娘家侄子送来的,活泼可爱,颇通人性,很得她的喜欢。 听谢大夫人问起,崔姝言眉眼含笑,从巧丫手里接过那杯凉茶,缓缓道:“不做什么。就是瞧着母亲养的这只松狮犬着实可爱。刚好,我出门之前,让巧丫晾了一壶凉茶。这些长毛的畜生啊,最是怕热。你瞧它,舌头都耷拉出来了,要是能喝上这特制的凉茶,怕是会好受一些。” 说着,崔姝言已经把手里的凉茶送到了松狮犬的嘴边。 “住手!”说着,谢大夫人从软榻上直起身子,怒斥道。 与此同时,荣嬷嬷已经朝着这边走来。 崔姝言不慌不忙,一手端着凉茶,一手捏住松狮犬后颈上的毛皮,笑着看向谢大夫人:“母亲在慌什么?” “你放开它!” “母亲在担心什么?”崔姝言仰脸看向气急败坏的谢大夫人,笑着问道。 “崔姝言,你如今长本事了是不是?” “倒也没长什么本事。任是谁出去一趟,回来发现自己要喝的茶被人下了毒,想必也不会太高兴吧。” 说着,崔姝言丢掉手里的松狮犬,凉茶却没撒手,施施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等着欣赏谢大夫人如何做戏。 谢大夫人惊诧不已:“竟有这样的事?” “母亲若是不觉得我这凉茶有问题,为何刚才要阻止我喂小松狮呢?” “它、它最近肠胃不舒服,若是再喝凉茶,怕是会加重。” “原来小松狮是肠胃不舒服啊。说起来,我跟何师姐这些日子也学了一些本事。要不,我给它看看?” “不必了。”谢大夫人婉拒,“你学的是给人看病的医术,不是给畜生看的。” “可是这人有时候还不如畜生呢。母亲说,对吗?” 谢大夫人脸色一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怎么,母亲听不懂吗?” “崔姝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别在这里拐弯抹角的。” 崔姝言淡淡一笑:“母亲为何几次三番,要算计我这腹中的孩子呢?” 第109章 等着看吧,崔姝言早晚要栽跟头 谢大夫人面色一冷:“姝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母亲做主母多年,不会连这句话都听不明白吧?”说完,崔姝言莞尔一笑。 这话,谢大夫人自然听得懂。 只不过,是在假装听不懂罢了。 说来也是,寻常妇人之间斗来斗去,向来讲究暗地里的手段,像她这样直接说出来的,只怕是很少。 “姝言,你对我,只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荣嬷嬷送去的汤药总不会是误会吧?还是说,母亲觉得我跟着何师姐,半分医术都没学到?” “那汤药,并无问题。” 崔姝言明白,事情已经过去了,汤药的事,谢大夫人自然不会承认。 她笑了笑:“那凉茶呢?” 谢大夫人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轻描淡写道:“凉茶放在你自己的院子里,我怎么知道?” “哦——”崔姝言拉长了音调,仿佛是这时候才明白似的,“母亲说得对,凉茶放在我自己的院子里,又是在我自己的院子里出的问题,所以,定是我院子里的人做的手脚。好,我明白了。” 谢大夫人眉心一跳:“你明白什么了?” “既然是我院子里的人出了问题,自然要将这些人给解决了。” “倒也未必是你院子里的人……” 崔姝言打断谢大夫人的话:“母亲这话倒是让我听不明白了。事儿是在我的院子里出的,出问题的不是我院子里的人还能是谁?哦,我明白了。我院子里那些人原先是母亲安排的,难不成母亲是想说,出问题的不是他们,而是另有其人?” 人是谢大夫人安排的,出问题,自然和谢大夫人有关。 但,谢大夫人自然不会承认:“你胡说什么呢?你院里的人是我准备的不假,可他们既然在你院子里伺候,我就再没过问过。” “哦,原来母亲不再过问了啊。那就好。”说完,不等谢大夫人说什么,崔姝言直接就出去了。 谢大夫人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疑惑地看向荣嬷嬷:“荣儿,崔姝言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少夫人是想换了自个儿院子里的人。” 谢大夫人这才缓过神来,重重地拍了一下一旁的小茶几,怒道:“还真让她给绕进去了!她话里话外,都是想说我派过去的人有问题!我急着撇清,反倒是进了她的圈套。” “如今少夫人瞧着和往日是不大一样了。” “不过是穷人乍富罢了。手里捏着一丁点儿的权力,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坐拥天下了似的。等着看吧,崔姝言早晚要栽跟头!” 荣嬷嬷有些担忧:“夫人,若是真让少夫人换了她院里的人,以后您要是再想做什么,可就难了。” “放心,这些人啊,她换不了。”说着,谢大夫人的唇角,噙着一丝得意的笑。 这管家的权力,可不单单在那些对牌和钥匙上。 这一点,不单单是谢大夫人知道,崔姝言更是清楚得很。 虽然如今府里的侍卫长周成东是谢行渊的人,可以为她所用。 可这外院的侍卫,轻易是不能进内院的。 若单单是为了换人的事情就让侍卫进了内院,倒显得她没本事了。 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之后,见崔姝言迟迟没有行动,巧丫急了:“小姐,还不换人吗?” “不急。” “这些人留在这里,指不定就要使出什么手段来。您如今怀着身孕,实在是不能冒险。” “的确,这个险不能冒。”说着,崔姝言把刚从匣子里拿出的对牌递给石榴,吩咐道,“石榴,去一趟账房,支点银子出来。就先支一千两吧。若是他们不给你银子,或是为难你,那就……” 听到这儿,石榴乐了:“那就让他们尝尝我拳头的厉害!” 崔姝言会心一笑:“石榴,咱们姑娘家家的,不要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要文雅一些。要是他们为难你,你就去找周侍卫长,就说账房的人不把王爷的话放在眼里。” 外院的事情,让周成东出面,就很合理了。 石榴立刻应了,去支银子。 巧丫不明白:“小姐,为何不让石榴姐直接出手?她身手可好了。” “若是让石榴出手,难免会给人留下粗暴的印象。有些时候拳头管用,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要靠手段。” 巧丫点点头,她觉得自己懂了,又觉得没懂。 不过,很快她就不再为难自己,琢磨别的去了。 大约过了两刻钟左右,石榴带着银票回来了。 一回来,她就忍不住说道:“少夫人,还真是让您给猜对了。那账房的人鼻孔朝天,说什么没有大夫人的手札,就别想支银子。奴婢依着您的吩咐,二话不说,转头去找了周侍卫长。见着周侍卫长,账房先生再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把银子给了。” 崔姝言会心一笑:“这就对了。走,银子到手了,咱们去花了!” 巧丫惊了:“拿着一千两的银票去花钱啊?” 这么大的手笔?! “当然!走,巧丫、石榴,给你们俩每人买个金镯子!” 巧丫顿时就乐得眯起了眼睛。 几人坐着马车出府。 但,出府没多远,崔姝言就皱了皱眉,掀开车帘看向坐在外面的石榴,吩咐道:“石榴,让车夫把马车停下。” 石榴立刻照办。 那车夫还争辩道:“少夫人,还是别停了吧。过会儿街道上的人就多了,不好走。” “不,停下。”崔姝言不容置疑道。 车夫纵然不愿意,还是乖乖把马车停在路边。 崔姝言踩着矮凳下了马车,附在石榴耳边说了几句话。 石榴点点头,立刻去查看,果然发现车轴从中间断裂,连接的地方只有一小部分。 若是再晚一会儿,这车轴就会断掉。 车轴断掉之后,轮子就无法固定,马车的车厢会瞬间触地。 这样突然的变故,放在寻常人身上,不过是受个惊吓罢了。 可对于身怀有孕的崔姝言,面对这样突然的冲击,却要冒着失去孩子的危险。 见石榴起身,冲她点了点头,崔姝言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出府的时候,她就觉得马车行进的声音不大对。 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后来发现不是。 这时候,那车夫丢了马鞭就要逃,崔姝言立刻道:“石榴,抓住他!” 第110章 为何叫王爷大哥啊? 石榴纵身一跃,就朝着那逃跑的车夫奔去。 但,石榴追出去的一瞬间,崔姝言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现在这状况,很像是调虎离山。 “石榴,回来!” 但是这时候,石榴已经隐入嘈杂的人群之中,压根儿就没有听到她的呼喊。 崔姝言四处张望,发现前方五十步远的地方有一座茶楼,就打算先进茶楼里去。 现在这种情况,在茶楼里,总比在大街上安全一些。 然而,她刚往前走了没几步,一旁的巷子里,突然蹿出一条大狗。 那狗跟疯了似的,龇着森白的牙齿就朝着她扑了过来。 医书上曾经记载,曾有人被疯狗咬中,之后数日,口中呜呜作响,会像狗一样咬人。发作后数日,人就会死去,无一例外。 想到这儿,崔姝言心头一冷,大声呼救。 巧丫见状,立刻从崔姝言的身后冲过去,挡在崔姝言面前。 她假装弯下腰去,吓唬眼前的大狗。 小时候,她就是这样吓唬恶犬的。 顷刻间,那大狗被吓住,口中呜呜直叫,却不敢上前。 但是,片刻之后,那大狗就伸长前腿,脑袋后移,试探着上前。 旁边虽然围观了不少人,但面对这样的大狗,没人敢上前。 崔姝言大声道:“谁能将这恶犬打死,我给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就有一个拿着扁担的汉子冲了上去,抄着手里的扁担就朝着大狗砸去。 不曾想,那大狗竟十分敏捷,左右奔突,硬是没有中招儿。 之后,又有其余人加入进来。 “打死恶犬者,得十两银!帮助围堵者,得二两!” 有道是财帛动人心,顷刻间,不少人朝着恶犬而去,将它团团围住。 危机暂时解除,崔姝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姐,小心!”巧丫突然冲过来,挡了一下。 崔姝言急忙回身,就看到巧丫和一个乞丐撞在一起。 与此同时,有另外的几个乞丐朝着她围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崔姝言眉心一凛,她出了高价命人围堵恶犬,这群乞丐若是真的乞丐,就该参与进去,而不是这样看着她。 “小姐,您快跑!”巧丫大叫。 她已经被那乞丐抓住,动弹不得。 崔姝言哪里肯丢下巧丫逃走,只冷眼看向那些乞丐:“你们想做什么?” 为首的乞丐眯了眯眼睛:“小娘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崔姝言看了看左右,虽然也有人注意这里,却无人敢上前。 看来,这几人在这里是地痞一样的存在。 惹了地痞,就算是有钱也没命花。 想到这儿,崔姝言立刻问道:“你们要是想要银子,我可以给你们,多少都可以!” “银子?我可不稀罕。”说着,那乞丐盯着崔姝言,脸上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 说着,那乞丐步步上前,朝着崔姝言而来。 崔姝言悄悄取出藏在袖袋里的刀片,严阵以待。 算算时间,石榴也快回来了,她只需要拖延片刻就好。 眼看着这乞丐就到了跟前,崔姝言愈发握紧了手里的刀片,却在这时候,有一人挡在她面前:“刀片收好,别伤了自个儿。” 看着眼前这伟岸的身影,崔姝言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松了下来。 来的,是谢行渊。 他一来,甚至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手,他的人就开始对付这帮乞丐。 巧丫很快回到崔姝言身边,惊魂未定。 崔姝言抱着她,安慰道:“不怕,没事了。” 巧丫连连点头,可因为受了惊吓,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谢行渊转过身来,眉心蹙起:“你没事吧?” “我没事。” “十六呢?怎么没跟在你身边?” “车夫有问题。石榴去追车夫了。” 谢行渊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这时,护卫走上前来,询问该如何处置这帮乞丐。 谢行渊朝着那边瞥了一眼:“把人交给京兆府,让京兆府尹细查此事,给本王一个交代。务必要审出这些人是受谁指使。” “是,王爷。” 底下的人自去办事。 崔姝言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 “做乞丐的不去讨钱,本身就很有问题。” 崔姝言点点头,这和她的判断一致。 眼看着恶犬已经被打死,崔姝言取出袖袋里的银票,递给谢行渊:“叔祖父……” 她这么一开口,谢行渊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崔姝言急忙改口:“谢大哥,刚才为了对付恶犬,情急之下,我说要给这些围堵恶犬的人奖赏。劳烦您派人去钱庄一趟,兑了银子,分发给他们。” 谢行渊没接,只招手叫过身后的人,吩咐人去办这件事。 片刻后,谢行渊垂眸,看了一眼崔姝言手里的银票:“拿着这么大额的银票,打算做什么去?” “买人。” 谢行渊没有多问,只说道:“巧了,我今日无事,就给你当个随行的护卫吧。” 崔姝言刚想说这个护卫她可请不起,却见谢行渊已经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示意她上去。 想着有谢行渊在,不会有宵小之辈作乱,崔姝言也就没再推辞,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谢行渊随后上了马车,却没进车厢,坐在了外面。 崔姝言微微松了口气,转头却看到巧丫瞪圆了眼睛,正看着她。 “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巧丫连连摇头。 “那你看什么?”崔姝言不解。 巧丫不说话,伸手放在崔姝言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片刻后,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嘴里嘀咕道:“这也不发烧啊。” 崔姝言乐了:“我本来就没发烧。” “小姐,你要是没烧糊涂,为何叫王爷大哥啊?” 第111章 他不喜欢让我叫他叔祖父 瞬间,崔姝言红了脸。 见状,巧丫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从指头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姐,您别难为情,我不问了。” 崔姝言暗笑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不喜欢让我叫他叔祖父,大概,是怕把他叫老吧?” 巧丫连连点头,信了。 马车外,听到里面的嘀咕声,一向以冷面示人的谢行渊不由得弯了唇角。 这小女子找出的理由还真是够牵强的。 不过,还是有傻子肯信。 买人的地方在京城西郊,没多远就到了。 马车刚停下,石榴就赶来了。 她低着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谢行渊冷着脸:“去领罚。” 石榴点头,转身就要走。 崔姝言拉了她一把,看向谢行渊:“谢大哥,是我让石榴去追车夫的。不关石榴的事。” “你没经历过这些,没经验,情有可原。可她不一样。她经验丰富,理应知道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调虎离山,就应该有所防备。”谢行渊严肃道。 今日,若不是他听到这边热闹过来看了一眼,只怕还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后果。 “话虽如此,可你既然把她给了我,她是不是就该听我的话?” “是。”谢行渊皱了皱眉,不知道崔姝言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对啊,你把她给了我,她就该听我的话。那现在你对她发号施令,她就可以不听了,是不是这个道理?” 谢行渊张了张嘴巴,心道,这话,好像有些道理。 崔姝言继续道:“你让一个人既听你的话,又听我的话,这样就很难办。你要是决定把她给我,就得让她只听我一个人的话,以后你就不能管她。你若是做不到,就把人收回去,我不要了。” 谢行渊哑然失笑。 百密一疏,竟然让这小妮子给绕进去了。 “行,给你。” “既然如此,谢大哥开个价吧。” “开什么价?” “你既然把人给了我,我就得付钱,不是吗?” 谢行渊低头,看了看崔姝言递过来的银票:“先买你要买的人,这个,不急。” “不行,急。现在当着石榴的面,你告诉她,以后该听谁的话。” 谢行渊暗觉好笑,明明很严肃的事情,怎么到了这小女子嘴里,就跟过家家似的。 他看了十六一眼,吩咐道:“十六,以后你只听崔姝言一人的话就可以。” 石榴立刻朝着崔姝言行礼:“多谢少夫人。” 谢行渊的眉,立刻就皱了起来:“以后随这傻子一起,叫小姐。” 说着,谢行渊指了指巧丫。 巧丫立刻瞪圆眼睛,问崔姝言:“小姐,他说的傻子,是我吗?” “不是,他说的是你身后的人。” 巧丫看了看身后:“我身后没人。” “刚才有,现在走掉了。哎呀,巧丫,天色不早了,得赶紧进去买人了。”说着,崔姝言催着巧丫往里走,顺便,还瞪了谢行渊一眼。 谢行渊摸了摸鼻子,心道,他也太不小心了,居然一时不慎,说了实话。 瞥见这一幕,石榴心里似有惊雷炸响。这么好脾气的人,还是她那说一不二,动辄就要人性命的主子吗? 她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察觉到谢行渊瞪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朝着前方走去,追上崔姝言。 买人的地方,有专门的人牙子。 崔姝言一进去,就有人牙子围上来:“小姐,您想买什么样的人?” “女的,力气大的,忠厚老实的,只要年龄不是特别大,我都可以接受。” “您且去茶室暂坐。小的这就去领人。”说着,人牙子朝着一旁的小厮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伺候着。 小厮很快把他们带到附近的茶室。 这茶室是专门设置的,里面是一个个的隔间。 隔间里摆着桌椅,旁边的博古架上摆着兰草、瓷器等物品,环境很是清雅。 -崔姝言落座之后,小厮很快上了一壶茶:“小姐,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您尝尝。” “换一壶清茶过来。” 说话的,是谢行渊。 他走过来,在崔姝言身侧坐下,低声叮嘱道:“这个时期,不宜喝茶叶泡的茶。” 崔姝言有点纳闷儿,这个时期是什么时期? 见谢行渊往她肚子上看,崔姝言面色一红,明白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机警地看了谢行渊一眼,见他眼神热切,不由得心底一凉。 她扭头看向巧丫和石榴,吩咐道:“你们出去守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等巧丫和石榴出去之后,崔姝言看向谢行渊,一言不发。 见状,谢行渊不禁有些纳闷儿,不明白崔姝言怎么突然间就换了一副面孔。 这时候,崔姝言开口,神情颇为严肃:“谢王爷,即便你位高权重,这个孩子我也是不会放弃的。” “没人让你放弃这个孩子。” “我的孩子,必须在我身边。”崔姝言担心谢行渊是没听明白,立刻表明立场。 她觉得,谢行渊帮她,是因为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他年过二十还没成亲,又因为有克妻的名头,惹得整个京城人人畏嫁,日后怕是很难有自己的孩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自然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听了这话,谢行渊却是一头雾水:“你的孩子,自然会在你身边。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做什么?” 崔姝言有点疑惑:“你从一开始就帮我,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谢行渊一怔,气笑了:“你觉得我帮你,是因为想等你生下这个孩子之后,据为己有?” “不是吗?”崔姝言反问。 除此之外,崔姝言想不出谢行渊帮她的理由。 “不是。”谢行渊冷声反驳,扭脸看向一旁,并不解释什么。 见他好像是生气了,崔姝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惹到了他,正要问的时候,外面传来巧丫的声音:“小姐,人都到了。” 第112章 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 崔姝言定了定神,吩咐道:“让他们进来吧!” 顷刻间,人牙子带着一队女子走了进来。 这队女子之中,有年纪大的,也有十几岁的,无一例外,看着都很壮实。 崔姝言吩咐石榴:“石榴,你去试试她们的力气。” 石榴一一试过,很快挑了七八个人出来。 崔姝言又从中选了五个人出来,问了价钱,把这五人给买下了。 交了钱,拿了这些人的卖身契,崔姝言就把这些卖身契交给石榴,让她去衙门里登记一下。 如此,这些人才能真正属于她。 做完这些,崔姝言就打算离开,却在出了茶室没多久,被一阵哭声吸引。 崔姝言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女子在哭。 她坐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少年嘴唇紧抿,面色发白,看着情况不大好。 见崔姝言留意到这二人,人牙子急忙上前,说道:“小姐,这位姑娘要卖身,前提是要救了她这弟弟。可您看她这弟弟,瘦弱不堪还就罢了,脸色还这么差,指定是救不活了。” 说完,人牙子过去赶人:“走,赶紧走,别死在我这地界儿!” 那姑娘连声哀求:“大哥,你就买了我吧。我有力气,能干活……” “都说了让你赶紧走,没听到吗?”人牙子打断她的话,不耐烦道。 那姑娘没有法子,抱着自己的弟弟就要走。 可那少年虽然瘦弱,到底也十三四岁了,她抱了一下,没能把人给抱起来,反倒是自己也跟着倒下了。 她爬起来,正要再试一次,却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先别动,让我给你弟弟把个脉。” 说话的,正是崔姝言。 她曾听何师姐说过医者仁心这四个字,原先她不懂,现在突然有些懂了。 自己会医术,又恰好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很难做到视若无睹。 她蹲下身去,把手放在少年的手腕上,尔后询问道:“你弟弟最近是不是吃过不干净的东西,便中带血?” “是。” “如果我没有料错,这应该是痢疾。”说着,崔姝言给出十两银子,递给眼前的姑娘,“找个医馆,带你弟弟去看看吧。” 说完,崔姝言起身看向谢行渊:“谢大哥,可否派个人带她过去?” “可以。”谢行渊点点头,立刻指派了一个人,帮着这姑娘背着她弟弟去看大夫。 姑娘感激涕零:“多谢小姐。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 “不必,快带你弟弟去看病吧。他这病,不能耽搁。”崔姝言催促道。 她弟弟的病的确是拖不得了,那姑娘也就没有多说,跪谢崔姝言之后,就急匆匆地走了。 崔姝言抬脚就要走,可,不知是刚才蹲的久了还是怎样,她一走,腿上竟然有点发麻,脚落地的时候就有些不稳,她一个趔趄,就朝着一旁倒去。 巧丫走在崔姝言倒地的这一侧,她还算机敏,知道自己扶不住崔姝言,就立刻趴在地上,想让崔姝言倒在她身上。 这样,崔姝言就不会倒在地上,而是倒在她的身上,会好受很多。 情急之下,崔姝言看到巧丫这样做,又心疼又无奈。 不曾想,这时候她的身子突然被一条手臂牢牢托住。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低沉的声音:“别急,我扶你站稳。” 是谢行渊。 站稳之后,崔姝言急忙道谢:“多谢。” “不必客气。” 见状,巧丫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顾不得拍,急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崔姝言摇了摇头:“没事,走吧。” 这一回,巧丫也不管崔姝言愿不愿意,直接就搀着崔姝言往前走。 崔姝言哭笑不得。 谢行渊走在后面看到这一幕,心道,这傻子傻是傻了点儿,好在,足够忠心。 就这样,崔姝言坐着谢行渊的马车,回到了谢府。 这时候,石榴也带着在官府过了明路的卖身契回来了。 崔姝言拿着这一沓卖身契,看着一字排开,站在她面前的五个人。 这五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三十多岁,余下的四个,都是十七八岁的。 见崔姝言打量她们,她们立刻跪下,依着人牙子之前的吩咐说道:“奴婢请主子赐名。” 她们卖了身,就等同于放弃之前的一切,重新开始,包括自己的名字。 崔姝言点点头,看着这四个年轻一些的丫鬟,说道:“按照你们站的顺序,名字依次是春雨、夏荷、秋喜、冬雪,可记住了?” “回主子的话,奴婢记住了。” 随后,崔姝言看向那个年纪大些的,问道:“你原先是做什么的?” “回主子的话,奴婢原先是给人家浆洗衣物的。后来家中遭了灾,男人没了。婆家恶毒,将我卖了。” 倒也是个苦命人。 “那就叫你年婶吧。” 这样一来,一年四季,好记。 年婶立刻应了,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 “此后,你们就在外院伺候。至于具体负责什么,之后让我的大丫鬟巧丫吩咐。” 听完,巧丫立刻站得更直了一些。 现在,她不是光杆儿一个,是大丫鬟了呢。 之前在崔府的时候,她见过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可威风了。 想到自己从此以后也是大丫鬟,巧丫心里美滋滋的。 做完这些,崔姝言就去了外院。 外院这七八个丫鬟,是先前谢大夫人指派过来的。 她们瞧见崔姝言过来,神态并无恭敬之意,只虚虚地行了个礼,而且,不等崔姝言发话,她们自己就已经直起了身子,依旧是做着自己原先的活儿。 崔姝言冷眼看过去:“自现在开始,你们不必在此伺候。统统到管家那里,接受新的指派。” 她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却没把崔姝言的话当回事,依旧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巧丫不服气,上去就要斥责她们。 崔姝言伸手拦了她一下,轻声道:“不急。” 之后,崔姝言看向这几人,神色平和:“你们是没听到本少夫人刚才说的话吗?” 这时,正在扫地的丫鬟放下手里的扫把,毫不客气道:“少夫人,我们是大夫人派过来的,您可指派不了我们。” “莫非你不知道,现在谢府的掌家权是在我手里的?” 那扫地的丫鬟笑了笑:“即便如此,少夫人不妨看看,整座府里,有几人听您的话?” 这话,就十分僭越了。 崔姝言却是不急:“听你们这意思,是不愿意听本少夫人的话了?” 那扫地丫鬟轻蔑一笑,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崔姝言淡淡一笑,取出对牌钥匙,递给石榴:“去大夫人那里,取这些人的卖身契过来。” 第113章 你的人,注定是拿不回卖身契的 听崔姝言这么说,那扫地丫鬟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少夫人真是无知,难道你不知道,府里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是在管家那里存放着的?这里是谢府,一切都是按规矩来的。还真以为是你们崔府那小门小户不成?” 崔姝言笑笑:“那就等着看好了。” 说完,崔姝言笑着看了石榴一眼。 石榴懂了,立刻就出去了。 的确,按照世家宅子里的规矩,这卖身契统一存放在管家那里。 自然,管家只有存放的权力,没有决定权。 这府里的下人是否发卖出去,是由主子决定的。 但是,现在谢大夫人已经猜出了她要换这院子里的人,又怎么会放心地把这些下人的卖身契放在管家那里呢? 至于为何让石榴过去而非是其他人,自然也有她的考量。 经过今天的事情,她看得出来,石榴曾经经过严苛的训练,如此一来,在内宅妇人那里取几张卖身契而已,自然是不在话下。 再者,石榴就算是不能智取,硬抢也是不成问题的。 所以,崔姝言并不担心。 但,围观的丫鬟们可就不这么想了。 特别是那个扫地丫鬟,见崔姝言这会儿气定神闲的,不由得嘲讽道:“少夫人,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胜券在握了吧?你的人,注定是拿不回卖身契的。” “是吗?”崔姝言促狭一笑,并不说别的。 该说不说,这些丫鬟的确是挺猖狂的。 从她们的态度来分析,谢大夫人是真的不把她放在眼里。 要不然,这些丫鬟不会受谢大夫人的指使,这般出言不逊。 “自然是的。要想拿我们的卖身契,少夫人还真是不够格儿呢。” 这时候,站在崔姝言身后的一年四季站不住了,特别是年婶。 她近前:“少夫人,要不要奴婢去抽她几个耳光?” “不必。”说完,崔姝言回头,见除了年婶之外,春雨、夏荷、秋喜、冬雪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就知道这几个丫鬟,她买对了。 谁知,看到这一幕,那扫地丫鬟却觉得崔姝言这是怕了她们,下巴扬得又高了几分:“少夫人,这儿风大,依奴婢看,您还是回去歇着吧。免得这儿的风大,闪了您的舌头。” 说完,她捂着嘴巴,笑得前仰后合。 崔姝言身后的一年四季一个个气得瞪圆了眼睛,恨不得用眼神把这扫地丫鬟杀死。 崔姝言倒是不急。 就在这时候,石榴回来了。 她将一沓卖身契递给崔姝言,禀报道:“小姐,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这里了。” 崔姝言笑着接过,之后看向那扫地丫鬟:“你叫柳梦,陇西人士,今年十八岁,对吧?” 听崔姝言这么一说,扫地丫鬟柳梦顿时白了脸色,她伸长脖子去看崔姝言手里的卖身契,发现这卖身契果真是她的,顿时白了脸色。 她急忙丢了手里的扫把,朝着崔姝言跪倒在地:“少夫人,奴婢口无遮拦,冲撞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这会儿,柳梦倒是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柳梦跪下之后,其余人也跟着跪下,连声告饶。 崔姝言依旧不慌不忙,随口道:“今日我不在的时候,往我凉茶里下毒的,是谁?” 柳梦立刻指向一个尖下巴的丫鬟:“是她!少夫人,是大夫人指使她给您下毒的!” 那尖下巴丫鬟顿时怒斥道:“柳梦,你这是背主!” 柳梦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尖下巴丫鬟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 见状,崔姝言淡淡一笑,吩咐石榴:“去门口守着,无论谁过来,都不许放进来。另外,找个人去跟周成东说一声,让他找个人牙子过来。”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去门外守着。 找人牙子过来,自然是要发卖了这些人。 崔姝言看着院内惊魂未定的丫鬟们,淡淡一笑:“想必你们也听到了,人牙子很快就到。你们是大夫人的人,这一点瞒不了人。不过,在人牙子来之前,你们若是能给出让我感兴趣的消息,我倒是可以把这卖身契还给你们。拿了自个儿的卖身契,你们就可以脱离奴籍了。” 人一旦入了奴籍,就连生下的孩子也是奴籍。 可若是脱了奴籍入了良籍,那就不一样了。 在一定程度上,这就是天壤之别。 毕竟,若是奴籍,被主人打死了也就打死了,官府都不会追究。 可若是良籍的人被打死,官府是要过问的,必要的时候,还会一命偿一命。 所以,鲜少有人敢残害良籍的百姓。 崔姝言的诱饵抛下之后,这些原先听命于谢大夫人的丫鬟们就炸了锅。 她们若是再被发卖出去,命运如何可就不一定了。 在谢府,她们是丫鬟,能吃饱穿暖,还有月钱可以拿。 可是,如果被发卖出去,指不定要被卖到窑子里去。 那地方,才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 这未知的命运,足够令人恐惧。 很快,就有人带头,开始说出一些隐秘的消息。 她们虽然是奴婢,可知道的也不少。 尤其是关于主人的隐私。 平日里她们不敢说,这会儿倒是没了顾忌。 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崔姝言就知道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比如,谢大夫人抠门,爱克扣下人的月钱。 比如,谢大夫人对谢良管得很严,曾经,谢良看了一个丫鬟一眼,那丫鬟就被谢大夫人活生生打死了。 再比如,林馨柔晚上偷偷溜进听枫院找谢绍航,结果被谢绍航命人丢出去了。 …… 听来听去,都是这些消息。 崔姝言一时没了兴致。 她还以为能得到多大的消息呢,听来听去,都是这些无关痛痒的。 这会儿,见崔姝言听得毫无兴致,柳梦突然近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夫人,奴婢知道一个消息,是关于大老爷的。” “说来听听。” “少夫人,奴婢若是说了,您能不能把卖身契还给奴婢?” 崔姝言瞥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道:“柳梦,你这是在跟我讨价还价吗?” 柳梦一怔,立刻重新跪好:“回少夫人的话,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弄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柳梦连声应是。 到了这会儿,她才不得不佩服崔姝言的手段。 这个原先看起来性子绵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出来的少夫人,实则是个厉害人物。 而现在,少夫人是刀,她们就是案板上的肉,完全没有跟她讨价还价的资格。 思来想去,柳梦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少夫人,大老爷他、在外面养了外室。” 第114章 崔姝言,你是想翻天不成? 崔姝言眯了眯眼睛:“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哪里看到的,说清楚。” “奴婢是前几天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那地方在前门大街的一个胡同里。” “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你为何没有向大夫人禀报?” “奴婢不敢。奴婢怕大老爷暗中把人转移走了,大夫人查无实证,会为难奴婢。一直以来,大夫人对大老爷的事情都很上心。” “怎么个上心法?”崔姝言问道。 “想必您也知道,大老爷从未纳过妾。可奴婢觉得,他并非是因为他不想,而是有大夫人压着,他不敢。平日里,但凡是他多看哪个丫鬟几眼,大夫人都要发火的。” 崔姝言点点头,招手叫过巧丫:“巧丫,你去一趟外院,把柳梦交给周成东。让他派人,跟着柳梦找到那个宅子,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是,少夫人。” 说完,巧丫就带着柳梦走了。 余下的人,再未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恰好这时候人牙子到了,凑巧还是她刚才买一年四季的时候遇到的人牙子。 人牙子满脸堆笑:“夫人,小的还真是和您有缘啊。” 崔姝言淡淡一笑:“算是有些缘分。你且看看底下跪着的这些人,值个什么价钱。” 人牙子笑着应了,下去查看。 再回来的时候,他伸手比了个数,讨好道:“夫人,这些人加起来,值个一百两银子。” “你叫钱多有,对吧?” “是是是,这是小的的名字。” “你这名字寓意挺好的。但是这钱吧,还是要来之有道。方才我在你那里买人,一个人三十两银子,这会儿轮到我卖人,你一个人给的还不到十两,这是个什么道理?” “夫人有所不知,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这一下子收了这么多人,平日里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这要是卖不出去,那可就砸手里了。”说着,钱多有一脸为难。 “你这是欺负我不懂行情吗?历来世家大族里出去的丫鬟,价钱都是最好的。因为她们懂规矩,不用再特意去教,上手就能用。况且我发卖她们,不是因为她们背主,而是因为她们跟错了人。如此说来,这价钱,实在是不该这么低。” 钱多有的表情这才变得端正起来,认真地想了想:“这样吧,夫人,我每个人给到十八两银子。这十一个人加起来,一共是一百九十八两。小的有意做您这个生意,给您添到二百两,您看如何?” 说完,似乎是担心不能打动崔姝言,他又补充道:“夫人日后若是需要再买人,只管到我的场子里去,一定按最低的价格卖给您。” “可以。”崔姝言爽快道。 很快,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崔姝言把这些人的卖身契交给钱多有,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可是,直到钱多有带着这些丫鬟离开,还是没见到谢大夫人过来。 崔姝言就觉得不大对。 按理说,谢大夫人是个敏锐的人,丢了卖身契,理应能想到她这是打算发卖了院里的这些人。 照这么说,她该过来阻止才对。 可她,却是迟迟没来。 这会儿巧丫已经回来,崔姝言让她教一年四季一些规矩,以及日后各自需要负责什么。 之后,她就把石榴叫到跟前来,问道:“石榴,你是怎么拿到卖身契的?” 她想看看石榴的手段。 “奴婢料定,这些卖身契一定放在隐蔽的地方,不好找。所以,奴婢在大夫人的房里放了把火。” “放火?这是什么道理?” “起火之后,人在惊慌之下,本能地会去拿出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大夫人最重要的东西除了银子,就是这些卖身契了。奴婢暗中查看,找到这些并不难。” 听完,崔姝言就笑了。 这个计策,充分地利用了人的心理,很好用。 不过,人被发卖了,等谢大夫人发现卖身契不见了的时候,自然能猜出是她干的。 可是,猜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既然已经打算撕破脸,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这会儿,她巴不得谢大夫人多恨她一些才好。 唯有这样,她走的时候才能更顺利。 现在,在走之前,最让她上心的,就是谢绍航了。 如今谢绍航名落孙山,连出门会友都觉得丢人,几乎不怎么出门。 这下,他除了偶尔看会儿书,就是把绿珠叫过去,试试他的身子喝完刘大夫的药之后,有没有恢复。 原本,她之前还打算在谢绍航的药里做点手脚,可拿到药渣之后,崔姝言发现,这个给谢绍航看诊的刘大夫,是个阴险的。 实则,谢绍航年轻,底子好,虽然一时折损了些,可事后好好调养,完全有可能恢复往日的风采。 可刘大夫为了彰显自己的医术,用的却是虎狼之药。 但凡是谢绍航喝了药,就会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威风重归。 如此一来,他自然热衷于找绿珠去试。 可他不明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味地靠着药物激发出来的精力去办事,只会将他原本就有的精力慢慢耗费完。 就好比一棵果树,你拼命地给它施肥,想让它结出更多的果子。 却不知,果树结果的能力是一定的,起初的时候施肥,的确能让果子长得又大又好。 然而,一旦超过一定的限度,就会反过来影响果树的寿命。到最后非但结不出来果子,很有可能连这果树都会死掉。 果树是这样,人更是如此。 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半个月,谢绍航的身子就会彻底出问题。 不过算算时间,崔大夫人那边应该也快有动作了。 这样一来,她留在谢府的时间就不多了。 既然如此,就给谢绍航来一剂猛的,让他以为自己雄风加倍,可劲儿地用几回,赶紧废了得了。 她倒要看看,要是谢绍航成了一个废人,宫里的那位贤贵妃,还会不会选择和谢大夫人合作。 毕竟,谢大夫人唯一的仰仗,也就是谢绍航了。 至于谢良,完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只不过,自从谢绍航开始服用刘大夫的药,他院里的守卫就比原先增强了数倍,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做点什么手脚,还真是不大容易。 崔姝言正想着这些,就听外面传来谢大夫人暴怒的声音:“崔姝言,你是想翻天不成?” 第115章 你这能耐,可真是大得很啊 继而,便是年婶怒喝的声音:“哪里来的老婆子,在这里鬼哭狼嚎地叫什么?” 一听这个,崔姝言就乐了。 谢大夫人怕是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说过吧,尤其是,还是被一个下人这么说。 崔姝言起身,走了出去,到了外院的门口,就看到年婶守在门口,春雨、夏荷、秋喜、冬雪跟在年婶身后,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压根儿就不让谢大夫人进来。 这会儿,谢大夫人的脸色可好看了。 隔着一年四季看到崔姝言,谢大夫人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崔姝言,你这能耐,可真是大得很啊!” 见崔姝言过来,一年四季立刻把路让开,却依旧警惕地看着谢大夫人,时刻防备着。 崔姝言淡淡一笑。 这就是有自己人的好处。 她神色淡淡:“母亲这般生气,是为了什么?” “崔姝言,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让人在我的房间里放火。” “母亲,这话可不能乱说。你的房间里起了火,一口咬定是我放的,真是没道理。” 谢大夫人气得不打一处来,却也没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因为她发现,这院子里,她原先安插进来的人全都不见了。 “她们人呢?”谢大夫人厉声质问。 “卖了。”崔姝言轻描淡写。 “卖了?你居然敢卖我的人?”谢大夫人瞪圆了眼睛,怒视崔姝言。 她怎么都想不通,崔姝言这个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完全没有任何存在感的人,现在居然敢这么放肆! “有什么不敢的?如今谢府是我掌家,卖几个丫鬟罢了,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 “哼!什么叫插上鸡毛当凤凰,我今日可算是见识了!崔姝言,不过是有了掌家权而已,就能把你嚣张成这个样子?” “为何不能?”说着,崔姝言自嘲一笑,“往日里没嫁人的时候,在崔府,崔大夫人拘着我。如今嫁了人入了你们谢府,你又拘着我。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谢府的掌家权。” 说完,崔姝言笑了,仿佛很得意的样子。 谢大夫人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掌家权一时在你手里,就能一世在你手里吗?” “为何不可?母亲,你放心,你若是乖顺些,你的吃穿用度,我是不会短了你的。” “呵,还想着短了我的吃穿用度?崔姝言,你这口气真是大得很啊!” 崔姝言淡淡一笑:“母亲,若是无事,你还是回去吧。我乏了,不愿与你多说。” 崔姝言一开口,一年四季就开始撵人,气得谢大夫人拂袖而去。 等谢大夫人回到自己的春风院,看着被火烧过,熏得黢黑的墙壁,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 她一扬手,就摔了摆在架子上的花瓶:“崔姝言,我要你不得好死!” 恰在这时,门房那边来人,送来一张帖子。 这帖子,是崔大夫人命人送来的。 看完上面的内容,谢大夫人忍着怒气问道:“送帖子的人还在等回话吗?” “回大夫人的话,是。” “告诉他,明日我做东,请他们大夫人在邀朋楼吃饭。” 底下的人立刻去回话。 谢大夫人坐下,却还是觉得余怒难消。 她看向荣嬷嬷,问道:“荣儿,你觉得崔姝言的转变意味着什么?” “老奴觉得,她这是恃宠而骄了。” 谢大夫人若有所思:“可我怎么觉得,她像是在虚张声势呢?” “虚张声势?少夫人有虚张声势的理由吗?”荣嬷嬷不解。 “或许有,或许没有。现在,我都有些看不清她了。” “想必,少夫人这是被欺压得久了,如今突然间有了这么大的权力,很容易迷失。她这一迷失,自然就会做出错误的决定。不过,您也别跟着着急上火的,再过几个月,她肚子也就大了,没精力管这么多。到那个时候,这谢府的掌家权,不还是要落到您的手里吗?” “年轻人,就是短见!”谢大夫人嗤笑一声,不屑道。 隔日,她在约定的时间去了邀朋楼。 她到的时候,崔大夫人已经到了。 见面之后,二人少不得寒暄几句,看着彼此眼里都有黑眼圈,不禁多问了几句。 话一说开,知道都是因为崔姝言才这样的,二人瞬间就找到了共同语言,各自倒苦水。 不过,谢大夫人为了避免被崔大夫人看笑话,没说实话,只说崔姝言手里有了掌家权之后,就开始苛待府里的下人。 下人们纷纷到她跟前来告状,让她很是难做。 话说到这儿,崔大夫人眉心一动:“崔姝言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你就没想着管管?” “你是不知道,如今她有我家叔父撑腰,我可不敢说她半个不字。不然,她动不动就去找我叔父出头,我真是怕了这个。” “要说你也是太谨慎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家那位谢王爷向来是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的,崔姝言要真是敢拿这种小事去烦他,他指定是没有好脸色的。” 谢大夫人附和道:“这话说的不假。可这道理咱们知道,崔姝言这个蠢笨的不知道啊。她还以为得了我家叔父的青眼,以后可以在谢府横着走呢。” “到底是年轻啊。”说着,崔大夫人开始检讨自己,“说起来,这件事倒是我的不是了。原先看着她乖乖巧巧的,还以为她嫁过去,会是个好媳妇。谁曾想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时间若是能重来,便是得罪了你,我也不能让崔姝言嫁过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已经太晚了。” “哪里就晚了?”说着,崔大夫人坐得离谢大夫人更近了一些,“老姐姐,要说关系好,还得是咱们俩。依我看,你直接让绍航写一封休书,把她休了得了。到时候,看她崔姝言还怎么嚣张!” 听罢,谢大夫人眉心一跳:“这、这怕是不成吧?” “怎么就不成了?看着她把你们府上搅得一团乱,我心里真是着急。这七出之条,崔姝言已经犯了口舌,像她这样恶言恶语的,就该休了她才是!” “这事儿,我还得回去仔细想想。” “哎呀,这还有什么好想的?把她给休了,再给绍航娶一个也就是了。绍航年轻有为,看得上他的人多了去了。” 谢大夫人没松口,一个劲儿地说再想想。 这下,崔大夫人的脸色就冷了下去。 第116章 老爷待我自然是极好的 “姐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崔大夫人不悦道。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崔姝言都这样了,你还留着她做什么?” “若单单是一个崔姝言,我自然是没什么好顾虑的。可现在,她入了我叔父的眼,这就不好说了。我现在这样,也是投鼠忌器。” “姐姐,崔姝言是绍航的媳妇,休不休她自然是绍航说了算。他一个做人叔父的,还要管侄孙的房里事不成?” 谢大夫人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叔父向来是个喜怒无常的。我平日里见了他都怵得慌,要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他,实在是不值当。” “姐姐若是前怕狼后怕虎的,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是真的为了你考虑,不然,以崔姝言现在的性子,我真怕她以后欺负到你的头上去。” 听完,谢大夫人面色一白,心道,还用等以后吗?现在就已经欺负到我头上了。 但是,她是不会让崔大夫人知道的。 谢大夫人立刻笑了笑:“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就算是再给崔姝言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欺负到我头上来。” “有姐姐在,崔姝言自然不敢这么嚣张。” 之后,二人又说了些别的,这才告辞离开。 回到自家的马车上,荣嬷嬷不解道:“夫人,崔大夫人为何力劝您让少爷休了少夫人?” “这还用说吗?在咱们府上,崔姝言就已经这么嚣张,她回了崔府,指不定怎么气崔大夫人呢。她一辈子要强,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主儿?” “可是,若是崔姝言被休,损的还是崔家的颜面。崔大夫人的大女儿也过十二岁了,再过个一两年,就该说亲了。家里有了被休的女儿,对她女儿的婚事也不好啊。” 谢大夫人嗤笑道:“如今崔姝言的哥哥是新科状元,就算是被休,崔姝言也不会回崔家去。如此一来,自然也影响不到崔明珠的婚事。” “说到这个,老奴真是不懂了。崔家并无男嗣,如今这新科状元是崔老爷的骨肉,为何崔大夫人不把这位状元爷接回去?奴婢听人说,如今这位状元爷很吃香,好多人家都争着抢着要跟他结亲呢。若是他能回到崔家,崔家的人定能跟着沾光。” “理儿自然是这个理儿。可是咱们这位崔大夫人向来是个争强好胜的,当年,她的婚事出了那样大的纰漏,她都咬着牙撑了下来。那时候,她可是整个京城的笑柄,可这笑话,她硬是忍下来了。既然忍了,如今再让她看着那个女人的儿子踏进她苦心经营的崔府,她怎么会同意?” 说完,谢大夫人又补了一句:“说起来,她的确是短见了些。若换做是我,定会让这状元登门回府。那可是状元啊。” “夫人,说别人呢,您怎么说到自个儿头上了?老爷一向听您的话,这么些年了,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可见老爷对您爱重得很。” 谢大夫人满意地笑了:“我也就是随口一说。老爷待我自然是极好的。如今放眼整个京城,像他这个年纪还没有纳过妾的,那简直是凤毛麟角!” “谁说不是呢?夫人,您是个有福气的。” 听着荣嬷嬷的恭维,谢大夫人心里美极了。 等回到谢府,到了她自己的院子里,就有丫鬟过来禀报,神情有些惶恐:“大夫人,奴婢发现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大夫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跟在我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没数吗?等等,你怀里抱的是什么?” 那丫鬟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大夫人,奴婢今日洗老爷的衣服,发现他这里衣上面,沾了口脂。” 说着,她展开怀里抱着的衣服,把沾了口脂的地方给谢大夫人看。 这里衣是白色的,如此一来,那一抹鲜红的口脂就格外醒目。 而且,还是在领口的位置。 谢大夫人顿时抓紧椅子的扶手,身子前倾,仔细地看了一眼,片刻后却是将手松开,语气轻松:“你这丫头紧张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这个啊。这个口脂,是我留下的。” 丫鬟这才如释重负:“原来如此,是奴婢大惊小怪了。” “倒也不算是大惊小怪。最起码,你有这个警惕的心思是好的。罢了,把这衣服留下吧,待会儿我让荣嬷嬷洗,免得再被人看到,惹来胡乱的猜疑。” 那丫鬟立刻把手里的衣服递给荣嬷嬷,转身退了出去。 丫鬟一走,谢大夫人的脸色就变了。 她噌的一下子跳起来,从荣嬷嬷手里抢过衣服,死死地盯着上面的口脂,好半天都没有眨眼睛。 荣嬷嬷慌了:“大夫人,您别这样。兴许、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身为谢大夫人的身边人,她自然知道,这种颜色的口脂,谢大夫人向来是不会用的。 谢大夫人没言语,只抓紧手里的衣服,硬生生将那衣服扯裂,咬牙切齿道:“荣儿,去查!看看这口脂是哪个贱人留下的!” “好好,老奴这就去查,这就去查。” 说着,荣嬷嬷慌忙从谢大夫人手里拿过衣服。 这时候,她才留意到,因为太过用力,谢大夫人伤了自个儿的手,都流血了。 荣嬷嬷正要找东西给她包扎,却听到谢大夫人歇斯底里地吼道:“不用管我,去查!” 这下,荣嬷嬷再不敢做别的什么,忙拿着衣服出去了。 可,到了她自己的房里,她不禁犯了难。 早些年的时候,老爷的房里放的还有丫鬟,但是,曾有丫鬟爬上老爷的床,肚子里还有了孩子。 从那以后,在大夫人的命令下,老爷的房里就再也没放过丫鬟,一直都是小厮伺候着。 至于旁的院子里的丫鬟,当真有那个胆子去勾引老爷吗? 如此想着,荣嬷嬷仔细地看着里衣上的那抹殷红,拿手指蹭了蹭,手指上却没什么痕迹。 甚至,沾了水之后,那口脂也没怎么掉。 见状,荣嬷嬷凑上去闻了闻。 片刻后,她抓着手里的衣服,大步朝着谢大夫人的房间走去。 第117章 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到了谢大夫人房里,丫鬟正在给她包扎手上的伤口。 有旁人在,荣嬷嬷没言语,只把手里的里衣往身后藏了藏。 等那丫鬟走了,荣嬷嬷才走上前,小声禀报道:“夫人,这上面的口脂遇水不溶,手搓不变,且,香气淡雅。” 寻常的口脂,可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也就是说,这口脂的价钱极贵,不是寻常的丫鬟用得起的。 这会儿,谢大夫人仍是怒气难平:“他还给这贱人买了昂贵的口脂?过分!” “夫人,您消消气。这事儿不宜大张旗鼓地查,不然很容易打草惊蛇。依老奴的意思,得悄悄地查。” “怎么悄悄地查?” “找个机灵的,跟着老爷。” 谢大夫人想了想,道:“好,就依着你说的办。” 谢大夫人这边火急火燎的,崔姝言倒是舒心得很。 谢良为人谨慎,自然不会在里衣上留下这样明显的口脂。 这口脂,是崔姝言让人做的手脚。 巧丫不解:“小姐,为何这般费事?直接找个人,把大夫人引到那个院子去不就好了?” “若做得太过明显,谢大夫人就会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心思就会放在调查被谁算计上。可若是她自己发现的,她就会专注于这件事本身。虽然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效果却截然不同。” 巧丫听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崔姝言笑笑,只等着看这件事会如何发展。 昨日,周成东派人带着柳梦,去她说的那个院子看了。 根据查到的消息,先前谢良去的比较少,但是最近几日,却是日日都去。 大概,是觉得谢大夫人这几日焦头烂额,顾不上他,所以才会这般放肆。 正因为谢良如此放肆,所以,到了第二日,荣嬷嬷派出去的人就已经查出了一些端倪,禀报到了谢大夫人跟前。 听完,谢大夫人立刻就坐不住了:“荣儿,跟我走!” “大夫人,您先别冲动。待老奴查的再仔细些,您再过去也不迟。” “不行,我等不了了!” 说完,谢大夫人大步走了出去。 荣嬷嬷急忙跟上。 待寻到那个院子,谢大夫人只看了一眼,就气得抓住荣嬷嬷的手腕,低吼道:“谢宅?他怎么敢在这里写上谢宅二字?他怎么敢的?!” 可,甭管她再怎么生气,这宅子上面的谢宅二字,却还是如此的显眼。 “去敲门。”说着,谢大夫人松开荣嬷嬷的手腕,心口直颤。 今天,她一定要把这事儿弄个清楚明白! 荣嬷嬷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大夫人,要不然咱们回去吧?” “这不可能。” 无奈,荣嬷嬷上去敲门。 里面很快有人应声:“谁呀?” 听出这声音有点老,荣嬷嬷灵机一动,说道:“走街串巷卖针线的,一文钱十根针,要不要看看?” “不看不看,走走走。” “真的不看吗?若是您实心想买,我再送您一卷布料。” “当真?” “自然是真的。我家老头子在布庄上干活,布庄的老板发不出工钱,倒是发了不少的布料。家里快揭不开锅了,只能这么贱卖了。” 在集市上,一文钱自然买不到这么多东西。 只不过荣嬷嬷听着里面的人有点老,想着兴许会是个占便宜的,这才出此下策。 果然,里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啪嗒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门一开,荣嬷嬷直接伸手一推,护着谢大夫人进去。 里面开门的老婆子看到这个架势,顿时吓得大叫,却又立刻被谢大夫人带来的人捂住了嘴巴。 谢大夫人走进来,看着这个院子。 这仅仅是外院。 可单单是这个外院,也不小。 谢大夫人转身,看向那个被捂住嘴巴的老婆子,问道:“住在这里的人呢?” “你们是什么人?” “掌她的嘴!”谢大夫人怒道。 谢大夫人没耐心再等,直接走了进去。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到了中院,看到院子里有摇篮,谢大夫人顿时觉得心口一凉: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一时间,谢大夫人抓紧了手里的帕子,气得身子直抖。 这时候,有个声音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谢大夫人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手里还拿了一件做了一半的小衣服。 一瞬间,谢大夫人只觉得目眦欲裂,一把抢过丫鬟手里的小衣服,问道:“这是给谁做的?” 丫鬟瞪了她一眼:“自然是给我们小公子做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大夫人直接扔了手里的小衣服,还在上面踩了几脚,气得不打一处来。 那丫鬟要叫人,很快被谢大夫人的人控制住。 很快,这动静惊动了一旁茶房里的一个丫鬟,她刚从茶房里走出来,还没说话,就被捂住了嘴。 谢大夫人沉着脸,朝着内院走去。 还没进内院,隔着镂空的屏风,谢大夫人就瞧见内院里的秋千上,坐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 谢良站在她身后,眉目温和,正轻轻地为她推着秋千,脸上的笑意满得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谢良可从来没这么对她笑过! 这时,荣嬷嬷上前低声劝道:“夫人,您镇定些。好在如今这孩子还在肚子里,没生出来。” 谢大夫人点点头,没说什么。 自然,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做手脚的机会可就太多了。 若是生出来了,那可就不好处置了。 这时,二人说话的声音传入了谢大夫人的耳朵里。 “谢郎,你说,我这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只要是娘子生的,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为夫都喜欢。” “瞎说。你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就算是我再怎么会生,你也不会太过欢喜。” “怎会?”说着,谢良似乎是有所动容,绕过秋千走到那女子跟前,蹲下身,为那女子理了理头发,柔声道,“暖儿,于我而言,你为我生的孩子,是最不同的。”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讶。 暖儿? 竟然是她? 竟然是她! 第118章 迎她入府?还是以贵妾之礼? 谢大夫人凑近屏风,定睛一瞧,不是沈星暖还能是谁? 这沈星暖是谢良的远房表妹,早些年的时候,就和谢良眉来眼去的。 那时候她才刚成婚,自然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寻了个由头,把沈星暖给送走了。 还仓促地给她安排了一门婚事,让人看着她跟那个男人成了亲。 当时,知道这件事之后,谢良跟她闹得天翻地覆。 到最后,还是妥协了。 毕竟,沈星暖已经嫁人了,就算是他再怎么闹,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可是现在,沈星暖居然重新回到了谢良的身边。 谢大夫人缓缓摇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沈星暖已经嫁过人了,这件事是她派人亲自去办的,错不了。 今日,谢良若是在这里养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她心里还能好受些。 可偏偏,偏偏是沈星暖。 她都已经嫁过人了,是不洁之身,可即便如此,谢良还是如此爱重她。 单单是沈星暖叫的一声“谢郎”,就足够让她嫉妒到发疯。 曾几何时,她和谢良的日子也是过的蜜里调油。 那时候,每每情动时,她总是忍不住低声叫他谢郎。 可谢良从未回应过。 然而现在,这一声“谢郎”,沈星暖很轻易地就叫了出来,仿佛是寻常夫妻间最正常不过的话语。 而且,谢良还会积极地回应。 和谢良成婚多年,她尚且不知,谢良竟是如此深情之人! 可这深情,偏偏不是给她的! 沈星暖啊沈星暖,你怎么就是阴魂不散啊! 这会儿,荣嬷嬷也瞧出了一些由头,出声劝道:“夫人,您别跟着生气。定是这沈星暖不知廉耻,一味地勾着老爷,老爷这才上了她的当!” “他上当?他只怕是甘之如饴呢!” 谢大夫人越想越气,伸出手去,直接推倒眼前的屏风。 屏风砰的一声倒地,惊动了内院秋千前、含情脉脉的两个人。 谢良示意沈星暖不必起来,自己则朝着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不悦道:“谁这么不小心?若是吓着了夫人,我要你们好看!啊……怎么、怎么是你?” 待看到眼前的人是谢大夫人,谢良完全慌了神。 谢大夫人冷冷地看着谢良,一步步朝着他走过去。 谢良一个箭步冲到沈星暖身边,犹如大鹏展翅一般张开双臂,把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看到这一幕,谢大夫人不由得红了眼眶:“好啊,谢良,你真是做的太好了!” 谢良警惕地看着谢大夫人:“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来,老爷,你说说看,你是怎么又和沈星暖勾搭上的?” 谢良皱眉:“你这话说的真难听!” “难听?你们难看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怪我说话难听?你要是觉得难听,你干嘛做出这么难看的事情呢?” “我与星暖情投意合,当年是你拆散了我们。”谢良语气平静,陈述这个事实。 “拆散?呵,这个词儿用的可真是好啊。老爷真是不挑食,连一个脏了身子的女人都能接受!” “你嘴巴放干净一些!” 这时候,沈星暖也站了起来:“姐姐,你这话说的未免也太难听了。我当年虽然被你逼得和旁人成了婚,可我一直没让他碰过我。我这身子,只给了谢郎一人。” “放肆!谁许你叫我姐姐的?我可没你这样恬不知耻,厚着脸皮给人做外室的妹妹!” 听到这话,沈星暖不禁白了脸色。 谢良回身,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暖儿,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沈星暖含着泪,点了点头。 看着这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谢大夫人冷哼一声,斥道:“谢良,我倒要问问你,你要给沈星暖一个什么交代?” “自然是以贵妾之礼,迎她入府。” 这一刻,一向畏首畏尾的谢良紧紧地握着沈星暖的手,无所畏惧地看着谢大夫人。 “迎她入府?还是以贵妾之礼?”谢大夫人嗤笑一声,歇斯底里道,“谢良,你休想!但凡是我活着一日,你就休想纳妾!” “郑氏,你把持谢府多年,如今还不是败了下来?既然你当不好这个家,以后的谢府,就由我来做主。” “做主?你做得了吗?” “怎么做不了?这么多年来,你的仰仗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如今绍航榜上无名,日后还有可能子嗣艰难,总不能把谢府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呵!不能将谢府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儿子一个人身上?不然呢,还能寄托在这个没出生的野种身上吗?” 说着,谢大夫人阴冷地笑了笑。 沈星暖惊惧不已,忙往谢良身后躲了躲。 向来,一个女人的柔弱,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更为强势的女人的时候。 看到这一幕,谢大夫人死死地盯着谢良,不甘地质问道:“谢良,这么多年来,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受尽委屈,为你尽心谋划,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你是我的正妻,我已经给足了你体面,是你自取其辱。这么多年来,你管我比管儿子都严格,但凡是我多看哪个丫鬟一眼,这丫鬟过不了一个时辰就会被你发卖,甚至乱棍打死。这么多年来,你可曾问过我的感受?” “说好了不纳妾,这是你答应过的!” “没错,我是答应过。可你也给出了你的条件,不是吗?既然你没兑现你的条件,我也不必再遵守我的诺言!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别的不说,单说谢敬,他府里的妾室有多少,用不着我多说了吧?” “呵,你不跟旁人比,偏偏跟谢敬那个废物比,可真是出息得很!” “罢了!”谢良一甩袖子,“我不与你多说。你只管回府去,这妾室进门的茶,也用不着你来喝。别再闹下去,不然,彼此的脸面都不好看!” “闹?”说着,谢大夫人耿直了脖子,冷声道,“谢良,你把沈星暖送走,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情没发生过!” 第119章 如今也是该认祖归宗的时候了 听到谢大夫人的话,沈星暖吓得一个哆嗦。 谢良立刻道:“荒谬!不要说暖儿现在还怀着我的孩子,即便是只有她一个人,我也绝不会再对不起她!原本,我就已经打算好,等她平安生下孩子,我就迎她入府。现在既然你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今日,暖儿会随我一起回府。” “你休想!” “不管你怎么说,也休想动摇我的想法。郑氏,我容忍你,已经够久了。这一次,我要自己做主!” 谢良的性子一向是温吞的。 以往,谢大夫人觉得,谢良的性子虽然不够有男子气概,可好歹足够听话。 可现在,她第一次觉得谢良也是个有男子气概的人。 只可惜,他有男子气概的时候,不是为了她。 原本,除了早些年和沈星暖相好的时候,谢良再未提过纳妾。 她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谢良心里有她。 却不知,谢良不愿意纳妾,是因为那个妾不是沈星暖。 这么多年来,他是为沈星暖守着的。 意识到这一点,谢大夫人心里就恨得厉害。 她死死地盯着谢良和他身后的沈星暖:“有我在,沈星暖就别想进谢府的门!” “你以为这还是从前吗?如今的谢府,你早已不能一手遮天了。叔父已经卸了你的管家之权,你一个以后都要在自己儿媳妇面前讨生活的人,还有什么好嚣张的?” “没错,你说得对,我是没什么好嚣张的。”说着,谢大夫人看着这院子里的一切。 凉亭、假山、秋千、荷塘…… 之后,她缓缓下令:“荣儿,带着人,把这里给我砸了!”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从东侧的厢房里走出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虽然年龄不大,可那周身的气度已经养成,看起来令人不敢小觑。 他朝着谢大夫人看过来:“你闯进我们的宅子,还要砸我们的院子,这是犯法的!” 一时间,谢大夫人忘记了呼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她盯着这少年的脸,一时失了神。 像,太像了。 这少年和绍航小的时候,太像了。 原本,在这少年出现的时候,她还有过一丝侥幸。 觉得这是沈星暖和先前那个男人的孩子。 可细细辨认过之后,确认这孩子和谢绍航的相似之处,谢大夫人就知道,这是谢良的种。 “你多大了?”谢大夫人颤着嘴唇问道。 “九岁。” 九岁的孩子,看着和十岁的孩子相差无几,可见,这些年也是被金尊玉贵地养着的。 这时候,谢良警惕道:“宽儿,到为父身边来。” 那少年很听谢良的话,立刻就站了过去。 一瞬间,谢大夫人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孽种九岁了,这也就意味着,十年前,谢良就和沈星暖勾搭上了。 十年! 十年啊,谢良整整瞒了她十年!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她一直防着府里的那些个丫鬟,却没想到,谢良居然有胆子养外室! 现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 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谢大夫人冷笑连连:“谢良,你这瞒人的功夫,可真是好啊!” “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宽儿是我的儿子,如今也是该认祖归宗的时候了。” 当下,谢大夫人气得手脚发麻。 荣嬷嬷不放心,忙上前劝道:“大夫人,您得注意自个儿的身子。什么都是虚的,唯有自己的身子是最要紧的!为了这些人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 谢大夫人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想要让那痛意让自己清醒一些。 这时候,谢良说道:“宽儿和他哥哥很像,读书很用功,也很有灵气,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榜上有名……” “谢良,你住嘴,不要把这个孽种和绍航相提并论。他不配!不配!” “你真是疯了!”说完,他看向自己的身后,吩咐道,“宽儿,带着你娘进屋去。” 若是再在外面待下去,他担心谢大夫人会发疯,会伤害他们二人。 谢绍宽点点头,小心地扶着自己的母亲,朝着房间内走去。 全程,谢良都在一旁护着,且警惕地看着谢大夫人,生怕她会突然扑上来。 谢大夫人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直接下令:“来人,把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和孽种给我拿下!” 随着她一声令下,她带来的人立刻朝着三人一拥而上。 谁知,这时候,谢良竟是拿过放在一旁的扫把,疯了一样挥舞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谢绍宽要上前帮忙,被他厉声喝止:“回去!护着你母亲!” 就这样,谢良挥舞着手里的扫把,犹如把守关口的大将,严阵以待,不许任何人冲过去,伤了沈星暖母子。 他向来体弱,体力活一向是没做过的,可现在,他这手里的扫把甩得风生水起。 直到身后传来关门、插门栓的声音,他才放下手里的扫把,喘了口气。 这些人的目标是沈星暖母子,不是谢良,眼下见沈星暖母子二人进了房间,只余谢良一人,都有些拿不定主意,惶恐地看向谢大夫人。 这时候,谢大夫人的眼睛里已经笑出了泪水。 很快,她伸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去:“谢良,你今日真是让我长了见识!” 谢良喘着粗气,并不搭理她。 “今日,就当、就当我没来过。”说完,谢大夫人转身就走。 她走得很快,好像怕什么东西追上来似的。 直到到了马车上,她才双手掩面,哭出了声:“荣儿,他怎能如此待我?怎能如此待我啊?” “夫人,您快别哭了。其实,像您说的,维持这样的现状还挺好的。您就当不知道,以后这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左右少爷和小姐都已经大了,老爷顾及着他们二人,也不会做的太过。” “不,不一样。这一次不一样。”说着,谢大夫人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吩咐道,“荣儿,一会儿回府之后,你亲自带人在门口守着。今日,万万不能让那沈星暖入府。” “夫人,老爷也就是在气头儿上,才说了那些话。老奴觉得,他不至于糊涂到要让那三人入府。” “但愿、但愿吧。”说着,谢大夫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如果有可能,她情愿今天没有来这一趟。 要真是迎那三人入府,让旁人知道谢良早几年就在外头养了外室,儿子都这么大了,她的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怎么出门啊?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谢大夫人刚回府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荣嬷嬷遣过来的人前来禀报——谢良带着沈星暖母子二人,进府了。 第120章 怎么进来的,就给她怎么出去! 听完,谢大夫人身子一震:“我不是吩咐过,要将人拦在府外吗?” “大夫人,您有所不知,如今府里换了侍卫长,原先的那些人,也不听咱们的话了。” “人到哪里了?” “这会儿大概已经进了内院了。” “走!”谢大夫人怒道。 进了内院又如何,怎么进来的,就给她怎么出去! 谢大夫人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过去。 一过去,就瞧见谢良走在最前面,紧紧地握着沈星暖的手,身边还跟着那个孽种。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是他们宅子里养着的一个老婆子,还有两个丫鬟。 荣嬷嬷带的人跟在一旁。 刚才在外院,周成东的人看着,荣嬷嬷能做的有限。 可这会儿到了内院,荣嬷嬷瞧见谢大夫人,立刻带着人一字排开,拦住谢良等人的路。 谢良冷笑:“都已经到这里了,还这么拦着我,有意思吗?” 谢大夫人赶到,气得浑身发抖:“谢良,你怎么敢!” 刚才在那宅子里,她以为谢良要带着人进府只是说说而已。 谁知,他竟真的敢! “甭管你怎么想,这件事已经这样了。你除了接受,没有别的法子。” “是吗?”谢大夫人冷笑,“谢良,你这样做,就不为绍航和春雅考虑考虑吗?” “绍宽也是我的骨肉,我理应一视同仁。” “绍宽?你竟给这孽种取名绍宽?你怎么敢用绍这个字的?他一个孽种,怎么配和我的绍航相提并论!” “郑氏,你过了!宽儿是绍航的亲弟弟,他怎么用不得绍这个字?” “我说用不得便用不得!谢良,你这样肆意妄为,只会害了他们!” 这里是内院,是她的天下,她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关于这一点,谢良自然最清楚不过。 他冷冷地看着谢大夫人,之后,他松开沈星暖的手。 沈星暖惊惧不已:“谢郎。” 谢良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放心,有我在,你们母子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吩咐谢绍宽:“宽儿,照顾好你母亲。” 之后,他一步步走到谢大夫人面前,冷声道:“你若是把事做绝,我便跟你鱼死网破。” “鱼死网破?你有跟我鱼死网破的资本吗?” 谢良看了一眼谢大夫人身后的人:“让她们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们只怕是听不得。” 谢大夫人冷笑:“你说的话,我听得,她们便听得。” 言下之意,就是不肯让这些人离开。 见状,谢良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地道。” 瞬间,谢大夫人变了脸色,呵斥身后的下人:“退下!” 待身后的人退下之后,谢大夫人警惕道:“说清楚些。” 她做的事,有些是瞒着谢良的。 倒也不是刻意瞒着他,只是觉得他即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也就没告诉他。 “你在松鹤堂底下挖了地道,那地道的另一头,在崔姝言的院子里。余下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谢大夫人双眼圆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你若是胆敢伤害暖儿和宽儿,我便去叔父面前,揭发你。” “你揭发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求好处,只求对你有坏处。余生,暖儿和宽儿就是我的命,你若是胆敢伤害他们,我也就没了活下去的理由。咱们鱼死网破也就是了。” “疯了,你真是疯了。” 谢良看着谢大夫人,语气淡漠:“我就算是疯了,也是被你给逼疯的!” 谢大夫人捏紧自己的手指,冷声道:“可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一家,即便如此,你还是不改主意,是吗?” “是。” “谢良,你真够冷血的。现如今,你竟是连绍航和春雅都不顾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 谢大夫人威胁道:“你就不怕我进宫,请贤贵妃出面?” “你若是觉得有这个必要,只管去。我只有一句话,但凡是他们母子出了问题,我便去找叔父。我倒要看看,是叔父厉害,还是宫里的贤贵妃厉害。” 这会儿,谢良就跟木头人一样,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眼下,谢大夫人纵然不愿,也没有别的法子。 “你打算把他们安置在哪个院子里?” “不用特别费心,让他们住进我的院子也就是了。” 谢大夫人冷笑:“你对他们还真是上心得很啊。” “家里人多眼杂,不敢松懈。” 谢大夫人看着谢良,久久不言。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谢春雅的声音:“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啊?” 很快,谢春雅就到了跟前来,看到父亲和母亲面对面站着,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不禁觉得诧异:“父亲、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谢大夫人没什么好顾忌的,冷笑道:“春雅,快来看看,你父亲背着咱们养了外室,如今,你多了个九岁的弟弟呢。” 谢春雅瞪圆了眼睛,先是不可置信地看了谢良一眼,之后,顺着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到了沈星暖和谢绍宽母子二人。 她蹬蹬蹬几步走过去,死盯着谢绍宽看。 谢绍宽站直了身子,任由她打量,却也小心戒备着,不让她有伤害母亲的可能。 许是觉得没意思,谢春雅很快就不再看谢绍宽,而是看向大着肚子的沈星暖,眼底划过一丝恶毒:“你就是我父亲的外室?” “春雅,不得无礼。” 沈星暖还没开口,谢良已经赶了过来,护上了。 他站过来,挡在沈星暖和谢春雅之间,皱了皱眉:“春雅,别跟着你母亲学那些小家子气。你以后是要嫁进侯府去的。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事情。你若是善妒,便是犯了七出之条,会被侯府休妻的。” “父亲,你说话说得可真难听。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诅咒我将来会被休。你这心,偏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啊。” “为父只是在告诫你,没有半分诅咒你的意思。” “哼!”谢春雅冷哼一声,转身到了谢大夫人身边去,轻描淡写道,“母亲,您别跟着生气了,不值得。” “若换做是你,你能不生气吗?”谢大夫人没好气道。 谢春雅劝道:“母亲,您就算是再生气,可眼下木已成舟,也更改不了了。一味地僵持在这里,只会让这些下人看笑话。而且,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您脸面上也不好看。” “你以为你父亲现在带着一个大着肚子的外室入府,而且还有个九岁的儿子,这事儿传出去,我脸上就有光了?” “母亲,谁家没有腌臜事?要真是光顾着脸面,只怕是好多人都活不成了。”说着,谢春雅话锋一转,“母亲,这会儿您不妨大气一些。等这贱人入了府,还不是任由您拿捏?” 说着,谢春雅朝着谢大夫人挤了一下眼睛。 纵然不甘心,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谢大夫人冷冷地看了一眼那母子二人,之后,拂袖而去。 却在这时,听到那沈星暖带着哭腔道:“谢郎,姐姐她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第121章 从始至终,谢良都没这么对过她! 瞬间,谢大夫人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她转身,怒视沈星暖:“你年轻的时候就惯会装柔弱,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装柔弱,就没点儿新鲜的招数吗?” 沈星暖惊惧不已,像是浑身没了骨头似的,一个劲儿地往谢良身上靠。 谢良直接将她揽在怀里,冷冷地看着谢大夫人,眼神里满是警告。 看到这一幕,谢春雅急忙劝道:“母亲,这贱人是故意的,您千万别上了她的当!” 说着,她握住谢大夫人的手,催促道:“母亲,咱们走。” 可,还没等他们走,那边就传来一声惊呼。 原来,是沈星暖晕倒在了谢良怀里。 谢良大惊,一把将沈星暖抱起,一边飞快地朝着前面走去,一边吩咐下人:“来人,让府医速速过来!” 就这样,谢良旁若无人地抱着沈星暖,朝着他的院子跑去。 看到这一幕,谢大夫人嫉妒得简直要发狂。 从始至终,谢良都没这么对过她! 哪怕是她怀着孩子的时候,谢良也不曾对她这般温柔过! 一瞬间,谢大夫人气得浑身直抖。 谢春雅连忙劝道:“母亲,您放宽心,放宽心。” 她一边说,还一边给谢大夫人拍着心口顺气。 这边的热闹,崔姝言很快就知道了。 听巧丫讲完事情的经过,崔姝言感慨道:“这谢府里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奇葩。” “小姐,刚才在那里看热闹的时候,奴婢看到大少爷了。” 崔姝言有些意外:“当时他也在?” “没错。只不过他站的地方比较隐蔽,没人发现他。” “他自始至终都没现身?” “是。奴婢也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崔姝言冷笑:“无非是觉得当时的场面太过难堪。他若是出面,不是得罪自己的父亲就是得罪自己的母亲,如此一来,他又怎么会出现呢?” 说到底,谢绍航骨子里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 刚才那样的情况,如果谢绍航能够现身,为自己的母亲说一句公道话,谢良就会有所收敛。 可是,他没有。 他的眼里,向来只有自己。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可以不顾一切。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上一世,他和林馨柔琴瑟和鸣,一来是因为林馨柔足够仰慕他,能满足他身为男人的骄傲。 二来,是因为林家能给他提供足够的钱财。 以他当时的能力,有了这些钱财,他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可是,现在就不同了。 他名落孙山,完全没有施展才华的平台。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手里有大把大把的钱,能做的还是有限。 再加上他认为自己榜上无名都是因为林馨柔害的,哪里还能对她一如当初? 说到底,男人都是自私的。 在女人眼里,情爱大过天。 然而,在男人看来,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唯有到手的利益,才是最真实的。 上一世没看明白的,这一世,她全都看明白了。 崔姝言正想着这些,就听春雨在外面禀报道:“少夫人,少爷来了。” “请他进来。” 说话间,谢绍航就已经进了门。 他看起来有些颓废,抬头看向崔姝言的时候,眼神甚至是有些茫然的。 他坐下,半晌才开口:“外面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吧?” “听说了。” “你是我的人,以后,对那一家三口,不必客气。” 崔姝言点了头,问道:“想必夫君已经对他们不客气过了。不知夫君是怎么惩罚他们的,你说出来,我也好照猫画虎,有样学样。” 谢绍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崔姝言心底不禁冷笑了一声,这谢绍航真是好样的,得罪人的事情让她去做,他自己反倒是做起缩头乌龟来,真有意思! 之后,谢绍航又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他走之后,崔姝言恶心坏了。 看着他坐过的垫子,她直接吩咐巧丫:“拿下去,烧了。” 她现在,简直不能多看谢绍航一眼,多看一眼,就觉得无比恶心。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谢绍航。 但是,她不想让谢绍航痛痛快快地死掉。 她要让他失去珍视的一切,在无尽的绝望中,凄惨地死去。 现在,是时候对谢绍航下手了。 崔姝言招手叫过石榴,把一包药粉交给她,又低声吩咐了几句。 谢绍航难过的时候,向来是要找人消遣的。 那就让他、好好消遣去吧。 最好,多消遣几回。 不过,让崔姝言没料到的是,第二日,沈星暖竟是上了她的门。 要说这沈星暖也有三十多岁了,可她看起来,竟完全不像是三十多岁的人,反倒是像二十七八。 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有着成熟女人的韵味儿。 再加上沈星暖的长相是小家碧玉那个类型的,瞧着柔柔弱弱的,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如此,也无怪谢良会对她如此痴迷了。 一见面,沈星暖就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见过少夫人。” 崔姝言起身,笑脸相迎:“沈姨娘客气了,你是公公的人,不必对我行礼。” “少夫人客气了。” “沈姨娘,请坐。” “多谢少夫人。”说着,沈星暖伸出手,由着丫鬟扶着她坐下。 见她落座,崔姝言问道:“沈姨娘这会儿过来找我,不知有何贵干?” “少夫人,想必您也知道,我那儿子绍宽,今年已经九岁了。他聪敏好学,原先是在家里请先生来教的。如今入了府,我想让他去书院。” 崔姝言的脸上,呈现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这事儿你跟公公说就可以了,为何来找我呢?” “听闻少夫人的哥哥今年高中状元,又和孔大儒交好,不知少夫人有没有什么推荐的书院?” 崔姝言淡淡一笑:“沈姨娘有所不知,我哥哥虽然高中状元,却不曾在京城附近任何一家书院就读过。至于孔大儒,他现在已经不过问这些事了。所以,你这忙,我帮不上。” “那么,可否请少夫人从中引荐呢?” “我如今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不得空儿。你若是有心,不妨去问问我夫君。他是从书院里读出来的,对这些事情最是熟悉不过。” 沈星暖咬着下唇,面露难色:“那、好吧。” 之后,沈星暖告辞离开。 崔姝言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由得感叹道:这个女人,好深的心机! 第122章 在你的屋顶上散步 一旁,巧丫不解道:“小姐,这沈姨娘竟然来找您给她儿子安排书院,真是好笑。” “巧丫,你这样想可就错了。这沈姨娘上门,求我给她推荐书院是假,借机挑事儿才是真的。今日我若是应了,在谢大夫人那儿,只会更加记恨我。我自然是不怕她记恨我的,但是,我不能接受别人利用我。” 说完,崔姝言又补了一句,“巧丫,这个沈姨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往后遇上她,要多长几个心眼。” “小姐放心,奴婢记下了。”说着,巧丫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叹道,“小姐,幸亏奴婢不是您,不然奴婢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天呐,我得空儿得去给铁蛋哥说一声,让他以后千万别纳妾。不然,我这么没脑子,一定会被害死的。” 崔姝言忍俊不禁:“巧丫,你可真是不害臊。一口一个铁蛋哥。人家刘忠都说了,这是小时候的小名,不好听,让你不要叫了。你可倒好,还一个劲儿地叫个不停。” “小姐,你知道铁蛋哥的小名为啥叫铁蛋吗?” “为啥?” “原本,铁蛋哥的小名叫羊娃。结果那时候,铁蛋哥老是动不动就生病,可把他娘给急坏了。没办法,他娘就带着他去算命,人家算命的说,铁蛋哥之所以总生病,是因为他这小名太弱,得起个结实的名字才好。所以,就改名叫铁蛋。您想啊,这铁蛋总够结实了吧。” 听完,崔姝言没忍住,乐了。 这个理由,也太好笑了吧。 崔姝言笑了好一会儿,笑得肚子都疼了,吓得她摸着肚子,再不敢笑了。 乐乐呵呵的,这一天就过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得知谢绍航那边又请了刘大夫入府,崔姝言就更高兴了,连饭都多吃了一大碗。 可是,吃多之后,起初没觉得有什么,等睡觉的时候就有些不舒服了,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无奈之下,她翻身下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她正走着,冷不丁听到窗外传来一个声音:“为何走来走去,是哪里不舒服吗?” 是谢行渊。 崔姝言吓了一跳:“叔、谢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着,崔姝言急忙打开窗户,让谢行渊进来。 不然被旁人看到,还以为怎么了呢。 可等谢行渊进来之后,崔姝言又觉得她这举动太过奇怪,就跟巴不得谢行渊进来似的。 这时候,谢行渊等不及,问道:“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不舒服的。”崔姝言关上窗子,答道。 谢行渊皱了皱眉:“有哪里不舒服就直说。不然平时这个时候,你早就睡了。” 崔姝言惊得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平时这个时候早就睡了?是不是石榴告诉你的?” “不是,你误会了。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我最近失眠,时常在你的屋顶上散步。” 听完,崔姝言都惊呆了。 这话多冒昧啊。 睡不着,在屋顶上散步,这人是有病吧。 而且,还不去别人的屋顶,偏偏来她的屋顶。 之后,谢行渊补充道:“我是担心有人对你不利。” “石榴就在外院住着呢。但凡是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一定能知道。” “可能、是我关心则乱吧。”说完,谢行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又顺着之前的话题问道,“你还没说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睡不着是因为吃撑了。” “啊?”即便是镇定自若如谢行渊,也被这个答案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瞬间,崔姝言觉得有些难为情:“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走吧。” “嗯。”谢行渊倒是没坚持,直接就走了,还是走的窗户。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人怪怪的。 不过,她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谢家的人如何,也就不需要再考虑。 可是,这会儿肚子真的好撑啊。 没办法,还得接着走。 然而,走了没多远,窗外又传来谢行渊的声音:“我又回来了。” 崔姝言惊讶道:“您怎么又回来了?” 说话间,谢行渊已经翻窗而进,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 等他走到跟前来,崔姝言才看清楚,谢行渊手里拿着的,是两串糖葫芦。 烛光下,被竹签串起的山楂看起来圆润油亮,又有甜丝丝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引得崔姝言瞬间就咽了下口水。 谢行渊唇角含笑,直接把糖葫芦递给她:“吃吧。” 崔姝言也不客气,拿过来就吃。 这酸酸甜甜的味道,甚是开胃,吃完之后,崔姝言就觉得肚子里没那么难受了。 她不好意思地朝着谢行渊笑了笑:“谢大哥,让你见笑了。” “不至于。” 崔姝言觉得奇怪:“这么晚了,还有人卖糖葫芦?” “没有。我去了一趟卖糖葫芦的人家里,让他起来做的。你若喜欢,改日我再去买。” “不不不。”崔姝言连连摆手。 大可不必。 她都不敢想象,那个卖糖葫芦的人今晚会有多摸不着头脑。 想想看,人家睡得好好的,突然间一睁眼,就看到床头就站了个人。 原本以为是谋财害命的,谁知道这人竟是来买糖葫芦的。 而且,谢行渊深夜去买糖葫芦,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人家钱。 想着想着,崔姝言就觉得很有意思,低低地笑出了声。 见她笑,谢行渊也跟着笑了一下:“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崔姝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戒备地看向谢行渊:“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这里?” “你最近的行事风格,分明是没给自己留后路。没留后路,就说明你不打算在这里久待。” 谢行渊,果然够聪明。 崔姝言点点头:“没错,我是不打算在谢府久待。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有需要我做的,尽管开口。” “不必。谢大哥是做大事的人,我这些小事,就不劳谢大哥费心了。我顾得过来。” “嗯。”谢行渊点了点头,没再说别的。 但是,他也不走。 崔姝言好困,坐在床边,脑袋就跟小鸡啄米似的,往下一点一点的。 见状,谢行渊走过去,用手托住她的脸。 瞬间,崔姝言就不困了,仰起脸,惊愕地看着谢行渊…… 第123章 你可曾心疼过我? 但,只看了一眼,崔姝言就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困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天光大亮。 醒来的瞬间,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崔姝言依稀记得,昨晚她明明是坐在床边打瞌睡的。 但是,她的鞋子还在脚上穿着。 可是这会儿,她躺在床上,脚上分明是没鞋子的。 难道,是谢行渊帮她脱的鞋? 刚刚这样想了一下,崔姝言就摇了摇头:不可能。谢行渊那样的人,怎么会给她脱鞋呢? 定是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把鞋子给踢掉了。 然而,一坐起身,崔姝言却发现两只鞋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床前。 瞬间,她惊得张大了嘴巴。 原先在崔府的时候,因为晚上睡觉不插门,有丫鬟受了崔大夫人的指使,半夜往她床上放老鼠和蛇。 久而久之,她就养成了睡觉插门的习惯。 插上门,巧丫就进不来。 所以,她这鞋子,肯定不是巧丫进来脱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谢行渊。 想到谢行渊深更半夜的,竟然帮她脱了鞋,崔姝言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不可思议的同时,又觉得这人可能不大正常。 大概,像他这样有本事的人,都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癖好吧? 起床之后,巧丫领着人进来伺候她洗漱、梳头发,忙忙叨叨的,崔姝言很快就把这档子事儿抛之脑后了。 美美地吃了早饭,崔姝言留下一年四季看家,带着巧丫和石榴,去了谢大夫人的春风院。 原因无他,纯粹是想给谢大夫人添点儿堵。 果然,谢大夫人见了她,没有半分好脸色。 崔姝言也不介意,自己找位置坐下,随后看向谢大夫人,面露诧异:“母亲,您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这才两天没见,您这黑眼圈怎么就出来了?” 谢大夫人面带不悦:“你这会儿过来,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桩事要请教母亲。” “说。” 崔姝言知道,谢大夫人这是巴不得她赶紧问,问完赶紧走,省得留在这儿碍她的眼。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慢吞吞地说道:“母亲,是这样的。如今府里添了人,该按什么位份分发月例银子,儿媳拿不准主意。所以,特意来请教母亲。” 这添的人,自然是沈星暖和谢绍宽。 一听这个,谢大夫人就阴森森地看过来:“崔姝言,你这是故意让我难堪,是不是?” “母亲,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这是来征求您的意见,不然,我后面的事情不好办。毕竟,公公声称沈姨娘是他的贵妾。” 同样是妾,却又分为三个等级,贵妾、良妾和贱妾。 其中,贱妾最为低贱,和寻常的丫鬟没什么两样。 而贵妾的等级是最高的,良妾和贱妾都不可以出席正式的宴会,但,贵妾可以。 这一刻,想到谢良日后还有可能带着沈星暖出去抛头露面,谢大夫人气得咬紧了后槽牙。 不行,她绝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怒喝道:“来人,去把那个姓沈的狐媚子叫过来!” 荣嬷嬷立刻去叫人。 但,来的,并非只有沈星暖一人。 还有跟在沈星暖旁边,呵护备至的谢良。 现下,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大概是怕沈星暖着凉,她身上是披着披风的。 进门之后,谢良上前,很自然地为沈星暖解下披风,拿在手里,之后在一旁找了位置坐下。 全程,看都没看谢大夫人一眼。 崔姝言瞧了一眼,发现谢大夫人两只手死死地攥着椅子的扶手,骨节都发白了。 这时候,沈星暖上前,微微屈膝:“妾身见过大夫人。” 如此,算是给了谢大夫人体面。 谢大夫人并未叫她起身,只冷眼看过去,语气不阴不阳的:“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行个礼都行不明白。就这么微微弯一下腿,真够敷衍的。” 这时,进来之后一直没开口的谢良说道:“如今暖儿怀着身孕,你何必吹毛求疵?她能过来见你,已经很顾及你身为正妻的脸面了。” “我用得着她顾及吗?”谢大夫人满脸不屑。 谢良轻声斥道:“够了,儿媳妇还在这里,这般拈酸吃醋的,不嫌恶心么?” 听完,谢大夫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哟,你还知道姝言在这里呢。你要是不说,我还当你看不到呢。” “够了!你让暖儿过来做什么,赶紧说。她如今怀着身孕,不可久站。” 听到这个,谢大夫人再也忍不住,怒道:“当初我怀着航儿的时候,你母亲还让我站规矩,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那时候我的腿都站肿了,你可曾心疼过我?” 谢良皱眉:“事情都过去多久了,陈芝麻烂谷子的,现在提起来做什么?” “哼!”谢大夫人冷笑,扭脸看向一旁。 看着这中年版的拈酸吃醋,崔姝言觉得还挺好看的。 要是这会儿还能有点心吃,那就更好了。 崔姝言自然猜得出,谢大夫人让她留在这里,也是因为有她在这里,谢良不会太放肆。 毕竟,年纪一大把了,要脸。 这会儿,见谢大夫人迟迟不让沈星暖起身,谢良轻咳一声:“暖儿,你怀着身孕,坐下吧。” 沈星暖却依然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说出来的话十分谦卑:“老爷,礼不可废。如果我这样能让大夫人心里好受一些,我甘之如饴。” 听罢,谢良不乐意地看了谢大夫人一眼:“你若是有暖儿这般识大体,你我之间也不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识大体?她若是识大体,就该自缢而亡,也省的搅得我家宅不宁!” 谢良不悦:“事已至此,你我都是为人父母的,给彼此都留点脸面吧。毕竟,再闹下去,彼此脸面上都不好看。更何况,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脸面?这种东西你有吗?”谢大夫人咄咄逼人。 “够了!”谢良重重地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怒喝道,“我现在还能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就知足吧!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我便一封休书,将你休了!” 第124章 你竟然要休我! 听到谢良的最后一句话,谢大夫人猛然怔住,她呆呆地看着谢良,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良,你没有良心!我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业,到头来,你竟然要休我!” “是你蛮不讲理在先!” “我哪里蛮不讲理了?”谢大夫人厉声质问。 “寻常人家富裕了,尚且还要纳妾。我这么多年守着你一个人,对你已经够意思了。你若是再这么闹下去,你我只有两败俱伤的份儿。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谢良再不看谢大夫人,只起身,亲手给沈星暖系好披风,牵着沈星暖的手,走了出去。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谢大夫人的眼睛。 谢良从未这么呵护过她,从未! 直到二人已经走了很久,她才在荣嬷嬷的呼唤下缓过神来。 转瞬,她看到崔姝言,脸色顿时就冷在了那里:“你怎么还在?” 崔姝言没答她的话:“母亲,我若是你,我就不会这么做。” 谢大夫人皱眉,不悦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现在,那位沈姨娘已经有了儿子,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公爹是一定不会弃她不顾的。所以,不管您怎么闹,公爹的心思不会改变。您若是闹得狠了,他再将人接出府去养在外面,到头来,丢脸的还是您。” “不,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母亲想想看,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您的顾及太多,而公爹为情所困,这会儿因着您的反对,正是上头的时候,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比如您最重视的儿女,我说句难听的。瞧他那个势头,是不在意的。可这,恰恰是您在意的。” “继续说下去。” “您若是再这么闹下去,伤的是夫君和春雅的脸面。夫君榜上无名,心里正是憋屈的时候,原本就不怎么愿意出门,若是这件事再闹开,只怕他就更不愿意出门了。这个年龄的人,不出门交际,一味地窝在家里,很显然不合适。再说春雅……” 说着,崔姝言停顿片刻,喝了口茶:“春雅已经和程小侯爷定了亲事。若是府里的事儿传出去,损的是春雅的脸面。如今她尚未成婚,若是成婚之前先损了脸面,她嫁入侯府之后,反倒是不好立威。如此一来,她日后在侯府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听完这话,谢大夫人的脸色阴森了不少:“沈星暖给你多少银子,竟然让你从中替她谋划!” “母亲这话可就误会我了。我虽然不喜欢您,可我更不喜欢沈姨娘,她那副柔柔弱弱的强调,和林馨柔如出一辙,更是惹我讨厌。而且,依我看,您根本用不着跟她斗。” “为何?” “不是一个等级的人,有什么好斗的?您是主母,她是妾,您若是斗赢了,会得一个善妒、不容妾室的恶名。您若是斗输了,反倒是让人说一个主母,竟然斗不过区区一个妾室。这话,可就更难听了。”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你接着说。” “再说了,沈星暖的指望无非是谢绍航和她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她这两个指望日后如何尚未可知,可是再看您,夫君今年虽然落榜,可到底是文名在外,几年之后再下场,定能一举高中。而春雅得以嫁入侯府,日后更是贵不可言。您的一双儿女已然如此优秀。反观沈姨娘,儿子如何尚不可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更是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拿什么跟您斗?” 这话,倒是让谢大夫人舒心不少。 转瞬,她脸色一变,凌厉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探寻:“你今日瞧着,似乎比往日里聪明了不少。”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在说崔姝言往日里是在藏拙。 崔姝言笑了笑:“自然,我也要为我腹中的孩子考虑。这孩子日后有一个成器的爹,又有一个未来能做侯府主母的姑姑,我只有替他高兴的份儿。” 听完,谢大夫人脸色一暗,眼神在崔姝言的肚子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原来,你这么劝我,是为了你自己。” “对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自然是要为我自己考虑的。” 谢大夫人瞥了她一眼:“下去吧。你说的话,我会仔细考虑的。” 崔姝言笑了笑,起身离开。 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巧丫不解:“小姐,您为何要帮着大夫人筹谋划策?” 她是真的不懂。 在她看来,现在这种情况,就得鼓动着谢大夫人和沈姨娘对立,斗得越厉害越好。 崔姝言淡淡一笑:“你以为我说的话,谢大夫人她自个儿就琢磨不明白吗?错,她是最会算计的一个人。只不过,这么多年来,谢良都没有纳妾,突然之间非但纳了妾,孩子还都九岁了,她如何能忍?她只是暂时拗不过来这个弯儿而已。我的话,不过是提醒了她一下。” 就算是她不提醒,谢大夫人过上一段时间,自己也能醒悟过来。 只是,崔姝言等不了。 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谢府。 但,不能是她主动离开。 不然,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 必须是谢大夫人开口要休她。 所以,这段时间,谢大夫人的视线不能全都集中在沈星暖身上,要多留意谢绍航。 唯有如此,崔姝言的计策才有成功的可能。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有了今日的那些话。 此时,春风院内,谢大夫人想了很久,还是百思不得其解:“荣儿,你说崔姝言今天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 “少夫人不是说过了吗?她这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在考虑。” “话虽如此,可还是太突兀了。她往日里的表现可不像是这么聪明的人。难道,她一直是在假装?” 荣嬷嬷惊讶万分:“这、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她崔姝言若是一直在藏拙,那就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猴儿耍!坐收渔利的,只有她一人!” “夫人,类似的话,老奴也是劝过您的。是您听不进去。而且老奴觉得,少夫人那些话说的并不高明,是您当局者迷。” 换句话来说,就是这件事原本就很简单。 是谢大夫人身为一个局中人,没有理清这些头绪。 “不。”谢大夫人并不这么认为,说完,察觉荣嬷嬷要开口,她伸手阻止,“别说话,让我想想,我要仔细想一想。” 第125章 我暂时,还不想休了崔姝言 这下,荣嬷嬷再不敢打扰谢大夫人,由着她去想。 谢大夫人的反应,在崔姝言的预料之中。 原本,谢大夫人就是这么一个多疑的人。 在谢大夫人面前,她说出那些话,并非是脱口而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 乍一听到她说的那些话,谢大夫人自然会觉得她太过聪明,和往日不同。 可冷静下来再想,谢大夫人就会发现,她今日所说的那些话,原本就是很容易就能想到的。 所以,崔姝言一点儿都不着急。 不过,为了尽快离开谢府,她要再添一把火。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被囚禁,外界发生了什么,她完全都不知道。 可就在上一世这个时候,有一段时间,林馨柔的情绪明显比往日要低落。 直到后来,林馨柔折磨她的时候,才吐露了实情。 原来,就在那段时间,武威将军之女廖彤霞,喜欢上了谢绍航。 且,有意嫁给他。 不过最后,谢绍航拒绝了廖彤霞的求爱。 当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林馨柔得意坏了,只觉得谢绍航眼里心里只有她一个人,别的谁都容不下,崔姝言一样,廖彤霞也一样。 要知道,廖彤霞的父亲廖士诚是二品武威将军,娶了廖彤霞,对于谢绍航很有助益。 当时,崔姝言也不明白谢绍航为何会拒绝。 可如今重活一世,她想明白了。 当时,谢绍航已经高中,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更何况,他走的是文官的路子,和武将结亲,说起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帮助。 再者,谢行渊当时已经瘫在床上,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在必要的时候,谢绍航可以借助谢行渊的势力。 所以在这个时候,和武将结亲,并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当时谢府内部是那种情况,谢绍航也担心会败露,所以就婉拒了廖彤霞的求爱。 可这一世就不一样了。 现如今谢绍航名落孙山,如果这时候有高官之女对他抛出橄榄枝,崔姝言就不信他会不动心。 算算时间,廖彤霞的心意,谢绍航也快知道了。 崔姝言没有料错,才过了两日,廖家就有人上门了。 来的,是廖彤霞的母亲,廖大夫人。 有高官夫人来访,谢大夫人自然是盛装相迎,还扑了厚厚的粉,免得被人看出憔悴的神态。 一见面,谢大夫人就试探着,想问廖大夫人来访的原因。 可,还不等她开口问,廖大夫人直接就开了口:“谢大夫人,我今日既然来了,也就不藏着掖着。有什么话,我也就直说了。” “您说。” “小女看上了令郎。但,小女不做妾,平妻也不可以。” 听完,谢大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世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明知她儿子已经成了亲,却还来说这种话,分明是来逼谢家休妻。 逼人家休妻还就罢了,还说的这么直白。 这廖家的人做事的风格,让人很难评。 这要是换了旁人家,谢大夫人定要吐她两口唾沫,骂他们这是不知廉耻。 可对面是廖家的大夫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要知道,廖家位高权重,这位廖大夫人的夫君便是二品武威将军廖士诚,在陛下跟前很是得脸。 要是能和这样的高官结亲,那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一瞬间,谢大夫人动心了。 她思索着该如何接受,廖大夫人见她迟疑,却觉得她这是在犹豫:“当然,对于贵府少夫人,我廖家愿意出一笔银子,叫她和和美美地离开谢府。” 谢大夫人立刻道:“廖大夫人,您误会了。我只是突然听闻这件事,太过诧异。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能不能给我几天时间,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自然。谢大夫人好好想。我这个人呢,说话直,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总之,我的态度就在这里。你们若是同意就同意,若是不同意,那就另当别论,我们家也绝不纠缠。好,就这样。” 说完,廖大夫人就走了。 这态度,倒是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谢大夫人都看呆了。 转瞬,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 什么叫瞌睡了来个枕头? 这就是。 要是能和二品武威将军结亲,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想到崔姝言,谢大夫人心里又沉了沉。 做了许久的局,耗费了不少心力,难道要这么放弃不成? 她心里拿不定主意,而这件事,她也只能和谢绍航商量,就来了听枫院。 这会儿,谢绍航正在看书,但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这几天,他明显觉得自己力不从心。 虽然绿珠服侍他的时候,声音娇媚,口口声声说他厉害,可他自个儿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的确是大不如前了。 他不知问题出在何处,故而心里有些慌。 这会儿瞧见母亲过来,还以为是过问他的身体状况,不禁有些难堪。 但,听完母亲的来意,谢绍航自己也惊呆了:“母亲的意思是,二品武威将军的女儿,看上了我?” “千真万确。那位廖大夫人刚走。”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与这位将军的女儿,往日里并无任何交集。” “虽无交集,可你时不时出门,总有会面的可能。再者,你容貌英俊,任是哪家的女子见了,心里都是要乱一乱的。”说着,谢大夫人看着儿子的容貌,觉得与有荣焉。 这容貌,简直比谢良年轻的时候还要俊上三分。 想到谢良,谢大夫人心里那股不舒服的劲儿又上来了:“航儿,你这就休了崔姝言,迎娶廖彤霞。” 她就是要让谢良知道,她的儿子是最争气的,比沈星暖的儿子那个前途未卜的儿子争气多了。 谢绍航皱了皱眉:“母亲,此事太过突兀。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暂时,还不想休了崔姝言……” “为何?”谢大夫人径直打断谢绍航的话。 她瞪圆双眼,死死地盯着谢绍航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舒心。” 轰! 谢大夫人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响了…… 第126章 母亲,我后悔了 舒心? 谢大夫人活到这般年岁,自然知道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最高评价就是舒心。 说到底,男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太多让他心底起波澜的人,可一个人的心里,不会起太多的波澜。 不然,这颗心早晚得颠死。 等到年岁渐长,褪去最初的青涩,男人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让他觉得舒心的女人罢了。 谢大夫人没有想到,在现在这个年龄,谢绍航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大概,是最近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他的心境也跟着变得沧桑了吧。 转瞬,谢大夫人直接开口:“不可以。” “为何?”谢绍航皱眉。 “让你舒心的,可以是这天下间任何一个女人,唯独不能是崔姝言。至于原因,你心里很清楚。” 说完,谢大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绍航一眼。 谢绍航看向别处,神色有些不自然:“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怎么能不在乎?你必须在乎!若是妾,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可她是正妻,正妻必须清清白白!” “可,她的不清白,正是你我造成的!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可即便如此,在科举之前,她还是尽心尽力地帮助我。她那般脸皮薄的人,硬是为了我,一趟趟往孔府跑。” “航儿,如今你看上了崔姝言,就觉得往日的事情做错了。可你忘了,当初同意这件事的时候,你开心得很!” 当时,谢绍航眼里心里都是林馨柔。又哪里会顾及崔姝言的处境呢? 谢绍航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母亲,我后悔了。” “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谢大夫人声音冷漠,陈述这个事实。 “不,不晚。我就算什么都给不了她,总该给她身为正妻的体面。”说着,谢绍航直视着谢大夫人,“母亲,我是绝对不会休了崔姝言的。” “是吗?你的前程不要了?” “我走的是科举的路子,武将就算是官职再高,对我的帮助也有限。” “的确,你这话有些道理。”说着,谢大夫人话锋一转,“但是,你别忘了,人家到底是二品武威将军,平日里结交的,也是这个层次的人。你就确认人家认识的人里面,没有文臣吗?” 谢绍航沉默。 这一点,他自然是确认不了的。 片刻后,想到洛瑾瑜,谢绍航仿佛是有了些底气:“姝言的哥哥是新科状元,他也不差。” “洛瑾瑜?虽然现在他的任命下来了,暂时在吏部任职,可官职并没有定下来。这也就是说,吏部的人要考查他的能力之后才会给出相应的官职。可是你要知道,这是在京城。洛瑾瑜那个死脑筋的,硬是不肯回到崔家去。这样一来,他就失去了崔家的助力,等同于一个人单打独斗。而且,那么多世家想要跟他结亲,都被他一一婉拒。这样一个死心眼的人,你能指望他什么?放着好好的二品大员不去结交,偏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前途未卜的人身上,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谢大夫人越说越气,最后,也不顾及谢绍航的感受,直接说了重话。 “母亲不必再跟着生气。这是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我总得深思熟虑一番。” “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原先,我不同意你纳林馨柔为妾,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说你中意她,说你已经娶了一个你不爱的女人,不想终身抱憾,所以,你纳了林馨柔为妾。可是结果呢?” 听到这些,谢绍航不由得有些烦躁:“母亲,这样的话,您以后不必说了。” “儿啊,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这些贴心的话,除了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有谁肯说给你听呢?我说了这么多,还不是怕你吃亏?你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呢?” “那母亲何时体谅过儿子?您只想着逐利,可曾想过儿子是人,不是一个物件儿,也会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我就是太体谅你了,才让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若是早些时候就狠心一些,不许林馨柔进门。只怕你现在早就已经金榜题名,前途大好了!” 谢绍航皱了皱眉,直接下了逐客令:“母亲,您先回去吧。您说的话,儿子会仔细考虑的。” 见谢绍航是这个态度,谢大夫人不肯就这么离开:“航儿,你糊涂啊。你不能心软,崔姝言已经不清白了,你犯不着为这样一个女人放弃眼前这大好的选择!再说了,就算是你能忍,那日后你们二人之间该如何相处?更何况,她如今肚子里还有了孩子,你能接纳她,那你能接纳她肚子里的孩子吗?原先,我们想着只是利用她,自然不用考虑那么多。可现在,你对她动了心思,我说的这些,你真的能忍受吗?” 听到这些,谢绍航沉默了。 见状,谢大夫人趁热打铁:“现在,趁着她有孕的消息还没有散播出去,把她休了是最好的。不然,若是她过段时间肚子大了,反倒是不好将她休了。不然,定会让人以为你是薄情寡义之人。方才我已经向廖大夫人表明,近几日会给她答复。你自己也好好想一想,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撂下这些话,谢大夫人就走了出去。 另一边,崔姝言得了消息,知道廖家那位大夫人来了府上,就估摸着谢绍航该给她写休书了。 可等来等去,也不见谢绍航过来。 崔姝言觉出一丝不对来,让巧丫去打探在廖大夫人离开之后,谢大夫人的动向。 现如今,她手里有了掌家权,查探事情要比从前方便很多。 很快,崔姝言就知道,谢大夫人去见了谢绍航,而且,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那么,问题就是出在谢绍航身上。 崔姝言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在她看来,像谢绍航这样自私自利的人,突然听到二品大员的女儿看上了他,自然会忙不迭地答应。 看来,是出了什么岔子。 莫非,谢绍航不愿意休了她,是因为她和孔大儒的关系? 崔姝言心里摸不准,就打算去听枫院走一趟,探探谢绍航的口风。 谁知,她刚准备过去,就看到谢绍航迈步进了她的院子。 第127章 崔姝言居然敢威胁她! 见谢绍航过来,崔姝言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明媚的笑意:“夫君,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崔姝言,谢绍航的脸色轻松了不少:“来看看你。” 说着,谢绍航的视线落在崔姝言的肚子上:“我听说妇人有孕之后,身子会有诸多不适,你呢,有吗?” 这话,可让崔姝言大感意外,不知道这个狗东西肚子里又在冒什么坏水。 表面上,她低头抿唇一笑:“这孩子贴心,不曾闹我。故而我也没什么不适。” 她的泽儿,自然是最贴心的。 可上一世,她的泽儿就是被眼前这个男人硬生生摔死的! 想到这些,崔姝言心里怎能不恨? 这一刻,隐在袖子里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谢绍航依旧看着她的肚子,问道:“那就好。可有找大夫看过,你这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 “还不曾看过。不拘男女,我都喜欢。不知夫君突然问这个,是何原因?” “只是随口一问。”说着,谢绍航淡淡一笑。 若是女儿,他就不必介意了。不过是多张嘴吃饭罢了。 想到这些,谢绍航接着说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刚好碰上府医,就想着让他给你诊一下脉,看看接下来需要注意什么。” “多谢夫君关心。” 谢绍航点点头,随即让人叫等在门外的府医进来。 府医进来之后,给崔姝言把了脉,语气平和:“少夫人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崔姝言展颜一笑:“有劳大夫了。” 府医点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没多久,谢绍航也找理由离开。 眼见着谢绍航离开,崔姝言看了石榴一眼,示意她跟上去。 石榴身手好,脚步轻,即便是靠得很近,也不会被发现。 出了崔姝言的院子,谢绍航直接走向等在不远处凉亭里的府医,问道:“少夫人腹中所怀,是男是女?” 府医不知内情,欢喜道:“回少爷的话,是个男孩。” 谢绍航神色一暗:“好,我知道了。关于此事,不要再告诉任何人。” 府医立刻点头。 府医离开后,谢绍航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灰沉沉的天空,喃喃自语:“偏偏是个男孩儿。” 如果是个女孩儿就好了,他就能把崔姝言留下了。 可偏偏,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 说到底,是崔姝言自己命不好。 石榴把谢绍航所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了崔姝言听。 可,崔姝言不知道前因后果,单凭这一句话,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她腹中所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对谢绍航有什么影响呢? 孩子又不是他的。 崔姝言百思不得其解,却也让院里院外的人都小心防备着,不能让谢绍航钻了空子。 隔日,吃过早饭没多久,谢大夫人就一脸喜色地走进崔姝言的院子。 看到她这样,崔姝言就放心了。 谢大夫人,心愿达成了。 她的心愿,也即将达成。 果不其然,谢大夫人坐下之后,趾高气扬地看了过来:“姝言,如今你掌家,这家当得不错。” “儿媳多谢母亲夸奖。”说着,崔姝言自己也笑了。 这时候,谢大夫人伸手入袖,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满意地看了一遍。 之后,她才看向崔姝言,言语里带着几分得意:“姝言,我这里有张纸,给你看一下。” 说着,她把手里的纸递了过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崔姝言。 等着看她崩溃的模样。 事实上,看完这页纸之后,崔姝言的脸上,的确表现出了伤心的模样。 她手指颤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谢大夫人:“休我?为何休我?” “七出之条,你口犯恶言。” “可如今,我腹中有孕。你们谢家怎能在这个时候休了我?” 见状,谢大夫人愈发得意:“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对我口出恶言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自己会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我那时只是一时得意而已。母亲一个做长辈的,总不会事事跟我这个做小辈的计较吧?” “这一回,我还偏就计较了。我们谢家是什么门楣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当我们能一直容忍你肆意妄为吗?” 说到这个,崔姝言脸色一变:“就算是我口出恶言,那也是一时激愤。你们谢府拿这个休我,理由并不充足。更何况,我如今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你们就不怕这事儿传出去,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吗?” 在明面上,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是谢绍航的。 所以,谢大夫人不敢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 谢大夫人冷笑:“我儿已经决意休了你,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管拿着这休书,回家去吧!” 说完,谢大夫人掩嘴一笑:“哦,我差点儿忘了。如今你已经把你那继母得罪得透透儿的,这崔府,你自然是回不去的,也只能去投奔你哥哥了。” 崔姝言身子靠后,双手放在扶手上,冷冷地看着谢大夫人:“谢大夫人,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休书,我不认。” “你认或者是不认,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无可更改。” “呵,谢大夫人若是这个态度,那我们就没得谈了。休我,那是不可能的。不然,我就挺着肚子,在你们谢府门口站到生,还日日控诉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谢家能不能一手遮天!” 听完,谢大夫人脸色一变。 她原本以为,她把休书给崔姝言之后,崔姝言只会哭哭啼啼的。 没成想,现如今,崔姝言居然敢威胁她!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你敢!” “我怎么不敢?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既然要休我,我也犯不着为你们谢家考虑。到时候,我还要去孔府一趟,把这事儿好好跟孔大儒他老人家说道说道!” 这话,可吓到了谢大夫人。 她心里最在意的,就是谢绍航的前程。 如果崔姝言真的去孔大儒跟前说了这些事儿,对谢绍航的名声很不利。 文人,是最注重名声的。 一旦名声毁了,就算是一举高中,也难有好的前途。 更何况,孔大儒那个人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到时候若是他一声令下,命门下学子用文章声讨谢绍航,那谢绍航的名声就会彻底烂掉。 眼下,见崔姝言拿出这个杀手锏,谢大夫人气得直瞪眼。 她阴沉沉地看了崔姝言好久,之后,一甩袖子,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谢绍航来了。 第128章 姝言,我舍不得你 见谢绍航过来,崔姝言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带着哭腔道:“你过来做什么?” “母亲说,你不同意被休。” “是,如果换做是你,你能同意吗?” 谢绍航坐下,耐心解释:“你放心,我不是真的要休了你。来日,我还会让你进门的。” 这话,倒是惊着崔姝言了。 别,千万别! 她心里疯狂摇头,嘴上却说道:“先是休我,又说后面让我进门。你这是何道理?” “姝言,我舍不得你。休你只是权宜之计,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把你接回来的。” “所以……”说着,崔姝言的眼睛慢慢眯起,“所以,你休出去的是妻,接回来的,是妾?” “是。”说着,仿佛是不敢面对崔姝言的目光,谢绍航扭脸看向别处。 这一刻,崔姝言简直想吐他一脸唾沫。 这是什么品种的狗东西! 休她,方便廖家那位小姐进门。 之后,又将她纳进来,妻变妾? 呵,这天底下的算盘,该不是都让谢绍航一个人打了吧! 只是,崔姝言不明白,谢绍航为什么会打算将她接回来。 想必,还是因为谢行渊的缘故。 看来,这条埋了多年的暗线,谢绍航还是不愿意放弃。 崔姝言立刻冷了脸:“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而且,我不同意被休。” “姝言,事已至此,你再僵持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而且,我承诺,不会负你。” 说着,谢绍航突然直直地看向崔姝言。 看到他的眼神,崔姝言心里咯噔一声。 之前,谢绍航就是这样看林馨柔的。 难不成,他…… 想到这儿,崔姝言不禁觉得荒谬。 她冷笑:“都已经要休我了,还说什么不会负我,不觉得太无耻了吗?我还是那句话,休我,我不同意。” “那你,要怎样才能同意?需要我发誓吗?” 说完,不等崔姝言开口,谢绍航已经举起右手,郑重道:“老天在上,我谢绍航在此立誓,定会重新接回崔姝言。若违此誓,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不信你。”崔姝言直接道,“除非……” “除非什么?”谢绍航迫不及待地追问。 “除非,你同我和离。” “和离?” “是,和离。”崔姝言肯定道。 谢绍航摇摇头:“实际上,和离和休弃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对你而言,没有。但,对我而言,不一样。如果我是被你休弃的,我的名声会很难听,所以我不答应。但是,和离就不一样了,和离是双方自愿。在一定程度上,我的名声没那么难听。” 谢绍航想了想:“好。我与你写和离书。” 偏偏这时候,谢大夫人闯了进来。 她带了不少人过来,故而一年四季并没能拦住她。 刚好,谢绍航说的最后一句话,她听到了。 她立刻反驳:“不,不能和离。” “不和离我便不离开谢府,你们看着办。”说着,崔姝言自顾自地坐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你不离开,我自有法子让你离开。”谢大夫人发了狠,“航儿,别被她给蛊惑了。” 这一回,她就是要让崔姝言声名扫地! 崔姝言面无惧色,迎着谢大夫人的眼睛看上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要用什么法子赶我离开。” 她话音刚落,石榴就抱着剑挡在了她面前。 这会儿,谢大夫人琢磨开了,内有石榴,外有周成东这个谢府的侍卫长,要真是硬来,她还真没什么胜算。 当下,谢大夫人又开始琢磨开了。 片刻后,她开口:“和离可以,但,这和离书必须是由你来写。” 听完,崔姝言心里乐开了花。 天呐,还有这样的好事? 但,表面上,崔姝言皱了皱眉:“为何?” “不为何。要么等着被休,要么,你来写这个和离书。此事,没有第三种可能。” 谢绍航皱眉:“母亲……” 他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谢大夫人用眼神制止。 崔姝言看的出来,谢绍航这是没弄明白眼下的状况。 他还以为,若是崔姝言提出和离,她会吃亏。 事实上,的确如此,如果这和离书是崔姝言所写,那么,日后她就不能再站在受害者的角度,控诉谢绍航。 毕竟,是她主动提出和离的。 哪怕,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和离,日后她也不能说谢绍航半句不是。 可,他们却不知道,崔姝言压根儿没打算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谢绍航。 原本,她还以为要费些心思才能由她来写这和离书。 不曾想,谢大夫人居然主动提了出来。 当然,她不能答应得这么爽快。否则,会让他们疑心。 这时候,崔姝言看向谢绍航,眼神中满是期待:“夫君,你真的会重新接我回府吗?” “当然。姝言,我已经在你面前立誓,就绝不会反悔。你放心,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接回来。” “好,夫君,我信你。”说着,崔姝言咬紧下唇,仿佛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这和离书,我写。” 说完,崔姝言吩咐巧丫,取来笔墨纸砚,在雪白的宣纸上写道:“既已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以求一别,各还本道。此后生老病死,各不相扰。” 之后,崔姝言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而,谢绍航却没接崔姝言递过去的笔,还是谢大夫人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接过崔姝言手里的笔。 这时,他再次道:“姝言,你放心,你不会离开太久的,我会尽快接你回来。” “好。”崔姝言带着哭腔道。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手,不然,她还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笑出声来。 终于,谢绍航提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见状,谢大夫人大喜,这就要拿着这和离书去衙门里签字。 毕竟,这和离书要经过衙门的盖章才能生效。 眼看着她的手已经快挨到那页纸,写好的和离书却被崔姝言按住。 这一刻,崔姝言看向谢大夫人,朱唇轻启:“谢大夫人,且慢!” 第129章 你们二人,就这么让我和离不成? 谢大夫人抬眼看去,一脸不悦:“崔姝言,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闹什么幺蛾子?” 崔姝言看了看谢大夫人,又看了看谢绍航,黛眉微蹙:“你们二人,就这么让我和离不成?” 谢大夫人迫不及待:“崔姝言,答应了的事情,你休想反悔!” “夫君都说了,来日会重新将我接回来。既然如此,我自然没什么好反悔的。只是,既是和离,还请返还我的嫁妆。” 律法规定,和离的女子,是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的。 谢大夫人眉心一凛:“你还想带走嫁妆?” “谢大夫人不同意?那刚好,我不和离了。反正我原本就不想和离,我肚子里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听崔姝言这么说,谢大夫人立刻改口:“你想带走嫁妆,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让人去整理。” 当初,崔姝言嫁进来之后,嫁妆就被谢大夫人收走了。 那时候,崔姝言懦弱无能,张口说句话都脸红,跟个锯嘴葫芦似的,没有半分脾性,自然说不出半个不字。 谢大夫人觉得,眼下就算是崔姝言要嫁妆又如何,随便拿出一两件,糊弄一下也就是了。 然而,崔姝言伸手,从巧丫手里接过嫁妆单子,手指在上面敲了敲:“这嫁妆单子上的东西,还请母亲一样一样地整理好,千万别漏了。” 看了一眼那嫁妆单子,谢大夫人脸上的镇定就维持不住了。 当初,这桩婚事是她和崔大夫人一手敲定的。 至于这嫁妆,也就是表面上好看。 实则崔姝言嫁过来的时候,那嫁妆都是虚的。 说是三十六抬嫁妆,抬出来的时候看着倒也是风风光光的,实际上,里面装的都是石头。 反正谢大夫人这个做婆婆的也不会追究,崔大夫人则是能省则省,两人一拍即合,办下了这件缺德事。 实际上崔姝言的嫁妆置办起来,连一百两银子都没花完。 但是,嫁进来的时候,门口会有礼官高声念着嫁妆都有什么,所以,就有了十分风光的嫁妆单子。 这嫁妆单子上所列的物品,自然是一等一的好。 毕竟,崔大夫人一向把表面功夫做得很足。 在那嫁妆单子上,单单是铺子就有六间,更别说金饰、珍珠等名贵物品了。 谢大夫人立刻一口回绝:“这不成!” 崔姝言笑笑:“那刚好。反正我也不想离开谢府。这样,正合我意。” 谢大夫人急了:“你这是狮子大开口!再说,你那嫁妆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还真不清楚。要不,母亲仔细跟我说道说道。” 她倒要看看,办下这样的缺德事,谢大夫人有没有脸说出来。 这时候,谢绍航也说道:“母亲,这件事有什么内情,你只管说出来就是。姝言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 谢大夫人没好气地看了谢绍航一眼,示意他别说话。 “既然如此,你就等着被休吧。” 崔姝言面色一冷:“那不行。我只接受和离。被休,绝对不行!” 谢大夫人这是当她傻呢? 女子若是被休,就等同于被扫地出门,是不能带走自己的嫁妆的。 谢大夫人气得直瞪眼:“崔姝言,你这是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谢大夫人不妨想想看,若是让你大着肚子被人赶出去,你能不胡搅蛮缠吗?再说了,我只是要回自己的嫁妆而已,有错吗?” 这时候,谢绍航拉了一下谢大夫人的袖子:“母亲,不过是嫁妆而已,给姝言也就是了。” “对啊。”崔姝言附和道,“夫君也说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接我回来。既然如此,到时候我带走的嫁妆自然也会跟着回来。那母亲在犹豫什么?还是说我这回走了,母亲就没打算让我回来?” 谢大夫人自然没打算让崔姝言重新回来。 只是这话,不能说出来。 当下,谢大夫人盯着崔姝言,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崔姝言并不闪躲,就这么直视着谢大夫人,面色平静,并无一丝惧色。 僵持了一会儿之后,谢大夫人说道:“当时你这嫁妆单子是有些虚的,实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姝言打断:“谢大夫人这么说,是打算吞了我的嫁妆不成?” “胡说!谁要吞你的嫁妆?我的意思是,你这嫁妆单子有些虚,是因为你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嫁妆没有那么多。” 一听这话,崔姝言就坐不住了:“谢大夫人这意思,是在说崔大夫人给我准备的嫁妆是假的。好哇,我就知道她给我准备的嫁妆不行,我这就去崔府,讨个说法去!” 说着,崔姝言拔腿就要走。 谢大夫人急了,一把拉住她,喝道:“你急什么?我这话还没说完。你这嫁妆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过场?这可是我的嫁妆!我不管,我就要带走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你们若是拿不上来,我就把你和崔大夫人一起告进衙门里去!” “你敢!”说着,谢大夫人额头青筋直跳。 “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我大着肚子,你们要把我赶出去,还不准我带走我的嫁妆,你们这分明是逼我去死啊?你们都要逼我去死了,我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谢绍航急了:“母亲,嫁妆给姝言也就是了。” “住嘴!你知道什么?”说完,谢大夫人瞪了崔姝言一眼,“将你手中的嫁妆单子拿过来,我看一眼。” 崔姝言可没那么傻,会把嫁妆单子给她。 毕竟,谢大夫人若是直接把这单子撕了,她就什么证据都没了。 所以,崔姝言一伸手,从巧丫手里取过誊抄好的嫁妆单子:“喏,为了以防万一,我早就把这嫁妆单子誊抄了好几份。母亲只管按着单子上的嫁妆去整理也就是了。反正我的嫁妆都在您那儿,很好整理。” 谢大夫人强忍怒气,从崔姝言手里接过誊抄好的嫁妆单子,一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她就气得脑仁儿痛。 最终,她一甩手,出了崔姝言的院子。 见状,谢绍航急忙追了上去:“母亲!” 第130章 会有人,比我更着急 到了院外,谢绍航总算是追上了谢大夫人。 他一把拉住谢大夫人的手腕,劝道:“母亲,姝言想要嫁妆,您给她也就是了。反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您有什么好迟疑的?” 这会儿只有他们俩,谢大夫人也就不再顾及什么,直接道:“你知道什么?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这嫁妆就是虚的。这会儿要是按着这单子还她嫁妆,咱们就得搭上好大一笔银子!” 听完,谢绍航皱了皱眉:“母亲,您怎么能办这样的事?”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还真的对崔姝言上心了不成?” 以往,就算是崔姝言死在谢绍航面前,他也不见得会皱一下眉。可现在…… “这事儿,终究是我对不住她。” “胡说!你哪里就对不住她了?她那样的人家,原本就配不上你,当初选上她,不过是看她好拿捏而已。现在,她变得这么强势,咱们谢家不要她也是理所当然的,算不得什么。” 在谢大夫人眼里,她自己是不会错的,错的都是别人。 “可往日里我科举之前,她也是尽心尽力为我谋划的。更何况,她还心心念念地以为,她腹中所怀的,是我的骨肉。” 谢大夫人面露警惕:“所以呢,你想如何?” 她以为,儿子这是动了要留下崔姝言的心思。 谢绍航轻轻吐出一口气:“待廖家那位小姐进门之后,我希望能以贵妾之礼迎姝言再次进门。”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就放心了。 她还以为儿子这是改主意了呢。 幸好,并没有。 石榴听到这些,回去告诉了崔姝言。 说到最后,一向话少的石榴都忍不住吐槽:“这个谢绍航真是又当又立,坏事都做了,还觉得自己挺无辜。稍微从指缝里漏出一点小恩小惠,就觉得自己是尽了心,我真想揍他一顿!” 关于谢绍航的人品,崔姝言早就见怪不怪了:“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听到这些,巧丫有些担心:“小姐,他们会按着嫁妆单子上的东西给咱们吗?” “不会。” “啊?”巧丫惊了,“您知道他们不会,为什么还是坚持要嫁妆?” “我说他们不会给,意思是他们不会痛痛快快地给。他们定是打算以次充好的。” “那您可千万别让他们如愿!” 崔姝言笑笑:“不急。会有人,比我更着急。” 她那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可不少,全都准备齐全,少说也得三五日。 这三五日的时间她能等,廖家那位小姐未必等得了。 原本做的就是缺德事,自然更害怕出现变故。 等廖家再次上门询问,她倒要看看,是她着急,还是谢家这帮人着急。 反正,她不急。 崔姝言招招手,让巧丫去洗葡萄,她要吃。 上一世,谢绍航发现她有孕之后就把她关了起来,她吃不好,睡不好,以至于生下泽儿的时候,泽儿瘦瘦小小的,跟个小猫似的,当时,她就落泪了。 现在,既然有这个条件,她要好好养胎,让她的泽儿在她的肚子里安安稳稳地长大。 吃了葡萄,用了午饭,崔姝言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午睡醒来后不久,巧丫进来禀报:“小姐,那位沈姨娘过来了。” “说来意了吗?” “没有。” “请她进来。” 不多时,沈星暖来到。 一见面,她就表现出十分关切的样子:“少夫人,我听说了一件事,对你十分不利。你还是早些提防着。” “什么?” 沈星暖看了看左右,想示意崔姝言让巧丫等人退下。 崔姝言摇摇头:“无妨,沈姨娘有什么话,只管说也就是了。” “我听老爷说,大夫人和大少爷动了要休你的念头。” “不是休,是和离。”崔姝言纠正道。 “哎呀,都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不要纠结这些细节了。虽然说法不同,可做法却是一样的,都是要将你扫地出门。” “虽是如此,可他们决定的事情,我也没办法改变。”说着,崔姝言叹了一口气,仿佛十分为难的样子。 沈星暖的来意,她已经猜到了。 毕竟,现在的谢府,是她管家,不是谢大夫人。 可如果她和离了,管家的权力自然会重新回到谢大夫人手里。 到时候,谢大夫人定会明里暗里地磋磨他们母子。 沈星暖这是在给她自个儿找挡箭牌呢。 这时,沈星暖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有一计,可保你不被和离。” “是吗?什么计策?” “假装怀孕。如果你有孕了,他们还要让你和离,那就是阴损至极。他们不敢做这么缺德的事。” “沈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必了。” “为何?”沈星暖急了,“我打听过了,你娘家靠不住,也就是有个才考上状元的哥哥而已。可你哥哥迟早是要娶妻的,他能容你,他未来的夫人能容你吗?所以,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至于我的以后,就不劳沈姨娘为我费心了。”说着,崔姝言下了逐客令,“如果沈姨娘没什么事,就请回去吧。” “你年纪小,不知道和离妇的艰难。那样的苦日子,你熬不过去的。就算是再嫁人,也嫁不到谢府这样的门第,还有很大可能是去给人家做妾。你没做过妾,不知道这做妾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是吗?怎么个难熬法?” 突然听到谢大夫人的话,沈星暖惊得站了起来,惊愕地看着大步走进来的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冷笑:“怎么,沈姨娘,我们谢府亏待你了?” “没有,可你们想亏待少夫人。” “呵,你真是管得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这府里的主母呢。”说完,谢大夫人直接吩咐道,“荣儿,送沈姨娘回去。” 说完,谢大夫人视线下移,阴沉的目光落在沈星暖圆鼓鼓的肚子上,阴阳怪气道:“最近这几日秋雨连绵,地面湿滑。沈姨娘若是出门,还是小心着些。免得一时不慎,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摔没了。” 一句话,说的沈星暖脸色发白,忙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 “谢大夫人好大的口气!” 进来的,是谢良。 第131章 好好的金镯子,掰断作甚? 看到谢良,谢大夫人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谢老爷真是不讲究,青天白日的,怎么到自个儿儿媳妇院里来了?” 她自然知道,谢良这是在意沈星暖,生怕她过来了,会对沈星暖不利,这才不顾规矩,巴巴地找了过来。 谢良皱了皱眉:“你这话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说完,谢良也不看谢大夫人,只走到沈星暖身边,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暖儿,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并无不适。不过,咱们的孩儿兴许是知道你过来了,刚刚踢了我一下。”说着,沈星暖垂眸看着自己的肚子,满脸都是笑意。 谢良面露喜色,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过去,放在沈星暖的肚子上。 这一幕落在谢大夫人眼里,只觉得无比刺目。 她为了谢良生了一儿一女,谢良都不曾对她这般贴心过! 她原本以为,他性子温吞,不会表达。 现在她知道了,他哪里是不会表达,他是不会对她表达! 换句话来说,他的柔情,从来都不是给她的。 哪怕,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 可她的付出,她的辛苦,他统统都看不到! 片刻之后,谢良牵着沈星暖的手,旁若无人地离开。 甚至,迈出门槛的瞬间,沈星暖还回头看了谢大夫人一眼。 这一刻,她的唇角微微弯起,眼底满是挑衅。 当下,谢大夫人气得不打一处来,简直恨不得冲上去甩沈星暖两个耳光,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这会儿,沈星暖不是重点。 重点是先处理崔姝言。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好不容易才忍住。 之后,她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崔姝言:“你要的嫁妆,我现在就让人开始整理。不过,这里面的东西太多,须得个三五日。” “无妨,我等得起。”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走了。 之后几日,谢大夫人倒是没来打扰崔姝言。 崔姝言乐得清闲,每日里吃吃睡睡,吃饱了就在院子里散步,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这一日一早,谢大夫人房里的荣嬷嬷就过来请她,说已经按着嫁妆单子上所列的物品,将所有的嫁妆整理完毕,请崔姝言去过目。 崔姝言立刻应下,带着巧丫和石榴过去了。 崔姝言过去一瞧,好家伙,这嫁妆都被抬了出来,在谢大夫人的房里足足摆了大半个院子,瞧着还挺多的。 谢大夫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下巴微抬,眼神里满是倨傲:“不是要嫁妆吗?都给你整理出来了,你自己看吧。” 崔姝言笑着应了一声,率先朝着放金饰的箱子而去。 这里面,放着一整套黄金头面不说,还有十对金光闪闪的镯子。 乍一看,还挺惹眼的。 见状,谢大夫人心底轻嗤: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眼皮子浅,乍一看到好东西,眼睛就挪不开了。 却在这时,听崔姝言说道:“石榴,把这金镯子掰断。”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眉心一跳:“崔姝言,你疯了不成?好好的金镯子,掰断作甚?” “这嫁妆是我即将要带走的,就是我的东西,我掰我自个儿的东西,关你什么事?” “那你可想好了,这镯子若是掰断了,可就粘不回去了。” “没事,这么多镯子呢,掰断一个也不算什么。”说完,崔姝言才不管谢大夫人怎么想,直接让石榴掰断镯子。 石榴手上一用力,就把手上的金镯子给掰断了。 镯子断了之后,显露出里面银色的实心。 实锤了,金包银。 里面是银子,外面刷了一层金水而已。 瞥见之后,崔姝言惊讶万分,忙吩咐石榴:“石榴,快把这金镯子拿给大夫人看看。怎么会这样呢?” 谢大夫人立刻站了起来,眼底满是惊讶:“怎会如此?定是底下的人起了贪念,暗中掉了包。” “咦,大夫人手底下,还有这样的混账东西?”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我手底下这么多人,有一个两个起了贪念的,也不奇怪。”说着,谢大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 “原来是这样啊。石榴,去把剩下的九个镯子也掰断。” 谢大夫人立刻阻止:“你这是做什么?都是好端端的东西,若是毁了,岂不是可惜?” “都是我的东西,大夫人替我可惜做什么?再说了,已经有了一个金包银的镯子,难保这余下的镯子没有被人动手脚。” “不至于。手底下的人,不敢如此放肆。” “那可说不好。石榴,继续掰。” 这要是再掰下去,谢大夫人的脸面可就维持不住了。 若是一个镯子出问题还可以推到下人身上,可若是所有的镯子都出了问题,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若是下人做的手脚,不敢如此放肆。 唯有主子下令,才会如此。 崔姝言的话音刚落,谢大夫人立刻阻止:“不必。这样吧,既然你心存疑虑,就再等上一日,我让底下的人把所有的东西再核查一遍。” “这样也好,省得我再一件一件去查。”说着,崔姝言伸手,打了一个呵欠,“那就有劳谢大夫人了。我这就给我哥哥去信,让他找人来帮我搬嫁妆。顺便请个识货的人,过来帮着掌掌眼!” 这话,自然是说给谢大夫人听的。 说完,崔姝言就走了。 回去之后,巧丫有些不明白:“小姐,您为何一开始的时候不点一下谢大夫人?要是那时候点她一下,让她知道您不是好糊弄的,兴许,咱们今天就能出谢府了。” 崔姝言笑笑:“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如果我事先点了她,她未必就不会作假,反倒是会显得我小家子气,不占理。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她准备好了,然后我再去拆穿。如此一来,到底是她理亏,接下来,她反倒是不好再作假了。” 巧丫听得直捶头:“罢了罢了,我琢磨不明白。我给小姐洗葡萄去。” 看着巧丫落荒而逃的背影,崔姝言笑了。 巧丫并不是不聪明,她只是太小了,过往的经历又不复杂,所以遇到事情才不会想那么多。 不像她,背负着上一世的仇恨,无论做什么事,都会三思而后行。 说起来,她反倒是有些羡慕巧丫。 很快,巧丫就把葡萄洗好了。 紫莹莹的葡萄圆润饱满,泛着水光,看着很诱人。 崔姝言刚剥了一粒葡萄送进嘴巴里,外面就传来荣嬷嬷的声音:“少夫人,廖大小姐到!” 第132章 这里是谢府,轮得到你做主吗? 廖大小姐? 想必,是那个廖彤霞。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出现在崔姝言的视线里,女子艳丽的容貌和身上的红衣搭配在一起,愈发显得明媚张扬,华贵无双。 她进门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崔姝言,末了,问了一句:“你就是崔姝言?” 崔姝言坐着没动:“是我。你又是哪位?” 廖彤霞下巴微扬:“家父是二品武威将军兼江南七州八县驻军统领廖士诚,我乃廖家嫡女,廖彤霞。” 说着话,廖彤霞眼底满是不屑,完全没把崔姝言放在眼里。 说来也是,崔姝言的父亲崔尚晋不过是五品官,还是个闲职,这样的门第在二品大员的女儿眼里,的确是不够看。 然而,崔姝言的反应很平淡,只“哦”了一声,就扭脸看向巧丫,吩咐道:“再去洗点香瓜,刮瓤去皮切成小块,我想用竹叉子叉着吃。” 廖彤霞顿时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本小姐在同你说话,你却吩咐丫鬟去准备吃的?” “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说着,崔姝言一脸茫然。 “当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半分规矩都不懂!” 崔姝言面露不悦:“你这人真是奇怪,我认识你吗?你就来我府上叽叽喳喳乱说一通,还搬出你父亲来,我又不去朝中做官,你父亲是个什么官职,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口口声声把规矩二字挂在嘴边,那我问你,你今日所为,可有半分规矩?” “你信不信我父亲一句话,就能让你父亲丢了官?”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廖大小姐,您赶紧回去,这就让您父亲罢了我父亲的官!你若是晚一个时辰,都显不出你父亲的能耐来!” 罢崔尚晋的官,她、求之不得! “你!”廖彤霞没想到崔姝言竟是软硬不吃,不禁有些恼火,她正要抽鞭子甩人,被自己的贴身嬷嬷拦了一下。 “小姐,您不能动手。不然,会落人口舌。” 廖彤霞强忍怒气,转瞬,她想到什么,顿时就乐了:“崔姝言,你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有什么好硬气的?” “至少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出谢府的门。倒是廖大小姐一个闺阁女子,来我这里做什么?” 廖彤霞面色一暗,转瞬,她打量着崔姝言的房间,一脸不屑:“你这院子的位置不错,但是,这房子我不喜欢。回头,我要把这里都拆了,重新建!” 崔姝言撇撇嘴:“廖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口气!这里是谢府,轮得到你做主吗?” 廖彤霞原本还有些克制,没有说出自己的来意,这会儿被崔姝言一激,就没了最初的镇定,脱口而出道:“你被扫地出门后,谢绍航立刻就会八抬大轿,迎我进门!” “啊?”崔姝言的脸上呈现出恰到好处的惊讶,甚至,还有几分茫然,“夫君同我和离,竟然是为了你?” “没错儿!”说着,廖彤霞无比得意。 她看着崔姝言落败的神色,心里满意极了。 从小到大,但凡是她想要的东西,都要拿到手! 从无例外! 这一次,同样如此! 崔姝言不安地抓着自己的手指,语无伦次道:“这、这怎么可能呢?夫君分明说过,和离只是暂时的,过不了几日,他还会把我接回来的。” 廖彤霞脸色一变,有些不信:“他真这样说?” “没错,他就是这样说的。我信我夫君,不信你。你出去。” 廖彤霞自然不会就这么出去,她开口,声音冷漠无比:“你说谎,他不敢这样。再说了,有我在,你休想再进谢府的门!” “你真是好大的口气!” “我能说这样的话,自然是因为有这样的实力!不像你,地位低贱,只有任人欺凌的份儿,丝毫也反抗不得!” “不,我不信。夫君在我跟前立过誓,说和离之后,一定会接我回来。他不会食言的。”崔姝言喃喃自语,不信廖彤霞的话。 廖彤霞恼了,转身退了出去。 做戏要做全套。 崔姝言转而看向荣嬷嬷,问道:“嬷嬷,廖小姐说的是真的吗?夫君和我和离,是为了迎她进门?” 荣嬷嬷眼神躲闪:“老奴、老奴也不知情。” 说完,她逃一般退了出去。 荣嬷嬷刚走,巧丫就把切成小块的香瓜端了上来。 崔姝言擦了擦眼角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接过巧丫递过来的竹叉子,满意地叉了一块香瓜。 嗯,真甜! 这时候,石榴近前:“小姐,这姓廖的也太嚣张了。要不要奴婢去教训一下她?” 崔姝言摇手拒绝:“不必。她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今日这么一试探,廖彤霞是个什么性子,她基本上已经看出来了。 原本,她对廖彤霞的人品就不抱什么期待。 毕竟,能逼得人家成了婚的男人休妻,也不是什么好鸟。 今天一看,这廖彤霞是个炮仗脾气不说,还自命不凡,这样的人落到谢大夫人手里,就算是谢大夫人将她卖了,她还乐呵呵地帮谢大夫人数钱呢。 再说了,谢绍航马上就要不行了。 廖彤霞嫁给谢绍航之后,等同于嫁给一个太监,只能看,不能用,日后夜夜清苦,她还有的受呢。 若是有朝一日,廖彤霞发现自己苦心谋划的婚事居然是这样的,还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不过,这就不是她崔姝言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吃完一盘子香瓜,崔姝言接过巧丫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巧丫,你去跟年婶说,让她去跟我哥哥说一声,准备准备,下午的时候就该过来了。” 原本还需要等到明日,但是,廖彤霞一来,这时间就会提前。 毕竟,谢大夫人这会儿急着讨好未来的新儿媳妇,加上她狠狠地气了廖彤霞一通,如此一来,谢大夫人怎会不急着将她扫地出门呢? 这会儿,哪怕是搭上不少银子,谢大夫人都巴不得她赶紧离开谢府,好给廖彤霞腾地方! 毕竟,若是廖彤霞将来进门,谢家能得到的好处都是实打实的,甚至于,这好处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反正这几日,巧丫、石榴,加上一年四季已经把这院里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随时都能拎着包袱离开。 崔姝言正等着离府的好消息,就瞧见谢绍航进来了。 第133章 绍航哥哥,我怀上你的孩子了 谢绍航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宇之中凝着几分忧伤,就这么脚步沉重地走到崔姝言面前。 崔姝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夫君,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姝言,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崔姝言开口,打碎谢绍航又当又立的心态:“是。” 已经做了坏事,却又不希望别人记恨自己,不想沾染污名,这就是谢绍航。 谢绍航的表情有些受伤:“姝言,你要相信,我没有害你的心思。我说过,后面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好,我知道了。”说完,崔姝言再也不看谢绍航。 谢绍航自己在那儿站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没意思,就转身走了。 他走了没多久,林馨柔过来了。 多日不见,她的气色还是很差劲。 原本,守在外面的年婶是不肯放她进来的,是崔姝言发了话,才准林馨柔进来。 临走之前,她想做些杀人诛心的事儿。 这阵子,崔姝言把自己养得极好,面色红润,皮肤如刚剥壳的荔枝一般,油光水亮的。 她的容貌原本就不差,这会儿看起来,更是清丽无双,别有一番韵味儿。 这一幕落在林馨柔眼里,只觉得格外刺目。 今早她照镜子的时候,甚至在自己的脸上看到了皱纹。 梳头发的时候,更是掉了一大把头发,发丝枯黄,没有一点儿光泽。 反观崔姝言,一头墨发整齐地挽起,泛着光泽。 她现在,真的是比不起崔姝言了。 不,她比得起! 想到这些,林馨柔得意地看向崔姝言:“马上就要被扫地出门了,不哭一场吗?” “哭的那个人,应该是你。谢绍航曾经向你许诺,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到头来,你还在呢,他就屡次宠幸绿珠。现如今更是要娶新人进门,你在他眼里,怕是连块破抹布都不如。” “不,这不可能!”林馨柔疯狂摇头,狠狠反驳,“绍航哥哥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心里是有我的。” “呵,心里有你?心里有你,还和绿珠双宿双飞?心里有你,才要娶新人进门?” “那也比你强!”林馨柔被激怒,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崔姝言,你才是最肮脏的,占着绍航哥哥正妻的名头,却暗地里委身另一个男人。” 果然,林馨柔是知道真相的。 想想也是,那时候谢绍航和林馨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把这样的秘密说给林馨柔听,倒也不奇怪。 崔姝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胡说什么?” “胡说?你不会以为和你圆房的,真的是绍航哥哥吧?” “不然呢?还会是谁?” 她倒要看看,林馨柔敢不敢说出谢行渊的名字。 偏偏在这个时候,谢绍航冲了进来。 进来之后看到林馨柔,他厉声呵斥:“胡说什么?滚回你的院子里去!” “绍航哥哥,反正她都要被扫地出门了。这个时候告诉她,又有什么要紧?” “我说了,让你闭嘴。” “闭嘴?我若是闭了嘴,崔姝言又怎会知道,和她春风一度的人,竟然是……” 不等林馨柔把那个名字说出来,谢绍航就已经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崔姝言面沉似水:“夫君,你让她把话说完。” 谢绍航却不撒手,只冲着崔姝言摇头:“姝言,别信。她只是嫉妒你,那些话,都是她胡说的。” 崔姝言的表情,将信将疑。 这时候,眼看着谢绍航要把林馨柔拖走,崔姝言拦了一下:“慢着。” 说着,崔姝言起身,走上前去,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林馨柔的腹部。 刚才,因为林馨柔的挣扎,崔姝言留意到,林馨柔的腹部有着微微的隆起。 有谢绍航拖着林馨柔,崔姝言很顺利地摸上了她的脉。 这一摸,崔姝言手指一颤。 然而,片刻之后,却是笑了。 她抬头看向林馨柔:“恭喜你,你有孕了。” 不过,有句话,崔姝言没说。 林馨柔虽然有孕,但从脉象上来看,她腹中的孩子只怕是不大康健。 想来也是,最后那一次,谢绍航跟疯了一样,事后林馨柔被抬回自己的院子,更是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怀上健康的孩子才怪。 这会儿,冷不丁听到崔姝言这样说,谢绍航惊了,林馨柔也惊了。 趁着谢绍航顾不上捂她的嘴,林馨柔立刻问道:“此话当真?” “你若是不信,可以找府医来给你诊脉。” 说完,崔姝言走回去坐下。 林馨柔抓着谢绍航的袖子,泫然欲泣:“绍航哥哥,我怀上你的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呜呜呜……” “打掉!”随之而来的,却是廖彤霞冷到了极致的声音。 看到突然进来的、气势汹汹的廖彤霞,林馨柔直往谢绍航怀里钻。 谢绍航把林馨柔护在身后,冷冷地看向廖彤霞。 不等谢绍航开口,廖彤霞直接说道:“我还没嫁进来,你的妾室就有了孩子,你是想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不成?” 历来,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主母没有怀孕之前,是不许小妾生下孩子的。 谢绍航面色犹豫:“这毕竟是我的孩子。” “怕什么?你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谢绍航身子轻颤,实则,他自个儿的身子他自己心里清楚,很有可能林馨柔肚子里怀着的,是他唯一的孩子。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不能冒险。 见谢绍航迟迟不说话,廖彤霞有些不满:“你在犹豫什么?” “我们出去说。”谢绍航冷着脸说道。 “就在这里说!”说着,廖彤霞挑衅地看了崔姝言一眼,之后,那幽深的目光就落在林馨柔身上。 她自然知道,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子,曾是谢绍航的心头好。 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绍航可以有妾室,但,不能有宠妾。 林馨柔受不了被廖彤霞这样看着,加上廖彤霞一开口就让她打了肚子里的孩子,她忍不下这火气,立刻道:“你一个闺阁女子,怎的会做出这般没皮没脸的事情?绍航哥哥有正妻,你却逼得人家和离 ,你、你当真是蛇蝎心肠!” “蛇蝎心肠?”廖彤霞邪恶一笑,“单单是这样就蛇蝎心肠了?这一点点手段,怎么够呢?” 说着,廖彤霞伸手向后,从婢女的手里接过一把剑来…… 第134章 她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 那剑剑身锃亮,透出一股寒光来。 谢绍航立刻变了脸色:“廖彤霞,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说着,廖彤霞的视线落在林馨柔的肚子上,勾唇一笑,“自然是要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挖出来,看看是男是女。姑且、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林馨柔吓坏了,死死地抓着谢绍航的衣服,不肯撒手。 然而,廖彤霞已经提着剑上前。 谢绍航护着林馨柔步步后退,警告道:“廖彤霞,你别乱来!杀人是犯法的!” “没错,杀人是犯法。但是,林馨柔是贱妾,杀一个贱妾,和杀一个卑贱的奴婢有什么区别?” “她是我的人,你不能动她。” 廖彤霞的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意:“如果,我偏要动呢?” “那就、先杀了我。” 廖彤霞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转瞬,却又变得无比狠厉。 就在廖彤霞要动手的瞬间,石榴出手,踹飞廖彤霞手里的剑。 石榴双臂环胸,安稳落地,一脸冷酷:“要杀人出去杀,别脏了我家小姐的地方!” 廖彤霞也是练过的,她看出石榴的身手好,没跟她硬碰硬,只看向谢绍航,冷声道:“谢绍航,你听好了,有她、没我!” 撂下这句话,廖彤霞大步离去。 这时候,林馨柔才从惊惧中回过神来,呜咽一声,哭倒在谢绍航的怀里。 “别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顿时,林馨柔哭得更大声了。 谢绍航看了崔姝言一眼,之后就带着林馨柔走了。 这热闹这么快就结束了,崔姝言有点意犹未尽。 在这个时候,林馨柔偏偏就怀孕了。 那么接下来的谢府,无疑会更加热闹。 从谢绍航刚才的反应来看,他大概也觉得,林馨柔肚子里怀着的,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林馨柔的孩子。 可廖彤霞不知内情,看到谢绍航护着林馨柔,只会觉得他是偏宠林馨柔。 依着廖彤霞的火爆脾气和行事手段,接下来的谢府只怕会乱成一锅粥。 想着想着,崔姝言恨不得在谢府安插一个眼线,以便随时听谢府的热闹。 自然,她只是这么一想。 总之,知道以后他们都不会好过,她就放心了。 果不其然,过了没多久,谢大夫人就来了她的院子。 看起来,她有些焦头烂额,语速都比原先快了不少。 “所有的东西都按着你的嫁妆单子准备好了,你赶紧让人去清点。” 说着,谢大夫人不禁十分肉疼。 当初崔姝言嫁进来的时候,嫁妆十分寒酸,总共加起来也值不了一百两银子。 可按着她的嫁妆单子置办下来,足足花了快二十万两! 不过,想到廖彤霞进门之后带来的好处,谢大夫人心里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崔姝言听了谢大夫人的话,点点头,看了巧丫一眼:“巧丫,去门口迎一下我哥哥,算算时间,他应该快到了。” 巧丫立刻应了一声,去门口迎接洛瑾瑜。 崔姝言则在石榴的陪伴下,施施然去了谢大夫人的院里。 箱子还是那些箱子,但是里面的东西倒是不大一样了。 谢大夫人表现得很着急:“你赶紧清点,清点之后也好赶紧把这些东西抬走。” “谢大夫人急什么?待确认无误之后,我自会离开,一刻都不会多待。” 谢大夫人捏捏眉心:“那你就赶紧确认。” 这时候,洛瑾瑜带着人赶到。 同行的除了他府上的小厮,还有几个店铺里的掌柜。 随着洛瑾瑜一声令下,底下的人就开始清点物品。 见状,谢大夫人有些不大乐意:“检查的这么仔细,还以为我会以次充好不成?” “倒不是怀疑谢大夫人,实在是谢大夫人如今御下不严,手底下的人多有手脚不干净的,不得不防。” 一句话,说的谢大夫人黑了脸。 崔姝言自然不会看她的脸色,只看向洛瑾瑜,微微一笑:“哥哥,麻烦你了。” “自家兄妹,说什么麻烦?”说着,洛瑾瑜让人搬来椅子,扶着崔姝言坐下。 甚至,他还从随行小厮的手里拿过一个食盒。 食盒打开,全都是崔姝言喜欢吃的点心。 崔姝言会心一笑:“多谢哥哥。” “言言何须与我这般见外?” 二人谈笑间,底下的人已经把东西清点好了。 这一回,谢大夫人手底下的人果然没动什么“手脚”。 确认东西无误,崔姝言取出早已写好的和离书,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谢绍航闻讯赶来,提笔的时候却有些犹豫。 他看向崔姝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跟崔姝言保证:“姝言,我会把你再接回来的。” 崔姝言面无表情,看向别处。 洛瑾瑜冷了脸:“谢大少爷还是尽快签了吧。” 谢绍航点点头,在和离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之后,洛瑾瑜和谢绍航一道,去了衙门。 这和离文书有了衙门的签章,才算是正式生效。 没多久,洛瑾瑜回来,将盖着衙门大印的和离书递到崔姝言手里。 崔姝言双手接过,满眼含笑。 她抬头,环视这个院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从此之后,她会离开谢府,去过自己的日子。 以后,每天都是崭新的一天。 这一刻,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心底轻念:泽儿,以后,娘亲会保护好你。 崔姝言起身,大步走出谢大夫人的院子,步伐坚定,没有半分犹豫。 这一刻,看着这样的崔姝言,谢绍航突然有些发慌。 他紧走几步追上崔姝言,问道:“姝言,如果我以后想接你回来,你还会同我一起回来吗?” 和离书在手,崔姝言再也没了顾及,她看着这一刻的谢绍航,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不会。” “为何?” “这答案,问你自己。” 说完,崔姝言微笑着向前走去。 从此天高水阔,她将真正掌控自己的人生。 到了外院门口,等在那里的一年四季也跟在崔姝言身后,往谢府的门口而去。 洛瑾瑜走的要更快一些,崔姝言只以为他是去准备马车,并未多想,只带着人,继续向前。 她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巧丫、石榴和一年四季。 再往后,是抬着嫁妆的小厮。 这队伍浩浩荡荡,颇有气势。 然而,让崔姝言没想到的是,她刚迈过谢府的大门,就听见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之后,她看到哥哥站在她前面,脸上的笑容如春日阳光一般灿烂,他开口,掷地有声:“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今接吾妹归家,大喜!” 说完,洛瑾瑜背对着崔姝言,弯下腰去。 崔姝言略有不解。 却听哥哥说道:“言言,你成亲的时候,我不曾背你出嫁。今日,我便亲自背你回家。” 一句话,说的崔姝言差点儿落泪。 哥哥回头看她,满眼都是欢喜:“傻丫头,离开他们谢家是好事,不哭。要笑,此后余生,都要笑。” 崔姝言重重点头,附和道:”嗯,要笑!” 说着,她爬上哥哥的背。 哥哥背的很小心,甚至身子前倾,避开她隆起的肚子。 感觉到哥哥的贴心,崔姝言满脸都是笑容。 却在这时候,听到一声厉喝:“慢着!” 第135章 言言,你这样让我很不开心 是崔尚晋。 他小跑着追上来,皱着眉低吼道:“胡闹!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成何体统!” “崔大人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怎么就看不出我们在做什么?” “你们这是胡闹!”崔尚晋张开双臂拦住二人,“瑾瑜,你听话,把姝言送回谢家去!还有你,姝言,别任性,赶紧回谢府去!” 洛瑾瑜没理他,只扭头看崔姝言:“言言,我记得你的一个婢女会武?” “是。” “赶人。” 崔姝言笑着应了一声,朝着石榴打了一个手势。 石榴一出手,就把崔尚晋拉到了旁边的巷子里,一出手就卸了他的下巴,让他口不能言。 洛瑾瑜则背着崔姝言,一步步上了他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上面,还铺了软垫。 “试试看,坐着舒不舒服。” 崔姝言笑着坐下,点了点头:“让哥哥费心了。” “言言,你这样让我很不开心。” “啊?怎么了?” “记住,我是你哥哥。我照顾你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许跟我客气,更不许跟我道歉。” 崔姝言会心一笑:“好,我记下了。” 洛瑾瑜这才满意,放下车帘,让队伍往他的洛宅而去。 一进门,早已等在这里的下人们齐齐跪下:“恭迎大姑奶奶回府!” “起来吧。”说完,崔姝言吩咐巧丫,将她早已准备好的红封分发给这些下人们。 是了,在这座洛宅,她不是小姐,更不是什么少夫人,而是当家的大姑奶奶。 洛瑾瑜给崔姝言整理好的院子,亦是整座宅子里最大的。 院子里栽着桂花,这会儿正金灿灿地开着,一进门,就有香气扑鼻而来。 院子右边有一个池塘,里面还有些残荷。 旁边是个凉亭,亭子里安放着木制的桌椅。 亭子外不远处,则有一架秋千。 秋千旁边,栽种着几丛五颜六色的菊花,风一吹,晃晃荡荡的,别有一番美感。 “小时候,你最爱荡秋千,还总是嫌秋千荡的不够高。现在可不敢那般肆意了。” 崔姝言笑着应道:“谨遵哥哥教诲。” “你啊……”说着,洛瑾瑜宠溺一笑。 他觉得妹妹出了谢府,整个人都活泼了许多,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二人在凉亭里坐下,洛瑾瑜伸手递给崔姝言一沓银票和一匣子银锭子:“这些银两,你先拿着花。” 崔姝言惊了:“哥哥,你怎么有这么多钱?” “不是跟你说过吗?在洛川,咱们是有铺子的。铺子的盈利还很可观。原先想着让舅舅尽快入京的,可舅舅离不开那铺子,说要培养一些人手出来再入京。不然离了洛川,这好好的营生若是败了,终归是可惜的。” “这铺子的盈利,竟如此可观?” “我入京就是为了做你的靠山,没有银子傍身怎么行?” 这些年,他下的功夫不仅仅只是读书,还有赚取银两。 因为,他要成为妹妹最稳固的后盾。 “哥哥,你受苦了。” “不,不曾受苦。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的每一日,心里都是甜的。” 他有目标想要达成,心里便只有满满的斗志,没有苦楚,只有日复一日、即将见到妹妹的欢喜。 因为,他知道自己多努力一点,就能早一天见到妹妹。 如今,让他等到了。 崔姝言泪凝于眸,却又强忍着,没让那眼泪掉下来,就这样隔着泪光看着洛瑾瑜,缓缓道:“哥哥,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自然!言言只管放心,我如今在吏部任职,虽然只是个文书,但俸禄十分可观。再加上洛川的铺子,我这个做哥哥的,能养你一辈子。你只管安心住下,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 崔姝言连连点头,满心欢喜。 之后,洛瑾瑜看崔姝言有些疲累,就让她先歇着,等晚上再起来吃饭。 晚上,他还备了丰盛的宴席呢。 看到哥哥这样用心,崔姝言只觉得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巧丫乐坏了:“小姐,你快掐奴婢一把,奴婢觉得跟做梦似的!” “傻丫头,不是做梦,是真真切切的生活。巧丫,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嗯!”巧丫重重点头,心里的欢喜直往外冒,脸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劳心劳力的,崔姝言还真是有些累了。 她睡了一会儿,在锦被淡淡的、好闻的熏香中醒来,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 她刚起来,就听哥哥在外面问道:“言言,是你醒了吗?” “是。” “那好。宴席已经备下,你梳洗一下,咱们这就开饭。” “好。”崔姝言欢喜地应了一声。 用不着见客,崔姝言也就简单梳洗了一番。 饭厅就在隔壁。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那硕大的圆桌子上面已经摆满了饭菜,有荤有素,有菜有汤,色香味俱全。 单单是闻着味道,就把人肚子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崔姝言惊了:“这能吃得完吗?” “我心里高兴,就当是奢靡一回。” “好,那就奢靡一回。”崔姝言笑着回应。 崔姝言刚坐下,就有守在门房的人过来禀报:“启禀老爷,谢王爷到访!” 第136章 扯什么鬼话呢?我原本就叫你哥哥好吗? 这一声老爷,自然是在叫洛瑾瑜。 想到哥哥年纪轻轻就被人称作老爷,崔姝言有点想笑。 转瞬想到谢行渊来了,就有点笑不出来。 洛瑾瑜微微皱眉:“好端端的,谢王爷怎么会过来?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毕竟,他今日将妹妹接回来,很是高调。 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折损了谢府的脸面。 身为谢家人,这位谢王爷心有不平也是正常的。 想到这儿,洛瑾瑜如临大敌:“言言,你先吃,我去去就来。” “哥哥不必担心。往日里在谢家的时候,谢王爷对我很是客气。他此番过来,想必是……”崔姝言顿了一下,道,“没有恶意。”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先吃饭,其他的不必管。” 说完,洛瑾瑜就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他远远地就看到站在宅子门口的谢行渊,立刻紧走几步,上前行礼:“下官吏部文书洛瑾瑜,见过王爷。” 谢行渊微微抬手:“不必多礼。” 说着,谢行渊自己就往里走。 洛瑾瑜微微诧异,急忙追上:“不知王爷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谢行渊立刻停下,暗自懊恼自己太过急切,连来的理由还没说呢就往里进,实在是冒失了一些。 他沉吟一声:“今日在吏部,是你整理的参会文书?” “是。文书已经整理好,且已经交给方大人。” 这位方大人,是洛瑾瑜的顶头上司。 “哦,这样啊。原本,本王是想看看这参会文书的,还以为你带回家里来整理了。” 洛瑾瑜皱了皱眉,觉得谢行渊这话,未免有些奇怪。 衙门里的文书,是不能带回家中的。 身居高位的谢王爷,该不会是连这个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吧。 更何况,今日的参会文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一些吏部日常事务的安排而已,实在是不值得谢行渊亲自过问。 当然,这话他没明说,只以为谢行渊知道参会文书不在这里,就会立刻离开。 谁知,谢行渊看了看周围,赞道:“洛大人,你这府中的景致,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洛瑾瑜往周围看了看,目之所及,一棵像样的花木都没有。 这还别有一番风味? 一瞬间,他有点看不懂谢行渊了。 怎料,这时候谢行渊又说道:“洛大人,本王一时兴起,想参观一下你这宅子,你不介意吧?” “回王爷的话,今日下官刚刚将舍妹接回来,有女眷在,怕是不大方便。” “无妨。本王往日里也见过你这妹妹,往日里她在谢家受苦了。刚好,赶巧了,本王就趁这个机会,见见她吧。” 洛瑾瑜一怔,他怎么觉得,这才是谢行渊的最终目的? 转瞬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他料想,谢行渊如此热络,大概只是站在长辈的立场上。 他这么一发愣的瞬间,谢行渊已经兀自朝着前面走去,而且去的还是饭厅的方向。 洛瑾瑜再次纳闷儿,他怎么觉得谢王爷对他的府邸很熟悉的样子? 好在,谢行渊只是着急,不是憨,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该如此急切,立刻停下来,转身看向洛瑾瑜:“洛大人,前面带路吧。” “哦,好。王爷,您请。” 话说崔姝言人逢喜事胃口好,再加上眼前这一大桌子菜都是她喜欢吃的,而且她确实也饿了,就大快朵颐起来。 正当她嘴里嚼着一块红烧肉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只以为是洛瑾瑜回来了,想着赶紧招呼哥哥过来吃饭,若是再晚一些,菜就该凉了。 这荤菜一旦凉了,味道和口感就会大打折扣。 谁知,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单手背后、阔步而来的谢行渊。 崔姝言惊呆了。 他、他怎么会来? 偏偏她嘴里有一整块红烧肉,吐出来不雅,只得加快速度吃下去。 这下子,她眼神呆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跟个进食的小白兔似的,看起来很可爱。 好容易把东西给咽了,崔姝言立刻起身,给谢行渊行礼:“见过……” 她的称呼还没说出来,就听谢行渊说道:“我与你兄长在官场上向来是以兄弟相称,你便随着他,叫我一声大哥吧。” 崔姝言心道,扯什么鬼话呢?我原本就叫你哥哥好吗? 大约,谢行渊是想把这个大哥的称呼过一下明路。 不然,叫原先的叔祖父为大哥,显得太过突兀。 想到这儿,崔姝言立刻道:“是,谢大哥。不知您这会儿过来,有何贵干?” “有公事来寻你兄长,一时兴起,看一下这宅子里的风景。顺便,讨口饭吃。” 崔姝言看了看左右,心道,这宅子里有什么风景可言吗? 除了她所住的院子,这宅子里的花木很少,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很是荒凉。 一来是因为现在不是种植花木的季节,二来则是洛瑾瑜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顾及这些事。 所以如今这府里,还真是没什么风景。 难道谢行渊这是别致的风景看久了,想看一些与众不同的? 罢了,理解不了。 但,谢行渊说讨口饭吃,也不能不理人家。 洛瑾瑜倒是不大乐意,拱手道:“王爷,下官不知您大驾光临,并未备下酒菜,您看……” 这就是婉拒了。 然而,谢行渊已经朝着饭桌走去:“本王看这一桌饭菜,就很好。” 说着,他在崔姝言身侧坐下,拿过原本给洛瑾瑜准备的筷子,见崔姝言不动筷子,便冲她笑了笑:“无需见外,用饭吧。” 崔姝言心道,这里是我们家,要见外,也该是你见外吧。 疑惑的不只是崔姝言,还有洛瑾瑜,他一头雾水地在崔姝言另一侧坐下,吩咐人拿来新的筷子。 谢行渊在,总不好席上无酒,洛瑾瑜又吩咐人拿酒来。 之后,他起身,亲自为谢行渊倒酒。 然后,为自己倒。 只是,他的酒杯没放好,有些靠近崔姝言。 乍一看,像是在给崔姝言倒酒似的。 谢行渊立刻伸手阻止:“姝言有孕,不可饮酒。” 话音刚落,谢行渊就觉得不妥。 一抬头,就看到洛瑾瑜眼神凌厉,正盯着他瞧。 第137章 给崔姝言一个交代 猛然间,谢行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按理说,他不该知道崔姝言有孕。 一时之间,他反倒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这位立于千军万马前仍旧面不改色的绝世战将,这一刻居然额头冒汗,心底忐忑。 这时候,反倒是崔姝言开了口:“哥哥,在谢府的时候,谢大夫人曾想打掉我肚子里的孩子,派人刺杀。当时,是谢大哥派人救了我。故而,他知道我有孕的事情。” 听罢,洛瑾瑜立刻起身,走到谢行渊跟前,朝着他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多谢王爷搭救。算我洛瑾瑜欠王爷一条命,日后王爷有任何驱遣,尽管吩咐就是。” 谢行渊立刻起身,亲手扶起洛瑾瑜,眼底满是愧疚:“其实……” 他想说,其实,崔姝言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哪怕难以启齿,他还是决定要说出来。 就当是……给崔姝言一个交代。 他该给她一个交代的。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崔姝言打断。 崔姝言的话,是对洛瑾瑜说的:“哥哥,快些吃饭吧。不然,这菜都要凉了。” 说完,她的眼神划过谢行渊,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事儿,便没有再提起。 三人吃完饭,洛瑾瑜送谢行渊出门,崔姝言则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里。 在这里,依旧是巧丫和石榴近身伺候,一年四季五人守在外面,和在谢府时的分工并没有什么不同。 崔姝言先是在院子里走了走,之后由着巧丫解了她头上的发饰,准备睡觉。 只是,她刚把巧丫打发走,就听到窗外传来谢行渊低沉的嗓音:“姝言,是我。” 崔姝言有些意外,打开窗户和谢行渊隔窗而视:“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谢行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问道:“为何阻止我说出来?” 聪慧如崔姝言,一定意识到当时他想说什么,所以,她才会阻止。 只是,他想不出她阻止的理由。 “没必要说。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怎会是徒增烦恼?虽然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出自于我的本意,可毕竟是因我而起。尤其是,你现在还怀了我的孩子。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弃你不顾。” “所以呢,王爷想要如何?” “娶你,给孩子一个身份。” 这话,让崔姝言意外。 可同时,也让她觉得惊恐。 “王爷,这孩子在我肚子里已经三个月了。即便我现在马不停蹄地嫁给你,这孩子最迟六个多月就会降生。到时候,王爷要如何自圆其说?抛开这个不谈,单单是你我之间曾经的身份,你我二人就不可能走到一起。” “既然是我犯的错,就该由我来承担后果。大不了,便说我是巧取豪夺,霸占了你。如此一来,坏的也是我的名声,于你无碍。” 崔姝言摇了摇头:“王爷,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一段糟糕的生活,不想再面临任何麻烦。若按你说的去做,日后但凡是我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谢行渊解释道:“届时,我会认下一切罪名,在世人看来,也只会以为你是迫于无奈。” “不。”崔姝言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个世道,对女子而言,终归还是太过苛刻。哪怕是男人做下的恶事,到头来,受尽污名的还是女人。此后余生,我只想守着我的孩子过平静的生活,不想再牵扯任何是是非非。” 谢行渊皱了皱眉:“可是,若如你所说,你该舍弃这个孩子才是。毕竟,抚养一个孩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崔姝言原本是心平气和的,可听到谢行渊这么说,她突然就生气了,冷眼看向谢行渊:“在王爷眼里,需要权衡利弊的时候,就连自己的骨肉血亲也可以舍弃吗?”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觉得……” “这世间所有人都可以这样觉得,唯独王爷不能。”说着,崔姝言深吸一口气,“罢了,是我太过激动。在这件事里,王爷并无任何错处,也不需要承担任何后果。还请王爷放心,我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不会让他受任何委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 “承蒙王爷惦记,我如今的日子已经是最好的,再无其他奢求。” 谢行渊艰难点头:“那、好吧。若你此后有任何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多谢。”说完,崔姝言再没有多余的话。 隔着窗户,谢行渊叹了口气,转过身,打算离开。 “王爷,石榴是你的人,今日,还请一并带回去吧。” 谢行渊回身,严肃道:“不可。你身边没有会武的人,终究是不妥。有石榴在,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回头,我再物色可靠的人手。” “不,之前我们说过,石榴不是我的人,已经是你的了。” “那好,这银票,还请王爷收下。”说着,崔姝言隔着窗户,递出去二百两银票。 她打听过,越是身手好的人,身价就越贵。 谢行渊点点头,接过银票,大步离开。 直到看不到谢行渊的背影,崔姝言关了窗户,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就睡着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洛瑾瑜早早地去了衙门里,崔姝言则趁着这个时候,在府里转了一圈,打算好好规划规划。 毕竟哥哥任职以后,少不了要和同僚有所来往,如此一来,这府邸就不能太过寒酸。 转了一圈之后,崔姝言心里就有数了,打算出门去看看苗木,先种一些这个时节能种的。 怎料,刚一出门,就碰见了崔尚晋这个碍眼的。 守门的人不许崔尚晋进去,他就守在府外,寸步不离。 见崔姝言的马车过来,立刻就凑了过来,掀开马车帘子说道:“姝言,你不可这般任性。” “敢问崔大人,我哪里任性了?” “与谢家和离,就是任性!谢家那是多好的姻缘啊,谢家大房背靠谢王爷,日后怎么都是不会差的。你是脑子进了水才会选择和离。” 崔姝言面露嘲讽:“崔大人若真觉得这是一桩好姻缘,大可以把崔明珠再养几年,让她嫁过去。” “你这是什么话?我可听说了,谢家有意和廖家结亲,谢家在这个时候选择和你和离,分明是为了给廖家那位小姐腾地方。你也就是傻,不知道给自己争一争。这下子成了和离妇,我都觉得老脸无光!” “崔大人这话可就奇怪了。莫非你忘了,我早已和你断绝关系。” “瞎说!父母血亲,这是说断就能断的吗?姝言,你不可这般任性。凡事不能只看一时,得往后看。不然,那才是后患无穷。” “敢问崔大人,你当时另娶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患无穷这四个字?” 听闻此言,崔尚晋恼羞成怒:“崔姝言,你非得让我把难听的话说出来,是不是?” “有什么难听话,崔大人只管说。” 崔尚晋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崔姝言的肚子上:“你这肚子里怀的,不是谢绍航的种吧?你做了这种不光彩的事情,还怎么敢这般理直气壮地同我讲话?我若是你,合该一头撞死才是!” 啪! 崔姝言扬起手,一巴掌打在了崔尚晋的脸上! 崔尚晋恼羞成怒,甩手打向崔姝言! 第138章 崔尚晋,你猪狗不如! 当真是倒反天罡! 做女儿的,居然打了老子一个耳光! 这一刻,崔尚晋怒不可遏,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只是,他的手刚向前伸了一下,就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定睛一瞧,好家伙,手腕上多了一点青,却极疼。 这个瞬间,疼得他觉得骨头都要断了。 崔姝言茫然地看向坐在马车另一侧的石榴。 石榴摇摇头。 她自然不会让崔尚晋伤着崔姝言,只是,她还没出手。 出手的,另有其人。 瞬间,石榴警惕地看向周围。 与此同时,崔尚晋也在查看是谁伤了他,嘴里骂骂咧咧道:“谁?是谁伤了老子?是哪个……啊?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崔尚晋膝盖一弯,已经跪了下去。 来的,是谢行渊。 他一身黑色王服,威严天成,一张脸冷得几乎能滴水:“崔大人当真是好大的脾气,竟要当街掌掴自己的女儿。” 想到谢行渊这个人一向刚正,遇到不平事向来是要插手的,再加上崔姝言和离,无疑是折损了谢家的颜面,崔尚晋料定谢行渊这会儿过来,是要找崔姝言的麻烦。 于是,他双手按在地上,立刻道:“启禀王爷,小女顽劣,做下不可饶恕之事。下官身为父亲,想要劝她迷途知返,谁知一言不合,她竟打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个耳光。” 说着,崔尚晋微微带着哭腔,还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简直是把一个用心良苦的父亲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谢行渊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崔姝言,随口道:“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女儿做下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王爷容禀,她能嫁入贵府,原本就是崔家多年行善,积了无数的福,才叫她有了这般的好运气。可她不珍惜还就罢了,居然还做出和离这般出格的事情,实在是过分!” “崔家多年行善?”谢行渊品味着这几个字,“崔大人所谓的行善是什么?是抛却发妻另娶他人,惹得发妻当场殒命,还是多年苛待女儿?” 崔尚晋猛然抬头,完全没料到谢行渊会这样说。 然而,看到谢行渊冷然的目光,他又急忙低下头去:“当、当年之事,实则、实则是另有隐情。” “是吗?有何隐情,说来听听。” “当年,洛氏只是一介农妇,言谈间也多提及农事,言辞粗鄙。下官若是将她带到京城来,未免贻笑大方。再者,也是她自惭形秽,自请下堂,看到下官娶了他人却又心存嫉妒,这才有了当日之举。从头到尾,洛氏都没安半分好心!” 听到这儿,崔姝言再也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茶杯,照着崔尚晋的脑袋就砸了过去,怒斥道:“你放屁!你娶我母亲的时候我母亲便是农妇,你娶她的时候图她勤快,能赚到银钱供你读书,等你一朝高中,反倒是嫌她是个农妇。崔尚晋,你猪狗不如!” 只是,她那杯子并未砸在崔尚晋头上,反倒是被谢行渊伸手接住。 看到这一幕,崔姝言气得直冒火,冷冷地瞪着谢行渊,才不管他是令朝野上下提之变色的谢王爷。 崔尚晋也瞧见了这一幕,以为谢行渊这是为他撑腰,立刻添油加醋道:“王爷,您瞧瞧,当着您的面她还敢这般放肆,私底下对下官不知道有多过分呢!” “是吗?”谢行渊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突然扬手,照着崔尚晋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茶杯砸在崔尚晋的额头上,当下,就砸出一个大窟窿,殷红的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不过是顷刻之间,崔尚晋脸上就满是鲜血,甚至于衣服的前襟上也是。 崔尚晋是个文人,哪里受过这个,却又不知哪里得罪了谢行渊,惶恐道:“王爷,不知下官哪句话说得不对?” “崔尚晋,你以为本王糊涂,可以任你诓骗不成?妄想诓骗本王,就是你犯过的最大的错。再者,最近本王打算奏请陛下,肃清朝堂,对于那些品行败坏的官员,要一撸到底,以儆效尤!也好让天下万民知道,品行不端之人,休想入朝为官!” “下官、下官惶恐啊……”说着,崔尚晋跪伏于地,大齐都不敢出。 谢行渊再未看他,只看向崔姝言:“你要去做什么,只管去也就是了。” 崔姝言点点头,让巧丫放下车帘,继续往前而去。 待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巧丫偷偷往后面看了一眼,见谢行渊离开之后,崔尚晋也偷偷溜走,忍不住说道:“小姐,王爷把茶杯接过去,是不是觉得您扔的那一下,不足以把崔大人打成现在这个样子?” 崔姝言摇摇头:“不知。” 谢行渊如今的行事手段,愈发叫她看不懂了。 今日,他分明是在为她出头。 可是,为什么呢? 崔姝言想不出,也不再让这个问题困扰自己。 很快,她就到了京城最大的苗圃。 这苗圃极大,占地好几百亩,以至于查看苗木的时候,都是坐在没有帘子遮挡的马车上。 而且,这马车里还放了一方矮桌,矮桌之上摆着茶水和点心,供客人消遣。 陪同坐在马车上的,是这苗圃里的小管事。 自然,为了应对女客,这小管事也是女的。 小管事坐在马车上随行,一是为客人做介绍,二是及时记下客人选中的植物,回头一并送到府上去。 崔姝言先去看了小型的盆栽植物,发现品种极多。 这个时节卖的,多半是兰花、菊花和一些绿叶植物。 崔姝言挑了一些,之后,就去了大型的苗木场地。 这里的占地面积最大,各色植物都有,其中还不乏好几十年的茶花树。 小管事热情介绍:“小姐,这个时候买茶花树是最好的,您看这上面的花骨朵,已经孕育得差不多了。只等天气一冷,这茶花就能盛开。到时候往府里一栽,您宴客的时候客人一瞧,定会叹为观止。” 崔姝言看了看这茶花树的冠幅,的确喜人。 自然,茶花树好,价钱也就少不了。 要布置整座府邸,需要的花木自然不在少数。 单单是苗木这一项买下来,就足足花了五百两。 知道这个数目之后,巧丫瞪圆了眼睛,感慨道:“我的天老爷啊,足足五百两!我家那点地一年下来也就挣个五两银子,这五百两怕不是要种一百年的地了!” 崔姝言笑道:“一物有一物的价值,不可同日而语。再说了,虽然花出去不少银子,但以后咱们还能挣银子呢,不怕。” 巧丫还是愁。 崔姝言点点她的额头:“你呀,就是想得太多。你想想看,我现在多有钱啊。我有铺子,还有从谢家坑来的嫁妆,再加上我哥哥给的银子,我现在家底颇丰好吗?” 听罢,巧丫立刻抱紧崔姝言的大腿:“小姐,苟富贵,勿相忘啊!” 听着这话,崔姝言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巧丫不解:“小姐,您笑什么?” “不用苟,我现在就富贵了。不过,这话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前阵子偷偷溜出去看铁蛋哥,见他在念书,听了这么一句。” 说着,巧丫还有点不好意思了。 崔姝言忍俊不禁:“现在,无论你什么时候想去看你铁蛋哥,都能去看。”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呀,太好了!”说着,巧丫乐得直拍手。 “你这丫头,还真是女大不中留。要不要我做主,把你嫁给铁蛋啊?” “小姐,您快别说了。” 见巧丫的脸都红成了猴屁股,崔姝言也就没再说下去。 最近那刘忠的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是个靠谱儿的。 巧丫若是嫁给他,准错不了。 自己身边的人能有个好归宿,崔姝言心里也挺高兴的。 她正这么想着,坐在外面的石榴突然说道:“小姐,前面有狗拦路。” “赶走也就是了。” 说着,崔姝言还有点纳闷儿,这么简单的事情,石榴怎么还来问她? 这时候,石榴又补了一句:“是谢狗。” 第139章 姝言,你就这么恨我吗? “谢狗?”一时之间,崔姝言没明白石榴话里的意思。 巧丫立刻解释道:“小姐,是谢家大少爷。石榴姐看不惯他,私下里一直称他为谢狗。” “很贴切。”崔姝言如实评价。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谢绍航的声音:“姝言,我有话想对你说。” 崔姝言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已经到洛宅门口了。 她是要长久地在这里住下去的,并不想横生事端,惹来他人不必要的猜疑。 以谢绍航的性子,今日若是不让他把话说个明白,只怕以后他还会再来。 若是让周围的邻居瞧见了,终究是不好。 崔姝言想了想,吩咐石榴:“让他去附近的广源茶楼。” 总不能就站在外面说,去茶楼还好一点。 石榴听了,如实转达,谢绍航并无异议,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崔姝言到广源茶楼的时候,谢绍航已经开好了一个雅间。 崔姝言走进去,身后跟着巧丫和石榴。 而谢绍航身后,则是空无一人。 见状,谢绍航微微皱眉:“让她二人先退下。”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你有什么话只管说,她二人是不会退下的。” 谢绍航有些吃瘪:“姝言,你一定要同我这般说话吗?” “谢少爷,你做过什么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如何会以为,在你做下了这些事之后,我还会心平气和地待你?” “同廖家的亲事,我也是逼不得已。” “是吗?廖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 明面上,她只能让谢绍航以为她是因为廖彤霞而对他不满,不能让他以为是别的原因。 不然,她之前做过的事情,就会引起谢绍航的怀疑。 “姝言,以我现在的处境,我能给你什么呢?可若是我成了廖家的乘龙快婿,就会得到数不尽的资源。到那时我前程大好,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看来,谢少爷清醒得很,也不是那么逼不得已嘛。既然谢少爷有所得,只管去顾着自己所得到的也就是了,不必再来找我。而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姝言,你就这么恨我吗?” “是。” 谢绍航看着崔姝言,眼神里满是酸楚:“我说过,会把你再接回来的。” “正妻变妾,我不接受。” “是了,你如今有一个状元哥哥,自然也就不再在意我。” 听着谢绍航自怨自艾的话,崔姝言说道:“没错。” “那你对我,当真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吗?” “没有。” 崔姝言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谢绍航顿时红了眼眶:“姝言,你怎能如此待我?” 崔姝言正要反驳他,却听身后传来石榴的声音:“谢大少爷,你做个人吧!你都要另娶了,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这些话,不觉得恶心吗?我听了你这些话,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我还真是好奇了,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思路竟是如此的不要脸!” “你、你一个婢女,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没我说话的份儿我也说了,你能怎么着?” “你……”瞬间,谢绍航气得说不出话来。 崔姝言起身,看向谢绍航:“石榴的话正是我想说的。谢绍航,你我既然已经和离,以后就是在路上碰见了都不必搭话的陌生人!你好自为之!” 说完,崔姝言就直接走了出去。 石榴和巧丫紧随其后。 不曾想,下楼的时候,居然撞见了廖彤霞。 她身后跟着一帮丫鬟,丫鬟手里提着不少东西,想必是逛街逛累了,找个地方喝茶休息。 廖彤霞的人多,把整个楼梯都给占了,崔姝言就站在一旁,打算等他们过去了再下楼。 这时候,廖彤霞也看到了崔姝言。 看到崔姝言,她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她原本打算着,即刻就让谢家上门提亲。 谁知昨日洛瑾瑜那般大张旗鼓地接崔姝言出谢府,还放了鞭炮,这样的热闹,谢府周围的不少人家都知道了。 要知道,谢府是谢王爷所住的,周围的邻居也都是非富即贵。 如此一来,这些人都知道谢绍航和崔姝言和离了。 若是谢家这个时候就上门提亲,自然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想到这儿,廖彤霞两眼直冒火,她噔噔噔几步上楼,走到崔姝言面前,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真是怪了。这里是开门迎客的茶楼,难道只有你能来,我不能来?” “崔姝言,我警告你,你惹到我了,日后但凡是我出现的地方,你最好是绕着走!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惹到你?廖大小姐好大的脸啊!旁人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你也不知道吗?做下那样的事情,怎么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说这些?” “崔姝言,我打死你!” 自然,石榴不可能让她伤到崔姝言,立刻就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里满是警告。 廖彤霞也是习过武的,可即便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还是挣脱不了石榴的束缚。 她气坏了,朝着身后吼道:“你们都是死的不成?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本小姐受欺负?” 身后的丫鬟之中,不乏习过武的,立刻就围了上来。 “廖小姐,请息怒。”说话的,是从雅间里刚刚走出来的谢绍航。 第140章 你是草包吗,这么能装? 听到谢绍航的声音,崔姝言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楼去。 廖彤霞却以为是找到了崔姝言的错处,阴阳怪气道:“哼,我还以为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原来是私会自己旧日的丈夫。崔姝言,你还真是不要脸啊!” 啪! 廖彤霞的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瞬间,廖彤霞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婢女,怒道:“崔姝言,你竟然让你的人打我耳光!” 崔姝言看了看这婢女,觉得有些脸熟。 正疑惑的时候,就瞧见师姐何医女从另一侧走了过来。 她冷眼看向廖彤霞,不屑道:“打的就是你!觊觎人家丈夫的下贱坯子,是怎么有脸在这里闹腾的?”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崔姝言一眼,嗔道:“你也是的。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遇事不必忍让,该撒气就撒气吗?记住,你是我师妹,我的靠山就是你的靠山。咱靠山硬,你怕啥?” 崔姝言乐了:“倒也不曾忍让,只是还没出手。” “这还差不多。不过是个二品大员的女儿罢了,你想打就打,不必有任何顾忌。” 廖彤霞是认识何医女的,自然也知道关于她靠山极大的传言。 听闻,就连百官之首的丞相,都因为何医女丢官了。 如此说来,她父亲这二品武威将军的官职,反倒是有些不够看了。 廖家有如今的身份,自然也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廖彤霞的语气顿时软了下去:“何医女,您有所不知,我即将嫁给谢少爷,可崔姝言一个和离妇,却跟谢少爷在这里私会,我思来想去,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儿,才想着要教训她。” “啊?你即将嫁给谢少爷,可有婚书为证?” “没有。” “抑或是媒人已经上门提亲,两家也已经过了大礼?” “不曾。” “那就怪了。既然不曾上门提亲,也不曾过大礼,你是如何知道自己即将嫁给谢绍航的?” “我……”廖彤霞一时语结,这会儿茶楼一楼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这么多人在,她怎能说出她有意嫁给谢绍航? 要知道,昨日因为洛瑾瑜的高调,许多人都知道谢家这位少爷刚刚和离。 若是让人知道谢绍航是因为她才和自己的发妻和离的,只怕众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思来想去,廖彤霞只得说道:“是、是两家的长辈有这个意愿。” “哦,原来是谢家和你们家的长辈不做人啊。人家谢少爷这才刚和离,你们就上赶着要嫁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们逼着谢少爷和离的呢。” “怎会?没有这样的事情。”廖彤霞嗫嚅道。 这声音,怕是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见廖彤霞吃瘪,谢绍航于心不忍,再加上有意讨好,就走到崔姝言身边,低声道:“姝言,你跟你师姐说一声,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话,叫何医女听到了。 她扭脸看向谢绍航,嗤笑道:“谢绍航,做个人吧。这也想要,那也想讨好,你是草包吗,这么能装?” “你、你言辞粗鄙!” “哟,这就言辞粗鄙了?谢绍航,若是有空,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吧!瞧你那鳖孙样儿,姝言先前嫁给你,纯粹是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幸亏她及早醒悟,才离开你这坨臭牛粪。你呢,最好知道自己就是坨臭牛粪,爱往谁身上蹭就往谁身上蹭,就是千万别再挨着我师妹。否则,我断了你的科举路!” 这话若是旁人说,谢绍航兴许还不会当回事。 可说这话的,偏偏是何医女。 众所周知,何医女是有靠山的。 在这京城里,最不能惹的,就是有靠山的人。 谢绍航的嘴张了好几下,终究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扭脸看向别处,好似看不到廖彤霞眼下的窘况似的。 瞬间,廖彤霞的眼睛里写满了失望。 她不明白,如此俊俏,看着如此光明伟岸的男人,为何连反驳一句都不敢? 哪怕是面对何医女,反驳一句总不至于被乱棍打死吧。 偏偏,他一句都不反驳。 眼下这么多人在这里,不反驳,就等同于认同了何医女的话。 他一个大男人被说成是臭牛粪,还屁都不放,就这么认了,他怎么就这么窝囊啊? 崔姝言站在一旁,把廖彤霞的反应尽收眼底。 不过,廖彤霞如何看待谢绍航,和她没有半分干系。 今天,刚好廖彤霞在,她索性就和谢绍航把话说个明白。 于是,她看向谢绍航,神色淡漠:“谢少爷,往日种种,皆成过眼云烟。如今你我既然已经和离,自然是尘归尘,土归土,还请日后、莫再打扰。” 谢绍航面露不忍:“姝言……” 廖彤霞立刻瞪了过来。 这话,何师姐也听不过去,怒道:“谢绍航,别跟个臭鼻涕一样,黏黏唧唧的,在这儿恶心谁呢?要是后悔,早干嘛去了?既然和离了,就像个爷们儿吧!” 双重压力之下,谢绍航嗫嚅道:“好,如你所愿。” 只是,这话说出口的瞬间,他心里突然觉得空空的,就像是心里被人挖走了一块似的。 崔姝言才不管那么多,直接看向何师姐:“师姐,你的事儿结束了吗?要不要去我新宅子里看看?” “走,咱们去马车里说。” 说完,何师姐走在最前面,廖彤霞慌不迭地把路让开。 到了马车上,何师姐的脸色顿时就垮了。 “师姐,你怎么了?” “刚刚,我是在相亲。” “啊?” “没办法,家中长辈逼得紧。我才十八,至于这么着急吗?”说着,何师姐双手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话,崔姝言就有点不敢接了。 毕竟,何师姐家中的长辈,不是她能随便议论的。 “罢了,不说这个。还没恭喜你脱离苦海,开始新生活呢。这样吧,我今日就不过去了。明日必定要备上厚礼,恭贺你这乔迁之喜。” “师姐,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这不是客气,是祝福。开启了新生活,是最值得祝福的。” …… 到了前方不远处,何师姐就下了马车。 崔姝言继续往回走,只是,快到府门口的时候,坐在外面的石榴惊讶道:“小姐,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往咱们府里进啊?” 第141章 你陪我一起去吧 听到石榴这么说,崔姝言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有几个穿着官服的人正往府里进。 见状,崔姝言皱了皱眉,吩咐石榴:“去问问门房的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照办,回来后回道:“小姐,是工部的人,说是帮着咱们规划府里的摆设和布局。” “工部的人?是哥哥请来的吗?” “是。奴婢问过守门的人了,说是青柏带回来的人。” 青柏,是洛瑾瑜的贴身小厮。 既然是青柏带回来的人,自然是出自于哥哥的授意。 这下,崔姝言就放心了。 不过,府里有外男在,她不便露面,就戴上帷帽,从后门进了府。 崔姝言刚回来,府里新聘的冯管家就过来找她拿主意。 冯管家四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中等,皮肤黢黑,容貌没什么特别之处,唯独那一双眼睛特别明亮,透着智慧而抠门的光芒。 没错,哥哥特意跟她交代过,这位冯管家很是抠门,府中但凡是有不必要的花费,都逃不过他那双睿智的眼睛。 有多抠门呢? 在冯管家的要求下,府中洗脸洗菜的水,一律是不能倒掉的,要收集在专门的桶里,用来浇花浇树。 对此,冯管家给出的解释是,如果用干净的水来浇花浇树,这井里打水的桶就得多用好几次,久而久之,水桶有折损不说,打水的绳子也有折损,所以,能省则省。 不过,哥哥特意告诉过她,冯管家虽然抠门,但是为人处世没说的,对于该花的钱是绝对不会不花的。 至于哪些钱该花,哪些钱不该花,冯管家有他自己的一套解释。 这会儿,冯管家一过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姑奶奶,青柏带回来的这些人,咱们府里要出工钱吗?” 这个,崔姝言还真是不知道。 她想了想,道:“哥哥在衙门里还没回来,这事儿还是要等他定夺才好。不过人家既然已经来了,而且是帮咱们府里的忙,你只管好生招待,不可因此失了礼数,损了哥哥的颜面。” “好,有大姑奶奶这句话,老奴就放心了。” 说完,冯管家呈上早已整理好的账册,恭敬道:“大姑奶奶,这是老爷命老奴整理好的账册,请您过目。” 崔姝言命巧丫接过,笑道:“有劳冯管家了。” “大姑奶奶客气了。若是没别的事情,老奴就退下了。” 得了崔姝言的允许,冯管家忙不迭地走了。 不过,他走路的时候,步子迈的特别大。 崔姝言看得直皱眉,还以为这冯管家是有什么隐疾。 却在这时,听到巧丫的低笑声。 见崔姝言看过来,巧丫勉强止住笑,问道:“小姐,您知道为何冯管家这么走路吗?” “为何?” “奴婢昨天去茶房取水,听烧茶的姐妹说了一嘴。据说啊,是冯管家觉得,迈的步子越大,就越省鞋。但是同时呢,还不能迈的太大,不然容易扯坏裤子,这样的话,缝补的时候又浪费针线。所以,现在一步迈多远,冯管家是特意研究过的。以他现在的步子,不仅可以减少鞋子的磨损程度,而且,还能确保不会因为步子太大扯坏裤子。” 听完,崔姝言惊呆了。 这人连这么细微的细节都能考虑到,可见这抠门的性子已经入了骨子里,是怎么都改不掉了。 但是,以崔姝言看来,冯管家虽然抠门,可在他的带领下,府中上上下下井井有条,可见他虽然抠门,但却不会因此失了分寸。 换句话来说,就是从他手里经过的每一文钱,都花到了刀刃儿上。 这种感觉在崔姝言翻动账册的时候又加深了一些。 比如,谢府的账册上,最小的钱币额度是两,百十来文的钱根本就不会往账册上记。 但是,他们府上这账册就不同了,哪怕是一文钱,上面都有记录。 不过,他们这账册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字很小,但又没到看不清楚的地步。 崔姝言料想,冯管家这么做,定是为了省纸。 这账本看完之后,崔姝言就让巧丫送回去了。 哥哥让冯管家把账本拿给她,是想让她管家,让她有归属感,不至于觉得是寄人篱下。 可是在这方面,冯管家管的很好,她也就不必多费心。 晚些时候,洛瑾瑜回来,说今日来府中帮忙的人是他的好友陆言蹊。 二人同是洛川人士,早在洛川的时候就认识了。 如今又一同中举,感情自然非比寻常。 刚好陆言蹊在工部任职,他自告奋勇要帮这个忙,洛瑾瑜也就没有拒绝。 说着,洛瑾瑜面露难色:“姝言,有件事,倒是要让你委屈几天。” “什么事?哥哥只管说也就是了。” “未来几日栽植花木,府中怕是会有灰尘,这样一来不利于你安胎。所以我想着,要不你去客栈里住几日?” 崔姝言想了想:“也好。不过,明日我师姐要过来,等我见过她之后再说。” “当然可以。” 隔日,何医女如约而至,听崔姝言说要搬去客栈住几日,她一拍大腿:“这不是巧了吗?我在京郊有个别院,别院里栽了好多果树,现在正是果实成熟的季节。我正想去住几天呢,又觉得没人一起太过无聊。所以,你陪我一起去吧。”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跟你说,我那别院里的苹果又大又红,吃起来脆甜多汁,在市面上都买不到。” 听何医女这么一说,崔姝言都要流口水了。 如今她腹中的孩子差不多有四个月了,最近,她愈发觉得自己嘴馋了不少。 见崔姝言如此,何医女立刻就笑了:“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赶紧让人收拾东西,我也回去收拾东西,等我收拾好过来找你!” 说完,何医女风风火火地走了。 崔姝言会心一笑,让巧丫去收拾些衣物。 等她收拾好,何医女也过来了,二人一道,往京郊别院而去。 到了这别院,崔姝言都惊呆了。 只见这别院背靠青山,院子前面还有一条宽宽的大河,风景特别美。 尤其是现在是秋天,树叶都变换了颜色,有的黄,有的红,远远一看,别有一番风味。 严格来说,这不是别院,而是一个很大的庄子。 庄子上种的庄稼已经收割,但还有不少的蔬菜和瓜果。 庄子后面是主人所住的地方,分了好几个院子。 崔姝言和何医女选了相邻的两个,分别住下。 没多久,底下的人就送了新鲜的瓜果过来,有苹果、柿子、橙子…… 崔姝言一连吃了好几个,连晚饭都没吃多少。 饭后,她在院子里散步,觉得有些凉,就让巧丫回房拿件披风。 巧丫刚走,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崔姝言不解,一边回头看一边说道:“巧丫,不是让你……” 看到眼前的人,这剩下的话,崔姝言就说不出来了。 第142章 吻住了崔姝言的唇! 是谢行渊。 崔姝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看出了崔姝言的疑问,谢行渊主动说道:“其实,这个宅子是我的。” “那你为何……” “怕你拒绝。你那宅子要移栽花木,空气不好,我怎能忍心让你去客栈里住。客栈里人多眼杂的,不利于休息,也不安全。” “所以,你就托我师姐撒了个谎。” 谢行渊苦笑:“我是怕我出面,你不会来。” 崔姝言轻叹,的确,如果是谢行渊出面,她的确不会来住。 “王爷,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我也不会怪你。还请你不要再为这件事感到困扰,也不必、不必再为我提供任何的帮助。我受不起。” “不,你受得起。” 说着,谢行渊步步靠近,直到,站在距离崔姝言一步远的距离。 崔姝言有些惊讶,正要后退,却听谢行渊说道:“不要退。有些话,我很早就想说了,却一直羞于启齿。但是今天,我不想再隐瞒了。” “什么?”崔姝言不明白。 谢行渊直视着崔姝言的眼睛,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他的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连骨节都泛白了。 崔姝言皱了皱眉,不知道接下来谢行渊要说什么,居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听闻在朝政上,他一向雷厉风行,镇定自若,不该如此才对。 她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谢行渊说道:“其实,我才是那个卑鄙无耻的人。” 这一瞬,谢行渊有些不敢看崔姝言,扭脸看向别处。 崔姝言看着谢行渊紧绷的侧脸,直觉告诉她,能让谢行渊紧张成这个样子,只怕这件事,很大。 可是她想不出,谢行渊曾经做过什么卑鄙无耻的事情。 而且,谢行渊现在跟她说这件事,一定是因为这件事也和她有关。 可是,在她的记忆里,谢行渊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这一世,没有。 上一世,也没有。 而且,上一世,正是因为谢行渊的庇护,她才得以多活了几年,多陪了她的泽儿几年。 “我做过的最卑鄙无耻的事情,是对自己的侄孙媳动了心。” 啪嗒—— 崔姝言手里捏着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她看着眼前的谢行渊,满目惊愕。 而谢行渊的话,还在继续:“所以,我想要关心你,不是因为你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而是因为我心悦你。” “不……”崔姝言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这、这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为你接近我找借口。你怎么可能心悦我呢?这不可能的。” 崔姝言正喃喃自语的时候,双臂突然被人按住,她惊愕地抬头,是谢行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满是赤诚:“姝言,我知道我这样一定是吓着你了。可是,我忍不住。忍不住想要接近你,忍不住想要对你好,忍不住想要关心你的一切。”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或许是那一晚之后,她突兀地撕开他的衣服。 又或许是,她一脚踹在他的浴桶上,害得他骨碌骨碌滚出好远。 又或许是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他说不清楚。 可,在意了就是在意了。 他忍不住想要关心她的一切,甚至,安排人去查她曾经的经历。 这一查,他的心里就满是心疼。 住在他心头的姑娘,居然有那样悲惨无助的童年。 他只恨,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知道。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以他的本事,他绝对可以护住她。 可是,事实上,他的权势如日中天的时候,没有给过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任何帮助。 可她就这样坚韧地长大了,甚至,还因为他的疏忽,让她的肚子里怀上了他的孩子,未来即将要承受更多的苦楚和辛劳。 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寻常的女子身上,只怕早就自寻短见了。 可是,她不一样。 她没有自怜自艾,没有怨天尤人,就这样坚韧地活着,活成了他眼中闪闪发光的样子。 可是,她是那么抗拒他的接近。 文先生说得对,如果他不早些说出这些话,占据主动权,任凭崔姝言自己去感觉,只怕她这辈子也想不到这些。 所以,他要在她面前,剖白自己的内心,也好让她知道,他心里是在意她的。 不是因为孩子而在意,而是因为她而在意。 陷在谢行渊赤诚坦率的眼眸里,崔姝言震惊不已。 这一刻,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姝言,我知道我这样可能会吓到你。但是,如果我不说出来,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我的心意。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我可以等。哪怕是等很久很久,都没关系。” 崔姝言摇摇头。 如果她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听到谢行渊说这些话,她一定会很开心。 抛却世俗不谈,像谢行渊这样的人当面跟她告白,她怎么会不动心呢? 他位高权重,容貌俊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缺点。 可,她不是小姑娘了。 她是曾经死过一次的人。 崔姝言坚决地摇了摇头:“王爷,我是和离过的女子,身心俱疲。此后余生,我只想守着我的孩子,过简单纯粹的生活,不想再成为谁的女人,不想再操持家业,为自己的夫君纳一个又一个女人。那样的日子,我不想过。” “不。”谢行渊举起右手,直接开始立誓,“我今日在此立誓,我若有那个福分娶到你,我绝不纳妾。否则,就叫我断子……” 说着,看到崔姝言在瞪他,他立刻改口:“就叫我肠穿肚烂,被雷劈、被狗咬、被世人唾沫,生生世世不得安宁。” 崔姝言惊呆了。 眼前这人,一定是疯了,疯了…… 她挣脱谢行渊的手,转身快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可谢行渊却比她快一步,张开双臂拦在她面前,问道:“你听了这些,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 “可我,有一件想做的事,还没有做过。” “什么……唔……” 谢行渊竟俯首,吻住了崔姝言的唇! 第143章 你心里也是有悸动的,是不是? 瞬间,崔姝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被炸响,连带着她的整个脑袋都嗡嗡的! 她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和她无比贴近的男人。 四目相对的瞬间,谢行渊的瞳孔猛地放大。 也是在这个瞬间,他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后退一步。 他的唇,也离开了崔姝言的唇。 之后,他迫不及待地按着文先生交代的话解释:“姝言,我这样做并非是放浪形骸,而是我想确认,在我吻你的时候,你心里也是有悸动的,是不是?” 崔姝言怔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之后,她立刻反驳:“不,我没有。” “可是……”说着,谢行渊的视线落在崔姝言的身前,“可是,你的心跳的很厉害。” 崔姝言低头,察觉到谢行渊看的是哪里之后,脸色顿时就黑了:“王爷,非礼勿视。” 谢行渊急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向来镇定的面容呈现出一丝慌乱,再次问道:“所以,你心里也是有悸动的,是不是?” “不。”崔姝言摇头,“王爷怕是弄错了。这不是悸动,这是恐慌。恐慌的时候,心跳也会加速。” 实则,崔姝言想问谢行渊,这奇怪的理论是从哪里学来的? 但是再细一想,她和谢行渊并未熟悉到如此地步,这么问,会有交浅言深的嫌疑。 这一刻,谢行渊的脸上呈现出几分迷茫:“竟是如此吗?” “没错。” 谢行渊落荒而逃。 回到松鹤堂之后,他直接就把已经钻进被窝的文先生薅了出来:“谁告诉你心口起伏剧烈就是心动的?” 文先生理了一下散落在耳际的头发,完全没有三更半夜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的狼狈,仍旧如往日一般潇洒淡然:“自然是属下的亲身实践。” “放屁!你若是有过这样的亲身实践,不至于到现在还是孑然一身!” “王爷这么说可就错了。属下到现在还未成亲,是因为美茹还没有答应与属下成亲。” 谢行渊冷笑:“算了吧,本王也是昏了头,才会听信你的鬼话。区区一个陶寡妇,你这么多年都没拿下。可见你所谓的经验,完全是无稽之谈!” “哎哎哎,王爷这么说就有点不讲理了。别张口闭口陶寡妇陶寡妇的,人家有名字,叫陶美茹。还有,属下要提醒王爷,和女子接触,定要保持足够的尊重,不可有孟浪之举!” 谢行渊瞪眼:“你不是跟本王说,去做本王想做的吗?” “对啊,王爷既然心悦崔氏,自然要向她表明心迹。”说着,文先生神色一顿,“看王爷这表情,莫不是还做了别的?” “你说,若与女子亲密接触,这女子若是胸口起伏,便是有所悸动,有交好的意思。这是你的原话吧?” “没错。所以,王爷做了什么?” 谢行渊本不想说,奈何他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还得仰仗文先生这个情场老油条,就支支吾吾,把他今晚所做的事情交代了个彻底。 听到前面的时候,文先生面露赞许。 但,到了后面,文先生双肩塌下,整个人犹如被雷劈过一样,如丧考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谢行渊,心道:这厮,该不会是个憨子吧? 但,实话难听。 这样的实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文先生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决定在玻璃渣子里找糖吃,一本正经地问道:“王爷,你做过这些事情之后,崔氏有没有打你、骂你?” “那倒没有。” 文先生松了一口气:“既然没有,那就说明崔氏心里还不是那么膈应。王爷就还有希望。” 谢行渊若有所思:“所以,若是换了旁人,本王会被打,被骂?” “没错。” 有一瞬间,谢行渊不想说话。 今晚,他可真是冒失了。 以后,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崔姝言? 这时,文先生凑近,低语道:“王爷,要想获得女子的青睐,就必须要做到两点。” “说。” “不要脸。” 谢行渊睥了文先生一眼:“第二点呢?” “坚持不要脸。” 谢行渊立刻抓住桌子上的杯盏,要砸向文先生。 文先生立刻伸手阻拦:“王爷,这都是属下浸淫情场多年的宝贵经验啊。王爷若是不信,尽可以明日再去见见崔氏,看她会不会脸红。” “会脸红说明什么?不会脸红又说明什么?” “会脸红就说明她对王爷有意。” 至于不会脸红说明什么,那就不需要详细解释了。 听完,谢行渊觉得有些道理,就放下茶杯,临走前看了文先生一眼:“这一次,你这话最好管用。” …… 这一晚,崔姝言一夜都没有睡好。 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谢行渊靠近她的样子。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结果还做了一个梦,梦见谢行渊一步步朝她走来,笑得特别开心,还说要亲她。 他越靠越近,她的心就越跳越快,到最后,谢行渊来到她的面前,他的脸也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 就在谢行渊要亲过来的时候,崔姝言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扭脸去看,外面已经是天色大亮。 崔姝言摸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怎么做了这样的梦。 吃过早饭后,她本想去找师姐,与她一道在这庄子附近走走。 谁知,刚出了自己的院子,迎面就看到谢行渊站在那里,单手背后,正朝着她看。 蓦地,崔姝言的脸瞬间就红了。 见状,谢行渊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姝言,早啊。” 崔姝言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两日的谢行渊给她的感觉,很诡异,就跟鬼上身了似的。 比如现在,就跟个调戏民女的流氓似的。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是崔姝言,还有刚刚过来的何医女。 她说话比较直接:“王爷,你这是抽的哪门子疯?” 谢行渊看了何医女一眼,不予理会。 文先生说过,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要保持良好的仪态。 这一点,是绝对要谨记的。 何医女没好气地看了谢行渊一眼,然后附在崔姝言耳边,对她说了几句话。 听完,崔姝言就进了院子。 谢行渊看过去,被何医女挡住视线。 她直接开口,没半分客气:“王爷,昨晚为何让我拖住巧丫,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本王这样做,自然有本王的深意。” 何医女瞥了他一眼:“姝言一看见你就脸红,该不会是因为你昨晚做了出格的事情吧?” “你懂什么?脸红是心仪的前奏。”谢行渊现学现卖。 “呵!”何医女冷笑,“想必,这是贵府的文先生出的馊主意吧?” 第144章 没事,我可以造谣 谢行渊皱眉,表示不满:“怎会是馊主意?文先生饱经情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何医女打断:“王爷可算了吧。让我猜猜看,文先生必定是告诉你,说若是姝言今日见你后脸红,就说明对你有意,是吧?” “你怎会知道?”谢行渊惊愕万分。 “没想到王爷在情爱一事上,竟是个十足的大傻子。” “本王的脾气,没那么好。” 这话,就是威胁了。 何医女不以为然:“我有靠山我怕啥?” 说完,何医女笃定道:“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姝言会脸红,是因为不好意思,和心仪完全沾不上边。” “这不可能!”谢行渊反驳。 “有什么不可能的?倒是王爷你,信谁的话不好,偏偏去相信文先生一个老光棍儿的话?” “什么老光棍儿,你这话未免难听了些!” “我说错了吗?你那松鹤堂里,不是一堆光棍儿是什么?若是你们这些光棍儿能当柴烧,你那松鹤堂早就烧成灰烬了。没办法,光棍儿太多了呗。” 这话谢行渊不爱听,扭脸就走。 “走吧,你现在走,我回头就去姝言面前编排你。” “我在这方面清清白白,没什么好编排的。” “没事,我可以造谣。”何医女理直气壮。 谢行渊回头,气坏了:“你怎可如此?” “王爷若是不想被我搅和,就老老实实告诉我,文先生给你的忠告是什么?” 谢行渊本来是不想说的,却也真怕何医女在崔姝言面前说什么,就把文先生的原话说了出来。 听完,何医女笑得前仰后合:“天呐,不要脸,然后坚持不要脸。真是笑死我了!” 谢行渊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笑过之后,何医女捂着笑疼的肚子,没好气地看向谢行渊:“你若是想得偿所愿,就把文先生教你的不要脸给忘了。那是绝对绝对行不通的。关于这个,我倒是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你说。” “在这方面没什么窍门,更没有任何捷径可言。你所能做的,就是尽你所能,用你的诚心去打动她。” “这太笼统了。” “说白了,就是做到时时刻刻的关心,让她感觉到你对她的在意。如此一来,长此以往,你定能得偿所愿。” 听完,谢行渊若有所思。 说完了该说的,何医女也不搭理他,直接就进去找崔姝言了。 顺便,还吐槽了一下谢行渊的反常。 听完,崔姝言也觉得诧异:“竟是文先生给王爷出的主意?” “对啊,这二人,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 这下,崔姝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私下里,她还真不知道,谢行渊竟然是这个样子的,跟个呆头鹅似的。 “怎么会呢?他年轻的时候,难道就不曾喜欢过姑娘?再不济,通房丫头总该是有的。” 何医女摇摇头:“这还真没有。你也知道,他在家里是老小,还不到十岁,他的父母就全都没了。余下的那些都是他的晚辈,加上他性子孤僻,谁敢给他安排通房?再之后他身在战场,完全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然没心思考虑这个。后来仗打完了,他回到京城任职,就有人给他说亲。” 说着,何医女停下喝了口茶:“自打有人给他说亲,这怪事就来了。第一个,谢家刚打算上门提亲,这姑娘去上香的时候就被地痞流氓扒光了衣服。当晚,这姑娘就悬梁自尽了。 第二家,知道第一位的事情之后,自打谢家有意来提亲之后,就不让自己家的姑娘出门。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这姑娘得了天花,人没了。 第三家,眼瞅着还有三天都要成亲了,这姑娘贪嘴,吃汤圆把自己噎死了。再后来,谢行渊就传出了克妻的名声,没人敢给他说亲了。没人敢提亲,再加上家里没有长辈操持这些,谢行渊这么多年来也就没成亲。” 崔姝言皱了皱眉,这些事儿她之前也听说过,却没这么详细。 原本,她就怀疑谢行渊这克妻的名声和谢大夫人有关。 因为,若是谢行渊成了亲,谢大夫人一家若是继续住在谢府就不合情理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谢大夫人自然会出招。 只是,这到底是她的猜测,没有依据。 这时候,何医女又说道:“不单单是这些说亲的姑娘,包括上门提亲的媒人,都或多或少地遭遇了一些厄运。比如户部尚书家的何夫人,有两桩婚事都是她保的媒,结果从那之后,她府上就没有一个孙儿出生。她有三个儿媳,保媒之前大儿媳给她生了一个孙女,二儿媳怀了孕,可保媒之后,这二儿媳就滑了胎不说,竟连那个小孙女也摔断了腿,此后更是一个孙辈都没出生。” 听完,崔姝言陷入沉思。 媒人都跟着出事,算是彻底坐实了谢行渊克妻的名声。 此后,自然没有人敢给他做媒。 见崔姝言凝神细思,何医女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也觉得这件事有人为的成分,对不对?没错,谢行渊也是这么看的,可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到。” 崔姝言不这么想。 当时没查到,是因为找不到有理由做这些事的人。 就算是怀疑到谢大夫人头上,也觉得她没本事做到这些,从而疏于调查。 的确,谢大夫人没这个实力。 可是,她背后的贤贵妃,却可以做到这些。 只是谢大夫人和贤贵妃之间的关系过于隐秘,这么多年来都不被人所知,自然也没人往这个方向去想。 想到这些,崔姝言打算仔细查一查这件事。 就当是,报谢行渊上一世的恩情。 一个人沾染上克妻的罪名,传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他那样磊落的人,不该有这样的名声。 考虑过之后,崔姝言很快有了决定:“师姐,麻烦你帮我搜集一份关于这三户人家的信息,还有何尚书家人员的具体信息。” “没问题。” 何医女常年在京城各大府邸里走动,再加上她的身份,搜集信息还是很方便的。 “你是想帮谢行渊洗脱克妻的污名?” “没错。他这样的人,不该被这样的名声拖累。” 何医女靠近,一双睿智的眼眸仿佛看穿一切:“可是,他有这样的名声,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何这么关心他?” 第145章 这要是被人瞧见了,你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崔姝言莞尔一笑:“他曾救过我的性命。再者,他是为国征战过的人,像这样曾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不该承受这样的恶名。” 因为,传出谢行渊克妻恶名的同时,还说他这是在战场上杀戮过重,损了阴德,才会有这样的厄运。 这样的话,十分恶毒。 要知道,谢行渊在战场上杀的都是敌人。 这些是非不分的人,居然开始同情敌人,真是不知所谓! 听崔姝言这样说,何医女的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为国征战过的人,总是值得敬佩的。 何医女先是吩咐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搜集整理关于何尚书家的信息,之后就同崔姝言说道:“何家的事情,还是有点邪门的。何家的儿媳妇都不孕,还事关谢行渊,惹来了陛下的注意。在陛下的授意下,太医进入何府,给何家的三个儿子和儿媳妇全都诊了脉,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甚至连他们吃的、用的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才让谢行渊克妻的恶名彻底加重。 因为,寻常人克妻,也只是会让妻子有所损伤。 可谢行渊克妻,却是连同媒人也一起克了。 尤其是还是像何尚书这样的位高权重之人。 他有如今这样的高位,可谓是人人羡慕。 可是,有这么高的地位又如何呢? 到头来,连个孙子也没有,可谓是后继无人。 出了这样的事情,何尚书的精气神也大不如前,如今才五十多岁,看着跟七十多岁了一样,身子也不像原先那样硬朗。 至于何夫人,不知是因为内疚还是怎样,从那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很少下床。 府中的三个儿媳妇也是日日以泪洗面,整日里没有一点儿笑模样,如今才二十多岁,一个个都憔悴不堪,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有谁敢给谢行渊说媒? 听完,崔姝言摇摇头:“我不信恶名之说,这件事必有蹊跷。” 崔姝言沉思片刻:“当时派去的太医有几个?太医有没有可能被收买呢?” “当时一共派过去六名太医,且他们六人诊断过之后,是分别做出汇报。汇报之前不曾接触过。至于被收买,要想同时收买六个太医,很难。” “如果有宫中贵妃参与其中呢?” 何医女神色一僵:“你怀疑谁?” 崔姝言知道何医女值得信任,就把谢大夫人和贤贵妃之间隐秘的关系告诉了她。 听完,何医女立刻道:“我这就让人查当年那六位太医如今的去向。” 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候,去查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当年的那六位太医,如今有四位还在太医院任职,余下的两位告老还乡,回祖籍去了。 何医女灵机一动:“太医院出诊,都是要留下脉案的。我得想个法子,把这个脉案找出来。” 崔姝言也是眼前一亮:“师姐,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我也不是为你。正如你所言,曾为国家拼过命的人,不该承受这样的恶名。” 崔姝言点点头,突然很心疼谢行渊。 他那样的人,少年英气,成就战神之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传出了克妻的恶名。 他原本是那般丰神俊朗的人物,偏偏因为这件事,至今仍是孑然一身。 想到上一世这个时候,谢行渊已经瘫痪在床,崔姝言的心里就愈发不是滋味儿。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让她很不开心。 在这别院住了几日,通过何医女,对于何尚书家的情况,崔姝言有了更深的了解。 可是,对何家了解得越多,崔姝言就越心疼谢行渊。 因为何家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冲着他来的。 原本,他年少成名,位高权重,有很多人家都愿意和他结亲。 可他这克妻的名声传出去之后,人人对他敬而远之。 曾经在朝中与他关系不错的人,也都渐渐和他疏远,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从万众瞩目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这样的落差,并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得住的。 偏偏,谢行渊承受住了,还一如既往地为朝廷办事,尽心尽力。 回去的马车上,想着这样的事情,崔姝言的心里愈发不快,直到外面响起雨声,才打断了她的思绪。 崔姝言掀开车帘朝着外面看了看,不知何时,天空中下起雨来。 不过,好在这雨并不大。 见状,何医女说道:“没事,秋天的雨都不会下的太大。从这路程来看,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咱们就能到南城门了。” 入了城,就可以找地方避雨。 崔姝言点点头,放下车帘。 然而,这雨一下起来,竟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雨点打在马车顶棚上,劈啪作响,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车夫机警,询问能不能加快速度。 何医女本想答应,可目光落在崔姝言的腹部,立刻改口:“不,保持现在的速度,不可太过颠簸。” 车夫应下,把马车赶得很稳。 突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大姑奶奶,前面有辆马车翻了,他们正在处理。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走。” 崔姝言应道:“不急,且等会儿也就是了。” 说完,她看了看头顶阴沉沉的天色,心底有些不安。 何医女也皱了皱眉,招手叫过自己的人,低声吩咐了什么。 吩咐完之后,她开始安慰崔姝言:“无妨,咱这马车是防雨的。再待上一会儿也不要紧。” 然而,过了大概一刻钟,前面的马车还是没处理好。 可这雨却是下得大了起来,简直就跟夏天的雨一样,雨点极大、极密,其中,还夹杂着越来越大的风。 崔姝言看了看旁边左摇右晃的树木:“不行,咱们得离开这里。不然这树木若是被刮倒,咱们就危险了。” 何医女深以为然。 好在这时候,前面那辆马车总算是处理好了,继续上路。 如此一来,崔姝言的马车就得以继续前行。 往前走了大概两刻钟,马车突然往下一沉,之后,就不动了。 外面,传来车夫惊慌的声音:“大姑奶奶,不好了,车轮陷进泥里了!” “无妨,咱们下去推。”说着,崔姝言就要下去。 何医女拦了她一下:“你坐着,我去。” 何医女带的有随从,再加上巧丫和石榴,要想把车从泥坑里推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不知是他们力气太大还是怎样,只听得咔嚓一声,车轮竟然裂了。 车轮裂了,就不能继续待在马车里,不然,会很危险。 崔姝言朝着前面看了看,见前面有个长亭,就提议去长亭里避避雨。 虽然这长亭不怎么避雨,但也胜过在马车里继续待着。 这时候,石榴一把扯下马车上的防雨布,把崔姝言牢牢裹住,护着她到了长亭之中。 之后,又将这防雨布绑在长亭的柱子上,如此一来,算是有了一个暂时避雨的地方。 可即便如此,刚才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淋了雨。 身上淋了雨,再被风一吹,就格外寒冷。 哪怕是巧丫和石榴一同把崔姝言搂在怀里,她还是冻得瑟瑟发抖。 见崔姝言的嘴唇都变得有些青紫,巧丫心疼坏了,急着要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崔姝言穿。 崔姝言一把按住她的手:“糊涂!荒山野岭的,怎可脱了外衣?这要是被人瞧见了,你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铁蛋哥不会介意的。” 崔姝言瞪了她一眼:“我说不许就不许,我还撑得住。” “可是……”巧丫都急哭了。 崔姝言正要安慰她,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第146章 对不住,是我、关心则乱 “崔姝言!” 随着这马蹄声而来的,还有这一声疾呼。 竟是谢行渊的声音。 在这里突然听到他的声音,崔姝言很是意外,立刻站起身,朝着谢行渊挥手:“我在这里。” 顷刻间,谢行渊纵马疾驰,到了跟前,甚至,还没等马儿停稳,他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几步就到了崔姝言跟前。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直接系在崔姝言的身上,把她从上到下牢牢裹住:“这披风是防雨的,你先披着。” 崔姝言牙齿轻颤:“多、多谢王爷。” 见她冷成这个样子,谢行渊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躲在那防雨布下,眼神中满是慌乱:“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有点冷而已。” “别怕。为了以防万一,我让人赶了一辆马车跟在后面,要不了多久就能过来。” “好,多谢王爷。”说完,崔姝言定了定神。 却在这时候,发现周围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崔姝言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挣脱谢行渊的手,脸颊滚烫无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慌得不行。 耳边,传来谢行渊的低语:“对不住,是我、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 这四个字落在崔姝言耳中,心底也跟着颤了颤。 好在这时候,马车来了。 谢行渊亲自扶着崔姝言上了马车,之后就转身上了马,骑着马到了崔姝言坐的这一侧,低声道:“别怕,我在前面带路。” 说完,他就骑着马往前而去。 崔姝言坐在马车里,脸上愈发滚烫。 这时候,何医女突然握住她的手。 崔姝言怔了一下,疑惑地看过去。 何医女神色严肃,一本正经道:“对不住,是我、关心则乱。” 崔姝言懊恼不已,作势打了她一下:“师姐,你怎么能这样?” “你刚才怎么不打谢行渊?偏偏打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软柿子?” “没有!师姐,你不许取笑我!” 何医女伸手,捏了捏崔姝言的脸颊:“对嘛,就该像现在这样生动活泼。不要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瞧着跟咱师父似的。” 崔姝言会心一笑。 往日里,她怎么笑得出来呢?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啊。 然而现在,生活似乎开始向她展露出温柔的一面来。 外面的雨声依旧很大,可崔姝言的心里却特别踏实。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外面传来洛瑾瑜的声音:“王爷,您这一路上,可曾遇见我家小妹?” “遇到了,就在马车里。” 外面,洛瑾瑜怔了一下,看了一眼谢行渊身后的马车,拱手道谢:“多谢王爷。” “不必客气。”说着,谢行渊的视线落在洛瑾瑜乘坐的马车上,“这会儿雨下得大,到前面再换到你这马车里吧。” “也好。还是王爷考虑得周到。” 之后,洛瑾瑜的马车就跟在崔姝言的马车后面。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崔姝言这会儿已经暖和了不少,她从谢行渊的马车上下来,对着谢行渊行了一礼:“今日,多谢王爷搭救之恩。”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崔姝言回之一笑,转身上了哥哥所坐的马车。 洛瑾瑜再次对谢行渊行礼致谢,之后,他的目光落在崔姝言身上所披的披风,猛地看向谢行渊。 这披风分明是男人的。 谢行渊却是眼神坦荡,率直地和洛瑾瑜对视。 洛瑾瑜没再说什么,转身上了马车。 坐上马车之后,洛瑾瑜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言言,这披风是王爷的?” 崔姝言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这会儿她身上还披着谢行渊的披风,脸色止不住一红:“是。” “言言,你最好不要和谢王爷走得太近。我听人说,但凡是与他走得太近的女子,下场都不会太好。” “哥哥,这种话信不得。”说着,崔姝言的脸板了起来,严肃了不少,“他是曾为国征战的人,你不该听信这样的传言,这样说他。” “这种无稽之谈,我自然不愿意相信。可是,言言,如果事情落在你身上,我就会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崔姝言的心里,蓦地一疼。 她知道,哥哥这是担心她会因此遭受厄运。 可哥哥不知道的是,上一世她已经经受了所有的厄运,这一世从今往后,再不会有那样的日子。 可这些话,注定是不能说给哥哥听。 这会儿,她只能道歉:“哥哥,对不起,是我着急了。” “不。”洛瑾瑜笑着摇头,“言言永远是对的。是我太着急,说错了话。” 回府之后,崔姝言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出来。 这会儿,巧丫把熬好的姜汤端到了她跟前来:“小姐,快喝了这姜汤暖暖身子。” “巧丫,你也喝。” “奴婢已经喝过了。”说着,巧丫指了指挂在一旁的披风,问道,“小姐,这披风怎么办?” “这披风不仅挡风还遮雨,想必是造价不菲。这样吧,拿下去洗过之后,改日再送还给王爷。” “好,奴婢这就让人去洗。” 崔姝言应了一声,拿过师姐命人搜集整理的东西,仔细地看了起来。 第二天雨过天晴,崔姝言在府里走了走,发现府里简直是大变样。 花木多了不少,周围的景致也做出了不少改动,人走在府里,简直跟走在画里一样,已经做到了一步一景,且这景致还都是极美的。 欣赏着这样的景致,崔姝言心里很是满足。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竹林后面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瑾瑜兄,可让我逮着你了。你就说吧,这次该怎么谢谢我!” 说话间,人已经从竹林后面走了出来。 崔姝言想躲避都来不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袭青衫的男子,容貌端方,虽然说不上英俊,但是很耐看。 看到崔姝言,他怔了一下,立刻拱手施礼:“对不住,在下听到声响,还以为是瑾瑜兄在这里,唐突了。” 崔姝言还了一礼:“不必客气,不知您是……” “在下陆言蹊,和瑾瑜兄同为洛川人士,现在在工部任职。” “哦,原来是陆大哥。这次府内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多亏有您。” “客气了。想必,你便是瑾瑜兄的妹妹吧?” “没错,是我。”说着,崔姝言的脸上露出浅淡的笑意。 陆言蹊缓缓抬起头来,看到崔姝言的脸,顿时嘴巴微张,怔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 第147章 人是救了回来,可是心死了 崔姝言不解:“陆大哥?” 陆言蹊这才回过神来,立刻低下头去:“失礼了。” “陆大哥言重了。我这就让人带你去找我哥哥。” “有劳了。”陆言蹊客气道。 崔姝言淡淡一笑,找了个丫鬟带路,让她带着陆言蹊去找哥哥。 这点小插曲,崔姝言并未放在心上。 她逛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就回去歇着。 躺了没多久,何医女来了。 “快,随我一起去何府一趟!” “怎么了?”崔姝言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何夫人又不大好了,何家派人来请我。刚好路过你这里,就想着和你一起过去。” “好。巧丫,快找一套宽松的衣服带着,我去马车上换。”说着,崔姝言就拉着何医女往外走。 坐上马车之后,巧丫也飞奔着赶了过来。 崔姝言换上她带来的衣服,又让巧丫给她整理头发。 何医女不解:“你刚才那身衣服就挺好的,为何要换?” 崔姝言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这肚子虽然不太显怀,可有经验的妇人还是能看出来的,换个宽松些的衣服就看不出来了。何夫人一家因为没有孩子,忧心不已。若是这个时候看到一个有孕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怕是不会好受。” “你心思真细。要是我,绝对想不到这一点。”说着,何医女叹了口气,“我也不是第一次去给何夫人看诊了,可每次看到她,我心里还是很难过。” “何夫人的病症是怎样的?” “肝气郁结,以至于伤及肺腑,症状轻的时候浑身无力,卧床不起。症状重的时候就会吐血、昏迷。” 说着,何医女忧心不已。 何夫人的病,说到底还是心病。 可最难以医治的,恰恰就是心病。 听了何医女的话,崔姝言对于何夫人的病症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但是,亲眼见到何夫人之后,崔姝言还是意外不已。 何夫人躺在床上,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她瘦的出奇,乍一看,就跟骷髅架子上面贴了一层皮似的,眼窝深陷,此时连眼睛都是闭着的。 唯有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 随即,她的脸上就浮现出抱歉难堪的神情:“何医女,又劳烦您跑一趟。您不必来了,我这样死了是最好的。” 她没有求生的本能。 只求死。 何医女上前,亲手为她理了理头发:“何夫人,您别想这么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给您看了这么久,您这病都没有什么起色。刚好,我今天带着我师妹过来,让我师妹给您看看。” “有、有劳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何夫人却说得特别辛苦。 崔姝言忍下心底的酸涩,走上前去坐在矮凳上,为她诊脉。 何夫人的脉象很弱,要按得很深才能探到。 把了脉,崔姝言发现何夫人的病症比师姐所说的要严重得多。 然而,在何夫人这病症上,药物所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 这心病,还是要用心药来医。 给何夫人开过方子之后,崔姝言走出她的院子,有些不明白:“师姐,何夫人的病情已经这么严重,为何床前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是何夫人不许他们靠近,说看到他们,总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事实上,何夫人不是不想看到他们,而是担心他们不想看到她。 说起来,何家这样的厄运,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长此以往,儿子和儿媳们怎么会不对她心存怨怼呢? 可一旦儿子和儿媳们对她心存怨怼,就会留下不孝的骂名,倒不如她来开这个口,不让儿子和儿媳们近前,也算是全了他们的孝道,不至于被人议论。 崔姝言感叹:“何夫人心善,不该有这样的遭遇。” 这么多年来,心里最苦的,只怕就是何夫人了。 她是何家主母,却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惹得何家无后,她心里的悲苦,可想而知。 “何夫人是寻过短见的,好在被救了回来。” 人是救了回来,可是心死了。 崔姝言想了想,认真道:“师姐,可否请何家的三位公子和儿媳过来,我想再为他们诊一次脉。” “他们已经失望过太多次了,只怕不太会配合。罢了,我让人去请他们过来。” 把人请过来,却不能请到何夫人这里来,会打扰她休息不说,还会勾起伤心的往事,不好。 好在何夫人的院子外面有个小花园,花园里有个凉亭,在那里倒是很合适。 崔姝言和何医女随着丫鬟的指引,去了花园里的凉亭。 整个何府之内的气氛都很压抑,就连下人们一个个都是面色冰冷,没有一点儿笑模样。 这倒也是,在这样的氛围里,谁又笑得出来呢? 崔姝言等了没多久,就瞧见四个人朝着这边走来,三女一男。 “怎么少了两个儿子?” “哦,忘了告诉你,何夫人的三个儿子都在军中任职,平时都在军营里住。不过朝廷体恤,会让这三个儿子轮流休沐,如此一来,可以确保何尚书和何夫人跟前有人伺候。” 何医女的话音落下不久,几人就到了跟前。 看到他们,崔姝言的心里蓦地一疼。 何家的这三个儿媳妇看着都不像是多事的人,可她们才二十多岁的年龄,一个个却都老气横秋的,眼角甚至有了细纹,就连额头上都有了常年皱眉皱出来的痕迹。 今日在府里的,是何夫人的大儿子,何修远。 他朝着何医女和崔姝言拱了拱手,声音急切:“何大夫,您让人叫我们过来,是不是家母的病情不大好?” “何夫人的病情的确不容乐观。可这会儿请你们过来,并非是为她。而是想再次为你们诊脉。” 这时候,何修远才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苦笑:“已经诊了那么多次,还有必要再诊吗?” “何大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师妹心细如发,在医道上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更多的话,何医女没说。 她也不敢保证什么。 因为无子的阴霾,笼罩在何家已经太久太久。 身处其中的人,早已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甚至,何医女曾经听闻,军中的痞子曾经耻笑何家大公子,说他是下不了种的公鸡,跟太监没什么区别。 类似于这样的话,这些年何大公子不知听到了多少,以至于他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分外苍老,跟四五十岁似的。 然而,即便如此,何医女开了这个口,何修远就没有再说什么,朝着崔姝言拱了拱手:“有劳了。” 说完,他在崔姝言面前坐下,伸出自己的手腕。 崔姝言为他诊脉,之后是何家的三位儿媳。 诊脉的时候,他们四人出奇的平静,想必这些年类似于今日这样的诊脉经历,已经有过无数次。 次数太多,以至于人都跟着麻木了。 诊完脉之后,崔姝言的心也跟着沉了沉。 第148章 祸、祸不及妻儿啊 的确如何医女所说,何家的儿子和媳妇们的脉象都很正常。 没有任何症状表明,他们有生不出孩子的迹象。 可事情,偏偏就是如此蹊跷。 出了何府,崔姝言仍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身体没有问题,按理说不至于不孕。” 何医女点点头:“从医理上来看,的确如此。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发生了,这才是最蹊跷的地方。若是心思险恶的人有这样的厄运还就罢了。偏偏何夫人一家人都是温良敦厚的,这么多年来,何家的儿媳们明面上也没有怨言。而且,何家的儿子们也都有情有义,甚至曾经提出让自己的妻子改嫁。男人做到这一步,很不容易。” 崔姝言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想了想,说道:“有道是术业有专攻,关于这件事,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谁?” “济世堂的刘大夫。” 当初,谢绍航放纵成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刘大夫还是用偏方把他救了过来。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刘大夫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有了这个打算,崔姝言就吩咐石榴,让她去一趟济世堂,把刘大夫请过来。 谁知石榴去了之后,过了一个时辰还没回来。 崔姝言不禁有些担心,虽然石榴身手好,可常言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担心石榴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不然,去济世堂请一个刘大夫而已,不至于去这么久。 她正打算派人去济世堂看看,就看到石榴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衣服上还沾了泥点子。 崔姝言担心不已:“这是怎么了?” 石榴喘了口气,说道:“奴婢去请刘大夫,却发现他被人追杀,就把他给救了。但是,追杀他的人有些身手,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不过您放心,我蒙了面,他们没看到我的脸。” “追杀他的是什么人,你可认得?” “不认得。但是,据刘大夫自己说,应该是谢家的人。” 听完,崔姝言心里就有数了。 这时候追杀刘大夫,很显然是谢绍航的身子出了大问题。 得知石榴已经把刘大夫安置到了后院的柴房,崔姝言立刻戴上帷帽,去了柴房。 柴房里,刘大夫浑身被捆绑,脸上还蒙着黑布。 听到有开门的声音,刘大夫吓得浑身直抖,带着哭腔道:“谢少爷,我也就是见钱眼开,这才出此下策。我、我可以把你之前付的诊金都还给你!” “现在才知道退还诊金?晚了!”崔姝言的语气十分凌厉。 听到是女子的声音,刘大夫怔了一下,问道:“你、你是谁?” “你话真多!”石榴人狠话不多,直接上前,甩了刘大夫一个耳光。 如今落入这般境地,刘大夫也不敢再多嘴,只颤抖着嘴唇问道:“要、要怎么才能放过我?” 原本,他是打算从谢府捞一笔就走人的。 到时候天高海阔,谢府的人自然找不到他。 可谁知道,那位谢家少爷突然就彻底不行了,软哒哒的,比面条子还软,别说圆房了,就算是去茅房都会尿身上。 那谢家少爷着急忙慌地把他叫过去,他也懵了。 因为按照他开出的方子,谢少爷要等过段时间才会不行。 可,就算是不行,也不至于像软面条子一样。 当下,刘大夫就知道大事不妙,借口回去取药,想要溜之大吉,却没想到那位谢家少爷也不是个好糊弄的,竟然暗中派人跟随。 他拿着包袱刚出门,就被人堵住了。 “你且说说看,我家少爷这身子,要怎么才能好。”说完,崔姝言又加了一句,“说实话,不然,当心你死了不说,还要连累你父母妻儿!” “祸、祸不及妻儿啊!” “你现在知道祸不及妻儿了,早些日子你干嘛去了?你要是识时务,就现在把实话说出来,兴许我还能留你一条狗命。若是你冥顽不灵,再这般浪费我的时间,我就派人找上你的妻儿,把他们一个个带到你面前,一刀一个,到时候我看你说不说!” 刘大夫一听就怕了。 可是,要是把实话说出来,他也是活不成的。 那样的世家大族,唯一的继承人没了传宗接代的本事,这是要人命的。 都怪他当初太贪心,想着多敲谢家一笔银子出来,如此一来他养老的钱也就够了,不必再像从前一样辛苦,谁曾想,这些世家大族的人,防备心也太重了。 总之这一次,他是栽了。 无奈,他只得说了实话:“实在不是我医术不精,而是谢少爷此前那一次放纵,着实是伤了根本。我虽然用了药把他救了回来,可他到底是不成事了。偏偏他这人又菜又爱玩,总想着要试一试,试了不行就觉得是我的药不行。没办法,我只能继续用药,可这药,到底是治不了根本的。” “如此一来,会导致什么后果?” 这个问题,刘大夫不太敢回答。 他刚一犹豫,崔姝言就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了,既然如此,我也犯不着跟你浪费时间!” 说完,崔姝言转身就走。 刘大夫这才慌了:“我说!我说!日后、日后怕是不能成事了。” 他不敢说是不能传宗接代。 可这一点是明摆着的,都不能成事了,去哪里传宗接代去?梦里吗? 听完,崔姝言心里就舒坦了。 “你能如此坦诚,我很满意。现在,我手里也算是捏着你的秘密了。” “我的秘密?”刘大夫顿时反应过来,“你、你不是谢家的人?” “当然不是。不过,什么时候把你交给谢家的人,还要看我的心情。” 刘大夫是个人精,一听这话,他就知道崔姝言这是事儿交代他去办,立刻道:“姑娘,您只管开口,但凡是我能办到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最好不过。”知道刘大夫是男科方面有名的大夫,崔姝言直接问道,“若是男子身子康健,妻子也没有问题,却迟迟怀不上孩子,这是何问题?” “有可能是男人的种子不行。” “可,若是这男子曾经让妻子怀过孩子呢?” 怀过孩子,就不能说是种子不行。 “那也有可能是日子不对。” “日子不对?”崔姝言重复着这四个字,有些困惑,“何为日子不对?说清楚!” 第149章 别怕,我在 说到自己擅长的,刘大夫侃侃而谈:“好比男人给的是种子,女人就是地。可这地若是太干,也是不能受孕的。不过这干不是身体表面的干,而是日子。小人留意过这个,且在小人妻子的身上试过,结果证明了小人的判断。 事实证明,若是在月事来临之前的七八天内同房,有孕的可能是极其渺茫的。至少小人在这些日子里试了好多次,都不行。反之,在月事来临之后五到九天的时间内同房,怀孕的可能就很大。小人曾经靠着这个推断挣了不少银子,可这方法却是从未对人具体讲述过。” 今天若不是命悬一线,他是不会把这样的大发现说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他都是闷声发大财,不曾对人讲过。 他还打算把这个发现传给自己的儿子,也好让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赚到数不尽的银子,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 听刘大夫说完,崔姝言若有所思。 几乎是在同一刻,她想到了师姐所说的话。 何家这三个儿子平日里都在军营,每个月都是轮流在府里的。 如果他们回府,刚好错过了女子月事后五到九天的时间,那么,有孕的可能就很渺茫。 再加上他们心思郁结,有孕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 当然,这只是她的推测。 事实如何,还有待进一步的推测。 回房之后,崔姝言拿出师姐原先搜集的资料,可这些资料上,有何家三个儿媳妇来月事的时间,却并未写明何家三个儿子回来的时间。 若让人上门去问,未免显得太过古怪。 想到这儿,崔姝言招手叫过石榴,问道:“我记得王爷之前在军中任职,他有没有办法查到这几人休息的时间。” “有。” “这样吧,你悄悄去谢府一趟,请他帮忙查一下。顺带着,把王爷的披风送过去。” “好。”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就去了。 崔姝言琢磨着这件事,愈发觉得有人为的痕迹。 与谢行渊结亲的第一个女子,是被地痞流氓扒光了衣服。 这一点,高价收买几个人就能做到。 至于第二个女子得了天花而死,她在书上看到过记载,说若是接触了感染天花之人的衣物,就有可能患上天花。 所以,也有可能是人为。 第三个女子被汤圆噎死,就很蹊跷了。 除非,这汤圆里混入了这女子不能吃的东西。 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说有的人不能接触某一类东西,否则轻则呼吸急促,重则窒息,严重的还有可能死掉。 另外,何家大孙女摔断腿,以及二儿媳妇滑胎,人为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幕后之人布局这么久,为的就是让谢行渊传出克妻的名声,使得无人敢与他结亲。 如此一来,谢大夫人一家就可以继续住在谢王府,以待日后有所用处。 所以,这幕后之人,多半就是贤贵妃。 宫中的太医何其多,这样的规律刘大夫能发现,宫里的太医未必就发现不了。 贤贵妃若是利用这一点来让何家的儿媳们都不能有孕,才真的是让人查不出半点端倪。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个贤贵妃可比谢大夫人难对付多了。 石榴很快回来,说谢行渊已经答应会去查这件事,等有了结果,会派人送过来。 只不过,让崔姝言没想到的是,来送消息的,居然是谢行渊自己。 听谢行渊说完何家三个儿子回家的日子,崔姝言细细一琢磨,对比何家三个儿媳月事的日子,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能让女子受孕的时间本就不多,若是错开了这些日子,怀孕的可能就会很小。 而且,何家三个儿子回家的日子,多半是他们媳妇儿来月事的时候。 月事一来就是三五日,自然不会同房。 可月事前后,是最不容易受孕的。 当然,事情发展到现在,还只是崔姝言的判断。 她是不能把这些事情直接告诉何家人的。 因为他们已经失望了太久,而且,他们与她的关系也不亲厚,她突然去说这些话,未免太不可信。 现在唯一的法子,还得求助于谢行渊。 听崔姝言说完,谢行渊有点不解:“调换何家三子回家的日子,有这个必要吗?” 他没说的是,这些年他和何家的关系很微妙。 何家虽然没有为家中无后的事情指责过他,可他到底是心存愧疚。 可偏偏,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原本,他和何尚书一见如故,是难得的忘年交。 可就是因为这件事,二人现在就是相错而过,都不会多说一个字,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不敢有。 若是他插手何家的事情,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 “调换日子之后,或许会解了何家无后的困局。” 谢行渊眉心一皱,继而否定道:“这绝无可能!”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拿这件事来开玩笑。 于是,崔姝言把从刘大夫那里听来的理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行渊,并且结合何家三子回家的日子,一一做了解释。 听完,谢行渊陷入沉默。 崔姝言怕他不信,脱口而出:“你我那日,是我来了月事后的第六日。你我只有过那一次,一次便受孕,足以说明日子这个说法是靠得住的。既然靠得住,不试试怎么行?” 说完,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之后,崔姝言的脸立刻就红了。 谢行渊面色稍缓:“你可知如果你破解了何家无子的困局,接下来等着你的,会是什么?” “总不会是何家的感恩戴德吧?” “是来自于幕后之人的算计。幕后之人苦心设了这样一个完美的局,若是被你破解,坏了她日后的打算。你猜,她会不会善罢甘休?” “自然不会。” 那人筹谋了这么久,偏偏被她这么一个小人物给破解了,只怕会恨不得杀死她。 恐惧,在这一刻席卷了崔姝言的全身。 她怕。 她怎能不怕呢? 她还没有生下她的泽儿,她怕得很。 “别怕,我在。” 耳畔,传来谢行渊低沉的嗓音。 这给了崔姝言极大的安全感。 她抬头,看向谢行渊,正好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第150章 姝言,那你从现在开始喜欢我,好不好? “何家的事情,我出面去做。你不必插手。”谢行渊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个很小的事情。 然而,如果是他出面去做这件事,那么,幕后之人所有的怨恨就会集中在谢行渊一人身上。 谢行渊虽然位高权重,可幕后之人无疑是贤贵妃。 权臣对上贵妃,可谓是毫无胜算。 尤其,还是盛宠不衰的贵妃。 更为难缠的是,贤贵妃膝下有六皇子,且已经十五岁。 如今太子之位未定,来日这位六皇子有什么造化,还说不好。 总之,谢行渊在这个时候出面做这件事,有百害而无一利。 想到这些,崔姝言忧心不已。 这件事,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要不,就什么都不做吧。”说着,崔姝言萌生退意。 可心里,却难受得厉害。 这一刻,她想到了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何夫人,以及何府众人脸上流露出的死寂。 她不忍。 更不忍谢行渊一生都要背上克妻的名声。 他这样的人,不该被这样的名声拖累。 谢行渊倏然一笑:“若什么都不做,你怎会心安?再者,何家的事是因我而起,多年来,始终是我的一块心病。如今既然有解除心病的可能,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和畜生有什么两样?我也觉得这件事蹊跷,这些年一直在查,如今知道是一桩阴谋,哪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崔姝言声音颤抖:“你可知,你做这些,会面对什么?” “我知,但不惧。”说着,他深深地看着崔姝言,“你放心,我会另外再派人保护你,不会让人伤害你。” 崔姝言缓缓摇头:“不必,我身边已经有了石榴。倒是你,身边应该多安排一些人,多加小心才是。” 直到这几日她才想明白,上一世她的遭遇,也和这位贤贵妃脱不了干系。 说白了,谢大夫人等人是木偶,而贤贵妃,则是在幕后操控他们的人。 既然如此,从何家入手,一步步揭穿贤贵妃的阴谋,也算是为自己报仇。 既然决定要做,也就不需要再犹豫。 崔姝言问道:“王爷,你能否让人悄无声息地改了何家三子回家的日期,但不要暴露自己?” 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那么,何家三子归家的日子被改了之后,定然有人从中阻挠。 到时候,敌人在明,他们在暗,能查到的东西就会更多。 谢行渊点点头:“这不难办到。” “那就辛苦王爷筹谋了。” “说什么辛苦?这件事你原本就是为了我才做的。” “不,其实我……”崔姝言想说她这是在为自己报仇,可上一世的事情,终究不能拿出来说。 谢行渊却看着她,追问道:“其实你怎样?” 崔姝言心头一颤,胡乱说了个借口:“其实我也不想王爷被这样的名声拖累。” “但是,我被什么样的名声拖累,和你有什么关系呢?”说着,谢行渊看着崔姝言,眼神格外专注。 崔姝言看向别处:“你是为国征战的人,我只是不忍……” “呵!”谢行渊突然就笑了,他看着崔姝言,笑容里带着笃定,“姝言,承认你中意我,就这么难吗?” 崔姝言回过头,惊愕地看着谢行渊:我中意你?我怎么不知道? 她连连摇手:“没有、没有这回事。王爷定是误会了。” 谢行渊勾唇一笑,笑容格外笃定:“喜欢本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不必藏着掖着。” “王爷,我真没有。” “没有吗?”说着,谢行渊凑得更近了一些,“姝言,那你从现在开始喜欢我,好不好?” 崔姝言瞪大双眼,今晚的谢王爷,怎么就这般风骚呢? 跟个浪荡公子似的。 谁要喜欢他啊? 崔姝言有些无语,她刚要说些什么,谢行渊却突然走远。 虽然走远,却没看路,反倒是一直回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笑意:“你不否认,便是答应了。那便从今日开始,学着喜欢我吧。” 说完,谢行渊飞一般地跑走了,仿佛是生怕她反驳似的。 崔姝言:“……” 这就、很难评价了。 她也真是想不通,谢行渊这么一个总是冷着脸的人,怎么有时候反倒是跟个孩子一般,幼稚无比? 这事儿,真是让她想不通。 崔姝言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谢家那边,却已经闹翻了天。 谢绍航彻底软了,命人去抓刘大夫,人没抓回来,人反倒是折损了好几个,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偏偏,让人出去抓人的事,没能瞒得过谢大夫人。 自从崔姝言和离出府之后,这掌家权就又回到了谢大夫人手里。 现如今,但凡是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得知儿子要抓刘大夫却没抓到,谢大夫人风风火火地来了听枫院:“儿啊,你为何要让人去抓刘大夫?” 这样羞于启齿的事情,谢绍航是没打算说的,只想搪塞过去:“母亲,定是底下的人听错了,我只是让他们请刘大夫过来。” “航儿,现如今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对母亲说谎。沈星暖那个贱人入了府,你父亲又对她极为看重,你若是再不争气,娘可就没指望了啊。” “母亲放心,儿子会争气的。儿子要读书了,您请回吧。” 听到儿子要读书,谢大夫人自然不愿意打扰,却在起身打算走的瞬间,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嘴里嘟哝道:“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难闻?” 她嗅着气味儿的来源,视线却落在谢绍航的衣服上,皱了皱眉:“航儿,你这衣裳怎么湿了?” 谢绍航低头一瞧,只觉得头昏脑涨。 他那东西软的跟煮熟的面条子一般,总耷拉着,难免就会尿到裤子上,可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啊。 想到这些,谢绍航的心里,涌动出一股难掩的挫败感。 偏偏母亲还盯着他瞧,更是让他难堪。 谢绍航的反应,谢大夫人尽收眼底。 她心底轻颤,不、这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可儿子不愿意说,她只能绕着弯儿问:“儿啊,廖家结亲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到底是正妻进门,在她之前,府中是不能有庶子降生的。既然如此,就用药落了林馨柔肚子里的胎吧。” “不!”谢绍航立刻反驳,“不可!母亲,不可啊!” “为何不可?你年轻气盛,将来还会有很多孩子。少了这一个,也不算什么。” 谢绍航暗暗咬牙,虽然羞于启齿,却不得不说。 不然,若是母亲出手,他就会失去此生唯一的子嗣。 他低下头,双拳紧攥,额头青筋暴起:“母亲,柔儿腹中所怀,很可能就是儿子此生唯一的子嗣了……” 第151章 母亲,要不把姝言接回来吧 “什么?这不可能!”谢大夫人惊呼。 谢绍航低头,只觉得万分难堪:“确实如此。儿子自个儿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不过。” “啊?”谢大夫人惊呼一声,跌坐在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她这儿子还不到二十啊,不到二十就没了生育能力?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可眼下,已经不是感叹这个的时候了。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猛然从地上爬起来:“儿啊,你放心,我这就另外拨人伺候林馨柔,一定好好伺候她,不叫她受半分伤害,务必保住这一胎。” 谢绍航伸手拽住她的袖子,闷声道:“母亲,廖家若再来人说结亲的事,您还是回绝了吧!” 他的身子已经不行了,不想再多一个人笑话他。 “回绝?为何要回绝?”谢大夫人眉心一凛,咬牙道,“这婚事是他们上赶着求咱们的!不是咱们求她的!你和崔姝言还没和离的时候他们就找上门来,指明要嫁你,还要做正妻。是他们不要脸,以后有什么不好的遭遇,也全都是他们自找的,怪不得咱们!” “可是,儿子不能人道,这事儿传出去,终究是不好听。儿子不想被人耻笑。” “传出去?房内的事,怎会传出去?这个哑巴亏,廖家吃定了!”说着,谢大夫人的脸上满是阴狠的神色。 谢绍航眉心紧皱:“母亲,要不把姝言接回来吧。她以为腹中所怀的是我的骨肉,或许,能和我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绝不可能!她崔姝言是什么身份,怎能和廖彤霞相比?廖家那可是二品大员,崔姝言的哥哥如今不过是在吏部做个整理文书的小官而已。这样的小官京城里一抓一大把,他不知要熬多少年才能熬到二品大员的位置。攀上廖家,可比一个崔姝言有价值!” 谢绍航被说动:“那、那便依着母亲的意思吧。” “好。”谢大夫人握住谢绍航的手,劝道,“儿啊,你若是还想要崔姝言,等你娶了廖彤霞,再将她接回来也就是了。左不过是个玩意儿,你喜欢就娶回家里来养着,不费什么事。” “多谢母亲。” “你我母子之间,有什么好谢的?航儿,你还年轻,以后这病未必就没有转好的可能。你且放宽心,不必为此忧心。林馨柔那边,母亲自会费心照顾。廖家的婚事我也会一力促成,你只需好好养着便是。” “嗯。” 安抚好谢绍航,谢大夫人这才出门。 可一出门,这双腿就跟没了骨头似的,软了下去。 儿子不能成事,对她的打击是巨大的。 刚才在儿子面前,她不过是不想表现出来罢了。 可这会儿,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见谢大夫人不能走,荣嬷嬷忙让人抬了轿辇来。 谢大夫人生生忍住,直到到了她自己的房里,才哭出了声。 哭过之后,她招来贴身婢女,吩咐道:“多派些人出去,务必尽快寻到刘大夫!” 敢害她儿子,等死吧! 另一边,崔姝言送走谢行渊之后,仍旧在琢磨何家的事情。 何家三个儿媳都生不出来孩子,和何家三子回家的时间自然有关。 可是,如果单单是和时间有关,出问题的可能性会很大。 所以,幕后之人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她曾经在书上看到过,有些东西吃多了,会不利于怀孕。 只是,那到底是书本上的知识,是真是假,倒是有待验证。 可现在去验证,明显是来不及了。 仓促之下,崔姝言想到了被关在柴房的刘大夫。 她带着石榴,又去了柴房一趟。 刘大夫听到脚步声就怕的不行。 崔姝言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大蒜、胡萝卜、芹菜、木瓜这些东西,吃多了是不是不利于怀孕?” 刘大夫怔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 知道这个的人很少,就连他,也是在一本破烂不堪的医书上看到的。 看到之后,如获至宝。 但凡是有人因为生不出孩子而找他,若是给的银钱少了,或是惹他不喜,他便让他们一天三顿都吃这些东西,别的一概不许吃。 甚至曾经有人吃胡萝卜吃得浑身发黄。 他这样做,一来是为了泄气,二来就是为了验证书中所说的内容是不是真的。 事实证明,这类东西吃多了,还真是不容易怀孕。 刘大夫的反应,崔姝言尽收眼底。 她心里有数了。 隔日,就把何医女请了过来,说出自己的判断。 听完,何医女嘴巴微张:“真相竟是如此?” “现在还只是我的推测,尚且不知道是不是事实。接下来,还有待查证。” “我这就让人去打听一下,何家这三个儿媳是不是喜欢吃这些东西。”说完,何医女就要走。 崔姝言一把拉住她:“不可,师姐,你这样会打草惊蛇。我猜测,何家有奸细。” “啊?”一瞬间,何医女觉得毛骨悚然。 “师姐,我只问你,妇人有孕,若是在月份小的时候被人用药打掉,能否通过把脉看出来?” “离得近了或许可以,可若是时间久了,就很难看出来。因为月份小的时候打胎,对母体的损伤很小,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说着,何医女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惊愕地看着崔姝言,“你怀疑,何家这三个儿媳曾被打过胎?” “没错。孩子月份小的时候打胎,肚子会疼,也会有落红,很容易和月事混淆。” 何医女若有所思:“没错。如果何家有奸细,办到这一点并不难。而且,只怕这奸细还是懂医的。” 唯有懂医术的人,才能在月份浅的时候就诊出有孕,从而最快做出判断。 想到这些,何医女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何家有奸细的话,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了。” 因为这样一来,但凡是他们做些什么,就会被奸细迅速察觉。 一旦失了先机,后面就不好查了。 想到这些,何医女有些泄气:“就这么放弃,什么都不做吗?” 崔姝言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有一计,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第152章 换人吧,她不行 何医女万分迫切:“是什么计策,你快说!” “从何家这三个儿媳中挑出一个人,让她自己查,才能做到万无一失。不过,这个人选必须得是心性坚定且沉稳之人,不然,就很容易露馅。” 只不过,崔姝言和何家这三个儿媳接触的不多,这个人选,还得何医女来定。 何医女深思一番:“若要从她们三人之中挑一个出来,那必须是何家的二儿媳妇,赵思敏。她本是赵国公的嫡次女,没嫁人的时候还曾女扮男装,随赵国公上战场杀过敌。何家的官位虽然高,但是,和赵国公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可当年赵思敏见了何家二郎一面就忘不掉,硬是逼着自个儿的父亲上门提亲,全了这一桩婚事。” “那就想个法子,把她约出来。可这见面的地点不能在外面,不然太过显眼,最好是不动声色地让她出何府。” 听崔姝言说完,何医女有了主意:“这个好办。赵国公的夫人因着女儿嫁过去一直没有子嗣,积劳成疾,时不时就要请我上门。我去走一趟也就是了。不过,这么复杂的事情我可说不清楚,我得带上你一起。” 崔姝言点了头:“可以。” 既是医女上门,自然用不着送拜帖,直接就过去了。 毕竟,谢行渊那边已经开始安排,他们这边也不能落后。 于是,一个时辰后,得到母亲病危的消息,何家二儿媳赵思敏着急忙慌地就回来了。 因为来的匆忙,只带了一个小丫鬟。 就连这一个小丫鬟,也被挡在了国公夫人的门外。 赵思敏心里着急,也顾不上丫鬟被阻拦,大步就进了母亲的卧房。 一进里屋,却瞧见母亲好端端地在床上坐着,一旁坐着何医女,还有她那位姓崔的师妹。 赵思敏顿时就懵了:“母亲,这……” 国公夫人擦了擦眼睛:“敏儿,你先坐下,崔大夫要问你一些问题,你只管如实回答就好。” 赵思敏坐下, 看着崔姝言,一头雾水。 崔姝言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何少夫人,你日常所吃的膳食之中,是否有大蒜、胡萝卜、芹菜、木瓜等物?” 赵思敏脸色一红:“有。” “是哪个?” “木瓜。” “何时开始吃的?每天吃多少?” 赵思敏脸上挂不住,语气有些不悦:“崔大夫问这个做什么?” 这么大动干戈,还谎称母亲病重将她骗过来,就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么? 国公夫人急了:“敏儿,沉住气,崔大夫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多问。” 赵思敏立刻闭嘴。 她知道母亲的为人处世,如果不是事关重大,她不会在外人面前出声斥责她,就老老实实地答道:“自我腹中的胎儿没了就开始吃了。” 如今想起她那莫名其妙就没了的孩子,她心里就痛得要紧。 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三个月,那是一个成了型的男婴啊。 崔姝言接着问道:“为何要吃木瓜?是何人提议的?” 赵思敏勉强忍住泪意:“是济世堂的高大夫,不过他现在人已经没了。他说食用木瓜,可以滋养身体,身体丰腴,会容易受孕。我便每日喝三次木瓜炖奶,从不敢遗漏。不只是我,我家大嫂、三弟妹也喝这个。三弟妹不曾有孕过,每日里都喝一大锅。” 崔姝言凝神细思。 高大夫已经没了,死无对证。 但何府之中,却很有查证的必要。 崔姝言看向赵思敏,神色严肃:“何少夫人,我接下来所说的话,还请你听清楚,一一记在心里。你可能会觉得荒诞,但是,这是你唯一可以诞下孩子的机会。” 再过几年,何家这三个儿媳的年纪都大了,到那个时候要再想怀孕,无疑是难上加难。 赵思敏神色一僵,正要斥责崔姝言信口雌黄,就看到母亲冲她摇了摇头。 “敏儿,此事是你的心病,今日有机会消除这心病,你就依着崔大夫说的做。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孩子的事,始终是赵思敏心头的一根刺。 听到母亲这么说,她便客气道:“还请崔大夫直言。” 于是,崔姝言就一五一十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听完,赵思敏直接反驳:“不,这不可能!多吃木瓜会让人难以受孕,这纯粹是无稽之谈!我……” 说着,赵思敏在自己的胸前比划了一下:“我这里原本不大,吃了之后变大了许多。这足以证明高大夫说的是对的,木瓜可以滋养身体。” “木瓜的确可以滋养胸部,但,对受孕有害。不管你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 “若如你所说,那就是有人在对付何家。可何家素来与人为善,不曾与人结仇。怎会有人如此挖空心思对付何家?” 听闻此言,崔姝言看了何医女一眼,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师姐,换人吧,她不行。” “我不行?我哪里不行?” 崔姝言冷笑:“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你这浑身的犟劲儿,怕是都用在质疑我了。” 见崔姝言不喜,国公夫人斥道:“敏儿,你一向聪慧,今日怎么就这般糊涂?还不快给崔大夫道歉!” 赵思敏强忍泪意:“母亲,女儿为着子嗣的事情,几乎要疯魔。断然不能容忍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何医女知道赵思敏执念成魔,不好说服,却不知她竟是如此执拗,当下也冷了脸:“还请何少夫人告知,我们二人能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 赵思敏一时语结。 她还真说不上来。 这些年,人人都避着他们何家,不愿与他们交往,仿佛何家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就连她最好的闺中好友都不再和她来往,还说什么怕与她来往的多了,沾上厄运,从此以后也不能生育。 瞧瞧,这都是什么话啊。 片刻后,赵思敏双手掩面,哭出了声。 哭过之后,她径直站起身来,来到崔姝言和何医女面前,直接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崔大夫、何大夫,对不住,是我一时急躁。崔大夫,您接着说,您说什么,我绝对照做,绝无怨言!” 高贵的国公府嫡女,第一次低下高傲的头颅,跪地求人。 崔姝言原本就是在用激将法,并未真的怨她,当下就让她起来,一字一顿道:“若我的推测是对的,若你老老实实按照我说的去做,最迟两个月,你就能怀上自己的孩子。” 第153章 我会保护你 赵思敏猛然抬头,难以掩饰眼底的惊愕。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当、当真?” “自然当真。不然,我这么大费周折,还能跟你在这儿扯闲篇儿不成?” 赵思敏握住崔姝言的手:“好,好,你说,我按你说的做。” “第一,你回去之后,这木瓜炖奶不要再喝。但不要被人发现。第二,你这个月的月事刚刚过去,这几日正常吃饭即可,你夫君大概再有五天会回府。” “不,弄错了吧,我家夫君要等半个月才能回来。” “不,再过五日。” 赵思敏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还有,经手木瓜炖奶的人,你要心里有数。并且,要时刻留意不要被人碰到手腕。但凡是近身的人,都要留个心眼。” 之后,崔姝言又交代了一些其他的细节。 赵思敏认真听着,一一点头。 这件事交给赵思敏之后,崔姝言能做的就很有限,一连十几日,她都没怎么出门,一直待在府里,张罗着准备冬衣。 转眼间,她的肚子鼓了起来,腹中的孩子大概有五个月了。 谢行渊隔上一两天总会过来一趟,有时带点儿小点心,有时带点儿新奇的小玩意儿。 每次来的时候,他脸上都带着笑。 只是,这一次来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 “有件事,我思来想去,还是得让你知道。” “你说。”崔姝言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谢行渊。 “肃州那边出了点事,现在知府的位置空缺,吏部有意让你哥哥过去,代任知府一职。这一次,是陛下有意提拔年轻一些的官员,这才有了对你哥哥的举荐。但是,你哥哥拒绝了。” “拒绝了?” 崔姝言惊讶不已。 这样的好机会,哥哥怎么会拒绝呢? 要知道,去历练之后再回京,哥哥的官职肯定就不一样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崔姝言突然想到哥哥为什么拒绝了。 是为了她。 因为她现在怀着身孕,不宜长途跋涉。 如此一来,她就需要留在京城。 哥哥不放心她,因此拒绝了吏部的提议,决定留在京城陪着她。 “让你哥哥去肃州代任知府一职,是陛下的意思。眼下你哥哥拒绝,吏部还没有禀报给陛下。我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想着看看你能不能劝劝你哥哥。但是,我最多只能再压一天。” 崔姝言不胜感激:“王爷,这次的事情,多亏你告诉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劝我哥哥去肃州的。” “我会保护你、照顾你。” 没头没脑的,谢行渊来了这么一句话。 崔姝言低下头,脸红了。 …… 晚饭后,崔姝言把所有的下人都遣了出去,偌大的饭厅里,就只剩下她和洛瑾瑜两个人。 “哥哥,去肃州吧。” 洛瑾瑜有些意外:“你怎会知道这件事?” 这件事在吏部并未公开。 “哥哥,您甭管我是怎么不知道的。我只问你,为何拒绝?” “好不容易在这里安家,不想再折腾了。” “不,哥哥,你是为了我。我希望你能去肃州。” 洛瑾瑜摇头:“姝言,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着你。肃州我是不会去的,我说过,我考取功名完全是为了你。如果考取了功名,却要远离你,对我来说,这就是本末倒置,违背我的初衷。” “哥哥,你真的甘心吗?”崔姝言柔声问道。 “这有什么不甘心的?我现在的职位也不差。” “但,去了肃州,你以后的路会走得更远。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但是,哥哥,这世间像我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如果你有了更高的职位,就可以做更多的事情,可以避免更多的人间惨剧。我希望你能有那样的能力。” 洛瑾瑜饱读诗书,怎会没有匡扶天下,济世救人的理想? 他只是,太在乎崔姝言了。 洛瑾瑜淡淡一笑:“言言,你不必劝我。你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最紧要的时候,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崔姝言立刻站起身来:“既然如此,那我就随哥哥一起去肃州。” 说完,崔姝言站起身,径直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巧丫:“巧丫,快随我回去收拾东西,我要去肃州!” 洛瑾瑜急了,紧走几步拦住崔姝言:“胡闹,你不能去肃州。” “我为何不能去?听说肃州的大漠风光极为壮观,刚好,我想去领略一番。” “这不是儿戏。” “哦,原来哥哥还知道这件事不是儿戏啊。哥哥,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我有自保的能力。而且,我这肩膀太柔弱,承担不起你的未来。如果你因为我拒绝了这次机会,我会抱憾终生。日后,但凡你的仕途稍有不顺,我都会怪罪在自己身上。这份折磨,我怕是受不住。” 洛瑾瑜摇头苦笑:“言言,话不是这样说的。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我心甘情愿,和你无关。” “不,和我有关。哥哥,我不能自欺欺人。” 洛瑾瑜皱着眉,内心颇为纠结。 心怀天下的读书人,哪里会不希望自己能造福一方百姓呢? 这时候,即便是有些话不想说,崔姝言还是决定要说。 她重新走到饭桌旁坐下,喝了一口茶:“哥哥,你只管安心去肃州,孩子的父亲会照顾我的。” “谁?他是谁?”洛瑾瑜的身子陡然一僵。 过往的这些天,他并非不想把这件事问清楚,只是,他尊重自己的妹妹,她不说,他就不问。 因为他猜的出来,那必定不是一段愉快的经历。 “是谢行渊。” 第154章 他想娶我进门,我拒绝了 洛瑾瑜双拳紧攥,嘴里发出犹如猛兽一般的低吼:“禽兽!禽兽!” 崔姝言上前,捧住洛瑾瑜微微颤抖的拳头,解释道:“我腹中的孩子虽然是谢行渊的,但是,这件事怪不得他,罪魁祸首是谢绍航和谢大夫人。早在议亲的时候,谢大夫人就趁着谢行渊在外征战,在我住的地方和谢行渊所住的松鹤堂挖了密道,这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做下此等恶事。”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洛瑾瑜不理解。 “原先我也想不通,后来,我发现谢大夫人和宫里的贤贵妃有密切的联系。我猜测,谢大夫人是要参与夺嫡之争,所以才和贤贵妃密谋了此事。你也知道,谢行渊这个人为人刚正,不会和谁同流合污,更不会站队。所以,他们要拿到他致命的缺点。试问,光风霁月如谢行渊,若是被爆出和自己的侄孙媳有染,世人会如何看他?” 洛瑾瑜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为何谢绍航会同意与你和离?” “在谢绍航不能撑起谢家的门楣之前,他们不会暴露出我和谢行渊之间的关系。因为,他们还打算继续依靠着谢行渊,不会自掘坟墓。再加上廖家提亲,谢绍航就动心了。” 所以,让谢绍航名落孙山,是很关键的一环。 她做到了。 听完事情的原委,洛瑾瑜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咬牙切齿:“他们怎能如此作贱人?怎能如此!” “他们眼里只有利益,哪里会考虑这等事?来日,待谢绍航金榜题名,等他不需要依靠谢行渊的时候,或许就会把我和谢行渊之间的关系暴露出来。” 那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剑。 这一刻,洛瑾瑜突然想到,想要破这个局,很简单。 那就是把崔姝言肚子里的孩子打掉。 只要这个孩子没了,谁也不能证明崔姝言和谢行渊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可是,聪明如崔姝言,并未选择这条路,那就说明,她极看重肚子里这个孩子。 她看重的,就是他看重的。 所以,他不会逼妹妹打掉孩子。 “谢行渊如何看待这个孩子?” “他想娶我进门,我拒绝了。” 洛瑾瑜惊愕不已,他实在是没想到,谢行渊居然可以做到这个份儿上。 要知道,虽然崔姝言已经和谢绍航和离,可她到底和谢行渊有过联系,若是二人成婚,只怕会被那一帮御史骂死。 他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谢行渊给淹死。 可他,还是说要娶她。 洛瑾瑜感叹:“谢王爷是真君子。” “哥哥,我希望你去肃州。往小了说,是希望你能登上更高的位置,以后才能更好地护住我。往大了说,你苦读数年,眼下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不该因为我束缚了手脚。” 洛瑾瑜不再犹豫:“好,我去肃州。” 他原本以为,哪怕是做个小官,也能和妹妹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 可知道妹妹遭遇了什么,他就无法淡然处之。 他视若珍宝的妹妹,竟被那些人视作棋子,肆意作践。 他们随随便便的一个安排,就决定了妹妹的一生。 这些所谓的位高权重之人,当真是恶心至极。 而他,唯有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位高权重之人,才有为妹妹撑腰的可能。 想到这些,洛瑾瑜心里酸涩不已:“言言,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更早一点来京城,或许就会改变你的命运。” “哥哥,我们永远不能站在现在的角度去质疑从前的决定。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唯有努力地走下去,才是唯一的正途。” “言言,在这方面,我竟不如你通透。”说着,洛瑾瑜的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 唯有历经苦楚的人,才有这样坚韧的心境。 如果可以选择,他倒希望妹妹是个娇滴滴的,看到老鼠都能吓得惊叫,痛哭流涕的人。 因为那样,就代表妹妹不曾经受任何磋磨,一丁点儿的小事就能让她惊吓不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历经沧桑,即便是遇到了这样不公的事情还是能做到镇定自若。 第二天一早,洛瑾瑜就去找了顶头上司,更改决定。 却没想到,在那里看到了谢行渊。 二人很有默契,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到了院中空旷处,洛瑾瑜低声道:“待下官走后,还请王爷能护着姝言。” “即便是你不说,我也会护着她。” “王爷,下官有句话,不吐不快。” “你说。” “凡是伤害过我家小妹的人,我必不会放过。” 洛瑾瑜所说的,是谢大夫人和谢绍航。 他们是谢家人。 与谢行渊一脉相承。 “放心,本王亦不会放过。” …… 二人的会面,崔姝言自然不知。 因为近几日就要出发,崔姝言忙着给哥哥整理行李。 京城距离肃州,大概有七八日的距离。 这七八天的时间在路上,吃喝拉撒,需要的东西都不少。 听说那边儿寒冷,给哥哥的冬衣得赶紧做出来。 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得操心。 崔姝言正打算再买点什么,正拟单子的时候,就见巧丫过来禀报道:“小姐,崔大人来了。” “真是稀奇,他又敢来了?” 之前,崔尚晋在这附近出现,被谢行渊好一通警告,从那之后,崔尚晋再未来过。 没想到,今天又来了。 “看样子,崔大人有些着急。还放了话,说今个儿若是不见到您,绝不善罢甘休。” “行,那就见见,让人把他带到偏厅去。我倒要看看,他这次来想干嘛。”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崔尚晋正在偏厅里走来走去,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看到崔姝言的身影,崔尚晋跳着就过来了:“你可真是个拖油瓶!” 崔姝言神色淡淡:“崔大人说话还是放客气一点,不然,可能会挨打。” 看到崔姝言身后的石榴,崔尚晋后退了几步,耐着性子道:“瑾瑜不肯去肃州,是为了你吧?你得好好劝劝他,这肃州务必得去。他是状元,陛下这是有意历练他,他若是表现的好了再回京,前途不可限量。” “我哥哥前途不可限量,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忘了,他现在姓洛。” “那又如何?血脉亲情是割舍不断的,就算是他不承认,他也是我儿子。” 有道是好女还怕缠郎呢,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儿子,只要他缠的够紧,就不怕洛瑾瑜不接受他。 这个,他有信心。 崔姝言冷笑:“想让我哥哥心软,你可真是打错算盘了!我们的母亲因你而死,这一点,我们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你我之间隔着的,是血海深仇。” “一派胡言!至亲之间,哪里有什么仇怨?” “呵!崔尚晋,你知道我现在拿你当什么看吗?” “不知。你且仔细说说看。”说着,崔尚晋还有几分期待。 怎料,崔姝言的话如寒霜一般冰冷,闯入他的耳朵:“自然是、拿你当笑话看。” 第155章 为何不替你哥哥想一想? 崔尚晋的脸色顿时冷了下去:“胡说!我怎会是笑话!” “怎么不是?你舍弃我母亲,自以为攀了高枝儿,可到头来,官职低微不说,更是连个儿子都没有。当初你若本本分分地把我母亲接过来,何至于此?呵,原本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安享富贵。偏偏你要折腾,现在好了吧,我哥哥不认你了。费尽心机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这还不够可笑吗?” 崔尚晋梗着脖子说道:“瑾瑜早晚有一天会认我的!” “这话你自个儿信吗?” 崔尚晋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心虚。 这些日子,他热脸贴冷屁股,一有空就去找洛瑾瑜,可这么多天下来,洛瑾瑜就跟个茅坑里的势头似的,又臭又硬,甭管他是威逼利诱还是好言相劝,洛瑾瑜都不为所动。 他真是想不明白了,明明是他的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为何要这样对待他? 但,崔尚晋知道,洛瑾瑜最是在意崔姝言。 想到这儿,崔尚晋的脸色和缓了许多:“户部员外郎家的儿子去年刚死了媳妇儿,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就出面做媒,让他娶你做继室,如何?” “呵!”崔姝言愣是气笑了,“这样的好事,还是留给你自个儿吧。我不稀罕。” “你糊涂!哪有和离之后跟着自己的哥哥一起生活的?瑾瑜是新科状元,那么多世家贵女都想嫁给他,却被他一一回绝,这多半也是为了你。你就不该和离,不该跟着你哥哥一起生活,你这是要断了他的通天之路!” “你所谓的通天之路,就是攀附世家,走捷径吗?只可惜,我哥哥不屑如此!” “就算是娶个寻常人家的女儿,你哥哥也得成婚吧。你继续在这里住着,终究是于理不合!你太自私了,为何不替你哥哥想一想?” 崔尚晋越说越气,说着说着都跳起来了。 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由远而近:“崔尚晋,言言是我妹妹,她住在我府上,怎会于理不合?” 是洛瑾瑜。 他回来了。 看到他,崔尚晋立刻道:“你早晚都是要成婚的,她住在这里,不合适。要我说,还是得把她嫁出去!” 洛瑾瑜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崔尚晋面前,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威胁道:“我说过,不许你上门。不然,即便是你现在这低微的官职,也要保不住了。” “放肆!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以你现在的官职,还动摇不了我的位置!” “是吗?说起来,我和谢王爷有些交情。” 听到这话,崔尚晋立刻就怕了。 洛瑾瑜无法将他革职,但是,谢王爷可以。 无奈,崔尚晋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回到崔府,他还没坐下缓口气,崔大夫人就过来了。 一见面,就是冷嘲热讽:“哟,又去找洛瑾瑜了?这次有效果吗?” “你若是有能耐,就生个儿子给我,好过在这里说风凉话。成亲这么多年,你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也好意思在我面前叫嚣?” 往日里,崔尚晋都是哄着崔大夫人的,生怕哪里做不好就会惹她生气。 可现在,竟是全变了。 崔大夫人气坏了:“崔尚晋,你居然敢跟我这么说话?你信不信下次吏部考核,我不让我哥哥帮你!” “不帮就不帮,到时候,全家上下一起等着饿死好了。” “你……”崔大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死死地瞪了崔尚晋一眼,拂袖而去。 刚出门,就碰上了崔明珠。 “母亲,父亲这是又惹您生气了?” “是,还不是因为洛瑾瑜那个混蛋!自从他中了状元,咱们府上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崔明珠挽住崔大夫人的胳膊:“母亲,您也是糊涂。父亲求了这么久,不也没把洛瑾瑜求回来吗?人家有骨气,不会回来的。” 崔大夫人心绪难平。 她自然是不希望洛瑾瑜回来的。 但是,一想到她崔府这满府的富贵,洛瑾瑜竟然完全看不上,她就愈发生气。 就好像她无比珍视的东西,在洛瑾瑜眼里,只是一堆臭狗屎一般。 “母亲,我倒是有个计策,可以挫挫洛瑾瑜的锐气。也好让他知道,您也不是好惹的!” 崔大夫人不信:“你小小年纪,能想出什么好计策?” “母亲,附耳过来。”说完,崔明珠低声说着什么。 听着听着,崔大夫人紧皱的眉渐渐舒展开来,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的笑:“明珠,你真聪明。你说得对,要想拿捏洛瑾瑜,拿捏住崔姝言也就可以了。” …… 两天后,洛瑾瑜启程前往肃州。 崔姝言一直把他送到城门口,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离别,向来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崔姝言坐在马车里,有些不开心。 马车停下,她正要下去,却听到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崔姝言只以为附近有人要娶妻,不疑有他,踩着矮凳走了下去。 不成想,她刚站稳,前方不远处就传来喜婆欢天喜地的声音:“哎呦喂,新娘子,咱们可算是把你等过来了。您要是再不过来,这可就误了吉时了。” 崔姝言向前看去,这才意识到喜婆这是在跟她说话。 那喜婆身旁不远处,还有一个穿着喜服的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俯视着崔姝言,满脸不悦:“若不是看你父亲是官身,我还不想娶你呢。赶紧的,上轿吧!” 这人皮肤皱巴巴的,最少也得有四十岁了,满脸透着一股市侩气。 崔姝言真是看乐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不需要她吩咐,石榴已经拿过车夫的鞭子,直接朝着那喜婆就甩了过去,怒斥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滚!” 那骑在马上的男人躲闪不及,挨了一鞭子:“哎哎哎,你怎么还打人呢?这媳妇儿我可是花了两千两银子娶的!” “谁收的银子你找谁去!”说着,石榴手上的鞭子一鞭比一鞭快!一鞭比一鞭急! 那新郎官和喜婆被打得嗷嗷叫,直往后退。 看着眼前这一幕,巧丫满腹不解:“小姐,这是怎么回事?他们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巧丫,找个人跟着他们。” 她大概猜出是谁了。 第156章 你做主把我给嫁了 果不其然,崔姝言猜对了。 她回来歇了没多久,派去的人就回来回话,说那喜婆被赶走之后,去了崔府。 “小姐,可否需要奴婢过去教训他们?”石榴义愤填膺道。 “不用,沉不住气的,是他们。” 真是可笑,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头上来。 哥哥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这一出,性子还真是够急的。 这是欺负她无人撑腰啊。 没过多久,门房那边的人就过来传话,说那喜婆和老新郎官又带着人回来了。 这回带的人更多,而且一来就在门口嚷嚷,说什么辛辛苦苦娶媳妇儿,到了日子新娘子不肯上轿。 据说,那老新郎官在门口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倒是惹来了不少同情。 巧丫有些担心:“小姐,要是任由他们这么闹下去,左右的邻居听到了,对您影响不好。” 在这个地段住的,非富即贵,传出去,对洛瑾瑜也不好。 “既然如此,咱们就出去瞧瞧。” 说完,崔姝言正要出去,门房那边又过来传话,说哥哥的好友陆言蹊,正在那里呵斥那喜婆和老新郎官。 崔姝言立刻到了门口去,还没过去,就听到了陆言蹊愤怒的声音:“你们这二人当真是无理取闹,我乃洛瑾瑜的好友,从未听他说起要嫁妹妹。” “这位公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崔小姐的父母已经同意,她哥哥是做不了主的。” “哼,崔小姐自从和离之后,一直跟着她哥哥生活。有道是长兄如父,她的婚姻大事,自然是她的哥哥做主!” “你又是哪根葱?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我是她哥哥的好友,她哥哥现在不在京城,临走之前曾嘱咐我要照顾一二。既然我在,就不许你们欺负她!” “呵!”那喜婆一听这个,来劲了,“瞧你急的,你该不会是存着什么龌龊的心思吧。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人家崔小姐是状元的妹妹,急着上门巴结人家呢。” “你、你一派胡言!你这是无理取闹!” 陆言蹊到底是个文人,碰上喜婆这种胡搅蛮缠的,还真是没办法。 这时候,崔姝言走了出来。 喜婆一看到崔姝言,立刻腆着一张笑脸上前,手里还拉着一个人:“崔小姐,您刚才让人赶我们走,一定是没弄清楚状况。我们可不是胡闹,这不,是您的父亲做主,将您许配给这位刘老爷了。” 被喜婆拉着上前的,是崔府的管家。 喜婆说完,管家立刻帮腔道:“小姐,确实是老爷做主,将您许配给了刘老爷。刘老爷在南城门那里有两个铺子呢,您若是嫁过去,定是吃喝不愁。” 那骑在马上的刘老爷立刻就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崔姝言淡淡一笑,吩咐门房的人:“去请崔老爷过来。” 那管家先急了:“小姐,老爷如今在衙门里办公,还没下值呢。” 说完,见崔姝言不为所动,管家就想溜。 “石榴,拿下他!” 石榴立刻上前,一脚就将那管家踹倒在地。 陆言蹊看的一愣一愣的,凑上来问道:“崔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姝言微施一礼:“陆大哥,多谢你仗义执言。至于这是怎么一回事,等崔尚晋崔大人来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安排这一桩婚事的人,不是崔尚晋。 崔姝言这么以为,倒不是因为崔尚晋是个什么好人,她判断的依据是,如果这件事是崔尚晋安排的,不会给她安排这么一个新郎官。 至少,会把她卖出一个好价钱。 现如今给她安排这么一个新郎官,明显是在故意作贱她。 所以,做这件事的人是崔大夫人,而不是崔尚晋。 果然,崔尚晋过来之后,立刻就皱了眉:“这是闹什么?” 崔姝言直接道:“他们二人说,你做主把我给嫁了。” 崔尚晋看了一眼那新郎官,恶心的直吐:“真够恶心人的,这人比我的年纪都大了!” 他正想说报官,让官差把这些人抓走,就瞥见了被石榴控制的管家。 这是他府上的管家。 一瞬间,崔尚晋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气得不打一处来,厉声呵斥道:“滚!在这里胡闹什么?再敢来骚扰我女儿,信不信我让京兆尹的人过来,把你们统统都给抓了!” 崔姝言冷眼旁观,这时候插了一嘴:“不劳崔大人费心,我已经让人去报官了。您瞧,这官差都来了。” 来的,是京兆府的官差。 “是谁报的官?”为首的官差喊道。 “是我。” 崔尚晋立刻凑过来:“姝言,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是了,没必要惊动官差。” “崔大人这话就奇怪了。他们都欺负到我府上来了,难道我还要忍气吞声不成?还是说这些人压根儿就是你派来的?” “不不不,这些人不是我派来的。” “不是你派来的你急什么?” 说话间,那官差已经到了跟前,听崔姝言说她是洛瑾瑜的妹妹,官差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原来是状元郎的妹妹,失敬失敬。我这就把人带走,好好审问一番,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劳了。” 顷刻之间,官差就把那喜婆连同老新郎官给带走了。 崔尚晋力挽狂澜没挽住,气鼓鼓地回了崔府,径直去了崔大夫人的院子里。 一见面,他就气得不打一处来:“你真是太过分了!” 崔大夫人正由着丫鬟给她捏肩捶腿,听崔尚晋如此说,就摆摆手,让丫鬟都退了下去:“老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崔尚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老爷,你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给崔姝言找了婆家,而是因为我没有给她找一个显赫的婆家,对吧?” 崔尚晋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崔姝言如今是和离之身,还想嫁个官身不成?配个四五十岁的老鳏夫,正好。” 崔尚晋听得心头火起,一伸手,把桌子给掀翻了。 上面的茶杯掉落,落了崔大夫人满身的水。 她愤而起身:“你闹什么?” “我闹什么?我早就跟你说过,崔姝言的事情,不许你插手。你如此肆意妄为,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崔尚晋,你说的没错,我就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里值得我把你放在眼里?都这个年纪了,还干着从五品的官职,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丢人?”崔尚晋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浮现出一抹鄙夷的笑,“高锦华,你自己就不丢人吗?尚未成婚就先爬上了我的床,肚子里怀上了我的种儿,你不丢人?” 顷刻之间,崔大夫人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崔尚晋嘴里说出来的。 最初的时候,她二人何尝不是蜜里调油,可现在…… 崔大夫人强忍泪意:“既然崔大人看我不顺眼,我走也就是了。” 说完,她就吩咐人收拾东西,要带上三个女儿,一同回娘家去。 只是,她正要走的时候,官差上门了。 第157章 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笑话! 上门的官差堵住崔大夫人,直接开口问道:“崔夫人,您为何要骗刘老爷,说您可以做崔姝言的主?” 崔大夫人端端坐好,并未失了官家夫人的做派,心平气和道:“本夫人身为她的继母,安排她的婚事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崔姝言已不在你崔家的族谱之上,如此说来,你便算不得她的继母,更无权安排她的婚事。” 听闻此言,崔大夫人猛地扭过脸去,看向崔尚晋。 她并不知道,崔姝言已不在崔家的族谱之上。 原本,她这件事办的谁都说不出什么,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崔姝言名义上的嫡母,虽然是继母,但是照样可以安排崔姝言的婚事。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崔姝言居然已经脱离了崔家的族谱。 不用说,这件事必定是崔尚晋办的。 可崔尚晋办了这件事,却并未告知她。 好,真是好极了! 面对官差,崔大夫人没有半分的失态,只说自己也是为了崔姝言着想,不愿她和离之后,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生活。 不过,既然这件事是她办错了,她认。 于是,她把从刘老爷那里收的三千两银子悉数退还。 打发走官差,崔大夫人气得直接砸了手里的杯子:“崔尚晋,你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让崔姝言脱离族谱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提都没提?” 崔尚晋面色平静:“这件事和你无关,有必要告诉你吗?” 这件事是洛瑾瑜离京之前办的,防的就是今天这一出。 对于洛瑾瑜的请求,崔尚晋现在哪里有不应的? “崔尚晋,就算是你现在事事依着他们又能如何,他们该不认你还是不认你。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笑话!” 这话崔尚晋却不在意,起身就出去了。 崔大夫人气呼呼地带着三个女儿回了娘家,打算依旧住在她出嫁前的院子里。 往日里她回府,她院子里到处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这回回来,院子里满是落叶不说,屋子里更是落了一层灰尘,都没处下脚。 当下,崔大夫人就怒气冲冲地去了她大嫂高大夫人的院子里。 见面一开口,就十分不客气:“大嫂,我的锦绣园为何无人打理?” 以前,就算她不回来,她那院子也是日日有人打扫的。 她是高家幼女,自幼就备受宠爱,全家人都对她呵护备至,在家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然而这一次,高大夫人随手掸了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神色疏离:“倒是忘了告诉小妹,如今府上裁了一些人,人手不多,有些地方就照顾不到。再者,你也没提前说要回来住,我就没让人打扫。” 崔大夫人忍着气:“那你现在就让人去打扫,我要住上几天。” “若是安排人打扫,没有个三五日是不成的。如今府上人手不多,可谓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调人去你院子里,旁的活儿就没人做。小妹也是做当家主母的,想必会体谅我的难处。” 崔大夫人气狠了,索性把话挑明了说:“大嫂,原先你所提的事情,并非是我不许,实在是那洛瑾瑜不肯回府。他不肯回府,我如何能开口让玉瑶嫁给他?” “小妹说笑了,那是你府上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有什么话,大嫂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何必这般阴阳怪气?” “小妹,你这话倒是奇怪。我好端端与你说话,哪里就阴阳怪气了?” 高大夫人的态度,滴水不漏。 崔大夫人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拂袖而去。 出了高大夫人的院子没多远,崔大夫人看到高玉瑶,正想跟她打个招呼,却见高玉瑶一扭身,直接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往日里高玉瑶看到她,向来是一口一个姑姑,叫得很甜。 这会儿,竟这样对待她! 崔大夫人回来这一趟,硬生生受了一肚子里的气。 可这会儿回崔府,她拉不下这个脸,就找了个客栈住下。 原想着府里无人管事,崔尚晋很快就会找过来,谁曾想,一连过了七八日,也不见崔尚晋找过来。 崔大夫人有些沉不住气,就让崔明珠回去探探崔尚晋的口风。 结果,没过多久,崔明珠就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母亲,您快回去吧。现如今府里是方姨娘管着,您再不回去,府里怕是都没有您的位置了!” “怎会?”崔大夫人惊呼道。 自打她嫁给崔尚晋,都是她管家的。 “真的。”崔明珠急坏了,“您要是不信,回府看看就知道了。” 这会儿,崔大夫人也顾不得什么脸面,立刻让人收拾东西,带着三个女儿回府。 回到府里一瞧,还真是的。 府里如今的人员调配、各项采买,都是方姨娘在负责。 这方姨娘入府也有七八年了,膝下有个六岁的女儿,平日里有她压着,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谁知这一次,竟来了这么一出。 方姨娘见她回来,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大夫人,您回来了。原先不知道您回来,没让厨房备您的菜,妾身这就让人去吩咐厨房一声,赶紧备下您喜欢吃的菜。” 崔大夫人扬手,甩了方姨娘一个耳光。 “什么叫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本夫人今日算是见识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拿乔?” 方姨娘捂着脸,分外委屈:“大夫人,您不在府里,府中无人管事,老爷这才让妾身先管着的。妾身绝对没有越权的意思。” 崔大夫人才不管这个,一甩手,又是一个耳光:“抢了本夫人的位置,你倒是还委屈了?” 说完,她又要打。 只是这一回,被崔尚晋拦住了。 他面色阴沉:“方姨娘哪里管不得家?” 崔大夫人冷笑:“老爷当真是好谋算,趁着我不在府里就要谋我的权。你可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也知道越俎代庖的滋味儿不好受,早干嘛去了?” 崔大夫人脸色一暗,知道崔尚晋还在为之前的事儿恼她。 这会儿让她说软话是万万不能的。 她一甩袖子,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原想着既然她回来了,方姨娘自然是要交权的。 谁知竟然没有。 有崔尚晋的支持,方姨娘开始负责府里的采买,隐隐有了几分与她分庭抗礼的架势。 这下,崔大夫人忙着和方姨娘争权,外面的事情就有些顾不得了。 直到谢家那边送来请帖,她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谢家,要预备着迎娶新妇了。 第158章 一切有我 这会儿送来请帖,是为着纳征礼,请崔大夫人过去观礼。 纳征礼,便是男方往女方家送聘礼。 因为礼节繁多,所以需要请亲友前往观礼,若是有哪里做的不到位,还可以适当提醒。 拿到请帖,崔大夫人总算是觉得出了一口气。 等崔尚晋晚间回来,她直接把请帖摔到崔尚晋面前,嘲讽道:“你要是有能耐,就让谢家重新把崔姝言娶回去啊!瞧瞧人家,新儿媳马上就要进门了。” 崔尚晋看了一眼那请帖,眼底满是不屑:“谢家与姝言和离,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待瑾瑜荣登高位,姝言嫁的不会差。” “哼,这话你自个儿信吗?崔姝言一个和离之身,还妄想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成?” “你若不信,就等着看吧!”撂下这么一句话,崔尚晋拂袖而去。 谢家要去廖家送聘礼的事情,崔姝言也听说了。 最近这一个多月,她都没怎么出门。 主要是她现在的肚子已经显怀,出门不方便,也怕惹了闲话,对哥哥不利。 听说谢家要行纳征礼,崔姝言晚饭的时候就多吃了一碗。 没办法,高兴呗。 这谢家,还有的闹呢。 比往日里吃的多了,饭后就要多走一会儿。 她才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瞧见谢行渊翻墙过来了。 没错,谢行渊买了附近的宅子,时不时就会过来。 这会儿过来,手里还举着两串糖葫芦。 崔姝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吃多了?” 往日里但凡是她吃多了,谢行渊都要送糖葫芦过来。 “你若是遇上开心事,就会吃多。” 崔姝言一愣,很快就意识到谢行渊说的开心事是什么,嗔了他一眼,直接把糖葫芦接了过来。 酸甜可口,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这个时间,人家卖糖葫芦的早就收摊了。你该不会是又找到人家家里去了吧?” “没有。我直接把他请了回来,随时候着。你什么时候想吃,去隔壁说一声就成。” 崔姝言惊呆了。 还真是大手笔。 吃着吃着,崔姝言不禁哎呦一声。 谢行渊吓了一跳,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糖葫芦:“怎么了?是不是这糖葫芦有毒?” 人是秘密请过来的,按理说应该不会出问题。 崔姝言说不出话来,只摇摇手,示意谢行渊把她扶到石凳那边去,她要坐一下。 见状,谢行渊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崔姝言惊得瞪圆了眼睛。 虽然谢行渊经常来看她,但是二人之间,并没有这般亲密的举动。 “是哪里不适?”谢行渊一边走,一边问道。 “肚子,并非不适,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说话间,已经到了石凳跟前,谢行渊把崔姝言放下,这就要让人去请大夫。 崔姝言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我没事,是孩子动了。” 说着,崔姝言的脸上,满是笑意。 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今天,第一次有了胎动。 她是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 她的泽儿,终于给了她回应。 这一刻,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谢行渊却吓坏了,蹲在她面前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崔姝言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鬼使神差地,竟拉着谢行渊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腹中的孩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轻轻地踹着谢行渊的手。 谢行渊一惊,慌忙收回自己的手,惊恐地看着崔姝言的肚子:“他、他会动?” “既然是孩子,自然会动。” 一时间,谢行渊的眼睛里满是新奇。 他还以为,孩子要生下来才会动呢。 却不知,在肚子里的时候就会动了。 他再次把手放上去,感知着孩子细微的动作。 过了会儿,孩子许是累了,安静了下来。 谢行渊恋恋不舍地拿开自己的手,那俊美的唇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二人并排坐下后,暗淡的夜色里,谢行渊轻声道:“你不愿嫁我,那就不嫁。我会负起身为父亲的责任,照顾你,也照顾孩子。你不必多想,只管安安心心地生下孩子也就是了,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 这四个字,当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暖心的字眼。 崔姝言眉眼含笑:“好。”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这么多日子接触下来,她逐渐发现,外人眼里不近人情的谢行渊,私底下竟是如此暖心的一个人。 他会记得她爱吃什么,会在意她的情绪,会送小玩意儿哄她开心,甚至,她有时候腿抽筋,他会一点一点地为她按摩双腿。 这样的细心,是她以前不曾感受过的。 她喜欢这样的生活。 但,也仅止于此。 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她和谢行渊之间,也只能止步于此。 不可再进一步。 不然,对彼此都不好。 她会保护好孩子,若谢行渊想来看孩子,她不会阻拦。 或许有朝一日,谢行渊会娶妻生子。 但是对她来说,有了孩子就有了一切,她不会再苛求更多。 谢行渊又待了一会儿,见她睡着了,这才离开。 这段日子,他一直住在隔壁,连带着文先生也搬了过来。 谢行渊一回来,文先生就迎了上来:“今日,庞将军又被人刺杀,被咱们的人拦下了。” 庞将军,就是明面上做主,调换何家三子回家日期的人。 起初,有人越过庞将军,把何家三子回家的日子改成了原来的。 但,庞将军知道之后,就又改了回去。 从那时候,庞将军就会时不时地遭遇刺杀。 谢行渊早就在庞将军身边安排了自己的人,但凡是有刺杀,就会派人应对。 顺便,顺藤摸瓜,找出是谁下的手。 但是,下手的人很谨慎,一直没露出什么马脚来。 “多加警惕,不可松懈。” 文先生谨慎应道:“是。” 说完这些,文先生又道:“王爷,谢家大房的人传信到松鹤堂,说行纳征礼的时候,希望您能出面。” “不去。”谢行渊直接回绝。 非但不去,他还打算给谢家大房一家一份“厚礼”。 第159章 暖儿也是好心,你何苦这般尖酸刻薄? 转眼,就到了谢家行纳征礼的时候。 人逢喜事精神爽,谢大夫人身着一身大红色的流云锦长裙,头上戴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一大早,邀请的亲朋好友都来了。 这送往女方家的聘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今日邀请亲朋好友过来,虽说是请他们帮着掌掌眼,实则已经不需要再做什么,在一旁观礼、沾沾喜气也就是了。 谢大夫人一过来,就被各种恭维的声音所包围。 首当其冲的,就是二房的谢二夫人:“大嫂,您真是好福气啊!” 谢大夫人笑笑:“你也不差。” “那是,我跟着大嫂,怎么都不会差的。”说着,谢二夫人满是笑意。 原先的时候,他们二房和大房一起住在谢家老宅,倒是纷争不断。 可谢大夫人会谋划,竟是住到这谢王府来,连带着一家子的身份都跟着水涨船高,惹得她羡慕不已。 从那以后,谢二夫人对谢大夫人,就只有巴结的份儿。 毕竟,谢大夫人若是心情好,就会给她仨瓜俩枣的,虽然不多,一个月也有个百十两银子。 如今,谢绍航要迎娶高门贵女,更是让她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她也真是想不通,人家好好的二品大员的女儿,怎么会看上谢绍航呢? 谢绍航再好,也是成过亲的人了。 尤其是,府里还有两房小妾。 但,想不通归想不通,大房的日子好过,她也能跟着喝汤,也是一件乐事。 这纳征礼,欢欢喜喜地就过去了。 纳征礼之后,便是请期。 请期,也就是定下成婚的日期。 廖家那边对仪表堂堂的谢绍航很满意,再加上自家女儿愿意,也就没在这成亲的日子上为难什么。 两家商议之后,把婚期定在了两个月后的腊月初六。 知道自己的婚期之后,廖彤霞很满意。 满意之余,自然要表现出自己的不舍,就跟自己的母亲廖大夫人吐槽道:“母亲,这成婚的日子,是不是着急了一点儿?” “既然你喜欢,就没什么着急不着急的。反正这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廖彤霞娇笑着挽住廖大夫人的胳膊:“女儿才不后悔。谢公子一表人才,我很喜欢。” “瞧你,也不害臊。虽说这谢公子眼下没什么功名,可他到底和谢王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谢王爷在,谢公子以后是怎么也不会差的。” “母亲,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谢公子原本就是个才高八斗的人,这次科举榜上无名,纯粹是老天爷不开眼。他是有真才实学的人,用不着谁提携。” 廖彤霞对谢绍航是真心喜欢,自然容不得旁人说他不好。 廖大夫人嗔了她一眼,笑道:“你这丫头,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反倒是护上了。总之啊,你这婚事已经定下,你安心备嫁也就是了。” “那是自然。”说着,廖彤霞满脸都是笑意。 这桩婚事,不单廖彤霞满意,谢大夫人更是满意。 婚期定下之后,这桩婚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只觉得自己的腰杆儿都跟着挺直了。 连带着谢良对她,也都客气了几分。 至于那沈星暖,在请期后的第三天,生了个女儿。 知道沈星暖生了个女儿,谢大夫人得意坏了。 她原本还打算在沈星暖生孩子的时候做点手脚,奈何谢良防备得严,一早就找好了稳婆和奶娘,完全不用府里的人。 如此一来,谢大夫人想做什么也就没做成。 虽然什么都没做成,但沈星暖辛苦了这么久,只生下这么一个丫头片子,还不是白忙活一场? 但,这种心理在她看到谢良亲手抱着那小女儿的时候,就彻底打消了。 当年,她生孩子的时候,谢良可没这么高兴。 尤其是,还当着她的面呢,谢良就抱着那皱巴巴的小女儿往沈星暖跟前凑:“暖儿,你瞧,这孩子多像你。”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谢大夫人。 她冷哼一声:“老爷这样,还真不怕寒了春雅的心。她下个月都要出嫁了,也不见你这么疼过她。” 谢良这才把孩子交到奶娘手里,语气很淡:“我做父亲的,自然是疼爱女儿的。倒是你,给女儿安排这么一桩婚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春雅嫁的是侯府世子,以后就是侯府主母,她这以后的日子,还能过差了不成?” “嫁人,总不能只看身份地位。正所谓冷暖自知,若是嫁了个不疼自己的,就算是身份地位再显赫,又有什么用呢?”这话,是躺在床上的沈星暖说的。 谢大夫人有点不爱听,顺着她的话,冷嘲热讽道:“若是按着你的意思,嫁个疼自己的,不管身份地位就好了?这有的女人啊,就是贱,只图男人的好,殊不知,男人朝秦暮楚,心思瞬息万变。这好是会变的,可唯有这身份地位,是最稳固的。至少,比男人的疼爱稳固多了。” “谢郎,我……”沈星暖一开口,就带着哭腔。 谢良急忙过去哄着,还瞪了谢大夫人一眼:“暖儿也是好心,你何苦这般尖酸刻薄?” “我尖酸刻薄?她说那话合适吗?春雅下个月就要嫁人了,她分明是在诅咒春雅不得夫君喜欢!” “谢郎,我没有。”沈星暖委屈坏了,眼泪都出来了。 谢良心疼坏了,说出口的话就分外不客气:“暖儿还在坐月子,你何苦这般说话?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在管着,你贵人事忙,还是出去忙吧。” 这话,就是在赶谢大夫人走。 谢大夫人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哼,还真以为我愿意来不成?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说完,一扭身,出去了。 来这一趟,原本是想奚落沈星暖生了个丫头片子,没成想,却受了一肚子的气。 谢大夫人刚走到外面,就见文先生朝她走来。 顿时,谢大夫人满脸堆笑:“文先生,哪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要知道,松鹤堂虽然在谢府之内,却专门开了一道门,没什么事,文先生是不会过来的。 既然过来,那就说明有事。 果然,文先生微微一笑:“大夫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第160章 老爷要休了您 文先生一向是个滴水不漏的人,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端倪。 谢大夫人心里犯了嘀咕,伸手入袖,递了个金锭子过去:“敢问文先生,叔祖父这会儿找我,有何贵干?” 文先生一伸手,接了金锭子,却没透出半分口风:“王爷的心思我也不敢胡乱猜度。大夫人过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好,这就去。”说着,谢大夫人有几分不乐意。 这位文先生也真是的,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 钱照收,事儿却不干。 她还以为和廖家结亲之后,文先生能高看她几分,收了钱能办事儿呢,谁知,还是原先那副德行。 可,谢行渊让她过去,她自然不敢怠慢,只得跟着文先生,进了松鹤堂。 刚拐过一道矮墙,谢大夫人就看到了谢行渊的身影,急忙行礼:“见过叔父。” 谢行渊沉着脸,质问道:“这是什么?” 谢大夫人顺着谢行渊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为,谢行渊所指的,竟是一处塌陷。 如果她所料未错,这塌陷的地方下面,就是之前挖的暗道。 这暗道,连通着松鹤堂和崔姝言原先所住的院子! 谢大夫人强装镇定:“回叔父的话,侄媳不知。” “是吗?这倒是奇怪了,这暗道一头在我的浴房,另一头是崔姝言所住的地方,你说你不知?” “许、许是崔姝言找人挖的。” “这地道少说也有一年多了,崔姝言嫁过来才多久!”谢行渊怒道。 谢行渊一发火,谢大夫人心里就没底了,慌忙跪了下去:“回叔父的话,侄媳不知。” “既然不知,就搬回老宅去吧。” 谢大夫人猛然抬头:“叔父,您、您说什么?” “这府里是你在管着,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一个暗道,你居然一无所知,可见你管家的能力也不怎么样。既然如此,全府上下我自己来管。不然,我什么时候被害死都不知道。” “叔父,我……” 谢大夫人一时语结,她总不能说这暗道她知道。 缓了口气,谢大夫人接着说道:“叔父,这次的确是我疏忽了。以后,我定会吸取教训,绝不会再出现类似的事情。” “没有以后。这样的事情,有一次就足够了。而且,我说让你搬走,不是在跟你商量。”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谢大夫人顿时就急了。 这个紧要关头,她怎么能搬走呢? 要知道,谢府老宅可比不得谢王府,地方小不说,位置还不好。 眼下,她又是要嫁女儿,又是要娶新儿媳进门,这要是搬走了,旁人会怎么看她啊? “叔父,眼下春雅就要嫁人了,绍航也要娶新妇进门,可否宽限一些时日?” “此事,不容商量。我给你三天时间。三日后,你们搬走。”说完,谢行渊直接就走了。 谢大夫人要追上去,被文先生拦住。 “谢大夫人,请回吧。” “文先生,您跟叔父说说,这暗道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大夫人,这事儿我可帮不了您。王爷发现这暗道,震怒不已。您想想看,这暗道直通他的浴房,眼下幸亏是没出事,这要是出事了,后果不堪设想!王爷在朝堂为官,得罪的人也不少,这要是有人通过暗道进来,王爷的安全还有保障吗?您这次出的纰漏,也太大了。” 谢大夫人抓紧了手里的帕子:“可、可这暗道的事情,我的确不知。” “王爷已经发话,您赶紧收拾收拾东西,搬回老宅去吧。” 实则,看到谢行渊的态度之后,谢大夫人就知道,这件事压根儿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她真不敢想,要是这时候灰溜溜地搬走,外人会怎么看她? 想当初,她带着一大家子人搬进来的时候,多少人都羡慕她。 原先她压根儿没资格参加的宴会,也开始邀请她。 借着谢行渊的关系,她在一众贵妇圈里才站稳了脚跟。 可现在,一切就要归零了。 她要灰溜溜地搬回老宅去,和谢家二房挤在一起。 她怎么甘心啊! 往日里谢大夫人纵然再强悍,遇上这样的事情,也全然没了主意,从松鹤堂出来,就踉跄着步子去找谢良。 她过去的时候,谢良还在沈星暖的床前坐着,正在喂沈星暖喝粥。 见她过来,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谢良就继续着原先的动作,小心地把汤匙里的粥吹凉,温柔地送到沈星暖的唇边。 这会儿,谢大夫人也顾不上拈酸吃醋,却也不愿在沈星暖跟前说,急声道:“老爷,您出来一下。” 谢良有些不耐烦:“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老爷,我真有事找您。” 谢良扭脸看了谢大夫人一眼,见她这副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就把粥碗递给守在一旁的丫鬟,安抚了沈星暖几句,走了出来。 “何事?” 谢大夫人着急忙慌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听完,谢良立刻皱了皱眉:“这暗道是怎么一回事?” 谢大夫人一怔:“这事儿,老爷您不是知道吗?” 挖土的时候,她可没瞒着谢良。 虽然暗道的事情没有明说,但是她估摸着,谢良也是知道的。 而且,当初为了让沈星暖进门,谢良还拿暗道的事情威胁过她。 谁知,谢良却是一瞪眼:“我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了?我压根儿就不知道!” “老爷,你、你不能把这件事全都推给我!” “怎么就推给你了?暗道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这暗道是你命人挖的?好哇,你竟敢往叔父的松鹤堂挖暗道,我看你这胆子真是大得很!” 一瞬间,谢大夫人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她死死地盯着谢良,怎么也想不出他竟是如此的无情无义! 而谢良还在指责他:“做事的时候不知道来问我一声,如今出事了才来找我,不觉得太迟了吗?” 看到在谢良这里讨不到主意,谢大夫人也不搭理他,转身走了出去,去了谢绍航的听枫院。 听谢大夫人说完,谢绍航也没了主意。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压根儿就没办法和谢行渊抗衡。 尤其是,谢行渊现在好端端的,又大权在握,对他们而言,就犹如一座大山一般,不可撼动。 这时候,荣嬷嬷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大夫人,不好了,老爷去了松鹤堂,说要休了您!” 第161章 他、他竟是如此无情! “不,这不可能!”谢大夫人立刻反驳。 虽然谢良最近纳妾伤了她的心,但是从本质上来说,她并不相信谢良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然而现在大难当前,谢良居然要舍弃她! 荣嬷嬷很快就到了谢大夫人跟前:“大夫人,此事千真万确,老爷已经去了松鹤堂,说要禀明王爷,休了您。” 谢大夫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倒。 她定了定神,明白谢良这是真的要舍弃她。 通过舍弃她,求谢行渊能让他们大房一家继续在这里住下去。 她与他做了二十余年的夫妻,却不知自己的枕边人竟是如此冷情的一个人。 谢绍航皱了皱眉:“母亲,您放心,儿子是不会让父亲休了您的。” 说完,谢绍航大步走了出去。 而谢大夫人则抓着荣嬷嬷的手,滑坐在地,口中喃喃道:“他、他竟是如此无情!” 此时,松鹤堂。 谢良已经跪在谢行渊面前,言明要休妻:“叔父,郑氏如此肆意妄为,侄儿实在是容不下她。侄儿这就回去写休书,将她休回郑家去。” “休妻?七出之条,她犯了哪一个?” “叔父于我而言,犹如再生父母。郑氏竟敢在您的院子里私挖暗道,单单是这一条,我便容不下她。” 这话,谢良倒是说的义愤填膺。 谢行渊瞥了他一眼:“当初,你父亲临死之前,求我提携。我念着你父亲一片慈父之心,允了此事。却没有想过,此举竟然让你滋生了贪念。既然如此,让一切回到最初也就是了。” “叔父,侄儿绝无贪念!” “有些话,本王不说,不代表本王不知道。还是说,你想让本王把你们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谢良心神一震。 谢行渊的行事手段,他何尝不知。 若是把话说明白,那就不单单是让他们搬走这么简单了。 说白了,让他们一家人搬走,只是警告。 想到这一点,谢良立刻磕头:“是,侄儿明白了。这就收拾东西,搬回老宅。” 行完礼,谢良出了松鹤堂,正好遇上谢绍航。 谢良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还来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收拾东西!这都是你母亲做下的好事!要怪,只能怪她!” 谢绍航深深地看了谢良一眼,转身离去。 得知谢行渊没同意谢良休妻,谢大夫人癫狂地笑出了声:“谢良啊谢良,你给我等着!” 笑过之后,谢大夫人灰溜溜地回去收拾东西。 谢行渊只给了他们三天的时间,可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单单是收拾东西,都需要不少时间。 首先,需要去谢家老宅,把他们的院子打理出来。 只是,谢家二房的儿女多,原先谢二夫人在她跟前讨巧卖乖,说院子不够住,把属于他们的院子要走了两个,这会儿,这院子肯定是要要回来的。 如此想着,谢大夫人先是打发人去谢家老宅,通知谢二夫人把那两个院子腾出来,之后,就是通知府里的人,即刻开始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搬家的消息传开之后,谢府之内就炸开了锅。 谢春雅得到消息,立刻就到了谢大夫人的院子,一进门就嚷嚷道:“母亲,为何要搬家?” 这里是王府,她那些小姐妹知道她住在王府,从来都是可着劲儿地巴结她。 这要是搬回老宅,她父亲和哥哥都无官职在身,这样一来,她和寻常人家的女儿有什么区别? 谢大夫人沉了脸:“让你搬家你就搬家,哪儿来这么多话?” “母亲,女儿这不是着急嘛。再说了,女儿下个月就要出嫁了。若是从老宅出嫁,那像什么话啊?您也说我那婆婆不是个好相与的,我要是从老宅嫁过去,她以后指不定怎么磋磨我呢?” 这其中的弯弯绕,谢大夫人岂会不知? 可这会儿,已经由不得她做主了。 现在听到谢春雅这么说,谢大夫人只觉得分外烦躁:“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只管回去吩咐你院里的人,赶紧收拾东西!咱们只有三天时间!” “母亲,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谢春雅还没问出个所以然,谢二夫人就着急忙慌地来了:“大嫂,这是出了什么事,您这怎么说要搬回去就搬回去啊?” 原本,大房一家搬走,他们二房独占谢家老宅,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可这会儿大房一家要搬回去,他们二房先前占的东西就要送回去,她怎么甘心啊? 谢大夫人这会儿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听谢二夫人说完,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二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宅原本就有我们大房一份,我们现在要搬回去,有什么不合适的?” 谢二夫人软了语气说道:“大嫂,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只是事发突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想着过来问问。” “没什么,就是在这里住腻了,想回老宅去住。你现在废话少说,赶紧回去把之前占了我们的院子腾出来,这三两日我们就搬回去了。” 顿时,谢二夫人面露难色:“大嫂,这住了这么久,哪里是三两日就能搬干净的啊?” 谢大夫人也没了耐心:“那是你的事。总之,最迟后天我们一家就要搬回去,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谢大夫人就去了里屋,指挥人收拾东西,不再搭理谢二夫人。 谢二夫人心里憋着气,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只拉着谢春雅,压低了声音问道:“春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们为何要搬回老宅去啊?” 谢春雅也是一肚子气,直接甩开谢二夫人的手,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 说完,她转身就走。 谢二夫人心中怒骂:没规矩的小贱人,我好歹也是你二婶呢! 心里骂归骂,谢二夫人回去之后,还是得乖乖让人把院子收拾出来。 无奈谢敬如今已经纳了九房小妾,单单是小妾生的孩子就有七八个,原本家里人多就住的拥挤,这要是再腾出来两个院子,那可就更挤了。 但,即便是再挤,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下,谢家大房和二房都是焦头烂额。 但,让谢大夫人更焦头烂额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162章 给我狠狠地打! 收拾东西的这几日,谢大夫人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原想着搬回老宅之后,能舒心一点。 谁曾想,她刚搬回来,还没坐下喘口气呢,谢春雅哭着就过来了:“母亲,您快来啊!谢春黛占着我的院子,不肯走,还哭哭啼啼的,活像是我欺负了她似的!” 谢春黛,就是谢二夫人的大女儿,今年十四岁了。 谢大夫人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沉着脸就出去了。 她原本以为,谢二夫人平日里瞧着是个乖顺的,没想到,在这儿等着她呢! 谢大夫人过去的时候,谢春黛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见她过来,扑过来就抓住她的手,哭得更厉害了:“大、大伯母,不是黛儿不愿意搬走,是我母亲把我住的院子给我父亲的小妾住了,她们不肯搬走,我没地方去,呜呜呜呜……” 听完这话,谢大夫人只觉得心头的怒火一窜八丈高,她冷眼看向闻讯而来的谢二夫人:“你也是的,黛儿的院子,怎么能拨给小妾住?黛儿是府上正经的小姐,你把她的院子给小妾住,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谢二夫人一脸难色:“大嫂,家里人多,二爷一个劲儿地纳妾,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您是不知道,住在黛儿院子里的那两个是二爷的心头好,平日里我连句重话都不敢说。不然,她们指定要到二爷跟前编排我,二爷就会跟我闹。” 说到最后,谢二夫人还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谢大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也是的,怎么能让一个妾室爬到你的头上去?” 谢二夫人心道,你府上的小妾不也是爬到你头上拉屎,人家孩子都生了俩,怎么还好意思说我? 自然,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只弱弱道:“二爷要宠着,我也没法子。” “罢了,带我过去!我倒要看看,她们是有多猖狂!” 谢大夫人带着一群丫鬟婆子,风风火火地就过去了。 见状,谢二夫人急忙跟上。 到了两个小妾所住的院子,那二人正坐在一起嗑瓜子,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见到谢大夫人带着人过来,二人压根儿就没站起来,只掩嘴一笑:“哟,来的这位是谁啊?” 谢二夫人从谢大夫人身后钻出来,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大房的大夫人,还不赶快过来行礼!” “哦,原来是在王府住不下去,回老宅来打秋风的大房夫人啊!”其中一个小妾毫不客气道。 原本,谢大夫人还等着她们二人过来给她行礼的呢,一听她这么说,立刻就恼了:“荣儿,掌嘴!” 荣嬷嬷立刻就上去了。 她力气大,左右开弓,两个耳刮子下去,那小妾的脸就肿了起来。 谢二夫人吓坏了:“大嫂,这是九姨娘,二爷前阵子刚纳的,现在正是新鲜的时候,这要是把人给打坏了,二爷要跟我闹呢。” 谢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白了她一眼:“你也是的。怎么能纵容一个妾室如此猖狂?这府上现在足足有九个小妾,若是个个都如此,你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哎哟,我的大嫂啊,你是不知道。这九姨娘原先是青楼的淸倌儿,性子最是刚直,偏偏二爷就喜欢她这股劲儿,说这是什么不畏强权,宁折不弯,花了大价钱赎回来的,宝贝的不得了!” “哼,从青楼出来的,能是什么干净玩意儿?也就是二弟荤素不忌,还把人养在府里,也不嫌晦气?” 谢大夫人这话,可惹恼了那位九姨娘。 原本,这位九姨娘在青楼里挨了很多打,就是不肯接客,老鸨没法子,只得让人给她赎身,不然怕折在自己手里。 这会儿被一个嬷嬷给打了,这九姨娘心里正是生气的时候,又听谢大夫人如此说,这火气顿时就上来了:“大夫人,你说谁不干净?” “除了你,还能是谁?”说着,谢大夫人满眼不屑。 九姨娘立刻起身,张牙舞爪地朝着谢大夫人扑了过来。 这九姨娘来的突然,荣嬷嬷拦了一下没拦住,这九姨娘手上的长指甲就划到了谢大夫人的脸上。 瞬间,谢大夫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用手一摸,一手的血。 她怒从心起,喝道:“来人,给我打!” 谢大夫人带来的人不在少数,听她这么吩咐,顿时一拥而上,直接朝着九姨娘身上招呼。 谢大夫人气坏了,嘴里骂道:“好你个贱蹄子!给你脸了是不是?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是不行了!” 见状,谢二夫人挤在人群里,看到九姨娘嘴角都流血了,暗道不妙,忙叫过自己的贴身丫鬟,低声吩咐道:“去,赶紧把二爷找回来!快,别耽误时间!” 丫鬟慌里慌张地跑走了。 眼看着九姨娘脸上已经见了血,谢大夫人还是不解气。 因那九姨娘的指甲又尖又长,刮得她脸上都见了血。 谢大夫人自打嫁进谢家来,哪里受过这等委屈? 眼下虽然看到那九姨娘脸上也见了血,却还是厉声吩咐道:“给我狠狠地打!” 原本,她身边的人面对谢家二房的人,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这回回了谢家老宅,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 他们卯足了劲儿要给自家主子争脸,因此手上是一点儿也不客气。 当下,七八个人围着九姨娘,拳打脚踢,生怕打得慢了,惹了主子不喜。 正打着呢,不知谁惊叫了一声:“呀,见血了!” 谢大夫人置若罔闻:“见血了有什么要紧的?接着打!” 这时候,荣嬷嬷走了回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夫人,这小贱蹄子怕是有了身孕,这会儿身下见血了。” 谢大夫人定睛一瞧,还真是。 九姨娘身子底下这会儿一滩血,就连九姨娘看着也是面如土色。 谢大夫人心里一个咯噔:“住手!” 她的人立刻住手,回到她的身边来。 她正打算找个借口离开,可刚一转身,却看到谢敬小跑着从外面过来了…… 第163章 真要等到家破人亡的时候才醒悟吗? 看谢敬的神色,分明是很紧张这个九姨娘。 走不了了。 谢大夫人心底一横,反正她让人打九姨娘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九姨娘有了身孕,她这样,顶多算是无心之失。 转眼间,谢敬就到了跟前。 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九姨娘,他扑到地上把九姨娘抱起来,嘶吼道:“请大夫来!” 见谢敬过来先不急着兴师问罪,而是急着给九姨娘找大夫,谢大夫人就知道,谢敬是真心在意这位九姨娘。 几乎是顷刻之间,谢敬把九姨娘抱到了房间里,又转身出来,红着眼睛嘶吼道:“谁?谁干的?” 原先陪着九姨娘聊天的那位八姨娘,刚才九姨娘被打的时候,她跟个鹌鹑似的躲在角落里,屁都不敢放一个,这会儿倒是冒了出来,扬手指向谢大夫人:“是她!是她让人打九姨娘的!” 谢敬蹬蹬蹬几步,径直站在谢大夫人面前,质问道:“大嫂,你为何要打掉我的孩儿?” 看着谢敬猩红的双眼,谢大夫人止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二弟,我让人动手之前,并不知道她怀了身孕……” “不知道她怀了身孕就可以这么打她吗?她是个人啊!” “是她先对我出言不逊的!说到底,还是你们没有把春雅的院子腾出来,怪不得我!” “仅仅是因为一个院子,大嫂就可以下这样的毒手?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比不得大嫂眼里的一个院子?再者,我还会让人白白占了你的院子不成,只不过是晚些腾出来罢了,大嫂何至于此啊?” 谢大夫人冷着脸应道:“二弟,你用不着把错全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凡事总得讲究一个前因后果,没有你们种下的因,就没有现在的果!” 这会儿,丫鬟领着大夫进了房间。 没多久,房间里就传来九姨娘撕心裂肺的哭声。 谢敬慌忙进去,出来的时候脸色愈发难看:“大嫂,这件事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谢大夫人愣是气笑了:“二弟,这件事我能给你一个什么说法,难不成,还能赔一个孩子给你不成?” “大嫂这话说的还真是轻巧。我说不过你,我找我大哥去!” 说完,谢敬一扭身,去了谢良的院子。 谢大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咬牙。 这时,她看到谢二夫人,气得不打一处来:“你也是的,早早地把院子挪出来,什么事情也不会有。说到底,还是你的错,连累我受了这无妄之灾!” 谢二夫人急忙赔罪:“大嫂,都是我不好。我、我也没料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啊!” “少废话,赶紧把春雅的院子挪出来。她下个月就要嫁进安平侯府,总不能让她没个住的地方吧!” 说完,谢大夫人拂袖而去。 谢春雅旁观所有,看到地上那滩血,她也不敢久留,跟在谢大夫人身后就走了。 到了僻静无人处,她追上谢大夫人,低声道:“母亲,这里乱糟糟的,咱们还是搬回王府去吧!” 谢大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老老实实地在这里住下去!你就在你那院子里等着,什么时候谢春黛搬出去,你什么时候住进去!” 回到她自己的院子里,谢大夫人气得摔了好几个花瓶。 荣嬷嬷急忙过来劝:“大夫人,气大伤身,您也别太生气了。” “荣儿,我怎能不气啊?这日子过得好端端的,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来!回到这儿还就罢了,二房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小妾、庶子庶女一大堆,看着就心烦!这日子,简直比从前还不如!” 从前的时候,虽然也是住在这谢家老宅,但那时候谢敬还只有两个小妾,府里的一切也都是规规矩矩的,虽然算不上世家大族,最起码也是衣食无忧,事事顺心。 偏偏那时候,谢行渊立了功,封了王。 她便眼馋,在那濒死的老公爹面前来来回回地说了许多好话,想着让他说服谢行渊,让他们大房一家搬到谢王府去住。 为这,她日日夜夜守在那老不死的的病床前,为他捏肩捶腿,喂药喂饭,端屎接尿,就算是亲闺女也没有她这般孝顺。 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算是如愿以偿,从这老宅里搬了出去,住进了谢王府。 那时候,虽然谢良烂泥扶不上墙,给他个官职他也做不好,最终只能赋闲在家,可好在儿子读书用功,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可现在…… 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又回到这里来,落了一场空。 一时间,她竟是说不清,这日子是何时开始走下坡路的。 谢大夫人正悲戚地想着这些,就瞧见谢良阴沉着脸进来了。 他进来,自然是没什么好话:“你真是好大的威风啊,刚一回来就杀了人!” 谢大夫人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话真难听!那孩子还没成型,不能算是个人!再说了,谢敬小妾一大堆,庶子庶女更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少一个又怎么了?你搞清楚,是他们二房的人占着咱们的院子不肯给,我过去,只不过是想让他们把院子腾出来罢了!是那九姨娘出言不逊,不然,不至于到这一步!” “说来说去,横竖都是你的理!闹腾了这么久,歇歇吧!真要等到家破人亡的时候才醒悟吗?” “不过是没了一个小妾的孩子罢了,何至于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说着,谢大夫人满脸不屑。 谢良盯着谢大夫人看,眸光幽幽:“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有些关系,是该断了的时候了。” 谢大夫人身子一震,猛然间明白了谢良话里的意思。 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看向了别处去:“你若是有出息,我何至于此?” 听闻此言,谢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一走,谢大夫人又摔碎了好几个杯子。 这时候,谢二夫人踩着一地碎瓷片走了进来,面露难色:“大嫂,那贱蹄子醒了。” 谢大夫人白了她一眼,胸中郁气难消:“一个妾室醒了也值得拿到我面前来说,是嫌我不够心烦吗?” 谢二夫人讪讪地坐下,神情颇有些为难:“是、是还有些其他的事情……” 第164章 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有话就说,有……”说着,谢大夫人顿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不悦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出来!何必这样吞吞吐吐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谢二夫人唯唯诺诺道:“大嫂,眼下这件事,只有你能办了。” “说!”谢大夫人不耐烦道。 说着,她心里甚至有几分得意。 说起来,谢二夫人打理老宅也有好些年了,她原以为谢二夫人已经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府中的事务,谁曾想,遇上了事儿,还是得指望她! 谢二夫人这才开口:“大嫂,那贱蹄子醒了,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在二爷面前好一阵闹腾。一来二去的,竟说动二爷,说是要让您到她跟前去磕头认错,不然,这件事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完,谢大夫人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她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吧!我一个堂堂正室夫人,去跟她一个小妾认错,还是磕头认错!呵,她真是疯的不轻!” 说完,谢大夫人一拍桌子,还是觉得怒气难消:“她还不善罢甘休了?我等着看,等着看她是怎么不善罢甘休的!只管用我的原话去回她,我倒要看看,她这个小贱蹄子能闹出什么风浪来!” 谢二夫人站起身,满脸歉意:“大嫂,您消消气,在二爷面前,我也是这么说的。我劝了他好大一会儿,他还是这么坚持,我看啊,他真是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竟是连您的脸面都不顾!” “少废话!只管拿我的话去回她!我等着看她要怎么不善罢甘休!” “好好好,大嫂,我这就去!您快别生气了!” 谢大夫人一甩手,让谢二夫人赶紧走。 她真是气坏了! 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今个儿算是明白了! 真当她势微,谁都能来踩她两脚不成?! 荣嬷嬷上前,劝道:“大夫人,您对二夫人也得设点防。老奴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二夫人的手笔。” “她也是个不安分的!当初我在老宅管家的时候,她跟个鹌鹑似的,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现如今我在王府住了多年,山中无老虎,由着她这个猴子来当大王。她可倒好,把好端端一个老宅管的乌烟瘴气!今天这事儿就算是她做的又如何,无非是想让我吃瘪,想着不让我管家罢了。呵,她可真是好笑,我就算是如今回了老宅,手里还是有偌大的家财。我若是连同她那一房的账一起管着,才是妥妥的吃亏!” “老奴倒是听说,现如今二爷的字画卖的不错,手里家财颇丰!” “他家财再丰我也不稀罕他的!我手里有摇钱树,我还稀罕他那仨瓜俩枣儿不成?” 想到林馨柔,荣嬷嬷连声称是。 林家的财富,那才真是滔天巨富。 拿捏住林馨柔,林家的财富还不是任由他们取用?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的心情才好了一些,问道:“安排在那边的人有话传过来吗?” “暂时还没有。但是,老奴不明白,为何要将林姨娘藏起来呢?” 虽然谢大夫人看重荣嬷嬷,但是有些过于隐私的事情,她并未告诉荣嬷嬷。 因此,谢绍航有可能生不出孩子这事儿,荣嬷嬷并不知道。 面对荣嬷嬷的疑问,谢大夫人随口道:“还不是廖家那位大小姐嫌林馨柔碍眼,说不想嫁过来之后看到她。我也没法子,林馨柔如今怀了身孕,只能先把她养在外面。” 荣嬷嬷连连点头:“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瞧见谢敬黑着脸走了进来。 他进来也不说别的,直接就说道:“大嫂,你去九儿跟前,跟她认个错。说让你跪是气话,只要认个错就好。” 谢大夫人一愣,才意识到谢敬口中的九儿是那位九姨娘。 她气得一拍桌子,怒道:“谢敬,你是猪油蒙了心不成?我堂堂一个正室夫人,犯得着跟她一个低贱的妾室认错吗?” “大嫂,你这话就不对了。是你犯错在先,九儿没了孩子,你过去认个错又怎么了?” “谢敬,你搞清楚,我让人打她,是因为她对我出言不逊。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教养府中的妾室的,你可倒好,倒打一耙,反倒来找我的错处!我告诉你,我不是你媳妇儿那么好欺负的人,让我认错,绝无可能!” 谢敬攥紧拳头:“大嫂,你这样做,想过后果吗?” “呵!”谢大夫人气笑了,“想要报复我是吗?行,只管放马过来!” 直到谢敬走了好久,谢大夫人还是笑得喘不过气来。 好笑! 真是太好笑了! 区区一个妾室,就算是想要报复她,也不过是做个破布娃娃,写上她的生辰八字,暗搓搓地用针扎几下罢了。 这点手段,简直比阴沟里的老鼠还不如! 然而,此时此刻,谢大夫人并未料到,她这一时的大意,埋下了怎样的祸端。 自然,这是后话。 这会儿,谢大夫人只觉得自己是胜利者,不仅仅是把那九姨娘踩在脚下,更是让整个二房的人都乖乖臣服。 谢春雅很快就住进了她自己的院子。 谢家老宅的事情,崔姝言自然是懒得过问。 不用想,就知道平静不了。 毕竟,人一多,就容易生是非。 她这会儿只顾着安心养胎,顺便,留意何家那边的动静。 这阵子,赵思敏隔几天会传些消息给她,如此一来,崔姝言就可以确保现在赵思敏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着她的规划来的。 只是,这一天,毫无征兆地,赵思敏亲自上门了。 看到她,崔姝言很是意外。 因为早在最初的时候,她就跟赵思敏明明白白地说过,没什么事情,不要来见她,以免被府里的奸细看出端倪。 这会儿赵思敏亲自过来,想来是有事。 但,赵思敏的脸上并没有慌乱的神情,反倒是一脸期待地把自己的手腕送到崔姝言面前。 崔姝言心头一动,把手放在赵思敏的手腕上。 果然,是滑脉。 “怎样?”赵思敏身子前倾,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孩子很健康,已经一月有余。”说着,崔姝言难掩喜色。 赵思敏先是一愣,继而双手捂住脸,哭出了声。 巧丫想上前去劝,被崔姝言拦住了:“不必劝,让她哭会儿吧。” 这些年,赵思敏过得太苦了。 她出身国公之家,天真烂漫,家里让她同何家二公子成婚,也是想着不用承担长媳管家的重担,好让她继续轻轻松松地过日子。 却不曾想,成婚不久,就遭遇了这样的事情。 她曾经怀过孩子,又悄无声息地失去。 且陷于流言之中,人人都说何家无后,何家的儿媳再也别想怀上孩子。 这样的流言对于旁人来说,只是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话而已。 可是,对于处在流言之中的人来说,却是日复一日的煎熬、痛苦和绝望。 崔姝言不敢想,这么多年,赵思敏是怎么过来的。 且让她、好好地哭一场吧! 把心里的委屈、不甘、痛楚,统统都哭出来! 赵思敏哭了足足有一刻钟,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擦着脸上的泪水,满腹歉疚:“崔大夫,实在是对不住,让您见笑了。” “二少夫人,你言重了……啊,你这是做什么?” 崔姝言的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赵思敏朝着她跪了下来…… 第165章 怎么,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崔姝言起身要扶她,赵思敏却挡住她的手:“不,您怀着身孕呢,不可用力,别扶我。”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跪了。再说,你是国公府嫡女,堂堂户部尚书家的儿媳,何至于来跪我?” “您不懂。”说着,赵思敏站起身来,因为刚刚痛哭过,鼻音很重,“我这孩子,来的不易。” “正是因为来的不易,才更应该保护好他。这孩子还小呢,你必须时刻谨记,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好好好,我记下了。”说着,赵思敏的手放在小腹上,小心翼翼地坐下,问道,“崔大夫,我接下来该做什么?是不动声色地回府,继续观察各方的动静,还是直接宣布我有了身孕,震慑震慑那帮人,也好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阴谋已经被发现?” 崔姝言缓缓摇了摇头:“都不要。” 原本,她的确想过,哪怕赵思敏有了孩子,还是要不着痕迹地观察各方的动静,以便把府里的奸细一网打尽。 这样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但是今天,真真切切地看到赵思敏有了孩子的反应之后,崔姝言改了主意。 “接下来,想个法子,回国公府去住。” “这是为何?”赵思敏很是诧异。 崔姝言柔和的目光落在赵思敏的肚子上:“不管是再紧要的事情,都不能拿孩子去冒险。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存在,你且先护好他,过了这前三个月,咱们再说。” 要知道,怀孕初期,腹中的孩子很容易出问题。 等三个月后,胎儿逐渐稳健,也就好了。 赵思敏连连点头:“好,我按照您说的去做。” “记住,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怀了孩子。在不知道周围的人是人是鬼的情况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好,我懂。就连我夫君,我都不会告诉他。” 回去之后,赵思敏找了个理由,同何二少爷大吵一架,并以此为借口,回了娘家去住。 然而,仅仅过了三天,赵思敏再次出现在崔姝言面前。 而且这一次,她的母亲赵国公夫人也紧紧跟随。 二人,是避人耳目,悄悄来的,脸色都很难看。 不等崔姝言问,赵思敏直接就说道:“崔大夫,我家里也不大安全了。” 说完,赵思敏把昨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昨天,府里一个负责洒扫的丫鬟无意中碰到了她,她原本觉得没什么,可晚间吃饭的时候,一道菜出了问题。 母亲知道她这一胎怀的不容易,专门请了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住在府里,但凡是赵思敏接触的东西,都要经过仔细的检查。 对于吃的,就更是严防死守。 这一查,就查出了问题。 那道菜是银耳雪梨羹,里面的银耳被人用大量的麝香熏过。 仅仅是那一小碗银耳雪梨羹,就足以让赵思敏腹中的孩子悄无声息地消失。 为此,赵思敏后怕不已。 即便到了现在,赵思敏的手指还是止不住地颤抖。 崔姝言握住她的手,不由得皱了皱眉:“已经没事了。放宽心,这个时候,不可忧思过重。” 赵思敏连连点头,看向崔姝言的目光满是期待:“崔大夫,我能不能住在你府上?” 一旁,赵国公夫人补充道:“崔大夫,我也是没想到,居然连国公府也不安全。您看,能不能让思敏在您这里住上一个多月?” 崔姝言心里明白,让赵思敏住在这里,但凡是赵思敏出了什么问题,她是要负责的。 这时候,赵思敏急忙道:“崔大夫,您放心,若是我运气不好出了什么问题,我绝对不会怪罪到你头上去。” “既然如此,你就住下吧。” 刚好她隔壁的院子还空着,让赵思敏住进去也就是了。 赵思敏住进来之后,崔姝言把府里的人又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 她查过之后,谢行渊让文先生又查了一遍。 如此一来,足以确保府中没有奸细混进来。 得知赵思敏住进来,谢行渊有些担心:“不该让她住进来的。你自己怀着身孕,还得分出心思去照顾她,我担心你会累着。” 崔姝言笑了笑:“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了,前期我们做了那么多,总不能半途而废。” “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其实,摊上这克妻的名声,我并不在意。” “你可以不在意,但是不能被人泼脏水。” “这么说来,你很在意我啊。”说着,谢行渊心满意足地笑了。 看着谢行渊英俊的眉眼,崔姝言不禁在想,怪不得她的泽儿长得那般俊俏,有这样的父亲,能生出丑儿子才怪。 谢行渊一抬眸,正好看到崔姝言在看他,不禁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让文先生专门看过,从而确认,他这一面的侧脸是最好看的。 为了追求好看,第二日过来看崔姝言之前,谢行渊一连试了十几套衣服还是不满意:“这衣服怎么都是这个色调,灰扑扑的,跟扑棱蛾子似的。” 府中没有女主人,谢行渊的衣服,都是文先生负责打理的。 说到这个,文先生分外委屈:“王爷,之前属下给您买了天青色、月白色的衣服,您说看着娘们儿唧唧的,不肯穿。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 谢行渊停下手上的动作,冷眼看过去:“怎么,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文先生急忙低头行礼:“属下不敢。” “本王瞧你敢的很。少废话,今天手头的事都先放一放,去买些衣服回来。” “还请王爷明示具体的要求。” “只要是好看的,都可以。”说完,谢行渊又补了一句,“最好是穿着显年轻的。” 一听这个,文先生就有点较真:“王爷,说衣服穿着显年轻,那都是骗傻子的。人老了就是老了,就算是穿个娃娃肚兜,都不可能显年轻。再说了,您这岁数在这儿摆着呢,还是别折腾了。” 谢行渊顿时黑了脸:“本王什么岁数?” “王爷今年二十有七,过了年都二十八了。崔姑娘今年好像还不到十六吧,这足足差着十二岁呢。若是崔姑娘再小个两三岁,您再成婚早一些,闺女都有这么大了……哎呀,王爷,您怎么能打人呢?” 谢行渊收回自己的脚,袖子往后一甩,冷冷道:“抱歉,年纪大了,要时不时地活动一下腿脚。” 说完,又是一记飞踹,照着文先生的屁股就过去了。 眼看着文先生摔了个狗啃泥,谢行渊冷眼睥睨,心道:敢说我老,吃屎去吧! 发完飙,谢行渊穿上最满意的一件衣服,打算去见崔姝言。 但,路过崔府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66章 谢行渊这奇怪的胜负欲 之所以觉得熟悉,是因为谢行渊并不是第一次在崔府门口看到这个身影。 至少,也有七八次了。 之前,谢行渊没有过多地在意,可今日瞧见这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绣碧竹的锦袍,谢行渊就多看了一眼。 嗯,衣服虽然年轻,但是长相一般。 瞬间,谢行渊的脊背又挺直了几分。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人叫陆言蹊,是洛瑾瑜的好友,如今在户部任职。 就在这时候,谢行渊听到陆言蹊问守门的人:“崔姑娘不在府里吗?” “陆公子见谅,我家大姑奶奶吩咐了,最近我家老爷不在府中,不便见客。”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好,这是我托人从云州带来的蜜瓜,尝起来滋味儿不错,请崔姑娘尝个鲜。瑾瑜兄走之前,曾交代我要时常过来看看。若府中有事,只管去找我。” “既然如此,那就谢过陆公子了。等我家老爷什么时候回来,一定请您过来喝茶。” “那是自然的。告辞。”说完,陆言蹊朝着府内看了好几眼,这才转身离去。 谢行渊一路走进隔壁的宅子,翻墙进了崔姝言的院子,正好瞧见丫鬟捧着几个蜜瓜走了进来。 这阵子,崔姝言极爱吃这些瓜果,一瞧见就十分喜欢,随口问道:“这是今个儿新采买的?” “回大姑奶奶的话,不是。门房的人说是陆言蹊陆公子送过来的。” 崔姝言莞尔一笑:“哥哥临走前,说让他时常关照一下。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他可倒好,倒是时常送东西过来。待哥哥回来,定要设宴答谢他。这蜜瓜瞧着不错,拿下去洗洗,切了送过来吧。” 这时候,谢行渊轻咳一声。 崔姝言先前没看到他,这会儿看到了,不禁面上一喜:“王爷,你今日有口福了。这蜜瓜瞧着很新鲜,待会儿请你也尝一尝。” 谢行渊看了一眼丫鬟手里的蜜瓜,莫名地觉得讨厌。 “怎么了?”崔姝言不解。 谢行渊皱了皱眉:“这蜜瓜怕是有些问题。” “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等我……给你现编。 谢行渊拿过一个蜜瓜,放在手里仔细端详:“按理说,这蜜瓜应该是产自宁州一带。宁州距此上千里之遥,送过来至少也得七八日。可这蜜瓜看着还很新鲜,不像是采摘了七八日的。你怀着身孕,是该小心一些。这样吧,我把这蜜瓜拿回去,找太医好好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再送过来给你,可好?” 崔姝言想了想,觉得有些道理,尤其是赵思敏现在也住在这里,是该小心一点,立刻就答应了。 谢行渊把蜜瓜拿回去之后,文先生已经赶了过来。 “这哪儿来的蜜瓜?”他疑惑道。 不管是王府还是这个宅子里的采买都是他负责的,他并未让人采买蜜瓜。 因为这些瓜果之类的东西,王爷向来是不喜欢吃的。 “本王过来的时候,见路边有卖蜜瓜的,就随手买了几个。喏,拿下去给兄弟们分了吧。” 文先生拿过一个蜜瓜看了看,有些纳闷儿:“您几时学会买这些东西了?不过,瞧着这蜜瓜的成色,应该是产自云州一带。云州一带的蜜瓜可不便宜啊。” “你话真多。”说完,谢行渊又补了一句,“你派人去云州一带,买一车蜜瓜回来,速度要快,但是买的蜜瓜要比这些大,还要比这些甜。总之,要好过这些蜜瓜。” 文先生分外不解:“属下记得您向来不吃这些东西,怎么突然就动了心思要买?” “管家婆。”谢行渊冷哼一声,扭脸看向别处,不乐意了。 文先生福至心灵,朝着隔壁看了一眼,明白了,立刻笑着说:“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买。” “记住,速度要快,瓜要好。”谢行渊又补了一句。 虽然不知道谢行渊是哪里来的这奇怪的胜负欲,文先生还是笑着应了:“王爷放心,定会比这些好。” 晚些时候,谢行渊再次去看崔姝言,带了些紫莹莹的葡萄过来。 崔姝言吃到了葡萄,却还惦记着那蜜瓜:“那些蜜瓜没问题吧?” 听罢,谢行渊一脸遗憾:“说来这件事也是我的错。我原本是想亲自带着蜜瓜去找太医的,谁知道事务缠身,就让文先生去办这件事。谁曾想文先生这人一大把年纪了,做事竟是毛糙得很,这蜜瓜前脚交到他手里,后脚就都给摔碎了。眼下这蜜瓜是吃不成了,不过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去买,保准让你吃到。” “哦,这样啊。倒也不必刻意去买。” 说完,崔姝言心里犯了嘀咕。 据她所知,文先生办事一向是稳妥的,不然,他也做不成谢行渊身边最亲密的幕僚。 这样稳妥的人,竟然不小心把瓜都给摔了,也是挺奇怪的。 不过,马有失蹄,人有失足,就算是再稳妥的人,偶尔也是会犯错误的。 这么想的话,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没吃到蜜瓜,崔姝言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谁知,过了两日,满满一车的蜜瓜就送进了府里。 冯管家接手蜜瓜的时候,手都哆嗦了:“如果我没有认错,这些蜜瓜是云州出产的吧?” 据他所知,这阵子云州的蜜瓜价格一路飙升,这个个头儿的蜜瓜,已经高达五两银子一个。 这整车的蜜瓜,少说也有四十多个,就得二百多两银子。 天爷哎,单单是吃个蜜瓜,就得二百多两银子! 这对于冯·铁公鸡·管家来说,那就是天价了。 崔姝言也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谢行渊竟然真的送了一车蜜瓜过来。 幸好府里有地窖,这蜜瓜也耐放,虽然一时间吃不完,倒也不至于坏掉。 蜜瓜前脚送到,谢行渊后脚就过来了,看到崔姝言吃得一脸满足,谢行渊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花。 就在这时候,门房那边的人过来禀报,说何二少爷在门口不肯走,非要见府里管事的人。 崔姝言握着银叉的手一怔,何二少爷这会儿过来,定是为了赵思敏而来。 可赵思敏住在这里,这个消息是很隐秘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和谢行渊对视了一眼。 只一眼,崔姝言就知道,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第167章 只要她要,他连自个儿的命都能给她! 何二少爷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有人给他透露了赵思敏在这里的消息。 赵国公府那边为了赵思敏的安全,自然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可这事儿偏偏让何二少爷知道了,这就说明,赵思敏在这儿的事,还是泄露了出去。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事情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但,事情的确在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谢行渊当机立断:“我出去一趟。何少云认得我,我的话,他会听的。” 何少云,就是何二少爷的名字。 崔姝言皱了皱眉:“不妥。对方鼓动何二少爷过来,一方面是为了逼出赵思敏,另一方面,则是试探我的深浅。若是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定然无法做到避人耳目。你若是暴露于人前,咱们接下来面对的麻烦会更大。” 因为,一旦幕后之人知道这件事里还有谢行渊的手笔,势必会反扑得更加厉害。 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眼下,最好还是要稳一些。 这会儿还没想出来对策,门房那边又有人过来传话,说何二少爷已经在门口破口大骂。 听他那意思,是怀疑这府里有男眷,怀疑赵思敏另有所爱。 谢行渊愈发不悦:“何少云的脑子是被驴踢了不成?这府里哪里有什么男眷?” 崔姝言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谢行渊的身上:“你没有成亲,想必不大理解。若是你成了亲,媳妇与你大吵一架后没回娘家,反倒是去了一个你没听说过的人的家里,想必,你也会有同样的想法。再加上身边有人鼓动,会这么想也就不奇怪了。” 谢行渊顺着崔姝言的话想了想,怒气瞬间直冲天灵盖。 的确,若换做是他,这会儿压根儿就不会在府门口闹腾,肯定是直接提着剑就杀进来了。 这么一想,他突然能理解何二少爷了。 这时候,崔姝言灵机一动:“我有法子了。” 说完,崔姝言去找赵思敏。 恰巧赵思敏也知道了这事儿,要过来找她。 一见面,赵思敏就特别着急:“崔大夫,对不住,给您添了麻烦。我也没想到我夫君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平时他没这么鲁莽的。这一回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你放心,我这就出去跟他说明白。” “不能去。”崔姝言立刻阻止,“何二少爷这么一闹腾,外面定然有很多人在看热闹。那么多人,若是有人要对你动手,很难防备。” 听完,赵思敏立刻明白过来。 今天这事儿,看着像是冲着崔姝言来的,实则,是冲着她来的。 更准确的说,是冲着她的肚子来的。 门口那么多人,但凡是有谁推她一下,撞她一下,那可就危险了。 “这、这么说来,我夫君身边也有不安分的人?” “没错。” 赵思敏立刻就急了:“那得赶紧告诉他啊。他这个人是直肠子,没那么多心思。要是让他落入别人的圈套就不好了……” “好了,先别担心他。我问你,你们俩之间有没有什么信物。或者是约定也行。就是看到这个信物,何二少爷就能明白你如今的处境,不会接着闹下去。” 感情至深的人,总会有些约定在的。 “有。”赵思敏凑近崔姝言,说了些什么。 听完,崔姝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安安生生地待在府里,这件事由我来解决。” “拜托您了,崔大夫。我夫君这个人性子直,他一着急就容易说错话,若是说错了什么,您可千万担待着些。” “好。”崔姝言爽快地应了,到了府外,果然瞧见何少云脸红脖子粗地站在那里,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崔姝言话不多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向何少云:“你便是何二少爷?” “没错,是我。你们把赵思敏藏在哪里了,赶紧把她交出来!” 说着,何少云已经红了眼眶,眼眸里泪光闪烁。 “你过来,我便告诉你。”崔姝言站在高高的石阶上,神色平静。 何少云急于知道赵思敏的下落,立刻大步走上前来。 崔姝言扬手,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担待?那是不存在的。 这一个耳光,她打得很用力,直打得何少云一个趔趄,险些歪倒在地。 这一个耳光,惊得周围的人都忘了议论,只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崔姝言。 “清醒些了吗?”崔姝言问。 何少云扭脸看向崔姝言,眼底满是怨怒:“你不要觉得我不打女人,就敢如此放肆。说,思敏是不是在你府里?” 崔姝言上前一步,隔着身上的披风,用手里的簪子抵住何少云的肚子,声音冷峻:“别动。” 何少云本能地低头一看,瞧见簪子顶部的心形红宝石,情绪有一瞬间的失控:“她、她竟连这个东西都不要了?” 这个簪子,是他送给赵思敏的。 这上面的红宝石原本是方形的,是他一点一点地打磨成了心形。 宝石不大,打磨起来就很费劲。 为了这丁点儿大的红宝石,他的手指都磨破了,疼得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可他,甘之如饴。 只因为,他要将这红宝石送给他心爱的姑娘,所以,手磨破了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她要,他连自个儿的命都能给她! 那时候她曾说过,这簪子她要戴一辈子,甚至等死了也要带进棺材里去。 可现在,这簪子,她不要了。 “她不要我的簪子了,要同我和离了,是不是?”说着,何少云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俨然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往日里,因着他们何家无后的传言,他也动过与她和离,让她再嫁的心思。 可单单是这么一想,他的心就痛得要死。 跟赵思敏提了一回,他这人脑袋直接就被她揍成了猪脑袋。 赵思敏更是直接放话,说她这辈子没有和离,只有丧夫。 要想让他们分开,除非是谁死了。 否则,绝无可能! 说完,俩人就抱头痛哭。 眼下,往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可她竟然、不要他了,连这簪子都送人了。 看着何少云要死要活的样子,崔姝言简直想给他一簪子。 这男人,也太感情用事了。 看到簪子只想着赵思敏这是不要他了,丝毫也没想到这是赵思敏在向他示警。 这会儿,围观的人已经很多了。 崔姝言当机立断,直接放了狠话:“你若是不想要你的孩子和赵思敏的命,就接着在这里闹吧!” 什么?! 何少云猛然抬头,看向崔姝言。 “你若是相信你和赵思敏之间的感情,接下来,就按照我说的做。不然,赵思敏的命就保不住了。” 何少云怔了怔,用极轻极轻的声音说道:“好。” 见状,崔姝言收回手里的簪子,看了石榴一眼。 石榴会意,径直走上前,一脚踹在何少云的小腹上! 第168章 如果不能说服他,那就打服他! 何少云被踹趴在地上,也不知是疼晕了还是搞不清楚状况,表情呆呆的。 崔姝言只瞥了他一眼,之后就看向周围围观的人,俏脸含怒:“这位何少爷真是信口雌黄。这洛府的主人是我的哥哥,新科状元洛瑾瑜。眼下他在肃州任职,并不在府里。如今这府里只有我一个人在住,并无其他男眷。这位何少爷却跑来大放厥词,真是没道理!” “你说我大放厥词,可有证据?” 崔姝言看了一眼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何少云,质问道:“你说我府里有男眷,可有证据?今日你最好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定要去京兆府告你一状!” “有人看到她进了你这府里就再也没出去。”何少云梗着脖子说道。 崔姝言冷笑:“我说了,凡事要讲证据。谁看到的,你让他出来作证。否则,我就当你是在信口胡说!” 何少云一把把自己的小厮从人群里拉出来:“他、他看到的!” 这可疑的奸细,出现了。 崔姝言看向那小厮:“你何时看到何少夫人进了我府里?” “就在前几天。我出来给少爷买东西,无意间路过这里看到的。”小厮理直气壮道。 崔姝言看了何少云一眼,说道:“哦,原来你是从府上出来买东西的时候经过这里的啊。” 听到这话,何少云眉眼一动,猛地看了那小厮一眼。 见这个呆子终于开始动脑子,崔姝言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何少云还不是特别傻,听懂了她的提醒。 要知道,何府所在的地段是整个京城最好的,周围卖什么的都有,无论是针头线脑还是名贵玉器,都能买得到。 这小厮要出来买东西,在何府附近就能买,完全不需要经过洛府门口。 只可惜,这个小厮只想着证明自己所说的话,忽略了这一点。 接着,崔姝言问那小厮:“你说你看到何少夫人进了我这府里,那么,她具体是什么时辰进来的?” 当日,赵国公夫人带着赵思敏过来的时候,显得很小心谨慎。 当时,应该是没人发现她。 即便是有人知道赵思敏来了她的府上,也只是事后根据赵国公夫人的动向来推测。 事后推测的话,时间上就没有那么准确。 最多,只能确定大致的时间范围,无法精确到几时几刻。 这小厮果然说不上来,只一口咬定说看到了。 见状,崔姝言冷笑一声,随即看向围观的众人:“想必你们也都看到了,他这小厮连具体的时刻都说不清楚,就往我洛府泼脏水,实在是没道理。此事我已经报官了,官府的人马上就来。这件事,我定要讨一个公道。” 没过多久,衙差带着人赶到,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后,就把何少云带走了。 崔姝言转身回府,刚走过影壁墙,就看到赵思敏站在那里。 赵思敏急坏了:“怎么还让官府的人把他带走了?”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确认了。 这俩人但凡是遇上和对方有关的事,脑子都不大好使。 可能,这就是、关心则乱? 念及赵思敏现在还怀着身孕,崔姝言耐心解释道:“外面人多眼杂,我只能尽力提醒他,但是他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我。让官府的人把他带走,我就可以让人在衙门里接触他。这样的话,说话会比较方便。” 这个,自然就需要谢行渊出手。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让赵思敏知道了。 “崔大夫,还是您考虑得周到。不过,你在官府也有人手?” “不多,就那么几个。” 赵思敏惊讶不已。 崔姝言带着她一同回到后院去,嘱咐道:“你先好好休息,我估摸着,等晚上我的人会把何少云带过来。到时候,你来说服他。” “之前不是说不告诉他吗?”赵思敏的手放在小腹上,有点不太明白。 崔姝言叹了一口气:“之前,我是不知道这头驴有多犟。” 同时,也低估了何少云对赵思敏的感情。 看何少云这个样子,时间久了,很容易失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何少云这股子犟劲儿,没那么容易消除。 除非,让他亲眼看到赵思敏。 不然,若是放任他这么闹下去,事情迟早要露馅。 照现在的情况去衡量,反倒是告诉他会比较好。 不然,她也担心会影响何少云和赵思敏之间的感情。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 接着,崔姝言嘱咐赵思敏:“你好好想想,等你见了他,该怎么让他相信你。对了,他不会怀疑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吧?” “他敢!”说着,赵思敏挥了挥拳头,“他要是敢这么怀疑,我揍死他!” “行,那就这么办。如果不能说服他,那就打服他!” “好!”赵思敏一口应下,眼底却是有喜色的。 “你在高兴什么?”崔姝言有点好奇。 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赵思敏有些不好意思:“我有好几日没看到他了。” 往日里,虽然何少云要去军营,二人时常会分开。 但,分开了还会书信联系。 哪里像这几日,人见不着就罢了,书信也见不着。 见状,崔姝言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新奇。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真的可以到这个地步吗? 当真如书中所说的那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晚上的时候,天色刚刚暗下来,赵思敏就找过来了:“崔大夫,他怎么还没来啊?” “这么着急见他啊?” “不、不着急。”嘴里这么说,赵思敏却一个劲儿地伸着脖子往外瞧。 分明是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终于,在她望穿秋水的目光中,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只是,因为天色已经变得暗淡,她看不清楚,双手牢牢地抓住椅子的扶手,愈发倾着身子往外看。 待看清来的人是个丫鬟之后,她立刻失望地坐直身子。 然而,等那丫鬟走得近了一些之后,她却“呀”的一声,随后,人就蹿了出去…… 第169章 姝言,你笑起来真好看 往前窜了没两步,赵思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停下脚步,抚着小腹,慢慢走上前去。 那“丫鬟”却加快步子扑上来,跟个大狗一样,一把抱住赵思敏,嗓音里隐隐带着哭腔:“敏敏。” 这“丫鬟”,竟是何少云。 赵思敏立刻拍了拍他的背,嗔道:“你收敛一点。” 说着话,赵思敏推开何少云,却极其熟稔地拉起他的手,唇角高高扬起,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掩不住。 她看向崔姝言,介绍道:“崔大夫,这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夫君。” “是是是,是我。”听到赵思敏这样说,何少云笑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夸他呢。 崔姝言也忍不住笑了:“你这会儿怎么不凶了?白天在府门口的时候,你明明很嚣张的。” “误会,都是误会。” “行了,你二人先下去诉衷情吧。隔一个时辰再过来找我。” 这会儿何少云刚刚看到赵思敏,只怕她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好!”何少云一口应下,牵着赵思敏的手就要走。 赵思敏嗔了他一眼,跟崔姝言示意过之后才离开。 二人走后,崔姝言还是有点想笑。 这二人,倒是挺恩爱的。 这时候,谢行渊从外面走了进来,叹道:“这二人的感情倒是挺好的。” “是啊,美好的感情总是让人羡慕的。虽然何少云今天在外面闹了一场,但是,我并不怪他。他也只是太着急了。” 大概是见过了太多的怨偶,见过了太多感情里的算计,所以才觉得这种单纯的感情很美好。 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彼此惦记着,一天不见,就会十分想念。 这样,真的很好。 也真的很难得。 崔姝言一回头,就看到谢行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的脸蓦地一红:“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也可以有这样的感情。” 当然,只能和我有。 后面的话,谢行渊没说。 但,崔姝言懂了。 这下,她的脸更烫了。 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大安分,在踢她。 崔姝言哎呦一声,抓着谢行渊的手,在椅子上坐好,垂眸看向隆起的肚子,她的脸上满是笑意。 她不知道的是,她低头看着肚子,而谢行渊,正低头看着她,眉眼含笑。 “我已经让人开始找京城最好的稳婆。提前就让她们候着,同时,控制她们的家人,以防万一。” 崔姝言点了点头,谢行渊的意思,她懂。 控制她们的家人,是计谋,也是策略。 这时候,崔姝言有点好奇:“你带何少云进来,完全可以做到避人耳目,为何要让他假扮成丫鬟的样子?” “谁让他今日在府门口那么嚣张的?” 明白谢行渊暗戳戳的心思之后,崔姝言没忍住,笑了。 “姝言,你笑起来真好看。你以后,要多笑。” 崔姝言笑着应了:“好。” 自打重生以来,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变好,她当然开心。 他刚走了没多久,何少云和赵思敏就牵着手走了进来。 何少云的眼睛有点发红,进来之后,他朝着崔姝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崔大夫,思敏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这次的事情,多亏有您。日后我该如何做,请您为我指点迷津。” “指点迷津谈不上,只能说一些我的建议。首先,小心你那个小厮,我怀疑他和幕后之人有关。另外,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务必要表现出因为找不到思敏而分外伤心的样子。原本,思敏说你性子直,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是你今天的反应太激烈,这件事不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情就会受到影响。我只有一句话,你装得越像,越伤心,思敏就越安全。” “崔大夫放心,在下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如果是为了别的事情,他或许还会偷懒。 但是这件事情,他是万万不会偷懒的。 因为,如果他在这件事情上偷懒,那么他的妻子,还有他那未出世的孩子就会危险。 所以,为了他的妻儿,他定会竭尽全力。 崔姝言又交代了他一些注意事项,最后,到了要走的时候,何少云深情地看着赵思敏,如立誓一般说道:“思敏,你放心,这次的事情我定会做好,不会让你失望。” “没事的,夫君,你尽心就好。”说着,赵思敏满眼都是心疼。 听完,何少云咧着嘴笑了。 他深深地看了赵思敏一眼:“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吃饭。” 话说完了,眼神却还黏在赵思敏身上,迟迟不愿意挪开。 赵思敏催他:“赶紧走吧。我在这里吃得好喝的好,你只管放心就是。” “是。”何少云应了一声,之后朝着崔姝言郑重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赵思敏始终盯着他看,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还在痴痴地看着。 崔姝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并未打扰她。 好半天,赵思敏才回过神来,朝着崔姝言不好意思地笑了。 “放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赵思敏重重点头:“嗯!” 何少云回府之后,就开始酗酒,整日嚷嚷着找不到赵思敏,他也不要活了。 为这,家里的人没少劝他,就连何夫人都拖着病体去劝他,但是,收效甚微。 何少云明白,他这边的动静越大,赵思敏就越安全。 而且,处于伤心中的人,总会有一些丧失理智的表现,如此一来,周围人对他的戒心就会大大减弱。 也正是因为如此,何少云有了不少发现。 这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崔姝言手里。 忙着何家的事情的同时,崔姝言也没忘了给谢绍航送一份“大礼”! 第170章 我的心上人,是你 崔姝言查到,搬去谢家老宅的人,并没有林馨柔。 如今林馨柔肚子里的怀着的,有可能是谢绍航唯一的孩子。 所以,他一定会保护好林馨柔。 然而,廖彤霞即将嫁进谢府,她是绝对不会允许有庶子降生的。 所以,把林馨柔养在别处,是为了迷惑廖彤霞。 既然是谢绍航想做的事情,崔姝言是一定不会让他如愿的。 这一日,廖彤霞满心欢喜地出来买金饰,正欢天喜地地挑着呢,就听周围买东西的小媳妇说道:“这谢府的少爷,把自己的心上人藏得真严实啊。” “谢府?哪个谢府?” “还能是哪个谢府?自然是刚刚从谢王府搬走的那个谢家大房啊。” “听说谢府的少爷要和廖将军家的千金成亲了。你说的谢少爷的心上人,莫不是就是廖小姐?” 听着这话,廖思敏喜上眉梢。 这世上最高兴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喜欢的人同时也喜欢着自己。 想着谢绍航同她说过的那些悄悄话,廖彤霞唇角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却在这时候,听那小媳妇说道:“哪儿啊?这谢少爷的心上人是林家的那位小姐。我姐姐的大姑子的外甥媳妇在东边那个胡同里住,经常瞧见谢少爷去见他的心上人。” 廖彤霞的丫鬟想要阻止他们的谈话,被廖彤霞瞪了一眼。 那小媳妇继续道:“他那心上人还有了身孕呢。” “呀,这谢少爷马上要迎娶正妻,还敢经常去看怀着身孕的心上人?” “哎,这大户人家的事情,咱们也搞不懂。大概是他这心上人门第不高,不能做他的正妻吧。” 说着说着,这二人就走了。 廖彤霞沉着脸,吩咐自己的丫鬟:“跟上去打听一下,那人住在何处。” 丫鬟立刻跟了出去。 这下,廖彤霞也没了继续挑选的心思,脸色阴沉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多久,那丫鬟就回来了,附在廖彤霞耳边说了什么。 廖彤霞立刻起身,按着丫鬟所说的地方找了过去。 过去一看,好家伙。 这人所住的地方在胡同的尽头,那宅子看着极大,单单从门口的装饰来看,显得很华贵的样子。 “走,咱们进去瞧瞧。” 廖彤霞身边的丫鬟都会些拳脚功夫,走上前去,直接就把门给踹开了。 院子里伺候的人立刻上前制止,见制止不住,就想去后面报信。 廖彤霞厉喝道:“拿下!” 想去报信的人全部被拿下。 廖彤霞沉着脸朝着后面走去。 她倒要看看,谢绍航的心上人是哪个? 她很快到了内院,看到了一个身穿粉衣的女子。 女子身段极好,眉目如画,头上戴着整套的黄金头面,价值不菲。 见廖彤霞带着人闯进来,这女子立刻皱着眉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闯我的宅子?” 廖彤霞正要发火,却在丫鬟的示意下看了一眼这女子的肚子。 她腹部平平,并没有身孕。 廖彤霞皱了皱眉,很快就想到了什么:“搜!把这里搜个清清楚楚!一个房间都不要放过!” 好哇,这障眼法,居然用到她的眼前来了! 这一搜,就在一间厢房里把林馨柔搜了出来。 林馨柔怀的这一胎,原本就不是在自然状态下怀上的,再加上那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她的身子就开始不好。 眼下怀了孩子,肚子倒是大了不少,可她整个人却因此瘦的脱了相。 乍一看,只觉得她那肚子大的吓人。 饶是对她印象深刻的廖彤霞,都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是她。 意识到这宅子是用来安置林馨柔的,廖彤霞恨得牙根儿都痒了。 她既然对谢绍航有意,自然把谢绍航查了个清清楚楚。 她知道,谢绍航对崔姝言无意。 可,对林馨柔却是情根深种。 曾经那么多不合情理的事情,谢绍航都为林馨柔做了。 年少时爱过的人,终归是印象深刻。 她原本,是很介意这件事的。 可是,前阵子谢绍航告诉她,已经将林馨柔送走了。 为此,她还很开心。 即便是年少时深深地爱过的人又怎样,如今,还不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可眼下发生的这一幕,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谢绍航并未将林馨柔送走,反而把她养在这里。 许是怕人找过来,还安排了障眼法。 好一个谢绍航,他为了林馨柔,当真是用心良苦! “你想做什么?”林馨柔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扶着门框支撑身子,面色苍白地问道。 “不做什么,不过是想要你的命罢了。” 林馨柔吓得身子一颤:“你、你别胡来,不然,绍航……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我是他即将过门的正妻,他就算是不放过我又怎样?还能杀了我不成?我倒要看看,杀了你,谢绍航会是个什么反应?” 说完,廖彤霞朝着身后的丫鬟看了一眼,示意她上前去。 丫鬟手里提着一把匕首,奔着林馨柔就去了。 就在这丫鬟即将靠近林馨柔的时候,从一旁的屋顶上蹿下两个人影来,二人挡在林馨柔面前,手里提着剑指向丫鬟,面容冷峻。 看到这一幕,廖彤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绍航为了保护林馨柔,仅仅使了一出障眼法还嫌不够,还暗中安排人保护林馨柔。 好哇,他当真是爱极了林馨柔! 这么一想,廖彤霞就愈发愤恨。 她不是崔姝言,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夫君心里有别人的。 “你们一起上!我要林馨柔的命!” 顿时,廖彤霞的丫鬟们全都围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住手!都住手!” 是谢绍航,他来了。 身后,还带着不少人。 大约是来的太着急,谢绍航的发髻都有些歪了。 但是,他顾不上这个,进来之后就先看了林馨柔一眼。 确认她无事之后,才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谢绍航的反应,廖彤霞尽收眼底,她面带笑意:“哟,这么关心你的心上人啊。” 谢绍航的视线从林馨柔的身上收回,讪讪道:“彤霞,你误会我了。我的心上人,是你。” 廖彤霞咯咯直笑:“谢少爷的情话还真是信手拈来啊。不过,你觉得你的话,我信吗?” “我一片赤诚,彤霞,我……” “少废话!”说着,廖彤霞夺过丫鬟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扔在谢绍航面前,面容阴狠,“杀了林馨柔,我就相信你的话!” 第171章 我若是心里没你,怎么会娶你呢? 谢绍航看着地上泛着寒光的长剑,面露难色:“彤霞,你我大婚在即,不宜见血。” “无妨,我廖家是武将,不怕这些。” “可她,不值得让你手上沾血。” 廖彤霞灿然一笑:“谢少爷,你这是说什么呢?动手的人是你,我的手上自然不会沾血。” 谢绍航仍是站着没动。 廖彤霞不依不饶:“谢少爷,你可想好了。你今天若是不处决了这个贱人,你我的大婚,也就不作数了。我廖彤霞的夫君,心里只能有我一个。” 顷刻间,恐惧爬上林馨柔瘦削的脸。 她见过谢绍航对她满心痴迷的样子,所以,她心里很清楚。 现在,谢绍航心里没有她。 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做出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 谢绍航怕是真的会杀了她。 林馨柔攥紧手指,惶恐地看向周围,想要找一个能跑出去的地方。 可,看了一圈,她愕然地发现,这里不是谢绍航的人就是廖彤霞的人,她根本就跑不掉。 这一刻,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谢绍航的身上。 希望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却在这时候,听谢绍航说道:“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贱妾罢了,你何必跟她置气?” “谢绍航,你真是好笑。我这是在同她置气吗?我这是在跟你置气,你口口声声告诉我已经把林馨柔赶出谢府,却又这般金屋藏娇,将她藏在此处。怕是等你我大婚之后,你就要把她接回去了吧?” “彤霞,我绝无此意。我既然让她出了谢府,此后就不会再接她回去。” 谢绍航是真的没打算让林馨柔再回谢府去。 谢绍航看得出来,廖彤霞跟崔姝言不一样,她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如果林馨柔母子待在谢府,早晚会被她弄死。 所以,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一定不能让林馨柔再回谢府去。 谢绍航这话说完之后,廖彤霞立刻就笑了:“谢绍航,你不愧是个文人,嘴皮子功夫果然一流。你怕我欺负她,所以自此以后就打算将她养在府外了是不是?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想学你父亲养外室了?我还是那句话,杀了林馨柔,否则,你我的大婚也就不作数了!” 廖彤霞心里明白,谢绍航虽然答应娶她,但是,对她却没有多少男女之情。 多半,是贪恋她家里的权势。 她虽然知道这一点,却并不介意。 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她既然看上了谢绍航,就要得到他,至于谢绍航想要图谋什么,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再说了,他们廖家的门第在这里摆着,不是便宜这个就是便宜那个,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便宜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更何况,谢绍航这般好模样,实在是让她心动。 可,若是谢绍航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什么动作,那就不要怪她心狠了。 谢绍航深吸一口气:“彤霞,杀了她很简单。但是,真的没有这个必要。你让我杀了她,无非是觉得我喜欢她。实则不然,我只是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谢绍航,你少拿孩子说事!你若是想要孩子,以后我们会有很多个。但是,在我的嫡子没有降生之前,我绝对不允许先有庶子降生。” “彤霞,我向你保证,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接这个孩子回府。” 林馨柔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腹中所怀的是谢绍航的骨肉,他说不会让孩子回府,就是不认这个孩子。 日后,谢家所有的资源,这个孩子都享受不到。 这、这怎么可以? 但是,现在林馨柔心里很清楚,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儿。 即便她心里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咬紧下唇,心惊胆战地看着谢绍航。 廖彤霞亦是惊讶不已:“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向你立誓。”说完,谢绍航直接竖起右手,掷地有声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谢绍航今日在此立誓,若正妻廖彤霞不同意,我绝不会让林馨柔腹中的孩子回府。若违此誓,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倒是让廖彤霞意外。 听完,廖彤霞的下巴高高扬起,满脸的倨傲之色:“好,我信你了。” 说完,她走到谢绍航身边,软了语气说道:“今日,我并非是非要你杀人,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态度而已。我希望,你心里有我。” “我若是心里没你,怎么会娶你呢?”谢绍航看着廖彤霞,满眼都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林馨柔旁观着这一幕,只觉得分外讽刺。 曾经,谢绍航只会这样看着她。 他说过,这一生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可现在,当着她的面,他对另外一个女人说着这样亲密的情话,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他变了。 真的变了。 再也不是那个宠着她、爱着她的谢绍航了。 她颓然地转过身去,走进了房间。 眼角的余光里,瞧见林馨柔走进房间,廖彤霞酸溜溜道:“瞧,你的心上人生气了。” “不,现在,我的心上人只有你。”说着,谢绍航拉起廖彤霞的手,满目温柔。 廖彤霞看向林馨柔离开的方向,得意不已。 谢绍航径自拉起廖彤霞的手,向外走去。 “彤霞,今日既然遇上了,我请你吃饭,如何?” “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我有婚约在身,在一起吃个饭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谢绍航愈发握紧了廖彤霞的手。 最终,廖彤霞羞赧地点了点头。 进了酒楼的雅间之后,谢绍航紧挨着廖彤霞坐下,低声道:“彤霞,我有些悄悄话想跟你说。” 廖彤霞会意,吩咐自己的丫鬟:“你们出去候着。” 丫鬟有些犹豫:“小姐……” “出去候着。” 丫鬟无奈地走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 廖彤霞转过身来,刚要问谢绍航要同自己说什么,就觉得自己被谢绍航拉了一下,下一刻,她就撞在谢绍航的怀里,一扬脸,就看到了谢绍航英俊的侧脸…… 第172章 凡人如我,怎敢亵渎仙女呢? 一瞬间,廖彤霞的心跳的厉害。 她满目赤红,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这时候,谢绍航却离她越来越近。 廖彤霞惶恐地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甚至能感觉到谢绍航的鼻息落在她的脸上,温热的,痒痒的。 仿佛下一瞬,他的唇就会落在她的脸上。 然而并没有,谢绍航的脸很快挪开,手上却用了力,把她抱得很紧很紧。 “彤霞,对不起,是我面对你的时候,情难自禁。你不知道你对于我而言,有着怎样大的诱惑。” “此话、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说着,谢绍航气息微喘,“我想把你牢牢抱在怀里,亲吻你的脸颊,亲吻你的每一片肌肤,但是,我不敢。因为,我怕唐突了你。在我心里,就犹如仙女一般。凡人如我,怎敢亵渎仙女呢?” “你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我只恨,不能把心剖出来给你看。”说着,谢绍航握住廖彤霞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感受着谢绍航心脏剧烈的跳动,廖彤霞的心也跟着乱了。 她对上谢绍航迷乱而狂热的眼神,脸颊越来越滚烫,气息也越来越乱。 这时候,谢绍航猛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却又飞快地躲开,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歉疚:“彤霞,对不起,我、我忍不住。” 说完,谢绍航握住廖彤霞的手,打在自己的脸上:“彤霞,你打我吧,狠狠地打。” 说着,又是一下。 廖彤霞忙缩回自己的手:“不,不要。” 她爱极了这张脸,怎么愿意去打他呢? “不,你应该打我的。自从你我有了婚约之后,我就盼着能再见上你一面。你不知道,我日日夜夜想的都是你。我只恨遇见你的时间太晚,若是我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若是早些遇到我,你当如何?” “若是早些遇上你,我这一生,便只有你一个女人,绝不会让你因为别的女人而生气。” 说话的时候,谢绍航一直看着廖彤霞的眼睛,无限深情。 最终,廖彤霞从这里离开的时候,脸颊滚烫不说,就连腿都是软的,就连上马车都需要丫鬟扶着。 上了马车,丫鬟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与谢少爷私底下接触,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你个死丫头,胡说些什么?他不过是同我说了一些话而已。再说了,我与他有婚约在身,就算是私底下接触又怎么了?还有,回府之后,你不准同母亲乱说。否则,我剪了你的舌头!” 丫鬟吓坏了,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另一边,谢绍航走了之后,谢绍航依旧坐在雅间里,没出去。 若是廖彤霞这时候回来,定会发现谢绍航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生平,最恨被人威胁。 尤其是,被女人威胁。 他还以为廖彤霞有多难对付,谁知,才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情话而已,她就受不住了,一副恨不得要把自己交托出来的模样。 他若是有那个本事,廖彤霞今日就会乖乖被他办了,在大婚之前就能生米煮成熟饭。 想来也是够险的,今日若是他不对廖彤霞温柔相待,只怕今个儿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要是婚事出了问题,那可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儿,谢绍航叫过自己的亲随长安,吩咐道:“去查查廖彤霞是怎么找过来的。” 把林馨柔安置在这里,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这里足够隐蔽,很难被人发现。 再加上他过来的次数不多,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很小心,这样说来,没理由被人发现。 可这事儿偏偏让廖彤霞知道了,这就显得很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人要对付他,或者说,要对付他们家。 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心里想着这些事,谢绍航默然地回了谢家老宅,打算把这事儿同母亲也说一下。 不曾想,他刚靠近母亲的院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母亲发火的声音:“这个贱人还真是手段了得!居然找了个戏班子唱戏,借此来影射我!果然是下三滥,使的也是下三滥的手段!” 谢绍航快步走进去,看着地上一地的碎瓷片,皱着眉问道:“母亲,出什么事了?” 看到谢绍航,谢大夫人犹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控诉道:“还不是你二叔那个小妾?咱们搬回来的时候,她占着院子不肯搬,我找人教训她,谁知道她怀了贱种,就这么没了。事后还让我去给她道歉,我自然是没有去的。原想着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她居然找了个戏班子,将这事儿给唱了出来。现在,外面不少人都传我心狠手辣,不能容人,真是岂有此理!” “不知者无罪,这件事原本就不是您的错。她怎能如此?这件事,您没跟二叔说吗?” “跟他说有什么用?你二叔只会包庇那个贱人!更可气的是这件事她做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完全和她没关系。但是除了她,没人有理由做这件事!” 谢绍航的眉皱得更深了:“母亲,您有没有一种感觉,有人在算计咱们?” 瞬间,谢大夫人心中警铃大作:“你为何会这么以为?” “我也没有证据,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您看,咱们家最近是愈发走下坡路了。可以说是事事都不顺,除了被人算计,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被人算计?”谢大夫人重复着这四个字,心头豁然开朗,“我也有这种感觉。你想啊,原先咱们住在谢王府,甭管京城里有什么宴会,帖子都会送到咱们府上来。可现在,搬回老宅这么久,我听说外面举办了不少的宴会,可我一个帖子都没收着。说到底,这京城啊,就是一个拜高踩低的地方。” “母亲,您只看到这些吗?”说着,谢绍航有些失望。 在他眼里,母亲一直都是一个睿智的人。 所以,但凡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愿意同母亲商量。 可现如今,她所在意的,居然是那些没什么实际用处的宴会,而忽略了最本质的东西。 “不然呢?”谢大夫人反问。 “母亲,您想想看,先是我科举失利,我的身子出问题,之后咱们被赶出王府,搬回这谢家老宅。即便是搬了回来,也是烦心事不断,府里的事就不提了。今日,廖彤霞竟是发现了林馨柔住的地方,好一顿闹腾。” 谢大夫人慌了:“哎呀,竟有此事。那你有没有安抚好廖彤霞?” “母亲放心,她已经被我哄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谢大夫人连连拍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现如今,最让她得意的就是儿女的婚事了。 若是这两桩婚事出了问题,那才是要她的命! 见母亲这般反应,谢绍航加重了语气:“母亲,您有没有听清楚我话里的重点?”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你还真以为我是傻子不成?你无非是觉得有人在对付咱们,可现如今,咱们在明,那人在暗,咱们并不知道是谁在对付咱们。既然如此,见招拆招也就是了。这样一步步查下去,算计咱们的人就会浮出水面。” 谢绍航赞许地点点头。 这才是他的母亲。 “对,见招拆招。”谢绍航重复着这句话,说道,“母亲,您放心,我这就出去查探一番,看看这次的事情,是谁在推波助澜。” 谢绍航出去一调查,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得更糟糕。 第173章 儿坏坏一个,娘坏坏一窝 谢绍航刚出府门口没多远,就听到有人在议论此事。 “停车。” 马车停下之后,谢绍航把车帘掀开一条缝,朝着外面看去,发现议论此事的,是坐在胡同口的一帮老女人。 “真是的,穷苦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人家好好怀着孩子呢,直接就把人打得孩子都没了。” “谁说不是呢?唉,富贵人家,这种腌臜的事情多了去了。” …… 谢绍航继续往前走,发现大街上也有人在议论这件事。 之后,他特意去了一趟茶馆。 平日里,茶馆里汇聚了三教九流的人,向来是最热闹的。 果然,谢绍航一进去,就听到有人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话说这主母原是大房的主母,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事管到人家二房头上去了。不顾人家这小妾还怀着身孕,活生生把人家肚子里的孩子给打掉了。” “啧啧,这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啊,居然下这样的毒手!” “就是啊,听说人家二房的老爷为了这事儿捶胸顿足,却也不敢发作,只敢在暗地里骂他这嫂子几句!” “要说这二房的老爷也是个怂包,孩子都被他这狗屁大嫂打掉了,他愣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小厮长安听着不忿,低声道:“少爷,要不要小的去教训他们?” “不用,不可打草惊蛇。且听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 那伙人正是说的热火朝天的时候,说着说着,话题就转了个弯儿。 “这大房的主母如此不做人,也不知她的儿女如何看她。” “呵呵,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有道是儿坏坏一个,娘坏坏一窝。她这当娘的都坏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这一双儿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哟,你这是有内幕消息啊。来,我请你喝杯茶,你说来听听。” “我可听说她这女儿犯了花痴病,瞧上了京城里的一个小侯爷。人家嫌她门第不高,不肯娶她,她硬是在人多的时候往小侯爷身上凑。这一凑,硬是把这婚事给凑成了。听说过不了多久,就要大婚了。” “呸!这是真不要脸啊!年纪轻轻不学好,做下这样的事情,可真是把她娘的厚脸皮学了个十成十!” “还不止呢。她那儿子更不是东西,前脚休了发妻,后脚就和朝中二品大员的女儿有了婚约。就这还要参加科举呢,这样的人家,这样的名声,还考个屁啊!” 这话,长安听不下去了:“少爷……”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注意说话最多的那个人,等会儿他从这里离开之后,找人跟上去。看看这人最终到了哪里去。” 如此顺藤摸瓜,大概就知道是谁暗中做的手脚。 他倒要看看,在背地里嚼舌根的,是哪个杂碎! 之后,在谢绍航的安排下,另有几个小厮到了别处去。 最终的消息汇总到谢绍航这里,谢绍航直接摔了手里的杯子。 此时他已经身在雅间,若不然,定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原来,不止是这个茶楼,现如今京城里大大小小的茶楼、酒肆、甚至是毫不起眼的铺子,都在议论这件事。 而且,不单单是议论母亲,更是将矛头转向了他和妹妹。 现如今他二人即将大婚,名声是断断不能有所损伤的。 所以,这股子流言,必须尽快解决。 想到这些,谢绍航起身离开茶楼,往谢府老宅而去。 然而,谢绍航刚走下马车,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看上面的标志,是安平侯府的。 不好,是安平侯府来人了! 的确,这会儿,安平侯夫人已经见到了谢大夫人。 这一次,安平侯夫人没了原先的好脸色,沉着脸,俨然是一副质问的语气:“谢大夫人,平白无故的,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传言?莫不是真有这回事?” “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绝对没有这样的事。这也不知道是哪个烂了心肝的,背地里竟然这样编排我,真是岂有此理!”说完,谢大夫人重重地拍了拍桌案,震得上面的杯盏都跟着颤了几颤,发出几声脆响。 这时,安平侯夫人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既然没有这样的事情,那就赶紧派人去成亲啊。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孩子们就要成亲了,若是继续任由这传言发酵下去,势必会对孩子们的婚事产生影响。” 谢大夫人脸不红心不跳:“侯夫人这是何意,这婚事是经由贵人的手,早就定下的,难不成现在还会出什么变故不成?” 这该死的安平侯夫人,该不会是想悔婚吧? “哪能呢?只是,这传言终究是难听了些,若是大婚之日,这样难听的话传到春雅的耳朵里,终究是不好。到底是成亲这样的大事,但凡是有任何瑕疵都不好,您说呢?” 谢大夫人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侯夫人只管放心就是,这件事原本就是胡编乱造,不过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暗中耍的手段罢了,终究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只要稍稍出手,就能解决这件事。” “谢大夫人既然有这样的自信,我也就不多说了。我也是担心,毕竟是孩子们的大婚,凡事都讲究一个彩头,不可出现半点儿纰漏。” “我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我就不耽误你了。告辞。” “侯夫人,慢走。” 谢大夫人这边刚送走安平侯夫人,谢绍航就过来了。 面对自己的儿子,谢大夫人的脸上没了伪装的平静,愤怒道:“真是岂有此理!这次的事情,到底是谁在暗中推波助澜!” “母亲不必忧心,儿子已经派人去查,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航儿,我就知道,你是最聪慧的。无论什么事情交给你去做,你都能做好。”说着,谢大夫人满目赞许。 她这儿子打小就聪明,她对他寄予厚望,虽说在林馨柔的事情上,他让她失望了很多次。 可现在,林馨柔不再是他心底里最重要的事情,他不再犯浑,那个意气风发,聪明睿智的儿子又回来了。 谢绍航点点头:“母亲谬赞了。儿子派去的人都很机灵,一定能查到最有用的消息。” 恰在此时,长安从外面走进来,一脸惊慌:“少爷,不好了!咱们派出去了几波人,都跟丢了!” 第174章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这会儿,谢绍航脸上志得意满的表情尚未褪去,就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这怎么可能?” 这一回他派出去的人,都是他身边最机灵的。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纰漏才是。 可既然出现了这样的纰漏,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现在是被人盯着的。 瞬间,谢绍航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 谢大夫人不是个蠢的,立刻道:“绍航,真是让你说对了!有人盯上咱们了,这是要毁了咱们啊!” “母亲放心,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航儿,你这是有了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按理说府里发生的事情,是传不到外面去的。所以,事情的症结,还是出在那位九姨娘身上。只要解决了她,余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怎么个解决法?” 眼下这传言正是满天飞的时候,杀了九姨娘,自然是不成的。 谢大夫人知道的道理,谢绍航何尝不知? “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说服九姨娘出面澄清此事。在外人眼里,她是苦主,只要她否认这件事,余下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听谢绍航说完,谢大夫人面露难色:“航儿,你是不知道,这九姨娘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简直说不进去半分道理!她怕是不肯听我的!” “母亲,只要您提出的条件足够诱人,这位九姨娘自然不会拒绝。” 谢大夫人眼前一亮,明白了。 隔日,谢大夫人和谢二夫人一道,出现在了九姨娘的院门外。 看到九姨娘依旧住在谢春黛的院子里,谢大夫人没好气地看了谢二夫人一眼:“你也真是的,怎么还纵容她住在这里?” “大嫂,您是不知道,二爷对这个贱人上心得很,说这贱人要坐小月子,不能挪动。这不,春黛都住到我的院子里去了。” “你也是的。春黛再怎么也是你的嫡长女,哪有嫡长女没个院子,跟着母亲住的?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谢二夫人赔着小心:“大嫂说的是。等二爷回来,我再跟他提提这事儿。” 眼见着进了院子,谢大夫人才止住这个话题,没有再多说。 进了正屋之后,二人正好瞧见那九姨娘坐在主座上。 九姨娘看到二人过来,面目阴沉沉的,声音更是冷漠:“你们过来做什么?” 谢二夫人好生劝道:“九妹妹,我知道你没了孩子心情不好,可大夫人并非是有意的。这事儿,你还是担待着些。” 九姨娘冷哼一声:“若是她怀上孩子,被我打掉了,你问她能不能担待?”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简直想一耳光甩到九姨娘脸上去,然而想到今个儿过来的目的,她生生忍下这股子怒气,尽量以最和善的语气说道:“这件事怪我事先不知情,不知道你肚子里怀着孩子,才让人贸然动了手。这样吧,我赠你黄金五十两,你消消气,可好?” 这回,谢大夫人将姿态放的很低。 她说完之后,就有丫鬟双手捧着一个放金子的托盘上前。 上面的红布掀开之后,露出底下黄澄澄的金子。 看到托盘上满满当当的金子,谢二夫人的眼睛都直了。 偏偏那九姨娘看了一眼之后,却是冷笑道:“大夫人这是想拿钱消灾?” “想到那未出世的孩子,我寝食难安。送你些银钱只是小事,我还会做主,将你提升为贵妾。往后你有了这名分,日子会好过许多。来日你再有孩子,也可以自己养着……” “放你娘的狗屁!”说着,九姨娘一扬手,掀翻了那盘金子,她冷眼看着谢大夫人,“在你眼里,一个孩子的命,拿这些东西就能抵了?” “这件事,我并非有意为之。现在也只是想尽力弥补,希望你不要生气。” “不要生气?谢大夫人,若换做是你,你能做到不生气吗?那是一个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他本来可以降生到这个世上的,可偏偏就是因为你,他没了!” 谢大夫人暗暗咬牙,却尽量克制着:“你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 “对,你说的没错。往后,我还会有很多孩子。但,注定不是这一个。拿走你的臭钱,这件事,我、绝不原谅!” 谢二夫人先是急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你们现在这般与我好好说话,不就是因为想让我去平息外面的传言吗?哼,你们休想!”说着,九姨娘站起身来,竟是扬手甩了谢大夫人一个耳光,怒斥道,“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不得好死!” 啪! 谢大夫人硬是给打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扬手就将这个耳光还了回去,斥道:“你个贱人,竟敢打我,活腻歪了不成!” 说完,谢大夫人厉声吩咐道:“来人,给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贱人!” 瞬间,荣嬷嬷带着人,把九姨娘压在地上。 尽管九姨娘奋力反抗,可面对好几个力气大的婆子,也终究是无济于事。 她身体受限,嘴上却没闲着:“你们这一对蛇蝎妇人,你们不得好死!” 谢大夫人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按在地上的九姨娘,犹如看着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轻蔑道:“你若乖乖听话,我今日可以饶你一命!” 九姨娘奋力抬头,朝着谢大夫人扬起一抹轻蔑的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贱人,还敢用激将法!给我好好教训教训她!”说完,谢大夫人朝着荣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别把人打死了。 荣嬷嬷跟着谢大夫人多年,自然懂得这个眼神的含义,立刻点了点头。 荣嬷嬷力气大,所以这一回,她并未亲自上手,让另外一位嬷嬷打的。 那嬷嬷照着九姨娘的脸左右开弓,啪啪啪就是好几下。 顷刻间,九姨娘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就不能看了。 “停!”谢大夫人让人停手,瞥了九姨娘一眼,“我问你,你可知错?” 呸! 九姨娘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谢大夫人新做的缎面珍珠绣鞋上。 见状,谢大夫人愈发恼怒:“看来打得还不够狠,继续给我打!” 谢二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怯懦道:“大嫂,千万别把人打死了啊。” 谢大夫人深深地看了谢二夫人一眼:“弟妹,你这副柔弱的样子,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谢二夫人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脸上一片迷茫:“大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这人啊,最好别把自己当聪明人,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然,终究是会吃亏的。” 说完,谢大夫人就不再看谢二夫人。 说起来,谢二夫人这些手段,她是真不屑。 上一次,借着她的手处置了九姨娘,就以为她能一直上当不成? 看来,她这位弟妹,也不是个善茬儿啊。 这倒是有意思了,原先看着绵绵软软,面团一样的人,竟然也开始动心思了。 方才,她这话,分明是在故意激她,想让她弄死九姨娘。 哼,真以为她和她一样蠢么? 这个时候,九姨娘是万万不能死的。 谢大夫人正这么想着,却听荣嬷嬷惊呼道:“大夫人,九、九姨娘好像没气了……” 第175章 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不敢的 “什么!”谢大夫人猛然转过脸去,看向被按在地上的九姨娘。 这会儿,九姨娘浑身瘫软,身子紧紧地贴在地上,没有任何起伏。 哪怕是荣嬷嬷把九姨娘的身体翻过来,趴在她的心口仔细去听,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下一瞬,她看向谢大夫人,满脸惊恐。 九姨娘,死了。 虽然是拳打脚踢,但是才没几下,人就死了。 谢大夫人捏着帕子的手蓦地一紧,心也跟着沉了沉,她疾走几步到了九姨娘跟前,蹲下身去死死地戳在九姨娘的心口上。 果然,没有任何起伏。 谢大夫人猛然起身,看向站在原地,满目惊愕的谢二夫人,语气冷得吓人:“是不是你?” “什么?大嫂,您在说什么啊?” 说话间,谢大夫人已经到了谢二夫人面前,一把攥住她的衣领,把她拉到自己跟前来:“你竟敢在我眼前做这种小动作!” 谢二夫人满目惊愕:“大嫂,您、您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您说的话呢?” “哼,不过是打了几下而已,她不该如此脆弱。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 “大嫂,你怎可如此疑心我啊?人命关天的事情,我不敢的。”说着,谢二夫人满脸惊恐,一副怕到了极致的模样。 谢大夫人猛地松开她,冷声道:“这件事最好和你没关系。如果有,你给我等着!” 谢二夫人没站稳,往后退了好几步,听谢大夫人如此说,不禁打了个寒颤:“现、现在怎么办啊?出人命了。” 说着,谢二夫人哭出了声。 “别哭了!吵死了!”谢大夫人冷眼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九姨娘,吩咐荣嬷嬷等人,“把人抬到床上去。” 说完,她看向哭哭啼啼的谢二夫人:“记着,今日你我都没有来过这里。你的下人你约束,我的下人我约束,不可透露半点消息出去!” “是是是,大嫂,我定会按着您说的去做。” 谢二夫人连声应着,俨然是一副找到了主心骨的感觉。 谢大夫人主意打定,只要对府中的下人严加管教,不许他们透露出去,那么,今日她二人出现在这里的事情就可以遮掩住。 如此一来,九姨娘就算是死了,也赖不到她的头上去。 谢大夫人有了这样的主意,就开始抹平今日她来过这里的痕迹。 眼看着收拾得差不多了,谢大夫人和谢二夫人对视一眼,正要出去,却听到外面传来谢敬欢喜的声音:“九儿,这救命的药,我找来了!” 不好,谢敬回来了! 二人慌忙找地方,想要躲起来。 但是,他们的人太多了,丫鬟婆子加起来足有十几个。 这么多的人,在这不大的主屋里,根本没处去躲。 更何况,谢敬从外面来得很快,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已经进来了。 进来之后,看到站在主屋内的谢大夫人和谢二夫人,谢敬一愣,神情很是戒备:“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 谢二夫人眼神躲闪,看向别处。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谢大夫人心里暗骂一声,神色如常:“你大哥有要紧的事找你,让你赶紧去他书房一趟。” 往日里,谢敬对谢良,还算尊敬。 然而,这会儿听完谢大夫人的话,谢敬却是皱了皱眉:“我大哥平日里找我,都是让他的小厮过来传话,怎会劳烦大嫂亲自过来?”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提高了声调说道:“都说了是要紧事,若是让下人来传话,说漏嘴了怎么办?你也是的,还怀疑我不成?” “哦。”谢敬应了一声,举了举手里的药,“我把药送进去就过去。” 说着,谢敬就要往里屋进。 九姨娘的尸体,就在里屋放着。 谢大夫人伸手拦住他,接过他手里的药:“你大哥很着急,你先到他那里去。这药我让人送进去也就是了。” 谢敬深深地看了谢大夫人一眼:“大嫂今日为何如此热情?” 往日里,谢大夫人眼高于顶,几乎不拿正眼看人。 谢大夫人微微一笑:“都是一家人,如今在一个宅子里住着,彼此热络了一些,二弟就不适应了?二弟说这些,真是见外!” 谢敬垂眸,手里的药却没松手:“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说完,他朝着里屋喊了一声:“九儿,让人出来拿药。这药足足花了我一千两银子,大夫说了,你这病吃了他这药,保准就能好!”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瞧你,这是连我也信不过了?” 这一回,谢敬并未答话,只皱了皱眉:“怎么回事?为何无人答话?莫不是伺候的人又在偷奸耍滑?” 眼看着谢敬就要起疑,谢大夫人加重了语调说道:“二弟,你怎么回事?都跟你说了你大哥有要紧事找你,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谢敬看了看谢大夫人,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谢二夫人,以及谢大夫人身后的一帮丫鬟婆子,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大步朝着里屋走去。 谢大夫人慌忙去拦,却没拦住,急忙跟了进去。 她进去的时候,谢敬已经到了九姨娘的床边。 看着面容已经微微发白的九姨娘,谢敬顿时就慌了神,牢牢拿着的药从手中滑落,惊慌道:“九儿,你、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去碰九姨娘的脸,却在碰到的瞬间猛地缩回了手。 “九儿,你怎么就走了啊?我说了,我去找药,这药定能让你快些好起来的!你怎么还没等我回来就走了啊?” 看到谢敬这般反应,谢大夫人暗道不妙。 毫不夸张地说,当年谢敬他爹死的时候,都没见谢敬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 看来,这个九姨娘的确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可是,谢敬好像并未发现什么,只趴在床前,悲声哀嚎着。 见状,谢大夫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轻轻地转过身去,打算趁机离开。 只要她不在场,今日这事儿,就赖不到她的头上去。 却在这时候,听到谢敬嘀咕道:“你这手腕上,何时青紫了一大片?” 第176章 是你、是你杀了她! 谢大夫人心中暗道不妙,立刻加快步子朝着外面走去。 却听谢敬在她身后说道:“大嫂,这事儿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谢大夫人回身,极力维持着往日镇定的模样:“二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敬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我今日出门的时候,九儿还好好的。怎么我这一回来,人就不行了?再者,大嫂今日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反常,还请大嫂给出一个解释!” “解释?我能给你什么解释?听下人说你最近一直都在这里,故而你大哥让我找你,我直接就到了这里来。怎么,如今这些还成了你怀疑我的理由?” “那九儿手腕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她又不是我房里的人,她身上有伤,我怎么会知道?” 谢敬没答话,只掀开九姨娘的衣服,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就红了眼眶。 因为,九姨娘的小腹上、腰上、背上多了许多青紫的痕迹。 这青紫的痕迹衬着她白皙的肌肤,显得愈发醒目,也愈发骇人。 再回过身来的时候,谢敬双眼发红,冷冷地看着谢大夫人:“是你,是你杀了她!” “你胡说!我没有!你也说了,她如今病着,病着的人死了,怀疑到我的头上来,没有这个道理!” “她虽病着,却也是好好养着的。先前你让人毒打她,那满身的青紫才刚刚消退,如今又出现,可见你今日又让人打了她。你可知道,她病的厉害,先前被你打掉了孩子,更是雪上加霜。现如今,你打死了她的孩子还不算,竟连她也打死了!”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谢敬面露悲楚:“好,你说你没有,那你立誓,立誓说你今日从未让人打过她!” “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就算是立誓,我也没什么不敢的!”说着,谢大夫人直接竖起右手,朗声道,“黄天在上,我今日在此立誓,我今日绝对没有动九姨娘一根手指头,否则,就让我……” 她的话说到这里,却被谢敬打断:“不要用你自己立誓,用你的儿女立誓!若你今日有半句虚言,就叫你的女儿从云端跌落,世世代代为娼为妓,永生永世被人践踏!叫你的儿子从此仕途无望,叫你谢家大房一脉,从此绝后!” 听罢,谢大夫人眉心一跳:“即便是立誓,你怎可用如此狠毒的言辞?那也是你的亲侄女、亲侄子!” “若是大嫂没有做过这些事,又何必担心誓言会应验?”说着,谢敬冷冷地看着谢大夫人,面容悲绝。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如此狠毒的言辞,我是说不出来的。总之,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法子!” 说完,谢大夫人就要走。 谢敬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别走!” 谢大夫人尽力挣脱,怒喝道:“谢敬,你要做什么?我是你嫂子!” 谢敬红着眼睛说道:“你不是说我大哥让你来找我吗?走,你我亲自到我大哥跟前去,我倒要问问,他今日有没有让你来找过我!” 说完,谢敬再顾不得什么,拽着谢大夫人的手腕就往外走。 几个婆子去拉谢敬都没拉住。 就这样,谢敬拉着谢大夫人,一路到了谢良的书房,却发现谢良不在书房。 谢敬冷声质问:“你不是说我大哥在书房等我吗?” “许是、许是有事耽搁了。二弟,你把手松开,你弄疼我了。” 说着,谢大夫人尽力挣脱。 然而,谢敬根本不听她说这些,径直拉着她,就往谢良所住的院子而去。 身为谢家这一脉的长子,谢良所住的院子自然是最好的。 不仅是位置最好,里面的景致也是最好的。 现如今,沈星暖带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和谢良一起住在这偌大的院子里。 一进来,谢大夫人挣脱的力气就更大了。 她才不要在沈星暖面前丢脸。 但是,她的力气和谢敬这个大男人比起来,还是太弱了。 就这样,谢敬拉着她,一路找到了主屋去。 这会儿,谢良正抱着小女儿,手里拿着一个小拨浪鼓,哐当哐当地晃着,正在逗小女儿笑。 沈星暖坐在一旁,正满脸笑意地看着这一幕。 听到外面的动静,二人同时看了过来。 谢良的脸顿时就冷了下去:“谢敬,你这是做什么?怎可这般拉扯你大嫂?” 谢敬并未回答他的话,只问道:“大哥,你今日有没有让大嫂去找过我?” 一瞬间,谢大夫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知道,谢良是不会护着她的。 今日这事儿,只怕是要败露了。 而且,还是在沈星暖面前败露,这更让她无地自容。 这一刻,她低着头,虽然没有看沈星暖,却能感觉到沈星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满满的得意。 然而,就在她惊慌万分的时候,却听谢良说道:“是有这件事。我让你大嫂过去有一会儿了,你怎么现在才过来?还拽着你大嫂的手腕,这是何道理?” 谢敬松开谢大夫人的手腕,眼睛却盯着谢良看:“大哥,你没有说谎吗?” 谢良神色如常,甚至还笑了一下:“谢敬,我犯得着在这件事上骗你吗?这又不是多大的事情。” 听闻此言,谢敬的神色松懈下去,朝着谢大夫人行了一礼:“得罪了。” 说完,也不管谢大夫人说什么,径直转过身去,走了。 谢敬走了,谢大夫人转过身去,也想走。 但,谢良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说,你又做了什么阴鸷的事情?” 谢良的声音里,满是质问。 谢大夫人回身,神情淡漠:“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倒是你,如今春雅和航儿都即将大婚,你不帮着操持,反而躲在这里哄孩子,真有意思!” “你少岔开话题,我且问你,今日你做了什么事,居然把老二气成这个样子?” “我跟你说不着!”说完,谢大夫人转身离去。 谢良帮她圆了谎,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伺候九姨娘的人已经被她敲打过,不敢胡说。 底下的下人也都警告过,也不会出问题。 所以,哪怕是九姨娘死了,这事儿也算不到她的头上来。 谢大夫人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仔细琢磨着这件事还有没有什么漏洞,琢磨来琢磨去,发现没什么漏洞,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她做事一向稳妥,又把谢二夫人叫过来敲打了一番,让她管好她手底下的人,这才算是彻底放心。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这心,放的太早了。 第177章 还能让她给九姨娘抵命不成? 就在谢大夫人以为打死九姨娘的事情彻底过去,而且还和她扯不上关系的时候,外面却兴起一股传言,说九姨娘死了,是被她打死的。 听到这个传言,谢大夫人气得摔碎了好几个杯子:“胡说!分明是那个病秧子病入膏肓,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和她有关系,关系也不大。 那九姨娘病的厉害,本来就活不成了! 她让人一通打,顶多是让九姨娘提前几日见了阎王而已。 左右,九姨娘都躲不过一个死! 摔过杯子之后,谢大夫人立刻让人把谢绍航叫了过来。 这外面的传言,谢绍航也留意到了,立刻安抚了谢大夫人几句,去想法子解决这件事。 他采用的法子很简单,就是也让人散布传言,说九姨娘是自己病死的,和谢大夫人无关。 可一连几天过去,对谢大夫人不利的传言越来越多,甚至,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把谢大夫人让人打九姨娘的过程说得明明白白,就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就连谢大夫人听了,都惊得心头一跳。 太逼真了! 当真像亲眼所见一般! 谢大夫人立刻让人把谢二夫人叫了过来,指责她没有约束好她手底下的下人,居然出了这样的纰漏。 谢二夫人一脸委屈:“大嫂,这阵子我手底下的人我都严密监视着呢,这次的传言,绝对和他们没有关系!” “胡说!如果不是你手底下的人传出去的,还能是我的人说出去的不成?” “自、自然不是。” 谢大夫人御下极严,她手底下的人,向来是最听话的。 “不是你的人说的,也不是我的人说的,难道是见鬼了不成?查,我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若证实这件事是你的人传出去的,我饶不了你!” 谢大夫人还是有些手段的,不过两日,就把这件事查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当日有个小乞丐从狗洞里爬进来探望九姨娘,他们过去的时候,那小乞丐拿了九姨娘给的点心正要走,听到动静就躲了起来,把什么都看在眼里。 事后,趁着混乱,又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听荣嬷嬷说完,谢大夫人气坏了:“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这小乞丐是哪里来的?如今府里竟是这般松懈,连一个小乞丐都能轻易混进来?” 荣嬷嬷赔着小心说道:“大夫人,老奴最近查到了一些事,许是和这个有些关系。” “说!” “老奴去这九姨娘原先所在的青楼查了。原来啊,这九姨娘花名叫如柳。她这名字听着虽然柔弱,却是个性子刚硬的。她是打小就被卖到青楼里去的,生了一副好模样,青楼的老鸨原先是想着让她当头牌的,奈何这九姨娘是个执拗的性子,拼死也不肯接客。为了这事儿,老鸨暗地里没少磋磨她,可她竟是不屈服。听说,有一次她被欺负得狠了,还拿着剪刀往自己脸上戳,吓得那老鸨再不敢磋磨她。后来又怕砸手里,就卖给了二爷。” 听罢,谢大夫人撇撇嘴:“性子刚硬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死了。” “还不止呢。老奴查到这九姨娘人缘极好。她手头宽裕,没少接济流落在青楼附近的乞丐,久而久之,倒是有了一些好名声。那进来找她的小乞丐,以前也受过她的恩惠。” “哼,区区一个妓子,倒是还懂这些沽名钓誉,收买人心的手段!” “老奴觉得,如今这传言传得这么厉害,和这帮乞丐脱不了干系。” 谢大夫人沉思一番:“不过是一些连饭都没得吃的乞丐罢了,随便赏他们一些银子也就是了。不难解决。” 她真正发愁的,是谢敬那边。 先前这件事已经遮掩了过去,谢敬也没有再说什么。 可如今这传言传得这么厉害,难免传到谢敬的耳朵里去。 他对那九姨娘那般看重,还不知他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是个什么反应。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不禁有些担忧:“谢敬还没将那个贱人下葬?” “没有。二爷高价买了冰棺,把人搁在里头了。” “真是晦气!也不怕臭在里面!” 这话虽然说得硬气,但是,谢大夫人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要知道,这冰棺可不便宜,如今九姨娘死了,谢敬都肯花这样的大价钱,可见他心里头有多在乎这个九姨娘。 若是让他知道了真相,只怕还有的闹呢。 顾虑到这些,谢大夫人吩咐底下的人,守好她这院子,可千万不能让人混进来。 就这她还不放心,花了大价钱买了两个身手高强的女护卫,时时刻刻保护她。 一连忐忑了七八日,谢敬那边却没什么动静。 谢大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想想也是,谢敬就算是再看重九姨娘,也还是分得清楚形势的。 就算是她打死了九姨娘,还能让她给九姨娘抵命不成? 即便是在府里闹腾,能闹腾出什么花样来?到头来,折损的还不是彼此之间的情分? 要知道,如今她女儿马上就要嫁入安平侯府当世子夫人,她儿子马上要迎娶朝中二品大员的女儿,再反观谢敬,也就是会画些字画卖钱而已,完全上不得台面。 日后,他那些女儿的婚事、儿子的前途,都还得仰仗着她呢。 既然如此,谢敬是万万不敢同她闹的。 不再担心谢敬会闹腾之后,谢大夫人开始专心操持谢春雅的婚事。 虽说嫁女儿没那么多繁琐的礼节,可大婚当日,这嫁妆是要抬出去给人看的,随便是哪一件都不能出错。 再说了,她女儿这是嫁去安平侯府,那样的显贵高门,若是没有丰厚的嫁妆傍身,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所以,在这方面,谢大夫人很慷慨。 这些年,她从林家搜罗了不少钱财,大半都用在了谢春雅的嫁妆上。 谢大夫人跑来跑去,精心准备,总算是迎来了谢春雅大婚这一日。 第178章 你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这一日,谢大夫人早早地换上了一身朱红色的云锦长裙,云髻高耸,佩戴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 谢良身着同色的长袍,带着谢绍航在大门口迎客。 谢绍航穿着一身天青色滚金边的锦袍,腰束玉带,加上他那一副好样貌,果真是貌比潘安。 旁边站着的,则是二房嫡子谢绍谦。 不过,无论是衣着气度还是样貌,谢绍谦都是万万比不上谢绍航的。 至于沈星暖的儿子谢绍宽,自然不会出现在这种正式的场合。 平日里谢良就算是再宠他,也是顾着规矩的,一个庶子,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更是得意。 沈星暖啊沈星暖,你拿什么跟我比啊? 只是,这等场合,并未看到谢敬。 按理说,他应该在大门口一起迎客的。 从这里离开之后,谢大夫人让人去查谢敬的去向,得知谢敬还在九姨娘的院子里待着,不禁冷声斥道:“真是晦气!这大喜的日子,他这样做纯粹是在给我添堵!” 可这件事到底是她理亏,这会儿也不好去谢敬面前说什么。 好在谢敬这些日子都是待在九姨娘的院子里,今日就让他继续待着好了。 顶多也就是不出面迎客而已,改变不了什么。 若是有人问起,说谢敬病了也就是了。 想来,谢敬就是想用这种法子让她难堪,只可惜,她完全不会在意。 在府里巡视一圈之后,谢大夫人来到谢春雅的院子里。 这会儿,谢春雅正由着全福太太梳头,满脸喜色。 看到谢大夫人过来,谢春雅笑得更加开怀:“母亲。” 谢大夫人满脸含笑:“雅儿,正梳头呢,你坐好。” 说完,她在一旁坐下,脸上的笑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也就是这一双儿女了。 她这女儿,自小就金尊玉贵的养着。 瞧这一头乌黑的秀发,油光发亮,跟抹了头油一般,惹来全福太太真真夸赞,说谢春雅这头发养得好。 崔大夫人一早就过来了,这会儿挨着谢大夫人坐下,笑道:“春雅这婚事当真是好,以后啊,你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谢大夫人拉过崔大夫人的手:“那是自然的。你放心,有我的福气,自然就少不了你的福气。” 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世家大族向来如此,唯有彼此帮衬,才能走得更远。 犹如参天大树,根系彼此交错,如此一来,方能长得枝繁叶茂,屹立不倒。 谢二夫人也凑了过来,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其他相好的夫人也纷纷上前搭话。 一时间,谢大夫人不禁有几分飘飘然。 就算是搬离了谢王府又如何,她这身份地位还是一点儿没受影响。 儿女都有了好婚事,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时候,小厮在外面喊道:“迎亲的队伍已经到朱雀大街了。” 这是特意安排的。 知道迎亲队伍到了哪里,府里也好尽快应对,免得出了岔子,被人笑话。 好在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倒也不至于慌张。 谢大夫人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看着谢春雅换上大红色嫁衣,满脸都是喜色。 却在这时,听到一阵极不和谐的声音。 是唢呐的声音。 极为高亢。 极为刺耳。 却带着无尽的悲伤。 顿时,谢大夫人皱了眉。 怎么回事? 安平侯府来迎亲,理应吹奏喜庆的乐曲,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声音? 难道是安平侯府对这桩婚事不满,明着不敢做什么,就用了这样的手段,借机找了不合适的乐师? 这样一来,即便是事发之后,也可以把事情推到乐师身上,他安平侯府倒是什么都没沾着。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周围的夫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她立刻下令,让荣嬷嬷查查这声音是从何而来。 谢春雅走过来,不乐意地嘟起嘴唇:“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啊?” 谢大夫人拍拍她的手,劝道:“放心吧,没事的。有母亲在。” 说完,谢大夫人示意谢二夫人招待客人,她则到了外面去。 这一到外面,听到的声音也就大了起来,高亢、刺耳、悲伤。 而且,听这声音的来处,根本就不是迎亲队伍来的方向,反倒是在府里。 这时候,荣嬷嬷疾步从外面跑了进来,到了谢大夫人跟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夫人,这声音是从九姨娘的院子里传来的。只怕是二爷让人闹出来的动静。” 谢大夫人陡然变了脸色:“我还当他消停了呢,结果在这儿等着我呢。多找几个人过去,把吹奏哀乐的人给我拿下!” “老奴让人去撞门,可里面像是有东西堵上了,撞不开。” “门撞不开就撞墙,再不济,翻墙进去也不是不行。总之今日不能出半点岔子。这可是春雅的大日子,若是被谢敬给毁了,我饶不了他!” 荣嬷嬷急声应道:“是是是,老奴这就让人去办。” 可这会儿,那哀乐声还在继续。 也不知是请了几个吹唢呐的,这声音简直是震天响,刚才还能听到迎亲队伍的喜乐声呢,这会儿竟是完全听不到了,只有这悲怆的哀乐声,一声声直往耳朵里灌。 谢大夫人坐不住了,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刚出院门,恰好碰上谢良。 谢良满脸怒色:“这是怎么回事?” 谢大夫人没好气道:“还不是你那好弟弟,先前装了许久的鹌鹑,合着是等着要在今日作妖呢。” 谢良是个好面子的,听闻此言,大步朝着哀乐传出的院子而去。 谢大夫人正要跟过去,就见传话的小厮过来了:“大夫人,新郎官已经快到府门口了,马上就要下马了!” 听闻此言,谢大夫人就止住了步子。 按照礼节,迎亲这一日,新娘子的兄弟是要在府门口堵门的。 想到这儿,她立刻吩咐道:“传话给少爷,让他务必要为难一下新郎官,把堵门的时间拖得久一些。” 外面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也不小,新郎官兴许还没听到府里的哀乐声,这会儿把堵门的时间拖上一些,想必,谢敬那边也就解决了。 果然,过了没多久,府里那震天响的哀乐声就没了。 谢大夫人稍稍放心了些,重新进了屋子。 她一进去,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朝她看过来。 谢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不巧的很,隔壁正在办丧事。刚才已经跟他们沟通过,哀乐声已经暂停。” 这下,屋子里的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谢春雅已经蒙上红盖头,只等着新郎官来迎亲。 没多久,外面传来小厮欢快的声音:“新郎官儿到!”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想要一睹侯府世子的风采。 很快,以程元龙为首的迎亲队伍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看到程元龙,众人有些傻眼,这…… 第179章 谢敬,他怎么敢的啊 只见程元龙面色阴沉,喜服的前襟似乎是被人撕烂了,此刻正往下耷拉着。 不仅如此,袖子上的绣线也皱巴巴的,脚上的靴子也沾了灰。 就连他身后跟着的一帮人,脸上也都没什么喜色,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远远一看,这哪是来迎亲啊,跟要来干架似的。 见状,谢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 怕是堵门堵的有些凶了,没把握住分寸。 一般来说,成亲当天为了喜庆,堵门也就是走个过场,不会真的让新郎官进不来。 如今瞧着程元龙这狼狈的样子,谢大夫人心里突突的。 好在,她反应快,立刻让荣嬷嬷拿着针线上去,多少补救一下。 绣线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复原了,至少,衣服的前襟不能这么耷拉着,待会儿迎亲回去,还是骑在马上,远远地就能被人瞧见,要是让人看到程元龙的喜服这个样子,会惹来无数笑话。 程元龙年轻气盛的,哪里受得了这个? 这还真让谢大夫人给猜对了。 程元龙这会儿,心里的确是懊恼得不行。 谢绍航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他胸无点墨,硬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他对诗。 好不容易让跟着来迎亲的表兄把诗给对出来了,谢绍航这个混账东西居然还敢增加难度,这下,这诗是谁也对不上来了。 他当时就有点火大,仗着自己带的人多,就想硬闯。 原想着谢家的人就算是堵门,也不会太激烈,他略微一闯也就能进来。 谁知道谢家那帮人跟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不,混乱中,他这衣服被扯坏了,上面的绣线也一塌糊涂,原先一尘不染的靴子也沾了灰。 这桩婚事原本他就不愿意,这会儿,也就更不愿意了。 虽然临出门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日一定不能撂脸子。 可现在这种情况,他实在是忍不住。 不过,他也不是不知道好歹。 荣嬷嬷拿着针线过来的时候,他也没躲,就站在那里,任由荣嬷嬷把衣服的前襟给缝上了。 衣服缝好,上面的绣线也稍作整理,之后就开始下面的流程。 喜乐声再次演奏了起来,比原先更加高亢。 在这欢庆的气氛里,蒙着红盖头的谢春雅由喜婆搀了出来。 紧接着,是要在外院拜别父母。 这个环节,是要哭嫁的。 哭过之后,谢春雅要由谢绍航背着,送到门外去。 这个时候,亲友是要跟在后面相送的。 这一刻,谢春雅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今日,她就要出嫁了,日后,她就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夫人。 再也不必仰仗任何人,她自己就有显赫的身份,不会再被任何人瞧不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再次传来高亢的哀乐声。 谢春雅吓了一跳:“哥哥,这是怎么了?” 谢绍航微微闭了闭眼睛:“春雅,你别慌,父亲和母亲会处理的。” 他猜,大概是二叔那边又出问题了。 程元龙这会儿直接冷了脸,问谢良:“岳父大人,这哀乐声是怎么回事?” 谢良还没回答,谢大夫人就先一步说道:“世子息怒,是隔壁邻居在办白事。我这就让人过去说一声,让他们声音小点儿。” 然而,谢大夫人的声音刚刚落下,就有一抹白从门口掠过,且绵延不断。 守在外面的小厮来程元龙跟前禀报道:“世子,谢府的人真是昏了头,居然同时在办丧事!” 程元龙几乎气炸了,冷着脸问谢大夫人:“你不是说是隔壁在办丧事吗?你瞧瞧外面,这出殡的队伍都出来了,还撒着纸钱呢。这是要把本世子给送走吗?” 外面撒着纸钱的出殡队伍,谢大夫人自然也看到了。 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门儿上! 谢敬,他怎么敢的啊! 居然在她女儿出嫁这么重要的日子,给九姨娘那个贱人出殡! 还是当着程元龙的面! 这迎亲的队伍还没走呢! 谢大夫人几乎是发疯一般到了外面去。 到外面一瞧,她差点儿站不住。 岂止是撒纸钱,白幡、花钱、纸扎的马车、小人,一样东西也不少。 这架势,就算是埋谢敬都够了,居然是给区区一个小妾出殡! 可她看了一圈,谢敬根本不在队伍里。 她这会儿就算是想发火,都找不到地方,只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来人,把这些人给我赶出去!” 今个儿,可是她女儿大好的日子啊! 一番折腾,人是赶出去了。 可这满地的纸钱却是来不及捡了。 更何况,吉时是不能耽误的。 不然,会不吉利。 无奈,谢绍航只得踏着满地的纸钱,背着谢春雅,把她送到了门外去。 可,府上办喜事,府门外围观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先前出殡的队伍从侧门被赶出来,他们可都是瞧见了的。 这会儿见到新娘子出来,更是一个个伸直了脖子往这儿看。 毕竟这事儿足够稀奇,同时办喜事和丧事,这样的新鲜事,简直从来都没遇到过。 谢绍航出来一看,心也跟着沉了沉。 这帮无知百姓,看什么看啊! 活该把他们的眼珠子一个个抠出来才是! 这样一来,谢绍航的脸色就很难看。 而程元龙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 谢绍航把谢春雅背了出来,这外面的一段路,需要程元龙把谢春雅送上花轿。 但,面对谢春雅伸过来的手,程元龙没接,只松松地捏住她的袖角,不情不愿地带着她往前走。 还没到花轿跟前呢,他就转过身来,朝着自己的马走去。 程元龙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走了,压根儿就没有提醒谢春雅。 她头上蒙着盖头,没看清楚脚下的路,又没程元龙领着,一脚绊在轿门上,虽然丫鬟及时扶住了她,她的脑门儿还是重重地磕在了轿子上。 瞬间,谢春雅疼得眼冒金星。 可程元龙压根儿不管她,只冷着脸走到谢绍航跟前,愤愤道:“还请谢少爷转告令尊,今日这件事,我安平侯府记下了!” 第180章 你个混账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程元龙说完,直接翻身上马。 谢绍航抓住他的缰绳,好声好气道:“世子,今日这事儿,实在是意外。还请您、莫要为难春雅。” “哼,是不是意外,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谢绍航还要说什么,程元龙直接冷了脸:“谢少爷这是要连累我误了吉时不成?” “不敢。”谢绍航松了手,默默地站到一旁去。 那边,谢春雅已经由着丫鬟扶进了花轿里。 她脑门儿上疼得厉害,心里更是委屈。 可这样的场合,她不敢发火,只得隐忍着。 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往回走去。 可队伍往前走了没多远,沿街就传来阵阵哭泣声。 “九姐姐,你死的冤啊,呜呜呜……” “九丫头,来生你定要托生到好人家里去,千万别再受罪了,呜呜呜……” …… 程元龙骑在马上,视野极好。 他发现跪地痛哭的这些人,有老人也有孩子,大多是衣衫破破烂烂的。 他们,似乎是在哭什么人。 程元龙听得心烦,吩咐道:“将这些捣乱的人赶走!” 府里的侍卫忙着赶人。 可无论怎么赶,沿街总是听到有人在哭。 一瞬间,程元龙懊丧得不行。 了解内情的,知道他这是迎亲的。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队伍是出殡的呢。 这哭着的人,只能赶,又不能杀了,偏偏又赶不尽。 无奈,只能让吹吹打打的那帮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来,好让喜乐声压过这哭声。 可,即便是喜乐声再大,那哭声就跟长了脚似的,还是能钻到耳朵里来。 程元龙回头看了一眼喜轿,阴鸷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毒。 他不是傻子,今日谢府之内发生的那一幕,很显然是冲着谢家大房去的。 多半,是谢春雅的父母做了什么错事,惹来了谢家二爷的不满。 所以,这笔账算到谢春雅的头上去,她不冤! 但,谢大夫人就不这么想了。 迎亲的队伍一走,她直接就甩了谢二夫人一个耳光:“看看谢敬干的好事!” 谢二夫人直接哭了出来:“大嫂,这件事,我事先也不知情啊!二爷啊二爷,你可真是害苦了我,呜呜呜……” 谢良拉了谢大夫人一下,警告道:“亲朋好友还都在呢,你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这好端端嫁女儿呢,结果被谢敬毁成这个样子,我饶不了他!” 说完,谢大夫人叫上她院里的人,又叫上一帮侍卫,浩浩荡荡地往九姨娘的院子里而去。 今天这事儿,谢敬必须得给她一个交代! 她过去的时候,九姨娘的院子里门户大开。 只见院子里挂满了白幡,谢敬坐在院子正中央的位置,正在往火盆里扔纸钱。 哪怕谢大夫人带来的人把他围在正中间,他的脸色都没有丝毫的改变,仍旧像刚才那样,自在从容地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火光升腾而起,映照出谢敬那张悲怆的脸。 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谢大夫人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怒喝道:“谢敬,你好大的胆子!春雅是你的亲侄女,今个儿是她的大日子,你怎么敢做出这种事啊?” 谢敬依旧坐在那里,连眼皮都没抬,口中喃喃道:“我的九儿死了。” “一个贱人,死了便死了!”谢大夫人怒斥道。 谢敬却不看她,依旧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依旧喃喃道:“我的九儿死了。” 谢大夫人气坏了,拿过一旁的扫把,直接把那火盆扫飞! 她攥紧手里的扫把,一下一下打在谢敬身上,边打边骂:“谢敬,你该死!该死!” 这时候,谢良上前,一把夺过谢大夫人手里的扫把,斥道:“你是要打死他吗?” 谢大夫人红着眼睛看谢良:“春雅也是你的女儿啊,她的婚礼被谢敬毁成这个样子,你心里就不生气吗?还是说你有了小女儿,就不管春雅了?” 谢良皱了皱眉:“我怎会不管春雅?可事已至此,就算是你打死谢敬,也于事无补!” “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不成?”谢大夫人满眼写着不甘。 谢良咬咬牙,一脚踹在谢敬身上,怒道:“你个混账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不成!” 谢敬抬头看向暴怒的谢良,嘿嘿地笑出了声:“我的九儿被人打死了,你们的女儿,不过是被毁了婚礼而已。这算得了什么呢?” 谢大夫人目眦欲裂:“谢敬,你混账!那个贱人怎么能和我的女儿相提并论?” “怎么不能?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九儿心地良善,多年来一直接济周围的乞丐、流民,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说她好!这外面的哭声你听到了吗?全都是自发为九儿哭的!” “那又如何?贱人就是贱人,永远都上不得台面!” 谢敬盯着谢大夫人,冷冷地笑出了声:“贱人?你又能高贵到哪里去?不过是蝇营狗苟,一味算计罢了。来日你若是死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跪钉板,滚油锅的!” 谢大夫人气得胸口直颤,却也明白,她发发火可以,要想处置谢敬,那是万万办不到的。 这事儿,还得是谢良来办。 如此想着,她看向谢良,眼底含泪:“老爷,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谢良只觉得头疼:“今日这事儿,算是彻底得罪了安平侯府。过几日,我带着二弟去安平侯府道歉。” “这么大的事,你觉得是区区一句道歉就可以解决的吗?这是把安平侯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啊!”说着,谢大夫人痛心疾首。 今日,虽是谢府嫁女儿,可也是安平侯府娶新妇进门。 谢敬闹这么一出,也得罪了安平侯府。 谢大夫人这般咄咄逼人,谢良直接恼了:“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要把他绑到安平侯府,一剑杀了吗?” 谢大夫人张大了嘴巴,惊愕地看着谢良。 谢良却不看她,一甩袖子,直接就走了。 他走之后,谢绍航上前,劝道:“母亲,您息怒。事情已经出了,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眼下,急不得。” 说完,他冷冷地看了谢敬一眼。 今日这笔账,他记下了。 谢大夫人想要说些什么,可刚刚张开嘴巴,却觉得眼前一黑,人也跟着瘫软了下去…… 第181章 哪有新婚夫妻不圆房的? 谢大夫人急火攻心,就这么病倒了。 这一病,就病到了谢春雅回门这一日。 这一天早上,她挣扎着要起来。 荣嬷嬷按住她,红着眼睛劝道:“大夫人,您躺着吧。大夫说您急火攻心,要静养。” “今个儿是春雅回门的大日子,我若是不盯着怎么行?” 说完,谢大夫人不顾荣嬷嬷的阻拦,坐起身,让人拿准备好的衣服过来。 一番梳洗装扮后,谢大夫人有些气力不支,勉强坚持着。 这时候,丫鬟进来禀报,说大小姐的马车已经到了。 谢大夫人急声问道:“世子呢?世子来了吗?” “回夫人的话,来了。老爷和少爷已经去迎接了。” 这下,谢大夫人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 她真担心程元龙今天会不陪着过来。 程元龙既然来了,想来是没有把当日的事情迁怒到春雅身上去。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吩咐道:“告诉厨房的人,中午的宴席必须做得精致,不能出半分岔子。” 按照规矩,嫁出去的女儿回门,是要带着新婚夫君在娘家吃午饭的。 谢大夫人刚吩咐下去,就瞧见谢春雅红着眼睛进来了。 “怎么了这是?”谢大夫人迎上去,关切道。 谢春雅直接埋进谢大夫人的怀里,哭出了声。 荣嬷嬷忙朝着屋里的下人使了个眼色,带着人退了出去,还贴心地从外面把门关上。 谢春雅这才委屈道:“母亲,安平侯府的人处处给我脸色看,到了现在,成亲都第三日了,程元龙都不肯到我房里去!” 人不过去,自然是没有圆房。 哪有新婚夫妻不圆房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啊? “他不去你房里,你婆母就不管管吗?” “我也就敬茶的时候见了婆母一面,后面想见她,她院里的人说她这阵子筹备婚事累着了,要静养。” 进了安平侯府,谢春雅才知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个什么感觉。 满府的下人,除了她带去的几个陪嫁,没一个人听她的。 她也就是空有个世子夫人的名号而已。 现在程元龙压根儿就不肯和她圆房,她这个世子夫人,就跟个假的一般。 谢大夫人面色阴沉:“好,这事儿我知道了。回头我去找你婆母说道说道。” 想慢待她女儿,绝无可能! 说完,见谢春雅的脸色还是不好看,谢大夫人又补了一句:“世子那里,我也会同他说的。我到底是他岳母,我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一些。倒是你,你自个儿还是要立得起来,平日里我教你的你都记住,不可遇事便哭哭啼啼的。” “母亲放心,女儿谨遵您的教导,也就是到了您跟前,才敢这样。” “春雅,苦了你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贴心话,外面就来了个面生的圆脸丫鬟,语气里没有半分恭敬:“夫人,世子说要回去了。” 谢春雅惊道:“这才刚到,怎么就要回去了?” “世子是这样吩咐的。夫人若是想知道缘由,只管去问世子。” 这话,还真是不客气。 谢大夫人气得直接拍了桌子:“你这丫鬟,可知道尊卑有别?面对世子夫人,你怎敢这般说话?” 丫鬟扭脸看向别处,压根儿不搭谢大夫人的话。 谢春雅也觉得这丫鬟落了自己的面子,冲过去,直接给了这丫鬟一个耳光。 谁知,这丫鬟竟然哭着跑开了,说什么侯府历来不曾责打过下人…… 见状,谢大夫人气坏了。 这还在她府上呢就敢这样,这若是回了安平侯府,还不知道要把她女儿磋磨成什么样。 如此想着,谢大夫人叫上谢春雅:“随我一道去见见世子。” 她今日,势必要向程元龙讨一个说法。 可,见了程元龙之后,程元龙对她没有半分尊重,只看向谢春雅,面带不悦:“不过是让人过去叫你回府,你怎么还敢打人?” 谢大夫人接过这话:“世子,分明是你府上的丫鬟不分尊卑,对春雅这个世子夫人不尊重在先。” “这是我侯府的事情,就不劳谢大夫人费心了。” 谢大夫人变了脸色:“世子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这话还说错了吗?” “呵!”程元龙嗤笑一声,“谢大夫人或许不知,像我们侯府这种人家,向来是宽待下人的。像寻常人家那种打死奴婢,打死妾室的事情,是万万不会发生的。” 听完,谢大夫人脸色一暗,这是在点她呢。 这时候,程元龙压根儿就不管谢大夫人是个什么脸色,只看向谢春雅,冷脸道:“该走了。你若是不想走,就自己回去。” 说完,他也不等谢春雅,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谢春雅无奈,回头看了谢大夫人一眼,就急忙朝着程元龙追了过去。 若是让她自己回去,她丢不起这个脸。 安平侯府的人本来就不把她当回事,要是再发生点什么,她在府里可就半点儿地位也没有了。 看着谢春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谢大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抓住荣嬷嬷的手,喘了好几口粗气:“荣儿,你说这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该让春雅嫁进高门?” “大夫人,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只能往后看了。” 谢大夫人暗暗点头,心里到底是憋着一股气。 “荣儿,收拾一下,我要出门一趟。” 荣嬷嬷想到了什么,劝道:“大夫人,还是再将养几日吧。” “不必。你不让我出府,无非是怕我听到旁人的议论罢了。无妨,我受得住。” 不过是些闲言碎语而已,在耳边过一过也就是了。 她倒要看看,外人是如何评判这件事的。 可真的到外面一听,谢大夫人就气得直喘粗气。 外面的这帮贱民真是嘴毒,说什么是她打死九姨娘在先,如此一来,就算是她女儿的成亲礼被毁,也算不了什么。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才短短几天过去,九姨娘的名声在百姓们的口中竟然好到不行,反之,她的名声却跟着一落千丈。 听完回去,谢大夫人又病了一场。 消息传到崔姝言的耳朵里,巧丫乐得直拍手:“该!” 谢大夫人,那就不是个好的,一肚子坏水儿! 崔姝言淡淡一笑:“她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人。过不了多久,她就会重新振作起来。” 她从不肯,也不会小看谢大夫人。 这个女人,背靠着贤贵妃,是有大图谋的。 这时候,石榴进来禀报道:“小姐,有好消息。何二少爷传消息过来,说在您的指点下,又拔除了好几个府里的奸细。而且,他还问,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能让二少夫人回去了。” 第182章 这位谢少爷,脑子像被驴踢了似的 听完,崔姝言哑然失笑:“这话,何二少爷说了不下百次了吧?” “是啊,他们俩的感情真好。”说着,巧丫一脸羡慕。 崔姝言打趣道:“怎么,刘忠对你不好?他要是对你不好,我给你换一个。” “不要。铁蛋哥对我可好了。” 说完,巧丫轻轻抚摸着头上粉色的珠花。 这珠花,是刘忠(小名铁蛋)买给她的。 看到她的小动作,崔姝言乐了:“看来,我得赶紧把你嫁出去了。” “就算是嫁人了,奴婢也要跟着您。您要是不答应,奴婢就不嫁了。” “好好好,让你跟着。” 二人正说着话,赵思敏走了进来。 这么多天过去,赵思敏腹中的孩子已经满了三个月,肚子已经微微鼓起。 如往日一般,赵思敏进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崔大夫,我夫君那边有消息送过来吗?” 这段时间,赵思敏几乎每天都要问这个问题。 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着急是正常的。他送了消息过来,说又拔除了几个奸细,还问能不能让你回去。” “那,我现在能回去吗?”说完,赵思敏急忙补充,“我母亲传信给我,说找了两个身家清白、身手高强的女护卫,可以贴身保护我。” 崔姝言点点头:“我这边也和师姐商量过,准备从她手底下找个医女跟着你。有医女关照你的身体,再有护卫跟着你防备意外,才可以做到万无一失。” 听完,赵思敏眼前一亮:“所以,我能回去了?” “可以。瞧你现在天天急成这个样子,再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回何府去。不过,即便是回去了,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不可重蹈覆辙。”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崔姝言看的出来,赵思敏是个机灵的人,不然,即便是这个时候,她也不敢放赵思敏回去。 赵思敏正色道:“崔大夫,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她这回回去,不是简简单单地回去,除了养好护好腹中的孩子,还要与大嫂和三弟妹多交谈,让她们也解除顾虑,争取早日怀上孩子,打破何家无子的阴霾。 因为,何家无子,不是诅咒,而是阴谋。 崔姝言跟赵思敏说了好久的话,把所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都说了一遍,等赵国公府派来的女护卫赶到之后,崔姝言才放心地让她离开。 送走赵思敏,崔姝言惬意地待在屋子里。 现在,天气渐冷,屋子里的炭火备的很足,旁边还特意放置了小火炉,上面放上铁网,再放些红薯、花生、栗子,不一会儿,香味儿就出来了。 红薯香甜,花生酥脆,栗子软糯,各有各的滋味。 崔姝言半躺在躺椅上,吃得一脸满足,连谢行渊什么时候过来的都不知道。 直到顺着递过来的栗子,看到谢行渊修长的手指,崔姝言才看到他,满脸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我怎么不能过来?”说着,谢行渊柔声问道,“还想吃什么,我给你剥。” 崔姝言遗憾地摸了摸肚子,摇着手:“不吃了,我师姐特意交代过,不能吃得太多,不然到时候孩子不好生。” 说完,崔姝言就打算站起来走走。 谁知,手扶上扶手之后,身子往上一挺,愣是没起来。 无奈,肚子太大了。 崔姝言有些懊恼,正打算再试一次,却觉得自己的上半身被人托起。 是谢行渊。 映入眼帘的,是谢行渊英俊的侧脸,崔姝言的脸瞬间就红了。 虽然如今谢行渊就住在隔壁,时常会过来,类似今日这样的亲密接触,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过。 可每一次,她的脸还是忍不住会红。 到底是冬天了,天冷路滑,崔姝言就更不想出门了,一日日在府里待着,转眼间,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直到这一日,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谢绍航要见她。 崔姝言直接冷了脸:“让他滚。不见。” 这话虽然说出去了,但是,谢绍航竟是犯了拧脾气,扬言说不见到她,今天是不会离开的。 崔姝言无所谓道:“不离开就让他待着,半夜若是冻死,喊谢家的人来收尸也就是了。” 一旁,石榴提醒道:“明日,是谢绍航大婚的日子。” “所以,说不走都是装的。” 谢绍航这个人,惯会做这些嘴皮子功夫。 果然,没过多久,谢绍航就走了,却留了个纸条下来。 纸条送到崔姝言面前,她看了一眼就扔火盆里了。 巧丫伸着脑袋问道:“小姐,上面写了什么啊?” “说让我等着,等着他纳我进门。” 还有一句,崔姝言没说。 谢绍航还说,别管他娶谁,他心里的那个人,始终是她。 这话,愣是把崔姝言气笑了。 巧丫听完,嘟着嘴吐槽道:“这位谢少爷,脑子像被驴踢了似的。” 崔姝言笑得更厉害了。 谢绍航这脑子可不是被驴踢了,他这个人啊,是既要又要,什么都想抓在手里,巴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收入囊中。 一句话概括,就是又贪心又自私。 关于他,崔姝言都懒得多提。 这点小插曲过后,崔姝言该吃吃,该喝喝。 不过,谢府之中,谢绍航就没这么惬意了。 回府之后,他叫来贴身小厮长安:“还没找到刘大夫吗?” “没有。他这个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竟是完全找不着了。” “接着找,我就不信找不着他。” 姓刘的把他的身子折腾成现在这副样子,还妄想一走了之,休想! 等他找到刘大夫,定会预备好一百种死法给他! 见谢绍航生气,长安急忙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碗药:“少爷,该喝药了。” 谢绍航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药汁,不禁有些烦躁:“就算是喝了又有什么用?” 话里虽然嫌弃,他的手却瞬间就接过药碗,皱着眉把药喝了。 这药,是他母亲从宫里求来的,据说有奇效。 可一连喝了这么多天,愣是没什么用。 然而,明天就是他的大婚之日了。 第183章 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想到这些,谢绍航焦躁不已。 全无即将大婚的喜悦感。 想来,上一次和崔姝言大婚前,他的心态要平和许多。 那时候,他少年意气,觉得自己文采斐然,前途一片光明。 当时,他已经有了林馨柔。 有所爱之人,有光明的前途,再娶崔姝言,虽然带着算计,却有掌控全局的把握,一切,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而已。 只要他想,就可以拥有一切。 可现在,却是一片迷茫。 他甚至,还不知明晚要如何度过。 大婚这一日,如约而至。 哪怕是谢绍航再担忧,这洞房之夜,还是来了。 眼前,廖彤霞身着红艳艳的嫁衣,面容明艳,一点朱唇犹如雪地上的红梅,愈发醒目,带着几分任人采撷的吸引力。 这会儿,合衾酒已经喝过,淡淡的酒气萦绕在二人之间,说不出的暧昧。 谢绍航的心在这一刻剧烈跳动起来,可该有的反应,却是迟迟不来。 而廖彤霞看着谢绍航,满脸期待,甚至已经闭上眼睛,等着谢绍航接近。 然而,突然间,谢绍航的身子扑腾一声倒在床上。 廖彤霞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谢绍航倒在床上,呼吸均匀,很显然,是睡过去了。 一瞬间,她心里涌出无限的委屈,猛地推了他一下。 然而,谢绍航犹如一头死猪似的,动也不动。 万般无奈之下,廖彤霞叫来自己的奶嬷嬷,使起性子来:“嬷嬷,你看他!” “小姐,姑爷刚才在前面给人敬酒,怕是喝了不少。眼下看他这样子,应该是醉了。” “他早不醉晚不醉,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醉啊?这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小姐莫气,就算是晚上一日,也是不打紧的。倒是您以后在谢家的日子还长着呢,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撂脸子。” 廖彤霞不乐意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说完,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谢绍航,眼底满是失望。 先前谢大夫人逼死府上姨娘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对此,她很是不满。 她不满,并非是因为觉得谢大夫人狠毒,而是觉得谢大夫人一个当家主母,居然让这事儿弄得街头巷尾议论不休,实在是治家不严。 再加上她和谢绍航议亲的时候,谢家还在谢王府住着,如今竟是到了这犄角旮旯的谢家老宅来。 宅子小还就罢了,处处透出一股破破烂烂的气息,看着就令人烦躁。 一想到自己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廖彤霞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哪怕是沐浴过后换上寝衣,她心里还是恼的厉害,狠狠地踹了谢绍航两脚。 原想着把他给踹醒就能圆房,可踹过之后,谢绍航还是睡得很沉,气得廖彤霞冷哼一声,背过身去,睡了。 …… 洛府。 崔姝言正睡着,突然觉得腿上很难受,睁开眼睛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抽筋了。 她正要叫巧丫进来给她按摩一下,却听到身侧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来。” 是谢行渊。 话音落下,他的手已经轻轻地揉捏着她的腿。 一下又一下。 他的力道控制得很好,很快,崔姝言就不难受了。 她有点诧异:“这个时候,你怎么在?” “我听大夫说,妇人有孕,月份大了之后,腿部会抽筋,就学了这按摩的手法。” “那、你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这么冷的天,总不会是在屋顶趴着吧。 “我在廊子底下站着。你刚刚翻身的时候,我听到动静,就觉得有些不对。” “廊子底下?那岂不是很冷?”说着,崔姝言摸了一下谢行渊的手。 的确,很凉。 崔姝言有点心疼:“就算是我会抽筋,外面也有巧丫守着,我叫一声她就会进来的。你白天忙,不必这样。” “不,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的孩子。你的难受和不便我都看在眼里,如果这个时候我还不能为你做些什么,那我还有什么用?” 崔姝言仰脸,惊愕地看着谢行渊。 他是曾立下不世之功的战神,是运筹帷幄,亲自参与大齐重大决策的谢王爷,可现在,他居然说,若不能为她做些什么,他还有什么用。 自她有孕之后,她就察觉到他的体贴。 却不知,他竟可以体贴到这个地步。 事事关心,无微不至。 要知道,在外人眼里,他是冷漠到不近人情的人啊。 一时间,崔姝言心里五味杂陈:“我说过,这个孩子的出现与你无关,你不必为此承担什么。” “我的疏忽,就是我的过失。如果当初我能再谨慎一些,你就可以不必经历这些。” “你何必把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崔姝言不解。 “你肚子里怀着的,是我的孩子。单单是这一点,我就有照顾你的责任。就当是、为了孩子。” 崔姝言微微叹了口气。 这么多日的相处,她看得出来,谢行渊是个很固执的人。 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 不得不说,谢行渊按摩的手法很管用,很快,崔姝言就不觉得难受了。 谢行渊靠近,为崔姝言掖了掖被角:“睡吧。” “你该不会是还要在廊子底下守着吧?” “无妨,我是习武之人,扛冻。” “你若执意如此,就在软榻上歇着吧。” 谢行渊看了看不远处的软榻,点了点头,吹了蜡烛就躺下来。 崔姝言这才想到,软榻上没被子。 今个儿出了太阳,她让巧丫把被子都给拿出去晒了,这会儿还没拿回来。 如今这屋子里,除了她身上盖着的这个,并没有其他的被子。 偏偏这时候,她的腿又抽筋了。 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再一看,谢行渊已经出现在床前,手探进她的被子里,隔着里衣为她按摩着。 这股子抽筋的难受,来得快,去得也快。 见崔姝言不再难受,谢行渊就转过身,打算接着去软榻上躺着。 却在转身的瞬间,发觉手被人拉住。 是崔姝言。 这会儿,她拉着谢行渊的手,粉嫩的脸颊早已红得不成样子…… 第184章 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不成? “你上来睡吧。”崔姝言声如蚊蚋,小的几乎听不见。 说完之后,她就拉过被子盖住脸,隔着被子闷声道:“屋里没有其他的被子了,软榻上冷。” 这一瞬,谢行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先前的时候,他孟浪了几回,亲了崔姝言,从那之后,崔姝言看见他就躲。 如今好不容易能让他接近,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现在,崔姝言居然对他说,上来睡吧。 天呐! 天呐! 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不成? 谢行渊陷入自我怀疑,久久不言,崔姝言却以为他是有所顾虑,在被子底下说道:“我不是有意轻薄你,这被子大,就算是同盖一床被子,也不必挨着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不由得惊叫了一声。 因为,谢行渊已经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突然和一个男人同盖一床被子,崔姝言觉得挺不适应的。 这时候,两个人挨得很近,似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这时候,巧丫在外面问道:“小姐,您是又抽筋了吗?” “没有!我好了。”崔姝言急忙道。 生怕巧丫进来。 甚至,还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盖住谢行渊的脸。 “要不要给您端碗姜汤过来,您暖暖身子?” “不用了。” 外面,巧丫还在絮叨:“是不是被窝里放的汤婆子不暖和了?您体寒,入了冬之后就一直暖不热被窝,这才频频抽筋。要不,奴婢再给您灌一个送进去?” “不用。还暖着呢。你去睡吧,我要睡了,别进来打扰我。” 巧丫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崔姝言轻轻地松了口气,却察觉到自己的脚突然被人握住。 她本能地想躲。 另一头却传来谢行渊的声音:“别动。我给你暖暖,不然一会儿还抽筋。” 崔姝言觉得怪难为情的,甚至有些愕然,谢行渊刚刚还在这儿躺着,什么时候就到了床那头去? 但,脚被他握着,真的好暖和啊。 脚暖和了之后,她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不大一会儿,困意袭来,她就睡着了。 睡梦中,她好像抱着一个大火炉,特别暖和。 这一觉,竟睡得格外香甜。 要知道,肚子越来越大,最近一段时间,她夜里总睡不好。 这一回睡醒之后,身上没有疲惫感不说,还觉得格外轻松。 她正想摸摸肚子,却摸到了一个人。 想起昨晚的事情,崔姝言一个激灵,该不会是…… 偏头一瞧,正好对上谢行渊微笑的脸:“醒了?” 崔姝言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你、你不是要去上早朝吗?” “今天太冷,不去了。” 崔姝言惊愕万分,这么随意的吗? 这会儿两人离得太近,她慌里慌张要起身,才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居然被谢行渊用腿夹着。 这动作,说不出的暧昧。 一瞬间,她的脸就红成了苹果。 好在谢行渊很快就放开了她的脚,又托着她的上半身,帮着她坐起来。 周围太安静了,崔姝言没话找话:“最近可真冷啊。” “是,往年京城没这么冷的。京城冷,肃州那边就更冷。我昨天看过奏报,说肃州那边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雪,百姓们受了灾。好在你哥哥亲自带着人去处理,并未出什么岔子。” “怪不得哥哥前几日给我来信,说今年可能赶不回来陪我过年,原来,是因为雪灾的事情。” “你哥哥很尽心,事事亲力亲为,吏部那边对他的评价很高。不过,我听吏部的人说,你哥回来之后打算请一个月的假,大概,是要趁着你生孩子的时候回来。” 崔姝言笑笑:“他担心我。” “我也担心你。不过你放心,稳婆我已经请好了,就养在别院。等过了年,就让她们住进来,以防万一。到时候,再请几个太医过来,不然,我也不放心。” 崔姝言点点头,不禁想起上一世她生下泽儿的时候。 那时候,她已经被软禁,因为不思饮食,即便到了足月的时候,肚子还没有现在大。 虽然孩子小,但是因为是第一胎,还是生了快十个时辰才生下来,也算是有惊无险。 既然有惊无险,眼下,崔姝言也就没什么好怕的,只有满满的期待感。 这一世,她的泽儿要来找她了。 她定会保护好他。 想到这些,难免想起上一世孩子的惨死,崔姝言微微闭了闭眼睛,眼角有泪滴滑落。 谢行渊一下子就慌了,上前把她拥入怀中:“到时候,我也是要请假的。我亲自守着,绝不让你出任何问题。别怕,别怕……” 说着,谢行渊的手轻轻地拍在崔姝言的背上,柔声安抚着。 崔姝言擦了擦眼泪,应道:“嗯,我不怕。” “姝言,嫁给我,可好?”蓦地,谢行渊来了这么一句话。 “王爷,关于这件事……”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谢行渊打断:“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嫁给我,只需要点个头就行了。我会等,等到你愿意嫁给我的时候。” 崔姝言点点头,心底酸涩。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谢行渊都对她有恩。 可正是因为对她有恩,她才不能害他,不能害泽儿。 虽然她已经和谢绍航和离,可她和谢行渊之间,到底是有着那样的关联,若是她嫁给谢行渊,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在官场之上,最是注重官声。 若是谢行渊娶了她,就会毁了前途。 那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场景。 更何况,还有泽儿。 她不希望孩子长大后被人指指点点。 重活一世,她只希望给孩子安稳富足的生活,希望他能快快乐乐地长大。 所以,哪怕她知道谢行渊很好很好,也不能迈出那一步。 她不能。 入了腊月,时间越过越快,新年如约而至。 除夕的时候,洛瑾瑜没能回来,倒是让人送了不少肃州的特产回来。 这段时间,谢行渊一直陪着崔姝言。 确切地说,是晚上一直陪着崔姝言,给她暖被窝。 甚至,在正月二十之后,直接向朝廷请了长假,时时刻刻陪在崔姝言的身侧。 “距离生孩子还有二十多天呢,你这时候就请假,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我问过太医了,从这段时间开始,随时都有可能生。” 谢行渊陪在这里,主要是以防万一。 要知道,最近他们一直在插手何家的事情,若是幕后之人察觉了什么,在崔姝言身上动手,那个代价是他承受不起的。 就这,他的人已经暗中挡掉好几拨刺杀了。 “我哥哥也说过几天要回来,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 谢行渊笑着应道:“是,过不了几日就该回来了。” “哥哥爱吃羊肉,到时候让厨房买只羊回来。” “好。”说着,谢行渊眉眼含笑。 二人正说着话,巧丫进来说道:“王爷,文先生找您,说是有事。” “让他进来说。”这会儿气氛正好,谢行渊舍不得走。 巧丫出去传话,可进来的时候,文先生并未跟在身后。 “王爷,文先生说,是要紧事。” 听闻此言,谢行渊心底咯噔一声,怕是洛瑾瑜出事了。 第185章 我哥哥,我哥哥呢? 谢行渊会这样想,是有原因的。 若是朝堂上的要紧事,是没必要瞒着崔姝言的。 往日里,向来如此。 在他发话之后,文先生还是坚持着不肯进来,那就只有一个原因:文先生即将禀报的事情,和崔姝言有关。 如今,崔姝言在意的,也只有一个洛瑾瑜而已。 想到这儿,谢行渊心底沉了沉,表面上却没表露出什么。 崔姝言催他:“既然是有要紧事,你赶快去吧。” “好。想必是大理寺那边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我曾经跟文先生提过,你现在不宜听到太血腥的事情,他应该是听进去了。” “嗯,你快去吧。”崔姝言没有怀疑什么,笑着应道。 安抚好崔姝言,谢行渊大步走了出去。 刚到外面,他就被文先生拉到了角落里:“王爷,洛瑾瑜在回来的路上遇袭了,眼下下落不明。” “怎会下落不明?” 早在洛瑾瑜去肃州的时候,他就拨了几个人过去。 这几人身手高强,负责保护洛瑾瑜。 “这事儿是咱们安置在同州的人报上来的。说是发现山匪劫人,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发现被劫的是洛瑾瑜。属下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觉得不对,赶紧来通知您。” 若是寻常的山匪,保护洛瑾瑜的人完全可以将他们解决掉。 所以,不是山匪,而是另外的人。 一瞬间,谢行渊面色紧绷:“眼下姝言即将产子,我不能离京。这样吧,你亲自去同州跑一趟,多带些人,沿着洛瑾瑜失踪的地方开始找,务必要把人给找到。” 余下的那句话,谢行渊不敢说,那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当然希望洛瑾瑜是活着的。 不然,他不敢想崔姝言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好,属下这就去。”说完,文先生转过身,大步离去。 文先生走了之后,谢行渊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才重新走进屋子里。 进去之后,他主动说道:“我之前跟文先生说过,类似的案件不必再来打扰我,他就是不听。回头,我还得说他。” 崔姝言笑笑:“文先生这是把你当主心骨呢。” 谢行渊笑了笑,依旧陪着崔姝言说话,心里却着急得不行。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洛瑾瑜出事的消息,是万万不能让崔姝言知道的。 她若是知道了,身子只怕是受不住。 他听太医说过,临近生产的妇人,情绪不可大起大落,不然,就会影响腹中的胎儿。 一连五日,同州那边不断地有消息传回来,却始终没有找到洛瑾瑜。 这么久都没找到,只怕是有些不好了。 谢行渊心里有些不安。 他知道,如今崔姝言心里最在乎的人就是洛瑾瑜,如果洛瑾瑜出了事,只怕她会活不下去。 到了第十日的时候,总算是迎来了一个不算好消息的消息——找到了保护洛瑾瑜的两个人的尸体。 尸体损毁的程度很深,且被野兽啃食过,如果不是足够熟悉,根本认不出他们是谁。 得到消息,谢行渊的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派去保护洛瑾瑜的,自然不是庸碌之辈。 就连他们都惨遭毒手,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洛瑾瑜,岂不是更加凶险? 更多的,他不敢想,只能派更多的人赶往同州。 但,一连五日,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和属下商议这些事情的时候,谢行渊不敢在洛宅,都是在隔壁的院子里。 这一日,他有了新的部署,正在布置的时候,留在洛宅保护的暗卫惊慌前来:“王爷,崔姑娘摔倒了,正喊着肚子疼。先前您请来的太医被宫里召回,现在须得赶紧再去请。” “什么!”谢行渊一边起身一边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快,拿我的令牌,速去宫中一趟,请太医前来!也请何医女前来!” 说话间,谢行渊已经走出去很远,几个腾跃之间,他来到隔壁的洛宅。 此时,洛宅之中,慌乱不已。 尤其是崔姝言自己的院子,更是人心惶惶。 谢行渊赶到的时候,还没踏进屋子,就听到了崔姝言的呻吟声。 他不禁加快步子,走进房间。 一进房间,就看到崔姝言躺在床上,面色惨白。 谢行渊当机立断:“除了稳婆,其余人全部都退出去!” 他快步走到崔姝言的床前,握住她的手,放缓了声音说道:“别怕,我已经让人去宫里请……”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崔姝言打断:“我哥哥,我哥哥呢?” 这个问题,谢行渊已经回答过很多遍,此时更是不假思索:“肃州那边临时出了问题,除了你哥哥,其他人都解决不了。所以,他在回来的路上被叫了回去。” “你撒谎!” 说着,崔姝言张开自己紧握的拳头,露出一张小纸条。 谢行渊把纸条拿过来一看,上面只有五个字:洛瑾瑜已死! 看到这五个字的瞬间,谢行渊眉心一动:“假的!姝言,这上面的消息是假的!你信我,你哥哥他不会有事。这个纸条是冲着你来的,为的就是让你心神不宁。你不要上这个当!” 这一刻,崔姝言定定地看着谢行渊,缓缓开口:“如果纸条上说的内容是假的,依着你的性格,你只会反驳一句,不会说这么多。你说了那么多,恰恰说明这纸条上的内容是真的。” “不!”知道瞒不过崔姝言,谢行渊靠近,低语道,“你哥哥没死。我的人正在找他,会找到的!你现在要放宽心,安心生下这个孩子。”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 崔姝言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自己心里乱的厉害。 这时候,谢行渊拉着她的手,慢慢地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 崔姝言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安定下来。 不,她不能慌! 不能慌! 不然,她的泽儿就危险了。 无论如何,她现在着急是没有用的,当务之急,是要生下这个孩子。 崔姝言紧咬牙关,看向站在一侧,早已急得直掉眼泪的巧丫:“巧丫,按着我之前跟你说的,准备热水,还有其他的东西。” 巧丫流着泪连连点头:“都准备好了!小姐您别怕,奴婢就在这里陪着您!” 崔姝言微微闭了闭眼睛,低声道:“就按着我们之前说的来。” 因为要生孩子,崔姝言曾让稳婆和巧丫提前预演过,把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都想到了。 防的,就是今天这样的情况。 她吩咐下去之后,众人各司其职,很快就变得井然有序。 但是,谢行渊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第186章 她的泽儿,回来了 太医迟迟没来! 按照暗卫的脚程,这个时候,怎么着也应该把太医请来了。 谢行渊当机立断,立刻派出第二波人去请太医。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宫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把守宫门的禁军明确告知,这会儿不允许出入。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派去请太医的人压根儿就没能进宫。 “快去查今日休沐的太医都有谁,速速请过来!” 但,消息很快再度传来——就连休沐的太医,都被紧急召回宫中。 现在,宫里的太医请不出来,宫外,再无任何太医。 这一刻,谢行渊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若是此时去请其他的大夫,不能保证他们没有被人收买。 如果请来的大夫被人收买,那就危险了。 这时,巧丫红着眼睛跑过来,急声道:“王爷,我家小姐之前许是摔着了,动了胎气,说疼得厉害,用不上力气,您看怎么办?” 这种情况,没有大夫是不行的。 电光石火间,谢行渊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被关在洛宅柴房里的人,刘大夫。 这个刘大夫做过的事情,崔姝言跟他提过。 谢行渊下令,立刻把刘大夫提到了跟前来。 知道这刘大夫没什么医德,谢行渊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拿过一柄剑,横在刘大夫的脖子上:“崔姑娘摔了一跤,这会儿肚子疼,要生孩子,但是使不上力气。你开个方子出来,若胆敢偷奸耍滑,我现在就杀了你。” 刘大夫吓得一个哆嗦,壮着胆子提出要求:“我若是能保崔姑娘无恙,可否放我离开?” “可以。非但可以放你离开,我还可以从谢绍航手上,保你平安。” 刘大夫顿时点头如捣蒜:“好好好,我定当竭尽全力。” 谢行渊押着刘大夫进去查看。 刘大夫看过之后,目光落在崔姝言手上的几处针眼上:“是谁给崔姑娘施的针?” 巧丫急忙应道:“是我们姑娘自己。” 刘大夫点头赞道:“崔姑娘这下针的手法着实不错,若不是她给自己扎了这么几针,还真就凶险了。这会儿痛意散去了大半,我再开个方子巩固一下也就是了。” 之后,刘大夫看了一眼旁边的稳婆,问道:“开了几指?” “六指。” 刘大夫点点头:“那就快了。我再加些止痛的药。” 开完方子,他主动把方子送到崔姝言面前,讨好道:“崔姑娘,您看一眼我这方子,没什么问题吧?” 崔姝言看了看,忍痛点了点头。 药很快熬好,送到崔姝言面前来。 崔姝言忍痛喝下,喝完药,她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谢行渊握住崔姝言的手,柔声道:“你若是疼,就抓紧我的手。” 崔姝言看着谢行渊,点了点头。 不多时,阵痛再次袭来。 崔姝言疼得紧咬牙关,却没有喊出来。 她要留着力气生孩子。 这会儿,稳婆劝道:“王爷,您出去吧。这产房要见血,不吉利。” 历来,女子生孩子,男人都不会在产房里的。 至少,她这把年纪了,接生了那么多孩子,从未见过。 但,谢行渊却摇了摇头:“不,本王就在这里。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不该做的,那就不要伸手。” 他留在这里,一是安抚崔姝言,二则是防备着有人动手脚。 现在的他,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看谁都不像好人。 这会儿,崔姝言已经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她握紧谢行渊的手,指甲陷进他的肉里,刺破了皮,流出血来,谢行渊却不觉得疼,只看着疼得面无血色的崔姝言,心里难受得很。 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过后,下一刻,响起孩子的哭声。 这清亮的啼哭声,昭示着一个新生命的诞生。 崔姝言立刻松了一口气:“快!快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稳婆很快把孩子抱到崔姝言面前,笑着报喜:“是个哥儿。长得很好,掂量着,怎么也有七斤呢。” 崔姝言虚弱地看了一眼孩子,孩子的脸皱巴巴的,可她一眼就看出,这孩子和泽儿上一世出生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就是,比上一世的时候胖了点儿。 瞬间,崔姝言喜极而泣。 她的泽儿,回来了。 旁边,稳婆劝道:“崔姑娘,您刚生下孩子,不宜大喜大悲。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儿。” 崔姝言点点头,让他们把孩子抱下去清洗。 之后,崔姝言提着一口气,看向谢行渊:“王爷,我哥哥的事情,你仔仔细细地告诉我吧。” 谢行渊捧起一碗药上前:“你这会儿体力不济,先喝点药汤,暖暖身子。” 崔姝言点头应了,乖乖喝下。 喝下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这是一碗安神汤,是谢行渊早已让人备下的。 他明白,生下孩子之后,崔姝言就会问起洛瑾瑜的事情。 但是,刚刚生过孩子,不能再为此耗费心力。不然,怕会血崩。 眼看着崔姝言睡下,谢行渊让人换了新的被褥,把崔姝言抱到另一张床上,让她安心睡下。 安置好崔姝言,谢行渊再出来的时候,面色阴沉如水。 恰逢此时,何医女匆忙赶来:“姝言呢?她怎么样?” “有惊无险,孩子已经顺利生了下来。” “我去看看她!” “她已经睡着了。宫里出了什么事?” 何医女皱了皱眉,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一股脑儿说道:“是七皇子中了毒,命悬一线。皇……陛下震怒,让所有太医前去诊治。还封锁了宫门,不许人进出,就是为了查这件事。” “查到了吗?” “没有。许是出手之人分外隐秘,什么都没查到。” 说完之后,何医女敏锐道:“你怀疑,这件事是冲着姝言来的?为的,就是让她生孩子的时候出问题。”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今天的事情太巧合了,巧合到他不得不多想。 何医女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好歹毒的心思!” 如果不是知道这些,谁又能想到,宫里的皇子中毒,为的竟然是让宫外的崔姝言身陷险境? 这幕后之人的心思,太隐秘,也太恶毒! 此时,谢行渊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洛宅里里外外伺候的人,他都仔仔细细地查过,足以确保不会有奸细安插进来。 那么,崔姝言手里的纸条,是谁送到她跟前的? 第187章 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平日里,能接触崔姝言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谢行渊刚着手查这件事,巧丫就跪到他面前来。 他的脸色,瞬间变冷:“是你?” 巧丫哭着说道:“是铁蛋哥把这个消息送进来的。我跟着小姐认了几个字,知道上面的内容之后就想着藏起来,千万不能让给小姐瞧见。谁知藏得慢,被小姐发现了。王爷,我、我不是有意的。” “你是不是有意的,本王自己会去查,用不着你多说。”说完,谢行渊直接吩咐,“来人,去查刘忠。” 他倒要看看,刘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在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谢行渊是不会让巧丫接触崔姝言的。 好在,崔姝言这会儿还睡着。 这时候,稳婆把清洗好的孩子送到谢行渊面前。 谢行渊看了一眼,眼睛就有些挪不开了。 这孩子随崔姝言,面容白皙,虽然五官还没有长开,还是能看得出来,这小模样还是挺好看的。 看着孩子,谢行渊的心里涌起一股特别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却又觉得飘飘忽忽的一颗心,随之安定下来。 何医女也凑过来看,惊讶道:“我的天呐,这孩子也太好看了吧。” 谢行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何医女继续道:“这孩子若是长大了,定会比你还好看。到时候,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无知少女。” 谢行渊没接她的话,只问道:“最近几天,能否请你陪着姝言?” “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陪着她的。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把洛瑾瑜给找回来。” “嗯。”谢行渊点点头,走出房间。 崔姝言是在第二天上午醒来的。 醒来的瞬间,她就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神色立刻变得不安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 是谢行渊。 他就坐在她的床前。 “要吃点东西吗?” 崔姝言摇了摇头。 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去,只想尽快知道哥哥的下落。 “我已经派了两拨人去同州,但是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只要是没有见到洛瑾瑜的尸体,就说明他还活着。 人活着,就有找到的可能。 哪怕是微薄的希望,终归还是有希望的。 这时候,崔姝言很平静:“昨天,太医没来,是宫里出事了,被绊住了脚,对吧?” “是。这件事我会彻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好。”崔姝言应了一声,红着眼睛说道,“让人送吃的过来,我饿了。” 谢行渊万分心疼:“姝言,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崔姝言摇摇头:“不,月子里哭,太伤眼睛。我这双眼睛,还有用。” 一连数日,崔姝言都表现得很平静,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就像个没事人一般。 背地里,何医女和巧丫没少哭。 她们俩都看得出来,崔姝言这是强撑精神,想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甚至,前几日崔姝言有了奶水,但,仅仅过了一天就没了。 可想而知,最近这个时候,崔姝言的心里压抑成了什么样子。 但这种事,向来是劝不住的。 谢行渊那边,仍然在极力找寻洛瑾瑜的下落。 十多天后,崔姝言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面色红润,甚至比原先还胖了一些。 这时候距离她生下孩子,已经二十天了。 距离洛瑾瑜失踪,已经一个月。 这一日,崔姝言让何医女给她诊脉。 诊过脉后,何医女心疼道:“你心里有事,最好还是说出来。总这么憋在心里,肝气郁结,这样下去不行的。” 崔姝言不接这个话,只问道:“我的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身子倒是恢复得不错。只是,你近些日子肝气郁结……” 崔姝言并不关心这个,只看了看外面:“若是谢行渊回来,请他过来一趟,我想见见他。” 说完,崔姝言闭上眼睛,躺在那里,犹如睡着了一样。 何医女以最快的速度把谢行渊找了过来。 他一过来,崔姝言就睁开了眼睛,甚至,还挡开谢行渊的手,完全凭借自己的力量坐了起来。 她面色平静,拢了拢耳边散落的发丝,问道:“王爷,我哥哥失踪的事情,你从头讲起吧。我想知道。” 谢行渊艰难地点了点头:“你哥哥回京的路上,路过同州,被伪装成山匪的人劫道,进而引发冲突。我的人寻访到几个砍柴的人和猎户,他们证实,那些人一路追杀,追着你哥哥他们往深山里去了。只是同州当地山深林密,野兽又多,查找起来很是不便。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 还是那句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件事,总得有一个结果才行。 崔姝言点点头,起身穿鞋。 谢行渊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茫然地看着她。 却突然瞧见她身子下移,朝着他跪了下去。 谢行渊伸开双臂将她托起,心疼道:“姝言,你这是做什么?” “多谢。” 她只是,想向谢行渊表达她的谢意。 他能帮着她寻找哥哥的下落,她真的很感激。 “姝言,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 崔姝言平静地坐下,看着谢行渊:“王爷,我有一事相求。” 第188章 他本是前途光明的状元郎啊 “你我之间,不必说求这个字。有什么事,你只管说也就是了。但凡是我能做到的,自当竭尽全力。”谢行渊郑重道。 “请你……”说着,崔姝言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有些哽咽,“请你将泽儿接回王府,好生照看。” 谢行渊身子一震:“你、你想做什么?” 崔姝言面色淡然,语气更是无比平静:“这世上,没有杀了人还不用担责的道理。” 哪怕她身份低微,哪怕她人手不足,哪怕她命如蝼蚁,她也要争一争,搏一搏,斗一斗,为哥哥,也为她自己。 多年来,哥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日日努力着,为的,就是到京城来,为她遮风挡雨,可二人才见了这不过半年的时间,哥哥就下落不明。 他本是前途光明的状元郎啊。 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他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现在,他却生死不知。 或许,他活了下来。 又或许,他被人杀死在密林深处,身体被野兽啃食,尸骨无存。 或许…… 余下的,崔姝言不敢再去想。 她心里很清楚,哥哥活下来的希望是很渺茫的。 因为,如果哥哥还活着,一定会回来找她的。 再者,谢行渊往同州派了那么多人,但凡是哥哥还活着,这么久了,总该查到一些消息才是。 这一刻,崔姝言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因为每想一次,心里就更疼一分。 最终,她攥着自己的心口,痛哭失声。 谢行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这一刻,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才好。 说白了,任何安慰人的话,终究是轻飘飘的。 在这样的大事面前,他安慰不了她。 现如今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她痛哭不止的时候,把她牢牢拥入怀中,用自己的动作告诉她,他在。 崔姝言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她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回原来的话题:“王爷,还请您暂时将泽儿养在王府,需要的时候,我会去看他的。” 说着,崔姝言的眼睛更红了几分。 泽儿就是她的命,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是不会也不想和泽儿分开的。 可接下来,她要做的事却是万分凶险的。 她不能带着泽儿去冒险。 在这个时候,把泽儿送去守卫森严的谢王府,是最明智的选择。 谢行渊皱了皱眉:“你想做什么?” 不等崔姝言回答,谢行渊就继续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冒险。我也不会允许你冒险。” 崔姝言唇角扬起,朝着谢行渊露出一抹笑容:“胡说,我怎么会去冒险呢?我这个人最是惜命,我还要陪着我的泽儿慢慢长大。我只是、最近不得空儿管他。” 说完,崔姝言看向别处,不愿和谢行渊对视。 谢行渊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他直接把孩子送到崔姝言面前,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自从他生下来,你还没好好看过他呢。” 崔姝言微微点头,把孩子接了过来。 孩子比刚出生的时候重了不少,看来这段时间,他被养的不错。 小脸圆了,身上的肉也多了,那嫩白的胳膊犹如藕节一般,一小节一小节的,看着特别可爱。 更神奇的是,崔姝言把孩子抱进怀里的瞬间,孩子突然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她,孩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那乌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瞧,突然就咧开没长牙的嘴,笑了,露出粉嫩嫩的牙床。 孩子的笑容,天真而纯净。 崔姝言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特别柔软。 她抱着孩子躺下,就这么痴痴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和孩子笑着对望。 直到,孩子累得睡着。 孩子睡着之后,面容显得愈发平静。 睡着睡着,孩子不知是梦到了什么还是怎样,又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来。 崔姝言会心一笑,愈发抱紧怀里的孩子。 没多久,她也沉沉睡去。 接下来这十多天,除了奶娘喂孩子的时候,孩子基本都在崔姝言这里。 巧丫时刻伺候着,这时候才敢在崔姝言面前哭:“小姐,那天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您看到纸条的。” 幸亏王爷查明,刘忠得到消息也是被人算计,不然,她怕是没机会再回到小姐身边。 “不是你的错。”说着,崔姝言亲手把巧丫扶了起来,为她擦干眼泪,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好巧丫,接下来,我就把泽儿交给你了。” 巧丫有些茫然:“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我有件事要办。泽儿会随着王爷去谢王府住,他身边虽然有奶娘伺候,但是,终归要有你在泽儿身边,我才能放心。” “您要做什么去?” “我也说不好。总之,我得做点儿什么。我哥哥不能白白遭这个难!” 看到崔姝言坚定的眼神,巧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呜咽一声,抱紧崔姝言:“小姐,你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让您没有后顾之忧。” “我就知道,我的巧丫是最贴心的。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到你们身边。” 巧丫连连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只恨自己什么都不会,不能帮到自家小姐。 到这儿,泽儿的事情就算是安排好了。 谢行渊那边虽然有阻力,但是崔姝言相信,最终,他是不会拒绝的。 她认定,哥哥的事情和宫里的贤贵妃脱不了干系。 既然如此,那就、斗上一斗吧。 蚍蜉撼树也罢,螳臂当车也罢,她总要试一试。 隔日,就是泽儿的满月之日。 在洛宅,崔姝言给泽儿办了一个小小的满月宴。 满月宴后,泽儿被谢行渊带到王府去住。 随行的,还有照顾泽儿的奶娘、嬷嬷等人。 泽儿这一走,崔姝言这院子就空了大半,显出几分空寂来。 崔姝言没来得及伤感,只拿了一支笔,在面前的白纸上写写画画。 片刻后,她搁下笔,吩咐石榴:“石榴,你亲自跑一趟,让刘忠清点一下手里能用的银子,看看有多少,给我报一个具体的数目过来。”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去办。 去年冬天,崔姝言凭借着自己重生的优势,做成了几笔生意,再加上她从谢府和离的时候,分得了几个铺子,全都让刘忠按着她的法子经营着。 粗略算来,盈利应该还不错。 现如今,单单是她手里,就有足足十几万两白银。 很快,石榴去而复返,还带回一沓银票。 这些银票加上她的,有三十万两。 崔姝言把所有的银票推到石榴面前:“石榴,我知道你有你的法子。你拿着这些钱,买些身手高强的人来。身手好是其一,最重要的是人品。” 往日里,她从石榴口中得知,不少江湖上的门派无法生活,门派中的弟子就会下山来做护卫。 如果她能请到这些人,最好不过。 这银票,石榴没敢接,只说道:“我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这些人,这就去接触一下,看他们愿不愿意来。如果他们有这个意愿,我就把人带过来,让您选择。” “好。”崔姝言点头应允。 石榴很快离去,崔姝言则接着琢磨她的事。 就在这时,门房那边的人过来传话,说何府的人前来求见,有急事。 一见,竟是赵思敏的贴身丫鬟。 “崔大夫,求您去救救我家二少夫人吧!” 第189章 这、才叫教训! 崔姝言点点头,立刻前往何府。 刚刚踏进赵思敏的院子,崔姝言就听到赵思敏那困兽一般的叫声:“走开!你们统统走开!” 旁边,还有一个苦苦的相劝声:“二嫂,你肚子里的孩子耽误不得。眼下府医都已经过来了,你就别再执拗了,赶紧让府医给你看看。” “阿思、阿念,把人赶走。” 阿思,阿念,就是赵国公府为赵思敏寻来的女护卫。 许是府医被强制带离,那女子的声音便愈发不忿:“二嫂,你怎么如此不懂事?如今母亲还病着,却还分出心思,万分挂念你肚子里的孩子,让我带着府医过来给你诊脉。你可倒好,直接就赶人!你这分明是把母亲的心意扔在地上踩!” 崔姝言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去的。 她一进去,赵思敏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朝着崔姝言伸出手来,急声道:“崔大夫,你快来!” 崔姝言疾步走过去,温声道:“你这丫鬟过来也没把话说清楚,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哪里来的一群大黄蜂,突然就朝我飞过来。慌张之下,我往旁边躲了一下,原先还没觉得有什么,过了没多久就觉得肚子疼。” 赵思敏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手腕放到崔姝言面前。 崔姝言直接给她诊脉,片刻后眉目舒展:“放心,没有大碍。肚子疼,大概只是岔气了,卧床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听完,赵思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崔大夫,还好有你。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崔姝言还没说话,旁边就传来那女子不悦的声音:“二嫂,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肯让我带来的府医给你瞧病,偏偏相信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医,你这是对我不满,还是对母亲不满?” 这话,无形中给赵思敏扣上了不孝的帽子。 大齐重礼数,不孝,是很大的罪名。 若是揪着这一点不放,何家甚至可以以此为理由,休了赵思敏。 一听这话,赵思敏就急了。 她正要说什么,被崔姝言抬手制止。 随后,崔姝言看向那女子,似乎有些疑惑:“这位是?” 赵思敏立刻道:“这是我家小妹,名为玉瑶。” 崔姝言倏然一笑:“原来是何小姐。” 何玉瑶不屑地看了崔姝言一眼,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打算回答她的话,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如今你二嫂怀着身孕,凡事不可忧思过度,你却直接给她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这又是何道理?” “府医是我母亲寻来的,难道还会害她不成?”何玉瑶不屑道。 “府医自然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女子有孕,本就十分小心。你二嫂这一胎向来是我料理的,没有谁比我更清楚她腹中胎儿的情况。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找我来给她看诊,有哪里不对?” 何玉瑶瞪了崔姝言一眼:“你是个什么身份,哪里轮得着你来教训我?” “呵!”崔姝言轻笑,“在你眼里,这就是教训了?不,这远远不够。” 说完,崔姝言上前,扬手甩了何玉瑶一个耳光。 打完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这、才叫教训!” 这一巴掌,彻底把何玉瑶给打懵了。 她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脸,惊愕地看着崔姝言:“你竟敢打我!” “是,我敢。” 崔姝言面容平静,如此说道。 何玉瑶恨恨道:“你等着!今日,我让你出不去何府的大门!” 说完,何玉瑶跑了出去。 赵思敏也慌了:“崔大夫,赶紧的,趁她还没找人过来,让阿思和阿念护送你赶紧离开!” 崔姝言笑着看了她一眼:“你也不问我为何打她,就敢送我离开?” “我、我帮你不帮亲。快别说这些了,赶紧走吧!你一走,她找不着人,这气自然也就消了。” 崔姝言淡淡一笑:“你可信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是,何家儿子不少,但女儿就这么一个,历来是娇养着的。从出生到现在,公公和婆母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你这么给了她一耳光,她只怕是要气死了,肯定会让公公婆婆过来给她主持公道!” “那就让他们来。” 她要的,就是让他们来。 何玉瑶不是想把事情闹大吗? 那就闹大。 她还怕今天这事儿闹得不够大呢。 这时候,那府医许是觉得没有继续留下去的必要,顺着墙根儿就想走。 “阿念,请府医先到厢房里去。”崔姝言时刻关注着府医的动向,见他想走,直接吩咐道。 阿念应了一声,立刻堵住府医的路,扬手向前:“您请。” 府医有些不忿:“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主子斗法,要拿我来开刀不成?” 崔姝言并不言语。 阿念见府医不肯走,抓着府医的衣领就把人带出去了。 崔姝言乐了:“你母亲给你请的护卫,倒是个实诚心肠。” 人狠话不多,她喜欢。 赵思敏拉过崔姝言的手:“你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个啊?我这小妹素来刁蛮,她等会儿回来,肯定是不会放过你的。你还偏偏不肯走,我真是看不懂你了。” 往日里,她一直觉得崔姝言是个聪明人。 既然是聪明人,就该懂得避一避锋芒。 崔姝言没接这个话,只看了看赵思敏身上穿着的衣裳:“你今个儿没换过衣裳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什么。我让你记着孩子的胎动,你都记着的吧?” “记着呢记着呢,但凡是孩子动,我都会记下来,一次都不敢忘。”说着,赵思敏没忍住,笑了,“崔大夫,你是不知道。我家夫君那个憨子,第一次摸到孩子的胎动,兴奋得不得了,又哭又笑的。结果乐极生悲,左脚踩到了右脚上,人也直接摔倒,额头都磕破了。他可倒好,还是傻笑个不停,他大哥见了,以为他得了失心疯,还找了大夫给他看诊,真是笑死我了!” 听完,崔姝言忍俊不禁。 何二少爷,看着像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首当其冲的,是何玉瑶那尖利刺耳的声音:“那个野大夫,出来受死吧!” 第190章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赵思敏脸色一变,拉了崔姝言一下:“你待着,我出去。” 她现在怀着身孕,没人敢动她。 崔姝言淡淡一笑,扶着赵思敏半躺在床上:“不,是你待着,我出去。你待在房间里,听个声音也就是了。” “可是……” “怎么,你觉得我是个蠢的?” “自然不是。” 到了这会儿,赵思敏才突然意识到,崔姝言只怕是下了一盘很大的棋。 知道崔姝言胸有成竹,赵思敏也就放心了。 没办法,她对崔姝言,就是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即便如此,赵思敏还是吩咐阿思和阿念,让她们保护好崔姝言。 说到底,这里不是崔府,她把自己的人给崔姝言,一来可以保护崔姝言,二来,也可以表明她身为何家二少夫人的立场。 崔姝言直接走到了外面去。 外面,何玉瑶带着几个丫鬟婆子站在外面,见崔姝言出来,得意道:“我父亲说了,让你去花厅一趟。” 何家重规矩,何尚书这个做公公的,自然不会到儿媳的院子里来。 崔姝言点头应了:“带路吧。” 听闻此言,何玉瑶又瞪了崔姝言一眼。 还带路吧?当她是引路的丫鬟不成? 转念想到今天会让崔姝言付出代价,何玉瑶也就压住了心底的火气。 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等着看崔姝言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崔姝言却是不慌不忙地看了阿思和阿念一眼:“阿思,你留下保护你们小姐。阿念,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阿念到了跟前来,崔姝言附在她的耳边,跟她说了几句话。 见状,何玉瑶冷哼一声,心道,还在这儿装模作样呢?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赵思敏的院子距离前面的花厅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还没走进花厅,崔姝言就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 花厅的主座上,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坐在那里,低垂着眼眸,虽然没看到他的眼神,但仅仅看他的坐姿和周身的气度,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不用说,这便是当朝户部尚书,何尚书。 旁边的侧座上,坐着何府的大少爷,何文轩。 他坐得很板正,但是脸色很难看。 尤其是看到崔姝言的时候,神色明显不悦。 就在崔姝言踏进花厅的瞬间,何尚书抬眸,瞥了一眼崔姝言,只一眼,便饱含威压。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受不住了。 然而,崔姝言面色平静地走上前去,微施一礼:“见过尚书大人。” 何尚书冷哼一声:“崔大夫好大的威风,竟敢公然在我何府,掌掴我何府的嫡小姐!” “尚书大人还没听过我打何大小姐的理由,怎么就断定我打得不对呢?” “哼,牙尖嘴利!”何尚书冷斥道。 何玉瑶则走到何尚书跟前,委委屈屈道:“父亲,您也瞧见了,在您跟前她还这般硬气呢。也就是二嫂分不清楚好歹,居然将她奉为座上宾,见我挨打了还不肯帮我,反倒是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一个外人!” 今天,她非但要让父亲重重地惩治崔姝言,连带着赵思敏也要受罚。 哼,胆敢惹她不喜,这就是下场! 就算是让二哥休了赵思敏,这也不是不可能! 等何玉瑶说够了,何尚书才悠悠开口:“既然如此,崔大夫不妨说说看,为何掌掴我何府的大小姐?” 崔姝言点点头,应了。 这个时候,何尚书自然是向着何玉瑶的。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何玉瑶是何尚书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女儿骤然被打,这个当爹的自然要维护女儿的颜面。 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崔姝言并未心怀怨怼,只语气平静道:“尚书大人,我掌掴何大小姐,是因为她试图对何二少夫人腹中的孩子不利!” 听罢,何文轩先是冷了脸:“崔大夫,我知道二弟妹在你的帮助下铲除了府里的几个奸细,顺利地怀上了孩子,可这并不能成为你在我何家信口雌黄的理由!” 何玉瑶亦是冷笑:“难不成在你眼里,我这个正正经经的嫡小姐也是奸细不成?我倒是想问崔大夫一句,别的奸细可以被收买,那么我呢,我也可以被收买吗?” “自然没有人可以收买你,但是,你却有被蛊惑的可能。” 说完,崔姝言懒得再和何文轩和何玉瑶打口水仗,径直看向何尚书:“尚书大人,在此,我将给出我做出如此判断的理由。是非曲直,还请尚书大人听过我的推断之后,再做定论。” 何尚书点了头:“可以。” 何玉瑶跺了跺脚,娇声道:“父亲——” 何尚书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眸中满含温柔:“且听听她如何狡辩。” 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女儿的。 崔姝言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吩咐道:“阿念,带府医过来。” 很快,阿念押着府医走了进来。 府医有些不耐烦,想要反抗,奈何阿念力气大,他根本就反抗不了,只得乖乖地进来。 进来之后,他直接朝着何尚书跪下,怨声道:“大人,小的好端端在府里行医,却被一个婢女如此对待,真不知是何道理!府上的规矩,已经到了如此破败的地步了吗?” 说着,府医满脸悲愤。 确切地来说,府医不是府里的奴才,而是座上宾。 一直以来,何尚书对府医也是礼遇有加。 毕竟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如此一来,就需要仰仗府医看诊。 更何况,到了何尚书这般年纪,最是知道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 因为,但凡是大夫在你的药里稍稍动些手脚,轻则让人患病不愈,重则,还能要人性命,却不被人察觉。 出于这些原因,何府对府医一直是很客气的。 而且,这府医人品端正,先前怀疑府里有奸细的时候,先查的就是府医。 如此查了数遍,足以确认府医身上并无任何疑点。 如此一来,此时此刻,何尚书愈发认定,崔姝言指认府医,分明就是别有用心! 他倒要看看,接下来,崔姝言还要如何作妖! 第191章 这话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何尚书安抚了府医几句,随即看向崔姝言:“你可以开始说了。” 崔姝言看了府医一眼,客客气气道:“可否让我看一下你的药箱?” “给!”府医直接伸手,把肩上挎着的药箱递了过来,趾高气扬地补了一句,“查看的时候仔细着些,休要弄脏了我的药,影响药效!” 崔姝言笑着接过:“还请您放心,我也是学医的,不会弄坏你的药。” 府医冷哼一声:“随便看了几本医书,也敢说自己学了医,这话传出去,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崔姝言不与他争辩,只问道:“何大小姐请你过来的时候,可说了是给谁看病?” “自然说了。我这药箱里的药都是给有孕的妇人准备的,你不会是没看出来吧?” 说完,府医的脸上流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就在这时候,崔姝言捏起一味药,问道:“那么,这个是什么?” 府医瞥了一眼:“用白芷炮制过的杜仲。” “这并不是寻常保胎的药物,你去给二少夫人看诊,为何会带着这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二少夫人怀孕已经有六个月,这个时候,腹中的胎儿一般不会受到影响,却极容易岔气。而经过白芷炮制过的杜仲,对于顺气有奇效。这原本就是医书孤本里记录的法子,你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说着,府医得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寻常的大夫,自然不会这么处理药物。 而他偶然从古籍中看到了这样的法子,奉为至宝,且用了好几次,都成功了。 所以,他对这个法子深信不疑。 崔姝言点点头,认可府医的话,却话锋一转:“你看过这法子,理应记得旁边还记录了一句话,那就是运用此药的时候,不可与杜仲花的花粉同服。” 府医一怔,没料到崔姝言也看过这本医书孤本:“的确是有这么一句。但是这个时候并非是杜仲花开的季节,所以,我就没有考虑这个。” “现在虽然不是杜仲花开的时候,但,若是提前收集了杜仲花的花粉,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完,崔姝言看了站在旁边的阿念一眼。 阿念会意,立刻打开旁边的小匣子。 这小匣子里面,放着一件白色的锦裙,正是赵思敏今日所穿的。 这时候,何玉瑶的脸色明显变了一下。 而府医则是上前一步,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之后,他将衣服提起来,抖了抖,看着匣子底部的粉末,用手指蘸了一些,放在鼻尖闻了闻,陡然变了脸色。 这粉末,正是杜仲花的花粉。 要知道,这杜仲花的花粉虽然不入药,可即便是呼吸到杜仲花粉,也是有效果的。 若是同时内服用白芷炮制过的杜仲,最轻也要没了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严重一些,就连母体也会受损,会血崩不止,进而香消玉殒。 府医今日理所当然地认为现在不是杜仲花开的季节,不会有杜仲花粉,才打算用这个法子。 可事实上,如果他今日真的用了这个法子,二少夫人轻则会失去肚子里的孩子,重则会当场殒命! 想到这儿,府医的手就哆嗦起来,他向来干的都是救人的活儿,可从来没有半分害人的心思啊! 但是,他万分不解:“为何二少夫人这衣服上会有杜仲花的花粉?” “是啊,为什么呢?”崔姝言问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地看向何玉瑶。 何玉瑶一怔:“你看我做什么?你该不会怀疑这花粉是我撒到二嫂身上的吧?今天,除了带着府医过去,我可从没见过二嫂!” “不急。”崔姝言不慌不忙地看了府医一眼,“何尚书不通医术,还请府医将其中的利害告诉何尚书。” 相对来说,何尚书更愿意相信府医的话。 府医后怕不已,颤着嘴唇把自己今日的疏忽说了。 听完,何尚书脸色一变:“所以,往老二媳妇身上抛洒杜仲花花粉的人,就是别有用心之人!” “不止。”崔姝言接着说道,“这别有用心之人,对贵府府医的行医手段也很了解。” 何尚书略略一想,就明白了。 今日,赵思敏身上沾染杜仲花的花粉在前,请府医前去诊治在后。 唯有杜仲花的花粉遇上府医所用的用白芷炮制过的杜仲,才能发挥效用。 所以这个计策,当真是一环扣一环。 想明白之后,何尚书立刻让人去请赵思敏过来。 她是在何处沾染了杜仲花的花粉,她和她身边的人是最清楚的。 即便是当时没有察觉到什么,事后也会回忆出不对劲儿的地方。 很快,赵思敏赶到。 知道事情的原委之后,一直跟着赵思敏的阿思说道:“小姐是在躲避大黄蜂的时候撞到了矮墙上,想必是在那个时候沾染上杜仲花的花粉的。在此之前,小姐的衣服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何尚书立刻让阿思带路,带着人去查看赵思敏撞上的那处矮墙。 没多久,从矮墙上刮下的粉末就送到了府医面前。 府医仔细辨认,确认这墙灰之中,有杜仲花的花粉。 同时,阿思禀明,她们前去搜集墙灰的时候,发现墙壁表面曾被人清理过。 只是,花粉细腻,既然墙上曾经沾染过,想完全去除是很难的。 何尚书陡然变了脸色:“查!查这处墙面被何人动了手脚!” 何府之中,规矩森严,哪些下人负责哪个地方,都是有记录的。 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负责这处矮墙的下人。 何尚书立刻吩咐人,去把此人带过来。 然而,派去的人很快回来,说这个下人在他自己的房间里上吊了。 如此,便是死无对证。 查到这儿,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一瞬间,何尚书的脸色变得特别难看。 原本,老二和老二媳妇在府里暗中查奸细,他还有些嗤之以鼻,觉得这纯粹是在胡闹。 可直到现在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儿。 府里,的确是不太平。 想到线索断了,没办法再查下去,何尚书如坐针毡。 若是放任凶手逍遥法外,以后再想把人找出来,可就难了。 这样,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这时候,赵思敏微施一礼:“父亲,儿媳有话要说。” 第192章 崔姝言,你这分明是胡搅蛮缠! “说。”何尚书应道。 “父亲,最近我和夫君一直在查府里的奸细,因此,对府里的下人进行了严密的监视。请给儿媳一刻钟的时间,儿媳就能查出这人临死前接触过什么人。” “哦?这是如何做到的?”何尚书说着,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 “非常时期,行非常手段。儿媳私底下告诉他们,要时刻留意周围的人,可以适当举报觉得是奸细的人,若查实,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要知道,府里的下人,即便是一等丫鬟,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也只有二两。 这百两纹银对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天价了。 如此一来,他们自然会时刻留意周围的人,凡事多留一个心眼。 说起来,这个计策还是崔姝言教给赵思敏的。 事实证明,很有用。 靠着这个法子,她已经揪出了好几个奸细。 何尚书立刻应允,让赵思敏去查。 赵思敏走了之后,何玉瑶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慵懒道:“父亲,我有些累了,想回去歇着。” 何尚书面露慈爱,正要说话。 崔姝言已经抢先一步开口:“尚书大人,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还是请何大小姐再稍等片刻。二少夫人很快就回来,等不了太久。” 何尚书皱了皱眉。 他做官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不是个蠢的。 崔姝言这样说,就是认定这次的事情和何玉瑶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儿,何尚书看了何玉瑶一眼:“你先回去吧。” 何玉瑶大喜:“是,父亲。” 说完,何玉瑶挑衅地看了崔姝言一眼,就朝着外面走去。 何尚书的用意,崔姝言自然知道。 身为父亲,他怕这件事真的查出来和何玉瑶有关,会让他下不来台。 同时,也有损于何少云和何玉瑶之间的兄妹关系。 说到底,他还是偏心自己的女儿。 崔姝言伸手拦住何玉瑶:“尚书大人,这样不妥吧?” “哪里不妥?”何尚书气定神闲道。 “先前我打了何大小姐一个耳光,是认定今天发生的事情和她有关。她嚷嚷着要我还她一个公道,如今事情即将查明,何大小姐这会儿离开,是不想要这个公道了吗?还是说何大小姐的脸面不值一提,随便来个人就能抽她一耳光?” 何玉瑶恼了:“崔姝言,你这分明是胡搅蛮缠!” “何大小姐,如今这公道马上就能给你,你这是不想要了吗?还是说,你怕了?” 何玉瑶扬起下巴,神情傲慢:“我有什么好怕的?我父亲在这里,无论我在不在,我想要的公道,他都会给我。” “旁人讨的公道,终究没有自己讨回来的有趣。” 何玉瑶气极:“你……” 何尚书的脸色也沉了沉:“崔大夫,你现在这样,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 “是吗?今个儿这事儿,是二少夫人受了委屈。这实情,她马上就会查出来。如今她身怀六甲,尚书大人这是想让她失望不成?她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们何家的孙子啊。” 何尚书没说话,只冷冷地看着崔姝言。 何文轩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说什么。 旁观了这一切之后,他看明白了。 今天这事儿,只怕真和自己这个妹妹有关。 而父亲,则是想包庇妹妹。 一瞬间,何文轩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妹妹身为何家人,竟然会残害何家的子嗣? 这怎么可能呢? 就在这时候,赵思敏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 在赵思敏的示意下,下人分别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最终,事情的矛头指向同一个人,何玉瑶的贴身丫鬟,翠竹。 何文轩迅速看向何玉瑶,发现向来和何玉瑶形影不离的翠竹,今日并未在场。 事情,变得明了起来。 赵思敏直直地朝着何尚书跪了下去,悲声道:“父亲,此事,还请您给我和腹中的孩子一个交代。” 差一点儿,她这孩子就没了。 这是她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孩子,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这不仅仅是一个孩子,更是她在历经无数绝望之后萌生的希望啊! 如果连这个孩子都会出问题,那她也不要活了! 何尚书骑虎难下,慢悠悠地看向何玉瑶:“瑶儿,这件事,你怎么说?” “父亲,翠竹手脚不干净,女儿才惩罚过她。想必,她想要报复女儿,才有了今日的事情。她这是要陷女儿于不义啊!” 何尚书仿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原来如此。即便如此,你还是有失察之罪。还不赶紧向你二嫂道歉!” 何玉瑶立刻朝着赵思敏深施一礼,悲声道:“二嫂,是我御下不严,方才闹出这样的岔子。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不要怪罪我才好。” “不怪罪?何玉瑶,你这是把别人都当傻子耍不成?这翠竹自小就跟着你,平时没听说她手脚不干净,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就手脚不干净了?” “二嫂这是不肯原谅我了?”说着,何玉瑶的嗓音里,隐隐带了哭腔。 赵思敏面若冰霜:“不是我不原谅你,而是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你对不起的也不是我,是你二哥。你可知道,对于我腹中的孩子,他有多么欢喜。” 何玉瑶直起身子,不阴不阳道:“嫂嫂这般咄咄逼人,可见是已经把我当成凶手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看来无论我说什么,嫂嫂都不会相信了。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赵思敏是个直肠子,眼下听何玉瑶如此说,恨不得冲上前去,撕下她这满脸的伪装。 若非崔姝言拽了她一下,只怕她真的就这么做了。 她是赵国公府的嫡女,她嫁入何家算是低嫁,她能嫁过来,也是看重何少云这个人,往日里,她哪里受过这等闲气? 赵思敏心中所想,崔姝言自然清楚。 但是,赵思敏没弄明白,和女儿比起来,儿媳终究还是要差一些的。 而且,以何玉瑶现在的年龄,正是要议亲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她的名声出现问题,于她的亲事有碍。 的确,这会儿,何尚书心里有点怨恨赵思敏不够懂事。 只是,明面上,他不能这么说。 何尚书轻咳一声:“思敏,这次的事情,你要怎么才能满意?” 赵思敏冷着脸:“父亲,有道是夫为妻纲,今天这事儿太大,儿媳自己做不了主,已经派人去请夫君回来。待夫君回来,您有什么事,只管跟他说也就是了。” 若是儿媳对上女儿,自然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那么,如果是女儿对上儿子呢?又该如何? 巧的是,赵思敏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何少云急切的声音:“敏儿!” 第193章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还你清白? 赵思敏原本神色平静,此刻听到何少云的声音,却是陡然红了眼眶,转头就朝着何少云来的地方,柔柔弱弱地应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夫君,当真是柔弱中带着委屈,委屈中带着坚强,坚强之中又带着那么一些弱柳扶风的脆弱感。 崔姝言惊了,没想到赵思敏还有这么柔媚的一面。 很快,何少云犹如一阵风一般,冲了进来,他上上下下地把赵思敏看了一遍,惊声道:“敏儿,你没事吧?” 赵思敏扁扁嘴:“肚子疼。” “肚子疼?那可不是小事情!来来来,快坐下!”说着,见此刻离他大哥最近,他直接把他大哥拽起来推到一边,用胳膊小心翼翼地护着赵思敏坐下。 转脸,就朝着何文轩抱怨道:“大哥,你也真是的。敏儿这一胎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怎的她站在你身边这么久,你都没想着让她坐下?正所谓长兄如父,你可真是失职!” 这一声长兄如父,埋怨的不仅仅是何文轩,还有何尚书。 何文轩只是长兄,所谓的长兄如父,只不过是一个说辞而已。 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也是凤毛麟角。 可何尚书,那是正正经经的父亲啊。 何文轩和何尚书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一言难尽。 和父亲对视完,何文轩不禁扪心自问,是啊,二弟妹身怀六甲,为何他这个做兄长的,刚才却没想着让她坐下说话呢? 肚子都那么大了,偏偏还站了那么久。 何少云埋怨完何文轩,就开始问起赵思敏今日发生的事情,听完之后,何少云直接看向何玉瑶,声音很冷:“给个解释。” 何玉瑶站在何尚书旁边,理直气壮道:“刚才我已经跟爹说过了,翠竹之前手脚不干净,被我罚了。她对我怀恨在心,所以才做下这件事。她觉得她是我的人,她做了恶事,就会算到我的头上来,从而让咱们何家家宅不宁。” “翠竹手脚不干净?”何少云重复着这七个字,面带疑惑。 “是。”说着,何玉瑶仿佛有些伤感,还叹了口气,“我原想着她与我一起长大,对我总有些情意。谁曾想,她竟然偷了我的首饰出去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是吗?哪件首饰?说仔细一些。” “是那件……”说着,何玉瑶戛然而止。 她明白了。 二哥这是诈她的话呢。 先在这里得到她的答案,然后再去审问翠竹,这样一来,如果没有手脚不干净这回事,那么,两个人说的首饰一定是不一样的。 “说,怎么不说了?”何少云催促道。 “二哥,你这是不信任我。”何玉瑶委委屈屈道。 何少云面色平静:“你不说清楚,我怎么还你清白?” 何玉瑶哑然。 她总不能说这清白她不要了吧。 之后,何玉瑶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何尚书轻咳一声,道:“少云,玉瑶到底是你妹妹,你何至于这般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父亲,敏儿差点儿失去肚子里的孩子,您现在不想着彻查这件事,却说我咄咄逼人?” “敏儿不是没事吗?” 听到这话,何少云顿时就炸了,声调比原先拔高了好几分:“没事?难不成父亲还盼着敏儿有事?还是说您觉得这一回敏儿没事,这件事就可以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不然呢,你想如何?” “父亲,这是杀人!即便是未遂,起码,有人存了杀人的心思。” 孩子虽然还没生下来,可他到底是一个人啊。 差一点儿,孩子就没了! 说完,何少云狠狠地剜了何玉瑶一眼。 何玉瑶有些不悦:“我已经说了,这件事是翠竹做的。我并不知情,二哥何至于把这么一顶杀人的帽子扣到我的头上来?” “我让你说出翠竹偷了你什么,你不肯说。可见你不是不想要这个清白,而是心虚。所以,你在心虚什么?” 说着,何少云步步上前,逼视着何玉瑶。 何玉瑶被吓到,急忙后退,这一退,就碰到了旁边的桌案,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不说,还撞得上面的杯盏噼里啪啦乱响,茶水也流了一桌子,弄脏了她的衣服。 这时候,何尚书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何少云一眼:“孽子,你想做什么?” “为我的妻儿讨公道。” “你妹妹已经说了,这件事和她无关。是翠竹不识好歹,做下了这件事。” “好。”说完,何少云下令,“来人,把翠竹抓过来!” 很快,就有人把翠竹押了过来,死死地按在板凳上。 何少云面若寒霜:“打!打到她肯说实话为止!” 此刻,翠竹的脸,正对着何玉瑶的方向。 动手的,是军中的人。 一棒子打下去,翠竹就疼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之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这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因为到第四棍的时候,翠竹已经叫不出来了,只大张着嘴巴,脸涨得通红,面容扭曲到了极致。 何玉瑶自然是不想看的,可何少云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看。 翠竹最初买到何府来的时候,才六岁,为的就是和何玉瑶作伴。 两个人一起长大,日日都在一起,再加上何玉瑶没有其他的姐妹,她和翠竹之间,虽是主仆,却胜似姐妹。 此刻,看到翠竹被这般暴打,她的脸色很难看。 突然,翠竹两眼一闭,趴在板凳上不动了。 可如婴儿手臂粗的棒子还是接连不断地落在翠竹身上。 何玉瑶突然就恼了,狠狠地瞪了何少云一眼:“二哥,你是要打死她不成?” “偷盗东西,外加谋害府中子嗣,她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说着,何少云满脸阴狠。 这一刻,何玉瑶终于意识到,何少云真的存了打死翠竹的心思。 她冲过去,一把推开杖打翠竹的人,斥道:“滚开!” 她要把翠竹拉起来,却被何少云拦住。 何玉瑶恼了:“何少云,你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在帮你!” 第194章 你真是蠢的不轻! “是吗?”何少云愣是气乐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哪里不识好歹?” “母亲为谢王爷说亲,惹来上天降罚,以至于咱们何家生不出孩子来。这是上天所降的惩罚,正所谓天意不可违,二嫂和你偏偏要逆天而行,这本来就是错的!逆天而行,只会招来更大的报应,你和二嫂为了你们的一己之私,置整个何家于不顾,你们不觉得你们太自私了吗?” “天意?天意还会往咱们何家派奸细?” 何玉瑶挺直胸膛,理直气壮道:“这当然是天意所为!” “你真是蠢的不轻!” “二哥,我这是在帮你。你不要不领情。你以为我这样做,心里就好受吗?说到底,二嫂肚子里怀着的,也是我的亲侄儿啊!我忍着心痛做下这件事,是为了你们,更是为了整个何家,你这般痛斥我,还暴打翠竹,你简直是把我的一腔真心放在地上踩!” 说话的时候,何玉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冤屈。 何少云冷笑一声,不再搭理她,只看向何尚书和何文轩:“父亲、大哥,你们不会也信了她的鬼话吧?”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自然是不信这个的。”说完,何文轩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何尚书没表态,只看了何玉瑶一眼:“你从不信这些,如今说出这些话,是受了谁的影响?” “父亲,这不是重点。” “这怎么不是重点?”赵思敏抢过话头,说道,“往日里你从不信佛,最近却一直往寺庙里跑。想必,事情的源头就是你所去的寺庙!” “家里不顺,我去庙里为全家人祈福,这样做哪里不对了?”何玉瑶辩白道。 “既然是祈福,为何不去至善大师坐镇的灵隐寺,偏偏跑去犄角旮旯、无人问津的小寺庙?这又是何道理?” “只要心诚,在哪里都是拜佛,不拘在什么地方。即便是片瓦遮身的无名小庙,只要有佛法加持,都可以拜。毕竟,心诚则灵。” 这时,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到底是心诚则灵,还是奔着人去的?” 说话的,是何文轩的妻子,孔大儒嫡亲的孙女,孔妙雯。 孔妙雯出身诗礼之家,行走间自有一番气度,她虽面容恬静,可看人的时候,却给人一种不可亵渎的感觉。 自打何老夫人缠绵病榻之后,何家便是孔妙雯掌管中馈,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她在打理。 这会儿听到孔妙雯这么说,何玉瑶不由得皱了眉:“大嫂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孔妙雯却不看她,径直看向何尚书,行了一礼:“父亲,玉瑶之前从不拜佛,最近却频频去那小庙里。儿媳觉得事有蹊跷,就派人去查,这一查,竟查出玉瑶在那小庙之中,私会安远侯之子,李明灿。” 何玉瑶顿时红了脸:“好你个孔妙雯,竟敢私下里查我!” 孔妙雯并未看她,语气淡淡:“有道是长嫂如母,如今母亲缠绵病榻,无暇顾你,我这个做大嫂的,总该多操心一些,免得你误入歧途,将来追悔莫及!” “我又不是小孩子,能误入什么歧途?再说了,我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母亲不管,你也不管,我不得为自己着想吗?” “我哪里就不管你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说亲的事情急不得,要细细考察人品。人品居于首位,其次,也要与你性情相投,我倒是把我的胞弟修远说给你,你嫌他只会读书,不解情趣。说亲不是买东西,我总得确认过人品才与你说。”说着,孔妙雯不适地拍了拍心口。 何文轩见状,立刻上前为她顺气,还瞪了何玉瑶一眼:“你大嫂日日为你的亲事操心,你却这样说她,真是不应该!快过来跟你大嫂道歉!” 何玉瑶满脸不悦,不肯上前。 孔妙雯才不管她,只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崔姝言,微施一礼:“崔大夫,听闻二弟和二弟妹着手查家中的奸细,是受了你的指点。敢问崔大夫,对于陷害我何家的幕后凶手,可有什么猜测?” “如果我没有猜错,设下这阴毒计策的,应是六皇子之母,贤贵妃。” 孔妙雯点点头:“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贤贵妃出身定国公府,而安远侯府又一向与定国公府亲近,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他们这样做的动机。” 说完,孔妙雯朝着何尚书再施一礼:“父亲,此事前前后后,已经查明,请您定夺。” 见这件事的主动权交到了何尚书手上,何玉瑶立刻娇声道:“父亲……” “够了!”何玉瑶刚开口,就被何尚书厉声打断,他瞪着何玉瑶,质问道,“我且问你,所谓的上天降罚这样的说辞,是不是安远侯的儿子李明灿告诉你的?” “李公子此言,并非是空穴来风。咱们何家……” 啪! 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何玉瑶的脸上! 瞬间,何玉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从小到大,她可从来都没有挨过打啊! 今日,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父亲居然打她! 可她不明白,对于何尚书而言,这不是小事。 如今太子之位尚未定下,夺嫡之争即将上演,到时候这些皇子之间,必定要经过一番苦斗。 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站队的。 所以,平日里在朝堂之上,何尚书尽量避免与这些人接触,怕的就是被哪一方牵连。 可现在,他的女儿居然与安远侯的儿子私会,还被他蛊惑,做出这样的事情,这对于何尚书而言,简直是天大的事! 稍有不慎,就要葬送全家人的性命! “自今日起,你便待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寸步都不许出。下次出门,便是你出嫁的时候。”何尚书冷声下令。 何玉瑶不禁瞪大了双眼:“父亲,你竟然要软禁我!不,我不要!” “此事,只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与你商量。你的意见,不重要。” 说完,何尚书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媳,吩咐道:“即日起,为玉瑶选婿,无须局限于京城,边陲之地的守将,边远州府的官员,都可以考虑。要以人品为先,官职高低不必强求。” 有句话,何尚书没说,孔妙雯却懂了。 那就是,何玉瑶日后,嫁的越远越好。 瞬间,何玉瑶懵了:“父亲,你怎可如此待我?我是你的瑶儿啊!” “唯有如此,才是对你最好的决定。” 说完,何尚书一甩手,让人把何玉瑶带下去。 何玉瑶满心不甘:“父亲,您为何就是不信我的话?咱们何家无子,是天意所为,天意不可违啊!不然,咱们何府要大祸临头的!你想想看,若不是天意所为,为何只有二嫂一个人有孕,这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吗?” 说着,何玉瑶的眼睛突然瞪得比原来大了几分:“我明白了!二嫂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二哥的!” 第195章 什么天意?纯粹是胡咧咧! 一言出,众人惊。 何少云立刻怒斥道:“何玉瑶,你胡说什么!快给你二嫂道歉!” 这样的话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是最大的污蔑和诋毁。 何玉瑶却更加兴奋:“不然,这件事还会有别的可能吗?咱们何家无子是天意,她赵思敏有多想要个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只能借种生子!而且,你自己之前也不是跑到洛宅去闹了一场吗?只怕这一切,就是这个崔大夫在主导!” 说完,何玉瑶恶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 崔姝言冷笑一声:“何大小姐今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一个闺阁女子,动不动把借种挂在嘴边,真是少见! 紧接着,赵思敏红着眼睛说道:“何玉瑶,我一向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污蔑我。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她就朝着何玉瑶扑过去。 幸亏何少云机警,一把抱住赵思敏:“敏儿,你别动怒,让我来!” 赵思敏抓住何少云的手,大喘粗气,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就在这时,一声干呕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是孔妙雯。 见众人看过来,孔妙雯神色淡然,只朝着崔姝言得体一笑:“崔大夫,今日刚好您在,可否请您为我诊个脉?” 崔姝言点点头:“自然可以。” 说完,崔姝言走过去,把手放在孔妙雯的手腕上。 片刻后,她的手指往上一扬,面露惊喜:“恭喜,你有孕了,尚不足两个月。最近这段时间,要好生养着才是。” 何文轩惊得都失声了:“娘子,这、这是真的吗?” “夫君先别急着高兴,赶紧先问问妹妹的意思,兴许,我也是借了种呢。” 往日里,这样粗鄙的话,绝对不会从孔妙雯的嘴里说出来。 此刻她说了,就表明她很生气。 说来也是,一个待嫁的小姑子,公然质疑嫂子的清白,真是不知所谓! 原本,何玉瑶的话就没人相信,此刻证实孔妙雯也有了孩子,完全就可以打破何家无子的阴霾。 什么天意?纯粹是胡咧咧! 何尚书脸色阴沉,盯着何玉瑶看了一会儿。 他似乎是有些不解。 不明白为何小时候娇俏可爱的女儿,长大之后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虽然心疼小女儿,也的确起了维护她的心思,但是,和家族利益比起来,女儿的分量还是太轻了。 尤其是,在不知不觉间,这个女儿已经养歪了。 今日她敢公然质疑亲嫂子的清白,明日,她就敢欺师灭祖,置家族荣耀于不顾! 何尚书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妙雯,如果我没有记错,咱们扬州老家有一座家庙,对吧?” “是。” “你这就安排人,把玉瑶送回扬州老家,日后,就让她在家庙之中,为家人祈福吧!” 这话,说的好听了是祈福,说的不好听就是在家庙之中了此残生,再也别想出来。 何玉瑶呆了。 先前还只是要把她嫁去偏远之地,现在,竟是要让她在家庙中度过一生。 她还小啊! 扑通—— 她立刻跪下,膝行到何尚书脚下,拽着他的裤脚哀求道:“父亲,女儿错了,女儿错了,您别这样对我,呜呜呜……” “你若早些知错,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何尚书并未看她,只目视前方,平静道。 “父亲,您不是一向最疼女儿的吗?现如今,女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您怎么忍心就此断送我以后的人生啊?” “身子歪了,可以扶正。可这心若是歪了,就很难再正回来。”说着,何尚书直接吩咐守在外面的仆妇,“来人,请大小姐回去收拾东西!” 一帮仆妇们顿时围上来,拖着何玉瑶往外走。 何玉瑶又抓又打,只可惜,她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怎么敌得过干惯了粗活的仆妇们? 眼看着父亲是真的动了怒,何玉瑶不甘地朝着自己的父亲吼道:“父亲,你说我心歪,有道是养不教父之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你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父亲,求你了,求你收回成命,收回……” 何玉瑶的声音,渐渐远去。 她被人拽出去之后,何尚书的双肩也垮了下去。 似乎在顷刻之间,浑身的精气神都没了。 何少云有些不忍:“父亲,这样的惩罚对于小妹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 他虽然也觉得这一次何玉瑶的确是太不懂事了,但是就这样直接断送她的一生,未免太过残酷。 “无须为她求情。” 何少云还想说什么,被何文轩拉了一下袖子。 两人之间有过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何少云就没有再开口。 何少云没想明白的问题,崔姝言却明白了。 何尚书如此严惩何玉瑶,并不只是因为她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错,更是因为何尚书要杀鸡儆猴,做给外面的人看。 他要让盯上何府的那些人明白,不要再打他们何府的主意,不然,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因为,如果连他自己的女儿他都会如此严肃地处置,那么,对于外面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只会更狠。 他不仅仅是何府的一家之主,更是当朝户部尚书。 这个位置太重要,也太肥了。 毫不夸张地说,他代替朝廷掌管着整个大齐的钱袋子,无论是谁有了夺嫡的心思,都难免会来拉拢他。 他把女儿送走就是想告诉这些暗中盯着他的人,不要来打他的主意。 毕竟,他狠起来,可是连自己的亲女儿都可以处置。 而且,还是最狠的处置手段。 若是女孩子家犯了错,就算是名声再不好,也是嫁得远远的。 可何尚书却是直接断送了何玉瑶以后所有的路。 为了何家一大家子的性命,何尚书不得不狠。 身为当家做主的人,必要的时候狠辣一点,是必须的。 因为如果这一次何尚书轻拿轻放,反而会让暗中盯着他的人觉得他软弱可欺。 反之,如果这一次他用雷霆手段解决这次的事情,反而会让外面的人有所忌惮。 毕竟,这样的一个狠人,谁不怕呢? 只是,做出这样的决定,何尚书心里并不好受。 可说到底,这件事也是何玉瑶有错在先,咎由自取。 如果她不鬼迷心窍,想要除掉赵思敏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会发生今天的事情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在场的人心里都不好受。 很快,何尚书沉声下令:“都回房吧。” 顿时,众人朝着何尚书行了一礼,打算离开。 崔姝言也随之转身,却在这时候听何尚书说道:“崔大夫,请你留一下。” 第196章 你这女娃,说话也忒毒了点儿! 何尚书话音刚落,赵思敏立刻拉住崔姝言的手腕,警惕道:“父亲,您找崔大夫有什么事?” “放心,我不会伤害她。” 赵思敏将信将疑。 崔姝言朝着赵思敏笑了笑:“放心吧,没事。” 何尚书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在这里弄死她。 发泄一下不满倒是真的。 不过,这倒是无关紧要。 正好,她也有些话,想单独和何尚书谈一下。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何尚书冷哼一声,道:“今日这件事,你看似置身事外,却是不折不扣的主导者。” “莫非尚书大人觉得,这件事查不出来是最好的?还是说尚书大人要让好不容易得来的孙儿就此葬送?” 听到这话,何尚书瞪了崔姝言一眼:“你这女娃,说话也忒毒了点儿!” “实话实说而已,或许有些难听。可忠言向来逆耳,您说呢?” “你这么热心肠帮我们何家,又是为了哪位皇子在做事?”说着,何尚书面露鄙夷。 “哪个皇子也不为,为我自己。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也被贤贵妃盯上了。新科状元洛瑾瑜,您听说过吧?” “自然是听说过的。只不过,听说他在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山匪,目前下落不明。” “是。”说着,崔姝言红了眼眶,“既然知道仇人是谁,又怎能不报仇呢?” “就凭你?”何尚书有些惊讶。 “对,就凭我。”崔姝言眼含泪意,缓缓道,“想必尚书大人也知道,我曾嫁入谢家。贤贵妃和谢家大房的谢大夫人暗中有所勾连,曾对我有所算计。我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得知了何家无子的事情,之后,才有了近日发生的这许多事。” 何尚书深深皱眉:“为何贤贵妃会盯上我们何家?” 崔姝言直视着何尚书:“尚书大人,您这样就有些明知故问了。您身居要职,如果不是在您这儿找不到突破口,贤贵妃不会让你们何家陷入多年无子的阴霾。” 做事,是要看结果的。 如果贤贵妃觉得何尚书可以收买,一定不会拿何家开刀。 这么一个香饽饽,她舍不得丢弃。 她既然拿何家开刀,就说明她认定何家不能为她所用。 “崔大夫,你果然聪慧。的确,贤贵妃曾让她的哥哥定国公拉拢过我。我这个人的性子一向刚直,自然不肯与他们同流合污。拒绝的次数多了些,也狠了些,让他们看不到半分希望。想必事情的症结就在这里。” 崔姝言深以为然。 这时候,何尚书突然问道:“按照你目前的计划,是想打破我何家无子的阴霾,可老夫思来想去,都没想出来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贤贵妃有弊,就是对我的利。在身份地位不对等的时候,想要一击即中是不可能的,唯有徐徐图之。” 何尚书摇了摇头:“就凭你自己,胜算太低了。” 崔姝言淡淡一笑,何尚书这个老狐狸,表面上是在说她胜算低,实际上,是想知道她还有什么底牌。 毕竟,如果只是她自己,他大概觉得她不敢和贤贵妃作对。 崔姝言将计就计:“如果,再加上谢王爷呢?” 这一次,何尚书是真的惊呆了:“你竟然能说动谢王爷?” “因为在贤贵妃的算计里,我和谢王爷都是受害者。既是受害者,自然同仇敌忾。再者,贤贵妃算计你们何家的同时,也让谢王爷背上了克妻的名声,以至于他到了现在都没娶妻。尊贵高傲如谢王爷,怎么会愿意白白吃这么大的亏?” 何尚书点点头,面露欣赏:“他的确不是个吃亏的角色。” 原本,他和谢行渊就惺惺相惜,是忘年交。 如果不是因为谢行渊克妻,以至于何家也跟着陷入无子的阴霾,二人也不会从无话不谈的忘年交变得形同陌路。 “崔大夫,老夫有一个不情之请。” “尚书大人只管说。” “可否请你暂住我何家,保住我何家这两胎?” 崔姝言明知故问:“那何尚书可要想好了。我如今只怕也是被贤贵妃盯着的,她若是知道我住进了你们何家,只怕会连同你们一起对付。” “我何家不找事,但是遇着事也绝不会怕事。再者,我何家早已是贤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怕这一回。更何况,以你的聪慧,早在我处置小女的时候,只怕就知道我的立场了吧?” “当时略有猜测,只是不敢确定而已。” 何尚书点点头,正色道:“崔大夫,自今日起,你便是我何府的座上宾。我何府满府下人任你调派,并给你生杀予夺之权,同时,我何家的一切资源你都可以调用。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保下我何家的这两胎。” 这话,是礼遇,也是责任。 崔姝言点点头,领了这个差事。 这差事虽然棘手,却是证明她能力的一个途径。 让何家走出无子的阴霾,是她反击贤贵妃的第一步。 之后,自然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不急,只待徐徐图之,自会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泽儿已经养在谢王府,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搏。 很快,何府的管家给崔姝言安排了院子。 这院子很大,里面的景致也极好,令人赏心悦目。 当天,崔姝言就住了下来。 不多时,石榴赶到,说已经放出话去,要找身手高强的人,想必,很快就会有人回应。 崔姝言点点头:“石榴,你去谢王府一趟,请王爷帮忙查一下定国公府都有哪些产业。” “是。” 哪怕是有了地位,做事还是需要银子的。 贤贵妃在深宫之中,所能依靠的也不过是皇帝的赏赐而已,大量的钱财,她是没有的,只能通过她的母家定国公府。 而贤贵妃私底下能调动这么多人为她卖命,没有钱是不行的。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她要先断了贤贵妃的财路。 没多久,石榴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一份资料。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是定国公府的产业。 崔姝言惊了:“这么快?” “王爷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您要查这个。我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让文先生整理好了这些。” “嗯。”崔姝言应了一声,心底莫名觉得贴心。 就在她打算好好看看这些资料的时候,石榴又说了一句:“对了,王爷让我告诉您,谢敬死了。” 第197章 孩子的生母不愿嫁我 这个消息,倒是让崔姝言感到意外。 谢敬虽然不知道节制,身子有些虚,但是,据说九姨娘死了之后,他就把二房无子的妾室全都给遣散了。 至于那些有了孩子的妾室,可以跟着孩子一起生活,他也不曾在银钱上亏待他们,只不过,他再也没进过她们的院子。 在京城,谢敬的书画还是很出名的,与之齐名的,是他风流的名声。 可九姨娘这一死,他像是所有风流的劲头都没了,不再接近任何一个女子。 甚至有人开始说,说其实最风流的男人才最专情。 而男人之所以风流,是因为还没遇见那个让他专情的女人。 专情的名声一出,据说谢敬画作的价钱就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这个时候,谢敬居然死了。 这时,石榴凑近,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您知道谢敬是怎么死的吗?” 见石榴如此问,崔姝言就猜出,谢敬死的不那么光彩。 果然,石榴紧接着说道:“他死在了青楼头牌的身上。这事儿,让谢家二房的人落了个没脸。入殓的时候,谢敬的尸身硬是从青楼里抬出去的,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让好些人看了热闹。听说谢家二房的人原本也是想给谢敬穿上衣服再抬下去的,只是当时他已经硬了,穿不进衣服,最后只能裹了被子抬下去。但走到外面的时候撞到了人,谢敬的尸身才显露了出来。现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 谢敬这么一死,还真是窝囊又难堪。 石榴又接着说道:“据说,那青楼的花魁到处传扬,说谢敬跟她一度春宵的时候,用了那种药。只可惜药劲儿太大,他那身子板承受不住,人就这么没了。” 崔姝言有些疑惑:“既然这花魁当时是清醒的,为何没有第一时间找谢家二房的人过去?” 若是谢家二房的人及时过去,谢敬不应该硬的穿不上衣服才是。 “据说,是谢家的门房不肯相信青楼花魁的话,耽误了一些时间。事情传到谢家二夫人的耳中,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听完石榴的话,崔姝言突然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如果这是一场针对谢敬的局,无疑是最完美的。 谢敬死的这么窝囊,名声败坏到了极点,日后他儿女的婚事可就难说了。 到时候女儿嫁不出去,儿子娶不上媳妇,谢敬这一脉,也就算是彻底败了。 这样的计策,既稳又准且狠,倒是像极了谢大夫人的作风。 说起来,谢大夫人也是最有可能弄死谢敬的人。 毕竟,谢敬之前在谢春雅出嫁当日,公然给九姨娘出殡,让谢大夫人愤怒不已。 要知道,这位可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儿。 得罪了她,那是要被扒掉一层皮的。 “这件事,王爷那边怎么说?” “王爷说要彻查此事,已经让大理寺的人去了谢家老宅。” 大理寺的人明察秋毫,想必,会查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崔姝言想了想,写了个纸条递给石榴:“你去谢府老宅一趟,悄悄把这个纸条放在谢春黛的枕头底下。” “不是交给谢二夫人?” 崔姝言摇摇头:“不是。” 上一世,她虽然被囚禁,与外界不通消息,却也从林馨柔的口中得知,谢春黛嫁了个公侯之子。 要知道,在京城之中,这结亲也是要看地位的。 虽然谢敬的画作很值钱,但是毕竟没有官职在身。 照这么说,谢春黛几乎等同于平民之女。 以平民的身份嫁入公侯之家,且能一步步做到当家主母的位置,凭借的不是无双的智谋,还能是什么? 所以,崔姝言料定,谢春黛不简单。 ……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谢春黛回房,看到了石榴留下的纸条。 她狐疑地看了看周围,之后将纸条打开。 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一行字:谢敬是被谢大夫人害死的。 看完,谢春黛心底一颤。 这与她的怀疑不谋而合。 她也怀疑,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 多少天以来,他都不再进那些小妾们的院子,怎么会突然间就去找了那个花魁? 这件事透着蹊跷。 谢春黛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实则,谢敬是怎么死的,谢春黛关心,崔姝言可不关心。 她要做的,不过是让谢春黛成为一把刺向谢大夫人的利刃罢了。 接下来,她等着看结果也就是了。 眼下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把何府里里外外查一遍,确保孔妙雯和赵思敏身边没有奸细,让她们二人顺利地生下自己的孩子。 何尚书没有失言,的确在何府给了她极大的权利。 将府里的人细细地查了一遍之后,但凡是可疑之人,都被清了出去。 如此,何府之中,度过了风平浪静的三个月。 与此同时,崔姝言也迎来了泽儿的百日宴。 没错,谢行渊要为泽儿办百日宴。 而且,事先没有透漏出一点儿消息,直接就说要给自己的儿子办百日宴,邀请同僚参加。 不止是这些同僚,就连皇帝都惊呆了。 在谢行渊放出消息的第二天,早朝之上,昭武帝抚着胡须,问出了他和众人心底共同的疑问:“谢爱卿,你怎么突然就有了一个儿子?还有,这孩子的生母是谁?” “陛下,微臣到了这般年纪,有个儿子也不反常吧。至于孩子的生母,她不愿嫁我。” 说完,谢行渊就低下了头。 在大齐,谢行渊克妻的名声可谓是家喻户晓。 如此一来,这孩子的生母不愿意嫁给他,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不管怎样,昭武帝还是给出了祝福,也给了实实在在的赏赐,一对金如意。 谢行渊揣着这一对金如意回去,直接就给了崔姝言:“陛下赏的。” 此时,崔姝言原想拿走,谁知,泽儿两只小胖手往中间一抱,就把其中一个金如意牢牢抱住,直接就往嘴里送。 崔姝言吓了一跳,忙从他手里夺过金如意。 这下,泽儿哇哇大哭,哭完之后,就朝着崔姝言噗噗噗吐口水。 他到底是力气小,就算是很用力,那口水还是没落到崔姝言身上,倒是糊了他一脸。 这回,泽儿哭得更大声了。 崔姝言则哈哈大笑。 正笑着呢,一抬头,她就看到谢行渊正笑着看她…… 第198章 我倒希望,你对我有企图 崔姝言的脸,蓦地一红。 谢行渊走近,低语道:“怎么我次次见你,你次次都脸红?” “许是、许是天太热了。” 崔姝言说完,转脸就看到旁边放了好几个大冰鉴,直往外冒凉气。 没办法,泽儿这个小胖墩儿怕热,眼下才刚入五月,他稍稍一动弹就浑身是汗,只能在房间里多放一些冰鉴。 这样还说热,崔姝言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 她有些赧然,开始转移话题:“谢谢你把泽儿养得这么好。” “谢什么?泽儿也是我的孩子,我疼他,理所应当。”说着,谢行渊伸出手指,戳了戳泽儿的脸蛋。 泽儿一张嘴,哇呜一声,哭了。 谢行渊紧张坏了,生怕崔姝言觉得他虐待泽儿,急忙柔声哄着。 谁曾想,他不哄还好,他这么一哄,泽儿哭得更大声了。 光哭还不算,还使劲往崔姝言身上靠,小手抓着她的衣服,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上一世,崔姝言和泽儿相处的时间是很有限的。 大多数时候,林馨柔只让丫鬟抱着泽儿给她看一眼。 至于抱抱泽儿,那是不敢想的。 可现在,泽儿就在她的怀里,白白胖胖,可可爱爱。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见她这样,谢行渊急坏了:“我真没虐待这小家伙,真没……”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无需解释,我信你。” 谢行渊不是这样的人。 没办法,她就是对他有这样的信任。 说不清道不明的,却又足够妥帖的信任。 她信任他,犹如信任自己。 泽儿的哭声把巧丫给招来了,这阵子在谢王府,巧丫日日夜夜照顾泽儿,唯恐他有半点闪失。 这会儿听到他哭,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巧丫斗胆瞪了崔姝言一眼,抱着泽儿出去了。 一瞬间,崔姝言哭笑不得。 谢行渊轻笑道:“上次我没剪指甲,一时兴起碰了一下泽儿的脸蛋,把他的脸蛋蹭红了,巧丫把我好一通数落。” “她竟敢数落你?”崔姝言惊了。 巧丫原本很胆小的啊。 “文先生也是这么问她的。结果她说,你把泽儿交给她照管,她就不能让泽儿掉一根头发丝儿。不然,没办法跟你交差。” 崔姝言点点头,之后问道:“还是没有我哥哥的消息吗?” “你放心,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虽然没找到人,但是,也没找到尸体。 总之,还是有希望的。 崔姝言看向门外,神色有些怅然:“我这阵子在何家,几乎没怎么出门。但是,我把定国公府的产业都摸清了。等赵思敏顺利生下孩子,我就要出手对付定国公府了。” 她这阵子,没有一刻是闲着的。 “姝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不必这么辛苦。” “不。”崔姝言摇摇头,“他们动了我哥哥,就要付出代价。这是我的仇,与你无关。” 她当然知道,谢行渊会全心全意地帮她。 但是,她不愿意这样。 说到底,谢行渊在朝中为官,他考虑事情,会从大局出发。 而她,才不要管什么大局不大局,只管报自己的私仇,不为任何人所桎梏。 这段时间,石榴已经帮她物色到了十个身手和人品俱佳的人物。 崔姝言给他们起了代号,以洛字为先,分别是从洛一到洛十。 他们成了她的眼睛和臂膀,帮她查任何她需要查的事情。 定国公府的产业,她已经彻查了一遍,也有了大致的攻破的方向。 只是,她总觉得不够好。 然而,即便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上一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当时她是被软禁着的。 如果她知道更多外面发生的事情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谋得先机,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的。 正当崔姝言想的入神的时候,就听谢行渊说道:“……行吗?” “什么?”崔姝言有些茫然。 谢行渊之前说了什么,她没在意。 谢行渊摇头苦笑:“我是说,今晚你住在这里,可以吗?” 说完,似乎是怕崔姝言拒绝,谢行渊又说道:“明日是泽儿的百日宴,今晚,我想我们一起陪着他。” 崔姝言立刻点头:“好。” 入了夜,崔姝言抱着泽儿在床上躺下,看着他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开心得不得了。 说来真是神奇,她都三个月没见孩子了,可孩子一见着她,竟然丝毫也不认生。 他似乎,天然就想跟她亲近。 这个发现让崔姝言既心酸又幸福。 心酸的是她现在没有一直陪着泽儿。 与此同时,泽儿跟她亲近,让她深切地体会到了身为母亲的幸福。 这一刻,崔姝言心里欢喜满满,唇角的笑意就没有断过。 谢行渊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看到躺在床上的母子二人,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被击中,暖洋洋的,特别舒服。 他缓步走近,正打算找个说辞留在这里,就见崔姝言抱起孩子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来。 谢行渊面露欣喜,顺势躺下。 躺下之后,他侧身朝向泽儿和崔姝言,唇角高高扬起。 崔姝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解释道:“我让你上来,就是想着让泽儿同时有父母在身边,没有别的企图。” “我倒希望,你对我有企图。” 崔姝言避开谢行渊灼热的视线,说道:“等何府的孩子接连降生,你克妻的名声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候,凭你的身份,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任你挑选。到了那时,对你有企图的人就多了。” 谢行渊摇摇头,看向崔姝言的眼神愈发炙热:“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崔姝言觉得气氛怪怪的,没再说什么。 这时候,谢行渊提议:“不如,我们一起亲一下泽儿的脸蛋吧?你亲右边,我亲左边。” “这是为何?” “想让他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爱着他的。” 崔姝言犹豫了一下,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就同意了。 于是,她凑过去,想亲一下孩子的脸颊。 却没想到谢行渊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 她本想着谢行渊是要亲孩子,即便二人靠得近,也没有什么。 谁曾想,在她亲上泽儿脸颊的瞬间,谢行渊的唇也落到了她的脸颊上。 崔姝言心里一慌,满目惊愕间不自觉地抬头,却是误打误撞,把自己的唇送到了谢行渊的唇上。 两唇相接的瞬间,崔姝言的眼里,写满了惊讶。 谢行渊有点为自己的冒失懊恼,急忙往旁边挪,却不料,崔姝言这时候却急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第199章 他这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啊 谢行渊身子一震,只觉得难以置信。 可这一刻的感觉,却分外美好。 仿佛是渴求了许久的珍宝,此刻终于心甘情愿地落在他的掌心。 此时,崔姝言却陷于深深的震惊之中。 因为,就在刚才,就在两唇相接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定国公府的文昌钱庄一片乱糟糟的画面。 不是臆想,而是实实在在的画面,分外真实。 然而,就在分开的瞬间,画面戛然而止。 所以,她搂住谢行渊的脖子,将这个吻无限加深。 神奇的是,脑海中的画面居然又重新出现。 定国公府之所以钱财颇丰,除了涉足各大行业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们有个文昌钱庄。 朝廷虽然允许官员经商,却也不可太过出格,出于这个考虑,定国公府将文昌钱庄登记在他的一个小妾的哥哥名下。 有了这样的筹谋,加上定国公府的本事,文昌钱庄愈发壮大,现如今,文昌钱庄在各大州县都有分号,俨然是大齐数一数二的钱庄。 多年来,文昌钱庄的存在,源源不断地在为定国公府制造着财富。 原先,崔姝言想从文昌钱庄入手,可苦思数日,却没有丝毫的头绪。 原本想结合上一世的记忆,看能不能占得什么先机,只可惜,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被软禁,什么都没能想起来。 但,就在和谢行渊接吻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文昌钱庄的画面。 画面一点点浮现,结合周围人的议论,她发觉,这是上一世的事情。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这个时候,林馨柔跟她炫耀,说已经入住翰林院的谢绍航办成了一件大事,得了贵人的赏识,很快就要高升。 事实上,林馨柔说完不到两个月,谢绍航就连升两级,成为当时的朝中新贵。 随着接吻的时间延长,越来越多的画面出现在崔姝言的脑海里。 果然,上一世,文昌钱庄遇到了麻烦。 而解决这个麻烦的,就是谢绍航。 搞清楚文昌钱庄遇到的麻烦之后,崔姝言有了让这麻烦更加麻烦的法子。 原本,她还打算等赵思敏生下孩子之后再对定国公府出手。 现在,她改主意了。 她要两件事同时进行。 这样一来,文昌钱庄出事,可以最大限度地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相对来说,对于赵思敏的关注会少很多。 想明白之后,崔姝言就放心了不少。 也是在这个瞬间,她惊愕地看到了谢行渊的眼睛,并在他深邃的眼眸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他们…… 电光石火间,崔姝言终于想起自己刚刚对谢行渊做了什么。 不对,确切的说,她现在仍然在对谢行渊做这件事。 甚至,她的手还搂着谢行渊的脖子,迫使他往自己这边来。 天呐! 崔姝言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要不,装晕? 崔姝言顿时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哦不,是晕倒在床。 谢行渊怔了一下,忙跨过泽儿去掐崔姝言的人中。 这一下,还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 瞬间,崔姝言疼得睁开了眼睛。 她真怕自己要是还不睁开眼睛,人中都得被他掐烂。 他这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啊。 见崔姝言醒过来,谢行渊才算是放了心:“怎、怎么了这是?” 崔姝言装作虚弱的样子,抬手放在额头上,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太累了吧。我想睡会儿。” “你确定自己没事儿?” “确定。” “那好,你想睡就睡会儿。” “嗯。”崔姝言应了一声,立刻闭上眼睛。 她假装睡觉,谢行渊却是担心坏了。 隔一会儿就探一下她的鼻息,生怕她会出事。 察觉到谢行渊这无微不至的关心,崔姝言心里暖暖的。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和他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在那里,她是崔姝言,他是谢行渊。 没有太多复杂的关系。 他们,只是他们。 心里想着这些,崔姝言心里有些酸涩,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惊讶。 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洗漱后,她亲了亲泽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谢王府。 这一日,王府要为泽儿办百日宴。 因为这消息是突然放出去的,之前也不许人来探望,所以不少人都想着今日好好看看谢王爷的儿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最震惊的,莫过于谢绍航和谢大夫人了。 二人甚至有些怀疑,这孩子就是崔姝言的。 却又不敢真的这么以为,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谢行渊知道了他们的计策。 二人惶恐了许久,打算这一日早些来,探探口风。 谢绍航出门,自然要带上廖彤霞。 如此一来,就没有和谢大夫人坐同一辆马车。 至于谢家二房的人,他们要为谢敬守孝,这段时间也就不出门参加宴会。 马车上,廖彤霞说个不停:“夫君,叔祖父怎么冷不丁就突然有了孩子啊?” “不知。”谢绍航心里藏着事儿,不想搭理廖彤霞。 知道谢行渊要为孩子办百日宴之后,他有所怀疑,就去洛宅找崔姝言,却吃了个闭门羹。 她这样,是不相信他了吗? 还是说,另有隐情。 谢绍航正想着这些,就听廖彤霞不乐意道:“夫君,你在想些什么?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哪有?大概是最近读书太累了吧。” 廖彤霞挽着谢绍航的胳膊,满脸幸福:“我就知道夫君是个有恒心的人,日日在书房读书到深夜。原本为着你我不曾圆房的事情,我还怨你。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自私。” “不,我的霞儿是最无私的。我说过,你是我心里最珍视的女子。正是因为珍视,才格外看重。我要提醒我自己,不曾科举高中之前,我谢绍航是不配拥有这么美好的女子的。我要以你,来激励我。” 这样的话,廖彤霞已经从谢绍航口中听到过无数次。 可这时再次听到,还是觉得心儿狂跳。 真好啊,她爱重的男子,也是如此的重视她。 甚至,将她视为那般美好的存在,不一举高中,就不肯碰她呢。 他对她,真是太好了。 什么崔姝言,什么林馨柔,还有那劳什子的绿珠,统统都比不上她在谢绍航心里的位置。 想到这些,廖彤霞得意无比。 就在这时候,谢绍航的唇落了下来…… 第200章 这是在外面呢,你收敛一些 谢绍航吻技纯熟,不过片刻,就惹得廖彤霞面红心跳。 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谢绍航及时分开,却又紧紧抱住廖彤霞,哑着声音说道:“霞儿,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有多重要。我每次但凡是碰你一下,就恨不得将你据为己有。可我不能啊。你那么美好,还肯嫁给我,我现在却一事无成。我怎么能这么就要了你呢?我不能啊!” 到最后,谢绍航声音低哑,仿佛是十分痛苦的样子。 廖彤霞立刻将他抱得更紧,疯狂摇头:“夫君,我不介意,我不介意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霞儿,你对我真好。”说着,谢绍航又忍不住亲了廖彤霞。 却又在气氛正好的时候把头埋在廖彤霞的心口,懊恼道:“若不是今日要参加宴会,我定要和你好好折腾一会儿。” 廖彤霞气息微喘,除了点头,再做不出别的动作,也说不出别的话。 好在,意识到快到谢王府之后,二人都收敛了一些。 下马车的时候除了衣服有些褶皱之外,其他的,并无不妥。 和谢大夫人、谢良汇合之后,几人朝着里面走去。 一走进谢王府,谢大夫人懊恼得眼睛都红了。 这里原本是她的家啊! 现在,这里重新经过布置,比原先更加富丽堂皇,也更加气派。 老宅再怎么布置,再怎么修缮,也成不了这个样子。 这就是富贵的好处啊! 只可惜,原本这到手的好处,现在已经彻底飞了。 就连廖彤霞看到谢王府的摆设,心里也直痒痒。 原本,谢家大房住在这里的时候,她是来过谢王府的。 她父亲虽是二品大员,可府里的摆设和谢王府相比,还是寒酸了些。 至于谢家老宅,那就更次。 这谢王府最小的院子,都比她的院子大两三倍。 廖彤霞看得眼热,对谢绍航低语道:“夫君,咱们能不能搬回这里住啊?” “怕是不能。霞儿,之前,我是担心自己住在这里会丧失斗志,才选择搬回老宅去住。有时候,困苦的环境,会最大限度地激发一个人的斗志。” 廖彤霞立刻点头:“夫君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怎会?我的霞儿,是这世间最通透的女子。”谢绍航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 说话时呼出的气息打在廖彤霞的脸上,惹得她的脸又红了几分。 她嗔了他一眼:“这是在外面呢,你收敛一些。” 谢绍航痴痴地看着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怪我,总是对你情难自禁。” 廖彤霞低下头,满脸都是笑意。 相比之下,谢大夫人的心情就糟糕透了。 这一进来,目之所及的一切原先都是她管着的,现在可倒好,她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新来的管家一路引着他们到了花厅去。 进了花厅,谢大夫人习惯性使然,奔着前面最好的位置就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管家叫住她,客气道:“夫人,您的位置在这里。” 谢大夫人一看,好家伙,那位置偏得很,旁边连个冰鉴都没放,怕不是想热死她! “这么靠后吗?”谢大夫人有些不满,眼睛还望着自己之前坐的位置。 之前,谢行渊极少办宴会,就算是要办,因为谢行渊没有娶妻,这办宴会的事情自然是交给她负责。 她虽然不算是什么官家夫人,可管着这谢王府,来参加宴会的人谁不给她几分薄面? 哪里像现在这样,一来就被安排到了犄角旮旯的位置? 这时候,新来的管家不卑不亢道:“夫人,宴会上的位置是按着您夫家的官位来的。” 谢良自然是没什么官位的。 如此一来,他们的位置排的这么靠后,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廖彤霞旁观了一切,不忿道:“你这新来的管家怕是不知道我们是谁吧?我们也是谢家人!” 管家的脸上依旧不见丝毫的谄媚:“既是自家人,想必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计较。有句话说的话,主家举办宴会,宁可让自己人吃亏,也决不能让客人吃亏。如您所言,都是自家人,不过是位置靠后一些,想必您也不会介意的。” “你……”廖彤霞说不下去了。 这要是再说下去,岂不是成了她胡搅蛮缠,不知道礼让他人? 廖彤霞心里恼的厉害,只得寄希望于谢大夫人,希望她能想个法子解决。 谁知,谢大夫人已经走到了管家所说的位置上去。 天呐,这样的位置! 廖彤霞嫌弃得很! 身为二品大员的女儿,她参加宴会的时候,几时坐得这么靠后过? 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会儿就算是她不愿意,也没有别的法子。 他们坐下后不久,就有别家的夫人陆陆续续地来到。 先来的,自然是官职不怎么高的。 虽然不高,也比谢良强多了。 她们进来之后,瞧见谢大夫人坐在角落里的位置,不禁诧异道:“谢大夫人,您怎么坐在这里啊?” “自家人,不拘坐在哪里。”谢大夫人面带笑容,得体地回应道。 殊不知,每进来一个人,每被人问这么一句,对于谢大夫人而言,都是一次心理上的凌迟。 尤其是崔大夫人进来之后,谢大夫人的这种感觉就愈发强烈。 她和崔大夫人是闺中密友。 可,既然是闺中密友,就有闺中密友的通病:想看你过得好,但是,你不能比我过得好。 往日里,崔大夫人在她跟前是矮着一头的,毕竟,崔尚晋只是个末等的五品官。 可即便是崔大夫人这五品官的夫人,位置也比她好。 现在,离了谢王府,她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宴会上,谢大夫人能察觉到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果不是拼命压制着心底暴怒的情绪,她真想站起来,一走了之。 她陷于自己的情绪之中,并未留意到许久未见的女儿也进来了。 只不过,谢春雅进来之后,就跟着安平侯夫人到了前面的位置去。 谢春雅倒是想打个招呼,被安平侯夫人瞪了一眼,也就歇了要迈出去的步子。 这一场宴会,谢大夫人如坐针毡。 甚至到了最后,文先生抱着孩子出来,谢大夫人拼命想看看孩子的模样,可即便她尽力踮脚,也只看到孩子胖乎乎的胳膊,连脸都没看到。 她正要往前挤一挤,被她挤到的人就瞪了她一眼。 确认过眼神,是她现在惹不起的人。 没办法,谢大夫人就赔着笑脸,往后退了一步。 没过多久,文先生就把孩子抱走了。 看到孩子长得这般壮实,谢大夫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以至于走出谢王府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连谢春雅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 就在谢春雅想追过来的时候,被安平侯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怎么,想去跟你母亲告状?” 第201章 天呐,这是个什么丑东西? “怎么会呢?”谢春雅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笑着,生怕惹怒了安平侯夫人,又要挨打。 当初新婚燕尔的时候,程元龙就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原本她以为,程元龙只是因为成亲那日的事情,心里埋怨她,觉得一日日相处下去,他总能看到她的好。 谁知道,程元龙一直不肯进她的房间不说,甚至有一天喝醉了,还带着一个女子回来,在她的床上做那种事情。 这可是她母亲寻来能工巧匠,为她重金打造的千工拔步床啊! 当时,她恼得要死,抓着程元龙又打又踢。 可谁知道,程元龙还手了。 非但是还手了,还对她拳打脚踢,半分都没客气。 为这事儿,谢春雅找上安平侯夫人,希望她这个做婆婆的能主持公道。 谁知她这婆母轻飘飘地说道:“爷们儿有些脾气,这不是很正常吗?若是半分脾气都没有,跟个泥人似的,那还是男人吗?” “这般暴打女人,就是男人了?那可是我母亲让人给我坐的床,价值不菲不说,更是我母亲对我的心意!” 然后,她就挨了打。 是安平侯夫人亲自打的。 边打还边告诫她,说她已经是安平侯府的人,不要事事把她的母亲挂在嘴边。 从那天起,安平侯夫人愈发不顾及什么,一旦心情不好,就拿她出气,掐她、打她,什么招儿阴损,她就使什么招数,阴险得很。 安平侯夫人打她,还知道不往她脸上打,也不落什么痕迹,可程元龙打她,那完全是想把她往死里打。 最狠的一次,是直接拿着椅子往她头上摔。 当时,那椅子就四分五裂,她额头上破了个洞,直往外冒血。 她不是没起过回娘家告状的念头,可她压根儿连这安平侯府的大门都出不去。 今天可寻到空儿出来,谁知,母亲竟像是失了魂似的,完全都没在意她。 谢春雅正想着这些,人就被拽到了马车上去。 她昨天被程元龙打的地方还没好呢,被人这么一拽,疼得她直掉眼泪。 另一边,谢大夫人坐上马车没多久,马车就被人拦下。 是负责照顾林馨柔的人。 林馨柔要生了。 知道这有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孙辈,谢大夫人还是很重视的,立刻让人调转马车,往林馨柔所住的地方而去。 同时,她交代下去,让人等谢绍航回府,不在廖彤霞跟前的时候,把这件事也告诉他。 路上,谢大夫人不紧不慢。 倒不是因为她不在意这个孩子,而是因为她自己生过孩子,知道妇人生孩子不会那么快。 从疼到最终生下来,最快也得五六个时辰。 这还早着呢,不着急。 再加上稳婆和奶娘是早就找好的,所以,谢大夫人就更不着急了。 谁知,她刚踏进院门,就看到里面的人跑出来。 “大夫人,生了!” “已经生了?”谢大夫人惊得手里的帕子都掉了。 怎么会这么快? “是,已经生了,是个哥儿!”报信的人兴奋道。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心里一喜,加快步子朝着里面走去。 她过去的时候,正有人往外端血水。 谢大夫人完全不在意这个,对于林馨柔的情况,她问都没用,只用眼神四处找寻,急声道:“孩子呢,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很快,接生嬷嬷就把孩子抱到了谢大夫人面前。 谢大夫人伸头一看,呆住了。 天呐,这是个什么丑东西? 虽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五官还没长开,皱巴巴的一团,显得难看了些。 可这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这脸跟揉过千八百次的纸似的,没有一处平稳的地方。 更让谢大夫人不喜的是,这孩子瘦弱得厉害,看着跟生下来的小猫似的。 听着也不怎么会哭,声音很小。 谢大夫人嫌弃得直皱眉:“这孩子怎么看着这么小?” 她可是吩咐人好生养着林馨柔的,为的就是给她生个大胖孙子出来。 接生嬷嬷面露难色:“大夫人,大夫说,许是林姨娘原先伤了身子,以至于腹中的孩子胎里不足,这才长得这般瘦小。” “嗯,好生养着吧。”谢大夫人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连孩子都没抱。 这时候,谢绍航从外面大步而进。 没看到孩子之前,他还是很兴奋的。 可,看到孩子之后,他竟是后退数步,眼底满是惊讶:“这怎么跟个大耗子似的?”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瞧你,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这么不稳重!有道是有苗不愁长,孩子已经生下来了,接下来只要好好养,定能长得白白胖胖的。” 这个瞬间,想到今日百日宴上,文先生怀里胖嘟嘟的孩子,谢大夫人就嫉妒得厉害。 为什么别人的孩子看着白胖又壮实,到了她这里,就这般难看呢? 谢绍航也有此感。 这孩子,很难让他喜欢。 虽然,这有可能是他唯一的子嗣。 “这会儿里面收拾得也差不多了,你进去,看林馨柔一眼。” 谢绍航看向别处:“母亲,您用不着试探我,我真的已经将她放下了。” 谢大夫人瞪了他一眼:“谁管你这个?我之前听大夫说过,孩子若是吃亲生母亲的乳汁,会长得更壮实。你去跟林馨柔说几句话,让她亲自喂养孩子。为了孩子,再加上你的话,她会愿意的。” 实则,但凡是稍微有点身份的妇人,都不会亲自喂养孩子。 因为,刚出生的孩子没过一会儿就要吃奶,而刚刚生产过的妇人是最虚弱的,隔一会儿一喂奶,十分耗费精力。 这时候若是休息不好,身材会走样不说,严重的,气色还会特别差,看着能比以前老上好几岁。 怀胎十月,本来就让男人对她们失了几分兴致,若是生下孩子之后身材再走样,只怕以后真就没什么情意了。 所以,很少有人愿意亲自喂养孩子。 但,听到母亲这么说,谢绍航心动了。 他点了点头,顶着那股子血腥气,进了林馨柔的房间。 只是,进去看到林馨柔那张脸,谢绍航就后悔了。 第202章 敢对谁胡说半句,我要你的命! 这会儿,林馨柔刚刚生过孩子,脸色蜡黄蜡黄的,看着跟八天没吃过饭似的,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但是,看到谢绍航的瞬间,她那双眼睛就亮了:“绍航哥哥!” 这四个字一出口,她自己先落了泪。 曾经,她是多么盼望能生下心爱之人的孩子啊。 她觉得,她若是能给他生个孩子,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可现在,她怀着他的孩子,却已经有快大半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是他,不肯来见她。 这会儿见着他,也不管他说不说话,林馨柔自顾自地说着:“绍航哥哥,你看过咱们的孩子没有?” “看过了。”谢绍航站在原地,肢体僵硬,并没有上前一步的打算。 眼前的女子,已经没了半分从前娇俏灵动的样子。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和她有过那样一段难分你我的日子。 想到母亲的嘱咐,谢绍航上前一步,但,也仅仅是一步。 他看着林馨柔,面色平静:“柔儿,你可否亲自喂养咱们的孩子?” “亲自喂养?为何?” “孩子太瘦弱了。母亲说,若是由你亲自喂养,孩子会长得更壮实一些,也会更健康。” “好,好,我愿意,我愿意的!”说完,林馨柔痴痴地看着谢绍航,满脸期待,“绍航哥哥,你以后会经常来看我和孩子吗?” “会的。”谢绍航不假思索,立刻给出了回答。 林馨柔高兴坏了,一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胡乱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生怕给谢绍航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显得十分局促。 “你刚刚生过孩子,身体虚弱,休息一会儿吧。” “好。”林馨柔含着笑应道。 之后,谢绍航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他一走,林馨柔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翳。 现如今,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是她母亲派来的,叫柳燕。 见林馨柔心情不好,柳燕急忙劝道:“小姐,您别难过。姑爷说来看您,就一定会来看您的。” “要你多嘴!”说着,林馨柔扬起手,一巴掌甩在了柳燕的脸上。 柳燕连疼都不敢喊,直接跪了下去。 林馨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喝令道:“把手伸过来!” 柳燕怕的身子直抖,哀求道:“小姐……” “伸过来!”林馨柔的声音,更冷厉了一些。 柳燕再不敢躲闪,哆哆嗦嗦地把自己的手伸了过来。 才伸了一半,手腕就被林馨柔抓住,下一刻,手背上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只见林馨柔咬着她的手背,咬得十分用力,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片刻后,林馨柔丢开柳燕满是鲜血的手,斥道:“滚出去!敢对谁胡说半句,我要你的命!” 柳燕连连点头,捂着手退了出去。 房间里没人之后,林馨柔低声笑了一阵,自言自语道:“骗谁呢,我知道你不会来看我的。我见过你满眼都是我的模样,所以我才知道,如今你的心里,是半点我的位置也没有了……” 没多久,孩子被奶娘抱了进来。 林馨柔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希望,问道:“少爷喜欢这个孩子吗?” “喜欢的。”奶娘说道。 林馨柔摇摇头:“不,你骗人,他连孩子都没抱。” 如果他在外面抱了孩子,刚才她那般发疯,他应该会听到动静的。 所以,他压根儿连他们的孩子都不想抱啊。 …… 另一边,回去的马车上,谢大夫人和谢绍航满脸不悦。 虽然这孩子让他们很不满意,可这孩子再不好,也有可能是谢绍航唯一的子嗣,是要好生养着的。 没了这孩子,谢绍航可能就要绝后了。 绝后,这是万万不能的。 谢大夫人想了想,说道:“航儿,你放心,我会让人好生照顾这个孩子的。你不必为此费心,安心稳住廖彤霞,安心读书就好。” 谢绍航点了点头:“有劳母亲了。” “母子之间,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哎呀……”说着,谢大夫人突然按住了眉心。 “您怎么了?”谢绍航急忙扶了谢大夫人一下,关切道。 谢大夫人晃了晃脑袋:“不知为何,最近总是头疼,一阵儿一阵儿的。” “还在做噩梦吗?” 谢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冷:“我做噩梦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是、是那日去给您请安,无意间听荣嬷嬷说了一句。” “哦。可能是我最近睡得太晚了吧。府里府外一大堆的事情,都得我操心呢。” 谢绍航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开口:“母亲,要不然我出面,为二叔做场法事吧。权当是,超度他的亡魂……” “你疯了!”谢大夫人径直打断谢绍航的话,脸色狰狞,“好端端的,提那个恶心的混蛋做什么?他死得好!好极了!” “母亲,这事儿若是让父亲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谁都不会知道!”说着,谢大夫人的脸色冷了下去。 谢敬在她女儿的婚礼上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他就必须死,别想活着! 她可不顾念什么血脉亲情! 惹了她,就拿命来! 就这,她还让谢敬多活了好多天呢! 现如今,没了谢敬,再加上谢敬死得那么窝囊,二房一家子彻底没了主心骨,一帮儿女的婚事都得仰仗着她。 如今看着他们二房一家在她眼前伏低做小的样子,谢大夫人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看吧,这就是惹怒她的下场! 甭管是谁,惹了她就别想好好活着! 谢大夫人越想越气,硬生生连手里的帕子都扯烂了。 帕子上面的绣线割伤了她的手,她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心里恼的厉害,那股子怒意难以发泄。 也就是在快回府的时候,谢大夫人的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回去之后,她刚坐好,谢春黛就巴巴地来了。 第203章 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 “大伯母,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全部都做好了。”说着,谢春黛恭恭敬敬地把手里的册子呈上。 谢大夫人接过,瞥了一眼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春黛,说起来,这种树的活儿又脏又累,让下人去做也就好了。瞧你,非要亲力亲为。” “大伯母言重了。种树又不是我亲自去种,只是看着他们,免得他们偷懒罢了。大伯母看得起我,肯让我管这事儿,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春黛,还是你贴心。” 谢春黛笑笑,从袖袋里取出一根上好的红玉簪子。 看到这簪子,谢大夫人顿时眼前一亮。 这红玉簪子殷红如血,色泽明亮,一看就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大伯母,我觉着这簪子十分衬您,也只有戴在您头上,才能彰显它的美。” 谢大夫人不在意地笑了笑:“黛儿,这东西是你的,我不能要。” “大伯母,您这么说就太跟我见外了。我年纪轻,当不起这样的颜色。也只有您这般大气雍容的贵夫人,才压得住它。” 说着,谢春黛直接把红玉簪子塞进谢大夫人的手里。 谢大夫人淡淡一笑:“这样的簪子我有很多。不过,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若是不笑纳反倒不好。既然如此,我就收下了。改明儿我带你出去,亲自给你挑选几样首饰。” “好,多谢大伯母。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情吩咐,黛儿就先退下了。” “好,下去歇着吧。” 等谢春黛走了之后,谢大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 她把手里的红玉簪子递给荣嬷嬷,嘱咐道:“去找府医看看,瞧瞧这簪子有没有什么猫腻儿。” 在这方面,谢大夫人一向小心。 荣嬷嬷立刻领了簪子,去给府医看。 谢春黛刚走没多久,谢二夫人就来了。 一来,她就直入正题:“大嫂,我先前求您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谢大夫人叹了口气:“弟妹,事关黛儿的终身大事,急不得。你是过来人,自然知道女子嫁错人的后果有多严重。再说了,如今二弟这事儿刚出来,但凡是提起他,人家都是要退避三舍的。这时候要想给黛儿找一个好人家,实在是不好找。” “可黛儿她等不得了啊。原本她就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她父亲这一死,她要守孝三年。真要等到三年之后再说亲,那时候她就快十八岁了,成了老姑娘,就只能嫁过去给人家做继母了。倒不如现在先找好人家,等孝期一过就赶紧成亲。” “你这话说得简单。这好端端的,我上哪儿给你找人去?” 谢二夫人一脸焦急:“大嫂,实在不行,我那里还有几幅画,这就给您送过来。您也知道,那个死鬼没了之后,他这画反倒是越来越值钱了。”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鄙夷地看了谢二夫人一眼:“这是钱的事情吗?不过,这事儿倒是可以出面找找专门给权贵之家说亲的媒婆,你也知道,他们这些媒婆,一向胃口很大,寻常的小恩小惠,她们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话说到这儿,谢大夫人就不接着往下说了,只悠悠地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清茶,抿了一口。 这下,谢二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立刻起身告辞,飞快地出了门。 出了门,她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要去找那几幅画。 谁知,打开装画的箱子一看,里面竟然空空如也。 她正要喊丫鬟进来问问,就冷不丁看到谢春黛坐在她正前方的位置。 谢二夫人吓了一跳,埋怨道:“你个死丫头,坐在这儿干什么,吓我一跳!” “母亲找画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你的婚事!你大伯母那个人,假的很,嘴上说着不要,实则心里可想要了。” “母亲既然知道大伯母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养大她的胃口?父亲留下的画,没几幅了。现如今,这画越是留到最后,就越值钱。” 谢二夫人叹了口气:“我肯定知道啊。可你父亲这一死,把烂摊子都丢给我了。我又不认识什么贵夫人,没办法给你安排一桩好婚事,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 “母亲,她是不会为我的婚事操心的。以后,你也不必为了这个去讨好她。” “死丫头,你说什么呢?她不会的。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假的很,即便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她也会给你说个好人家的。现在,不过是拿乔罢了,只要满足她的胃口,她就会同意的。” “看来母亲是不相信我的话了?”说着,谢春黛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一把剪刀。 “你拿剪刀做什么?赶紧放下!” “母亲若是再执着于我的婚事,我就把这张脸划了,彻底绝了你给我说亲的念头!” “你个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呢?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心机深沉的样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谢春黛面容平静:“母亲只需要记得我的话也就是了。日后,不必再为我的婚事去求着大伯母,不会有结果的。” “可我刚刚已经答应她给她拿画了。” 谢春黛似乎是早已料到会这样似的,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拿出几幅画:“那这几幅画拿去应付也就是了。” “你不是说不能拿画给她吗?” “这几幅画都是父亲没画完的。” 谢二夫人惊了:“死丫头,你疯了不成?把这样的画拿给她,她要骂死我的。” “父亲突然没了,你心里慌张,又怎么会有心思仔细查看这些呢?你见这些画都放的好好的,还以为是已经完成的画作呢。毕竟,你又不懂这些。” 她这样,是给谢二夫人找说辞。 谢二夫人立刻点了点头,走了。 她走后,谢春黛无力地捏了捏眉心。 这时候,谢绍谦从里间走了出来,面色阴郁:“姐姐,让你费心了。” “没什么,只是耍些心眼儿罢了。谦儿,现如今,我们没有依靠了。以后,凡事都得靠我们自己。” “姐姐放心,我会好好读书,将来给你撑腰。” “嗯!”谢春黛重重点头,只觉得满心疲惫,再说不出别的话。 好半天之后,谢绍谦才走到她身边,满含恨意地说道:“姐姐,我们要给父亲报仇……” 谢绍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春黛捂住了嘴巴。 第204章 来人,有刺客! 这一刻,谢春黛缓缓摇头,恨意却凝滞在眼底。 她靠近谢绍谦,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有些事,不要说出来,记在心里就好了。” 仇恨,是不必挂在嘴边的。 谢绍谦纷纷点头:“她也太狠了。” “她一向如此。”说着,谢春黛攥紧了拳头。 她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虽然为人不怎么样,可她和弟弟到底也是有人护着的。 可现如今,他死了。 死得那么肮脏。 事后,更是被人抹去一切痕迹,什么都查不出来。 可谢春黛还是查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比如,谢大夫人曾派人去见过那个花魁,比如,那个花魁落水而亡的时候,身边曾经出现过谢大夫人的人。 只是,这些证据都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更不能去治谢大夫人的罪。 说到底,还是他们太没实力了。 “不过……”说着,谢春黛的眼睛里涌出亮光来,“还记得我收到的那个纸条吗?” “自然记得。正是因为有了那张纸条,才一点点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原本,他们姐弟二人也觉得父亲死得蹊跷,可那时候只顾着伤心,来不及想更多。 正是那个纸条的出现,让他们想的更多了一些,一路查下去,才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也是从这儿才得到证实,他们的父亲是被他们的大伯母设计害死的。 这时候,谢绍谦有些担心:“姐姐,那个人告诉我们这些,是不是想借我们的手对付大伯母?” “自然是。可即便是被利用,我也心甘情愿。大伯母是咱们的杀父仇人,这个仇,咱们是一定要报的。”说着,谢春黛的眼神变得深邃了一些,“其实,我很感激这个人。如果不是他,只怕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那样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父亲真正的死因。” 谢绍谦点点头,认可谢春黛的话。 “好了,母亲这边我会盯着的。谦儿,你去读书吧。你是男儿,读书会有出路。不像我,一辈子只能困在内宅之中。” “姐姐,父亲的事,真的不告诉母亲吗?” “你又不知道,母亲那个样子,向来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她,大伯母一定会察觉。在没有实力与她对抗之前,我们只能慢慢来,不能被她察觉。不然,就连你我都有可能被她害死。” 谢绍谦点点头,认可谢春黛的话。 试问,谢大夫人连他们的父亲都敢下手,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 另一边,崔姝言回到何府后,立刻交代石榴,让她传个消息出去。 不过三五天,京城就有流言兴起,说文昌钱庄账面上出现了亏空,马上就要没银子了。 流言传出之后,很快就有人去文昌钱庄,拿着银票要求取现银。 石榴观察了几日,回来后忧心忡忡:“小姐,好像不管用。但凡是有人拿着银票要求兑现银,钱庄的人统统应允,立刻就会兑换,无一例外。” “无妨,继续加大传播流言的力度。钱庄最怕的就是有人去兑换现银,人数少的时候他们还可以支撑,可一旦人数多了,他们银库里存放的现银,不足以兑现。”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记得告诉咱们的人,机灵一些,不要被人发现。” 和谢行渊接吻的时候,崔姝言看到了文昌钱庄无法兑换出现银的场面。 这就意味着,文昌钱庄是面临着一定的困境的。 百姓们将钱存在钱庄,到期可以获取一定的利钱。 当然,将钱存在钱庄,主要是为了取用的方便,人们更关注的,还是自己的钱财是否安全。 一旦这种信任被打破,钱庄的信誉也就毁了。 三日后,石榴打探消息回来,显得忧心忡忡:“小姐,文昌钱庄提高了利钱,现在每日去钱庄兑换现银的人少了许多。再这样下去,只怕咱们的计策就不管用了。” “再放出消息,就说文昌钱庄之所以提高利钱,是因为马上就要给不出现银,想用这样的手段来打消人们的怀疑。” 消息再次散播了出去。 时间久了,这消息不仅在京城广泛传播,就连临近的各个州县都知道了这件事。 据京城二百里外有一个文昌钱庄的分号,他们拿不出钱来了。 究其原因,是有个富商前几日取走了一大笔现银,以至于钱庄里存放的银子有些不足,需要从其他地方调用。 钱庄的人有底气,那是他们的事情,寻常的百姓并不知道。 一听钱庄不能马上取出现银来,这还了得,但凡是持有银票的人,立刻一窝蜂挤了过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事情传到京城里,很快迎来了兑换现银的高峰。 哪怕钱庄的人一再保证银库里的银子是足够的,可还是阻挡不住大家的疑心。 事情愈演愈烈,到赵思敏生孩子前后,已经达到了顶峰。 甭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崔姝言依旧安之若素。 给赵思敏用的稳婆,是崔姝言之前用过的。 这些稳婆是谢行渊备下的,连同他们的家人也一并掌握在谢行渊手里,她们是不敢存歹心的。 这一日,赵思敏是在下午的时候开始肚子疼的。 产房早已准备好,就在东厢房。 赵思敏一发动,崔姝言就让人把赵思敏移到了产房去。 因为在此之前,崔姝言已经做过预演。 所以,这时候谁该做什么,一个个心里明镜一般,负责烧水的去烧水,负责请大夫的去请大夫,负责准备襁褓的去准备襁褓,众人各司其职,显得很有秩序。 而崔姝言则时时刻刻跟在赵思敏身边,寸步不离。 看到崔姝言在,赵思敏的心放下了大半。 她握着崔姝言的手,眼底闪烁着晶莹:“崔大夫,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现在不说这个,我之前告诉你疼的时候如何呼吸,你还记得吧?” “记得。” “那就好。现在还没到最疼的时候,我让人备了红糖鸡蛋,你先吃一些,补充体力。” 生孩子是一件很耗费力气的事情,如果不吃点东西,到最后体力不济,无论是对产妇还是对孩子,都是很大的危险。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丝毫都马虎不得。 没多久,何少云赶了回来,赵国公和国公夫人也赶到了。 看到他们,赵思敏的信心特别足。 等到快亥时的时候,那种细密的阵痛来了。 赵思敏很坚强,哪怕疼得额头青筋直冒,她还是紧咬牙关,轻易不会喊出声来。 到了快子时,终于开了八指。 崔姝言拿帕子擦擦她额头上的汗,鼓励道:“思敏,加把劲儿,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 赵思敏这时候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头。 这个孩子是她盼了许久的,如今这临门一脚,她是怎么也要迈过去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尖叫:“来人,有刺客!” 第205章 真好看,像夫君 赵思敏吓坏了,立刻抓紧崔姝言的手:“是他们,是他们来了!” 崔姝言回握住她的手,声音缓慢而坚定:“思敏,你的夫君、父母都在外面,还有你的两位兄长也刚刚赶到,有他们在,你只管安心生孩子。外面的事情,他们会应付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们挡不住,这里还有我和石榴,你只管放心也就是了。” 赵思敏含泪点点头。 而崔姝言的话还在继续:“就算你操心外面的事情,也是干着急,帮不上半分忙。反之,生孩子这件事,谁也替不了你。你若是慌了,孩子会有危险。”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就传来何少云的声音:“敏儿,我在,你别怕!” 随后,是赵国公夫妇的声音:“敏儿,别怕,父亲在!” “敏儿,别怕,母亲在!” “敏敏,别怕,大哥和二哥都在!” “好。”赵思敏应了一声,声音已经哽咽。 真好,她的家人都在。 崔姝言的话,加上家人的喊话,给了赵思敏极大的信心。 哪怕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听着就像在院外,哪怕不时有惨叫声传来,赵思敏还是鼓足力气,生下了她和何少云的孩子。 孩子哇哇直哭,一声比一声响亮。 崔姝言看了一眼,时间紧急,来不及称重,只让人赶紧用艾水清洗。 赵思敏有气无力地捏住崔姝言的袖子,问道:“崔大夫,孩子、好吗?” “你放心,孩子很好,看着很壮实,是个儿子。” “胳膊、腿、手指脚趾都够吗?” “放心,孩子全须全尾,十分健康。” 赵思敏的脸上这才露出开心的笑容。 很快,清洗好的孩子被包裹在襁褓之中,送了过来。 崔姝言接过,给赵思敏看。 赵思敏虚弱地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真好看,像夫君。” 崔姝言会心一笑。 原来,亲自见证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是这么令人欢喜的一件事。 可就在这个时候,孩子白皙的脸上突然被溅上了一滴血! 崔姝言惊恐地看过去,正看到一个黑衣人持剑砍断了一个稳婆的脖子。 那稳婆距离她,只有七八步远。 就在崔姝言看过去的同时,黑衣人举着手里染血的剑,朝着崔姝言走来。 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冲着崔姝言手里的孩子来的。 情况紧急,崔姝言已经来不及想更多,抱着孩子就往外跑。 外面有何少云等人守着,可见这黑衣人是从后窗那边过来的,只要她到了外面去,就有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赵思敏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满目惊愕。 而紧跟着崔姝言的石榴已经拔出自己的剑,攻向黑衣人。 崔姝言抱着孩子,边跑边喊:“快来人!刺客从后窗进来了!” 然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从后窗翻进来的黑衣人,并不是只有一个。 另一个黑衣人绕开石榴,提着剑直奔崔姝言而去。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崔姝言已经来不及回头去看,只奋力朝着外面跑去。 可平时这十几步远的距离,此刻竟显得格外漫长。 当利剑刺破衣服的瞬间,崔姝言忙佝偻着身子,牢牢地护住怀里的孩子。 与此同时,何少云提着剑从外面赶到,一剑刺入黑衣人的心口。 黑衣人吃痛的瞬间,却把手里的剑往前送了几分。 崔姝言疼得几乎脱力,身子向前朝着地上倒去。 赵国公夫人后一步赶到,惊得面如土色。 此时,崔姝言倒在地上,背上满是鲜血。 从她衣服的一角,露出孩子的襁褓。 见到这一幕,赵国公夫人只觉得目眦欲裂,她心疼崔姝言,也心疼这刚刚降生的孩子。 这才刚生下来的孩子,身娇体弱的,怎么受得住这么一摔啊? 尤其是这时候,孩子没有发出丝毫的哭声。 赵国公夫人更是万念俱灰。 她可怜的女儿啊,千小心万小心,终究还是落了个无子的下场! 这刚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没了,这可让她怎么受得了啊? 顷刻间,赵国公夫人已经呜咽出声。 就在这时候,崔姝言忍着疼说道:“来个人,抱下孩子。” 何少云忙扶起崔姝言,而崔姝言顾不得自己,只勉强忍着疼,把手里的孩子送过去:“快让府医看看,有没有磕到孩子。” 何少云不忍去看,只觉得崔姝言是疼糊涂了,刚才崔姝言倒下的时候,他是亲眼看着的。 这个力度倒下去,孩子会遭遇什么,不言而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啼哭。 一声响亮的、清脆的啼哭。 他猛然转头,看向崔姝言递过来的襁褓。 襁褓里,孩子正张大嘴巴,哇哇地哭着。 这哭声,崔姝言也听到了。 也只有在听到这哭声之后,她才察觉到膝盖和手肘处也传来钻心的疼痛。 倒地的瞬间,她忍着疼,极力用这两处支撑着身体。 万幸,没有伤到孩子。 然而很快,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再没力气想任何事。 弥留的意识里,她似乎听到很多人在叫她。 “崔大夫!” “小姐!” “姝言,你醒醒,你醒醒……” …… 一直有人在叫她,一声又一声,充满关切。 崔姝言很想睁开眼睛回应一句,可这眼皮竟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睁不开。 直到,她听到一声清脆的啼哭声。 这声音,分明是她的泽儿。 与此同时,她还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掐他,让他哭!” 之后,泽儿的哭声更强烈了一些。 “不行,这哭声不够大。再掐。” 瞬间,泽儿的哭声能把屋顶都掀翻。 崔姝言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文先生怀里的泽儿,以及谢行渊那只正在掐泽儿的手! 第206章 谢行渊,你好狠的心!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崔姝言怒吼道。 当然,这怒吼只是她自己以为。 实则,她这一声,也就比蚊子嗡嗡的声音大不了多少。 可她的确是气极了。 这是觉得她受伤了醒不过来,就这么虐待她的孩子? 俗话说人走茶凉,可这会儿她人还没走呢,这茶就先凉了! 许是崔姝言的声音太小,也可能是孩子哭的声音太大,遮住了崔姝言的声音,以至于谢行渊和文先生并未听到崔姝言的叫声。 这时候,文先生摩挲着下巴,邀功一般问道:“王爷,这声音够大了吧?” 谢行渊心疼得眼尾发红:“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话音落下,他不经意间朝着崔姝言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崔姝言愠怒的眼神。 瞬间,谢行渊高兴坏了,直接朝着床边扑去,欢喜道:“姝言,你可算是醒了!” 说着,谢行渊张开双臂,抱住崔姝言。 同时,避开崔姝言的伤口。 因为伤口在背部,所以崔姝言是躺着的。 这时候她想推谢行渊,都用不上力气。 只恨恨道:“谢行渊,你好狠的心!” 说着,她就落了泪。 果然啊,日久见人心,她本来以为谢行渊很好很好,可现在看来,也只是在假装罢了。 她不过是受了个伤而已,谢行渊都开始虐打孩子了。 “姝言,你醒了,我很高兴。” 见谢行渊压根儿就不应她的话,崔姝言愈发生气。 这也难怪,谢行渊到底是个王爷,他做下这般恶事,被她亲眼撞见,脸面上当然挂不住,自然不希望被提起,这才顾左右而言他。 她朝着外面喊道:“石榴!石榴!” 这时,谢行渊捂住她的嘴,柔声道:“你这喉咙还哑着呢,别叫。你找石榴,我这就让她进来。” 说完,谢行渊吩咐文先生:“把孩子抱出去,他一直哭,太吵了。” 崔姝言心底冷哼:哼,还嫌她的孩子吵?孩子这么哭,还不是拜他谢行渊所赐? 好在这时候,石榴进来了。 看到她,崔姝言急忙道:“石榴,快把泽儿抱过来。” 石榴不解,却还是从文先生手里接过孩子,送到崔姝言跟前。 奇怪的是,泽儿送到她跟前,就不哭了。 崔姝言挣扎着去看泽儿的胳膊,果然在胳膊根儿那里发现了一处淡紫色的痕迹。 这个时候都有痕迹,若是再过上几个时辰,这痕迹就会变得乌青。 只动了这么一下,崔姝言就觉得背部、两个手肘和两个膝盖处疼得厉害,可她顾不上这些,只告诉石榴:“日后,别让他们俩靠近泽儿!” “为何啊?”石榴万分不解。 崔姝言指了指泽儿胳膊上的青紫,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们掐泽儿!” 石榴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她气得瞪了二人一眼:“好哇,怪不得把我和巧丫支出去,原来是要虐待小公子!你们俩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这么对待一个孩子的?” 这一刻,文先生都惊了。 石榴原先跟着主子的时候,那叫一个顺从。 可现在,居然敢当面骂主子! 天呐,真是倒反天罡! 谢行渊却瞬间反应过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姝言,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亲眼看见的!”看着与她对视的泽儿,崔姝言万分心疼,只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 谢行渊苦笑道:“我怎么可能掐他?是文先生说,你一直昏迷不醒,若是听到亲近之人的呼喊,或许会尽早醒过来。” 说着,谢行渊心里甚至有点酸。 他也叫了,她没什么反应。 为何孩子这么一叫她就醒过来了? 合着他在她眼里,没有孩子重要呗。 崔姝言冷哼一声:“一直昏迷不醒?呵,你就算是想找理由,也找一个站得住脚的!我不过是昏迷了半天,就叫一直昏迷不醒?” 她昏迷的时候天还黑着,这会儿天是亮着,可见她昏迷的时间很短。 “不,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说着,谢行渊看了一眼透过窗户斜斜地照射进来的夕阳,面露哀伤,“确切地说,是快四天四夜了。” “这不可能!”崔姝言立刻反驳。 然而这时候,耳畔传来石榴哽咽的声音:“小姐,您的确是昏迷了快四天四夜了。” “不可能!” “小姐,您、您醒了?” 崔姝言看过去,就看到巧丫扔了手里的毛巾,朝着她冲了过来。 到了跟前,巧丫痛哭失声:“小姐,你怎么忍心昏迷这么久的?我都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呜呜呜……” 这会儿,崔姝言才终于相信,她是真的昏迷了这么久。 因为,石榴和巧丫是不会说谎的。 尤其是巧丫刚刚进来,就算是石榴被谢行渊收买了,俩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统一口径。 所以,她是真的昏迷了快四天四夜。 但是,她觉得,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成为谢行渊掐泽儿的理由。 “瞧你,把泽儿都掐紫了。” “都是文先生出的馊主意!我就说这个法子不靠谱儿,他非说这么做管用。我一时鬼迷心窍,就上了他的当!”谢行渊厉声控诉道。 文先生双眼大睁,这、这就把他卖了? 得罪了未来主母,他现在开始跑路,还来得及吗? 崔姝言可没这么容易被忽悠:“即便出主意的是文先生,可亲自实施的人是你。不管怎样,你掐孩子我是亲眼看到的。” “嗯,是我错了。你也掐我吧。”说着,谢行渊把自己的耳朵凑到崔姝言的手边,让崔姝言掐他,却还不忘叮嘱道,“别用太大的力气,你胳膊肘那里伤着了,会疼。” 崔姝言缩回自己的手指:“等我好了,定是要跟你算账的。” “嗯,跟我算账。”说着这样的话,谢行渊却是笑着的。 真好啊,她醒过来了。 鲜活生动。 不像前几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整个人看着没有丝毫的活力,就像是…… 他想过千万遍那种不好的可能,越想越惊惧,他不敢想,不敢想自己就要这样失去她了。 可她一直、一直一直都醒不过来。 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寂下去,没有半分光彩。 而现在,她醒了。 他犹如一个获得赦免的囚徒一般,满心都是欢喜,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一一应着。 刚刚醒过来,崔姝言精力有限,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刚睡着没多久,何医女就来了。 知道崔姝言刚刚醒过,何医女也放心了大半。 她看了谢行渊一眼:“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嗯。”在除崔姝言以外的人面前,谢行渊一如既往的冷酷。 “这几日你一直守着姝言,无暇旁顾。这会儿,总该去为你杀人的事善后了吧?” 第207章 你不回来,我绝对不走 “嗯。”谢行渊应了一声,并没有多余的话。 当晚,他赶到的时候,恰好是崔姝言晕倒的时候。 看到她倒在血泊里,他一瞬间就丧失了以往的冷静,提起剑就开始杀那些刺客。 到最后一名刺客的时候,他可以直接把人给杀死的。 但是,他没有。 而是任由刺客逃出何府。 原本,刺客逃离的方向并不是定国公府,但是,在谢行渊的有意驱赶之下,刺客逃往定国公府,倒在定国公府门前的石阶上。 之后,谢行渊长剑劈下,直接将人杀死在定国公府门前,血溅当场。 国公府名声显赫,府中众多子弟都在朝中各处任职,又是贤贵妃的娘家,哪里受得了这样被人对待? 听闻,定国公冯国昌已经为了这件事上奏朝廷,要求严惩谢行渊。 只是,谢行渊这几日都告了假,在府里陪着崔姝言,任凭外面闹翻天,他自岿然不动。 眼下崔姝言已经醒来,他自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坐以待毙,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这时候,谢行渊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崔姝言,对何医女抱了抱拳:“辛苦了。在我回来之前,劳烦你在这里亲自守着。” “放心吧,你不回来,我绝对不走。” 谢行渊点点头,大步出门。 出门之后,文先生已经守在外面:“王爷,咱们第一步,先到哪里去?” “大理寺。” 文先生微微一怔。 原本他以为,等谢行渊腾出手来,会先去宫里找陛下请罪,没成想,竟然是去大理寺。 一时间,跟着谢行渊多年的文先生,突然有点猜不透他了。 先前在战场的时候,谢行渊从不按常理出牌。 也正是他的不按常理出牌,让敌人都摸不清楚他的脾气,从而打了许多胜仗。 可离了战场入朝为官之后,谢行渊就稳重了许多。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出格的事情了。 不知为何,文先生这一次竟然有些期待。 谢行渊出门,一路往大理寺而去。 原本,文先生以为,谢行渊是要去找大理寺寺卿刘方正讨个主意。 毕竟,二人的关系一向很好。 遇到了事情向好友求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谁曾想,到了大理寺的衙门外面,谢行渊直接朝着通天鼓就去了。 文先生还没有反应过来,谢行渊已经抓起鼓槌,敲响了通天鼓。 速度之快,震惊了文先生。 要知道,这通天鼓是给那些申冤无门的人设置的。 敲响了通天鼓,案情就会直达天听,呈送到陛下跟前。 如此一来,就没人敢从中作梗。 可谢行渊是能直接面见陛下的人,有什么事情直接可以禀报到陛下跟前,所以,他来敲这通天鼓,着实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通天鼓敲响之后,声音极大。 里面的衙差听到动静,立刻按着手里的佩刀跑了出来。 到了跟前,一看是谢行渊,他们纷纷止住脚步,面面相觑。 谢行渊看了他们一眼:“去禀报寺卿大人,本王有冤情。” 衙差不敢怠慢,急忙跑了进去,将此事禀报给大理寺寺卿刘方正。 这时候,文先生凑到谢行渊身边,满腹不解:“王爷,您这是闹得哪一出啊?”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把事情闹大而已。” 说完,谢行渊直接朝着大理寺衙门里走去。 刚走到半道儿上,迎面就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刘方正。 两人本来就交情好,此刻,刘方正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你这人,一连告假了好几日,还闭门谢客。这怎么一出来,就拿我开涮?” “本王不会拿任何人开涮,本王是真的有冤情。还请寺卿大人开堂审案,并按照既往的流程,将此事上达天听。” 刘方正不解:“你能有什么冤情?” “你话真多。”谢行渊急着赶紧把事情办完,也好赶紧回去,当即不客气道,“通天鼓我已经敲了,你按照正常的流程来审案子也就是了。若是寺卿大人不能做到一视同仁,那么,我在御史台,刚好有几个相熟的御史。若是能弹劾当朝大理寺寺卿,想必他们很乐意。” 刘方正暗暗咬牙:“好,算你狠!” 说完,刘方正直接吩咐道:“来人,升堂!” 大理寺正堂。 刘方正身着官服,端端坐着,手里惊堂木一拍,喝道:“下面何人?” 谢行渊的官职比他高,他可不敢让谢行渊跪。 “我今日前来,是状告定国公冯国昌多年来居心不良,通过让何家无子来坐实我克妻的名声。如今见到有人即将破局,冯国昌便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四日前,有刺客入何府,意图杀死刚刚降生的冯家二媳之子。我恰好遇到,一路追赶,发现此人逃往定国公府。” 听完这些,刘方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谢行渊克妻的名声,刘方正自然不会不知道。 可这件事,真的和定国公有关吗? 如果有关,定国公又有什么理由来做这件事呢? 刘方正想不通。 可,这件事也用不着他来想通。 按照正常的流程,有人来告状,他直接让相关人等到场,开始审问也就是了。 没多久,定国公冯国昌就赶到了。 冯国昌是贤贵妃的哥哥,今年也不过四十多岁,看起来是个十分儒雅的人。 到场之后,他立刻反驳谢行渊的状词:“王爷这指证当真是无稽之谈,我堂堂定国公府,光明磊落,为何要造谣你克妻?这样做对我们定国公府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不是你们做的,为何那晚刺客却选择逃向定国公府?很显然,他是打算给你通风报信。” “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当时王爷提着剑追着这人,这人若真是我的人,但凡是有半分脑子,都不会逃往定国公府!若本国公手底下的人当真这般愚钝,只怕我这国公府早就败了!” 谢行渊冷冷一笑:“这话定国公倒是说对了。出自你们定国公府的人,自然不是愚钝之辈。接下来这些人,还请国公爷看仔细了!” 第208章 那你立誓 谢行渊一抬手,文先生就带了几个人上前。 不过,这几个人有男有女,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身上穿着下人的衣服,都带着伤。 瞧见这些人,冯国昌不禁皱了皱眉。 这些人,他都不认识。 可这些人当堂跪下之后,却开始指认是冯国昌指使他们潜入何府,通过下药、用香以及食物相克等手段,除去何家儿媳腹中的孩子,行事十分狠辣。 他们供述的事情自然是都有的。 但是,派去做这些事情的人,是绝对不会出卖定国公府的。 出于这个考虑,冯国昌立刻道:“一派胡言!王爷随意找些人过来,就敢来攀扯我这个当朝国公,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吧!” “攀扯?”谢行渊重复着这两个字,笑容玩味,“敢问冯国公,你敢以你定国公府的前程起誓,说你绝对没有往何府安插过奸细吗?” 冯国昌恼羞成怒:“无缘无故的,本国公为何要立这样的誓言?” “你若是心底坦荡,那你就立誓。” “没有这个必要!若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找过来,本国公便要立誓,那我国公府的颜面何在?” 谢行渊反唇相讥:“本王是陛下亲封的超一品异姓王,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总之,本国公问心无愧,无需立誓!” “你不立誓,怎么能证明你问心无愧?” “本国公问心无愧,何须证明?” “哼,那你立誓。” 冯国昌气得眼球突出:“谢行渊,你、你无赖!” “哼,我无赖!和你们做的阴鸷事相比,到底谁更像无赖?平白让那么多本该降生的孩子都没了,你们定国公府才是损了阴鸷,当真以后落得个断子绝孙,满门抄斩的下场!” “谢行渊,你放肆!”说着,冯国昌就扑上来,要打谢行渊。 冯国昌是文臣出身,哪里打得过谢行渊? 谢行渊手长脚长,只用一只手抓住冯国昌的脖子,冯国昌就动弹不得。 他想踹谢行渊,腿短,够不着。 他想打谢行渊,哎,手短,也够不着。 就在那里手脚交替着乱扑腾,跟个仰倒在地的乌龟似的,四条腿扒啊扒,就是起不来。 放在乌龟身上是起不来,放到冯国昌身上,就是一点儿也伤不到谢行渊。 这时候,大堂外已经有不少百姓在围观。 看着冯国昌这滑稽的样子,他们没忍住,纷纷笑出声来。 见状,冯国昌立刻停止手上和脚上的动作,只恶狠狠地瞪着谢行渊,怒骂道:“谢行渊,今日之耻,我定国公府记下了!” “耻?你要不要脸?你派奸细弄没了人家的子孙,你还耻上了?你这脸是有多大啊!” “谢行渊,你少往我们定国公府泼脏水!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们一件都没有做过!” 谢行渊冷笑,声音愈发大了:“既然你们没做过,那你立誓!” “我为何要立誓?” “为了证明你们定国公府的清白!” “我定国公府本来就是清白的!” “那你立誓!”谢行渊万话不变其宗,就是让冯国昌立誓。 冯国昌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会儿,旁观了这么久,刘方正也琢磨明白了。 谢行渊控诉的事情,只怕还真就是定国公府做的。 但是,谢行渊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他这样做,就是想恶心恶心冯国昌。 至于更深的目的,刘方正就想不到了。 可对于谢行渊而言,只有那一个目的才是最主要的。 这会儿,甭管冯国昌如何叫嚣,谢行渊只有一句话:“那你立誓。” 这个誓,冯国昌自然是不敢立的。 不敢立,但是也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这是冯国昌要拿捏的分寸。 但这分寸在看到何尚书的时候,有些崩塌。 何尚书来了之后,什么都没做,只直勾勾地盯着冯国昌,眼底有恨意,有不甘,更有将冯国昌撕吃了的冲动。 面对谢行渊,冯国昌据理力争。 但是,面对真正的苦主,他到底是有些心虚。 这些年,何家那三个儿媳严格生活在他们的管控之下,怀孕是别想的,万一有了孩子,直接悄无声息地打掉也就是了。 这样打掉的孩子,足足有七八个。 都是在怀孕早期就打掉的,做母亲的甚至感觉不到什么异样,孩子就没了。 “何尚书为何这么看着我?”冯国昌挺直了胸膛问道。 “本尚书为何这样看着你,难道国公大人心里不清楚吗?” 冯国昌故作惊讶:“何尚书,你该不会是相信了谢王爷的话吧?这纯粹是无稽之谈!” 何尚书微微皱眉:“国公爷觉得是无稽之谈?” “自然是无稽之谈!我堂堂定国公府,怎会做下这样的事情?” “那你立誓。” 这四个字,又重新进入冯国昌的耳朵里。 只不过前几次是谢行渊说的。 而这一次,是何尚书说的。 说完这句还没完,何尚书接着补充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但凡是做过的事情,能逃得过人的眼睛,绝对逃不过神的眼睛。还请国公爷今日在此立誓,说你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若你有半句谎言,就让你定国公府满门老小死无葬身之地!即便有苟活之人,也是男为奴,女为娼,世世代代被人践踏,永生永世都不能翻身!” 冯国昌双眼大睁:“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定国公府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你立誓。” 又是这四个字。 冯国昌气得肺都要炸了,他扭脸看向坐在主位之上的刘方正,不悦道:“寺卿大人,难道你就这么看着谢王爷和何尚书这般胡搅蛮缠吗?这可是在公堂之上,他们这般胡言乱语,这分明是藐视公堂!” 刘方正皱了皱眉:“这么说来,他们说的事情,你没有做过?” “自然没有。” “那你立誓。” 一瞬间,冯国昌的眼睛瞪得比原来大了好几倍! 怎么又是这四个字啊? “哼!看来寺卿大人是铁了心想要包庇谢王爷和何尚书,既然如此,本国公在这里是讨不到什么公道了!本国公要入宫面圣!”说完,冯国昌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第209章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给我纠错呢? 冯国昌一走,这案子就审不下去了。 刘方正用眼神询问谢行渊,接下来这一步该怎么走。 谢行渊只看了看他面前的卷宗,这是在示意他公事公办。 之后,谢行渊和何尚书一道,走出公堂。 到了僻静无人处,何尚书整理了一下衣服,朝着谢行渊深施一礼:“王爷大恩,我何松毅记下了!” 何尚书身为当朝二品大员,平日里对谁都是爱搭不理的,更是从来没对谁说过这样的软话。 可今日,他说了。 谢行渊今日的举动看起来奇奇怪怪,但其中的深意别人看不懂,他这个当事人却看懂了。 谢行渊今日闹这么一出,是给冯国昌狠狠地敲了一记警钟。 就是告诉冯国昌,他做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他们这边,不再藏着掖着,也不再暗中找什么奸细,更不再防着谁,而是直接把这件事放到了明面上。 当一切摆到了明面上,冯国昌再想做什么,那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要知道,如今何府还有一个大肚婆,孔妙雯可还没生呢。 这一次他们敢在赵思敏生孩子的时候派刺客来,那么下一次,他们就敢火烧何府。 这天下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不然,生活在这样的压力和恐惧之下,何府的人迟早要疯。 而谢行渊闹了这么一出,就是故意要把何府的事情往冯国昌身上扯。 这下,若是何府的人再出什么问题,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冯国昌。 在这样的境况下,冯国昌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那么,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孔妙雯生下孩子。 说白了,今日这件事虽然闹得很僵硬,但是对于何府而言,却有天大的好处。 倒不是说从此以后他们何府就不用再防备,而是防备的压力会小一些。 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松上一松。 如此一来,何尚书怎会不心存感激呢? 谢行渊却很客气,直接托起何尚书:“你我当年本就是忘年交,我曾尊你一声大哥。既然如此,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恩不恩的。” “那陛下那边,你怎么应付?”说着,何尚书忧心忡忡。 如果是冯国昌一个人自然不可怕,可难缠的是国公府有不少人在朝为官。这些人分布在朝中各个衙门之中,还有不少担任要职的。这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若是他们借机给谢行渊使绊子,那就防不胜防了。 而且,冯国昌还是贤贵妃的亲哥哥,姑且算是皇亲国戚。 他受了欺负,贤贵妃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贤贵妃身边育有六皇子,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往深了想,六皇子以后也有可能要继承皇位。 这样的话,谢行渊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相对于何尚书的忧心忡忡,谢行渊却是云淡风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哦对了,你那孙子怎么样了?” “托您的福,我那孙儿一切都好。当时多亏崔大夫护得严实,没让我那小孙儿伤到一星半点儿。我们何家全家对崔大夫,不胜感激……” 何尚书正说得激动,就听谢行渊说道:“错了。” “什么错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谢行渊更正道:“不是托我的福,是托崔大夫的福。这句话,你说错了。” 听完,何尚书没好气地看了谢行渊一眼,心道,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给我纠错呢? 有那时间,想想自己那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吧。 谢行渊才不想这些,只一味纠正道:“刚刚的话,你重新说。你不是托我的福,是托崔大夫的福。” “是是是,不是托您的福,是托崔大夫的福。”何尚书好脾气地顺从道。 谢行渊这才满意:“行了,忙去吧,我要进宫了。” 何尚书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见左右无人,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咱们这位陛下,最烦有人跟他玩心眼。你面圣的时候,不要想着玩心眼,直接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就是了。” 猜度圣意是大忌。 把自己猜度到的圣意告诉旁人,就等同于把自己的把柄拱手送上,那更是大忌中的大忌。 可官场老油条何尚书,却是一连犯了两个大忌。 却又犯得心甘情愿。 谢行渊承了他的情,低语道:“谢了,老哥哥。” 一句话,说的何尚书差点儿飙泪。 当年,他和谢行渊原本就是忘年交,可以说是无话不谈,虽然隔着三十多岁的年龄差,可当年他们都以兄弟相称了。 “赶紧走吧,老弟弟!”说完,何尚书还有点不好意思,推了谢行渊一下。 谢行渊会心一笑,翻身上马,一路往宫里而去。 他是超一品的异姓王,有随时面见陛下的资格。 得到通报后,谢行渊等在勤政殿外。 此时,勤政殿内传来声声控诉,不是冯国昌那老狗还能是谁? 没多久,陛下身边的大太监杨得福杨公公就走了出来。 他一甩手里的拂尘,脸上是标志性的笑容:“王爷,陛下请您进去。” “好。”谢行渊应了一声,跟在杨公公身后,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内,冯国昌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行渊白了他一眼,没想到这老小子还有这么一面。 要论哭,他还真是比不上冯国昌。 这时候,昭武帝冷哼一声,质问道:“谢爱卿,你可知罪?” 谢行渊疑惑地摇摇头:“还请陛下明示,微臣不知哪里有罪。” “好你个谢行渊!冯爱卿痛诉你胡乱攀咬他,往他身上泼脏水,你可倒好,一下子推得干干净净!” “陛下明鉴,微臣原本也不相信这件事是冯国公做的,所以,微臣让他立誓。可是,他不肯。他不肯立誓,这就很有问题了。” 昭武帝眸中现出一丝狐疑:“冯爱卿,你只需要立个誓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何你不愿意?” “陛下,不是微臣不愿意立这个誓,而是这个誓它不能立啊。微臣没有做过,却要为了这件事立誓,总觉得有些奇怪。更怕立了这个誓,这屎盆子就扣到微臣头上来了。” 谢行渊趁热打铁,道:“陛下,您也看到了。刚刚在大理寺,冯国公也是这般胡搅蛮缠,找来各种理由,就是不肯立誓。微臣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敢立誓。” “陛下,微臣没有!” 昭武帝看了他一眼,眼底波澜不惊:“那你立誓。” 第210章 微臣心悦崔氏 又又又又又又是这四个字! 冯国昌差点儿当场疯掉:“陛下,好端端的,微臣为何要立这个誓啊?” “自然是证明你们国公府的清白。” “陛下,我们国公府原本就是清白的,为何要证明?” 说一千道一万,冯国昌就是不肯立誓。 昭武帝没了耐心:“朕只问你,这个誓,你是立,还是不立?” “陛下,不是微臣不愿意立,实在是这个誓它不能立啊……” “够了!”昭武帝直接打断冯国昌的话,“这样的车轱辘话说来说去没有任何意义,你退下吧!” 让冯国昌退下,却没让谢行渊退下。 看着昭武帝脸色不好,冯国昌不敢久留,乖乖退下。 冯国昌离开后,昭武帝开口问道:“确定是他们做的吗?” “八九不离十。” “通过让何家无子来坐实你克妻的名声,这个过程定然十分繁琐。可是,他们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了什么呢?” 昭武帝皱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微臣不知。”谢行渊诚实地摇了摇头,“陛下,微臣向来只知道为朝廷办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这些权术,微臣向来是不懂的。还请陛下彻查此事,微臣也真的好奇,他们这样对付微臣,所图的,究竟是什么?” 谢行渊自然知道冯国昌算计他的目的,但是,这话不能在这里说。 因为说了,昭武帝也未必会相信。 昭武帝是一个有雄才大略的帝王,但是同时,他也有所有帝王的通病——多疑。 有些事情,与其由他说出来,倒不如让陛下亲自去查。 陛下手里握着的人手,可比他一个王爷多多了。 如果陛下想查,迟早能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相较于他说出来的内容,想必,陛下会更愿意相信他亲自派人查出来的事实。 谢行渊说完之后,昭武帝没说查,也没说不查,只问道:“你今日闹这么一出,又是个什么图谋?” “敲山震虎。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定国公府做的,那么微臣今日闹这么一出,会让他们有所忌惮。这样一来,何府会安全许多。” 昭武帝眸色深沉:“如果你猜错了,这件事不是他们做的呢?” “即便不是他们做的,也会是旁人做的。可微臣今日闹了这么一出,等于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何府去。如此一来,何府同样会安全。” “你这般为了何府考虑,是为了什么?” 谢行渊低下头去:“为了借着这件事澄清微臣克妻的恶名,同时,也为了一个女人。” “啊?”昭武帝惊了,“你谢行渊,为了一个女人?” “是。” “说来听听。”说完,昭武帝让杨公公上了一碗茶,一碟子点心。 谢行渊有点憋屈,心道,你当是看戏听八卦呢,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 关于这件事,谢行渊考虑过了。 崔姝言曾经出现在何家,还起过那样重要的作用,一旦陛下去查,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既然如此,倒不如他现在就先说出来。 开口说话之前,谢行渊先跪了下去:“请陛下降罪。” “你还什么都没说,朕降你什么罪?” “微臣有一侄孙,名谢绍航。他曾娶妻崔氏,现已和离。这崔氏擅医术,性格坚韧,又是心地良善之人,发现何府有猫腻之后,她积极查探。四日前何府二儿媳生产,崔氏为了保护那刚刚降生的婴儿,被刺客刺中,受了重伤。” “所以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微臣,心悦她。” 当晚,崔姝言受伤,他把崔姝言从何府带走,这件事那么多人看着,同样瞒不了人。 既然瞒不住,那就由他来说。 总好过陛下从旁人嘴里听到这些。 噗嗤—— 昭武帝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撒的龙案上到处都是。 杨公公要上来擦,被昭武帝抬手制止,他双手扒着桌子的边缘,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谢行渊,连嘴上的茶渍都顾不上擦,直接说道:“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微臣心悦崔氏。” 昭武帝一向淡定自若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你谢行渊,心悦自己和离了的侄孙媳?” “是。”谢行渊肯定道。 昭武帝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杨公公,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震惊。 最终,昭武帝看着谢行渊,一言难尽道:“谢爱卿,朕知道因为你克妻的名声,这么多年来都没人敢跟你结亲。但是,你也不能这般……这般……” 这般饥、渴啊! 心悦自己的侄孙媳,这未免也太疯癫了吧! “陛下,就当微臣心悦自己的侄孙媳吧。” “什么叫就当?”昭武帝疑惑道。 “多年来,微臣都没有弱点,才让他们使出这么阴损的招数来对付微臣。既然如此,微臣就给自己制造一个弱点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要拿崔氏做挡箭牌,从而试探出是谁想要对付你。” “没错。” 不,他不会把崔姝言当做挡箭牌。 永远都不会。 他只会护着她,永远。 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找个借口而已。 “原来如此。”昭武帝恍然大悟。 这倒也是,光风霁月如谢行渊,即便是有着多年克妻的名头,却也是多少深闺女子午夜梦回时魂牵梦绕的人儿。 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自己那和离了的侄孙媳呢? 如果是利用,就说得通了。 只是,昭武帝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可是,仔细去想,却没有头绪。 这时候,谢行渊深施一礼,恳请道:“陛下,这件事微臣还要遮上一遮,还望陛下这里不要传出什么消息。” “放心,朕的嘴巴很严。” “自然。” 该说的事情都已经说完了,成功地把这潭水搅得更浑了之后,谢行渊心满意足,功成身退。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之后,昭武帝看着他的背影,眼眸中添了几分刚才没有的深沉:“得福啊,你觉得谢行渊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杨公公想了想,认真回应道:“应该是真的吧。如果不是真的,谢王爷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泼这样的脏水。毕竟,他向来是一个洁身爱好的人。” “呵呵……” 昭武帝这一呵呵,惹得杨得福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陛下这呵呵,到底是几个意思啊? 第211章 姝言,不要错过他 另一边,谢行渊马不停蹄地赶回谢王府。 他这一回来,刚好赶上崔姝言恰好醒过来,正要喝药。 这时候,何医女也在。 巧丫端着药碗,正要喂崔姝言喝药。 谢行渊走进来,直接道:“巧丫,刚刚本王听到泽儿在哭,你过去看一眼。” “怎么会呢?奴婢刚才才把小少爷给哄睡,小少爷这一睡,至少要睡一个时辰的。” 听到这话,谢行渊微微沉了脸:“说了多少次了,是小世子,不是小少爷。” 巧丫一本正经地回应:“我们小姐没承认。” 在巧丫这里,崔姝言的话就是圣旨,什么王爷什么皇帝,都是要靠边站的。 “那你快去看看,你们小少爷刚刚哭了。”谢行渊没好气道。 他真是没想到,在他光风霁月的人生里,居然要和一个丫鬟拌嘴。 巧丫却有几分怀疑:“王爷怕不是在诳我吧?” 谎言要被戳穿,谢行渊有点气急败坏:“本王堂堂一个王爷,用得着在这件事上骗你吗?” 这话,谢行渊说的格外大声。 嗯,他的暗卫都很机灵。 听到他的话之后,应该知道去把泽儿给弄醒弄哭吧。 听到二人争执这么久,崔姝言有点想笑,她看向巧丫:“去吧,你去看看泽儿,看他睡得安不安稳。” “那边奶娘守着呢。奴婢喂您喝了药再去。这喂药可是细活儿,交给旁人,奴婢实在是不放心。” “瞧你,这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自己就是大夫,我还能不会喝药吗?” “是是是,您能耐着呢。”看到崔姝言的胳膊肘连动都不能动,巧丫的眼泪又出来了,“您是大夫,出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护着自个儿呢?大夫说了,您这胳膊肘差点儿就断了。这胳膊肘儿断了可接不上。” “没那么严重,我有分寸呢。” “您才没什么分寸……”说不了两句话,巧丫又想哭。 没办法,看到崔姝言现在这个样子,她就难过得要死要活的。 谢行渊可算是逮到了机会,立刻道:“行了,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姝言听了也是心里不顺。你先下去吧,这药本王来喂。” “你?”巧丫立刻止住哭,看着谢行渊,一脸嫌弃。 谢行渊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 一旁,何医女看得直想笑:“王爷今日怎么跟个刺猬似的,逮谁刺谁?” 谢行渊深吸一口气,没错,他今天就是气儿不顺。 见着冯国昌,他想一刀宰了这个老小子! 可是为了大局,他不能! 正是因为不能,他心里才格外气恼,格外暴躁。 他心爱的女人被人害成现在这个样子,他能做的却极其有限。 这怎能让他不懊恼啊? 何医女看出一些苗头儿来,朝着巧丫招了招手,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二人走后,谢行渊把门关上,亲手端起药碗,一汤匙一汤匙地喂崔姝言喝药。 “你在气恼什么?” 谢行渊没有回答。 直到药碗见了底,他递给崔姝言一枚蜜饯,这才开口说道:“气自己不够强大,不能即刻手刃害你的人。” 崔姝言万分惊愕:“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们设下计策在先,咱们应对在后,在这件事上,咱们原本就失了先机。还有,直接杀人固然简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就是了。但,复杂的是,杀人只是杀死一个人而已。如果不能连同他背后的势力连根拔起,杀人除了泄愤,就没有任何意义。” “嗯。”谢行渊应了一声,眼底落寞,“我能凑近,抱你一下吗?” “好。” 因为身上的伤势,崔姝言依旧是趴着的。 谢行渊凑近,小心翼翼地抱住了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也只有在听到耳侧传来她清晰的心跳声的时候,谢行渊的心才渐渐安定。 直到在这规律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 这时候,何医女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让他睡会儿吧。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他一直都没睡,不眠不休地守着。” “王爷他、人很好。”崔姝言看着熟睡的谢行渊,心底十分复杂。 “姝言,不要错过他。” “师姐,你、你胡说什么呢?”说着,崔姝言慌乱地看向别处,不敢和何医女对视。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与他相识数年,从来没见他这样过。他心里真的有你,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你心里也有他。” 崔姝言没有否认什么,只叹了口气:“我与他,注定是不可能的。” “怎么就不可能了?这前面的路还没有去走,你就知道不可能了?这天下间的路,总要亲自走一走,探一探,才知道这路能不能走通。在没有真正得知这条路的全貌的时候,不要总觉得这条路上不是有蛇虫鼠蚁就是有豺狼虎豹,那样的话,你连前行的勇气都不会有。” “这不是普通的困难,我与他之间……” “崔姝言,你已经和离了。和离后,你可以嫁给任何人。” “可他曾经,毕竟是我的……” “你也说了,是曾经。不要让曾经发生的事情,影响你现在的决定。你要明白,每一天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听着何医女的话,崔姝言沉默下来。 这一步,她真的该去走吗? 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答案。 这时候,睡梦中的谢行渊突然皱了皱眉,低吼道:“姝言!” 似乎在梦里,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崔姝言忙轻拍着他的背,很快,谢行渊好看的额头舒展开来,重新睡得安稳。 忙完这些,崔姝言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何医女已经走了。 身边没了旁人在,崔姝言静静地欣赏着谢行渊的睡颜。 和醒着的时候不同,谢行渊的睡颜,很乖巧。 这样的乖巧,任是谁看了,心底都会变得柔软无比。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隔着微微的距离,描摹着他双眉的形状,脸部的轮廓,唇部的弧度……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心里怎么会没有一点儿波澜呢? 只是…… 寂静中,崔姝言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她不是崔尚晋的女儿,如果她没有嫁给谢绍航,她现在的处境会好很多吧。 只是,一切注定不能改变。 她只能面对现在的一切,并从中做出最好的选择,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至于其他的,她不应该再奢望了。 毕竟,重活一世,她改写了自己和泽儿的命运,也没有让谢行渊瘫掉。 能有现在的生活,她已经心满意足。 就这样,崔姝言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却没料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行渊醒了过来。 而崔姝言的手指,此时距离他的嘴唇很近。 崔姝言窘迫地缩回自己的手指,却又瞬间被谢行渊握住:“别动,幅度太大,你会疼。” “嗯。”崔姝言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睡吧。”谢行渊轻声道。 “好。” 说完,崔姝言闭上了眼睛。 她甚至能感觉到,谢行渊也闭上了眼睛。 在他身边,她心里一向是安宁的。 心境安宁的时候,最容易入睡。 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崔姝言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谢行渊已经起来了。 她心里正有些失落,就听到脚步声传来,定睛一瞧,是谢行渊。 他怀里抱着泽儿,正面带笑意,朝着她走来…… 第212章 真的要试着,踏出这一步吗? 此时,夕阳的金光正透过窗户洒进来。 这金色的夕阳,落在谢行渊和泽儿的周身,出奇的和谐,也出奇的好看。 刚才泽儿没笑,看到崔姝言之后,也咧嘴笑了起来。 他甚至,已经能够笑出声来。 这笑声落在崔姝言耳中,宛若天籁。 崔姝言会心一笑,轻声唤道:“泽儿。” 顿时,泽儿笑得更欢了,兴奋地挥舞着两只白白胖胖的、藕节似的胳膊,看这意思,是想让崔姝言抱。 崔姝言自然想抱,谢行渊瞬间把泽儿抱得更紧了一些,提醒道:“你胳膊肘还伤着呢,不能抱孩子。” “没事,不疼。” “你不疼,我疼。”说着,谢行渊抱着泽儿在床边坐下,却又维持着一段距离,不让泽儿碰到崔姝言,生怕会碰到她的伤口。 有子万事足,崔姝言看着泽儿,心里欢喜无比。 逗弄了一会儿泽儿,泽儿就显得有些困了,开始打起哈欠来。 谢行渊笑道:“这小子吃了睡,睡了吃,这才吃饱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困了。” 崔姝言不乐意地嗔了他一眼:“瞧你这话说的。分明是泽儿懂事,吃得好,睡得也好。小孩子正长身体呢,多睡觉会长得更好。”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见泽儿开始打瞌睡,谢行渊就把他交给了巧丫。 崔姝言看着巧丫抱走泽儿,心底特别不舍。 等过几天她的伤好了,就要重新回到何家去,到时候见泽儿的机会,也就更少了些。 许是看出崔姝言的落寞,谢行渊轻声道:“等你的伤养好之后,不必去何家了。” “为何?”崔姝言万分诧异。 谢行渊就把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统统都告诉了崔姝言。 听完,崔姝言心底敬服不已。 谢行渊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日后,贤贵妃再想授意定国公对何家做什么,就会有所忌惮。 至少,有陛下盯着,他们不敢对何家的子嗣动手。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到何家去了。 想到这些,崔姝言喜笑颜开:“多谢。”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崔姝言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不生气?”谢行渊有点纳闷儿。 “生气什么?” “自然是我拿你当挡箭牌这件事。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的拿你当挡箭牌。只是那样对陛下说而已。” 这话,谢行渊说的小心翼翼,生怕崔姝言会介意,会生气。 崔姝言回之一笑:“就算是你真的拿我做挡箭牌,我也不会生气。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如果我也能为你做点什么,那么,我一定甘之如饴。” “姝言,我对你是真心的。” 原本,谢行渊想过要含蓄一些的。 因为,他怕吓到崔姝言。 但现在,他改主意了。 因为多日相处下来,他发现崔姝言是一个对感情很怯懦的人,如果他不把话说明白,有些事她就不会明白。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话,真真切切地告诉她也就是了。 没必要拐弯抹角。 “我知道。”说着,崔姝言突然想到何医女对她说的话,心底蓦地一动。 真的要试着,踏出这一步吗? 多少个日子以来,谢行渊已经把他的一颗心捧到了她的面前来。 当初她在谢府生存艰难,他把石榴和何医女送到了她的身边。 后来,无论是崔尚晋的刁难,还是积极地寻找哥哥的下落,亦或是她孕期的时候,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照,无一不让她的心一点一点变得柔软起来。 他待她,是那样的好。 她该对他有点回应的。 不然,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想到这些,崔姝言轻轻地握住谢行渊的手:“曾经,我觉得和你在一起会很难。所以,我不愿踏出这一步。可现在,无论有多难,这条路我都想和你一起走一走,你愿意吗?” 这一刻,谢行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呆地看着崔姝言,好半天才开口说话:“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说着,崔姝言的眼睛里,泪光闪烁。 他那样一个地位尊崇,向来是被人敬着捧着的人,居然会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她说话,仿佛她是个什么珍宝一般。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瞬间,谢行渊开怀大笑。 笑着笑着,他蹲在床边,捧起崔姝言的脸:“那么,我要亲你了。” “好。” 谢行渊凑近,吻住了崔姝言的唇。 与此同时,崔姝言的脑海里,浮现出文昌钱庄彻底覆灭的画面。 之后的场景,是谢府。 是上一世的场景。 谢行渊死了,她崔姝言也死了,泽儿也死了。 表面上,谢绍航要厚葬谢行渊,为他大摆宴席。 实则,在夜晚寂静无人的时候,在灵堂里,谢绍航拿着一根鞭子,随意地抽打着谢行渊的尸身。 他抽的很用力,边抽打还一边怒骂着:“谢行渊啊谢行渊,你终于死了。你死了,你留下的一切都是我的,哈哈哈……” 画面一转,崔姝言看到了躺在棺木中的谢行渊。 他双眼紧闭,面色已经变得青紫…… 只一眼,崔姝言就不忍去看。 最后的画面里,夜风呼啸,灵堂里的白幡随风舞动,一切,看起来凄凉无比。 长长的一吻结束,崔姝言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她这泪,为上一世的谢行渊而流。 这一刻,谢行渊却是慌了:“你哭什么?” 崔姝言摇摇头:“不是难过,是开心。王爷,我很高兴……” 谢行渊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嘴:“叫我阿渊。” “阿渊,我很高兴。” “我也是。” 一连几日,谢行渊都告了假,专门陪着崔姝言。 心情好,用的药也好,崔姝言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 除了不能躺着,胳膊肘和膝盖那里,已经可以活动自如。 就是背部的伤口,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眼见着崔姝言好了大半,加上昭武帝一直火急火燎地催着谢行渊赶紧上朝,谢行渊才不情不愿地去了。 又过了七八日,崔姝言的伤势就完全恢复了。 这时候,何夫人上门拜访。 再次见到何夫人,崔姝言惊讶不已。 第213章 我还没嫁给你呢 何夫人缠绵病榻,原本在何府的时候,崔姝言见到她的次数就不多。 后来忙着赵思敏的事情,更是接连两三个月都没有见到她。 可今日再见到,何夫人跟换了个人似的。 原先那萎靡不振的样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容光焕发的脸庞。 她的脸上微微施了薄粉,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上面虽然只简单地插了一根碧玉簪子和几根玉钗,但看起来简单自然,而又不失华贵。 恍惚间,往日那个长袖善舞的贵夫人又回来了。 一见面,何夫人就分外热情:“崔大夫,往日多有怠慢,还请您见谅。” “哪里的话?夫人客气了。” “听闻您的伤势好了一些,我才敢来探望。这一次我们何家的事情,还真是谢谢您了。” 说着,何夫人眼睛里有泪花闪动。 这么多年以来,她都以为何家无子是因为她给谢行渊说亲的缘故,因为这股子愧疚,她的身体也跟着一日不如一日。 倒不是因为她的身子底子差,而是因为她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意志。 她自己不打算活,药也不好好吃,还整日整日的哭,长时间这样,身体能好还就怪了。 如今赵思敏生下了儿子,大儿媳孔妙雯也即将产子,何夫人的身子也跟着一日日好转。 在她眼里,这一切都是崔姝言的功劳。 现在,她对崔姝言,真是满心感激。 说完,何夫人又继续道:“我带了些上好的人参和补品过来,还请您笑纳。” 崔姝言有点不好意思:“何夫人,贵府已经送了不少的名贵药材过来,不必再送了。” “您现在还没有完全恢复,这药材怎能不送?只送这些算什么,就算是把我们何府库房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也不足以表达我们何府对您的感谢。”说着,何夫人拿帕子擦了擦眼睛。 “我做这件事的初衷,只是想为王爷摆脱克妻的名声。”崔姝言直白道。 “即便如此,可你也帮了我们何家。您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为着家里没有孙子降生的事情,我几乎日日懊悔。若不是传出去对儿子们不好,我早就上吊了。”说着,何夫人话锋一转,“我今个儿过来,是来给您送请帖的。十日后就是我那小孙儿的满月宴,到时候您若是方便,还请您一定到场。” 崔姝言莞尔一笑,欣然应允:“好。到时候我这伤也就全好了。一定过去捧场。” “说起来,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敏儿这一胎来的不易,我原是想请您做这孩子的干娘,后来又觉得不妥。倒不如我贪个便宜,认您做个义女,可好?” 崔姝言微微错愕。 这个,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要知道,世家大族,即便是认义女,那也是颇为讲究的。 一般人家认义女尚且需要仔细思量,更别说这些世家大族了。 这义女,也是可以享受家里的资源的。 崔姝言想了想,担心这样会影响谢行渊的计策,就推辞道:“这样吧,我仔细考虑过之后,再给您答复。” “好,好。”说完,怕崔姝言辛苦,何夫人也就没有再久留,起身告辞了。 她走之后,巧丫进来犯愁道:“小姐,这回何家又送了两马车的补品来,这可咋办啊?” 要知道,原先何家送来的补品也就七八车了,堆满了一整个房间。 现在又送,又要找房间放这些东西。 “东西多了你还发愁啊?无妨,大家都吃,补身子的东西,不嫌多。” …… 谢行渊回来之后,崔姝言就把何夫人的来意说了。 听完,谢行渊直接皱了眉:“不行。” “为何?” 见谢行渊这么严肃,崔姝言还以为是影响到了什么大局。 面对崔姝言探寻的目光,谢行渊有点不好意思:“我与何尚书是忘年交,我与他,是以兄弟相称的。你若是认了何夫人为义母,在辈分上岂不是比我短了一辈儿?” 崔姝言嗔了他一眼:“我还没嫁给你呢。” “我这个人做事,喜欢未雨绸缪。这件事我出面回绝就好,你只管安心养伤也就是了。” 不过,两日后,何夫人又来了,还带着赵国公夫人。 何夫人是个爽快人,一来就表明了来意:“崔大夫,之前的提议是我欠缺考虑。不过,我这亲家倒是有意认您为义女,不知您意下如何?” 崔姝言有些意外,推辞道:“何夫人、国公夫人,你们已经送了许多补品过来,你们的谢意,我已经感受到了。真的不必再做什么了。” “这么大的事情,并不是送您一些补品就说得过去的。当日我看的清清楚楚,是您护住了孩子,才连累您受了重伤。”说着,赵国公夫人忍不住擦了擦眼泪,“敏儿有多想要这个孩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是再清楚不过的。如果孩子出了什么事,这一回真能要她的命。所以,崔大夫,您救的不单单是一个孩子,更是我女儿的命。为此,我国公府拿出这样的诚意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国公夫人,您言重了。换做是谁,遇到当时那样的情况,都会选择救孩子的。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所有人都会做的选择而已。” “不。”赵国公夫人摇了摇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崔大夫,还请您不要再推辞。知道我有意认您为义女,敏儿也很高兴,说盼着和您做姐妹呢。”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崔姝言也就不好再推辞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赵国公府收崔姝言为义女的事,到时候会在何府的满月宴上公布。 谢行渊回来后,崔姝言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见他的表情一点儿都不意外,崔姝言就猜出这件事是他的手笔。 “为什么是赵国公府?” 崔姝言猜测,谢行渊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第214章 你能不能带我同去? “这件事,算是我的一个试探。” 听到这儿,崔姝言就明白了。 说白了,为着被算计这件事,何家与定国公府和贤贵妃是要不死不休的。 但是,在这件事里,赵国公是个什么立场,那就不好说了。 像这种事情,又不能直白地去问。 更不能道德绑架,要求赵国公府一定要和何府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毕竟,赵国公府也有一大家子人,也要为了自己的子孙考虑。 所以,这件事不能强求。 但是,通过认义女这件事,却可以从中打探出赵国公府的意思。 因为,如果他们不想趟这趟浑水,就不会同意这个认义女的提议。 毕竟,何家能有现在这个孙子,崔姝言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认崔姝言为义女,在一定程度上就表明了赵国公府的态度。 想明白这些,崔姝言感叹道:“赵国公对思敏真好。” 因为,伴随着这个决定的进行,就昭示着赵国公府以后也会有一定的危险。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选择和自己的亲家共进退。 他们这样做,自然是因为爱惜自己的女儿。 原来,这世间的父亲,并不都像崔尚晋那般冷血无情。 何家孙子的满月宴,很快就到了。 这一日,何家大摆宴席,宴请宾客,打算好好洗刷一下这么多年的阴霾。 这次的宴会,谢大夫人也在被邀请的人之中。 往日里,像这样的宴会,她们是没有资格参加的。 因为,何家是二品的户部尚书,像这样的二品大员,平日里结交的也都是地位相当的人。 像谢大夫人,往日里她在谢王府掌管内务的时候,这种级别的宴会还会时不时地邀请她,可自打她搬回了谢家老宅,就没了这样的机会。 这一次,她能被邀请,算是沾了廖彤霞的光。 廖彤霞的父亲同样是二品大员,若是只邀请她,不邀请她的婆婆,未免有些说不过去,所以就顺带着邀请了谢大夫人。 为着这事儿,谢大夫人在谢二夫人面前又是好一番炫耀。 对此,谢二夫人跟狗闻到了肥肉的味儿一样,拼命巴结谢大夫人,求她在宴会上能好好观察观察,为谢春黛寻一门好亲事。 为这,谢大夫人还坑了谢二夫人一百两银子。 但,回到自己的房里,谢大夫人就冷笑一声:“她倒是敢狮子大开口,让我在那种级别的宴会上给她物色女婿。她也不掂量掂量,能参加那种宴会的人,能看上她这小门小户的出身吗?” 她刚吐槽完,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就进来禀报,说崔大夫人来了。 因着原先的事情,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之间的关系冷淡了许多。 可这会儿人家上门,也没有不见的道理,随即把人请到了花厅里去。 见面之后,二人少不得虚情假意地恭维彼此几句,恭维的话说完之后,崔大夫人终于入了正题。 她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一方帕子,热情地递给谢大夫人:“因着我时常念叨,明珠这丫头心里也惦记着你。这不,这才刚学会刺绣,就给你绣了一方帕子。这帕子,就连我这个亲娘都没有呢。” 谢大夫人接过看了看,这帕子的用料倒是不错,但是这绣工嘛,就有些欠缺了。 不过,到底是初学,能绣成这个样子也就不错了。 谢大夫人淡淡一笑:“还是明珠惦记我。刚好,我新得了一斛珍珠,你走的时候带着,为明珠打一副头面吧。” “多谢姐姐。”说着,崔大夫人坐得更近了一些,“姐姐,我这儿有件事求你呢。” “你说。” “这次的宴会,你能不能带我同去?” “为何?” 崔大夫人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明珠眼看着到了要说亲的年龄嘛,这阵子我也参加了不少宴会,可看来看去,实在是没有合眼缘的。可这何府的满月宴那就不同了,听说,还请了云王妃出席呢。” 谢大夫人为难道:“这、不好吧?” 要知道,像这样的宴会都是有门槛儿的。 以崔尚晋的官职,并不足以让崔大夫人参加这样的宴会。 “老姐姐,求您了。实在不成,我扮作您的丫鬟也行啊。我就是想去看看,掌掌眼。” 见崔大夫人把自己的姿态放到了这个地步,谢大夫人就点了点头,勉强答应了。 不过,崔大夫人即便是参加这个宴会,也要以她的婢女的身份参加,不然,怕惹了何家不喜。 为了女儿,崔大夫人对于扮作婢女这件事并没有反对。 而谢大夫人,却是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 能看到崔大夫人在她面前这般恭顺,谢大夫人觉得自己浑身的气儿都顺了。 倒是廖彤霞,在去往何府的马车上看到崔大夫人,还是扮作婢女的模样,不禁有些诧异:“这不是崔大夫人吗?为何扮作婢女的模样?” 崔大夫人老脸通红,不好意思说。 谢大夫人出来打圆场:“你崔姨是想为你那明珠妹妹相看人家,这不,就与我同行了。” “哦。”廖彤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这声崔姨,她可不想喊。 像崔大夫人这种身份,还不值得她这么叫。 见廖彤霞如此,谢大夫人有些不满。 就算是她和崔大夫人有芥蒂,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情。 可廖彤霞身为她的儿媳妇,却这般对待她的好友,这让谢大夫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她也没当场发作,只热络地和崔大夫人说着话,也好让气氛不至于太冷淡。 崔大夫人有意显摆,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姐姐,这何府的宴会上,还要发生一件大事呢。” “哦?什么大事,说来听听。” “我听说啊,在何府今日的宴会上,会宣布赵国公府要认一个女大夫为义女的消息。” 谢大夫人有些不解:“赵国公府认义女,为何要在何府的宴会上宣布?” “听说何家二儿媳能生下这个孩子,这个女大夫功不可没。这不,赵国公府为了表达谢意,就给出了这样的诚意。” “那这女大夫可要一飞冲天了。”谢大夫人感慨道。 听到这儿,廖彤霞冷哼一声:“一飞冲天?你们还真相信这种事情啊?若不是这女大夫本身就手眼通天,赵国公府能认她为义女才怪?我猜啊,这女大夫,必定是何医女。” 她这话一说,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也觉得有道理。 毕竟,何医女一向被人说是有大靠山。 再被赵国公府认作义女,那就很合理了。 想到这些,三人都觉得自己以为的是对的。 到了何府之后,看到里面的布置,几人都有些看花了眼。 第215章 咦,崔姝言怎么来了? 纵然廖彤霞往日里见惯了世家富贵的排场,今日还是被惊艳到了。 此时几人所在的,是何府的宴会厅。 只见这宴会厅极为阔大不说,里面的装饰也是一等一的好。 更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四面的墙壁上,竟然镶嵌着整行整行的夜明珠,这时候虽然是白天,但是从这夜明珠的色泽来看,是顶顶好的。 若是到了晚上,这夜明珠会更加漂亮。 这就算了,这宴会厅的天花板上,竟然装饰着价值不菲的各色琉璃。 看到这样的场景,谢大夫人直吸凉气。 而崔大夫人,已经想着抠一颗回去的可能性了。 自然,她也只是想一想。 要真是在这样的场合偷东西,她这名声也就不用要了。 眼前这一切,当真是富贵迷人眼。 因为今日贵客很多,所以廖彤霞的父亲即便是二品大员,但是因为她嫁的人地位不高,所以她的位置不是很靠前,在中间稍微靠后的位置。 看到这个位置,廖彤霞脸都黑了。 要知道,没出嫁之前,她参加这样的宴会,位置一向是靠前的。 现在居然到了这种犄角旮旯的地方。 廖彤霞心里的愤懑,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自然感觉不到。 二人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就在这时候,谢大夫人看到了安平侯夫人。 她习惯性地看向安平侯夫人的身后,却并未看到女儿的身影。 谢大夫人不禁有些诧异,待安平侯夫人落座之后,她走过去问道:“亲家,我家春雅怎么没陪着你一起过来?” 安平侯夫人随之一笑:“这不是入夏了嘛,和往日比起来,春雅不大适应,身子就有些不大爽利。她还年轻,自然得好好养着,所以我就没让她一起过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 得到答案之后,谢大夫人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心里却有些犯嘀咕。 谢春雅的身体,她这个做母亲的再清楚不过。 从小到大,她这个女儿都养得金尊玉贵的,因此,谢春雅的身体一向很好,很少出问题。 往年入夏的时候,谢春雅的身子也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再说了,现在虽然已经入夏,可还不到三伏天,没到最热的时候,这种时候,实在是没理由身子不适。 为此,谢大夫人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儿,让丫鬟回去准备些东西,去安平侯府探望谢春雅,看看她的情况。 吩咐下去之后,谢大夫人安心不少。 这会儿,不少宾客都已经来了。 各位二品大员的夫人小姐自不必说,来的人里还有不少皇家的郡主和县主,其中位份最高的,要数云王妃了。 要知道,云王是亲王,更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地位尊崇无双。 寻常的宴会,云王妃是不肯赏脸的。 今日何府办满月宴,能请到云王妃,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 云王妃到场之后,这宴会便正式开始。 不多时,襁褓里的孩子就被奶娘抱了进来。 养了这一个月,孩子长得愈发结实,小脸圆嘟嘟的,身上穿着红色绣福字的肚兜,露出圆滚滚的胳膊,显得特别可爱。 看到这孩子养得这般好,在场的人都羡慕不已。 谁说何家无后?瞧人家这孙子长得白白胖胖的,样貌又好,跟年画里的送福娃娃似的,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旁人羡慕,谢大夫人更是羡慕。 她就想不明白了,为何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的,唯独她那孙儿还是瘦瘦弱弱的? 原本想着孩子还小,有苗不愁长,又让林馨柔亲自喂养,孩子会长得胖一些,可爱一些。 可即便如此,过了一个月她再过去看,发现那孩子也只是从一个大老鼠变成一个更大号的老鼠而已。 孩子还是瘦的不行,虽然长高了一些,但是看起来,更显得皮包骨头了。 看着这孩子,她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说也怪了,流水一般的补品送过去,愣是没把孩子给养好。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真是越想越气。 她正想着这些呢,何夫人那边已经宣布要给孩子剃胎发了。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可就来精神了。 毕竟,在满月礼上,剃胎发是很重要的一项流程。 而且这剃胎发的人选也是有讲究的,必须是主家万分看中的人。 一般,都是当场地位最高的人。 一想到会亲眼看到云王妃为这孩子剃胎发,谢大夫人就觉得兴奋不已。 毕竟,她还没亲眼看到过当朝王妃给孩子剃胎发呢。 然而,何夫人宣布完毕后,云王妃却坐着没动,只得体地笑着。 何夫人笑了笑,道:“今日为我这小孙儿剃胎发的,是我们何府的恩人。同时,她也即将是赵国公府的义女。” 何夫人说完之后,赵国公夫人也跟着点了点头,附和道:“能有这样的义女,是我们赵国公府的福气。” 听到这儿,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对视一眼,纷纷都觉得她们猜对了。 赵国公府的这位义女,定然是何医女。 除了她,不会是旁人。 谢大夫人低声感慨道:“这位何医女还真是命好。原本就有大靠山,现在又有了赵国公府这个靠山,日后定能嫁一个不错的人家。” 说到这儿,谢大夫人难免想到了崔姝言,不禁撇了撇嘴,酸溜溜道:“那崔姝言当初还是何医女的师妹呢,兴许何医女有了这样的造化,她也能跟着沾光。” 崔大夫人撇撇嘴:“算了吧,她崔姝言可没这个福气。不过是人家抬举她,给了她一个师妹的名头罢了。实则,她那样的出身,谁愿意多搭理她一句啊。现在她龟缩在那小宅子里,都不怎么出门。有了这样的好运道她也不知道珍惜,活该她落魄一辈子。” “哟,你对她,还有怨言呢?” “怎会没有?”崔大夫人越说越来气,“崔尚晋那个没良心的,心里总惦记着要让洛瑾瑜认祖归宗,只可惜人家不稀罕。就连崔姝言都不想搭理他。可人家越是不想搭理他,崔尚晋就越来劲,看得我简直想抽他几个耳光!” 谢大夫人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你这么生气呢。” “算了,大好的日子,不提她了。提起来就生气。”说着,崔大夫人看到了什么,不禁诧异道,“咦,崔姝言怎么来了?” 第216章 真是太丢脸了啊! 听到崔大夫人这么说,谢大夫人也朝着宴会厅的入口处看去,果然瞧见崔姝言走了进来。 在这里看到崔姝言,谢大夫人简直有点不敢认。 今日,崔姝言穿着一身淡蓝色的流光锦长裙,行走间,锦裙上似有流光浮动,衬得她整个人也跟着熠熠生辉。 不,确切的说,是崔姝言穿上了这身衣服,才让这衣服发挥出它原有的光彩。 因为,今日的崔姝言,实在是太过光彩夺目。 她面施薄粉,唇不点而朱,一双眼眸灿若暗夜星辰,与之相得益彰的,是她头上那一支玉晶流苏步摇,行走间光彩闪耀,愈发显得崔姝言整个人明艳无双,令人不敢直视。 “这、这是崔姝言?”谢大夫人有几分不敢相信。 崔大夫人眼里含着嫉妒的光:“不是崔姝言还能是谁?就算是她化成了灰,我也认得她!” 多少年了,崔姝言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别说她就是换了一副行头,就算是再大的改变,只要里子是崔姝言,她也绝对能够认出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崔大夫人撇撇嘴,鄙夷道:“还能是为什么?肯定是知道何医女今日是何府的座上宾,上赶着来占便宜呗!” “这样的话,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说着,谢大夫人满脸嫌弃。 “谁说不是呢?她要是闹出事情来,我身为她名义上的母亲,岂不是也要跟着丢脸?天呐,今日我幸亏是来了,不然岂不是她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我却丝毫不知!” 说完,眼看着崔姝言就要从她这里过去,走到前面去,崔大夫人压低声音,厉声道:“崔姝言,你站住!” 冷不丁看到崔大夫人,还是老丫鬟的装扮,崔姝言莫名地有点想笑:“你怎么在这里?” 关于宴请宾客的事,何夫人提前跟她确认过,询问她跟谁有过节,说跟她有过节的人,统统都不会请。 而且,以崔尚晋的官职,崔大夫人根本不会在被邀请的人之中。 知道这一点,崔姝言也就没说什么。 没曾想,今日崔大夫人竟然来了。 这会儿,崔大夫人听见这话,还以为崔姝言是心虚了:“你别管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且问你,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有请柬吗?” 崔大夫人早就留意到,崔姝言身后虽然跟着一个丫鬟,但是,无论是丫鬟手里还是崔姝言手里,一张请柬都没有。 这种级别的宴会,没有请柬,不请自来,还想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溜进来,这脸皮也不知道是有多厚! 再说了,崔姝言一个和离妇,还胆敢出来抛头露面,真是不知所谓! 这般想着,崔大夫人愈发觉得自己指责的对。 哪怕这会儿有不少人都朝着她看过来,崔大夫人并不害怕,反而挺直了腰杆儿。 今日,她务必要让人知道她治家有多严格,也好让这些贵夫人们知晓一下他们崔家的存在。 这样的话,日后才好为她女儿说亲。 然而,这时候,一声不满的斥责传来:“你是谁?我何家的宴会,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崔大夫人原想反驳,但是一看说话的是何夫人,她的语气就弱了几分,带上了几分讨好的谄媚:“何夫人,您有所不知,我是崔姝言的母亲。她这般不讲礼数,没有请柬却不请自来,实在是我疏于管教的缘故。您放心,我这就将她赶出去,严加管教。” 说完,崔大夫人朝着崔姝言厉喝道:“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向何夫人磕头认错!” 说着,崔大夫人心里得意无比。 何家之所以把今天这个满月宴办的这般盛大,就是为了一扫往日的阴霾,可现在,崔姝言闹出了这么大的乌龙,就等同于得罪了何府的人。 这可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府邸啊! 得罪了何府,日后崔姝言在京城的名声也就毁了。 哪怕她哥哥洛瑾瑜是当朝状元,那也无济于事! 状元又如何? 区区一个状元,不知道要混多少年才能爬到二品大员的位置,可人家何尚书,现在就已经是二品大员了。 崔大夫人正得意的时候,却迎来何夫人的质问:“你又是谁?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却说是崔大夫的母亲,这又是何道理?” 听闻此言,崔大夫人有些脸热。 不过,她到底是做了多年崔家主母的人,左右逢源的本事还是有的,眼珠子一转,立刻道:“听闻何府冲破多年的桎梏,喜得贵孙,便想着来沾沾喜气。” “哼,不请自到,不知崔大夫人这是哪里来的底气?还是你以为,我何府的门槛,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吗?” 崔大夫人老脸通红:“何夫人,实在是……实在是……” 何夫人才不管她说什么,只冷声质问道:“你是与谁一起来的?” 崔大夫人暗觉不妙,不肯说。 谢大夫人看苗头不对,随即看向别处,不打算趟这趟浑水。 何夫人冷笑一声,看向身后的婢女:“去查,看这位崔大夫人,是同谁一起来的?” 其实,也不用查。 看崔大夫人所站的位置,也就知道了。 只不过,现在这么多人看着,总得严谨一些,免得闹了乌龙。 很快,婢女前来回话:“夫人,这位夫人是同谢府的谢大夫人一起来的。” 何夫人冷眼看过去,臊得谢大夫人也跟着老脸一红,讪笑道:“实在是崔大夫人想来沾沾喜气,我便带她来了。” “哼,曾几何时,我何府宴会的门槛儿竟这般低了?竟是谁想来就能来的?谢大夫人是吧,不妨告诉你,这宴会能宴请你,不过是看在你儿媳的份儿上,连带着也请了你罢了。你可倒好,还带了旁人来。既然你们不尊重我何府在先,我也不必顾着你们的脸面。你们二位,还是出去吧,我何府不欢迎你们!” 何夫人这话一出,让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都意外不已。 她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何夫人居然会这么生气。 实则,就算是级别再高的宴会,顺带着带个人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般情况下,主家不会较真,更不会去追究什么。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谢大夫人才把崔大夫人带了进来。 可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一想到周围有那么多人正看着他们,谢大夫人巴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脸! 真是太丢脸了啊! 崔大夫人亦有同感。 她家里还有未嫁的女儿呢。 这会儿在这些贵夫人面前灰溜溜地被赶出去,平白丢了这么大的脸面,日后她女儿若是想嫁进高门,岂不是难上加难? 眼下,这些贵夫人可都看着呢。 崔大夫人灵机一动,道:“何夫人,您有所不知,那新科状元洛瑾瑜,实则是我们崔家的人呢。” 第217章 你一个和离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崔大夫人这话一出口,好多人都看了过来。 毕竟,当时洛瑾瑜高中状元的时候,在场的不少贵夫人都想着榜下捉婿,把女儿嫁给他,只可惜,被洛瑾瑜回绝了。 所以,这会儿冷不丁听到洛瑾瑜的名字,不少人都十分关注。 关于洛瑾瑜的身世,虽然也有不少消息流传出来,但是,没有经过当事人的证实,谁也没相信。 如果崔大夫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在场有不少贵夫人都打算出来为她说句话。 毕竟,状元郎的名头还是很响亮的。 见状,崔姝言冷笑一声:“崔大夫人这话还真是奇怪,我哥哥姓洛,和你们崔家有什么关系?” 洛瑾瑜遇袭的消息,是严密封锁着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大多数人都以为他还在肃州任职。 崔大夫人面色讪讪的:“自然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 这一刻,崔大夫人无比懊恼。 往日里,她压根儿就不会承认洛瑾瑜和崔家有关,可这会儿,她实在是顾不得这些了。 如果今日无人为她说话,如果她就这么被赶了出去,她的名声也就完了。 她的名声完了,日后女儿的婚事也会跟着泡汤。 一想到女儿日后也会走上她的老路,嫁一个平平庸庸的人,一辈子都要过着谨小慎微的生活,她就受不了。 为了女儿,她任何苦都能吃。 哪怕是承认洛瑾瑜的存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崔姝言的一声冷笑:“今日恰好诸位夫人都在,我刚好可以澄清一声,我哥哥洛瑾瑜和崔家没有任何关系。日后再听到这样的说辞,诸位夫人一笑置之也就是了。” 听到这话,崔大夫人急了:“你一个和离妇,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她这话一出口,何夫人立刻就怒了:“崔大夫人!我给你脸了是不是?姝言是我们何府的恩人,是我们府上的贵客,更是赵国公府的义女,你怎敢这般对她出言不逊?” 崔大夫人惊呆了。 她一脸惊愕:“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何府的贵客,赵国公府的义女,不该是何医女吗? 怎么会是崔姝言呢? 崔大夫人不信。 谢大夫人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顷刻间,她看向赵国公夫人,却惊愕地发现赵国公夫人并没有反驳。 反之,赵国公夫人还朝着这边走过来,怒斥崔大夫人:“这怎么不可能?难道我赵国公府认义女,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你算个什么东西啊!” 往日里,赵国公夫人说话自然不会是这个腔调,这会儿着实是气得很了,这才说出了这样的重话。 看到何夫人和赵国公夫人都这般维护崔姝言,崔大夫人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直被她嫌弃的崔姝言,现如今居然得到了何府和赵国公府的青睐,一跃成为了何府的贵客,赵国公府的义女! 天呐,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如果这时候崔姝言还在她手里掌控着,那能发挥多大的价值啊! 崔大夫人正在这儿做着白日梦,何府的丫鬟已经走到她跟前来,厉声请她出去。 崔大夫人心有不甘,凭什么崔姝言落魄的时候在崔府,显赫的时候她就占不到半分便宜? 她心里不服气,随即看向崔姝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姝言,我好歹对你有养育之恩,今日你真要这般对待我吗?” 就算是被赶出去,她也要毁了崔姝言的名声! 她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崔姝言是个不孝之人,这样的人,即便是有贵人相助,照样为人所不齿! “养育之恩?”崔姝言重复着这四个字,冷笑道,“敢问崔大夫人这养育二字从何谈起?要不要在这里说说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啊?” 实则,就算是崔姝言不明说,在这里提上一提,在场的贵夫人们纵然是不知情,事后也能查到。 毕竟,当年崔大夫人所做的事情,那可是传遍了半个京城。 如今不过是过去的时间长了,没有多少人会提起罢了。 毕竟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提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可,不提起归不提起,并不意味着人们把这件事忘了。 这下,崔大夫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不禁分外懊恼。 可这会儿,已经由不得她了。 刚才,还是何府的丫鬟请她出去。 这会儿,已经是何府的丫鬟赶她出去。 崔大夫人慢了一步,就被何府的丫鬟猛推一下,差点儿摔倒在地。 眼看着崔大夫人已经被赶了出去,谢大夫人巴巴地看向廖彤霞,满心期待廖彤霞能说句话,免了她被赶出去的命运。 然而,廖彤霞低头看着自己新染的蔻丹,压根儿就不看谢大夫人。 再看向廖家人,廖家人也是神色冷漠,没有给她半分回应。 毫无意外,谢大夫人也灰溜溜地被赶了出去。 二人被赶出去之后,崔姝言朝着何夫人微施一礼:“何夫人,对不住,因为我,这大好的日子,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何夫人一甩手,笑道:“哪里的话?走,莫要让那两个不长眼的毁了咱们的好心情。” 这会儿,被赶到宴会厅外的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气的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敢在脸上表现出来。 毕竟,这会儿何府的丫鬟还看着他们呢。 不过片刻,宴会厅里就传来不少赞叹之词。 这些赞叹的话,自然都是冲着崔姝言去的。 说她言辞有据,容貌端方,说她医术高明,救人于水火之中,各种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一想到这会儿宴会厅里,崔姝言正受着各位贵夫人们的吹捧,谢大夫人和崔大夫人的心里就跟猫抓似的。 凭什么啊? 往日里,这些贵夫人可都是她们踮起脚也够不上的啊。 可现在,这些贵夫人们一个个小心翼翼,都怕得罪了崔姝言。 想到这儿,谢大夫人愤怒地瞪了崔大夫人一眼:“你也是的。好端端地站着就算了,为何要多说那一句话呢?” “姐姐当时也没有阻止我,不是吗?”崔大夫人反问道。 出了事情,把所有的问题都推到她的头上来,休想! 谢大夫人气坏了:“你别忘了,是你求着我让我带你来的!” “就算是我求着你让你带我来的,你敢说你同意带我来,不是为了炫耀自个儿本事大?”说着,崔大夫人撇了撇嘴,满脸不屑,“现在看来,你这本事也不怎么大嘛,人家何夫人也说了,请你不过是顺带着罢了。到最后,你那儿媳妇还不是半句话也没为你说……” 啪! 崔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第218章 闭嘴!你给我闭嘴! 这个耳光,裹挟着谢大夫人无尽的怒意,狠狠地打在崔大夫人的脸上。 岂有此理! 真是岂有此理! 现在搬离了谢王府,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想当初她还在谢王府的时候,这样的宴会也不是没有参加过,那时候这些人对她,可不是现在这个嘴脸! 谁曾想现在时过境迁,这些人竟都换了一副面孔! 可恶! 可恶! 都是一帮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 现在,就连区区一个末流小官的夫人,也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真是过分! 脸上挨了这么一耳光,崔大夫人只觉得眼冒金星,连带着脑瓜子也嗡嗡的。 她再怎么不济,也是个官家夫人! 再看谢大夫人,她有什么啊? 之前还能仗着住在谢王府作威作福,可现在她都已经被赶回谢府老宅了,还神气个什么劲儿啊! 当下,崔大夫人不假思索,一巴掌回打了过去! 谢大夫人愣了:“你竟敢打我?” 崔大夫人也在气头儿上,愤怒道:“你打我,我为什么不能打你?” “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敢打我?” 崔大夫人下巴微扬:“我家老爷好歹还是个五品官呢,你呢?你家老爷是个什么官职?” 谢大夫人一时语结。 谢良哪里有什么官职啊? 前些年的时候倒是靠着谢行渊谋了个小小的官职,只可惜谢良烂泥扶不上墙,什么都做不好。 再加上谢行渊又是个铁面无私的性子,见谢良做不好,直接就让人罢了他的官,以至于到了现在,谢良还是一官半职都没有。 若不是靠着祖宗留下来的宅院和铺子,只怕他们都要流落街头了。 即便如此,谢大夫人一句话,还是直戳崔大夫人的肺管子:“我有儿子。不像有些人,钻营了一辈子,连个带把儿的都没生出来!” 崔大夫人怒不可遏,当即回怼道:“你有儿子又如何?先前你还炫耀你儿子有多聪明,到头来,还不是名落孙山!” 谢大夫人心里最介意的就是这件事,此刻被崔大夫人说了出来,气得差点儿当场疯掉。 她扬手打过去,怒喝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只可惜,刚才挨了一耳光,崔大夫人有了防备。 因此,这一巴掌并未落在崔大夫人的脸上,反倒是被崔大夫人攥住了手腕。 一时间,俩人就这么撕扯起来。 眼看着二人要闹起来,何府的丫鬟冷声斥道:“要闹滚出去闹!再敢在这里胡作非为,直接让侍卫进来,把你们都叉出去!” 听到这话,二人才不敢再厮打下去,纷纷扯了扯衣服,捋了捋头发,低着头,如过街老鼠一般,灰溜溜地出去了。 与此同时,崔姝言此时已经在宴会厅的主座上就坐,由她拿着一把金推剪,给赵思敏的儿子剃发。 按理说,这满月礼上的剃发仪式,要由在场最尊贵的人来进行。 众人原本都以为这差事会落到云王妃头上,没成想,这差事竟是给了崔姝言。 原本,在场的人知道崔姝言的人并不多。 但是,从今天开始,她们就对崔姝言刮目相看。 想想看,当朝状元郎的亲妹妹,户部尚书府的座上宾,更是赵国公府的义女,这随便一个名头拿出去,都足够让人羡慕。 可崔姝言一人,却独享这三个名头。 当下,不少人心里都犯了思量,想着日后家里再办宴会,是一定要请崔姝言到场的。 旁人想什么,崔姝言管不着,也懒得管。 剃发仪式之后,孩子被抱了下去,宴席也正式开始。 崔姝言被何夫人安排在主座就坐,左边是赵国公夫人,右边就是云王妃。 云王妃对崔姝言十分热情:“崔姑娘,听闻你还会医术?” 崔姝言莞尔一笑:“会一些。” “改日有空,还请崔姑娘去我府上坐坐。” 崔姝言客气地应了。 心里却留了个心眼。 往日里,她对云王妃所知不多,云王妃这般邀请她,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真心相邀。 若是真心相邀,不知又存着什么心思。 这些,她都需要仔细考虑。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宴席过后,崔姝言回到了谢王府。 头上的钗环尚未取下,谢行渊就回来了。 看着盛装打扮的崔姝言,谢行渊眼底满是惊艳。 他竟不知,崔姝言装扮起来,竟是这般明艳。 崔姝言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嗔道:“王爷是今日才认识我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越相处下去,便愈发觉得,我捡到了宝。” “少贫嘴,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你说。”说着,谢行渊紧挨着崔姝言坐下,顺带着握住了她的手。 崔姝言挣脱了一下,没挣脱掉,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我想搬回洛宅去住。” “为何?在这里不好吗?” “好端端的,我住在你府上算怎么回事?先前我受了伤,在你这里养伤就很不合适了,若是继续住在这里,终归是不好的。” 谢行渊神色微黯:“你这身子虽然好了,可到底是重伤了一场,还是再养几日为妙。再者,咱们现在打破了他们的阴谋,他们这会儿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你若是这会儿搬回洛宅去住,只怕不怎么安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有朝一日落在他们手里,倒是要好好问问他们,到底把我哥哥怎么样了?” 这是她预想中最坏的可能——那就是,哥哥落到了贤贵妃等人的手里。 任何时候,提到洛瑾瑜,崔姝言的心情就不会好。 这一刻,谢行渊愈发握紧了她的手:“你放心,无论如何,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崔姝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暂时也没搬出去。 一来,是依着谢行渊的意思,再多养几日。 二来,她也实在是舍不得泽儿。 如今谢行渊已经承认了泽儿的身份,她若是带着泽儿出府,反倒是不大方便。 崔姝言原本心情不好,可看到白白胖胖的儿子,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 她这边岁月静好,谢府和崔府那边,却几乎闹翻了天! 第219章 今日我真是丢了好大的脸哟 话说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被赶出何府之后,心里到底还是愤愤不平,当下在马车里又厮打起来。 这会儿没人来管,丫鬟和车夫也只敢在外面劝,不敢进去将俩人拉开。 这下,二人可谓是打得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到最后,马车到崔府的时候,直接把崔大夫人扔了下去。 这会儿,崔大夫人是衣服也破了,脸上也挂了彩,更惨的是头发还被谢大夫人薅掉了一大把,整个人说不出的狼狈! 她这副模样,门房的人硬是没认出来,还以为她是哪里来的疯婆子,把她堵在府门口,好生审问了一番。 为此,还惹来不少过路的人围观。 到最后,若不是崔大夫人把头发撩起来,把守门的人怒斥了一顿,只怕守门的人还是认不出来是她。 就这样,崔大夫人怒火中烧地回府,一路上被府里的丫鬟下人这么看着,她真是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不容易回房收拾了一番,可,看着脸上红艳艳的抓痕,还有头顶上那一大片露出来的头皮,崔大夫人气得把梳妆镜给砸了! 就这还不算,盛怒之下,她直接下令,把今日守门的人,连带着不明情况笑了几声的两个丫鬟,一并杖杀了! 但凡是今日见过她这番模样的人,统统都被发卖出去,一个不留! 即便如此,崔大夫人还是觉得怒气难消。 她直接冲到崔尚晋的书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这就给洛瑾瑜送信,就说我同意他回崔府来!” 崔尚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又发什么疯!” “你别管!总之,洛瑾瑜回来的事情,我答应了。你快点去办!” 哼,等到时候洛瑾瑜回了崔府,她倒要看看谁还敢轻看她! 单单是为了争这口气,她也得让洛瑾瑜回来! 到时候他们崔府就是状元府邸! 崔尚晋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同意了,瑾瑜就能回来了?人家压根儿就不想回来!区区一个崔府,人家压根儿就看不上!” “我不信!”说着,崔大夫人的神情有几分癫狂。 她不信! 不信对于回到崔府,洛瑾瑜一点儿心动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崔大夫人灵机一动:“他不回来你不会威胁他吗?你明天就去告诉崔姝言,如果洛瑾瑜不同意回到崔府,那么,你就昭告世人,当初洛氏压根儿就不是你的正妻,不过是你的通房罢了。我倒要看看,若是崔姝言和洛瑾瑜沦为通房之子,他们俩还嚣张个什么劲儿!” 崔尚晋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当初我娶洛氏的时候,是有婚书的。” “有婚书又怎样?现在这婚书又不在,只要你说洛氏是你的通房,没人会怀疑!” “滚出去!真当我是你,为了自己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吗?” “反正计策我已经给你了,你爱用不用!”说完,崔大夫人一扭脸,走了出去。 出去之后,贴身丫鬟忧心忡忡:“夫人,看老爷那个样子,怕是不会答应呢。” “不,他会答应的。” 不过是装作没有答应罢了。 对于这样的好主意,崔尚晋不会拒绝。 毕竟,比起她,崔尚晋做梦都想让洛瑾瑜回来。 眼下有了这样的好计策,崔尚晋怎么会拒绝呢? 另一边,回到谢宅之后,谢大夫人浑身上下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没有崔大夫人那么惨罢了。 即便如此,她脸上也有好几个血道子。 回去之后,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让人把谢绍航叫了过去。 一看谢大夫人这般模样,谢绍航惊诧道:“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你那个好媳妇!”谢大夫人没好气道。 谢绍航顿时就坐不住了:“她竟敢打您?” 说话间,谢绍航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谢大夫人伸手拦了一下:“冲动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这脸上虽然不是她打的,但是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今日她但凡是能替我说句话,我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步田地!儿啊,你是不知道,今日我真是丢了好大的脸哟!” 说完,谢大夫人怒气难平,把今天在何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绍航! 听完,谢绍航不敢相信:“母亲,您会不会是看错了?亦或是同名同姓?崔姝言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造化呢?” “笑话,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认不出崔姝言的地步!我很肯定,何府的座上宾,以及赵国公府的义女,的确是崔姝言无疑!” 谢绍航陷入震惊之中,久久说不出话来。 谢大夫人坐过去,低声道:“航儿,这个机会,你要把握住。” “什么机会?”谢绍航有几分不解。 “当初和离的时候,崔姝言对你有万般不舍。现在只要你勾勾手指,她定会巴巴地回到你身边来。”说着,谢大夫人的眼里满是算计。 想想看,若是崔姝言能够重新回到谢府来,那对于她而言,是多大的荣耀啊。 虽然廖彤霞的父亲是二品大员,可即便是二品大员,与户部尚书和赵国公府相比,那也是不能比的。 谢绍航有些犹豫:“如今我已经娶了彤霞,这个时候让崔姝言回来,只能让她做妾,只怕她不能答应。” “哎呀,她心悦你,怎会不答应?再说了,若是她嫌位份低,你可以许她平妻之位啊。” “说到底,平妻还是妾,不过是高一等级的妾罢了。” “那又如何?你不知道,这女子若是心悦一个人,别说是妾了,哪怕是做个通房,她也是愿意的。” 这下,谢绍航总算是找回了几分信心:“好,我明天就去洛宅找她。” “还有,别忘了质问你媳妇,今日为何不替我说话!我可是她的亲婆婆!她不帮我,就是没有把你这个丈夫放在眼里!” 谢绍航捏了捏眉心:“好,我记下了。” 谢绍航回房的时候,廖彤霞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丫鬟帮她拿去头上的钗环。 瞧见谢绍航进来,廖彤霞当即拔下头上的簪子,扔在梳妆台上,怒喝道:“都滚出去!” 第220章 大不了,你我和离也就是了! 见廖彤霞发火,丫鬟们都退了出去。 独留下谢绍航一人。 谢绍航面色不悦:“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火?” “好端端的?谢绍航,你知不知道我今日丢了多大的脸?母亲也是的,她自己去也就罢了,为何还带着崔大夫人那个惹事精?连带着我也被往日的好姐妹嘲笑,真是丢脸死了!” 她往日里的那些小姐妹,哪个嫁的不是公侯之家,地位显赫? 唯独她,想着要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要说地位,谢绍航也不算差。 毕竟,有谢行渊这个王爷在,谢绍航自己又有才华,日后的身份是怎么也差不了的。 可现在,谢家大房被赶出了谢王府,谢绍航虽然有才华,可这才华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换来身份和地位,说起来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现在,廖彤霞不禁有几分怀疑,她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是正确的吗? 廖彤霞满脸的嫌弃,全都落在谢绍航眼里。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后悔了是不是?” “没有,我没有!”廖彤霞违心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 哪怕是她心里再后悔,也不能表现出来。 若是因此影响了夫妻情分,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我看你是真的后悔嫁给我了!没事,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大不了,你我和离也就是了!” 廖彤霞原本还想哄着谢绍航,一听这话,瞬间就炸了:“和离?你是想到崔姝言了吧?同我和离,也好早日重新把崔姝言娶回来,对吧?” 谢绍航皱眉:“好端端的,你提起她做什么?” “你少装蒜!你这般耷拉着脸来找我,很明显是从你母亲那边过来的!你什么都知道了对不对?知道崔姝言如今成了何府的座上宾,又是赵国公府的义女,你又对她动了心思,是不是?” “胡说什么?我现在既然娶了你,就不会再想着其他人。” “当真?” “自然是真的。”谢绍航不耐烦道,“日后再遇到今日这样的事情,你须得帮着母亲一些。你与她是婆媳,她丢了脸,你也面上无光,不是吗?” 见谢绍航在意的是谢大夫人而非崔姝言,廖彤霞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嗯,我知道了。我今日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吓着了。不然,我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母亲这样而无动于衷呢?” “嗯,以后不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就好。” …… 第二日,崔姝言就得到了崔尚晋和谢绍航接连在洛宅附近出现的消息。 她不在洛宅,门房自然不会放任何人进去。 所以,崔尚晋和谢绍航也只能干着急。 他们打的是个什么主意,崔姝言也能猜到一些。 崔尚晋那边不着急,也无关紧要。 至于谢绍航这边嘛,崔姝言直接想了个法子,把他在洛宅附近出现的消息告诉了廖彤霞。 为此,廖彤霞又发了好一顿脾气:“谢绍航竟敢这么对我!” 贴身丫鬟劝道:“小姐,这不明不白的消息,兴许是假的呢。不如,明日咱们找个马车,亲自去洛宅附近看看?” 丫鬟这么一劝,廖彤霞听进去了一些。 再见到谢绍航的时候,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快。 第二日,她让丫鬟盯着谢绍航。 得知他出府之后,她后脚坐着马车出府。 到了外面之后,又换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就这么到了洛宅附近。 坐着马车沿着洛宅走了一圈,并未看到谢绍航的身影。 这下,廖彤霞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 看来,传言终归是传言,靠不住的。 好险,她差点儿就怀疑自己的夫君了。 就在廖彤霞打算下令让车夫回去的时候,却看到一辆马车在洛宅门前停下。 那从马车上下来的英俊男子,不是谢绍航还能是谁? 一瞬间,廖彤霞只觉得目眦欲裂。 “把马车赶过去。” 她倒要看看,谢绍航这会儿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会儿,谢绍航走上洛宅门前的台阶,客气道:“烦请进去通报一声,我想见见崔姑娘。” 门房的人依旧是原先那番说辞:“我们大姑奶奶说了,谁来也不见,请回吧!” 谢绍航并不恼,只把手里提着的纸袋递了过去:“这里面是上好的荷花酥,她一向爱吃这个。若是不能让我进去,就把这东西送进去吧,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门房的人依旧拒绝:“不必。我们大姑奶奶若是想吃什么,尽可以吩咐人去买,不至于要吃外人的东西。” “你怕是误会了。对你们大姑奶奶而言,我还真不算是什么外人……” 谢绍航说的话,廖彤霞坐在马车上,全部都听到了。 当下,她只觉得这股子怒气简直要冲破天灵盖儿,这就要掀开车帘跳下去。 贴身丫鬟死死抱住她的腰,劝道:“小姐!不可!万万不可啊!若是就这样在大街上闹起来,那可就太丢脸了啊!” 廖彤霞紧咬牙关,用了好大的自制力才忍住心中的那股子怒气,她死死地攥紧手里的帕子,到底是没下马车。 她回府没多久,谢绍航就到了她的房里来,手里还提着原先那个纸袋子,满脸热情道:“方才我特意出门,给你买了点心。你快尝尝,看喜不喜欢这个味道。你若是喜欢吃,我日后还给你买。” 廖彤霞抓过那纸袋子,迎面摔在谢绍航脸上,怒斥道:“谢绍航,你还跟我装什么?这荷花酥是你买给崔姝言的,人家不要,你就送到我跟前来!在你眼里,我廖彤霞只配吃别人不要的东西吗?” 一时间,谢绍航又惊又怒。 惊的是廖彤霞居然知道他去了洛宅。 怒的是廖彤霞竟敢如此待他! 正所谓夫为妻纲,廖彤霞她怎么敢的啊! 正当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廖彤霞直接把房间里的丫鬟都赶了出去,下一刻,她直接抓住谢绍航的衣领。 “你干什么?”谢绍航阴沉着脸问道。 “干什么?圆房!我要跟你圆房!”说着,廖彤霞就把谢绍航往床上扯! 第221章 要为了崔姝言守身如玉! 圆房! 这两个字对于谢绍航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掰开廖彤霞的手,怒斥道:“廖彤霞,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闹?谢绍航,你巴巴地去找崔姝言,人家不肯见你,你就拿着她不要的东西给我。谢绍航,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做得出来啊!” 她看上的、心心念念的、她以为的光风霁月一般的男人,为何会是这个样子啊? 她不明白,更想不通! 事情被廖彤霞撞破,谢绍航有几分赧然,但是,他很快就镇静下来:“洛瑾瑜离京之前,让我关照崔姝言几分。我不过是为了给洛瑾瑜有个交代,今日才去了洛宅罢了。” “你少拿洛瑾瑜做挡箭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洛瑾瑜压根儿就没有什么交集!当初崔姝言和离出府的时候,洛瑾瑜还让人请了人放鞭炮吆喝呢!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交代你去看望崔姝言?” 谎言被戳穿,谢绍航不悦道:“事实就是这样,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你说的这些,我统统都不管。今日,我就是要跟你圆房!”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谢绍航不跟她圆房,压根儿不是要留着什么念想,而是谢绍航还惦记着崔姝言,要为了崔姝言守身如玉! 除了这个,她想不出别的可能! 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搞这种鬼把戏,想都不要想! 如此想着,廖彤霞的手再次抓住了谢绍航的衣领。 眼看着谢绍航又要去掰她的手指,廖彤霞冷笑一声:“谢绍航,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是再敢拒绝我,我今日便回府请父亲做主,允我与你和离!” “彤霞……”说着,谢绍航的语气软了下去,“我并非是想拒绝你,是我真的把和你圆房当成了念想。我怕这个念想没了,日后就没了继续苦读下去的勇气。你也知道,我原先失败过一次,我心里是有阴影在的。我真的没办法想象,如果连这个念想都没了,我日后还怎么坚持下去?” 往日里,这样的话向来是能哄到廖彤霞的。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往日每当谢绍航这样说,廖彤霞都会感动得满脸是泪,觉得谢绍航定是爱惨了她! 但是,今日亲眼看到谢绍航出现在洛宅门口,亲耳听到谢绍航说的那些话,廖彤霞动摇了。 谢绍航往日里对她说的那些话,她统统都不信了。 今日,她要和谢绍航做真真正正的夫妻! 如此想着,廖彤霞愈发用了力气,把谢绍航往床上拖。 谢绍航心中警铃大作,以一种受伤的语气问道:“彤霞,你真的要让我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吗?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可现在这个时候,你满心都是怒气,这一点儿都不美好。” “我不管它美不美好!我只看实际!”说着,廖彤霞把谢绍航扔在床上,去解他的腰带。 谢绍航抓住她的手,苦口婆心道:“彤霞,你冷静一下。” 廖彤霞一边挣脱一边说道:“我不管。我现在很冷静。谢绍航,我不想等了!” 现在,对于谢绍航的话,她真是半分都不信。 她只要最实际的! 然而,即便是她练过武,可谢绍航到底是个男人,他用力挣扎,她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万般无奈之下,廖彤霞伸手往下,探了下去。 这一探,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为何、为何软塌塌的? 新婚夜那晚,嬷嬷曾跟她说过,那里该硬邦邦的才对。 尤其是动情的时候,更是如此。 可刚才的触感,骗不了人! 一时间,廖彤霞惊愕万分,她盯着谢绍航,不可置信道:“你、你……” 谢绍航猛地推开廖彤霞,跑了出去。 从廖彤霞的脸色上,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想面对。 就这样,谢绍航落荒而逃。 谢绍航出去之后,她的奶嬷嬷就进来了。 对于这个奶嬷嬷,廖彤霞向来是依赖的。 她一进来,廖彤霞就把自己刚才的发现统统都告诉了她。 听完,奶嬷嬷亦是有些惊讶:“这、这不应该啊!” “可我的感觉不会有错,的确是软的。” “有多软?” 廖彤霞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说道:“和棉花差不多。” “呀,不至于吧。不会不会,是不是当时姑爷没这意思,所以才这样的?” “我、我不知道。”廖彤霞害羞道。 这些事情,她怎么会知道呢? 见她如此,奶嬷嬷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真是老糊涂了,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不过,按理说不至于的,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再说了,姑爷原先那小妾不是给他生了个孩子吗?还有那和离出去的崔氏,走的时候也怀上了孩子。这就说明,姑爷不是没有这个本事。” 听罢,廖彤霞的脸上有几分颓败:“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他对我,压根儿就没有那个意思。他一直在骗我,他对我无意。” “怎么会呢?姑娘花一般的人儿,哪个男人会不心动?我觉得,定是当时姑爷没这个心思。毕竟那玩意儿也不是一直硬着的。” 在奶嬷嬷的安慰下,廖彤霞的心情好了不少,却还纠结着今日的事情:“嬷嬷,他心里有别人。” “姑娘,你莫要钻牛角尖。姑爷既然娶了你,那就是心里有你。至于对崔氏的关照,不过是因为崔氏是他的第一个妻子,他对她有些关照的意思罢了。如果真像姑娘想的那样,姑爷对崔氏情根深种,那他当初怎么会选择与崔氏和离呢?” 这话,多多少少安慰了廖彤霞。 倒不是她真的相信了奶嬷嬷的话,实在是在潜意识里,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怀疑。 因为,一旦她的怀疑成为现实,就意味着她选择谢绍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她不能容忍这样的错误。 这时候,奶嬷嬷说道:“姑娘,你若是想试一试姑爷,也不是没有法子。” “嬷嬷,你有什么法子?快说!” 第222章 这、这分明是骗婚! 奶嬷嬷凑过来,在廖彤霞耳边低语了几句。 廖彤霞越听,眼睛越亮,脸色越红。到最后,她的脸已经红成了苹果,声如蚊蚋:“全听嬷嬷的。” 隔日傍晚,廖彤霞亲自去书房请谢绍航。 这一回,她放低了姿态,一见面,就先认错:“夫君,昨日的事情是我冲动了。你莫要跟我置气。” 见状,谢绍航就坡下驴,握紧廖彤霞的手:“昨天的事情我也有错,原想着今日去跟你认错的,到底是碍着脸面,没去成。说起来,在这方面,我竟是连你都不如。” 一番话,说的廖彤霞心花怒放。 她反握住谢绍航的手:“夫君,我让人置办了一桌酒菜,你同我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廖彤霞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谢绍航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他心里,甚至有几分得意。 惹她生气了又如何? 他自己什么都不做,她廖彤霞还不是乖乖地贴了上来? 很快,二人一起到了廖彤霞的院子里。 这会儿,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都是谢绍航爱吃的。 看出廖彤霞这是在讨好他,谢绍航心里十分受用,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二品大员的女儿又怎样,还不是对他情根深种,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落座之后,廖彤霞主动为谢绍航倒了一杯酒:“夫君,这是我让人回府,特意从父亲的酒窖里取来的上好的梅花酿。这梅花酿是当年我父亲立功归来,陛下在庆功宴上赏赐下来的。他没舍得喝,我特意拿来给你的。” 谢绍航推脱道:“这怎么能行?既然是岳父大人都舍不得喝的,还是给他老人家留着才是。” “不嘛,夫君,我就要你喝。你快尝尝看,我之前偷偷尝过,味道可好了。” 说着,廖彤霞双手端起酒杯,送到谢绍航的唇边。 原本,谢绍航就是假意推脱。 这么好的美酒,他巴不得早点儿尝尝呢。 这会儿都送到唇边来了,他哪里还会拒绝? 这梅花酿果真不错。 入口绵柔,带着微微的回甘,还有梅花清冽的气息,当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这样的美酒,只喝一杯怎么能行? 自然是一杯接着一杯,紧接着,谢绍航就有几分飘飘然了。 看到谢绍航醉了,廖彤霞就把奶嬷嬷叫了进来。 对于即将要做的事情,她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忐忑:“嬷嬷,夫君醒了之后,不会发现什么吧?” “放心吧,不会。小姐,我已经让人守在了外面,没人会进来。你与我搭把手,把姑爷架到床上去。” 廖彤霞应了一声,和奶嬷嬷一左一右,架着谢绍航到了床上去。 人躺倒在床上之后,廖彤霞害羞地拿帕子遮住了脸。 奶嬷嬷轻笑一声,解开谢绍航的腰带,探了下去。 这一探,她就变了脸色。 这药里是加了鹿血的,但凡是男人喝了这样的酒,就会有所反应。 至少,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奶嬷嬷不死心,动了几下。 可这不动还好,这么一动,东西直接从手里掉了出去。 瞬间,奶嬷嬷死了心,洗了手,把廖彤霞拉到了外间去,确认没有丫鬟在附近后,她谨慎道:“姑爷,怕是不行。”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在廖彤霞的头顶,她惊得嘴巴微张,好半天才合上:“不、不会吧?” “小姐,我有经验,不会有错的。姑爷就是不行。比面条子还软,根本就不能成事。可见他先前跟您说的全都是假的,什么念想之类的鬼话,全都是在掩饰他不行。” “可、可林馨柔和崔姝言都有了身孕啊,这怎么解释?” “肯定是在二人有孕了之后他不行的。”说着,奶嬷嬷义愤填膺,“这谢家也太阴损了,这、这分明是骗婚!” 这事儿当真是把廖彤霞给惊着了。 她双手抓着椅子的扶手,面色凝重:“嬷嬷,这事儿你让我仔细想想,让我再仔细想想。” 如果在成亲之前她发现了这样的事情,把婚约取消也就是了。 可现在她已经嫁给了谢绍航,这可怎么办啊? 一时间,廖彤霞六神无主,一晚上都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谢绍航还没醒呢,廖彤霞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去。 这些话廖彤霞自个儿说不出口,自然是让她的奶嬷嬷说。 廖夫人听奶嬷嬷说完,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奶嬷嬷确认道:“夫人,确实如此。姑爷他、的确是不能成事。” 说到底她也是过来人,这点事还是懂的。 廖夫人气坏了,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好一个谢家!居然敢这样戏弄我!” 她是真的生气。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个女儿,自然是娇惯着长大的。 不然,也做不出逼走原配,非得让女儿嫁过去的事儿。 可谁曾想,忙活了这么一场,到手的竟然是个不能成事的软蛋。 想到这儿,廖夫人觉得懊恼死了。 可这婚事,偏偏还是他们处心积虑逼走了谢绍航的原配求来的。 思来想去,廖夫人稳了稳神:“行了,先别哭了。你先回去,把你的嫁妆清点一下。我这就收拾一下,去找你婆母说道说道。他们谢家想这般欺辱咱们,休想!” “清、清点嫁妆?”廖彤霞呆了。 她不傻,自然知道清点嫁妆是个什么意思。 可她,没想着和谢绍航和离。 “母亲,想来这也是一种病,应该是能治的吧?” 廖夫人摇摇头:“喝了加料的酒还是那个样子,多半是治不好了。” “总要、总要试试吧。”廖彤霞结结巴巴道。 除了这一点,谢绍航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廖夫人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昏了头了。当初看上了谢绍航那张脸,不惜让他和离,与你成婚。现在知道他是这个死样子,你居然还是不死心。这个男人到底是哪里迷到你了?” “除了这一点,他对女儿还是很不错的。” “可男人最重要的,恰恰就是这一点。不然,连个男人都不算。还有,你难道就不觉得,他之所以对你这么好,正是因为他有这样的缺陷?” “这……”想到谢绍航在洛宅门口说的那些话,廖彤霞犹豫了。 廖夫人瞪了她一眼:“我看你这成亲了大半年,性子竟是完全变了。原先的那股子泼辣劲儿呢?罢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自己的打算,再来同我说!” 廖彤霞点点头,回了谢宅。 她回去的时候,谢绍航已经不在她房里了。 正好,这时候碰见他,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另一边,谢大夫人的房里,谢绍航神色凝重:“母亲,廖彤霞怕是知道了。” 第223章 你是真心想嫁给我,是不是? “知道什么?”猛然间,谢大夫人还没意识到谢绍航说的是什么。 直到看到谢绍航面露尴尬,谢大夫人才意识到了什么。 瞬间,她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在她那里过夜吗?她怎么会发现的?” 谢绍航就把昨晚发生的事情说了。 这事儿是他们千辛万苦瞒着的,没成想,还是被发现了。 一想到这一点,谢大夫人心里就懊恼得厉害。 她千娇万宠、前途光明的儿子啊,居然就败在了这种事情上! 年纪轻轻的,竟然遭遇了这样的厄运! 这个年纪就不能行,以后可该怎么办呢? 天杀的老天爷,这罪就不能让谢良受了吗? 这谢良日日同沈星暖厮混在一起,昨个儿来告诉她,说沈星暖又怀上了。 真是要气死她了! 沈星暖是当自个儿是猪吗?一窝又一窝地生!没完没了了是不是! 当下,谢大夫人只觉得气血上涌,脑瓜子嗡嗡的。 稳住神之后,丫鬟过来禀报,说廖彤霞回府了。 听到这个消息,谢大夫人略一思量,道:“航儿,你只管去读书。这件事,我会处置的。” 廖彤霞既然还回来,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不然,她大可以待在廖府,让她的母亲来处理这件事。 可廖彤霞愿意回来,就说明她舍不得谢绍航。 这样的话,事情也就好办了。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扭转一下现在的局面。 不然,这局面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太被动了。 另一边,谢王府中,崔姝言打算要搬回洛宅去住了。 至于泽儿,还是先住在谢王府。 这一次,谢行渊没有再劝她住下来,只是说道:“姝言,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你说。” “嫁给我。” 崔姝言有点意外。 因为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了。 她不能嫁给谢行渊。 不然,对谢行渊不好。 毕竟,她曾经嫁过谢绍航。 而谢行渊,又是谢绍航的叔祖父。 然而,这一刻,谢行渊看着崔姝言的眼睛,眸光诚挚:“姝言,无需考虑其他,我只问你,你心里,是否想嫁给我?” 我想。 这两个字,简直要从崔姝言的嘴里说出来。 但是,她克制住了。 然而,她在想什么,谢行渊仿佛全都知道。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回答我。你若说出违心的话,就让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崔姝言就急忙道:“我想,我想!” 她的话说得急切,有冲动的成分。 说完,她又慌忙摇头:“不,不是。我说错了……” “哪里错了?”谢行渊问,“你说我想,是违心的?” “不,不违心。” “既然不违心,那就是真心的。姝言,你是真心想嫁给我,是不是?” 崔姝言慌了:“不,话不是这样说的。王爷……” “叫我阿渊。” “阿渊,我们之间……” “我说过了,你什么都不用考虑,只考虑你我,只考虑你想不想,愿不愿意。其余的,你通通都不用管。” 说完,似乎是觉得说得还不够充分,谢行渊又说道:“与我成亲,你不必担心我的名声。在陛下面前,我已经跟他说过你我的关系。即便是你嫁给我,他也只会以为我是真的在拿你做挡箭牌,不会考虑其他。只要陛下那边不会多想,这件事,就不会有其他的阻碍。至于无关紧要之人的闲言碎语,我来解决。” 崔姝言摇摇头。 那些闲言碎语,她才不在乎。 可是,经过谢行渊这么一说,好像她之前的担心全部都不复存在了。 崔姝言有点懵:“我有点糊涂,你容我捋捋。” “不,你很清醒。三日后就是赵国公府为认你为义女准备的宴席。宴席过后,我就提亲。” 义父义母,也是可以做主的。 “这、这也太着急了吧?” “不,一点儿都不着急。想想看,现在文昌钱庄的事情愈演愈烈。要知道,文昌钱庄是定国公府的摇钱树,这个时候他们忙着处理文昌钱庄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去追查幕后下手的人。等他们查到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你就危险了。” 说着,谢行渊握紧崔姝言的手,继续道:“我当然可以派人保护你。但是这样一来,人手就会分散开,起到的作用就有限。可如果到时候你在谢王府,那就不一样了。人员全部集中在一处,做起事来也方便,你说呢?” 这话,崔姝言仔仔细细地琢磨着,觉得很有道理。 谢行渊趁热打铁:“现在让你住在这里,你总觉得于理不合,也怕旁人说闲话。可是,如果你是以谢王妃的身份住在这里,谁还敢说闲话?而且,你住在这里,就可以日日见到泽儿了。” 谢行渊的话,真的很诱人。 崔姝言差点儿就被唬住了。 好在,她一直都很清醒:“阿渊,现在何府无子的厄运解除,连带着你克妻的名声也跟着没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谢王府频频有媒人上门,想要给你说亲。这其中,不乏公侯之家的小姐,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谢行渊有些气馁。 他一向觉得自己的口才很好,没成想,竟是没能说服这个小女子。 他叹了口气:“你真想让我娶那些人?” “至少,那样门当户对。” “那你,有没有替泽儿想过?” 这话,说的崔姝言心里蓦地一疼。 若是谢行渊娶了旁人,旁人会真心对待泽儿吗? 只怕,有很大的可能不会。 也是在这一刻,崔姝言突然意识到,谢行渊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怪不得他要立泽儿为世子,只怕早就在为今日做打算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懊恼地捶了一下谢行渊的胸口:“你、你处心积虑!” 谢行渊捉住崔姝言的手:“我处心积虑什么?” “你处心积虑,想要我……” 嫁给你。 后面三个字,崔姝言没说。 谢行渊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向自己,紧紧抱住:“没错,我的确是处心积虑。那姝言,你、可愿嫁我?” 第224章 我要嫁给他了 问出这些话的瞬间,谢行渊心跳如鼓。 崔姝言亦然。 感觉到谢行渊的诚意,崔姝言伸出手去,环住他精瘦的腰身:“我、愿意。” 下一刻,崔姝言的身子就腾空而起。 她哎呀一声,愈发抱紧谢行渊。 眼前,是谢行渊微笑的脸。 瞬间,谢行渊的唇就印在了她的唇上。 …… 隔日,崔姝言就搬回了洛宅。 巧丫抱着泽儿,万分不舍。 崔姝言安慰道:“我会经常过来看你的。” 巧丫有些不乐意:“小姐,咱们就不能把泽儿少爷抱回去吗?” 说完,察觉到谢行渊不善的眸光,她毫不客气道:“王爷,就算是您瞪我也没用。之前拿银子收买我更是没用,我这个人,软硬不吃的。” 崔姝言忍俊不禁,搂了一下巧丫的肩膀:“好了,别耍小脾气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 “回来?”听着这两个字,巧丫惊讶又高兴。 崔姝言凑近,在巧丫耳边低语道:“我要嫁给他了。” 听完,巧丫惊喜之余又有点疑惑,嘀咕道:“他能是个良配吗?” 她这话刚说完,就被文先生拉到后面去了。 不然,文先生真怕谢行渊会当场灭口。 这个小丫鬟,胆子也太大了点儿。 崔姝言忍俊不禁,对谢行渊低语道:“不许为难她。” “放心,不会。” 回到洛宅后,一切如旧。 崔姝言刚回来,冯管家就把这段时间的账册拿了过来。 再度看到冯管家,崔姝言有点意外。 原因无他,实在是冯管家的头发少了许多。 见状,崔姝言急忙招呼冯管家坐下:“您快坐下。我给您把把脉,看您是不是生病了。好端端的,这头发怎么会掉了这么多?” 冯管家坐下是坐下了,却没把手伸过来,只叹了口气,说道:“大姑奶奶,小的没病,实在是愁得。” “您发愁什么?”崔姝言有点纳闷儿。 据她所知,账面上的银子还有很多,不愁花。 “倒、倒也不算是发愁,是我庸人自扰。” 说完,冯管家仔细解释了一番。 这下,崔姝言听明白了。 原来,她之前让人做事,账目是让冯管家经手的。 这段时间,为了对付定国公府,又是买人又是散播流言的,这银子流水一般地往外花。 对于冯管家这个抠门的人来说,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对他而言的确是一种折磨。 长此以往,掉头发也就不奇怪了。 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后,崔姝言忍俊不禁:“冯管家,这银子都是该花的。花出去之后,也起到了我想要的效果,不算是白花钱。” “小的知道。” 可知道归知道,发愁归发愁。他就是这么个性子。 崔姝言笑着让石榴过来,吩咐道:“让冯管家带着人,去把咱们带回来的东西入库吧。” 这段时间,她住在谢王府,何家那边送的补品和礼物都在那边放着。 这会儿她回来了,自然把东西也都带了回来。 想必,冯管家看到这些东西,满腹的愁苦会得到纾解。 果不其然,把所有的东西都入库之后,冯管家喜笑颜开,顺带着,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崔姝言。 冯管家正说着呢,门房那边的人过来传话,说崔尚晋又来了。 “大姑奶奶,这位崔老爷来了很多次了。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来两三回。” “让他进来,在花厅等着。” 她倒要看看,崔尚晋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见面之后,看着崔姝言通身的气度,崔尚晋笑着讨好道:“姝言,你如今可真是和原先不一样了。你居然成了赵国公府的义女,这要是搁在原先,那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赵国公那两个儿子,也就是你那两位义兄,那二位可不得了。特别是你那大义兄,年纪轻轻就做了吏部侍郎,主管官员升迁呢。” 说完,崔尚晋嘿嘿一笑。 这就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崔尚晋,往日里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崔尚晋得意地笑着:“这可由不得你。” “是吗?你有什么手段,不妨使出来。” 崔姝言并不觉得,崔尚晋还能有什么手段。 以前,崔尚晋和崔大夫人拿捏她,是用毁了她母亲的牌位来威胁她。 可现在,她已经把母亲的牌位迎了出来。 如今这牌位就在洛宅。 崔尚晋,威胁不了她。 但,她还是忽略了崔尚晋无耻的程度。 “崔姝言,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昭告世人,说你的母亲不是我的原配,而是我的外室。到时候,你就是外室生的女儿。至于瑾瑜嘛,呵呵……” 堂堂状元郎,也会成为外室子,没有光明正大的出身,照样为人所不齿。 至于那所谓的光明的前途,也会跟着烟消云散。 紧接着,崔尚晋又说道:“想想看,若是知道你是个外室女,赵国公府还会不会认你为义女?” 崔姝言看着崔尚晋,面露嘲讽:“崔尚晋啊崔尚晋,你竟然、也是个人?” 这样的人,还能够称之为人吗? “少废话!我的要求,你答不答应?只是给我升一下官而已,对现在的你来说,原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是不依着我,我就跟人说,你母亲是我的外室。” 说完,见崔姝言不说话,崔尚晋接着说道:“不要想着寻找破解之法,没用。我与你母亲成亲的时候有婚书不假,可当年你母亲带你来京城找我的时候,那婚书随身携带着,早就被我毁了。没有婚书,就证明不了她的正妻之位。只要我一句话,你母亲就是外室!” 崔姝言冷冷一笑:“你怕是忘了。两家联姻,除了婚书为证,还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说的是没错。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早就没了,至于我那爹娘,坟头草不知道都荣枯了多少次了。至于当年的媒人,更是早就死了。这一回,可真是死无对证啊。” 说完,崔尚晋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当年你大婚的时候,我母亲撞死在你的喜轿前,这件事,当年京城的人都有目共睹。若她不是正妻,她为何要这样做?你的言辞,根本就站不住脚!” 听完,崔尚晋得意一笑:“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事儿。这件事不难澄清,我就说当时顾及着你的前途,才没有戳破洛氏是外室女的身份。” 崔尚晋越说越兴奋:“对啊,就该这样说。这样一来,我多年来的恶名也可以得以洗刷。” 不仅仅是他,就连崔大夫人那边,也可以洗白。 想想看,若洛氏是外室,那么多年来,他们一直没有出面把这件事说清楚,那就是含辛茹苦,忍辱负重。 他们忍耐了这么多,承受了这么久的污名,为的就是崔姝言能够光明正大地活着,长大了也能嫁个好人家。 瞧瞧这一腔慈父心,慈母情,怎能不令人感动啊? 只这一招,就能让崔姝言和洛瑾瑜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225章 就你这样的,也配称父亲? 这一刻,看着崔尚晋得意万分的嘴脸,崔姝言简直想一巴掌拍死他! 她冷笑一声:“崔尚晋,别做梦了!把我母亲说成是外室女,从而将你们洗白,我就不信你们之前没有打过这个主意。当年你们没这样做,不就是觉得这个说法站不住脚吗?怎么,当年觉得站不住脚的东西,如今放到现在来,就会有人相信吗?” 被戳穿之后,崔尚晋也不恼。 的确,当年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打算。 毕竟,只要把洛氏说成是外室女,就可以彻底扭转局面,把笼罩在他和新婚妻子身上的阴霾全部消除。 事实上,他们当年的确也这么做了。 可做归做,却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原因无他,实在是当时洛氏一头撞在喜轿上之前,太过悲愤,怒声说了好多话。 那些话,不少人都听到了。 她说崔尚晋忘恩负义,娶了高官女,就忘了发妻。 这话,崔尚晋当时并没有否认。 那个时候不否认,事后才说洛氏是外室女,很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所以,当年即便是他们散播了这样的传言,可这样站不住脚的传言,压根儿就没人愿意相信。 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 如果洛氏不是发妻,人家何至于要在喜轿上一头撞死啊? 如果洛氏不是发妻,崔尚晋当时为何不反驳? 事后才这样说,分明是处心积虑。 这些,崔姝言全部考虑得清清楚楚。 崔尚晋现在之所以敢这样说,不过是觉得事情过去得久了,没人会记得罢了。 实则,他只敢这样威胁她,压根儿不敢真的这样去做。 因为,没人会相信。 这一刻,崔尚晋满脸惊愕,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崔姝言的心思居然这么老道。 居然被她看出来了。 即便如此,崔尚晋还是不死心:“当年没成功的事情,放在现在去做,未必就会失败。” “行啊,那你去做,我拭目以待。” 崔尚晋气得咬牙切齿:“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成了外室女,可就做不了赵国公府的义女了。” “对啊,那你可快点儿去做。” 崔尚晋不服:“你为何不怕?你怎么会不害怕呢?我不信你不怕。” “对,我很怕,怕极了。你快点儿去做。” 听完,崔尚晋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你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你不信我会这样做,那我偏要做给你看!” 说完,崔尚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见状,石榴有点担心:“小姐,我看他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没错,他能。” 人品卑劣如崔尚晋,还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果然,崔姝言很快就收到消息,崔尚晋一出门,就找到一伙地痞流氓,让他们去散播消息,说崔姝言的母亲洛氏不是他的发妻,而是外室。 这样没头没脑的传言,原本是没人愿意传播的,奈何崔尚晋给的钱多,人家也就答应了。 只是,这传言是传出去了,却跟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毫无波澜。 短短两天的时间,崔尚晋花了上百两银子。 至于效果嘛,则是完全没有。 到了第三日,就是赵国公府认崔姝言为义女的日子。 为了这个认亲的大日子,赵国公府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这天一大早,直接就让两个儿子出面过来接崔姝言过去。 赵国公的大儿子赵文斌,二儿子赵文凯,二人还没成亲的时候,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 这会儿并排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更是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二人骑马在前,身后则跟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这马车,自然是为崔姝言准备的。 这队伍,浩浩荡荡地停在洛宅门口,恭迎崔姝言出门。 赵文斌则翻身下马,随着赵国公府的嬷嬷一起,去请崔姝言出来。 谁知,他刚下马,就有个人迎了上来。 赵文斌神情戒备:“你是?” 崔尚晋满脸谄媚:“赵侍郎,下官乃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文斌打断:“我知道。你是崔尚晋。” 如今他们赵国公府对崔姝言多有关注,对于崔尚晋,自然也是知道的。 见赵文斌认出自己,崔尚晋沾沾自喜:“赵侍郎,您今日能亲自来迎接,当真是小女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 说着,崔尚晋得意地朝着洛宅的门房看了一眼。 堵住赵文斌,他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崔姝言自乱阵脚。 这会儿,对于他即将要说出来的真相,崔姝言一定是怕极了。 崔姝言的怕,就是他的机会。 现在,他只需要站在这里,跟赵文斌多说一会儿话就行。 只需如此,就能让崔姝言自乱阵脚。 等崔姝言过会儿出来,他提的要求,可就不是之前的了。 这一次,最少也得给他连升两级! 不然,他定要把崔姝言是外室女的事情告诉赵国公府的两位公子,让崔姝言成为赵国公府义女的美梦彻底化为泡影! 不让他这个当爹的好,她崔姝言也别想好! 崔尚晋正这般想着,就听到赵文斌冷声道:“就你这样的,也配称父亲?滚!” 崔尚晋真当他私底下做的事情,他们赵国公府不知道吗? 至于这会儿崔尚晋耍的什么鬼把戏,赵文斌也都一清二楚。 他一把拎起崔尚晋的衣领,警告道:“日后,若让我知道你有半分算计姝言的行为,我让你连现在这个从五品的官都做不成!” 崔尚晋只以为是崔姝言告了他的状,不禁惊怒交加,慌里慌张地解释道:“赵侍郎,这件事定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崔姝言说什么了?她、她这是恶人先告状!” 赵文凯的脾气不如赵文斌这么好,挥起拳头,照着崔尚晋的脑门儿就是一拳! “真是给你脸了!我们哥俩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吗?”赵文凯愤怒道。 原本,他们赵国公府善待崔姝言,是因为崔姝言帮了赵思敏,救了她的孩子。 这恩情,已经足够大。 可,赵国公府调查过之后,发现崔尚晋夫妇一直不曾善待崔姝言,不禁在感恩的基础上,对她又多了几分心疼。 连带着,对崔尚晋也有诸多怨恨。 原本,赵文凯就打算找机会给崔尚晋个教训。 谁曾想,今个儿崔尚晋自己凑上来了。 这时候,赵文斌拉了赵文凯一下,示意他别冲动。 今天是他们赵国公府的大日子,不宜见血。 恰逢此时,崔姝言从宅子里面走了出来。 见状,崔尚晋也顾不上脑门儿疼得厉害,立刻朝着崔姝言跑了过去! 第226章 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到了崔姝言跟前,崔尚晋咬牙切齿道:“崔姝言,你现在就跟赵文斌说,给我连升两级。不然,我就把你是外室女的事情告诉他们!” 崔姝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崔尚晋,枉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居然还信这种能连升两级的鬼话!以你的资质,做现在这个从五品的官都不够格!” “照这么说,你是不肯帮忙了?” “对,我绝不会帮你的忙。” “那好!”崔尚晋一咬牙,“那你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说完,他转身就朝着赵文斌走去。 中途,还回头看了崔姝言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 然而,崔姝言无动于衷。 崔尚晋被激怒,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赵文斌跟前,眉目狰狞:“赵侍郎,只怕你还不知道吧。崔姝言的母亲洛氏不是我的正妻,而是我的外室。想必你们赵国公府,也不想让人知道你们认了一个外室女为义女吧?” 纵然赵文斌脾气好,这会儿多少也有些忍不住了,不由得面露嘲讽:“崔尚晋,像你这种人,居然也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今日还就告诉你了,不要说你在这里信口胡说,就算是姝言真的是外室女,我赵国公府也会待她如初!” “不可能!你在唬我!世家大族,最是看中出身。” “崔尚晋,你说的没错。但是你忘了,世家大族,还有手眼通天的本事。你说洛氏是外室,洛氏便是外室了?信不信本侍郎一封协查通报发往你的祖籍,保准能查出你当年在衙门登记婚书的底册!” 就算是没有,造也能造一个出来。 直到这一刻,崔尚晋才真的意识到,他这点小伎俩,压根儿就算计不了赵文斌。 毕竟,赵文斌虽然年轻,可,这么年轻能坐稳吏部侍郎的位置,恰恰就说明他不简单啊! 这时候,崔尚晋才知道怕。 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想着算计赵国公府的人! 完了! 完了! 后怕之余,崔尚晋舔着笑脸上前:“赵侍郎,今天这事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赵文斌冷脸:“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 崔尚晋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小跑着到了崔姝言跟前,扬手就往自己脸上打,边打边说道:“姝言,是我这个当爹的做的不好。今个儿,我给你赔不是了。” 崔姝言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漠:“崔尚晋,滚吧!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好好好,我滚,我滚,这就滚。”说完,崔尚晋灰溜溜地走了。 甚至,都不敢多看赵文斌一眼。 这出小闹剧,也只是一出小闹剧而已。 崔姝言缓步上前,朝着赵文斌和赵文凯微施一礼:“让二位兄长看笑话了。” 赵文凯嘴快,立刻道:“姝言妹妹,这哪里就是笑话了?像崔尚晋这样的人,你不搭理他也就是了。日后他若是狗胆包天,再来骚扰你,你就去让人找我!我保准打得他满地找牙!” 赵文斌瞪了他一眼:“你都多大了,怎么还把打打杀杀放在嘴边?也不怕吓着姝言。” 听罢,赵文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了。 “姝言妹妹,父亲和母亲还在府里等着呢。你若是收拾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可好?” “好。”崔姝言含笑应道,随即上了马车。 这马车,是赵国公府准备的,外饰豪华,里面的装饰也是一等一的好,有不少的暗格。 她刚坐上去,赵文斌便在外面说道:“姝言妹妹,左边的暗格里有点心,你若是饿了可以先吃一点儿。” “好。”崔姝言应了一声,感慨赵文斌的心细。 原本,对于认亲这种事,她并不是很热衷。 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马车到了赵国公府,赵思敏第一个就迎了上来:“姝言,可把你给等着了!” 她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个略带嗔怪的声音:“敏儿,瞧你,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毛毛躁躁的。” “知道了,大姐娘。” “敏儿,你讨打!” 崔姝言踩着矮凳走下马车,就瞧见赵思敏的耳朵已经被旁边的女子给捏着了。 也仅仅是捏着,半分力气都舍不得用。 不用说,旁边这位,就是赵思敏的大姐,赵思越,嫁的是宁国公的长子。 赵思越是赵国公府的嫡长女,是按照世家大族主母的标准来培养的,因此,做事向来是一板一眼,和赵思敏跳脱的性子完全不同。 这会儿见着崔姝言,她立刻松开赵思敏的耳朵,朝着崔姝言露出得体的一笑:“这就是姝言吧,好标致的妹妹。” 说着,她褪下手上的羊脂玉镯子,直接戴在崔姝言的手腕上:“这镯子陪了我多年,现如今,就给妹妹当做见面礼吧。” 崔姝言也准备了回礼。 见二人一板一眼地说话,赵思敏在旁边笑道:“你们俩可真有意思,这刚见面,就送上礼物了。” 赵思越嗔了她一眼,拉着崔姝言的手说道:“你这个二姐啊,现如今有子万事足,性子也变回了从前待字闺中时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泼猴儿。你呀,可千万别被她给带坏了。” 崔姝言笑笑:“我倒是羡慕二姐这样的性子。” 没错,赵思敏比她大,如今,她该叫赵思敏一声二姐。 这声二姐,赵思敏十分受用,挽着崔姝言的另一边胳膊对赵思越炫耀道:“大姐,如今我也是有妹妹的人了,须得端起身为姐姐的款儿。还请姐姐莫要一口一个泼猴儿,免得毁了我身为姐姐的形象。” 赵思越忍俊不禁:“你呀……” 话虽如此说,言语里的偏爱却是不掺假的。 原本,赵思敏就是这么一个跳脱的性子。 就连嫁人之后也是如此,只可惜,怀上的孩子没了,再加上后来一直都不曾有孕,赵思敏整个人也跟着彻底萎靡了下去,性情大变,活脱脱成了一个病西施。 现如今,有了孩子,她这性子又回来了,赵思越打心眼儿里为她感到高兴,连带着对崔姝言这个素未谋面的义妹也多了诸多的好感。 毕竟,赵思敏能怀上孩子,且安安稳稳地生下这个孩子,崔姝言功不可没。 三人说说笑笑,继续往前走。 正走着呢,旁边的花丛里,传来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这崔姝言也不知是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居然一跃成为赵国公府的义女,当真是草鸡变凤凰!” 第227章 善良,但必须有锋芒 听到这话,赵思敏第一个就忍不住,立刻撒开崔姝言的胳膊,这就要冲出去,为崔姝言讨个公道。 崔姝言一把拉住她,低语道:“莫急。” “姝言,他们提名道姓说你呢,这你都能忍?” 崔姝言淡淡一笑:“自然是不能忍的。” “既然不能忍,为何不出去教训他们一顿?” “教训了他们又如何,不痛不痒的。这是在咱们府上,又不能真的把说话这人痛打一顿,不然,折损的是咱们府里的颜面。倒不如……” 崔姝言凑近,在赵思敏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赵思敏就乐了,拉着赵思越低语道:“大姐,你瞧姝言这兵不血刃的本事,是不是跟你有点像?” 赵思越会心一笑,点了点赵思敏的额头:“你呀,学着点儿。” 赵思敏笑着吐了吐舌头,没敢笑出声来。 毕竟,接下来他们还要看戏呢。 花丛那边,谈话还在继续。 “玉瑶,说起来你还是崔姝言的表姐呢。我记得她小时候最怕你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怕不怕。” 高玉瑶的声音略显得意:“有道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崔姝言小时候怕我,现在自然也是怕我的。” “那你待会儿把崔姝言叫过来欺负一遍,我就信你的话。” “好啊,这还不简单?这招数我小时候都玩了多少遍了。但凡是她不听话,我就往她被窝里放蛇、放青蛙、放毛毛虫、放毒蝎子,然后再把她那房门一关。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哈哈哈……” 听到这儿,赵思敏变了脸色,蛇啊毛毛虫啊之类的东西,她最怕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崔姝言小时候居然经历过这些。 她气得咬牙切齿:“他们太可恶了!” “是啊,太可恶了。”崔姝言附和道。 那些被折磨、被虐待、且无人依靠的日子,仿佛是昨日才发生过的,依旧让她记忆犹新。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不等花丛那边如何反应,崔姝言直接道:“是谁要找我?” 顷刻间,花丛那边一片寂静。 片刻后,高玉瑶从花丛后面走出来,看到崔姝言,她有点意外,但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高傲:“崔姝言,你偷听我们说话?” 崔姝言乐了:“高小姐这话还真有意思。这里是赵国公府,怎么就是偷听了?” 看到站在崔姝言身边的赵思敏和赵思越,高玉瑶脸色一变。 这二位,她自然是认识的。 看到她们俩没有为崔姝言说话,她心里就有数了。 想到这儿,高玉瑶笑了笑:“不告而听,不是偷听是什么?” “你若是不想让我听到,就该关起门来,偷偷去说。” 这时候,站在高玉瑶身边的女子说道:“玉瑶,你不是说崔姝言在你面前很乖顺吗?怎么现在看起来,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高玉瑶面露不悦:“崔姝言,你现在居然敢跟我顶嘴了。” “高玉瑶,你当你是谁啊?我非但敢跟你顶嘴,还敢扇你的嘴呢。”说完,崔姝言顺手一扬,照着高玉瑶的脸就扇了过去。 高玉瑶始料未及,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瞬间,高玉瑶满脸都是怒色,扑上来就要打崔姝言。 这时候,赵思越和赵思敏分别向前走了一步,一左一右站在崔姝言身后。 顿时,高玉瑶停下了脚步,惊愕地看着赵思越和赵思敏。 二人这样,摆明了是要为崔姝言撑腰。 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赵国公府又不是没有女儿,认崔姝言为义女,不应该是走个过场吗? 可是,看现在这个样子,并非如此。 高玉瑶不是个蠢的,立刻改了口:“姝言,咱们都是表姐妹。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表姐妹间的玩笑罢了。” “对啊,不过是玩笑罢了。不过,耳光扇在你脸上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但是,我没听够,你说该怎么办呢?” 高玉瑶立刻伸手,朝着自己的脸上打去。 不一会儿,就把她自己的脸打肿了。 赵思敏凑近崔姝言,低语道:“姝言,还是你有办法。如果刚开始咱们就出面斥责她,多半是要被她给糊弄过去。倒不如像现在这样,让她自食恶果。而且,咱们还没沾到半分不是。这耳光,一下又一下的,可是她高玉瑶自己打的呢。” “恶人自食恶果,恰如其分。” 一旁,赵思越听到崔姝言的话,不禁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世家大族出来的女子,自然不会简单地相信良善二字。 要知道,这世间的良善都是有条件的。 等你有了身份和地位,你才可以彰显良善。 否则,你表现出来的良善,不过是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罢了。 崔姝言这样就很好,善良之中带着锋芒。 那无疑是在告诉其他人:我可以对你良善,前提是,你配得上我的良善。 否则,我对你表现出来的,只有我的冷酷和无情。 这一刻,崔姝言对高玉瑶,就是如此。 这一回,高玉瑶是面子也没了,里子也没了,在她的一帮小姐妹面前,把脸丢了个精光。 崔姝言欣赏够了,朝着赵思越和赵思敏微微一笑:“咱们走吧,义母那边还等着呢。” 赵思越和赵思敏应了一声,和崔姝言一起,朝着前面走去。 三人一走,高玉瑶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她今天,可真是太丢脸了啊。 这会儿,就连她的小姐妹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毕竟,刚才那些耳光,可都是高玉瑶自己打的。 人家崔姝言从头到尾,就打了那一下而已。 就连高玉瑶自己,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到底,是她自己怕了。 可她怕的是赵思越和赵思敏,不是崔姝言。 崔姝言,给她等着! 但是,这些她只能在心里想一想,再不敢像刚才那样说出来。 另一边,崔姝言已经盛装打扮,来到赵国公夫人面前。 赵国公夫人喜上眉梢,乐呵呵地把崔姝言介绍给在场的诸位贵夫人。 原本,崔姝言以为这所谓的认亲不过是走个过场,但是看到在场的诸多宾客,她才明白,对于赵国公府而言,这并非是走过场。 今日的宴会,不单单是宴请了女宾,还有男宾。 只不过男宾那边,是赵国公带着两个儿子在应酬。 宴会中间,免不了要休息一会儿,崔姝言带着石榴,随意地在园子里走着。 崔姝言逛了没多久,就有些累了。 正打算回去的时候,从一旁的矮墙后突然蹿出一个男人,他声音急切,几步就扑了过来:“檀儿!檀儿,是你吗?” 第228章 那你可愿、嫁给我儿? 崔姝言迅速后退,石榴立刻挡在崔姝言面前,戒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子。 男子身着上好的云锦绸缎,容貌端方,脸上的表情却分外急切,见崔姝言无动于衷,他反手指着自己,接连说道:“檀儿,你仔细看看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崔姝言摇摇头,她并不认识眼前的男子。 很显然,他口中的“檀儿”并不是她。 原以为是个失心疯的人,不曾想,这时候,赵文斌赶到。 他先是给了崔姝言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一把拉住男子,劝道:“世子,这是我新认的义妹,不是什么檀儿。” 男子却摇摇头,固执地看着崔姝言:“不,她就是檀儿,就是檀儿。” 任凭赵文斌怎么劝,男子都不肯离开,也不肯让崔姝言走。 好在,没多久,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赶到,把他给带走了。 这时候,赵文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看向站在一旁的崔姝言,关切道:“小妹,吓到你了吧?” “还好。刚才这位是……” “他是云王世子,带走他的是云王爷。不过你别怕,云王爷素来是个谦和的性子,不会任由世子胡来的。至于世子嘛……” 赵文斌正说着,赵思越闻讯而至,把崔姝言带走了。 在赵思越这里,崔姝言听到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这件事在上层世家之中,无人不知。 云王世子,自幼性情温和,喜好读书,却在成年之后,干了一件出格的事情——带回了一个农家女。 非但带了回去,还要娶这农家女为妻。 身份显赫如云王府,自然不会答应。 为此,云王妃自然是百般阻挠。 后来,那女子就离开了云王府,不知去向。 从那以后,云王世子再未开口说过一个字。 赵思越说完,崔姝言恰好抬头,和赵思越的目光对上。 赵思越的意思,崔姝言懂。 从那个农家女消失之后,云王世子再未说过一个字,可刚刚,他说了。 赵思越皱了皱眉:“当年,那农家女的离开,不少人都认定是云王妃将那女子给处置了。听闻对于当年之事,她也很后悔。只怕……” 这一刻,崔姝言蓦然想起在何府那日,云王妃对她很是和善。 难道从那时起,云王妃就已经有所打算? 还是说她这张脸,跟那个叫檀儿的姑娘很像? 二人正说着话,赵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就走了进来,说是国公夫人和云王妃有请。 崔姝言和赵思越对视一眼。 赵思越立刻道:“姝言,你只管过去。母亲在场,她会帮你的。” 崔姝言点点头,去见赵国公夫人和云王妃。 刚一落座,云王妃便看向赵国公夫人:“可否让本王妃和崔姑娘聊一聊?” 赵国公夫人面露犹豫:“王妃娘娘,今日是府上认义女的大日子。” 既是认义女的大日子,自然希望一切都和和美美的,不想横生枝节,出现什么意外。 赵国公夫人的意思,云王妃懂。 她点点头,语气和善:“国公夫人请放心,本王妃只是与崔姑娘说几句话而已,绝不会惹她不快。” “王妃娘娘说笑了。您一向处事公允,怎会惹人不快?”说完,赵国公夫人起身出门,临走前,给了崔姝言一个安心的眼神。 当房间里只剩下崔姝言和云王妃二人,云王妃直接开口:“想必,我儿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崔姝言点点头:“知道了一些。” “那你可愿、嫁给我儿?” 云王妃的话,来的十分直接。 说完,云王妃自己也觉得不大妥当,立刻道:“我原不该如此失礼,实在是这些年来,看着我儿煎熬度日,心中有所不忍。当日我在何府的宴会上遇见你,就觉得你与檀儿有些相像。不曾想今日我儿见了你,竟然开口说了话。崔姑娘,你放心,我说的是嫁。如此一来,也不会辱没了你。” 话虽如此,可云王妃的话音里,却带着十成十的笃定。 崔姝言的身份,她调查过了。 父亲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在继母的手底下战战兢兢地长大,而且,还是个和离妇。 这样的身份,她给出的诚意,已经足够了。 崔姝言却摇了摇头:“承蒙王妃娘娘错爱,这件事,我不愿意。” “你不愿意?”这一刻,云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调不禁拔高了几分,“你可听清楚了?我说的是嫁,也就意味着我云王府拿出的,是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即便如此,你还是不肯嫁吗?” 崔姝言摇摇头:“王妃娘娘误会了。我不嫁,和位份无关。” “那和什么有关?”云王妃咄咄逼人。 原以为势在必得的事情,没想到竟是如此。 “个人心意如此,无法更改。” “那么,是你心有所属?” 崔姝言点点头,直言不讳:“是。” 她的确,心有所属。 云王妃没有再接着问下去,只挥了挥手,让崔姝言下去。 崔姝言起身告辞,离开赵国公府,回了洛宅。 不曾想第二日,云王世子居然登门拜访。 人已经上门,总不好晾着,崔姝言让人把他请去正厅。 原本,崔姝言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想要规劝云王世子。 不曾想,见面之后,云王世子的第一句话竟是:“崔姑娘,我今日来,是来与你道歉的。昨日我多有唐突,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 这倒是让崔姝言意外。 她客气地回应:“怪不得世子,毕竟,人总有冲动上头的时候。” “不,不是冲动。你真的、不是我的檀儿吗?” 崔姝言抬眸,看了一眼云王世子,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就直接说道:“世子,你若派人去查,就会知道我与你口中的檀儿经历完全不同。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是你口中的檀儿?” “兴许,你中间被人换过呢?” 崔姝言无奈一笑:“果然,装睡的人,是永远都叫不醒的。你觉得我是你口中的檀儿,就会找一万个理由来让你自己相信。就算我说不是,你也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世子,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执拗了这么多年,你可曾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我何曾执拗过?” “能说话却不说,这不是执拗是什么?你纠结当年的事情,就该仔仔细细地去查。现在不过是见我长得与檀儿相像,就一厢情愿地以为我就是檀儿,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云王世子看着崔姝言,久久不言。 片刻后,转身离去。 隔日,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传来——云王世子,割腕自杀了。 第229章 有任何事情,本王会应对 消息传到崔姝言耳中,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而云王世子,是在昨日割腕自杀的。 好在发现的及时,云王世子并没有性命之忧。 得知这件事,崔姝言真是觉得头疼。 昨日云王世子在洛宅出现过,只怕云王府会把这件事算到她的头上来。 想着这些,崔姝言觉得有些无力。 她要对付定国公府已经是身心俱疲,没想到,还要应对突然出现的云王世子。 说起来,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这种突然找上来的事情,当真让她感到无奈。 没多久,赵国公夫人赶到,说请她去赵国公府住上几日。 赵国公夫人的意思,崔姝言自然清楚。 若她依旧住在洛宅,云王府的人来带走她,就没有丝毫的忌惮。 可如果身在赵国公府,云王府的人要想带走她,则需要思量一番。 毕竟,赵国公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只是,崔姝言并不想让这件事牵连赵国公府:“义母,我住在这儿挺好的,就不过去了。” 赵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姝言,说到底,云王世子是在我们国公府遇见你的。这件事,也是我考虑不周。早知如此……” 崔姝言笑着摇摇头:“义母,您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事先,您并不知道我与那个叫檀儿的姑娘长相相似。所以,这本来就是一桩意外。正所谓该来的躲不掉,如果云王府存心找上我,那么,无论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要不,我在你这宅子里住上几日?” 崔姝言还没说话,外面就传来一个声音:“不必。有任何事情,本王会应对。” 是谢行渊,他来了。 在这里看到谢行渊,赵国公夫人十分意外:“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谢行渊面不改色:“国公夫人,本王有意求娶崔姝言。她那亲生父亲是个不顶用的,所以,改日上门提亲,本王会去赵国公府。” 一番话,惊得崔姝言瞪圆了眼睛。 也惊得赵国公夫人嘴巴大张,好久都没有合上。 她看看崔姝言,又看看谢行渊,好半天都没说话。 谢行渊则朝着赵国公夫人微施一礼:“国公夫人,这里的事情,交给本王就好。” 见崔姝言没有反对,赵国公夫人这才捂着狂跳的心脏,走了。 见赵国公夫人离开,崔姝言照着谢行渊的心口捶了一下,嗔道:“你也是的。怎么突然就把这件事说出来了,瞧你把人给吓得?” “早晚的事儿。我只恨没有再早一些说。” 他若是再早一些说,就没有云王世子这档子事儿了。 “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会让这件事影响你。”说着,谢行渊还小心翼翼地看了崔姝言一眼。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你在害怕什么?” 谢行渊扭脸看向别处:“没有,我什么都不怕。” “不,你原先不是这个样子的。” 崔姝言断定,谢行渊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想法。 这时,谢行渊看了石榴一眼:“石榴,你先退下。” 石榴没应声,看了崔姝言一眼,见她没有异议,这才退下。 石榴一走,谢行渊就把门给关上了。 崔姝言正要问他关门做什么,就被他抱了个满怀。 耳畔,传来他略显嘶哑的嗓音:“其实,我是有点怕的。” “怕什么?”崔姝言有点意外。 在她眼里,谢行渊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仿佛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不足以让他感到惧怕。 “怕你、选择云王世子。” 毕竟,相对而言,和嫁给他相比,崔姝言嫁给云王世子,会少很多麻烦。 至少,嫁给云王世子的话,云王世子和谢绍航可没什么关系,也就不会引来什么非议。 崔姝言哑然失笑,故意道:“你这么一说,反倒是提醒我了。的确,如果选择云王世子,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了。” “不,我不许。” 崔姝言正要再说什么,却没料到谢行渊已经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吻了过来。 他吻得很用力,绵密的吻,如雨点一般密集,点点滴滴落在崔姝言的心头。 继而,有画面出现在崔姝言的脑海里。 这一次,出现的人是谢行渊,他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看向她的眼神是涣散的,犹如弥留之际的凝望,深情而绝望…… 崔姝言气息微喘,猛地推开谢行渊,惊愕地看着他。 不对。 据她所知,上一世这个时候,谢行渊已经瘫痪在床。 可,刚才的场景却是一片森林,周围没有轮椅,也没有其他人。 如果是上一世,谢行渊绝不可能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去森林里。 莫非,那画面,竟是这一世的? 一时间,崔姝言慌张不已。 谢行渊觉得不对:“怎么了?” 崔姝言抬头看着谢行渊,问道:“是不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自然。” “你吻我的时候,我脑海中会有画面。” 听罢,谢行渊俊脸一红:“我也有。” 崔姝言惊呆了:“你也有?” 她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只在她身上发生了。 没成想,谢行渊居然也有。 见谢行渊肯定地点了点头,崔姝言追问道:“那你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什么?” “你先说。” 谢行渊的脸上,浮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晕。 他所想的,是那一晚的事情。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她是那么柔软,那么滚烫,那么动人。 迷人的记忆,微微的喘息,对他而言,是时时刻刻的蛊惑。 他巴不得,早日重现那样的场景。 却又时时刻刻告诫自己,在大婚之前,万万不可唐突了她。 毕竟,之前被人算计,已经给了她那么不美好的记忆。 心里如此想,谢行渊很是开心,以为崔姝言所想的,跟他差不多。 毕竟,这种时候,还能想什么呢? 没成想,崔姝言一开口,说的话竟然是:“我看到你浑身是血,倒在一片树林里……” 第230章 别怕,有我在呢 叮! 谢行渊心里的旖旎心思,戛然而止。 “……快死了……” 很好,这点子旖旎心思,彻底烟消云散。 见谢行渊神色呆滞,崔姝言握住他的手,劝道:“我知道突然告诉你这样的事情,你心里很慌。不过我觉得,既然咱们事先知道了,是可以想法子避免的。” “嗯。”谢行渊应道。 崔姝言只以为他是被吓到了,柔声道:“别急。你先想想看,最近你要做的事情,有什么是需要去森林里进行的吗?” “没有。”谢行渊诚实地摇了摇头。 “不是事先要做的,那就是突然发生的事情。那你可要记着,最近这段时间但凡是有需要你去森林里做的事情,就要尽量避免。退一万步讲,万一避免不了要去森林里,你要多留个心眼,不要中招。” “好。” “如果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我手里现在也是有些人手的,能做不少事情。” “好。” 见谢行渊回答得这么简单,崔姝言有点后悔。 早知道,应该用委婉一些的语气告诉他的。 这男人看着挺坚强的,但是,任是谁知道自己即将遭遇危险,只怕心情也不会好。 谢行渊这样还算是好的,若是换了旁人,只怕都吓瘫了。 如此想着,崔姝言心里特别柔软,也顾不得什么,直接把谢行渊抱在怀里,轻拍着他的背,劝道:“别怕,有我在呢。” 贴着这一片柔软,谢行渊的唇角疯狂上扬:嗯,他现在很害怕,怕极了,怕得要死。 这大半天,崔姝言都对谢行渊关怀备至。 甚至,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亲自给他夹菜。 下午要去衙门的时候,谢行渊都有点不想走了。 等把谢行渊送走之后,崔姝言看了一下外面传回来的消息。 文昌钱庄已经出现问题了。 不少人拿着银票要求兑换现银,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文昌钱庄已经开始拿不出银子来了。 为了挽回文昌钱庄的名声,定国公府这段时间动作频出,一直在从各方筹措银子。 甚至,已经在开始卖掉不盈利的铺子。 当然,卖铺子这件事,定国公府做的很隐秘,如果不是崔姝言花了大力气探查,还真发现不了。 他们开始卖铺子,这就说明,文昌钱庄的确是出现了亏空。 看来,是定国公府挪用了文昌钱庄的钱给贤贵妃。 除此之外,能让定国公府花大钱的机会,很少。 由此推断,贤贵妃在下一盘大棋。 当这盘棋局结束的时候,想必,就是她的儿子六皇子登上皇位的时候。 做母亲的为了自个儿的儿子着想,这本身无可厚非,但是贤贵妃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下手,不该对她哥哥下手。 想必,在贤贵妃的眼里,她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那么现在,就由她这颗微不足道的棋子,来掀翻整盘棋! 对付文昌钱庄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对定国公府名下的铺子下手。 说白了,对于定国公府而言,文昌钱庄是高台,也是盈利最多的部分,但是,文昌钱庄对外部的依赖性太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名下的产业,才是他们最大的指望,也是最可控的部分。 唯有将这些产业一一毁了,让定国公府失去钱财的支撑,让贤贵妃失去来自于母家的支持,才是最稳妥的。 毕竟,贤贵妃身在深宫,外面这些事情,可都是定国公府的人在做。 她要做的,就是让定国公府自顾不暇。 崔姝言正琢磨着怎么打垮定国公府这些产业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谢绍航高升了。 确切地说,是他意外地救下马失前蹄的六皇子,六皇子感念于他的恩情,亲自出面,给他谋了一个大内侍卫的职位。 这一切,都是摆在明面上进行的。 毕竟,世家大族,是可以安排自己家里的子弟去做大内侍卫的。 身为六皇子,自然也可以。 而且,是打着报答救命恩人的名号,也就更加无可厚非。任是谁,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有了谢绍航做这个大内侍卫,他们传递消息就会更方便。 同时也说明,贤贵妃那边,要重用谢绍航了。 哪怕谢绍航日后可以再参加科举,但是贤贵妃那边,已经等不及了。 谢绍航的升迁,对于崔姝言来说,影响不大。 毕竟,谢绍航再怎么折腾,日后都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可谢大夫人,却是高兴坏了。 谢绍航的升迁,是她从贤贵妃那里求来的。 原因无他,纯粹是为了稳住廖彤霞。 果然,谢绍航救了六皇子的消息一出来,廖彤霞就消停了很多,原先提过的和离也不再提了。 这一次,谢绍航终于尝到了拥有权势的滋味儿。 这权势,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谢绍航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谢大夫人终于想起了谢春雅。 她依稀记得,那日参加何府的满月宴,谢春雅并未和安平侯夫人一起出席,事后,她让丫鬟去探望谢春雅,后来,丫鬟是怎么回复的,她当时心烦意乱,也给忘了。 这会儿终于想起来,她立刻把丫鬟叫过来,从丫鬟口中得知,当日谢春雅的确是病了。 想着已经有许多天没见着女儿,谢大夫人就让人去传话,让谢春雅回来一趟。 去传话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却带回了谢春雅身子不大爽利,过段时间再回来的消息。 一听这话,谢大夫人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没出嫁之前,女儿很少生病。 怎么嫁到了安平侯府去,反倒是容易生病了? 到底是生病,还是出了其他的事情? 谢大夫人越想越不安,立刻让人备车,她要亲自去一趟。 她一路到了安平侯府。 安平侯夫人得了信儿,亲自来迎接:“亲家,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谢大夫人神色不变:“听说雅儿身子不大好,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说着话,谢大夫人脚下的步子却一点儿没停下。 “亲家,雅儿病着,若是过了病气给你就不好了。” “无妨。若是能过些病气给我,兴许雅儿的病会好得快一些。咱们做母亲的,不怕这个。”说到最后,谢大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平侯夫人一眼。 安平侯夫人回之一笑:“那是自然。” 很快,二人就到了谢春雅的院子,进了主屋。 谢大夫人刚进去,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 她心里急切,几步就进了内室。 内室之中,隔着层层帐幔,谢大夫人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下一刻,谢春雅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咳咳咳……母亲,您来了?” 谢大夫人应了一声:“是,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 “母亲,别过来!大夫说我得的是风寒,会传染的!” “无妨!”说着,谢大夫人一把掀开了眼前的帐幔…… 第231章 你在谢府多年,知道我的手段 帐幔里的人,背对着谢大夫人躺着。 有声音传来,显得十分不安:“母亲,您快些出去吧。若是女儿将这风寒传染给您,就是大不孝啊。” 不孝,是很大的罪名。 但,即便是听了这样的话,谢大夫人还是站着没动。 她看着背对着躺着的人,问道:“雅儿,明月呢?你病着,为何明月没在你跟前伺候着?” 明月,是谢春雅出嫁的时候,她给谢春雅准备的陪嫁丫鬟。 “明月出去买东西了。” “真的是这样吗,明月?”与此同时,谢大夫人上前,一把拽过躺在床上的女子。 她猜的没错,躺在床上的不是她的女儿谢春雅,而是陪嫁丫鬟,明月。 明月吓得跪在床上,瑟瑟发抖。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这里装作小姐的样子。我且问你,小姐在哪里?” 说完,谢大夫人的目光掠过安平侯夫人。 这里是安平侯府,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和安平侯夫人脱不了干系。 安平侯夫人干笑一声:“亲家,瞧你说的,春雅能去哪里?不过是一时贪玩,出府去了,这才找了明月在这里假装她罢了。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亲家还是不要小题大做了。” 这话,暗含威胁。 是在告诫谢大夫人,私自出去是谢春雅的不是,他们安平侯府不会追究。 但,前提是,谢大夫人这个做母亲的不要把事情闹大。不然,可就害了她自个儿的女儿。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我自己的女儿什么样,我心里是最清楚的。今日我就在这里,见不到我女儿,我是不会走的。” 安平侯夫人立刻招呼身后的奴仆,吩咐道:“去世子夫人常去的几个铺子里找一找,务必赶紧把她给找回来。” 吩咐完,安平侯夫人朝着谢大夫人笑了笑:“亲家,不如移步去花厅,你我边喝茶边等,如何?” “不必。我就在这里等着。侯夫人还要听人回话,也好早点找到春雅。既然如此,在这里等着有诸多不便,还是去前面等吧。” 这话,是在让安平侯夫人离开。 安平侯夫人笑了笑:“亲家在这里,我却私自离开,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会说我安平侯府待客不周?” “既是亲家,本就是一家人,何来待客之说?” “话虽如此,可独留亲家一人在这里,实在是不够周到。” “无妨,我不会介意。”说着,谢大夫人话锋一转,略显尖锐,“侯夫人坚持在这里,莫不是怕我偷了你府里的东西?” “自然不是。”安平侯夫人笑着回应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也就不好再继续待下去。 只是临走前,她看了明月一眼:“明月,平日里你们小姐爱去哪里,你最是知道的。这样吧,我安排人和你一起出府,快点去找一找,也免得你们夫人着急。” 听闻此言,明月立刻站起身来,要跟着安平侯夫人一起出去。 这时候,荣嬷嬷伸手,一把拉住了明月。 谢大夫人看向安平侯夫人,语气淡淡:“那么多人去找,也不多明月一个。在谢家的时候,就是明月在我身边伺候,我的脾性和喜好她全都知道。既然如此,今个儿我在这里,让她继续伺候也就是了。” “也好。”说完,安平侯夫人看了明月一眼,走了出去。 她一走,谢大夫人就让人去门口守着。 确认这里都是自己的人之后,谢大夫人瞥了明月一眼:“明月,你知道我的手段。我只问你,你是现在说,还是受罚之后再说?” 明月瑟缩着身子,语气弱弱的:“大夫人,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奴婢假装成大小姐的样子躺在这里,是大小姐授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一切全都是大小姐的吩咐。”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荣儿,动手吧。” 荣嬷嬷立刻拔下头上的簪子,拧开其中的一头后,里面掉出一根中指那么长的银针来。 她一手捏住明月的手指,一手捏着银针,直接刺进明月的指尖,最后几乎将整根银针都刺了进去。 明月疼得惨叫出声,却还是不改口,坚持说谢春雅就是出门了。 谢大夫人厉喝一声:“明月啊明月,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难不成要把你全家人都带过来,一个个弄死在你面前,你才肯说实话不成?” 明月依旧是哭:“大夫人,奴婢说的就是实话啊。” 这时候,她的十根手指都被扎出了血,疼得直发抖。 荣嬷嬷见状,在谢大夫人耳边低语道:“大夫人,会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大夫人打断:“不会。这件事就是有诈。春雅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是她要出门,也不至于让人躺在床上假装她。没这个必要,想出门,光明正大地出门也就是了,没必要来这么一出。” 知女莫若母,她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样子,她是最清楚的。 荣嬷嬷细细一想,的确如此。 之前不曾出嫁的时候,谢春雅也不是没偷偷跑出去过。 可跑出去那么多次,也没见她让自己的丫鬟假装自个儿躺在床上。 “而且……”说着,谢大夫人的嗓音里透出几分不安来,“而且,春雅最喜欢她那个碧玉簪子。但凡是出门,都爱戴着这个。可是你瞧,这碧玉簪子却好端端地在她的梳妆台上放着。还有,她的梳妆台,何时这般整齐过?” 荣嬷嬷仔细一瞧,还真是。 自家小姐出门戴的首饰,除了那一根碧玉簪子,向来喜欢挑挑拣拣。 这么挑拣下来,梳妆台上必然不可能整整齐齐。 说完这些,谢大夫人再次看向明月,冷声威胁道:“你若是继续死鸭子嘴硬,我就让人把你弟弟带过来,当着你的面,把他的手指全都给剁了!包括他那根传宗接代的玩意儿,也通通都剁碎!你在谢府多年,知道我的手段。” 明月直摇头,带着哭腔道:“大夫人,奴婢真的没有说谎。小姐真的出去了。您不知道,侯夫人限制她出门,所以小姐才要这般偷偷出门。” “安平侯夫人为何要限制小姐出门?” “侯夫人说,小姐频繁出门是不守妇道。可小姐自由惯了,才会这般。” “不,不会。”谢大夫人还是坚信自己的判断,突然,她伸手指向明月的腹部,大声吩咐荣嬷嬷,“荣儿,给我踹她的肚子!” 第232章 春雅,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 刚才,谢大夫人虽然和荣嬷嬷说着话,可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明月的动静。 她注意到,明月会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把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却又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迅速把手拿开。 只有有孕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动作。 而且,明月这样鬼鬼祟祟的,很显然是害怕她发现什么。 这下,荣嬷嬷得了谢大夫人的命令,立刻抬脚朝着明月的肚子踹过去。 明月吓得趴在地上,连声求饶:“大夫人,不要!我说!我说!” 荣嬷嬷立刻收住脚,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明月。 明月不敢起身,依旧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泪水不断地滚落:“大夫人,奴婢、奴婢怀了小侯爷的孩子。” 谢大夫人暗暗咬牙:“怪不得你连自己老子娘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原来是有了自己的种!好啊,明月,你真是好得很,这种背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大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您不知道……您不知道……” 眼看着明月就要把真相说出来,外面突然传来谢春雅欢快的声音:“明月,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春雅!”谢大夫人惊得立刻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刚走到外间,就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谢春雅。 谢春雅穿着一身大红色的锦裙,瞧着容光焕发的样子。 她身后跟着安平侯夫人。 安平侯夫人笑道:“亲家,看,我把春雅给找回来了。这孩子啊,就是顽皮,时不时地,总想出去走走。” 这时候,谢春雅嗔了谢大夫人一眼:“母亲,瞧您,我不过是出去跑了一趟,您就这般大张旗鼓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了呢?” 谢大夫人朝着谢春雅的发顶看了一眼,不解道:“春雅,你今日出门,为何没戴那根碧玉簪子?” “哎呀母亲,那根碧玉簪子早就不是流行的款式了。我若是戴着这样过时的款式出门,人家会笑话我的。” 这话倒是不假。 世家大族的人出门,最是关注这些穿戴。 若是让人看出戴了过时的东西,那可就太丢脸了。 谢大夫人还是将信将疑,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 可眼下女儿又这样说,她反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之后,她的目光落在明月身上,带上了几分森寒:“明月为何会怀上小侯爷的孩子?” 还没等谢春雅开口,安平侯夫人就说道:“亲家,这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犯的错。他喝醉酒,认错了人。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准备落胎药了,这就给这贱婢灌下去。雅儿有孕之前,我是不会让其他人怀上身孕的。” 按照规矩,庶子是不能先于嫡子出生的。 换句话来说,除了正妻之外的其他女人若是先有了身孕,是要处理掉的。 唯有如此,才算不违反规矩。 听到安平侯夫人这样说,谢大夫人才稍稍有些满意。 这时候,安平侯夫人主动道:“你们娘俩好不容易见面,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安平侯夫人就走了。 只是,谢春雅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有些愣神。 谢大夫人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不禁问道:“春雅,现在她已经走了。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妨跟我说。” 谢春雅却笑着摇了摇头:“母亲,没什么的。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婆母对我爱护有加,夫君待我也很和善。” 谢大夫人盯着谢春雅看,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不安。 “春雅,你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 “母亲这话就奇怪了。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瞒着母亲的?”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这里受了欺负。” “没有的事儿。母亲,您瞧,我这不是好端端出现在您面前吗?您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是没什么好怀疑的。 但是,谢大夫人就是觉得不安。 这股子不安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时时刻刻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坐下,让谢春雅也坐下,仔仔细细地看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谢春雅笑道:“母亲,您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谢大夫人皱了皱眉:“春雅,你身上的香气为何这般浓郁?往日里,你可不喜欢这样的香味儿。” “就是最近突然喜欢这样的味道。母亲若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用了。”谢春雅笑着回应,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儿的对方。 “行,知道你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你歇着吧,我这就回去。”说完,谢大夫人起身,就要往外走。 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却突然回过头来,看向坐着没动的谢春雅,问道:“我要走了,你不起来送送我吗?” 谢春雅立刻起身:“母亲勿怪,是我疏忽了。实在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有些累了。” 说着,谢春雅往外走了两步。 谢大夫人盯着她的双腿:“你为何走的这么慢?” “母亲,您今个儿怎么疑神疑鬼的?我出了趟门,走的路有些多了,有些脚疼。” “是吗?你脱了鞋我看看,你这脚向来娇嫩,怕不是磨出水泡来了吧?这要是有了水泡,须得赶紧挑开,不然,会越来越疼。” 说着,谢大夫人转过身来,扶着谢春雅坐下,甚至,还要亲手给她脱掉鞋子。 谢春雅急忙按住谢大夫人的手:“母亲,这等事情哪里需要您亲自来做,回头我让丫鬟给我检查也就是了。” “无妨,我刚好在这里,我给你检查也是一样的。再说了,那些丫鬟笨手笨脚的,哪有我这个做娘的仔细?” 说着,谢大夫人挡开谢春雅的手,一手掀开她的裙子,解掉衬裤的带子,顺手把衬裤往上一卷。 就在她打算脱掉谢春雅的鞋子的时候,手却跟着一抖,下一瞬,竟是浑身颤抖起来…… 第233章 天杀的安平侯府! 荣嬷嬷觉得事有蹊跷,急忙凑过来看。 这一看,吓得她不禁捂住了嘴巴。 只见谢春雅的小腿上,满是青紫的痕迹,几乎没有一点儿原来的肤色。 荣嬷嬷常年掐人,一眼就看出这是掐出来的痕迹。 这时候,谢大夫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厉声道:“谁?谁干的?” 谢春雅慌忙去遮挡:“没谁。母亲,您太小题大做了。这都是我自己走路不小心磕出来的痕迹。” “春雅,你当我是个蠢的不成?连这痕迹是掐的还是磕的都看不出来?再说了,要磕成这个样子,难不成他这安平侯府的路,竟是遍地崎岖?” “母亲,真是我自己……” 谢大夫人直接打断她的话,厉声道:“你个死丫头,你是要急死我不成?发生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实话也就是了。难不成我做这个做母亲的,还不能给你做主了?” 说着,谢大夫人心里着急,恨铁不成钢地在谢春雅的肩膀上掐了一下。 但,没用力。 可,即便如此,谢春雅还是疼得叫出了声。 谢大夫人觉得不对,立刻拉着谢春雅到了里间,直接就要脱她的衣服。 谢春雅拼命遮挡,到底是没挡住。 最终,看着谢春雅上半身也遍布着青紫的痕迹,甚至还有不少烫出来的痕迹,谢大夫人终究是没忍住,捂着脸,痛哭失声。 片刻后,却又一把擦了脸上的泪,厉声质问道:“谁?是谁干的?” 其实,已经不需要谁来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在这座安平侯府,除了小侯爷程元龙,还有谁敢这么对待谢春雅? 谢春雅瑟缩着身子,浑身直抖,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谢大夫人一把拎过明月,厉声道:“明月,你来说!” 明月吓得趴在地上,硬是不开口。 谢大夫人冷声道:“明月,单凭你肚子里怀上了小侯爷的孩子,我就能处置了你。别忘了,纵然你肚子里怀着小侯爷的种儿,可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捏着。只要我一句话,照样能发卖了你!你若是不信,尽管可以试一试!” 谢大夫人惩治下人的手段,明月岂会不知? 她泣不成声道:“大夫人,自打小姐嫁过来,小侯爷不肯和小姐圆房还就罢了,居然还上手打小姐。小姐想要回去告诉您,反倒被打得更狠,后来,连门都不让我们出了。” 谢大夫人强忍怒意:“你且说说看,那程元龙都是怎么打小姐的?” “扇小姐耳光,拿脚踹,有时候觉得不解气,还用烧红的棍子往小姐身上戳。有时候还会用刀子……” “啊啊啊……我的雅儿啊……”谢大夫人再也听不下去,扑过去抱住谢春雅,泣不成声。 谢春雅由着她抱,神色却有些木然。 仿佛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谢大夫人急了:“春雅,你别不说话,你看着母亲,跟母亲说句话啊!” 谢春雅缓缓转过脸来,看着谢大夫人,看着看着,突然大哭起来。 边哭边哽咽道:“母亲,叔祖父办宴会那日,我叫您了,您为何不应我一声啊?” 那日,她鼓足了勇气向母亲求救,可母亲无动于衷,到头来回到府里,她被打得更狠了。 狠到,她甚至觉得只有讨好安平侯夫人,她才能有活路。 甚至母亲来了,她都不敢说实话,觉得母亲护不住她。 若不是母亲的反应这般强烈,只怕她到现在都不肯说。 关于那一天的事情,谢大夫人想不起更多,只抱着谢春雅,哭得肝肠寸断。 荣嬷嬷朝着外面看了看,略有不安:“大夫人,咱们还是先带小姐离开这里吧。” 毕竟,这里是安平侯府。 谢大夫人如梦初醒,立刻给谢春雅擦了擦眼泪:“雅儿,走,咱们回家!” “回家?”谢春雅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觉得十分遥远。 “没错,母亲带你回家!” “好,好。”谢春雅语无伦次地握紧谢大夫人的手,生怕她把她给落下。 看着这一幕,谢大夫人心疼不已。 她骄纵蛮横的女儿啊,怎么就活成了现在这个胆小如鼠的样子? 天杀的安平侯府! 谢大夫人到底是有分寸的,哪怕此时胸中恨意滔天,她也明白,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离开这座吃人的府邸。 后续的事情,留待后面再去解决。 旁的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先把女儿带走。 如此想着,谢大夫人起身,立刻拉着女儿往外走。 一路出了谢春雅的院子,都是畅通无阻。 谢大夫人刚觉得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安平侯夫人带着一帮家丁,守在前方通往外院的路口。 那里,是出府的必经之路。 荣嬷嬷心里一紧:“大夫人……” “无妨。我还就不信了,她能把我也扣下不成?” 谢大夫人几步到了安平侯夫人跟前,冷笑道:“侯夫人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要杀了我呢。” “亲家说笑了。只是府里近来不大太平,我这才小心了一些。”说着,安平侯夫人看向躲在谢大夫人身后的谢春雅,“春雅,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听到安平侯夫人的声音,谢春雅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见状,谢大夫人愈发握紧了谢春雅的手,冷声道:“春雅想她哥哥了,我带她回去住几日。” “亲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嫁了人的女儿,哪能总往娘家跑呢?如此一来,也影响他们小夫妻之间的感情啊。” “回去住上几日而已,影响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可这会儿元龙不在家。我若是让春雅就这么回去了,等元龙回来,也没法跟他交代。要不然,等元龙回来了,再让他亲自送春雅回去?” “我看,没这个必要吧。再说了,我女儿是嫁进来做主子的,不是犯人,没有主子发了话才能走的道理。” 谢大夫人坚持要带走谢春雅,甚至,无视安平侯夫人带来的一帮人,直接就往前走。 这时,安平侯夫人冷笑一声:“谢大夫人怕是忘了,当初哭着喊着要把女儿嫁过来的,是你啊……” 第234章 我想嫁给洛瑾瑜 听到安平侯夫人的话,谢大夫人猛地一怔。 瞬间,悔恨爬满了她的心头。 没错,当初想方设法把女儿嫁过来的,是她。 可她那时并不知道,程元龙竟然是个会暴打妻子的变态。 如果事先知道,她怎么会把女儿嫁过来? 谢大夫人正要说些什么,却察觉到谢春雅松开了她的手。 她猛地看过去,就看到女儿正满脸怨毒地看着自己。 “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嫁给程元龙。我想嫁给洛瑾瑜,你就是不听。换做洛瑾瑜,怎么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听这话,安平侯夫人冷笑道:“好你个谢春雅,这还是在我安平侯府呢,你就开始惦记起别的男人了。你心里,还有廉耻二字吗?” 早在安平侯夫人开口的时候,谢春雅就吓得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 谢大夫人心疼得要死,她恶狠狠地瞪了安平侯夫人一眼:“你们这安平侯府当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瞧你们把我女儿给害的!” 安平侯夫人冷笑一声:“当初我看不上你们家的门第,是你自己硬求着把你女儿嫁进侯府里来的。如今反倒是怪起我来了,真是没道理!” 谢大夫人气得紧咬牙关,当下,也懒得再废话,抓着谢春雅的手就往外走。 但,往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程元龙。 看到程元龙,谢春雅吓得挣脱谢大夫人的手,直往旁边的柱子后面躲去。 看到这一幕,程元龙的目光阴仄仄的:“岳母大人这是做什么?瞧瞧把我娘子吓成什么样子了。” 见程元龙还要倒打一耙,谢大夫人气得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程元龙!毒打了我女儿还不算,到了这会儿还想着倒打一耙,男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合该一头撞死才是!” “岳母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您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我们小夫妻的闺房之乐吗?” “狗屁的闺房之乐!” “春雅,你自己说,我们之间,是不是闺房之乐?” “是,是是是……”程元龙的话音刚落,谢春雅就迫不及待地应道。 听到这些,程元龙得意地笑了。 谢大夫人却是心疼坏了。 她走过去抓住谢春雅的手,柔声劝道:“别怕,母亲在这里。” 看到谢大夫人,谢春雅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牢牢将她抱住。 见谢春雅这个样子,谢大夫人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刺激到她。 于是,她拉着谢春雅的手,径直往前走。 程元龙冷声道:“岳母大人,您要是这样一意孤行,我安平侯府可就要休了你女儿!” “休?你们凭什么休了我女儿!七出之条,我女儿犯了哪一条?” “若想休妻,随便一条理由都可以。” 谢大夫人一时语结,没错,若存心要休妻,就算是没有理由,也可以编造。 可她,绝不会让女儿被休。 她冷冷地看着程元龙和安平侯夫人:“和离!我会让我女儿和离!” “不,只能是休妻!”程元龙坚持。 他一个眼神,安平侯府的下人立刻上前,拦住谢大夫人的去路。 谢大夫人冷笑:“若我不同意,你们还要杀了我们母女不成?” “岳母说笑了,小婿不敢。只是,你们今日要想从这里出去,就必须拿着休书。” 只有拿了休书,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不然,还不知谢大夫人回去之后,还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谢大夫人冷眼看过去,她觉得,程元龙还真敢。 这时候,她回头,看了荣嬷嬷一眼。 荣嬷嬷心领神会,立刻点了点头。 随即,谢大夫人握紧谢春雅的手,朝着前面跑去。 与此同时,荣嬷嬷牢牢跟在二人周围,但凡是有安平侯府的家丁上前阻拦,她就将其一一推开。 荣嬷嬷不愧是年轻时候举过大缸的女人,很有一把子力气,就这么左推右推,硬是把谢大夫人护送出好远的距离。 与此同时,谢大夫人也是没命地跑,一下都不敢停。 终于,她看到了安平侯府的大门。 只要出了大门,到了外面就安全了。 就在这个时候,程元龙也从后面追上来了,朝着门房的人大喊:“关门!” 门一关,谁也别想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荣嬷嬷撒腿狂奔,一把推倒正在关门的小厮,双手牢牢地抓着门边:“夫人,快!” 见状,谢大夫人抓着谢春雅,愈发卖力地往外跑,丝毫都不敢松懈,总算是迈出了安平侯府的门槛。 只是,她往前跑出一段距离后,发觉荣嬷嬷没跟上来,迅速朝着后面看去,就见荣嬷嬷扒着门边,已经瘫倒在那里。 “荣儿!”谢大夫人大喊。 荣嬷嬷吃力地朝着谢大夫人看了一眼,之后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谢大夫人有心回去,手却被谢春雅死死地拽着,无奈,她只得眼睁睁看着荣嬷嬷倒下,自己则带着谢春雅,迅速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直到跑出去很远,谢大夫人还心有余悸。 谢春雅吓得大哭不止。 谢大夫人抱紧了她,只想着快点赶回府去,也好让人来搭救荣嬷嬷。 不然,以程元龙的狠劲儿,她不敢想荣嬷嬷会遭遇什么。 一路上,车夫快马加鞭,总算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谢宅。 回府后,顾不上安顿谢春雅,谢大夫人立刻让管家带上人手,随她去安平侯府要人。 但,人刚集结完毕,守门的小厮就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大夫人,不好了!” 第235章 律法制裁不了他,我崔姝言来! 今天一整天,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此刻听到守门的小厮就这么惊叫着跑过来,谢大夫人更是气愤不已:“鬼叫什么?再敢鬼叫一句,乱棍打死!” 小厮吓得魂不附体,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夫人,外面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把马车赶到就走了,小的觉得事有蹊跷,上前去查看。结果……结果……” 后面的话,小厮吓得说不出来。 “结果怎样?快说!” 小厮深吸一口气,满脸惊恐:“结果,就看到荣嬷嬷躺在里面,满脸是血,奴才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应一下。” “什么!”谢大夫人惊叫一声,立刻朝着外面跑去。 到了门口一瞧,果然瞧见一辆马车。 马车里,荣嬷嬷躺在那里,像睡着了似的。 谢大夫人软着腿爬上马车,战战兢兢地把手往荣嬷嬷的鼻间一送,下一刻,却是浑身直颤。 没气了! 荣嬷嬷,没了! 这可是从小到大一直都跟着她的荣嬷嬷啊! 一瞬间,谢大夫人只觉得恨意滔天。 安平侯府,给她等着! 谢宅这边发生的事情,崔姝言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了之后,崔姝言看向守在一旁的石榴,问道:“石榴,我之前让你查程元龙,有眉目了吗?” “奴婢正要给您禀报,已经查的差不多了。程元龙在酒葫芦巷有个宅子,那宅子里接连出现过七八个女人,后来都没再出现过。奴婢派人去查这些女人的来处,发现她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她们被卖了之后,家里的人就不再管他们的生死,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无人追查这些事。” “他府里被他打死的那些小妾呢?她们的家人也不管吗?” “没错。”石榴点点头,义愤填膺道,“在这一点上,程元龙很分得清楚轻重。被他打死的,都是没什么家世的。像这样的人家,就算是女儿死了,也不敢过问什么。” 崔姝言点点头,问道:“石榴,你觉得,像程元龙这样的人,该如何处置?” “像他这样草菅人命的人,合该千刀万剐才对。只可惜,他下手的对象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这些人要么是他的小妾,要么是被卖给他的。就算是他把这些人给弄死了,律法也制裁不了他。” “律法之下,还有人心。律法制裁不了他,那就让人心才裁决。这段时间,密切注意谢大夫人的动向。另外,程元龙的动静,也要掌握。” “是!”知道崔姝言这是要对付程元龙,石榴干劲儿十足。 像这样的渣男,早就该死了! 荣嬷嬷死了,谢春雅还被虐待成那个样子,谢大夫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安平侯府的人之所以把荣嬷嬷的尸体送回来,就是在毁灭证据,不想让荣嬷嬷的死和他们扯上关系。 但,这件事没这么容易就结束。 谢大夫人思来想去,去找了谢良。 不管怎么说,谢良是一家之主,后面的事情,还得他出面去办。 她过去的时候,谢良正抚摸着沈星暖的肚子,猜测这一胎是儿子还是女儿。 看到这一幕,谢大夫人的心里又是一疼。 可这会儿,她顾不上拈酸吃醋,只悲声道:“老爷。” 看到谢大夫人,谢良立刻把手从沈星暖的肚子上拿开,神色有些不悦:“做什么?” “先让沈姨娘出去,妾身有话要说。” 这一刻,谢大夫人的脊背挺得很直,她绝不要在沈星暖面前丢脸。 闻言,沈星暖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委委屈屈道:“老爷,您别为难,妾身出去也就是了。” 说着,沈星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谢良拦了一下,让她坐下,冷眸看了谢大夫人一眼:“你有什么话,只管说也就是了,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谢大夫人强压着心底的怒气,厉声道:“老爷如今只顾着沈姨娘这里,连自己亲生女儿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雅儿在安平侯府,能出什么事?” 想到谢春雅,谢大夫人心里就不好受,闷声道:“现下春雅就在府里,老爷过去看看也就知道了。” 谢大夫人一向是个刚强的,如果不是出了事,她不会是这个样子。 见状,谢良心底一沉,立刻走了出去。 等到了谢春雅的院子,看到她如受惊的小兔一般,稍微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吓得瑟缩不已,谢良的脸色陡然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谢大夫人一边安抚谢春雅,一边把事情大体说了一遍,为了避免刺激到谢春雅,她一直没提程元龙的名字。 但,谢良却听出来了。 他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他程元龙怎敢如此对待春雅!” 他一句话,吓得谢春雅捂住耳朵,浑身直抖。 谢大夫人瞪了她一眼,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谢春雅劝到内室去,好生安抚,才让她喝下安神药,沉沉睡去。 再出来的时候,谢大夫人眼圈泛红:“我已经看过了,春雅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好地方了。而且,今日从安平侯府出来的时候,程元龙母子多有阻拦。为了护着我和春雅出来,荣儿也丢了性命……” 说完,谢大夫人痛哭失声。 正哭着呢,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是谢良打的。 他怒不可遏,打了谢大夫人一个耳光还嫌不过瘾,指着她的鼻子怒骂道:“好你个毒妇!当初春雅不愿嫁,你看中安平侯府的门第,想方设法把春雅嫁了过去,现在可倒好,春雅成了这个样子,你满意了?” 谢大夫人捂着脸,冷眼看向谢敬:“你还好意思说我!如果不是春雅出嫁当天,谢敬闹幺蛾子,春雅怎么会被程元龙虐待?程元龙那是心里窝着火,这才要报复春雅的!” “胡说!如果不是你多行不义在前,谢敬怎会那般做?在你眼里,到头来都是别人的不是,合着你自己就没有半分错处?” 谢大夫人强忍泪意:“我自然也有错。可现在,不是区分对错的时候。眼下,须得赶紧让春雅脱离那个苦海才是。同时,还得让程元龙付出代价!咱们的女儿,不能白白就受这等欺负!” 谢良这才找回一些理智,忍着怒气问道:“你想如何?” “和离。必须让春雅和程元龙和离,不然再这么下去,春雅要没命的。” “和离?”谢良惊了。 一见谢良这个反应,谢大夫人的心就冷了半截! 第236章 你敢杀了我吗? 看样子,谢良是不同意让谢春雅和离。 果然,谢良开了口:“直接就和离,是不是太过激进了些?到底是小夫妻,他们之间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咱们出面去说上一说,兴许事情就会有转机。” 谢大夫人急了:“老爷,这种要人命的事情,怎么会是误会?要是再让春雅在安平侯府待下去,她会死的!” 谢良瞪了她一眼:“妇人之见!你这个人,一向喜欢夸大!安平侯府那是什么门第,若他们府上真敢打死自己的儿媳,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淹死!你也是的,听风就是雨,就这么把春雅带了回来,还闹出了人命。你这么办事,后面我怎么收场!” 谢大夫人气坏了。 都这个时候了,谢良居然还在想着该怎么收场? 如此想着,谢大夫人不由分说,拉着谢良进了内室。 别的地方不方便让谢良看,谢大夫人直接卷起谢春雅的裤腿,让他看女儿满腿的掐痕。 谢良看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 谢大夫人拉着他出来,怒声道:“现在,你还觉得是小夫妻之间的误会吗?” 谢良皱了皱眉:“瞧着是严重了些,可到底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过不了几日也就下去了。” “这是过几日就能下去的事儿吗?你没瞧见春雅都吓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不是程元龙打她打得狠,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性子?” 谢良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春雅向来是这么个性子。但凡是有什么不如她的愿,她就会夸大事实,还会装巧卖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看这次的事情,也是如此!” “你放屁!你可知道,刚在安平侯府见到她的时候,她甚至想着帮程元龙遮掩!若不是怕到了一定程度,她怎会如此啊?” “她帮着程元龙遮掩,恰恰说明她觉得这不是一件大事。而且……” “够了!”谢大夫人厉声打断谢良的话,“谢良,你枉为人父!既然你不敢和安平侯府对上,那么,我来!无论如何,我都要给雅儿讨个公道!” “哼,妇人之见!不过是这么一点儿伤,就在这里小题大做!这么多年来你处置的丫鬟小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个不是直接就要人性命,哪个不比春雅受的伤严重!依我看,这就是报应!你的报应!” 最后的四个字,谢良几乎是咬牙切齿吼出来的! 这怒火,是他压抑了许多年的。 当年,他不过是随口说一个婢女的手长得好看。 结果第二天早上他刚醒过来,就看到旁边的枕头上放着一双血淋淋的手。 那一幕,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论狠毒,谁能比得过他这个枕边人啊! 不,她不能算是他的枕边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她同床共枕了! 面对谢良的指责,谢大夫人再也气不过,扬起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斥道:“让你对付外面的人,你畏首畏尾!说起我来,你倒是头头是道!谢良,这件事我用不着你插手,也能办的漂漂亮亮!” “行,你尽管去办!我倒要看看,你能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子!” 说完,谢良拂袖而去。 看着他毫不犹豫地走远,谢大夫人又惊又怒,却又没有让他回来的法子。 自从沈星暖出现之后,谢良是越来越不愿意和她维持表面的平和了。 谢大夫人怒极,吩咐道:“荣儿,传令下去,老爷院里的吃穿用度,一应缩减!” 没了银钱傍身,她倒要看看谢良和沈星暖这对野鸳鸯,要如何度日! 说完之后,没有听到回应,谢大夫人不禁加重了语气:“荣儿……” 话音未落,谢大夫人蓦然想起,今天,自小伴她一起长大的荣嬷嬷,没了。 为了帮她和女儿逃出安平侯府,用尽了力气,没了。 想到这些,谢大夫人掩面痛哭。 接下来,谢大夫人嘱咐人办荣嬷嬷的后事。 荣嬷嬷跟了她多年,她自然要下令厚葬。 同时,她也得时时刻刻陪着女儿,但凡她离开一小会儿,女儿就惊叫不止。 就这样,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但,安平侯府那边,一直没有人上门来给个说法。 这一天,谢大夫人派出去的人回来送信,说看到程元龙出了府,往一个什么巷子里去了。 谢大夫人沉了沉脸色,吩咐人去把程元龙带回来。 如果程元龙反抗,是可以采取一些法子的。 换句话来说,就是程元龙愿意来也得来,不愿意来也得来。 事情闹到了现在这个份儿上,和离是一定的。 但是,在和离之前,她必须要让程云龙付出代价。 他让谢春雅承受了什么,他就得还回来。 人很快就派了出去。 谢大夫人安心在府里等着消息。 结果,她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派出去的人回来。 谢大夫人只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子,立刻又加派人手。 她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程元龙给带回来。 控制住了程元龙,才能泄她心头之恨,同时,才能以程元龙为要挟,跟安平侯府谈条件。 和离是一定的,但,即便是和离,她也要从安平侯府咬下一块肉来。 这个亏,她不能白吃! 这边派出去的人刚出去,先前派出去的人就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他们把程元龙带回来了。 虽然费了些周折,但结果是好的。 谢大夫人精神大振,哄谢春雅睡下之后就去了柴房。 柴房之中,程元龙头发繁乱,看起来有些狼狈,但,看到抓他的人是谢大夫人,程元龙顿时就笑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好岳母啊。” 谢大夫人气不过,上去就朝着程元龙的肚子踹了两脚,怒斥道:“你个混账东西,竟敢那般对待我的女儿,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程元龙嘿嘿一笑:“岳母怕是不知,我把她的脸扇成猪头的时候,她那个丑样子看起来有多可笑。那时候,她一遍一遍地叫着母亲。只可惜,她的母亲救不了她。今日把我绑来又如何,你敢杀了我吗?” 一句话,戳中谢大夫人心中隐痛。 哐哐! 她照着程元龙的心口又踹了两脚。 程元龙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即便如此,他看向谢大夫人的眼神,依旧桀骜不驯。 就在这时候,小厮进来,低语道:“大夫人,安平侯府来人了!” 第237章 看好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听闻此言,谢大夫人脸色一变。 她这手底下的人办事真是越来越不牢靠了,这才刚刚把程元龙抓过来,安平侯府的人就找了过来。 可见是抓人的时候,走漏了风声。 虽然安平侯府的人来的快了一些,但是,影响不了大局。 至少现在,程元龙还在她手里。 谢大夫人立刻吩咐道:“看好他,千万别让他跑了!” “是,大夫人。” 听到这些,程元龙得意一笑:“让人看着我又如何,又不能把我怎么样。” 谢大夫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还没到正厅,迎面就看到安平侯夫人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走来。 谢大夫人朝着自己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府里的人立刻一字排开,拦住安平侯夫人的去路。 安平侯夫人冷笑一声:“谢大夫人,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掳走我儿!你可知,掳走我儿是个什么罪名?”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侯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想和贤婿说几句话,这才让人把他带回府中罢了。至于你说的掳走,完全没有这回事。” “我儿子在哪里?把我儿子交出来!” “不急。刚好我有些话,想跟侯夫人说道说道。”说着,谢大夫人扬手指了指正厅的方向,“侯夫人,请吧。” 此时,纵然安平侯夫人不愿意,可程元龙在谢大夫人手里扣着,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随着谢大夫人的指引,朝着正厅走去。 在正厅落座之后,安平侯夫人警告道:“你最好不要对我儿下手,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侯夫人说笑了。我怎么会对贤婿动手呢?” “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说吧,让我到这来,说什么!” 安平侯夫人,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语气。 当初的时候,她就看不起谢大夫人。 如今,更是。 眼下手里握着程元龙,谢大夫人不慌不忙道:“我女儿要与你儿子程元龙和离。” “和离?只有休妻,没有和离。” “既然如此。那么,侯夫人,请回吧。” 安平侯夫人陡然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侯夫人什么时候同意和离,我就什么时候放了小侯爷。” “呵!”犹如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安平侯夫人冷笑出口,“谢大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我这会儿就可以让人去京兆府报官,就说是你掳走了我儿!到时候,保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掳走权贵之子,可是个不小的罪名! 但,谢大夫人丝毫不惧:“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能保证小侯爷能全须全尾地回去了。” 安平侯夫人厉声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程元龙敢对我女儿下手,我为何不敢对他下手?怎么,你的儿子是儿子,我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 说着,谢大夫人一脸的凛然。 安平侯夫人的胸口颤了几颤,终究是慢慢平息下去,她重新坐好,声音比刚才缓和了几分:“你们想和离,可以。谢春雅带过去的嫁妆,可以一并带回,我安平侯府不会贪图你们的东西!” “不仅如此。你们安平侯府还要再出一份聘礼,当做给我女儿的补偿。” 安平侯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你这是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如果是我女儿打了你儿子,我也可以给你出一份聘礼。就看侯夫人愿不愿意了。” “好好,就算是破财免灾。我安平侯府摊上你们这一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听闻此言,谢大夫人得意地瞥了安平侯夫人一眼:“这聘礼,也是有要求的。聘礼的总价值,不得低于二十万两白银!” “谢氏,你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吧!” 谢大夫人不慌不忙道:“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是我女儿打你儿子,我愿意出这个钱。就看侯夫人愿不愿意。你若是愿意,我女儿的嫁妆可以不要,我还可以另外再给你二十万两白银!” 安平侯夫人瞪着谢大夫人:“这样的车轱辘话来回说,有意思吗?事已至此,你我想的应该是如何解决事情,而不是在这里扯皮!” “我倒是想跟你好好解决事情,可我在府里等了你两日,你来了吗?现在若不是你儿子在我手里,你肯踏进我谢宅的大门吗?” “现在说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我只问你,是不是允许你们带走嫁妆,再给你们准备不低于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聘礼,你就能放了我儿子?” “没错。”谢大夫人肯定道。 “准备聘礼需要时间,我儿子素来养尊处优,吃不了苦。可否让我儿子先出来?” “可以,但是,侯夫人要立个字据给我。不然,空口无凭的,到时候,我还真怕侯夫人不认账。” 以往,安平侯夫人没有和谢大夫人打过交道,没想到她竟是如此的难缠,一点儿都不好糊弄。 这字据若是立了,可就一点儿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而且,即便是事后她拿着字据去衙门里告,这样的事情也说不出口。 毕竟,是她儿子程元龙理亏在先。 直到这一刻,安平侯夫人才重新审视起谢大夫人来。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心思老练,一点儿也不好对付。 只是,现在儿子在对方手里,她没有更多的选择。 罢了,这个哑巴亏吃了也就吃了,关键是,要早点把儿子换回来。 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如此想着,安平侯夫人痛快地立了字据,盖上了她的私印。 谢大夫人收了字据,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看过,确认无误之后,才把字据收好。 之后,她看向安平侯夫人:“还有……” 安平侯夫人厉声道:“谢氏,你不要得寸进尺!” “侯夫人放心,不会再让你破财。但是,你儿子必须到我女儿面前,磕头认错!”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休想!” “是吗?若是侯夫人坚持如此,那我就只能用我的法子让小侯爷磕头认错了!” 总之,程元龙必须要磕头认错,这一遭,是绝对少不了的! 安平侯夫人胸中的怒气忍了几忍:“好。但是,不能有下人围观。事后,也不能传出半点消息让外人知道!” “可以。”谢大夫人一口应允。 事情谈妥,谢大夫人立刻让人把程元龙带过来。 然而,派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神色惊慌不说,更是身子晃荡,连路都走不好。 谢大夫人不愿在安平侯夫人面前丢了脸面,不由得厉声斥道:“让你去请小侯爷过来,你这般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大、大夫人,您、您过去看看吧……” 第238章 你还我儿的命来! 小厮的话音刚落,谢大夫人还没什么动作,安平侯夫人就已经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她一把抓住那小厮,质问道:“看什么?我儿子怎么了?” 小厮浑身直抖,说不出话来。 安平侯夫人猛地转身,看向走过来的谢大夫人:“我儿子若是有什么闪失,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不会有事。只不过是小侯爷胆子小,没遇过这种事,吓晕过去了。来人,请府医过来。” 说完,谢大夫人率先朝着前面走去。 安平侯夫人紧随其后。 然而,还没靠近关押程元龙的房间,二人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疾呼:“小侯爷!小侯爷!醒醒!醒醒!” 听到这儿,谢大夫人面露嘲讽:“瞧瞧,小侯爷这胆子,还真是小呢。” 安平侯夫人却觉出一丝不对来。 她的儿子什么样,她最是清楚不过。 他打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逞凶斗狠,什么都不怕。 今天就算是被谢大夫人抓过来,他又不傻,必定明白谢大夫人要不了他的命,不至于会有多害怕。 至于吓晕过去,那就更不可能。 这件事,定有蹊跷。 如此想着,安平侯夫人立刻提起裙角,朝着那传出声音的房间跑了过去。 一进去,她就看到程元龙躺在地上,双眼紧闭。 “让开!”安平侯夫人一把扯开挡在她面前的人,蹲下身,去探程元龙的鼻息。 这一探,她的手就吓得缩了回来! 没、没有鼻息! 怎么会? 下一瞬,安平侯夫人趴在程元龙的心口,仔细去听,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而且,仔细观察之下,他的胸口没有任何起伏。 一瞬间,安平侯夫人只觉得目眦欲裂,她抓着程元龙还温热的手,连声唤道:“元龙,元龙,你别吓娘,你快点醒过来,醒过来……” 谢大夫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不禁嗤笑一声,心里暗骂程元龙经不住吓,也暗骂安平侯夫人小题大做。 恰逢这时候,府医赶到。 谢大夫人下巴微扬,吩咐道:“快去给小侯爷看看,他吓晕过去了。” 府医立刻进去,跪在地上给程元龙把脉。 这一把脉,他吓得手都抖了起来,猛地看向谢大夫人,颤声道:“大夫人,小侯爷他、他的脉搏摸不到了……” 谢大夫人心底一惊,怎么会? 她可没让人对程元龙动手! 就算是她先前踹了程元龙几脚,那也不致命啊。 他年纪轻轻的,总不可能她踹了他几脚,他就不行了吧。 谢大夫人正想着这些,安平侯夫人已经站起身来,扬手就给了谢大夫人一个耳光,抓着她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道:“你还我儿的命来!” “我没、我没……”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谢大夫人彻底慌了。 天呐,程元龙居然死在了她的府上! 而且,程元龙是安平侯府的独子啊! 安平侯府唯一的独苗苗,死在了她的手上! 一瞬间,谢大夫人只觉得五雷轰顶,就连安平侯夫人的耳光接连打在她的脸上,她都没了半分知觉,只陷入无尽的麻木之中。 完了! 谢宅内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安平侯府唯一的男丁程元龙,死在了谢大夫人的手上。 得到消息之后,安平侯就带着人闯进了谢宅,里里外外严密把守。 至于谢宅之内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可以想象的是,此时谢宅之内,必定十分惨烈。 安平侯到了这般年纪却痛失爱子,他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既然如此,他怎么会饶了谢府的人呢? 此时,谢宅之中,是万众瞩目的漩涡。 而一手打造这漩涡的人,正安坐在洛宅之中,一边品茶一边问石榴:“确认没被人发现?” “确认。在奴婢过去之前,谢大夫人曾经踹过程元龙,奴婢顺着她踹的痕迹,按断了程元龙心口的肋骨,肋骨戳进肺里,没一会儿程元龙就死了。奴婢亲眼看着他咽的气,不会有什么意外。” “那就好。” 程元龙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该死。 可偏偏,律法定不了他的罪。 现在,她只不过是让程元龙死得更有价值而已。 这一回,定能把谢大夫人拉下水。 安平侯府,不会放过谢大夫人。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次的事情,就看他们如何斗下去。 程元龙害死了那么多人,安平侯夫妇不会不知道。 他们知道,却纵容程元龙如此,也算不上什么好人。 这一回没了儿子,他们定然不会放过谢大夫人。 可谢大夫人身后,却有贤贵妃撑腰。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贤贵妃还会不会为谢大夫人出手。 不过,可以预料的是,接下来,京城会很热闹。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正如崔姝言所料。 安平侯府揪着这件事不放,直接把这件事告到了大理寺去。 杀人偿命,谢大夫人即刻被收押。 谢大夫人被大理寺的衙差带走的时候,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完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谢大夫人被抓之后,谢宅完全乱了套。 按理说,谢大夫人不在,身为谢府少夫人的廖彤霞应该接手谢府大大小小的事务。 然而,在程元龙死在谢宅的当天,廖彤霞就收拾东西回了娘家,生怕这件事会波及到她。 廖彤霞这一走,沈星暖就来劲了。 毕竟,没了谢大夫人,廖彤霞也不在,她就是大房唯一的女主人。 这个家,终于轮到她来当家做主。 对于冒头的沈星暖,谢春雅第一个反对。 程元龙死后,她反倒是清醒了过来。 见沈星暖想管谢宅的事,她直接就开始反对:“沈姨娘,你不过是一个妾室。历来,没有妾室当家做主的先例。” 面对谢春雅的质疑,沈星暖不说话,只一脸委屈地看向谢良。 这次的事情,把谢良吓了个半死。 这会儿,瞧见谢春雅和谢大夫人如出一辙的强势,他分外恼怒:“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权力在这里指手画脚?你别忘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你母亲不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一番话,精准击中谢春雅的软肋。 谢春雅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跑去找谢绍航,让他出面去把廖彤霞找回来,让她管家。 不然,他们就要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手挣下的家业落入沈星暖手里了。 谢绍航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现在他做了大内侍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突然出了这档子事,让他丢了好大的脸面。 这几天,他都告假在家,没有去当值。 这会儿听到谢春雅如此说,他不禁心生怯意。 原本,廖彤霞就闹着跟他和离。 现在府里出了这档子事儿,廖彤霞要和离的心思只怕就更重了。 可眼下这种情况,若是廖彤霞不回来,家里就要乱套了。 思来想去,谢绍航打算去一趟廖家。 命人准备好马车正要走,却看到安平侯府的人来了。 . 第239章 恩人,我可算是找着您了! 见状,谢绍航心里一紧,硬着头皮迎上去。 来的,是安平侯府的管家。 管家客客气气道:“谢少爷,小的奉侯夫人之命,来接世子夫人回去给世子守灵。” 管家这话说的客气,谢绍航却心惊不已。 程元龙人都死了,还让春雅回去守灵做什么? 这时候春雅若是回去,能落到什么好? 谢绍航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管家就说道:“谢少爷,我家侯夫人吩咐了,若是世子夫人能乖乖回去给世子守灵,她会出面让谢大夫人在牢里少受些苦头。” 这话,让谢绍航有些心动。 毕竟,那大理寺的监牢,就连他都无法插手。 若是作为苦主的安平侯府能说些什么话,兴许母亲在牢里的日子会好受一些。 可这样一来就要把妹妹交出去,谢绍航于心不忍。 没成想,这时候谢春雅从他身后走出来:“哥哥,我去。” “春雅。”谢绍航转过身,冲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去。 谢春雅仿佛是突然长大了似的:“不,哥哥,我得去。母亲落到现在这种境地是因我而起,如果能让母亲少受点苦,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说着,谢春雅话锋一转:“哥哥,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嫂子接回来。千万不能让家业落在沈姨娘手里。” 谢绍航点点头,艰难道:“好。” 事已至此,这是唯一的法子。 最终,谢绍航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春雅跟着安平侯府的管家离开。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的无能,却又无能为力。 想到妹妹临走前说的话,谢绍航立刻让人备了礼物,前往廖家。 他受了好一番刁难,才得以进入廖彤霞的房间。 然而,廖彤霞背对着他,压根儿就不肯看他:“你回去吧,那个谢宅,我不会再回去了。” 谢绍航神色痛苦:“彤霞,我现在很需要你。” 说着,他走上前去,不由分说,直接把廖彤霞拥入怀中。 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很快就不动了。 “我知道你怨我不肯和你圆房,但,无论是你信还是不信,我真的是把和你圆房当成了念想。若是你因此怀疑我,今晚回去我们就圆房,可好?” “此话当真?”说着,廖彤霞转过身,朝着谢绍航的身下看了一眼。 当初,嬷嬷说的很清楚,软成那个样子,根本就不能成事。 “自然当真。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说着,谢绍航把廖彤霞抱得更紧了一些:“现在母亲不在,你也不在府里,我心里没个着落。你回去,多少让我心里有个念想,可好?” 廖彤霞心里是有谢绍航的,此刻听到他软声软气地说这些话,一颗心也跟着软了下来,当天就跟着谢绍航回了谢宅。 廖彤霞原本就是被当做当家主母来培养的大家闺秀,这一回府,立刻接手谢大夫人原先负责的事务。 这些事务由廖彤霞接手,本就是理所应当,原先跟着谢大夫人的丫鬟婆子们自然不肯拿乔,乖乖听话。 不过大半天,府里的各项事务就被廖彤霞打理得井井有条。 当天晚上,廖彤霞如愿和谢绍航圆了房,更是开心不已,管理起谢宅的事务更是上心。 这一回,沈星暖的算计彻底泡了汤。 然而,一连三天,谢春雅都没有半分消息。 而且,谢绍航亲自去安平侯府探望,却被安平侯府的人挡了回来。 眼下,程元龙死了,安平侯府却大关府门,不接受任何人的吊唁。 就算是谢绍航想混进去,也没有半点法子,只能是干着急。 谢春雅进了安平侯府就没出来的消息,崔姝言也知道了。 石榴有点不明白:“小姐,安平侯府这是做什么啊?借机磋磨谢春雅,以此泄愤?” “不像。安平侯夫人最在乎的就是她这个儿子,眼下程元龙没了,安平侯夫人已经丧失了理智。一个丧失了理智的人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完全无法用常理来推测。无妨,咱们静观其变就好。” 现在,文昌钱庄的事情经过多日的发酵,正是彻底发作的时候。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钱庄,要求兑换现银。 现如今,文昌钱庄已经无法维持正常的运转,处于崩溃的边缘。 与此同时,崔姝言琢磨着该如何打垮定国公府的产业。 现如今,定国公府最赚钱的,就是名下的宝金楼。 这座宝金楼是卖金饰的,因为里面的金饰样式精巧,别的地方都买不来,所以卖价奇高,利润很大。 而且,宝金楼的匠人都是在这里做了多年的,曾有人花高价想带走这些匠人,无奈,这些匠人都不愿意。 事后,打宝金楼主意的人还被定国公府的人暗中教训了一顿,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打宝金楼的主意。 可,要想给定国公府一个重创,还是得从宝金楼下手。 崔姝言专门派了几个人,调查宝金楼的破绽。 这一查,没查出宝金楼的破绽,却查到了另外一件事。 这段时间,城南开了一家首饰铺子,里面的样式很是精巧,价格也不贵,引来不少人购买。 只不过这家铺子小,没有引起宝金楼的注意,所以,也不曾受到打压。 底下的人办事机灵,查到了这家铺子,还买了一些首饰回来。 这些首饰,崔姝言一看就喜欢上了。 看得出来,做出这些首饰的人,很有一番巧思。 如果能够说服这家铺子的人跟她合作,未必就没有重创宝金楼的可能。 只是,根据调查,这家铺子是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弟在做。 据说,曾经有个小老板想出手买下他们的铺子,让他们跟着他干,被一口回绝。 看完底下的人收集来的这些信息,崔姝言打算亲自去一趟,看能不能说服这姐弟二人。 这铺子在城南,周围的环境不算好,可即便如此,进去买首饰的人还是不在少数。 趁着人没那么多的时候,崔姝言走了进去。 半人高的柜台后面,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里面的隔间里,隐约坐着一个年轻女子,似乎是在做首饰。 崔姝言刚开口说要买几个首饰,那个年轻女子突然从隔间里冲了出来。 看清楚崔姝言的脸之后,她立刻跪了下去,悲声道:“恩人,我可算是找着您了!” 第240章 给程元龙和谢春雅出殡? 突然被认作恩人,崔姝言一头雾水:“你认错人了吧?” 那女孩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认错,就是您。您还记得您当初在人牙子那里买人的时候,救了一对姐弟吗?” 被女孩这么一提醒,崔姝言隐约记起来了。 当初买年婶、春雨、夏荷、秋喜、冬雪五个人的时候,曾遇到一对姐弟,当时那个做弟弟的已经不省人事。 出于做大夫的仁心,她给男孩把了脉,还给了他们一点钱,让他们拿去抓药。 不曾想因缘际会,居然在这里重新遇见了他们。 女孩跪下之后,拉着男孩也跪下:“弟弟,这就是咱们的恩人,快给恩人磕头。” 那男孩立刻就要跪下,被崔姝言拦住:“不必行如此大礼。当初我救下你们,只是举手之劳。” “不。”女孩摇摇头,“您可以以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举手之劳,但,我们不可以。当时若不是您,我弟弟就没命了。他活不了,我也不打算活了。所以,您救的是我们两个人的性命。” 崔姝言微笑着将她扶起:“好,你们的礼,我收了。不过,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情想和你们商量。” 女孩摇摇头:“恩人,当时我说过,您给了我银子,就是买了我们姐弟二人。就连这铺子,都是用您当时给的银子开起来的。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也就是了。” 崔姝言没接这个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穆清韵,这是我弟弟,叫穆时安。” “那好,清韵,咱们去里面说吧。” 穆清韵立刻点了头,吩咐弟弟穆时安看好铺子,她则带着崔姝言去了后面的房间。 崔姝言很快说明来意,并补充道:“你无须顾及原先的恩情,只需考虑我的提议是否符合你们的意愿。” 她并不想挟恩图报。 毕竟,这种关系,也不是那么牢靠。 她更希望是一种合作的关系,彼此都有利益,这样才能比较长久。 穆清韵立刻点了头:“我愿意。” “眼下有这么一个铺子,你们至少能维持温饱。你就不怕跟着我做事,会有危险,亦或是,会重新陷入穷困潦倒之中?” “不怕,我信得过您。” 崔姝言即刻拍板:“那好,我也不跟你废话,咱们直接开始谈合作。” 合作的事情,原本就是想好了的。 此刻穆清韵没有异议,二人立刻达成共识。 接下来,穆清韵这个铺子要关掉。 之后,穆清韵要一心琢磨首饰的款式,等着崔姝言的金楼开起来之后,争取能用这些新奇的款式,为金楼的开业打下良好的基础。 唯有打好基础,才有和宝金楼抗衡的可能。 这是一条长线,急不得,只能稳扎稳打。 回去之后,崔姝言立刻着手,寻找合适的铺子。 等崔姝言解决完铺子的问题后,已经是三日后。 这时,从石榴口中,崔姝言得知了一个让她十分意外的消息——安平侯府要给程元龙和谢春雅出殡。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崔姝言愣了愣:“给程元龙和谢春雅出殡?” “没错。安平侯府对外是这么说的,说谢春雅感念亡夫对她的情意,殉情了。” 这话,也只能骗骗那些不知情的外人罢了。 实际上,程元龙整日里毒打谢春雅,谢春雅能感念他的情意才怪。 所以,毫无疑问,是安平侯府的人把谢春雅弄死了。 想明白这些,崔姝言意识到,这是安平侯夫人对谢大夫人的报复。 而且,还是最狠的报复。 谢大夫人让她没了儿子,那么,她就让谢大夫人没了女儿,也让谢大夫人尝一尝在这个年龄没了孩子的痛苦。 尤其是,在谢大夫人很在意谢春雅的情况下,那么,谢春雅的死,无疑是对谢大夫人最大的打击。 这果然是、最狠的报复。 “小姐,安平侯府的人去大理寺撤案了。” 去大理寺的,是安平侯府的管家。 管家带着安平侯府的印信,亲自找办理此案的官员说明了情况,言明谢春雅已经为夫殉情,安平侯夫人感念于此,不再追究谢大夫人的责任。 得到消息,谢绍航很快带着人,把谢大夫人接回府中。 回去之后,谢大夫人欣喜若狂,一个劲儿地追问谢绍航,问他是不是贤贵妃出面让人放了她。 谢绍航只是沉默。 回去之后,谢大夫人立刻沐浴一番,换了衣服。 大理寺的监牢阴暗潮湿,在那里待了几天,她一身的味儿。 换完衣服,谢大夫人就兴高采烈地去了谢春雅的院子,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 如今儿子前途大好,她在大理寺监牢里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女儿谢春雅。 结果一进去,却看到里面的丫鬟在收拾谢春雅的东西。 其中好些东西,都是谢春雅最喜欢的。 谢大夫人陡然变了脸色:“你们这是做什么?” 丫鬟们吓了一跳,齐齐跪在地上。 “你来说!”谢大夫人随手点了一个丫鬟,让她说。 丫鬟战战兢兢道:“大夫人,安平侯府的人过来说,让我们找一些大小姐生前喜欢的东西,一并入殓,带进棺材里去。” “混账东西,你胡说什么!”谢大夫人大步上前,直接将那丫鬟踹翻在地。 她正要再下脚,被闻讯而来的谢绍航拉住。 “母亲!” 谢大夫人回身看他,脸上一片狰狞之色:“绍航,来,你帮母亲惩罚他们。这帮该死的东西居然说,在收拾春雅生前喜欢的东西,真是无稽之谈!我的春雅活得好好的呢!” 谢绍航低下头去,悲声道:“母亲,妹妹没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真的。您被关进牢里之后,安平侯府来了人,说让妹妹过去守灵。这样的话,可以让您在牢里少吃一些苦头。谁知妹妹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后来,安平侯府就传出要为程元龙和妹妹出殡的消息。儿子去看了一眼,妹妹果然……果然……\" 谢大夫人大睁着双眼,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眼神中却一片茫然。 片刻之后,谢大夫人突然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第241章 你为什么没有护住她? 谢绍航急忙追出去。 然而,谢大夫人跑得急,双脚绊在门槛儿上,人直接就飞了出去。 “母亲!” 谢绍航惊叫一声,扶起摔倒在地的谢大夫人。 这会儿,谢大夫人满脸是血,手却往前伸着,嘴里一遍遍地叫着谢春雅的名字。 “母亲,您别这样。妹妹在天有灵,也不希望您为她伤心成这个样子……” 啪! 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打在谢绍航的脸上,直接打得他偏过脸去。 “混账东西,你好歹也是七尺男儿!我不在府里,你竟是连你妹妹都护不住!安平侯府让你妹妹过去,你明知道他们不安好心,居然还放心让她过去!你是她哥哥啊,你为什么没有护住她?啊?” 在谢大夫人的连声质问下,谢绍航羞愧地低下头去。 如果当时,他能跟着妹妹一起过去就好了。 只可惜现如今,已经没有如果了。 就在这时候,门房的人过来传话,说安平侯府的人来了。 听到“安平侯府”四个字,谢大夫人不顾浑身的疼痛,径直爬了起来,怒吼道:“好哇,他们还敢来?” 说着,谢大夫人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 谢绍航唯恐出事,急忙跟上。 到了外面,刚好和安平侯府来的人碰上。 来的,依旧是安平侯府的那个管家。 管家神色淡漠,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转述安平侯夫人的话:“谢大夫人、谢少爷,我们侯夫人大发慈悲,允你们前去观看世子夫人的遗容。” 谢大夫人彻底发怒了:“你们侯夫人是恶鬼吧?她怎能如此对我?怎能如此对我啊!” “还请大夫人知晓,我们世子也没了。” 都是丧子之痛,谁又比谁的轻呢? 要真是细究起来,同样是死了人,也是他们安平侯府吃亏。 毕竟,谢府死的只是一个女儿,可他们安平侯府,死的是儿子。 男女还是有区别的。 被管家这句话一击,谢大夫人瞬间就明白过来。 安平侯夫人是在拿女儿的死来算计她。 这是让她也尝一尝失去孩子的痛苦。 这个毒妇,果真是用心狠辣! “啊!”谢大夫人大叫出口,发泄着心底滔天的愤怒。 管家站在一旁,无动于衷,只冰冷地陈述道:“谢大夫人,您不必在此发疯。我们侯夫人说了,您若是想去,就只有这一次机会。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谢大夫人这才缓过神来,喃喃道:“去,我得去……” 说着,她人已经跑了出去。 谢绍航不放心,急忙跟上去。 就这样,谢大夫人踉踉跄跄地进了安平侯府的大门。 不远处,正是安平侯府所设的灵堂。 灵堂里,白幡飘动,两个硕大的棺材出现在眼前。 谢大夫人扑到谢春雅的棺材上,扒着棺材的边沿,伸直了脑袋往里看。 等她看到女儿躺在棺材里,面色苍白,情绪瞬间失控。 她竭力伸手去摸女儿的脸,摸到的却只有一片冰冷。 她的女儿,再不会睁开眼睛,同她说哪怕一个字。 这一刻,她是如此真切地感知到,她的女儿,死了。 谢大夫人想握一握女儿的手,却惊愕地发现,她居然把女儿的手拿了起来。 这手上,骨头是断的,皮肉也被切开。 谢大夫人吓得丢掉女儿的手,慌张地扒起她的衣服,却看到在衣服的遮盖之下,女儿浑身上下,都已经不再完整。 “啊……”谢大夫人双手抓着头发,惨叫出口。 她简直无法想象,女儿在临死前,经历了怎样一番非人的折磨。 单单是疼,也要把人疼死的啊。 谢绍航凑近看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 这时候,一旁的角落里,传来安平侯夫人得意的声音:“谢大夫人,令爱的死相,你可满意?” 谢大夫人猛地扭头看过去,看到了坐在那里,神色得意的安平侯夫人。 安平侯夫人甚至还是笑着的,仿佛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满意到了极点。 “你当真是蛇蝎心肠!居然敢把我女儿折磨成这个样子,你没有心!你没有心!我、我跟你拼了!” 说完,谢大夫人朝着安平侯夫人扑过去。 只可惜,三五个粗壮的嬷嬷瞬间出现,拦住了谢大夫人的去路。 隔着这些人,安平侯夫人的声音幽幽传来:“谢氏,我原想着让律法裁决你。后来又觉得,律法裁决,哪有我亲自下手来的痛快?人人都说这世间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我觉得,还是有的。唯有让你体会到失去孩子的痛苦,你才会知道,当我看到我儿子在你们谢宅没了性命的时候,心里是何等的绝望!很好,现在这种绝望,你也有了。” “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哪怕是被几个粗壮的嬷嬷拦着,谢大夫人依然拼命挣扎,恨不得直接撕了安平侯夫人。 “哈哈……谢氏,现在你越痛苦,我心里就越痛快。确切地说,事情进行到这一步还不算。就算是死了,你也别想让你的宝贝女儿获得片刻的安宁。我会把她和我儿子葬在一起,葬在我们安平侯府的祖坟里,如此一来,你女儿生生世世也别想和我儿子撇清关系!哪怕是死,她也别想安宁一日,到了地下也得日日煎熬!哈哈……” 听到安平侯夫人的笑声,谢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她没想到,安平侯夫人的算计竟然这么深。 不,她不能! 她绝对不能让女儿死了都没个安宁。 她要想个法子,解决这个问题。 缓过神来之后,谢大夫人退后几步,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谢大夫人突然远去,安平侯夫人一点儿都不意外。 她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冷笑道:“去吧,去求你的主子!我倒要看看,这一次,她还能不能让你如愿!” 第242章 你想个法子,把洛瑾瑜杀了吧 如安平侯夫人所料,谢大夫人出门之后,直接吩咐车夫前往宫门口的方向。 谢绍航立刻问道:“母亲,您这是要进宫?” “没错!” 她要进宫求贤贵妃,求贤贵妃出面,让安平侯府把女儿的尸体还给她! 她不能让女儿死了都饱受煎熬。 听到谢大夫人这样说,谢绍航皱了皱眉:“母亲,这样只怕不妥。贵妃娘娘吩咐过,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是不能直接去宫里找她的。而且现在这个风口浪尖,她未必会见您。” “不,我一定得去、一定得去!” 对于她而言,这并不是一件需要权衡利弊的事情,而是必须要做。 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口。 谢大夫人走下马车,亮出之前贤贵妃给她的腰牌,言明要去见贤贵妃。 然而,把守宫门的侍卫并未放行,反倒是请出了一个人。 出来的,是贤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素馨。 素馨很得贤贵妃器重,不少重要的事情,都会交给素馨来做。 素馨走出来,低声道:“谢大夫人,您请回吧。您的委屈,贵妃娘娘都知道了。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她不能出面。” “为何不能出面?” 素馨冷眼看向谢大夫人:“夫人这是在质疑贵妃娘娘的决定吗?” 谢大夫人低下头去:“不敢。只是,我女儿是被安平侯夫人害死的,这还不算,她居然还想让我女儿死了都不得安宁。我怎么能忍啊?只求贵妃娘娘能够出面,让安平侯夫人把我女儿的尸体还给我。我只有这一个请求了。” 说着,谢大夫人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然而,素馨不为所动:“夫人难道不知,安平侯府已经放出风声,说令爱感念世子的情谊,这才殉了情。若是将令爱的尸体送回,岂不是打了安平侯府的脸?届时,只怕安平侯夫人还会追究您的责任。毕竟,侯府世子死在您的府上。” “我不怕。我不怕安平侯夫人追究我的责任,我只想把我女儿的尸体带回来。” “此事,断不可能!”素馨没了耐心,撂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进去。 任凭谢大夫人怎么呼喊,她都没有再出来。 很快,把守宫门的禁军厉声喝道:“宫门重地,岂容你在这里肆意喧哗?速速远离!” 无奈,谢绍航只得拉着谢大夫人上了马车。 这一回,谢大夫人丧失全部的希望,只抓着谢绍航的袖子,连声问道:“航儿,贵妃娘娘为什么不肯帮忙?我只是想要回你妹妹的尸体而已,就这么一件事,也让她为难了吗?” 谢绍航按了按眉心:“母亲,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安平侯夫人这样做,摆明了是让您心里难受。现在这种情况,若是贵妃娘娘帮了您,就是彻底得罪了安平侯府。毕竟,程元龙是安平侯的独子。” 说白了,原先贵妃可以逼着安平侯夫人同意程元龙和谢春雅的婚事。 但是这一次,却不能逼着来。 毕竟,人家是没了儿子。 这不是小事。 听谢绍航说完,谢大夫人心底一片绝望。 事已至此,当真是半点儿法子也没有了。 此时,谢大夫人悔恨道:“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你妹妹嫁给洛瑾瑜。洛瑾瑜无父无母,没有这么多的腌臜事。” 说着,谢大夫人跟疯了一般,突然抓住谢绍航的袖子:“绍航,你想个法子,把洛瑾瑜杀了吧!” 谢绍航吓得一个激灵,惊骇道:“母亲,您在胡说些什么?洛瑾瑜是新科状元,朝廷命官,你让我去杀了他?” “对,就是杀了他。杀了他,把他的尸骨偷偷埋进安平侯府的祖坟,让你妹妹到了地下跟他做一对鬼夫妻,恶心死安平侯府那帮人!你不知道,当时你妹妹最中意洛瑾瑜,我想着还是安平侯府的门第更高一些。不成想,却是害了你妹妹!” 谢绍航摇摇头,满目惊骇:“母亲,您真是疯了。” “不,我没有疯。”谢大夫人喃喃自语,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谢绍航只觉得荒谬。 …… 等程元龙和谢春雅下葬之后,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这半个月,谢府的日子水深火热。 而崔姝言这边,却是已经做好了金楼开业的准备。 这金楼,崔姝言不打算出面,完全做个幕后东家。 做这个金楼,崔姝言打算抢的是宝金楼的生意,所以,她主要是从款式上下手,同时,价格控制在可以赚钱,但又没有像宝金楼那么离谱。 原先,宝金楼的生意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他们宝金楼的金饰款式独一无二,为了这款式,价钱贵也就贵了。 毕竟,能买得起金饰的人,也不太在乎金钱。 可现在,崔姝言的如意金楼一开,款式个个都新颖,又足斤足两,价格上也比宝金楼更加公道。 如此一来,开业不过二十多天的时间,就抢走了不少原本属于宝金楼的生意。 负责打理宝金楼生意的掌柜姓姚,他最早关注到如意金楼,眼下见如意金楼的生意越来越好,自然坐不住了。 于是,他找了不少的小混混,想进如意金楼捣乱。 然而,崔姝言早有防备。 她之前花大价钱买了不少的高手,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那些个小混混,连如意金楼的门都没能进去。 知道如意金楼有高手坐镇,周围的小混混都不敢来捣乱。 但,崔姝言心里明白,姚掌柜不会只有这么一点招数。 她调查过了,以往姚掌柜打压同行,大致分三步走。 第一步,是找地痞流氓上门捣乱。 第二步,则是诬陷别家金楼用的金子不纯。 果不其然,这第二步,很快就来了。 但,崔姝言早有应对之策。 但凡是如意金楼卖出去的金饰,她都让穆清韵在金饰上不起眼的地方刻上了如意金楼四个字。 那四个字很小,而且每个字都是不同的字体,这是在崔姝言的授意下,穆清韵独创出来的法子。 她的手很稳,若是换了旁人,写不出这么小的字。 所以,只需要看看诬陷之人拿来的金饰上有没有这四个字,就可以判断出是不是如意金楼卖出去的金饰。 结果证明,自然不是。 当时,周围还有很多人围观。 这无形之中,又让如意金楼的名声扩大了一些,生意比原先更好。 这时候,崔姝言就知道,姚掌柜的第三步,马上就要来了。 第243章 我家阿渊年轻着呢 毕竟,这宝金楼是定国公府的摇钱树。 如果放在从前,定国公府还不会那么在意宝金楼的盈利,但是现在不同往日。 文昌钱庄已经岌岌可危,在这样的情况下,定国公府需要大量的银子来周转,如果这个时候宝金楼的盈利出现问题,对于定国公府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姚掌柜是万万不会看着宝金楼的生意垮下去的。 这样一来,他对如意金楼出手的速度,只会更快。 如何应对姚掌柜的第三步,崔姝言心里也有了打算。 对此,谢行渊跃跃欲试:“我去。” 听闻此言,正在拨算盘的崔姝言白了他一眼:“让你去,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我着急。”谢行渊委委屈屈道。 不同于在旁人面前的板板正正,严厉无情,到了崔姝言这儿,谢行渊有时候跟个孩子似的,表情特别丰富。 崔姝言觉得好笑:“你着急什么?” “我说早点去赵国公府提亲,你非说等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再去。我还不是想着赶紧结束这件事,我也好早日上门提亲。” “那你去吧。” “啊?你说什么?”谢行渊惊了。 崔姝言莞尔一笑:“如果你真这么着急,那就去提亲吧。” “你、你改主意了?” “倒也不算是改了主意。只是你一直事事都迁就我,我想,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也想,迁就你一回。”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互相迁就吗? “好!”谢行渊喜上眉梢,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崔姝言。 崔姝言捶了他一下,嗔道:“怎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我本来就是毛头小子,年轻着呢。” 结识崔姝言之后,谢行渊很介意谁说他老。 前阵子户部有个侍郎说看他年纪略长,给他介绍一个快二十岁的老姑娘,气得谢行渊当场就开口骂人。 事后,还派人带着一条恶狗,日日堵在那侍郎家门口狂吠。 关于年纪这回事,崔姝言可不敢触他的霉头,当即笑着说道:“对对对,我家阿渊年轻着呢。” “等等,你叫我什么?” “阿渊。” “还有前面。” “我家阿渊。” “对,就是这四个字,你再叫一遍。” 崔姝言羞红了脸:“你啊,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我不是孩子,泽儿才是孩子。” 崔姝言笑着贴近谢行渊的胸膛,只觉得这一刻的时光,分外美好。 …… 知道姚掌柜很快要动手,崔姝言没松懈,一直待在如意金楼。 果不其然,有人上门来了。 来者身穿四品官服,身后还跟着一帮捕快。 看样子,像是京兆尹的人。 看到这阵势,崔姝言心里就知道该让谁过来了。 毕竟,现在她有很多人选。 最大的自然是谢行渊。 往下,是何尚书和赵国公。 再往下,就是何家三子,还有赵国公府的两个兄长。 靠山这么多,完全可以根据来的人是谁,再决定让谁过来。 所以,这会儿见来的是京兆尹的人,崔姝言就打算请赵文斌过来。 毕竟,赵文斌在吏部,职位很紧要。 京兆府的人一来,立刻喝道:“如意金楼里面的人全都听着,现在统统都给我滚出去!即刻关门,不然,休怪爷不客气!” 崔姝言面戴轻纱,立刻迎了过来:“官爷,不知小店哪里惹到了您,还请您明示。” 那人瞥了崔姝言一眼:“说你不行就是不行,还用得着给你理由吗?” 崔姝言正打算据理力争一番,毕竟,她开店所需的文书都有,且都在官府备过案。 并且,自打如意金楼开业以来,向来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没有出过任何问题。 正所谓打铁还需自身硬,她没什么好心虚的,所以,也不怕讲理。 只可惜,她这一肚子道理还没说出来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哟,这是哪位官爷,好大的威风啊!” 崔姝言定睛一瞧,好家伙,不是赵文斌还能是谁? 问题是,她派去请赵文斌的人才刚出发,他怎么就过来了? 京兆尹的人正想骂人,扭脸一看是赵文斌,身子立刻就矮了下去:“原来是赵侍郎,哪阵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赵文斌瞥了他一眼,面露鄙夷:“本侍郎为何在这儿,还要知会你一声不成?牛大成,你好大的胆子啊!” “不敢不敢,下官不敢。”牛大成连连摆手,完全没有刚才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赵文斌朝着牛大成身后跟着的捕快看了一眼:“本侍郎刚才听你说要让这如意金楼关门,这是何道理?还带这么多人过来,是要砸了金楼不成?” 说完,不等牛大成回答,赵文斌就看向崔姝言,打起招呼来:“小妹,你今日亲自在这儿看店啊?” 崔姝言没料到赵文斌会这么直接,还愣了一下,愣过之后,立刻道:“是。这阵子金楼总有人来闹事,我就亲自看着点儿。” “哦。”赵文斌应了一声,就看着牛大成,等着他开口。 这下,牛大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立刻道:“想来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单单是误会,你就能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哟,何尚书,您怎么过来了?” 听赵文斌这么一说,牛大成也朝着身后看去。 好家伙,户部尚书何尚书! 何尚书看了看赵文斌,又瞥了牛大成一眼:“听说这如意金楼的金饰款式好,老夫就来看看。你们这是做什么?” 说着,何尚书瞪了牛大成一眼:“看你这样子,是京兆府的人吧。回去跟你们府尹大人说一声,别光想着坑人家商户,不然,老夫哪天一个不高兴,就得给陛下上本子参他!” 说完,何尚书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崔姝言立刻上前招呼何尚书,低语道:“您怎么过来了?” “给你撑腰。谁知道来晚一步,让赵家那小子抢了先。”说着,何尚书的语气很是懊恼。 崔姝言忍俊不禁,正打算给何尚书挑个金饰,也好带回去给何夫人。 谁知,这还没开始挑呢,外面就传来赵文斌惊讶的声音:“我天,他怎么来了?” 第244章 王爷也是来给姝言撑腰的? 崔姝言心里惊讶,不由得朝着外面看去。 这一看,好家伙,谢行渊来了! 看样子,他是直接从宫里过来的,身上的朝服还没换呢,脸上是生人勿近的表情,看得人不寒而栗。 何尚书也嘀咕道:“这个大冰块怎么过来了?” 说完,他后知后觉地看了崔姝言一眼:“他不会也是过来给你撑腰的吧?” “应该……是吧。” 这会儿,崔姝言和何尚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外面的牛大成不知道啊。 突然看到谢行渊这个冷面煞神过来,他吓得腿都软了,只拼命缩着脑袋,求谢行渊千万别看到他。 只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谢行渊很快就到了他面前,冷声道:“怎么这么多人,这是在做什么?” 赵文斌那嘴多快啊,立刻道:“回王爷的话,此人是京兆府的牛大成,看他这样子,是想砸了这金楼。” “哦?这金楼的东家犯了什么罪,要将人家这金楼给砸了?” 牛大成吓得魂不附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个儿来的这三位,都是给这如意金楼的掌柜撑腰的。 看来,这如意金楼的掌柜,后台深不可测。 从姚掌柜手里接了这么一趟差事,他都要后悔死了。 谢行渊才不管他后不后悔,直接吩咐道:“来人,将这牛大成还有他身后这一帮人都带去大理寺,好生审问。问问他们为何无端上门闹事。” 牛大成急忙跪地求饶,只可惜,谢行渊压根儿就不是心软的主儿,一挥手,就让人把他们都给带走了。 将人带走之后,谢行渊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和赵文斌低语道:“没吓着姝言吧?” “王爷放心吧,没有。牛大成刚来,下官就到了,压根儿就没给牛大成动手的机会。” 说着,赵文斌偷眼看着谢行渊。 谢行渊瞥了他一眼:“看什么?本王脸上有脏东西?” 赵文斌也是怕谢行渊的,此刻却是壮着胆子问道:“王爷也是来给姝言撑腰的?” “是。”谢行渊直言不讳。 “为何?”赵文斌不解。 问完这话,赵文斌觉得自己真是狗胆包天,居然敢反问谢行渊。 要知道,曾经有人没听清楚谢行渊的命令,追问了一句,直接被谢行渊骂的狗血淋头。 惹得人家那人一个七尺男儿,雄鹰一般的汉子,硬是趴在地上,哭了一个时辰才缓过来。 他可不想被骂哭。 谁曾想,谢行渊竟是极其温柔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快就知道了,大哥。” 说完,谢行渊就走了。 赵文斌先是惊诧于谢行渊极其温柔的态度,最终,却是慢慢、慢慢地瞪大了眼睛。 老天爷,他的耳朵没出问题吧,谢行渊叫他大哥? 这是个什么道理? 莫非是在反讽他? 或者,是在阴阳他? 心里纠结着这个,赵文斌一整个白天都在琢磨,到了晚上,愣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赵大少夫人被他连累得也睡不着,不禁踹了他一脚:“你还睡不睡?” “睡睡睡,这就睡。” 话虽如此说,可他心里纠结着这些,竟是睡意全无,仍是翻来覆去。 最后,赵大少夫人恼了,噌的一下坐起来:“你是不是想纳妾了?” “没有,夫人为何会如此发问?” “不是想纳妾,你翻来覆去的这是做什么?不就是想纳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吗?没事,你说吧,看上哪家姑娘了,我给你操持。” “哎呀,这都哪跟哪儿啊。”说完,赵文斌把今天谢行渊叫他大哥的事情给说了。 听完,赵大少夫人瞪了他一眼:“就这?” “对,就这。这还不够令人费解吗?你说,谢王爷为何叫我大哥?” “这还不简单。他看上你哪个妹妹了呗。”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赵大少夫人一板一眼地分析起来,“谢王爷原先就是抢手货,后来是因为有了克妻的恶名,这才使得他娶妻艰难。可是现在他这克妻的恶名已经彻底消除,听说谢王府的门槛儿都快被提亲的人给踩烂了。人家现在是香饽饽呢。再说了,思越和思敏虽然成亲了,不还有二叔家那几个妹妹吗?” 赵文斌这么一想,还真是。 他二叔一家也住在国公府,要说他那几个堂妹长得也都不错,性子也好。 这么一想,赵文斌就来了兴致:“那你觉得,谢王爷看上了我哪个妹妹?” 他这么一问,赵大少夫人也来了兴致,猜的十分起劲儿。 猜猜这个,觉得有可能。 再猜猜哪个,觉得也有希望。 二人猜来猜去,硬是一夜没睡。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顶着黑眼圈。 出门碰上赵文凯,赵文凯先是一愣,然后捂嘴偷笑。 赵文斌瞪了他一眼,斥道:“笑什么?” 赵文凯凑过来:“大哥,知道你跟大嫂感情好,可你也得悠着点儿啊。瞧你这黑眼圈,没有十根人参都补不回来。” “你知道什么?”说完,赵文斌拉过赵文凯,把他的发现告诉了他,还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你说,谢王爷到底看上了咱哪个妹妹?” 赵文凯两手一摊:“你脑子这么好使,你都猜不出来,我就更猜不出来了。” 就连早上吃饭的时候,赵文斌都在琢磨着这件事,吃着饭呢,心不在焉的,筷子都掉了好几回,惹得赵国公瞪了他好几眼。 最终,在赵文斌第七次掉筷子的时候,赵国公气得把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怒道:“文斌,瞧瞧你,都是做官的人了,为何还是这般毛毛躁躁的?不过是吃个饭,你瞧瞧你这筷子都掉了几回了!” 赵文斌急忙起身认错。 饭桌上那么多人,他又不能当众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关键是,家里人吃饭都是在一起吃的。 这会儿,二叔家的那几个妹妹都在呢。 没办法,赵文斌只得老老实实地认错。 赵文斌刚认完错,就见门房的人过来传话:“国公爷,谢王爷到访,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 第245章 这小子,会不会是在阴阳他啊? 一听有要事相商,又是谢行渊亲自到场,赵国公立刻就坐不住了,饭也不打算再吃,起身就走。 赵文斌和赵文凯急忙跟上。 赵国公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赵文斌一眼:“你留下,别去了,去了也是丢人。” “别啊,父亲!”说着,赵文斌举起右手,“父亲,我保证,绝对不给您添乱!” 赵国公这才冷哼一声:“敢在谢王爷面前出错,无须我出手,他就能踹飞你!” 要知道,那位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 “是是是。”赵文斌连声应着,心里十分激动。 困扰他一天一夜的问题马上就要有答案了,他能不激动吗? 他觉得,谢行渊这时候过来,一定是来提亲的。 他是真的好奇,谢行渊究竟看上了他哪个妹妹。 赵文斌大概知道谢行渊的来意,但是,赵国公不知道啊。 他一路走得飞快,甚至把自己这段时间办的差事全都在心里过了一遍,确认没出什么差错之后,腰杆儿这才挺直了几分,迈步进了正厅。 此时,谢行渊已经在正厅坐下。 见赵国公进来,谢行渊立刻起身相迎,言辞十分客气:“国公爷,打扰了。” 赵国公一愣,揉眼,后退。 再揉眼,再后退。 甚至,还一把拉过赵文斌,问道:“眼前这位,是谢王爷吗?” 赵文斌觉得有点好笑。 刚才还骂他不稳重呢,现在可倒好,他这个当爹的还不是一样? “您没看错,是谢王爷。”赵文斌强忍笑意,说道。 “咝……”赵国公倒吸一口凉气,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行礼,“谢王爷,您客气了,请坐。” “您请坐。”谢行渊比他更客气。 赵国公暗暗咬了咬舌尖,疼,看来,不是在做梦。 但问题是,谢行渊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客气过啊?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前年中秋节那天,他因为急着回家和家人过中秋,写文书的时候着急了些,漏写了一个字。 结果,就因为这,谢行渊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可怜他一个四五十岁的糟老头子,愣是被骂成了鹌鹑啊。 当然,他也的确该骂。 因为,那文书上面他少写的字是一个数字,若真按着他写的文书去建造大坝,那可真是要坑死人。 可他错归错,这谢王爷的态度也太恶劣了啊。 从那以后,他远远地见着谢行渊就开始躲,生怕被谢行渊抓到小辫子。 但是现在,谢行渊对他这么客气,更让他惶恐。 这小子,会不会是在阴阳他啊? 奈何谢行渊说了让他坐,他若是不坐下,好像也说不过去。 无奈之下,赵国公只得坐下。 可,坐下是坐下了,他那屁股也只敢挨一点点椅子的边缘,以便谢行渊发火的时候,他也好第一时间站起来。 谁曾想,谢行渊对他客气还就罢了,对赵文斌和赵文凯也同样客气:“二位,请坐。” 看他那样子,若是赵文斌和赵文凯不坐,他也不会坐的。 赵文斌大概猜出谢行渊这是来提亲的,也就安安稳稳地坐下了。 毕竟,在外面,谢行渊是王爷,他们要对他表示尊重。 可现在是家里,谢行渊又是来提亲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这一坐下,看得赵国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他就说嘛,他这大儿子今天跟中了邪似的,不大正常。 吃饭的时候掉筷子也就算了,怎么还敢在谢王爷没坐下之前就直接坐下? 要命! 要命啊! 这一刻,赵国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造反了,不然,谢行渊何至于如此反常啊? 他本能地觉得,谢行渊这是要跟他算账。 至于算什么账,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总之,谢行渊来这么一出,是在跟他先礼后兵,没错儿的! 赵国公心里正天人交战的时候,谢行渊开了口:“国公爷,今日本王过来,略备薄礼,还请国公爷笑纳。” 说完,他朝着外面扬了扬手,一溜人就抬着礼物走了进来。 没错,是一溜人。 看他们抬东西那吃力的架势,抬着的东西分量还不轻。 上面的红布一掀开,好家伙,夜明珠、珍珠、珊瑚…… 个顶个儿都是好东西,看着就成色极好,价值不菲的样子。 每一样还都是整整一箱子! 一箱子啊! 赵国公一惊,身子立刻从椅子里弹了起来,嗖嗖两下,奔着赵文斌和赵文凯就过去了。 他过去之后,在每个人的脑门儿上都拍了一巴掌,厉声质问道:“谁?你们俩之中的谁?” 赵文斌和赵文凯两脸惊愕:“父亲,您在说什么啊?” 赵国公捶着心口,痛心疾首道:“谢王爷都抬着东西上门了,你们俩还不打算说实话吗?” “说什么实话啊?”赵文凯嘴快,立刻问道。 这一嘴快不要紧,脑门儿上又挨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谁?你们俩到底是谁贪污受贿了?说!” 赵文斌和赵文凯两脸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老父亲这是抽的什么疯。 见状,赵国公的手指都开始抖了起来:“一个都不承认,该不会是你们俩都贪污受贿了吧?天呐,天呐……” 说着,赵国公都要站不稳了。 好在,被人扶了一下。 赵国公只以为扶他的人是他的老厮,随手还推了一下。 他不要人扶,他还能坚持。 但是这一推,没推动。 他扭脸一看,好家伙,扶住他的竟然是谢行渊。 这还算了,谢行渊的表情还特别温和,一点儿都不像之前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电光石火间,赵国公总算是明白今天谢行渊为何对他这么客气了。 合着他这俩儿子都贪污受贿,谢王爷这是抬着东西要来处置他们呢。 谢王爷对他客气,完全是同情他啊! 天可怜见的,到这个年龄了,俩儿子都犯了事,这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啊! 一时间,赵国公捶胸顿足:“王爷,您不必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吧,这两个臭小子,到底是哪个贪污受贿了?” 谢行渊一脸懵:“令郎贪污受贿了?” 赵文斌和赵文凯立刻道:“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儿!” 赵国公也懵了:“您让人抬来的,不是他们贪污的东西吗?” 谢行渊哑然失笑:“自然不是。国公爷,我今个儿来,是上门提亲的。” 第246章 本王非姝言不可 上!门!提!亲!的! 捕捉到这个信息,赵国公的心立刻就不慌了。 这一稳住神,他的嘴比脑子都快:“王爷走错门了吧,我俩女儿都嫁出去了啊。” 赵文斌急忙示意:“父亲,二叔。” 被儿子这么一提醒,赵国公才想起来,哦,对,他还有几个侄女没嫁出去呢。 这时候,谢行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国公爷见谅,本王没有在世的长辈,今个儿只好舔着脸自己过来了。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老人家海涵。” “不敢不敢,王爷言重了。”说着,赵国公缓缓坐下。 这回,他一整个屁股都坐在了椅子上,别提多安稳了。 “不知王爷看上了我哪个侄女?” 谢行渊微微一笑:“本王看上的,并非是您的侄女。” 瞬间,赵国公又坐不住了,颤着声音道:“王爷,我这俩女儿可都成亲了啊。” 难不成,谢王爷还要做出巧取豪夺、强占人妻的事情? 一瞬间,赵国公都想好怎么骂谢行渊了。 “本王知道。” 与此同时,见俩儿子都是一脸懵的状态,赵国公猛然想起了什么,立刻瞪着眼睛开始澄清自己:“王爷,我可没养什么外室,更没什么其他的女儿。” 谢行渊哑然失笑:“国公爷说笑了,本王是要向您求娶您的义女,崔姝言。” 听完,赵文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但很快,表情就变得沉重起来。 赵国公亦然。 他坐下,审视地看了谢行渊一眼:“王爷如此,是当真的吗?” “自然是当真的。” “可姝言在嫁给你之前,曾经嫁给过你的侄孙。虽说后来二人和离了,但你毕竟曾经做过她的叔祖父。这桩婚事,只怕是不妥。” 说完,赵国公又补了一句:“世事对女人太过苛刻,王爷执意如此,对您的影响不算太大,顶多是影响些微的名声。况且,您的身份又摆在这里,谁也不敢当着您的面多说什么。但是姝言那边就不好说了,她是女子,单单是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 说到这个,谢行渊的神色也凝重了不少:“的确如此。但,本王非姝言不可。还请国公爷为此想个法子。” 赵国公又看了谢行渊一眼,见他的样子不像是在作假,随即问道:“王爷求这桩婚事,不怕御史参你?” 虽然崔姝言已经和离,但是娶一个曾是自己侄孙媳的女人,对于谢行渊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污点。 要知道,从前的谢行渊,近乎完美。 越是近乎完美的人,身上若是有了污点,反而会更显眼。 “不怕。” “王爷这样,图的是什么?”赵国公很是不解。 现在单单是想一想,他都想象得到,若是谢行渊坚持要娶崔姝言,朝堂上那帮御史能把他骂成什么样! 虽然谢行渊的嘴也毒,可这一回,是他理亏啊。 理亏的情况下,嘴还能那么毒吗? 对此,赵国公表示很怀疑。 “不图什么,但求一人心而已。” 这样的话从谢行渊的嘴里说出来,赵国公父子三人都很意外。 因为,谢行渊平日里的表现,实在不像是一个情种。 他那副冷脸冷情的样子,完全像是觉得女人就是麻烦的那种类型。 可这但求一人心的话,偏偏就从谢行渊的嘴里说了出来。 赵国公依旧是愁眉不展:“王爷这心思,准吗?王爷若是中途遇到挫折退缩了,苦的可就是姝言了。” “本王明白。但,本王心意如此,断不会更改。” “那,姝言的意思呢?” “那就请国公爷费心了。” 这会儿,他自然不能说崔姝言也同意。 不然,会影响她的名声。 赵国公点了点头,这才对谢行渊有点满意。 这边送走谢行渊,赵国公就去内宅,把这件事跟夫人说了。 赵国公夫人很是意外:“老爷,你觉得谢王爷对姝言是真心的吗?” “看样子,应该是。不过这件事还是得问问姝言的意思。” 赵国公的意思,赵国公夫人自然明白,她立刻收拾妥当,去洛宅见崔姝言。 赵国公夫人的来意,崔姝言约莫知道,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请她坐下喝茶。 抿了几口茶之后,赵国公夫人直接道:“姝言,谢王爷今个儿到了府里去,直言要求娶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崔姝言低下头,唇角微微扬起:“全凭义母做主。” 听到这话,赵国公夫人心里就有数了。 她拉过崔姝言的手,语重心长道:“咱们女人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我觉得谢王爷靠得住。” “嗯!”崔姝言重重点头。 谢行渊自然是靠得住的。 其实,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提起谢行渊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生动了几分,唇角也会不由自主地扬起。 赵国公夫人是过来人,自然瞧出几分苗头来,知道这桩婚事多半是要成了。 这下,她有点坐不住,立刻就回府去,开始翻箱倒柜,琢磨着该怎样给崔姝言置办嫁妆。 而崔姝言,则是满心喜悦。 她没有想到,谢行渊竟是如此雷厉风行,她这边才刚嘴上答应,他居然今日就去国公府提亲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些,她总是忍不住想笑。 正开心着呢,石榴在门外说道:“小姐,崔尚晋来了,说有要紧的事找您。” “赶走!” “赶了,他不肯走,说是有天大的好事找您。他这回没愁眉苦脸的,瞧着倒像是捡了十万两白银的样子,嘴都快笑歪了。” 崔姝言冷哼一声:“对他来说是好事,对我来说就不一定了。罢了,小人难缠,让他在花厅等着。” 若是一言不合,再把他打出去也就是了。 崔姝言故意拖延了好久才过去,才刚靠近花厅,就听到里面传来崔尚晋那疯魔一般的笑声…… 第247章 有话你就说,说完你就走 崔姝言不由得皱了眉。 也不知是怎样的好事,居然让崔尚晋高兴成这个样子? 她才刚踏上花厅前面的台阶,就看到崔尚晋从里面冲了出来。 他满脸是笑,眉飞色舞道:“姝言,好事!大好事啊!” 崔姝言瞥了他一眼:“有话你就说,说完你就走。” “这好事,还是跟你有关的。” “你若是再这么卖关子,我直接让人把你赶出去。” 崔尚晋瞪了崔姝言一眼:“瞧你这性子,真是天大的好事到了你跟前你都抓不住!有人求娶你。你猜,是谁?” 崔姝言冷笑:“看来,还是我之前给你的教训不够深刻。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想着把我嫁出去。” “哎呀,这回不一样。这一回啊,是真正的皇亲贵胄,绝不会亏待你。” 听到崔尚晋这么说,崔姝言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崔尚晋继续道:“求娶你的,是云王世子。你是不知道,来府上提亲的,是礼部尚书的夫人。天呐,礼部尚书可是我见都见不着的大人物,可你猜怎么着,他家夫人居然带着厚礼,来我崔府上门提亲。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说着这些,崔尚晋满脸是笑,喋喋不休:“那可是云王世子啊。等以后是要继承王位的,到时候,你就是云王妃了。天呐,我崔家居然出了一位王妃,这是何等盛大的荣耀啊!这事儿要是传回祖籍,族谱都要单独给我开一本!” 这话,崔姝言听不进去,直接道:“崔尚晋,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嫁给云王世子的!” 崔尚晋猛地扭过头,看着崔姝言,怒声道:“崔姝言,你疯了吧!” 崔姝言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崔尚晋蹬蹬蹬几步追上来:“云王世子你都不想嫁,那你想嫁给谁?你心里不会是还惦记着谢绍航吧?他都成亲了,你别不知廉耻!还有啊……” 说着,崔尚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什么人注意这里,他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之前几个月都没露面,不就是因为你把那来历不明的孩子打了嘛。要我说,打得好。你想想,你一个和离妇,还是个不守妇道的和离妇,就这还能有机会嫁给云王世子,这完全是咱们崔家祖坟冒烟了啊。你可别不知好歹!” 崔姝言看着崔尚晋,神色冷漠:“我的婚事不由你做主。云王府那边,我会亲自去回绝。你也趁早歇了攀附云王府的心思!石榴,赶他走!” 说完,崔姝言头也不回地走了,气得崔尚晋站在原地直跳脚。 他想追上去斥责崔姝言,奈何石榴已经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就把他拎了出去,扔出府外。 之后,洛宅的大门哐当一声,直接就关上了。 崔尚晋气得七窍生烟。 在他眼里,这不仅仅是一桩婚事,更是他升迁的机会啊。 他官职低微,在礼部跟个透明人一般,可是这一回,尚书夫人居然到他府上去了。 他打算趁着这一回好好露露脸,最好让尚书大人记住他,这样一来,升迁的时候就会优先考虑他。 再说了,这婚事要是成了,他就是云王爷的亲家,也算是皇亲国戚,谁敢亏待他? 崔尚晋点头哈腰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觉得要挺起腰杆儿了,谁知崔姝言迎头给了他一棒子,直接就把他带回了原形! “逆女!逆女啊!”崔尚晋气得捶胸顿足,回到崔府之后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消息传到崔大夫人耳中,她不禁觉得十分奇怪。 云王世子求娶崔姝言的事,她也知道,知道之后,心里直冒酸水。 当时她就动了心思,让人把大女儿崔明珠也叫到了跟前,让尚书夫人看过。 谁知尚书夫人说,云王世子就瞧上了崔姝言,非她不可。 一想到这泼天的富贵落到了崔姝言的头上,崔大夫人气得在床上躺了半天。 这会儿得知崔尚晋回来了,还晕了,她就觉得这事儿不对,立刻就起身,往崔尚晋的院子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崔尚晋已经醒了。 可,人是醒了,魂儿却像是没了,躺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头顶的帐幔,跟没了半条命似的。 “老爷,这是怎么了?” 崔尚晋立刻找到了发泄口,怒道:“崔姝言这个不知好歹的,竟然不愿意嫁给云王世子!” “什么?她不愿意?”惊讶之余,崔大夫人万分窃喜,“这天大的好事,她为何不愿意啊?” “谁知道?我才刚开口,就被她一口回绝。这个逆女,真是越来越敢忤逆我了。” “老爷,依我看,定是她崔姝言自惭形秽,觉得自己这再嫁之身,配不上云王世子。既然如此,还是赶紧给尚书夫人回复才是。若是让尚书夫人从别人口中知道这件事就不好了。你若是不方便,我去走一趟,如何?” “唉!”崔尚晋叹了口气,“如今崔姝言是越来越执拗了。原先瞧着乖乖顺顺的,竟都是假的。现在这性子,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是啊,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 崔大夫人看了一眼崔尚晋的脸色,正要说出自己的提议,就听崔尚晋说道:“你去的时候,记得备上厚礼。还有,把明珠带上,让她务必好好表现。” 崔大夫人立刻就笑了。 她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崔姝言不同意嫁给云王世子,那最好也别便宜了别人。 那云王世子非崔姝言不可又如何,她崔姝言不识好歹,不愿意呀。 可她这女儿崔明珠,虽说才十三岁,但早个一两年定亲,这也都是正常的,不算突兀。 这一回,崔大夫人难得和崔尚晋达成共识,回去之后,她立刻让人准备厚礼,还亲自去外面给崔明珠置办了一身衣裳。 隔日吃过早饭,盛装打扮的崔大夫人带上同样盛装打扮的崔明珠,欢欢喜喜地去了礼部尚书的府上。 第248章 既然说服不了,那就打服吧 与此同时,崔姝言出现在云王府外。 报上身份之后,云王府的管家立刻把她迎了进去,请进花厅。 几乎是崔姝言刚进去,云王妃就来了。 多日未见,云王妃瞧着又憔悴了几分。 她挥手让管家和丫鬟都退下,这才坐下,看向崔姝言:“你这会儿过来,你的来意,我已经大致猜出来了。实则,我心里很清楚,这婚事,多半是成不了的。只是世子钻了牛角尖,我若是不试上一试,他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崔姝言起身,微施一礼:“王妃娘娘一片慈母之心,我体会得到。只是,您也是过来人,想必也明白若不是两情相悦,不过是徒增怨偶的道理。” 云王妃点点头:“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你能够答应。” “王妃娘娘请讲。” “可否请你去见见我儿,开导开导他。有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话,他或许会听。” 崔姝言摇摇头,没有这个自信:“王妃娘娘,恕我直言,世子太过偏执,我与他也仅仅见过两面而已。我的话,他未必会听。” “总要试一试。” “那好吧。但是,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我说了之后,世子又有了什么偏激的举动,还请王妃娘娘莫要怪罪到我的头上来。” “自然。”云王妃应了一声,神色哀伤。 崔姝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王妃娘娘,当年那位檀儿姑娘,真的是您赶走的吗?” 一时间,云王妃的脸色有点难看:“我只是、说了她几句而已。可后来再去找她,竟是全无音讯。” “好,我知道了。请王妃娘娘找人带路吧。” 云王妃立刻让贴身丫鬟过来,吩咐她给崔姝言带路。 就这样,崔姝言带着石榴,出现在云王世子的院子里。 这会儿天气已经很热了,可云王世子没在屋子里待着,反倒是躺在烈日下的秋千架里,身子随着秋千架一晃一晃的,他自己倒是半分都不动弹,瞧着跟死了似的。 这一幕,看得崔姝言很恼火。 这阵子,她忙着如意金楼还有其他事情,几乎连睡觉的时间都缩减了半个时辰。 就这,云王世子还来捣乱,害得她往这儿跑这么一趟。 有这时间,她去谢王府看看泽儿多好啊。 说服云王世子这头犟驴,崔姝言自问没有这个本事。 既然说服不了,那就打服吧。 崔姝言往旁边瞟了一眼,见旁边的墙边立着一个扫把,立刻走过去拿在手里,朝着云王世子走了过去。 到了他跟前,她直接提起裙摆,往那秋千上踹了一脚。 云王世子一惊,从秋千上跳起来。 崔姝言看准时机,挥起扫把打了过去。 云王世子原先有些怒气,看清楚是崔姝言之后,立刻就乐了:“檀儿!” “呸!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不是你口中的檀儿,我是崔姝言!” “是是是,你是崔姝言。你怎么来了?你热不热?渴不渴?走走走,先进屋里去。屋里放了冰鉴,凉快得很。” 崔姝言白了他一眼,拎着扫把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不等云王世子开口,崔姝言直接坐下,瞪着云王世子说道:“世子,你觉得自己是个怎样的人?” 云王世子愣了一下,说道:“虽说不上学富五车,也算得上是学有所成。” “哦?世子觉得,自己成在哪里?” “至少,我有这满腹经纶,博古通今。” “然后呢?” 后面的话,云王世子说不出来了。 崔姝言冷笑一声:“恕我直言,世子在我眼里,一事无成,且、一无是处。甚至,连路边的乞丐都比不过。” 瞬间,云王世子气得眼睛都红了:“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污蔑?我这话实事求是。路边的乞丐还知道乞讨东西来填饱肚子,也算是自力更生。你呢?你的吃穿用度,可有一样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再者,即便是乞丐,也知道要孝顺自己的父母。可你呢?王爷和王妃都已过不惑之年,日渐老去,时时盼着你能支起云王府的门楣,可你呢?就因为一个女人,多年不开口说话伤他们的心还就罢了,居然还敢自戕。做人做到你这个份儿上,还不如死了!” “胡说!我怎么会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你本就如此不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肆意伤害自己,是为不孝。父母万分恳求,你能说话却不愿开口,是为不义。你空有一身才学却不肯报效朝廷,是为不忠。你苦读圣贤书却一无所为,是为不敬历代先贤。如此不孝不义,不忠不敬之人,岂是不堪二字所能概括的?” “你……”云王世子想要反驳,却发现根本反驳不了。 一时间,他有些哽咽:“你们这些无情之人,又怎会懂得为情所困的痛苦?” “情?好,咱们就来说说你的情。当年你遇上檀儿姑娘,直接就把人带回府里来,求你父王和母妃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你觉得自己情深似海,可你想过没有,她一个女儿身,且与你无媒在先,就这么跟着你回府要付出多大的勇气?可你呢,在这座偌大的府邸之中,你并没有护住她。所以,她走了。” “不,不是这样的。”云王世子反驳道,“是母妃!是母妃横加阻拦,赶走了檀儿,拆散了我们!” “不,刚刚我已经问过王妃,王妃娘娘说,她不过是说了檀儿姑娘几句而已。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何王妃娘娘说了她几句,她就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那是因为,她看不到希望。你空有将她带回王府的胆识,却没有护住她的能力,没能让她感到安稳。当时那种情况,她不走,还能怎么办?” “我说过会娶她的!” “你说了,可你做到了吗?世子如今还觉得自己说了这话,别人就会相信,真是可笑。孔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是教人不要说空话,做到了之后再说。你可倒好,什么都没做到,就要让别人相信你空口无凭的言辞,你觉得,可能吗?” 云子世子喃喃道:“难道,真是我做错了吗?” 第249章 合着她就是冤大头呗 “错与对,你自己去想。”崔姝言没好气道。 她来这儿,是为了跟云王妃把拒婚的意思说清楚,不是为了开导云王世子。 这会儿说这么多,纯粹是觉得云王世子没事找事,心里窝火,找个理由骂他而已。 在她看来,云王世子就是无病呻吟。 他什么都有,就剩下作了。 转瞬,云王世子又改了口:“不,你说的不对。为了檀儿,这么多年来我都拒绝了母妃给我提的亲,我这一腔真情,她应该感受到了才是。她感受到了,为何没有回来找我?” “哟,都见了两次了,我还真没发现世子的脸竟然这么大!你拒绝提亲就是一腔真情了?真是好笑又幼稚!你这个年龄,要么从文去考科举,要么从武去建功立业,你可倒好,为了个姑娘跟自己的父王和母妃置气,多年都不开口说话。行事如此无状,我要是檀儿姑娘,也绝不会来见你!” “你胡说!檀儿不会这样看我!” “那你觉得别人会怎么看你?你要是没事,就去街头巷尾听听百姓们是怎么议论你的。一大把年纪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孩子,闹脾气、赌气、闹自杀,这要是换了旁人,都羞愧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你可倒好,还觉得自己挺深情。其实,啥也不是!” 云王世子瞪着崔姝言,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特别无辜。 崔姝言没骂够,继续戳他的心:“还有,你心里既然惦记着檀儿姑娘,为何要让你母妃向我提亲?这要是让你的檀儿姑娘知道了,还不得伤心死?” “你懂什么,这是我的激将法。檀儿若是知道我要跟其他人成亲,她一定会来找我的。” 崔姝言的眼睛瞬间瞪大,合着她就是冤大头呗! 她越想越气,冲上前去,抓着云王世子的耳朵转了半圈,这还不够,又怒斥道:“说你幼稚!你真是连三岁的孩童都不如!三岁的孩子还知道若是喜欢什么,就给它充分的自由,让它开开心心地活着。你可倒好,还用什么狗屁的激将法!合着檀儿姑娘若是不回来找你,我就得跟你过一辈子呗,什么玩意儿啊你!” 云王世子疼得龇牙咧嘴:“你松手!你粗俗!” “对,我就不松手,我就粗俗!赶紧像个孩子一样,找你父王和母妃告状去,求他们为你做主,快去!” 云王世子原本是要去的,听崔姝言这么一说,立刻停下脚步。 “看到没有?这才叫激将法!你要用激将法,最起码要让对方在意这件事。可你一向如此幼稚,你觉得檀儿姑娘还在意你吗?她若是不在意你,觉得你幼稚,行事不成熟,就算是你用一百次激将法,她也不会回到你身边来。” 云王世子嘴唇颤抖,好半天才别别扭扭地问出一句话:“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檀儿才有可能回来?” “我不知道。谁也不知道现在檀儿姑娘还有没有在等你。兴许人家已经嫁人了。” “不,不会的!我很确信,檀儿心里有我。” “你要真这么觉得,就像个男人一样,堂堂正正地去做一件事。你不是读书多吗?那你去参加科举啊。到时候若是榜上有名,你的名字会传遍天下,檀儿姑娘一定会看到的。” “科举?”云王世子重复着这两个字,神色有些迷茫。 像他这样的出身,读书只是乐趣,不必通过科举才能跻身仕途。 所以,他从没想过要走这条路。 可现在,他突然想试一试。 但,抬头看到崔姝言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他的眉立刻皱了起来:“我就算是以后要参加科举,也绝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话,是因为我自己想科举!” “那是肯定的。谁能劝得动你这头倔驴啊!” “你……” “行了,懒得跟你废话。”说着,崔姝言一脚踢飞倒在脚边的扫把,恶狠狠道,“别再打我的主意,不然,我还来骂你!” 说完,崔姝言转头就走。 这算是她骂人骂得最爽的一次了。 此时她自然不会知道,就是因为她这一骂,成就了一位继孔大儒之后大齐朝最伟大的一位大儒。 自然,这是后话。 出了云王世子的院子,崔姝言立刻出了云王府。 石榴有点疑惑:“小姐,咱们不去向云王妃告别吗?” “把人家亲儿子骂了一顿,还打了好几回,还告什么别啊?不挨揍就不错了。走走走,赶紧走。” 谁知,刚走出云王府的大门,就看到了两个碍眼的人——崔大夫人和崔明珠。 刚才,崔大夫人去了礼部尚书的府上,委婉地向尚书夫人表达了她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崔明珠同云王世子结亲的想法。 但是这事儿,尚书夫人是做不了主的。 所以,崔大夫人就想着亲自来王府一趟,让云王妃见见崔明珠。 这样一来,兴许事情还能有转机。 谁曾想,还没上去叫门呢,就看到了崔姝言。 崔大夫人的脸顿时就拉了下去:“崔姝言,还真是哪儿都有你!” 崔姝言对她也没半分好脸色:“正所谓冤家路窄,说的也就是如此了。你来这儿做什么,该不会是要见云王妃吧?” 说着,崔姝言的视线掠过崔明珠。 今儿个,崔明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头上插着好几个金饰,只怕是把她所有贵重的首饰都戴在头上展示了。 看到这架势,崔姝言就猜出了崔大夫人的打算。 不得不说,崔大夫人还是挺敢想的。 崔姝言打量崔明珠的同时,崔大夫人也在打量她,她冷笑一声:“你从王府里出来,无人相送,该不会是被人从里面赶出来的吧?” “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了,不是。” “骗人!如果你不是被人赶出来的,为何到门口了都没人送你?”崔明珠毫不客气道。 崔姝言白了她一眼。 没出嫁之前,崔明珠可没少欺负她。 别看崔明珠小小年纪,实则一肚子里坏水,那些往她屋里放毒蛇放毛毛虫的主意,可都是她出的! 因此,崔姝言对她没半分好脾气。 “崔明珠,你管天管地,管得着云王府有没有人送我吗?有这闲工夫,你不如找个大夫好好看看,让他给你开个方子,赶紧长高一点。不然,怕是长不高喽。” 说起来,崔明珠马上就十四岁了,可身高比崔姝言低了一头,走远一点看,跟个半大的孩子似的。 被崔姝言戳中心中隐痛,崔明珠想要争辩,却又找不出理由来,气得直跺脚,朝着崔大夫人撒娇:“母亲,你看她!” 崔大夫人也不由得动了怒,只是这里到底是在云王府门口,她不敢造次,只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 之后,她就让身后的丫鬟前去叫门。 不曾想这时候,云王世子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 崔姝言一看,心道,不好,要完! 第250章 哪里来的孩子,一边玩儿去! 看云王世子这架势,像是出来找她干架的。 同时,崔大夫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留意到云王世子出来之后,直接看向了崔姝言,而且,表情还不怎么愉快。崔大夫人就断定,一定是崔姝言得罪了云王世子。 崔大夫人心里暗喜,立刻拉了崔明珠一把。 崔明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云王世子衣着华贵不说,又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不由得红了脸。 这时候,崔大夫人推了她一下。 崔明珠明白母亲的意思,立刻朝着云王世子行礼:“小女崔明珠,见过世子爷。” 云王世子瞥了崔明珠一眼,不屑道:“哪里来的孩子,一边玩儿去!” 一听这话,崔明珠瘪着嘴,就要哭出来。 崔大夫人急忙拉住她的手,示意她稳住,绝对不可以在世子爷面前失态。 这会儿,云王世子已经朝着崔姝言走去,看他那步子,很明显是藏着怒气的。 见状,崔大夫人低声道:“不许哭。看着吧,崔姝言马上就要倒霉了!” 崔明珠这才忍住哭,看向崔姝言。 云王世子很快到了崔姝言面前。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心里已经盘算着该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跑上自家的马车了。 在王府里,她可以和云王世子对着干,打他骂他都行。 但是出了王府,就需要掂量掂量了。 这里人来人往的,如果她在这儿把云王世子给揍了,打的是云王府的脸。 到时候,就算是云王妃不想对付她都不行。 这段时间她很忙,不想横生枝节。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云王世子在她面前站定之后,竟是弯下腰去,朝着她鞠了一躬。 这一躬,让崔姝言有点茫然,不知道云王府的这个大宝贝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谁曾想,等云王世子直起身子之后,说出的话竟然是:“今日,多谢了。” 说完,许是觉得别扭,云王世子转过身,大步走进了王府。 全程,都没再看崔大夫人和崔明珠一眼。 等云王世子进去之后,崔明珠耐不住性子,跑到崔姝言面前问道:“世子爷为何要谢谢你?” 凭什么啊,云王世子看她的时候一脸不耐烦,为何面对崔姝言,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凭什么啊! “哟,世子爷不是说让你一边儿玩儿去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崔姝言,我在问你世子爷为何要谢谢你!”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打听!” 说完,崔姝言懒得再搭理崔明珠,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独留崔明珠在原地,哭成了泪人儿。 她抓着崔大夫人的袖子:“母亲,给我准备牛乳,我要喝!呜呜呜……” 崔明珠哭成这个样子,这王府是进不去了。 无奈,崔大夫人只得把她带了回去。 另一边,崔姝言坐上马车之后,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 石榴也跟着笑:“小姐,您好久没这么真性情了。” “不,你应该说,我好久没这么撒泼过了。真过瘾啊!” 好好地笑了一通后,崔姝言打算再去如意金楼看看。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再也没人敢到如意金楼闹事。 甚至,京城之中还兴起一波流言,说她这如意金楼的后台深不可测,绝对不能招惹。 这下,就连乞丐都不敢到如意金楼的门口来。 没人来捣乱,穆清韵专心做首饰,其他人专心售卖,诚信经营,如意金楼想不壮大,想不赚钱都难。 只是,马车还没到如意金楼那条街,崔姝言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声音还很急切:“崔大夫,是你在马车里吗?” 听声音,是赵思敏的丈夫,何少云。 崔姝言立刻掀开车帘:“我在,怎么了?” 外面,骑在马上的何少云急切道:“崔大夫,我大嫂要生了,想请您过去看着。” 算算日子,孔妙雯的确是这几天生孩子。 崔姝言立刻点头应了,让车夫调转车头,往何府而去。 她过去的时候,何府的人正有条不紊地忙着。 这会儿聚在孔妙雯院子里的稳婆和奶娘,还是之前伺候赵思敏生产的那一批,足够信得过。 崔姝言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之后,就出来告诉大家一声,让大家都放心。 这会儿,何夫人、赵思敏还有何家三媳周巧若都在产房外面候着。 何尚书和何文轩等人,则在外间等候。 听崔姝言说一切正常,何夫人才算是放了心,她拉过崔姝言的手,满心感激:“姝言,多亏有你。” “伯母,您太客气了。妙雯这会儿才开了三指,离生还早着呢,您先歇着,别着急。” “好。” 安抚好众人的情绪,崔姝言正要进去,却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袖子。 崔姝言低头一看,是孔妙雯先前生的女儿,何宝馨。 她已经六岁了,但因为残了腿,看着比寻常的小孩瘦弱了一些。 这会儿,她拉着崔姝言的袖口,满脸期待地问道:“崔姨姨,我能进去看看娘亲吗?” “当然可以。”说完,崔姝言低头抱起她,朝着里面走去。 这会儿孔妙雯还不是特别疼,也没有叫,孩子见了也不会害怕。 看到女儿过来,孔妙雯就笑了:“馨馨,不怕,娘亲一会儿就好了。” “嗯。”何宝馨应了一声,把手放在孔妙雯的肚子上,一脸天真地问道,“娘亲,你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不知道呢。过会儿生出来就知道了。不管娘亲这回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都可以陪着馨馨玩儿。而且,他们都会听你的话,你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真的?”说着,何宝馨的眼睛亮晶晶的。 “当然是真的。你是姐姐,姐姐要做好榜样,弟弟妹妹才会听话。这样吧,这会儿你该去读书了。等我生了,第一个让人去叫你,好不好?” “好。”说着,何宝馨乖巧地把手放在伺候她的丫鬟手里,一瘸一拐地走了。 虽然女儿的腿已经残了很多年,但是,每一次看到女儿这样走路,孔妙雯的心里都痛得要死。 这么多年来,为了女儿的腿,何家和孔家遍寻天下名医,可任是谁过来看了,都要长叹一口气,说这腿好不了了。 如果女儿的腿好端端的,那该有多好啊! 想到这些,孔妙雯的情绪不禁有些低落。 一时间,崔姝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何宝馨的腿崔姝言也看过,骨头是好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正常走路。 她猜测,兴许是骨头里面的什么东西坏了。 她无法知道病因,也就无处下手。 但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第251章 阿渊,感谢有你 崔姝言想起,上一世她被谢绍航和林馨柔软禁的时候,曾无意间听二人说过,有个叫刘思邈的游医很擅长给人看腿。 当时,谢行渊的双腿已经瘫痪,他手底下的人正遍寻名医给他治腿。 但,谢绍航先一步知道了刘思邈的动向,直接把人给杀了。 算算时间,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 而且当时她隐约记得二人说过,刘思邈一向在甘州一带活动。 想到这儿,崔姝言原本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孔妙雯,让她派人去寻找刘思邈的下落。 可转瞬,她又改变了主意。 现在,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自然知道女人做了母亲之后,有多在意自己的孩子。 况且,孔妙雯现在对她诸多信任,如果她开口让孔妙雯去找刘思邈,孔妙雯一定会对刘思邈寄予厚望。 可问题是,当时她只是听谢绍航和林馨柔说了那么一嘴,杀掉刘思邈,纯粹是为了避免他被谢行渊的人找到。 事实上,至于刘思邈治腿的本事如何,谁也不知道,终究只是道听途说。 要知道,有了希望之后又重新丧失希望,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所以,她打算回去之后,自己派个人去甘州找刘思邈。 等找到人,让他看过小宝馨的腿之后,如果真的有希望治愈,到时候再告诉孔妙雯也不迟。 崔姝言心里刚打定主意,就看到孔妙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孔妙雯握住崔姝言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崔大夫,你能不能收宝馨为徒?” “你是想让我教她医术?” “不仅仅是医术,更是为人处世的本事。宝馨的腿这个样子,长大后多半是嫁不出去的。我和夫君终究要走到她的前头去,护不了她一辈子,总得让她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崔姝言点点头,应了:“好。我得空儿就教导她。” “多谢。”说着,孔妙雯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别想这么多。接下来,你还要专心生孩子呢。” 孔妙雯重重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过了三个时辰,孔妙雯的肚子就开始疼了。 她之前生过孩子,有些经验,终于,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 当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房间,守在产房外面的何夫人瞬间就哭成了泪人儿。 他们何家,不易啊。 多年来,她都以为何家没有孩子降生是因为她的缘故,也正是因为如此,她被心魔缠绕,一天都不想多活,可劲儿地磋磨着自己的身子,巴不得一闭眼就死了才好。 可现在,孙子接连降生,彻底粉碎了何家没有孩子降生的噩梦。 而这一切,都多亏了崔姝言。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 何夫人不敢再想下去。 产房里,孩子生出来之后,立刻交给稳婆带下去清洗。 这会儿,孔妙雯已经精疲力尽,但是,看到孩子健康而完整,她心里特别欣慰。 崔姝言让人给孔妙雯清理,再把她挪到干净舒爽的床上去,等孔妙雯沉沉睡去,崔姝言再次给她把了脉,确认没有什么问题,这才走出房间。 出去一看,她愣住了。 只见门外黑压压跪着一堆人,何文轩、何少云、赵思敏、周巧若还有一干下人。 何尚书和何夫人站在最前面,见她出来了,甚至也要跪。 崔姝言吓了一跳,疾步走过去拦住二人:“您二位这是要做什么?” 何夫人握住崔姝言的手,已经是泣不成声:“姝言,要不是你,要不是你……” 更多的话,何夫人说不出来,情绪特别激动。 何尚书更是低下头去:“崔大夫,之前我对你多有误解,甚至还有些算计,是我对不住你。” “相识之初,总会有些误会。这不算什么。您用不着这样。” 何家的盛情,让崔姝言有些无措。 她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盛大的感恩。 好在,赵思敏很快为她解了围,请她去饭厅吃饭。 吃过饭,崔姝言起身告辞,不曾想,在何府门外,竟然看到谢行渊在这里等着她。 崔姝言笑着迎了上去:“你怎么在这里?” “在等你。累不累?” “还好。我们一起走走吧。” “好。” 黑暗中,二人并排而行。 这时候,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看不到太多东西。 黑暗,预示着未知,总叫人害怕。 但是,有谢行渊在身边,崔姝言突然觉得,就连这样的黑夜,都不再让她感到惧怕。 就像这一刻,她只需要跟着谢行渊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因为她深信,无论前方会出现什么危险,谢行渊都会义无反顾地护着她。 一时间,崔姝言的心里特别满足,就连唇角都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在笑什么?”说话的同时,谢行渊握住了崔姝言的手。 他的手宽大而有力。 崔姝言握紧他的手,转过脸,凝视着夜色中的谢行渊,微微一笑:“阿渊,感谢有你。” 谢行渊有点意外:“怎么突然说这个?” “想说,所以就说了。难不成我在你面前,还要有什么顾忌不成?” “自然是不需要有的。”说完,二人牵着手,依旧往前走。 走累了,二人就上了马车。 等把崔姝言安安稳稳地送回洛宅,谢行渊才转而回了王府去。 一夜安眠。 第二天吃过饭后,崔姝言查看了一下府里和刘忠等人送来的账本,确认没什么错处,就打算扎会儿马步。 这段时间,崔姝言一直有意让石榴教她一些防身的功夫。 练习这些,她不求用得上,只求万一遇到危险,她有些许自保的能力,不给石榴等人添乱。 只是,她没什么底子,学得很慢。 只是,这马步才刚扎上,就见夏荷捧着一张请柬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礼部尚书的夫人送来的请柬,请您去她府上参加赏荷宴。” 听完,崔姝言心里有些犯嘀咕,她和礼部尚书的夫人向来没什么交集,她特意送来一张请柬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云王府那边,还是贼心不死吧? 第252章 天呐,我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一时间,崔姝言有些拿不定主意。 又扎了一会儿马步之后,崔姝言吩咐石榴:“你去打听一下,看她还邀请了哪些人。” 这消息不难打听,石榴很快就查探到了。 礼部尚书姓贾,和贾尚书的古板守礼不同,贾夫人却是个古道热肠、爱热闹的性子。 她平生有两大爱好,一是给人说媒,二就是办宴会,方便给人说媒。 每年夏天,她都要办赏荷宴。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收罗了不少擅长种荷花的花匠,现如今,整个京城就数她家后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最好。 据说,每年夏天,京城里的夫人小姐最期待的,就是贾府的赏荷宴。 每次办赏荷宴,都能成就不少良缘。 这个热闹,崔姝言没打算凑。 谁曾想,没过多久,赵思越来了。 这是赵思越第一次上门,还带了不少的礼物。 寒暄过后,赵思越问道:“姝言,贾府赏荷宴的请柬,你也收到了吧?” “收到了。” “打算去吗?” “不打算。” “还是去吧。”赵思越说道。 崔姝言略有不解:“为何?” “你应该走出去,多认识一些人。刚好我也有几个相熟的好友,趁着这个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那好吧。” 赏荷宴,就在三日后。 崔姝言自然不打算结什么良缘,只随意穿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裙,发饰也很简单,用的是穆清韵刚做好的掐丝梅花簪,简约而不失雅致。 她刚到贾府,就遇到了赵思越。 赵思越满脸是笑:“姝言,可算是等到你了。走,咱们去那边的凉亭里坐会儿。” 不知道为什么,崔姝言总觉得怪怪的,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赵思越不可能害她,但是,为何一再建议她来今日的宴会? 若是要介绍相熟的好友给她认识,不是在家里相见更自在吗? 毕竟,看今天这架势,来贾府参加宴会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疑惑间,二人很快到了不远处的凉亭。 这凉亭建在荷塘边儿上,可以将近处开着的荷花尽收眼底。 坐下之后,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荷花清香。 二人刚坐下,就有丫鬟过来奉茶。 “二位贵客,这是府上特意为您二位准备的荷花清茶,请慢用。” 赵思越客气一笑,让身后的丫鬟给了赏银。 之后,她把面前的茶水往崔姝言跟前推了推,介绍道:“这贾府的荷花清茶很特别,据说是提前将茶叶放在含苞待放的荷花之中,如此一来,茶叶就会吸收荷花的清香。等荷花完全绽放之后再将茶叶取出,茶叶就会有一种雅致的淡香。你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崔姝言笑着应了,她尝了一口,滋味儿果然不错。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了赵思敏的声音:“好哇,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品茶都不叫我。” 瞧见赵思敏,崔姝言顿时就乐了:“快来,这荷花清茶还有呢。” 赵思敏笑着坐下,端起茶水就喝。 看到赵思敏这般做派,赵思越瞪了她一眼:“这是在外面呢,你注意一些。” “哎呀,大姐娘,这虽然是在外面,可这凉亭里就咱们仨,凉亭外面有丫鬟守着,怕什么啊?再说了,就算是被别人看到又怎么了?我已经成亲了,又用不着结什么良缘,没什么好怕的。” “再敢叫我大姐娘,我罚你抄经书!”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说着,赵思越话锋一转,“敏儿,要不你还是回去吧。笙儿还小,这宴会还得一会儿才结束呢。笙儿长时间看不到你,会闹的。小孩子最怕长时间闹腾,对喉咙不好。” “大姐,你好奇怪。” “胡说!我哪里奇怪了?”说着话,赵思越没看赵思敏,反倒是看了崔姝言一眼。 崔姝言总觉得,赵思越看她这一眼,似乎带着些心虚。 但,赵思越很快就不再看她。 这一眼,看得崔姝言心里直犯嘀咕。 她自然清楚赵思越不会害她,可为何今日赵思越的举动总显得有些刻意呢? 就好像,打算让她做什么一样。 可问题是,如果打算让她做什么,直接说也就是了,为何这般遮遮掩掩的? 一时间,崔姝言有点疑惑。 赵思敏也不傻:“大姐,这赏荷宴,我原本就没想参加。结果你还特意派人去嘱咐我,让我在家好生看顾笙儿,不要来参加今日的宴会。这可不像你。” 往日里,姐姐但凡是参加什么宴会,总爱带着她。 因为,在待人接物这方面,她不如姐姐圆滑,所以,姐姐很愿意在宴会上实地提点她,以便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有时候,有些宴会她不想参加,姐姐还会生气。 完全不像这一次,竟然特意嘱咐,让她不要来参加今日的宴会,真是咄咄怪事。 面对赵思敏的疑问,赵思越定了定神:“我是觉得你现在有了笙儿,又把笙儿当眼珠子看,就该好好照顾孩子,好好尽一尽身为人母的本分。” “今日夫君在家,有他看顾笙儿,我很放心。” “不妥,他一个大男人,看不好孩子。” “大姐,你今天真的很有问题。” “胡说!” 二人正说着呢,就听前方传来贾夫人说话的声音。 这宴会,要正式开始了。 这赏荷宴,自然是以赏荷为主。 沿着荷塘边缘,修了一圈步道,沿着这步道走一圈,就可以把整个荷塘内的荷花欣赏一遍。 不少人都从凉亭里出去,跟着诸位夫人一起,沿着步道观赏荷花。 崔姝言和赵思越姐妹也不例外。 几人随意欣赏着荷塘内的荷花,这时,旁边的议论声也传入了崔姝言的耳朵里。 “表姐,你听说没有,听说男宾那边,谢王爷今儿个也来参加这赏荷宴了。” “我也听说了。” “啊啊啊,谢王爷也来了。天呐,我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别嚷嚷。你晕什么啊?听说这阵子谢王府门前的台阶都快被各大媒人踩滑了,但是谢王爷始终没吐口。看来,谢王爷这是没看上的人啊。” …… 听到这些议论声,赵思敏低声对崔姝言说道:“姝言,你可千万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想嫁给谢行渊,她们纯粹是在想屁吃。” “放心吧,我没这么小气。”说着,崔姝言特意看了赵思越一眼,却发现赵思越此刻看着的,竟是不远处的花墙。 第253章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关于这贾府的花墙,崔姝言听赵思越说过。 这一花墙之隔的另一边,就是男宾宴客的地方。 这里的荷花,是要等女客看完之后,男宾才能到这边来。 到时候,宴会的位置可以互换。 要知道,这花墙即便是再密,中间总是有些缝隙的,如此一来,就可以让有心之人互相相看。 最初,男客可以相看女客,到后面男宾赏荷的时候,女客也可以相看男客。 此举虽然大胆了些,却也不算太出格。 尤其是对于家里有待嫁的女儿或者待娶的儿子的人家,就显得更为重要。 婚姻大事,盲婚哑嫁要不得,若是能提前看上一看,会更稳妥一些。 所以,一直以来,也没有谁提出过异议。 这堵花墙,就这么存在了下来。 只是崔姝言不大明白,赵思越这会儿看那花墙做什么。 可这疑问,也不好直接问。 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赏荷。 这时候,赵思越突然说道:“呀,我的荷包掉了!” “啊?掉哪里了?”赵思敏诧异道。 赵思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急切道:“敏儿,我突然有点脚疼,你快带着人回头帮我找找。那可是我最喜欢的荷包!” “好。我这就去!” 说完,赵思敏就带着两个丫鬟走了。 之后,赵思越歉疚地看了崔姝言一眼:“姝言,你扶着我去那边的石凳上坐坐。” “好。” 这会儿,崔姝言心里的疑惑就更深了。 她有点困惑,不明白赵思越把赵思敏支走是为了什么。 而且,赵思越的脚可以挨地,看着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 转瞬,崔姝言扶着赵思越坐下,没成想,赵思越硬拉着她,让她也坐下。 崔姝言刚坐下,赵思越就低语道:“姝言,一会儿男宾那边,谢行渊会晕倒。文先生会带着人来这边求助,等我开了口,你再施救。” “这是要、做戏?” “是。”赵思越肯定道。 这下,崔姝言明白了。 一切都是谢行渊的授意。 他要做一场戏,让她名正言顺地可以嫁给他。 但,他的名声会受到影响。 因为,在这场戏里,他一定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要让人以为,是他对不住她。 “不可以。”崔姝言立刻回绝。 “姝言。”赵思越握住她的手,“就是知道你会拒绝,所以之前才要瞒着你。谢王爷说了,为了你,他做什么都是甘之如饴。他那边已经准备完毕,你莫要让他这一番心思付之东流。” 一时间,崔姝言的心里特别复杂。 还没等她想出对策,男宾那边就传来文先生的惊呼声:“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很快,就听贾夫人大声道:“大家快进花厅里去。男宾那边有人过来!” 众女眷一听,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立刻朝着不远处的花厅走去,生怕被男宾看到。 倒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夫人没什么顾忌,围在贾夫人身边,争先恐后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无须贾夫人回答,荷塘边上很快出现文先生的身影。 他看起来很惊慌的样子,大声道:“何医女今日可曾来参加宴会?” “不曾。怎的了?我、我这就让人叫府医过来!” “哎呀,来不及了!”这时候,文先生的目光转了一圈,锁定在扶着赵思越,正要去花厅的崔姝言身上,“您、您是何医女的师妹吧?可否请您来帮我家王爷看一看?不知何故,他突然就晕倒了,不省人事!” 想到要做戏,崔姝言面露难色:“这……” “哎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您了!我家王爷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随后,文先生求救的目光就看向了贾夫人。 贾夫人也慌了神,上前恳求道:“崔姑娘,请您帮帮忙吧。” 说着,贾夫人都快哭出来了。 这宴会是她办的,要是谢王爷在她的宴会上出什么事情,她是要负全责的。 这宴会以后办不成还是小事,千万别影响了她家老爷的官职啊。 旁边,还有不少夫人附和贾夫人的话。 崔姝言轻咬下唇:“那好,我试试吧。” “多谢!多谢!”文先生感激涕零,忙在前面为崔姝言引路,“崔姑娘,您请!我家王爷已经安置在那凉亭里了。” “好。” 崔姝言应了一声,很快就到了不远处的凉亭。 凉亭里,石桌石凳都已经挪开,底下铺了垫子,此刻,谢行渊就躺在那垫子上,双眼紧闭。 文先生在凉亭外停下,大声道:“崔姑娘,有劳了!”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你也辛苦了。” 做戏做得如此逼真,能不辛苦吗? 文先生低着头,拼命忍笑,生怕被别人看出来。 崔姝言刚踏进凉亭,谢行渊就睁开了眼睛,笑着看她。 “还敢笑!”崔姝言嗔了他一眼。 “看到你,开心。” 崔姝言不搭理他,知道贾夫人那边的人看不到谢行渊睁开眼睛,但是能看到她大致的动作,就先给谢行渊诊脉。 边诊脉边问道:“接下来,你要如何?” “你猜。” 崔姝言瞪了他一眼:“别太出格。” “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当然。你若是名声不好,会影响了我家泽儿。” 谢行渊轻笑道:“放心,我会把握分寸。” 诊脉之后,崔姝言少不得要装模作样,给谢行渊扎几针。 照着几个无伤大雅的穴位下针之后,崔姝言很快将银针取下。 不过片刻,谢行渊就“醒”了过来,惹得贾夫人那边的人都惊呼不已。 她们没见识过崔姝言的医术,不知道她还有这等本事。 还有不少想跟谢行渊结亲的人家都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崔姝言该做的已经做了,起身告辞。 她告辞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转身正要走的时候,手却突然被谢行渊拉住,下一瞬,她整个人都跌进了谢行渊的怀里。 “啊!” 贾夫人惊呼一声,她旁边的夫人们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与此同时,文先生惊讶道:“王爷,您快放开崔姑娘!您这刚醒过来,怎么还糊涂了?” 谢行渊很快放开崔姝言,这时候,赵思越已经快步赶了过来,痛斥谢行渊:“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这时候,谢行渊微微晃了晃脑袋,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在文先生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来,看向崔姝言,语气缓慢而坚定:“崔姑娘,方才本王多有得罪,十分抱歉。万望姑娘不嫌弃本王,能屈尊下嫁,全了本王这一腔愧疚之心,可好?” 第254章 崔姑娘,可愿嫁我? 这一刻,谢行渊眼神虔诚,仿佛看着九天之上的神仙,求神明怜悯,能给他一丝救赎。 他这一番话,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惊了。 贾夫人等人震惊于谢行渊居然开口求娶。 而赵思越和文先生的震惊则是:王爷怎么改戏了? 按照原先商量好的计策,这时候谢行渊要继续装糊涂,而赵思越则为崔姝言出头,据理力争。 但,谢行渊舍不得装糊涂。 他若是装糊涂,就会让崔姝言像个商品一般,被待价而沽。 所以,他直接开口求娶,免了所有的麻烦。 一片寂静中,谢行渊声音微哑,缓缓道:“崔姑娘,可愿嫁我?” 崔姝言还没回答,文先生就迫不及待道:“王爷,崔姑娘是和离之身。” 他这边把所有的情况都说明白了,总好过其他人开口。 “那又如何?”谢行渊反问,随即恳切道,“方才是本王唐突了她。她既是和离之身,就可以再嫁人。本王唐突她在先,自当全了她的名节。” “可她……她曾嫁给过绍航少爷。” 谢行渊怔了片刻,惊呼道:“竟还有此事?天呐,我竟是此等言行无状之人!照这么说,崔姑娘断然不会嫁给我的。罢了,崔姑娘不肯嫁我,我真是羞愧万分,还是死了算了!” 说完,谢行渊转身就要往荷塘里跳。 文先生立马上前,抱住谢行渊的腰,惊呼道:“王爷,不可!万万不可啊王爷!” 谢行渊却是挣扎着,铁了心要往下跳,大半个身子都出去了。 文先生都被他带的趔趄了一下,吓得他急忙低声道:“王爷,悠着点儿,戏不要这么足。属下快抱不住您了!” “求我干嘛?求姝言啊!”谢行渊压低了声音说道。 文先生心领神会,一边费力地抱住谢行渊的腰,一边朝着崔姝言大喊:“崔姑娘,您就应了吧!不然我家王爷真的会寻死的!” 这种时候,崔姝言当然要犹豫一下:“我……” 纵然赵思越见多识广,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有些发愁,王爷突然加戏,她接不住,该如何是好啊。 贾夫人的反应却快人一步,一边朝着这边走过来一边催促道:“崔姑娘,您就应了吧!虽然您之前和谢王爷有点关系,但是,您都已经和离了。既然和离了,就是断绝了前尘往事,从前种种,都不必再考虑了啊!” “话虽如此,可天下间这悠悠众口,尚不知会如何评判我。” “不会的!姝言,今天发生的种种我们都看在眼里,是王爷有错在先,和你全然无关。”说这话的,是赵国公夫人。 她的话音刚落,何夫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没错!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王爷先做错了事。似王爷这般光风霁月的人,做了错事自然要承担后果。他是对自己要求极其严格的人,既然如此,你若是不答应,朝廷会白白损失了这栋梁之材。如此一来,你才会饱受诟病!” 这俩人一开口,旁的人就不敢说话了。 毕竟这二位一个是赵国公夫人,一个是户部尚书的夫人,分量都极重。 更何况,她们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贾夫人也附和道:“是啊是啊,崔姑娘,你应下这件事,谁都不会说你什么的。” 崔姝言正要开口应下,却听到人群之中传来一个刺耳的声音:“国公夫人、何夫人,您二位一个是崔姝言的义母,一个受过崔姝言的恩惠,你们自然帮着她说话!” 崔姝言看过去,发现说话的这人眼尾微挑,一脸的刻薄相,正是定国公夫人。 她一开口,何夫人第一个就不愿意了:“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定国公夫人啊。承蒙定国公厚爱,让我何家这么多年来都生不出孩子,现如今你又在这里狂吠什么?” 说到这个,定国公夫人顿时就不干了:“何夫人,你胡说什么?你们何家生不出孩子来,跟我们定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啊?” “跟你们没关系?行,那你发誓!” 她还就不信了,定国公都不敢发誓,她定国公夫人就敢了? “好端端的,凭什么让我发誓!何夫人,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现在咱们说的是眼前的事!” “哼,眼前的事?眼前就是谢王爷执意求娶崔大夫,除此之外,还有旁的事吗?”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的?”定国公夫人刻薄道。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串通什么?你今天把话跟我说清楚,你若是说不清楚,就算是追到你定国公府去,我也要骂死你!” 定国公夫人气得直瞪眼:“总之,崔姝言一介和离之身,又曾经嫁给过谢王爷的侄孙,她再嫁给谢王爷,实在是于理不合!” “那你倒是说说看,哪里于理不合了?” 定国公夫人正要说话,一看开口的是孔大夫人,不禁有些卡壳。 要知道,孔大夫人如今是孔家的当家主母,她老公爹就是孔大儒。 家里若是有想从文的人,是万万不能得罪孔大儒的。 因为,孔大儒的门生遍布天下,好多书院的院长都是孔大儒的弟子。 若是得罪了孔家的人,孔大儒一声令下,就会断了一个人从文的路。 在场的不少人非富即贵,自然不舍得家里的子孙走武将打打杀杀的路子,都希望他们能苦读一番挣个功名,也好让家里的地位跟着再升一升。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敢得罪孔家呢? 再说了,孔大儒随随便便写一篇文章,就可以引来天下读书人争相传阅。 他要是想在文章里骂人,这人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名声,旁人在意,定国公夫人就更为在意。 如此一来,她自然不敢像怼何夫人那样言辞激烈,只语气和缓,说道:“孔大夫人,您仔细想想看,崔姝言曾嫁给过谢王爷的侄孙,该叫王爷一声叔祖父的。此番她要是嫁给自己的叔祖父,这算什么啊?” 孔大夫人神色淡淡,语气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可崔姑娘已经和离了。既然和离,就代表过往之事一笔勾销,不必再在意。女子活在世上本就艰难,难道一生还要背着这样的枷锁前行不成?再者,今日,崔姑娘救谢王爷在先,被他轻薄在后,无论怎样,都是谢王爷愧对崔姑娘。这件事,本就是谢王爷愧对崔姑娘,这才执意求娶。若是就事论事,矛头自然该对准谢王爷,你却口口声声去挑崔姑娘的错处,这又是何道理?” “没错!”这时,执意寻死的谢行渊站稳身子,凌厉的目光扫过定国公夫人,“今日之事,是本王的错。有什么闲言碎语,冲着本王来也就是了。谁若是再将矛头对准崔姑娘,本王第一个不答应!” 第255章 污蔑,这是污蔑啊 定国公夫人愤懑道:“王爷尚不曾娶妻,如此娶一个和离妇,岂不是让人诟病?” “和离又怎么了?和离又不是杀人放火了,再说了,有的人跟人家无冤无仇都能兴起让人家断子绝孙的坏主意,像这样的人都活得好好的。如此说来,本王娶和离之人,又有什么关系?再者,本王从不觉得和离之人有什么错处,走错了路,还不许人重新选择吗?” 谢行渊这一番话,掷地有声,说得定国公夫人哑口无言。 孔大夫人更是说道:“没错。我们女人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嫁错人。平时我们走错了路,尚且知道换另一条路去走。如此重要的人生路,走不通的时候选择另一条路去走,这又怎么了?” “没错!”说着,何夫人看了一眼身旁的夫人们,朗声道,“咱们都是有儿女的人,若是咱们的女儿遇人不淑,还不许咱们的女儿和离吗?” 大齐并非没有和离妇,只是要选择和离,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甚至,和离过了的人,很难再嫁出去。 不少人选择和离之后,都会孤独一生。 也正是因为如此,有更多的人,即便过得不如意,还是选择忍气吞声地继续过下去,根本不敢选和离这条路。 何夫人这话,倒是引来了不少的共鸣。 这会儿,见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谢行渊转身看向崔姝言,问道:“崔姑娘,你可愿嫁我?” 文先生一对胳膊都快要断了,急声道:“崔姑娘,您就答应了吧。不然,王爷只怕是还要寻死,他若是死了,对咱们大齐是莫大的损失啊!” 要知道,谢行渊从前是武将,现在在边城依旧有赫赫威名。 有他在,周围的国家就不敢进犯大齐。 若是他没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赵思越也立刻道:“是啊,姝言,你就答应了吧。谢王爷的人品一向是极好的,他今天也是不小心冒犯了你,并非是登徒子,如果这个错不弥补上,他良心难安,后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贾夫人心里着急,立刻道:“是啊,崔大夫,你就答应了吧!就当是为了大齐子民,要是谢王爷出了什么事,咱们可承受不起啊!” 经过两人这么一说,话题立刻转移。 这下,是众人求着崔姝言答应谢行渊的求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谢行渊的用意,崔姝言心里很清楚。 今天贾府这赏荷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都来了。 这帮人生活优渥,向来是闲着没事就爱传人家家里的闲话,然而,若今日之事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发生,她们就会了解到最真实的情况,不会道听途说,添油加醋。 不然,一旦兴起什么传言,这帮人就是传播的中坚力量。 摆平了她们,让她们觉得崔姝言是勉为其难地答应嫁给谢行渊,日后,即便人们对他们俩这桩婚事存疑,也不会说崔姝言的闲话。 这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也是谢行渊选择在今日的赏荷宴上做戏的原因。 这些,崔姝言全都明白。 也让她再次感到,谢行渊这个人,真的很贴心。 这一次,他完全是在为了她考虑。 这时候,赵思越走到崔姝言身边,说道:“姝言,王爷人品正直,是可以信得过的。” 说到最后,赵思越看向了围观的那些夫人们。 不少人都开始插嘴。 “没错,王爷的人品没说的。这么多年来,王爷兢兢业业,从来没出过什么不好的传言。” “就是啊,就连那克妻的传言都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说到这个,王爷真是亏死了。” “谁说不是呢?王爷眼看着都三十了,这要是放在别人家里,孙子都快抱上了。可再看王爷,一心为了大齐,这会儿还不曾娶妻呢。现在既然有了这样的缘分,就该早点娶妻才是啊。” …… 听到这儿,谢行渊差点儿要吐血,心道:这位夫人,你要是不会说话,还是闭嘴吧。 什么叫他快三十了,他今年二十八,二十八好吗! 离三十岁差着整整两年,七百多天呢! 还有,什么叫孙子都快抱上了?污蔑,这是污蔑啊! 只可惜,他这会儿要做戏,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得生生憋下这股子怨气,愤懑地看了文先生一眼:“看看这是谁家的夫人,记你那小本子上!” 文先生一脸讶然,心道,王爷对于自己的年龄很介意啊。看来,以后年龄这个话题,绝不能在王爷面前提起。 不然,怕是要挨揍。 这会儿,不少人都在为谢行渊说好话,纷纷鼓励崔姝言,答应谢行渊的求娶。 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崔姝言缓缓开口:“好。此事,我应下了。” “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 得到崔姝言肯定的回答,谢行渊这才收回已经放到外面的一只腿。 嗯,他不跳荷塘了。 文先生这才松开谢行渊的腰,原本是想安安稳稳地站好的,谁知,身子出溜一下就滑下去了。 没办法,刚才抱王爷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力气。这会儿力气尽失,站都站不稳了。 现在这个时候,谢行渊才懒得管他,只朝着崔姝言抱了抱拳:“多谢崔姑娘成全。” 崔姝言微施一礼,并没有多余的话。 之后,谢行渊上前一步,朗声道:“崔姑娘,本王即刻派人,上门提亲。” 崔姝言垂眸,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我兄长如今不在京城,若要提亲,请去赵国公府。哦,忘了告诉王爷,赵国公是我的义父。” “好,本王记下了。本王这就回去命人准备。” “嗯。” 就这样,谢行渊率先离开。 他一走,众位夫人小姐就炸了锅,看向崔姝言的眼神满是羡慕。 当然,还有不少嫉妒的目光。 要知道,那可是光风霁月、容貌绝伦的谢王爷啊! 京城不少适龄的小姐都盼着嫁给他呢。 倒也有不少人走到崔姝言跟前,跟她行礼问好。 毕竟,以后她就是谢王妃了。 谢行渊是超一品亲王,那崔姝言以后就是超一品亲王妃啊,谁敢小觑! 不管是谁过来跟她说话,崔姝言都是不卑不亢地回应,收获了一大波好感。 这时候,赵思敏找荷包回来,看到这一幕,不禁一头雾水:“等等,我这是错过了什么?” 第256章 就凭你,也想嫁给谢王爷? 赵思越笑着接过赵思敏手里的荷包,温和一笑:“没什么,就是姝言要成为谢王妃了。” “啊?为什么啊?我就离开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没错。” 这么大的热闹没看到,赵思敏表示很不乐意。 等她这里听一句,那里听一句,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后,已经是两刻钟后。 她气鼓鼓地走到赵思越跟前,质问道:“大姐,你是不是怕我坏事,故意把我支走的?” “没有。”说着,赵思越已经忍不住笑了。 她这妹妹,还不算太傻。 至少这会儿,她自己回过味儿来了。 赵思敏好气:“姐姐,你太过分了。你要是让我在这里,我还能捣乱吗?” 赵思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自然不会捣乱。但是有时候吧,并不是你不想捣乱就能不捣乱的。” 赵思敏的性子太直了,有什么说什么,刚才那种情况,即便她没有恶意,也很有可能会说错话。 这话,赵思敏琢磨了一下,没有太明白,一头雾水道:“大姐,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说着,赵思越没忍住,抿唇一笑。 赵思敏气坏了,总觉得赵思越意有所指。 赵思越不肯说,她就去找崔姝言,却看到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走到了崔姝言面前去。 看到那女子的脸,赵思敏立刻碰了碰赵思越的胳膊:“大姐,不好!是姜妙茹!” 赵思越没说话,却是立刻朝着崔姝言走了过去。 崔姝言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何许人也,只是这女子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嫌弃,让人很不喜。 姜妙茹很快开口:“就凭你,也想嫁给谢王爷?” 对于这种上门来找不痛快的人,崔姝言向来不会嘴软,直接道:“这位姑娘,你若是耳朵不好或是眼睛不好就去治,不要在这里信口雌黄。” “是啊,妙茹郡主,今天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谢王爷亲自求娶,并非是姝言上赶着要嫁给他。你若是心存不满,尽可以去找谢王爷,干嘛在这儿为难姝言呢?”赵思敏一开口,就十分不客气。 姜妙茹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赵思敏,这有你什么事儿啊?轮得着你在这里插嘴吗?” “姝言是我的义妹,你说有我什么事儿?” 赵思敏上前一步,牢牢地把崔姝言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姜妙茹。 赵思越站在一旁,面色微凛:“妙茹郡主这般出言不逊,想必是在为你小姑姑鸣不平吧。就是不知道你那小姑姑,愿不愿意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呢?” 姜妙茹脸色一变,想到了什么。 她怒目看向崔姝言:“嫁给谢王爷,你不配。” “这话,我会如实转述给谢王爷。”说完,崔姝言淡淡一笑。 谢行渊刚刚说过,谁拿这件事找崔姝言的不痛快,就是跟他作对。 想到这一点,姜妙茹的气焰彻底落了下去,一甩袖子,气鼓鼓地走了。 崔姝言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你们俩谁来给我讲讲,这位妙茹郡主犯的是什么病?” 没啥大病的人,谁会当面这么说话啊? 赵思敏被逗乐:“你这话,倒是说的很对。” 说完,她拉着崔姝言进了一个没人的凉亭,让丫鬟在外面守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崔姝言。 原来,姜妙茹有个姑姑,叫姜诗语。 当年,姜诗语是京城有名的才女,不少公子哥儿都对她趋之若鹜。 有传言说,姜诗语倾慕谢行渊。 但,姜诗语一直是被追捧着的人,虽然她不曾向谢行渊表达过爱意,可这传言毕竟是传了出去。 据不少人说,姜诗语是坐等谢行渊上门提亲的。 她对自己很有自信,觉得谢行渊既然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就一定会找人来姜家提亲。 谁曾想,姜诗语等来等去,却等来了谢行渊定亲的消息。 只是,当年那桩婚事没成罢了。 后来,谢行渊传出了克妻的名声。 姜诗语这时候就上了谢王府的门,谁曾想,出来的时候,她是哭着出来的。 谁也不知道在谢王府,二人说了什么。 自那之后,姜诗语就不再参加诗会,也不再出来见人。 有不少人求娶她,也被一一拒绝。 这么多年过去,姜诗语已经二十三岁,成了无人问津的老姑娘。 有人猜测,姜诗语这是一直等着谢行渊呢。 当然,这只是猜测,至于真相是什么,没人知道。 听完,崔姝言有点意外。 没想到,竟还有这样的痴心人。 “姝言,最近这段时间,你务必小心一些。”赵思越提醒道。 “小心什么?” “倾慕谢王爷的人很多。自打他克妻的恶名消除之后,不少人家都托人上门提亲。” 崔姝言点点头:“多谢大姐提醒,我会小心的。” 就这样,谢行渊求娶崔姝言,成了这场赏荷宴上最让人瞩目的消息。 贾夫人尤为兴奋。 多年来,她素来爱给人保媒,她热衷于办宴会,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这个爱好。 但,这么多年来,还没有哪一桩姻缘让她这么兴奋。 要知道,这二位,一位是光风霁月万众瞩目的谢王爷,另一位,却是一个和离过的女人,这样的姻缘,简直是前所未有! 可以想象得到,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该会让多少人感到惊讶。 果不其然,随着宴会的结束,谢行渊求娶崔姝言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京城的各个角落。 谢家大房那边,现在是廖彤霞当家做主。 之前,谢春雅的死给了谢大夫人很大的打击,所以,这管家权她没再收回去,继续让廖彤霞管着。 自然,她手里还捏着一些核心的人手和资源。这些她是不会交出去的。 今天贾府的赏荷宴,廖彤霞没资格参加,但,她的母亲参加了。 一出贾府,她的母亲廖夫人就让人过来给廖彤霞传话。 听母亲派来的人说完,廖彤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母亲没听错,确认是崔姝言,不是同名同姓?” “回小姐的话,确实如此。就是崔姝言,不是同名同姓,就是先前和姑爷和离的那位。” 听完,廖彤霞顿时跌坐在椅子里,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啊……” 第257章 这是何等逆天的运气啊! 纵然廖彤霞再不相信,可母亲专门派人过来说,自然不会跟她闹着玩儿。 自从谢绍航和离之后,她就一直关注着崔姝言的动向。 知道崔姝言终日待在洛宅,不怎么出门,她就开心了。 想来也是,和离了的女子,能有什么去处呢? 纵然再嫁,也嫁不到谢家这样的人家。 她啊,最好是一辈子老死在那洛宅里! 谁曾想,崔姝言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入了谢王爷的眼! 谢王爷那是谁啊,少年英才,战无不胜,后来卸甲入了官场,便荣登高位,成了不少女子的深闺梦里人。 就连她,只偶然见了谢行渊一面,也不能免俗,对他倾心不已。 只可惜,那时候谢行渊有克妻的名声。 可,就算是没有那等名声,谢行渊大抵也是看不上她的。 只是为什么,崔姝言居然入了谢行渊的眼? 廖彤霞不明白,让那丫鬟把今日在贾府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 听完,廖彤霞的脸上就有了笑容。 她还以为是谢王爷对崔姝言情根深种了呢,原来,是谢王爷不清醒的时候冒犯了崔姝言,求娶她不过是为了全了她的名声。 说到底,不过是崔姝言走运而已。 算不了什么。 就算是这样成了谢王妃又如何,成亲之后,对于嫁过人的崔姝言,谢王爷哪里会搭理她呢? 只不过是把她养在府里,给她一个谢王妃的名号罢了。 再说了,像谢王爷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只娶一个正妻。 日后谢王爷定然会纳妾,到了那个时候,崔姝言没有宠爱,空有谢王妃的名号,日子能过得舒心才怪。 更何况,如今谢王府已经有了世子,就算是崔姝言以后生出儿子来,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些,廖彤霞的心里就舒坦了。 单论这一点,崔姝言再怎样高嫁,跟她也是比不了的。 虽说谢绍航如今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内侍卫,但是,他勤学努力,每日下值之后还会看很久的书,再加上他救了六皇子,日后他这成就怎么都不会低的。 更何况,谢绍航对她极好。 原本她觉得谢绍航不能算是个男人,还想着要跟他和离,可后来的事情证明,这都是假的。 是她误会了谢绍航。 如今,就算是谢绍航在书房里看书看得再晚,都会过来与她同住,与她欢好。 最近这段时间,她简直是夜夜做新娘,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舒坦了。 这就罢了,每天天不亮,他还会早早起来去读书。 如今,这么用功读书的少年郎可不多了。 而且,她观察过了,谢绍航如今压根儿就不去看林馨柔,哪怕林馨柔有儿子傍身,谢绍航也从来不去。 至于府中的珠姨娘,更是完全被谢绍航抛之脑后。 现在谢绍航心里,全都是她一个人。 她的日子过得这么好,崔姝言拿什么跟她比呢? 想到这些,廖彤霞愈发觉得谢行渊求娶崔姝言的事儿无关紧要,因此并未告诉谢大夫人。 等谢大夫人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谢绍航下值回来的时候。 谢行渊求娶崔姝言的事儿,甚至都已经传到了宫里去,就连谢绍航这个大内侍卫都知道了。 知道之后,他震惊不已,一个下午都魂不守舍的。 等回府之后,他立刻去了谢大夫人的院子,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听完,谢大夫人也是同样的震惊:“当真?” “自然是真的。母亲,您没出门或许不知,这件事如今在京城都传遍了。” 谢大夫人一怔,手里的帕子没拿稳,直接掉了下去。 她顾不上捡帕子,表情呆呆的,好半天才说道:“航儿,你说,咱们做的事儿,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谢绍航嘴巴微张:“应该不会吧。” “不,他定然是知道了。不然,以他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尤其是,崔姝言曾经还是你的妻子。他这个人向来洁身自好,不会让自己沾染任何污点。所以,他一定是知道了,知道他曾和崔姝言有过一夜的情缘,甚至……” “甚至什么?”谢绍航追问道。 “甚至他知道崔姝言腹中所怀的,是他的骨肉。所以,那个泽儿根本不是莫名其妙生出来的孩子,那是崔姝言的儿子。原先咱们觉得崔姝言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事实上并没有。至于今天贾府的那一出,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航儿,他知道了。” 说着,谢大夫人的语气里满是绝望。 谢绍航不禁跌坐在地。 完了! 好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母亲,叔祖父知道了这些,一定会对付我们的。”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远远没有和谢行渊抗衡的能力。 “不会。这件事他永远不会吐露出来。只会将其埋在心底。但……” 但、再也不会给他们半分好脸色。 他们也别想从谢王府那边讨到半分好处。 谢家母子惊骇不已的时候,崔尚晋在自己的书房,已经把心口都给捶紫了。 今日,他这心情真是冰火两重天。 知道谢行渊求娶崔姝言的时候,他还在衙门里办事呢,直接就激动得跳了起来,兴奋地向同僚介绍,告诉他们崔姝言是他的女儿!他崔尚晋的女儿! 天呐,他儿子是新科状元洛瑾瑜,现如今,他的女儿也即将成为谢王妃! 这是何等逆天的运气啊! 原本,他还在为崔姝言拒绝云王世子的求娶懊恼不已,可现在,这股子懊恼全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喜悦! 他的女儿,要做谢王妃了! 他崔尚晋马上就要成为谢行渊的岳丈! 知道这事儿之后,一向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顶头上司,居然和颜悦色地请他去他府中喝酒。 天呐,这要是放在以前,他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得这么嚣张! 等他下值之后,兴奋地回到崔府,把这件事告诉了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告诉他崔姝言在宴会上说的清清楚楚,若要提亲,去赵国公府提。 这就意味着,崔姝言完全不把他当父亲。 她宁可让谢行渊去那所谓的义父家里提亲,都不来他崔府提亲! 刚从崔大夫人口中知道这个消息,崔尚晋还不相信。 以为崔大夫人这是嫉妒! 可是,他自己亲自出门打听了一番,才发现这件事不是崔大夫人杜撰的,而是真的! 在今日贾府的宴席上,崔姝言真的说了这么一番话! 确认这个消息之后,崔尚晋回府之后,把自己书房里所有摆设的物件儿全都给砸了。 他气啊! 这泼天的富贵,他怎么就没有抓住呢! 那可是他的亲女儿啊! 就这样,崔尚晋捶胸顿足,硬生生把自己的心口给捶紫了。 可这事儿,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喝了一壶酒,借着酒劲儿就去了洛宅。 他要当面呵斥崔姝言,把她狠狠地骂一顿,还要让她改变主意。 谢王爷若要提亲,必须来他崔府提,唯有如此,才算是名正言顺。 然而,到了洛宅门口,他刚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谢行渊。 【知道谢行渊求娶崔姝言。崔尚晋:嘻嘻 知道崔姝言让谢行渊去赵国公府提亲。崔尚晋:不嘻嘻。】 第258章 崔姝言,我是你老子! 夜色中,谢行渊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站在洛宅门前的第二级台阶上,冷冷地看着他。 瞬间,崔尚晋的酒就醒了。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谢行渊脚下,直接就跪了下去:“下官崔尚晋,见过王爷。” 谢行渊“嗯”了一声,并未让他起来,只居高临下地说道:“本王今晚在这里,是为了等你。” “等我?”崔尚晋抬头,满腹不解。 等他做什么呢? 心里刚升起这个疑问,崔尚晋自己心里就有了答案。 谢王爷在这里等他,定是觉得崔姝言说去赵国公府提亲不够妥当。 要知道,谢王爷一向行事有度,现如今,他既然知道这件事不妥当,就一定会改。 改到,去他崔府提亲。 想到这些,崔尚晋沾沾自喜地等着谢行渊开口。 甚至,还用手撑着地,想要站起来。 毕竟,哪有做岳父的跪自己女婿的呢? 以后,他可就是谢王爷的岳父了。 然而,他刚刚做出想要站起来的姿势,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本王说让你起来了吗?” 崔尚晋腿一软,立刻跪了下去,满心惶恐。 看来,他想错了。 紧接着,他听见谢行渊说道:“本王今日等在这里,是因为本王知道,你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定会来同姝言闹。” 崔尚晋心里一紧:“下官、不敢。” “若是不敢,你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崔尚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来又是如何对待姝言的,本王已经查的清清楚楚。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做姝言的父亲。以后,无论在任何场合,你都不必以姝言的父亲自居。不然,荒州那边一直有县令的职位空缺,本王觉得,你就很合适。” “啊?不,不要!” 荒州! 那可是真正的蛮荒之地,历来是流放犯人的地方。 而且,那里民风彪悍,根本不服从官府的管束,甚至还敢杀朝廷命官。 荒州的好几个县令都是在任上死的,最惨的一个直接被人砍死在大堂上,浑身上下被砍了三百多刀,人都快成肉泥了,入殓的时候尸骨捧都捧不起来。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荒州有好几个县的县令都是空缺的。 如今人人都知道,谁要是去荒州做县令,那就是去送死! 谢行渊才不管崔尚晋怎么想,直接道:“姝言不想看到你,本王也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不然,荒州就是你们全家最后的归宿!” 说完,谢行渊直接离开。 独留崔尚晋一个人跪在原地,说不出的惶恐。 这泼天的富贵,难道真的和他无缘了吗? 一想到这些,崔尚晋难受得要死。 当初他亲爹去世的时候,他都没这么难受过! 就好像原本属于他的宝物,突然间落到了别人手里,和他再无干系! 明明,这宝物曾经是他的啊! 曾经是他的,就应该一辈子都是他的,不是吗? 更何况,他和崔姝言之间是血脉亲情,这样的关系,是怎么都割舍不断的! 不管怎样,他都是崔姝言的亲爹! 这是永远都无法更改的事实! 崔尚晋暗暗咬牙,他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一切回到正轨上来。 隔日,崔尚晋去衙门里当值,不少人,甚至有些从前没什么交集的人,都来跟他打招呼。 但,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他们跟他打过招呼之后,他总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这叹息,让崔尚晋很是恼火。 回府之后,崔尚晋借酒浇愁。 这一天中午,当他意外得知谢行渊进宫面圣之后,他立刻去了洛宅。 说也巧了,刚好崔姝言从外面回来。 崔尚晋看到她,立刻跑了过来。 一看到崔姝言,他的眼里就带了泪。 崔姝言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演。 崔尚晋捶着自己的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姝言啊,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哥哥,也对不住你母亲。我与你母亲成亲的时候曾跟她保证过,会让她过上好日子。可到最后,我食言了。你不知,我心里有多悔恨……” 说着,崔尚晋竟是低低地哭出了声。 双手捂脸的瞬间,他甚至悄悄观察着崔姝言的动静。 他觉得,只要自己流露出悔恨的模样,崔姝言就会被感动。 毕竟,哪有当老子的向女儿忏悔的呢? 但,他崔尚晋就能做到。 可谁知道,崔姝言的表情极其平静,就好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奈,崔尚晋擦了一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眼泪,继续道:“姝言啊,我昨晚梦到了你母亲。她说她已经不在了,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好好照顾你。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不可以。”崔姝言的回答,直白而简单。 “我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崔姝言反问:“你说这么多,是希望我能原谅你?” “是。”崔尚晋忙不迭地点头。 只要崔姝言原谅了他,让谢行渊去崔府提亲,那他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 有了平步青云的机会,离荣华富贵还远吗? “可以,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做到一件事,我非但可以原谅你,还可以让谢王爷去崔府提亲。甚至,你那些女儿们的婚事,我日后也可以给她们做主。怎么样?” “可以可以!”崔尚晋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你说。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一定能做得到!” 他所求的,不就是谢王爷能去崔府提亲,顺便,以后提携他们一家人吗? 他还有那么多女儿,如果即将成为谢王妃的崔姝言能够过问她们的婚事,无疑会让他的地位更加牢靠! 如此说来,他求之不得! 此时,崔姝言缓缓开口:“你说你梦到了我母亲,可是,我觉得不够。你若真心悔改,不妨亲自去向她忏悔。我觉得这样才有诚意。” “她已经死了,我怎么……”说着,崔尚晋突然就明白了。 崔姝言分明是让他也去死! 这是在戏弄他! 崔尚晋恼羞成怒:“崔姝言,我是你老子!” “所以呢?”崔姝言冷笑着反问。 崔尚晋气得额头青筋直跳:“我的条件,你真的不答应?” “你先答应我的条件,我就答应你的。” “好!”崔尚晋冷笑道,“崔姝言,你这是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你信不信,我只要稍稍出手,就能毁了你和谢王爷的婚事!” 第259章 毁了崔姝言的婚事! 说完,崔尚晋看着崔姝言,神色冷厉。 “是吗?”崔姝言笑着反问,“你若是有什么阴损的法子,只管使出来也就是了。总寻到我跟前来,让我觉得很恶心!” “崔姝言,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当天,崔尚晋费了一番心思,在谢行渊下值之后,拦住了他的马车。 这一刻,崔尚晋显得特别卑微:“王爷,下官无意中知道了一件事。这件事若是不及时告诉王爷,下官总觉得心里愧对王爷。” “说。” 崔尚晋看了看左右:“王爷,这话事关小女的隐私,不好在这里说的。” 说完之后,崔尚晋支起耳朵,听着马车里的动静。 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个清冷淡漠的声音:“上来!” 崔尚晋心底一震,提着袍角上了马车。 崔姝言,我走到这一步,可都是你逼我的! 既然你不仁,那就怪我不义! 若是这滔天的富贵和我无关,那我就毁了这一切! 思虑间,崔尚晋已经上了马车。 “说。” 得到谢行渊的允许,崔尚晋跪了下去,一脸的惶恐:“王爷,这件事小女三令五申,决不许下官把这件事告诉您。但是,下官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您。您一生磊落,不该被人蒙蔽。尤其是,不该被崔姝言这样的人蒙蔽!” “说下去!” “崔姝言不守妇道,没有资格做谢王妃!她嫁给谢绍航的时候,曾经红杏出墙,怀过一个孩子。谢绍航也正是因为她不守妇道,选择与她和离。” 说完,崔尚晋又为自己找补:“这是家丑,下官原本应该守口如瓶。但,多日以来,下官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着还是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王爷。您为大齐鞠躬尽瘁,不该被此等水性杨花的女人蒙蔽了双眼!” 话音落下的瞬间,崔尚晋的心里,升起浓重的恨意。 崔姝言,这就是你不答应我的下场! 他原本以为,谢行渊听完他的话之后会勃然大怒。 然而,周围却是安静得厉害! 这一刻,崔尚晋怕的厉害,生怕谢行渊暴怒之下,再殃及他。 他可不想受这池鱼之灾! 于是,他迫不及待道:“王爷,此事下官原本是不知情的。若我早早知道,定会阻止崔姝言。毕竟,此事事关我崔家的门风啊!” “说完了?”这时候,谢行渊的声音很轻。 “是,下官说完了。” 崔尚晋依旧低着头,不敢看谢行渊的脸色。 不过,他可以想象得到此时谢行渊的脸色有多难看。 毕竟,谢行渊可以接受一个和离妇,但,他绝对接受不了娶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尤其是,谢行渊位高权重,本身是一个很自傲的人。 这样的人知道了这样的事情,定然不会忍气吞声。 然而下一刻,他听到的却是:“明日把你手上负责的事务交接一下,然后去一趟吏部。” 崔尚晋大喜过望,抬头看向谢行渊,激动道:“王爷,此话当真?” “自然。” 崔尚晋面露喜色:“不知王爷要将下官调往何处?” 如此大张旗鼓,还不知是何等程度的升迁! 不过,可以预料的是,必定比他现在的官职要高! 要知道,这可是谢王爷亲自开口,将他给调走的啊! 这份荣耀,可不是寻常人就能有的。 他这一招,可真是走对了,可以说得上是一箭双雕。 第一,能毁了崔姝言的婚事! 第二,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官升好几级! 要知道,他这官职,已经有十年没动过了。 然而,谢行渊一开口,就让崔尚晋如坠冰窖:“调你去荒州,任墨雪县县令。” “什么!”崔尚晋懵了! 荒州! 还是墨雪县! 要知道,荒州最难治理的,可就是墨雪县了! 当堂被砍死的那个县令,就是上一任墨雪县县令! “王爷,下官一心为您考虑。这件事崔姝言三令五申,让下官瞒着您。但,瞒着您,下官实在是良心难安啊!” 他以为,是谢行渊在心里怪罪了崔姝言,同时,还怪罪到了他的头上来! 他就是那条可怜至极的池鱼! 谢行渊冷哼一声:“崔尚晋,看来本王的警告,你是一个字都没有放在心上!” “王爷,下官一心为您考虑啊!” 崔尚晋想要辩解,但,谢行渊已经没了听他说下去的耐心,只说道:“今日之事,若再敢说给别的人听,本王要你全家人的性命!滚!” 崔尚晋惶恐地下了马车,有些恍然。 直到回到府中,崔尚晋才清醒过来,明日,他便要离开了。 崔尚晋今个儿要去做什么,崔大夫人与他做了多年夫妻,心里自然是有点数的。 此刻见他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大事不好。 她立刻迎上来,问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崔尚晋抬头,看着崔大夫人,问道:“收拾东西,明日与我一同赶往墨雪县。” “墨雪县?”崔大夫人瞬间反应过来,“是荒州的那个墨雪县?” “没错。” “我不去!”夜色中,崔大夫人的声音特别尖锐,“荒州那种地方是要人命的,我若是带着孩子们去了,还有活路吗?要去你自己去,我和孩子们是绝对不会去的!至于你的那些个小妾,你想带谁就带谁,与我无关!” 说完,崔大夫人扭头就走,就好像崔尚晋是什么蛇蝎一般,让她避之唯恐不及! 崔尚晋站在原地,看着崔大夫人慢慢走远,低低地笑出了声。 果然啊,最终,他落得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可科举中举的时候,他明明很得意的啊! 他以为自己能够一朝入仕,平步青云,从此以后荣华富贵常伴左右。 可谁曾想,一路走来,竟是走到了这般地步! 他又怎么能够想到,他曾经弃之如敝履的洛氏,竟然给他生了两个如此出息的儿女,若是他早知道…… 若是他早知道,倒不如好好对待洛氏,要是那样的话,他不仅是状元郎的爹,还是谢王爷的岳父。 而洛氏对他向来是温柔小意,事事以他为天,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若是那样,他儿女出息,家庭和睦,地位超然,定会是人人艳羡! 只可惜,这天下间,没有早知道这回事。 或许,这一切在他当年舍弃洛氏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 现如今,他只剩下孑然一身而已。 第二天,崔尚晋先是去了礼部交接事务,之后就去了吏部,领到了前往墨雪县任县令的调任文件。 看到上面漆黑的“墨雪县”三个字,崔尚晋遍体生寒! 这一去,就是有去无回了! 就连递调任文书给他的吏部小吏,看他的眼神都跟看个死人似的。 文书上,让他即刻前往墨雪县。 东西是昨晚就收拾好了的,直接就能走。 可,直到他到了城门口,都没看到来送行的家人。 竟无一人来送他。 实则,崔尚晋不知道,这一刻,是有人看着他的。 第260章 姝言,承认你心里有我,就这么难吗? 不远处的茶楼上,透过雅间的窗户,崔姝言静静地看着站在马车旁,往崔府的方向看着的崔尚晋。 这一刻,他身边只有一个车夫,一个随从,好不凄凉。 崔大夫人,竟是没来送他。 没多久,崔尚晋上了马车。 那小小的马车很快驶出城门,不见了踪迹。 这一刻,崔姝言蓦然想起,当年母亲带着自己来京城的时候。 那是她第一次到如此热闹的地方,高大巍峨的城门,街道两旁热闹的叫卖声,来来往往的人们,一切对于她都是新鲜的。 可同时,那一天也成了她记忆中最难忘的一天。 那一天,母亲撞死在她面前。 成了她人生所有悲剧的开端。 这些事情如今再回忆起来,已经觉得很遥远,却又如此清晰,仿佛发生在昨日。 而今天,崔尚晋离开了他心心念念的京城。 当年,他正是因为怕调往他处,才选择了崔大夫人,舍弃了她的母亲,为的,就是想要留在京城,做人人艳羡的京官。 可到头来,他崔尚晋不还是什么都没守住,孤身一人,落魄地离开了他引以为傲的京城吗? 看来,人什么时候都别想着伤天害理地走捷径,不然,迟早有一日,还是要被打成原形的。 又喝了一杯茶之后,崔姝言起身,走出雅间。 不曾想,刚出雅间,迎面就遇到了谢绍航。 一看到崔姝言,谢绍航就特别激动:“姝言,真的是你!” 崔姝言后退一步:“不知谢少爷有何指教?” “姝言,你真的要嫁给叔祖父了?” “哦,我明白了。原来谢少爷这会儿过来,是认亲的啊。你若是提前叫我一声叔祖母,我也不是不能答应。石榴,准备一下改口费。” 毕竟,晚辈第一次开口叫人,作为长辈的是要给改口费的。 石榴立刻应道:“好嘞!” 听闻此言,谢绍航一脸受伤的表情:“姝言,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谢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跟你早已和离。” “是不是我没有按照约定纳你为妾,所以你选择嫁给叔祖父?” “谢少爷就是这么跟你未来的叔祖母说话的?” 谢绍航依旧看着崔姝言,面容十分诚恳:“姝言,我这就让你进门,你不要嫁给叔祖父,好不好?” 崔姝言愣是给气乐了:“谢绍航,你有病吧!当初你我既然和离,就是恩怨两消。现如今你到我跟前说这些话,真是可笑!” “不,姝言,我心里一直有你。我没让你进门,是因为廖彤霞太过霸道,你若是这时候进门,她会苛待你。我做这一切,都是在为了你着想。” 这一刻,谢绍航目光真诚,仿佛他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换一个人,或许会沉沦在谢绍航温柔的目光里。 毕竟,他原本就长了一副好皮囊,专注地看着人的时候,眼波流淌,当真是让人心动。 但,无论谢绍航说什么,崔姝言都不会相信。 谢绍航的真面目,她早已见识过。 像他这样的人,心里只有算计。 他谁都不爱,只爱利益。 说完,见崔姝言不说话,谢绍航的表情有些难过:“姝言,我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你相信我。” 这一刻,他是真的有些难过。 原本他以为,就算是和离了,崔姝言也会巴巴地等着他,等着他纳她为妾。 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重新拥有她。 可谁知道,突然之间,她就要嫁给叔祖父了。 这一刻,他突然很害怕失去她。 然而崔姝言仍旧静静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姝言。”谢绍航一开口,话还没有说出来,竟是先落了泪。 欲语泪先流。 还真是让人心动。 崔姝言突然觉得,谢绍航有这等本事,合该去唱戏才对。 只可惜,谢绍航这出戏,她没心情再看下去。 于是,崔姝言打算直接离开。 谁知,在经过谢绍航身边的时候,谢绍航突然伸手过来,要拉她的胳膊。 崔姝言察觉到,立刻往右退开一步,抓起放在楼梯口的扫把,直接朝着谢绍航的胳膊打了过去,斥道:“滚远一点!” 这话,谢绍航像是没听到似的,只捂着被打疼的手腕,眼巴巴地看着她:“姝言,只要你不嫁给叔祖父,我这就迎你过门,可好?” “谢绍航,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现如今你对于我而言,连个路人都不如!更不要在这里跟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姝言,承认你心里有我,就这么难吗?” “我心里,从来没有过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谢绍航满脸失望:“姝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因为我没有叔祖父有权势吗?” 听到这儿,崔姝言皱了皱眉。 不对劲儿。 很不对劲儿。 谢绍航说的这些话,似是而非。 不像是为了打动她,倒像是特意说给谁听的。 崔姝言看了看隔壁雅间紧闭的房门,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只怕是谢行渊在里面。 他这会儿都没有出来,是在等着看她会说什么吗? 他心里,对她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崔姝言正想着这些,却见谢行渊从楼梯下面走了上来,他冷眼扫过谢绍航:“说够了吗?” 谢绍航猛然转身,看向身后的雅间,神色十分意外。 下一瞬,他急忙跪倒在地:“叔祖父,我……”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根本无从辩解。 原本,他的打算是对崔姝言坦陈心迹。 他以为,只要他开口,崔姝言一定会重新回到他身边来。 要知道,从前崔姝言对他向来是温柔小意,无论他想做什么,崔姝言都不会反对。 甚至,在他科举前,崔姝言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往孔家跑,为的就是给他带回第一手信息,希望他能够金榜题名! 她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 所以,他以为,崔姝言心里有他,也只有他! 那么,今天他只要对她说几句好话,就能打动崔姝言的心,这样一来,她就会解除和谢行渊的婚约。 而且,这样的话,还会在谢行渊心里埋下一根深深的刺。 只是,他不明白,原本应该早已得到消息赶来的谢行渊,为何现在才刚刚赶到? 刚刚他明明偷偷地听过,那雅间里分明是有人的。 虽然他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是他听到了倒茶的声音和挪动桌椅的声音,可以确定里面有人。 如果说那里面的人不是谢行渊,又会是谁? 就在这时候,那雅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第261章 你心里当真没有崔姝言? 看到从雅间里走出来的人,谢绍航瞬间傻了眼! 竟是廖彤霞! 此刻,廖彤霞满脸怒容,她看着谢绍航,脸上的失望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这一刻,她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谢绍航的脸上。 这时候,她的丫鬟拉了她一下,她才找回一些理智,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迈步走到谢绍航身边,冷声道:“随我回府。” 离开之前,谢绍航还看了崔姝言一眼。 崔姝言压根儿就没看他,只看着谢行渊问道:“你怎么来了?” “有人给我传信,说你在这里,我就过来了。过来之后发现情况不对,就动了点儿手脚。” 这也是廖彤霞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崔姝言忍俊不禁:“你这一招将计就计,很高明。” 如果不是这样,廖彤霞怎么能听到这些呢? 这下,谢宅那边,又要热闹了。 果不其然,出了茶楼坐上马车,廖彤霞再也忍不住,直接就给了谢绍航一个耳光! 就在刚才之前,她还以为谢绍航满心满眼都是她。 这也是她胜过崔姝言的地方。 可就在刚刚,从谢绍航嘴里亲口说出来的那些话,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假的! 都是假的! 什么柔情蜜意,什么情深似海,统统都是假的! 他谢绍航,心里压根儿就没有她! 想到这些,她怎能不气? 可下一刻,她的手就被谢绍航握住了,他看着她,眼神特别诚恳:“彤霞,你误会我了。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谢绍航,我都亲耳听到你说那些话了,你还敢狡辩?” “彤霞,我不是狡辩!我只是不想让她嫁给叔祖父,你想想看,她曾经是我的女人,现在却要嫁给叔祖父。如果她真的嫁给了叔祖父,我岂不是很丢脸?你愿意眼睁睁看着我丢脸吗?” “谢绍航,我不信你。” “彤霞,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女人。我今天对崔姝言说的那些话都是权宜之计,不当真的。我只是不想让她嫁给叔祖父,不想因此被人耻笑,仅此而已。” 廖彤霞冷笑:“你现在对我说的这些话,才是权宜之计吧。” “不,不是这样的,彤霞。这些天以来,我心里有你还是没你,你感觉不到吗?” 说着,谢绍航抓过廖彤霞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 一时之间,廖彤霞有些迟疑。 她看着眼前眼神赤诚的男人,想到每个晚上的缠绵,每一晚,他都热情似火,对她极为着迷,甚至不止一次对她说,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那样的他,让她痴迷。 “你心里当真没有崔姝言?” “没有。”谢绍航脱口而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两个字的瞬间,他心里突然特别难受。 就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为何会如此难受。 而廖彤霞,已经有几分信了。 她的手顺着他的领口探了下去,她凑近,在他耳边说道:“那就向我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 说着,她的手继续向下。 “怎、怎么证明?”谢绍航的声音,微微发颤。 “自然是……用你的……来证明。”说着,廖彤霞的手,已经摸到了谢绍航的心口,还有往下的趋势。 顷刻间,谢绍航明白了廖彤霞话里的意思。 她是要试他。 若一个人真的在意另一个人,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且,撒不了谎。 意识到这一点,谢绍航隔着衣服,猛地按住廖彤霞的手:“彤霞,这是在马车上。”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这是在马车上吗?可这马车上,只有你我二人。只要你不叫出声来,外面的人就什么也听不到。” 说着,廖彤霞挣扎着,想要摆脱谢绍航的控制。 可谢绍航,到底是个男人。 他若是用了力气,廖彤霞就不能挣脱。 当下,廖彤霞有些生气:“谢绍航,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太危险了。若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不好。” “我不怕。”说着,廖彤霞吻住了谢绍航的唇。 这么多天以来,对于接吻,廖彤霞已经轻车熟路。 但,即便如此,她还不是谢绍航的对手。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廖彤霞就软倒在谢绍航的怀里。 他的吻,还是一如既往地让她着迷。 等回府之后,廖彤霞的心情已经好了大半。 尤其是到了晚上之后,谢绍航晚上读完书,摸着黑走进她的房间,她心底的阴霾彻底消失不见。 一整晚,被翻红浪,说不出的旖旎。 最后,云销雨霁,廖彤霞躺在谢绍航怀里,手指在他心口划着圈圈,娇哼道:“以后,我不许你再去见崔姝言!” 紧接着,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自然。你不许,我便不去见她。” 说着,他抓着廖彤霞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廖彤霞的脸,顿时一红。 是啊,奶嬷嬷说了,什么都能作假,唯独这个是做不了假的。 想到这些,廖彤霞牢牢握住,在他耳边低语道:“夫君真乖。可你今天去见崔姝言,让我很不开心。” 男人沉默片刻,之后才说道:“谁又在你面前乱嚼舌头根子了?我怎么会去见她呢?没有的事,你不要听别人乱说。” 廖彤霞的手顿时一紧,惹得男人不由得闷哼一声。 这一刻,廖彤霞有些疑惑。 今天谢绍航见崔姝言,是她亲眼所见。 为何此刻谢绍航却说了这样的话? 她明明亲眼看见了啊。 她正要发问,身侧的男人已经有所动作,在这火热的触感和连绵的起伏里,廖彤霞慢慢放弃了思考,只随着他热烈的节奏,一点点登上云端。 没多久,廖彤霞累极了,枕着他的臂弯,沉沉睡去。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在确认她睡熟之后,男子轻轻地将他的手从她的脖子下移开,悄无声息地穿衣下床,到了谢绍航的书房外。 直到第二天早上,书房的门被谢绍航从里面打开,他才走了进去,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完,谢绍航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第262章 说到底,她还是胜过崔姝言的 之后,男子在谢绍航的面前跪下,开始认错:“少爷,属下一时失察,您罚我吧。” 谢绍航好半天都没有说话,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开口:“无妨,女人嘛,就爱听一些甜言蜜语。你随便说上几句,也就把她糊弄过去了。” 更何况,就算是知道了什么,廖彤霞还能跟他翻脸不成? 到那时候,他自然可以反咬一口,说是廖彤霞偷人。 如此不守妇道,他是可以休了她的。 所以,就算是到时候鱼死网破,他也不怕。 现在让他介意的,是崔姝言要嫁给谢行渊了。 他无法接受的是,崔姝言对他,竟然没有半分留恋。 这让他不禁想起,当时议亲的时候,崔姝言娇娇弱弱地站在崔大夫人身后,十分温顺,甚至,就连看他也只敢偷偷看。 被他发现之后,又羞怯地低下头去。 那时候的他满心都是林馨柔,虽然看不上崔姝言,却又觉得她很乖巧。 这样乖巧的人,是最好掌控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现在的崔姝言,居然连他的话都不听了。 原先,她明明对他言听计从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崔姝言若是嫁给谢行渊,他以后就要叫她叔祖母,他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儿。 他不信,不信崔姝言心里没他。 她一定是在跟他赌气,一定是! 鬼使神差地,他去了安置林馨柔的院子。 如今林馨柔住在这里,吃穿用度一概由林家负责。 林家将她养得极好,甚至看着比从前胖了一些,有了些从前的模样。 只是,看到他的时候,林馨柔脸上的笑容明显少了很多。 她直接吩咐身后的丫鬟:“去,把小少爷抱过来。” 这孩子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虽然比原先长了一些,但看着还是很瘦弱,比同龄的孩子小了很多。 因为没长开,身上没什么肉,这孩子浑身上下皱巴巴的,让他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只看了一眼,他就挪开了视线,甚至,都没有抱一下孩子。 林馨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这个男人的失望又多了一些。 她以为,谢绍航看过孩子之后就会离开。 没成想,他竟是在她身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这让林馨柔有些意外,甚至,还有些反感。 曾几何时,她是盼着他来的。 曾经,他们有着那么美好的过往,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卿不娶,柔情蜜意,自不必说。 可如今才过去没多久,一切竟是变了副模样。 明明他们在一起,才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啊。 林馨柔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这条做妾的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如今又有了孩子,就算是她想后悔,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此后余生,她都要和这个孩子,和谢绍航捆绑在一起,再无其他的活路。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安慰的。 至少,崔姝言也同谢绍航和离了。 斗了这一场,到最后她崔姝言也没落到什么好,不是吗? 至少,她还有孩子傍身,还有指望,她崔姝言,可什么都没有。 和离了的女人,是要孤苦一辈子的。 就算是崔姝言的哥哥现在愿意接纳她又如何? 洛瑾瑜终究是要娶妻的,现在他能容忍崔姝言,那么,他未来的妻子能忍受吗? 崔姝言没什么指望,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孤独老死的下场。 所以,从这一点来说,她还不算输。 更何况,她现在住在这小宅子里,被父母金尊玉贵的养着。 在这座小宅子里,她就是主子。 有孩子,又有优渥的生活,她还图个什么呢? 说到底,她还是胜过崔姝言的。 而且,还是远远胜过。 这时候,沉默了许久之后,谢绍航终于开口:“崔姝言要嫁给叔祖父了。” 听到这话,林馨柔猛地扭过头,去看谢绍航:“你说什么?” “我说,崔姝言要嫁给叔祖父了。” “这……”林馨柔惊得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 “这是事实。” “不可能,这不可能!”林馨柔疯狂摇头,厉声反驳道,“崔姝言一个和离妇,谢王爷怎么会娶她?那可是谢王爷啊!” “事实就是如此。”说完,谢绍航看着林馨柔,眼底一片平静。 他明白,崔姝言嫁给谢行渊,他心里过不去,同样的,林馨柔心里也过不去。 如今对于阻止崔姝言嫁给谢行渊,他已经是黔驴技穷。 但是,他相信,林馨柔或许会有其他的办法。 这也是他来这里,跟林馨柔说这些的原因。 顷刻间,林馨柔心底的骄傲被击得粉碎。 她气得攥紧双拳,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不是你们之前的图谋被谢王爷察觉了?不然,他那样骄傲的人,不至于会这样做。” 尊贵自傲如谢王爷,怎会娶一个不清白的女人? 除非,他确认这个女人足够清白。 林馨柔的话,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 瞬间,谢绍航醍醐灌顶。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谢绍航走了出去。 经过几天的踩点,谢绍航终于出现在崔姝言面前。 而且,他足够确认,谢行渊就在旁边的马车里。 这会儿,是谢行渊送崔姝言回来。 然而,谢绍航像是没看到那马车一般,径直走到崔姝言面前,满脸写着不甘:“姝言,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崔姝言懒得废话,直接让石榴把他轰走。 谢绍航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会这样善罢甘休,他一边躲着石榴一边急声说道:“姝言,你我圆房的时候,你明明说过这一生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为何你现在却变了心?你要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下承欢,你让我怎么接受?还有……” 接下来的话,谢绍航还没说出来,就被石榴一拳打得闭了嘴。 “哪个臭水沟爬出来的腌臜东西,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石榴,住手。”说话的,是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谢行渊。 看到他,谢绍航的脸上流露出惶恐的神色,直接跪了下去:“叔祖父,我、我不知道您在……” “是么?”说着,谢行渊走到谢绍航的跟前,以手中的剑尖挑起他的下巴,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谢绍航,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母子做了什么吗?” 第263章 谢行渊都知道了 听到谢行渊这样说,谢绍航的双眼猛地瞪大。 这一刻,在谢行渊凉薄的眸子里,他看见了满满的杀意。 谢行渊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谢绍航嘴唇颤抖,紧接着整个身体都不可控地抖了起来。 这一刻,他看着谢行渊,眼睛里满是恐惧。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跟谢行渊斗,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现在,谢行渊若是想要杀死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可他要是想杀死谢行渊,那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这一刻,他是如此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和谢行渊之间的差距。 就在谢绍航以为谢行渊会一剑要了他的命的时候,却看到谢行渊后退一步,冷声斥道:“滚!” 瞬间,谢绍航如获大赦,他甚至等不及站直身子之后就往外跑,半弓着腰,踉跄着就跑了出去。 一路上,他跑得很快,生怕谢行渊会追上来。 而谢行渊,早在说完那个滚字之后,就把手里的剑扔给随从,朝着崔姝言走了过去。 到了崔姝言身边,他没有多余的话,只说道:“走,我送你进去。” 崔姝言点点头,算作回应。 等到了崔姝言的院子里,石榴等人退下。 一片静默中,谢行渊开口:“不必担心我会疑心你的清白,我不会。” 崔姝言猛地抬头,看向谢行渊。 的确,她有这样的担心。 换句话来说,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起疑心。 毕竟,谢绍航刚才说的话,的确很逼真。 更何况,她曾经嫁给过谢绍航,和他之间有过什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谢行渊却说,他信她。 崔姝言不明白:“你为何不怀疑?” 她不明白,不明白谢行渊对于她的信任来自于何处。 谢行渊却是微微红了脸颊,他凑近,在崔姝言耳边低语道:“我虽青涩,可有些痕迹,做不得假。” “什么痕迹?”崔姝言红着脸问道。 “落红。” 崔姝言的手指蓦地一紧。 没错,那天晚上,的确是有落红的。 可那落红,却是落在她的床榻上。 谢行渊当时并不是很清醒,他怎会知道这些? 许是看出崔姝言的疑惑,谢行渊想要解释,但是一开口,脸更红了。 崔姝言不明白,追问道:“你怎知有落红?” 这下,谢行渊靠得更近了一些,低语道:“你的落红,沾在了我的身体上面。” 听他这么说,崔姝言更疑惑了:“怎么会?我的落红,怎么会在你的身体……” 说到这儿,崔姝言猛然间明白了什么,迅速朝着谢行渊下面瞄了一眼。 瞄完之后,崔姝言的脸红成了天边的晚霞。 谢行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却还是说道:“即便没有,我也不会疑心你。” “为何?” “因为不重要。我在意的是你,不是那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说着,谢行渊结束了这个尴尬的问题,问道,“你可知,为何我知道了谢绍航母子的阴谋,却没有揭穿、惩罚他们?” “不知。” 毕竟,谢行渊要想处置谢绍航母子,是很容易的。 “我想留着让你出手。因为在这件事里,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你。” 这个答案,让崔姝言意外,又让她感动。 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谢大夫人还好说,可谢绍航毕竟是你的侄孙。” 血亲,是很重要的关系。 “他算计我的时候,可没想过我是他的叔祖父。” 对于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他又何必心慈手软? 以德报怨,他可没这种心性。 他奉行的,向来是以牙还牙! 这下,崔姝言终于明白了谢行渊的立场。 她笑了笑,握住谢行渊的手:“什么时候娶我?” 谢行渊轻笑:“很快。我已经去赵国公府提亲,而且,已经占卜过你我二人的生辰八字,乃大吉之兆。” 成亲的流程,乃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便是六礼。 如今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已经测算过,就是已经过了纳吉的流程。 那么接下来,就是纳征了。 所谓纳征,就是男方给女方送聘礼。 想到这些,崔姝言不由得脸颊发红。 纳征过后就是请期,如此一来,她和谢行渊的婚期就会定下来。 这一刻,崔姝言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居然、就要嫁给谢行渊了。 闭上眼睛,她似乎还待在那个幽暗沉闷的房间里,被林馨柔和谢绍航软禁着,连每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只能拼命贴近窗户,感受来自太阳的温暖。 唯有如此,才能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哪怕稍稍动一下,她浑身上下的伤口就会疼得厉害,她也坚持要走到窗户边上,去触摸太阳的温度。 那样昏暗的日子,一点一点消弭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不是还有泽儿,只怕她早就一头撞死了。 如今想起来,那样的绝望仍然盘踞在她的心头,让她不由得怀疑,现在发生的如此美好的一切,当真是真实的吗? 会不会有一天她睁开眼睛,会发现一切都是假的?她还是待在那个幽暗昏沉的房间里,不知道房门什么时候会被人从外面打开,不知道林馨柔又会换什么样的利刃来刺伤她。 惶恐之下,崔姝言上前一步,抱住了谢行渊的腰。 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说着,崔姝言愈发抱紧了谢行渊。 这一刻,她是如此真切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谢行渊在,那么一切就都是真实的。 等她心情平复,松开谢行渊的时候,不禁有些羞怯。 她刚才的举动,似乎太大胆了一些。 谢行渊握住她的手,轻声道:“请期的时候,我会尽量让日子提前。” 崔姝言一愣,立刻道:“不不不,我不着急的。” 定是她刚才的举动,让谢行渊觉得她恨不得早些嫁给他。 “不着急吗?”说着,谢行渊的嘴唇微微嘟起,似乎有些不满意。 崔姝言立刻改口:“着急。” 谢行渊轻笑,把她重新拥入怀中:“嗯,我也着急。” …… 二人柔情蜜意,互诉衷肠的时候,谢绍航已经赶回谢宅,踉跄地倒在谢大夫人的门口。 第264章 你心里有崔姝言? 等谢大夫人被值夜的丫鬟叫醒,看到眼前惊慌失措的谢绍航,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惊慌成这个样子?” 不知何时,谢绍航身上已经冷汗淋漓,此时,他的身子微微颤抖,就连声音都是颤抖着的:“母亲,我确认了。叔祖父什么都知道了……” “闭嘴!”说着,谢大夫人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丫鬟,吩咐道,“下去。” 等丫鬟都退下之后,谢大夫人瞪了谢绍航一眼:“瞧你这副被吓破了胆的样子,还像个男人吗?” “母亲,叔祖父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是如何确认这件事的?” 谢绍航就把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说了。 听完,谢大夫人愤怒地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斥道:“你糊涂!我不是跟你说过,这段时间安心当你的差,什么都不要做吗?看来,我的话你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好端端的,你去招惹他做什么?” “儿子不服。这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为何他偏偏要娶崔姝言啊?” 谢大夫人心头一震:“你心里有崔姝言?” “没、没有!崔姝言曾是儿子的女人,就该一辈子都是!” “航儿,你已经被女人毁了一次,难道还想被女人毁第二次吗?” “我没有!我只是难以接受。” “你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当初他们二人圆房的时候,你就在门外听着。还是说,你想告诉我,当时崔姝言对你而言无关紧要,所以你可以做到置身事外。但是你现在开始在意崔姝言了,所以就开始介意了,是吗?” “没、我没有!” “你就是有!”说着,谢大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谢绍航,你糊涂啊!为何你几次三番,总是这么在乎女人?先是林馨柔,现在是崔姝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母亲,我没有。”谢绍航仍是反驳。 谢大夫人却是冷笑一声:“你是我生出来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之所以做出这些糊涂事,就是因为你心里还放不下崔姝言。我真是不明白了,你是何时开始在意她的?” 谢绍航摇摇头,他不知。 或许是她为他请到孔大儒解惑的时候,或许是她给他出主意解决困局的时候,又或许是她在他床前照顾他的时候…… 他说不清楚。 但,在意就是在意了。 这一刻,他跪在谢大夫人的面前,哀求道:“母亲,您想想法子,想想法子阻止崔姝言嫁给叔祖父,好不好?” 谢大夫人很久都没有说话,就在他以为谢大夫人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她说道:“好。” 谢绍航大喜过望:“母亲,您、您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你房里那个人,处置了吗?” 谢绍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母亲说的,是代替他和廖彤霞行房的那个人。 “已经处置了。” 一碗毒酒,他送那人上了西天。 露出破绽的人,就不该再存在。 “新的人选,可安排好了?” “回母亲的话,安排好了。” “那就好。退下吧。我这边,也要开始处置人了。”谢大夫人慢条斯理道。 刚才的那个丫鬟,要被处理掉了。 只因为,她听了不该听到的东西。 按理说,这丫鬟是家生子,不会把听到的话往外说。 可说到底,只有人死了,才能真正做到守口如瓶,不是吗? 就这样,谢大夫人的院子里,悄无声息地没了一个丫鬟。 这事儿旁人没留意到,如今廖彤霞掌管着府内的事务,却留意到了。 可,即便是留意到了,她也只当做不知。 她是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家里突然没了一个丫鬟意味着什么,她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她清楚,却不在意。 一个丫鬟,没了也就没了,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且最近这几天,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一件事上,一件让她深深疑惑的事情。 原先,谢绍航夜里是很热情的,虽然他每天晚上看书到很晚才过来,白天又早早离开。 但是每一晚,至少还是要来三五次。 她曾经问及原因,那时,谢绍航贴在她耳边,说对她情难自禁,所以,总是忍不住。 那样的情话,让她当场就软了身子。 可最近这几晚,谢绍航却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少了很多热情。 每晚只有一次,而且还是草草了事,她再想要,他却是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这让廖彤霞不禁有几分懊恼。 这一晚,又是如此。 廖彤霞终究是没忍住,狠狠地推了一下身侧的男人,埋怨道:“你最近这几天是怎么了?” “我、我太累了。”身侧的男人哑着声音说道。 谢绍航经常要读书,声音经常是嘶哑的。 廖彤霞不觉有异,只埋怨道:“是不是因为崔姝言?” “不是。” 除了这两个字,多余的话,他却不多说了。 廖彤霞气得要紧,背过身去,不再搭理他。 可这件事,终究在她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谢家人各自心怀鬼胎,自不必说。 而崔姝言身在洛宅之中,却是满心欢喜。 再过三日,就是谢行渊上门来送聘礼的日子。 这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在石榴的指导下扎着马步,就瞧见夏荷手里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小姐,有个小乞丐送了封信过来,说是给您的。” “小乞丐送来的?拿来我看看。” 一般情况下,若是小乞丐来送信,就是送信之人不方便露面。 可有什么人,会偷偷摸摸地给她送信呢? 崔姝言狐疑地把信打开,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彻底愣住了。 第265章 想找洛瑾瑜,就进山 石榴凑过去,看到那雪白的宣纸之上,写着两行刺目的红字:洛瑾瑜在我手上,若想让他活命,一个时辰之内,你独自一人,来城南八里坡。 “小姐,不能去。恐怕有诈。”石榴机警道。 崔姝言缓过神来,捏紧手里的纸,她何尝不知道这里面怕是有诈。 可哥哥失踪八个月来,她第一次有了哥哥的消息,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石榴,迅速通知洛一等人,前往城南八里坡。另外,把这个消息告诉谢行渊。现在,我先出发。” 说完,崔姝言就要往外走。 石榴一把拉住她:“小姐,城南八里坡周围地势平缓,站在坡上就能将四周的动静尽收眼底。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人很难靠近。对方又要求只有你一人能过去,这太危险了。王爷知道了,一定不会允许您这样做。” “道理我都懂,可那是我哥哥。我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石榴还要说,崔姝言厉声打断她:“石榴,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按我说的去做!” 说完,崔姝言立刻让人备车,前往城南八里坡。 这么久以来,谢行渊的人一直在找洛瑾瑜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崔姝言不止一次怀疑,哥哥是落到了对方手里。 不然,没道理这么久都找不到。 唯一的可能就是哥哥被人关了起来,这才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这一刻,她真希望哥哥是被人关了起来。 这人,多半是定国公府的。 最近这段时间,文昌钱庄出事,加上如意金楼的崛起,想必是定国公府和贤贵妃已经意识到是她在背后主导,这才找上了她。 只是,让崔姝言疑惑的是,如果真的是贤贵妃等人,为何不直接派人刺杀她,反倒是如此费劲,要让她前往城南八里坡? 八里坡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离八里坡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崔姝言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挑开车帘看了过去。 果然如石榴所说,八里坡附近地势平缓,旁边没有一棵树,甚至连灌木丛都没有。 八里坡的西南面是一座山,这个时节正是山高林密的时候,看着黑压压的,犹如一头蛰伏的怪兽,仿佛随时准备着要吞噬一切。 这会儿,八里坡上一个人都没有,想必,那些人躲在山里。 崔姝言看了一会儿,就让车夫继续前行。 到了坡下,崔姝言下了马车,一步步走了上去。 站在八里坡的最高处,崔姝言还是没看到什么人。 这时候,她留意到不远处的大石头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一瞧,发现下面压着的是一封信。 拆开来看,上面写着一行字:想找洛瑾瑜,就进山。 果然,来八里坡只是过渡,让她进山才是目的。 崔姝言看了看身后这座连绵不断的大山,这要是进去了,可就太危险了。 崔姝言想了想,朝着大山脚下喊道:“除非你们拿出我哥哥的信物来,否则,我是不会进山的!” 喊完之后,崔姝言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座大山。 没过多久,她看见几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几个人都穿着粗布短衣,乍一看,跟从山里下来的樵夫似的。 但,他们看向她的眼神,明显是不善的。 崔姝言一边后退,一边警惕地看着眼前出现的这些人,问道:“我哥哥呢?” 几人对视一眼,脸上流露出几分猥琐:“小娘子,你陪我们一场,我们就告诉你洛瑾瑜的下落,可好?” “陪你们倒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们总得拿出点东西来,让我相信我哥哥在你们手上。不然你们这样空口无凭,我很难相信。” 其中一人恶狠狠道:“你爱信不信!总之洛瑾瑜就是在我们手上,你若是不乖乖听话,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是吗?”说着,崔姝言伸手向前,藏在袖子里的机关瞬间启动,一枚枚袖箭依次朝着几人射去。 因为距离近,好几人都被袖箭射中,倒在地上。 只有其中一人,毫发无伤。 可,顾及崔姝言的袖箭,他不敢贸然上前,只冷声威胁崔姝言:“你如此不乖,就不怕我们对洛瑾瑜下手吗?” “你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我哥哥的下落。”崔姝言笃定道。 如果这几人是定国公和贤贵妃派来的,不至于弱成这个样子。 所以,这几人的出现,多半是为了坏她的名声。 在崔姝言小心戒备着的同时,山下的车夫终于赶到,三下五除二,就将几人捆作一团。 她的车夫,早已换成谢行渊的暗卫。 此刻将几人制服之后,崔姝言以手中的袖箭相威胁,质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不、不知。” “不知?”崔姝言冷哼一声,把手里的袖箭又往前送了几分。 “小姐,饶命啊!我们确实不知!是一个蒙面人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守在这里,等您出现之后就将您困在这里,欺负一顿。明天再大张旗鼓地送进进城。” 果然,崔姝言没有猜错。 这帮人的出现,是为了毁坏她的名声。 可幕后主使的,又会是谁呢? 如今她哥哥洛瑾瑜失踪的消息是瞒着的,很少有人知道,可此人以她哥哥的性命相威胁,很可能是知道哥哥的下落。 所以,这条线索,她不能放弃。 这时候,谢行渊带着人赶到。 崔姝言把这些人全部交给他,让他的人好好审问一番,看能不能再问出些什么消息来。 回去的马车上,崔姝言一路沉默。 来的时候,担心之余,她又有些欢喜。 她觉得终于可以知道哥哥的消息。 谁曾想,对于哥哥的下落,她还是一无所知。 谢行渊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对方已经出手,你我现在静观其变就好。” 换句话来说,这人已经出手,那么,在他没有达成目标之前,就会再次出手。 出手的次数越多,暴露出来的信息也就会越多。 回去之后,崔姝言重新梳理了一下思绪,思考着在现在的情况下,谁是最不希望她嫁给谢行渊的人。 因为今天闹这么一出,明显是为了坏她的名声。 在旁人看来,如果她的名声毁了,谢行渊自然不会娶她。 如此一来,可疑的人就少了很多。 贤妃、定国公府的人、爱慕谢行渊的人,再者,就是谢大夫人等人。 可这些人之中,有可能知道哥哥失踪,又不希望她嫁给谢行渊的人,可就没几个了。 最终,崔姝言的手指在其中一个人的名字上点了点…… 就她了! 第266章 妈呀,玩得真花 “石榴,咱们安插进谢宅的人,可曾传出什么消息来?” 石榴应道:“前几日倒是传回一些消息,说是有些发现。但是还不太确定,大概,最近这两日就会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 崔姝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如今的她有了很多人手,再也不是原先的单打独斗。 第二天上午,崔姝言就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看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崔姝言简直是叹为观止! 石榴凑过来看了一眼,叹道:“妈呀,玩得真花!” 崔姝言嗤笑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谢绍航。 他这个人,大概是给自己戴绿帽子有瘾吧。 自己不行,竟然给廖彤霞安排了别的男人。 一个不管用了,就又安排了另外一个。 这操作,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底下头一份! 真不知道像廖彤霞那样的天之骄女若是知道了这件事的真相,会是何等的崩溃! 石榴不解:“小姐,谢绍航就不怕廖彤霞怀孕吗?” “多半是让廖彤霞喝下了避子药。” 而且,还是在廖彤霞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她喝下的。 “要不要给廖彤霞透露一点消息?” 崔姝言摇摇头:“不急。突然让她知道这件事,她未必会相信。甚至,还会觉得咱们这是在构陷谁。倒不如引导着她,让她一步步去发现。这样吧,告诉咱们的人,找个机会,先这样做……” …… 自打来了癸水之后,廖彤霞就日日进食增益补气的药膳,这是她在廖家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嫁进谢家之后,这个习惯依旧保持。 这药膳里偶尔会增减一些东西,因而味道也会发生细微的改变,这些都是正常的。 所以,哪怕有时候药膳的味道有所改变,廖彤霞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药膳她吃了很多年,出不了岔子。 而且,每次进食药膳的时候,她还会让奶嬷嬷送一碗给谢绍航,以表她对谢绍航的关心。 之所以让奶嬷嬷去送而不是其他的丫鬟,自然是因为在一定程度上,奶嬷嬷代表了她。 这样才能够体现出她对谢绍航的重视。 这天早上,奶嬷嬷照例早起,把药膳给谢绍航送到书房里去。 刚走出门,就碰到了一个在外院洒扫的小丫鬟:“嬷嬷,您又去给少爷送药膳啊?” “没错儿。”奶嬷嬷乐呵呵道。 “那您慢点儿走哈。” “好嘞。”奶嬷嬷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去,可脚底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晃得她往旁边歪了一下。 还是那洒扫的小丫鬟机灵,扶了她一下,才没让她摔倒,也没让那药膳洒了。 可,人是扶住了,奶嬷嬷却哎呦哎呦地叫着,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那洒扫的丫鬟忙叫来几个人,把奶嬷嬷扶到一旁的石凳上。 坐下之后,奶嬷嬷试了试,可脚腕还是疼得厉害,怕是崴到了,要回去抹点药酒。 可这药膳她还没送呢。 她一抬头,就瞧见了那圆脸的洒扫丫鬟:“来,你帮着把这药膳送到少爷的房里去。” “我?” “对,就你。” “好。”那洒扫丫鬟犹豫了一下,端起药膳朝着谢绍航的书房走去。 奶嬷嬷则由着几个丫鬟扶着,回到廖彤霞的房里,想问她讨点药酒。 一听奶嬷嬷伤了脚腕,廖彤霞立刻放下正在吃的药膳,吩咐人取上等的药酒过来。 这时候,奶嬷嬷催促廖彤霞赶紧把药膳给吃了。 当初大夫开这药膳的时候嘱咐过,要趁热吃,效果才好。 “不急。嬷嬷,先给您抹了药酒再吃也不迟。” “那可不行。找药酒还得一会儿呢,小姐,你先吃。” 廖彤霞拗不过奶嬷嬷,继续吃着那药膳。 她正吃着呢,就听奶嬷嬷问道:“你这药膳,怎的和送到姑爷那边的药膳闻着不大一样?” “不会吧,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不对。小姐,拿来给老奴瞧瞧。” 廖彤霞只以为奶嬷嬷疑神疑鬼,就把那药膳递给奶嬷嬷。 奶嬷嬷仔细闻了闻,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这气味儿,怎么那么像是…… 当初大夫人可没少给府里的妾室送这玩意儿,对这气味儿,她可真是太熟悉了。 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是有。 只是,看着小姐殷切的目光,奶嬷嬷不敢妄言,只说这药膳的味道不大好,许是哪一样食材出了问题,要不今个儿就先别吃了。 廖彤霞不疑有他,乖乖听了奶嬷嬷的话,没再继续吃。 很快,奶嬷嬷得了药酒,就回了自己的房里。 顺带着,还带走了那喝剩下的药膳。 等到了她自己的房里,她不急着抹药酒,反倒是把那药膳拿了出来,交给伺候自己的小孙女,让她拿到外面去,找个靠谱的大夫瞧瞧,还叮嘱她,莫要让人发现了。 这小孙女是她亲自带在身边的,就是想着多提点她,好让她日后做大丫鬟。 当初选择这个小孙女,就是看在她足够机灵,办事伶俐。 果然,这小孙女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回来之后把门窗都关紧,在奶嬷嬷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听完,奶嬷嬷的脸色就变了:“当真?” “自然是真的。奶奶,我怕一个大夫看得不准,跑了好几个医馆呢。结果,大夫们的说辞都是一样的。” “好,我知道了。这事儿你憋在心里,谁都不许说。” 小孙女急忙应了。 奶嬷嬷想了又想,还是去了廖彤霞的房里。 这会儿,廖彤霞正看着一本画册。 奶嬷嬷伸着脑袋瞧了一眼,发现这画册上画的是小孩子的首饰。 见奶嬷嬷过来,廖彤霞热情道:“嬷嬷,你快来!这是我让家里的铺子送过来的画册,是专门做小孩子的首饰用的。你瞧瞧看哪个好,咱们先选一下。” 身为廖彤霞的奶嬷嬷,她自然知道廖彤霞很喜欢孩子,满心想着能生下心爱之人的孩子。 可谁能想到…… 想到这些,奶嬷嬷越想越气,把屋子里的丫鬟打发出去之后,她直接说道:“小姐,你每天喝的药膳被人动了手脚!” 第267章 谢绍航,你怎么敢的啊? 廖彤霞立刻就笑了:“嬷嬷,您糊涂了吧。这药膳是我从小喝到大的。” “可是,里面被人加了东西。” “什么东西?”廖彤霞一边看着手里的画册,一边随口问道。 “避子药。” 廖彤霞猛地扭过脸去:“嬷嬷,你听谁说的?” 奶嬷嬷就把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廖彤霞。 听完,廖彤霞如坠冰窖。 她本能地反驳:“不,这不可能。经手药膳的,都是我从廖家带来的人。他们不敢这么对我。” “他们自然是不敢。可是,这做药膳的材料却是府里一并采买的。我猜测,问题就出在这个环节上。” 听完,廖彤霞陷入震惊之中,一手扔了手里的画册。 她带进谢宅里的丫鬟都是家生子,她们家人的性命都在她母亲手里攥着。 就算是再给她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算计她。 所以,问题出在谢宅。 到底是谁,是谁不肯让她生下孩子? 冷静下来之后,廖彤霞抓紧了奶嬷嬷的手,声音微微颤抖:“嬷嬷,你觉得,是谁不想让我有孕?” 奶嬷嬷在深宅大院里待了一辈子,这点儿弯弯绕,她看得门儿清:“能左右府中采买的人手,还敢做这样的手脚,除了您婆母谢大夫人,老奴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听完,廖彤霞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做下这件事的人不是谢绍航。 一瞬间,她站起身来。 奶嬷嬷立刻拉住她:“小姐,你做什么去?” “我要……”话说了一半,廖彤霞就没再说下去。 她要去找谢绍航,带着谢绍航一起去找谢大夫人。 她要和谢绍航一起好好问问谢大夫人,为何要这样做! 但是,她很快就清醒了。 这件事,谢绍航必定是知道的。 不然,身为婆母的谢大夫人,不至于会做这样的手脚。 所以,事情的关键,还是出在谢绍航身上。 一瞬间,廖彤霞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抓住奶嬷嬷的手,颤声道:“嬷嬷,你说,他谢绍航为何要这样做?” 她无法相信。 自己倾慕已久的男人,居然不肯让她生下他们的孩子。 可是,为何啊? 他明明很迷恋她的身体,不是吗? 奶嬷嬷摇摇头:“老奴也猜不透。小姐,当务之急,咱们要按兵不动,一点一点儿查出他们的意图。您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万万不能被人看出来。咱们如今,是身在谢宅啊。” 廖彤霞双手掩面,伏在奶嬷嬷的肩头,痛哭不止。 她是真的想不明白。 可转念间,想到林馨柔,廖彤霞突然记起,当时她找到林馨柔的时候,谢绍航曾经发过誓,他说如果她不同意,他绝不会让林馨柔的孩子进谢宅的门。 这一刻,廖彤霞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 突然,她明白了。 谢绍航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给林馨柔的孩子铺路。 他要让她生不出孩子。 如今时间短了还好说,若是时间长了她还是生不出自己的孩子,心里自然会着急。 而且,这避子汤喝的时间久了,是很难怀上孩子的。 所以,谢绍航做这一切,还是为了林馨柔。 表面上,他装作对林馨柔不屑一顾的样子,实际上,他爱惨了他们母子。 甚至不惜给她这个正妻下避子药!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把林馨柔的孩子接回来,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 想明白这些,廖彤霞气得眼睛都红了。 原先谢绍航不肯跟她同房,还说什么是留着念想。 后来好不容易愿意跟她同房,竟然又做出这样卑鄙下流的事情。 廖彤霞越想越气。 她这一腔真心,当真是狠狠地被谢绍航踩在脚下。 他谢绍航,真狠啊! 她满腔热忱,以二品大员嫡女的身份嫁给他这个无名小卒,甚至不惜顶着逼走原配的恶名,她所为的,不就是想跟自己的心上人双宿双飞吗? 可到头来,谢绍航给她的,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谢绍航,你怎么敢的啊? 苦心孤诣筹谋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林馨柔那个贱人的孩子做打算吗? 那好,这一回,她要让谢绍航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他不让她怀上孩子,那她就偏要怀个孩子给谢绍航看! 因此,当晚“谢绍航”过来的时候,廖彤霞格外卖力,简直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去迎合。 …… 与此同时,崔姝言也在查谢大夫人。 并且意外得知,谢大夫人在查哥哥的下落。 甚至,还派了人到肃州去。 这件事,不太正常。 按理说,谢大夫人不应该关注哥哥才对。 但,她的人很快查到,谢大夫人开始关注洛瑾瑜,是在谢春雅死了之后。 冷不丁地,崔姝言想起,当时谢春雅曾扬言要嫁给哥哥。 可是,即便是谢春雅想嫁给哥哥,她也已经死了啊。 为何谢大夫人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关注哥哥呢? 崔姝言想不通,只让人盯紧谢大夫人。 第二天便是八月初六,谢王府来送聘礼的日子。 这一天,赵国公夫人早早地就来洛宅主持大局,还带了赵思越和赵思敏过来帮忙。 毕竟洛宅如今只有崔姝言一人,总不能让她自己出面处理这些事情。 辰时刚过,府外就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赵思敏陪着崔姝言坐在内宅,听着外面这喜庆的声音,不由得笑了:“姝言,听说今日是谢王爷亲自上门送聘礼。” 崔姝言笑了笑:“是。” “那有些人的猜测可要落空了。” “什么?” “就是有些想嫁给谢王爷却又没嫁成的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呗。” 崔姝言淡淡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这段时间,京城中关于她的传言的确不少。 甚至,赌坊里还开了赌局,赌送聘礼的时候谢行渊不会出现,甚至,大婚那日迎亲,谢行渊也不会出现。 今日谢行渊亲自上门送聘礼,可算是打了那些人的脸。 这时,察觉到自己一时说错了话,赵思敏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瞧我这嘴上没把门儿的,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说这个呢?姝言,我不是有意的,你千万别生气。” 崔姝言回之一笑:“这本来就是事实,说出来也没什么。” 赵思敏嘿嘿一笑,打发丫鬟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她没有料错,今日谢行渊亲自来送聘礼了。 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身着黑色王服,说不出的俊逸无双。 这时候,洛宅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见谢王府的队伍过来,不少人都伸着脖子想看热闹。 却有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痴痴地看着骑在骏马之上的谢行渊,顷刻间就红了眼眶…… 第268章 好你个崔姝言,你阴险得很 站在这女子身边的,赫然就是在贾府的宴会上斥责过崔姝言的妙茹郡主,姜妙茹。 此刻,她心疼地看着身侧的女子,劝道:“小姑姑,我就说不让您来,您偏要来。来了又难过,您这是图什么啊?” 这女子,就是姜妙茹的小姑姑,姜诗语。 姜妙茹小时候多半是由姜诗语带大的,因此,姑侄二人的感情很好。 此刻听到姜妙茹的话,姜诗语收回自己的视线,擦了擦眼睛,带着哭腔道:“罢了,终究是我福薄。” “小姑姑,您别这样说。您哪里就福薄了?分明是谢王爷忘恩负义,辜负了您!还有那崔姝言也是个不知好歹的,她算什么东西啊,也敢妄想着嫁给谢王爷。” “好了,妙茹,不要再说了。我看了这一眼,也就死心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姜诗语转身往回走,背影说不出的落寞孤寂。 姜妙茹气得直跺脚,转瞬又急忙跟了上去,生怕姜诗语想不开。 今日洛宅外面,热闹非凡,这点小插曲无人关注,也无人在意。 只见谢王府来送聘礼的队伍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头儿。 这会儿,走在最前面的文先生穿着一身朱红色的衣服,瞧着很是喜庆。 他站在洛宅门口,亲自念着聘礼单子。 他念一样,谢王府的人就往里面抬一样。 “谢王府送聘金一万两!” 单单是这一样,就往里面抬了好久。 之后,什么东海的夜明珠,什么金器玉器银器,什么珍珠玛瑙,什么名贵布匹,更是数不胜数。 这边抬进洛宅的东西已经很多了,可后面来送聘礼的队伍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有爱看热闹的人亲自去看,发现这会儿抬聘礼的好些人还没出谢王府的大门呢。 消息传到洛宅门口,人群都沸腾了。 要知道,谢王府距离洛宅,可还隔着三条大街呢。 这谢王府,到底是送了多少好东西过来啊! 眼下,再无人敢说谢行渊对这桩婚事不重视,甚至,有不少在赌坊里下了注的人都在琢磨着该怎么挽回损失。 毕竟,照眼下的情形来看,等到了成亲那日,谢王爷怎会不亲自上门迎亲呢? 单从今日的聘礼来看,谢王爷对这位未过门的王妃,当真是重视到了极点,根本就不是传闻中所说的那样! 就这样,文先生在门口高声念着聘礼单子,念着念着喉咙都开始嘶哑了。 可,即便是声音都开始嘶哑,他还是扯着嗓子高声念着。 没办法,谢王府终于要有女主人了,他高兴! 洛宅之内,冯管家一直在接管谢王府送来的聘礼。 原先,他就专门腾出一个院子来,想着这院子不算小,用来存放谢王府送来的嫁妆绰绰有余。 谁曾想,不过一个时辰,这院子里里外外就装满了。 没办法,冯管家就开始让人开第二个院子。 紧接着,又是第三个院子…… 冯管家忙得脚不沾地,总算是在正午之前,把所有的聘礼归置好了。 就这,还多亏赵国公府的人也来帮忙。 不然就凭他自己,怕是累死也做不好。 等谢王府送聘礼的人走了之后,赵思敏拉着崔姝言出来看热闹,一看一个不吱声。 天呐,这聘礼算得上是京城头一份了吧。 至少在她所知的范围内,没见过哪家府上有这么大手笔的聘礼。 崔姝言也是惊讶不已。 她设想过谢行渊会送来很多聘礼,却没想过,这聘礼竟是如此的盛大。 崔姝言留赵国公夫人吃了午饭,这才将人送走。 谁知,刚把人给送走,年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小姐,不得了了。冯管家晕了!” “啊?在哪里?” “在新腾出来的库房里。” 崔姝言立刻赶了过去。 她过去的时候,冯管家跟前围着一堆人,七嘴八舌的,都很担心他。 见崔姝言过来,围着的人顿时让开,把位置让给崔姝言。 崔姝言立刻蹲下身,给冯管家把脉。 但,把完脉之后,崔姝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看起来,冯管家并不像是得了急病,脉象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可冯管家这昏迷,又不像是作假。 崔姝言问旁边的人:“冯管家晕倒之前,在做什么?” “在过目今个儿的聘礼单子。看着看着也不知是怎么了,嘴里嘀嘀咕咕的,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怎么喊都喊不醒。” 崔姝言有些愕然,冯管家不像是得了病,该不会是……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崔姝言在冯管家跟前大声道:“哎呀,好端端的怎么就遭了贼了?这满院子的聘礼怎么就不见了……” 崔姝言的话还说完呢,冯管家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哪儿来的小毛贼……啊,大小姐!” 见状,崔姝言不由得乐了:“冯管家,你该不会是被这聘礼单子吓晕了吧?” “的确。”这会儿他想起聘礼单子上的内容,手还直哆嗦呢。 要知道,这聘礼单子上的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都有几百万两银子了。 天呐,这聘礼,当真是前所未有! 这个数额,让他晕倒十次都够了。 猜测被证实,崔姝言忍俊不禁:“冯管家,这聘礼是让你接收的,又不是让你拿出去的,你怕什么?让你接收你还吓晕,若是这些东西要从你手里出去,你岂不是更惨?” 冯管家有点不好意思:“是老奴见识短浅,让您笑话了。说真的,要真是从我手里出去这么多东西,老奴就不是吓晕,那是要活活吓死的!” 崔姝言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门房的人着急忙慌地过来传话:“小姐,门口来了个自称是郡主的女人,非要进宅子里来找您。小的们正拦着呢,可她说她是郡主……” “不必拦。请她去花厅等着。” 说着,崔姝言也没了逗乐的心情,朝着外面走去。 自称郡主且找上门来,想来也只有那没脑子的姜妙茹了。 只不过,她还没到花厅,就见姜妙茹带着七八个丫鬟,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崔姝言,可算是找着你了。” 崔姝言看了姜妙茹一眼:“不知郡主这会儿过来,有何指教?” “崔姝言,你可知道,这会儿我小姑姑伤心得很!” 崔姝言有些无语:“你小姑姑伤心,关我什么事?” “若不是你要嫁给谢王爷,我小姑姑怎会伤心成这个样子?她心里想的,嘴里念着的都是谢王爷,现在你突然要嫁给谢王爷,你让她如何接受得了?” “郡主,你这番说辞,敢拿到外面去说吗?” “崔姝言,你管我敢不敢!你就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你若是敢拿这话到外面去说,我就可以认定你说的事实。” 如此不要脸,且折损姜诗语颜面的话,她倒要看看,姜妙茹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好你个崔姝言,你阴险得很!你明明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出去,说出去会折损我小姑姑的颜面,还让我去外面说。你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郡主这胡搅蛮缠的本事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你小姑姑痴恋谢王爷,那是她的事情,用不着拿到我跟前来说!她若是心有不甘,大可以去谢王爷面前诉说衷肠,何至于让你来我跟前说这些有的没的!” “崔姝言,你放肆!”姜妙茹瞪圆了眼睛,斥道,“我告诉你,我今儿个过来,我小姑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若是知道,定不会让我过来。我就是心里气不过,明明是我小姑姑先喜欢谢王爷的,为何最后却让你捷足先登了?” 崔姝言冷笑:“郡主要是这样说话可就不讲道理了。我倒觉得,街角的乞丐定然也喜欢郡主很久了,可最后娶郡主的,必定不会是他们。如此说来,这也是郡主的不对?” “这是两码事!” “怎么就是两码事了?按着郡主的意思,是你小姑姑先喜欢谢王爷的,谢王爷就得喜欢她,就得娶她。要是这样的话,我想街角的乞丐们一定爱惨了郡主,那郡主可不可以选一个乞丐嫁了?” “崔姝言,我说了这是两码事!而且,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话里话外都在说我小姑姑是单相思。我告诉你,不是,谢王爷也对我小姑姑有意!他们俩是两情相悦!” 第269章 石榴,别惯着她 姜妙茹这番话,石榴第一个听不下去。 她原本就是在谢王府当值的,自然知道自家王爷和这个姜诗语没什么关系,更别说什么两情相悦了。 她立刻反驳道:“胡说!谢王爷什么时候对你小姑姑有意了?压根儿就没有这样的事儿!” “你个贱婢!本郡主现在在跟你家主子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来人,掌嘴!” 姜妙茹话音刚落,她身后就有婢女走出来,要过来打石榴耳光。 崔姝言只说了一句话:“石榴,别惯着她。” 石榴点头应了,心里暖暖的。 很快,姜妙茹的丫鬟就到了石榴跟前,抡圆了胳膊要打石榴。 石榴纹丝不动,却在那丫鬟打过来的时候用自己的手迎了过去。 啪! 那丫鬟惨叫一声,举着自己的手跟姜妙茹控诉:“郡主,奴婢的手怕是断了,好疼,啊啊啊……” 瞬间,姜妙茹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崔姝言,你居然敢让你的人还手!” “还了又如何?郡主无缘无故打人,还不许人还手了?” “崔姝言,你这是以下犯上!别忘了,现在你还不是谢王妃!” “对,我就是以下犯上了。你去告我吧。” “你……”姜妙茹气急。 她若是去告,自然是告不上的。 因为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根本没办法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难不成到了公堂之上,让她说她小姑姑对谢王爷倾慕已久吗? 这样的话说出来,小姑姑也就不用活了。 紧接着,姜妙茹冷哼一声:“崔姝言,你用不着在这里激我。刚才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我小姑姑不是单相思,谢王爷对她也是有意的。” “是吗?这件事本王怎么不知道?” 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姜妙茹立刻转身看过去,就看到谢行渊阔步走来,俊美的脸上仿佛有冰霜凝滞,让人不敢直视。 姜妙茹强撑着,鼓足勇气问道:“王爷,你敢说当年对我小姑姑无意?” “本王对姜诗语,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这样,够清楚了吗?” “你胡说!你是不是看我小姑姑如今年纪大了,姿容比不得从前,所以你移情别恋了?” 这下,谢行渊的眉皱得更深了:“不曾喜欢过,哪里来的移情别恋?” “不是这样的。我小姑姑说了,你们曾经月下吟诗,互诉衷肠。” “假的,不曾有过。” “不,这不可能!定是你在说谎!” 谢行渊已经懒得再跟姜妙茹掰扯,只跟自己的随从吩咐道:“来人,去一趟嘉怡公主府,让公主好好管教一下自己的女儿!” 姜妙茹瞬间就慌了:“不许!不许去!” 但,谢行渊的随从应了一声,立刻就走了,压根儿就不管姜妙茹说什么。 姜妙茹气急败坏道:“谢王爷,你太阴险了!” 说完,姜妙茹带着自己的人,慌慌张张地走了。 等回了公主府见到母亲,就看到她的母亲嘉怡公主冷着脸,坐在那里:“妙茹,如今你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母亲!我只是替小姑姑鸣不平!她爱恋了谢王爷那么多年,从未嫁人,可谢王爷压根儿就不曾善待过她!” “她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怎么就用不着我操心了?她是我小姑姑啊!” 听着这些话,嘉怡公主不由得脑门儿疼,也怪她当时生下姜妙茹之后身体不大好,就把姜诗语接过来照顾姜妙茹,这一照顾就照顾到现在,以至于有时候姜妙茹对姜诗语,比对她这个亲娘还亲近。 这下,嘉怡公主少不得耐着性子劝道:“妙茹,纵然你小姑姑对谢王爷情根深种,可婚姻大事,讲究一个你情我愿。现如今谢王爷觅得佳偶,不愿和你小姑姑有瓜葛,难道你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未必就没有这种可能。”姜妙茹嘀咕道。 “糊涂!”嘉怡公主的声音冷厉了不少,“谢王爷那是什么身份,轮得着你去质问他吗?再者,你去洛宅那里闹什么?那可是未来的谢王妃!” “王爷又如何?终究是个异姓王,又不是皇族中人。母亲,您可是堂堂的公主!” “公主又如何?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以为我是公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公主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嫔!就连我都不敢轻易摆公主的谱儿,你可倒好,还拿我是公主说事!” “母亲,您就是太小心了。再怎么样您也是公主,有皇帝舅舅在,谁还敢看低您不成?” “够了!我不想跟你掰扯这些,我只有一句话,日后不得再因此事找上谢王爷或者谢王妃,否则,你日后都不能出门了。” “母亲!” “没得商量!” 在嘉怡公主这儿受了好大的气,姜妙茹立刻去了姜诗语的院子。 她过去的时候,姜诗语正坐在窗前,暗自垂泪,看得姜妙茹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她走进去,抱住姜诗语:“小姑姑,你别再伤心了。谢王爷眼里没你,是他有眼无珠。” “你怎知谢王爷眼里没我?” “他自己亲口说的。” 瞬间,姜诗语皱了皱眉:“你去找他了?” “对,我去质问他,他说对你从无男女之情。小姑姑,像这样无情无义的男人,你就不要搭理他了。” “啊!”姜诗语双手捂着脸,顿时就哭出声来,一边哭一边说道,“妙茹,我是不能活了。你怎么还拿这样的话去问他啊?” “我、我是见小姑姑太伤心了,所以才……” 这下,姜诗语哭得更大声了。 姜妙茹急忙道:“小姑姑,你别这样。他眼里没你,那是他的损失。” 姜诗语的哭声渐渐弱了,她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说道:“妙茹,让你看笑话了。你去忙吧,我没事的。” “真没事。我既然知道他对我无意,就该死心。难不成还要去死缠烂打?你知道,我做不出那样的事情。” “小姑姑,我先走了,你也别太伤心了。” “嗯,你走吧。” 姜妙茹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可她刚出了姜诗语的院门,就听身后传来丫鬟凄厉的叫声:“快来人啊,小姐悬梁了!” 第270章 终究是我福薄,配不上他 姜妙茹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提起裙子就往姜诗语的房里跑。 她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姜诗语倒在地上,脖子里一圈刺目的红痕不说,旁边的房梁上,还悬着一条打了结的白绫。 即便如此,姜诗语还是挣扎着要悬梁,幸亏有两个丫鬟拉着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姜妙茹顿时就吓哭了,扑过去抱住姜诗语:“小姑姑,您别这样!您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别这么想。我寻死,是因为我没了活下去的理由。是我软弱,曾经的海誓山盟,他说背弃就背弃了,这让我怎么承受?” “小姑姑,你别这样!难不成负心人好好活着,您这个痴心人反倒要寻死不成?” “罢了,终究是我福薄,配不上他。” “不是这样的。小姑姑,你这么好,足以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一切!是他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如此!” “或许吧。”说着,姜诗语的唇角挂着一抹惨烈的笑。 看她这样子,怕是以后还要寻死。 姜妙茹劝道:“小姑姑,您千万不能再寻死了。您要是死了,我也、我也随您去!” 姜诗语猛地看向她,还朝着她的手面打了一下,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妙茹,你胡闹!罢了,就算是为了你,我也得好好活着!还有,今日我寻死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好,不告诉他们。他们都不懂你,只有我懂你。” “傻孩子,你去歇会儿吧。我也想静一会儿。” “不行,我要在这里守着您。不然,我怕您想不开。” “不会的。为了你,怎么着我也得活着。” “小姑姑!”姜妙茹抱着姜诗语,哭得泣不成声。 却没留意到,此时此刻,姜诗语眼眸中划过的一丝不屑。 等姜妙茹擦干眼泪走出去,还能看到姜诗语站在窗口对她微笑。 只是那笑容很牵强,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笑出来的。 姜妙茹明白,小姑姑这是怕她伤心,强颜欢笑。 然而,姜妙茹不知道的是,等她出了姜诗语的院子,姜诗语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 一旁,丫鬟担心道:“小姐,郡主能上当吗?” “怎么不能?我照顾了她那么多年,在她心里,我比她那个公主母亲都重要!眼下我都要寻死了,她怎么会不为我出气呢?” “公主若是有所察觉,怕是对您不利。” “她察觉到了又如何?当初妙茹小时候生病,不眠不休守在妙茹身边的是我,她这个亲娘又做什么去了?我为她照看孩子,尽心尽力,可到头来,我不过是让她去陛下跟前求一道赐婚的旨意罢了,她都数次推脱,怎么都不肯同意。若她早早答应了,现如今还有那个崔姝言什么事儿啊?” 姜诗语越说越气:“于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于我,却是一生。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连这件事都不肯答应。是她不仁在先,现在我做什么都不为过。” 见姜诗语咬牙切齿的,丫鬟也不敢再说什么。 另一边,姜妙茹回了自己的院子之后,越想越觉得姜诗语可怜。 小姑姑都要寻死了,可见是伤心到了极点。 可是,凭什么啊? 凭什么辜负了小姑姑的人好端端地活着,不久就要娶妻,小姑姑却要整日以泪洗面呢? 这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她不服气,定要想个法子,解决这件事。 今日,和姜妙茹一样心绪颇不平静的,还有崔大夫人和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一早就派了人去谢王府门口守着,想看看谢行渊会给出怎样的聘礼。 等传信的人回来,谢大夫人气得在她房里摔了好久的东西。 之前,她也知道谢行渊手里有好东西,却不知他手里的好东西居然这么多。 上好的夜明珠、珍珠、金器玉器银器,跟不要钱似的往洛宅送。 原本,这些好东西都该是她的啊! 当初她费尽心思住到谢王府去,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吗? 只要谢行渊死了,这些好东西都是她的! 只可惜,是她棋差一招,最终让崔姝言捡了漏儿。 一想到这些好东西日后都归崔姝言所有,谢大夫人就气得不打一处来。 这些东西,原本都应该是她的才对! 不行,她一定得想个法子,阻止这一切! 另一边,崔府。 自打崔尚晋走了之后,崔大夫人是彻底没了精气神,生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收到崔尚晋的死讯。 如此一来,她的消息也就不那么灵通。 若不是听丫鬟闲谈,她还不知道今日就是谢王府往洛宅送聘礼的日子。 一听谢王府往洛宅送了那么多好东西,崔大夫人直接下令,割了那闲谈的丫鬟的舌头。 要怪,就只能怪这丫鬟自己多嘴,不该在她跟前说起这些。 可转念想起丫鬟口中所说的那些聘礼,崔大夫人就嫉妒得发狂。 原本,那些好东西都应该抬进崔府里来的! 谁知这崔姝言竟是如此的执拗,不让谢王爷来崔府提亲还就罢了,聘礼居然也不往这边送,真是过分! 崔大夫人气得要紧,她抓紧了手里的帕子,连指甲断了都不曾发觉。 这时候,崔明珠走了进来,抱怨道:“母亲,你听说了没有?谢王爷居然给了崔姝言天价聘礼!她怎么配啊!” “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听这些闲言碎语做什么?” “我就是不服气嘛。明明崔姝言什么都比不过我,偏偏她有了这样的好运道,入了谢王爷的眼,如今竟是一飞冲天了。如今我那些小姐妹见了我,也不事事以我为先,竟然还求着我带她们去见崔姝言,想跟她套近乎,真是过分!” “你不愿意带她们去不带也就是了,在我跟前抱怨什么?” “母亲,我就是气不过。她崔姝言凭什么啊?” 崔大夫人原本心里就无比焦躁,此刻听崔明珠这么说,更是没半分好脸色:“你甭管她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怎么着,至少她有了这样的好运气。你若是不服气,就该好好想想,怎么能比她做得更好!” “母亲,好端端的,您对我发火做什么?要我说,这件事就怪您!” 第271章 是你父亲骗了我! 瞬间,崔大夫人瞪圆了眼睛看着崔明珠,厉声质问道:“你倒是说说看,这件事怎么就怪我了?” “您之前但凡是对崔姝言好一点儿,她也不至于绝情至此!可您就只顾着自己的心情,一直都苛待崔姝言,现在可倒好,搞得崔姝言和您离了心,如今连父亲都不肯认了!提亲不往咱们府上来,送聘礼也不往这儿送,完完全全是把咱们崔府给绕开了,这凭什么啊?” 说来说去,崔明珠的话里,满是对崔大夫人的埋怨。 “我对她好一点儿?我凭什么对她好一点儿啊?她母亲不知廉耻,撞死在我的花轿前,让我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好多年都抬不起头来!我能留着她的命,不把她弄死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还让我善待她,做梦!” “可当年那件事,毕竟是您有错在先!如此,也怪不得崔姝言的母亲会那般生气,撞死在您的花轿上!” “我有错在先?我有什么错?”崔大夫人冷着脸质问道。 崔明珠丝毫不示弱,把藏在自己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您明明知道父亲之前已经娶妻,就不该嫁给他!” “胡说!我不知道,是你父亲骗了我!” “好,就算是他骗了您。那大婚当日,您看到崔姝言的母亲出现,总该也明白了吧。那时候,您为何不悔婚?您当初若是悔婚,另外再找人嫁了,怎么着也比现在好啊?还有,您……” 啪! 崔明珠的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耳光。 崔大夫人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当初为何不悔婚? 当时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崔尚晋的骨肉,她怎么悔? 可谁又知道她当时的屈辱! 别人不理解她也就罢了,现如今,就连她的女儿居然也敢来质问她,真是岂有此理! 崔明珠被这一耳光打蒙了,又气又怒:“母亲,您竟然打我!您自己做错了事,我不过是提了几句,您就打我!明明做错事的人是您啊!” “滚!滚回你的院子里去!”崔大夫人歇斯底里地吼道。 等把崔明珠赶走,崔大夫人还是气得胸口直颤。 真是反了!如今就连她的亲生女儿都敢跑来指责她! 崔大夫人正气得要紧的时候,丫鬟进来禀报,说她娘家嫂子高夫人来了。 崔大夫人忙让人去请,又立刻坐到梳妆镜前,往脸上扑了一些脂粉,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没过多久,高夫人就来了。 破天荒的,还让人带了不少的礼物过来。 崔大夫人受宠若惊,要知道,她这个嫂子一向是个眼高于顶的,向来只有她往娘家送礼的份儿,这么多年来,她这嫂子可没半分礼物给过她! 落座之后,高夫人十分热情:“前阵子你兄长去扬州办差,带回了一批上好的料子,还有些成色极好的珍珠,你拿着给孩子们置办些衣服和首饰吧。” “大嫂,怎好让您如此破费?”说着,崔大夫人往那些礼物上瞄了一眼,发现这些东西果然如她嫂子所说,个顶个的好。 这让崔大夫人心里颇为受用,只觉得自己送了多年的礼物,总算是焐热了这个嫂子的心。 如今她哥哥在吏部当差,这让她不由得动了心思:“大嫂,哥哥这个月什么时候休沐,我想回去看看他。” “妹妹,你是想为了妹夫的事求你哥哥吧?” “是啊。他纵有千般不是,总是明珠的亲爹。如今他去了荒州那种地方,我实在是担心。他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可怎么办啊?” “妹妹,要我说,你就是抱着金碗要饭。你怕是不知道吧,妹夫调往荒州,是谢王爷亲自下的令。若想让妹夫回来,还得让谢王爷开口才是。若不然,谁敢去触谢王爷的霉头?” “啊?竟有此事!可是,这是为什么啊?依着老爷的性子,他怎么敢和谢王爷对着干啊?” “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为了儿女,你务必要放下往日的成见,和崔姝言好好相处。” 崔大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原来嫂嫂今日过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既然如此,还请嫂嫂把你送来的礼物都拿回去吧,我受不起!” 说完,崔大夫人扭头看向别处,不和高夫人对视。 高夫人气得直咬牙,却还少不得忍着心底的怒气,好声好气地劝道:“你呀,就是个死脑筋。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就不能为明珠他们姐妹想一想吗?别的先不说,就说明珠。眼下明珠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你自己想想看,若是凭妹夫现在的身份地位,能说到什么好人家?难不成你要让明珠和你一样,一辈子谨小慎微,抠抠巴巴地过日子吗?” 高夫人话音落下,崔大夫人并未答话,只是脸色好看了许多。 见状,高夫人就知道崔大夫人把话听进去了,继续道:“可是,你再想,崔姝言就算是再不好,可有一点是改变不了的。她是明珠的亲姐姐,如今她马上就是谢王妃了。如果她肯出面给明珠议亲,那可就不一样了。” 听高夫人这么一说,崔大夫人的心思就活泛起来。 是啊,若是崔姝言肯出面,她议亲的范围一定是公侯之家,再不济,也是二品大员的儿子,若是往高了说,嫁入皇家做个世子妃皇子妃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此说来,这可是天壤之别啊! 崔大夫人转过脸看向高夫人:“话虽如此,可让我去跟崔姝言示好,我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妹妹,我知道你心里苦,可咱们女人这辈子,图的不就是儿女出息吗?为了儿女,咱们连命都能舍弃,更何况是一点儿颜面呢?” “可崔姝言如今跟换了个人似的,性子特别执拗。只怕就算是我拉下脸去跟她示好,她也未必会心软。” “妹妹,你只管去做,先别想这么多。你只要走出这一步,若是她崔姝言还不领情,那可就是她崔姝言的过错了。” 崔大夫人不解:“大嫂,你这话从何说起?” 第272章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高夫人拉过崔大夫人的手,拍了一下,分析道:“你想啊,你到底是她名义上的母亲。你这个做母亲的都屈尊降贵,去跟她示好了,如果她还不领情,那就是不孝。这天底下,谁敢沾上不孝的罪名啊?” 听完,崔大夫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没错,只要她示好,崔姝言就得接受。 不然,就是不孝。 若是染上不孝的罪名,崔姝言就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到时候别说是嫁给谢王爷了,就算是嫁给乞丐都没人要她! 见终于把崔大夫人说动了,高夫人笑了笑:“妹妹,我等你的好消息。” 崔大夫人点头应了:“多谢嫂嫂提点。”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等送走高夫人,崔大夫人的脸就沉了下去。 让她去讨好崔姝言,她怎会愿意? 只是现如今,已经不能容许她再继续任性下去了。 荒州那样的地方,待久了终究是要出事的。 崔尚晋就算是再不济,终究是个男人,要撑起崔府的门楣,他若是死了,她可撑不起崔府。 现在,就算是她不愿意,有些事却也不得不去做了。 不然,她就没活路可走了。 …… 聘礼送过之后,谢行渊很快将婚期定了下来,在今年的冬月十一。 眼下马上就到八月了,距离冬月不过三个月而已。 崔姝言有点诧异:“这么急?” “我还觉得慢呢。”说着,谢行渊不乐意地捏了捏崔姝言的脸。 崔姝言会心一笑,知道谢行渊这是急着迎娶她过门,不由得满心欢喜。 这时,谢行渊拉着她坐下,声音不像刚才那么欢快:“最近吏部查到一件事,和你哥哥有关。” “什么事?” “你哥哥年前回来,打算入京之后,亲自告发肃州当地的一个官员。只是不知道为何,走漏了消息,被那人知道了。据查,那人有将你哥哥杀了的意图,至于他有没有实施,还在查。” 崔姝言一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 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表明,哥哥也有可能是被那个官员派人追杀的? 这样的话,可就不大好了。 因为,如果哥哥落入贤贵妃等人手中,多半不会被马上处死。因为他们要留着哥哥,从而威胁她和谢行渊。 但,如果是落入那个官员手里,为了永绝后患,是有可能灭口的。 谢行渊握紧崔姝言的手:“此事是密报上来的。如今我轻易不可远离京城,已经将此事告诉赵文斌,让他秘密去肃州走一趟。等他从肃州回来,想必会有新的消息。” 崔姝言点点头,知道在这件事上她能做的有限,只握紧了谢行渊的手:“阿渊,多谢你。”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那日扣押的几个人,并未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说辞还是和原先一般无二。” 这个消息,崔姝言并不意外。 因为,如果这件事是贤贵妃等人做的,不会如此粗劣。 那样的招数,多半是为了毁坏她的名声,不想让她嫁给谢行渊。 送走谢行渊,崔姝言久久不言。 许久之后,她拿来如意金楼和几个铺子的账本,细细地看着。 如今,如意金楼的盈利已经十分可观,原先不少去宝金楼的客人,眼下都来了如意金楼。 不得不说,穆清韵做起首饰来的确一流,不断地推陈出新,能保证每个月都会上七八个夺人眼球的新品。 而这些新品,会源源不断地吸引顾客的目光。 她这边如火如荼,而定国公府那边,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如今宝金楼的进项日益减少,没法往文昌钱庄输送钱财,以至于文昌钱庄已经彻底经营不下去,一连关闭了好几个。 照这么下去,文昌钱庄迟早是要倒闭的。 出现这种情况,定国公是最着急的。 可更让他觉得棘手的是,直到现在,他甚至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也就无从下手。 就在这时候,一封手书从宫里送了出来。 看到上面的内容,定国公十分诧异:“怎会是她?” 一旁,定国公府大公子冯云辞也看到了上面的内容:“父亲,这消息是姑姑送来的,不会有错。” “这倒也是。你姑姑自幼聪慧,算无遗策,她的发现自然不会有错。可区区一个和离妇,怎会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父亲,最近我也在查这个崔姝言,发现她的确不简单。咱们都觉得她是突然跳出来的,实则不然,在被谢王爷求娶之前,她就已经是赵国公府的义女,何府的座上宾,更是孔大儒的救命恩人。单凭这些,可不像是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所能做的事情。这个崔姝言,不简单。” “可咱们和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跟咱们作对?” “父亲,现在要探查原因已经没什么意义。如今文昌钱庄命悬一线,若是再不出手挽救,这钱庄可就没了。” 定国公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现如今六殿下日益年长,这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若是文昌钱庄出问题,后面的麻烦会更多。无论如何,一定得保住文昌钱庄。” 说着,定国公顿了顿:“这样吧。你一会儿入宫见你姑姑,把她要的十万两白银的银票给她送过去。顺便问问她,看她能不能想出一个破解之法。” 听罢,冯云辞皱了皱眉:“父亲,姑姑要的是二十万两。” “眼下拿不出二十万两,先让她凑合着用。回头我再筹些银两给她送去。” “那好吧。” 定国公府这边的动静,崔姝言很快就知道了。 如今她进项颇丰,买的人也多了些,她专门放了个人在定国公府门口,盯着进进出出的这些人。 知道定国公府大公子冯云辞入了宫,崔姝言约莫猜出,这是给贤贵妃送钱去的。 差不多每个月这个时候,定国公府的人都会入宫一趟。 说起来这一次,还比往日晚了两天呢。 石榴不解:“小姐,你说这贤贵妃住在宫里,怎么会需要这么多银子呢?” “若是毫无野心,自然不需要花费银两。可她要收买人为她所用,想必还要收买朝臣,如此一来,她需要的银钱就不在少数。” “这倒也是。”石榴叹道。 崔姝言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要紧的事来。 第273章 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冯云辞往宫里送银子,自然不会送现银。 不然,那么大数额的现银,太过显眼。 所以,他送的必定是银票。 而且,如今贤贵妃所做的事还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没有摆到明面上,如此一来,收了她钱的人自然会希望在一个可靠的地方支取现银。 否则,在别家支取现银,数额少了还好说,若是数额大了,且长期支取,就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哪个钱庄会比文昌钱庄更可靠呢? 所以,定国公府一定会死守文昌钱庄,不让它关门。 可眼下这种情形,想守住文昌钱庄,就要花费不少的银子。 如此一来,定国公府其他的铺子就会受到影响。 毕竟,做生意是需要银子周转的。 如果周转的银子出了问题,生意就会大受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关掉文昌钱庄,保存实力。 可,定国公府偏偏要保住文昌钱庄,那就不得不有所舍弃。 说白了,文昌钱庄是高台,而定国公府其他名下的铺子则是支柱。 高台有了支柱的支撑,才会更加稳固。 现如今高台出了问题,想不出法子修缮高台,却想着砍掉支柱去救济高台,这样一来,时间越久,砍掉的支柱就会越多,长此以往,这高台可就不稳了。 想到这些,崔姝言让石榴给刘忠送信,让他务必盯紧定国公府名下的铺子,时不时地制造一些骚乱出来。 如果有拿不定主意的地方,就给她送信。 不得不说,刘忠成长得很快,现在好几个铺子都让他管着。 而且,他为人机灵,管的还挺好。 知道他靠得住,崔姝言就不断地放权给他,如此一来,刘忠有了充分锻炼的机会,自然成长得也就越快。 现在,不需要她亲自出谋划策,很多时候,刘忠自己就知道该怎么做,让她很省心。 当然,做事的大方向,还是由她来把握。 接下来,崔姝言时刻关注着文昌钱庄的动向,同时,还得分出一份心思,去筹办自己的嫁妆。 好在有赵国公夫人从中帮忙,她还不算太吃力。 也就是在赵国公夫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她来拍板做最后的决定罢了。 只不过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日,崔大夫人竟然上门了。 这倒是让崔姝言感到意外。 她让人把崔大夫人带到花厅里等着,等她处理了手头的事情,才不紧不慢地去了花厅。 崔姝言刚踏进花厅的门,崔大夫人就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局促而讨好的笑。 崔姝言没给她寒暄的机会,面色平静,直接问道:“不知崔大夫人过来,有何贵干?” 这一刻,崔大夫人看着面色平静的崔姝言,不由得一阵唏嘘。 往日里,崔姝言在她面前,向来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完全上不得台面。 如今,竟是完全不一样了。 她也不得不收起往日里的倨傲,和气道:“如今你即将出嫁,你父亲又不在京城,也没人给你筹办嫁妆。刚好我这阵子不太忙,可以来给你帮忙。” 这是崔大夫人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说辞。 她觉得,崔姝言一定不会拒绝。 毕竟崔姝言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而且筹办嫁妆很是繁杂,有很多地方都要考虑到。不然,等到大婚那一日是要闹笑话的。 更何况,她嫁入的是谢王府,规矩大,更是半分差错都出不得。 再说了,也没有新娘子自己下场筹办嫁妆的道理。 所以,她觉得,崔姝言一定会同意她的提议。 然而,让她失望了。 崔姝言直接道:“不劳崔大夫人费心,我的嫁妆由赵国公夫人全权办理。” “这怎么行?虽说你认了赵国公夫人为义母,可义母终究只是义母,哪里比得上我这个……” 崔姝言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崔大夫人,提醒道:“说啊,怎么不说了?” 当下,崔大夫人的脸色讪讪的:“姝言,人终归是要往前看的。往日里我就算是待你再不好,总算是把你养大成人了。何况,我还……” “呵,将我养大成人了?若不是顾及名声,你只怕早就弄死我了吧?” “没、没有的事!”崔大夫人急着反驳。 “是吗?那我怎么记得,你成亲那一天,直接让人把我叫到你的喜房里,你手里那剪子,差一点儿就要戳进我的脖子里来了。” 崔大夫人心里一惊,直接站起身来。 她没想到崔姝言竟然还记得。 没错,当时若不是嬷嬷拦着,她是打算一剪刀戳死崔姝言的。 因为崔姝言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大婚之日是何等的屈辱! 只是她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崔姝言竟然还记得。 记得这件事,那么后面的事情,自然也不会忘。 后来,她对崔姝言可是不止一次动过杀心。 最严重的一次,直接就把崔姝言给掐晕了。 谁知她命大,昏迷了之后把她扔在雨里,竟然被雨水浇醒了。 突然间,崔大夫人知道怕了。 这一趟,她不该来的。 “告、告辞。”崔大夫人慌不择路,急匆匆地离开。 崔姝言看着她的背影,唇角挂着一抹淡冷的笑。 如今觉得她不一样了,就要贴上来,想要拿些好处,真真是可笑极了! 崔大夫人的到来对崔姝言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两天后,她收到了何府送来的请帖。 眼下,何府要为孔妙雯的儿子办满月宴。 如今何府接连得了两个小孙子,正是欢喜的时候,上一次的满月宴办的红红火火,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何府的帖子送来没多久,崔姝言就收到了一封飞鸽传书。 这飞鸽传书是她派出去的人送回来的,说已经找到了擅长治腿的刘思邈,过不了多久就能把人给带回来。 崔姝言大喜过望,算算时间,在满月宴前后,就能把刘思邈给带回来。 希望到时候会有好结果。 不过,在没有结果之前,崔姝言并未把这件事说出去。 转眼到了满月宴这一日,崔姝言早早地就打扮好,坐着马车到了何府。 只不过,她刚在何府门外下了马车,身后就传来一个欢快的叫声:“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第274章 女儿的脾性,多半是随娘 崔姝言回头一看,来的人竟然是崔明珠。 崔明珠很快就到了她的跟前来,自来熟地挽住她的胳膊:“姐姐,咱们一起进去吧。” “一起?”崔姝言晃了晃手里的请帖,“你的请帖呢?” “姐姐,咱们是姐妹,你有请帖,不就等同于我有吗?” 崔姝言嗤笑一声:“所以,你是想蹭着我的请帖,一起进去?”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哪里就是蹭了,你是我姐姐,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不就是让你带我参加一个宴会罢了,你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还就不愿意了。”说着,崔姝言直接掰开崔明珠挽着她胳膊的手,声音淡漠,“崔明珠,不必来我跟前套近乎,很恶心!” “崔姝言,你别给脸不要脸!”崔明珠压低了声音威胁崔姝言。 今天这宴会她是一定要参加的! 这可是何府的宴会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她若是能参加这个宴会,保不准就入了哪位夫人的眼。 她本来长得就不错,今天有特意妆扮过,定能引起那些夫人的注意。 而且,今天这宴会,崔姝言必须带她进去! “那你不妨说说看,我哪里给脸不要脸了?” “崔姝言,我已经对你示好了,你最好见好就收。不然,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行,你闹吧,我看着。” 她倒要看看,崔明珠能闹起多大的风浪来! “好,这可是你逼我的!”说完,崔明珠拿着帕子捂住脸,哭出了声,“姐姐,我不过是反驳了你几句,你为何这么骂我?平日里在家里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让着你,怎的你在外面也半分脸面都不给我留啊?” 崔姝言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崔明珠表演。 这会儿虽然还不到设宴的时辰,但零零星星的还是会有几个客人过来。 崔明珠这一哭,就有不少人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崔明珠哭得更厉害了:“姐姐,我知道你马上就要做谢王妃了。可是,你也不能攀了高枝儿就忘了我这个妹妹吧。” 没错,崔姝言若是不如她的愿,她就毁了崔姝言的名声,让她好看! 她倒要看看,若是崔姝言落了一个苛待亲妹妹的下场,她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而且,她说完之后,崔姝言并未开口反驳。 崔明珠料定,崔姝言这是理亏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刺耳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来:“崔大夫,你这妹妹怕是脑子不怎么好吧?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这么编排你啊?” “刘夫人,你说的没错,她的脑子一向不怎么好。”这是崔姝言的声音。 崔明珠刚要反驳,但是看到那位刘夫人穿的衣服是上好的浮光锦所做,她就再也不敢言语。 这浮光锦一匹就要好几百两,她们家可买不起这样名贵的布料。 而且她母亲告诉过她,出门跟人打交道,要先看看这人穿的是什么衣服,若是衣服华丽,那是千万不能招惹的。 可,出言斥责她的,不光是这位刘夫人。 还有穿名贵月光纱的一位夫人:“你这小姑娘,平白在这里编排崔姑娘,你这名声怕是不想要了吧?” “我没有。”崔明珠急声道。 但是她这反驳,太过苍白无力。 而且这时候,何夫人得了信儿,迎了出来,看到崔明珠在这里叫嚣,立刻就沉下脸来:“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在我府门前闹什么?据我所知,我何府可没邀请你,来人,把这位小姐请出去!” 说完,何夫人压根儿就没等崔明珠辩解什么,直接就让人把她给轰走了。 路过崔姝言身边的时候,崔明珠不服气地说道:“哼,定是你收买了他们,让她们替你说话!” “不,你错了。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有的是人为我说话。别说你是错的,就算今天你说的是对的,在他们嘴里也是错的。 ” 这就是权势的力量啊。 如今人人都知道她是未来的谢王妃,若不是脑子进了水的人,谁又敢得罪她呢? 眼下这种情况,她甚至都不需要解释什么,自会有人帮她说话。 崔明珠很快被人轰走,而崔姝言则被何夫人请了进去。 赵思敏也在内宅帮着招呼客人,见崔姝言过来,直接就挽住她的胳膊,带她去见孔妙雯。 眼下孔妙雯出了月子,比原先丰腴了几分,却是一如既往的恬静,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小宝馨陪在孔妙雯身边,见崔姝言过来,甜甜一笑,唤道:“师父。” 崔姝言笑着摸了摸她头顶的小发髻:“哎!我让人送过来的图画书,你可看了?” “看了,都背下来了,师父尽管可以考我。” “宝馨真乖。” 孔妙雯坐在一旁,笑道:“宝馨可积极了。你送来的那些辨认药草的图画书,她很喜欢看。她父亲不当值的时候,她就央求她父亲带上她到野外去找草药。如今,她认识的草药已经上百种了呢。” “哟,我们宝馨这么厉害啊。”说着,崔姝言从石榴手里接过一个珐琅小药箱,递给何宝馨,“宝馨,这是我让人给你做的小药箱,以后你采到了草药就可以放进里面了。” “呀,真好看。谢谢师父。”何宝馨接过小药箱,左看看右看看,喜欢得不得了。 小宝馨这么乖,看得赵思敏眼馋不已。 她挽住崔姝言的胳膊:“好姝言,你快给我开个方子,让我生个女儿吧。最好,生一个像宝馨这么乖的!” 崔姝言忍俊不禁,却故意道:“依我看,你可生不出像宝馨这么乖的女儿。” “为何?”赵思敏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 崔姝言看了孔妙雯一眼,然后掩嘴一笑:“因为,女儿的脾性,多半是随娘。” 赵思敏把这话在心里琢磨了一遍,立刻回过味儿来,在崔姝言肩膀上拍了一下,嗔道:“姝言,你学坏了,竟还会编排我了。” 孔妙雯笑道:“弟妹,我倒觉得,姝言这话说的不错。” “大嫂,你也学坏了。看打!” 说着,赵思敏轻轻地在孔妙雯心口捶了一下。 瞬间,几个人笑作一团。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二嫂,大嫂刚出月子不宜走动还就罢了,怎么连你也在这里躲懒?合着就我一个冤大头,要在外面忙得脚不沾地?” 第275章 你的一番苦心,本王妃都懂 说话的是周巧若,何家的三儿媳。 听到这话,赵思敏也不恼,只拉着崔姝言低语道:“姝言,我这三弟妹可好玩儿啦。不信,我给你玩玩儿看。” 说完,不等崔姝言回应,赵思敏就故意道:“对啊,就是拿你当冤大头。没办法,谁让你头圆呢。” “好哇,你个臭二嫂,你给我等着!”说话间,周巧若就张牙舞爪地走了进来。 但,进来之后看见崔姝言在这里,她伸着的两只手顿时就缩到了身后去,笑着说道:“崔大夫,你也在这里啊。” 崔姝言回之一笑:“是。来,你快来坐。” “不了不了。”说着,周巧若的手都快摇出残影来了,“我还得帮着婆婆待客呢。二嫂,你在这儿陪着崔大夫说话啊,不用出来了。” 说完,周巧若转过身,提着裙角跑了出去。 见状,赵思敏忍俊不禁:“瞧见了吧,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可好玩儿了。” 孔妙雯拍了一下她的手,嗔道:“不能这样说。不然三弟妹听见了要生气的。” “是是是,我就是私底下说说。当着她的面,我要收敛一点的。不过话说回来,为何这么久了,她和三弟还是没动静啊?” “孩子的事,不能强求。眼下所有的危机都已经解除,等缘分到了,自然也就有了。” “唉,这倒也是!不过,我见她偷偷哭了好几回了。咱俩都有了孩子,就她没有,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说着,赵思敏挽住崔姝言的胳膊,央求道,“姝言,等宴会结束了你先别走。我带着你去她院子里看看,我怕她屋子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行。”崔姝言一口应了。 没多久,就到了满月宴开始的时候。 崔姝言也在赵思敏的陪同下,去了宴会厅。 这会儿,宴会厅里已经来了不少人,热闹非凡。 崔姝言的座位靠前,视野也好。 坐在她旁边的是云王妃。 见崔姝言过来,云王妃立刻就笑了,拿过一个装饰精美的盒子送进崔姝言手里:“崔姑娘,多亏你开导犬子。这阵子他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读书,说是要下场考一考呢。如今他这精神面貌和往日大不相同,瞧着都有活力了。” “王妃娘娘客气了。云王世子有这一番改变,是他自己努力。” “崔姑娘不必客气。你的一番苦心,本王妃都懂。” 崔姝言有些愕然,在这件事上,她还真是没什么苦心,下了苦力倒是真的。 毕竟,打云王世子的时候,她也是用了力气的。 用了力气,可不就是苦力么? 二人交谈的画面落入廖彤霞的眼里,只觉得分外刺目。 这是谢王爷求娶崔姝言之后,廖彤霞第一次见到她。 眼下见崔姝言衣着华丽不说,浑身上下更是透出一股子气定神闲的气息,说不出的淡雅,看得廖彤霞嫉妒不已。 现如今,她能来这宴会,不过是凭借着廖家的身份,至于谢绍航,那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可即便是凭借着廖家的身份,她坐的位置跟崔姝言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一想到崔姝言日后都会处于众星捧月的位置,廖彤霞就气得要紧。 更可气的是,如今再看崔姝言,发现她竟隐隐有了如上位者宠辱不惊的气质,甚至同云王妃说话的时候,都是那般轻松自在,不见丝毫的局促。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一个下堂妇却有了这样的造化? 可,即便是她心里再有不甘,也不敢当面质疑崔姝言什么。 甚至,她都不敢表露出丝毫的不快。 可,廖彤霞不敢做的事情,姜妙茹敢。 今个儿这宴会,姜妙茹原本是不打算来的。 可她一打听,知道崔姝言也会过来,立刻央求嘉怡公主带她过来。 这会儿她坐的位置就在崔姝言的对面,瞧着崔姝言和云王妃相谈甚欢,她气得眼睛都红了。 凭什么啊,那个位置本该是由她的小姑姑来坐才对! 云王妃身份尊贵,她肯这么陪着崔姝言说话,不就是因为崔姝言即将成为谢王妃吗? 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在,云王妃才不会搭理崔姝言呢。 毕竟,崔姝言她父亲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五品小官,这等身份放在他们眼里,压根儿就不够看! 可偏偏这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让她小姑姑受了这天大的委屈! 姜妙茹越想越气,立刻站起身来。 嘉怡公主看到之后,立刻抓住她的袖子,问道:“妙茹,你做什么去?” 姜妙茹冲着嘉怡公主笑了笑:“母亲,我有阵子没见着舅母了,想过去跟她问声好。不是您说的吗?参加宴会的时候,有尤其注意礼节。” 听完,嘉怡公主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算你懂事。过去吧。” 姜妙茹正要走,嘉怡公主又说道:“罢了,我与你一起过去。” 看到崔姝言就坐在云王妃身边,她不放心。 姜妙茹不大乐意:“母亲,我自己过去就行。” “不,你我一起。”嘉怡公主不容置疑道。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云王妃跟前。 嘉怡公主满脸含笑,得体道:“云王嫂,好久不见。近来府上可好?” “多谢嘉怡惦念,我云王府一切都好。” 姜妙茹也上前行礼:“舅母好。” 云王妃笑道:“妙茹这丫头我可好久没见了。还真是女大十八变,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 “舅母谬赞了。” 说话的时候,姜妙茹却看了崔姝言一眼,见崔姝言并未看她,她不禁觉得机会来了,立刻掏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朝着崔姝言的心口刺去! 第276章 分明是在为她女儿遮掩! 崔姝言早就留意到姜妙茹了,也察觉到她眼神不善。 可即便如此,崔姝言还是没有料到,姜妙茹的胆子居然这么大,掏出匕首冲着她就刺过来了。 刚好,云王妃给她的盒子就在桌子上,崔姝言当机立断,立刻拿着盒子挡了一下。 不偏不倚,姜妙茹手里的匕首刺进了盒子里。 见没有刺中崔姝言,姜妙茹立刻就想抽出匕首。 可这时候,她已经被嘉怡公主牢牢抱住。 云王妃更是出手迅速,端起桌子上的热茶直接往姜妙茹手上倒,顿时,姜妙茹吃痛,松开了手上的匕首。 啪! 嘉怡公主直接甩了姜妙茹一个耳光,怒斥道:“姜妙茹,你疯了不成!” 这一刻,姜妙茹还是看着崔姝言,满脸恨意:“我没有!我……” 她余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嘉怡公主捂住了嘴。 知女莫若母,眼下姜妙茹想说的话,嘉怡公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是断然不会让姜妙茹把这些话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 不然,毁的可不只是姜妙茹一个人的名声。 嘉怡公主一个眼神,她的丫鬟就迅速上前,代替她捂住姜妙茹的嘴巴,把人给带了下去。 之后,嘉怡公主立刻走到崔姝言跟前,满腹歉疚:“崔姑娘,对不住。我这女儿前阵子得了癔症,最近都不大清醒。我原想着她这两日好了些,这才带她来参加宴会。谁知她又犯病了,真是对不住。” “原来如此。好在我也没伤着,就是可惜了云王妃送给我的礼物。”说完,崔姝言并未落嘉怡公主的面子,起身还了礼。 “改日,我必定上门致歉。” “公主不必客气。眼下,还是赶紧看看令爱的病吧。这癔症若是拖得时间久了,可就不好治了。” “多谢崔姑娘提醒。” 说完,嘉怡公主带着她的人走了出去。 她一走,何夫人立刻就到了崔姝言跟前来,慌张道:“姝言,没伤着你吧?” “伯母放心,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说着,何夫人抚着心口,看了一眼姜妙茹离开的方向,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天呐,好险! 谁又能够想到,有郡主之尊的姜妙茹,居然会做出宴会上当场杀人的事情! 好在,没出什么事儿! 何夫人是个圆滑的人,虽然眼下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好在没出事,在她的周旋之下,这满月宴继续热热闹闹地进行。 这事儿,也没有影响崔姝言的心情。 倒是云王妃,朝她凑近了说道:“崔姑娘,你放心,这件事本王妃会盯着,必定让嘉怡公主给你一个说法。” “不必。”说着,崔姝言故意叹了口气,“妙茹郡主在我跟前闹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是一次两次?这是什么意思?” 于是,崔姝言略微提了一下姜妙茹为她的小姑姑姜诗语鸣不平的事儿。 云王妃是个人精,把这些事情在心里一琢磨,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回头,她得去公主府一趟,提醒一下嘉怡公主,要小心她那个小姑子。 崔姝言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这件事。 说起来,姜妙茹年纪不大,如果背后无人鼓动,她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必定是姜诗语。 她只需要适当提醒,余下的,嘉怡公主自然会去办。 这一场满月宴,宾主尽欢。 也就是崔姝言受了一点小小的惊吓。 送走客人之后,赵思敏把崔姝言拉到了后宅去,忍不住吐槽道:“那妙茹郡主是有病吧,好端端的,怎么敢刺杀你?还有嘉怡公主那番说辞,分明是在为她女儿遮掩!” “好了,我都不气你气什么?不是说要去周少夫人的院子里吗?你跟她打过招呼没有?” “还没顾得上呢。我估摸着这会儿她已经回房了,咱们直接去找她就行。” 说着,赵思敏就拉着崔姝言往周巧若的院子走去。 何家这三个儿子,彼此的院子隔得都不太远,很快就到了。 有赵思敏在,也不需要通报,二人直接就进了周巧若所住的院子。 只是,在快靠近主屋的时候,二人听到里面传来周巧若的哭诉声:“何元杰,你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只管说,用不着对我阴阳怪气的!” “没有。” “没有不满意你一天到晚往外面跑什么?外面到底有谁在啊?” “没谁。” “没谁你天天不着家?你说,你是不是养外室了?” “没有。” …… 听着这对话,崔姝言也是服了。 周巧若声声哭诉,可何元杰却是平静的很,说的话就没有超过两个字的。 赵思敏听不下去了,朝着主屋大喊:“三弟,你有什么话,就不会跟三弟妹说清楚吗?” 屋子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很快,周巧若从里面把门打开,眼睛都哭红了。 看见赵思敏和崔姝言都在,她有点不好意思。 赵思敏走到她跟前,嗔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哭什么?” “他欺负人!”周巧若哭诉道。 “没有。”旁边,何元杰回应道。 赵思敏气坏了:“三弟,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惜字如金的性子,不爱说话。可如今三弟妹都气成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能。” “那你说。” “没事。” 赵思敏气得直翻白眼,跺了好几下脚,指着何元杰说道:“你给我等着!有人能治你!” 说完,赵思敏就让人去请何少云过来。 没多久,何少云赶到。 赵思敏气势汹汹道:“夫君,你好好问问你这三弟,他这阵子总往外面跑是为了什么?让他把话跟三弟妹说清楚,免得三弟妹生气!” “娘子放心,为夫定会好好问问他。”说着,何少云挥了挥拳头。 问不出来,那就打出来。 赵思敏瞪了他一眼,转头拉着崔姝言和周巧若,去了她自个儿的院子。 赵思敏请崔姝言过来,原本就是想着让她给周巧若诊一下脉。 崔姝言为周巧若诊脉之后,发现她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 赵思敏一本正经地分析道:“那就有可能是房间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没有。”周巧若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 周巧若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哎呀,有什么你就说啊,吞吞吐吐可不像是你的性子。” “夫君和我,已经一年没有同房了。”说完,周巧若深深地低下头去。 第277章 千万不能让三弟妹知道! “啊?”惊讶之余,赵思敏瞬间就安静下来。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想到俩人压根儿就没同房。 而且,还是一年都没有同房了! 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能憋? 而且看这样子,很明显是何元杰不愿意同房。 周巧若双手掩面:“就算是休沐的时候,他也总是往外面跑。我想,他多半是有了外室。” “不至于不至于……”赵思敏劝着周巧若,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至于这么能憋。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力气用到别人身上去了。 而且,之前的时候她偶然间听丫鬟提过,何元杰新婚那会儿,一夜得叫五六回水,热情着呢。 “巧若,别怕。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他有了外室,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允许,他也不敢接回府里来。说到底你是他的正妻,父亲和母亲会为你做主的。” “我不要他们为我做主。二嫂,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虽说大哥和二哥都不曾纳妾,可若是夫君想纳妾,我是不会拦着他的。可他就算是有了外室,也不该对我这么冷淡吧。” 说着,周巧若没忍住,又哭了。 “不至于不至于,三弟虽然话不多,但人品是没问题的。宠妾灭妻的事情,他做不出来。就算是他敢,父亲母亲也不能答应!” 周巧若揉了揉眼睛:“没事的,二嫂,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 这时候,何少云回来了,脸上还挂了彩。 瞬间,屋子里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地看向了他。 何少云嘴巴微张,冲赵思敏招了招手:“思敏,你出来一下。” 赵思敏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事情你就在这里说,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你先出来。”说着,何少云捂着半边脸,忍不住嘶了一声。 见状,赵思敏没再说什么,急忙走了出去。 等到了隔壁的厢房,赵思敏追问道:“你快说啊,三弟是不是在外头养外室了?” “没有。” “这怎么可能呢?巧若都跟我说了,他们俩都一年多没同房了。如果不是三弟有了外室,这怎么可能呢?” “思敏,你就不能先关心一下我?你瞧我这脸,都被三弟打破相了。” “不急,我等会儿再关心你。你先跟我说清楚,三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少云摸了一下脸上的伤:“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三弟没有外室。” “那他看上了谁?” “也没有看上谁。” “这不可能!”说着,赵思敏推了何少云一下,“我看你真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赶紧的,你再去找三弟打一架!不管怎么样,你今儿个都得问出个究竟来!” “我已经问出来了。” “那你说。” “不方便说。” 赵思敏伸出拳头,在何少云眼前晃了晃:“不方便吗?” “敏儿,这件事事关三弟的隐私,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好哇,这会儿你们兄弟齐心,想要忽悠我们是不是?等着,我要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去!” “别!”何少云急忙拉住赵思敏,叹了口气,“罢了,还是告诉你吧。不过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让三弟妹知道。” “行,你说吧。” 何少云凑在赵思敏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听完,赵思敏的眼睛瞪得格外大:“不会吧?” “真的。” “天呐天呐,真是要命!” 何少云再次提醒道:“你可记清楚了。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三弟妹知道!” “放心吧!不过,你确定三弟没去那种地方?” “确定。三弟向来不会说谎,我信他。” 赵思敏点点头:“行吧,你信他,那我也信。” …… 崔姝言和周巧若待在一处,少不得劝慰她几句。 正安慰着呢,赵思敏回来了,脸色有点发白。 周巧若急忙迎上去:“二嫂,问出来了吗?” “还、还没。巧若,要不你先回去,回头等你二哥问出来,我肯定第一个告诉你!” “那好吧。”说完,周巧若告辞离开。 确认周巧若走了之后,赵思敏拉着崔姝言,问道:“姝言,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男人没去青楼,却染上了花柳病?” 听到这儿,崔姝言就明白了。 何元杰之所以这么久都没有和周巧若圆房,是因为他染上了花柳病。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若是同住之人感染了花柳病,也有可能传染给他。” “那这病、能治吗?” “可以。虽然有点棘手,但是可以医治。” “那就好。”说到这儿,赵思敏才算是放了心。 可转瞬,她却是发起愁来,这种病,也不能让崔姝言去医治啊。 不然,谢王爷绝对不肯放过她。 见赵思敏开始犯愁,崔姝言大致猜出来原因,说道:“刚好我认识一个大夫,很擅长治这些病。回头我让人带他过来一趟。不过,三少爷这种情况,最好还是让他和周巧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免得误会再加深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哎,不对啊,姝言,我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猜出来了?” “可能是我运气好,一猜就猜对了吧。” 赵思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事儿崔姝言要问,自然只能去一趟谢王府,问那个丧尽天良的刘大夫。 先前这刘大夫在洛宅关着,后来他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帮了忙,所以,谢行渊就允诺他,可以放他离开。 当时,刘大夫还很高兴。 但,等谢行渊真的要放他离开的时候,他傻眼了。 原来谢行渊所谓的放他离开,不过是让他离开洛宅,可他刚出洛宅,就被谢行渊的人给逮了。 所以,放他离开是真的,但,也仅仅是离开洛宅而已。 为此,刘大夫还抗争了几句。 谢行渊二话不说,直接就让人把刘大夫给放了。 然而,刘大夫刚在京城冒头,就被谢绍航的人盯上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只怕早已落到谢绍航的手里去了。 他害得谢绍航再也生不出孩子来,若是他落到谢绍航手里,不得被大卸八块才怪。 自此,他就安安心心地待在谢王府,暂且做了谢王府的府医。 还别说,这人除了医德不行,医术倒还不错。 崔姝言要问他事儿,自然不必亲自去问他,只把这事儿交代下去也就是了。 而她这会儿,刚好可以去看看泽儿。 如今,泽儿已经满六个月,可以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泽儿手里拿着一根木棒,正往嘴里塞。 崔姝言吓了一跳,疾步走过去…… 第278章 是是是,娘子批评的对 还没等崔姝言过去呢,巧丫第一个看到了她,惊喜道:“小姐,您来啦!” 崔姝言胡乱应了一声,这才留意到泽儿手里的木棒形状有点奇怪。 觉察到崔姝言的视线,巧丫解释道:“这是磨牙棒,花椒木的,还是王爷亲手做的呢。小世子马上就要长牙了,总想咬点儿什么东西。这不,王爷问了太医,说花椒木做的磨牙棒最好,就给小世子做了一个。” “原来如此。”崔姝言这才算是放了心。 放心之余,却又有些遗憾。 上一世,她不曾亲身参与泽儿的成长,以至于她连这些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她这个做母亲的,真是失职。 崔姝言心里刚生出一抹惆怅,手腕就被人抓住。 她低头一看,竟是泽儿爬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看这样子,是想让她抱。 崔姝言惊喜不已,立刻张开双臂,把泽儿抱在怀里。 最近,她经常过来看泽儿,泽儿对她很是熟悉。 被她抱在怀里之后,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一下。 孩子的吻,软软糯糯的。 崔姝言万分欢喜,看着怀里白白胖胖的儿子,只觉得世界是如此的圆满。 这时候,有脚步声传来。 崔姝言抱着孩子回头一瞧,是谢行渊,他回来了。 他一回来,就觉得巧丫有些碍眼:“巧丫,你去告诉厨房的人,记得做清炒虾仁和鲜肉馄饨。 这两样,是崔姝言最爱吃的。 府里一直都备着,这样的话,无论崔姝言什么时候过来,都能吃到。 巧丫应了一声,然后开始跟崔姝言告状:“小姐,您得说说王爷。 昨天他回来之后,抱着小世子就往上抛。这得亏是接着了,这要是没接着,把小世子摔个好歹可怎么办。” 说着,巧丫还哀怨地看了谢行渊一眼。 原本,她是很怕谢行渊的。 但是,后来她发现了,谢行渊也怕她家小姐。 所以,她就没那么怕谢行渊了。 更何况,这件事原本就是谢行渊的错。 把这么小的孩子抛那么高,这不是闹着玩儿吗? 听完,崔姝言嗔了谢行渊一眼。 见状,巧丫才得意地看了谢行渊一眼,走了出去。 谢行渊勾了勾崔姝言的手指:“都是你惯着她,如今她告我的状,真是告的愈发顺畅了。” 在外面,即便是陛下对他都保留几分客气,可回到府里,一个小丫鬟都敢告他的状,真是倒反天罡! “你也是的。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把他抛那么高呢?\" “是是是,娘子批评的对。以后再也不敢了。” 崔姝言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但是看到他一副知道错了的表情,她又有些不忍心,腾出一只手来揉了揉他的发顶:“没事。我知道你是觉得能接得住他,才把他抛那么高的。” 谢行渊笑着往她的手上凑,让她的手落在他的脸上,他的手也盖上去。 之后,他就这么看着她,满脸都是笑意。 崔姝言含笑低头,这一低头,就看到泽儿正盯着她看。 这下,泽儿看看她,又看看谢行渊,下一刻,竟是毫不犹豫地伸出小巴掌,盖在谢行渊的脸上。 这一小巴掌,是用了力气的。 打到谢行渊脸上的时候,声音很清脆。 崔姝言吓了一跳,谢行渊却哈哈大笑:“这个臭小子,劲儿还挺大。” 谢行渊慢慢坐过去,把崔姝言和孩子都揽在怀里,脸上的笑容满得跟不要钱似的。 吃过饭,谢行渊把孩子交给巧丫照顾,他则带着崔姝言在府里散步。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崔姝言原先所住的院子。 再一看,位置虽然是那个位置,但这院子竟是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和以前大不相同。 往日里崔姝言没到这边来过,今日一见,十分惊奇:“这是推倒重建了?” “是。不止是这一个,松鹤堂之外所有的院子全都推倒重建了。” 崔姝言很是诧异。 往日里她来去匆匆,只顾着去看泽儿,竟是没留意到这个。 “为何?” “所有曾给你留下不好的记忆的东西,都不应该存在。” 崔姝言的心里,瞬间变得很暖。 是啊,这谢王府,以后她会长长久久地住在这里。 谢行渊怕她看到之前熟悉的东西会觉得不开心,所以,就把这所有被住过的院子全都推倒重建了。 他很少对她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他所做的一切,总让她感到妥帖而安心。 …… 第二日,崔姝言带上这没什么医德的刘大夫,去了何府,给何元杰看诊。 她过去的时候,周巧若的眼睛红红的,但是精神很好。 看来,这对小夫妻已经把话说开了。 等刘大夫去里面给何元杰看诊的时候,周巧若感激道:“崔大夫,这次的事情,真是麻烦您了。”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不仅仅是举手之劳。好不容易熬过最难的时候,他还这样对我,不瞒您说,他要是再这样,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崔姝言拍拍她的手:“别钻牛角尖。其实很多时候,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嗯!”周巧若重重点头,看向崔姝言的时候,满眼都是感激。 没多久,刘大夫出来了,眉飞色舞道:“这何三公子真是倒霉,碰上了和我一样没什么良心的大夫,狠狠赚了他一大笔银子。结果到头来,病还没治好。” 崔姝言白了他一眼:“倒也用不着这么夸自己。” “嘿嘿。”刘大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已经把方子给了何三公子。放心,这病不难治,就是拖得时间有点久,又碰上了我那没良心的同行,给耽搁了。按着我开的方子吃,过不了一个月,这病保准能好。” 周巧若还是有点担心。 毕竟,这个刘大夫看着很不靠谱的样子。 崔姝言立刻安慰她:“这位刘大夫虽然看着没什么医德,但是,医术还是很靠谱的,信得过。” 听崔姝言这么说,周巧若的紧张才消减了一些。 刘大夫心里虽然不乐意,但是也只能憋着。 何元杰这边的事情解决之后,崔姝言琢磨着该想个什么理由,把小宝馨带走大半天。 因为,派去请刘思邈的人传回消息,说今天中午午时之前,就能把刘思邈带到洛宅。 因为不确定小宝馨的腿刘思邈到底能不能治,所以崔姝言打算先让刘思邈给小宝馨看看。 确定之后,再把这件事告诉何家的人。 眼下,该想个什么法子,把小宝馨给带走呢? 第279章 姑娘,是你要请我看病? 办法还没想出来呢,崔姝言已经在何府家丁的指引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孔妙雯的院子外面。 还没等她进去,在院门口玩耍的小宝馨就看到了她,笑着冲她招手:“师父,您来了!” 说着,小宝馨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 今天小宝馨穿着一件红色的襦裙,上面绣着翩然欲飞的蝴蝶,走起路来的时候,裙子上面的蝴蝶仿佛是要飞起来似的,再加上她发髻上飘扬的红色发带,说不出的好看。 唯一不和谐的就是她走路的姿势。 如果这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那该有多好啊。 任是谁,看到这样的小宝馨,都会忍不住心生惋惜。 等小宝馨到了跟前,崔姝言俯身把她抱了起来,朝着院子里走去。 刚走没多远,就看到孔妙雯迎了出来。 寒暄几句之后,二人进了主屋。 崔姝言借口说在洛宅后院新弄了一片药田,想带小宝馨过去看看。 孔妙雯欣然应允。 又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崔姝言就带着小宝馨回了洛宅。 刚回来没多久,派出去的人就带着一个胖乎乎的人回来了。 这就是刘思邈,长得白白胖胖的,慈眉善目,头发扎成了道士的模样,乍一看,还真看不出他的年纪。 刘思邈逢人便笑:“姑娘,是你要请我看病?” “没错。烦请老先生看看,我这小徒弟的腿,还能不能治。” 这时候,刘思邈看到小宝馨,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收敛。 等小宝馨在榻上躺下,刘思邈让药童取来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堆类似于锤子、钳子之类的工具,摆在一旁的矮几上。 之后,他拿着那小锤子,在小宝馨的腿上敲来敲去,偶尔还会趴下去听一听。 类似的动作,刘思邈足足重复了半个时辰之久。 崔姝言没有开口打扰他,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终于,刘思邈收起手里的小锤子,直起身子来。 “怎么样?”崔姝言迫不及待地问道。 刘思邈转头,让药童带着小宝馨去玩儿,等小宝馨走了才开口说道:“小姑娘这腿,可以说能治,也可以说不能治。” “您说明白一点儿。” “老夫说能治,是因为她的病因,老夫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知道了病因,再对症下药,便可药到病除。” 崔姝言没说话,等着刘思邈继续说:“但,老夫说不能治,则是因为这个过程太痛苦了。因为病因在骨头内部,要将她腿部的骨头一点点敲开。这个过程会异常疼痛,别说是孩子了,就算是大人都承受不住。” 听完,崔姝言陷入沉默。 她预料到小宝馨的腿就算是能治,只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的艰难。 许久之后,崔姝言问道:“若是孩子能忍住这疼,就一定能治好吗?” “不一定。听您的随从说您也是大夫,咱们做大夫的,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话说满。这丫头的腿之所以不良于行,是因为中了毒,伤到了内部的骨髓。要想解毒,就得敲开骨头,这是唯一的法子。可法子是法子,后续如何照顾也很关键。照顾的不好,或者是体质不好,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 听完,崔姝言明白了。 说白了,就算是经过治疗,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 只是有能治好的可能而已。 但就是这一点可能,就已经足够诱人。 这个决定,崔姝言自己做不了。 送小宝馨回去的时候,崔姝言特意让孔妙雯把何文轩叫了回来。 把小宝馨支走之后,当着二人的面,崔姝言把刘思邈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听完,夫妻二人皆是沉默。 这是第一次有大夫说小宝馨的腿能治。 孔妙雯一时没了主意,只抓着何文轩的袖子,眼睛红红的。 何文轩的拳头攥起,松开,松开又攥起。 之后,他拍了拍孔妙雯的手:“要不就不治了吧。咱们活着的时候,咱们自个儿好好照顾宝馨。等咱们没了,还有平安。就这一个姐姐,平安总能把她照顾好的。” 孔妙雯含着泪,连连点头。 夫妻二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父亲、母亲,我想治。” 三人齐齐回头,看到了扒着门框,站在那里的小宝馨。 孔妙雯呜咽一声,扑过去,牢牢地把小宝馨抱在怀里。 小宝馨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给孔妙雯擦了擦眼泪:“母亲,我不怕疼的。” 孔妙雯抱着小宝馨坐下,眼里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崔姝言明白,这是一件艰难的决定。 她起身告辞,让他们细细商量过之后,再告诉她最终的决定。 回去的马车上,崔姝言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她,她是不忍心的。 她宁愿自己苦一些,给孩子最大限度的照顾,也不希望他经历这样凶险而疼痛的时刻。 下午谢行渊来看她的时候,崔姝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听完之后,谢行渊说道:“你们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可,如果是站在小宝馨的角度呢?” “这话怎么说?” “站在小宝馨的角度,或许她会更希望自己能和其他的孩子一样能跑能跳,没有任何异常。有时候,生活的苦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如果是心里的苦呢?在这件事里,最苦的那个人,原本就是小宝馨啊。”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是啊,腿不良于行,苦的是小宝馨。 其他的,都是局外人,也都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去考虑。 可,如果是站在小宝馨的角度去思考这个问题呢? 只是,小宝馨毕竟是个孩子,她的决定是什么,重要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都不好说。 崔姝言原本以为何家人会商量很久,没成想,第二天吃过早饭后没多久,何家人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还是全部的何家人。 第280章 治治还是有希望的 何家人以何尚书为首,旁边是何夫人,后面则是何家的三个儿子和三个儿媳。 而小宝馨,则在何文轩怀里抱着。 何尚书嘴唇颤抖,问道:“崔大夫,能让老夫见见那位刘大夫吗?” “可以。” 崔姝言很快让人把刘思邈请了过来。 没多久,正在啃着羊腿的刘思邈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即便是过来了,嘴里啃羊腿的动作却是没停下。 众人也不催他,只等他把手里的羊腿啃完。 终于啃完之后,刘思邈接过药童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之后拿起放在旁边的小锤子,直接把那啃干净的羊腿敲开。 然后,他指着骨头里面的位置,说道:“诸位请看,小姑娘的腿是这里面坏了。正所谓对症下药,要用药,就得敲开骨头。不然,骨头太厚,药物无法直达病灶,也就无法彻底治愈。” 听完,何尚书问道:“敢问刘大夫,您之前可曾有过类似的病例?” “有,但是没救过来。” 一句话,说得何尚书差点儿当场晕倒。 见状,刘思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怪我没把话说清楚。那个病例之所以没救过来,是因为他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从中毒到最后找我治,整整过了十年,里面全都坏死了。你家小姑娘的我看过了,里面还没完全坏死,治治还是有希望的。” 何尚书有些紧张,又问道:“敢问大夫,这治愈的把握,有几成?” 刘思邈伸出一只手晃了晃,又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竖起另一只手的一根手指:“六成,不能再多了。” 一时间,何家人面面相觑。 谁也做不了这个决定。 最终,何尚书看了看何文轩,又看了看孔妙雯:“老大、老大媳妇,你们怎么看?”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眼睛都红了。 片刻后,孔妙雯咬着下唇开口:“治,我们治。” 小宝馨说了,她也想像别人一样走路,不想一辈子都这个样子。 何尚书深吸一口气,好半天才说道:“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确定要治,接下来的事情,还是要仔细商议。 在哪里治,治完之后如何护理,需要注意什么,都需要一一确认。 最终,何家人达成共识,请刘思邈在洛宅给小宝馨医治。 自然,在给小宝馨治腿和后续恢复的这段时间内,孔妙雯暂时也住在这里。 至于孔妙雯的儿子,则让赵思敏先代为照顾。 倒也不是没有考虑去何家医治,只是,何家人更信任崔姝言,觉得小宝馨后续的康复期,有她看着会更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因为刘思邈要准备一些药材,所以,治疗的日子就放在三日后。 送走何家人,崔姝言打算给刘思邈打下手,帮着准备一些药材。 就在这时候,石榴过来禀报:“小姐,嘉怡公主携带厚礼登门。” 嘉怡公主登门,自然是为了宴会上的事情。 果然,见面之后,嘉怡公主先开了口:“崔姑娘,小女不懂事,在宴会上让您受惊了。” “公主殿下言重了。不知令爱的癔症怎么样了?” 嘉怡公主苦笑:“当日声称小女得了癔症只是掩人耳目,实则,她做出如此放肆之举,是受了她小姑姑的蛊惑。本公主那小姑子名唤姜诗语,是个偏执的性子。早些年我生下小女,身子不好,生下小女之后曾让她代为照看,因此,小女和她颇为亲近。因而,才酿下这般大错。现下,本公主已经将她逐出公主府,以后,她再不会影响到小女。” 听完,崔姝言明白了。 嘉怡公主这话看似平铺直叙,却简单明了地告诉她,虽然想要刺伤她的人是姜妙茹,但,背后挑拨的人却是姜诗语。 日后她若是要恨,只管去恨姜诗语。 毕竟,姜诗语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再者,她已经以公主的身份把姜诗语赶走。 这,便是她这位公主给崔姝言的态度。 而且,对姜诗语的处置看似轻飘飘,却是极重的。 公主亲自处置,对驸马的家里人是很大的震慑。 姜家人宠了姜诗语这么久,任由她不嫁人,一直养在家里,可这一次,怕是不会再宠着她。 果不其然,才过了两天,崔姝言就得到消息,姜家把姜诗语嫁给了扬州的一个知府,而且,是嫁过去做续弦。 这个进展,则是崔姝言没有料到的。 因为,即便如今姜诗语上了些年纪,但是,垂涎她的人还是不在少数,即便是在京城之中,多年未娶妻,一心等着姜诗语的人都有好几个。 但这一次,姜家没有把姜诗语嫁在京城,而是将她远嫁,自然有向公主表明态度的意思。 若是嫁的近了,他们怕姜诗语还是会和姜妙茹有所接触,从而对姜妙茹有所影响。 唯有将她嫁得远远的,才能彻底放心。 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崔姝言没有太过关注,因为,这一天,是给小宝馨治腿的日子。 一大早,何家人就把小宝馨带了过来。 就连何尚书都为此告了假。 为小宝馨治疗的房间在崔姝言的院子隔壁,早就已经打扫干净,也做好了足够的准备。 时辰一到,何文轩亲自把小宝馨抱了进去。 刘思邈有自己的药童帮忙,因此,崔姝言也不需要进去,在外面等候即可。 隔壁备了厢房,但,谁也不愿意进去等,一个个都站在廊子里,不说话,却一心系着小宝馨的安危。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小宝馨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宝馨一哭,在场的人都不由得红了眼睛,孔妙雯早已泪落不止,却也不敢哭出声来,生怕会影响里面正在医治的大夫。 孩子的哭声,无异于是在剜在场的大人们的心。 何夫人最先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崔姝言忙招呼人过来,把何夫人抬到隔壁的厢房里去。 刚把何夫人安置好,石榴突然匆匆地跑了进来,急声道:“小姐,宫里来人,还带着禁军,说是要请刘大夫进宫给九皇子医治!” 第281章 崔姑娘这话,还真是大逆不道啊! 崔姝言万分诧异,很快就意识到,是贤贵妃在给她使绊子。 眼下,她已经来不及思考刘思邈在这里的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但是,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人现在就把刘思邈带走。 要知道,现在正是给小宝馨治疗的关键时刻,根本就停不下来。 一旦停下,小宝馨这条腿就废了。 崔姝言当机立断:“你去告诉他们,就说刘大夫正在给何尚书家的小孙女治腿。等这里结束之后,即刻就会进宫。务必要将他们拦在府外。” 然而,崔姝言的话音刚落,石榴还没走呢,外面就传来一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崔姑娘这话,还真是大逆不道啊!” 崔姝言抬头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面白无须、手里拿着拂尘的公公。 这个人,崔姝言之前并未见过。 她看了一眼在廊子底下等着,并未注意这里的何家人,迈步走了出去:“你是谁?” 那公公一甩手里的拂尘,不疾不徐道:“咱家是淑妃娘娘宫里的管事,苏德顺,现来借姑娘府上的刘思邈刘大夫一用,还请行个方便。” “那倒是不巧了。现在刘思邈刘大夫正在我府上给何尚书家的小孙女医治,不得空。待他医治完毕,我亲自送他入宫。” “呵!崔姑娘,你以为咱家是在跟你商量不成?今日这刘大夫,咱家是一定要带走的,否则,咱家没法子跟淑妃娘娘交代。” “不知九殿下身患何症,若是寻常的病症,我也可以帮着看看。”崔姝言与之周旋道。 “就凭你?如今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九殿下的床前候着,怕是用不着你。但,淑妃娘娘无意间得知这位甘州来的刘大夫很擅长治腿,特意命咱家来请。姑娘还是赶紧把人交出来吧,免得闹起来,大家脸面上都不好看。” “怎么了?”这时候,何尚书听到动静,带着何家三子赶了过来。 得知事情的原委之后,何尚书朝着苏德顺微施一礼,客气道:“苏公公,刘大夫正在给老夫的小孙女医治,可否等些时候再入宫?” “不可。何尚书,你也是在官场上做官的人,想必你也明白,就算是你那十个小孙女,也比不上九殿下一个。若是因此耽搁了九殿下的治疗,九殿下有了什么闪失,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何尚书满心焦灼,道:“苏公公,不是老夫不肯放人,实在是刘大夫正在给老夫那小孙女医治。眼下只怕是皮肉已经剖开,骨头也已经敲裂,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收手,老夫小孙女这条腿就完了啊。”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小宝馨的惨叫声仍然在耳边回荡。 这叫声,苏德顺自然也听到了。 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之色,只冷着一张脸说道:“何尚书,方才咱家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家小孙女是死是活,与咱家无关。” 这时候,何少云终于忍不住,上前厉声斥责道:“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里面正治着病呢,你非得把大夫给带走,你还有良心吗?” “这位是何少爷吧。咱家还是那句话,要怪就怪你们家不长眼,那么多日子,干嘛非得刚好今天治病呢?九殿下伤了腿,给你们治病的大夫就得乖乖去给他看诊!要怪,就怪你们没有生在皇家,命贱呗!” 苏德顺这不紧不慢的态度惹恼了何少云,何少云当即卷起袖子就要走上前去。 何文轩拉了他一下,忍着怒气说道:“苏公公,宫里那么多太医当值,难道就没有一个太医能给九殿下看诊吗?” 苏德顺瞥了何文轩一眼:“何公子,宫里的太医能不能给九殿下看诊,你说了不算,咱家说了也不算,得上面的人说了才算。” 几人争论的同时,崔姝言也琢磨明白了。 说白了,这还是贤贵妃的手笔。 和上一次她生孩子的时候刚好七皇子出事一样,这一次,贤贵妃再一次故技重施。 当初,小宝馨的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就是罪魁祸首。 何家无子的事情,也出自于她的手笔。 现如今,何家无子的阴霾已经彻底解除,在一定程度上,可谓是狠狠地打了贤贵妃的脸。 所以这一次,她是绝对不会让小宝馨的腿恢复如初的。 不然,苏德顺来的时候,不会带着禁军前来。 带上禁军,就有了强制的意思。 若是说不通,禁军会直接进去抢人。 可眼下这种时候,无论怎样,她都不能让禁军进去。 如此想着,崔姝言上前一步,道:“和硕长公主是我的师姐,烦请你们卖我师姐一个面子,等这边的事儿了了,我亲自送刘大夫入宫。” “笑话!和硕长公主那是什么身份,岂会和你有什么牵连?崔姑娘,咱家知道你是未来的谢王妃,但,恕我直言,这是宫里的事情,即便是谢王爷也插不上话。今日这刘大夫,咱家是一定要带走的。” 说完,苏德顺看向身后带来的禁军,吩咐道:“来人,进去把刘大夫请出来!” 苏德顺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禁军顿时一涌而出,就要进去。 见状,何尚书连同三个儿子牢牢地堵住院门口。 何尚书满脸焦灼,求眼前这几位禁军:“禁军兄弟,我这小孙女在里面正命悬一线呢,你们这会儿进去,还要把治病的大夫带走,她可就全完了啊。她还是个孩子啊,求求你们通融一下,再稍等片刻,可好?” 一时间,几个禁军拿不定主意,看了苏德顺一眼。 然而,苏德顺冷着脸,直接做了一个进去的手势。 “得罪了!”禁军立刻推开何尚书。 何家三子正要动手,被何尚书喝止:“不可!” 若是与禁军动手,与谋反无异。 那样的话,会搭上全家人的性命! “父亲!”何文轩痛声道。 何尚书眼底含泪,双拳紧攥,眼里满是绝望之色。 几乎是顷刻之间,几个禁军就来到屋外。 屋内,小宝馨的惨叫声还在继续。 崔姝言张开双臂拦在房门前,厉声道:“我是未来的谢王妃,你们若是要进去,就先杀了我!” 今日这一步,她是绝对不会让的。 与此同时,孔妙雯、赵思敏和周巧若也齐齐上前,与崔姝言站在一处。 一时间,禁军有些迟疑。 然而这时候,苏德顺再次催促道:“冲进去,带走刘大夫!” 禁军手里的刀,直接举了起来。 崔姝言屏息凝神,指尖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个冷厉的声音:“住手!” 第282章 苏德顺,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何医女正阔步而来。 只是,今天何医女的穿着和往日里大不相同,衣着华丽不说,上面还有繁复的花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径直走到苏德顺跟前,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怒斥道:“苏德顺,你好大的胆子!” 苏德顺捂着脸,急忙跪下:“奴才、见过和硕长公主!” 何医女再未搭理他,只勒令禁军退下,之后扶住崔姝言的双肩:“没事吧?” “腿有点软。” 何医女扶着崔姝言,在廊子底下的凳子上坐下。 之后,她冷脸看向苏德顺,斥道:“滚!” 苏德顺一脸为难:“殿下,奴才奉淑妃娘娘的旨意……” “滚,有什么问题,让她亲自找本长公主来说!” 苏德顺不敢再言语,立刻带着人走了。 这下,除了崔姝言,在场的人全都陷入震惊之中。 谁也想不到,何医女竟是和硕长公主。 要知道,这位和硕长公主和如今的陛下一母同胞,是陛下最小且是最亲的妹妹。 原先,和硕长公主就是先皇的心头宝,刚出生就赐下了和硕长公主的封号,是整个皇室最得宠的。 只不过和硕长公主很少露面,所以,很多人都不曾见过和硕长公主的庐山真面目。 现如今,在场的人也无法把何医女和传闻中那位尊贵不凡的和硕长公主联系在一起。 原先听闻何医女的靠山很硬,却不知,这靠山竟是这么硬。 震惊之余,何尚书急忙带着何家人下跪:“老臣多谢殿下搭救之恩!” 何医女,啊不,和硕长公主立刻走上前去,亲手将何尚书扶起:“尚书大人不必客气,您若要谢,就谢崔大夫吧。” 何尚书连声称是,又朝着崔姝言拜了几拜,才安心站在一旁。 这会儿,小宝馨的叫声还在继续,只是没有原先那么凄厉。 想必,是没那么疼了。 “您怎么会过来?”崔姝言挨着和硕长公主,小声问道。 “叫师姐。” “师姐。” “这还差不多。上一次你生孩子的时候,宫里的七皇子出事。这一次冷不丁的,九皇子也出事,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儿。正想查一查,谢行渊派的人就到了,说宫里的人往你这边来了。我就立刻就赶了过来。幸好,我来的还不算太晚。” 听完,崔姝言仍是心有余悸。 幸好来得及时,若是再晚来一会儿,只怕禁军就闯进去了。 那会儿正是治疗最关键的时候! “九殿下怎么了?” “从假山上摔了下去,骨头碎了。碎的有点严重,但还没到太医治不了的地步。” 说白了,这种新鲜的伤,还是比较好医治的。 只是骨头碎了,要承受的痛苦会更大一些。 崔姝言皱了皱眉:“九殿下这伤明显就是人为的,淑妃的地位就算是不如贤贵妃,可到底也是个妃子,她能愿意?” “你有所不知,这九殿下虽然养在淑妃名下,但并不是淑妃的亲儿子。而且,据我所知,淑妃和贤贵妃一向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到底是孩子,她们的心也太狠了。” “宫里的女人,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了解到事情的全貌,崔姝言再次惊叹于贤贵妃的心狠手辣。 这个女人,果真是难缠。 因为担心再出什么岔子,和硕长公主一直等在这里。 渐渐地,小宝馨的哭声小了很多,过了正午时分,这哭声终于消失。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刘思邈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伸了个懒腰,简短地做了交代:“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接下来看小姑娘的恢复情况。眼下我给她喝了安神药,已经睡了。接下来药童会守在这里好生照看着,我先去睡了。” 说完,刘思邈谁也不理会,径直走了。 何家人立刻进了房间,去看小宝馨,见她安安稳稳地睡着,才算是放了心。 这会儿,谁也不敢看地上盆子里的血和旁边放着的染血的布,看一眼就觉得要晕倒。 事情尘埃落定,崔姝言送和硕长公主离开。 就这样,小宝馨在洛宅住了下来,孔妙雯贴身照应着。 期间,小宝馨大多是喝了安神药,安稳地睡着。 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小声地哭。 崔姝言也时时守着,生怕有什么闪失。 直到五日后,刘思邈仔细检查过之后,确认道:“恢复得很好。这几日都没有高热,以后想必也不会再有。再将养一个月,就可以试着下地走路了。” 煎熬了数日,终于听到大夫这么说,孔妙雯握着崔姝言的手,喜极而泣。 这段时间,崔姝言和孔妙雯一起照顾小宝馨,感情突飞猛进。 原本俩人的关系就不错,眼下更是以姐妹相称。 眼见着崔姝言因为照顾小宝馨,这段时间清减了不少,孔妙雯很是歉疚:“姝言妹妹,真是辛苦你了。” “妙雯姐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宝馨是我的徒弟,我为她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孔妙雯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可心里,却满满的都是感激。 事实上,只有父母为孩子做的才是应该的,其他的,都是情分。 这情分,孔妙雯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来日,若是崔姝言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就算是会要她的命,她也心甘情愿! 这些话,她深埋心底,并未说出来。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话,根本就用不着说出来,记在心里也就好了。 小宝馨的伤势稳住之后,崔姝言心头的事儿总算是少了一件,也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上午,她刚去查看过小宝馨的伤势,就看到谢行渊阔步走来。 而且,神色凝重。 崔姝言立刻迎上去。 不等她开口询问,谢行渊就说道:“赵文斌回来了。” 第283章 你哥哥现在一定还活着 前阵子,谢行渊查到肃州当地的一个官员有加害洛瑾瑜的可能,就让赵文斌前去调查。 现如今赵文斌回到京城,想必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我已经让人给赵文斌送了信,让他回到京城之后,直接到洛宅来。” 没过多久,赵文斌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知道崔姝言忧心这件事,他甚至连水都顾不上喝,就直接把自己查到的内容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肃州当地的那个官员贪了不少银子,被洛瑾瑜察觉。 因为这个官员与京城的官员有所勾结,所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洛瑾瑜就打算借着回京的机会,好好查一查。 只是,洛瑾瑜没有料到,此人在当地颇有势力,通过近身伺候洛瑾瑜的一个随从那里,得知洛瑾瑜要查他,于是就安排了人,打算在路上截杀洛瑾瑜。 巧合的是,那人安排人动手的时间,恰恰是洛瑾瑜出事那一日。 然而,他的人晚到了一步。 那些人赶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发现洛瑾瑜已经遭遇了追杀。 追杀洛瑾瑜的人身手高强,无比凶残,这伙人就不敢露面,只敢藏在树丛里,却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一切。 最终,保护洛瑾瑜的人全都倒了下去,而洛瑾瑜自己腹部也中了一刀,之后,洛瑾瑜就被带走了。 目前能查到的信息就是这些,至于洛瑾瑜是死是活,那就不好说了。 听完,崔姝言的拳头紧紧攥住。 送走赵文斌,谢行渊很快回来,他握住崔姝言的手,劝道:“凡事要往好处想,你哥哥现在一定还活着。” 崔姝言点了点头:“除了贤贵妃和定国公府,没人有理由害我哥哥。按道理来讲,他们和我哥哥无冤无仇,所以,他们最终的目的不是杀我哥哥,而是用我哥哥来威胁我。从这方面来说,他们只会控制我哥哥,不会杀了他。” 谢行渊认可崔姝言的判断:“这样吧,接下来,我让人把定国公名下的庄子、宅子全都查一遍,看有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用这个法子查,太慢了。而且,他们既然把人藏了起来,就不会让咱们轻易找到。倒不如……” 谢行渊接过崔姝言的话:“倒不如创造一个机会,让他们亲自把人给交出来。因为,按照咱们的推断,他们留着你哥哥,就是为了威胁你。如果咱们创造的机会足够合适,他们就会上当。” “没错。”崔姝言点点头,“贤贵妃在宫里,不好对付。但是,她最在乎的就是六皇子,咱们不妨从六皇子开始下手。” 做母亲的,最在乎的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吗? “眼下陛下有意历练六皇子,已经琢磨着把他下放到哪个衙门里。只是去哪个衙门里还没定。” 所以,接下来,务必要让六皇子闯个祸,而这个祸,只有谢行渊或者她有办法解决。 唯有如此,才能逼迫贤贵妃把洛瑾瑜放出来。 只是,要如何让六皇子闯祸,还要闯一个只有他们能解决的祸,就不大容易了。 “这件事事关朝堂,我会仔细斟酌,时刻留意。这段时间小宝馨的事儿让你费了很大的心思,你先好好歇一歇。至于六殿下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嗯!”崔姝言点头应了,却也安排人去搜集和六皇子相关的信息。 倒不是她信不过谢行渊,只是像现在这种时候,从多种角度去查,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无论怎样,多一些消息总是好的。 没过两天,和六皇子高恒远有关的信息就放在了崔姝言面前的桌子上。 崔姝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六皇子高恒远,今年十六岁,自幼得贤贵妃亲自教养,文武双全,在一众皇子之中出类拔萃,很得圣心。 其余的,就是一些零零散散的信息。 很快,又是半个月过去。 小宝馨的腿恢复了大半,已经送回何府休养。 现如今,文昌钱庄仍然是苟延残喘,定国公府名下的铺子变卖了不少,苦苦支撑着文昌钱庄的运转,不肯让它关门。 崔姝言时不时会出门,查看几个铺子和如意金楼的运转情况。 但是,最近出门,崔姝言发现路边的乞丐多了不少。 起初她还不太在意,后来眼见着路边的乞丐越来越多,她就让石榴去查了一下。 查了之后,才知道这些都是灾民。 原来,从上个月月中开始,距离京城三百余里的唐州,接连遭遇暴雨天气,以至于当地水库决堤,冲毁了不少房屋和农田,还冲走了许多无辜的百姓。 侥幸活下来的人找不到出路,有的就不惜长途跋涉,拖家带口地赶到京城来,想在这里寻个活路。 但,还有更多的人留在当地,苟延残喘。 听完之后,崔姝言暗暗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她立刻赶往谢王府,可直到天色变暗之后,谢行渊还没回来。 崔姝言让人去问谢行渊的动向,得知他是去宫中议事了,眼下人还在宫里没出来。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谢行渊才疲惫地赶了回来。 崔姝言早已让人备好了饭菜,让他一回来就能吃上。 谢行渊没顾上吃,只喝了一口水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唐州起了水灾,定国公力荐六殿下前去赈灾,同时,还推荐了自己的儿子冯云辞前往。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毛遂自荐,打算同去唐州。陛下已经答应了,明日就出发。” “水火无情,我担心你。” 历来,水灾是最不好治理的。 田地和房屋被大水冲过之后,会有很深的淤泥,特别难以清理。 而且,每逢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要知道,疫病可不长眼,若是不幸染上,问题很大。 谢行渊拍拍崔姝言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之前我虽然没有办过类似的差事,但是赈灾的流程多半是差不多的。依着流程来办,再因地制宜,就可以取得不错的效果。” “话虽如此,可你行军打仗在行,这样的事却是第一次办,还是和六殿下一起,我担心你。这样吧,你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去何府走一趟。何尚书是户部尚书,赈灾这些事情,他再清楚不过。” “也好。” 然而,谢行渊这饭还没吃完呢,文先生就过来禀报,说何府的大少爷何文轩来了。 第284章 这次,我是沾了你的光 “快请!”谢行渊放下筷子,立刻道。 很快,何文轩在文先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进来之后,何文轩朝着谢行渊行礼:“下官何文轩,见过王爷。” “免礼。请坐。” 落座之后,何文轩先是看了崔姝言一眼,之后直接说道:“家父得知王爷要前往唐州赈灾,特意让下官来告诉王爷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免得到时候遗漏了。” “请讲。” “赈灾时,务必要注重安抚灾民的情绪,否则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暴乱。再者,那与六殿下同去的冯云辞之前在户部待过,家父说,此人有贪腐之嫌,且急功近利,要小心此人。还有……” 何文轩林林总总说了很多,全都是肺腑之言。 听完,谢行渊颇为受用,连声道谢。 何文轩面色稍缓:“王爷不必客气。崔大夫帮了我何府的大忙,我做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 等何文轩告辞离开之后,谢行渊轻笑一声:“这次,我是沾了你的光。” 崔姝言莞尔一笑:“谦虚什么?你原本就很厉害。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叮嘱你,你务必要牢记。” “什么?” 崔姝言握紧谢行渊的手,看着他的脸,认真而严肃地说道:“这次去唐州,若是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那就先不要找。先把差事办好,把当地的灾民安置好,更重要的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务必顾好自己的安危,不能有闪失。” 她虽然想借着这个机会算计六皇子,从而逼迫贤贵妃把她哥哥放回来,但,她不会因此罔顾灾民们的性命,更不会因此不顾谢行渊的安危。 听完崔姝言的话,谢行渊欣喜若狂:“你在担心我?” “我自然会担心你。你要记住,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凡事不可冒险,要稳中求胜。” “好,我记下了。我不在京城,泽儿就拜托你照顾。我这就交代下去,府中上上下下听你的号令行事。” “你只管前去,这里的一切交给我就好。” “嗯。”说着,谢行渊把崔姝言拥入怀中。 第二天一早,谢行渊早早地就出发了。 此后半个月,关于唐州的消息接连不断地传了回来。 原来,唐州的灾情比想象中要复杂。 甚至时至今日,天还没放晴,一直在下雨。 一些百姓没了房屋,只能躲在山上,如此缺衣少食的,不少人都感染了风寒,没了性命。 如此一来,赈灾的难度就会越大。 每当户部那边得了最新的消息,孔妙雯就会及时来告诉崔姝言。 转眼又是半个月。 唐州那边起了小范围的疫病,而且传染得很厉害,已经死了不少人。 先前,崔姝言已经买了好几车药材送过去,得到这个消息,她焦灼不已,让人把她新买的几车药材也送往唐州。 就在这个紧要的时候,崔姝言接到谢行渊送回来的消息——六皇子在冯云辞的护送下回京了。 原来,六皇子赈灾的时候,急于表现自己,甚至,想留下关于自己的贤名,让百姓们对他歌功颂德,就不知死活地亲自安抚百姓。 可谁能想到,到了第二天,被他安抚的那几个百姓就死了。 而且,死因是染了疫病。 与此同时,六皇子也起了高热。 事关六皇子的性命,冯云辞没了主意,连夜把六皇子送回京城。 而且,是秘密地送回来。 送回来之后,没有直接送到六皇子府,而是送到了定国公府名下的一个别院。 毕竟,六皇子是以赈灾的名义出去的,眼下赈灾的事情还没结束,他这个主导赈灾的人却回到了京城来,这要是传出去,说不过去。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崔姝言立刻让人花高价,将市面上售卖的熟地黄买空了。 最近她一直在采买药材,谁家有多少药材,她心里一清二楚。 而且,她不是全买,而是只买这关键的一样。 自然,宫里的太医院不会没有存货。 但,要想迅速治愈疫病,需要大量的熟地黄,而且,还是经过炮制的熟地黄。 这炮制的过程十分繁琐,至少也需要七八天。 寻常时候,这七八天能等,可对于关心则乱的贤贵妃而言,那可就等不及了。 现在,她只需要等贤贵妃手里能拿到的熟地黄消耗完也就好了。 与此同时,崔姝言扩大范围,让人采购京城附近售卖的熟地黄。 转眼间,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按照她对贤贵妃的了解,越是善于筹谋的人,越想做到万无一失。 可要想做到万无一失,必定要事先做好万全的准备。 眼下即便宫里有足量的熟地黄,贤贵妃还是会担心。 而且,即便宫里存放的熟地黄足够多,贤贵妃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往外运。 毕竟,六皇子是悄悄回京的。 她若是动作太大,会惊动其他人。 若是六皇子回京的消息被其他人察觉,那可就不好了。 这是六皇子第一次出面办差,不能出岔子。 尤其是,不能落一个临阵逃脱的名声。 自然,这些只是崔姝言的推测。 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就看后面如何发展了。 为了方便照顾泽儿,自从谢行渊离开之后,崔姝言都是住在谢王府。 这一天睡下之后,崔姝言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动静。 听到这动静,崔姝言愈发抱紧睡在她身侧的泽儿。 没过多久,窗外传来石榴的声音:“小姐,外面来了刺客,这会儿已经解决了。” 听完,崔姝言唇角微勾。 有刺客来,好事儿。 先是刺客出现,下一步,就该是定国公府的人出面了。 眼下贤贵妃在宫里,她是不能出宫的。 可,正是因为不能出宫,她才会更加担心患了疫病的六皇子。 做母亲的,总会在心里放大孩子的病症,会过于担心。 过分担心,就会关心则乱。 关心则乱,就会阵脚大乱,失去往日应有的分寸。 第二天上午,当石榴说定国公府大公子冯云辞求见的时候,崔姝言就知道,这一次,她赌对了。 第285章 想要熟地黄,拿洛瑾瑜来换 崔姝言是在谢王府的偏厅见冯云辞的。 许是多日以来没有休息好,冯云辞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见面之后,他开门见山:“崔姑娘,你手上的熟地黄,可否匀一些给在下?在下愿意花重金购买。” 崔姝言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道:“想要熟地黄,拿洛瑾瑜来换。” 冯云辞面露疑惑:“洛瑾瑜?他不是在肃州当差吗?” 听闻此言,崔姝言直接起身:“冯大公子,看来你们定国公府,并未给出应有的诚意。既然如此,你也用不着跟我谈了。请回吧!” 说完,崔姝言头也不回地离开。 短短半个时辰之后,冯云辞再次站在崔姝言面前。 这一次,他言辞诚恳:“崔姑娘,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哥哥真的没有在我们手上。可眼下,我急需你手里的熟地黄,还请行个方便。” 崔姝言不为所动:“我还是那句话。想要熟地黄可以,拿洛瑾瑜来换。” “崔姑娘,你这样未免也太执拗了。这样吧,明人不说暗话。这一次,六殿下毕竟是跟着谢王爷一起出去的,眼下他出了岔子,想必你也不愿意看到六殿下出事吧。否则,这次的事情,谢王爷也难辞其咎!” 这是在拿谢行渊威胁她。 崔姝言仍旧不为所动:“谢王爷为官处事自有他的道理,用不着我来管。总之,我就是个认死理的人。我还是那句话,要熟地黄可以,用洛瑾瑜来换。否则,免谈。” 这一次,她就是认定洛瑾瑜在定国公府的人手里。 如果她料错了,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是多买了些熟地黄而已,后面这些药材都可以送到唐州去,不至于白白浪费。 可对于贤贵妃而言,却极有可能失去她唯一的儿子。 崔姝言在赌。 很快,冯云辞气得拂袖而去。 他走之后,崔姝言屏息凝神。 她在等。 等冯云辞和他背后的定国公府沉不住气,等贤贵妃沉不住气。 说到底,这是她和贤贵妃之间的博弈。 如果贤贵妃足够沉得住气,就可以不上当。 反之,那可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这世间的慈母心都是类似的。 尤其是对于贤贵妃这样的宫妃来说,她静水流深,暗自筹谋了这么久,方方面面都安排到了,为六皇子准备了强而有力的助力,就决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要是六皇子出了什么事,她就算是再有智谋,终究是没了以后的指望,无论她做再多都是枉然。 所以这个险,贤贵妃不会冒。 如果哥哥真的在她手里,她是一定会把哥哥交出来的。 等待的时候,崔姝言很紧张。 哪怕眼下天气已经凉爽起来,屋子里甚至放了冰鉴,她的额头还是渗出了一层薄汗。 这时候,石榴从外面匆匆走来。 崔姝言立刻站起身子,手里的帕子也跟着攥紧:“怎么样?” 石榴提着一口气,急声道:“大少爷被人扔在洛宅门口!” 听完,崔姝言拔腿就跑。 却因为跑得太急,被门槛绊倒,摔倒在地。 可她什么都顾不上,爬起来继续跑。 等她赶回洛宅的时候,哥哥已经被抬进他的房间,由刘思邈看诊。 这阵子,刘思邈一直待在京城没离开。 按照他的话说,就是在京城赚钱会更容易一点,而且,京城里住客栈会花费很大一笔银子,所以他就讨个方便,暂住在洛宅。 眼下,倒是派上了用场。 见刘思邈在,崔姝言的心放下了大半。 然而,当她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却不由得瞪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躺在床上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脸比原先小了好多,颧骨高高耸起,看着分外瘦弱。 脸颊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左眼角下方还有伤口,现在还在往外渗着血。 那露在外面的手腕几乎是皮包骨头,肤色发黑。 崔姝言正惊骇万分的时候,就听刘思邈说道:“真是丧尽天良!把小腿骨敲碎还就算了,怎么就连膝盖骨也不放过,这可真是要活生生把人给疼死! 听到这些,崔姝言猛然朝着哥哥的腿看去,这才发现他的腿已经软哒哒的,上面有不少的凹陷不说,还遍布着鞭痕和烫伤的痕迹。 如今哥哥这样子,当真是没了半分人模样。 崔姝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很想冷静下来,却也压根儿就没办法冷静,只抓着旁边的柱子,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怕自己哭了之后,会影响刘思邈的诊断。 终于,刘思邈看过之后,转过身来。 崔姝言这才落了泪。 “哭吧,是该哭。你哭着,我说,你仔细听。别的还好说,你哥哥两条腿的小腿骨、膝盖、连同大腿骨都被人给敲碎了。而且,敲碎了之后,压根儿就没让人给他看过。如今这碎骨头就在身体里面,而且他现在起了高热,想必是里面出现了坏死。依我看,得把表面的皮肉豁开,一点一点清理碎掉的骨头。而且他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站起来了。” 崔姝言忍住哭:“还请刘大夫赶紧准备,即刻帮我哥哥清理碎骨。” “好。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他现在这么瘦弱,体力不行,现在还昏迷着,很有可能挺不过来。但,他起了高热,若是不管的话,会很危险。” “治,要治的。”崔姝言肯定道。 眼下已经起了高热,什么都不做,只有死路一条! “好,我去准备。” 刘思邈匆匆而出。 崔姝言则走到洛瑾瑜的床边,静静地看着他现在的模样。 眼下,他即便是昏迷着,眉仍是皱着的。 崔姝言无法想象,在他失踪的这段时间内,都遭遇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贤贵妃! 这一刻,崔姝言攥紧双拳,心底恨意弥漫,无法消弭。 这一生,她与贤贵妃,不死不休! 这一刻,她甚至不敢去碰一下哥哥,生怕他会疼。 就在这时候,洛瑾瑜的脑袋晃了晃,然后艰难而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崔姝言,他带血的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真好啊,做梦还能见到言言……” 第286章 不是梦,是真的 一句话,惹得崔姝言又想哭了。 她凑过去,想握住洛瑾瑜的手,可看到上面细小的伤口,只敢拢着手,虚虚地握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哥哥,不是梦,是真的。” 渐渐地,洛瑾瑜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一些,可很快又缓缓闭上,嘴里重复着崔姝言刚刚说过的话:“嗯,不是梦,是真的。” 可,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崔姝言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只轻声唤道:“哥哥。” 可是这时候,哥哥已经不能再给她任何回应。 她把手搭在哥哥的手腕上,发现他的脉搏弱得吓人。 崔姝言指尖微抖:“石榴,去库房,把我之前收藏的百年人参拿出来!” 很快,人参送到。 崔姝言切了片,放进洛瑾瑜嘴里,让他含着。 这会儿,崔姝言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吩咐道:“石榴,你去一趟师姐府上,请她出面请几个太医过来。”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去了。 她再请太医过来,不是因为信不过刘思邈的医术,也不是信不过她自己,而是刘思邈擅长治腿,可哥哥现在的情况,不仅仅是治腿这么简单。 而她需要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无法做到全身心地投入。 所以,这种时候,多请几个大夫帮着看看是最好的。 刘思邈很快带着药童进来,将药箱放下之后,他再次给洛瑾瑜诊脉,眉微微皱起:“刚才我已经给他用了退热的药,可效果很不明显。只怕是要用到雪参,只是雪参不易得,我也没有存货。” 崔姝言冷静道:“刘大夫,您先给我哥哥治腿。雪参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刘思邈说的不错,雪参不易得,这会儿直接出去买,也难以买到品相好的。 蓦然间,崔姝言想起,当时赵思敏生孩子的时候,何尚书曾表明府上备的有雪参。 只不过,当时并未用上。 崔姝言来不及多想,立刻写下一封书信,让冯管家送过去,请何家行个方便。 没多久,雪参送到。 甚至何文轩还亲自过来,带了不少其他的名贵药材。还一再表示,如果还缺什么,他出面去找。 很快,和硕长公主亲自带着三个太医赶到。 太医仔细诊治过之后,又给洛瑾瑜加服了一颗宫廷秘制的安宫牛黄丸。 终于,洛瑾瑜身上的温度渐渐降了下去。 而刘思邈的治疗,还在继续。 崔姝言带着人退出去,以便刘思邈认真治疗。 和硕长公主这才敢问道:“姝言,谁干的?” 她上次见洛瑾瑜的时候,他还是容貌俊朗、风度翩翩的状元郎。 可这次再见,他整个人都没了人模样,看得人心里胆寒不已。 崔姝言忍了又忍:“还不确定。” 即便这场博弈她赢了,但,并没有充足的证据能证明是贤贵妃等人下的手。 证据不足的时候,有些话就不能说出来。 “要是知道是谁干的,非得把这人大卸八块不可!”和硕长公主咬牙切齿道。 说完,她握住崔姝言的手:“这几天,我陪着你。” “好。” 崔姝言魂不守舍,一心留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突然间,房间里传来洛瑾瑜的惨叫声。 “按住他!”是刘思邈吩咐药童的声音。 崔姝言的泪,顿时就止不住了。 和硕长公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这个时候还知道疼是好事,要真是毫无知觉才麻烦呢。” 崔姝言点点头,没有说话。 道理她都懂,可哥哥的惨叫声仍然在持续,任凭她心性再坚韧,也无法忍住内心的悲痛。 眼下,她不过是强撑罢了。 洛瑾瑜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 最后,他活活疼晕了过去。 而刘思邈的治疗,一直持续到子时。 终于将最后一片碎骨拼接好之后,刘思邈也脱力地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很快进来,将后续该做的做完。 等崔姝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就听刘思邈说道:“崔姑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 “你哥哥中了毒。” “什么毒?” “并非一种,我能辨认出来的,有鸩毒、鹤顶红、断肠草……” 崔姝言的腿,蓦地一软。 和硕长公主急忙扶了她一下。 崔姝言暗暗咬牙,这些毒,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要人命的。 可哥哥,竟然中了好几种! 刘思邈继续道:“按理说,中了这样的毒,顷刻间就会毙命。但眼下你哥哥还活着,兴许是有人让他同时服下了两种毒,以毒攻毒,才没有对你哥哥造成太大的伤害。” 一瞬间,崔姝言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难受得厉害。 她简直难以想象,哥哥失踪的这段时间,究竟承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他们这样折磨他,却又不肯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其心可诛! 一整晚,崔姝言都守在哥哥的床前,时刻留意着他的动静。 一整个晚上,洛瑾瑜都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白天,也是如此。 崔姝言慌了,她自己给洛瑾瑜把过脉之后,让和硕长公主也来把脉。 “我之前开始学医术的时候听宫里的太医说过,人体承受的能力是有限的。一旦超过一定的范围,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虽然看起来像是昏迷不醒,但是事实上,这样有利于身体恢复。” 这个道理,崔姝言何尝不知。 她只是、关心则乱。 就这样,崔姝言一直守在洛瑾瑜的床前,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直到第四天早上,当清晨的阳光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洛瑾瑜的脸上的时候,他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287章 哥哥为她,当真是思虑周全 看到哥哥睁开眼睛的瞬间,崔姝言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几日,她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幻觉。 可等幻觉消失,哥哥还是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直到洛瑾瑜轻声唤了一声“言言”,崔姝言才猛然间明白过来。 这一次,哥哥是真的醒了! 瞬间,崔姝言喜极而泣:“哥哥!” “哎!”洛瑾瑜应了一声,冲着崔姝言笑了笑。 崔姝言再也忍不住,趴在洛瑾瑜身边,痛哭失声。 正哭着,却察觉到哥哥的手落在自己头上,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言言,不哭。” 崔姝言忙坐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握住哥哥的手:“你别动,会疼。” 原本她以为,哥哥的伤主要是在腿上。 可给他擦洗身子的时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 甚至,有好些伤都还没好。 腹部还有一块极大的疤痕,许是因为受伤后没有得到良好的医治,那疤痕显得特别大,特别丑。 像是伤口经历一次次的溃脓所引起的。 一时间,崔姝言心中恨意滔天。 却在这时候听哥哥说道:“我被人追杀,是因为我在肃州查到有人贪腐,且和京城里的人有所勾结。他们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派人追杀我。” 听完,崔姝言一愣,不明白他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 然而,电光石火间,崔姝言明白了。 她并没有问什么,哥哥原本什么都不必说的。 这些也并非要放在这个时候说。 可他专门说了,很明显是在安慰她。 这就说明,在被人控制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知道对方抓他是因为她,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这样说,自然是为了宽她的心,怕她多想。 崔姝言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等你好了,我定要给你讨个公道。” “好。”说着,洛瑾瑜舔了舔嘴唇,“言言,我饿了。” “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崔姝言站起身,拔腿就走。 小米粥是早已准备好了的,就是预备着让他什么时候醒来都能喝。 出了门,崔姝言即刻吩咐石榴把小米粥端过来。 转身打算进去的时候,却听到哥哥发出一声呻吟,还有倒吸凉气的声音。 只有疼得狠了的时候,才会这样。 崔姝言猛地怔住。 刚刚哥哥醒过来,她太过激动,以至于没有多想。 可是,像哥哥现在这种情况,刚醒过来的时候是最疼的。 可刚刚在她面前,哥哥没有发出一丝呻吟,一直保持着平稳的情绪,还跟她说了那么多。 顷刻间,崔姝言意识到,哥哥刚才都是在强忍。 就连这呻吟声,都只敢在她出门之后才发出。 崔姝言没有进去,就那么站在那里,扶着门框,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只听着哥哥一阵阵地呻吟着。 断骨之痛,那是何等的痛楚啊! 可她在跟前的时候,为了怕她跟着难过,哥哥甚至不敢发出呻吟。 哥哥为她,当真是考虑周全! 直到身后传来石榴的脚步声,崔姝言才稳了稳情绪,深吸一口气,朝着里面说道:“哥哥,我进来了。” 房间里的呻吟声,戛然而止。 崔姝言强忍泪意,端着手里的小米粥走了进去。 哥哥这个时候,是没办法坐起来的,崔姝言把枕头垫高了一些,喂他喝粥。 可他只喝了半碗小米粥,就有些喝不下了。 崔姝言没有勉强他,等他缓了缓,又喂他喝药。 药里有安神药的成分,没多久,洛瑾瑜又睡着了。 就这样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一直过了七天,洛瑾瑜的脸色才显得没有那么苍白。 幸运的是,因为接连用了雪参和安宫牛黄丸,他也没有出现高热的症状。 这天,刘思邈检查过洛瑾瑜的双腿之后,神色总算是显得好看了一些:“这七天没有起高热,后面就不会再有。这双腿,只能慢慢养着。” 至于能养成什么样子,那就不好说了。 虽然洛瑾瑜年轻,可这伤毕竟是太严重了,只能尽人事耳听天命。 这些,崔姝言都懂。 这时候,腿上表面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里面还是疼得厉害。 又将养了七八天,洛瑾瑜才能坐起来吃些东西。 自始至终,他都表现得很平静,仿佛从天之骄子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他心里都没有半分怨恨。 这一日吃过早饭后,洛瑾瑜说道:“言言,给我端个矮桌过来,准备笔墨纸砚。” “你要写什么,我替你写。” “不,我自己来。” 拗不过他,崔姝言只好按着他的话,把他要的东西都取了过来。 崔姝言亲自给他研墨。 而洛瑾瑜写下的,竟是在肃州发现的条条线索。 写完之后,他将笔放下:“这些都是我之前查到的内容,至于这段时间内他们有没有做什么遮掩,那就不得而知了。待谢王爷赈灾回来,你将这个拿给他看,请他派人暗中查探。” 崔姝言看了看,问道:“王爷去赈灾,大概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要不,我先把这东西交给吏部的赵文斌,让他先查查看?” 毕竟这种事情,查得越早越好。 原本就已经耽搁了那么多天,若是再耽搁下去,若是对方做了万全的准备,那可就不好再查了。 “我与这位赵侍郎仅有过几面之缘,尚不清楚他的品性,贸然交给他,怕是不妥。” 崔姝言一愣,忙把自己帮了何家,做了赵国公府义女,生了泽儿,和谢行渊有了婚约的事情告诉了洛瑾瑜。 自然,她只说结果,丝毫不提其中的艰辛。 听完,洛瑾瑜微微愣住,片刻之后却看着崔姝言说道:“言言,辛苦你了。” 若不是他出事,他的言言可以不必这般辛苦的。 崔姝言摇摇头:“不辛苦。” 这一刻,她坚信,无论怎样,做过的事情是不会辜负她的,总会给她带来福报。 赵文斌身在吏部,有足够的能力和资源查这件事。 而且他的人品,崔姝言也信得过。 打定主意之后,崔姝言立刻让石榴去请赵文斌。 让她意外的是,没多久,赵文斌就过来了。 崔姝言有点意外:“义兄今日休沐?” “没有。但你轻易不找我,找我必有事。哪怕身在衙门,我也得过来一趟。” 崔姝言很感动:“义兄,我有事找你帮忙。” 赵文斌什么也没问,直接说道:“可以。” 崔姝言感激一笑:“义兄,随我来。” 说完,崔姝言带着赵文斌,踏进洛瑾瑜的房间。 起初,看到躺在床上,双腿都包扎着的洛瑾瑜,赵文斌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等他再往里面走了一些,清清楚楚地看到洛瑾瑜的脸,不禁惊声道:“洛、洛瑾瑜?” 第288章 这世上,从来没有公义可言 当初洛瑾瑜高中状元之后,曾在吏部历练过一段时间,因此和赵文斌有过几面之缘。 但,那时候的洛瑾瑜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当朝状元郎,万众瞩目。 无论怎样,赵文斌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和状元郎洛瑾瑜联系起来。 可这张脸,分明就是洛瑾瑜。 一时间,赵文斌愤怒至极:“谁干的?” 洛瑾瑜没有回答,只看向崔姝言,说道:“言言,我与赵侍郎会交谈一会儿。你去厨房吩咐一声,让人多备些菜,中午留赵侍郎在这里吃饭。” 赵文斌刚说不必客气,随即就意识到,洛瑾瑜这是不想让崔姝言跟着担心,就闭了嘴。 崔姝言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立刻点了点头:“好,我让人去准备。” 洛瑾瑜这段时间,已经能吃一些瘦肉粥,只是粥要熬得软烂一些。 至于赵文斌在饮食上的喜好,崔姝言也略知一二。 吩咐人去准备之后,崔姝言没有再进去,只坐在院门口,抬头看着此刻湛蓝澄明的天空,心中百感交集。 这阔大天地,朗朗乾坤,为何还会出现这般惨绝人寰的事情? 上一世,她目睹泽儿被谢绍航掐死,她自己亦是受尽苦楚而死。 这一世,哥哥又受了这样的折磨。 果然啊,这世上,从来没有公义而言。 若有,也必定是靠自己讨回来。 一直过了一个多时辰,身后才传来脚步声。 崔姝言起身,擦掉眼角的泪水,这才转过身去,看向缓步而来的赵文斌,唤道:“义兄。” 此时,赵文斌的眼睛也红红的。 他走到崔姝言身边停下,放低了声音说道:“这件事,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多谢义兄。”崔姝言有些哽咽。 “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更何况,这本就是我份内的事情。” “还请义兄查这件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不要我从谢王府请两个人保护你?” “不用。国公府有自己的暗卫。姝言,你不必多想,安心等我消息也就是了。” “好。”崔姝言含着泪,点了点头。 赵文斌微微颔首:“我走了。” 他走了两步之后,却又停下,回头对崔姝言说道:“若有困难,随时让人来找我。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兄长。” “好。” 崔姝言亲自送赵文斌出门,再回来的时候,看到哥哥正在喝瘦肉粥。 看到她进来,他还冲她笑了一下:“这粥不错,我能喝两碗。” 崔姝言舒然一笑:“那便喝两碗。如今咱们府上家财颇丰,哥哥喝粥,我还是供得起的。” “言言真厉害。” 说着,洛瑾瑜笑了。 崔姝言也笑了。 眼看着哥哥一天天好转,崔姝言的心情才不那么沉重,开始关注其他事。 哥哥养伤这段时间,六皇子已经病愈,且秘密赶回唐州,继续和谢行渊一道,处理赈灾的事。 她也终于得了空儿,把泽儿抱到洛瑾瑜面前。 泽儿白白胖胖,眉眼和洛瑾瑜有几分相似。 洛瑾瑜一见就喜欢上了,感叹道:“都说外甥像舅舅,我今个儿算是见识了。” 说着,他伸出手,摸了摸泽儿的脸。 泽儿手快,一把抓住洛瑾瑜的手,直接就往嘴里送,惊得洛瑾瑜瞪圆了眼睛。 崔姝言忍俊不禁,解释道:“哥哥有所不知。如今泽儿正是长牙的时候,但凡是抓到什么东西,总要往嘴里送。” 洛瑾瑜也乐了:“这小子,劲儿还挺大。” 有泽儿在,洛瑾瑜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巧丫站在一旁,跟崔姝言低语道:“小姐,府里的管事让我问问您,要采买什么样的布料给小世子裁制冬衣?” 眼下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要筹备着开始裁制冬衣,免得天气突然变凉,却无衣服可穿。 尤其是小孩子的衣服,更要提早准备。 崔姝言想了想,道:“告诉王府的管事,这布料我自己采买。” 给小孩子穿的衣服,总是要格外留意的。 刚好她下午没事,可以亲自去布庄看看。 因为洛瑾瑜精力有限,没多久,崔姝言就让巧丫把泽儿抱走了。 下午,她得了空儿,亲自去了一趟京城最大的布庄。 这布庄是谢王府名下的,足够可靠。 如此,也免得有人在布料上做手脚。 崔姝言一进去,掌柜的就把她认了出来,一听崔姝言是来选布料的,立刻把崔姝言请到二楼的雅间。 亲自上手摸过之后,崔姝言选了几匹适合给泽儿做衣服的布料,又选了些厚实而不失华贵的布料,分别给洛瑾瑜和谢行渊做衣服。 选好之后,崔姝言起身出去的时候,却看到廖彤霞正要进隔壁雅间的门。 与此同时,廖彤霞也看到了崔姝言,那原本笑着的脸顿时一片僵硬。 转瞬,她的脸上却又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朝着崔姝言走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崔姑娘。怎的,来采买布料啊?” 崔姝言不是很想搭理她,只点了点头,没说话。 廖彤霞的手却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自顾自地说道:“巧了,我也是来采买布料的。不过啊,我是给自己的孩子准备的。”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小腹上,满目温柔。 虽说怀孕不足三个月,不可以对外人说。 但是面对崔姝言,她实在是忍不住。 崔姝言瞥了一眼她的肚子,面露惊讶。 没想到,廖彤霞这么快就有了? 就是不知道谢绍航知道之后,会是个什么表情? 不能亲眼看到这样的热闹,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见崔姝言这般表情,廖彤霞只以为她是还惦记着谢绍航,这才心生落寞,就故意道:“夫君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万分欢喜。这不,特意把自己新发的俸禄拿出来,说都给我和孩子花。” “他高兴就好。”崔姝言随便附和了一句。 因为估摸着哥哥这会儿该醒了,她也懒得再搭理廖彤霞,直接就走。 不曾想,这时候身后却传来廖彤霞质问的声音:“你这般失态,是因为你心里还在乎他,是不是?” 第289章 这位夫人,请您出去 崔姝言回头,神色平静:“你说话,还是要注意一些。” “注意什么?你敢做不敢认?”自以为说中崔姝言心中隐痛,廖彤霞无比得意。 “注意别说这样的蠢话。免得……”崔姝言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廖彤霞的肚子,“免得、蠢到肚子里的孩子。” 廖彤霞顿时就怒了:“好你个崔姝言,居然敢诅咒我肚子里的孩子!” 说着,廖彤霞走上前来,想掌掴崔姝言。 崔姝言快她一步,一个耳光甩了过去。 她冷哼:“廖彤霞,你是有多不自信,才会觉得自己拴不住谢绍航的心啊!” 如果足够自信,何必在她面前说这么多呢? 廖彤霞几时受过这样的气,捂着脸吩咐身后的丫鬟:“来人,给我打!” 崔姝言冷笑,淡定地拿过一旁插在花瓶里的鸡毛掸子。 石榴上前一步,拦在崔姝言面前。 就在这时候,掌柜的赶到。 看到这样的场景,他冷脸看向廖彤霞,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这位夫人,请您出去!” “瞎了你的狗眼!我父亲是二品将军,轮得着你在我跟前发号施令吗?” 若是寻常店铺的掌柜,听到廖彤霞这般话,只怕会被吓得魂不守舍,跪地求饶。 可这掌柜的是谢王府派下来的,自然不怕,仍旧伸手指向楼梯口的位置,冷声道:“出去!以后你再来,本店恕不接待!” 廖彤霞的脸面,尚不曾如此被人冷待过:“信不信我找人砸了你这家店!” “可以。不过还请这位夫人知道,这是谢王府名下的铺子。” 廖彤霞顿时噤声。 没有嫁进谢家的之前,她就知道谢王爷的名声。 如今嫁进谢家,更是知道谢行渊在谢家是个什么地位。 可她,还是不甘心:“那你可知道,本少夫人还要叫谢王爷一声叔祖父?” 掌柜的依旧不为所动,不卑不亢道:“那您跟未来的谢王妃起争执,又是何道理?那是您未来的叔祖母,您不认识吗?” 廖彤霞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原本以为这掌柜的认不出崔姝言,她还可以糊弄一番,谁知,他居然认得。 一想到崔姝言嫁给谢行渊之后,就会成为整个谢家最令人瞩目的存在,就连她见到崔姝言,都得跪下去,唤她一声叔祖母,廖彤霞心里就难受得要死。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崔姝言就能有这样的好运气! 廖彤霞气得要紧,最终在丫鬟的搀扶下,拂袖而去。 她下楼梯的时候,正听到掌柜的跟崔姝言道歉:“崔姑娘,实在是对不住,今日让您受到打扰了。” “无妨。但凡出门,总会碰到几只野狗狂吠,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情。” 听到这话,廖彤霞气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却也只敢在出了布庄,上了马车之后低声斥道:“如今还没嫁进去呢,就以谢王妃自居!她崔姝言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是嫁人了还能和离呢,更别说现在还没嫁进去呢……” 廖彤霞一路说个不停,吓得旁边的小丫鬟拼命低头,降低存在感。 最近,廖彤霞喜怒无常,前几天才刚刚发落了自己的贴身丫鬟。 这小丫鬟是刚提上来的,见廖彤霞如此,不禁噤若寒蝉。 等廖彤霞说得口干舌燥,伸手问丫鬟要茶的时候,却见她低着头,浑身直抖,气得她照着小丫鬟的脑袋就打了下去,斥道:“混账东西,没看到我渴了吗?备茶!” 然而,等丫鬟将茶水奉上,廖彤霞却将那茶水全都倒在小丫鬟的头上,任凭茶水和茶叶浇了小丫鬟一脸。 这还不算,她还在小丫鬟身上掐个不停,一边掐一边骂道:“黑心肝的东西,就连你也不把我放在眼里。在我跟前伺候还敢走神,真是找死!” 说完,嫌小丫鬟的叫声太过刺耳,她一脚踹在小丫鬟身上,怒斥道:“还敢叫?给我住嘴!不许叫出声!” 只不过,她没料到,盛怒之下,她这一脚用的力气太大,小丫鬟身量又轻,这么一踹,竟是直接把小丫鬟踹下了马车。 车夫所料未及,马车的轮子从小丫鬟的腿上碾过,发出一声脆响。 廖彤霞听到小丫鬟的惨叫声,掀开车帘瞥了一眼,见她弓着身子抱着腿,头破血流,跟杀猪一般嚎叫着,不禁飞快地放下车帘,皱眉道:“真晦气!” 处置了丫鬟,她心里稍微松快了一些。 晚间,等谢绍航下值,过来陪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恢复了往日里恬淡静婉的模样。 席间,她越看谢绍航,越觉得满意。 如今谢绍航在宫里当差,气度和原先大不相同,由原先的书生气延伸开来,又多了几分矜贵之气。 廖彤霞见多识广,只觉得谢绍航这般模样,就算是和朝中一品大员的儿子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何况,谢绍航的前途,可不止于此。 察觉到廖彤霞炙热的视线,谢绍航有几分不自在,不禁问道:“看我做什么?” “自然是看你好看。”说着,廖彤霞坐得离谢绍航更近了一些,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夫君,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哎呀,既然是好消息,要是我直接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你来猜猜看?” “这是又得了好看的首饰?” 廖彤霞摇头:“不是。” “要不就是你名下的铺子收益颇丰?” “也不是。”说着,廖彤霞有点着急,催促道,“哎呀,夫君,你就不能往我身上多想想吗?” 谢绍航把廖彤霞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试探着问道:“是因为你身上这身衣服?这衣服的颜色,倒是很衬你的肤色。” “夫君,你真笨,这都猜不出来。罢了,不跟你卖关子了,我告诉你。”说着,她凑近谢绍航,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夫君,我有喜了。” 第290章 这可是他们俩的孩子! 说完之后,廖彤霞察觉到谢绍航的身子猛然一僵。 见状,她心底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 偷偷在她药膳里做手脚,想让她生不出孩子,呵,她偏要生! 谢绍航想护着林馨柔那个贱人生的孩子,休想! 只是,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廖彤霞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 她希望,谢绍航会高兴。 哪怕,只是些微的高兴也行啊。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俩的孩子! 每晚情到深处的时候,她总贴在他的耳边,说要给他生个孩子。 每一次,他都哑着嗓子说“好”。 她觉得,男人年轻的时候,总会被那些坏女人哄骗。 可等他们经历得多了就会明白,什么样的女人才是最适合的。 而她,就是最适合谢绍航的女人。 可现在,得知她有孕,她并未在谢绍航的脸上看到丝毫的喜色,反而是深深的震惊。 顿时,廖彤霞的心凉了半截儿。 她故意推了谢绍航一下,质问道:“怎么,我有了身孕,夫君不高兴?”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 “夫君这话倒让我听不明白了。你我成亲也有好几个月了,我有了身孕,有什么好突然的?瞧夫君这样子,像是觉得我怀不上似的。” “怎会?你多虑了。”说着,谢绍航手里的筷子突然掉了。 廖彤霞朝着地上瞥了一眼,声音不由得比原先高了几分:“来人,拿双筷子过来!” 谢绍航却站起身来:“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我还要去看书,先走了。” 说完,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谢绍航落荒而逃。 廖彤霞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紧接着,她朝着身后的婢女招了招手,低声吩咐道:“去跟着姑爷,看他去哪儿。” 如果她没有料错,这会儿谢绍航定会去找谢大夫人,而不是去书房看书。 很快,丫鬟回来禀报,说亲眼看到谢绍航进了谢大夫人的院子。 果然! 这对母子,还真是狼狈为奸! 先前一起合伙给她下避子药,现在,只怕要琢磨着怎么对付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廖彤霞把所有的丫鬟都打发出去,只留了自己的奶嬷嬷。 “嬷嬷,接下来我吃的用的,还请您费些心思。” 话虽如此说,可她心里多多少少对谢绍航还是有些期待。 虽然他不想让她怀上身孕,可如今她怀上了,他总不可能对孩子动什么手脚。 毕竟,这是他的亲骨肉啊。 可,该防备的,却是不得不防。 奶嬷嬷立刻应了,却又少不得说些什么来宽廖彤霞的心:“小姐,您多虑了。老奴觉得姑爷不至于狠心至此。”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奶嬷嬷深以为然。 这些年她待在廖家,对这些内宅的阴私最清楚不过。 之前,廖府有个小妾,肚子里怀的孩子都八个月了,可还是被廖大夫人算计了。 那孩子活生生在肚子里憋死了,是个已经成形的男婴。 廖彤霞在和奶嬷嬷说话的时候,谢绍航也正在和谢大夫人交谈。 得知廖彤霞有了身孕,谢大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不可能!那避子的药一直给她用着,霸道着呢。” “可她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您也知道她这个人,没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会乱说的。” 谢大夫人沉思片刻:“看来,她已经察觉了,且停了这避子药有一段时间了。不然,她断然不会这个时候怀上身孕。” “那怎么办?”一时间,谢绍航有些烦躁。 虽然他和廖彤霞没有实质的关系,可她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眼睁睁看着她生下别人的孩子,他做不到! 他一直以为母亲做的足够隐秘,不会被廖彤霞发现。 谁知,竟被她察觉了。 那接下来,可就不好办了。 “不用慌。保一个孩子很难,可要打掉一个孩子,那可就太简单了。”说着,谢大夫人抬眸,看了谢绍航一眼,“府里的这些杂事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处理好。你只管办好你的差事,读好你的书,其他的,都交给我。” 谢绍航立刻点头,可看到母亲唇角挂着一丝笑容,不禁问道:“母亲是有什么喜事吗?” “自然。洛瑾瑜的踪迹,我查到了。” 谢绍航心里一个咯噔,不禁想起母亲之前说过,要送洛瑾瑜下去陪妹妹。 他想说点什么规劝一下母亲,毕竟,洛瑾瑜是状元郎,他若是出了事,朝廷定会彻查。 可看到母亲狂热的眼神,他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 罢了,母亲出手,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深夜,“谢绍航”进了廖彤霞的房间。 这一晚,他表现得比往日里更加热情,一双手尤其的不老实。 二人离得很近,他呼出的气息打在廖彤霞的脸上,惹得廖彤霞的心跳也跟着加快了许多。 可廖彤霞到底还存着一些理智,她推开“谢绍航”,缓了口气,语气很坚决:“不行。” 奶嬷嬷特意交代过,刚有孕三个月,是不可以同房的。 可男人却缠人的很,一手搂住她的腰,低哑深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娘子,想要。” 往日里,廖彤霞最受不得这个,可今日,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不行。嬷嬷说过,这才刚刚怀上身孕,不可同房。你别这么缠着我,往那边睡一点儿。” “谢绍航”还不死心,又缠了上去,被廖彤霞打了一下手:“这是你的孩子,你是想拿孩子冒险不成?” 如此,男人才没了多余的动作,挪到了旁边去睡。 一晚上,廖彤霞睡得极好。 第二天她刚刚用过早饭,就看到她婆母谢大夫人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 一碰面,谢大夫人满脸是笑:“彤霞,昨晚绍航跟我说你怀了身孕,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已经找大夫确认过了。” “那就好。我还以为这小子忽悠我呢。刚好,我今天请来了妇科圣手高大夫,让他给你诊一下脉,也好更稳妥一些。” 廖彤霞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奶嬷嬷,见奶嬷嬷没表示出什么,才点了头:“好。” 随后,她坐下,由着这位高大夫给她诊脉。 期间,奶嬷嬷就在廖彤霞身后站着,挨得很近,而且,她一直紧盯着高大夫手上的动作,不曾放过分毫。 看到廖彤霞的奶嬷嬷如此谨慎,谢大夫人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第291章 我不帮着你,还能帮着谁 很快,高大夫收了手,起身朝着谢大夫人和廖彤霞行了礼:“恭喜大夫人、恭喜少夫人,胎儿很康健。” 顿时,谢大夫人笑得更开怀了一些:“多谢高大夫。” 说完,她朝着身后伸出手,递了一锭赏银过去。 高大夫欢天喜地地接了。 谢大夫人握住廖彤霞的手,分外热情:“彤霞,我日日向神佛祷告,就是希望你能早日怀上孩子。如今上天听到我的祈祷,终于算是应验了。你放心,你只管安心怀着孩子,从今天开始,府中的事情我打理着,绝不叫你累着。” 这是要夺走她掌家的权力。 廖彤霞心中警铃大作,她正要开口,却被奶嬷嬷碰了一下。 下一刻,奶嬷嬷的声音响起:“大夫人,如今我家小姐管着府上的账目,已然管得十分熟悉了。而且这女人怀了身孕,也不能一味躲懒,多做一些事,活动活动,对腹中的胎儿也好,您说呢?” 这下,若是谢大夫人敢反对,就是想对廖彤霞腹中的胎儿不好。 谢大夫人是个人精,自然不会上当,只笑着说道:“这倒也是。我原是想着,彤霞这到底是第一胎,没有经验,也怕她劳神过度,再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眼下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彤霞接着管。不过,彤霞,咱可说好了,但凡是你觉得吃力了,只管跟我说,我这个做婆母的,必定不叫你累着。” 廖彤霞笑着应道:“儿媳多谢母亲体谅。” “什么体谅不体谅的?咱们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倒是显得见外了。行了,你歇着吧。这刚怀了身孕啊,最是嗜睡,你可得好好休息,早点给我们谢家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那就借母亲的吉言了。”说完,廖彤霞笑着送谢大夫人出门。 等送完人回来,她陡然变了脸色:“这个老虔婆,竟然想借着这个时候拿回我掌家的权力!我若是连这这点儿权力都丢了,岂不是更会被她算计!” “谁说不是呢?”奶嬷嬷接过她的话,忧心忡忡,“小姐,先前您还管着府里的采买呢,还是着了她的道儿。若是府中的采买再不归您管,她做手脚的机会可就更多了。” “多谢嬷嬷帮我。”说着,廖彤霞感激地握住奶嬷嬷的手。 奶嬷嬷笑着拍了拍廖彤霞的手:“小姐,说句僭越的话,你是吃着我的奶长大的,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孩子看待,我不帮着你,还能帮着谁?” 廖彤霞感激莫名,伸手抱住了她。 的确如谢大夫人所说,这刚怀了身孕,很容易瞌睡。 原本过了夏,廖彤霞中午就不再午睡,可发现有了身孕的这段时间,每天午后若是不睡上一会儿,就会觉得浑身没力气。 奶嬷嬷很贴心,每次她午睡醒来,都会给她做一碗红糖银耳粥,既补气血,又提神,对腹中的孩子也好。 可这一日她午睡醒来,非但没有看到奶嬷嬷,也没有看到丫鬟端红糖银耳粥上来。 廖彤霞不禁皱了皱眉,看向母亲让人新送来的丫鬟彩云,问道:“嬷嬷呢,怎么没过来?” 彩云知道廖彤霞的厉害,低着头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没瞧见奶嬷嬷过来。您若是着急,奴婢过去瞧瞧?” “这还用得着我吩咐你吗?还不快去!” 说完,廖彤霞忍不住抚了抚眉心。 如今她身边的丫鬟换得勤,可越换越不如意,真是一个比一个蠢笨! 彩云这一走,就是好久。 廖彤霞等得直冒火,起身就往外走,可刚到门口,就看到彩云慌慌张张地朝她跑了过来。 见状,廖彤霞不由得怒上心头:“慌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你在府里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彩云吓了一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伸出的手却指向外面,语无伦次道:“小、小姐,嬷嬷她、她……” 顿时,廖彤霞的心里,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几步走到彩云跟前,厉声问道:“说清楚,哪个嬷嬷?” “李嬷嬷掉进荷塘里,人……没了。” “什么!” 她的奶嬷嬷,便是姓李。 她身边的嬷嬷,也只有她的奶嬷嬷姓李。 一时间,廖彤霞身子一晃,险些摔倒。 彩云还算机灵,忙起身扶住廖彤霞,解释道:“您让奴婢去寻李嬷嬷,奴婢在她房里没见着她,得知她出了院门就出去找。谁知找到荷塘那边,看到那边围了好多人,奴婢上去一瞧,就瞧见李嬷嬷躺在这儿,没了气息。” “快!带我去!”廖彤霞抓着彩云的胳膊,疾步向外走去。 一路上,她踉踉跄跄,好几次都差点儿摔倒。 彩云劝道:“小姐,您慢着些,别着急。您现在肚子里还怀着身孕呢。” 廖彤霞停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放心,我没事。我们走。”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就看到荷塘边围了一圈人。 见她过来,所有人自动散开,只有奶嬷嬷的孙女松枝跪趴在地上,连声痛哭:“奶奶,您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是松枝啊,奶奶……” 廖彤霞环视左右,立刻道:“都愣着干什么?快请大夫!” 很快,有人飞奔着跑开,去找大夫。 可,等廖彤霞到了奶嬷嬷身边,看到她的脸色,廖彤霞就知道,这个时候再找大夫,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奶嬷嬷的脸色已经变青了。 一时间,廖彤霞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可是自小就陪着她的奶嬷嬷,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啊! 就在这时候,廖彤霞留意到,奶嬷嬷的右手还紧紧地握着一个莲蓬。 猛然间,廖彤霞想起,午睡前,奶嬷嬷问她想吃什么,她随口说了一句想吃莲子羹。 她只是随口一说,嬷嬷却来这儿给她采摘最新鲜的莲蓬,好取出莲子,给她做莲子羹。 要知道,这个季节有新鲜的莲子,用新鲜的莲子做莲子羹,味道会更加鲜美。 原来,害死奶嬷嬷的人,是她! 第292章 我不该说想吃莲子羹的 一时间,无尽的自责、愧疚、悲伤席卷了廖彤霞的全身,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眼前一黑,就再没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她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一瞬间,廖彤霞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伤,扑进廖夫人怀里,痛声道:“母亲,嬷嬷没了!” “霞儿,娘知道你重情义,她去了,你心里也跟着难过。可你现在怀着身孕,万万不可伤心过度,不然,会影响你腹中的胎儿。” “母亲,嬷嬷去荷塘那边,是为了采摘新鲜的莲子,为我做莲子羹。是我不好,我不该说想吃莲子羹的。” 廖夫人眼里也带了泪:“她向来疼你。你放心,娘已经交代下去,好生厚葬她。娘还放了她全家的卖身契,让她们一家都摆脱奴籍。如此,也算是全了你们之间的这份情谊!” “多谢母亲。”说着,廖彤霞从廖夫人怀里起身,吩咐彩云,“彩云,去我那匣子里取五百两银票过来。” 彩云应了一声,很快将银票拿了过来。 廖彤霞接过,亲手交到廖夫人手里:“母亲,您把这银子交给奶嬷嬷的家人。等她入殓那日,您务必告诉我。无论如何,我总得去给她上柱香。” “放心,娘不会亏待他们。这钱,你自己收着就好。” “不,母亲,您收着。这样的话,我也能心安一些。” “也好。” 母女二人说了些贴心的话,之后,廖夫人要走。 廖彤霞心里蓦地一慌:“母亲,您回府之后,物色一个靠谱的嬷嬷,给我送过来。” 廖夫人暗觉不对,把屋子里的丫鬟都打发出去,这才问道:“你身边的嬷嬷已经有三个,为何还要要?” 廖彤霞就把之前避子药的事情告诉了她,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听完,廖夫人勃然大怒:“他们谢家真是欺人太甚!我好端端的女儿嫁给他们这个破落户,他们竟敢如此待你!还妄想护着一个小妾的儿子,做梦!霞儿,你放心,我这就把高嬷嬷留下,让她伺候你!” “这怎么行?您不少事都得高嬷嬷来做,离了她,您处理府里的事务也不方便。” “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再大的事,也没有你的事重要。有她在,我也能放心一些。她做事,向来是最尽心的。” “好,那就多谢母亲了。” “好生养着,有高嬷嬷在这里,你可以安心。” “嗯!”廖彤霞重重点头。 廖彤霞一连躺了好几天,心情才好了一些。 这一天,趁着天气凉爽,她就带上高嬷嬷和彩云,打算去后面的小花园里散散步。 这个时候,菊花已经开了,给这小花园添了几分颜色。 她过去的时候,没料到谢春黛也在。 对于二房的人,廖彤霞一向是不屑的。 因此,当谢春黛过来给她行礼的时候,廖彤霞只嗯了一声,不打算多说。 谢春黛却没走,在她身边低声说道:“大嫂,您那奶嬷嬷的死,怕是另有隐情。” 廖彤霞陡然看过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状,高嬷嬷立刻走过来,挡开谢春黛,冷声道:“谢二小姐,我家小姐现在怀着身孕,请你不要在我家小姐面前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话。大嫂,那日我的丫鬟小春也在荷塘附近采摘莲子,她说……”说着,谢春黛欲言又止。 “说什么?”廖彤霞急声道。 “说听到了打斗声。她胆子小,没敢看,回来也只敢跟我说了这件事。我觉得不对,就想跟大嫂您说一声。” 高嬷嬷立刻道:“谢二小姐,这些不确定的事情,还是不要到我家小姐跟前说了!” “嬷嬷!”说着,廖彤霞瞪了高嬷嬷一眼,示意她别说话,之后,她看向谢春黛,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谢春黛直摇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您那嬷嬷,不像是失足落水的。” 听完,廖彤霞心底一颤。 难道,奶嬷嬷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杀死的? 廖彤霞没说话,却是调转方向,朝着那荷塘走去。 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荷塘里已经大变样,荷叶被人割掉,里面的莲蓬也被采摘一空。 这个时候,一切都被破坏,她要想查些什么,可就查不出来了。 “谁下令采摘这里的莲蓬的?” 彩云立刻道:“是大夫人。她说嬷嬷是因为这莲蓬出的事,怕您触景生情,也怕再闹出人命,就让人把这里的莲蓬全都给采摘了。” 廖彤霞微微皱眉,如果嬷嬷的死是意外,那么,最有嫌疑的人就是谢大夫人。 眼下她又让人将这里的莲蓬采摘一空,如此一来,就算是原先有些什么线索,现在也全都被破坏掉了。 如果是谢大夫人,她为什么要对奶嬷嬷下手呢? 猛然间,廖彤霞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捂紧了自己的小腹。 奶嬷嬷在,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可这样的话,奶嬷嬷就是谢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么一想,所有的疑问都可以解开了。 表面上是对付奶嬷嬷,实际上,却是冲着她来的。 可是,她没有证据。 这时候,高嬷嬷上前说道:“小姐,您怀着身孕,不可多想。现在,任何事都不重要,唯有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最重要的。” 廖彤霞暗暗咬牙,却一言不发。 等到晚间谢绍航下值回来陪她吃饭的时候,廖彤霞冷不丁问道:“夫君,你觉得奶嬷嬷的死,有什么蹊跷?” “不是意外吗?能有什么蹊跷?”谢绍航的态度,漫不经心。 廖彤霞看着他,笃定道:“我怀疑,奶嬷嬷是被人害死的。” “怎么会?” “兴许,奶嬷嬷已经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呢。” “娘子,大夫说,妇人有孕之后,就爱胡思乱想。不过,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好端端的,谁会害她呢?” 廖彤霞冷哼一声,并不再说什么。 却在谢绍航走了之后,吩咐彩云:“去跟着姑爷,看他从这儿出去之后,去了哪儿。” 看着彩云出去之后,廖彤霞冷脸看向在一旁忙碌的高嬷嬷,声音里添了几分冷厉:“高嬷嬷,你过来!” 第293章 这个男人,当真是狠啊! 听到廖彤霞语气不对,高嬷嬷立刻走了过来,恭敬道:“小姐,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 廖彤霞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高嬷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奴……” 高嬷嬷刚开口,廖彤霞就打断了她的话:“高嬷嬷,你说话之前不妨想清楚,我已经让彩云去跟踪谢绍航,她很快就回来。你瞒不了我,倒不如把你知道的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我现在怀着孩子,受不得惊吓。” 说着,廖彤霞把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冷冷地看着高嬷嬷。 高嬷嬷是她母亲派来伺候她的,如果她这一胎出了问题,高嬷嬷难辞其咎。 所以,她说这些,是在威胁高嬷嬷。 这一点,高嬷嬷也意识到了。 瞬间,她冷汗淋漓,不得不说道:“小姐,您那奶嬷嬷没了的当日,夫人派人查看,发现她的头上有被人砸伤的痕迹,还被人插进去一根铁钉。只是,夫人顾及小姐的身子,不希望小姐知道这件事。只交代老奴,要在府里小心行事,免得有人对您下手。” 廖彤霞的手,慢慢握紧。 果然,奶嬷嬷是被人害死的! 害死她的,不是谢大夫人,就是谢绍航。 说到底,他们还是冲着她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这时候,高嬷嬷劝道:“小姐,现在您都知道了,咱们搬回廖府去住,好不好?” “不好!”廖彤霞直接拒绝,“他们害了我奶嬷嬷的性命,我怎能善罢甘休!” “小姐,您现在怀着身孕,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我会小心的。”廖彤霞说了这句话之后,无论高嬷嬷再怎么劝,她都一言不发。 没多久,彩云回来了。 从她这里出去之后,谢绍航果然去了谢大夫人的房里。 听完,廖彤霞在心里仅存的一点对谢绍航的念想,也随之彻底消散。 这个男人,当真是狠啊! 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奶嬷嬷对她有多重要,可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就这样伙同他的母亲一起,杀了她的奶嬷嬷! 廖彤霞的心里,恨意升腾。 这一刻,她不禁怀疑,谢绍航的心里,有她吗? 她不止一次地怀疑,却又不止一次在夜晚感觉到他的热情。 她觉得,不管怎样,那样的热情是做不了假的。 谢绍航心里,总归还是有她的。 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心里有她的人,会这么狠狠地捅她一刀吗? 奶嬷嬷没了,她总觉得心里跟空了一块地方似的,说不出的难过。 她半躺在榻上,看着窗外灰沉沉的天空,就这样度过了大半个白天。 直到夜里掌灯的时候,高嬷嬷走过来,在她耳边低语:“小姐,有人在您的香里动了手脚。老奴拿着去找外面的大夫看过了,确认里面被人添加了催情的成分。” 廖彤霞猛地坐直身子:“确认是我房间里用的香?” “没错!您这房里但凡是吃的用的,老奴都是一再确认,不会错的。” 廖彤霞的心里,瞬间冰冷一片。 如今谢宅是她掌家,采买也安排了一部分自己的人,可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可是,在她房里用催情香,又是什么道理? 高嬷嬷见廖彤霞面露疑惑,沉着脸说道:“小姐,您现在刚刚有孕,不可行房事。” 经过高嬷嬷这么一提醒,廖彤霞全都明白了。 她攥紧拳头,狠狠地砸在榻上:“龌龊!他们这心思,当真是太龌龊了!” 试想,如果她中了招,非但会失去自己腹中的孩子,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谁也不能怪,只能怪她自己没有把持住! 这样的话,她谁也怪罪不了,只会拼命自责! 这样算计她,这心思,何其狠毒! “小姐放心,老奴已经将您房里的香换了。” “不,不必换。”廖彤霞声音颤抖,如此说道。 高嬷嬷不解:“小姐……” 廖彤霞打断她的话,问道:“嬷嬷,你来了这几日,可曾发现我这院子里有什么人是不干净的?” “外院守门的阿玉,老奴觉得她是最有嫌疑的人。这香料虽然是库房那边统一配发,可进咱们院子的时候,她是第一个经手这香料的人。” 说白了,这香料从外面拿进来,再到廖彤霞的房间里,经手的就那么几个人。 如此细细一查,谁有嫌疑也就一清二楚。 廖彤霞点点头:“还请嬷嬷费些心思,入夜之后,把阿玉弄到我房里来。” 高嬷嬷知道廖彤霞是个有成算的人,也就没有多问,只按着她说的去办。 很快,夜色变暗。 廖彤霞戴着用水浸湿的面纱,坐在屏风后面,静静地等着。 此时,她的床上,躺着一个只穿着里衣的女人,正不安地扭动着。 这时候,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人打开。 廖彤霞亲眼看着谢绍航走了进来,到了床边,他习惯性地唤了一声:“彤霞?”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然而,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只在嘤咛一声之后,缠上了他。 顷刻间,床榻开始晃动起来。 廖彤霞坐在那里,死死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苟合,她岂会甘愿? 可是,不这样做,她怎能撕下他伪善的面孔?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那她倒要看一看,等她把他和另一个女人堵在床上的时候,这深情,他要如何装下去? 他若不爱她,直说也就是了,装什么? 她平生最看不起、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口是心非的人! 更何况,这个人,还伙同他的母亲,杀了她的奶嬷嬷! 这是她最不能忍的! 思虑间,床上的男人发出一声的呻吟,是廖彤霞万分熟悉的。 曾几何时,她万分迷恋这个声音。 现在,只气得浑身发抖! 她起身,猛地推倒眼前的屏风。 与此同时,早就守在外面的高嬷嬷和彩云等人听到这个声音,立刻举着蜡烛走了进来。 顷刻间,房间里变得无比明亮。 然而,床上的男人却在这个瞬间捂住了自己的脸。 廖彤霞站在床前,冷笑道:“夫君,这个时候,你还挡着自己的脸做什么?” 第294章 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床上的男人并不说话,只把自己的脸捂得紧紧的。 阿玉中了药,手如游蛇一般抚在男人的身上。 男人的某处,再次站了起来。 廖彤霞看了一眼,随即别过脸去,冷声道:“谢绍航,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她都已经抓到人了,他还在这里捂着脸,是想着这时候没看到他的脸,事后就可以不认这件事吗?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廖彤霞正打算让高嬷嬷去掰开谢绍航的手,可她的话还没说出来,身子就被人撞了一下。 是捂着脸的谢绍航! 他要逃! “抓住他!” 随着廖彤霞一声令下,高嬷嬷和彩云等人也顾不得什么,忙去抓这光不溜秋的男人。 男人纵然身手利索,可一双手死死地护着脸,攻击的能力就少了几分。 彩云她们几个未出阁的不敢下死手,甚至不敢多看,高嬷嬷却是毫无顾忌,直接抓住了男人高高站立的命门,直接往下一掰。 男人痛呼一声,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彩云拿了花瓶,直接打在男人的后脑勺上。 顷刻间,男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盖在脸上的双手也随之放下。 高嬷嬷丢开手里的玩意儿,看向廖彤霞:“小姐,您看……” 一看到谢绍航倒在地上,廖彤霞甚至有几分心疼,毕竟,她爱这个男人的心思是不掺假的。 她虽然怨他,可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他的。 见他被彩云用花瓶敲晕,廖彤霞忍不住瞪了彩云一眼:“彩云,你下手也没个轻重,把人给砸个好歹可怎么办?快,去请府医!” 就在这时候,高嬷嬷突然高声道:“别,别去!” 与此同时,她飞快地转身,去把门关上。 廖彤霞有点不大愿意:“嬷嬷,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是我夫君。我只是想问他要个说法,不是想让他死。” 话音落下,她的手腕却被高嬷嬷攥住。 她刚要说些什么,就听高嬷嬷颤着声说道:“小姐,不管一会儿您看到什么,都冷静一些。” 廖彤霞的心,蓦地一沉。 总不会是把人打死了吧? 她慌忙走过去,正打算一看究竟,却在这一刻瞬间呆愣住。 “这、这是谁?”说着,廖彤霞不由得后退数步。 躺在地上的不是谢绍航,而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她从未见过这个人。 一时之间,廖彤霞六神无主,她紧紧地抓住高嬷嬷的手:“嬷嬷,这、这是怎么回事?” 纵然高嬷嬷见多识广,此刻也是一脸茫然,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廖彤霞的房间里? 这个人,本该是谢绍航才对啊。 这阵子她住在这里,按照这个时辰来说,的确是谢绍航一贯来这儿的时辰。 同样的时辰,为何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高嬷嬷想不通。 可,虽然想不通,有一点她却是清楚的。 她当机立断:“小姐,当务之急是把这个人给解决掉,不然,会有损您的清誉。” 旁的事都可以往后放一放,唯独这件事,是耽误不得的。 廖彤霞点点头:“把这个男人和阿玉一起处理掉,今晚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说完,廖彤霞看向彩云等人,命令道:“这件事只有你们几个人知道,万万不可说出去。否则,你们全家的性命就都别要了!” 在场的,都是她从廖府带过来的人,一家人的性命都在她手里捏着。 彩云等人连声应是。 然而,就在高嬷嬷等人打算给这个男人套上衣服的时候,廖彤霞却看到了他身上的几处红痕。 那红痕有深有浅,位置也不一样。 一瞬间,廖彤霞犹如五雷轰顶。 这、这不是…… 她虽然怀着身孕,不能行房事,可情意绵绵的两个人,晚上在一起总会有些自己的小乐趣。 她乐意在谢绍航身上留下一些痕迹,在她看来,这就是在宣示主权。 她足以确认,男人身上的这些痕迹是她留下来的。 位置都对得上。 难道,前几晚来她房里的,也是这个男人不成? 如此说来,她的贞洁岂不是早就没了? 这要是让谢绍航知道,岂不是要休了她? 一瞬间,廖彤霞慌乱不已,却在这个瞬间后知后觉地想起,昨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她曾和谢绍航低声说过几句话,警告他千万别让别的女人在他身上留了痕迹。 这话,自然是说着玩儿的。 姑且,算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情趣。 当时,这话,谢绍航是应了的。 他应了,就代表这留了痕迹的事儿,他是知道的。 可这痕迹不是落在他身上的,他怎么会知道? 难道,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竟和谢绍航是一伙儿的? 不,不可能,他没理由这样做的。 在这个世界上,哪有男人会让别的男人同自己的妻子欢好呢?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与此同时,廖彤霞的心里,却有了越来越多的疑问。 这个男人来的时辰和谢绍航每天过来的时辰是一样的。 而且,这个男人的身材和谢绍航一般无二。 甚至声音也差不多。 还有…… 想到这些,廖彤霞忍着恶心,拿过男人放在一旁的衣服,闻了闻。 这衣服上,是熟悉的沉水香,亦是谢绍航用惯了的香料。 眼看着高嬷嬷等人就要把男人弄出去,廖彤霞心里一紧,道:“嬷嬷,再过一个时辰,把这个男人从后门运出去。之后将这个人交给母亲好生审问一番,天亮之前,还请您尽快赶回来。” 这一切,都要暗地里进行,不可惊动了旁人。 高嬷嬷知道事关重大,忙点头应了。 这一晚,廖彤霞彻夜未眠。 第二天天亮之后,梳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就吩咐彩云给她上点粉,遮一遮。 正往脸上敷着粉呢,眼角的余光里,廖彤霞看到谢绍航走了进来…… 第295章 她还拿什么跟崔姝言比? 看到谢绍航,廖彤霞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微微一笑,道:“夫君,你过来了。” 谢绍航应了一声,眼睛却看向内室的方向。 见状,廖彤霞心底一沉,却没有表现出来。 之后,谢绍航走到她身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娘子,昨晚睡得好吗?” “不好。”说着,廖彤霞哀怨地看了谢绍航一眼,“夫君,你说好昨晚读完书就来陪我的,怎么食言了?” 谢绍航摸了摸鼻子:“昨晚读完书太晚了,我直接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这会儿我这胳膊还疼着呢。” 说着,谢绍航活动了一下胳膊,仿佛很疼的样子。 廖彤霞心疼道:“夫君,就算是你想考个好功名,也没必要这么辛苦吧。白天忙着当差,晚上看书看到那么晚,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这么折腾啊。” “只要能让你以后过上好日子,无论受什么苦,我都心甘情愿。”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廖彤霞,眼神里满是缱绻的柔情。 廖彤霞低头一笑:“多谢夫君为我着想。” 如果她没有猜错,谢绍航很快就坐不住了。 果然,谢绍航很快站起身来:“你先忙,今天要早点去当差,我就先走了。” “好,夫君慢走。” 谢绍航笑着点了点头,大步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廖彤霞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谢绍航过来,分明是来打探那个人的动静。 看来,那个人没按照约定的时辰回去,谢绍航着急了。 现在想想,廖彤霞发现了更多的疑点。 比如,每晚谢绍航过来的时间都很晚。 而且每次过来,都不许她点灯。 到了第二天早上,也是早早地就离开。 换句话来说,和谢绍航相处这么久,她从来没有在晚上看清楚过他。 照这么说来,那个男人,分明就是谢绍航安排的! 顷刻间,廖彤霞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片刻后,她捂着心口,不由得一阵阵作呕,满眼都是泪水! 可笑! 真是可笑啊! 她以为的深情,到头来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以为那是他,以为他对她万分着迷,所以才会那般热情。 可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谢绍航,你怎么可以?! 转瞬,她又在心里推翻了这个想法:不,不会的,她看上的人,不该如此卑劣才对! 这时候,高嬷嬷回来了。 看她的脸色,也是一晚没睡。 “小姐,夫人已经将一切问明白了。她自己没过来,是怕打草惊蛇。她让老奴把这个交给您。夫人说了,您看过之后,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支持您。” 说着,高嬷嬷把一张折了两折的纸递给廖彤霞。 廖彤霞接过,发现这是一份供词。 确切地说,是那个男人的供词。 能拿到这个人的供词,母亲那边,想必是费了一番周折。 还好,最终的结果是好的。 然而,看完上面的供词,廖彤霞只觉得浑身冰冷。 那个男人供述,他是被谢绍航找来,专门与廖彤霞行房的人。 而且,他是前段时间才来的。 之前,是另一个人。 廖彤霞气坏了,把手里这张纸撕了个粉碎,一边撕一边连声重复:“这,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高嬷嬷上前抱住她,心疼道:“小姐,别这样,您别这样。” 说到底,廖彤霞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廖家金尊玉贵的女儿,怎么到了这谢家,就被这般对待啊! 这时候,廖彤霞低低地笑出了声。 高嬷嬷握住她的手,劝道:“小姐,您别这样。大不了咱们把这孩子给打了,您和谢绍航和离,夫人疼您,哪怕是和离了,也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呵呵呵……哈哈哈……”廖彤霞仍是笑。 猛然间,高嬷嬷想到了什么,再次劝道:“小姐,就算是和离了,也未必是坏事。您想想那崔姝言,她同样是从谢府和离出去的,可眼下,她马上就要嫁给谢王爷了……” “不许提她!”廖彤霞厉声打断高嬷嬷的话,抓过旁边的花瓶,歇斯底里道,“和离?我绝不和离!” 若是和离了,她还拿什么跟崔姝言比? 原本,她能跟崔姝言比的,也就只有这一桩婚事了。 甭管崔姝言以后过得有多好,她这辈子总有一个污点,那就是——她是谢绍航不要且甘愿与之和离的女人! 之前,她还觉得自己和谢绍航柔情蜜意,单单是这一点,就远远胜过崔姝言。 可现在看来,这柔情蜜意是掺了假的。 可,即便是掺了假,崔姝言也是不知道的。 越是这样,她越要显得和谢绍航和和美美的。 所以,她不能和离。 虽然不和离,但是,她以后也是不能和谢绍航好好过日子的。 他这样算计她,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她要安安稳稳地把他生下来,要让谢绍航日日看着这个孩子,要让这孩子长大之后,日日叫他爹! 她倒要看看,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谢绍航是个什么反应! 想糊弄她是吗?那这一回,她就彻底装一回糊涂,就把腹中的孩子当做谢绍航的! 非但如此,等这孩子长大了之后,她还要让这个孩子继承谢家的家业! 当然,谢绍航母子是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的,他们一定会百般阻挠。 那么接下来,就看谁的手段更为高明了! 转瞬间,廖彤霞的恨意化成了无边的斗志,她要斗,要跟谢绍航母子斗,让他们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消息传到崔姝言耳中,崔姝言很是意外:“廖彤霞不选择和离,还要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石榴应道:“没错。她让人采购了很多补品,都是对孩子好的。而且,她那院子严防死守,全都换成了她自己的人,把那院子护得跟个铁桶一般,就算是谢绍航母子也插不进手去。” 崔姝言万分不解。 按照常理而言,这个时候廖彤霞最明智的决定就是打掉腹中的孩子,再跟谢绍航和离。 可现在,廖彤霞却反其道而行之。 她为何会这么做,倒是让崔姝言想不明白了。 “让咱们的人留点心,看看廖彤霞接下来想做什么。” 石榴连声应是,紧接着禀报道:“小姐,还有一件事,奴婢觉得有点奇怪。” “你说。” “谢大夫人派了人,正和老爷院里负责茶水的人接触着。” 他们洛宅的老爷,自然是洛瑾瑜。 “继续盯着,看他们想做什么。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告诉我。” 吩咐完这些,崔姝言去看洛瑾瑜。 这段时间,哥哥的身体恢复了不少,除了双腿还是不能行走之外,他已经能在床上坐直身子,能做一些伸展的动作,甚至,能坐在床上,看一个时辰的书。 非但如此,他的精气神也比原先好了很多,脸上的肉也多了一些。 崔姝言一见到他,就笑着唤道:“哥哥。” 洛瑾瑜也笑着看她,之后摆了摆手,让候在跟前的人走了。 崔姝言看了一眼,发现是个面生的人,不禁有些疑惑:“这位是?” “我让人寻了个木匠过来,给我做个轮椅。” 听罢,崔姝言心里蓦地一沉,莫非,哥哥都知道了? 第296章 若换做是你承受这些,我只怕会疯 想到这些,崔姝言急忙解释:“哥哥,你的腿未必就不能治好。” 洛瑾瑜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被白布包着的双腿,淡淡一笑:“这双腿或许能治好,或许不能,但是,这都不重要。” 迎上崔姝言诧异的眼神,洛瑾瑜继续说道:“我是文人,并非武将,靠的是脑子和双手,并不完全指望这双腿。所以,即便这双腿以后都好不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着回来了。言言,于我而言,能陪在你身边,就是最重要的事。其他的,我不会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要放在心里。” 崔姝言的心里,蓦地一酸。 说到底,哥哥还是在宽她的心。 可这伤,明明是在他身上的啊。 就在这时候,洛瑾瑜缓缓说道:“言言,这伤在我身上,我很高兴。因为,若换做是你承受这些,我只怕会疯。” 崔姝言上前握住洛瑾瑜的手,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哪怕哥哥如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可他心里惦记着的人,还是她。 就在这时候,石榴进来禀报,说赵文斌来了。 想必,是案子查出了眉目。 崔姝言擦了一下眼泪,让石榴请赵文斌进来。 果然,赵文斌来了之后,精神大振:“瑾瑜兄,此事已经查明,幕后主使是安远侯,李万钧。” 安远侯? 听到这个名号,崔姝言蓦然想起,当时何尚书的女儿就是被安远侯的儿子李明灿蛊惑,这才想要除掉赵思敏腹中的孩子。 所以,真正的幕后主使不是安远侯李万钧,而是定国公。 “兄长,此事可否继续往下深挖?” 崔姝言一开口,赵文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姝言,我也有这样的怀疑。只是,再往下查,已经查无实证。这两日我寻找了诸多线索,最多也只能查到李万钧这里。” 听完,崔姝言有点泄气。 一旁,洛瑾瑜说道:“言言,此事能查到安远侯,已经出乎我的意料。想必义兄为了此事,也费了不少周折。” 崔姝言自知失言,忙起身向赵文斌道歉:“义兄,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 赵文斌急忙道:“不不不,姝言,你不必这样。你放心,我会盯紧这件事,但凡是查到定国公和这件事有任何牵扯,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多谢义兄。” 赵文斌抬抬手,示意崔姝言坐下:“事情已经查明,可如何禀报陛下却还需要费上一番心思。” 说着,赵文斌看向洛瑾瑜。 洛瑾瑜立刻明白了赵文斌的意思。 此事若由赵文斌上报,陛下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可安远侯到底是有侯爷之身,单凭这桩案子,只怕动摇不了他的根本。 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小惩大诫,不了了之。 可,如果是由洛瑾瑜亲自上告,那就不一样了。 说到底,洛瑾瑜是新科状元,天子门生,若陛下亲眼目睹洛瑾瑜现在的惨状,就会更加生气,更加痛心。 可这样一来,洛瑾瑜这副残破的身子就会被越来越多的 人看到,会被人议论,还会被人用同情的目光看着。 这种同情的目光,有时候会让人崩溃。 若非心性坚韧之人,做不来这样的事。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话语。 洛瑾瑜直接点了头:“明日早朝之前,我会去大理寺门前敲响通天鼓。如此一来,此案便会在早朝之前上达天听。到时候陛下亲自审理此案,定会打安远侯一个措手不及!” 他没说的是,人在措手不及的时候,往往会暴露出更多的信息。 到时候他们二人联手,未必就不能把定国公攀扯进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不能让定国公和此事扯上关系,也会咬紧安远侯,让定国公失去一大助力。 之后,赵文斌和洛瑾瑜又商量了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 等赵文斌走后,崔姝言担忧道:“哥哥,把时间定在明日,是不是太仓促了?我担心以你现在的状态,会撑不下来。” “无妨,明日我表现得越虚弱,陛下对安远侯的处置就会更严厉。” 说白了,他洛瑾瑜是状元郎,天子门生,有人胆敢伤害他,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更何况,他还是朝廷命官。 第二天一早,崔姝言早早地就醒了。 她过去的时候,哥哥正在吃饭。 旁边,则放着一副担架。 一会儿,会有人抬着洛瑾瑜出门。 崔姝言还是很担心:“哥哥,要不我女扮男装,陪在你身边吧。” “不用。放心,我撑得住。更何况,宫里有太医。”说着,洛瑾瑜冲崔姝言笑了笑,“不必出门,在府里安心等我的消息。” 崔姝言点点头。 很快,洛瑾瑜吃完饭,擦了擦手,示意随从把担架抬到和床齐平的位置。 崔姝言想要上前帮忙,被洛瑾瑜用眼神制止。 “言言,让我自己来。我可以的。” 说完,洛瑾瑜先用两只胳膊撑着身子,挪到床边,然后将上半身挪到担架上,至于那两条腿,需要让人随着他的动作搬过来。 做完这简简单单的动作,洛瑾瑜的脸上已经渗出一层薄汗。 他抬头,笑着看向崔姝言:“无须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好。”崔姝言应了一声,亲自把洛瑾瑜送到门口。 看着哥哥离开之后,崔姝言吩咐石榴:“石榴,你也去,和王府的暗卫一起护送我哥哥过去。但凡是有任何消息,即刻回来告诉我。” “好。” 没多久,石榴回来禀报,说哥哥已经敲响了通天鼓,由大理寺卿护送着,往金銮殿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可控了。 因为,要完全靠着陛下来解决。 他们事先的推测是一回事,可事态如何发展,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这些,崔姝言心里七上八下的。 然而,她从早上等到正午,哥哥还是没有回来。 她正着急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石榴匆匆而回:“小姐,有消息了!” 第297章 想必,春雅不会嫌弃的 “快说!” “有一队禁军从宫里出来,把安远侯府给围了!” 崔姝言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稍稍放下了一些。 禁军围了安远侯府,就说明陛下打算把安远侯府翻个底朝天,彻查此事。 不然,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果然,没过多久,洛瑾瑜在赵文斌的陪伴下回来了。 这时候,洛瑾瑜的脸色看起来有点疲惫,但是精神却很好。 赵文斌兴奋道:“姝言,你是没看到,瑾瑜兄在金銮殿慷慨陈词,惹得不少老大人都跟着掉了眼泪。陛下震怒,即刻把安远侯打入天牢不说,还号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要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崔姝言起身,朝着赵文斌深施一礼:“这次的事,多谢兄长了。” “姝言,一家人,不必说两家话。这一番折腾,瑾瑜兄也累了,你且先好好照顾他,我接着去打探消息。” 说完,赵文斌匆匆离开。 崔姝言忙让人把哥哥抬进房间里,同时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送过来。 看哥哥吃的狼吞虎咽的,崔姝言的心放下了不少。 说白了,哥哥今天说的那些话,无异于把自己的伤口显露在众人面前。 这要是换一个心性不够坚韧的人,只怕此刻早已萎靡不堪。 可哥哥并没有如此,反倒是精神大好的样子。 吃完饭,洛瑾瑜擦了擦嘴,说道:“言言,今个儿起的有些早,我有些困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崔姝言惊了:“哥哥,你现在还能睡得着?” “为何睡不着?该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接下来,静观其变也就是了。”说着,洛瑾瑜会心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崔姝言叹服不已,不管怎么说,现在她是睡不着的,只打发人出去,甭管听到什么最新的消息,一律回来告知她。 外面,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回来。 安远侯全家被围,无一人逃脱! 大量贪赃枉法的证据被找出来,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人在安远侯府进进出出,忙碌不已。 短短五日过去,这件事已经查出了眉目,公布在朝堂之上。 安远侯贪赃枉法,甚至还卖官,和好几个州县的地方官都有联系。 单单是卖官这一条,就够安远侯喝一壶的了。 但,查出了这么多证据,并未查出安远侯府和定国公府的关联。 安远侯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乎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与此同时,洛瑾瑜被追杀、被囚禁、如今双腿尽残的消息也跟着传播开来。 当初洛瑾瑜高中状元,何等风光。 如今却残了双腿,让不少人都跟着唏嘘不已。 却也有那么一些人,幸灾乐祸起来。 谢大夫人是最先知道这个消息的,知道之后,笑得下巴都脱臼了。 恢复之后,她用手托着下巴,仍是笑个不停。 谢绍航过来给她请安,瞧见她都这样了还笑呢,不禁说道:“母亲,您至于这么高兴吗?” “怎么不至于?高中状元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残了双腿!不过,我不嫌弃。想必,春雅不会嫌弃的。” 说着,谢大夫人的唇角,流露出一抹阴仄仄的笑意。 谢绍航心里咯噔一声:“母亲,您……” 谢大夫人白了他一眼:“不关你的事。这是我欠春雅的。” “母亲,如今洛瑾瑜炙手可热,崔姝言更是未来的谢王妃。洛瑾瑜,轻易动不得。” “呵呵……”干笑了两声之后,谢大夫人不再说话。 谢绍航无奈地叹了口气:“母亲,廖彤霞那边,该如何处置?” “不急。保孩子难,可是,想要毁了一个孩子,实在是太容易了。再不济,等她生下孩子,也有的是机会。” …… 崔府。 崔大夫人知道这件事,喜不自胜,跟崔明珠吐槽道:“这一回,看她崔姝言还神气什么!” “就是!”崔明珠扬着下巴说道,“我最是看不得崔姝言在我面前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她哥哥双腿尽残,我倒要看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母女二人越说越开心,甚至打算好好庆祝一番。 正考虑该如何庆祝呢,下人来报,高夫人来了。 因着最近高夫人同意给崔明珠说亲,因此对于她的到来,崔大夫人表现得很是热络,立刻让人把最新采买的花茶泡上。 高夫人一来,崔大夫人就拉住她的手,热情道:“嫂嫂,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给盼过来了。是不是明珠的婚事有着落了?” “明珠的婚事,先不着急。” “嫂嫂,这婚姻大事,怎么就不着急了?”崔大夫人急了。 见状,高夫人不由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小姑子什么都好,就是眼皮子太浅,总盯着自己的那点子事,全然不顾及大局。 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人,高夫人少不得耐着性子说道:“洛瑾瑜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了。”说着,崔大夫人的脸上难掩喜色,“嫂嫂,这人世间的事啊,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瞧瞧他洛瑾瑜,前不久还是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呢,这才多久啊,就成了个废人!” 高夫人正色道:“妹妹,恕我直言,你实在是不该如此高兴。” “为何?这可是大喜事!”说完,崔大夫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洛瑾瑜就算是双腿尽残,现在还是朝廷命官。他妹妹崔姝言还是未来的谢王妃,总体来说,他们的身份地位并没有因为洛瑾瑜受伤而受到影响。” “那又如何?”崔大夫人撇撇嘴,“一个废人,还能有什么前途?” “文人靠的是脑子,不是双腿。我听你哥哥说,洛瑾瑜在肃州的时候,政绩颇为突出。陛下近两日调取了吏部对洛瑾瑜的考核,怕是还要用他。” 崔大夫人没忍住,嗤笑一声:“他双腿都废了,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就算是陛下可怜他,保留他的职位,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说着,崔大夫人难掩得意之色。 “恕我直言,崔尚晋钻营了一辈子,他如今的官职还比不上洛瑾瑜!”高夫人实在是忍不住,如此回怼道。 听闻此言,崔大夫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大嫂,你别这样说他。他就算是再不好,也是明珠的父亲。他先前来信,说荒州的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差,他有把握把荒州治理好。” “把荒州治理好?呵,他崔尚晋有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历任知县都没做到的事情,你觉得仅凭一个崔尚晋,就能办到别人都没办到的事情吗?” “大嫂,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人被逼到一定的份儿上,总会格外努力一些。他先前平庸,不代表他一辈子都平庸。” “好,就算是他能把荒州治理好,那又如何?陛下就一定会嘉奖他吗?以崔尚晋的资质和能力,他就算是再钻营二十年,也比不上洛瑾瑜如今的身份地位。更何况,洛瑾瑜身后还有谢王爷,单单是看着这一层,你都不该表现得这般幸灾乐祸!” 听到高夫人这般疾言厉色,崔大夫人先是惊恐地看了她几眼,然后捂着嘴,低低地笑出了声。 第298章 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你笑什么?”高夫人冷着脸,不悦道。 “大嫂,你这般着急,不就是想着让我去同洛瑾瑜缓和关系,好方便你日后把女儿嫁过去吗?你要是这么想你直说也就是了,何必冠冕堂皇地说这么多?” 她这话,是在指责高夫人用君子的名义,做的却是小人才做的事。 这话里暗藏的讥讽,高夫人岂会听不出来? 她冷着一张脸看向崔大夫人,毫不客气道:“历来一个家族的兴旺,靠的不是一个人的努力,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托举。我有如今的身份地位,想着让玉瑶高嫁有什么错?你现下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那我问问你,你为何找我给明珠说亲,却不找路边的乞丐婆子?说白了,你不也是想让你女儿高嫁吗?” 瞬间,崔大夫人笑不出来了。 正所谓听话听音儿,她听出来了,若是她这边无动于衷,她这嫂子怕是就不会给明珠说亲了。 这可不行! 如此想着,崔大夫人忙端起刚晾好的花茶,亲自送到高夫人跟前,殷勤道:“我的好嫂嫂,我就是同你说笑,这你也听不出来吗?” 高夫人倒也没再端着,接过茶杯,意味深长道:“小妹,不是我说你,你这随心所欲的性子也该改改了。如今明珠她们都大了,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她们想想。明珠下面可还有两个妹妹呢,她们都是你的亲女儿,若是你这个做母亲的都不为她们筹谋,她们还能靠谁?” 崔大夫人脸色讪讪的:“嫂嫂说的是。你说我接下来该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你该做什么,我说了不算。我只能把道理都摆在你面前,至于如何做,你自己去选择。你想啊,现在洛瑾瑜双腿伤着,心里正是苦闷的时候,尤其是崔姝言马上就要出嫁了,内宅的事积压了一大堆。你若是这时候帮衬些什么,他们还能不念着你的好?” “嫂嫂怕是不知,我前阵子上门,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如今我是再不敢去了。” 高夫人叹了口气:“这事情哪有一次就做成的?你去了,他们说几句难听的话你就知难而退,这样怎么能把事情办成?” “可我总不能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吧。”说着,崔大夫人满脸的不乐意。 “想想你这三个女儿,尤其是多想想明珠。她可没几年能耽误了。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明白,若是能攀上崔姝言,明珠以后会有多大的造化。崔姝言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只要说一句崔明珠是她妹妹,自会有人上门。而且,家世还不会差。再不济,也比我能给你说的人家好。” 崔大夫人面露难色,不发一言。 看着她这个样子,高夫人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个道理她都已经说了无数遍,奈何这个小姑子就是没什么反应。 这也难怪,她这个小姑子一向是个任性的。 当年,崔姝言的母亲撞死在她的花轿前,她哥哥和她父亲知道这件事之后,立刻追上迎亲的队伍,想把她给接回去。 奈何她就是不肯,硬是坚持嫁给崔尚晋。 可到头来,又换来了什么? 他们成亲没几年崔尚晋就开始纳妾,官职也一直停滞不前。 感情和权势,一样都没捞到,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也是这般,死拧死拧的,一点儿都不知道变通。 想到这些,高夫人不禁觉得心累。 她叹了口气:“要不这样吧,明日我无事,和你一起去洛宅探望洛瑾瑜,可好?” “好!”崔大夫人一口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一早我来找你。礼物我帮你准备,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好,那就多谢嫂嫂了。” 看到崔大夫人面露喜色,高夫人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 这眼皮子,还真是浅啊。 她不过是说帮着准备礼物而已,就把她高兴成这个样子。 高夫人走后,崔明珠担忧道:“母亲,这礼物让舅母准备,是不是不大好?” “哪里就不好了?她削尖了脑袋来找我,不就是觉得有利可图嘛。她要是不为了这点子利益,犯得着一次两次地来找我吗?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她自己。所以啊,为着她自个儿的事儿,花些钱又怎么了?” 说着,崔大夫人撇撇嘴:“你舅母一向眼高于顶,平日里她眼里哪会有我?现在因为崔姝言,她倒是一次一次舔着脸上门,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么?”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丫鬟进来禀报,说谢大夫人来了。 崔大夫人不禁一怔:“她说来做什么吗?” “回夫人的话,她没说。不过,谢大夫人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似乎是带了礼物。” “快请!”崔大夫人喜上眉梢,高声道。 吩咐完之后,崔大夫人立刻吩咐道:“快,把我首饰匣子里那根红宝石金簪拿过来!” 崔明珠不解:“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高伯母一向要好,这越是要好的人啊,就越容易放在一起进行比较。你想想看,她哪次来咱们府上不是穿金戴银的?我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说着,崔大夫人在梳妆镜前坐下,由着丫鬟把刚取来的金簪插到她的头上。 插好之后,她满意地看了看,估摸着谢大夫人快过来了,忙起身迎到了门口去。 二人见面,自然少不得寒暄一番。 落座之后,崔大夫人看着谢大夫人手腕上显露出来的东珠手串,不由得看直了眼睛。 这东珠手串成色极好,没有五百两银子可买不着! 察觉到崔大夫人的视线,谢大夫人直接把手串取下来,戴在她的手腕上:“这手串,还是更衬你。” 崔大夫人忙把手串往下取,但是动作很慢,力气也不足。 谢大夫人立刻按住她的手:“瞧你,跟我见外做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吗?我既然送给你了,你就好好戴着,无须跟我客气。” “那就多谢姐姐了。”说着话,崔大夫人的唇角总是压不住。 谢大夫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说道:“其实我这回过来,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第299章 谢大夫人的算计 崔大夫人按紧手腕上的东珠手串,略有忐忑:“姐姐,你确定我能帮上你的忙?” “当然。”说着,谢大夫人拉过崔大夫人的手,“你也知道,那崔姝言再过些日子就要嫁给我叔父了。我那叔父一向霸道,日后航儿入仕,少不得得仰仗他。所以,就算是心不甘情不愿,我还是得向崔姝言示好。” 说完,谢大夫人叹了口气。 崔大夫人也跟着长叹了一声,吐槽道:“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原先谨小慎微在你手底下讨生活的人,如今摇身一变,竟然要做你的长辈了。” “谁说不是呢?事已至此,我说了也不算,只能为着以后打算了。你也知道,当时崔姝言是和离出去的,她心里对我有怨言是肯定的。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修复一下和她的关系。” 听完,崔大夫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完了,这东珠手串要保不住了! 但,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不瞒姐姐。我之前上门,崔姝言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靠我来修复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怕是没戏。” “再怎么说,你也占着她嫡母的名头。她对你,总该有份尊重在。”说着,谢大夫人示意丫鬟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你看,这是我托人花大价钱才买来的百年人参和百年灵芝,现如今洛瑾瑜伤着,正是需要补药的时候。你代我把这两样东西送给崔姝言,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 崔大夫人皱着眉,有些不解:“姐姐,你为何不自己送过去?” “我怕我自己去送,崔姝言不肯收。你放心,我不让你为难,你送过去的时候,无须说是我送的,只当是你送的就好。” “这是为何?” “我怕崔姝言进门之后会刁难我。这样一来,我还不如事先做点什么。万一到时候她找我的麻烦,我也好把这件事拿出来说。你也知道,这百年人参和百年灵芝的滋补效果极好,洛瑾瑜现在正是需要这个的时候。若这两样药材能让洛瑾瑜逐渐好起来,崔姝言也算是承了我的情,日后再做什么,怕是也会不好意思。” 崔大夫人一头雾水:“姐姐,你不让我说这些东西是你送的,崔姝言又怎么会知道?” “必要的时候,我自然会说。到时候这药材她已经用了,也就不能再还回来。她既然承了我的情,就不应该再刁难我。” 听完,崔大夫人恍然大悟。 原来,谢大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不得不说,这心思有点阴沉。 先把东西送过去让人家用,却又不说是她送的。 等人家把这东西用了才说,人家还得承她的情。 这心思,当真是九曲十八弯。 若换做是旁人,崔大夫人还需要考虑考虑。 但既然算计的对象是崔姝言,那就没什么需要考虑的了。 想到这儿,崔大夫人立刻就笑了:“既然是姐姐交代的事情,我自然义不容辞。你放心,我明个儿就去,保准把东西送到。” “那就多谢你了。不过你记得,千万别提是我送的,不然,我怕崔姝言不肯要。” “姐姐放心,我肯定不说。” “那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如今我那儿媳有了身孕,身边离不得人。航儿在宫里当差,又忙得脚不沾地,我真是半刻都离不得。” “姐姐贵人事忙,也是在所难免。”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谢大夫人告辞离开。 等谢大夫人走后,崔大夫人把那百年灵芝和百年人参都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爱不释手。 这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要真是遇着紧急的时候,这样的好东西,卖一万两银子也有人抢着要。 真要把这东西从她手里送出去,她还真是舍不得。 …… 另一边,回谢宅的马车上,谢大夫人可劲儿地用帕子擦着手,看向一直留在马车上,并未进崔府的贴身丫鬟,沉儿。 沉儿原先就跟在她身边,只不过原先有荣嬷嬷在,沉儿并不显眼。 如今,沉儿已经是她手底下最得脸的丫鬟,用着很顺手。 “沉儿,今日捧着礼物去的那两个人,不必让她们回府了。你亲自去办。” “是。” 沉儿得了命令,很快下了马车,没多久又回来了:“大夫人,奴婢让人把她们送去了庄子上。过些日子再安排她们上路。” “如此甚好。” 沉儿不解道:“大夫人,您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给崔姝言,她配吗?” “放心,这礼物到不了崔姝言手上。” “这是为何?” “崔氏向来眼皮子浅,眼下经手这样的好东西,再让她白白送出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啊,这两样东西她一定会留下,转而用次品充当礼物,给崔姝言送过去。” “啊?大夫人,您既然知道,为何还把东西给她?” 谢大夫人看了沉儿一眼。 她有意提携沉儿,所以愿意耐着性子解释:“因为我真正要送的,不是这两样东西。” 说着,谢大夫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 谢大夫人来崔府的消息,崔姝言很快就知道了。 最近,她在崔府也安插了丫鬟,故而知道谢大夫人托崔大夫人转交礼物。 石榴把这事儿禀报完,不禁感慨道:“小姐,谢大夫人这心思还真是阴毒。” “放心,她的东西我不会要,也绝不会给她挟恩图报的机会。去吩咐门房的人,若崔大夫人上门,就说我不在府中,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崔姝言总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 既然如此,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让崔大夫人进门。 如此,才能杜绝不好的事情发生。 隔日上午,崔大夫人果然来了。 高夫人也陪着。 门房得了崔姝言的吩咐,自然不肯放人进去。 崔大夫人冷着脸说道:“你这看门的好生无礼,你家小姐不在府中,状元郎总是在的。我好歹也是他的嫡母,我来看望他,你们把我拒之门外,不合适吧?” 可,无论崔大夫人说什么,门房都不肯放她进去。 崔大夫人气得肺都快炸了。 为了寻找替代品,她费了好一番周折,结果竟然不让她进门,真是岂有此理! 她正想撒泼,手腕就被高夫人拉住。 她看向门房,好声好气道:“既然人不在,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不过,我们是来探望病人的,我们不进去,就劳烦你把这礼物转交进去,也算是全了我们的一番心意。” “夫人,没有大姑奶奶和老爷的吩咐,我们是不敢擅自做主的。您请回吧。” 言下之意,就是连礼物都不肯收。 崔大夫人面色一白,冷脸看向那门房:“进去告诉你们主子一声,若再要这般,我定要让他们追悔莫及!” 第300章 言言,你没说实话 听到崔大夫人这般说,高夫人立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道:“你怎能这般说话?” 说完,见崔大夫人的脸色不好看,高夫人把她拉到马车旁,低声喝道:“你弄清楚,你是来求人的。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来这儿当大爷的。你还动不动就威胁崔姝言,谁给你的胆子和底气?” “嫂嫂,我实在是气不过。原先我对崔姝言,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她完全仰仗着我过活。但凡是我瞪一下眼睛,她就吓得浑身哆嗦。可现在你再看她,我都亲自上门了,还说要给她送礼物,她可倒好,不让我进门还就罢了,竟然连礼物都不肯收。她真是太过分了!” “不是我说你,你原先对崔姝言,的确是过分了些。她心里有些气也是正常的。寻常人家得了势,尚且要摆几天的威风,更何况如今崔姝言马上就是谢王妃了。” 崔大夫人没好气道:“合着不管她怎么对我,我都得乖乖接受呗。” “没错。”高夫人盯着崔大夫人,缓缓道,“想想明珠。如果你不想让明珠重复你的老路,那么,这个头,你就必须低。” “眼下崔姝言不让我进门,礼物也不肯收,我还能怎么办?” “咱们心意尽到了就行。罢了,你别说话,我来说。” 说完,高夫人撇下崔大夫人,独自走上前去,好声好气地对着那门房说道:“还请转告你家主子,我二人今日来过。若她需要帮忙,只管去崔府或者高府说一声,我二人定会即刻前来,绝不含糊。” “好的,夫人。”门房不卑不亢道。 高夫人也不恼,笑着点头示意,之后转身离开。 只不过到了马车上,她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了。 见状,崔大夫人有些幸灾乐祸:“大嫂,你一向沉稳尚且气成这个样子,我可没你这般好肚量。” 高夫人瞥了她一眼,语气略显严厉:“好了,你不就是想说就算是上门也没用吗?我还就告诉你了,这天底下的事儿,向来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你连做都不肯做,还妄想能有什么好事降临到你的头上去?” 说完,高夫人一甩袖子,下了马车。 崔大夫人闹了个没脸,撇撇嘴,不屑道:“气儿不顺就拿我撒气,算什么本事!” 她这礼物没送出去,还得想着怎么跟谢大夫人交代呢。 真烦! …… 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很快禀报到崔姝言这里。 她这会儿正陪着洛瑾瑜说话,听完下人的禀报,就吩咐石榴:“找两个身手好的,盯紧崔大夫人。”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去安排。 崔姝言正琢磨着这件事,偶一抬头,就看到哥哥正看着她笑。 她也没忍住,笑了:“哥哥,你笑什么?” “言言,你这般运筹帷幄的样子,看得人心里很安定。” “哥哥,你又取笑我。我顶多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这谢大夫人心思刁钻,她昨天去找过崔大夫人,我总觉得她有什么阴谋。所以,得防着。” “反正我闲着没事,你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一说,我听一听。兴许,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 崔姝言想了想,没把谢大夫人盯着哥哥的事情说出来,怕他会跟着伤神,只说谢大夫人是对她不满,想对她下手。 听完,洛瑾瑜皱了皱眉,笃定道:“言言,你没说实话。” “我哪有?”崔姝言略显心虚。 “以我对谢大夫人的了解,她应该还不至于现在对你动手。毕竟,以往和离的时候她都没做什么,现在你即将成为谢王妃,她名义上的叔母,她更没理由在这个时候对付你。所以,你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崔姝言嘴巴微张。 却听洛瑾瑜继续说道:“如果事关旁人,你不会不在我面前说实话。让我猜猜看,你隐瞒的事情与我有关,对吧?” “没有。”崔姝言立刻反驳。 “言言,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每次骗人的时候,眼睛都会眨得比平时快。” “我没骗你。” 说着,崔姝言竭力不让自己多眨眼睛。 却在这个瞬间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哥哥的圈套。 果然,她一抬头,正好对上哥哥了然的眼神。 崔姝言没好气道:“哥哥!” 洛瑾瑜一脸宠溺的笑:“既然和我有关,那就没必要瞒着我。毕竟,现在的我,没什么是不可以承受的。” “哥哥。” 崔姝言几乎落泪。 一直到现在,哥哥都不能下床,更别提走路了。 他这样绝世无双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经历才对。 “不要为我难过。我说过,能再看到你,已经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欢喜。” 说着,洛瑾瑜拍了拍崔姝言的手背:“言言,你要相信,一切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崔姝言哽咽着点头,把谢大夫人盯上他的事告诉了他。 说完,崔姝言皱着眉,满腹不解:“我实在是想不通,她为什么会盯上你。” “她若想对付你,不会从我下手。所以,她想对付我,是因为我自己的缘故。我记得你说过,谢春雅曾有意嫁给我,对吧?” “没错。可谢春雅已经死了,谢大夫人没理由继续盯着你不放的。” “人死了,不等于执念也跟着没了。这位谢大夫人,怕是想让我给她女儿配个冥婚……” 崔姝言大惊:“这、这未免也太荒谬了吧!” “谢大夫人不是寻常人的心性,自然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去看待。而我也……” 说着,洛瑾瑜戛然而止。 “你也什么?”崔姝言追问道。 洛瑾瑜舒然一笑:“我也猜不出来这等心思,只是站在她的处境去设想,她算计我,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内心如何执狂,不必让他的言言知道。 “谢大夫人大概是想利用崔大夫人做些什么,还好,我让人把崔大夫人挡在门外。” 可是,她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心里却还是有一丝丝不安。 她把崔大夫人挡在门外,当真就能把谢大夫人的算计挡在门外吗? 就在这时候,石榴面露急色,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301章 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小姐,崔府有高手埋伏,似乎是要对崔大夫人不利,是否需要出手?” 崔姝言和洛瑾瑜迅速对视了一眼,心里有了主意。 她走近,对石榴低声说了些什么。 石榴先是一愣,之后迅速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个消息迅速传播开来——崔大夫人于昨晚死于非命。 原本,崔大夫人只是个小人物。 但是,和崔姝言有了牵扯之后,这件事就大了。 毕竟,如今崔姝言即将嫁给谢行渊,是整个京城最引人注目的女子。 紧接着,传言开始一步步发酵。 起初,只是说昨天崔大夫人收起长辈的款儿,纡尊降贵,去了洛宅,想要跟崔姝言示好,结果连门儿都没进去。 到了下午,传言愈演愈烈,已经开始说崔姝言目无尊长,连继母的脸面都不给,直接将人拒之门外。 更有甚者,还有人说崔大夫人的死,是崔姝言暗中下手的。 崔姝言和崔大夫人的矛盾,京城里许多人都知道。 毕竟,崔姝言的母亲死得那么惨,还是和崔大夫人有关。 如此说来,就算是崔姝言借着这个机会杀死崔大夫人,也无可厚非。 崔明珠更是悲痛欲绝,跪在大理寺门外,状告崔姝言草菅人命,杀了她的母亲。 这传言愈演愈烈,而处于传言中心的崔姝言,却是一脸淡然地亲自给洛瑾瑜布菜。 洛瑾瑜微微一笑:“言言,如今你真是愈发稳重了。遇着这么大的事儿,这手还是这么稳。” “有哥哥在,我什么都不怕。” “调皮。”说着,洛瑾瑜接过崔姝言递过来的筷子,开始吃饭。 崔姝言在他对面坐下,也开始动筷子。 二位主子不慌不忙,底下的下人却是有些慌了神。 尤其是冯管家,更是急得团团转,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全然没了主意。 见二位主子还像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他实在是坐不住。 好不容易忍到二位主子用完早饭,他撩起袍角,急匆匆地走了进去:“二位主子,您二位快些拿个主意吧。听闻大理寺已经受理了崔明珠的案子,要着手调查此案。” “冯管家,假的真不了。这事儿我没做过,就赖不到我的头上来。你只管安心做你的事,至于旁的,你不必操心。” 这话,并不能安慰冯管家。 他苦口婆心道:“大姑奶奶,这事儿虽然和您没关系,但毕竟传出去不好听。尤其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王爷不在京城。万一这传言传到王爷耳中,影响了您二位的婚事,这可怎么好啊?” “冯管家,不嫁人还不好啊?我若是不嫁,只管做咱们洛府的大姑奶奶就好。” “大姑奶奶,这话……”说着,冯管家忍不住咝了一声。 没办法,他着急,有心火,一直让人查探消息,昨晚更是急得一夜都没睡。 这不,一大早就起了一嘴的燎泡。 但凡是说话的动作大一点,就疼得他想咧嘴。 “冯管家,这件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喏,我给你写个方子,你按方子去抓药,清清你的心火。” 说着,崔姝言把写好的方子递给冯管家。 冯管家接过,拿在手里却顾不上看,苦口婆心道:“大姑奶奶,这都火烧眉毛了,您管老奴的事儿做什么?关键是眼前这件事,您得拿个主意啊。” “我的主意就是不管他们。” “可是……” 冯管家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赵思敏。 一进来,赵思敏就大着嗓门儿说道:“姝言,你遇着难处,为何不找我啊?” “你也知道了?” “我是昨晚上知道的。本来昨晚我就要过来,夫君说这事儿你能解决。结果到了今天,我让人一打听,这传言并没有消减的势头儿。你快说说看,这事儿该怎么解决?” 赵思敏说完,冯管家也在一旁帮腔:“二少夫人,您说的对。这事儿得赶紧解决。” 看着冯管家说着话,嘴角的燎泡已经开始冒血,赵思敏看着就觉得疼,嘴角也跟着直抽抽:“冯管家,你还是别说话了,下去抓药吧。放心,我会劝着你家主子的。” 冯管家捂着嘴应了一声,却是不肯走,一副很不放心的样子。 崔姝言两手一摊:“总之,崔大夫人的死和我没关系。”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但是这传言突然冲着你就来了,很显然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这事儿你得查!” “查了又如何?” “查到是谁干的,就可以借机解决问题了啊。总不能让这传言继续蔓延下去。” 崔姝言正要解释,就瞧见和硕长公主也来了。 相对而言,她显得比赵思敏稳重一些,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一坐下,语气依旧很豪横:“说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知道,我有靠山。” 崔姝言忍俊不禁:“瞧你们俩急的,连男女大防都不顾及了吗?” 二人仿佛是这时才瞧见洛瑾瑜似的,异口同声道:“这不重要!赶紧的,拿个章程出来!” 崔姝言无奈一笑,把冯管家打发出去之后,她看向眼前这二位,问道:“崔大夫人不是我让人杀的,就算是传言传得再厉害,对我能有什么危害?” “正所谓流言猛于虎,若是心性不坚定的人,只怕……”说着,和硕长公主不由得一顿。 崔姝言可不是心性不坚定的人。 所以,传言无法影响她。 “所以,这传言于我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紧要。既然无关紧要,我为何要管?” “可说到底,人活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若是名声毁了,可就不好办了。尤其是你即将嫁给谢行渊,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我朝对官员的品行一向是有要求的,若是关于你的传言一直不解决,怕是会有御史弹劾谢行渊。”说着,和硕长公主忧心忡忡。 迎着二人急切又关切的目光,崔姝言淡然一笑:“那好,接下来,我会着急一下的。” 第302章 姝言,你太紧张了 崔姝言这话,一听就很敷衍。 赵思敏忍不住了:“崔姝言,你是不是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要是任由这传言传播下去,就算是谢行渊回京城也压不下去。尤其是,他现在人不在京城,鞭长莫及啊。” “可是,就算是我着急了,又能做什么?” “自然是去压制流言。”赵思敏立刻道。 崔姝言反问:“现在这流言已经闹得这么凶,可以压制得住吗?” “这传言传播得这么厉害,很显然是有人暗中在推波助澜。找到这个人,也就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法子。” 崔姝言点点头:“我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总觉得这个无关痛痒的传言不是她的最终目的。所以,我想等等看。” 赵思敏还要说什么,被和硕长公主按了一下手背。 “姝言,你知道是谁干的?” “是。” 赵思敏急了:“知道是谁还不赶紧采取措施啊?姝言,你知不知道……” “思敏。”和硕长公主打断她的话,“不必再问下去。她心里有数。” 说完,她看向崔姝言,问道:“所以,需要我们做什么?” “你们一会儿从这里出去,去帮我澄清流言。另外,再告诉旁人,我已经慌了神。” 和硕长公主点点头,明白了。 很快,她拉住还想要再问些什么的赵思敏,一起出去了。 二人走后,洛瑾瑜轻笑道:“她们俩很关心你。人这一生能有这样的知己,很难得。” “是啊。”崔姝言含笑道。 外面,传言仍旧在继续传播。 甭管外面闹得如何凶,洛宅之中,崔姝言考虑的,仍然是周围的动静。 因为她总觉得,这样的流言是无关紧要的,重要的,是身边的变化。 谢大夫人,绝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浑水摸鱼。 只是现在还不清楚,谢大夫人会做什么。 她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时刻留意身边的人和事。 到了第三天,这传言已经十分厉害。 在世人眼里,崔姝言俨然成为恶女人的代表,竟然杀死了含辛茹苦,从小将她养大的继母,当真是丧心病狂! 这时候,崔大夫人曾经做过的恶事反而不被提起。 崔姝言的恶则被无限放大。 世人总是如此,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甚至,有百姓跑到洛宅门外,往门上扔烂菜叶子,臭鸡蛋,惹得府里的人苦不堪言。 这事儿很大,若是换做旁人,此时只怕是早已崩溃。 但,崔姝言仍旧安之若素。 她还是觉得,谢大夫人这样做是在声东击西,用愈演愈烈的传言来掩盖她真正的目的。 就在这时候,有个守门的人告假了。 原本,这样的小事崔姝言是不用过问的。 在以往,这样的小事根本不会传到崔姝言这里来。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崔姝言三番五次告诉冯管家,全府上下,不管是大事小事,必须要告诉她。 所以这一次,即便是守门人告假,崔姝言还是亲自过问。 从而得知,守门的那个人叫李大海,他之所以告假是因为感染了风寒,且引发了高热。 按照规矩,生病之后是不能继续在府里当差的,所以,李大海按照府里的规矩,告了假。 看起来,这是一桩很小很小的事情。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都有可能生病。 但,崔姝言却觉得不能掉以轻心,立刻让住在谢王府的刘有德去给李大海看诊。 很快,消息传到崔姝言这里。 李大海的确是感染了风寒,有头痛、咳嗽的症状。 难道,真是她过分小心了? 见她愁眉不展,洛瑾瑜说道:“姝言,你太紧张了,放宽心。” 但,两个时辰之后,石榴从外面匆匆而进:“小姐,李大海死了。我已经让刘有德过去查看。” 没多久,刘有德回来了。 他来去匆匆,一头的汗,坐下之后把桌子上的冷茶端起来,一饮而尽:“李大海一发热就是高热,身子虚,没挺住。” “还有其他的症状吗?” “就是感染了风寒的症状,没其他的。” “你再仔细想想。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崔姝言催促道。 刘有德嘿嘿一笑:“我说王妃娘娘,您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一个下人而已,也值得您这么挂心?” “少废话!我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见崔姝言陡然变了脸色,刘有德不敢怠慢,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真的就是风寒的症状,没其他的。” “从你过去给李大海诊脉说起,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我是按着您的吩咐过去的。我过去的时候,李大海就躺在床上,她娘子在一旁伺候。知道我是得了您的授意过去的,他们一家子都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 刘有德洋洋洒洒,说了很多。 崔姝言仔细听着,没发现什么。 而刘有德的话,还在继续:“说起来,这李大海年纪轻轻的,牙居然这么不好。我过去看诊的时候,他嘴里一直有血,吐出来的唾沫都是鲜红色的……” 听到这儿,崔姝言的心陡然一紧:“你说什么?李大海的唾沫是鲜红色的?” “对啊,这又怎么了?牙不好不就是会经常流血吗?尤其是发热的时候,血热,也就更容易流血。这不是很正常吗?” 崔姝言上前,一脚踹倒刘有德,愤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刘有德还很委屈:“这样的事情,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本来就是很寻常的事情啊……” 就在这时候,石榴进来禀报:“小姐,守在李大海家的人回来禀报,说李大海的尸体呈现紫黑色,像是中了毒。” 崔姝言指尖一抖,又瞬间把手指全部握住,攥成拳头。 她立刻下令:“即刻封闭府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府中各处抛洒生石灰,即刻告知所有下人,各自待在各自的房间,不要胡乱走动。违者,重惩!” 石榴虽然不知道崔姝言这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立刻去照办。 “有这个必要吗?”刘有德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这事儿是有点奇怪。一个下人,谁会对他下毒呢?等等,有风寒高热的症状,死后尸体呈现紫黑色,这、这是……” 第303章 悔不该省这俩钱哟! “……是鼠疫!” 说出这三个字的瞬间,刘有德已经瘫软在地。 因为,鼠疫是会传染的。 而且,传染的能力很强。 被传染上之后,死掉的可能性很大。 只怕现在他已经中招了。 瞬间,刘有德浑身直抖,嘴里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 “闭嘴!”崔姝言厉声道,“把你的嘴闭上,若是引起恐慌,我拿你是问!” “这是鼠疫,是鼠疫啊!”说完,刘有德彻底崩溃,嚎啕大哭。 “再敢提这两个字,我现在就杀了你!” 刘有德瞬间闭嘴,不敢多言。 崔姝言冷冷地看着他:“刘有德,我知道你一向没什么医德。但是这一次,你必须给我记住,你是个大夫。正所谓大医精诚,大夫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往日里你没做到,这一次,你退缩不了。” 说完,崔姝言大步而出,直奔洛瑾瑜的院子。 但是,到了院子外面,崔姝言没进去,只大声朝着房间里喊道:“哥哥!” 洛瑾瑜在房间里应了一声:“言言,有什么事,进来说。” “哥哥,我不能进去。” 眼下周围还有下人,为了避免引起恐慌,崔姝言能说的,只有这几个字。 洛瑾瑜瞬间就懂了。 因为崔姝言说的是不能进去。 如果没有事情发生,不存在崔姝言不能进去的可能。 下人生病告假的事情,洛瑾瑜也是知道的。 几乎是一瞬间,洛瑾瑜就猜到了什么。 他立刻道:“去办你该办的事,不必担心我。” “哥哥,你……”说着,崔姝言有些哽咽。 哥哥的身子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全府上下,他是最有可能感染鼠疫的人! 毕竟,李大海守在门口,和府里的下人来来回回地接触,一个人接触另一个人,互相传染。 眼下,说不定哥哥已经染上了鼠疫。 一想到这个可能,崔姝言的心里就乱的厉害。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传来洛瑾瑜的声音:“言言,稳住!大不了,你我置之死地而后生。” 就算是死,也不会让幕后之人好过! 洛瑾瑜的话,让崔姝言的心彻底安定。 “哥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我知道。” 听到洛瑾瑜的话,崔姝言转身而出。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刘思邈。 既然确定了是鼠疫,就得集结府里的力量来解决这件事。 眼下,让每个人待在各自的房间是首要的。 其次,要熬制强身健体的药物,增强下人的体质。 若是体质好了,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效果的。 然后,是要时刻留意府中下人的身体变化,一旦发现有人感染,就要把人隔离开。 见到刘思邈之后,崔姝言开门见山,直接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哦,这样啊。原来是鼠疫……” 刘思邈的话说的淡定,但是,嘴唇已经开始抖了。 “对不住,让您卷进这样的事情里来。” 按理说,刘思邈是她请来帮忙的。 先是医治小宝馨,之后是给哥哥治腿,却因为她,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刘思邈摆摆手,竭力想要装作大度的样子:“没事,没事……” 他嘴里说的轻松,实际上,心里懊恼死了。 悔不该,悔不该省这俩钱哟! 给洛瑾瑜看完病之后,按理来说,他就该从洛宅搬走了。 可他想着能省则省,反正他打算在京城给人看病,若是住客栈的话,还要花费一大笔银子。 但是,如果住在洛宅,这笔钱就可以省了。 他一辈子都是个节省的人,原本他觉得自己这样做省了不少钱,还为此沾沾自喜。 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无比懊恼:人要死了,钱却没花完,天底下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事实证明,有。 当刘思邈得知崔姝言还要让他帮忙,接下来给府里的人看诊,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崔姑娘,我都要死了你还要使唤我啊?” “刘大夫,鼠疫虽然传染得厉害,可未必人人都中招。” “好,就算是我祖坟冒青烟儿,没中招。你让我接下来给府里的人看诊,万一他们有病,岂不是会传染给我?” 崔姝言点点头:“没错。是有这个可能。您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做。就像其他人一样,安心待在自己的房间就好。” 说完,崔姝言转身就走。 一时之间,刘思邈有些愕然。 现在这个时候,崔姝言难道不应该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吗? 就这么走了? 崔姝言还真就这么走了。 她现在的时间很宝贵,不能浪费。 据她所知,鼠疫分为三种,每种的情况细分起来,都不大相同。 崔姝言再次去见刘有德,问他李大海的具体症状。 刘有德已经崩溃,趴在地上喃喃道:“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反正我们都要死了。” “既然现在没死,就做自己该做的。”崔姝言看了刘有德一眼,“刘有德,你父亲给你取名为有德。想必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秉持道德的人,往日里,你行医不端,一辈子也没按着你父亲的心意而活。如今死到临头,不打算改一下吗?” “一辈子都这样了,死到临头还扑腾那一下干嘛?” “也对。”崔姝言点点头,“你说的没错。既然这样,我就按着对待其他人的方法对待你也就是了。” 说完,崔姝言抬手唤出一名暗卫,声音冷峻:“杀了吧。” 刘有德身子一缩:“干嘛要杀我?” “为了以绝后患,自然要杀了可能感染鼠疫的人。府里这样的人多杀一个,我和我哥哥就安全一分。” 杜绝被传染的可能,活着的可能性自然会大一些。 刘有德面露惊恐:“我还以为你是个有良心的人,谁知道竟然不是。天呐,我觉得我已经够缺德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缺德。” “少废话,受死吧!” 崔姝言抬手,让暗卫动手。 “别!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行。”崔姝言一口应允,直接甩了一个药方过去,“这是我拟出来的强身健体的方子,你觉得如何?” 抛开医德不谈,刘有德的医术还是可圈可点的。 刘有德哆嗦着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不由得眼前一亮:“很不错。按着这个方子去熬药,的确有强身健体的效果。而且效果奇佳。” 崔姝言立刻把药方给暗卫,让他们去办。 这暗卫是谢行渊留给她的,没想到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眼下要确定李大海所感染的鼠疫的类型,我且问你,你过去的时候,李大海的脸色有没有……” 崔姝言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传来石榴的声音:“小姐,不好了!禁军把咱们府上给围了!” 第304章 贤贵妃的手段 崔姝言丝毫不慌,问道:“禁军围府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石榴略一犹豫,之后脱口而出,“说是为了杜绝鼠疫蔓延。” 禁军围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多人都会知道。 尤其还是鼠疫这么大的事情。 禁军围府之后,不需要刻意传播,这件事就会闹得广为人知。 如此一来,即便是她和哥哥死在这洛宅之中,所有人也只会觉得他们该死。 完全不会有人知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 石榴有些着急:“眼下禁军还没把府邸周围围严实,要不要属下去谢王府走一趟,传信给他们,让他们好生照顾小少爷?” “不用。石榴,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必做。” 现在这时候,他们做多错多,反倒不如就像现在这样,乖乖地待在府里。 鼠疫最长的潜伏期是五天,五天之后,一切自然会见分晓。 若是他们还活着,就代表没事。 若是他们死了,那就更没事了。 因为一个死人,任何事情都不需要再去担心。 谢王府那边有巧丫和王府的管事在,出不了什么岔子。 更何况,谢行渊那边得到消息之后,自然会善待泽儿。 所以泽儿那边,完全不需要她操心。 她现在需要顾及的,是整个洛宅。 一旁,刘有德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禁军都把府上给围了,就算是他想偷偷溜走都没机会。 崔姝言懒得管他怎么想,只冷声说道:“没错,现在你和我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跟我合作尚且有活下去的可能,若是想着耍花招儿,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 刘有德无力点头:“好。” 崔姝言正要问一些细节,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是刘思邈,他来了。 “禁军围府了?”他哆嗦着嘴唇问道。 “没错。” “哦,没事,我就是来问问。你之前跟我说让我做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崔姝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既然来了,就一同听一下,拿个对策出来吧。” 之后,她看向刘有德,问道:“李大海临死前,脸色是否发白?” “不白。” “舌苔呢,有什么症状?” 因为性命攸关,刘有德想的很认真:“他舌苔发黄,脸色发红,时常嚷嚷着口渴……” 崔姝言和刘思邈迅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腺鼠疫。” 确定了鼠疫的类型,接下来就可以对症下药。 其他的,就是听天命了。 崔姝言朝着刘思邈看了一眼:“配药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可以。”说完,刘思邈朝着外面走去,顺便,还踹了一下刘有德的屁股,“你也跟着来。” “哎!”见崔姝言不反对,刘有德屁颠屁颠地走了。 解决了眼前最棘手的事情,崔姝言开始琢磨起这整件事情。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是谢大夫人做的。 她去找崔大夫人,让崔大夫人帮着送礼是假,借着崔大夫人传播鼠疫才是真。 鼠疫的传染性极强,一旦崔大夫人和洛宅的人有所接触,洛宅的人就难以幸免。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后面就会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同时,为了避免她会警惕此事,所以,谢大夫人选择对崔大夫人下手。 如此一来,崔大夫人就是死于非命。 可若是崔大夫人来了洛宅一趟,回去就病死了,她就会关注此事。 可让崔大夫人死于非命,就可以掩盖这件事。 同时,谢大夫人利用崔大夫人的死,让这流言广泛传播,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让她减少对府里各项事务的关注。 还好,她看穿了谢大夫人的阴谋,并未关注这流言。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发现的时间早了一些。 发现得早,就有挽救的可能。 毕竟,人最初感染鼠疫的时候,传染性不是那么厉害。 若是再过上几日,事情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至少现在死了的人,还只有李大海一个。 他是最早也是最直接接触崔大夫人的人。 接下来,是要把府里的所有人都排查一遍。 若有发热的,及时隔离。 这些是必须要做的。 但是,崔姝言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儿。 毕竟,谢大夫人有这么大的动作,很难瞒得住贤贵妃。 所以这件事,也有贤贵妃的手笔。 贤贵妃的聪慧远在谢大夫人之上,她不会眼睁睁看着谢大夫人闹出这么一场大灾祸,自己却毫无收获。 尤其是,这里是京城。 她平日里接触的也是像赵思敏、和硕长公主这样的人,在一定程度上,贤贵妃也有可能感染鼠疫。 聪慧如贤贵妃,不会让自己有面临危险的可能。 所以,在设下这个计策之前,贤贵妃定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比如,一个足以确保可以医治鼠疫的、完美无缺的药方。 想想看,眼下洛宅闹出了鼠疫,周围的百姓定然惶惶不可终日。 还会有不少人因此丧失性命。 如果这个时候,贤贵妃这边的人出面给出药方,那可就是挽救万民于水火的大好事。 这会是一桩很大的功德。 也是贤贵妃想要借着这件事得到的利益。 那么,由此推断,贤贵妃手里一定有医治鼠疫的良方。 这个良方,至少比现在广为所知的医治鼠疫的方子更加有效。 因为,据她所知,用现在的这个方子医治鼠疫,虽然有成功的可能,但是,会有半数的人因为无法得到医治而死去。 说白了,现在的这个药方管用,但是,又不是特别管用。 因此,要想个法子,得到贤贵妃手里的药方。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贤贵妃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交出药方,只会等到事情越来越恶化,后果越来越严重的时候才会将药方拿出来。 所以,至少在未来的十天之内,贤贵妃什么都不会做。 若是想偷这个方子,也没什么头绪。 崔姝言冥思苦想,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拿到贤贵妃手里的方子。 却不曾留意到,天色越来越晚,从傍晚到午夜,又从午夜到黎明。 天色,要亮了。 就在这时候,窗外传来一个沉实有力的声音:“姝言。” 第305章 你只关心泽儿,那么,我呢? 竟是谢行渊! 崔姝言浑身一个激灵,立刻起身,厉声道:“别进来!” 说完,她立刻戴上面纱。 她不想让这件事牵连谢行渊,因为,泽儿还需要他来照顾。 这样一来,就算是她死了,泽儿依旧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以谢行渊的品性,就算是他日后再娶,也不会亏待了泽儿。 可她没想到,谢行渊居然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来了她这里。 赈灾的事情明明还没有结束,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回来,很不妥当。 若是被人抓住这个把柄,他的处境会很艰难。 尤其是,他还出现在洛宅。 想到这些,崔姝言不寒而栗:“你进来,可曾被人发现?” “不曾。”说着,谢行渊补充道,“以我的身手,禁军的人还发现不了我。” “趁着他们还没发现,你赶快走!继续回去赈灾!这边的事情我可以应付,你记着,如果我出事了,你好好照顾泽儿,把他养大成人。我的话说完了,你赶紧走!” 崔姝言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 “你只关心泽儿,那么,我呢?” 崔姝言有些愕然:“什么?” “你说你出事了,让我照顾好泽儿。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如何?你心里是如何安置我的?” 崔姝言捏紧自己的手指,心情复杂。 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谢行渊有足够的本事过好自己的生活,不需要她担心什么。 可这样说,未免太过不近人情。 谢行渊能在这个时候来见她,说明他心里有她。 这份情意,当真是厚重万分! “姝言,与你相处这些时日,你早已走进我内心深处。但凡是和你有关的事,必定会牵动我的心绪。我现在只想问问你,你心里,可有我的位置?” “自然是有的。”说着,崔姝言的声音微微颤抖。 若是放在往日,这样的话,她不会说。 既然如此,这就够了。 顷刻间,崔姝言听到谢行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别进来!”崔姝言厉喝,“阿渊,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需要你在外面为我奔走。所以,你不能有事。” “可以。首先,赈灾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我只是先行返回,并无不妥。其次,如你所愿,我会时刻关注外面的情况。” “行,你赶紧走。” “好。我走远一些,你把窗户打开,让我看你一眼。” 说着,谢行渊的声音越来越远。 等到谢行渊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崔姝言才把窗户打开一半,朝着他站立的方向看过去。 熹微的晨光里,谢行渊站在那里,犹如一棵傲然的青松,顶天立地。 他面容平静,唯独看着她的那双眸子里,含着无限的深情。 “你出去之后,不要立刻回王府,先找个地方住上几日,若是没什么问题再回去。” “可以。” “照顾好泽儿。” “你放心。” “还有,照顾好你自己。” 这一刻,谢行渊深深地凝视着她,缓缓点头:“你也一样。我等着,迎你为妻。” “好。”话音落下,崔姝言的声音有些哽咽。 谢行渊,他真的很好。 “以你的推测,这件事是不是贤贵妃的手笔?” “是。”崔姝言笃定道。 “那好,我带了个礼物给你,扔在了隔壁的厢房里。” 一时间,崔姝言感动之余,又有些纳闷儿。 既然是礼物,为何用扔这个字? 可眼下不是问问题的时候,崔姝言依旧催促道:“阿渊,你赶紧走。” 这个时候,在这里待的越久,就会越危险。 谢行渊应了一声:“只管管好府里的事情,外面的事情,我来办。” “好,你赶紧走。” 谢行渊点着头,深深地看了崔姝言一眼,然后飞身上墙,几个起跃间就不见了踪影。 确认谢行渊离开之后,崔姝言叫来石榴,让她去把谢行渊送的礼物带过来。 石榴应声,很快把这个礼物扛了过来,丢在地上。 这一刻,崔姝言的眼底满是惊愕。 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石榴扛进来的,是一个人。 再一看脸,好家伙! 石榴不知内情,不禁纳闷儿道:“这个时候,王爷把他送过来做什么?” 崔姝言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男子,不由得轻声一笑:“这果然是最好的礼物。去,把他丢到柴房里去。” 石榴没有多问,立刻照办。 没过多久,一声惊叫响彻在洛宅之中。 之后,这声响直接到了门口去。 把守在门口的禁军小统领姓高,此刻听到洛宅里面的声音,他不悦道:“嚷嚷什么?陛下下令,但凡是有人胆敢从宅子里出来,格杀勿论!” 门内,冯管家的声音显得惊慌无比:“官爷,不是小的大惊小怪,实在是今个儿一大早,宅子里凭空多了一个人,当真是太过奇怪!” 高统领冷笑一声:“休想耍花招!你这么说,不就是想让这个人从洛宅里出来吗?收起你的小聪明,断无可能!” “官爷,多出来的这个真的不是我们洛宅里的人,看着很眼生啊。” “少废话!回去待着,没有陛下的命令,这宅子里面,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来!” “官爷,这人衣着华贵,身上还佩戴着玉佩。而且,这人身上的玉佩上面雕刻了瑞兽螭龙……” “螭龙?”高统领不由得十分疑惑。 要知道,按照大齐朝的规矩,只有皇子的玉佩上面才能雕刻螭龙,旁人若是雕刻此等瑞兽,那就是逾矩。 逾矩这种事,往大了说那可是大不敬,要掉脑袋的。 寻常人,可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难道,洛宅里多出来的人,竟然是皇子不成? 高统领将洛宅的门打开一条缝,看到冯管家手里正举着一枚玉佩。 离得远,他看不清玉佩上面的图案。 高统领思虑片刻,有了主意:“你用棉布浸染烈酒,把这玉佩包在棉布之中,扔过来。” 这是最稳妥的法子。 门内,冯管家立刻照做。 不多时,包着棉布的玉佩从里面扔了出来。 高统领伸手,稳稳接住。 然而,等他掀开层层棉布,看到棉布之中包裹着的玉佩,却是瞬间、大惊失色! 第306章 是谢行渊!一定是他! 高统领在宫里当值,自然不止一次看到皇子所佩戴的玉佩。 眼下,这玉佩上面的螭龙图案栩栩如生,玉质也颇为精美,分明就是当朝皇子的玉佩。 心底万分震惊的同时,高统领立刻将玉佩翻转过来,看到了背面的字——六。 这是独属于六皇子高恒远的玉佩! 事关皇子,高统领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宫里,将此事禀报给陛下,等待进一步的决策。 …… 外面的动静,崔姝言全然管不着。 因为这时候,六皇子醒了。 醒来看到崔姝言的瞬间,他的身子迅速后移:“这、这是哪里?” “京城,洛宅。” 六皇子大骇,攥紧了拳头,却没说什么。 “六殿下为何会出现在我的宅子里?” 六皇子冷冷地看了崔姝言一眼:“只怕,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吧。” 崔姝言灿然一笑:“那我可真是不知道。如今禁军已经围了我这宅子,宅子里面的人可出不去。至于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怕是要问问守在外面的禁军了。” 总之,六皇子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她是一概不知。 这一局,主打的就是装糊涂。 想到这儿,崔姝言不禁感慨谢行渊的手段。 这一招,当真是打了贤贵妃一个措手不及。 贤贵妃想算计他们,那好啊,如今她的儿子也在洛宅。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贤贵妃会怎么选。 此时,宫中。 贤贵妃也得知了六皇子出现在洛宅的消息,她什么都顾不得,只冲到勤政殿,求昭武帝把六皇子从洛宅里面带出来。 昭武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朕得知这件事才不过一刻钟,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话,贤贵妃不敢应,只说道:“陛下,如今洛宅就是虎狼之地,若是让他继续待在那里,他会死的!” “鼠疫的事情事发突然,且已经引起了恐慌,眼下朕已经命禁军守住洛宅,众目睽睽之下,如何能放人出来?” 贤贵妃暗暗咬牙。 鼠疫的事情爆发出来,自然是她的手笔。 她就是要让崔姝言和洛瑾瑜陷在舆论的漩涡里,再悲惨地死去。 所以,才这般大张旗鼓地闹出了鼠疫爆发的事情。 如今,整个京城里的人因为鼠疫惶惶不可终日,都各自守在自己的家里,不敢出门。 原本,对于这样的局面,她还很高兴。 因为,她喜闻乐见。 可此事事关自己的儿子,贤贵妃完全慌了。 若是儿子出什么问题,她所有的筹谋可就全都落了空! 不,她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陛下,若是白天不行,那就晚上去把远儿带出来。总之,绝不能让远儿继续留在洛宅!若是染上了鼠疫,他会没命的!” “不可!”昭武帝沉思片刻,直接拒绝,“从现在到晚上,还有好几个时辰。如果洛宅当真是鼠疫爆发的来源,那么远儿也难逃此劫。几个时辰的时间,足以让他染上鼠疫。若是这时候让他出来,只会让感染鼠疫的范围愈发扩大。” “可远儿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子,是您的儿子啊!” 昭武帝放在桌子上的手渐渐收紧,喃喃道:“天下万民,哪个不是朕的子民?眼下这种时候,朕岂能只顾及他一个?” 贤贵妃不愿就此放弃:“陛下,好端端的,远儿怎么会出现在洛宅?此事必有阴谋!” “此事,朕会详查。” “是谢行渊!一定是他!他知道洛宅被禁军围住,他这是想帮崔姝言!” 昭武帝盯着贤贵妃,眸光锐利:“就算是谢行渊想帮崔姝言,他为何要将远儿放进洛宅?这不符合逻辑。除非……” 贤贵妃心底一颤:“除非什么?” “除非这件事是你的手笔。” 贤贵妃立刻跪下去,痛声道:“陛下,臣妾冤枉!” 贤贵妃是个聪明人,这事儿,她是绝对不能认的。 否则,一个有意控制鼠疫的罪名,就能让她被打入冷宫。 攀咬谢行渊,是她着急了。 她慌忙垂下头去:“陛下,臣妾太过慌张,这才口无遮拦。可不管怎么说,远儿是跟着谢行渊一起出去赈灾的,他理应好好照顾远儿。眼下出了这样的岔子,谢行渊难辞其咎!” “该是谁的错,朕不会姑息。至于爱妃你,安心待在后宫也就是了。” 贤贵妃脸色一暗。 她知道,陛下这是在指责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可这件事事关她唯一的儿子,她如何能不着急? “陛下,您不能不管远儿啊……” “此事如何做,朕自会定夺。” 看到昭武帝无动于衷,贤贵妃就知道。 这次的事情,指望昭武帝是不行的。 说白了,他太在意自己身为帝王的名声,不能为了区区一个皇子落人口舌。 毕竟,他有很多儿子,少了这一个也没什么关系。 他或许会伤心一段时间,但,这段伤心的时间终究会过去。 可对于她而言,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转身从勤政殿出去的时候,贤贵妃的脸上,一片冷硬。 她低声开口,满是凝执的恨意:“崔姝言、谢行渊,你们还真是敢!” 洛宅之中,崔姝言自然不会短了六皇子的吃喝。 但,若是想要从这里离开,那就不可能了。 眼看着太阳日渐西沉,六皇子愈发焦躁:“你府上为何会有禁军守门?” 崔姝言灿然一笑:“六殿下,你现在才问出这个问题,不觉得太迟了吗?不妨提醒你一句,我最初提及禁军把守洛宅的时候,你可半分疑问都没有。由此可见,禁军围了我洛宅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既然早就知道,这会儿又何必装糊涂呢?” 六皇子面色阴沉:“崔姝言,你果然不是个庸碌之辈。” “殿下也不像自己先前表现出来的那般纯良无害。都是属狐狸的,何必装什么小白兔呢?” 六皇子恶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终有一日你会明白,和本皇子作对,是你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是吗?那我拭目以待。”说着,崔姝言话锋一转,“六殿下明知道我府上有鼠疫,眼下你出不去,却不曾表现出濒死的绝望。看来,你也知道你死不了。说起来,殿下还真是有一位好母亲呢。” 六皇子冷哼一声,并不多言。 崔姝言看着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淡冷一笑。 这一切,将在今晚见分晓。 第307章 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夜色暗下来之后,洛宅之内,一片寂静。 崔姝言原本以为要过会儿才会有动静,谁知,天色暗下来没多久,外面就响起兵器相撞的声音。 有人来了。 是来救六皇子出去的。 好在,洛府之中,有谢行渊派来保护她的暗卫,也有崔姝言花重金请来的高手坐镇。 打斗的声音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才渐渐止息。 没多久,石榴在外面禀报:“小姐,刺客已被打退。” “好,继续警惕着,不可大意。” “是。” 这时,崔姝言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六皇子,淡淡一笑:“六殿下,你看,贤贵妃娘娘为了你,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 六皇子看着她,眼神很冷:“崔姝言,你有几个脑袋,敢和皇家对抗!” “六殿下可别偷换概念,我只对付想要对付我的人,谈不上和皇家对抗。既然六殿下这一方选择先对我动手,就要承受如今的后果。” 没多久,新的刺客又卷土重来。 这一晚,一共来了三波刺客。 哪怕是来了这么多刺客,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黎明时分,石榴把一封信拿到了崔姝言跟前来。 打开里面的纸张,上面所写的,是治疗鼠疫的药方。 和传统的、约定俗成的治疗鼠疫的药方不同,这个药方上面做了一些改动,换了几味药。 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几味药的药理之后,崔姝言不由得叹为观止。 妙! 还真是妙啊! 按着这个药方去抓药,效果想必会很不错。 刚好这时候,冯管家进来禀报,说负责守门的另外两个人也起了高热。 眼下,倒是可以试试这个新的药方。 按照这个药方抓药,熬药服下去之后,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二人身上的高热就退了。 此后两三日,洛宅之内,陆续有人发热。 但,服药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如此,六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经过诊脉,足以确认洛宅里的人,再无人发热。 消息传到昭武帝耳中,他震惊不已。 要知道,鼠疫这种传染病是最棘手的,发病快,传染性还强,稍有不慎,就会因此丢掉性命。 单单是这次京城爆发的鼠疫,虽然是小范围的,但是,已经有几十个人因此丢了性命。 “来人,宣太医院院判孟守正前来!” 杨得福应声,立刻去传旨。 他刚走,和硕长公主就走了进来。 行礼之后,她直接开口:“皇兄,我想……” “不,你不想。”昭武帝直接拒绝。 和硕长公主上前一步:“皇兄,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直接拒绝我了?” “你不就是想说你想和太医院的人一起去洛宅吗?朕不许你去!” “皇兄,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我都依着您的意思好好相看人家了,您就不能再纵容我一回?” “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堂堂公主之身,就因为父皇宠你,甚至同意你学医,同意你以医女的身份给人看病,这还不够纵容你?就这,父皇临死前,还频频告诫我,不可太过约束你。可如今你马上就二十了,二十了还没成亲,你说这像话吗?” “人这一辈子,也不是必须要成亲吧。寻常女子选择成亲嫁人,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可我本来就是公主,有封地,就算是不嫁人,我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昭武帝瞪了她一眼:“话虽如此,可若是你不嫁人,不成亲生子,来日朕如何去地下见父皇?有些事总得经历过,人生才足够完整。” “皇兄,我这儿跟你说洛宅的事情呢,你扯远了。” “话说这崔姝言到底给你用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你数次维护她?往日里,你可没这么对过谁。” 和硕长公主走到昭武帝身边,一边给他捏着肩膀一边说道:“皇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崔姝言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她身上有一股劲儿,确切的说,是一种韧性。但凡是她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我欣赏这样的人,也愿意和这样的人来往。” 昭武帝轻蔑一笑:“如今你为了说服我,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和硕长公主偷偷看了昭武帝一眼:“皇兄,这次你就答应我吧。你若是答应了,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 “是。” “那好。朕可以同意你去洛宅,但是,一年之内,你要把自己嫁出去。” 听完,和硕长公主不禁瞪大了双眼:“皇兄,婚事怎么能拿来当条件?” “朕只有这一个条件,你若是不同意,乖乖回去也就是了。” 昭武帝料定,和硕长公主是不会同意的。 因为,她对自己的婚事一向是很苛刻的。 要不然,也不至于相看了这么久,竟是没一个满意的。 然而,和硕长公主却点了头:“好。” “好?”一时间,昭武帝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没错。这件事,我答应了。” 这时候,太医院院判孟守正赶到:“卑职见过陛下,见过长公主殿下。” “免礼。洛宅鼠疫的事情,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朕这就派你亲去洛宅,好好看看洛宅中处置鼠疫的法子是否可靠。” 话虽如此,可无论是昭武帝还是孟守正,都知道这法子可行。 不然,这么几天的时间过去,洛宅的人只怕早就死绝了。 毕竟,若是染上鼠疫,人很快就会没命。 这几天,京城其他各处的人可没少死。 可事到如今,洛宅之中,也只是死了一个叫李大海的守门人而已。 得到这个差事,孟守正很兴奋。 这几日,为了鼠疫的事情,他一直很困扰。 如今骤然得知洛宅之中有医治鼠疫的法子,他十分兴奋。 要知道,这可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 若是确认这方子可以大量推广,日后就不必再担心鼠疫横行,可以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孟守正收拾一番,带上两个太医,与和硕长公主一起,赶往洛宅。 此时,洛宅之中,崔姝言正是犯愁的时候。 第308章 我怎么就心术不正了? 面对刘思邈和刘有德,崔姝言再次重申:“这个功劳,你们两个人去领。对这,你们有什么好疑惑的吗?” 说白了,贤贵妃送来的这个医治鼠疫的法子很有效。 这一点,在洛宅之中已经得到了有力的证实。 宫里很快会派太医前来,到时候,这个法子推广开来,就可以造福万民。 这种大好事,是会载入史册的。 而她已经不需要这层光环,姑且把这好事让给刘思邈和刘有德,权当是对他们俩的补偿。 毕竟,这几天在洛宅,二人无论是在身体还是精神上,都遭遇了巨大的折磨。 而且,若是有了这等功劳,对于日后二人行医治病很有帮助。 却不曾想,二人一再推辞。 刘思邈推辞的理由很简单:“崔姑娘,我主要是给人治腿的,就算是这医治鼠疫的功劳落在我头上,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我也一样。”刘有德附和道。 “那你们可想好了。太医院的人马上就来了,兴许,这是你们进入太医院的机会。” 刘思邈连连摆手:“那我就更不想去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要是让我去太医院当值,那还不如杀了我。” 刘有德眼睛一转:“真能去太医院啊?” 崔姝言点点头:“十有八九。” 刘有德鸡贼地看了刘思邈一眼:“刘老哥,有道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要不这功劳,就给了我,如何?” 刘思邈瞥了他一眼,对崔姝言说道:“崔姑娘,你可想好了。这老小子心术不正,这功劳若是给了他,他若是利用这个来做坏事,只怕会连累你。” 一听这话,刘有德立刻就不干了:“刘老哥,你怎么还当面说我坏话?我怎么就心术不正了?” “既然是当面说,就不叫坏话。”刘思淼理直气壮道。 崔姝言琢磨了一下,问刘有德:“你为何想去太医院?” “若是我去了太医院,也算是有了一官半职。到时候,谢绍航要是想对我动手,就需要掂量掂量。而且,我很想念我的家人。” 说着,刘有德的眼睛里涌出些许的泪水。 就因为谢绍航的缘故,这些日子他一直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 虽然也能吃饱穿暖,可日复一日见不到自己的家人,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要知道,他最初的时候利用医术坑蒙拐骗,为的就是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谁劳碌奔波,为的不是自己的家人呢? 崔姝言点了点头:“那好,这个功劳就给你了。不过,你记着,入了太医院,就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刘有德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几人刚商议完,和硕长公主和太医院的人就到了。 太医院的人自去检查府中众人的状况,而和硕长公主则把崔姝言拉到一旁说话。 “姝言,这医治鼠疫的功劳,你最好别要。” “为何?”崔姝言明知故问。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这样大的功劳落在寻常医者的身上是福分,可对于你而言,却是催命的刀。这次的事情,和贤贵妃脱不开干系。若医治鼠疫的功劳落在你的头上,你的声望自然会水涨船高,但与此同时,会有很多人找你求医。一旦找你求医的人多了,就容易出岔子。” 和硕长公主的意思,崔姝言很清楚。 毕竟,若是医治鼠疫的功劳落在她头上,她的名声会空前的好。 但与此同时,她是贤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凡是贤贵妃从中作梗,找那么一两个人去找她求医,再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死去,到那时候,她就会摊上治死人的罪名。 正所谓登高易跌重,若有人因她而死,先前即便是有再大的名望,到最后也是一场空,还会因此落下骂名。 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崔姝言才选择不要这个功劳。 更何况,多了这个功劳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做了顺水人情,送给刘有德。 此时,宫中。 贤贵妃看着乔装打扮,出现在她面前的谢大夫人:“你都知道了?” 谢大夫人面色狰狞:“为何?为何就连这样天衣无缝的局,崔姝言都能全身而退?” “若不是远儿落在崔姝言手里,本宫也不至于这般被动。” 说着,贤贵妃仍然意难平。 原本,这该是多么高明的一个计策啊。 先毁了崔姝言的名声,再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事后,任是谁也无法找出真正的凶手。 可这样一个完美的计策,偏偏就这么毁了。 谢大夫人更是气恼:“娘娘,按理说六殿下身边有人保护,为何还会出这样的岔子?” 贤贵妃抬眸,瞥了谢大夫人一眼:“你这么说,是在责怪本宫办事不力吗?” “臣妇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心里却是有怨言的。 若不是六皇子出现在洛宅,这个计策原本可以万无一失的。 可六皇子出现在洛宅,他们投鼠忌器,不得不把药方拱手送上。 如此一来,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就全都付之东流。 贤贵妃的声音冷了下去:“慌什么?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察觉到贤贵妃的不悦,谢大夫人忙顺着她的话说道:“没错。这一次这样大的功劳,崔姝言定会揽在自己头上。如此一来,咱们以后对付她的机会还多着呢。” “崔姝言不是个糊涂鬼,日后你但凡是要对她动手,必须先告知本宫,不可乱来。” “自然。” 就这样,二人达成共识。 洛宅之中,太医院院判孟守正亲自给洛宅里的所有人诊脉,从而确认,这里面的所有人都没有感染鼠疫。 很快,洛宅之中用来医治鼠疫的药方送到了孟守正手里。 孟守正仔仔细细地看完,不由得拍手叫好。 他看向崔姝言,目光殷切:“崔姑娘,这药方当真是妙极,是何人研究出来的?” 第309章 既然救了我,为何又关着我? 崔姝言看了刘有德一眼。 刘有德立刻站出来,言辞谦逊:“回大人,这药方是我与刘思邈刘大夫商议过之后,斟酌出来的。” 他这样说,让刘思邈有些意外。 刘思邈原本以为,刘有德会独揽功劳。 毕竟,像刘有德这种人品堪忧的人,做出这样的选择并不奇怪。 刘思邈并不想要这个功劳,客气道:“不不不,我只是提出了一些建议,主要的功劳还是刘有德刘大夫。” 孟守正淡淡一笑:“刘大夫看着年纪不大,对鼠疫的见解倒是不错。不知可否随我一起去宫中面见陛下?” “可、可以。”说着,刘有德都有些结巴了。 药方很快送到了昭武帝面前,得到他的首肯之后,药方迅速开始应用。 五天之后,京城里感染鼠疫的人全部治愈。 鼠疫的事情一出,原先关于崔姝言的传言反倒是淡了下去。 又因为医治鼠疫的方子出自洛宅,反倒是为崔姝言赢来不少赞誉。 这时候,先前关于她的流言有再次泛滥的迹象。 就在这时候,一个让崔姝言意外的消息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在这次爆发的鼠疫之中,京城里死了好多人。 其中十余个,都出自崔府。 甚至,崔大夫人的两个小女儿,崔明珠的两个亲妹妹,都死于这场鼠疫。 眼下崔大夫人“死了”,崔府之中,由小妾方姨娘当家。 听说,为此,一向心高气傲的崔明珠还受了不少磋磨。 得到这个消息,崔姝言去了后院的柴房,见到了“早已死去”的崔大夫人。 当晚,意识到谢大夫人要对崔大夫人动手之后,崔姝言就让人救下了她。 倒不是她以怨报德,只是不想让谢大夫人得逞罢了。 至于眼下,她倒是想把崔大夫人放回去了。 原因无他,纯粹是想让崔大夫人盯紧了谢大夫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且让她们二人斗去也就是了。 崔大夫人抬头,看到崔姝言,不禁有几分愕然:“既然救了我,为何又关着我?” 崔姝言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当日,谢大夫人去找你,让你帮着给我送礼物是假,借着你传播鼠疫才是真。为了避免我事先察觉,所以才要让你死于非命。” “不,这不可能!你休想挑拨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那你倒是说说看,在那个时候,谁有理由杀你?” 崔大夫人思来想去,看着崔姝言,笃定道:“是你。你要给你母亲报仇,所以,你要杀了我。” “如果是我,我为什么要救你?”崔姝言冷哼一声,“我懒得与你多说。现在鼠疫的危机已经消除,你该回去了。” 说完,崔姝言直接让人把崔大夫人放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崔大夫人听闻不少人都因为鼠疫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她立刻加快步伐,朝着崔府走去。 进了门,府里的人看到她,一个个犹如见鬼了一般,纷纷后退。 就在这时候,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乱什么乱?一个个的,都想受罚了是不是?” 说话的,正是暂时管家的方姨娘。 这几天,她以雷霆手段,收服了不少府里的人,为她所用。 当她越过纷纷后退的下人,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崔大夫人,不由得惊叫一声:“鬼啊!” 崔大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鬼叫什么?我还活着!” “啊?”一瞬间,方姨娘如遭雷劈,她急忙抓住自己身旁的丫鬟,嘴里低声道,“快!快!” 崔大夫人和方姨娘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一眼就看出方姨娘有古怪。 她三两步到了方姨娘跟前,冷声喝道:“你要让你的人做什么去?” 方姨娘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这时,原先伺候崔大夫人的下人仓皇上前,禀报道:“大夫人,三小姐和四小姐都没了。”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一时间,崔大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抓住那下人,厉声道:“你说!” “两位小姐都死于鼠疫,尸体还在后面的柴房里搁着呢。” 当下,崔大夫人来不及思考更多,提起裙子就朝着后院的柴房跑去。 她还没靠近那柴房,就听到里面传来崔明珠越来越虚弱的叫声:“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柴房门口,有两个人把守着。 可,听到崔明珠的声声呼喊,他们却无动于衷,朝着柴房里叫嚣道:“叫什么叫?还以为你是崔府的千金小姐不成?” “没错。现在风水轮流转,府里是方夫人当家,你若是再敢乱叫,当心方夫人不给你饭吃!” 见到自己的女儿被两个下人磋磨,崔大夫人立刻便恼了:“一个个的,都想造反不成?” 说完,崔大夫人冲过去,不由分说,狠狠地甩着耳光。 崔大夫人在崔府经营多年,如今见她回来,自然有人听从她的话。 很快,看守柴房的人被押了下去,柴房的门也随之打开。 头发散乱的崔明珠从里面跑出来,跟个疯子一般。 崔大夫人一把抱住她:“明珠!明珠!” 崔明珠抬头看她,眼神里却满是绝望:“母亲,你死了,两个妹妹死了。现在,我也死了。真好,我们母女四个还是在一起的。” “不,明珠,你没死,我也没死。你两个妹妹……”崔大夫人正要说她那两个女儿一定也不会死,可不经意间抬头,却看到柴房的地上,躺着她两个小女儿的尸体。 那小小的身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然没了气息。 直到这一刻,崔大夫人才真真切切地相信,她的两个小女儿,真的没了。 “啊!”崔大夫人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她丢开崔明珠,跪爬着到了死去的两个女儿身边。 这时候,崔明珠也有些清醒了过来:“母亲,是方姨娘。是她故意不给两个妹妹请大夫,她们死后,她还让人把我也关在这里。母亲,她是想让我死啊!” “方春茹,她是真该死啊!” 一瞬间,满腹的悲伤化作无尽的恨意,崔大夫人捉住放在一旁的柴刀,朝着方姨娘的院子走了过去。 这会儿,方姨娘俨然已经是惊弓之鸟,正指挥自己的心腹丫鬟收拾金银细软,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快!把这些东西都装进箱子里去!” 听到脚步声,她还以为是来搬运箱子的下人,不由得厉声催促道:“一个个的要死了不成,怎么这么慢!” 没听到回应,方姨娘转过脸来正要骂人,却看到崔大夫人手里抓着一把锃亮的柴刀,正满脸阴狠地看着她…… 第310章 你活着,我是最高兴的 方姨娘吓了一跳,本能地想逃,却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崔大夫人冷着一张脸,提着柴刀上前。 方姨娘吓坏了,忙跪在地上,抱住她的双腿:“大夫人,我错了,我错了……啊!” 顷刻间,方姨娘捂着自己的脖子,血不断地从她的脖子里涌出来。 崔大夫人拎着手里带血的柴刀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方姨娘,等到她不再动弹,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她这一走,并未回去,却是一路出府,到了谢宅门外。 “郑飞燕,你给我滚出来!” 郑飞燕,正是谢大夫人的闺名。 崔大夫人不蠢,经过崔姝言的提醒,她也大致明白,她这次的祸事,完全是拜谢大夫人所赐。 如果不是谢大夫人狠心,她的两个女儿也不会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谢大夫人这个狠心的女人! 谢宅的门房得到消息,立刻进去传话。 得知来喊话的竟然是崔大夫人,谢大夫人一时间慌了神:“她、她不是死了吗?” “大夫人,这其中的内情,小人不知。可出现在门口的,确实是崔大夫人。” “胡说!崔大夫人已经死了,定是有人冒充她。像这种人,直接赶走也就是了,何必回禀到我跟前来?” 门房的人立刻应了,起身出去。 可,这人出去没多久,就碰上了廖彤霞身边的贴身丫鬟,彩云。 彩云笑着上前:“李小哥,你这慌里慌张的,做什么去?” 姓李的门房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末了还吐槽道:“彩云姑娘,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这死了的人,怎么就活了呢?” 往日里,崔大夫人可没少来谢宅,因此,门房的人认得出来,此刻出现在谢宅门口的,就是货真价实的崔大夫人。 绝对不是什么假冒的。 听完,彩云往李门房手里塞了一把银瓜子:“李小哥,少夫人院里有块石头,正愁没人搬呢。刚好遇见你,你去帮个忙,可好?” 李门房抓着手里的银瓜子,有些犹豫:“怕是不行,大夫人吩咐我去传话呢。” “哎呀,传话这种事,我去就行。倒是那院里的石头重的很,我怎么也搬不动。” 李门房想了想,叮嘱道:“那你可一定要把话给传到,别误了事。” “放心。” 说完,送走李门房,彩云去了门口,对守在门口的人说道:“大夫人说了,崔家夫人来访,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让你们速速将人请进去。” 如此,崔大夫人抓着手里装着柴刀的包袱,面无表情地进了谢宅。 不需要人指引,崔大夫人就精准地找到了谢大夫人所住的院子。 与此同时,彩云回去给廖彤霞禀报。 听完,廖彤霞往彩云手里塞了一根金簪:“彩云,这次的事情,你办的很好。” “少夫人,那姓李的门房?” “放心,已经解决了。这事儿,算不到咱们头上来。去盯着,看崔家夫人会怎么对待这个老虔婆。” 现如今,廖彤霞恨死了谢大夫人,但凡是让她抓到机会,定然不会让谢大夫人好过。 这会儿,谢大夫人原本正打算让人去打听一下崔大夫人到底死没死,却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惊呼。 她有些不耐烦,吩咐道:“如今这些人真是愈发没规矩了,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沉儿,去看看怎么回事!” 沉儿应了一声,往外走去,却很快就传来她的惨叫声。 谢大夫人惊慌回头,就看到沉儿满脸是血,而崔大夫人站在沉儿面前,手里正拎着一把柴刀。 顷刻间,崔大夫人手里的柴刀落下,砍在沉儿的腿上。 沉儿瞬间倒在地上,惨叫不止。 谢大夫人吓了一跳,忙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惊骇道:“你、你还活着!” “我还活着,让姐姐很失望吧?”崔大夫人面目阴森,拎着手里的柴刀,步步走近。 “妹妹,你说什么呢?你活着,我是最高兴的。”说着,谢大夫人想笑。 可此时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 崔大夫人冷笑:“鼠疫的事情,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不,不是我!这话你听谁说的?是不是崔姝言?她这是在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你可千万别上当!” “你有多狠毒,我再清楚不过。这件事除了你,再没旁人!” 说着,崔大夫人疾步上前,挥动手里的柴刀。 谢大夫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慌忙向一旁躲去。 崔大夫人手里的柴刀落了空,砍在一旁的桌案上。 谢大夫人瞅准机会,拿起旁边的花瓶,狠狠地砸在崔大夫人的头上。 瞬间,崔大夫人的头上血流如注。 可她竟是完全不顾及这些,拽出柴刀,照着谢大夫人的脸颊就砍了过去。 谢大夫人慌忙去躲,柴刀贴着她的脸颊刮过去,让她整个人都跟着冷了下来。 顺手一摸,竟是满手的血。 剧痛袭来,谢大夫人才发觉自己的耳朵没了。 然而这时候,崔大夫人手里的柴刀冲着她的面门就来了。 一时间,谢大夫人惊得瞪大了双眼,连呼吸都忘了! 第311章 你个蛇蝎妇人!你不得好死! 最终,那柴刀却是后移了些许,利刃贴着谢大夫人的裙摆划下,把裙摆都割烂了。 谢大夫人定睛一瞧,是沉儿抱住了崔大夫人的腰。 若不然,崔大夫人这一刀直接就能要了她的性命! 与此同时,院里的下人也跑了进来,将崔大夫人制服。 纵然如此,崔大夫人还是奋力挣扎,不肯屈服。 谢大夫人怒极:“将她给我捆了!” 吼完,谢大夫人让人去把府医请过来。 府医很快赶到,却也带给谢大夫人一个噩耗——她那被砍掉的耳朵,废了。 一想到自己从此以后就没了一只耳朵,谢大夫人气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气得七窍生烟,捂着刚包扎好的脸颊,照着捆起来的崔大夫人踹了好几脚。 气归气,她心里却清楚。 她今天,还真就不能把崔大夫人怎么样。 不管再怎么说,崔大夫人也是官家夫人,不是她随意就可以打杀的。 尤其是,她的娘家高家也不可小觑。 更何况,今天崔大夫人是大摇大摆地进来的,若是人进来了,却没出去,她可就要背上对官家夫人下手的罪名。 若要杀崔大夫人,只能暗中下手,不能明着来。 虽然不能杀了崔大夫人,可盛怒之下,谢大夫人还是踹了她好几下。 崔大夫人满眼都是恨意:“郑飞燕,我真是看错了你!你个蛇蝎妇人!你不得好死!” 谢大夫人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廖彤霞带着一帮丫鬟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场面,廖彤霞吓得捂住了嘴:“母亲,这、这是怎么了?” 谢大夫人捂着脸颊,怒声道:“还不是她犯了疯病,竟然闯进来割掉我一只耳朵!” “啊?”廖彤霞吓得捂住嘴,惊慌道,“母亲,这不是小事,得报官。” “寻常纷争,报官有什么用?” 廖彤霞正色道:“母亲,崔氏蓄意伤人,这可不是寻常纷争。而且,眼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查清楚,还不知道崔氏背后有没有人指使,总得查个清楚。” “罢了,我与她终究是有旧日的情分在,哪怕是她伤了我,我却不能不顾往日里的情分,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听谢大夫人这么说,被捆住的崔大夫人狞笑道:“郑飞燕,你这话还真是说的冠冕堂皇啊。你想害死我,又一手促成鼠疫的事情,害死我两个女儿,我饶不了你!” 谢大夫人瞬间冷了脸:“来人,把崔大夫人送回崔府去!” 廖彤霞的眸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 这边发生的事情,崔姝言很快就知道了。 她坐在洛瑾瑜床前,言辞中难掩恨意:“这次的事情,虽然能推测出是谢大夫人下的手,却找不到半分她散播鼠疫的证据。她可真是个老狐狸!” “不急。先让崔大夫人和她狗咬狗,总之,不能让她好过。此番她没了一只耳朵,也算是暂且讨回一些利息。” 崔姝言点点头。 是啊,来日方长,不急。 鼠疫的事情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才算是彻底没了影响。 谢行渊赈灾的事情也彻底告一段落,闲了下来。 没几天,对于安远侯府的处置也下来了。 安远侯收押,即日问斩。 至于安远侯府的其他人,但凡是岁数够了的,全部都要流放岭南烟瘴之地。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此时距离崔姝言和谢行渊的婚期,只有二十多天。 一想到自己要嫁给谢行渊,崔姝言的心里有期待,也有些许的惶恐。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哥哥显得有些神秘。 他那院子总是关着门不说,每次她过去,都要敲很久的门。 可等她进去,院子里和房间里却一切如常,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一回,崔姝言终于忍不住,问道:“哥哥,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什么。”说着,洛瑾瑜捶了捶自己的腿。 看到哥哥的腿,崔姝言的神色有些黯然。 现如今,哥哥腿上的外伤已经愈合,可骨头还是没有长好,但凡是动作大一点,还是钻心的疼。 可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能感觉到疼反倒是好事。 若是什么知觉都没有,就会有双腿瘫痪的可能。 “哥哥,我已经请阿渊广寻名医,希望能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医治你的双腿。” “好。”洛瑾瑜一口应允,却是瞬间转移了话题,“明日,便是谢行渊正式上门拜访的日子吧。” “是。” 先前,谢行渊求娶她,是去的赵国公府。 那时候,洛瑾瑜还没找回来。 眼下洛瑾瑜回来,谢行渊手里的差事也告一段落,如此,依照规矩,他是要来拜会洛瑾瑜的。 想到这些,崔姝言有些羞赧,和哥哥说了没几句话就回去了。 可回到房间里,却看到谢行渊正坐在那里等她。 崔姝言觉得有些奇怪:“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去见我哥哥?” 谢行渊轻咳一声:“不急。” 见他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崔姝言轻笑道:“你该不会是在紧张吧?” “没有,我不紧张。”谢行渊按住微微颤抖的双腿,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不过话说回来,你哥哥喜欢什么?我想投其所好。” 崔姝言在他身边坐下,忍俊不禁:“我哥哥最喜欢最在意的就是我。” “那可真是难办。” 一时间,谢行渊有些犯难。 在谢家,他是长辈,旁人见他,紧张的都是旁人。 在朝堂,他亦是谁都不怕。 可此番拜会洛瑾瑜,倒是让他好生无措,平白生出一种毛头小子即将见到岳丈的惶恐。 崔姝言握住他的手:“这事儿我可帮不了你。不过,我觉得我哥哥不会为难你的。” …… 翌日,谢王府内。 谢行渊一连换了十套衣服,还是觉得不满意。 文先生又拿来一套新的:“王爷,要不试试这件松石绿的袍子?” 谢行渊看了一眼:“太过轻佻,不够稳重。” 没法子,文先生又拿来一套暗青色的:“王爷,这套够稳重了吧?” 谢行渊白了他一眼:“让本王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你是觉得本王已经老到行将就木了吗?” 文先生两手一摊:“王爷,您的衣服都在这里了。您自己看着挑吧。” 反正他是没法子了。 谢行渊扫了一眼,冷声道:“如今你是愈发不顶事了,连个衣服都准备不好。一天天的,啥也不是。” 文先生委屈巴巴地退到一旁,一个字都不想再多说。 最终,谢行渊选了一身月白色绣碧竹的衣服,显得他整个人清爽又年轻。 嗯,主要是显年轻。 到了洛宅,谢行渊正打算去洛瑾瑜所住的院子,引路的下人却把他引到了正厅。 没多久,洛瑾瑜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进来。 谢行渊立刻起身,朝着洛瑾瑜微施一礼:“见过兄长。” 洛瑾瑜有些意外。 因为,在朝堂之上,谢行渊向来是睥睨众人的存在,他一向是孤傲的。 可在他面前,竟是低了头,叫他兄长。 若非看重崔姝言,谢行渊不会做出这样的低姿态。 “王爷不必多礼。请坐。” 等谢行渊坐下之后,洛瑾瑜挥手,让下人退下。 他看向谢行渊,眼神无比诚挚,却也问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王爷,尊贵如你,看上了我家小妹哪里?” 第312章 我的言言,不需要受委屈 听到洛瑾瑜这么问,谢行渊蓦然想起,那一日崔姝言就那么冲到他的松鹤堂,扒开他的衣服。 那是他第一次留意到她。 后来的一切,仿佛就是顺其自然的吸引,说不出缘由,却又有一种水到渠成的感觉。 谢行渊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就听洛瑾瑜问道:“王爷在笑什么?” 谢行渊收敛脸上的笑意:“本王最欣赏的,是姝言身上的韧劲儿。本王欣赏这样的人。自然,最初是欣赏,可后来,却是心疼。” 洛瑾瑜垂下眼眸:“既是言言想要嫁你,我身为她的哥哥,不会违背她的意愿。但是我有句话,今日告知王爷,还请王爷务必答应。” “兄长请说。” “若有朝一日,你对言言再无欣赏,也不再心疼她,将她还给我就好,不要磋磨她,不要让她饱受苦楚。她这十几年,受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兄长放心,本王不会。” “王爷最好不会。”洛瑾瑜看着谢行渊,眼神丝毫不惧,“否则,蚍蜉撼树也好,螳臂当车也罢,洛某定会让王爷付出代价!” “本王承诺,不会有那一日。” “那就好。我要问的,要说的就是这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兄长放心,本王会对姝言好的。” “好。洛某知道了。王爷事忙,就不多留王爷了。” 随即,谢行渊起身告辞。 洛瑾瑜坐在轮椅之上,低声吩咐道:“送我回去,接着来。” 原先跟着他的小厮青柏丢了性命,现在在他身边伺候的,是个叫顺儿的小厮。 此刻,顺儿心疼道:“老爷,您这手都磨出血泡来了,歇一日吧。” “无妨,接着来。记得把那染血的帕子烧掉,不要被大姑奶奶看见。” “好。”顺儿哭着回答。 二人出去的时候,却碰到了来探望崔姝言的和硕长公主。 洛瑾瑜立刻弯下腰去,坐在轮椅上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和硕长公主急忙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我就是来看看姝言。” 洛瑾瑜扬手向前,请她先走。 和硕长公主点了点头,正要往前走的时候,却看到了洛瑾瑜指缝间的血迹:“你的手怎么了?” 洛瑾瑜立刻收拢手指:“没什么,只是不小心碰到了。” 和硕长公主没说话,只走近洛瑾瑜,片刻之后,她笃定道:“你用了膏药,手上还有血泡,你最近在做什么?” “没什么。让长公主殿下挂心了。” “姝言也跟我提起,说你最近神神秘秘的。如此看来,你还真是有些神秘。既然你不肯说,我就让姝言去查。她那么聪明,一定能查出来。” 说完,和硕长公主拔腿就走。 这时,洛瑾瑜急了:“长公主殿下,且慢!” “说实话!不然,我这就告诉姝言!” 洛瑾瑜无奈叹气:“请长公主殿下移步。” 等到了洛瑾瑜的院子,看着下人从床地上拖出来的架子,和硕长公主不由得有些疑惑。 等洛瑾瑜扶着那架子起身,双手用力,往前移动。 和硕长公主惊讶万分:“你这是、这是……” 洛瑾瑜攥住那架子的顶端,淡淡一笑:“别的女子出嫁会有的,我想让言言也有。” “可你这样太辛苦了。” “不,我不辛苦。”说着,洛瑾瑜喘了口气,“此事,还请殿下瞒着言言。” “就算你不这样做,姝言也不会介意。” “可是,我介意。” 如果别人家的哥哥能背着妹妹上花轿,那么,他也可以。 身为他洛瑾瑜的妹妹,不必羡慕任何人。 看着洛瑾瑜凛然无畏的神色,和硕长公主就知道,她说服不了他,只能替他保密。 …… 随着婚期一天天临近,崔姝言有期待,也有忐忑。 嫁妆早已置办好,可赵国公府、何府、孔府也给她添了妆。 照这么一算,她这嫁妆要超出一百抬。 可这样一来,就不合规矩。 如此一来,崔姝言少不得把自己这边准备的嫁妆削减一些。 转眼间,就来到大婚的前一天晚上。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妥当,只待明日嫁去谢王府。 这时候,顺儿推着洛瑾瑜过来了。 看到他,崔姝言满是不舍:“哥哥,你也随我去谢王府住,可好?” 洛瑾瑜微微摇头:“不用。我就在洛宅守着,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可以回来。” “可是,我担心你。” “傻瓜,我还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我这会儿过来,有句话要叮嘱你。” “哥哥请说。” “来日,若谢行渊让你受了委屈,只管回来,不必有任何顾忌。我的言言,不需要受委屈。” “好。”崔姝言含着泪点头。 此番成亲,她最舍不得的,就是自己的哥哥。 “傻瓜,谢王府距离这里很近,又不是远在天边。若是想我,随时都可以回来。” 崔姝言连连点头。 兄妹二人又说了好久的话,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凌晨,崔姝言就被丫鬟和喜婆叫了起来,开始沐浴,做梳妆前的准备,之后便是盘发,换上嫁衣。 等这一切都做好,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这时候,赵国公夫人、赵思敏、何夫人、孔妙雯等人赶了过来,为她送嫁。 一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阵阵喜乐声。 赵国公夫人看了看天色,惊道:“这还不到时辰呢,迎亲的队伍怎么就来了?这谢王爷,怎么就这般心急啊?” 崔姝言的脸,顿时就红了起来。 能听到喜乐声,说明迎亲的队伍至少已经到了府门前。 屋子里的人立刻慌作一团,有给崔姝言检查妆容的,有给她检查嫁衣的,等一切都检查好,一顶红盖头盖在崔姝言的头上。 喜婆搀着崔姝言,到了外面去。 隔着盖头,一切都看不真切,崔姝言只能听到周围很热闹。 直到一抹喜服映入她的眼帘,崔姝言的心,莫名地安定。 是谢行渊,他来了。 “姝言。” 下一刻,她的手被谢行渊握住。 他的手很大,在这微寒的初冬,带给她无尽的暖意。 她就这样随着他一步步走向正厅,拜别母亲的牌位,也拜别哥哥。 拜下的瞬间,她不由得落了泪。 转身迈出门槛的瞬间,前面传来哥哥温和的声音:“言言,上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落入崔姝言耳中,却犹如惊雷。 第313章 姝言,你真美 崔姝言知道,按照规矩,出门之后,哥哥要背着她,一路送到花轿里面去。 只是,如今哥哥的腿还没好,赵国公夫人早先就跟她提议过,到时候,由义兄赵文斌背着她上花轿。 可此刻她听到的,却是哥哥的声音。 “哥哥,你……”说着,崔姝言不放心,要掀开头顶的盖头一看究竟,被喜婆牢牢地握住。 “小姐,这盖头现在不能揭,不然不吉利的。” 下一刻,哥哥的声音响起:“言言,我背你上花轿。放心,我已经练习很久了,没有问题。” 这一刻,崔姝言终于明白,哥哥这阵子偷偷摸摸是在做什么了。 他在练习,练习大婚这一日,像别人家的哥哥一样,背她上花轿。 崔姝言上前一步,隔着盖头的缝隙看到了一个木制的架子。 架子底部有一个平台,平台下面有轮子,洛瑾瑜的双腿正搁在平台上面。 虽然腿搁在上面,却是用不了力气,主要靠着双臂的力量虚虚地站着。 而赵文斌和赵文凯,则站在架子两旁,推动架子往前走。 即便洛瑾瑜不能自己走路,可靠双臂这么站着,依旧让他耗费了很大的力气。 这时候,崔姝言听他说道:“言言,上来。我背的动。平时练习的时候,我都是背顺儿。顺儿比你重多了。” 这一刻,崔姝言想要拒绝,可转念一想,却不忍拒绝。 哥哥练习了这么久,如果她这个时候拒绝,哥哥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是哥哥的心愿。 崔姝言强忍泪水踏上面前木制的平台,这时候,她能感觉到哥哥身子微躬,好方便她上去。 崔姝言深吸一口气,爬上哥哥的背,搂着他的脖子。 “言言,你比顺儿轻多了。你得多吃点饭。”说着,洛瑾瑜已经直起了身子。 赵文斌和赵文凯在两侧推动架子,往前而去。 架子移动的时候,洛瑾瑜甚至能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她。 洛瑾瑜一直在说话:“言言,不要为我的双腿难过,会好的。一切,不会比从前更糟。” 崔姝言听着,连连点头,却不敢开口。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声来。 很快,就到了门口。 洛宅门口是有石阶的,此时石阶上面铺了木板,好方便架子移动过去。 但这个地方,也是最耗费力气的。 随着架子的上移,崔姝言明显感觉到哥哥的身体紧绷了许多,但是,他一直坚持着,直到下了门前的石阶,来到花轿前,他才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崔姝言落地,抓着洛瑾瑜的袖子。 洛瑾瑜调整了一下呼吸,轻笑道:“言言,今天,哥哥把你嫁出去了。但是你记住,我洛瑾瑜的妹妹不需要受委屈,若有人让你受委屈,只管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哥哥……”崔姝言哽咽了。 “不哭。我的言言是最美的新娘子,哭花了妆,可就不好看了。进去吧,别误了时辰。” 崔姝言牢牢握住洛瑾瑜的袖子,轻声唤着:“哥哥……” “哎!” 之后,崔姝言由着喜婆的搀扶,转身进了轿子。 坐进轿子的瞬间,崔姝言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一路上吹吹打打,喜乐声不绝于耳,一直延续到谢王府。 下了喜轿之后,她握着红绸的一头,随着谢行渊的指引,一路进了谢王府。 寻常时候,按照规矩,新娘子是要跨火盆的。 但是在这儿,统统都省了。 原因无他,是谢行渊担心火苗子会溅到崔姝言身上,不安全。 在他眼里,一切的习俗,都要为崔姝言让路。 之后,是拜堂。 高堂自然是没有的,只能拜牌位。 三拜之后,送入洞房,周围陡然安静了下来。 待喜婆提示的声音响起,崔姝言察觉到谢行渊到了她跟前来,亲手掀起了她的盖头。 她抬头看过去,就看到谢行渊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正含笑看着她。 “姝言,你真美。” 崔姝言笑着看他:“你也很好看。” 之后,喝合衾酒,吃子孙饽饽,仿佛是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末了,谢行渊低语道:“我去前厅一趟,很快就回来。” “不需要陪酒宴客吗?” 谢行渊轻笑:“我敬的酒,他们不敢喝。我让人备了饭菜,很快就送过来,你先吃一些,别饿着。” “好,你只管去忙。” 谢行渊重重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这才起身离开。 她的陪嫁丫鬟就是春夏秋冬,崔姝言正吩咐她们把一些东西摆放好,就瞧见巧丫抱着泽儿走了进来。 今天,泽儿也穿着一身红艳艳的衣服,白白胖胖的,瞧着很是喜庆,跟年画里面的福娃娃一般。 崔姝言忙伸手接过。 几日没见,泽儿又重了一些。 落进她怀里的时候,一个劲儿地仰脸看她,冲着她笑。 如今泽儿已经九个月,长了四颗牙,咧嘴笑的时候,瞧着很是可爱。 把他往床上一放,顷刻间他就能沿着床爬一圈。 等他爬累了,又伸着手拍着肚子,嘴里呜哇乱叫。 巧丫忍俊不禁:“小姐,小世子这是饿了。奴婢抱他去吃奶,您且先歇一会儿,等会儿可有的忙呢。” “好你个巧丫,还敢编排我?”崔姝言作势拍了巧丫一下,巧丫故意装作很痛的样子躲开,逗得泽儿咯咯直笑。 等巧丫抱着泽儿走了,崔姝言就让人把带进来的嫁妆归置一番。 没多久,饭菜送到,谢行渊还没回来,崔姝言就先吃了一些。 吃完之后,她在房间里走动,想好好看看这个房间。 毕竟,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走到后窗处,崔姝言把窗户打开,想透透风,却看到后窗处的大树下站着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男子,正朝着这里看。 看到他的脸,崔姝言的脸色陡然一变,就要关窗…… 第314章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姝言,等等!”谢绍航急声喊道。 崔姝言冷眼看过去:“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今日谢王府大宴宾客,宾客都在外院。 可这里是内院,谢绍航不该出现在这里。 除非,他买通了这里的下人。 若不是为了追究这个,她一个字都懒得跟谢绍航说。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谢绍航红着眼睛说道。 “是。” “姝言,我们和离的时候,我明明说过,我会重新把你接回去的。为何你不等我?你不等我还就罢了,为何还要嫁给叔祖父?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叔祖父啊!” 崔姝言冷眉一挑:“谢绍航,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谢绍航的身子猛然一抖,不可置信地看着崔姝言:“你、你竟然以我长辈的身份自居?” “不然呢,侄孙?” “我们明明……” 崔姝言灿然一笑:“我的好侄孙,你怕是忘了,当初撮合我们的人,恰恰就是你啊。” 谢绍航双眼大睁,接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碰到身后的大树,他没防备,直接撞在树干上,身子也跟着倒了下去。 然而,倒下的瞬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崔姝言,仿佛在看什么令他恐惧的怪物一般。 崔姝言就站在窗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半天,谢绍航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知道了?” “我如今这样,不正是拜你所赐吗?既然如此,你有什么好惊恐的?” 顷刻间,谢绍航犹如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盯着崔姝言,眸子里的惊惧不减分毫。 崔姝言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没过多久,谢绍航就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远了。 崔姝言看了看旁边的墙角,那里映出来的人影很快也跟着走了。 她猜测,藏在墙角的,是廖彤霞。 除了廖彤霞,没人会这般偷偷看谢绍航的笑话。 现在,廖彤霞已经知道谢绍航在欺瞒她,也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谢绍航的,以及谢大夫人害了她奶嬷嬷的事。 这些事情叠加在一起,足以让廖彤霞对谢绍航母子恨之入骨。 未来,谢宅里面,会很热闹。 再加上在外面虎视眈眈的崔大夫人和安平侯夫人,谢大夫人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想到这些,崔姝言的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 她笑着关上窗户,转过身去。 谁知,第一眼就看到了谢行渊。 他大概是喝了点酒,脸色显露出微微的红色,为他英俊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和。 崔姝言笑得更开心了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心里念着你,无心饮酒。” 说着,谢行渊上前,拉起崔姝言的手:“怎么有些凉?” “刚刚在窗口站了会儿,许是吹着凉风了。” 谢行渊的眼神越过她,看向后窗的位置:“站在后窗做什么?” 听出他语气里刻意伪装出来的漫不经心,崔姝言突然就明白了。 这话,他是有意问的。 原本她还在纳闷儿谢绍航今日怎么会出现在内院,这会儿却完全都想明白了。 是谢行渊故意把他放进来的。 自然,他这样做的前提是谢绍航自己也有这个意愿。 而谢行渊不过是顺水推舟。 心里如此想,崔姝言有些想笑,却故意露出怅惘悲伤的神色,含糊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闷,在窗口站了一会儿。” “闷?是不是这个房间不合你心意?” “不是。大概是,我心情不好吧。” 说着,崔姝言故意叹了口气,看向后窗的位置。 眼角的余光里,崔姝言清楚地看到,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谢行渊的脸色明显难看了许多。 看到这些,崔姝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行渊在介意。 介意她曾嫁给过谢绍航。 不过,他介意的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疑心她是否曾对谢绍航动心。 毕竟,谢绍航的容貌上佳。 不然,也不会引得廖彤霞拼尽一切想要嫁给他。 说白了,就是谢行渊这个老帮菜在谢绍航这个翩翩少年郎面前,心虚了呗。 不然,不会有今天这事儿发生。 这一刻,崔姝言原本想让谢行渊多难过一会儿的。 也算是惩罚他这般“算计”她。 可看到他脸色不好,她瞬间就忍不住了,立刻转过身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仰脸送上自己的唇,吻了上去。 崔姝言鲜少这般主动,顷刻间,谢行渊犹如被点燃的火苗,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片刻后,他直接把崔姝言抱起来,朝着床榻走去。 房间里伺候的下人很有眼力见儿,纷纷退了出去。 终于落入床榻之后,崔姝言拉住谢行渊要解她衣服的手,轻声道:“阿渊,你错了没?” “什么?”谢行渊还打算装糊涂。 崔姝言冷哼一声,丢掉谢行渊的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既然你不诚实,那你今晚睡书房吧。” 瞬间,谢行渊意识到了什么,自觉没脸见人,就把脸埋在崔姝言怀里:“我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把他放进来。” 崔姝言捉住他的耳朵,在手里把玩着。 同时,她凑近他耳边,轻声道:“阿渊,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身心都交付的男人。” 唯一一个……身心都交付…… 顷刻间,谢行渊心花怒放,想要抬头看崔姝言,却忘了耳朵还在崔姝言手里,疼得他直咧嘴。 崔姝言嗔笑道:“敢试探我,该罚!” “是是是,娘子说得对。”说着,谢行渊埋头躲在崔姝言怀里,完全放弃辩解什么。 因为,他的小娘子说,他是她的唯一。 是唯一呢。 那就是,只他一个。 这样的欢喜,足以让他幸福开心到眩晕。 他搂住崔姝言的腰,轻声道:“娘子,我大抵是醉了。” “喝了多少啊,就醉了?” “醉人的,不是美酒。” “那是什么?” “是……美色。”说着,谢行渊慢慢抬起头来,看着崔姝言桃粉色的脸颊,忍不住吻了上去。 与此同时,他拉过旁边的锦被,盖住他和他美丽动人的小娘子…… 第315章 都这般岁数了 一室旖旎,春光烂漫。 …… 叫了四回水之后,崔姝言伸手撑住谢行渊靠过来的胸膛,声音低哑:“阿渊,让我……让我歇歇……” 然而,回应她的,是谢行渊滚烫的唇。 直到天边现出鱼肚白,崔姝言才疲惫地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天色大亮。 “糟了!”崔姝言猛地一惊,从床上爬起来。 这时候,旁边传来谢行渊低沉的声音:“什么糟了?” “嫁过来第一日,要拜祭祖先的。还要见……” 崔姝言本来想说要见长辈,可谢行渊已然是谢家最大的长辈。 谢行渊轻笑:“我这般年纪才娶到媳妇儿,祖先只怕是早已在地下急得团团转了。既然如此,就不会怪罪我这小娘子新婚第二日起得晚。毕竟,晚上累着了。” 崔姝言没好气地捶了他一下,嗔道:“你也是的。都这般岁数了,怎的还这般孟浪?” “娘子倒是说说看,我现在这是什么岁数?” 崔姝言不知他对年纪大的介意,脱口而出:“你过完年都二十九岁了,这要是换做旁人,孩子都十岁了。若是孩子成亲早,你再过几年都能做祖父了。马上要做祖父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稳重?” 说完之后,崔姝言莫名地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几分,忙躺下,想暖和暖和。 可躺下的瞬间,谢行渊的手如游蛇一般落在了她的腰上,下一刻,人就跟了过来。 意识到谢行渊要做什么,崔姝言满脸惊愕:“你、你……” 谢行渊拉过崔姝言阻挡的双手,贴下去,凑在她耳边低语:“娘子见谅,毕竟,我都是要做祖父的人了呢。” “不行……要……要拜祭祖先的……” “不急。” “唔……等等,小辈们今日是不是要来给我敬茶?” “也不急。你也说了是小辈们。既然如此,自然是长辈什么时候起床,他们就什么时候敬茶。还能轮得着他们定时间不成?” 待云消雨歇,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崔姝言无力地打了一下谢行渊,没好气道:“怎的白天还这般闹腾?” “大概是要做祖父了,想聊发少年狂吧。”谢行渊面无表情道。 一时之间,崔姝言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眼见着谢行渊又盯着她瞧,崔姝言忙拉过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打住!再耽搁下去,就要过正午了!” 谢行渊往外看了一眼,啧,还真是。 要真是过了正午才起床,他这小娘子只怕是要对他亮爪子了。 既然如此,姑且暂时休战。 待穿戴一新,用过早饭,谢行渊牵着崔姝言的手,步入谢王府正厅。 这会儿,谢家大房和二房的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三个时辰。 谢行渊大婚,他们一个个都不敢怠慢,早早地就来了。 结果这一等,就是整整三个时辰。 旁人还好,最煎熬的莫过于谢绍航。 原本,他是想装病不来的,奈何廖彤霞直接就请了京中名医来给他诊脉,说他除了肝火旺盛,并无其他大事。 听闻那京中名医,出诊一次就得二十两银子,甚是昂贵。 单单是看诊还就罢了,廖彤霞竟然还让这京中名医贴身跟随,一直跟到了谢王府来。 说是怕他中途生病,误了给谢王爷请安敬茶的大事,害得他连中途找借口离开的机会都没有。 对此,谢绍航很是不满。 往日里,倒是没见廖彤霞这般贴心。 在这儿等待的时候,他约莫猜出谢行渊和崔姝言为何这般耽搁,每每想到这些,他都觉得心里万分难受。 懊恼为何当日自己没有先和崔姝言圆房。 若是如此,一切也不会到今日这般局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他越等越焦灼的时候,外面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王爷到!王妃娘娘到!” 谢绍航猛然抬头,朝着外面看去。 就见崔姝言穿着一身精美的大红色石榴裙,行走间裙摆拂动,隐隐闪着金光。 若单单是衣着华贵还就罢了,她头上的发饰更是无一不精美,而她那张脸,更是光彩照人,仪态万千,哪里还有半分从前谨小慎微的模样。 眼前的女子,明艳而不失内敛,端庄而不失华贵,仿佛高山雪莲,生来就是让人敬仰的。 谢绍航正看得入神,就察觉到谢行渊冷然的眸光,吓得他急忙低下头去,再不敢多看一眼。 而崔姝言则由着谢行渊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过谢家众人。 只一眼,她就留意到了谢大夫人。 原因无他,纯粹是现如今在场的人,只有谢大夫人是一只耳朵。 那一只被崔大夫人削掉的耳朵,是再也没办法接回去了。 现如今,伤口还没愈合,但是,她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就把发髻梳得歪了一些,好用头发挡住她那没了耳朵的地方。 结果,该遮的地方是遮住了,只可惜,瞧着和其他人太过不同,反而更为显眼了些。 再说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谢大夫人没了一只耳朵。 她这样做,反而有些自欺欺人了。 崔姝言淡然一笑,从她身边走过,与谢行渊一同落座在主位之上。 二人刚坐下,文先生就过来讨主意:“王爷、王妃娘娘,可否让小辈们开始敬茶?” “可以了。” 得了谢行渊的首肯,文先生立刻面向谢家众人,朗声道:“敬茶开始!” 按照规矩,谢良这一辈的人先上前敬茶。 如此一来,先上前的便是谢良、谢大夫人以及谢二夫人。 至于沈星暖这个妾室,没资格在这等场合出现。 谢良如今已经四十出头,可在谢行渊面前,还是晚辈。 此刻,他恭恭敬敬地走到谢行渊和崔姝言面前,双手从下人捧着的托盘上端起一杯茶,送到谢行渊跟前:“叔父,请喝茶。” 谢行渊散漫地接过,抿了一口,之后从文先生的手里接过一个红封,送到谢良手里。 谢良接过,又给崔姝言敬茶。 谢良之后,便是谢大夫人。 给谢行渊敬茶的时候,谢大夫人尚且心平气和。 可等到给崔姝言敬茶,想起以前崔姝言是她的儿媳,处处仰仗着她。 今日,她却得这般谨小慎微,诚惶诚恐地给崔姝言敬茶,谢大夫人便心绪难平,连带着手里这杯茶也有些端不稳,杯子里的水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第316章 多谢叔祖母 崔姝言眉眼一扫,就知道谢大夫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满地皱了皱眉:“怎么,侄媳妇这是不想给本王妃敬茶?” “不,不敢。”谢大夫人迅速调整好心态,把手里的茶杯举得高高的,“婶母,请喝茶。” 崔姝言没接,只看了看旁边的桌案:“放下吧。” 晚辈敬茶,长辈不喝,就是表示对晚辈的不喜。 崔姝言懒得装。 如今的她,也不必装。 谢大夫人低着头,气息微喘,却又没有半分法子,只得低头躬腰,把手里那杯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至于红封,崔姝言只看了文先生一眼,吩咐道:“赏吧。” 甚至于,这红封,她都懒得过一遍自己的手。 谢大夫人接过文先生递过来的红封,低着头,只觉得万分屈辱。 更多的,却是恨自己当初为何没狠下心来,直接弄死崔姝言! 若是如此,也不必受今日这般屈辱。 哪怕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谢大夫人仍然是心绪难平,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 谢大夫人之后,是谢二夫人。 谢二夫人之前不曾做过什么,此刻倒是坦然自在,满脸带笑,从托盘里拿过一杯茶,敬过谢行渊之后,又敬给崔姝言。 “婶母,请喝茶。” 她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原本,她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人,这下崔姝言嫁给谢行渊,她对崔姝言,只有满心的尊敬。 尤其是谢敬已经死了,他们二房在谢宅的存在感很低,若是此番能得到崔姝言的青睐,他们二房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尤其是如今谢春黛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却迟迟没有人上门提亲,若是此番能入了崔姝言的眼,指不定日后就能请崔姝言帮谢春黛说一门亲事。 谢二夫人敬的茶,崔姝言直接接了过来,抿了一口,很满意地冲着谢二夫人笑了。 除了文先生准备的红封,崔姝言还褪下手腕上上好的羊脂玉镯,塞到谢二夫人手里:“你家当家的英年早逝,想必日子过得不大富裕,这镯子你收着,走的时候随文先生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算是本王妃的一点心意。” 谢二夫人连声道谢,喜不自胜。 多年来,在谢家她一直被谢大夫人压着,尚且不曾有过这般扬眉吐气的时候。 今天这一回,着实是长脸了。 刚才她大嫂的窘态,她可都看着呢。 谢二夫人的欢喜,崔姝言尽收眼底。 片刻后,就是谢绍航、廖彤霞、谢春黛、谢绍谦前来给她敬茶。 为首的,便是谢绍航。 只这一瞬,正厅里所有的视线全都集中在谢绍航身上。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目光都有。 担心谢绍航会失态的,是谢良和谢大夫人。 幸灾乐祸的,便是廖彤霞连同谢家二房的人。 崔姝言和谢行渊的眼神却极为平和,仿佛出现在眼前的,不过是极寻常的一个人。 在众人含义莫名的目光中,谢绍航和廖彤霞先是到了谢行渊跟前,接过下人端过来的茶,双手递过去:“叔祖父,您请喝茶。” 谢行渊扫了他一眼:“有些礼节本王不说,你便可以当自己不知道吗?” 孙辈的人给长辈敬茶,是要跪下的。 听闻此言,谢绍航再也无法装傻,直接和廖彤霞一起跪下去,把手里的茶杯举得高高的。 谢行渊接过,抿了一口,随后就放在一旁,从文先生手里接过红封,递了过去。 “多谢叔祖父。”谢绍航满口感激,接过红封。 之后,他起身,和廖彤霞一起来到崔姝言面前,端起一杯茶。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跪了下去,把手里的茶杯举高,声音微颤:“给……叔祖母敬茶。” 廖彤霞也要跪。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你怀着身孕,便不必跪下了。” 廖彤霞满脸喜色:“多谢叔祖母!” 和谢绍航生硬的语气相比,廖彤霞这声叔祖母喊的别提有多畅快了。 怎么才能最大程度地气到谢绍航,廖彤霞拿捏得极好。 敬完茶,照例是给红封。 之后便是谢春黛和谢绍谦。 待所有人都敬过茶之后,谢行渊也懒得留他们一起吃饭,直接让他们散了。 和其他人所不同的是,从正厅出去之后,文先生主动走到谢二夫人面前,恭敬道:“二夫人,这是王妃娘娘吩咐的,请笑纳。” 说完,文先生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红布。 红布之下,赫然是一排排雪亮的银锭子。 谢二夫人大喜过望,没想到崔姝言是真的给,忙亲手接过,连声道谢。 文先生淡淡一笑:“二夫人,您要谢,就谢王妃吧。” “是是是,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一直到出王府大门的时候,谢二夫人脸上的笑意都没有收敛过。 出了门,谢大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屑道:“不过是一百两银子而已,就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至于吗?” “钱不在多少,重要的是叔祖母的心意。”怕谢二夫人说错话,谢春黛主动说道。 谢大夫人更是不悦:“我与你母亲说话,轮得着你一个小辈插嘴吗?” 面对谢大夫人,谢二夫人原本是有些胆怯的,但今日见谢大夫人这般说谢春黛,她便有些不乐意:“大嫂,好端端的,你何必这样说话?春黛敬您是她的伯母,一直对您尊敬有加。就连婚事也交给您打理,可到头来,您竟是半分都不上心。现如今又这样说她,难不成是欺她没有父亲撑腰吗?” 说完,谢二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不怪她如此,实在是谢大夫人太过分了些。 为了让谢大夫人给谢春黛说一门好亲事,她来来回回送了不少银子给她,结果几个月的时间过去,竟是半分消息也没有。 然而,面对谢二夫人的不满,谢大夫人却是冷哼一声:“就事论事而已,你没必要去扯别的。” 谢二夫人攥紧手里的帕子,声音又凄楚了一些:“若是二爷还在,我们孤儿寡母的,何至于此啊?” 见状,谢良出来打圆场:“好了,在外面如此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看到谢良,谢二夫人犹如看到救星一般,忙扯住他的袖子哀求道:“大哥,你帮我跟大嫂说说,把那些银子还我吧。” 第317章 休我?你凭什么休我啊? 谢良眉峰一挑:“什么银子?” 谢二夫人无视谢大夫人警告的眼神,立刻道:“就是我原先请大嫂给春黛说亲,送过去的那些银子。” 听闻此言,谢良立刻便怒了,他恶狠狠地瞪了谢大夫人一眼:“都是一家人,你给自己的侄女说亲,竟然还收银子?” “既是说亲,这往来的茶水,相应的礼品,难道还要我自掏腰包吗?” “自掏腰包又如何,如今敬弟没了,你这个做伯母的,尽些心力难道不应该吗?” “老爷上嘴唇碰下嘴唇,这话说的倒是简单。却不知家里这迎来送往的,日日要花费多少银子,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谢良一时语结,不再搭理她,只看向谢二夫人,问道:“她一共收了你多少银子,我代她还你。” “一共一万三千两银子,还有老爷生前画的两幅画。” 说完,谢二夫人还心虚地看了谢春黛一眼。 她送出去的这两幅画,都是她原先藏起来的。 哪怕谢春黛三令五申,让她不要随便动画的主意,她还是没听。 谢春黛神色凝重,没有说话。 谢良却是瞪圆了眼睛,猛地看向谢大夫人,质问道:“你还说是什么茶水银子,你喝的是什么茶水,居然要一万三千两银子?还有敬弟的两幅画,敬弟的画,如今最低已经是一万两银子一幅了。你这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这会儿,谢大夫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都是自家人,拿两幅画又怎么了?” 谢良硬是气笑了:“现在你又知道是自家人了?给自家人说亲,还收银子?回去之后,赶紧把银子还给弟妹,少在这里丢人现眼!” 谢二夫人急忙道:“大哥,你别生气。若不是谦儿读书花费的银子多,家里又没有进项,我也不至于这般。” “怎么回事?谦儿读书,不是公中出银子吗?” 说完,谢良不悦地看向廖彤霞。 因为,如今谢宅是廖彤霞管家。 廖彤霞立刻道:“父亲,自儿媳管账开始,便没有这笔开销。至于之前如何,儿媳倒是不知。” 在她之前,是谢大夫人管账的。 谢良恶狠狠地瞪了谢大夫人一眼,一甩袖子:“回府说!” 真要在大街上议论家事,若是被旁人听到,他这脸也就不用要了! 等回了谢宅,谢良把所有人都召集到正厅之中。 首先他要质问的,就是谢大夫人。 这会儿,谢大夫人已经想好了说辞:“春雅出嫁,连带着航儿娶亲,花了不少银子。如今公中的账上,已经没多少银子了。既然如此,自然要开源节流。” “即便是再开源节流,也没有从谦儿这里节省的道理。读书是大事,耽误不得。”说完,谢良也不看谢大夫人,直接看向廖彤霞,吩咐道,“从这个月开始,谦儿读书所需的一切花费,都由公中支取。” “是,父亲。” 谢大夫人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 但,谢良可没忘了她:“还有,原先弟妹给你的那些银钱,连同那两幅画,一并还回去。” “凭什么?为了春黛的婚事,我也是煞费苦心。” 谢二夫人在一旁说道:“是是是,大嫂的确是尽心了。毕竟,找一个和春黛年龄相当的瘸腿鳏夫,也是极不容易。” 谢良瞬间气炸:“你竟给春黛说这样的人?” “虽是鳏夫,可他前一个妻子没给他留下儿女,要真是严格说起来,和新婚也没什么差别。” “少废话!你这般心性,春黛的婚事也用不着你张罗!回头,你即刻把弟妹的银子还回去!” 谢大夫人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谢良强压怒气:“都到了这般年岁,航儿也正是混前途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动休妻的念头。” “休我?你凭什么休我啊?” 这会儿,谢绍航再也无法置身事外,忙站出来说道:“父亲、母亲,你们都少说一句。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谢良瞪了谢大夫人一眼,不愿再多说。 谢大夫人则是看向谢二夫人,揶揄道:“怎么,以为你今日入了崔姝言的眼,就敢跟我掰扯了,是吗?和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倒不知你是如此的短见!来日影响了春黛的婚事,可不要说我今日没有提醒你!” 谢二夫人一脸的可怜相:“大嫂,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如今黛儿的婚事没有着落,总不能再耽误谦儿。” “你可想好了。你要是真做决定了,以后我再不会过问谢春黛的婚事。” “大嫂,我……” 谢二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谢良就开口道:“弟妹,不必求她。” 说完,谢良看向廖彤霞,面色柔和了一些:“你尚在孕中,本不该让你操心家里的琐事。可春黛到底是到了年纪,不可再蹉跎下去,正所谓长嫂如母,她的婚事,还需得你费心。” 若是换做往常,廖彤霞怕惹谢大夫人不喜,自然会回绝。 可现在,她脸上带笑,直接应了下来:“父亲多虑了。这事儿倒也用不着我费心,我母亲跟不少人家都有来往,谁家有适龄的男子,她再清楚不过。待会儿我就让人回去传个话,让母亲代为留意。想必,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谢良微微颔首:“那就劳烦你费心了。若来日春黛觅得佳偶,自当感念你的恩德。” “父亲言重了。既然如今家里是我管家,这就是我份内的事情。” 对于廖彤霞的态度,谢良很满意。 事情圆满解决,人很快就散了。 出去之后,谢二夫人拉着谢春黛的手,忧心忡忡:“黛儿,你今日让我这般说,若是你这大嫂和你大伯母沆瀣一气,你可就惨了。要是嫁不到好人家,你这辈子就全毁了。” 谢春黛淡淡一笑:“母亲放心,大嫂是不会和大伯母一条心的。” “你如何知道的?” “猜的。母亲,我跟你说……” 这边母女二人相处和谐,可廖彤霞那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第318章 你们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人家啊? 原先在外面的时候,谢绍航就已经是强忍怒气。 等回了房间,谢绍航彻底忍不住了:“今日你为何处处跟母亲过不去?” 若是放在往日,廖彤霞怕谢绍航生气,定然会小心翼翼地解释。 但是现在,她慢悠悠地在高嬷嬷的搀扶下坐下,瞥了谢绍航一眼,语气不紧不慢:“夫君倒是说说看,我哪里跟母亲过不去了?” “母亲既然让你管家,你按着她之前的旧例做也就是了。就算是被二婶这般逼迫,父亲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你何必当真?居然还当着二婶的面做出了承诺,如此一来,事后如何收场?” “呵呵,你们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人家啊?” 突然听廖彤霞说了这么一句,谢绍航一惊:“你说什么?” 往日里,他习惯了廖彤霞对他低眉顺眼。 尤其是廖彤霞时时刻刻显露出来的崇拜和爱意,更是让他十分受用。 更何况,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廖彤霞一向是趾高气昂的。 唯独在他面前,会显露出娇羞柔软的情态,让他十分满足。 可现在,廖彤霞居然敢这么同他说话? 然而,让他更加震惊的还在后面。 “怎么,我这般清清楚楚地说话,你竟然听不到?难不成,你这般年纪,耳朵就已经坏掉了?” 听廖彤霞这么说,谢绍航一脸惊恐:“你怎会与我这般说话?” 这一刻,看着谢绍航惊愕的脸,廖彤霞突然就笑了。 是啊,曾几何时,她对谢绍航满是爱意,只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只为看到他脸上的一抹笑意。 更是以二品大员之女的身份,嫁给他这个一文不名的白丁。 她原本以为,他就算是不像她对他那样,有那么多的爱意,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他对她,有那么些微的爱意也就够了。 只凭着这些微的爱意,她就有勇气和他一起走过坎坷遍地的未来。 可结果呢,他是怎么对她的? 让别的男人和她圆房还就罢了,知道她有孕之后,居然还设法要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 为此,还不惜杀死陪伴她多年的奶嬷嬷。 那是她的奶嬷嬷啊,在她心里,她和奶嬷嬷之间,有着母女一样的情分。 可到头来,她的奶嬷嬷就这么被害死了。 谢绍航既然做下这一切,可见他心里对她没有半分的爱重。 不,岂止是没有半分爱重? 简直就是不把她当人看! 但凡是谢绍航把她当成一个人,就不会胡乱塞个男人给她。 这般草率,难道以为她是个牲口吗,跟谁都可以? 他谢绍航,分明就是从来都没把她当人看啊! 心里想着这些,廖彤霞的心里只有滔天的恨意。 这一刻,看着眼前惊愕万分的谢绍航,廖彤霞只觉得好笑。 他那般对她,还以为能瞒得住她一辈子,任他拿捏吗? 对上谢绍航的脸,廖彤霞冷冷一笑:“夫君以为,就凭你做下的事情,我该如何跟你说话?” 谢绍航心底一惊,面上却不显露分毫。 只是这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以为廖彤霞已经发现了所有! 然而,廖彤霞却是义愤填膺道:“父亲说的没错。咱们与二房 原本就是一家人,既然如此,堂弟读书的花销,自然该从公中的账上出。” 谢绍航心中稍安,辩解道:“当初二叔做下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因为那件事,母亲对二叔一直心有芥蒂。既然如此,二房的事情,她自然是不想管的。” “夫君,这就是你的不是了。纵然母亲心有芥蒂,可是二叔已经死了。做人嘛,重要的是往前看。日后,你也是要走科举的,更何况我听闻堂弟的书读得很好。如此一来,他日定能高中,如此一来,你二人日后在仕途上也可以互相扶持。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叔伯兄弟,可比旁的人可靠多了。” 廖彤霞的分析,可谓是十分客观。 然而,谢绍航还是听不进去:“没错,二弟的书一直读得很好。这一点,你知道,二婶更是知道。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荒废了二弟的学业。所以,这个钱就算是公中不出,二婶也不会让他没书读。” “夫君,你这格局太小了。要想互相扶持,自然要有互相扶持的理由。若是如今你连这点银子都不肯出,还指望日后能从堂弟那里获得扶持吗?” 谢绍航捏了捏眉心:“不是不愿意出这个钱,是没必要因为这件事惹得母亲不喜。” “夫君若是这般有孝心,为何刚才在父亲面前的时候不肯说?” 谢绍航一时语结,沉闷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一个做儿子的,如何能忤逆自己的父亲?” “夫君这话倒是让我听不明白了。你一个做儿子的不能忤逆自己的父亲,难道我一个做儿媳的,就能忤逆自己的公爹吗?” “话不能这么说。你到底是他的儿媳,就算是你忤逆了他,他也不会对你发火。” “呵,说到底,夫君就是觉得若是事情不落到你身上,就是跟你没关系呗。若是换了旁人,就无所谓。”说完,廖彤霞又冷飕飕地加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一旁,高嬷嬷也帮腔道:“姑爷,容老奴说句话。如今我家小姐正怀着身孕,正是孕中多思的时候。您这般找她的麻烦,实在是不大妥当。” 谢绍航瞥了高嬷嬷一眼,又看向廖彤霞,语气缓和了一些:“彤霞,我并不是找你的麻烦,只是觉得这件事你处理得不够妥当。” “此事我已经在父亲面前应了,你若是觉得有不妥之处,只管去找父亲说道。若是父亲发了话,我没有不遵从的。” 说完,廖彤霞起身进了内室,冷冷地来了一句:“我累了。” 看到廖彤霞这般与他甩脸子,谢绍航十分意外。 他怔怔地看着廖彤霞进去的位置,愣了好半天。 之后,他才转过身,大步出去了。 等他走了之后,高嬷嬷也进了内室,把谢绍航刚才的反应说了。 廖彤霞冷笑一声:“他这是以为,我不敢忤逆他呢。呵,就凭他做下的事情,我能忍着不直接宰了他,就已经十分不易了。” 听着廖彤霞的话,高嬷嬷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第319章 我唯一的任务就是陪你 高嬷嬷想的入了神,以至于廖彤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嬷嬷,你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半天,你都没个反应。” 高嬷嬷反应过来,急忙说道:“小姐,老奴在想一件事。” “在我跟前,你还有心思想别的事情?” “不是的,小姐。”高嬷嬷急忙辩解道,“小姐,老奴是觉得不对劲儿。您想想看,您这婆母是个心思歹毒的,既然如此,当初谢家二爷这般落她的脸面,你说,她真就忍下来了吗?” 高嬷嬷这话,倒是提醒了廖彤霞。 她想了想:“不会,她忍不了。若是能忍,如今就不会克扣二房银子,还想着法儿骗二房的银子了。她这样做,分明是还记恨着。” “所以,谢家二爷的死,有没有可能和谢大夫人有关呢?” 廖彤霞拿帕子掩住嘴:“不会吧?谢良是正正经经的谢家二爷,是公爹的亲弟弟,她没这个胆子吧。” “这可说不好。依老奴看来,您这位婆母心思歹毒,不能用常理去猜测。您想想看,她那耳朵被崔大夫人砍了,她硬是不敢上门去讨公道。可见这件事是她亏了理。听闻她与崔大夫人以前是以姐妹相称的。可最近,先是传出崔大夫人没了,之后,她那两个小女儿也没了。老奴估摸着,这件事多半是和您的婆母有关系。” “她竟敢……”话说了半截儿,廖彤霞冷冷道,“她都敢在自己府上杀人了,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如果您这婆母真的胆大包天到这种地步,咱们也得万分小心才是。也幸亏夫人给咱们配了身手高强的人,不然,这府里,您还真是不能继续住下去了。” “如今知道了,有所防备就好。我为何不住下去?还没看到他们家破人亡,我岂能这么离开啊?” 要是就这么轻飘飘地离开了,她所承受的一切苦楚,又算什么? 这般欺辱了她,她岂能就这么承受了? 不! 她要让他们这一家子臭名昭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对! 想到这儿,廖彤霞的唇边显露出一抹笑意来:“嬷嬷,你这就传信给母亲,让她好好张罗一下,务必给谢春黛说一门好亲事。至少,是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能够得着的,最好的亲事。” 廖彤霞的意思,高嬷嬷立刻就明白了。 谢家二爷的死和谢大夫人脱不了干系,既然如此,若是谢家二房的人能就此崛起,谢大夫人的日子就会更加不好过。 她要的,就是她这婆母日子不好过呀。 消息传回廖府,既然是女儿的请求,廖夫人无有不应,立刻就开始张罗起来。 …… 谢王府。 回到后院之后,崔姝言正要去看看泽儿,手就被谢行渊抓住了。 看他脚尖朝向的方向,这是要把她往房间里带。 崔姝言不由得一个激灵:“你、你没什么事情做吗?” “如今我英年晚婚,陛下特意给我批了半个月的假。这半个月,我唯一的任务就是陪你。” 想到谢行渊昨晚的荒唐,崔姝言忙挣脱他的手:“我、我想去看看泽儿!” “好啊,我们一起。” 如今,巧丫带着泽儿,所住的院子离他们的院子很近。 他们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地上铺了一张大大的毯子,巧丫正拿着木制的小马逗引着泽儿,让他在上面爬来爬去。 看着泽儿动作麻利,崔姝言不禁看向谢行渊:“泽儿行动这般利索,可真是随了你。” 谢行渊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泽儿想要巧丫手里的小马,爬得正是欢快的时候。 这时候,泽儿看到崔姝言,也不去追赶巧丫手里的小马,直接朝着她爬了过来,伸着胳膊要抱抱。 崔姝言俯身抱他起来,笑道:“是不是累了?” 然而,泽儿却是伸手指向巧丫,扁着嘴,做出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崔姝言一愣,随即意识到泽儿这是在跟她告状。 一瞬间,崔姝言忍俊不禁,捏了捏泽儿的小脸蛋,嗔道:“你个小鬼头,这么小居然都会告状了?” 巧丫也是哭笑不得:“小姐,您是不知道,小世子懒得很。若不是这么逗引着他,他半分都不想动。结果您瞧,拿东西这么一逗,他爬得可快了。您不是说过,要让小世子多活动,这样身子才结实嘛。” 听完,崔姝言看了谢行渊一眼:“刚才的话,我收回。” 这孩子,敢情是有东西引逗着才愿意动弹啊。 谢行渊尴尬一笑:“这么懒,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崔姝言嗔了他一眼:“怎么,若是好的品性就是随了你,坏的就是不知道随了谁?” 谢行渊摸摸鼻子,开始甩锅:“反正我不懒。” 崔姝言瞪了他一眼,让巧丫去歇着,她陪着泽儿玩。 没过多久,午饭就准备好了。 现如今,泽儿已经能吃一些果泥和肉泥,只不过他自己还不会用勺子,需要喂。 看着他吃得一脸满足,小嘴嘟起的样子,崔姝言也忍不住乐了。 谢行渊也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多吃一些,你瞧着很是瘦弱。多吃些饭会更有力气。” 崔姝言笑着回了一句:“我又不做力气活。” 说完,她觉得气氛不大对。 一抬头,就看到谢行渊含意莫名的眼神。 猛然间,崔姝言想起,有些事,还是需要力气的。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红了脸。 谢行渊垂眸,脸上笑意弥漫。 等到晚上的时候,崔姝言先给谢行渊下了通牒:“今晚好好睡觉,不许胡来。” “好。”谢行渊满口应允。 见他没反对,崔姝言也就放了心。 然而,灭了灯之后,谢行渊的手一伸过来,崔姝言就知道,自己这心,还是放的早了。 她紧紧抓住谢行渊的手:“你说过不胡来的。” “娘子说笑了。跟自己的妻子亲密,怎么算是胡来呢?” “你也说过今晚会好好睡觉。” 谢行渊轻笑,低哑深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现在不正在好好睡觉吗?” 一夜,很忙。 累到,几乎晕厥。 等到第七回叫水的时候,崔姝言猛地捶了一下谢行渊的心口,有气无力道:“你、过分!” 第320章 都嫁给我了,还害羞呢? 谢行渊凑近,在崔姝言耳边轻声哄道:“娘子说的是,是为夫孟浪了。” “凡事,总得节制些。”崔姝言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到。 没办法,她实在是太累了。 说完,她就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如此疲惫的崔姝言,谢行渊的心里升起一抹愧疚。 莫非,真是他太过放肆了? 可他实在是不想让她觉得他老。 等到下一晚,崔姝言睡觉的时候连衣服都不肯脱。 谢行渊哭笑不得:“这么防备我啊?” 崔姝言牢牢抓住自己的领口:“倒也不是防备你。实在是你太过放肆。凡事总得细水长流才能够长久,若真是像你这般激进,怕是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尤其是,你如今马上就三十岁了……” 说着说着,崔姝言觉得这话有点伤人,忙止住,改口道:“我不是嫌你老,是担心以后、以后……” 见崔姝言说不下去,谢行渊轻笑道:“以后怎样?” 崔姝言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心口,嗔道:“不怎样。你都知道,为何还要问我一遍?” 谢行渊耍赖:“我不知道。” “我不管,反正今晚你不能胡来。不然,我要回去告状。” 谢行渊觉得有点好笑:“告什么状?” “我就跟我哥哥说,你欺负我。” “他知道我待你如珠似宝,这话,他只怕是不会信。” 崔姝言狡黠一笑:“你猜我说你欺负我,他是信还是不信?要不要试一下?” 谢行渊摇头苦笑。 要是这么说的话,洛瑾瑜更相信的,自然是崔姝言的话。 不过,今晚他的确是没想怎么样。 主要是今天见崔姝言走路不大舒服,他问起的时候,她又不愿意说。 可细细一琢磨,他大概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待躺下之后,谢行渊轻声道:“我给你上点药吧。” “什么?” 谢行渊伸手碰了一下:“这里。” 崔姝言躲过他的手,脸不由得红了:“你、你别胡来。” “放心,我不胡来。就是看你白天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我想着应该是伤着了。我已经买了药,这就给你涂上。” 说着,谢行渊就要行动。 崔姝言推了他一下:“不、不要。” “你还是大夫呢,要切记,不能讳疾忌医。” “药给我,你背过身去,不准看。” “都嫁给我了,还害羞呢?” 崔姝言瞪了他一眼,重申道:“你转过身去。” 见崔姝言态度坚决,谢行渊只好背过身去。 听到身后传来崔姝言轻声的呻吟,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心疼。 甚至,后悔不已。 他不该如此放肆的。 他如此孟浪,除了情难自禁之外,更是被她那句他年纪大所激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想要证明自己并不老。 至少,没有老到不中用的地步。 现在看来,他这般心态,着实是不应该,也太过孩子气。 他再怎么想证明自己,都不应该这样做。 等崔姝言擦完药,净了手重新躺下,谢行渊凑过去抱住她,轻声道:“对不住,是我不知节制。” 崔姝言有点意外:“怎么突然就认错了?” “知道你疼,很不忍心,也后悔。” 这一刻,谢行渊的声音很轻,却一点一点地落入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让她的整颗心都变得温暖起来。 她贫瘠淡薄的人生里,很少被人这样对待。 崔姝言蓦然一笑,搂紧谢行渊:“多谢夫君体谅。” 二人就这么把话说开,只觉得两颗心又贴近了几分,就这样相拥而眠,一直到天明。 这一日是回门日。 回门礼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二人吃过早饭,带上回门礼,就往洛宅而去。 二人过去的时候,洛瑾瑜已经坐在轮椅上等着。 崔姝言一见,不由得快步走过去,埋怨道:“如今天气愈发冷了,你出来做什么?是不是看我不在,就不好好照顾自个儿?” “不敢。”洛瑾瑜轻笑道。 谢行渊则上前,接替顺儿,推着洛瑾瑜往正厅走去。 这活儿,本不必由他来做。 但,谢行渊是个明白人。 今日回门,洛瑾瑜在这里等着,是给他体面。 而洛瑾瑜愿意给他这个体面,并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崔姝言。 因为,他对回门这日的事儿挑不出错处,就不会找崔姝言的麻烦。 他自然不是这般苛刻的人。 这一点,想必洛瑾瑜也是知道的。 可知道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总得把事情做到最完美,才能避免可能出现的失误。 而这,就是洛瑾瑜的想法。 正是因为猜出了洛瑾瑜的想法,谢行渊才主动上前给他推轮椅。 此举,自然是想让洛瑾瑜安心。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透彻明白,都体现在行动中。 二人一直在这里,和洛瑾瑜相谈甚欢,中午用过饭之后,崔姝言和谢行渊离开。 洛瑾瑜坚持把他们送到府门口。 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到此人,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第321章 弑父? 洛瑾瑜率先开口,满脸带着不悦:“你怎么回来了?” 眼前的人,是崔尚晋。 可据洛瑾瑜所知,崔尚晋如今在荒州任职,实在是不该这个时候回来。 谢行渊和崔姝言也感到很意外。 尤其是谢行渊。 当初,让崔尚晋去荒州,是他亲自下的命令。 若是吏部的人让他回来,理当知会他一声。 可事前,他竟是半分消息都没有收到。 问题,到底出在了何处? 如此想着,谢行渊看向崔尚晋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迎着三人的目光,崔尚晋往台阶上走了一步:“我为何回来,自然有我的理由。倒是你们,背着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把事情给办了,不妥当吧?” 听完,崔姝言有点意外。 原因无他,实在是今天的崔尚晋,太过硬气。 往日里,在谢行渊面前,他可不敢这样。 “父不慈,子如何孝?”洛瑾瑜看着崔尚晋,眸光冷淡。 “若不是你做尽不孝之事,何至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亏你还是状元之身,连最基本的孝道都做不到,也难怪会遭此厄运。” 听到这话,崔姝言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上前去,狠狠地甩了崔尚晋一个耳光,怒斥道:“崔尚晋,你不是人!” 就算是一个路人,也不该当着哥哥的面说这种话。 尤其是,崔尚晋还是他们名义上的父亲! 若是一个正常的当爹的,看到儿子年纪轻轻坐在轮椅上,只怕一颗心都要疼死了。 可他崔尚晋呢,居然还这般出言讽刺,当真是枉为人父! 虽然她早就知道崔尚晋这个人是没什么人性的,可每一次,崔尚晋都会再次刷新她的认知。 他何止是不是人啊,简直是连畜生都不如! 就算是凶残如虎狼,尚且知道爱护自己的孩子,可他崔尚晋呢,彻头彻尾的混蛋一个! 崔尚晋挨了崔姝言一个耳光,眼神也终于落在她身上:“你也一样。不孝之人,是要遭受天谴的。” 说着,他冷漠的目光掠过谢行渊,重新落在崔姝言身上,语气却更加刻薄:“就算是一时荣登高位,做了这谢王妃又如何?正所谓登高易跌重,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是吗?敢问崔大人,你如今没了两个女儿,又是做了什么孽?”崔姝言反唇相讥,丝毫也不客气。 “她们死,自然是为家中阻挡了厄运,也算是死得其所。而你们两个,太过不孝,终会被上天降罚。” 这话,崔尚晋轻飘飘地就说出来了。 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难过。 他那两个女儿和崔明珠一样,从前也是被他好好对待过的。 可即便是曾被他抱着举高高的小女儿没了,他也没有丝毫的难过。 这个人,当真是没了半分人性。 崔姝言冷冷地看过去:“崔尚晋,之前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既然你不当回事,那我再说一遍,日后你若是胆敢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我就、杀了你。” “弑父?你还敢弑父?” 弑父,是极大的罪过。 传闻但凡是弑父之人,下场都不会好。 “你若是不信,尽可以一试。”崔姝言冷冷地回了这一句。 说完,她一挥手,让人把崔尚晋赶走了。 之后,崔姝言立刻走到洛瑾瑜身边,劝道:“哥哥,他这般混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洛瑾瑜淡然一笑:“他的话,我怎会放在心上?倒是你,弑父的话说说也就算了。他这样的人渣,不值得你为他背上这样的骂名。” “哥哥放心,我明白的。” 随即,洛瑾瑜看了谢行渊一眼,言辞十分客气:“今天的事情,让王爷见笑了,还请王爷莫怪。” “兄长客气了。怎会怪罪?” “那就好。王爷,我家小妹今日不开心,还请你回去之后,多多开导她。” 说完,洛瑾瑜意味深长地看了谢行渊一眼。 这个眼神的含义,谢行渊懂。 这是让他留意,绝对不能让崔姝言起了杀崔尚晋的心思。 不管是怎样的人,也不管他之前做了多好的事情,有多好的声望,可一旦弑父,往日的所有都不复存在,在世人眼里,他就和恶徒没什么区别。 这对一个人而言,是毁灭性的打击。 因为懂,所以谢行渊立刻点了头。 他自然不会让崔姝言犯这个错误。 就这样,二人用眼神达成了这个约定。 回去的马车上,崔姝言依旧是很意难平。 “我真是不明白,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就算是一个路人,也不该如此!” 谢行渊握住她的手:“崔尚晋这个人,我调查过,也算是对他有一些了解。他这个人,一心只想着往上爬。之前你哥哥高中状元的时候,他极尽谄媚,满心希望能认回你哥哥。如今你哥哥这样,他无非是觉得以后你哥哥再没什么用了,才敢这般出言不逊。” 这话,崔姝言很是认可。 但是,她不明白:“他从荒州回来,你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吗?” 按理说,不应该会这样。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他在吏部,自然有自己的人手。 查这么一件小事,不在话下。 但,回府之后,去查的人回来禀报,竟说此事吏部并不知情。 谢行渊十分意外。 历来,官员任职,如果没有吏部的命令,都不可以离开任职所在的地方。 以他对崔尚晋的了解,崔尚晋没这个胆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放心,这件事我会继续查。”说完,谢行渊捏了捏崔姝言的脸,“不要再为这件事犯愁。也不要因为这样一个人,影响自己的心情,不值得。” “嗯。”崔姝言应了一声,抱住了谢行渊。 知道崔姝言情绪不好,谢行渊大半日都陪着她,寸步不离。 临睡前,为了逗崔姝言开心,谢行渊把泽儿抱了过来。 看到泽儿,崔姝言明显开心了许多。 她把泽儿放在床上,想着让他爬一爬,活动一会儿。 谁知,竟真跟巧丫说的那样,他往那儿一躺,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到处看,就是懒得动一下。 等看得累了,会吃一下手指,至于旁的动作,却是一概没有。 崔姝言有点无奈:“这孩子怎么这么懒啊?” “兴许是够沉稳,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还是个孩子,沉稳什么?” 谢行渊轻声一笑,从旁边的小匣子里拿了一个拨浪鼓,故意吸引泽儿的注意。 泽儿一看,双手一扬,直接翻身,嗖嗖的就爬过来了。 那速度,不比兔子慢多少。 崔姝言直接就看呆了,顿时哭笑不得:“这孩子……” 谢行渊也觉得好笑:“这孩子,还真是一点儿力气都不想白费啊。” “还真是。” 等泽儿玩累了,吃了奶,就有了困意。 崔姝言直接让他睡下。 今晚,她要搂着泽儿睡。 晚上,泽儿就睡在她和谢行渊之间。 借着橘色的烛光,看着泽儿安静的睡颜,几经犹豫之下,有句话虽然这时候说不大妥当,但,崔姝言还是说了。 “阿渊,我想跟你说句话。” “嗯,你说。” “若是有朝一日,你有了其他孩子,还请你不要忽略了泽儿。不要做一个像崔尚晋那样的、对孩子不闻不问的父亲。” “怎么会?”察觉到崔姝言眼神里的不安,谢行渊追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我知道你对我好。可若是以后你变了,你对我如何都可以,但是,不要对泽儿不好。” 大概是她没有一个好父亲,所以,才特别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父亲吧。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会纳妾?” 崔姝言垂下眼眸:“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的。你放心,我不是善妒之人。你若是有了中意的,只管跟我说,我自然会给你张罗。只是有一点你务必谨记,不能对泽儿不好……” 说着话,崔姝言觉得气氛有点不大对,抬头一看,正好对上谢行渊满含怒意的眼眸…… 第322章 今生只你一人 崔姝言指尖一抖:“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是。”谢行渊冷着脸,直白道。 “哪句错了?你说,我改。” “纳妾那句。” “纳妾那句?”崔姝言仔细想了想,说道,“我这样说,并非是虚伪。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你若是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开始给你张罗。” 说完,崔姝言仔细地看着谢行渊的反应。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了,想必谢行渊的怒气会消一点。 谁知,谢行渊却是越过泽儿,瞬间就朝着她靠了过来。 他逼近,下一刻,炙热的吻不由分说地落下。 他似乎是发了狠劲儿,半分情面都不留,吻得她的嘴唇都跟着痛了。 “疼。”崔姝言再也忍不住,推着谢行渊。 谢行渊仿佛是这一刻才找回理智,他松开崔姝言,声音低哑:“原先我同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什么?” “看来,是真忘了。”说着,谢行渊的手指摩挲着崔姝言的嘴唇,轻声说,“若是忘记了,今天就重新记起来。你记着,我说过,我娶了你,便是娶了你,今生只你一人。” “我知道你是个信守承诺的人,此生自然不会苛待我。但是,妻是妻,妾是妾。我听闻寻常人家,会收新嫁娘的陪嫁丫鬟为妾,只这一点,我无法满足你。倒不是我狭隘,是因为我当初买她们的时候没考虑她们的样貌,若是让你纳了她们,反倒是辱没了你。” “呵!”谢行渊轻笑,“我说的今生只你一人,并非是只娶你一人,而是此生只会有你一个女人。” “啊?你!”崔姝言惊愕万分。 据她所知,男人少有不纳妾的。 但凡是有那么一些不纳妾的男人,必定是凤毛麟角。 她没想到,位高权重如谢行渊,居然会有不纳妾的想法。 而且,不是一时不纳妾,而是此生都不纳妾。 “我这个人,从来不说谎。”谢行渊又加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 这会儿,崔姝言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人虽然冷静了,但,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竟待她,到了这个地步。 这时候,谢行渊凑近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上,声音低沉,带着某种暧昧的意味:“再敢提给我纳妾的事,我让你半个月都出不了这间屋子。” 这个威胁,可谓是十分凶残。 崔姝言一把推开他,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这人,说话还真是够放肆。 隔日一早,赵文斌亲自到访。 就连他在吏部问了一圈,都没问出崔尚晋为何回京。 “当真是咄咄怪事!我任职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这样的事情。” 谢行渊沉思片刻:“这事儿吏部查不出来,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崔尚晋私自返回。第二,便是……” 猛然间,赵文斌恍然大悟,接过谢行渊的话说道:“第二,便是陛下亲自下令让他返回。唯有如此,才有可能不经过吏部的调派。” 毕竟,崔尚晋这个人他们都清楚,他一心想着往上爬,自然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出格的事情。 所以,他是绝对不敢在任期私自返回的。 既然这样,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就是,崔尚晋返京,是陛下的授意。 “能促使陛下让崔尚晋返京,想必,崔尚晋是有贵人相助。” 赵文斌认可地点点头:“我看了吏部对他的任职评价,自从他去荒州任职之后,荒州的民风大为改善,状态竟与往日全不相同。在荒州,这样的事情是绝无仅有的。” 毕竟,之前的荒州,当地的百姓胆大包天到了敢杀县官的地步。 如今,实在是难以想象,一直蛮横的荒州百姓,到了崔尚晋的治下,居然变得如此乖巧。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今,尚不知崔尚晋用了什么非常的手段。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崔尚晋自己,没这个本事。 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毫无建树。 谢行渊立刻有了决断:“我这就派人去荒州,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如此,自然是最稳妥的。” 送走赵文斌,谢行渊神色凝重。 隐隐中,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过了没多久,有人进来禀报。 得知今日崔尚晋进了宫,谢行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崔尚晋回京,果然是出自于陛下的授意。 可是,为什么呢? 之后,谢行渊把这件事告诉了崔姝言。 “怪不得他这回性情大变,原来是觉得自己要飞黄腾达了。可他资质平庸,他若是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把荒州治理好,才真是见了鬼。” “所以,我怀疑有人在利用他。” 崔姝言皱了皱眉:“可,有谁会利用崔尚晋呢?就算是利用他,能达成什么目的?” “就怕,这件事是冲着你和你哥哥来的。” 毕竟,崔尚晋身上,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价值了。 二人正说着,文先生进来禀报,说崔尚晋求见。 崔姝言和谢行渊对视一眼,再次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换做往常,崔尚晋见了谢行渊,跟猫见了老鼠没什么区别,更别提主动来求见谢行渊了。 “让他去偏厅。” 过了会儿,崔姝言和谢行渊一道,前往偏厅。 偏厅之中,崔尚晋已经等候多时。 见面第一句,崔尚晋说道:“王爷,如今说起来,我是你的岳丈了。” 这话,着实有点没头没脑。 甚至,又有那么一些兴师问罪的架势。 崔姝言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冷笑:“崔尚晋,你是脑子有毛病吗?我说过,你我之间,再无干系。” “血脉亲情,是怎么都无法消弭的。” “少废话。崔尚晋,我不想和你多说。我只问你,在荒州的时候,你是如何治理的?” 崔尚晋淡然一笑,洋洋得意:“荒州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啊。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做了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罢了。” “你没这个本事。”崔姝言笃定道。 “人都是会变的。”说着,崔尚晋看向崔姝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关于这一点,你是最知道的,不是吗?” 第323章 做公主不好吗? 崔姝言心底一惊,难道崔尚晋也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 像他这样无情无义的人,临死前,还会有什么执念吗? 表面上,崔姝言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说起来,我能把荒州治理得这么好,是因为有些事,我提前就知道了。有了这样的先机,才有了我如今的政绩。未来,我要做的,可不止这一点。” 这些话,崔尚晋是盯着崔姝言说的。 他的眼神,让崔姝言觉得很不舒服。 下一刻,崔尚晋看向谢行渊,目光不善,一开口,俨然是一副命令的语气:“王爷,可否让下官同小女单独说几句话?” 谢行渊没搭理他,只看向崔姝言。 崔姝言淡淡一笑:“王爷且先去忙,容我与他多说几句。” “好。”谢行渊一口应允,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等谢行渊走了,崔尚晋警惕地看了看崔姝言身后的石榴:“让这丫鬟也退下去。”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崔姝言,若不是事先知道一些事,你怎会有如今的造化?让我想想,如果和以前一样,你现在已经被谢绍航和林馨柔软禁起来了。谢行渊,也已经瘫了。” 听到这儿,崔姝言终于确认,崔尚晋,重生了。 想必,在上一世,有那么一个人把荒州治理得很好。 崔尚晋知道这些,所以照猫画虎,把那些法子提前用到了荒州去,才有了如今的政绩。 但,她不会让崔尚晋知道,她也重生了。 故而,崔姝言勃然大怒:“你这般诅咒王爷,不怕他降罪于你吗?” “看来,你是不想承认了。不过没关系,我都已经知道了。不怕告诉你,去荒州的路上,我遇到了一波盗贼,临死前,我真是不甘心啊。我这一辈子都在想着往上爬,可到头来,竟是以七品小官的身份,死在穷乡僻壤的荒州,我不甘心啊!谁知再一睁眼,我竟然回到了遇到那波盗贼之前,提前设计宰了他们。哈哈,老天爷终究是待我不薄!” 这一刻,崔尚晋得意万分。 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崔姝言的脸上:“静下心来之后,我就想到了你。甚至,还梦到了一些事。在梦里,你被谢绍航软禁的第三年就死了。对外,他说你得了急病。可如今这事实,竟跟之前完全不同。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也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所以,你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崔尚晋笃定,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 崔姝言并未露出任何的破绽,只淡淡一笑:“崔尚晋,不过是梦罢了,你居然还深信不疑。可见你这个人,当真是够癫狂的。” “你反驳也没有用。除了重活一世,我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既然你也有了重活一世的机会,那就说明我崔尚晋的血脉非比寻常。既然如此,你我父女二人何不联起手来,成就一番霸业?” “霸业?” “对,霸业!”说着,崔尚晋双眼发光,“原本,登基为帝的是六皇子。可既然我重活一世,这登基为帝的人,为何不能是我呢?” 这一回,崔姝言是真惊着了。 这崔尚晋,还真是敢想啊! “怎么样,可愿意和我联手?” “不愿意。”崔姝言直接道。 “崔姝言,你是不是傻?我要是做了皇帝,你就是公主。做公主不好吗?现如今你虽然是谢王妃,但是,他谢行渊是王爷,日后定会有其他的女人。与其活在后宅仰人鼻息,倒不如自己翻身做主,做那至高无上的公主。我知道,你是有些聪明的。” 说到底,还是利用罢了。 崔姝言不禁觉得好笑。 崔尚晋这个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想利用别人的心思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淡漠一笑:“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想利用我,你没这个机会。” “你竟不想做公主?” “不想。”说着,崔姝言有点无语。 “我可以让你做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公主。你若是不想嫁人,那就不嫁人,但凡是遇到喜欢的人,掳回来也就是了。你想要多少个男人都可以。我绝对不会阻拦,也绝对不会让别人说你的闲话。” “你还真是疯了。石榴,送客!” 类似的话,崔姝言真是一点儿都不想听了。 崔尚晋恨铁不成钢,愤怒道:“崔姝言,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你不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一般的人,可没咱们这等机遇。如今有了这番好机遇,若是不好好利用,那可就亏大了。” 崔姝言依旧不为所动。 眼看着石榴就要把他“请”出去,崔尚晋急了:“崔姝言,你还真是个内宅妇人!当真是鼠目寸光,完全不知道我给你的是多好的机会。如果你不是我女儿,你以为这么好的机会,我会给你吗?” “我不稀罕。” “行,你会后悔的!”撂下这句狠话,崔尚晋就走了。 他这般怒气冲冲地离开,只怕是心有不甘,势必会到洛宅去。 毕竟,在崔尚晋眼里,和她相比,更有用的,是洛瑾瑜。 想必,崔尚晋先过来说服她,是想着让她去说服洛瑾瑜。 因为,崔尚晋的话,洛瑾瑜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石榴,去洛宅给哥哥传句话。告诉他,崔尚晋大抵是得了疯病,让哥哥莫要信了他的话。” “是。” 石榴刚走,谢行渊就过来了。 隐去崔尚晋说她重生的事儿,其余的,崔姝言毫无保留,都告诉了谢行渊。 听完,谢行渊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不大对劲儿:“一个疯子,可没有治理荒州的本事。这个崔尚晋身上,还是有些谜团的。” 表面上,崔姝言波澜不惊:“你不会真的相信,会有人死不瞑目,有重活一世的机会吧?” “这就有些天方夜谭了。不过崔尚晋现在这个状态,的确是有点可疑。你放心,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没多久,石榴回来复命。 得知她已经把话都传到了,崔姝言也就放心了。 夜间,她刚把泽儿哄睡,交给巧丫抱走,就瞧见文先生一手提着袍子的衣角,踉踉跄跄地朝着她这边跑了过来…… 第324章 混账东西,找死! 文先生素来以稳重着称,很少会这般失态。 这会儿,谢行渊就在房间里。 可文先生跑过来的时候,并没有进房间,反倒是在崔姝言面前停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顿时,崔姝言心里一紧。 出了事,文先生不先进去禀报谢行渊,而是在她身边停下,那就说明,文先生即将要禀报的这件事情,和她有关。 可是,和她有关的,且不在王府之内的,也就只有哥哥一人。 一想到事情和哥哥有关,崔姝言就有些不够冷静,嘴上却以平静的语气说道:“文先生,不着急,你喘口气,慢慢说。” “崔尚晋死了,而且……”说着,文先生扶着门框,有气无力道,“而且有证据表明,是洛瑾瑜杀了他。这会儿,京兆府的人已经前往洛宅,要带走洛瑾瑜。” 这些话,谢行渊也听到了。 几乎是同时,二人就齐步朝着外面走去。 事情紧急,二人没有坐马车,而是骑马赶往洛宅。 谢王府到洛宅的距离并不远,可此刻,崔姝言却觉得马儿跑得太慢太慢。 夜晚的风已经很凉,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 谢行渊一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挡住崔姝言眼睛以下的地方。 知道她着急,他轻声说道:“我相信哥哥不会这么草率。单单是为了你,他都不会让自己身处险境。” “嗯!”崔姝言重重点头。 正常情况下,哥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但,如果是为了维护她,哥哥未必不会做出弑父之举。 一时间,崔姝言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终于,在绕过一个街角之后,终于看到了洛宅门口的灯光。 借着洛宅门口的灯光,以及门口衙差们手里火把的光,崔姝言清楚地看到,哥哥坐在轮椅上,正由顺儿指挥着,被府里的下人抬下台阶。 但,旁边的衙差大概是觉得这样的速度太慢,一脚踹在其中一个抬着轮椅的下人身上。 那下人所料未及,膝盖瞬间往下一弯。 也幸亏他已经站在地面上,不然,洛瑾瑜势必会从轮椅上摔下去。 即便如此,坐在轮椅上的洛瑾瑜身子还是踉跄了一下,若不是他双手牢牢地扶住了轮椅的把手,只怕人就已经摔下去了。 崔姝言看得心头火起,正巧已经到了洛宅门口,她夺过谢行渊手里的马鞭,不等马儿停稳就翻身而下,落地的瞬间,她趔趄了一下,被马上的谢行渊扶了一下。 之后,她扬起手里的马鞭,径直甩向刚才那踹下人的衙差身上,怒斥道:“混账东西,找死!” 挨了这么一马鞭,那衙差瞬间拔出腰间的佩刀,怒喝道:“我看找死的人是你!” 他扬起佩刀就朝着崔姝言砍来,被谢行渊一脚踹飞。 倒在地上的瞬间,那衙差怒吼道:“兄弟们,有人胆敢袭击官差,给我上!” 但是,他起身之后,发现同来的京兆府衙差并没有上前。 他惊愕地看向四周,就看到顶头上司京兆府少尹正冷飕飕地看着他:“还不快向谢王爷和谢王妃道歉!”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京兆府少尹已经小跑着到了刚才袭击他的那一男一女面前,双膝跪地,言辞中满是惶恐:“下官京兆府少尹林福生,见过王爷、见过王妃娘娘!” 此时此刻,底下的人出了这种差错,林福生心底万分惶恐,甚至觉得自己的名字没有取好。 他不该叫林福生,该叫林祸生,用名字压一压这祸事才好。 平白得罪了谢王爷,他这官职保不住还算小事,惹到了这尊杀神,丢命都是有可能的。 “林福生,你手底下的人真是胆大得很啊!先是故意踹人,试图让本王的大舅子受伤,之后更是想对本王的王妃拔刀相向,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一时间,林福生额头大汗淋漓:“王爷息怒,下官、下官……” 林福生结巴了半天,只崩出一句:“下官御下不严,还请王爷处罚!” 说自己是御下不严,那么主要的罪责就不在他身上。 反之,则是生死难料了。 谢行渊和林福生对话的时候,崔姝言已经快步走到洛瑾瑜身边,紧张道:“有没有伤着?” 洛瑾瑜握紧自己的手,朝着崔姝言淡然一笑:“放心吧,没伤着。倒是你,天色已晚,正是更深露重的时候,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崔姝言有心问他是不是他杀了崔尚晋,可周围这么多人,并不是问话最好的时机。 以谢行渊的权力,自然可以让这些人全部退开,好方便她说些什么。 可这样一来,又会落人口舌。 终究是不妥。 一时之间,崔姝言只觉得自己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急得眼圈都红了。 洛瑾瑜看着她,淡淡一笑:“之后的几日,我不在府中。不过,府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交代过了,不会出什么岔子。” 这话,就是在告诉崔姝言。 过不了几日,他就会重回洛府。 这样是不是就说明,崔尚晋的死,和他无关? 可现在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能问。 这时候,谢行渊走了过来。 他看向崔姝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我已经嘱咐过了,在事情的真相没有查出来之前,京兆府的人,不会苛待兄长。” “好。”崔姝言应道。 之后,谢行渊看向候在不远处的林福生,吩咐道:“人你们可以带走。但是,本王这大舅子身子不大好,身边需要有人伺候,可否让他带一个人同去?” 谢行渊的言辞里,处处体现着对洛瑾瑜的关心。 林福生犹豫了一下,立刻应允。 如此一来,顺儿就可以跟着洛瑾瑜同去。 这样,崔姝言也会放心一些。 如此达成共识,洛瑾瑜便随着京兆府的人离开。 但,崔姝言和谢行渊并未就此回去,而是一路和京兆府的人同行。 此举,自然是再次告诉他们,谢行渊对洛瑾瑜很是看重。 这样的话,出于对谢行渊的惧怕,京兆府的人就不敢乱来。 可,怕就怕,京兆府里,有巴不得让洛瑾瑜死的人。 这时候,谢行渊轻声说道:“放心,我已经安排暗卫潜入京兆府大牢,足以确保兄长的安全。” 崔姝言心中大安。 一路护送洛瑾瑜去了京兆府之后,谢行渊调转马头,二人一路往洛宅而去。 第325章 不能插手 这一回,二人走了近路,是从另一条小路过去的。 却在这条小路上,看到了守在这里的京兆府衙差。 一问才知道,当时,崔尚晋就死在这条小路的入口处。 而这入口,距离洛宅,不过百步之遥。 借着衙差手里的火把,崔姝言看到了地上的一摊血。 想必,崔尚晋的尸体这会儿已经被人带走,而这摊血迹,却需要有人在这里守着。 很快,崔姝言就发现了疑点。 因为,从洛宅门口到这入口处,虽然也有零星的血点,但是血点的面积都不大,数量也不多。 要知道,如果崔尚晋是在洛宅里面受的伤,理应最开始的时候流的血最多,没理由到了这小路的入口处才流这么一大滩血。 可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疑点,京兆府的人因何认定,崔尚晋的死和哥哥有关? 这时候,谢行渊几经犹豫,还是说道:“京兆府的另一位少尹,是安远侯的大舅子周启刚。安远侯的事情虽然没有牵扯到他,但是,到底是让他从京兆府尹的位置上退了下去,做了这京兆府的少尹。” 说白了,周启刚原先是京兆府尹,且在京兆府经营了多年,说京兆府的人以他马首是瞻也不为错。 更何况,安远侯落马,和洛瑾瑜有关。 如此一来,洛瑾瑜去京兆府,无异于羊入虎口。 周启刚难免会借着这个机会,公报私仇。 幸亏,谢行渊已经做了安排。 至少在明面上,周启刚不敢做什么。 为今之计,是尽快想个法子出来,证明崔尚晋的死,和洛瑾瑜无关。 洛宅之内,也有一些零星的血迹,但是,不多。 为了了解事情的真相,崔姝言把冯管家叫了过来,问他崔尚晋进府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冯管家虽然为人抠门,但是,遇到事情的时候,还是足够冷静。 原来,崔尚晋到洛宅的时候,洛瑾瑜不许他进门。 但,崔尚晋往里面送了一张纸条之后,洛瑾瑜就改了主意,让崔尚晋进了门不说,还让崔尚晋去了他的院子。 而且,崔尚晋进去之后,洛瑾瑜让所有伺候的下人,连同顺儿一起,全都退了出来。 这也就是说,没人知道洛瑾瑜和崔尚晋都说了什么。 “对了,崔尚晋出来的时候,手上受了伤。然后,老爷房间里摆着的花瓶,碎了一个。” 所以,洛宅内外零星的血点,就是这么留下来的。 但是同时,这也是一个不好的信号。 因为这就表明,二人之间的确是产生了冲突。 更何况还有旧日的仇恨在,如此一来,洛瑾瑜杀崔尚晋,也就有了充分的借口。 只是现在,并不知道崔尚晋的致命伤是什么。 毕竟,单单是手上的伤,不足以让一个人丢了性命。 除非…… 猛然间,崔姝言福至心灵,突然问道:“我记得那一滩血的旁边,是一面墙壁。那墙壁上面的血迹,是不是喷溅状的?” 谢行渊回忆了一下:“是。” 崔姝言也记得是。 如今谢行渊也这样说,就代表不是她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除非崔尚晋是伤到了手腕,不然,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很有可能,崔尚晋就是因为手腕上受了伤,这才流血过多,没了性命。 而这,也就是他的致命伤。 更要命的是,崔尚晋刚刚因为治理荒州有功,得到了面圣的机会。 陛下愿意见这么一个末等小官,足以看得出他对崔尚晋的重视。 这么重视的人死了,一旦陛下龙颜大怒,对于洛瑾瑜的影响将是毁灭性的。 到时候,就算是谢行渊,能做的也有限。 “你说,这件事是不是贤贵妃等人的手笔?” “就算事情本身和他们无关,事后他们也一定会咬紧兄长。”谢行渊轻轻地握了握崔姝言的手,“虽然我和兄长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我也看得出来,他是个做事有成算的人。” 说着,谢行渊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件事最好和兄长无关。但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件事和兄长有关,以他的智谋,也一定可以脱罪。” “但愿如此。” 崔姝言明白,这件事,谢行渊是不能插手的。 倒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如果他出面做了什么,反倒会加深洛瑾瑜的嫌疑。 尤其是,这件事终究会被陛下知晓。 这一桩,到底是投鼠忌器了。 这时候,文先生派人送来消息,说打探到了崔尚晋的死因,是手腕上受了伤。 他的手腕上,被人割开了嘴巴那么大的口子。 也正是这个口子,让他流了太多的鲜血,从而丢了性命。 崔姝言恨得咬牙切齿:“他这个人活着没给我们带来什么,临到死了,还把这一场祸事带给我哥哥!” “他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但是有句话,谢行渊没说,崔姝言和他心里却都明白。 那就是,崔尚晋可以死,但是,不能和洛瑾瑜扯上关系。 更不能是在刚刚因为治理荒州有功的时候死。 说白了,就是崔尚晋死的时机不对,牵扯的人也不对。 荒州。 要是证明荒州的事情有什么破绽就好了。 可崔尚晋也说了,他治理荒州的法子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 那人,可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同时,谢行渊也想到了荒州。 “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荒州,马上就能知道崔尚晋在荒州做了什么。” 知道崔尚晋在荒州做了什么,也就可以查一查是否有破绽。 要真是能发现什么破绽就好了。 当然,要是知道那个聪明人治理荒州用了什么法子,会更好。 猛然间,崔姝言想到了什么,视线定格在谢行渊的脸上。 片刻后,她一把拉住谢行渊的脖子,迫使他低下头来,不由分说,直接吻上他的双唇…… 第326章 怎么了?你快说啊! 吻上的瞬间,崔姝言的头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 不止有画面,还有声音。 这个时候,崔姝言发现,如果自己吻得热烈,脑海中闪过的画面就会越来越快。 反之,如果她的速度放慢,画面闪过的速度也会随之放慢。 发现这个规律之后,崔姝言吻得愈发用力。 终于,各种各样的画面飞速闪过,直到,崔姝言听到了关于荒州的字眼。 崔姝言瞬间放慢速度。 头脑中的画面也慢了下来。 画面似乎是在一个什么衙门,有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在向坐在轮椅上的谢行渊禀报着什么。 正是在他的禀报中,崔姝言听到了关于荒州的字眼。 原来,他就是那个最终将荒州治理好的男子。 崔姝言将速度再次放慢,仔细聆听着。 终于把男子说的治理方法听了个大概。 原来,这个方法耗时很久,并非一夕之功。 为了抵抗荒州当地的刁民,此人去荒州任职的时候,身边就带了高手。 保住自身的性命之后,他开始分析荒州出刁民的原因。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荒州田地荒芜,百姓们找不到谋生的手段,故而逞强斗狠,行事狠厉。 久而久之,民风愈发彪悍。 越来越多的人不想着如何谋生,只想着巧取豪夺。 而此人上任之后,立刻在荒州各地走访,终于发现荒州成片成片的密林之中,生长着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 通过售卖这种草药,荒州的百姓有了丰厚的收入。 单单是提高收入还不够,最重要的是,要教化民众。 于是,此人又开始开办学堂,让适龄的孩子去读书。 同时做出规定,若孩子的父母有逞强斗狠的行为,则无法入学。 对此,此人找出专人负责此事,没有丝毫的懈怠。 因为会影响子女,再加上已经不需要用逞强斗狠才获取钱财,所以,荒州当地的民风也变得越来越好,逞凶斗狠的现象也越来越少。 当然,这些事情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好的。 因此,此人最终把荒州治理得初见成效,足足花费了两年之久。 可崔尚晋去荒州,才几个月而已。 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别人两年才能做到的事情,想必崔尚晋采取了一些急功近利的法子。 这也符合他的性子。 他太急着看到成绩了。 因为只有看到成绩,他才能接着往上爬。 只要谢行渊派去荒州调查的人回来,想必就能找到破绽。 找出破绽之后,就会减弱陛下对于崔尚晋之死的愤怒。 之后的事情,就会好办一些。 想到这些,崔姝言离开谢行渊的唇,问道:“派去荒州的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崔姝言急于得到谢行渊的答案,故而看着他,眼神热切。 却发现谢行渊正盯着她瞧,俊美的脸庞上满是疑惑。 崔姝言不解:“怎么了?你快说啊!” 谢行渊定了定神:“荒州路途遥远,最快也要五天。” 一听这个,崔姝言就觉得不妥。 五天,太久了。 久到足以出现任何变数。 不行,她得想些别的法子。 这一刻,看着崔姝言凝神细思的样子,谢行渊却罕见地红了脸。 他伸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有血。 嘴唇破了。 刚好崔姝言要跟谢行渊说话,看到他这个动作,心里关切,脱口而出:“嘴唇怎么破了?” 话音落下,崔姝言蓦然间想到了什么。 脸也跟着红了。 刚才只顾着寻找荒州治理的真相,一个劲儿地亲谢行渊,力气也是毫无章法。 没想到,竟然把谢行渊的嘴唇给咬破了。 嘴唇破了还就罢了,关键是还把谢行渊弄得脸红了,这可真是…… 崔姝言无奈扶额,但,刚才的事情,她还是得做出解释。 “刚、刚才,我着急……”后面的话,崔姝言有点编不出来。 毕竟,人若是着急了,有哭的,有急得跺脚的,还有六神无主的。 可,也没见过谁着急了拉着自己的夫君哐哐一顿乱亲的啊。 崔姝言正语无伦次的时候,谢行渊已经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妨,无须解释。我这就让人飞鸽传书,让去荒州的人加快速度,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好。”崔姝言心头大松。 这点小小的尴尬解除之后,崔姝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得去崔家一趟。” 谢行渊立刻就明白了崔姝言的意图,应道:“我陪你一起。” 崔家那边,或许能得到一些线索。 “无妨,你回府中坐镇。” 这会儿,谢行渊需要及时把握从各方传回来的消息。 比如,哥哥这件事,有没有贤贵妃等人插手。 再比如,杀死崔尚晋的人,到底是谁,有没有目击者。 这些都需要一一查探。 谢行渊想了想:“也好,让石榴跟着你。” 不过,谢行渊向来行事稳妥,暗地里少不得让几个暗卫跟着,随行保护。 这一点,崔姝言心里也清楚。 二人在洛宅门口分别,一个回王府,一个去崔府。 去崔府的路上,崔姝言问石榴:“最近崔府这边,有什么动静?” “自从崔大夫人砍了谢大夫人一只耳朵,被谢家的人送回来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她那两个幼女已经下葬,听说最近崔明珠有些疯疯癫癫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崔大夫人一直在府里陪着她,谁都不见。就连崔尚晋前几天回府,她都没见他。为此,两人还吵了一架。” 听完,崔姝言心里有了主意。 这一面,是必须要见的。 希望能从崔大夫人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此时已经是深夜。 但崔府却是灯火通明。 就算是崔尚晋再不济,他也是崔府的当家人,他死了,对于崔府众人来说,无异于一场地震。 即便是到了这会儿,来往崔府的人也不在少数。 崔姝言到了门口,尚未说明来意,门房的人就已经瞧见了她,神色惊惧:“大、大小姐?” 旁边的那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没眼力见儿的混账东西!什么大小姐!这是王妃娘娘!” 说完,他点头哈腰地朝着崔姝言走来,满脸是笑:“王妃娘娘,不知您深夜驾临,有何贵干?” 崔姝言瞥了他一眼。 这人他认得。 往日里她没出嫁的时候,这人仗着自己手里那点看门的权力,可没少磋磨她。 比如,在大雨天大雪天回来的时候不让她进门,任凭她站在门外,被冻得瑟瑟发抖。 再比如,当面就出言奚落,全然忘了他自己不过是个看门的下人罢了。 可,在崔家的那些年,崔家的这些下人,又有哪个拿她当主子看待呢? 如今见着她,此人倒是换了一番嘴脸。 这个时候,崔姝言也懒得搭理他,只说道:“告诉高锦华,我有事找她。” 说完,崔姝言又加了一句:“我在小花厅等她,让她速来。” 今日的崔府热闹非凡,也就只有小花厅偏僻,能躲几分清闲。 崔姝言到了小花厅没多久,崔大夫人就来了。 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 多日未见,崔大夫人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不说,眼圈周围更是一圈青紫,双眼无神,犹如被抽去了三魂六魄。 乍一看起来,跟老了十多岁似的。 也只在见到崔姝言的时候,打起一点精神来。 可一开口,还是不改刻薄的本色:“你既然来了,为何不去灵堂拜祭你的父亲?” “他那样的人,配做父亲么?” 崔大夫人怔了片刻,却是难得认同崔姝言的话:“不配。” 她嫁给崔尚晋,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如今他可倒好,两腿一蹬,人直接没了,给她留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 “我来,是有话想问你。”崔姝言一开口,直接挑明。 崔大夫人的眼眸里立刻有了算计。 她心里明白,崔姝言深夜上门,必定是有所求。 想到京兆府那边传来的消息,崔大夫人觉得,崔姝言估摸着是想让她给洛瑾瑜脱罪。 想到这一点,崔大夫人坐得更板正了一些,还理了理衣服,神色冷傲:“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不是帮我,是帮你自己。” “哼!”崔大夫人一声冷笑,“崔姝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如今洛瑾瑜已经被抓走了。你过来,不就是想让我帮他脱罪吗?” 崔姝言愣是气乐了:“帮他脱罪,你还没有这个本事。” “你来,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 “就算你不是来给洛瑾瑜脱罪的,也是想问我些什么。不然,你不会这个时候过来。你既然有所求,就拿出诚意来。” 崔姝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跟我提条件,你有这个资格吗?” 身份对等的两个人,才有资格坐在一起谈条件。 可现在,他们的身份明显是不对等的。 如今,以她的身份和手段,杀死崔大夫人不过是简简单单,她之所以没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间接害死她母亲的人,她岂能让她死得这般轻易? 崔大夫人注定是要在受尽这世间的所有磋磨之后,再悲惨地死去。 听到崔姝言的话,崔大夫人犹如被人抓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没错,如今的她,没有跟崔姝言讨价还价的资格。 她脸色一红,语气依旧生硬:“那又如何?有道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既然我已经一无所有,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一无所有?不尽然吧?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说完,崔姝言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浅淡的笑意落入崔大夫人的眼里,就是威胁了。 崔大夫人瞬间激动起来,双眼圆睁,颧骨高耸,那点子刻薄相瞬间显露无遗:“明珠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能动她!不能!” “那崔大夫人不妨问问她,当日欺辱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她的亲姐姐?” 崔大夫人一时语结,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势弱者,还不是谁都能欺负。” “没错,你说的很对。” 崔大夫人一个激灵。 瞬间就意识到,现在,她才是那个势弱者。 这些事,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她咬了咬牙:“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自然不是。”崔姝言淡淡一笑,“我说过,我来,是有些话想问你。” “说来说去,你不还是为了救洛瑾瑜?” “没错,我是为了救他。但是,想借机要挟我,你没这个本事。” 还是那句话,地位不对等的时候,弱者的要挟等同于无事发生。 就比如,一头猛虎不会在意一只蚂蚁声嘶力竭的要挟。 “你问我,我可以不说。我就不信你能撬开我的嘴。” 看着崔大夫人冷硬的眉眼,崔姝言淡淡一笑:“没错,你说得对。我撬不开你的嘴,但是我要想杀你,或者是折磨你,那就简单的多了。再不济,还有你那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可以做为我的筹码。” 崔大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冷:“崔姝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我来,是为了问你几句话。” 这是她的目的。 但,必须在攻破崔大夫人的防线之后才能问。 因为这个时候,时间紧急,她不能得到错误的信息。 不攻破崔大夫人的心理防线,她就不会轻易说出实话。 “你问。”崔大夫人迫切道。 如今崔尚晋死了,府里一大堆事都等着她来做决定。 还有就是,崔尚晋死了,她若是不趁机从崔姝言这里捞些好处,以后她和女儿可怎么活啊? 她已经打定主意,这条件就算是再不好谈,她也得做出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估摸着火候儿差不多了,崔姝言问道:“这回崔尚晋回来,都跟你说了什么?” “你周旋了这么久,就是要问我这个?” “是。” 崔大夫人想了想:“没说什么。我心情不好,就算是知道他回来,我也没见他。” 这一点,倒是和崔姝言查到的相差无几。 却又,不止这些。 崔姝言抬眸,一双清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崔大夫人:“可他找到了你的院子里去,你们吵了一架。” 崔大夫人猛然抬头,惊愕地看着崔姝言。 没错,崔姝言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借机告诉崔大夫人,别想说谎。不然,她会察觉。 过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知道?” “你无需知道。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也就是了。” 崔大夫人定了定神,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下去,开始回想起前几日崔尚晋回府时的情形。 想到这些,她气息微喘,身子也不可控地颤抖起来…… 第327章 他在意的,偏偏不在意他 即便是隔了好几日,想到当日的情形,崔大夫人依旧气得发抖。 当日,得知崔尚晋回来。 她心里原本还有一些期待。 因为,两个女儿没了的时候,她给他送过信,想让他回来。 再不济,他也是她的丈夫,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可崔尚晋迟迟未归。 她知道荒州路途遥远,崔尚晋一时回不来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知道崔尚晋回来,她甚至想跟他诉苦。 告诉他两个女儿没了,她心里有多难过。 可,她多问了一句。 当她从传话丫鬟的口中得知崔尚晋回来的事情心情极好,她的心瞬间就凉了。 一点儿都不想见他。 谁知,他竟找到了她的院子里来,言辞间很是兴奋:“夫人,我回来了。为何不出来迎接?” 当时,她心里悲愤异常。 两个女儿都没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居然还有心思纠结这些? 她没忍住,朝着崔尚晋一顿斥责。 自然,崔尚晋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二人大吵一架。 听到这儿,崔姝言问道:“你们吵架的时候,他都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记得。”崔大夫人眼微发红,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他说自己马上就要发达了,陛下都会亲自接见他。到时候,让我不要哭着去求他。还说若是我对他不敬,到时候 就算是我哭着去求他,他都不会心慈手软。” “还有吗?” “之后就没什么了。但是我能感觉到,他这一次回来很嚣张,仿佛是笃定自己有什么大造化一样。以前,他处处仰仗着我娘家的时候,不会这个样子。兴许,他是遇到了什么贵人吧。” “具体的细节,他没告诉你吗?”崔姝言追问道。 “没有。”崔大夫人摇头苦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并未亲密到什么话都可以讲的份儿上。” 崔姝言没说话,起身就要走。 这时候,崔大夫人说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文姨娘。往日里,他最宠的就是文姨娘,有什么话也愿意同她说。他回来这几日,一直都住在文姨娘那里。” 崔姝言点了头,打算直接去文姨娘那里。 这时,身后传来崔大夫人幸灾乐祸的声音:“说起来真是可笑。崔尚晋之前最喜欢的就是姓文的这个小贱人。可现在他死了,第一个要跑路的也是她。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就让她给逃了。真是可笑啊,他在意的,偏偏不在意他……” 崔姝言径直去了文姨娘的院子里。 这会儿,她的院子外面守着两个高大的婆子,可谓是严防死守。 见崔姝言过来,两个婆子顿时让开,请崔姝言进去。 这文姨娘是崔尚晋前两年新纳的小妾,原先也是官家小姐,只可惜她的父亲犯了贪腐案,家里因此落魄。 被崔尚晋看上之后,就带回家里做了小妾。 平日里接触不多,崔姝言也不知道这位文姨娘的性情。 谁知一见面,主动开口的,竟然是这位文姨娘。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但凡是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姝言没急着问,只问了一句话,借此试探文姨娘对崔尚晋的态度:“崔尚晋一死,你就急着逃,这又是何道理?” “我不逃,还等着给崔尚晋这个人渣陪葬不成?” 听闻此言,崔姝言直接问道:“你觉得这次崔尚晋回来,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依照文姨娘的态度,再加上她原先要逃走的行为,崔姝言觉得,文姨娘应该是不会说谎。 退一步说,就算是文姨娘说谎,她还可以多方查证,找到其他的线索。 “有。崔尚晋这次回来,犹如小人得志一般,很是高兴。他说,他是因为治理荒州有功才被陛下亲自宣召回宫的。还说等他做了大官,就让我做正头娘子。前天晚上他喝醉了,还嚷嚷着让我做皇后。他这个人,当真是疯了!” “他治理荒州的计策,可曾跟你仔细说过?” “我不愿意跟他多说话,只是他说话的时候搭几句话罢了。我没问,他也没细说。”说着,文姨娘顿了顿,“还有,他这次回来,出手阔绰了不少。给我买了一个分量极重的金镯子不说,还给了我一百两银票,让我随便花。” 说着,文姨娘把金镯子和银票都找了出来。 崔姝言看了看,又还给文姨娘。 “崔尚晋带去荒州的小厮福成,没跟着一起回来。这回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是个面生的人。他平时很信任这个福成,无缘无故的,不会不把他带回来。想必,他把福成留在荒州,是代替他在那里,做一些事情。而且还是一些交给别人,他不放心的事情。他这个人最在意的,除了权力,就是钱财。所以我猜测,福成留在那里,和钱财有关。” 说完,文姨娘又补充道:“你一定要把你哥哥救出来。为了崔尚晋这样的人渣搭上性命,不值得。”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你想离开这里?” “是。崔大夫人之前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苛待我们,可自从她那两个女儿死了之后,她杀了方姨娘不说,还命人毒打方姨娘那才七岁的女儿。对付我们,更是半分都不手软。从前她对我有几分忌惮,也是因为崔尚晋那个人渣。如今这个人渣死了,她巴不得我快点死。死容易,可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方姨娘那女儿,现在还在后院的狗圈旁边拴着呢……” 说着,文姨娘擦了一下眼泪:“她才七岁,就算是她母亲做了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才七岁的孩子,身上被打得到处是伤。大夫人还让人把她拴在狗圈旁边,还故意不喂狗,狗饿极了,就啃她的腿……” 到后面,文姨娘不忍心说下去了。 崔姝言听完,看了一下文姨娘的房间,这里面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就连摆设的花瓶都没有。 想必,是被崔大夫人搜刮一空了。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我现在就送你离开这里。”崔姝言直白道。 文姨娘十分意外,看了一圈却是苦笑:“没什么好收拾的了。大夫人已经找人来搜过。若不是我藏得严实,连这金镯子和银票都不会给我留下。不过,有了这些,我出去也饿不死。” “你的家人呢?” “都死了。” “那、走吧。” 崔姝言起身往外走,袖子却被文姨娘拉住。 转过脸,崔姝言正好对上文姨娘恳切的眼神…… 第328章 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大小姐,啊不,王妃娘娘,您能不能、能不能……”说着,文姨娘咬了咬下唇,“我知道崔尚晋对您也不好,您也没必要做这些。可您别看招娣是崔尚晋的女儿,就看她可怜,可以让我把她带走吗?” “招娣便是方姨娘的女儿?” “是。”文姨娘的脸上满是嘲讽,“您听了也觉得奇怪 吧。崔尚晋就算是再不济,也是个做官的,可他,居然给自己的女儿起名叫招娣。这样的名字自然是不敢传出去的,怕丢人,只能在府里叫。” “你孑然一身,日后还不知道如何活下去。再带上她,无疑会更加艰难。” “您说的我都明白。可人活在这个世上,总得要做些事情,这些事情要是不做,只怕是这辈子也不得安宁。”说着,文姨娘的神情变得愈发恳切,“王妃娘娘,我知道您贵人事忙,如今更是焦头烂额的时候,顾不得这些小事。但是,求您了。除了您,没人救得了她。她那么小,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崔姝言点了点头,让石榴找人去把招娣带过来。 她知道,谢行渊安排了暗卫保护她。 石榴应了一声,很快吩咐人去办。 “我们去门口等吧。”说着,崔姝言朝着外面走去。 到了门口,守在那里的两个婆子见文姨娘跟在崔姝言身后,不禁讪笑着说道:“王妃娘娘,大夫人吩咐过,文姨娘不能离开这个院子。” “那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文姨娘本王妃带走了。” “王妃娘娘,这怕是不妥。” 那婆子上前来拽文姨娘,直接被石榴卸了两只胳膊。 另一个,则小跑着离开了。 许是要去给崔大夫人报信。 崔姝言不惧这些,也不在意,直接带着文姨娘往外走。 到了府外的马车旁,有一个暗卫抱着个孩子,正站在那里。 这孩子,便是方姨娘那才七岁的女儿,小名叫招娣。 此刻,暗卫虽然抱着招娣,动作却十分僵硬。 倒不是他不会抱孩子,而是招娣身上有伤,他怕伤着她,不敢抱得太用力,却又不敢太松,怕她掉下去。 崔姝言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别过脸去。 招娣浑身是伤,有鞭伤,有烫伤,大腿上更是血糊糊的一片,更残忍的是,她的脸上也有被啃咬的痕迹,原先白净的小脸上糊满了鲜血。 只那一双眼睛,依旧清亮,却闪着恐惧的光。 之前,崔姝言曾经见过她。 在她的印象里,那时候的招娣小脸圆圆的,虽然是个女儿,但是被自己的母亲宠着,也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谁曾想,如今竟是成了这番模样。 看到这一幕,文姨娘瞬间哭出声来。 她小跑着过去,小心翼翼地从暗卫手里接过招娣,万分小心地抱在怀里。 到了她怀里之后,招娣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一眼,眼底涌出泪水来,嘴里喃喃道:“疼……” “上马车,带她去医馆。”说着,崔姝言率先上了马车。 下一刻,文姨娘抱着招娣也上了马车。 文姨娘刚坐好,外面就传来崔大夫人愤怒的声音:“文姨娘,你要逃到哪里去?” 听到她的声音,文姨娘吓得一激灵,看向崔姝言。 此事,无须崔姝言出手,石榴一个冷眼就能解决。 马车缓缓前行,一路往医馆而去。 把人送到医馆之后,崔姝言派了个暗卫在此保护。 文姨娘感激涕零:“王妃娘娘,多谢,多谢!” “无须言谢,离开这里,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明日一早,我会让人把你的卖身契送过来。” 做妾的,也是有卖身契的。 文姨娘的卖身契,在崔大夫人那里。 不过,崔姝言要想拿到,也不难。 明着拿不到,那就偷。 毕竟,若是没有卖身契,就这么离开,一旦崔大夫人告到官府,官府就会广发通缉令,逮捕文姨娘。 如此一来,无论文姨娘去哪里,都别想安生。 没想到崔姝言考虑得这么细致,文姨娘直接跪下,连连磕头。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感激我。起来吧,好好照顾她。我还有事。” 说完,崔姝言起身就走。 身后,文姨娘朝着她喊道:“王妃娘娘,我的闺名叫文若芙。” 崔姝言转过身,朝着她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回到马车上之后,石榴有些不解:“小姐,文姨娘为何要告诉您她的名字?” “她是不希望我日后回忆起来,只知道她姓文。” 石榴听了,似懂非懂。 崔姝言也没有解释。 在崔家这边,她获得了一些消息。 虽然不多,但还算有用。 但接下来,她还需要见一个人。 崔姝言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色,天还黑着。 这会儿,宫门还没开。 崔姝言打算先回王府一趟。 这会儿,谢行渊的书房里还亮着灯。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文先生刚刚离开。 她进去,不等她问,谢行渊就先倒了一杯茶给她:“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崔姝言接过拿在手里,顿时就觉得暖意融融。 “我已经确认,崔尚晋死的时候宫门已经封禁,所以, 陛下现在还不知道崔尚晋没了的消息。至于陛下的反应如何,早朝的时候才会知道。我会上朝,随机应变。” “也好。我也去找和硕长公主一趟,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探到一些口风。” “也好。” 说完,谢行渊上前握住崔姝言的手,把她往书房的里间带。 这里,也留了一个小房间。 “离上朝还有一个多时辰,你我都是一夜未睡,多少休息一会儿。太困的时候,脑子会不灵光。” 崔姝言点点头,和谢行渊一起躺下。 可,人是躺下了,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时候,牢房里一定冷极了,也不知道哥哥的身子受不得住。 这时,谢行渊的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暖暖的。 耳畔,传来他冷静的声音:“先睡,不要多想。养足精神,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崔姝言应了一声,把眼睛闭得很紧。 谢行渊的手,一直没从她的脸上拿开。 没多久,崔姝言终于睡着。 再醒来的时候,谢行渊已经穿戴好上朝的朝服,见她醒了,心疼道:“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不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就这样,二人一同进宫。 到金銮殿附近,二人便分开了。 这会儿后宫的宫门还没开,崔姝言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她可以再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很快,天色大亮之后,后宫的宫门打开。 通报之后,有宫女引着崔姝言,前往和硕长公主的祈安殿。 和硕长公主素来受宠,先帝的时候就住在宫里。 按理说先帝驾崩之后,她要出宫,住进公主府里去。 不过,昭武帝心疼她还没出嫁,就让她依旧住在宫里。 这祈安殿不在东西六宫的范围之内,是单独辟出来的,很清静,不会掺杂后宫的那些腌臜事。 崔姝言随着宫门正往里走,可刚拐过前方的拐角,就看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第329章 你这条小命也就别要了 出现在崔姝言眼前的,是贤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素馨。 看到她,素馨开口,很是客气:“王妃娘娘,贵妃娘娘请您过去叙话。” “今日不得空,改天吧。”崔姝言面不改色,直接回绝。 素馨似笑非笑:“王妃娘娘,历来,我们贵妃娘娘的邀约,还不曾有人回绝过。” “本王妃已经说过了,今日不得空。若是贵妃娘娘执意让本王妃过去,那就直接把我抬过去好了。” 崔姝言这话,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素馨一愣,没料到崔姝言会说这样的话。 崔姝言身后站着石榴。 若想抬走崔姝言,肯定要先制服石榴。 在宫里动武,影响很大。 再说了,也不能真的把崔姝言抬到贤贵妃宫里去。 毕竟,这一路要路过那么多地方,要真是把这件事捅出去,贤贵妃也落不到什么好。 正僵持着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和硕长公主的声音:“姝言,是你吗?” 崔姝言越过素馨看过去,正好看到和硕长公主朝着这边走来。 她这会儿出现,是崔姝言没想到的。 和硕长公主一到,素馨立刻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行礼:“奴婢见过长公主殿下!” 和硕长公主瞥了她一眼,随即看向崔姝言,问道:“姝言,怎么了?” “这位素馨姑娘说得了贵妃娘娘的命令,要让我过去一趟。我不肯,她就要让人把我抬到贤贵妃宫里去呢。” 和硕长公主的脸陡然一冷,转脸看向素馨,毫不客气道:“回去告诉你们贤贵妃,这手啊,莫要伸得太长了。不然,容易断。” 素馨吓得急忙跪下,连连求饶。 “滚!”和硕长公主知道崔姝言这会儿过来,必定是有事,直接把人给骂走了。 等素馨退下之后,不等和硕长公主问,崔姝言立刻道:“师姐,我原本就是要进去找你的。崔尚晋死了,现在京兆府怀疑是我哥哥杀的,已经把他带走了。” “什么?”和硕长公主很是吃惊,定了定神之后,她问道,“那你有没有问过你哥哥,是不是他杀的?” “没机会问。昨天我赶过去的时候,京兆府的人已经在了。有他们的人在场,我什么都不能问。” “那我们就去京兆府的监牢里问他。我是大夫,又是这等身份,你哥哥的腿如今还没好全,我去看他,合情合理。” 崔姝言想了想,觉得可行,立刻和和硕长公主一道,往京兆府而去。 到了京兆府,和硕长公主直接亮出自己的腰牌,有她出面,京兆府的人不敢阻拦。 很快,他们就顺利地见到了洛瑾瑜。 他在靠里面的一间牢房里面,牢房里面没有床,只沿着墙堆了一层砖头,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 看到这个环境,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齐齐皱了皱眉。 倒是洛瑾瑜,看到二人的反应之后却是笑了笑:“无妨,这个环境,还不算太差,我受得住。” 衙差把牢房的门打开之后就退下了。 崔姝言趁着这个时候来到洛瑾瑜身边,低声问道:“哥哥,是你做的吗?” “不是。” “他找你,都跟你说了什么?” 洛瑾瑜看着崔姝言,藏在袖子里的手渐渐握紧,脸上却满是轻松:“左不过还是原先那些混账话,我不爱听,就拿花瓶砸了他。但,并未伤到他的要害。所以,他的死和我无关。” 洛瑾瑜的态度很平静。 可正是因为太平静了,崔姝言才多看了他几眼。 洛瑾瑜坦然与之对望,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他一直都会说这样的混账话,以往,倒是没见哥哥这般愤怒。” “大概是我昨天心情不好吧。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到他那些话,也就格外气愤。” 听完,崔姝言心中稍安,之后便为他把脉,确认他的身体没有大碍之后,才稍稍放了心。 “那京兆府的人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会放了你?” “应该还要过几日。毕竟,要抓到杀死崔尚晋的真凶,才能证明我的清白。” 还要住上几日,可这里的环境实在是太糟糕了。 尤其是现在已经入冬,天气愈发寒冷,洛瑾瑜的腿伤还没好利索,这个时候住在这里,身体受不住的。 不过,要解决这个,也不难。 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一道,径直去找周启刚。 之所以没有去找别人,是因为周启刚从京兆府尹的位置上退下去没多久,如今府尹之位空缺,周启刚在京兆府就是土皇帝。 这京兆府上上下下的人,还是以他马首是瞻。 所以,这事儿还是找他最有用。 和硕长公主来的消息,周启刚早就收到了。 故而二人一过来,他就忙着见礼。 和硕长公主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说明来意。 听完,周启刚面露难色:“长公主殿下,并非是下官不配合,实在是这洛瑾瑜是最后见过崔尚晋的嫌犯。虽然他现在不肯承认是他杀了崔尚晋,可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崔尚晋不是他杀的。他是嫌疑犯,不好优待的。不然御史台那帮御史,会参死下官的。” “嫌疑犯?周启刚,你这话最好是想清楚了再说。查不清楚就在这里信口雌黄,当心你头顶这乌纱帽保不住!” “长公主殿下,要是洛瑾瑜真的是弑父的嫌犯,下官却对他礼遇有加,单单是陛下就不会饶过下官。这个罪责,下官担不住的。” 崔姝言在一旁旁观,也看得出来,这个周启刚当真是个老油条,说话滴水不漏。 他处处都在说自己的难处,反倒是轻飘飘地就拒绝了和硕长公主的要求。 和硕长公主也不急,只看着周启刚微微一笑:“你这人说话的本事倒是一流。不过本长公主今日还就把话放在这里了,若是本长公主未来的驸马出了什么问题,你这条小命也就别要了。” 第330章 我看上的,又不是他的双腿 周启刚惊讶万分:“您未来的驸马,是哪位?” 与此同时,崔姝言也看向和硕长公主。 早在她听到和硕长公主那番话的时候,心底就震惊万分,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竭力装作平静的样子。 这会儿,在二人的注视之下,和硕长公主平静道:“自然是洛瑾瑜。” 周启刚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讪笑道:“长公主殿下,您这是在开玩笑吧?” “你看本长公主的样子,是在跟你开玩笑吗?周启刚,若是洛瑾瑜出了什么岔子,本长公主要你的命!不要以为本长公主不知道,进了你们这京兆府,只要是罪名还没有定下来,是可以得到优待的。你不肯这样做是听信了谁的命令,本长公主心里也有数。” 说着,和硕长公主恶劣一笑:“本长公主这未来的驸马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全家的性命就都别要了。” 说完,和硕长公主朝着虚空处招了招手,唤道:“凤三。” 等她话音落下,一个身穿黑衣,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不知从何处而来,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他朝着和硕长公主拱了拱手:“属下在。” “你留在这里,照顾好本长公主未来的驸马。” “是。”说完,凤三谁都不看,径直朝着京兆府的监牢走去。 留下凤三,自然是给周启刚施压。 和硕长公主一直都很镇定,唯独在和崔姝言一起上了马车,看到崔姝言一直在看她之后,才蓦然红了脸:“你看我做什么?” “师姐,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哥哥吧?” 事关女子清誉,不好开玩笑的。 即便她是长公主,也不能免俗。 无缘无故的,她不会说哥哥是她未来的驸马。 毕竟,这话要是传出去,对她的影响很大。 “怎么会呢?还不是看那个周启刚油盐不进,我才故意这样说的。放心吧,只要我这么一说,周启刚就不敢再做什么。即便他背后的人是贤贵妃和定国公府,他也不敢造次。” 谁敢伤害未来的驸马呢? 尤其是,还是最得宠的长公主的未来的驸马。 崔姝言总觉得不大对:“可,要是这样的话,事后你怎么收场?” “这有什么?姝言,你一直把我当师姐看,只觉得我稳重,完全不知道我有多不靠谱。以前,我连更不靠谱的事儿都干过。所以这件事,完全不算什么。你也不必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崔姝言总觉得和硕长公主刚才那样说,是关心则乱。 但是,她又找不到证据。 之后,崔姝言回府,和硕长公主回宫。 回到王府之后,谢行渊已经回来了,说早朝之上,陛下知道崔尚晋被杀之后,勃然大怒,已经让大理寺和刑部抽调人手,和京兆府一道,势必要查出幕后真凶。 对于这个,崔姝言倒不担心:“我问过哥哥了,他说不是他做的。既然不是他做的,总能查个水落石出。” 谢行渊点点头,心底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心底的这种担心,他并没有和崔姝言提起。 另一边,和硕长公主回宫之后,先去了勤政殿,打算探探昭武帝的口风。 谁知一露面,迎接她的,竟然是昭武帝扬手抛过来的茶杯。 只不过,那茶杯离她很远就掉地上了。 和硕长公主无情吐槽:“皇兄,你身手不错,不会是连这点儿准头都没有吧?” 要真想砸她,这会儿她的脑袋就开花了。 昭武帝气得直瞪眼:“见你未来驸马回来了?” 和硕长公主嘿嘿一笑,顶着昭武帝吃人一般的目光,到了他的身后去,殷勤地为他捏着肩膀:“皇兄,您都知道了?” “不然呢,你还想着能瞒得住朕?” “瞒肯定是瞒不住的,但是也没想到您这么快就知道了。”和硕长公主坦诚道。 昭武帝扭脸瞪了她一眼:“你虽然是长公主,可到底也是没出嫁的姑娘,这样的话,怎么能胡乱往外说?就算是你喜欢那个崔姝言,也该知道一些分寸,犯不着撒这样的谎去保全她那哥哥吧?” 和硕长公主笑着凑近:“皇兄,如果我说,我没有说谎呢?” 顿时,昭武帝眉心一跳:“你、你不会是真的要告诉朕,你喜欢那个洛瑾瑜吧?” “是。”和硕长公主坦然应道,粉嫩的脸颊上,有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羞赧。 昭武帝瞪了她一眼:“这个玩笑可不能乱开。” “皇兄,我怎么会拿这个跟你开玩笑?” 昭武帝还是不信:“如果放在以前,你说你喜欢他,朕还有几分相信。毕竟,那时候,他是风头无两的状元郎。但是,现在他双腿尽残,你能看上他什么?” “我看上的,又不是他的双腿。所以,他的双腿残不残的,又有什么关系?” “你认真的?”昭武帝还是不怎么相信。 “自然是认真的。不然皇兄想想看,这么多年来,我可曾主动说过喜欢谁?” 不用想,昭武帝就知道,没有。 多年来,都是他热衷于给这个皇妹说亲,但凡是朝中权贵,他都说了个遍。 只可惜,这都多久了,她愣是一个都没看上。 如今冷不丁说喜欢洛瑾瑜,还真是让他意外。 “那你喜欢他什么?” “说起来,我喜欢他,还是因为皇兄您。” “少拿朕说事儿。直接说。” 和硕长公主看着昭武帝,眼眸中不自觉地浸染了些许的晶莹:“父皇没了的时候,我还小,是皇兄亲自照料我。长兄如父这四个字,你是真的做到了。后来再长大一些,我就想,如果我以后一定要嫁人,那么,一定要嫁一个皇兄这样的人。” 这话落入昭武帝耳中,听得他也有几分动容。 却又不想让和硕长公主看出来,他扭脸看向别处,语气冷硬:“那当初怎么就没看上谢行渊?他那年纪也够大。” “皇兄,您这话怎么说的?我还就得找一个年纪大的呗?谢行渊那年纪是大,可他那性子太冷了,不是臣妹喜欢的类型。洛瑾瑜可就不一样了,他总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看着就和您一样,很亲切。” 昭武帝白了她一眼:“你不会以为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把肃州治理好,会是那种温润如玉的性子吧?” “他自然不是。可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喜欢。您不知道,姝言出嫁的时候,哪怕他那双腿无法行走,还是练习了多日,让崔姝言在他的背上出嫁。单单是这份心性,就足够难得。” “他就算是再好,也只是对自己的妹妹好,又没对你好。” “是啊,现如今我这还是单相思呢。洛瑾瑜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就出家做尼姑好了。”说完,和硕长公主还故意看了昭武帝一眼。 昭武帝瞪着她:“少来这一套!大齐不是朕的一言堂,这件事朕已经交代下去要查个水落石出。现如今,就算是朕,也不能改变什么。” 说白了,这件事是一定要公事公办的。 如果洛瑾瑜没有做过自然是好。 可若是他真的做了什么,自有律法裁决。到时候,就连他这个皇帝,也休想保下他。 “如果有人要借着这件事,置洛瑾瑜于死地呢?” 第331章 这次吓着你了吧 听到和硕长公主的话,昭武帝不禁多看了她几眼,眸色也跟着沉了沉:“你向来不关心朝政,这样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知道崔姝言找她的事情瞒不过昭武帝,和硕长公主直接说了实话:“没人跟我说过什么。但是洛瑾瑜双腿受伤就是被人所害,这一次,难保不会有人故技重施。” “上一次劫持洛瑾瑜的是安远侯,安远侯已经伏法,还有谁会害他?” “皇兄真的觉得,安远侯就是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吗?” “皇妹,后宫不得干政,你也一样!” 和硕长公主立刻跪下:“臣妹无心干政,只是,此事事关臣妹的心上人,臣妹不得不多想。” “此事自会查个清楚明白。你且先下去吧,若是无事,这几日就不要往外面跑了。” “皇兄,你这是要软禁我?” “说不上是软禁。只是这个节骨眼儿上,若是放任你出去,你便要到京兆府去,会影响臣子断案。” “皇兄,我不……” 和硕长公主还想说什么,昭武帝摆摆手,让她走了。 见昭武帝脸色不好,和硕长公主便不敢再多说。 然而,一连三天过去,京兆府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最着急的,莫过于崔姝言。 “这个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也别太着急了。”谢行渊安慰道。 “去荒州的人,还没消息传回来吗?” “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最快明天中午,人就能回来。至于他查到的内容不好在飞鸽传书中说,等他回来之后,一切也就可以见分晓了。” 崔姝言点点头,心中稍安。 实则,这人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 果然和崔姝言猜测的相差无几,崔尚晋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把荒州治理得这么好,的确是因为他找到了那种罕见的草药。 只是,他做了一些改动。 原先,那个治理荒州的人是负责接洽药商,至于卖药材,是百姓们自己卖,他并不插手什么,也不从中获利。 但是到了崔尚晋这里,他直接让人把百姓采来的药收集在一处,给百姓的钱不过是卖价的十之二三,而他则从中牟取暴利。 原本,当地荒州百姓就没什么收入,能有这十之二三的收入,他们就已经欣喜若狂。 又因为这主意是崔尚晋给他们出的,无异于是在送钱给他们,所以,他们很听崔尚晋的话。 大多数的百姓听话,不愿意砸了这个饭碗,崔尚晋治理起荒州来,自然是得心应手。 再加上偶尔遇到家庭困难的百姓,崔尚晋自己还会慷慨解囊,营造出了一个极好的形象,这也为他赢取了不少民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崔尚晋怕这件事败露,才在自己离开之后,把自己的小厮留了下来。 毕竟,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交给别人,他是不会放心的。 但,事与愿违,崔尚晋走了之后,他那小厮没经历过这么大的阵仗,被人一吓唬,就把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 这不,现在荒州已经乱了起来。 想必,这个消息过不了明日,就会传到陛下耳中。 如此一来,昭武帝对崔尚晋的看重就会变成鄙夷,这样的话,对这桩案子是有好处的。 外在的影响消除之后,接下来要看的,就是这桩案子本身了。 这时候,石榴匆匆而进,满脸欣喜:“小姐,好消息!您哥哥已经出了京兆府监牢,返回洛宅!” “当真?” “自然是真的!” 一瞬间,崔姝言欣喜若狂。 原先,这桩案子是陛下亲自过问的,还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私下窥探案情。 再加上办案之人嘴严,因此真是半分消息都打探不出来。 现在突然听到哥哥已经被无罪释放,崔姝言怎会不高兴? 她立刻让人备了马车,往洛宅而去。 一进洛宅,见府里的下人个个都是一脸喜色,崔姝言愈发加快步子,朝着哥哥的院子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哥哥正坐在廊子底下,身子向后,仰躺在轮椅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哥哥瞬间睁开眼睛,看到是她,满脸都是笑容:“言言,这次吓着你了吧。” 崔姝言见他瘦了些,不禁有几分心酸,却又不愿意在他面前表露出难过的情绪,只轻声道:“还好,算是有惊无险。哥哥,京兆府的人是怎么查清楚案情的?” “他们确认崔尚晋死于手腕上的伤。而那处伤口,是极薄的刀刃所伤,下手之人还有些内力。而且他们还查到行凶的地点在那处小路上而非洛宅,我不良于行,自然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来。” “那杀害崔尚晋的真凶,可找着了?” “还没有。京兆府协同刑部、大理寺的人还在查。”说着,洛瑾瑜话锋一转,“有件事,我倒是想问问你。” 开口之前,洛瑾瑜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打发了出去。 崔姝言隐约猜出他要问的,与和硕长公主有关。 果然,洛瑾瑜万分不解:“在京兆府,为何有人说我是和硕长公主未来的驸马?担心是流言,我在京兆府不敢多问,怕损了和硕长公主的清誉,只能回来问你。” 崔姝言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说了。 听完,洛瑾瑜若有所思:“所以,长公主殿下是怕京兆府的人暗害我,才会这么说的?” “是。原先我也觉得她可能是喜欢哥哥,就私底下问了她,她说的很清楚,对哥哥并无喜欢,只是当时情急之下才那样说的。” “原来如此。长公主殿下当真是侠肝义胆,日后你再见着她,记得替我道谢。也亏得她这么说,不然,我在京兆府受审的日子不会这么好过。” “哥哥放心,我会的。” 兄妹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之后洛瑾瑜就打发崔姝言回去了。 只不过,崔姝言不知道的是,她刚走,谢行渊就从暗处现身,缓步走到洛瑾瑜面前,面带审视的看着他:“为何要杀了崔尚晋?” 第332章 王爷这样做,是因为言言吧? 洛瑾瑜微微一笑:“王爷怕是弄错了。京兆府、刑部和大理寺的大人们已经还了我清白,杀崔尚晋的,另有其人。” “他们认为你不良于行,所以排除了你的嫌疑。但是,一个不良于行的人,鞋底上怎么会有泥土呢?” 洛瑾瑜被京兆府的人带走的那个晚上,就在洛瑾瑜差点儿从轮椅上掉下来的时候,谢行渊清清楚楚地看到,洛瑾瑜的鞋底上是有泥土的。 可,洛瑾瑜一直坐在轮椅上,就算是偶尔需要把脚放在地面上,也不至于会沾上泥土。 而且,发现洛瑾瑜的鞋底上有泥土之后,他特意看了一眼轮椅的轮子,发现上面并没有沾染泥土。 所以,谢行渊断定,洛瑾瑜已经会走路了。 洛瑾瑜微微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王爷还真是心细如发。” 谢行渊靠近:“给本王一个理由。不然,本王不能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王爷不会说的。仅仅是为了言言,你就不会。” “没错,你说得对。本王是不会,但是,这不代表本王不可以授意别人去说。告诉本王你这样做的原因。” 推测出是洛瑾瑜杀了崔尚晋,谢行渊是有几分担心的。 因为,一个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手的人,他不敢让他继续接近崔姝言。 而且,洛瑾瑜明明已经可以走路了,却瞒着崔姝言。 这在谢行渊看来,洛瑾瑜分明对崔姝言有所隐瞒。 这样一来,他很难对洛瑾瑜有好感。 但,看到谢行渊这样的态度,洛瑾瑜却很满意:“王爷这样做,是因为言言吧?” “没错。”谢行渊并不否认这一点。 “不瞒王爷,我杀崔尚晋,同样是因为言言。” 如今,再次回想起那一晚崔尚晋来找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洛瑾瑜依旧气得指尖发抖。 “洛瑾瑜,你还不知道吧。崔姝言是死过一次的人。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没能和谢绍航和离,早就被谢绍航和林馨柔软禁,日日被人折磨,没过几年就死了。” “还有啊,她临死前,亲眼看着谢绍航掐死了她的儿子。就连她自己都没有被好好安葬,尸体也被丢到了乱葬岗去,被野狗啃食,连个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可是这重新活过一回的人就是不一样。这一回,她居然逆风翻盘,和谢绍航和离不说,还嫁给了谢行渊,做了这谢王妃。洛瑾瑜啊洛瑾瑜,你说我要是把她重活一世的秘密告诉天下人,天下人会怎么看待她呢?” “不过,洛瑾瑜,你要是肯帮我的话,我就可以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告诉任何人。她崔姝言也可以好好地做她的谢王妃,如何?” …… 那天晚上,崔尚晋说了很多。 还有很多话,洛瑾瑜都已经不记得了。 唯独记得清楚的,是崔尚晋那张无耻的嘴脸。 他用自己亲生女儿的秘密,去要挟自己的儿子,却又是那般的理直气壮。 于是,到最后,洛瑾瑜假意答应了他。 但是,洛瑾瑜心里很清楚,仅仅是这样做,是远远不够的。 崔尚晋这个人,没有任何信誉可言。 相信他,还不如相信一条狗。 所以,他借着夜色,杀了崔尚晋。 当崔尚晋拐进那条小路,看到他站在那里,表情无比惊愕,但,不等崔尚晋说出更多的话,他就已经用刀片割开了他的手腕。 哪怕到了现在,他都不后悔杀了崔尚晋。 事情的真相,洛瑾瑜没有说。 因为,他不确定谢行渊是否可以接受崔姝言是死过一次的人。 所以,他不说。 只说崔尚晋拿崔姝言要挟他,他气不过,就杀了他。 谢行渊有些怀疑:“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洛瑾瑜淡淡一笑,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或许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但这就是我唯一的理由。不妨告诉王爷,这此后余生,我都是为了我妹妹活着的。但凡有任何人威胁到她,我都会下手。且,不遗余力。但这些,我不希望她知道,还请王爷莫要告诉她。” 他可以阴险狡诈,可以卑鄙无耻,他甚至可以杀死自己的生身父亲,可以做那阴沟里的老鼠,被人唾弃一生。 但,他要他的妹妹活在阳光下,幸福地度过余生。 他要她闪耀,要她明亮,要她开开心心,拥有一切。 因为,上一世的她,把所有的苦都已经受过了。 这一刻,洛瑾瑜,笑了。 谢行渊指尖微缩,震惊于洛瑾瑜的偏执。 可这偏执,偏偏让他说不出半分反驳的理由。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同样是希望崔姝言过得好的那个人。 片刻之后,谢行渊开口:“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但,弑父之人,是要遭受天谴的。” 他不担心洛瑾瑜的死活。 但,如果洛瑾瑜出事,崔姝言不会开心。 “天谴?若上天公道,我不介意受这天谴。可这上天,当真公道吗?若它公道,何以允许崔尚晋这样的人存在?”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那就是,若上天公道,为何上一世让他的言言死得那样惨? 这一刻,洛瑾瑜的眼底,满是恨意。 他还记得,崔尚晋说起崔姝言上一世的死。 他质问崔尚晋,为何不肯带回崔姝言的尸体,让她入土为安。 当时,崔尚晋的回答是:“有道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她既然已经嫁人,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这个人,当真是没有半分人性可言。 听完洛瑾瑜的话,谢行渊一时无言。 片刻后,他分析道:“杀死崔尚晋的真凶找不到,这桩案子就不算是铁案。这样吧,我有一计。” 第二天,荒州生了乱子的事儿传入昭武帝口中。 听闻崔尚晋竟敢在荒州敛财,昭武帝气得破口大骂。 亏得他还以为崔尚晋是可造之材,这也幸亏他没有大张旗鼓地重用崔尚晋,不然,这还真会成为大齐最大的笑话! 这么一说,崔尚晋这一死,死的是真好啊。 不然,他可就要重用崔尚晋了。 庆幸之余,荒州这个烂摊子却不能不管。 原本,荒州就难以治理。 眼下出了这样的岔子,更是难上加难。 昭武帝少不得广召群臣,让大家集思广益,想个法子出来。 谁知,群臣商议了整整一天,也没想出个稳妥的法子来。 一天商量不出来,这件事就不算结束,第二天还得接着商量。 可第二天的局面,比前一天也好不到哪里去。 提到荒州,人人色变,没人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洛瑾瑜求见!” 第333章 洛公子,你等一下! 洛瑾瑜原先在肃州做官,遇刺失踪之后已经有人代替了他的位置。 所以,眼下他并无官职在身,只得直呼其名。 冷不丁听到洛瑾瑜的名字,昭武帝微微诧异,很快就下令:“宣!” 没多久,随从推着洛瑾瑜走了进来。 他坐在轮椅上朝着昭武帝行了个礼:“微臣见过陛下。” “免礼。不知洛爱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洛瑾瑜直起身来,看向昭武帝:“陛下,微臣斗胆,自请前往荒州。” 一时间,昭武帝和朝臣都惊讶不已。 这一帮健全的人尚且还没人敢往荒州去,他洛瑾瑜一个身子不怎么好的人,怎么敢去冒这样的险? “骆爱卿,荒州过于偏僻,怕是不适合你养伤。” “陛下明鉴,微臣前往荒州,是为了赎罪。” “赎罪?这话从何说起?” “陛下,关于荒州之事,微臣不曾中举之前曾有过一段经商的经历,曾听其他人提起荒州蛮荒之地,或许会有什么名贵的药材。后来中举之后,对荒州也多有研究,也曾想出一些应对的法子。此事偶然说漏了嘴,被崔尚晋所知。结果,就被他给用了。只是,他的功利心太重,把事情做得太快,欲速则不达,因此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那你原本的计策是什么?说说看。” “仍旧以药材为主,但,官府不插手,让百姓们自己去卖。同时,开学堂,教化百姓。且做出规定,逞凶斗狠者的子女,不可进学堂。还有……” 除了谢行渊所说的,洛瑾瑜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 听洛瑾瑜陈述完,在场的朝臣和昭武帝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得不承认,对于荒州目前的局面而言,洛瑾瑜的法子是最好的。 只是,耗费的时间会久一些。 昭武帝也有这样的担心:“以你的法子,只怕是没有两年的时间做不好这件事。” “陛下所言甚是。可教化百姓的事一旦做好,后面就会越来越好。” 说白了,就是花费长时间所做的事情,起到的效果也会足够持久。 这一点,昭武帝心里也明白。 只是,他还是有点担心:“你的身体能承受得住长途跋涉和荒州艰苦的环境吗?” “回陛下的话,微臣可以。” 昭武帝略一沉思:“这样吧,这件事朕会仔细考虑,你先退下吧。” “是,陛下。” 说完,洛瑾瑜行礼,退下。 出了金銮殿,洛瑾瑜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 这一次,他就是要把崔尚晋毁的彻彻底底。 哪怕是崔尚晋死了,也别想落到半分好名声。 他要让崔尚晋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偷窃者,任是谁,也别想把治理荒州的功劳和他崔尚晋联系在一起。 荒州,他是一定会去的。 陛下这边不会反驳,因为,治理荒州,不会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轮椅缓缓而行,往宫门口而去。 可,就在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后面有人叫住了他:“洛公子,你等一下!” 听出是和硕长公主的声音,洛瑾瑜调转轮椅,看了过去。 这一刻,和硕长公主的脸颊有些红。 “洛瑾瑜,你为何要自请去荒州?” 洛瑾瑜低下头去:“殿下,下官是大齐的臣子,为陛下分忧,本就是臣子份内的事情。”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荒州之地条件恶劣,我怕你……” 后面的话,和硕长公主有些说不出来。 洛瑾瑜依旧没有抬头,说话的语气也很平静:“殿下曾经相助的恩德,下官此生无以为报,若长公主殿下有任何驱遣,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和硕长公主的相助,自然是在他还在京兆府监牢的时候,说他是她未来的驸马。 这番说辞,让他在京兆府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这一刻,和硕长公主的脸愈发红了。 而且,洛瑾瑜话里拒绝的意思,她也听明白了。 片刻后,她笑了笑:“洛公子客气了。本宫与姝言亲近,你是她的哥哥,她不忍你出事,本宫又愚钝,当时那种情况下,只想得出这一个法子。若是此举对洛公子有什么困扰,还请洛公子海涵。” “殿下言重了。如果没有别的事,下官就告退了。” “好。” 和硕长公主应了一声,自己却是先转过身去,大步往前走。 身后的宫女跟得很近,被她示意离远一些。 片刻后,她擦了一下眼睛,大步往勤政殿而去。 这会儿议事结束,昭武帝已经坐在勤政殿,开始批阅奏折。 洛瑾瑜自请去荒州的事情,也是昭武帝告诉和硕长公主的。 此刻见她红着眼睛进来,不禁放下手里的朱笔,心疼道:“怎么了?” “皇兄,你就同意让洛瑾瑜去荒州吧。” “为何?” “他想去。” “可朕知道,你不想让他去。” “我如何想,不重要。皇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和硕长公主转身就跑了。 昭武帝叹了口气,约莫猜出发生了什么。 出宫之后,洛瑾瑜就去了谢王府。 见他过来,崔姝言还很惊讶。 但,听他说他要去荒州之后,崔姝言的惊讶就化成了担心:“哥哥,好端端的,你干嘛去荒州啊?” “处理崔尚晋留下来的烂摊子。再者,就是刘大夫觉得荒州那种地方,兴许会有罕见的药材能医治我的双腿,所以,我就打算去一趟。” “不行。药材可以让别人去找,大不了到时候送回京城也就是了,不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言言,我已经亲自奏请陛下前往荒州。这件事,陛下多半会同意。想必过不了几日,我就该出发了。” “可你这身子……” “刘大夫会一路随行,不会出事的。而且,我养伤已经养了好几个月,若是让我一直待在京城,什么都不做,我受不了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崔姝言只得点了点头。 可荒州之地天气湿寒,到了冬天更是冷气袭人。 据说,在荒州那种地方,但凡是衣服稍微漏出一点缝隙,寒气就会往里面钻,顷刻间就能把人冻得瑟瑟发抖。 既然哥哥决意要去,把他送走之后,崔姝言就开始着手给他筹备冬衣,加厚的棉被、棉靴等。 单子拟出来之后,自然是交给底下的人去办。 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崔姝言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 第334章 有他跟着,你还怕什么? 刚刚,对于日后治理荒州的法子,洛瑾瑜提了一句,说的并不多。 当时崔姝言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现在再一想,那个法子,不正是她告诉谢行渊的吗? 那是上一世,那个治理荒州的能人想出来的法子。 这个法子,她只告诉了谢行渊一个人,并没有跟哥哥提起过。 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他的人,肯定是谢行渊。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谢行渊支持哥哥去荒州? 他明明知道,哥哥的身子还没有好利索,在这样的情况下前往荒州,对哥哥的身体不好。 明明知道,为何还要让哥哥去荒州呢? 崔姝言自然知道,谢行渊不会做对不住她的事情。 可这件事横在她心里,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 晚上临睡前,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谢行渊怔了一下:“好男儿志在四方。兄长现在这样,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可出去走走,不该是去荒州那种地方。” “姝言,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得荒州太艰苦,不适合兄长养伤。但是,这只是咱们的看法。依我看,兄长对崔尚晋恨之入骨,如果他去荒州,能完美解决崔尚晋留下来的烂摊子,百姓们自然会记住他,而不是记住崔尚晋。让崔尚晋名声全无,想必就是他的目的。” 让洛瑾瑜去荒州,是谢行渊的建议。 因为,杀死崔尚晋的真凶是注定不会抓到的。 若是洛瑾瑜一直留在京城,怀疑的目光迟早还会聚集在他的身上。 要知道,京兆府、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这个时候让洛瑾瑜远离京城,就可以躲避这些人的视线。 再者,等洛瑾瑜治理完荒州回来,这案子也就成了悬案,不会再有人把它和洛瑾瑜联系在一起。 而且,去完荒州回来,洛瑾瑜也就可以在所有人的目光下站起来。 现在,虽然他能行走,却不能为人所知。 长时间的假装,终究是会出问题的。 所以,由此说来,去荒州,好处多多。 但是这些好处,不能跟崔姝言提起。 也绝对不能让崔姝言知道,杀死崔尚晋的,正是洛瑾瑜。 但是很显然,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并没有说服崔姝言。 片刻后,崔姝言看着谢行渊,笃定道:“阿渊,虽然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总觉得你隐瞒了我什么。但,就算是你隐瞒了什么,也一定是为了我好,是不是?” “是。” “好,那我不问了。”说完,崔姝言躺了下去,睡觉。 谢行渊有点意外。 他原本以为,崔姝言会跟他争吵。 然而,并没有。 之后的几天,一直都很平静,直到,陛下亲自下达了任命洛瑾瑜为荒州特使的命令。 眼下已经入了腊月,眼看着就过年了,但,荒州的情况已经不容许拖延,这也就是说,洛瑾瑜要尽快赶往荒州。 分别在即,崔姝言万分不舍。 哪怕是把准备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地拉到了洛宅,崔姝言还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检查着,生怕遗落了什么。 看着崔姝言跟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忙来忙去,洛瑾瑜不由得笑了:“言言,你准备的东西已经够多的了。单单是这些东西,就能装满四辆马车。你若是再准备下去,我就要雇个车队去了。” 崔姝言拿过他手里的汤婆子,换了个新的给他:“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你偏偏要到荒州去,我怎么能放心?”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连这一点儿严寒都受不得?再说了,还有刘大夫呢,有他跟着,你还怕什么?” “哟!”崔姝言一拍脑门儿,“你这还提醒我了。我还得再多准备一些药材,免得不够用!” 说完,崔姝言又忙活开了。 在崔姝言一连串的忙碌之下,在洛瑾瑜最终出发的时候,身后直接多了八辆马车。 对此,洛瑾瑜哭笑不得。 崔姝言可有理了:“你若是不想带着这些东西,就乖乖留在京城。” “带。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都是言言对我的关心,我怎么能不带呢?” 说话的时候,洛瑾瑜是笑着的。 崔姝言却总是想哭。 洛瑾瑜笑着看她:“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可不能动不动就掉金豆子。” 崔姝言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哥哥,照顾好自己。” “放心吧,一定会。” 崔姝言一直把洛瑾瑜送到城外的十里长亭,才恋恋不舍地停下脚步。 目送哥哥一行人离开之后,崔姝言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似乎是在出城门的时候就跟着他们了。 见她发现,驾车的人就要折返回去。 崔姝言看了石榴一眼,石榴会意,立刻过去查看情况。 没多久,石榴回来,说那辆车上坐的是和硕长公主,她要出城上香,结果走错了路。 看着那辆马车越来越远,崔姝言有点诧异:“就这么走了?” “是,长公主说她急着上香,改天再跟您叙话。” 隐隐约约地,崔姝言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回府的路上琢磨了一路,她觉得有点头绪了,不由得戳了一下谢行渊的胳膊:“你说,师姐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不清楚。” “我觉得肯定是。按道理来说,无意中碰见,她没理由不跟我说会儿话的。除非,她怕我发现什么。” 这么一想之后,崔姝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原本,当日在京兆府听师姐说哥哥是她未来的驸马之后,崔姝言就有这个怀疑。 只是,当时师姐反驳了。 她还以为是她想多了。 现在看来,不是她想多了,师姐就是看上哥哥了。 但是,从师姐今天的反应来看,这层窗户纸她捅破了,只是,哥哥那边,似乎是出了点问题。 不然,师姐不会这么难过。 只是,关于感情的事,崔姝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入了腊月,距离过年就越来越近。 府里要采买各种东西,同时,也有不少人家来王府送节礼,同样的,也要安排回礼。 这些事桩桩件件,都需要崔姝言亲自过问。 不仅仅是王府,就连洛宅那边,她也得管着。 忙忙碌碌中,腊月就这么过去了。 转眼间,就来到除夕这一天。 这一天,依照规矩,朝中重臣要携带家眷出席除夕宫宴。 天冷,泽儿还小,加上宴会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崔姝言就没带上泽儿,只和谢行渊一道入宫去。 入宫之后没见着和硕长公主,打听之后才知道,她病了。 第335章 等着瞧吧! 得知和硕长公主病了,刚好这除夕宫宴还没到开始的时候,崔姝言就打算先去看看她。 入宫之后,男宾和女宾便分开,故而此时崔姝言身边,只有石榴一人。 她带着石榴出门,往和硕长公主的宫院而去。 然而,刚绕过第一个宫墙,崔姝言就看到前方走来一队人。 为首的是个宫妃,衣着华贵,头上的发饰更是无一不精美,处处透出一股令人不可直视的仪态。 崔姝言原本还在琢磨这位是谁,可看到紧跟着她的是素馨,她便知道,眼前这位,便是贤贵妃。 说起来有点可笑,二人私下里相斗了这么久,却彼此没有见过面。 今日,算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此时,不仅是崔姝言在打量贤贵妃。 同样的,贤贵妃也在看她。 崔姝言的画像,贤贵妃早已看过了。 再加上素馨的提醒,贤贵妃便知道,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位,就是让她恨得牙根儿痒痒的崔姝言。 说起来,崔姝言原本该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才对。 她应该被谢绍航和谢大夫人算计,乖乖地待在谢府,成为制衡谢行渊的一个关键的棋子,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 原先,贤贵妃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崔姝言的名字和身份而已。 至于崔姝言多大年龄,长相如何,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压根儿就不需要知道这些。 可偏偏,这个最微不足道的、区区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原本根本没有任何身份和立场出现在她面前的小人物,此刻竟然身着王妃的服饰,堂堂正正地站在她的面前。 这还不止。 想到在崔姝言这里栽的跟头,贤贵妃更是气得脑仁儿疼。 如果不是崔姝言,谢行渊只怕早就已经瘫痪,她的得力盟友安远侯也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还有她授意开办的钱庄,此时也能安安稳稳地开下去,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金钱。 可现在,谢行渊壮得跟头牛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瘫痪的迹象。 安远侯府却因为洛瑾瑜的状告被抄家,安远侯自己也已经被杀,钱庄更是迫不得已关门大吉。 这还就算了,为了填补钱庄的亏空,定国公府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等他们发觉的时候,生意已经被蚕食了大半,如今想去补救,却是举步维艰。 没有钱,她怎么收买人心? 还有如今为她做事的那么多人,哪一个不得要钱啊? 如果不许以重利,谁会愿意给她卖命? 想到如今处处受掣肘,贤贵妃心底的火气一阵儿高过一阵儿。 可她又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怕心里恨极了崔姝言,此刻却是笑着看过去:“哟,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谢王妃啊。” 崔姝言眉眼低垂,微施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贤贵妃走近,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崔姝言。 她还就纳闷儿了,瞧着娇娇弱弱的一个人,脑子怎么就这么厉害? 崔姝言连番重创她,可她对付崔姝言的计策却是接连落空。 先是逼得她不得不放了洛瑾瑜,之后用鼠疫设计崔姝言,竟也被她全身而退。 这个女人,简直是多智近妖。 距离足够近之后,贤贵妃再也不掩饰自己心底的恨意,压低了声音说道:“崔姝言,你一个五品官的女儿,能一步步走到本宫面前,被本宫所知,还真是不容易啊。” 崔姝言淡淡一笑:“贵妃娘娘说笑了。这世间的有些路,走得慢的时候,往往是走得最稳的。” 上一世的时候,直到死,她都以为害死她的是谢绍航和林馨柔。 完全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幕后主使是贤贵妃。 说白了,上一世她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谁的手里。 可这一世,终究是不一样了。 上一世,贤贵妃拿她当棋子,肆意安排她的命运。 那么这一世,她要掀翻这整盘棋! “崔姝言,你不会以为嫁给谢行渊,就有了和本宫对抗的本事吧?可惜啊,这臣子啊,终究是臣子。” “贵妃娘娘说笑了,我无意和任何人对抗。但,若有人欺辱了我,我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是么?那本宫、拭目以待!” 说着,贤贵妃假意要摔倒。 甚至,她的贴身婢女素馨已经开始惊呼:“谢王妃,你为何要撞我们家娘娘……” 只可惜,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贤贵妃就被扶稳。 扶稳她的,是崔姝言。 贤贵妃有意挣脱,却发现崔姝言的力气比她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崔姝言淡淡一笑:“贵妃娘娘坐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就是这些假意摔倒的伎俩么?若是如此,还真是让人看低了。” 贤贵妃怒极,死死地瞪着崔姝言。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姝言、贤贵妃,你们在做什么?” 是和硕长公主。 崔姝言立刻松开贤贵妃,扭脸朝着和硕长公主走过去:“师姐,我听说你病了,正要去看你。” 和硕长公主淡淡一笑:“无妨,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 话虽如此说,崔姝言却觉得,她的脸色很不好。 可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因为,贤贵妃已经走到了二人跟前,得体一笑:“皇妹,听说你病了,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多谢贵妃娘娘关心,已经好多了。” 和硕长公主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就拉着崔姝言往一旁的暖亭里走去。 身为长公主,在这座皇宫里,除了昭武帝和皇后,她用不着对任何人和颜悦色。 看着二人携手离开的背影,素馨恨恨道:“这个崔姝言还真是好命,居然攀上了长公主殿下!” “攀上了又如何?这有的人啊,天生福薄,就算是有了这破天的富贵,她也是享受不了的。” 听闻此言,素馨不由得眼前一亮:“娘娘,您是不是有法子对付长公主殿下?” 贤贵妃得意一笑:“等着吧,咱们这位长公主殿下能留在京城的日子,不多了。” 到时候没了和硕长公主从中帮衬,她拿捏崔姝言,就如同拿捏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等着瞧吧! 第336章 你喜欢他,对吗? 此时,贤贵妃如何想,崔姝言自然不知。 此刻,她正在暖亭里给和硕长公主把脉。 原本,和硕长公主是不肯的,一个劲儿地说今日是除夕宫宴,还是不把脉了。 但,终究是拗不过崔姝言。 因为,哪怕是和硕长公主的脸上扑了一层粉,她还是看得出来,和硕长公主的脸色很不好。 果然,一搭上她的脉,崔姝言就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没有按时吃药?” 和硕长公主病了,太医自然会给她看诊,给她开药。 可过了这么几天,她的病非但没有好,反而愈发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这就说明,她没有按时吃药。 和硕长公主苦笑:“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 “为什么不按时吃药?” “药太苦了。” “这不是理由。你自己就是大夫,良药苦口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放任自己不吃药,放任病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你知道后果是什么。所以,你是心里不舒服,才故意这样折磨自己,是吗?” 和硕长公主看向别处,依旧嘴硬:“我没有。我就是最近吃不得苦的东西。过几天,过几天我就好好吃药。” “胡说。病哪里是能拖的?拖来拖去的,终究是不好。” “可我……” 见和硕长公主还是推辞,崔姝言直白道:“师姐,你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哥哥吗?” “不、不是。”说完,大概是怕崔姝言不信,和硕长公主又补充道,“姝言,你瞎说什么呢?我心情不好,怎么会因为你哥哥?” “你喜欢他,对吗?” “没有!” 大概是太激动了,说话的时候,和硕长公主站了起来,脸也红扑扑的。 站起来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突兀,解释道:“你突然这样说,吓到我了。” “师姐,我不知道你和我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师姐,是我心里十分亲近的人。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不希望你会消沉下去。感情的事,我没什么经验,但,如果是我哥哥对不住你,我一定会让他跟你道歉。” “不,不是这样的。”和硕长公主连连摆手,片刻后,她叹了口气,“大概,我是没被人拒绝过。突然被人拒绝了,一时间难以适应吧。这也没什么,我会走出来的。” 听到她这么说,崔姝言就明白了。 却想不通,哥哥为何要拒绝和硕长公主? 只可惜,她在感情上没什么经验,给不了她什么帮助。 只得紧紧握住和硕长公主的手,默默地给她力量。 “放心吧,我没事。”说着,和硕长公主冲着崔姝言灿烂地笑了笑。 崔姝言也跟着笑了笑:“所以,你病着还是要坚持来参加宫宴,是怕我被人欺负,对吧?” “没有的事儿。现如今,谁能欺负你啊?不过……”说着,和硕长公主看了看左右,低语道,“宫宴上的东西,尽量不要吃。贤贵妃在宫里经营许久,难保不会耍什么手段。她那个人是个笑面虎,哪怕表面上笑嘻嘻的,背地里阴损的手段可多了,不得不防。” “放心,我防着呢。” 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二人就朝着举办除夕宫宴的暖阁走去。 除夕宫宴上,和硕长公主的位置很靠前,崔姝言的位置,再稍后一些。 与她紧挨着的,是云王妃。 女宾这边,以皇后为首。 皇后到来之后,这宴席就正式开始。 有歌姬、舞姬前来献艺,热闹非凡。 这宴会上的食物,崔姝言一点儿都没动。 哪怕是皇后邀众人一起举杯,崔姝言也只是拿起杯子,往嘴边放了一下,没让嘴唇挨着杯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崔姝言总觉得今天宴会上会出点什么事情。 所以,她一直防备着。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群穿着粉色桃花裙的舞姬。 这群舞姬的身上,有浓重的桃花香。 舞动间,香气袭人。 这样的舞蹈新奇又有趣,惹得不少人称奇。 更妙的是,这群舞姬跳舞的时候三五成群,分别出现在众位贵客的面前,翩翩起舞。 她们身上所穿的桃花裙是特别缝制的,侧面缝了一圈粉色的花边。 几人在一起的时候,撩起侧面的裙摆顺手一卷,就会组成一朵硕大的桃花。 桃花灼灼,映着一张张桃花面,更显得美丽不凡。 很快,这舞姬就到了崔姝言跟前。 她们靠近之后,崔姝言闻到了更浓重的香味儿。 与此同时,崔姝言发现面前的桌面上多了一些细小的粉末。 发现这一点后,崔姝言立刻屏息凝神,用帕子掩住了口鼻。 这时,崔姝言留意到,这些舞姬跳舞的时候,随着她们的舞动,会落下一些细微的粉末。 但是刚刚,她们在别处跳舞的时候,崔姝言并未发现这些。 这也就是说,唯有到了她面前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些粉末。 崔姝言猜测,这些粉末非比寻常。 于是,她悄悄收集了一些粉末,打算回去找人看一下。 就在这时候,她发现坐在她旁边的云王妃有些不大对劲儿。 看起来,云王妃有些难受。 崔姝言凑近,低语道:“您怎么了?” 云王妃怔了怔,又晃了晃脑袋:“无妨。这阵子时常有头晕的症状,倒也没有什么大碍。许是最近临近年关,府中各项事务比较多,累着了。” 她说没事,崔姝言便不好多问。 宴会继续进行。 这时候,云王妃端起面前的茶杯,站起身来,一路走到了皇后面前去。 除夕宫宴上,去皇后面前敬茶,也是常见的事情。 但,看到云王妃面前的桌子上面也落了不少粉末,崔姝言不敢掉以轻心,也端起一杯茶,跟在云王妃后面。 这时候,云王妃已经走到皇后跟前,笑着将手里的茶杯举高:“皇嫂,新年快乐!” “弟妹,同乐。”说着,皇后也举起茶杯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云王妃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不见,片刻后,她竟是张开双臂,身子猛地上前,双手往中间一收,牢牢地抓住了皇后的脖子! 第337章 你为何会跟在云王妃身后? 变故,发生在突然之间。 好在崔姝言反应快,立刻拔下头上的簪子,刺中云王妃胳膊上的一个会让疼痛加剧的穴位。 云王妃吃痛,松开了手,转脸瞧见崔姝言,却是满脸的怨毒。 一伸手,竟是朝着崔姝言抓过来。 这时候,石榴赶到,把云王妃的两只胳膊反剪在身后。 终于制服云王妃之后,皇后捂着心口,惊魂未定:“云王妃这是怎么了?” 和硕长公主则起身,来到云王妃面前。 她谨慎地看了崔姝言一眼,问道:“姝言,你没事吧?” 崔姝言摇摇头,把自己刚才收集的粉末递给和硕长公主:“刚才舞姬跳舞的时候,有粉末落下。你找个擅长此道的太医看一下是什么东西。” 和硕长公主立刻点了点头,把东西交给宫女。 而云王妃却在这个时候,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和硕长公主走到皇后跟前,低声把刚才崔姝言告诉她的事情说了。 皇后听了,立刻让人把云王妃带到隔壁的偏殿。 至于跳舞的人,也要暂时控制,留待后面查问。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说话的,是贤贵妃。 皇后神色淡淡,回应道:“劳贤贵妃挂心了,本宫无碍。” “那就好。”说着,贤贵妃的眼神悄无声息地掠过皇后脖间红色的掐痕。 可惜了,没能把皇后给掐死。 出了这么一桩变故,参加宴会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皇后、崔姝言、和硕长公主、云王妃全都到了偏殿去。 太医已经赶到,正在给云王妃诊脉。 就在这时候,云王妃苏醒过来。 看到旁边围了这么多人,她很是诧异:“这、这是怎么了?” 皇后伸手扶了她一下:“无碍。你且先躺下,让太医给你诊脉。” 皇后的话轻声细语,给了云王妃极大的安抚。 很快,太医的手从云王妃的手腕上挪开:“单单从脉象上来看,看不出什么。” 这个判断,与崔姝言、和硕长公主的判断一样。 从脉象上来看,云王妃完全是正常的。 但,她刚才却做出了特别反常的举动,犹如得了失心疯一般。 脉象没问题,但是那药粉却是有问题的。 自然,有问题的,不单单是药粉。 太医躬身,斗胆道:“皇后娘娘,可否借您的香囊一用?” “自然可以。”说着,皇后解下腰间的香囊,递了过去。 之后,太医走远了一些,把和硕长公主先前交给他查看的粉末取出,让守在门口的一个小宫女闻了闻。 起初,那小宫女神色如常,片刻之后,却是疯了一般,朝着太医扑了过去,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脖子。 幸亏旁边站了两个药童,把那宫女给拉开了。 这一幕,无疑是刚才那一幕的重现。 皇后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猛咳几声,把那药粉交给药童拿着,他自己则小跑着到了皇后跟前,禀报道:“皇后娘娘,这药粉名为迷智,是用曼陀罗的花汁所制,但凡是闻到那么一点儿,就会令人迷失心智。而皇后娘娘所佩戴的香囊之中,有一种名为狼尾萱草的花瓣,这种花瓣会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特别的香味儿。这香味儿寻常人是闻不到的,但是对于中了迷智药粉之毒的人来说,却是致命的吸引。” 乍一看,这出计谋是冲着皇后来的。 但是,崔姝言心里明白。 这也是冲着她来的。 如果不是她足够警惕,中了迷智药粉的人,可就是她崔姝言了。 皇后和云王妃之间有情分,可和她,却是没什么情分可言的。 如果今日在宴会上,是她掐了皇后的脖子,事情的后果如何,尚且无法想象。 所以,这一出计策一箭双雕,同时算计的是她和皇后两个人。 除了贤贵妃,崔姝言想不出其他人。 但,以贤贵妃的聪慧,这件事就算是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她的身上去。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皇后身边的女官回来禀报:“娘娘,所有的舞姬全都已经审问过,她们都宣称不知道衣服上为何会抖落粉末。目前还不知道是不是制衣局那边出了问题,奴婢会继续查下去的。” 皇后点了点头:“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白了,这除夕宫宴是她负责的。 宴席上出了什么事情,都和她有关。 尤其是,在她负责的宴会上,出现了针对她的事情,那就更不能不查了。 这时候,云王妃总算是明白了些什么。 她惊慌不已,忙朝着皇后跪倒在地:“皇嫂,我、我……” 她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只有满心的惊恐,让她整个人如芒在背。 她虽是亲王妃,地位尊崇,可若是冒犯皇后,就犹如臣子冒犯君王,是大不敬之罪。 若是皇后追究,她是躲不过的。 皇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是中了药粉,并非是出自于你的本意,本宫岂能怪你?不过,你要谢就谢谢王妃吧,如果不是她及时出手,你我现在如何还真是不好说。” 说完,皇后看向崔姝言,问道:“谢王妃,你为何会跟在云王妃身后?当时,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是个大夫,见舞姬跳舞的时候有粉末掉落,就留了个心眼。而且,妾身与云王妃娘娘坐得近,起初并未听闻她要起身给您敬茶,故而见她突然起身,觉得不大妥。为了以防万一,便跟在她的身后。” “幸亏是你机警,不然今日还不知会出怎样的差错。”皇后感慨道。 若不是崔姝言出手及时,今日无论是她还是云王妃,只怕都无法全身而退。 当时,云王妃掐她,用了极大的力气,让她瞬间就有了窒息感。 如果她这个皇后有了什么闪失,云王妃也落不到什么好。 顷刻之间,云王妃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朝着崔姝言行了一礼,满腹感激:“谢王妃,今日之事,多亏有你。” “云王妃,您客气了。” 实则,云王妃中药,多半是无妄之灾。 因为今天这一出,是冲着她来的,倒是殃及了云王妃这个池鱼。 但这些没有证据、纯属推测的话,不能在这个时候说。 这时候,已经到了宫宴结束的时候。 崔姝言和云王妃起身告辞。 出去的路上,云王妃对崔姝言说了好多感激的话。 直到看到谢行渊等在前方,云王妃才告辞离开,还拉着崔姝言的手,一个劲儿地说改日要登门拜访,再次道谢。 和谢行渊汇合之后,二人一起朝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却在经过一个小花园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责打的声音和隐隐的哭泣声…… 第338章 此生若不死,终有出头之日 听到这些声音,崔姝言拉了一下谢行渊的袖子,示意他停下来。 二人扒开挡在面前的花枝,看到前方的小花园里,有几个太监模样的人正在打一个人,边打还边骂。 “这是你的东西吗,你就拿?” “果然是贱人养的东西,和你那贱人娘一个德性,天天妄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我呸!打他!” …… 之后,是更隐忍的惨叫声。 崔姝言的视线落在旁边站着的那个人身上,借着旁边灯笼的光,崔姝言认出,此人是六皇子。 显而易见,打人的太监出自于他的授意。 那么,被打的又是谁呢? 终于,六皇子抬了抬手,动手的几个太监顿时退到一旁。 “高明澈,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不、不知。” “你错就错在,妄想得到不属于你的东西。今日除夕宫宴,你没事儿往父皇身边凑什么啊?想让他看到你是吗?可是,就算是他看到你了,又能怎么样呢?贱人的儿子,终究还是个贱人啊!说到底,到头来还是上不得台面。” 说完,六皇子就带着人走了。 独留被打的人在那里。 等六皇子的人全部都走了,一个小太监从角落里跑出来,把人扶了起来。 “殿下,您说您这是何苦啊?不过是出了那么一点小小的风头而已,就换来这一顿毒打。” “无妨。此生若不死,终有出头之日。”说着,地上的人推开小太监,依靠自己的力量,稳稳地站了起来。 …… 到了马车上之后,崔姝言问道:“挨打的那个,是谁啊?” “我对皇子接触的不多,可今日在宫宴上出头,且无人依靠,能被六皇子打成这个样子的人,只有五皇子。名字也对得上,应该就是他。” 五皇子,高明澈。 “为何六殿下敢这般对他?” “我只知道五皇子的生母出身卑微,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往日里,谢行渊关心的多是朝堂大事,至于皇子们之间的事情,他了解得不多。 今日是除夕夜,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回府之后,崔姝言给府里的人发了红包。 全府的下人,今日都拿到了足有两个月月钱的红包,一个个喜上眉梢。 他们的院子里,早已准备好了羊肉锅子。 在宫宴上,他们都无心吃喝,如今回了府中,倒是满意地吃了一顿。 吃完之后,则是带着泽儿守岁。 这是泽儿第一次过年,看着府里到处都是红艳艳的东西,他自己也格外兴奋。 除夕之夜,无比欢庆,崔姝言看着身侧的泽儿和谢行渊,只觉得满心都是幸福。 第二天,便是谢宅那边的人过来拜年。 拜年的时候,谢良、谢大夫人和谢二夫人跪在最前面。 往后,则依次是谢绍航、廖彤霞、谢春黛和谢绍谦。 一行人在崔姝言、谢行渊和泽儿面前跪下,说着恭喜的话。 之后,则是崔姝言和谢行渊吩咐文先生给他们发放红包。 全程,若是无视谢大夫人和谢绍航尴尬的脸色,看起来倒也是喜气洋洋。 领了红包落座之后,廖彤霞热情道:“叔祖父、叔祖母,有件喜事得禀报给你们。我拜托我母亲给春黛妹妹说人家,如今已经有了眉目了。” “哦,是哪户人家?”知道廖彤霞是故意提起,崔姝言不介意给她捧个场。 “回叔祖母的话,是云安伯的大儿子。” 崔姝言微微诧异,这件事,倒是和上一世对上了。 上一世,谢春黛嫁的,也是公侯之子。 伯府虽然不如侯府,但是也不差。 这时候,廖彤霞继续道:“叔祖母有所不知,云安伯这儿子啊,喜好二叔的书画。要不然,这姻缘线还牵不起来呢。” “原来如此。若是能因此成就一桩好姻缘,倒是一件大好事。” 谢春黛起身,红着脸应道:“多谢叔祖母的祝福。” “春黛,你不必客气。如今你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有你叔祖父在这里,就没人能欺负你。日后若是遇到什么事儿,你只管来找他,他会为你做主的。” “是,春黛谨记叔祖母的教诲。” 说完该说的,这一大家子各怀鬼胎的人就走了。 到了马车上,谢绍航直接就埋怨上了:“廖彤霞,你怎么回事?这婚事你之前也没提起过,怎么今日突然就提了?” “那又怎么了?这是一桩大好事,在这等大喜的场合说,有什么不对的吗?” 说着,廖彤霞的手还摸着自己的肚子,不乐意道:“儿子,你瞧你父亲,还埋怨我呢。” 谢绍航瞥了一眼廖彤霞的肚子,不耐烦道:“现在才刚显怀,你怎么知道是儿子?” “儿子也好,女儿也好,终究是我们的心头肉嘛。夫君,你说是不是?”廖彤霞继续扎谢绍航的心。 谢绍航暗暗咬牙,不再做声。 但,回府之后,廖彤霞就被谢大夫人叫到了她的房里去。 一进门,谢大夫人的怒斥劈头盖脸地就砸了下来:“春黛的婚事,为何没有事先告知我?” “父亲之前说过,春黛的婚事,让我全权处理,并未提过要告知母亲。”廖彤霞安安稳稳地坐着,态度不卑不亢。 啪! 谢大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就是你跟你婆母说话的态度?” “母亲,我这态度怎么了?如今我身怀六甲,母亲却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训斥我,这又是何道理?敢问母亲,我为春黛找的这门婚事,哪里不合适了?” “她谢春黛一个平民之女,嫁进伯府之家,她配吗?” “母亲这话就奇怪了。人家云安伯府还没觉得不配,您倒是觉得不配了?”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哼,处处顶撞婆母,这就是你们廖家的规矩?给我跪下!” 最好,把肚子里的孩子跪出来! 廖彤霞站起身来,只当没有听到谢大夫人的话:“母亲,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我说让你跪下!” “跪下?不好意思了母亲,我如今怀着身孕,这膝盖啊,弯不下去。” 说完,她才不管谢大夫人是个什么脸色,直接就走了。 等她走了之后,谢大夫人气得又跳又骂:“小贱人,跟我对着干,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第339章 气死这个老太婆! 谢大夫人话音落下,满屋的丫鬟婆子,没一个敢应声的。 说来也怪了,自打廖彤霞有孕之后,她那院子就守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外面的人一个也进不去。 这还就罢了,但凡是吃的用的,廖彤霞也是一概用自己的人,完全就无法插手。 哪怕谢大夫人一门心思想弄掉廖彤霞肚子里的孩子,中间也想了许多法子,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她的计谋频频落空不说,廖彤霞在谢宅的身份却水涨船高。 管着府里的账不说,原先有了谢良的支持,眼下又被二房的人追捧着,可谓是风头无两! 要知道,原先二房那帮子人都是上赶着来恭维她的。 可是现在呢,在府里看到她跟没看到似的,扭脸就过去了。 如今廖彤霞更是给谢春黛说了这么一门好亲事,要真是让这亲事成了,廖彤霞一跃成为云安伯府的儿媳,她在谢宅可就愈发没地位了。 不,不行,她一定要毁了这桩婚事! 另一边,廖彤霞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忍了一路的笑总算是笑出来了:“这个老太婆,这会儿怕是气得要死呢。” 高嬷嬷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这个谢大夫人瞧着和善,实则是个不能容人的。这会儿心里头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合该气死她才好!这回谢春黛的婚事,我一定要好好操办,气死这个老太婆!” “这门亲事绝对是谢大夫人想象不到的。倒也是赶巧了,夫人打听人选的时候,意外得知云安伯府的公子倾慕谢敬的画,有了这一层关系,那云安伯府的公子知道是谢敬的女儿要嫁人,竟是欣喜若狂,连门第之见都没有,真是好事一桩!” 廖彤霞摸着肚子笑了笑:“过了十五,云安伯府就会正式找媒人上门提亲。我真是等不及了!” 等不及,要看到时候谢大夫人的脸色究竟有多难看! “今个儿就是大年初一,到十五也就十几天而已,快了。” “那是!”说着,廖彤霞更是得意,吩咐高嬷嬷,“嬷嬷,你找个人去叫一下谢春黛,就说我寻她。” 谢春黛人很机灵,唯一差的也就是礼仪学的不太好,如今教一教,保准不会让云安伯府的人看了笑话。 之后这几日,除了参加必要的宴饮,廖彤霞大多数时间都在教谢春黛高门大户的礼数。 好在谢春黛聪明,她教的并不费力。 可到了初十这一日,廖夫人火急火燎地来了。 还带来一个坏消息。 “什么,云安伯府不准备来提亲了?这是为何?” 廖夫人忙按了按气得快要跳起来的廖彤霞,宽慰道:“别急。我已经打听过了。使坏的是你这老婆婆,年后这几日,她忙得上蹿下跳的。还放出风声,说谢春黛行为粗鄙,不堪为良家妇。还说她门第不高,又不懂规矩。云安伯府听了这样的消息,哪里还敢上门提亲?” 廖彤霞气得简直要冒火:“这个死老太婆,还真是贼心不死!不行,这煮熟的鸭子,千万不能让它给飞了!我得想个法子,保住这门婚事!有了,母亲,你看看云安伯夫人最近这段时间参加什么宴会。到时候我带着谢春黛也参加,也好让云安伯夫人亲眼看看,谢春黛究竟懂不懂规矩。” 看得急得犹如火上房一般的廖彤霞,廖夫人拉了她一下:“霞儿,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很不好办。你想想,这消息是你婆母放出去的。在外人眼里,不会觉得她刻薄小辈,只会觉得她敢说真话。若是你带着谢春黛出席宴会,非但不会让人觉出谢春黛的好,反倒是让人觉得太过着急、恨嫁。这种性子不沉稳的人,谁家敢娶啊?” “那、那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吗?” “眼下云安伯府是不成了。我再合计合计,看看手底下还有什么家世好、又看得上谢春黛的人家吧。” 一时之间,廖彤霞也是泄了气:“可是,再也不会有比云安伯府更好的门第了。” 毕竟,云安伯府就已经是谢春黛这个家世能够得着的最好的人家了。 再高一点的门第,看不上谢春黛的架势。 就连这云安伯府,也是因为他家公子酷爱谢敬的画,这才爱屋及乌。 不然,以谢春黛的家世,入不了云安伯府的眼。 廖夫人也知道不会再有比云安伯府更好的门第,可眼下谢大夫人放出这样的消息,她也没了法子。 “霞儿,你别急。我再仔细找找,下一个就算是不如云安伯府,也不能太过差劲。总之,这场子,我得帮你撑起来。” “母亲,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廖彤霞挽住廖夫人的胳膊,感动不已。 “傻丫头,你是我女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以后啊,切莫再任性了。” “母亲放心,再不会了。” 送走母亲,廖彤霞不禁在想,如果当初她不是任性地非要嫁给谢绍航,她一个二品大员的女儿,嫁个同等家世的人家岂不是轻轻松松?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嫁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肚子里怀着一个父不详的孩子,时时刻刻还要提防着谢大夫人那个老太婆会害她? 只可惜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 现如今,既然不能改变,那么,把她害到这番境地的人,一个也别想躲掉! 廖彤霞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耳畔传来谢春黛给她问好的声音:“嫂嫂午安。” 这会儿,廖彤霞心情正是最不好的时候,掀开眼皮瞥了谢春黛一眼:“回去吧,这规矩不用学了。” “是,嫂嫂。” 应了一声之后,谢春黛转过身,朝着外面走去。 廖彤霞觉得有点奇怪,张口叫住了她:“我说不用学了 ,你为何不问问理由?” “嫂嫂既然如此说,自然有嫂嫂的理由。我知道嫂嫂待我好,所以,不必多问。” 谢春黛这般懂事,倒是让廖彤霞心里好受不少。 她让谢春黛坐下,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统统告诉了她。 听完,谢春黛的脸色就白了。 见她如此,廖彤霞劝道:“春黛,你别急。我已经让我母亲在物色人选了。没了云安伯府,还会有其他的。” 谢春黛咬着下唇,眼睛里的泪水要落不落的:“嫂嫂,此事当真没其他法子了吗?” “没有。谁让她是你大伯母呢,此事就算是我出面,也无法挽回什么了。”说着,廖彤霞仍旧是气愤不已。 谢春黛沉默片刻,突然说道:“嫂嫂,这件事能不能求叔祖母出面呢?” 第340章 此计,妙啊 “叔祖母?”冷不丁听到这个称呼,廖彤霞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说起来,她现在对崔姝言的感觉挺复杂的。 原先,她非常记恨崔姝言。 记恨她和离了还能做王妃。 不像她,新婚嫁进来的,却被算计得死死的。 可等崔姝言真的嫁给谢行渊之后,廖彤霞却突然发现,崔姝言做了她叔祖母,就等同于做了谢绍航的叔祖母。 看着谢绍航每次去谢王府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可真是过瘾啊。 哦对了,不仅仅是谢绍航,还有谢大夫人。 每次去谢王府,谢大夫人的表情就跟要去上吊一样。 他们母子俩不开心,她就开心。 所以现在廖彤霞巴不得天天带着谢绍航母子俩去谢王府。 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他俩那堪比猪肝的脸色! 此刻,再顺着谢春黛的话一想,廖彤霞觉得去找崔姝言,很可行。 因为这传言是谢大夫人放出去的,她若是带着谢春黛去澄清,有不敬长辈的嫌疑不说,还显得太过急切。 毕竟,她只是谢春黛的堂嫂,由她出面关心谢春黛的婚事,显得不够妥当。 可,如果是崔姝言出面,那可就不一样了。 从名义上来说,崔姝言是谢大夫人的婶母,是长辈。 她若是肯带着谢春黛出面,打的只会是谢大夫人的脸。 再说了,崔姝言身为谢春黛的叔祖母,带着她出席宴会什么的,也显得再正常不过。 此计,妙啊。 可是…… 廖彤霞心思一转,道:“春黛,我觉得你这法子可行。不过我这两日身子疲倦得很,怕是不能和你同去。” 又不能带着谢大夫人母子俩同去,那去谢王府可就没什么乐趣了。 听了她的话,谢春黛显得有些惶恐:“既然如此,我便一个人去吧。” “抛开其他不谈,叔祖母的为人还是不错的。如果知道这件事是有人从中作梗,她会帮你的。” “那就借嫂嫂吉言了。”说着,谢春黛朝着廖彤霞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王府。 冷不丁收到谢春黛的拜帖,崔姝言还挺意外的。 在拜帖上,谢春黛写明,希望明日能来拜访。 可崔姝言心里明白,无缘无故的,谢春黛不会来。 “石榴,去查查,看谢春黛出了什么事。重点查她的婚事。” 如果不是为了婚事,崔姝言想不出谢春黛来找她是为了什么。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去查。 崔姝言则继续陪着泽儿玩儿。 最近这些时日,没什么事儿,谢行渊也不用去衙门里当值,他们一家三口日日在一起,倒也是事事顺心。 日子顺遂,这才短短几日,她的脸颊就圆润了一些。 自然,圆润的不止是脸颊。 就这,给谢行渊添了好大的乐趣。 明明都成亲这么久了,他晚上的忙碌还是有增无减。 这几日,更是有愈发汹涌的态势。 想到这些,崔姝言不由得红了脸颊。 恰逢此时,谢行渊从外面买了新出炉的糖炒栗子回来,见她脸颊红扑扑的,便问道:“是不是屋子里的炭火太足了,热得慌?” “不是。”说着,崔姝言还嗔了谢行渊一眼。 只这一个眼神,就让谢行渊澎湃不已。 他走近,亲手剥了一个栗子,喂崔姝言吃。 崔姝言张口吃下,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 谢行渊手指一缩,顺手握住崔姝言的手,低声道:“咱们、回房去吧。” 意识到谢行渊在想什么,崔姝言瞪了他一眼:“天还没黑呢。” “那就等天黑。”失落之余,谢行渊继续喂崔姝言吃栗子。 正喂得起劲儿呢,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再一瞧,好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泽儿竟是扶着他站了起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巴掌。 谢行渊气笑了:“你个小兔崽子,竟敢打你老子?” 泽儿才不管这个,手往嘴巴上一放,之后再往谢行渊脸上一拍,抹了他一脸的口水。 抹完之后,颤颤巍巍的一扭身,就落进了崔姝言的怀里。 等谢行渊回过味儿来,泽儿已经躺在崔姝言的怀里,还冲着他笑。 那笑容,别提多欠揍了。 谢行渊那个气啊,只能把脸凑过去,让崔姝言看,希望崔姝言能给他主持公道:“你看这小子,涂了我一脸的口水!” 崔姝言忍俊不禁:“泽儿跟你闹着玩儿呢。” 说完,还低头亲了泽儿一口。 没办法,儿子白白胖胖,软软糯糯的,实在是忍不住。 看这架势,谢行渊就知道,崔姝言是万万不会为他出头的。 他不由得凑近崔姝言,俨然是一副告状的语气:“娘子,你得向着我才好。” 崔姝言推了他一下,随口道:“哎呀,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多大年纪…… 门外,文先生正要进来,听到这四个字,顿时把脚收了回去,准备溜之大吉。 因为他心里明白,某个炮仗听到这四个字,怕是要炸了。 谁知,他终究是晚了一步,被谢行渊给瞧见了:“文既白,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文先生堆着满脸的笑意转过身来,言辞十分客气:“回王爷的话,康丞相给您送了帖子,邀您明日去他府上赴宴。属下来跟您说一声。” “说便说,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属下是觉得您这会儿正忙,就打算等会儿再过来。” “不忙,你进来说。” “属下突然想起来,属下还有件要紧的事儿没办……”但,再一看谢行渊的脸色,文先生就不敢再多说,忙走了进来。 但,才踏进去一只脚,就传来谢行渊的质问声:“你进门为何先迈右脚?” 一时间,文先生有些发愣。 府里的规矩,何时已经到了这般严苛的地步? 再说了,他也不记得府上的规矩有哪一项是不准进门先迈右脚的? 自然,他也知道这位爷心情不好,忙摆出虚心求教的架势:“属下愚钝,还请王爷示下。” “右为尊,你先迈右脚,是觉得你比本王尊贵吗?” “啊?属下不敢!”文先生一个激灵,忙一个弹射把右脚收回来,顺便原地一蹦,把左脚送了出去。 谁知,谢行渊的话紧接着又来了…… 第341章 这人,有毒! “文既白,你迈左脚还就罢了,脚尖还朝着本王,是何居心?你是不是早就对本王心存不满,想借机一脚踢死本王?” 文先生低头、握拳、咬牙,心道,钱难挣,屎难吃,他忍! “敢问王爷,属下进门,应该先迈哪只脚?”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总不能让他蹦着进门吧? 哼,等他蹦着进门,这位爷肯定又要说:“蹦着进门,跟个兔子似的,成何体统?” 总之,他今天做什么都是错的。 “你爱迈哪只脚就迈哪只脚!本王管不着!” 崔姝言觉得好笑,又不能笑,只扯了扯谢行渊的袖子,低语道:“夫君,你这是怎的了?” 毕竟,平日里谢行渊对文先生还是很好的。 面对崔姝言,谢行渊的脸色顿时就好看多了:“没事,就是日子无聊,逗逗他。” 崔姝言瞬间就放下心来,嗔道:“瞧你,多大年纪了,还玩这种小把戏。” 再次听到那要命的四个字,文先生就知道,他这才刚刚放下去的心,终究是放早了。 果不其然,谢行渊很快就发话了:“下去吧,还杵在这里干嘛?若是闲得发慌,就把府上近十年来的账捋一捋吧!” 府上……近十年来的账! 听到这儿,文先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没有个半个月,哪能算的完啊? 天呐,今个儿还真是出门不利,早知道,前两天就该去拜拜菩萨的。 就这样,文先生一脸怨气地走了。 崔姝言浑然不觉,继续逗着泽儿玩儿。 没过多久,石榴回来,把谢春黛的婚事黄了的消息告诉了崔姝言。 听完,崔姝言就猜出谢春黛为何来找她了。 不得不说,谢春黛还是很聪明的。 而她,也不介意帮这个忙。 毕竟,这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等到了晚上,把泽儿哄睡之后,崔姝言瞧见谢行渊躺在床上,半裸着胸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就知道,大事不好。 她本能地觉得腿软,想逃,可还没等转过身去呢,就已经被谢行渊抱住。 他贴近,温热的气息洒落:“娘子,该就寝了,你做什么去?” “我、我突然想起来,忘了给泽儿盖被子了。你、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不,你哪里都不许去。”说着,谢行渊直接把崔姝言打横抱起,放在床上。 之后,他顺手一勾,重重的帐幔随之落下。 片刻后,似是起了风,帐幔也随之飘飘摇摇,大半夜都不曾止息。 最后,崔姝言累得连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大亮。 谢行渊躺在她身边,冲着她直笑。 崔姝言伸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嗔道:“你能不能悠着点儿啊?” “这比起新婚那阵儿,可不就是悠着点儿了嘛。” 崔姝言试图说服他:“你就不怕现在这般放肆,等上了年纪不管用了?” 年纪! 又是这两个字! “那就请娘子、拭目以待!” 之后,刚刚卷起来的帐幔就这么水灵灵地放了下去。 崔姝言暗暗咬牙,这人,有毒! 等她最终起床穿衣,梳洗完毕,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她刚出去,石榴就禀报道:“小姐,春黛姑娘一个半时辰之前就来了,这会儿在小花厅里候着呢。” 崔姝言还没发话,谢行渊先开了口:“不急,让她先等着。先摆饭。” 早饭还没吃呢。 崔姝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再过一个时辰,都该吃午饭了。 可这早饭,却是不能不吃。 不然,谢行渊不依。 崔姝言只得乖乖吃了早饭,这才起身出去,去了偏厅。 依着她的吩咐,谢春黛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见她过来,谢春黛立刻起身,上前行礼:“春黛见过叔祖母。” 崔姝言伸手,虚扶了一下:“无需客气,坐吧。” 谢春黛没坐,只等崔姝言坐下之后,来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叔祖母,春黛不孝,此番遇着一桩事儿,别无他法,想向您讨个主意。” “说吧。” 谢春黛就把谢大夫人毁了她婚事的事儿说了。 只不过,她说出这件事的时候,并没有用特别气愤的语气,反而显得比较平静。 和廖彤霞听闻此事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听完,崔姝言神色淡淡,看向石榴:“后天何府的宴会,云安伯夫人是不是会去?” “是。” 后天何府办宴会,还邀请了崔姝言。 同时,何夫人十分贴心,怕崔姝言膈应谁,还把同时邀请的其他人的名单全都送了过来。 得到肯定的答复,崔姝言随即看向谢春黛:“后天你早些过来,我带你去何府赴宴。” 知道崔姝言这是肯帮忙,谢春黛诚心诚意地跪了下去:“多谢叔祖母。” “我既身为你的叔祖母,你的婚事,我理应上心。你嫁的好了,你母亲和你弟弟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是。春黛谨记叔祖母的教诲。” …… 回去之后,知道谢春黛的来意,谢行渊有点意外:“她竟然知道找你来帮忙?”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既然寻到了我,帮帮她又如何?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娘子开心就好。那娘子去赴宴,为夫可以同去吗?” “啊?怕是不行。何府后天这宴会,只请了女客。” 谢行渊撇撇嘴:“这何尚书,还真是不会做人啊。” 宴请客人的时候同时宴请男客,是会把他府上吃穷还是怎的? 一时间,谢行渊心里又升起好大的怨气。 文先生瞧见,顿时顺着墙根儿溜走。 崔姝言瞧见文先生的小动作,不禁觉得十分好笑。 一扭头,对上谢行渊那“怨男脸”,崔姝言不由得说道:“文先生这是怎么惹着你了,怎么见到你跟看到了老鼠似的?” “没有啊,我一向与人为善。他躲着我,大概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此时,躲在墙角的文先生:“……” 没多久,估摸着卖糖炒栗子的快出摊儿了,谢行渊就出门了。 他一出门,文先生就寻了过来。 这回,文先生结结实实地跪下,朝着崔姝言行了个大礼。 崔姝言吓了一跳:“文先生,你这是犯了多大的错啊?” 第342章 委屈死他算了! 听到崔姝言这么问,文先生暗暗咬牙,心道,委屈死他算了! 偏偏崔姝言不知情,只以为文先生是犯了什么滔天大错,想来求她说情,忙让他起身说话。 文先生站直身子,满脸期待:“王妃娘娘,与王爷交谈,言谈之中有一处忌讳,您可知道是什么?” “这我倒是不知。文先生,你说说看。” 文先生凑近,还生怕其他人听到,低声说道:“王爷啊,最忌讳谁说他年纪大。但是他听到了之后不会直接点出来,只会生闷气,然后罚人。” 听完,崔姝言懂了,不禁有点埋怨文先生:“文先生,你也是的。王爷哪里年纪大了,你要这样说他?” 瞬间,文先生瞪大了眼睛,看着崔姝言。 崔姝言不明所以:“你瞪我做什么?” 文先生抿唇,忍下这滔天一般的委屈:“没、没什么。属下还要去捋账,先告退了。” 看着文先生离开,崔姝言看向石榴,一脸疑惑:“石榴,我没说错什么吧。怎么文先生委屈成这个样子?” 石榴摇摇头,也是一脸疑惑:“小姐,奴婢也不知道。” 崔姝言困惑不已。 直到晚上临睡前,谢行渊又要解她衣带,崔姝言一把抓住他的手,嗔道:“到底是上了年纪,悠着点儿吧……”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谢行渊脸色一变。 崔姝言猛地想起文先生白天说过的话,此刻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在谢行渊的禁忌点儿上蹦跶啊。 合着谢行渊不舍得凶她,把怒气全都转移到文先生身上去了。 想明白之后,崔姝言正要改口,却觉得身上一凉。 下一刻,又是一热。 热热凉凉间,大半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趁着这个时候,崔姝言忙往回找补:“夫君,说你上了年纪纯属是说着玩儿。其实,你很年轻,还远远不到上了年纪的时候呢。” “真的?”说着,谢行渊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见状,崔姝言心里一喜,觉得这回谢行渊总该消停下来了。 谁知,叫了一回水之后,谢行渊又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娘子,为夫年轻着呢,接下来,就让你好好感受感受。” 这一感受,又是大半宿。 等崔姝言筋疲力尽睡过去的时候,天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 就这,若不是崔姝言气急,踹了谢行渊一脚,只怕还不到停歇的时候呢。 夜间放肆的后果,就是白天睡了大半天。 这一天,一共也就得空儿吃了一顿晚饭。 等吃了饭,散了步,回了房,看着谢行渊那如同午夜恶狼一般的眼神,崔姝言一个激灵:“你别胡来,我明日要去何府参加宴会呢。” “娘子放心,为夫会很乖的。” 乖是不可能乖的,也就是比昨晚收敛了一些罢了。 好在,第二天崔姝言算是按时起床了。 梳妆已毕,用过早饭之后,崔姝言一出门,就看到谢春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过叔祖母。” 崔姝言微微一笑,打量了谢春黛一眼。 今日,谢春黛穿着一身浅黄色的夹袄,下面是淡粉色绣兰草的百褶裙,显得整个人很是清丽无比。 这妆容,很得体。 上了马车,谢春黛坐得很是拘谨。 “春黛,不必紧张。平日里什么样,今日也什么样就行。” “是,叔祖母。” 说着,谢春黛偷偷打量了崔姝言一眼。 往日里,崔姝言和谢绍航不曾和离的时候,她是见过崔姝言的。 那时候的崔姝言,往那里一站,没什么存在感。 可现在,她身着一身白色袄裙,身上披着大红色披风,头上佩戴着一整套红水晶头面,整个人的气场都和往日截然不同。 更耀眼的,是她脸上明媚的神色,虽然她是微微笑着的,然而,任是谁,也无法忽略她的美。 她的美,没有攻击性,却像是空谷幽兰,处处散发着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贵。 可,若是有人胆敢侵犯,她脸上的笑容,却可以化作锋利的剑刃,将胆敢冒犯她的人斩杀于无形。 她渴望,成为崔姝言这样的人。 入了何府,谢春黛眉眼低垂,一直跟在崔姝言身后。 何夫人迎上来的时候,见崔姝言身后跟着人,原本还有些诧异。 很快,她就意识到,崔姝言有意抬举谢春黛,不禁抬高声调问道:“哟,这姑娘长得真标致,是哪家的啊?” 崔姝言拉过谢春黛的手,含笑道:“这是谢家二房的女儿,叫春黛。我见她性情温婉,终日在府里也不怎么出门,就带她出来走动走动。” “原来是谢姑娘啊,真好。” 谢春黛不慌不忙,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春黛见过夫人。” 何夫人满脸是笑,把谢春黛扶了起来,还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戴到谢春黛的手腕上:“你这姑娘我一看就喜欢,这镯子啊,我戴着太年轻,倒是很衬你。” 说着,何夫人还抬起谢春黛的手腕,让崔姝言看。 崔姝言笑着点点头。 谢春黛心里明白,何夫人是尚书夫人,在场的又有那么多夫人,何夫人这般跟她说话,摆明了是要抬举她。 在场的人虽然有很多,但是谢春黛也不怯场,始终表现得进退有据。 能出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各府的主母,个个儿都是人精。 瞧见何夫人如此,就知道她有意抬举谢春黛。 这一幕,云安伯夫人也看在眼里,不禁多留意了一下谢春黛。 一番观察下来,她发现谢春黛非但不像谢大夫人说得那般不堪,还很有大家闺秀的气派。 哪怕是这等人多的场合,也一点儿都不怯场,是个能做未来主母的好苗子。 云安伯夫人如何看,崔姝言并不担心。 她早就知道谢春黛是个有成算的人,既然如此,今日这等场合,谢春黛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再加上她和何夫人有意抬举,在场的人不会看不出来。 想必,接下来这几日,谢宅的门槛儿要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今日,谢春黛可谓是风头无两。 然而,看着在场的夫人们频频朝着谢春黛投去赞许的目光,却有一人,气得七窍生烟,直接撕烂了手里的帕子! 第343章 没你的好果子吃! 气成这个样子的,不是别人,正是高玉瑶。 撕烂了帕子,她的手也被帕子上的丝线勾破了,可她顾不上擦拭血迹,只拉着高夫人的袖子告状:“母亲,崔姝言怎么能这个样子啊……” 在她看来,崔姝言就不该帮着谢春黛,而是应该帮着她。 要知道,谢春黛比她还小一岁呢。 如今她还没有说人家,谢春黛急个什么劲儿啊! 高玉瑶的话还没说完,嘴就被高夫人捂住了。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那是谢王妃,岂容你这般指名道姓的?” 高玉瑶拿掉母亲的手,不服气道:“母亲,你怕她,我可不怕。小时候我捉弄她的时候,她哭得可惨了。” “你糊涂啊!”高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管往日里如何,现在她是谢王妃,你就得对她以礼相待。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母亲……” “住嘴!你真是把你姑姑任性的劲头学了个十成十。你若是再这个样子,以后成了老姑娘,可别怪我没帮着你筹谋!” “母亲,我就是气不过嘛。你看,崔、谢王妃帮着谢春黛,却不肯帮着咱们自家人,凭什么啊?” 高夫人这回真是气着了:“人家谢王妃凭什么帮你啊?凭你小时候老吓唬她,还是凭你姑姑对她好?你小时候我就不让你去你姑姑家,你非不听,瞧瞧你现在这性子,真是跟你姑姑没出阁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说完,高玉瑶还要反驳,气得高夫人放了狠话:“你若是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送到庄子上去!” 高玉瑶吓了一跳,她知道,母亲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如果她这时候继续触怒母亲,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眼看着高玉瑶彻底闭了嘴,高夫人才算是放了心。 等宴会结束,到了马车上,高夫人更是毫不客气道:“从今天开始,你哪里也不许去,就好好待在府里,学你的规矩!还有,不准再去崔府,不然,你就给你姑姑做女儿好了!” 这话,说得很重。 高玉瑶有些不服气:“母亲,那到底是我的亲姑姑,如今她过得不痛快,咱们就不能过去陪她说说话,宽宽她的心吗?” “她过得不痛快,完全是她自找的!她成亲当日出了那档子事儿,你祖父和你父亲就劝着不让她嫁。可她不听啊。后来把崔姝言养在府里,我劝她对崔姝言好一点。姑娘家家的,养个几年也就嫁出去了,碍不着她的眼不说,还能帮衬娘家。可她还是不听。这不,一步步到了现在这般田地,这能怪得了谁?” 说着,高夫人狠狠地剜了高玉瑶一眼:“还有你,不要一口一个姑姑长姑姑短的,你若是再这般刁蛮任性,你姑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听到这话,高玉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她才不要过那样的日子! 要知道,她那姑姑崔大夫人如今真是惨到了极点,没了两个女儿不说,丈夫也没了,还是背着骂名没的。 如今真凶没抓到,尸体还在京兆府的停尸房里放着,还不曾入土为安呢。 丈夫没了,女儿没了,可满府的小妾还等着崔大夫人料理。 自然,料理是不可能好好料理的,多半是想着法儿虐待她们罢了。 前几天崔府跑出去一个小妾,脸都被刮花了,被很多人看到,惹来好大的一番议论。 如今崔大夫人这日子,别提多窝心了。 要真是日子过成这样,还不如死了。 想到这儿,高玉瑶小心翼翼地看了高夫人一眼:“母亲,咱们去谢王府吧。” 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女儿还是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高夫人愣是气笑了:“去谢王府做什么?” “母亲,您也知道,崔姝言那个人,是不会上赶着去帮谁的。她肯帮谢春黛,肯定是谢春黛求了她。可谢春黛求她,是因为谢春黛的父亲没了,她弟弟又没有官职在身,算是妥妥的一个白丁。可我就不一样了,父亲有官职在身,我只要去了谢王府,崔姝言就得帮我。” 看着女儿那番笃定的样子,高夫人简直想笑。 她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女儿已经大了,如果她这时候拒绝,女儿一定不会甘心,说不定私底下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真要是这样,反倒是不好控制。 既然如此,倒不如答应了她。 有她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乱子不说,也能趁机让女儿看清楚形势,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美梦。 于是,高夫人点了头:“好啊。” 高玉瑶欣喜若狂:“母亲,你答应了?” “是,我答应了。这样吧,回去之后我就给谢王妃下拜帖,若是她答应了,咱们再登门拜访。” “母亲,哪里还用得着下拜帖啊?”高玉瑶撇撇嘴,一副很不乐意的样子,“咱们和她是亲戚,亲戚上门,用得着理会这些繁文缛节吗?” “这不是繁文缛节,这是必要的礼节。” “不会的,母亲。崔姝言现在就是小人得志,这样一来,看到昔日对她冷眼相待的我登门拜访,一定会极大地满足她的虚荣心。她可能会斥责我几句,但是绝对不会不让我登门。毕竟,只有我出现在她面前,她才能报以前的仇。” “哦?是吗?你是这么想的?” “对啊,母亲。”高玉瑶兴奋道,“所以,用不着下拜帖,咱们这会儿直接过去就行。过了这么久,谢王府距离何府也不远,崔姝言肯定已经回去了。” 高夫人淡淡一笑:“行啊,那就过去一趟。” 有的人,非得碰了钉子,撞了南墙才肯回头。 既然如此,就让她去碰钉子,去撞南墙,不然,有些事,她永远也想不明白。 很快,马车到了谢王府门外。 高玉瑶欢天喜地地跳了下去,转头瞧见母亲还在马车上稳稳地坐着,不由得疑惑道:“母亲,您不下来吗?” 高夫人神色淡淡:“不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好。”高玉瑶转身,带着丫鬟就朝着谢王府门口走去。 然而,还没等她踏上谢王府门前的石阶,头顶就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第344章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高玉瑶一抬头,就看到谢王府的门房冷着一张脸看她,质问道:“你是谁?来谢王府做什么?” 瞬间,高玉瑶气得七窍生烟:“瞎了你的狗眼,我是谢王妃的表姐!” “王、王妃娘娘的表姐?”门房的人嘴巴微张,被惊着了。 “没错,就是你们王妃娘娘的表姐。”说着,高玉瑶抬腿就上了石阶。 “且慢!等小的去跟王妃禀报一声。”说完,门房去里面报信儿,其他的人站在那里守着,依旧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 见状,高玉瑶气得瞪圆了眼睛吼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合该发卖去做苦力才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敢让她在这里等着,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高玉瑶的一举一动,高夫人都看在眼里。 她是有些吃惊的。 因为,若是换一座府邸,女儿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心里明白,如今女儿还在以原先的态度看待崔姝言,却没有意识到,如今的崔姝言,终究是不同了。 无妨。 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够了。 没过多久,去里面传话的人走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见状,高玉瑶得意道:“活该!我都说了我的身份,你还不许我进去。这下,被主子责怪了吧?” 哼,崔姝言怎么会不让她进去呢? 一朝得势的人,巴不得向原先的旧识显摆如今过的有多好,崔姝言这心理,她全都猜到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人说道:“你说你是王妃娘娘的表姐,我才进去传话的。结果,害我被管事的好一顿训斥。” “训斥?为何训斥你?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没有第一时间就让我进去!那你今日可要看好了,日后再看到本小姐上门,务必要第一时间请本小姐进去!不然,没你的好果子吃!” 高玉瑶这话,瞬间将那人惹恼了:“放你娘的狗屁!管事的说了,王妃娘娘的娘家人只有一个舅舅,她那舅舅压根儿就没孩子。看着你穿的人模狗样的,脸皮怎么就这么厚?竟敢来谢王府门口冒认亲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呸!” 平白被一个看门的人奚落了这么一顿,高玉瑶气得肺都快炸了。 “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就冒认亲戚了?我确实是崔姝言的表姐……” “好哇你,还敢直呼我们王妃娘娘的名讳?来啊,哥儿几个,咱们把这疯婆娘给叉走!” 说着,这人就先拿出一根棒子,朝着高玉瑶就杵了过来。 也幸亏是高夫人身边的嬷嬷机警,不然,非得给她杵那儿不可! 嬷嬷拉着高玉瑶,一直把她拉到了马车边儿上。 高玉瑶不服气,还要上去说理。 这时候,马车上传来一声厉喝:“赶紧滚上来!还嫌不够丢人吗?” 是高夫人的声音。 听出母亲很生气,高玉瑶不敢造次,直接上了马车,一上去就控诉道:“母亲,您也看见了。她崔姝言如今真是狗眼看人低,竟然连门都不让我进!还有谢王府这看门的,嚣张又狂妄,居然还要打我!” 高夫人白了她一眼:“我早就跟你说过,按照规矩,去人家府上拜访是要先下拜帖的。你这般冒冒失失地过来,本来就不合情理,人家为什么不能拒绝?” “可,母亲,您也听到了。那看门狗说了,崔姝言压根儿不承认有我这个表姐。这简直是太过分了!” “表姐?你算人家哪门子的表姐?人家连你姑姑都不认,还会认你不成?” 高玉瑶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满腹不解:“母亲,您为什么不向着我说话?” “知道你错,我为什么还要向着你说话?” “我错?我错哪里了?” “错在不识时务,错在有眼无珠,更错在你狂妄自大,眼里只有自己,全无他人!” 高玉瑶怔了怔,坐得离高夫人更近了一些,抱着她的胳膊直摇晃:“母亲,我才是您的女儿,您为何如此说我啊?女儿哪有您说的那般不堪?” “怎么?听不得真话吗?我看你这规矩真要重新学一学了。最近这半年,你别出门了,在家里好好学学规矩!” “母亲!”高玉瑶惊得瞪圆了眼睛,“我今年都十七了,比崔姝言还大几个月呢。眼下我这婚事还没有着落,如果不趁着这个时候多参加一些宴会,多露露脸,我这再耽误半年,许不到好人家,岂不是要做老姑娘?” “做老姑娘便做老姑娘,若真是这个样子嫁出去,那就不是结亲,是结怨。搞不好还会为家里带来祸端。要真是那样,还不如在家里养着你!” 这一回,高夫人真是发了狠心。 回去之后,她就把高玉瑶关了起来,还请来教养嬷嬷,打算好好教教高玉瑶规矩。 有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高玉瑶这边气得绝食上吊的时候,谢宅那边,却是热闹非凡。 自打崔姝言带着谢春黛参加了何府的宴会,来说亲的人就络绎不绝。 才短短一上午,廖彤霞就接待了三家。 来的最早的,便是云安伯府。 把人送走之后,廖彤霞笑得合不拢嘴。 这下,谢春黛的婚事算是稳了。 有了云安伯府珠玉在前,后面再有人来,廖彤霞就表现得不大热心。 但,人家来了,也不能不接待,不能失了礼数。 让廖彤霞意外的是,这一日,来说亲的,竟还有一个是侯府。 虽然是落魄的侯府,可毕竟是侯府,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 京城这种地方,这种消息是传得最快的。 几乎是一天之内,媒人频频上门为谢春黛说亲的事情就传遍了大半个京城的豪门世家。 这些人家里头,自然不乏消息灵通的人。 得知谢春黛之所以有这么好的机缘,是因为崔姝言带着她参加了何府的宴会,不少人都有些眼馋。 可,就算是他们眼馋,也只能是干看着,因为,他们和崔姝言完全攀不上什么关系。 不过,这消息传到崔大夫人这里,她可就坐不住了。 第345章 那可是谢王府啊! 别人和崔姝言没关系,她有啊。 这么一想,崔大夫人也顾不上要挖小妾的眼睛,立刻张罗人给她梳妆,她要去高府一趟。 等到了高府,见到了高夫人,崔大夫人别提多热情了:“嫂嫂!” 高夫人吓得打了个哆嗦,颤着声音问道:“你、你这个时候回来做什么?” 见状,崔大夫人有些不大乐意:“嫂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我的娘家,我想什么时候回就什么时候回!” “锦华,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眼下妹夫的尸身还在京兆府放着,你有丧事在身,是不能胡乱走动的。” 按照规矩,有丧事在身上的人,是不能去别人家里的。 不然,会给别人带去晦气,不吉利,也讨人嫌。 如果换做是旁人,高夫人早就把人给打出去了。 “嫂嫂,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崔大夫人掀开眼皮看了高夫人一眼,“这里是我娘家,我随时回都可以。你若是有意见,我去找我哥哥说道说道。” “行,那你去吧。”说完,高夫人一扭身,稳稳地坐了下去,脸上没半分好脸色。 见状,崔大夫人的脚步有些迈不出去。 她的本意也不是去找哥哥告状,因为今天这事儿,还是得求着她这位嫂嫂。 于是,她上前几步,擦了擦并没有眼泪的眼睛:“嫂嫂,我没有跟你对着干的意思。实在是最近家里接连出事,我也是心力交瘁,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办错了什么事,还请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见崔大夫人服了软,高夫人也没再继续冷着脸。 说实在的,她这小姑子最近是真惨。 “锦华,我没责怪你的意思,就是想着你或许是不知道这个规矩,这才跟你说一声。你回家里来,我和你大哥都不会说什么。可你若是不知道这个规矩,平白无故到了别人家里去,那可就闹笑话了。” 崔大夫人耷拉着眼皮,不咸不淡道:“嫂嫂的话,我记住了。倒也不是我非要上门,实在是有一件要紧事,要来跟嫂嫂说道说道。” “行,你说吧。” 高夫人觉得,崔大夫人兴许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毕竟,接连失去两个女儿,又没了丈夫,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惨了些。 “嫂嫂,你原先一直说让我去找崔姝言,还说就算是她不让我进门也要坚持去找。原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现在我明白了。你看,我今日都收拾好了,咱们去找她吧。” 崔大夫人语气随意,跟要去村口见二大爷似的。 高夫人听完,整个人都惊了:“锦华,你、你没事吧?” “没有啊,怎么了?” 见崔大夫人一脸认真,高夫人就知道,崔大夫人是真这么以为的。 她叹了口气,为崔大夫人的不识时务。 可人在她眼前杵着,有些话,她不能不说。 “锦华,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崔姝言尚未成亲,咱们去,是帮忙,是探望,是展示身为家里人的关心。可现在,她已经嫁人了。嫁人的时候你没给任何嫁妆,如今家里又有丧事,怎好这般去上谢王府的门?” 那可是谢王府啊! 在整个京城,但凡是提到谢王爷谢行渊,心里都是要抖上三抖的。 贸贸然上门,怕不是去找死的吧? 可,崔大夫人却不这么看:“怎么就不能上门了?我是她的继母,死的是她的亲生父亲,我过去找她说话,还要顾虑什么不成?” “锦华,你怎么就这般拎不清?崔姝言连崔尚晋都不肯认,至于你,那就更别提了。原先你是怎么对待她的,不用我多说了吧。在她嫁人之前,或许还可以补救一二。可现在,她嫁给了谢行渊,有人给她撑腰,你这个时候上门,什么都补救不了,你明白吗?” 崔大夫人撇撇嘴:“我才不稀罕补救什么。我去找她,就是让她也带着明珠去参加宴席。别的,我一概不求她。” 听到这儿,高夫人可算是明白了。 她这小姑子今天上门,定是听了谢春黛的事儿,在这儿打如意算盘呢。 “锦华,你还是没明白,如今的崔姝言,已经不是原先的崔姝言了。如今的她,并非是你可以随意支使的。甚至是,你求她,她都可以做到不屑一顾。” “哼,嫁进王府就可以狗眼看人低了吗?” 高夫人神色平静,语气却淡淡的:“没错。而且,这不是狗眼看人低,是位高权重者的不可亵渎。你信不信,现在她只要一句话,不,甚至,她都不需要说一个字,只用一个眼神,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嫂嫂,你怎可如此贬低我?我再不济,也是高家的女儿,是……” “是什么?你接着说下去。”高夫人冷声道。 崔大夫人说不下去了。 高夫人冷笑:“你不就是想说,你还是她名义上的继母吗?可是你别忘了,你从不曾善待过崔姝言。哦不对,不能这么说,你不是不曾善待过她,而是一直用最残忍最恶心的手段对待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多少次你都存了害她的心思。她崔姝言能长大,全是她自个儿命大,能熬!” 说着,她缓了口气,继续说:“如今,你见她有了身份地位,就想着扑上去吸血,还要用所谓的继母的身份去压制她。我告诉你,就算是你去了,也是一无所获。非但如此,还会提醒她你的存在。原先,她不屑对付你,可你若是上赶着到她面前去上蹿下跳,你信不信,你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高夫人端起放在旁边的茶杯,一饮而尽,只觉得万分疲惫。 如果不是崔大夫人和高家有着莫大的关联,她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她愿意说这些,也是想点醒她这小姑子,让她不要犯糊涂,不然,她怕到时候就连高家都会受到牵连。 若不是考虑这个,她一个字都懒得说! 原本,高夫人觉得,听了她这番话,她这小姑子就算是不能彻底打消攀附崔姝言的念头,至少也会有所醒悟。 结果,让她意外的是,听完她的话,崔大夫人却是低低地笑出了声:“嫂嫂,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我这儿可还有一个杀手锏没用呢。这下,用不着我去找崔姝言。这回啊,我只管坐在府里,等着崔姝言乖乖来找我!” 第346章 等有了好处,谁也别想来沾! 崔大夫人这话,听得高夫人眉心一跳:“锦华,你、你要做什么?” “嫂嫂。”崔大夫人嫌弃地看了高夫人一眼,“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无关。到时候有了好处,你也别来染指!” 说完,崔大夫人转身就走。 她打算好了,这一次,绝不给高夫人挽留她的机会! 等有了好处,谁也别想来沾! 见崔大夫人走得这般决绝,高夫人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忙招手叫过自己的贴身丫鬟,吩咐道:“去,暗中跟着,看她出府之后往哪里去!” 两刻钟后,贴身丫鬟回来报信儿,说崔大夫人去了京兆府,正在那里闹呢。 听完,高夫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是疯了不成?去京兆府闹什么?” 和高夫人一样困惑的,自然是京兆府少尹林福生。 这崔大夫人还没进京兆府衙门,在衙门外面就开始鬼哭狼嚎,一口一个“我那苦命的夫君啊”,听得人心里毛毛的。 衙差把这事儿禀报过来,京兆府少尹林福生不得不下令,让人把崔大夫人请进来。 毕竟,一个劲儿地在衙门外面嚎嚎,实在是不像样儿。 崔大夫人进来之后,仍旧是哭。 林福生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好声好气道:“崔大夫人,您今个儿过来,有什么事吗?” 崔大夫人不说话,就是哭。 这回,林福生可算是纳了闷儿了。 当初让衙差去崔府通报崔尚晋的死讯,他以为这位崔大夫人至少会带着女儿过来给崔尚晋上炷香。 谁知道,崔大夫人压根儿就没来。 崔尚晋的尸体在停尸房都放了这么久了,崔大夫人都没露面,现在一出现就这般鬼哭狼嚎,也不知道是何道理。 眼下,哪怕林福生劝得是口干舌燥,崔大夫人仍旧是哭,一个字都不说。 最后,林福生实在是烦了:“崔大夫人,你若是还这般不说话,我就让衙差把你叉出去!” 崔大夫人这才止住哭,仰脸看向林福生:“大人好大的官威!我家老爷死了,你们不让他入土为安还就罢了,还要这么欺负我这个未亡人,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林福生按了按眉心:“你想做什么,直说!” “我要将我家老爷的尸身带回去,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不行!崔大人遇害的真凶还没找出来,这个时候把他的尸身带走,若是后面有什么疑点,那就没办法查证了。” 从查案的角度来说,林福生是对的。 可,崔大夫人才不管这个:“大人好狠的心!我家老爷没了这么久,你们没查出真凶是你们无能,可你们为何霸着他的尸体,不肯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啊?” 林福生晃了晃神,才明白崔大夫人的意思。 合着这位姑奶奶兴师问罪是假,想把崔尚晋的尸体带回去安葬才是真。 可按照规矩,案子还没结,尸体是不能带走的。 林福生耐着性子解释道:“崔大夫人,依着京兆府的规矩,没结案之前,尸体是不能带走的。身为崔大人的遗孀,您也想让真凶早日归案,对吧?” “人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今儿个都十五了,眼瞅着这年就这么过去了。可怜我家老爷,大过年的都不能入土为安,呜呜呜……” 说着,崔大夫人又哭了起来。 林福生听的是一个头两个大。 原本过了十五,京兆府才开衙办案。 他今儿个过来,是闲在家里无事,想着来整理一下卷宗,明日开衙之后,也好尽快上手。 而且,他已经跟夫人约好了,过会儿一起去看花灯。 可崔大夫人这一闹,他这花灯怕是看不成了。 说来说去,崔大夫人就是一句话,她要带走崔尚晋的尸身。 就在林福生无计可施的时候,崔大夫人的哥哥高锦程来了。 林福生如获救星,急忙迎上去,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高锦程。 听完,高锦程朝着林福生微施一礼:“林少尹,辛苦你了。这样吧,我劝劝她。” “好,有劳高大人了。” 说完,林福生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高锦程虎着脸到了崔大夫人跟前,斥道:“你在家里怎么闹我都不会说你,可这里是京兆府衙门!” “那又如何?他们霸着崔尚晋的尸体不给我,分明就是有意刁难!” “我看你真是胡搅蛮缠!眼下真凶还没有查出来,若是贸贸然把崔尚晋的尸体带回去,会影响查案!” 崔大夫人冷着一张脸,不屑道:“就算是查出了真凶,能让崔尚晋活过来吗?” 高锦程被噎了一下,也有些生气,没好气道:“查出真凶,总能告慰他的在天之灵吧!” “哼,凭什么要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他活着的时候没做过什么好事,死了还想获得安宁不成?” 这话听得高锦程眉心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凶是谁,你压根儿就不在乎?” “是谁都好,查不出来更好。他不是坑了荒州的人吗?兴许杀了他的,就是荒州的人呢。可不管真凶是谁,对我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赶紧让崔尚晋入土为安!” 高锦程皱了皱眉:“你为何急着让崔尚晋入土为安?” 据他所知,崔尚晋没了之后,他这妹妹压根儿就没来看过,一点儿都不关心。 按理说就算是平日里不管,这过年了,总该来给崔尚晋烧点纸钱,上炷香,可就连这些,她都没做。 崔大夫人撇撇嘴:“现如今,他也就入土为安这点儿价值了。” “他入土为安能有什么价值?”高锦程迷惑不已。 崔大夫人却不再解释,冷着脸说道:“哥哥只管去跟刚才那位大人说,杀死崔尚晋的真凶是谁,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就是让崔尚晋尽快入土为安,越快越好!今日他若是不给我一个答复,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 崔大夫人在京兆府闹腾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崔姝言的耳中。 听完,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真好,她帮谢春黛的另一个目的,达到了。 第347章 傻丫头,哪里还有嫌钱多的? 崔姝言正想着这件事,就见巧丫抱着泽儿走了进来。 今个儿,巧丫特别开心。 因为崔姝言今天打算给她放假。 把泽儿放到崔姝言怀里之后,巧丫跟个碎嘴老婆婆一般交代道:“小姐,如今小世子的饭量愈发大了,你千万别拘着他。但是,也不能让他吃太多,不然会积食,肚子痛。还有,吃饭的时候千万看着他点儿,别让他拿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免得噎着。还有还有……” 崔姝言打断她:“放心吧,巧丫,我还能看不住他?” “小姐,您别看小世子是个小胖墩儿,平时又懒,不爱动弹,但是他一旦想动弹的时候就跟野兔子似的,一眼没瞧见他都能爬个没影儿。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还总是想往高处爬,您可千万看着点儿。” “是是是,巧丫大人,这些我都记住了。赶紧走吧,不然,你铁蛋哥哥该等着急了。” 今个儿,她给巧丫放假,就是为了让巧丫陪着刘忠好好出去转转。 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未婚的男女都会出去转转。 一年之中就这一天最为自由,可以和喜欢的人大大方方地走在一起看花灯,不用畏惧世俗的目光。 这个机会,最为难得。 听完崔姝言的打趣儿的话,巧丫的脸蓦地一红,嗔道:“小姐,您也笑话奴婢?不过,奴婢还是得再提醒您一句,现在穿的衣服比较厚,小世子偶尔尿到裤子上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笑。不然,他要生闷气的。” 这话,巧丫是捂着泽儿的耳朵说的。 不然,他听到了,肯定又要撅嘴。 “好好好,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照顾你家小世子,绝不让他出任何岔子。您老人家尽管放一千一万个心,可好?” “小姐,奴婢对您没什么不放心的。不过,您可千万防着点儿王爷,他最爱把小世子扔高再接住。这样太危险了,您可千万看着点儿!” “放心吧。”说着,崔姝言把几个大大的银锭子塞进巧丫手里,嘱咐道,“拿着,瞧见喜欢的只管买。” 巧丫瞪大了眼睛:“小姐,您又给我银子做什么?平时您给我的已经够多的了。” “傻丫头,哪里还有嫌钱多的?我给你,你就只管拿着。好了,别耽误时间了,赶紧走吧。” 在崔姝言的连番催促之下,巧丫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巧丫走了,谢行渊从内室走了出来,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巧丫,又告我的状。” 崔姝言忍俊不禁:“谁让你总是偷偷抱着泽儿扔高高的?巧丫最疼泽儿,生怕泽儿有什么闪失。” “她啊,就是太小心了。男孩子嘛,磕磕绊绊都是正常的。” “有些道理。”崔姝言认可道。 男孩子终归不能养得太精细,不然长大了跟个小姑娘似的,什么挫折都受不住,那可就不好了。 谢行渊坐过来,从崔姝言怀里接过泽儿,把他放在地上铺好的毯子上,笑道:“且让他爬去,多活动活动,才能长得更结实。” 把泽儿放下之后,他握住崔姝言的手:“要不,咱也出去转转?” “不了。你这张脸太显眼,但凡是你出门,人家遇上你总要来给你行礼,玩也玩不尽兴。” 这时候,谢行渊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两个面具,献宝一般送到崔姝言面前:“元宵节出门,若是不想被人认出来,是可以戴面具的。” “啊?” 这个,崔姝言还真不知道。 往日里在崔家的时候,她出门的机会少的可怜。 至于元宵节这种时候,崔大夫人根本就不会让她出门。 但凡是任何能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崔大夫人都不许她做,只会把她禁锢在府里,一日又一日。 她在想着这些的时候,谢行渊已经把面具戴在了她的脸上,他自己也戴好面具,朝着崔姝言伸出手去,含笑问道:“娘子,可愿与我共赏元宵花灯?” “自然。”说着,崔姝言把自己的手交到谢行渊手里。 谢行渊含笑握住,面具下面的那双眼睛微微弯着,熠熠生光。 崔姝言也是笑着的。 两两对视间,眼眸之中,自是情意绵绵。 二人牵着手起身要走的时候,崔姝言总算是想起了泽儿,随口说道:“我们带着泽儿一起吧,泽儿也爱出门。” “好。咦……泽儿呢?” 原先的毯子上,早已不见泽儿的身影。 顿时,两个人,两双眼睛,四处查看。 旁边的地上,没有。 不远处的软榻上,没有。 桌子底下,也没有。 等等,桌子上面! 只见不知何时,泽儿已经爬到了桌子上面去,正抱着上面的白底青瓷大花瓶,来回地摇晃。 瞬间,崔姝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花瓶很重,几乎和泽儿一样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花瓶和人一起摔下来。 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顷刻间,泽儿身子一歪,和花瓶一起倒了下来。 幸亏谢行渊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了过去,赶在泽儿落地之前,一把抓住了泽儿的衣服。 可情急之下,谢行渊忽略了那个花瓶。 这时候,花瓶的瓶口不偏不倚,砸在泽儿的额头上,又贴着泽儿的额头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可,哪怕是这脆响,也没吓着泽儿。 相反,泽儿被谢行渊放在地上之后,拍着手,乐个不停,还抓着谢行渊的裤脚,伸手让他抱。 谢行渊不明所以。 崔姝言却看出来了:“泽儿想再来一次。” “没问题!” 说着,谢行渊把泽儿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泽儿佯装要摔倒,谢行渊则上前一步,把他给提起来。 泽儿乐坏了,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如此来了三五次,泽儿乐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即便如此,泽儿还是想玩儿。 谢行渊也依着他,无有不应。 看着这父子二人玩得不亦乐乎,崔姝言也忍不住笑了。 但是,笑着笑着,她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第348章 要不,咱俩跑吧? 哪怕是陪着泽儿玩耍,谢行渊还是时刻留意着崔姝言的动静。 见崔姝言脸上没了笑容,谢行渊顺着她的视线一瞧,瞬间,笑容凝固在嘴角。 只见不知何时,泽儿的额头上多了一个大包。 毫无疑问,这是刚才被花瓶砸出来的。 只不过刚才只顾着玩儿,没发现。 眼下那大包已经有鹌鹑蛋那么大了,表皮还泛着青,衬着泽儿白皙的皮肤,显得怪吓人的。 惊慌之下,夫妇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完了,可不能让巧丫回来看见!” 下一瞬,崔姝言夺门而出,朝着外面喊道:“年婶,赶紧煮几个鸡蛋!” 喊完之后崔姝言才想起来,今个儿她给院子里所有下人都放了假,让她们好好玩儿。 所以这鸡蛋,只能她自己来煮。 好在,茶水房里的炉火还没熄,洗几个鸡蛋放进去也就可以了。 等着鸡蛋熟的时候,泽儿也终于玩累了。 大概是额头有些不舒服,他顺手一摸,疼得他哇哇大哭。 这个时候,那个大青包已经有鸡蛋那么大了,看着更吓人了。 崔姝言看向谢行渊,弱弱道:“你说,在巧丫回来之前,这个大青包能下去吗?” 谢行渊仔细端详着泽儿额头上的大青包,皱了皱眉:“怕是有点难度。” “那咋办?要不,咱俩跑吧?” “往哪儿跑?” “回洛宅啊。” 谢行渊摇摇头:“怕是不行。不管你去哪里,巧丫都会跟过去的。一旦让她瞧见,这顿数落都是免不了的。” 听完,崔姝言也泄了气。 要知道,上一次她喂泽儿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泽儿。 虽说是烫到了,可也不过是让泽儿胖乎乎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处浅淡的痕迹而已,泽儿压根儿就没哭。 就这,巧丫足足数落了她半个月,还凶残地剥夺了她给泽儿喂饭的权利。 总之,巧丫凡事都很服从她,可一旦遇上跟泽儿有关的事,巧丫就会瞬间化身护崽的老母鸡,谁的面子都不给。 就算是她,都不行。 这次泽儿伤成这个样子,巧丫怕是能数落她一整年。 想想这未来一年的日子,崔姝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候,鸡蛋终于煮熟了。 崔姝言把鸡蛋皮剥掉,在那大青包上滚来滚去。 过了会儿,大青包小了一些,但是,还是有鸽子蛋那么大,看着挺显眼的。 巧丫最关心泽儿。 等她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根本就无法遮掩。 见状,崔姝言暗搓搓地扯了扯谢行渊的袖子:“要不,咱还是跑吧?跑走个两三天,这大青包也就下去了。等这青包下去了,咱再回来。” 和崔姝言相比,谢行渊受到的来自于巧丫的数落更多一些。 他很快下了决定:“好,咱们跑。” “行,你看好孩子,我进去收拾几件衣服。” 说完,崔姝言转身进了内室,开始收拾东西。 可她刚打开箱子,就听到外面传来巧丫惊天动地的哭声。 崔姝言吓了一跳,立刻丢下手里的衣服,撒腿就往外跑。 一到外面,就瞧见巧丫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泽儿,哭得满脸都是泪。 谢行渊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见她过来,就立刻朝她看了过来。 崔姝言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走到巧丫身边蹲下来:“那个、巧丫,你听我说,这、这都是意外。” 然而,不管崔姝言说什么,巧丫仍旧是哭。 泪水犹如一条小溪一般,顺着她的脸颊不断地流下。 崔姝言看得心疼不已:“巧丫,别这么哭,太伤身子了。” 过了好半天,巧丫才止住哭,问道:“用鸡蛋滚过了吗?” “滚过了,滚过了。”崔姝言忙不迭地应道。 “小世子还小,最好是不要用药,等着这个青包慢慢下去。我的小世子哟,可算是遭了罪了。”说完,巧丫幽怨的目光先是落在崔姝言脸上,之后是谢行渊。 崔姝言深感羞愧。 谢行渊则是摸摸鼻子,看向一旁,不和巧丫对视。 之后,巧丫就抱着泽儿走了。 谢行渊走到崔姝言身边,评价道:“巧丫这个人,就是太小题大做了。泽儿是男孩子,磕磕碰碰多正常啊。” 崔姝言哀怨地看了谢行渊一眼:“刚刚巧丫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谢行渊尬笑了几声,不做解释。 说来也怪,在其他事情上,巧丫见了他就跟个鹌鹑似的,塌肩缩脖,拼命降低存在感。 可一旦碰上和泽儿有关的事情,就像是触动了巧丫的逆鳞似的,简直要跟他拼命。 那副凶残的架势,别说他就是区区一个王爷,就算他是皇帝,巧丫都照样数落,毫不留情。 所以,在泽儿的事情上,当着巧丫的面,谢行渊是万万不敢多说的。 之前崔姝言还没嫁进来的时候,但凡是遇到和泽儿有关的事情,巧丫都敢叉着腰教训他。 如今崔姝言嫁进来,巧丫更是有了主心骨,暴脾气与日俱增。 惹不起。 根本惹不起。 夫妻二人惹怒了巧丫,连睡前哄泽儿睡觉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夫妻俩躺在床上,相视无言。 谢行渊苦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后爹呢。” 崔姝言忍俊不禁:“是啊,衬得我跟个后娘一样。” “娘子,春宵苦短,刚好今日不用哄泽儿睡觉。不如,你我尽早安歇了吧。” 说完,不等崔姝言说什么,谢行渊隔着老远的距离,直接吹灭蜡烛,一把落下帐幔。 话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歪了。 一夜,很忙。 因为心里惦记着泽儿,崔姝言第二天一醒过来,就去看泽儿。 可她首先看到的,是巧丫哭红的眼睛。 那两只眼睛红彤彤的,跟小兔子似的。 一时之间,崔姝言有点心虚:“巧丫,你快别难过了。” 巧丫很努力地挤出一丝笑容:“小姐,是我矫情了。” “不不不,是我的错。你交代了那么多,是我没看好泽儿。” “不是这样的,小姐。其实,我……” 巧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房过来传话的人打断。 “王妃娘娘,门口来了个崔府的人,说是来报丧的。” 第349章 有我在,还能不管你? 听完门房的人传过来的话,崔姝言莞尔一笑。 看来,崔大夫人在京兆府撒泼打滚闹腾了一通,奏效了。 崔大夫人如愿,把崔尚晋的尸体带了回去。 自然,她不会仁善到要让崔尚晋入土为安。 因为,崔大夫人所求的,是她这个谢王妃上门,吊唁自己的亲生父亲。 毕竟,死者为大。 不管这人活着的时候做了多少错事,造了多少孽,可一旦他死了,似乎就显得重要起来,往日做的错事,造的孽,也就可以统统不被提起。 唯一被惦念的,只有这身为长者的身份。 这个时候,若是崔姝言这个做女儿的不去灵前哭上一番,就显不出她的孝顺来。 而且,如果她真的不去,也会惹来一番非议。 到时候天下间悠悠众口,自然会对崔姝言口诛笔伐。 尤其是,如今的她,已经是谢王妃。 单单是御史台的那帮御史,都不会轻易放过了她。 这把火烧的大了,甚至会影响谢行渊。 可,一旦她去了,日后谢王府就会和崔府扯上关系。 崔大夫人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以谢王妃亲妹妹的名义,给崔明珠相看人家。 只是,崔姝言不会给崔大夫人这个机会。 这个局是她设的,如何破局,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所以,崔姝言看向那门房的人,语气淡淡:“去告诉崔家的人,我与崔家早已一刀两断。他家要报丧,实在不必上我谢王府的门。” “是,王妃娘娘。” 门房的人应声离去。 巧丫却是吓坏了。 跟着崔姝言这么久,这里面的弯弯绕,巧丫也看明白了一些。 “小姐,崔大夫人那个人最是奸诈,若是她趁机散播你不孝的言论,只怕是不好。您如今是谢王妃了,不能被人泼脏水。” 崔姝言笑着捏了捏巧丫的脸:“放心吧,我应付得来。倒是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没、没什么。”巧丫低头,掩去眼底的万千情绪,“小姐,您只管去忙。小世子这里,您不用担心,奴婢会将他照顾得很好很好的。” “不急。巧丫,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刘忠,我得好好给你置办一份嫁妆。” “哎呀,小姐,好端端的,您说这个做什么?羞死人了!您快走!快走!” 说着,巧丫红着脸,把崔姝言往外推。 崔姝言只当巧丫是害羞,却没有看到转过身的瞬间,巧丫那夺眶而出的眼泪。 另一边,崔府的人回去传话,崔大夫人听了,却不生气。 与此同时,高锦程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等下人退下去之后,高锦程一把扯住崔大夫人的袖子,皱着眉问道:“你让人去谢王府报丧了?” “是啊。崔姝言终归是崔尚晋的女儿,她老子死了,她总得回来看看吧。” 高锦程盯着崔大夫人,竭力压制着心底的怒气:“你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之前谢王妃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她和崔尚晋早已断绝父女关系,不会相认。你这般让人上门去报丧,分明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 “大哥,如今你和你那夫人真是越来越像了。一个个的都是满口的道理,好像非要把我说得没法子还嘴才罢休。可你们哪里知道我的苦处啊?眼下崔尚晋死了,我一个人拉扯着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啊?” “有我在,还能不管你?”说着,高锦程把一沓子银票塞进崔大夫人手里。 崔大夫人低头看了一眼,立刻伸手把银票抢了过来,生怕再慢上一步,银票就会被高锦程收回去。 留意到妹妹的小动作,高锦程不禁有点唏嘘。 为了帮着办丧事,他特意跟衙门里告了假,还送钱过来,可他做的这些,他这个妹妹好像完全看不到,只在意他送来的这些银票。 把银票收好之后,崔大夫人才说道:“哥哥,要想管我,可不是单单送银票给我就行。眼下明珠的婚事还没有着落,这一点,哥哥就帮不上忙。要不然,玉瑶不至于现在还没说人家。” 听她冷不丁提到这个,高锦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急着把妹夫的尸体带回来下葬,为的就是让谢王妃上门,好让其他人都以为谢王妃还认崔尚晋这个父亲,从而为明珠铺路,让她能嫁个好人家?” “对啊。”崔大夫人眉梢挑起,很是得意,“我这个法子不错吧?你是不知道,崔姝言不过是带着那个谢家二房的谢春黛参加了何府的一个宴会而已,就为她赢得了云安伯府的青睐。明珠跟崔姝言的关系,可要比谢春黛亲近多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这便宜,明珠占定了!” “可刚刚去报丧的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谢王妃说了,她不会来。” “不,她会的。”崔大夫人很是笃定,“往日里她是和离之身的时候,或许不会在意名声。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是谢王妃,这种身居高位的人,最是在乎自己的羽毛。再说了,谢王爷之所以娶她,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之下,她救了谢王爷罢了。这般岌岌可危的关系,她不小心些怎么行?不然,一不小心,谢王爷就会休了她。” 这话听得高锦程直皱眉:“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另有隐情。谢王爷那个人,不像是只因为救命之恩就娶人做正妃的。” “呵,也就是你在朝为官,觉得这谢王爷有多了不起罢了。实则,他在婚嫁一事上,实在是太艰难了些。早年间背着克妻的名声,没人愿意沾上他。现在虽然名声好了,但是他已经有了儿子,这种情况下,若是他娶世家贵女,人家能真心对他儿子好吗?” 见高锦程听得认真,崔大夫人继续道:“再说了,人家世家贵女,都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做世子。可谢王爷早早地立了世子,如此一来,人家就算是嫁进去,也不会对这小世子多好。反观崔姝言,那就不一样了。她出身不高,又是二嫁之身,也只有她这样的人,会死心塌地地对谢王府的小世子好。不然,她一个行差就错,谢王爷就能以此为借口,把她给休了!在这种情况下,崔姝言不敢让自己的名声出现任何差错,所以啊,就算是她再恨崔尚晋,都不得不来。” 说完,崔大夫人得意地笑出了声。 这一刻,她的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崔姝言以谢王妃的身份登门吊唁,而她的女儿崔明珠也跟着水涨船高,得以嫁入公侯府邸的画面…… 第350章 那就别要谢王妃这个位置了 不,不仅仅是公侯府邸,即便是嫁给皇子王爷,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崔姝言都能嫁给谢王爷,她的女儿金尊玉贵的,为何就不能? 等着吧,她的女儿要嫁,可不是嫁给谢行渊这种异姓王爷,要嫁,就嫁正正经经的皇族亲王! 崔大夫人越想,越为自己的这一番筹谋感到得意。 亏得是她,才能想出这般绝妙的主意。 这一回,可由不得崔姝言了。 一想到崔姝言不想来,却又不得不来的憋屈样儿,崔大夫人就觉得解气。 对此,高锦程却觉得不妥:“崔尚晋的事儿,谢王爷不会不知道。要知道,崔尚晋在荒州是犯了错的,虽然陛下没有下旨斥责,但听闻陛下当日很是生气。在这种情况下,谢王爷未必希望谢王妃上门吊唁崔尚晋。如此一来,你的如意算盘岂不是要落空了?” “不会的。”崔大夫人笃定道。 “怎么不会?你不要用你管制内宅的法子去胡乱猜度。这一回若是谢王妃不肯来吊唁,你才是犯了大错。如今你执意把崔尚晋的尸体带回来,可就放过了杀死崔尚晋的真凶。” “那又如何?反正崔尚晋已经死了,至于他是被谁杀死的,我才不关心。” 她关心的,只是眼下的这点好处罢了。 崔府的灵堂,昨晚就支起来了。 这一大早的,倒是有不少崔尚晋之前的同僚过来吊唁。 他们肯来,倒不是因为崔尚晋的人缘有多好。 而是因为这些人都知道如今的谢王妃是崔尚晋的女儿,眼下还不知道谢王妃会不会登门吊唁。 既然如此,他们先行前来吊唁,终归是不会出错的。 不然,若是谢王妃来了,他们却没来,岂不是平白得罪了谢王妃? 这个错,他们承担不起。 所以,眼下来吊唁的人,多半是冲着崔姝言来的。 而且,吊唁完毕之后,他们并没有急着离开,反倒是说什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自然,崔大夫人看得出来,这些人哪里是等着帮忙啊,他们是等着崔姝言这个谢王妃上门呢。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来吊唁崔尚晋的人多了一些,却迟迟不见崔姝言的身影。 这时候,一身缟素的崔大夫人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立刻打发人去谢王府外面查看,想着兴许会在路上碰见。 可,派去的人很快回来传话,说走了一路也没遇上,而且在谢王府门口看了一会儿,并未发现有人出来。 要知道,亲爹没了,做子女的要第一时间出现。 若是晚了,就会受人诟病。 眼下过了这么久,崔姝言都没有来,那么,她来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毕竟,身为女儿,她这个时候早就该到场了。 如果她打算过来,就不会晚到。 除非,她压根儿就没打算过来。 这时候,已经有人围到高锦程身边,询问谢王妃是否会来。 高锦程打着哈哈,并不正面回答。 他看准机会,走到崔大夫人身边,低声道:“这个时候还没来,谢王妃大概是不会来了。这件事,你打算怎么收场?” 崔大夫人依旧嘴硬:“不,她不敢不来。” 高锦程皱了皱眉:“如果,谢王妃真的不来呢?” 崔大夫人咬了咬牙:“她若是不来,我就毁了她的名声,让她做不成谢王妃!亲爹死了都不来吊唁,她等着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吧!” “胡闹!”高锦程低声呵斥道,“锦华,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的还这般小孩子脾气?那可是谢王妃,你若是中伤谢王妃,谢王爷能饶得了你吗?是,就算是如你所说,谢王爷对谢王妃没有多少情意。可你若是敢诋毁谢王妃,谢王爷一定会先处置你。正所谓夫妻一体,堂堂谢王爷,不会容许自己的妻子被人诟病。” “那又如何?谢王爷再怎么暴戾,还能杀了我不成?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算是惹来谢王爷一顿罚,能把崔姝言拉下王妃之位,也值了!她不愿意帮我,那就别要谢王妃这个位置了!” “你、你真是疯了!锦华,我警告你,万万不可如此!否则,你此举会连累高家!” “呵呵……哥哥,这会儿你知道着急了?”崔大夫人看着高锦程,眼神中满是嘲讽,“果然啊,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是怎么都不知道疼的。崔府出了这么多事,也没见你帮我半分。如今知道可能牵连高家,倒是把你急成这个样子。口口声声说什么心里顾念我这个妹妹,都是假的!” 当下,高锦程气得直喘粗气:“往日里,我帮你、帮崔尚晋的还少吗?你说没钱花,我没私下里贴补你吗?崔尚晋不上进,我没私底下宴请吏部的同僚,只为保住他的职位吗?现如今,倒是换来一句没帮你半分!” “你若真心帮我,就做个说客,去说服崔姝言,来给她亲爹吊唁!”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说完,高锦程一甩袖子,到了别处去。 很快,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崔大夫人再打发人去看,得知还是没看到崔姝言的人影,她就知道,今天,崔姝言是不会来了。 瞬间,崔大夫人当着一众宾客的面,扒着崔尚晋的棺材,哭得凄凄惨惨:“我的老爷,你死得好惨啊。眼下没抓到真凶还就罢了,可怜你的儿女一个个的也没来齐,呜呜呜……” 崔大夫人这话,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因为此时此刻,崔尚晋的棺材前面,只有崔明珠浑浑噩噩地跪在那里。 众位宾客面面相觑的时候,崔大夫人已经再次开始哭嚎:“老爷,我知道你最惦记的就是姝言。你放心,就算是到谢王府门口去跪上三天三夜,我也一定会求她来给你上柱香!” 说完,崔大夫人擦掉脸上的泪,朝着外面跑去。 她面容决绝,摆足了要去谢王府门口跪求崔姝言的架势。 看到这一幕,高锦程眉心狂跳,忙上前几步,拉住崔大夫人,低声喝道:“你闹够了没有?” 崔大夫人甩掉高锦程的手:“没有。现在这些,还远远不够。” 她就是要去谢王府门口跪着,以崔姝言继母的身份跪着,跪求崔姝言来吊唁她的亲生父亲。 她倒要看看,这一次,崔姝言要怎么保住名声! 第351章 都是一帮狗眼看人低的! 崔大夫人和高锦程拉拉扯扯的时候,并未留意到,有下人模样的人进来,叫走了在场的不少宾客。 等二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看向周围的时候,才发现宾客已经走了不少。 崔大夫人气得咬牙切齿:“都是一帮狗眼看人低的!眼下知道崔姝言不肯来,他们一个个都走了!真是连半分情分都不顾!” “你少说两句吧!你若真心为了明珠着想,就赶紧收手!这谢王府是绝对不能去的!” “哥哥,你懂什么?我若是去谢王府门口跪着,急的是崔姝言。等我见着她,条件还不是任由我提?之前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我能拿捏她,现在也一样!” “此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谢王妃也绝无可能任由你拿捏!” 二人说话的时候,又有不少宾客走掉。 这让高锦程觉出一些异样来。 按理说,就算是这些人没看到谢王妃过来吊唁,也不该走得这般急切。 最起码,走的时候也要同主家说一声。 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而且,高锦程留意到,这些宾客离开之前,都有下人模样的人走到他们跟前,说了什么。 听完之后,宾客脸色大变,之后就跟着走了,甚至,都没过来跟主家交代一声。 不对。 这不对。 眼看着崔大夫人还要往外走,高锦程一把拉住她,斥道:“还闹什么?你没觉得事情有点不大对劲儿吗?” “哪里不对劲儿了?” “你仔细看。”说着,高锦程看向一个刚刚进来的家仆。 只见那家仆走到其中一位宾客面前,附在耳边说了些什么之后,那宾客脸色一白,紧跟着就往外走。 高锦程追上去,客客气气道:“孙兄,你为何……” 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那姓孙的大人就背过脸去,匆匆离开,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由此,高锦程断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而且这件事,还和崔府息息相关。 不然,这些人不会是这个表现。 偏偏崔大夫人还在一旁嗤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狗眼看人低呗!一个个的长着一双狗眼,怎配活在这个世上?” 崔大夫人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老爷,快快回府,别在这里了!” 崔大夫人看过去,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气喘吁吁的高夫人。 见状,崔大夫人冷笑一声:“嫂嫂,你可真是我的好嫂嫂啊!我的好哥哥,你快听了嫂嫂的话,赶紧回府去吧!” 她这话,分明是指责高锦程也像那些走了的宾客一样,长了一双狗眼! 当下,高锦程顾不上跟她争执,只问高夫人:“别急,出了什么事,你细细说来。” “据说,今日早朝之上,现任荒州知县洛瑾瑜给陛下上了一封折子,言明崔尚晋在荒州搜刮民脂民膏,此事传开之后,荒州百姓大乱。暴乱之中,有上百人丢了性命。听闻陛下在早朝之上勃然大怒,崔府这一次,怕是危险了!” 说完之后,高夫人扯着高锦程,让他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高锦程到底是顾念着崔大夫人,急声道:“锦华,快带上明珠,随我离开!” 高夫人急了。 陛下要迁怒崔府,高锦华怎么可能跑得掉啊? 还没等她说什么,崔大夫人却是先开了口:“那又如何?就算是发生再大的事情,崔姝言这个做女儿的,也应该来给她亲爹吊唁!不然,就是不孝!” 人要是沾上不孝的罪名,那就什么都不是! 高锦程还要说些什么,却见门口来了一大队人。 为首的一人手拿拂尘,面白无须,赫然便是宫中的传旨太监。 而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队威严赫赫的禁军。 传旨太监来到之后,径直走到崔大夫人面前,冷声道:“崔夫人是吧,还不赶紧跪下接旨?” 崔大夫人被吓傻,立刻跪下,浑身直抖。 不仅仅是她,圣旨降临,在场的人都要跪下。 不少没来得及走的宾客都战战兢兢,生怕遭受池鱼之灾。 众人惶恐之际,传旨太监终于展开手中的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崔尚晋为官不仁,鱼肉荒州百姓,致使荒州暴乱,死伤过百,其罪难恕。念其已身死,不再降罚。但,崔尚晋死后,尸身不得安葬,任何人不得前往吊唁。另,为安抚荒州百姓,须查抄崔府,将查抄所得悉数用于荒州百姓。钦此。” 念完之后,传旨太监冷飕飕地看向崔大夫人:“崔夫人,接旨吧。” 然而,这会儿崔大夫人只觉得浑身都是软的,压根儿就站不起来。 “怎的,崔夫人不肯接旨,是对陛下的旨意有什么异议不成?” “不敢,不敢。”高锦程连声应着,把崔大夫人扶起来,接了这道旨意。 还没等崔大夫人反应过来,传旨太监就指挥人开始查抄崔府。 瞬间,禁军分成几队,往崔府不同的院落而去。 看到这样的场面,崔大夫人才意识到所谓的抄家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发了疯一般,朝着自己的院子跑去。 她那院子里,可还放着不少好东西呢。 崔尚晋死了的这段时间,她把小妾房里的好东西全都搜罗了过去,都在那里放着呢。 这些东西,可千万不能被抄走啊。 不然,她可就什么都没了! 可她,忽略了传旨太监的敏锐。 “来人,将崔夫人拿下!” 顷刻间,崔大夫人被按趴在地上,不仅如此,传旨太监上前,一把拽下她头上的金簪、步摇,连带着耳朵上的梅花耳坠,都被拽了去。 瞬间,崔大夫人的两只耳朵就变得血淋淋的。 崔大夫人彻底懵了:“你们抄家便抄家,拿我的首饰做什么?” 传旨太监冷笑一声:“看来,这抄家是什么意思,崔夫人还是没明白啊。既然如此,咱家不妨跟你说道说道。这所谓抄家,就是将人赶出去,至于你这崔府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甚至是一针一线,都别想带走。还有……” 说着,传旨太监的视线落在崔大夫人的身上,阴仄仄地笑出了声。 第352章 她们都是贱命,理当如此! “……还有,就连你身上的这件外衣,都得扒下来。” 崔大夫人抱紧双臂,满脸惊恐:“这、这未免也太严苛了吧?” 眼见着那传旨太监变了脸色,高锦程上前一步,朝着他拱了拱手,顺手把一张银票塞进他的袖子里,恭敬道:“公公,舍妹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这才出言无度,还请您海涵。” “无妨,遇上这样的事情,能镇定才怪。” 听传旨太监的语气还算好,高锦程进一步问道:“公公,可否从外面买来衣服,容舍妹换上?” “陛下的旨意上,倒是没提起罪及妻女。既然如此,若是从外面买来衣物换上,倒也不算坏了规矩。但眼下,崔夫人身上这件外衣,却是要先脱下来。” 脱外衣是假,怕衣服里面藏了什么金银财宝才是真。 传旨太监的意思,高锦程明白,立刻道:“锦华,快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 崔大夫人捏着袖子,不肯。 这件衣服自然是不值多少钱的,可哥哥刚给她的一沓银票,还在袖袋里收着呢。 眼下没了府里的这些东西,她就已经够难过的了,这一沓银票,万万不能再被收走。 不然,她可就是身无分文了! 然而,这传旨太监是个人精,眼见着崔大夫人不肯脱衣服,就知道她定然是藏了什么,当即对着高锦程冷了脸:“高大人,崔夫人这样,让咱家很难办啊。” 高锦程立刻瞪了崔大夫人一眼:“还不赶紧的!” 说完,他还朝着自己的夫人使了一个眼色。 高夫人立刻上前,上手去脱崔大夫人的外衣。 崔大夫人打掉她的手,一脸期待地看向传旨太监:“公公,可否容我去房间里脱?” 去房间里脱,她就有法子把银票藏起来了。 传旨太监一眼就看出了崔大夫人的小伎俩,严词拒绝:“不行!” 崔大夫人还要推辞,高夫人直接上手,脱了她的外衣。 藏在袖袋里的银票,就这么掉了出来。 看到银票上面的票号,高夫人猛地扭脸,看向高锦程。 高锦程看向别处,脸色有些不大自然。 这银票,传旨太监也看到了。 他一个眼色,禁军立刻上前,把那银票捡起来,交到他手里。 不仅仅是崔大夫人的首饰和外衣,就连崔明珠的,都得一并取走。 原先崔明珠就受了惊吓,眼下见这么多人过来扒她的衣服,吓得她惊慌大叫,对着上前的禁军又扑又打。 传旨太监瞬间就变了脸色。 高锦程见状,少不得说了好多好话,又示意高夫人去安抚崔明珠。 等崔明珠平静下来,让高府下人买来的外衣也送过来了。 给崔大夫人和崔明珠换上之后,高锦程就打算带着他们离开。 毕竟,崔府现在这个时候,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凶险。 但,崔大夫人看着内院的方向,有点舍不得。 此时此刻,她还在痴心妄想,希望她藏金银财宝的地方不要被禁军发现。 这样的话,等禁军走了,她还能把她的东西找回来。 那些东西,可都是她辛辛苦苦攒(搜刮)来的啊! 她这么一迟疑,已经有禁军从内院的方向跑了过来。 这禁军直接跑向那传旨太监,惊慌道:“公公,后院有、有坛人!” 传旨太监一脸疑惑:“坛人?什么坛人?” “就是、就是坛子里的人!” 说完,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这禁军扶着旁边的大树,呕吐起来。 传旨太监面露疑惑,人怎么会住在坛子里?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队禁军抬着好几个坛子从内院走了过来。 几乎是在看到那坛子的瞬间,就有一股恶臭迎面而来,熏得传旨太监差点儿当场吐出来。 他冷声喝道:“这等恶臭的东西,抬出来做什么?” 传旨太监以为,这兴许是做坏了的腌菜。 可是,再仔细一瞧,好家伙,坛子口那儿,竟然是活生生的一个脑袋。 确切地说,是一个活着的、可以转动的脑袋。 原来,这就是禁军口中的、坛子里的人! 和传旨太监同样惊愕的,还有高锦程和高夫人。 而崔大夫人,却是一脸了然。 这些,都是她的“杰作”。 禁军把坛子放下之后,向传旨太监禀报道:“公公,这五个坛子都是从后院找到的。坛子里的人,分别是崔尚晋的三个小妾,还有他的两个庶女。” 这样的坛子一共有五个,三个大一些的坛子里,是三个小妾。 而两个小一些的坛子里,是两个庶女。 最小的那个坛子,只有桌子腿那么高,坛子口那里露出一颗怯生生的小脑袋。 那两只大大的眼睛,正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所有人。 传旨太监壮着胆子上前看了看,发现坛子里的人,都没了胳膊和双腿。 怪不得,怪不得这些人可以塞进坛子里面! 大概是排泄物都在这坛子里,长时间没有清理,才会散发出如此浓重的恶臭味儿。 即便是在宫里见惯了用阴损手段害人的传旨太监,看到这一个个被砍去手脚,塞进坛子里的人,也是惊得面目全非。 看到这一幕,高锦程惊愕地看着身侧的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哥哥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她们都是贱命,理当如此!” 往日里,这些个贱人仗着崔尚晋的宠爱,一个个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她就要让她们看看,如今的崔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听到崔大夫人这么说,传旨太监再次变了脸色,他掩住口鼻,看向振振有词的崔大夫人,又看向高锦程。 高锦程原本是想捂住崔大夫人的嘴的,可还没来得及捂,就瞧见了传旨太监幽冷的目光。 他知道这个眼神意味着什么,忙上前一步,拿出身上所有的银票往传旨太监手里塞:“公公,还请您……” 传旨太监却像是怕沾染什么脏东西一般,迅速后退一步,用手中的拂尘打掉高锦程手里的银票,冷声道:“高大人,令妹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第353章 叫我母亲,她们配吗? “公公,您大人有大量,抬抬手,这件事就过去了。”高锦程好声好气道。 毕竟,陛下的旨意上并未说要罪及妻女,照此说来,崔大夫人是不用受到处罚的。 传旨太监冷哼一声:“抬抬手?高大人这话说的倒是轻巧。你睁开眼睛瞧瞧眼前这五个坛子,这样的话,你能说得出口吗?” “她们是小妾,是庶女,本来就是贱命一条!我身为崔家主母,本来就有权力处置她们!别说是把她们装在坛子里,就算是要了她们的命,她们也得受着!”崔大夫人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话。 “没错。你说得对,你是崔家主母,有权力处置她们。可今日不巧得很,咱家手里握着这些微的权力,也可以处置你。” 说完,传旨太监看向身后的禁军,慢悠悠地下令:“来人啊,崔夫人出言不逊,阻挠抄家,将她拿下!” “你敢!陛下的旨意上,可没有处置我这一条!” 传旨太监冷笑:“行啊,你等着看,看咱家敢不敢!” 说白了,抄家这种事,只查抄家中的钱财也就是了。 可若是有人趁着抄家的时候为非作歹,他带来的禁军可不是吃素的。 这个时候杀个阻止抄家的人,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至于崔大夫人到底有没有阻止抄家,那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只可惜,这个道理,崔大夫人不懂。 等她被禁军钳制住之后,才惶恐地向自己的哥哥求救:“哥哥!哥哥,你救救我!” 高锦程暗暗咬牙,少不得厚着脸皮上前:“公公,舍妹前些日子没了两个女儿,心思郁结,以至于神智也有些不大清醒,这才做下这般错事。还请公公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神智不大清醒?呵,依咱家看,崔夫人清醒得很。”说着,传旨太监警告地看了高锦程一眼,“高大人,你确定,要继续插手此事吗?” 这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高夫人心底一惊,忙拉了高锦程一把。 高锦程一时语结,知道崔大夫人受罚已经不可避免,只能设法让她受到的惩罚轻一些:“敢问公公,要如何处置舍妹?” “待咱家禀明陛下,此事,自有陛下定夺。”说完,传旨太监的目光冷幽幽地落在那几个坛人身上。 陛下爱民如子,若知道有人这般苛待自己的百姓,定会勃然大怒。 “公公,可否……” 高锦程仍是不死心,但是,他的话很快就被传旨太监打断:“高大人,你说话之前,可否上前去,仔仔细细看看这五个坛子里的人?” 高锦程往那边看了一眼,亲眼看到那最小的孩子的头上,蠕动着一些白色的小虫子。 可那孩子浑然不觉,只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惊恐。 她,仅仅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啊! 高锦程再也受不住,不住地作呕。 传旨太监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眼下,高锦程能带走的,唯有崔明珠一人。 大约是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什么,崔大夫人急声道:“高锦程,你是我哥哥,你不能不管我!” 这一回,高锦程握着崔明珠的手,不再给她任何回应。 一时间,崔大夫人心如死灰:“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有什么错啊?你们只看到这些贱人如今有多惨,哪里能够想到,以前崔尚晋在的时候,她们是何等的嚣张?” 可这一回,不管她说什么,都没人回应她。 这时候,坛子里的人也有些回过味儿来。 其中一个小妾冷飕飕地盯着崔大夫人,质问道:“高锦华,你现在还是这般振振有词!从前你苛责我们,现在你虐待我们,你本性如此,一直都没有改变!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贱人,你才是最大的贱人!” 有一人开口,余下的人就难以控制心中滔天的恨意。 “敢问大夫人,自从入了崔府,我们何曾嚣张过?你别忘了,当初入崔府,是你做主把我们纳进来的。你一门心思给崔尚晋生儿子,自己生不出来就给他纳妾,想让我们帮你生。结果啊,崔尚晋命中无子,你的如意算盘也落了空。哈哈,真是好笑,算计来算计去,算计来这一场空!” “崔尚晋死了,你就变着法儿的折磨我们。折磨我们这些大人还就算了,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原先,她们可都是口口声声叫你母亲的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面对她们的连番指责,崔大夫人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哼,叫我母亲,她们配吗?” “高锦华,你个贱人!你不得好死!” “你们一个个的,才是不得好死!大贱人连同生的小贱人,都得死!” 高锦程听不下去,急忙道:“锦华,别再说了!” 这个时候,说多错多。 还不如把嘴巴闭紧,什么都不说。 兴许这样的话,受到的惩罚会小一些。 崔大夫人却是恼了:“高锦程,亏我一直觉得你是真心待我的。可结果呢?” 高锦程一脸懵:“我这个做哥哥的,哪里对你不好了?” 多年来,他尽心尽力保住崔尚晋的官位,在钱财上对自己这个妹妹也是多有接济。 可到头来,竟然换来她这句话。 “你要真心对我好,现在就该拿出全部家财,好让人把我给放了。你就给那么几张银票,别人能心动才怪!” “这不是钱的事情!” “这怎么不是钱的事情?你要真肯把你那万贯家财双手奉上,我就不信没人动心!你既然舍不得,也就不要再说什么真心待我之类的话!” 这时候,高夫人终于忍不住,呵斥道:“高锦华,你这话说的倒是轻松!且不说这次的事情根本就和钱无关,就算是真的和钱有关,我们高家为何要花费全部家财把你救出来?难不成为了你一个人,你哥哥、连同你侄子们的前程都不要了吗?” “天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阴鸷的事情倒是一件没少做!这就是你,我的好嫂嫂!” 高夫人气得胸口直颤,瞪着高锦程,低声说了句:“看看吧,这就是你的好妹妹!” 一时之间,高锦程也是无话可说。 这时候,传旨太监派去给陛下回话的人回来了。 第354章 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公公,陛下有令,高锦华所为骇人听闻,即刻赐死!” “啊?不要!我不要死!”崔大夫人扑到高锦程脚边,苦苦哀求道,“哥哥,你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高锦程眼角泛红。 现在陛下已经下令,谁还能保得住她? 刚才就说让她赶紧走,她不听,现在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还能怎样? 事已至此,高锦程只得红着脸说道:“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一听这个,崔大夫人就慌了,抱着高锦程的腿连声哭求:“哥哥,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吧!” 高锦程别过脸去,沉声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明珠。” 现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崔大夫人还想说些什么,禁军就走上前来,把她拉了起来,押着她跪在地上。 她抬头,怒目看向眼前的传旨太监:“你个阉人,杀了我,你不得好死!” 做太监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这个。 传旨太监冷笑一声:“咱家却觉得,不得好死的人,是你!” 说完,他一挥手,守在一旁的禁军就走上前来,举起手中的佩剑,朝着崔大夫人就刺了过去。 可,就在这佩剑要落在崔大夫人脖子上的时候,崔明珠突然跑过来,推开了她。 顷刻间,那剑精准地刺中了崔明珠的脖子。 瞬间,鲜血涌出。 崔大夫人呆呆地看着倒在她怀里的崔明珠,眼珠子几乎都要蹦出来,她慌乱地伸出手,想捂住那喷涌而出的鲜血。 可,即便她捂得再严实,那鲜血还是不断地涌出。 不过片刻,崔明珠眼睛里的神采就慢慢消失。 她看着崔大夫人,口中喃喃道:“母亲,我好疼……” 话未说完,崔明珠抓着崔大夫人的手就颓然地落了下来。 “明珠!明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然而,无论她晃得有多厉害,崔明珠始终紧闭着双眼,不再给她任何回应。 崔大夫人抬头,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传旨太监和禁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你们草菅人命,杀了我女儿!我要去告你们!让你们偿命!” 禁军和传旨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说什么。 吼完之后,看着怀里毫无声息的崔明珠,崔大夫人痛哭失声。 她最后一个女儿,没了! 片刻后,她突然把崔明珠放在地上,飞快地跑向崔尚晋的棺材,半道上,她顺手拿起放在供桌上的烛台,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崔尚晋砸去。 她砸得十分用力,每一下似乎都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砸着砸着,泪水不断地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她一边落泪,一边发了狠劲儿去砸。 迷蒙的泪眼中,仿佛这一生经过的所有都在眼前逐一浮现。 曾几何时,她以为嫁给崔尚晋是她最正确的选择。 那时候的崔尚晋,风流倜傥,年轻有为。 她觉得自己终于得遇良人,此后余生,她会和他一起生儿育女,看尽世间美景,再一起慢慢老去,含饴弄孙。 可这美梦,还没等入崔家的门,就碎了。 到现在,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没了不说,就连三个女儿也都一一离她而去。 她这一生辛苦钻营,可到了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恨! 她悔! 她怨! 可此时此刻,再多的情绪都已经无处发泄。 这个害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已经死了,就连尸体都被她砸得面目全非。 可是,这又能如何呢? 无论如何,她所经历的一切,终究是无法再改变了。 这时候,崔大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崔明珠的尸体,之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朝着那传旨太监一步步走去。 “你想做什么?”传旨太监漫不经心道。 崔大夫人冷笑:“阉人!不要脸的阉人!舔着一张老脸,不过是干着狗仗人势的事儿罢了,居然还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我呸!” 高锦程惊得心头直跳,冷声喝道:“锦华,不得胡说!” 他觉得,禁军误杀了崔明珠,或许,传旨太监会网开一面,放过崔大夫人。 然而,传旨太监已经变了脸色:“哼,你死到临头,竟然还这般多嘴!来人,杀了她!” “且慢!”高锦程阻止道。 可,还没等他说出更多,就看到崔大夫人突然起身,朝着禁军刚刚举起的利剑猛扑而去。 瞬间,利剑刺破崔大夫人的心口,又从她的后背穿出。 这时候,崔大夫人转头,缓缓看向高锦程,艰难地笑了笑:“哥哥,求你,把我和孩子们葬在……” 话未说完,崔大夫人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 崔府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崔姝言的耳中。 崔明珠的死,在崔姝言的意料之外。 那三个小妾和两个庶女的遭遇,却让崔姝言感到意外。 没想到,崔大夫人如今的手段,居然如此惨绝人寰。 幸亏,文姨娘已经带走了方姨娘的女儿,不然,只怕会落得和她们一样的下场。 “她们、会被送到哪里去?”崔姝言问谢行渊。 “京郊有一座慈佑堂,但凡是无所依靠的孩子,都会送到那里去。” 说着,谢行渊顿了顿:“我可以打个招呼,让慈佑堂的人善待她们。连同那三个小妾,也一并送到那里去。” “你看着办吧。” 说完,崔姝言转身进了房间。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情绪。 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平静得出奇。 就好像死的那个,是一个和她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可崔大夫人的死在百姓之中,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倒不是因为百姓们觉得她死的冤,而是因为她对付小妾和庶女的狠辣手段。 甚至,将这三个小妾和两个庶女送往慈佑堂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过她们。 这无疑更增加了百姓们对崔大夫人的愤恨。 一时间,不少人都冲到崔府门前扔烂菜叶子和臭鸡蛋。 甚至,就连高府也跟着受了这池鱼之灾。 崔姝言派人一查,就查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睚眦必报,此前崔大夫人割了她一只耳朵,害得她被人耻笑。 这个仇,她怎么可能咽的下? 眼下崔大夫人死了,正是她大肆发挥的时候。 知道之后,崔姝言一笑置之。 她正打算趁着天气暖和,带着泽儿外出游玩,就看到石榴走了进来。 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宫女模样的人。 “王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第355章 十七年了,她再也没怀上过孩子 皇后的邀请,让崔姝言有点意外。 她和皇后的交集,也就只有除夕宫宴。 如此说来,皇后邀请她,实在是突兀了些。 等进了皇后宫里,看到和硕长公主也坐在皇后身边,崔姝言心里的疑惑,又加深了一些。 她进来之后,皇后立刻让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退了出去。 这时候,皇后才含笑道:“谢王妃,这个时候请你入宫,实在是唐突了些。可事情紧急,容不得继续拖延了。” 紧接着,和硕长公主说道:“姝言,你别紧张。皇嫂所说的,还是除夕宫宴上出的那档子事儿。这阵子,皇嫂让人仔细查探,却是一无所获。我知道你心细如发,所以就想着把你请过来,好好查查这件事。” 听到这儿,崔姝言算是明白了。 说白了,今日和硕长公主原本可以派人去请她的,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反倒是请皇后派人去。 如此一来,自然有给她撑脸面的意思。 毕竟,皇后的位置在那里摆着,她的邀请,非同寻常。 而皇后虽然素来宽容,却很少会请哪家的夫人入宫。 因此这一次皇后邀请,给了她莫大的殊荣。 和硕长公主这样做是为了她好,这一点,崔姝言心里自然是明白的。 这其中的心思,也不难猜。 和硕长公主以为,贤贵妃与她势如水火,如果这个时候皇后能出面给她撑腰,那么,她的处境会好一些。 可,和硕长公主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如果皇后都没能查出来的事情,反倒是由她这个不相干的异姓王妃查了出来,岂不是显得皇后无能? 只是,和硕长公主素来是个直性子,成长的环境一直都很顺遂,所以这些个弯弯绕,她是考虑不到的。 心头千思万绪,却也只是短短一瞬。 待和硕长公主话音落下,崔姝言微微一笑:“长公主谬赞了,我虽做事细心了些,可到底比不得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有时候,有些事情一时查不出头绪,多半是因为身处局中,这才看不分明。反倒是局外的人,会看的更清楚一些。” 崔姝言的意思是,皇后查不出来,只是因为身处局中,并非是她能力有问题。 她这意思,皇后自然听出来了,脸色和缓了一些,轻笑道:“是这个道理。” 紧接着,皇后把自己这些日子查到的内容和盘托出。 当日除夕宫宴上,舞姬表演时,衣裙上会散落能令人迷失心智的药粉。 而皇后娘娘的香囊之中,则多了一味叫狼尾萱草的香料,这股香味,对中了迷药的人有着致命的吸引,这才驱使云王妃去掐皇后的脖子。 按理说,这不难查。 因为无论是狼尾萱草,还是舞姬身上散落的、用曼陀罗的花汁所制的药粉,都不是宫里常见的东西。 按理说,顺着这条线索去查,会查到意想不到的东西。 可皇后查来查去,竟完全查不到这两样东西是如何送进宫里来的。 自然,这条线查不了,还可以去查那舞姬身上的衣裙都经了谁的手。 可,即便是慎刑司的人把经手这件衣服的人查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 再者,还可以查皇后的香囊都经了谁的手。 按理说,这条线是最容易查出一些东西来的。 但是,让皇后意外的是,经手她香囊的人有十几人之多,这十几人查下来之后,也是毫无线索。 再加上这段时间比较特殊,不可大肆动用刑罚,因此这件事,就这么陷入了死胡同。 听皇后说完,崔姝言若有所思。 片刻后,她问道:“皇后娘娘,经手您香囊的人的名单,能给臣妇看一下吗?” “当然可以。” 说完,皇后从一旁的小匣子里取出一张名单,递给了崔姝言。 崔姝言看了一遍,把人都记住了。 虽然记住了,却是毫无头绪。 皇后娘娘在宫里多年,身边不乏聪明伶俐之人,此番查探,事关皇后自己的安危,很显然,皇后已经倾尽全力去查这件事。 可,即便是倾尽全力,却是一无所获。 那就说明,要么是背后下人的人极为高明。 要么,就是皇后身边有人干扰了她的视线,使这件事陷入了死胡同。 崔姝言微微皱眉。 这件事,的确是有点难办。 一来,她要查出这件事背后潜藏的真相。 二来,还不能让皇后心里有疙瘩。 思虑片刻之后,崔姝言心里有了主意:“皇后娘娘,您查到现在都没有查出什么,那么,臣妇也一样。但臣妇这里,有个剑走偏锋的法子。” “什么法子?” 崔姝言凑近,在皇后耳边低语了几声。 听完,皇后皱着的眉舒展开来,笑道:“姝言,你这法子,果然刁钻。不过,本宫觉得,会有奇效。” “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妇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法子,至于如何做,还得皇后娘娘亲自来办。” 二人你来我往,说得分外热络。 和硕长公主却是一脸疑惑:“你们这来来回回的,在说什么?为何要让皇嫂把她宫里的人都控制住?这样做是不是太兴师动众了?” 皇后淡淡一笑,卖起了关子:“你有什么疑惑,都且先忍着。等查到了真凶,我和姝言保准给你解释得明明白白。” “就不能现在告诉我吗?” 崔姝言碰了碰和硕长公主的手,轻声道:“倒也不是不能说,只是现在说了,若是到最后没有抓到真凶,反倒是显得我们说了大话。如此一来,还不如等事后再说。” “那好吧。” 从皇后宫里出来,和硕长公主兴致缺缺。 崔姝言碰了碰她的胳膊肘:“还想着呢?” “对啊。我这个人好奇心重,若是心里放了什么事儿,就会一直想着。” “那倒是巧了。我心里也有一件事,等着你给我解惑呢。” “什么事?” “皇后娘娘眼底有些微的青灰色,是不是常年服用助孕的药物导致的?” 听闻此言,和硕长公主叹了口气:“是。她是皇后,是中宫,本该有自己的嫡子。皇兄迟迟不肯立太子,也是想着皇后能生下嫡子。可十七年了,她再也没怀上过孩子。” 十七年? 听到这个数字,崔姝言有些疑惑。 据她所知,皇后和昭武帝成亲已经二十余年,可为何和硕长公主所说的,却是十七年? 第356章 这小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似乎是看出崔姝言的疑问,和硕长公主拉着崔姝言进了旁边的小亭子,见左右无人,才坐下来,叹了一口气。 “那时候我还小,对这件事的具体经过并不知情,只知道十七年前,皇嫂怀孕,可到最后,却是生下了一个死胎。也是那一次伤了身子,之后再也不曾有孕过。” 崔姝言也觉得可惜:“可是,是药三分毒,若是常年服用助孕的药物,对身子不好。” “我也不是没劝过皇嫂。可皇嫂在其他事情上都很看得开,唯独在这件事上,跟进了死胡同似的,谁都说不通。我也是没法子……”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不小的动静。 隐隐中,有哭声传来。 是个男人的声音。 和硕长公主皱了皱眉:“哪个宫里的太监,竟是如此不懂规矩?” 在宫里伺候的人,连呼吸声都要控制,更别说大声哭泣了。 若是因此惹了主子忌讳,那可是要命的。 她正要打发自己的人去问问,就听到另一个尖锐的声音:“高明澈,你哭什么?本殿下肯踹你是给你面子,别人想让我踹,本殿下还不给他这个脸面呢。” 崔姝言听出,这是六皇子高恒远的声音。 和硕长公主也听出来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小六在我面前的时候向来是恭敬有加。我倒是不知道,这小子竟然还有两副面孔。” “这宫里,无人为五殿下撑腰吗?” 高明澈,便是五皇子。 “没有。”说着,和硕长公主的语气有些嫌弃,“他那生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原本就是个卑贱的宫女,趁着皇兄醉酒的时候爬了床。若单单是如此,还不至于惹人厌弃,她可倒好,一朝爬上龙床,怀上龙子,还以为能一飞冲天,可着劲儿地作威作福。她孕吐不舒服,竟然因此打死了三个宫女。此事传到皇兄耳中,气得皇兄当场就要杀了她。幸亏是皇嫂念及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求皇兄饶了她这一命。” “后来呢?” “后来,皇兄自然是没杀她,却也因此把她打入冷宫。这女人进了冷宫还算老实,可等生下小五之后,大概是觉得自己又行了。人还在冷宫呢就不安分,打死了冷宫里的一个老太妃,也因此,被皇兄赐死了。” 有这么一个臭名昭着的生母,五皇子能受人尊敬才怪。 二人说着话,就看到六皇子高恒远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在旁边的荷塘边停下。 在他身后,跟着唯唯诺诺的五皇子,高明澈。 只不过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待的位置比较隐秘,二人没有发现。 在荷塘边停下之后,高恒远随手折了一根柳枝扔了下去。 之后,他招手叫过身后的高明澈,吩咐道:“去,把那柳枝给我捞回来。” 崔姝言看了一眼,那柳枝距离岸边,大概有五步远的距离。 眼下被风一吹,又远了一些。 这也就意味着,若想拿回这根柳枝,五皇子高明澈就得下水。 可现在这个时候,荷塘里的水虽然不深,却是寒凉彻骨,再加上荷塘底部有淤泥,如此一来,下去捞柳枝只会愈发不易。 五皇子高明澈很显然是有些犹豫的,片刻后,他却是三两下爬上那棵高大的柳树。 六皇子高恒远立刻就恼了:“高明澈,我让你给我捞柳枝,你上去做什么?你不会是觉得你上树了,我的人就抓不到你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高明澈爬到一个树枝上,之后慢慢往下,如同荡秋千一般,在那树枝上荡了起来。 就在荡到最低点的时候,高明澈一手抓住树枝,另一只手则飞快地伸出,利索地把那浮在水面上的柳枝捞了起来。 “高明澈,我让你捞柳枝,你这是干什么?” 这时候,高明澈下了树,三两步到了高恒远跟前,把手里的柳枝举了起来:“我就是在捞柳枝。” “混蛋!”高恒远一手打掉高明澈手里的柳枝,重新扔到了荷塘里,疾言厉色道,“这不算!你现在再去捡!要从岸边踏进水里去捡!” “皇兄何苦欺负我?你先前只说让我给你捞柳枝,我已经做到了。” “现在我不满意,你就得下水给我捞,明白吗?在我面前提条件,你不配!” 说着,高恒远的手指,大力地戳在高明澈的心口上。 “眼下这荷塘里的水这么凉,还有冰碴子呢。河底还有淤泥,我要是就这么踏进去,多半会摔进水里去。若是因此染了风寒,定是九死一生。如果我出什么事,你也不好交代吧?” 这话,是在点高恒远,也是在威胁他。 高恒远一听这话,顿时就恼了,一脚踹在高明澈的小腹上:“谁给你的狗胆,居然还敢威胁我?” 只一脚,就踹得高明澈弓着腰,倒在地上。 这还不算,等高明澈倒地之后,高恒远立刻上前,又补了几脚。 就这,大概是嫌不解气,高恒远顺手招呼身后的几人,吩咐道:“来人,给我打!” 崔姝言发现,谢绍航也在其中。 几人之中,就数谢绍航踢得最为卖力。 “五殿下被人如此对待,陛下不管吗?”崔姝言有点疑惑。 “这宫里的事情多半是瞒不过皇兄的,既然小六如今还这般嚣张,那就说明,这件事,皇兄是不管的。他很少对小五有好脸色,明面上,皇子的份例虽然不曾少过,也让他去上书房读书,也和其他皇子一样请了武师傅教导武功,可说到底,小五私下里的处境如何,皇兄并不关心。” 说白了,昭武帝只给高明澈该有的体面。 其他的,一概是没有的。 哪怕高明澈私底下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昭武帝也不曾过问过。 崔姝言不好评判昭武帝这样做对不对,可眼见着高明澈被打得吐了血,她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可在宫里,她出面是不合适的。 于是,她看向了和硕长公主。 第357章 可之前,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他的啊 只一眼,和硕长公主就看出了崔姝言的意思。 她笑了笑:“我是他们的长辈,这件事,本就该是由我来管。” 于是,和硕长公主轻咳一声,从亭子里走了出去:“住手!” 她的声音很轻,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恒远最先看到,立刻朝着自己的人做了一个手势。 瞬间,谢绍航等人立刻把倒在地上的高明澈围了起来。 这么几个人一围,若是不知情的,还真看不出地上躺了个人。 与此同时,高恒远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缓步走到和硕长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侄儿见过皇姑姑。” 高恒远面容平和,微微笑着的时候,显得整个人很是温和。 此刻的他,和刚才命人痛打高明澈的样子,完全不同。 但,和硕长公主并未发话让他起来,只看向他身后的人,问道:“带这么多人,是在做什么?” “侄儿的身手最近退步了些,故而找了他们来,想着切磋一番。不知侄儿此举,是否扰了皇姑姑的清净?” 这话,是在试探和硕长公主刚才是否在这里,又是否听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果然啊,在宫里长大的人,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这宫里的日子太过清净,我都想找点乐子了。这样吧,既然他们身手不错,就让他们打起来,我也看个热闹。” 说完,和硕长公主朝着自己的婢女吩咐道:“来人,搬把椅子过来。姝言,你也过来坐。” 冷不丁听到崔姝言的名字,一直低着头的谢绍航猛然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只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眼前的崔姝言,身着一身大红色的牡丹洒金裙,裙子上面金线缠绕,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衬得她整个人明媚无双。 更令人惊艳的,是她眉眼之中的气度。 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她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举手投足间,却透出一股隐隐的傲气,让人不敢直视。 果真是富贵养人,现在的她,是当之无愧的王妃了。 单单是这么一眼,谢绍航就生出些自惭形秽的羞愧来。 可之前,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他的啊。 “小六,你手底下的人,不大老实啊。” 直到听到这句话,察觉到六殿下那警告的目光,谢绍航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去。 随后,他跪了下去,给和硕长公主赔礼。 和硕长公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看着高恒远,语气不轻不重:“小六,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连自己手底下的人都管不好,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 “皇姑姑教训的是。” 这话,高恒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谢绍航跟在六皇子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自然听出来这会儿高恒远已经在发怒了。 顷刻间,他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只剩下满心的惶恐,生怕因此惹了六皇子不喜。 谢绍航的惶恐,崔姝言看出来了,却,乐见其成。 一旁,和硕长公主已经开始催高恒远:“怎么还不开始?” “皇姑姑,怕是不大……” 高恒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和硕长公主打断:“不对,那不是小五吗?” 原本,高恒远的人把高明澈挡的严严实实,再加上高明澈早就被打晕了,所以,和硕长公主是看不到他的。 但是,本该躬身站着的谢绍航跪了下去,就有了空隙。 借着这个空隙,自然也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高明澈。 这一点,高恒远也发现了。 瞬间,他看谢绍航的目光愈发不喜。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小五怎么了?”说着,和硕长公主的脸色沉了下去。 “皇姑姑,您有所不知,五皇兄的身手一直很好,刚才他正和人对打,兴许是打的累了,就晕了过去。侄儿怕您看到了忧心,故而才让人挡住了。” “原来如此。”说着,和硕长公主起身走了过去。 高恒远上前挡了一下:“皇姑姑,莫要冲撞了您。” “你这话倒是奇怪了。小五也是我的侄儿,怎么会冲撞我?” “皇姑姑有所不知,五皇兄身上味儿重,侄儿怕您闻了之后会不舒服。再者,他身上有血污,若是弄脏了您的衣裙可就不好了。” 和硕长公主挑眉,看了他一眼:“小六,你怕是忘了,我是大夫。大夫是不会选择病人的。” 说完,见高恒远还要阻挡,和硕长公主一记冷眼瞟过去,高恒远就不敢再挡着。 和硕长公主蹲在地上,为高明澈诊脉。 一旁,高恒远万分紧张,生怕这个时候高明澈会醒过来,拆穿他的谎言。 好在,直到和硕长公主的手从高明澈的手腕上挪开,他依旧是紧闭双眼,昏迷不醒。 见和硕长公主起身,高恒远立刻凑了过来:“皇姑姑,您放心,侄儿这就请太医过来给他医治。” 然而,和硕长公主一扬手,却是打在了高恒远的脸上。 “皇姑姑,您、您这是为何?” “你以为我的医术低劣到分不清殴打和对打的地步了吗?” “皇姑姑,侄儿……”高恒远欲言又止。 “说啊,怎么不说了?我听着呢。” “皇姑姑,这档子事儿,就连父皇都不管的。” “呵!你的意思是,你如何欺辱小五,你父皇不管,我便也管不得,是吗?” “侄儿没有这个意思。” “不,你有。你不就是想说我多管闲事吗?今个儿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天这件事我看不顺眼,那就必须要管。小五是你的同胞兄弟,你怎么就能如此待他?” “皇姑姑,欺负他的人,不止我一个。” “所以……”和硕长公主拉长了语调说道,“……你觉得,我打了你,你很委屈,是吗?” “侄儿不敢。” “你不敢,却不是没有。小小年纪,心思却是不少。带着你的人滚,今日之内,别让我再看见你!” “是,皇姑姑。”高恒远低着头,带着谢绍航等人走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和硕长公主眸光幽幽,看向躺在地上纹丝未动的高明澈:“怎么,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第358章 谢王妃果真是明察秋毫 待和硕长公主话音落下,高明澈猛地一咳嗽,吐出一口血来。 他一手撑着地,缓慢而艰难地跪下,给和硕长公主行礼:“侄儿见过皇姑姑。” “刚才小六在的时候,你为何不醒?” 高明澈苦笑了一下:“若侄儿没醒过来,六皇弟受罚,会把罪过归在他那个随从身上。可若是侄儿醒了过来,那最大的罪过,就会落在侄儿身上。侄儿受罚事小,可若是因此毁了皇姑姑先前的计策,倒是我的不对了。” “你很怕他吗?” “不是怕。只是侄儿无人撑腰,也就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一句“无人撑腰”,道尽无尽的心酸。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崔姝言开口说道:“既然不想招惹麻烦,为何要把六殿下引到这里来?你知道我们在这里,对吧?” 顿时,和硕长公主变了脸色。 平生,她最讨厌被人利用。 瞬间,高明澈的脸色也变得不大自然,他惊愕地看向崔姝言,片刻后又急忙低下头去:“既然王妃娘娘知道我是故意为之,为何又请皇姑姑出面?” “你怎知是谢王妃请我出面的?”和硕长公主好奇道。 “这等闲事,皇姑姑素来是不管的。今日却管了,这变数,自然是因为谢王妃。” “你这脑子,倒是挺好使的。”和硕长公主感慨道。 只是,可惜了。 有这样的脑子,若是能有一个正常的出身,五皇子日后必定有大造化。 只可惜,他有那样一个生母,注定了他会被人厌弃。 被人厌弃的人,无形中就会失去很多机会。 这样的机会对于寻常人而言尚且是巨大的损失。 对于一个皇子而言,那损失也就更大了。 和硕长公主只为五皇子感到可惜,崔姝言却有另外的看法。 她看向五皇子,问道:“你很聪明,而且,你在我和长公主面前,并未藏拙。这是为什么?” 五皇子向她们显露他的聪慧,必然是有所求。 不然,他没必要这样做。 藏拙藏了许久的人,突然暴露出自己的实力,这很反常。 “王妃娘娘,我知道您和贤贵妃娘娘不对付,我可以成为您在宫里的助力。” “你这话倒是奇怪了。我固然和贤贵妃不睦,可终究是私人恩怨,不牵涉其他。若是你这个皇子也牵涉其中,那可就不一样了。你就不怕陛下知道了这件事,对你心生不喜?” “怕,但是现如今,我已经没有更好的法子了。而且此事事关皇姑姑,我不得不站出来做点什么。” 崔姝言皱了皱眉:“这件事和长公主殿下有什么关系?” 和硕长公主也有这样的疑惑,她看了高明澈一眼:“你有话就直说,别这么神神叨叨的。” “皇姑姑,侄儿打探到,娴贵妃有意把您嫁出去。按理说,您的婚事轮不到她来管。可贤贵妃是个有成算的人,她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代表她有法子。侄儿思来想去,觉得她要么是要用阴招逼您就范,要么,就是有了迫不得已的两国纷争,须得您这个长公主嫁过去。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公主自有公主的荣耀,可公主,也有身为公主的职责。 和硕长公主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高恒远一直欺负侄儿,侄儿气不过,就想着找出他们的破绽。这些话,是潜伏在贤贵妃宫里的时候,听她亲口说的。” “这件事你原本可以不告诉我的。” “没错。可侄儿几经犹豫,还是设下了今日这个局,选择告诉您这件事。皇姑姑,您或许忘了,可侄儿时至今日还记得。我五岁那年的冬天,被高恒远罚跪。那时候,我都快要被冻死了。是您路过,随手丢给我一个手炉。” “手炉?”和硕长公主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对于皇姑姑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对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实不相瞒,当日那样的境况,我都想着要去跳湖了。可皇姑姑给的那点温暖,让我一直记到了今日。也让我觉得,世事虽艰难,可有了这些微的温暖,也就有了走下去的勇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不希望您中了贤贵妃的招数。” “你这话,我姑且信了。不过,事后我会仔细查探此事,若是事实证明你说谎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皇姑姑放心,侄儿绝不敢欺瞒您。” 听到这里,崔姝言看向和硕长公主:“师姐,听闻御膳房的荷花酥做的极好,可否为我取些来?” 和硕长公主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崔姝言这是有意要把她给支走。 她笑了笑,道:“好,我这就去取。” 说完,和硕长公主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他们走后,崔姝言重新看向高明澈:“你刚刚说的所谓手炉的事儿,是假的吧?” 高明澈直言不讳:“没错。谢王妃果真是明察秋毫。” “明察秋毫说不上,不过是看透了人心罢了。长公主是个单纯的人,若只和她说计策,她会觉得你精于算计。可一旦这计策披上了温情的外衣,也就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你就编了这么一个手炉的故事,是吗?” “是。但是,我所说的从贤贵妃那里听来的事情,是真的。她真的说过,要设计把皇姑姑嫁出去。” “我不信。”崔姝言摇摇头,“我怀疑,你是拿这个做由头,想让我和长公主帮你对付贤贵妃。毕竟,六殿下能如此嚣张,如此欺辱你,是因为背后有贤贵妃撑腰。如果贤贵妃成了我和长公主的对手,待她实力大减,六殿下也就不会再那般嚣张。如此一来,你的处境也会得以改变。” 高明澈急了:“不是这样的,贤贵妃当真说过,要把皇姑姑嫁出去!” 崔姝言勾唇一笑,那模样,像一只精于算计的狐狸:“如果想让我们信你,你需要拿出更多的证据来。” 只凭一句话就想让她们相信他,未免也太简单了。 而且,五皇子一出手就是先算计了她们,这让她很难信任他,总觉得他工于心计,不好琢磨。 五皇子沉默片刻,却是问了一个让崔姝言意外的问题:“你为何支走皇姑姑?” 第359章 你要小心谢绍航 崔姝言看了一眼和硕长公主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笑:“这世间总该有人活得单纯些,不是吗?” 身为先皇最小的女儿,和硕长公主一路是被宠着长大的。 之前是被先皇宠着,如今,则是被昭武帝宠着。 被两任皇帝宠着的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算计的。 她有身为公主的荣宠,又有着平凡人的自由。 她想学医,想为人治病,昭武帝就纵容她做了何医女。 做一个医女,不分贵贱为人诊病,这对于一个公主而言,是很难做到的。 可,和硕长公主做到了。 她的世界,单纯而热烈,她为人诊病,然后收获赞美和成就感。 她不必提防谁会算计她,也不会为衣食发愁,她是真正意义上的公主,高贵、善良、纯真、热烈、自由、明媚。 仿佛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和她息息相关。 曾经,和硕长公主做了她的师姐,护着她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那是她此生走过的、最为艰难的一段路。 既然如此,时至今日,当她一步步走出困厄的时候,为何不能反过来,去守护和硕长公主的纯真呢? 她原本就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啊。 这一刻,看着崔姝言唇角浅淡而真挚的笑容,高明澈的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可他不服:“身处泥潭的人,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守护别人的纯真呢?” “正是因为身处泥潭,我们才应该知道,这世上有那么一些人,以我们梦寐以求的方式活着。假以时日,我们的孩子也可以过上那样的生活。那就是我们的希望所在,不是吗?” 说着,崔姝言转过脸,看向高明澈:“你既然做了这个局,想必对我也有一定的了解。你了解过我的身世,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戏,对吧?” “没错。你原先在崔府的时候,和我如今的日子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你偏偏就这么走出来了,我很佩服你。我觉得,在你身上我会学到很多东西。所以,我今日设计这些,不是想算计你什么,而是想给自己一个接近你的机会。只有足够接近,我才能足够了解你,才能从你身上学到我想要的东西。” “五殿下,我佩服你的坦诚。同样的,我有预感,你并非池中物。”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身为皇子的高明澈,有这般心性,以后即便是不能坐上那个位置,也能过得很好。 这时候,高明澈拱了拱手:“那就借王妃娘娘吉言了。” “贤贵妃所说的关于长公主的婚事,你在宫里继续查。我这段时间会时常入宫,你若是查到了什么,尽可以来找我。若中途遇到危险,可以去找长公主求助,她会帮你的。” “多谢王妃娘娘指点。” “你走吧,我在这儿等长公主回来。” “好。不过,临走之前,有句话,还想提醒您一下。” “五殿下请说。” “你要小心谢绍航。” “哦?为何?” “他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小人,如今看您有了这样的造化,只怕会心生嫉妒。再加上方才皇姑姑故意惩罚高恒远,高恒远定会拿谢绍航撒气,如此一来,谢绍航只怕会把这笔账算在您的头上。” 崔姝言点点头:“多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他的为人,我早已清清楚楚。不过,这些细微的小事你不需要关心,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以查探长公主的婚事为主。” “这是自然的。”说完,高明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话,有点多了。 因为,以崔姝言的聪慧,他能看出来的东西,崔姝言必定是心如明镜。 如此说来,倒是他多嘴了。 这么想着,高明澈告辞离开。 他走之后,崔姝言等了没多久,和硕长公主就回来了。 这一回来,她便有些不乐意:“说话便说话,把我支走做什么?难道还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崔姝言狡黠一笑:“主要是事关我们长公主殿下的婚事,怕某些人听了之后会害羞。” 和硕长公主打了她一下,嗔道:“让你编排我。” “不敢不敢。”崔姝言连连告饶。 和硕长公主一把揽住崔姝言的肩膀:“罢了,本长公主今天心情好,暂且饶你一命。走,本长公主亲自送你出宫。” “没事,我自己出去就行。石榴跟着呢。” “那可不成。贤贵妃这个人无孔不入,得防着点儿。她要真想做点儿什么,就算是十个石榴跟着也没用。” 说着,和硕长公主不由分说地拉着崔姝言,往宫门口的方向走。 一直把崔姝言送到了宫门口,亲眼看着她上了马车,和硕长公主才心满意足地摆摆手,示意崔姝言离开。 崔姝言笑着点点头,挥手让和硕长公主回去。 车帘落下之后,崔姝言就陷入了沉思。 今天高明澈说的话,她听到了心里去。 因为在贤贵妃眼里,和硕长公主就是她的倚仗。 如果和硕长公主出了什么问题,贤贵妃再想在宫里对付她,可就容易多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贤贵妃的确有可能对和硕长公主出手。 可,和硕长公主被昭武帝宠着,贤贵妃是不敢对她直接下手的。 唯一能做些文章的,也就只有和硕长公主的婚事了。 毕竟,只要和硕长公主嫁出去了,就不能时时刻刻留在宫里,这样一来,日后她再进宫,和硕长公主可就鞭长莫及了。 而且,高明澈说的没错。 贤贵妃要想插手和硕长公主的婚事,一来是采用肮脏的手段让她就范。 二来,就是他国联姻。 对于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崔姝言不太清楚。 这件事,少不得要问问谢行渊。 想到谢行渊,崔姝言的思绪就有些飘荡起来,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 她与谢行渊成婚以来,这日子,当真是蜜里调油。 这个男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石榴,让车夫改道去布庄,我要去挑几匹布,做些衣裳。” 石榴吩咐完车夫,到底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小姐,您给谁做衣裳,怎么还需要亲自挑选布料?” 崔姝言的脸蓦地一红,因为,她是要给谢行渊做贴身的小衣服。 这话,自然是不能跟石榴说的。 她笑了笑,用其他的话题绕了过去。 好在,去布庄的路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崔姝言亲自上手,试了几匹不错的布,最后选了一个最好的。 想到要做小衣服,崔姝言的脸颊就有些发热。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没怎么注意到眼前来的人,直到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她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姝言,好久不见。” 第360章 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听出是谢绍航的声音,崔姝言立刻后退一步,神情戒备。 “姝言,你我之间,已经生疏到这个地步了吗?” 崔姝言并不看她,只吩咐石榴:“掌嘴。” 石榴立刻上前,手正着过去,反着回来,啪啪,直接甩了谢绍航两个耳光。 甩完,更是直接呵斥道:“什么混账侄孙,见了叔祖母竟敢直呼其名,你这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听罢,崔姝言有点想笑。 原先石榴沉默寡言,很少说话,现在跟了她这么久,嘴皮子也跟着利索起来了。 谢绍航挨了打,眼神却没从崔姝言身上挪开:“你和往日相比,的确是不一样了。” 崔姝言瞥了他一眼:“给六皇子当狗的日子不好过吧。主子不顺心,这做狗的,也就只能挨打了。” 这话本是奚落,谢绍航的眼神却是瞬间就亮了起来:“你还是关心我的,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说着,谢绍航要上前来,被石榴一脚踹走。 哪怕是倒在地上,他那眼神,还是牢牢地黏在崔姝言的脸上,俨然是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 崔姝言皱了皱眉,谢绍航这个样子,有点奇怪。 可,甭管他有多奇怪,崔姝言也懒得搭理他,只带着石榴,打算离开。 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谢绍航突然说道:“姝言,我知道你心里怨我,怪我。可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说过,你心里有我,而且会一直有我。哪怕你迫于叔祖父的压力嫁给了他,可你心里,却始终有我的位置。这些你说过的话,如今都不作数了吗?” “谢绍航,你疯了吧……”崔姝言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从一旁的首饰铺子里走出来的谢行渊。 这会儿,谢行渊的脸色不算好。 可,还没等崔姝言解释什么,谢绍航已经再次开口:“没事的,姝言,我知道你处境不好,就连说话都受限制。我能理解,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没本事,护不住你。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行渊一脚踹倒在地。 “叔祖父,就算是你打死我,也改变不了姝言心里有我的事实。她在你身边,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谢绍航一直看着崔姝言,那忧伤的眼神里,仿佛蕴含着无限的的深情。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崔姝言明白过来,谢绍航不是疯了。 恰恰相反,他很清醒。 他故意说这些话,就是为了让谢行渊误会。 一旦谢行渊相信了这些话,她的处境就会变得很糟糕。 她笑,会被理解成强颜欢笑。 她难过,会被理解成在思念谢绍航。 呵,谢绍航这个人,果真是坏到了极致。 只可惜,他这些拙劣的言辞,谢行渊不会相信。 很快,谢行渊就不再搭理谢绍航,而是径直走到崔姝言身边,语气平静:“不必听这条疯狗狂吠。我们回府。” “好。”崔姝言直接应了。 坐上马车之后,崔姝言笑着看谢行渊。 “笑什么?”谢行渊握住她的手,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被一个人全然信任的感觉,真好。” “傻瓜,你我之间的感情,还会被旁人挑拨不成?” “自然不会。来,我把我买的布料给你看看……” 然而,还没等崔姝言把那一小块样布拿出来,就看到眼前多了一枚簪子。 这簪子是由罕见的粉玉所制,簪子的一端雕刻着一朵盛放的桃花,看起来很精致。 “喜欢吗?” “喜欢。”说着,崔姝言把手里的簪子递过去,示意谢行渊给她插上。 谢行渊含笑接过,笨拙地把这支粉玉桃花簪插在了崔姝言的发髻上。 趁着这个时候,崔姝言把那一小块样布拿出来,放在谢行渊手里,笑道:“摸摸,看看软不软。” 谢行渊接过,伸手摸了摸,发现这布细软无比,挨着皮肤很舒服。 “这布料不错。是给泽儿做春装吗?” 崔姝言笑着摇摇头:“不是,再猜。” 谢行渊看着崔姝言脸上的笑容,视线下移,在某处停住,喉结微微滚动:“是你的、小衣。” 最后两个字,谢行渊是凑近了说的。 崔姝言的脸瞬间就红了,她伸手打了谢行渊一下,嗔道:“不正经。也不是,再猜。” “不是给泽儿的,也不是给你的,却又是你亲自买的布料。难不成,是给我的?可这样细软的布料固然舒服,可不适合我啊。” 他是王爷,即便是寻常的衣服,也需要显得挺括一些。 可,像他手里的这种布料,因为太过细软,所以就显得软塌塌的,穿着固然舒服,但是,不够美观。 “怎么就不适合你了?我选了好多布料,就这个最合适。” 见崔姝言说的一脸认真,谢行渊瞬间就改了口:“娘子说合适,那就合适。” 崔姝言微微低头,脸颊上显露出一抹红晕:“等我做出来给你穿上,你就知道适不适合你了。” 先前,谢行渊曾跟她吐槽,说里裤穿的久了,有些磨大腿根儿。 虽然他只是随口一说,她却记下了。 等他换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发现那里裤的布料的确是有些粗硬了。 贴身的衣服,还是要以舒适为主。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恍然发觉,她对谢行渊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身为他的妻子,她居然连他的贴身衣物都不曾注意过,实在是失职。 她心里正想着这些,却听谢行渊雀跃道:“好,等你做好了,我定要穿出去给我那些同僚好好瞧瞧。也好让他们知道,这是我娘子亲手给我做的衣服呢。” “啊?”瞬间,崔姝言心里的愧疚烟消云散,她惊愕地看着谢行渊,不可置信地开口,“你、你竟然要穿出去?” “对啊,你给我做的衣服,我自然是要穿出去的。” 听罢,崔姝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还有这种爱好?” 穿着里裤出门,还要给别人看? 第361章 男人的小癖好? “这和爱好扯不上关系吧?你给我做的衣服,我自然是要好好显摆显摆的。要知道,不是每个娘子都舍得花费心思给自己的夫君做衣服的。” 崔姝言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想了想,试探着问出口:“穿着这样的衣服出门,是不是不太合乎礼节呢?” “这怎么就和礼节扯上关系了?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做的衣服不够好看,会被旁人笑话?那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对我来说,你做的就是最好的。谁敢说你做的不好看,大耳刮子呼他!” 崔姝言无奈苦笑。 这也不是打人不打人的问题啊。 问题的关键,是这衣服压根儿就不能穿出去啊。 成亲这么久,她倒是不知道,谢行渊还会把自己的里衣穿给别人看。 这算什么? 男人的小癖好? 要真是癖好,反倒是不好规劝了。 毕竟,谁还没有点儿不为人知的小癖好了? 但是,这样的癖好,未免显得太出格了吧。 然而再一想,谢行渊原本就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如今又身在朝堂,经手的又都是举足轻重的要事。 按理说,身负要职的人,心里承受的压力也会比其他人大一些,要是这么分析的话,谢行渊有一些骇人听闻的小癖好,并且通过这样的小癖好来释放压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就这样,崔姝言愣是把这件事给想合理了。 回去之后,她哄了一会儿泽儿,趁着谢行渊去书房处理事务的时候,她就把布料拿出来,开始裁剪。 因为做的太过认真,连谢行渊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此情此景,谢行渊却是陷入了沉思。 崔姝言冷不丁回头,这才看到谢行渊,就把缝好的里裤拿给谢行渊看,并指着其中一处,试探着问道:“你看这里要不要绣上几丛碧竹,显得更清雅些,穿出去也好看,你说呢?” “穿出去?”谢行渊重复着这三个字,不禁有点儿怀疑人生。 这玩意儿和穿出去好看扯得上关系吗? 崔姝言却是一副“你什么都别说,我都懂”的模样,语重心长道:“这没什么。你也不必觉得难以启齿,我既然是你的娘子,就会接受你的一切。” “等等。”谢行渊伸手挡了一下崔姝言递过来的里裤,问道,“你为何让我把这衣服穿出去?” 公然讨论这个话题,崔姝言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不由得红了脸,轻声说道:“没什么的,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不是,这不是好不好意思的问题。关键是,这是里裤,谁会穿出去给别人看啊?” 崔姝言只以为谢行渊是在遮掩,怕他心里不舒服,立刻说道:“对对对,不穿出去。” 这话,明显就很敷衍。 谢行渊捏了捏眉心,看了看崔姝言手里的里裤,伸手摸了一下,这触感,很熟悉。 “这是用今天买的布料做的?” “是。” “所以,你今天买布料,是为了给我做里裤?” “是啊。不然这软塌塌的布料,还能做什么?” 谢行渊先是抿唇一笑,然后实在是忍不住,大笑出口。 直到最后笑的眼睛里都有了泪花,他才好不容易止住,一伸手把崔姝言搂进怀里,嗔笑道:“娘子啊娘子,你还真是我的开心果。” “这话怎么说?” “咳咳……”谢行渊清了清嗓子,一开口,声音显得低沉了些,“我原以为,你知道我有这样的癖好,会对我敬而远之。可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即便你知道了,还是不曾改变对我的看法。真的,姝言,我特别感动。” 说完,谢行渊急忙用拳头抵住下巴,如若不然,他真怕自己会笑出声。 崔姝言急忙抱住谢行渊,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背:“没事的。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我已经嫁给了你,你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而且你平时做的都是大事,压力会比较大,能有这样一个爱好纾解你的压力,你也会好受一些。没事的,我都能理解。” “真的吗?你能理解?”谢行渊突然松开崔姝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表情显得无比惊喜。 “嗯,我能理解的。” “可……”说着,谢行渊的神色明显落寞了一些,“可我并非只有这一个癖好。” “无妨,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癖好,我都能接受。” “娘子,你真是太好了!既然娘子这样说,那我也就没什么好瞒着你的了。今天,我就把我的癖好统统都告诉你,也免得你日后发现了会觉得不适。” “好,你说吧。” “我……”谢行渊张了张嘴巴,想了一个他觉得最不正常的,“我爱吃土,每天要是不吃两斤土,就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 “这没什么啊。你喜欢吃什么样的土,我去挖,回头咱们在房间里吃。不然被别人发现了,对你会有影响。” 谢行渊很想笑,又拼命忍住:“除此之外,我还喜欢吃蛇。” “没事。听说在京城南边一些的地方,那里的人就喜欢吃蛇肉,没什么的。” 但,实际上,崔姝言已经开始发抖了。 在所有的动物里,她最怕的就是蛇了。 “不过,我喜欢吃的不是做熟的蛇,而是生的。娘子帮我抓一些来,好不好?” “啊?”这一回,崔姝言简直要崩溃。 她瞪大眼睛看着谢行渊,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片刻后,她连连摇着双手:“不行,我不行的。我怕蛇,不能给你抓。你以后要是再吃蛇,能不能别在我面前吃,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 见崔姝言这样,谢行渊再不敢戏弄她,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嗔道:“傻子,我才不喜欢吃蛇,生的熟的都不喜欢。” “没事的。”即便是怕的牙齿直打颤,崔姝言依旧嘴硬,“你不用顾及我,我能接受的。” 瞬间,谢行渊的心里,满是绵绵密密的心疼。 他的小娘子,明明已经怕成这个样子,却还在强撑着。 他低头,吻住她的耳垂:“娘子放心,我没那些癖好。你误会我了。实际上,在马车上的时候,我以为你是要拿那些布料给我做外穿的衣服,我才会那样说。当时我并不知道,你是要给我做里裤。而且,我也绝对没有把里裤穿出去给别人看的爱好。” 怕崔姝言不信,谢行渊索性把一切和盘托出。 听完,崔姝言微微错愕,正在捋着头绪的时候,却见谢行渊俊美的脸颊在她眼前无限放大。 他开口,嗓音低沉:“为夫我啊,只愿意,穿给你看……” 第362章 你得罪的不是闫楚,而是本宫 崔姝言的脸,瞬间就红了。 谢行渊凑得更近了一些:“所以,娘子喜欢什么,就可以在这上面绣什么。” 崔姝言娇嗔地捶了一下谢行渊的心口,正要说话,唇却被谢行渊吻住。 气息交融,自是一番柔情蜜意。 此时,皇后的宫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皇后从慎刑司调来人手,把宫里的人一个不留,全都控制住了。 贴身婢女云雅有些困惑:“皇后娘娘,这是为何啊?” 皇后记着崔姝言的话,只淡淡一笑:“没什么。云雅,且去忙你的。” 云雅皱了皱眉:“娘娘,您是信不过奴婢吗?” 原本,皇后没觉得有什么,听到云雅这样问,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语气却和原先没什么改变:“胡说什么?你自幼随本宫一起长大,又陪着本宫一起进宫,本宫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云雅张了张嘴巴,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皇后的眸色也跟着暗了暗。 不得不说,崔姝言提供的计策很好。 原先,她已经查了这么久,却是一无所获。 崔姝言的计策,却是另辟蹊径,打破了这个僵局。 自然,皇后心里也明白,崔姝言之所以没有顺着原先的思路去查,完全是顾及着她的脸面。 不然,若是她这个皇后都查不出的东西,却由崔姝言查了出来,在一定程度上,就是落了她这个皇后的脸面。 而崔姝言现在的这个计策,是在没有查出真相的时候,装作已经查明一切,试图让幕后之人自乱阵脚。 所以,现在她让慎刑司的人把她宫里的人全部控制,这样一来,就会给人已经查出真相的假象。 而幕后之人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只怕很难安心。 毕竟,此人对付的,是皇后。 若是事情败露,幕后之人很难承受这个后果。 所以,知道出了变故,幕后之人是很难坐得住的。 一旦这个幕后之人开始有所动作,那么,就是皇后查清此案的机会。 因此,控制宫里的人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则是守株待兔,等着幕后之人坐不住,然后出手。 很快,夜色降临。 然而,皇后宫里却是灯火通明。 这灯,一直亮到了半夜时分,才依次熄灭,唯有那么一两个房间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皇后的主殿里,已然是熄了灯。 然而皇后站在窗前,却是了无睡意。 此时,原先跟着她的宫女一个都不在,唯有和硕长公主的贴身宫女兰鑫陪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皇后的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 之后,是长久的寂静。 就在皇后以为对方不会上当的时候,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响动。 这响动持续了大概有半刻钟的时间,之后,门外响起慎刑司掌司闫楚的声音。 闫楚为人冷厉,在宫里素来有“阎王”之称。 宫里的宫女太监见了他,向来是绕道走的。 此刻,他的声音和往日一般,平静无波,听不出半分情绪:“娘娘,闯入的人已经抓到,是浣衣坊的人。” “审问了吗?” “回娘娘的话,正在审。属下前来,是想向您禀报,刺客来袭的时候,您宫里有两个人表现得很反常。” “是谁?” “一个是茶水房烧水的明秀,另一个,是云雅姑姑。” 听到云雅的名字,皇后身子微微一震,忙扶住旁边的桌案:“云雅有何反常之处,仔细说来。” “她表现得很不安,而且,一直想向属下套话。还有,在刺客来袭的时候,她很紧张。属下已经命人将其拿下,听候发落。” “把云雅带过来。” 说完,皇后吩咐道:“兰鑫,点灯。” 兰鑫应了一声,立刻把灯点亮。 皇后起身,坐在主位之上,看着云雅被慎刑司的人押进来。 看到皇后的瞬间,云雅立刻委屈地叫道:“娘娘,奴婢也不知怎么得罪了闫楚,他竟然让人把奴婢抓了起来!” 皇后伸手接过兰鑫递过来的热茶,吹了吹上面的浮沫,俨然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抿完一口茶,皇后抬头,幽幽地看向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云雅,慢条斯理道:“你错了,你得罪的不是闫楚,而是本宫。” “娘娘,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竟然得罪了您?” “云雅,事到如今,还要等本宫把话说明白吗?” “娘娘。”说着,云雅吸了吸鼻子,满腹委屈,“奴婢自幼就跟着您,一直到今日,您从来没有这般疾言厉色过。” “没错,你自幼陪本宫一起长大,本宫也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待。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想不明白,为何就连你,都胆敢背叛本宫?” “娘娘,您定是弄错了,奴婢没有做过。” “没有做过?”皇后冷笑一声,“你一句没有做过,就可以把一切都抵消了吗?怪不得本宫什么都查不到,那是因为本宫身边最亲近的人出了问题。云雅啊云雅,你倒是说说看,本宫到底哪里对不住你,才让你生了反叛的心思,不惜帮着别人来对付本宫?” “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啊。”说着,云雅跪趴在地上,连连朝着皇后磕头。 不过片刻,她的额头就已经磕出血来。 然而,自始至终,皇后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心软的神色,只冷冷地看着云雅。 在今晚之前,她是真的拿云雅当亲妹妹看待的。 之前有一次,云雅一个不小心,弄坏了流传百年的传世凤冠。 按理说,单单是这样的罪名,就能让云雅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她念及云雅自小陪着她一起长大,又陪着她在这深宫里熬着日子,所以,哪怕是顶着陛下的盛怒,她还是选择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保住了云雅。 可这一次…… 云雅仍然在磕头。 皇后藏在袖子里的手,也越握越紧。 就在她不忍见云雅如此,想要吩咐人去把云雅拉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云雅自己直起了身子。 这时候,她的额头早已磕破,脸上满是鲜血,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云雅直勾勾地看着皇后,低低地笑出了声:“皇后娘娘,你当真不曾苛待过奴婢吗?” 第363章 你终于说实话了! 这一刻,皇后心里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她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瞬间握紧,瞬间,指甲断裂,钻心的疼。 好半天后,皇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本宫何时苛待过你?” 话说到这里,皇后突然意识到,云雅这样问,是在套她的话。 如果她表现得语气和善,就会被云雅看出破绽。 因为这么多年来,她对云雅一向都不曾严厉过。 意识到这一点,皇后看向云雅,声音冷硬了一些:“本宫是你的主子,即便是苛待了你,你也得受着!” 云雅冷笑:“你终于说实话了!” “在一个背叛本宫的人面前,难不成本宫还要假装什么吗?你把那些东西放进本宫的香囊里的时候,就该知道自己会有今日的下场!” “那又如何?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皇后怒极,走过去甩了云雅一个耳光:“做出背主的事情,还敢这般理直气壮!云雅,你好得很!” 云雅的脸被打偏,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狰狞,她扑上来想打皇后,被兰鑫一脚踹倒在地。 云雅扑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皇后,声音很是得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在你身边都做了什么。” “看来,这一次,你是连你全家的性命都不想要了!” 云雅的父母家人,都在她母家靖边国公府的手里攥着。 “不重要了。他们整日里挂在嘴边的,也不过是让我听你的话罢了。可是,听你的话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落到今日这般下场!” “你是从何时开始背叛本宫的?” 云雅得意一笑:“我们的皇后娘娘聪明睿智,权倾后宫,既然如此,那就请皇后好好查一查,我这个做奴婢的,是从何时开始背叛咱们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的吧!” 此刻,皇后的脑海里,将这些年经历的所有粗略想了一遍。 这些年来,她和云雅一起,经历了后宫的风风雨雨。 最惨的时候被软禁在这小小的宫院里,哪怕是那个时候,云雅都不曾有过半句抱怨。 对她,更是不曾有过半分懈怠。 如果说她和云雅之间有过什么分歧,也就只有那一次了。 “你是在为当年小德子的事情怪罪本宫吧?本宫早就说过,他不适合你。他再好,也只是个太监罢了。那时候,我原本打算再过几年就送你出宫嫁人。这样一来,你就可以脱离这深宫,去嫁一个你喜欢的男人,生儿育女,幸福一生。” “呵,皇后娘娘这话,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啊。当时奴婢明明确确地告诉过您,奴婢就是喜欢小德子。就算他是个太监又如何,只要奴婢喜欢,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可你,杀了他!” 说到最后,云雅的眼睛已经变得通红,她看着皇后,将这些年埋藏的怨恨全部爆发了出来。 “本宫没有杀他!” 关于小德子的死,云雅当年也问过她。 可小德子的死,真的和她无关。 只是,云雅很显然是不信的:“你这话说的好听,可到头来,你是觉得小德子是个太监才不肯让我嫁他吗?不是,你是想让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只有如此,我才能成为你手里的刀,全心全意为你谋划!可你忘了,我也是一个女人,我也想有个男人能疼疼我。哪怕他只是个太监,但只要他心里有我,这就足够了。可你,毁了我的一切!” “云雅,你误会本宫了。” 话说到这里,皇后捏了捏眉心,只觉得满心疲惫。 她真的没有对小德子出手。 可现在,无论她说什么,云雅都不会相信了。 可事到如今,她也不需要再解释什么。 看到闫楚在殿外守着,皇后吩咐道:“把人带下去,问清楚。” 闫楚的手段,她信得过。 但凡是到了闫楚的手里,没有问不出来的秘密。 云雅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朝着皇后诡异地笑了一下:“我尊贵的皇后娘娘,我有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不想。” “事关你的孩子,你也不想吗?” 原本,皇后已经背对着云雅,可听到这话,她瞬间转过身来,惊愕地看着云雅,不可置信地开口:“难道皇儿的死,竟是你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一瞬间,皇后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生孩子的时候,小德子已经死了三年了。 可那时的她,对云雅全然信任,经口的东西也是由云雅负责的。 如果云雅想动什么手脚,简直是易如反掌。 云雅笑而不言,就那么看着皇后。 这一刻,皇后只觉得毛骨悚然。 可,皇后到底是皇后,她很快下令:“来人,去靖边国公府,把云雅全家都带来!” 云雅嘴上说着不在乎,听到皇后这话,却是瞬间变了脸色:“你要做什么?这和他们无关!” “你们都是我靖边国公府的家生奴才,你犯了错,自然会牵连他们!” “那就牵连他们好了,我乐见其成。” 云雅这话说得硬气,然而,当她的父母家人站成一排,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面容不再平静。 尤其是,她那才三岁的小侄子跑过来,抓着她的裙摆,奶声奶气地喊着姑姑,更是让她的情绪瞬间崩溃。 “不要动他们!你不要动他们!”云雅朝着皇后吼道。 皇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的父亲却是先开了口:“云雅,你都做了什么?快向皇后娘娘认错!” 这些年来,因为云雅在宫里陪着皇后,她的家人也得到了靖边国公府的厚待。 如今,云雅的家人都做了管事,她的哥哥更是在靖边国公府做了管家。 而且,皇后还发了话,准许云雅的哥哥脱了奴籍,甚至,还准许云雅的侄子和国公府的公子们一起读书。 也正是因为如此,云雅最大的侄子在国公府请来的名师的指点下,已经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只等两年后的科举,一展才华。 可以说,云雅跟着皇后,改变了她全家人的命运。 人最怕的,就是已经到手的富贵烟消云散。 此时,云雅的家人最怕的就是这个。 她的父亲、母亲、哥哥、嫂嫂都围在她身边,让她把一切都说出来。 甚至,就连她的侄子也跪下来,奶声奶气地求她。 可云雅,始终闭紧了嘴巴,不发一言。 直到,她的父母兄嫂朝着她跪了下去。 云雅掩面痛哭:“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啊?” 说完,她突然起身,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 瞬间,她的脑袋破了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 “雅丫头!”她的哥哥冲过去,抱住了她。 她的嫂嫂也跟了过来,却是不住地推搡她:“你快说你都做了什么?快说啊!你可千万别害我们啊!” 这时候,云雅已经无力做什么,只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向皇后,口中喃喃道:“我没有、没有害你的孩子。你的孩子,还……还活……” 第364章 如果不是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听到这儿,皇后的身子猛然一震,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雅,等着她的下文。 然而,话未说完,云雅却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皇后失控地冲过去,抓着云雅的肩膀来回地晃着:“云雅!你给本宫把话说完!” 可云雅,再也不能给她任何回应。 意识到云雅死了的瞬间,她的家人跪了一地,连声求饶。 皇后呆愣在原地,很久都没有说话。 崔姝言是在一个时辰后被请过来的。 这时候,云雅的尸体已经被清走,就连她的家人也都被带了下去。 此时,在这偌大的主殿里,只有皇后一人。 崔姝言走近,还没等她行礼,就听皇后无力地说道:“谢王妃,不必多礼,你过来,坐这儿。” 说着,皇后拍了拍她身旁的位置。 崔姝言走过去坐下。 近距离看过之后,她才发现皇后的脸色憔悴得厉害。 见皇后身边的云雅姑姑没在这里伺候,崔姝言约莫猜出了一些什么。 历来,身边人的背叛,才是最致命的。 紧接着,皇后把云雅临死前说的话全都告诉了崔姝言,然后问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崔姝言想了想,说道:“云雅姑姑当时说出这些话,原因只有两个。其一,她是在说谎,为的是减轻她的罪过,保下她全家人的性命。其二,她说的是真的。” 如果云雅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当年皇后生下的并不是一个死胎。 甚至,这孩子如今还活着。 皇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只是不敢相信。 此刻听到崔姝言也这样分析,她一把攥住崔姝言的手,眼神狂热:“姝言,云雅说孩子现在还活着,还活着啊!” “娘娘,您……” 在这件事上,崔姝言不敢给皇后太大的希望。 毕竟,云雅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云雅临死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姝言,你想说的本宫全都明白。你放心,本宫不慌,不乱……”说着,皇后拍着自己的心口,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可到头来,皇后却是抱着自己的脑袋,来回地摇晃:“可是,本宫做不到啊。一想到皇儿如今有可能还活着,本宫心里就说不出的开心。如果他能活着,那可就太好了。哪怕是上一刻找到她,下一刻便让本宫死了,本宫也心甘情愿。” 片刻后,皇后再次攥住崔姝言的手腕:“姝言,本宫现在的思路完全乱了。你帮本宫查清楚这件事,好吗?” 皇后的话虽然是请求,但是崔姝言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根本容不得她拒绝。 “到底是十七年前的事情,臣妾只能尽力一试。” “本宫明白。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现如今再去查当时的细枝末节,本来就很难。没事的,你只管查,就算到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本宫也不会怪罪你。” 崔姝言点点头,思路清晰:“皇后娘娘,这件事不能明着查,只能暗着来。所以近些日子,臣妾需要想一个合适的、入宫的理由。” “可以。你有医术在身,对外便说你进宫是帮着本宫调理身子。” “皇后娘娘,恕臣妾直言,这个说辞站不住脚。毕竟,宫里有太医院,他们的医术,远在臣妾之上。倒不如,说是在为长公主殿下择婿。如此一来,也更合理些。毕竟,臣妾和长公主殿下的关系一直都很好,帮着她择婿,也在情理之中。” “可以。” 既然以和硕长公主为借口,那么这件事,也得让她知道。 得知皇后让崔姝言查的事情,和硕长公主整个人都惊呆了:“这、这不可能吧?” “谁知道呢?依我看,皇后娘娘如今信了云雅临死前说的话,偏执地认为四皇子如今还活着,想要尽快找出他的下落。” “可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这个时候再查,只怕会很难。而且皇嫂对这件事一定很期待,如果到最后期待落空,我怕她会怪罪你。” 崔姝言莞尔一笑:“师姐,我知道你是在为我考虑。但是这件事,我拒绝不了。” “怎么拒绝不了?我去跟皇嫂说,她会同意的。这不是一桩好差事,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承受任何不好的事情。” 说着,和硕长公主就要出去。 崔姝言拉了她一下:“师姐,别去。” 如果是别的事情,皇后自然不会拂了和硕长公主的面子。 可事关孩子,就算是和硕长公主去了也是说不通的,还会影响她们姑嫂之间的感情。 尤其是这个时候,贤贵妃还谋划着要把和硕长公主嫁出去,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硕长公主和皇后之间的关系,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裂痕的。 崔姝言把这些分析告诉和硕长公主,听完,和硕长公主眼尾泛红,一把抱住崔姝言:“我是师姐,原本应该是由我护着你的。现在可倒好,我这个做师姐的,反倒是让你事事来为我考虑。” “师姐,你以前帮我的还少吗?好了,不说这些。关于你的婚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到这个,和硕长公主的眼神有着片刻的黯然,她摇了摇头:“没有。” 如果不是他,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这段时间,你要提防贤贵妃,但凡是她相邀,你就找理由推辞。就算是推辞不了,也不要吃任何她提供的东西,我担心她会对你用肮脏的手段。” “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排除这个隐患,余下的,就是别国的求娶,而且,是难以拒绝的、来自于强国的求娶。 之前,崔姝言已经问过谢行渊,周围的这些国家,也就只有大梁的国力强于大齐。 换句话来说,只有大梁有意求娶的时候,大齐无法拒绝。 至于其他的那些小国,也就不足为惧了。 想到这儿,崔姝言说道:“至于另一种可能,则是事关朝堂,我会让我家王爷留意着。但凡是有什么苗头出现,咱们想法子解决也就是了。” “好。”和硕长公主应了一声,兴致缺缺。 崔姝言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走吧,去皇后娘娘宫里。十七年前的事,该查了。” 第365章 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到了皇后的坤宁宫,二人行礼之后,发现皇后已经重新梳洗过,单单从表面上来看,看不出任何悲伤的痕迹。 只有把宫人遣出去之后,皇后的脸上才浮现出几分茫然。 她看向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语气有些低沉:“皇妹、姝言,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 皇后明白,因为关心则乱,现在的她,对这件事完全失去了判断力。 如果她自己去查,反而什么都查不出来。 “皇嫂,你放心,我和姝言定会竭尽全力。你忙了一夜,不如先去歇着吧。” “不急。十七年前至今还在坤宁宫服侍的,这会儿都在偏殿里候着。还有十七年前的脉案,本宫也已经让人从太医院取了过来。其他的若有需要,只管告诉清羽。” 清羽,是皇后新提拔上来的掌事宫女。 说完这些,皇后透过打开的殿门,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空:“当年生下皇儿的事,还是由我说一遍吧。” 说话间,皇后的脸上,两行泪倏然落下。 这段回忆虽然痛苦,却是不得不回忆。 那原本应该是她生命中最开心的一天,可到头来,竟成了她此生最大的噩梦—— 整个孕期,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康健。 她也一直都遵守太医的嘱咐,临近产期的时候没有吃太多东西,更是日日忍着不适在宫院里走动,为的就是能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发动的时候,是傍晚时分。 因为那时候宫门已经落锁,所以她的家人没能入宫陪伴。 陪在她身边的,是云雅和稳婆等人。 而昭武帝,在得知她发动之后,也赶了过来。 那时候,那年轻的帝王,她的夫君,在她的产床旁握着她的手,说他会一直守在外面,直到他们的皇儿降生。 之后,是漫长的疼痛。 那个过程,艰辛而幸福。 终于,在一阵难以言说的疼痛之后,她觉得肚子突然一松。 那一刻,她有一种瓜熟蒂落的成就感。 可片刻之后,她并未听到孩子的啼哭。 她慌张地叫过云雅,问孩子为什么不哭。 云雅的声音很慌乱,说稳婆正在拍打孩子的脚。 可直到过了很久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啼哭的声音传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心存希望。 直到视线触及云雅怀里的那个浑身青紫的婴孩,她才知道,她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她产下了一个死婴。 说到这里,皇后已经痛哭失声。 崔姝言捕捉到这个信息,问道:“皇后娘娘,当年伺候您生产的人,如今在哪里?” 皇后强忍泪意:“我大受打击,当时就晕了过去。后来醒来的时候,就得知陛下得知我产下死婴,龙颜大怒,处死了当时伺候我生产的所有人,包括一直给我诊脉的太医。” 崔姝言有点意外。 在她的印象里,昭武帝似乎不是这样嗜杀的人。 可若是再换个角度去想,期盼已久的嫡子刚生下来就没了性命,会愤怒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样一来,要想查证当年的事,无疑更难了一些。 说完这些,皇后的精神就更差了,在和硕长公主的规劝之下,她起身进了内殿。 崔姝言则和和硕长公主一起,进了隔壁的偏殿。 偏殿之中,慎刑司的掌事闫楚还在,负责看管这里的宫女和太监。 十七年前至今还在坤宁宫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只有三个人,一个宫女,两个太监。 按照规矩,在宫里伺候的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之后,就可以出宫嫁人。 所以时至今日,留在宫里的宫女只有这一个。 可,即便是这一个,当时也只是一个在外院负责洒扫的宫女,询问了一番,并没有任何收获。 至于那两个太监,在皇后生产的时候是不能近身伺候的,因此,他们提供的信息也有限。 所以,很有必要查一查当年在坤宁宫伺候的人。 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已经出宫嫁人,找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因为皇后信任闫楚,崔姝言就打算让闫楚去查这些人如今的下落。 闫楚却是面露难色:“王妃娘娘,下官是慎刑司的管事,在宫外的人手有限,即便是想查这件事,也是鞭长莫及。” 崔姝言想了想:“这样吧,让你的人整理一份当年在坤宁宫伺候的人的名单。至于宫外的事情,本王妃来查。” “是,王妃娘娘。” 闫楚带人退下去之后,崔姝言与和硕长公主一起,查阅了皇后当年有孕后直到产子前的脉案。 从脉案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原本,崔姝言也没打算能从这上面查出什么来。 因为,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一桩阴谋,那就意味着当年有人用一个死婴换走了皇后的孩子。 那时候,皇后就已经是皇后,而且,昭武帝就守在皇后的产房外,在当时那种境况下,敢换走皇后的孩子,必定是心思缜密之人。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在明面上留下任何破绽。 不能从这个角度去查,那就要从利害关系去查了。 查过之后得知,大约是昭武帝当时年轻,那一年,后宫共有五人有孕。 除了皇后,其余的四人分别是常答应,刘贵人,五皇子的生母,还有现在的贤贵妃。 常答应生下的是二皇子,只是二皇子命不好,三岁的时候跌入荷塘,夭折了。 刘贵人生下的则是三皇子,刘贵人体弱,连带着三皇子自打出生起,身子也一直不好。 一年之中,三皇子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都下不了床。 如此说来,最有嫌疑做手脚的,还是贤贵妃。 毕竟,若是当年皇后顺利生下孩子,以昭武帝对皇后的看重,一定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这样一来,贤贵妃生下的六皇子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自然,这只是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这一日,崔姝言在宫里待了整整一日,试图从各种角度去查这件事,却是一无所获。 傍晚时分,崔姝言筋疲力尽地出宫。 送走崔姝言,和硕长公主路过勤政殿,见里面还亮着灯,心思一转,走了进去。 第366章 你已经尽力了,就不要再想太多 和硕长公主进去的时候,昭武帝还在批阅奏折。 他一向勤勉,批阅起奏折来,向来是不眠不休。 听到脚步声,昭武帝有些不耐烦:“杨得福,朕不是说过了吗?等朕把这几封奏折看完,自然会去用晚膳。你若是再来催朕,朕就治你的罪。” “皇兄,是我。” 抬头看到和硕长公主,昭武帝疲惫的脸上难得浮现出几分笑意:“是和硕啊,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找朕?” 和硕长公主已经想好了说辞:“皇兄,我最近研习医术,查阅了太医院的脉案。其中,我有一件事没琢磨明白,在旁人那里也得不到答案,就想着来问问皇兄,希望皇兄能为我解惑。” “你说。” “十七年前……” 和硕长公主话说到这里,就看到昭武帝握着朱笔的手紧了一下。 可眼下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皇嫂的脉案一切正常。为何您还是刺死了给皇嫂诊脉的太医?” 咔嚓—— 昭武帝手中的朱笔,断了。 他低头,脸色变得阴沉了些:“和硕,你回去吧。” 和硕长公主明白,当年的事,对昭武帝而言,同样是一段痛苦的经历。 他不愿意回忆。 可此刻,她却是不得不问:“皇兄,您不是草菅人命的人,为何太医明明没错,您却杀了他?” “朕杀他,是因为他该死。他连朕的皇儿都保不住,难道不该死吗?” “皇兄,您……” 和硕长公主仅仅开了个头,就听昭武帝暴怒道:“出去!” 眼见着昭武帝已然到了狂怒的边缘,和硕长公主不敢再逗留,忙福了福身:“皇兄息怒,臣妹告退。” 说完,和硕长公主走了出去。 但,走出勤政殿没多远,她看到了杨得福。 顿时,她眼前一亮。 是啊,杨得福服侍皇兄多年,当年皇嫂产子的时候,杨得福也在场。 当年发生了什么,他一定是知道的。 “杨公公。” “哟,长公主殿下。老奴见过……” 不等杨得福行礼,和硕长公主亲手扶了他一下,客气道:“杨公公,有件事,本长公主得问问你。” “殿下,您说。” 和硕长公主遣退杨得福身后跟着的人,没跟他兜圈子,直接压低了声音问道:“十七年前,得知皇嫂产下死婴,皇兄下令处死了稳婆和太医。那么,在皇兄下令之前,可曾有人对他说过什么?” 按照她和崔姝言的推测,如果换孩子的事情真的存在,那么,稳婆和太医一定会被收买。 可,在那种情况下,若是事后设法除掉稳婆和太医,太过显眼。 因为,如果这些人都死了,会自然而然地让人觉得,皇后产下死婴这件事有猫腻,会引来多方查探。 可,其他人除掉稳婆和太医会引起怀疑,昭武帝却不会。 他是帝王,他要杀人,没人敢说什么。 更何况,他的嫡子生下来就是个死婴,这本来就值得愤怒。 那么,在那种情况下鼓动昭武帝杀了稳婆和太医,就是最稳妥的做法。 然而,听和硕长公主说完,杨得福却是连连摇头:“长公主殿下,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老奴不记得了。” “杨公公,你若是连这些事都记不住,还能坐稳太监总管的位置吗?” 杨得福这态度,摆明了是不想说。 果然,见和硕长公主这样说,杨得福满脸赔笑,客气道:“殿下,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打听又有什么用呢?而且,这件事一直是陛下心中的痛,不愿意被人提起。老奴也不敢僭越。” 和硕长公主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看来,从这个角度去查,也行不通了。 另一边,崔姝言回到王府之后,陪着泽儿玩了一会儿。 等泽儿困了,巧丫就过来抱他去睡觉。 这时候,崔姝言发现巧丫眼圈发红,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说着,巧丫朝着崔姝言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就是刚才眼睛不舒服,多揉了几下。” “不对,你这个样子,像是哭过了。” “哪有的事儿啊?奴婢现在这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好,还能为什么事情哭啊?” 说完,巧丫就抱着泽儿出去了。 她步伐轻快,像是真没什么事。 但,崔姝言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吩咐石榴:“石榴,过会儿你去套套巧丫的话,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是。” 等她沐浴过后回房,谢行渊已经躺在床上了。 见他眼神发亮,不住地在自己身上逡巡,崔姝言就知道,今晚是躲不过了。 昏天暗地地来了一回,叫了水之后,崔姝言有气无力地躺在谢行渊的怀里,嗔道:“就这一回吧,我今天很累。” “嗯。”谢行渊应了一声,心疼地把崔姝言搂在怀里,“进宫这么累,以后若有人再请你进宫,找个理由推辞也就是了。咱不去受这份罪。” 崔姝言闭着眼睛笑了:“你这人倒是看得开。若是换了旁的人,知道自己的夫人有进宫的机会,只怕巴不得能多去几回呢。” “以我如今的身份地位,难道还需要你去做什么不成?我家娘子,只需要安安稳稳地做我的娘子就好。” 这话,听得崔姝言舒心不已。 知道谢行渊是个嘴严的,她就把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谢行渊,想着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听完,谢行渊亦是皱了皱眉:“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可就太耸人听闻了。”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做母亲的人,这件事若是不查个清楚明白,皇后这辈子都会心里有疙瘩。所以我也想尽心尽力把这件事查清楚,可现在该查的都查了,却是什么头绪都没有。” 说着,崔姝言愈发抱紧了谢行渊。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想贴近自己心爱的人。 似乎这样,就可以驱散心里的不快和阴霾。 谢行渊也抱紧了她,宽慰道:“尽人事而听天命,你已经尽力了,就不要再想太多。” 说着,谢行渊凑近,在崔姝言的唇上亲了一下,以示安慰。 瞬间,紧闭双眼的崔姝言刷的一下睁开眼睛,她看着谢行渊的双唇,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有了! 第367章 好笑,真是太好笑了 有了主意,崔姝言仿佛全身都有了力气,直接翻身而上,趴在谢行渊的心口上。 谢行渊眯了眯眼睛,眼神困惑又迷茫。 还没等他问什么,崔姝言已经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在她主动吻上的瞬间,脑海里就有画面在闪动。 时间久了,崔姝言甚至已经在亲吻中摸索出了规律。 最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吻,直到脑海中出现她想要了解的画面。 但是现在,她已经学会集中注意力,只想一件事,这样的话,只要她主动吻上谢行渊,她的脑海里就会出现和这件事相关的画面。 这一刻,崔姝言想的是皇后生子的事。 然而这时候,浮现在崔姝言脑海里的,却是登基大典的画面。 那是——六皇子高恒远的登基大典。 画面中,年轻的高恒远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志得意满地站在最高处俯视群臣。 群臣跪地,高呼万岁。 起身后,众臣皆是满面恭敬。 站在文臣首位的,赫然就是身着丞相官服的谢绍航。 画面一转,是身着龙袍的高恒远去拜见自己的母亲,贤贵妃。 如今,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皇太后。 四目相对时,母子二人的脸上皆是笑意。 等送走高恒远,贤贵妃摆驾去了隔壁的坤宁宫。 之后,崔姝言看到了被囚禁的皇后。 她仍然穿着皇后的朝服,但身边并无人伺候,头发散乱不说,就连身上都脏污不堪。 看到贤贵妃,皇后那向来柔美的脸上浮现出满满的恨意,她额头青筋暴起,愤怒道:“贤贵妃,你好狠毒的手段!” “狠毒又如何?如今身居皇太后之位的,是我,而不是你。”说着,贤贵妃得意地笑了,“这就狠毒了?我的手段,你只怕是还没见识过呢。” “你还有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 贤贵妃没说话,只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之后,她身后的宫人就拖着一个人,扔在了皇后面前。 被扔来的这人断了双腿,双臂也只剩下两端的残肢,瘦骨嶙峋,脸上满是血污。 看到他的脸,皇后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把这个贱人的孩子带来做什么?” “贱人?皇后啊皇后,你怕是不知道吧,这原本,是你的孩子啊。”说完,贤贵妃张狂地笑出了声。 “你胡说,这不可能。本宫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 说着,皇后看着瘫在地上、嘴里呜呜作响的五皇子高明澈,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恨一个贱婢都能平安生下自己的儿子,你却不能。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年来,你对五皇子的遭遇视而不见,甚至,还暗中派人磋磨他。就连他的双腿和双臂,都是你命人砍断的。可是,你怎么也不会想到,其实,他才是你的亲生儿子。而那个死婴,才是冷宫里的那个贱人生下来的孩子。哈哈哈,皇后啊皇后,你自诩身居皇后之位,明察秋毫,却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认不出来,还百般折磨他,好笑,真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最后的画面里,皇后抱着已经咽气的高明澈,发出绝望的悲鸣,直到最后狂吐鲜血,悔恨而亡。 这个画面太过惨烈,惊得崔姝言立刻直起身子。 这一刻,她满眼都是震惊。 五皇子高明澈,竟是皇后的孩子! 只怕,这才是对皇后最狠的报复。 让皇后以为自己生下的是死婴,这是第一重报复。 让皇后与自己的亲生儿子见面不识,甚至,皇后因为记恨五皇子能顺利降生,还暗中派人折磨他。 而这,就是第二重报复。 到最后,再让皇后得知真相,在无尽的后悔和悲痛中死去。 贤贵妃这心,是真狠啊! 崔姝言陷入震惊中的时候,谢行渊却是意犹未尽。 他摩挲着自己的嘴唇,想要重回刚才那一刻,然而,看到崔姝言脸色不对,他立刻起身搂住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崔姝言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告诉谢行渊,就摇了摇头。 她躺下,枕着谢行渊的臂弯,却再也没了睡意。 看出她有心事,谢行渊也不多问,只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第二日入宫,崔姝言显得心事重重。 和硕长公主看出崔姝言有心事,问她怎么了。 崔姝言摇了摇头,她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她是不能直接把真相说出来的。 因为,没有证据,就算是她说了也没人相信。 相反,还会觉得她这是在耸人听闻。 试问,谁又能够想到,在一众皇子之中最没有存在感,且最被人厌弃的五皇子,竟然是皇后的孩子呢? 但,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对于查证这件事,崔姝言有了新的思路。 听完崔姝言的提议,和硕长公主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先假设皇嫂的孩子被换走这件事是真的,然后倒着查,去查那死婴的来路?” “没错。师姐,你想想看,幕后之人要设下这样一个局,就必须要确认这死婴送到皇后娘娘和陛下面前的时候,身子还是温的。不然,就会惹人生疑。所以,这个死婴不可能从外面带进来。毕竟,从外面带进来,需要经过层层盘查,耗费的时间太久,如此一来,孩子就会浑身冰冷。所以,这个死婴,必定是来自宫里,且被送到皇后宫里的时候,刚刚降生没多久。” 崔姝言的思路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五皇子的生母是冷宫里的那个肖答应。 可,若是能够确认那死婴是肖答应所生,那么,五皇子的生母是谁,就需要重新查证了。 只是,要去查冷宫的事情,无论是她出面还是和硕长公主出面,都不够妥当。 这时候,崔姝言想到了一个人。 这件事由他去查,最好不过。 于是,一刻钟后,崔姝言在和硕长公主的宫里,见到了阔步而来的五皇子,高明澈。 第368章 她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再度看到高明澈,崔姝言重点观察了一下他的长相,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出和皇后相似的痕迹。 然而,并没有。 单从长相上来看,高明澈剑眉星目,面颊英朗,像昭武帝多一些。 “五殿下,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你帮着查一下。”崔姝言开门见山,直接提出自己的要求。 “王妃娘娘,请说。” “查当年你降生前后,在冷宫服侍你生母肖答应的人。看看这些人之中,是否有人包藏祸心。” 高明澈略显诧异:“时隔多年,王妃娘娘查这个做什么?” “这是我的事。就当我是想借着这件事,看看殿下的本事。” 高明澈压下心底的诧异,应道:“好。” 两天后,高明澈就把自己查到的内容送到了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面前。 当年,肖答应被贬到冷宫去,身边也是有人伺候的。 伺候她的是内务府分过去的小宫女,叫绿蕊。 绿蕊极其忠心,哪怕肖答应多次毒打她,可她伺候起肖答应来,还是尽心尽力,没有丝毫懈怠。 这一伺候,就一直到高明澈降生的时候。 高明澈虽然是在冷宫出生的,可他到底是皇子,一出生就被人抱了出去养着,当时从冷宫里出去伺候他的人,就是绿蕊。 绿蕊就这么一直伺候着高明澈,直到她满二十五岁之后,出宫去了。 “殿下,你觉得绿蕊待你如何?” 绿蕊出宫的时候,高明澈已经七岁,是有些记忆在的。 提起绿蕊,高明澈向来寒着的脸上多了几分柔和:“绿蕊姑姑对我很好。那时候,内务府的人时常会克扣我们的份例,连吃的东西都不多。但是,她从不曾让我饿着。她自己,倒是愈发瘦削。” 反观肖答应,哪怕是身在冷宫都不安分,生下高明澈之后,因为打死了冷宫里的一个老太妃,引得昭武帝震怒,命人将她赐死。 最初听到这些的时候,崔姝言只当一个故事看。 但是这次再听,她有了一些其他的看法。 等高明澈走后,崔姝言直白道:“师姐,你见过进了冷宫,还敢嚣张到杀人的女人吗?” “没有。” 一般进了冷宫的人,都是犯了大错的。 哪怕当年肖答应生下了五皇子,有了自己的儿子,可孩子已经被抱走,给不了她任何指望。 一个女人,被贬到冷宫,孩子也不在身边,皇帝更是想不起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本不应该如此嚣张才对。 大概,是肖答应之前太过嚣张,以至于她在冷宫杀了人,别人也没觉得反常。 可如今再仔细思考,还是有些反常的。 肖答应有孕之后,敢打死三个宫女,那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怀了皇子,以后可以一飞冲天。 可在冷宫,在什么指望都没有的情况下,她怎么敢胆大包天到杀死一个太妃? 虽是冷宫里的太妃,可到底也是太妃,身份和品级都在肖答应之上。 她有孕之后尚且只敢打杀宫女,又怎么会在生产之后,儿子也指望不上的情况下杀死太妃呢? 听完崔姝言的分析,和硕长公主茅塞顿开:“所以,是有人想借着这件事,让肖答应彻底闭嘴?” “想来,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只有死人,才能长久地保守秘密。 如此说来,当年肖答应产子的时候已经被控制,只等皇后发动的时候,用药让肖答应产下死婴,再秘密地送到皇后宫里。 自然,这只是她的推测,还缺少证据。 眼下,唯一的希望,要寄托在出宫的那些人身上,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 但,三天后,崔姝言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复命:无论是绿蕊还是当年皇后宫里放出去的人,要么是查无此人,要么,就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去。 绿蕊,是嫁人后产子,难产而亡。 其他的那些宫女,要么是出宫后不被家里人接受,流落在外,彻底失去踪迹。 要么,就是被家里人卖掉了青楼去,得了脏病死了。 死法不同,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一样的。 得到这样的消息,和硕长公主很是气馁:“查了这么久,竟是一场空。” “不,不会是一场空。都死了,没一个活口,原本就很反常。当时能把手伸到外面的后妃,也只有那一位了。” 说白了,有能力在宫里用一个死婴代替皇后的孩子,且能在这些宫女出宫之后,用各种各样不易被察觉的方式要了他们的性命,能做得这么滴水不漏的人,只有贤贵妃。 和硕长公主无奈苦笑:“所以,我们查到现在,知道这件事是贤贵妃做的,却没有任何证据。” 拿不出证据,就没办法证明当年的事情和贤贵妃有关,更没办法证明五皇子就是皇后的孩子。 崔姝言拍拍和硕长公主的手,以示安慰:“不急,至少我们已经有所察觉。再者,幕后之人敢这样做,必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们准备充足,我们刚刚开始查,查不到证据也是正常的。别气馁,来日方长,日后未必就没有机会。” 见崔姝言丝毫不慌,和硕长公主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皇嫂的孩子是谁,你是不是猜出来了?” 崔姝言反问道:“你也猜出来了吧。这样吧,我们蘸着水在桌子上写字,看看我们写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好。”和硕长公主欣然应允。 之后,二人各自以左手遮挡,蘸着杯子里的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左手拿开之后,崔姝言看向和硕长公主所写的字——五。 她写的,也是这个字。 瞬间,和硕长公主捂住自己的嘴:“啊,不会吧?” 她只是猜测,并不是很确定。 但是,眼下见崔姝言的猜测也是这样,和硕长公主就觉得,多半就是五皇子高明澈了。 瞬间,和硕长公主欣喜若狂:“我这就去皇嫂那里,把这件事告诉她!” 崔姝言一把拉住她,阻止道:“别去。” “为何?这件事,应该早些告诉皇嫂才是啊。她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证据呢?” 说着,崔姝言双眸明亮,定定地看着和硕长公主。 瞬间,和硕长公主泄气了。 是啊,证据呢? 毕竟,事关嫡子,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难道,就什么都不告诉皇嫂吗?虽然只是我们的猜测,可终究,也是有证据的猜测,不是吗?” 崔姝言捏了捏眉心:“容我想想。” 只是,还没等她把这件事琢磨明白,就瞧见兰鑫从外面走了进来,禀报道:“长公主、王妃娘娘,五殿下触怒了皇后娘娘,正在受罚!” 第369章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听到兰鑫这样说,和硕长公主就坐不住了,她立刻起身,就要去皇后宫里。 崔姝言拉了她一下:“师姐,莫慌。” 虽然心急,但是崔姝言的话,和硕长公主还是听得进去的。 她打发兰鑫去外面守着,急声道:“姝言,据我所知,皇嫂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小五。皇嫂掌管后宫,这么些年来,内务府克扣小五的份例,她不会不知道。她素来处事公正,却没管这件事,这就说明她对小五有意见。如今小五落到她手里,她不会手下留情的。” 崔姝言点点头,认可她的话:“你是担心皇后会对五殿下造成什么伤害,更担心日后皇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会太过愧疚,对吧?” “是。姝言,你不知道,皇嫂那个人,对谁都是和和善善的。如果到最后事情真相大白,她知道自己一直在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到那个时候,单单是这股子悔恨就能要了她的命啊!” 越是善良的人,越是不能容忍自己的过错。 尤其是,这过错最后落在了自己的亲骨肉身上。 顷刻间,皇后最后悔恨得吐血而亡的场景,再次浮现在崔姝言的脑海里。 事实上,从一开始,她都没打算不让和硕长公主管这件事。 只是,即便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也不该这么快就赶过去。 毕竟在明面上,他们和五皇子并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眼下她二人又说了这么多,耽搁了一些时间,这个时候再慢悠悠地过去,时间刚刚好。 当二人赶到皇后宫里的时候,正听皇后怒喝道:“高明澈,你可知错?” “母后,儿臣知错。” “知错?本宫看你不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底下查你母亲肖答应的死因。怎么,你是觉得她死得冤枉了,是吗?” “儿臣不敢。” “皇嫂,这是怎么了?” 见和硕长公主过来,皇后脸上的怒气消散了些许,却还是指着高明澈怒道:“他竟敢去查那个贱人的死因,呵,他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和硕长公主早就知道,在这座后宫之中,皇后最恨的不是贤贵妃,而是肖答应。 产下死婴这件事,对皇后的打击很大。 也因此,钻了牛角尖。 她想不明白,为何德行有亏的肖答应都能安安稳稳地生下自己的孩子,她却不能? 要知道,她做皇后多年,一直宽厚待人,从不曾害过任何人的性命。 哪怕是宫人犯了罪大恶极的错误,她都会仔细斟酌再斟酌,生怕枉杀了任何一条性命。 她不明白,为何这样的她却没有得到善待,连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她不服!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从不曾善待过高明澈。 眼下,见皇后如此激动,和硕长公主急忙劝道:“皇嫂,切勿动怒,免得气大伤身。” 然而,皇后却是怒气难平,她再次发了火,冲着高明澈吼道:“不用查了。今日,本宫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母亲胆大包天,杀了老太妃。处死她的命令是本宫亲自下的,你若是想报仇,尽管冲着本宫来也就是了!” 说着,皇后满目怨毒,和往日温和柔善的模样大不一样。 “儿臣……不敢。” 这一刻,高明澈低着头,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不敢?呵,你连这件事都敢查,还有什么不敢的?” 说完,许是顾及到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都在,皇后恢复了往日那般安静平和的样子,扬了扬手,吩咐道:“滚出去!” “儿臣告退。”说完,高明澈起身,退了出去。 他一走,皇后的脸色和缓了一些,她轻轻地抚了抚鬓角,语气有些疲惫:“方才,是本宫失态了。” 身为皇后,她理应时刻保持良好的仪态。 可刚才,她失控了。 和硕长公主不忍见她如此,立刻就要开口。 崔姝言先她一步问道:“皇后娘娘,臣妇有个疑问,不知可否请娘娘解惑?” 见崔姝言先开口,和硕长公主立刻闭嘴。 “谢王妃,你只管说。” “当年肖答应胆敢杀死太妃一事,您可曾疑心过?” “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个女人向来是无知又狂妄,当年刚刚怀上孩子就敢处死好几个宫女,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崔姝言点点头,认可皇后的话,却也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臣妇却觉得此事有疑点。您想想看,当年她处死宫女的时候,是因为肚子里怀着龙子,觉得以后有指望,自然也就更加嚣张。但是,她杀死太妃的那个时机,却是已经生下孩子,而且孩子还被带走,这也就意味着,她没了任何指望。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杀了太妃,难道不值得起疑吗?” 崔姝言觉得,直接告诉皇后真相,皇后不会相信。 因为,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一步步激起皇后的疑心,如此一来,等到皇后心里也有类似的看法的时候,才会真的相信五皇子就是她的儿子。 “本宫不觉得有什么好起疑的。她那样的女人,没了任何指望之后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在这种情况下,她胆大包天到敢杀死太妃,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皇嫂,还是有点奇怪的。”说着,和硕长公主的语气愈发急切,“您仔细想想,您在后宫多年,理应知道越是张狂的人反而愈发惜命。她那样的人,怎么会为自己选择一条死路呢?毕竟,若是她在冷宫里熬着,一直熬到小五成年,她还是有出去的希望的。” “不会的。本宫说过了,她那个人无知又狂妄,想不了这么多。而且,要等她的孩子长大到能为她撑腰的年纪,最少也得十几年,她受不了那么久的苦日子。” “不是这样的,皇嫂。您再想想,万一这件事真的是一桩阴谋呢?万一,真的有人想弄死肖答应,想让她永远闭嘴呢?” “没有这种可能。一个冷宫里的弃妇,能有什么值得别人杀死她的?” 说着,皇后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了一些。 她的眼神先是停留在和硕长公主的脸上,之后又打量了一下崔姝言,直接问道:“你们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第370章 皇嫂,你误会姝言了 和硕长公主迫不及待,立刻道:“皇嫂,按着常规的思路我们什么都没查到。所以我们退而求其次,去查那个死婴的来路。如果真的有人换走了您的孩子,前提是要准备好这个死婴。可当时那种情况下,这个死婴要想不被人起疑,必定是在宫里出生的。而那个时候,和您孕期差不多的,只有肖答应。” 皇后皱了皱眉:“和硕,你是想说,那个死婴是肖答应的孩子,而本宫的孩子,则成了肖答应的孩子。所以,高明澈是本宫的孩子,是吗?” 见皇后一脸平静,和硕长公主不解道:“皇嫂,您不激动吗?” “激动什么?” “小五有可能是您的儿子。” 可,即便是听到这样的话,皇后的脸色还是很平静。 甚至,她的唇角微微勾起,有些冷笑的意味。 “皇嫂?” 这时候,皇后叹了一口气:“和硕,你被蛊惑了。” “什么?皇嫂,您在说什么啊?” 皇后看向崔姝言,言辞里满是讥讽之意:“谢王妃倒是好手段。笼络了和硕还嫌不够,还妄想染指皇室。怎么,你是觉得你成了贤贵妃的对手,单单是联合和硕还不能与之对抗。而高明澈对贤贵妃的恨意最大,所以你就选择了他,想着让他成为本宫的嫡子,从而一步登天,是吗?” 和硕长公主急忙分辩:“皇嫂,不是这样的。” “和硕,你心思单纯,原本就很容易被骗。不像她,原先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五品官的女儿,如今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儿,就愈发想着要把权力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这样的人,最可怕。” “皇嫂,你误会姝言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误会?这件事不存在误会。试问,如果高明澈真的是本宫的儿子,幕后之人会把他留在宫里吗?不会,他只会把人远远地带走,脱离本宫的视线。唯有如此,才能让本宫永远都找不到自己的儿子,永远都活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中。” 说着,皇后的嗓音里,隐隐带了哭腔。 “皇嫂,这就是幕后之人的险恶用心啊。她把人就留在您身边,却不让您知道。甚至您还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不正是幕后之人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一派胡言!和硕,你真是被崔姝言给蛊惑了。本宫自入宫以来,向来与人为善,不曾与人交恶,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会这般挖空心思对待本宫?” “可,如果是为着那个位置呢?”和硕长公主提醒道。 “和硕,那就更不可能了。且不说当年,就连现在,陛下都是春秋鼎盛的时候,不曾考虑立储的事。而当年,就算是本宫顺利生下了孩子,他也未必就是太子。单单是为了这个布这么大的一个局,不值得。” 皇后摆摆手:“和硕,你不要再说了。这件事,你大抵是被骗了。有的人把权力当成和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生怕遗失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知道和贤贵妃作对没有胜算,就想着能扶持皇子继位。而且,还是扶持一个最没有希望的皇子继位。唯有如此,才能让这个皇子对她感恩戴德,才能让她牢牢地握住手里的权力。” 这些话,饱含嘲讽之意。 话里虽然没提崔姝言,却句句都是在说她。 崔姝言面容平静,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候,皇后对她有偏见,无论她说什么,皇后都不会相信,只以为她是在狡辩。 很快,皇后下了逐客令:“和硕,你回去歇着吧。至于谢王妃,日后若是无诏,就不要进宫了。” 和硕长公主想说什么,皇后却是没耐心再听,摆摆手,进了内殿。 出去之后,和硕长公主满腹内疚:“姝言,我也是一时嘴快才说了那么多,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惹得皇嫂对你有了看法,早知道我就应该听你的话,不说这么多。” 崔姝言打断她:“师姐,我不怪你。而且这些话,你早晚都是忍不住要说的。既然如此,也好让你早日看清这个局面。” “姝言,都怪我没有听你的话,不然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惹了皇嫂不喜,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严格来说,皇后娘娘如何看我,对我的生活影响不大。毕竟,她又不能让行渊休了我,对吧?” 说着,崔姝言狡黠地冲着和硕长公主眨了眨眼睛。 “姝言,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 “我为什么笑不出来?”说着,崔姝言挽住和硕长公主的胳膊,轻声道,“师姐,最近我无法入宫,你要留意皇后和五殿下的动静。另外,最好也留意一下贤贵妃最近在做什么。” “好,姝言,你放心,这些事我一定办好。争取早日让皇嫂对你改变看法。” “皇后娘娘如何看我,我不在乎。” 见崔姝言一脸平静,和硕长公主就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 她歉疚地握了握崔姝言的手:“都怪我的嘴太快了。” “师姐,你就不要自责了。反正关于这件事,咱们什么证据也没有。如今这水又更浑了一些,兴许,咱们还能浑水摸鱼呢。” 崔姝言语气轻松,倒是让和硕长公主也不那么紧张了。 但,她实在是好奇:“姝言,看皇嫂今日这个架势,她是动了怒。若是换了旁人,只怕都吓得腿软了。为何你却这么镇定?” “旁人害怕,是怕皇后会拿走属于她们的东西。可我手里如今握着的东西都是我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不是靠算计谁得到的,所以,皇后夺不走。” 看着崔姝言气定神闲的模样,和硕长公主不由得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姝言,天下女子,理应以你为表率!” “这话就言重了。师姐,你就送到这里吧,我出宫去了。” “不,我要送你到宫门口。” 崔姝言拗不过她,任由和硕长公主把她送到了宫门口。 坐上回府的马车,崔姝言还挺开心的。 这段时间不用入宫,她也算是闲了下来,可以好好陪陪泽儿和谢行渊。 想到这儿,崔姝言半道儿上买了泽儿喜欢吃的枣泥糕和谢行渊喜欢吃的酱焖肘子,美滋滋地回了谢王府。 就要进去的时候,却看见刘忠在府门外徘徊着。 第371章 瞧着不像是个正经人 见状,崔姝言不由得有些诧异。 之前她就告诉过王府的门房,但凡是刘忠过来,直接让他进去就可以。 巧丫和刘忠是早早地就跟着她做事的,她对他们两个的感情,终究是不同的。 况且巧丫又喜欢刘忠,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崔姝言也乐意撮合他们。 眼下见刘忠在府门口徘徊却不进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崔姝言掀开马车的车帘,问道:“刘忠,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刘忠急忙行礼,一脸苦相地说道:“王妃娘娘,也不知怎的,我给巧丫送了好几回信,巧丫都不理我,还说让我以后都不要来找她。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连拌嘴都没有。”刘忠肯定道。 “那就奇怪了。巧丫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你在门房这儿等一会儿,等我去问过巧丫,就让人过来给你传话。” “好,多谢王妃娘娘。” 崔姝言一路进去,还不忘问石榴:“前几天让你查巧丫为什么哭,有眉目了吗?” “还没。不过巧丫是从元宵节那天开始不对劲儿的。我听年婶说,巧丫最近总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 崔姝言立刻看向石榴:“你查到了这些,为何不告诉我?” 石榴自知有错,急忙跪下:“回娘娘的话,是巧丫不让说的。说您最近事忙,不可为此分心。还说她自己就是一时想不开,等她想开了就好了。” 崔姝言在心底叹了口气,巧丫这丫头,还是这般为她着想。 她立刻去找了巧丫,这会儿,巧丫正在喂泽儿吃鸡蛋羹。 如今泽儿的胃口愈发大了,能吃大半碗鸡蛋羹。 崔姝言过来,让其他人去喂泽儿,把巧丫留了下来。 巧丫笑着问:“小姐,怎么了?” 崔姝言看着她,满目疼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一句都没跟我提?” 崔姝言觉得,巧丫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不肯见刘忠,一定是因为她受了委屈。 所以,她才故意这样说,就是想诈一诈巧丫,好激得巧丫把心里的委屈说出来。 不然正儿八经地去问,巧丫怕是怎么都不肯说的。 可,即便崔姝言这样问,巧丫还是反驳:“小姐,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在这里吃得好,住的好,哪里会受委屈?” “心里受的委屈,才是大委屈。如果不是我查了出来,你是不是还要一直瞒着我?” “您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是刘忠的错,我要好好罚他!”崔姝言故意道。 “不是这样的。”巧丫急得连连摇头,“小姐,其实秦小姐说得对。铁蛋哥,不,刘忠现在管着好些个铺子,是大管事。京城里的商人见了他都是要点头哈腰的,是我配不上他。” 听到这儿,崔姝言有些明白了。 是这个秦小姐从中作祟。 从巧丫这儿出去,崔姝言就让人把刘忠叫了过来,问他巧丫口中的秦小姐是谁。 怎料,刘忠一脸迷茫:“秦小姐?小的不知道啊。” “你再仔细想想,巧丫是元宵节那天遇到这位秦小姐的。” “元宵节?巧丫说的,莫不是如意酒楼老板的女儿,秦大脸?” 突然听到这么一个称呼,崔姝言不由得嘴角一抽。 秦大脸,这名字,这么出格的吗? “这是她的本名?” “不是。是小的平日里见的人太多,很多都对不上号,故而会记住他们的长相特征,从而进行分辨。这位秦大脸秦小姐,圆脸,大如面盆,很好认。元宵节那天,小的和巧丫就见过她一个。当时小的去给巧丫买糖葫芦,她还和巧丫说了会儿话。” 崔姝言探寻的目光落在刘忠脸上,随后问道:“你和这位秦小姐,有过什么交集吗?” “就是生意上有一些往来,也多半是跟她父亲秦掌柜交接,跟她倒是没说过几句话。不过,她偶尔总冲着我挤眉弄眼的,瞧着不像是个正经人。” “哦。”崔姝言应了一声,打量着刘忠。 不得不说,刘忠的容貌还算可以,最起码长相周正,再加上这两年历练的多了,整个人的气度也是大变样。 若是不知底细的见了他,只怕还真会以为他是哪家的富家少爷。 “这两年在生意场上,就没人要跟你结亲?” “有,但是小的都婉拒了,小的和巧丫是少年情谊,旁人比不了。” 实则,刘忠的家境也不好。 可当年,知道巧丫被卖了之后,他拿了全部的家当想要赎回她,却苦于没有门路。 后来打听过,知道钱不够,就留在京城做了学徒。 即便那时候崔姝言不把巧丫带走,等刘忠攒够了钱,也是要把巧丫赎回去的。 知道了刘忠的心思,崔姝言也就放心了。 看来,是那位秦大脸秦小姐的话,让巧丫钻了牛角尖,这才打了退堂鼓。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崔姝言就有了打算。 她打发走刘忠,第二天一早去找巧丫,吩咐人给巧丫好好打扮一番。 刚把巧丫按坐在梳妆镜前,巧丫就急了:“小姐,奴婢平时要照顾小世子。这要是敷了脂粉,会呛到小世子的。还有这熏香,也会熏着小世子。还有……” 崔姝言打断她的话:“今天泽儿有人照顾,你陪着我出去一趟。” “啊?这样能行吗?” “放心吧,没问题的。”说着,崔姝言去巧丫的衣柜里找衣服。 她给巧丫做了好多衣服,都没见她怎么穿过。 崔姝言选了一件桃粉色的袄裙,让巧丫换上。 巧丫连连摆手:“不行的,小姐,这衣服太艳了,我穿不出去。” “不,就穿这个。年纪轻轻的,就该穿的鲜亮些才好。” 见拗不过崔姝言,巧丫只得乖乖换上。 等巧丫换好衣服出来,别说是丫鬟,就连崔姝言都惊呆了。 只见巧丫一身粉色袄裙,裙袂飘飘,如烟波般轻盈。腰间束着一条亮金色的丝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头上虽然梳着中规中矩的垂鬟分肖髻,可佩戴的珠钗却是不俗,于淡雅之中透出一抹贵气,令人一看就挪不开眼。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巧丫却是急促地捏着衣角,语无伦次道:“奴、奴婢去换掉。” “不换,这身衣服很衬你。” 巧丫低着头:“奴婢只是一个丫鬟,穿成这样,不合适。” “丫鬟?谁说你是丫鬟?” 说着,崔姝言把手里的文书递了过去。 巧丫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看,整个人都呆了。 这阵子,她跟着崔姝言也认了不少的字,她一眼就看出,这是她的身份文书。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她是良籍,而非奴籍。 可之前,她那好赌的爹明明把她给卖了啊。 先是崔府买了她,后来她走了狗屎运,才得以跟在崔姝言身边。 能过上现在这样的生活,她做梦都要笑醒的。 却没想到,崔姝言居然把她从奴籍变成了良籍。 然而,看到最下面那一行醒目的大字,巧丫彻底愣住,她呆呆地看着崔姝言,还没说话,却是先流了泪:“小姐……” 第372章 王府的规矩虽大,却大不过我 一时之间,巧丫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因为,下面这一行醒目的大字写的是办良籍的时间,这时间,竟是一年多之前。 那个时候,是崔姝言和谢绍航和离后不久。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小姐就已经给她办好良籍的身份文书了。 崔姝言一边给巧丫擦眼泪,一边歉疚道:“巧丫,这件事怪我。原想着办好了给你一个惊喜的,谁知道这一年多事情频发,我竟忘了把文书给你。” “没事的,不怪你。小姐,真的不怪你。” “傻瓜,还叫小姐?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在崔府认出你的时候,你是叫我姐姐的。原先在谢府的时候是逼不得已,现在,你以后就继续叫我姐姐。” “不行的。王府规矩大,我若是叫你姐姐,岂不是乱了套?” “不,巧丫,你错了。”崔姝言笑着摇头,“王府的规矩虽大,却大不过我。” “没错,你家姝言姐姐才是王府最大的规矩。”说话的,是缓步走来的谢行渊。 巧丫急忙行礼。 谢行渊立刻往后退开好几步:“别,千万别给本王行礼。只求以后若是本王不小心让泽儿磕着碰着了,少数落本王两句就好了。” 卑微王爷,当面祈求。 巧丫却是瞬间板了脸:“那不行。小世子身子娇贵,磕着碰着是万万不行的。” 谢行渊摸摸鼻子,好生尴尬:“你连本王都敢教训,别的还需要怕谁啊?” 陛下对他,尚且还要顾及君臣之礼,不会这般急赤白脸地训斥呢。 可巧丫训斥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跟个孙子似的。 崔姝言白了谢行渊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说,只嘱咐他照顾好泽儿,就带着巧丫出门去了。 哪怕是上了马车,巧丫还是忧心忡忡:“小姐,不行的。让王爷看着小世子,那简直是让狼看着羊群。您是不知道,他总说小世子是男孩,要多摔打,奴婢一眼瞧不见,他不是带着小世子上房,就是带着小世子爬树,太危险了。” 说着,巧丫掀开车帘就要跳下马车。 崔姝言一把拉住她:“怎么,小世子对你重要,我对你就不重要了?” “啊?”巧丫惊了。 她实在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崔姝言怎么就突然吃醋了? 而且,还是吃的自己儿子的醋。 崔姝言才不管巧丫怎么想,只一把拉住她的手,轻声道:“首先,纠正你两个错误。一,不要叫我小姐,叫姐姐。二,不要自称奴婢,自称我。” “姐姐,奴婢……我怕不合礼数。” “没什么不合礼数的。你不是奴籍,而是良籍,换句话来说,你是我请来照顾泽儿的。是我该感激你。” 这话说得巧丫眼睛泛了红:“你这是不想要我了?” “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是自由的。而且,你是我谢王妃的妹子,有我罩着,你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巧丫破涕而笑:“奴婢……我又不是螃蟹,横着走做什么?” 崔姝言刮了刮她的鼻子:“别总是哭,再哭两回,这妆都要花了。” 这时候,马车在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 巧丫下来一瞧,整个人都有些懵,只见她们的马车后面,足足跟着十好几个丫鬟呢。 “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崔姝言狡黠一笑:“今天别的事儿没有,就是摆阔。走,跟着。” 巧丫立刻跟上。 这一回,崔姝言摆足了身为谢王妃的款儿,前面有小厮引路,后面有两溜儿丫鬟跟随,走在中间的她面若寒霜,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酒楼的掌柜远远地就迎了过来,脸都要笑烂了:“王妃娘娘能大驾光临,实在是小的的荣幸。您请,您请。” 崔姝言拿帕子掩住口鼻,嫌弃道:“什么腌臜东西,也敢凑到本王妃面前来?换个女的来!” 秦掌柜吓得冷汗直流,立刻连声称是,把盯着后厨的秦娇叫了出来。 崔姝言一看到这秦娇,就觉得刘忠的形容还是很贴切的。 这脸,够大。 秦娇迎出来,压根儿就不敢正眼看她们,全程低头哈腰,嘴里连声道:“您请,您请。” 崔姝言站着没动,只看向巧丫。 巧丫看到秦娇,大约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不大好看。 崔姝言没说什么,只握住巧丫的手,向前走去。 秦娇的姿态放得很低,一直把她们迎到二楼的雅间,又殷勤地为她们介绍菜式。 趁着介绍菜的时候,她那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巧丫的身上。 原本,巧丫还以为秦娇会认出她来。 然而并没有,秦娇见她坐在崔姝言身边,许是以为她是什么富家小姐,对她很是客气。 在秦娇的热情介绍下,崔姝言选了三个菜式,其余的,让巧丫选。 菜式选好之后,秦娇把菜单交代下去,她自个儿仍旧在这里伺候着。 见秦娇低着头站在那里,崔姝言不紧不慢地开口:“秦小姐是吧?” “回王妃娘娘的话,正、正是民女。” 说着话,秦娇还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看得巧丫都忍不住皱了眉。 “听说元宵节那晚,你对本王妃府上的一个丫鬟出言不逊,有这回事儿吗?” 秦娇一怔,继而应道:“回王妃娘娘的话,是有这回事儿的。但,当时民女所言,都是切切实实在为她考虑。” “哦?你说说看,你是怎么为她考虑的。” “她不过是王府的一个丫鬟,是个低贱的奴籍,若是刘掌柜的娶了她,日后他们的孩子依旧是奴籍,一辈子也没个盼头儿。依民女之见,她若是为她的心上人考虑,就该选择离开,唯有如此,才能成全她这心上人的大好前程。更何况,刘掌柜背靠着王府,手里有人脉,又有资源,这样的人,以后肯定是要大富大贵的。他若是娶一个丫鬟为妻,才是辱没了他。” “怎么,那刘忠,你瞧上了?”说着,崔姝言的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秦娇自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在生意场上混,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见崔姝言在笑,她只以为自己这话说对了,不禁有几分忘形:“是,民女正有此意。还请王妃娘娘成全。” 第373章 你若是敢,还要翻天不成? “那你瞧上刘忠什么了?又能给他带来什么?”崔姝言直言不讳,如此问道。 一听这话,秦娇的眼睛就亮了。 她觉得,和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相比,无疑是替王府打理生意的刘忠更为重要。 想必谢王妃,也和她持有相同的观点。 想到这一点,秦娇愈发得意,侃侃而谈:“刘忠是替王府打理生意的,身份显赫,头脑灵活,看上他的可不止民女一个。至于民女能给他带来什么,那可就多了。他虽是为王府打理生意的,可毕竟所获不丰。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女儿,他若是娶了我,我二人就可以一同打理这个酒楼。他擅长做生意,我也不差,我二人联手,定能开更多的酒楼。” “就这样?” “王妃娘娘觉得,这还不够吗?容民女说句僭越的话,刘忠虽然背靠王府,为王府打理生意,可毕竟是为人做嫁衣。您若是真看中他,就该放他自由。如此一来,他也一定会记着您的好。” “你胡说!刘忠知恩图报,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巧丫再也听不下去,如此斥责道。 秦娇眉眼低垂:“这位小姐,您不是刘忠,怎么知道刘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到底是七尺男儿,想有一番作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若真看中他,就该让他有更广阔的天地施展抱负!” 巧丫冷哼一声:“你这话,的确是够僭越的。王妃娘娘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秦娇这才知道怕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娘娘息怒,民女一时嘴快,这才说错了话。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民女。” “一时嘴快?你倒是会避重就轻。还口口声声说让王妃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怎么,王妃娘娘若是不原谅你,还错了不成?你这话里处处是陷阱,在这儿给谁挖坑呢?” 崔姝言一言不发,就看着巧丫怼人。 的确,最初的时候,巧丫没什么见识,做什么事情都是畏畏缩缩的。 可现在,巧丫随着她在谢府许多时日,后来又跟着她进洛宅,再到谢王府,这一步步走来,巧丫的见识和当初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崔姝言今个儿带巧丫出来,就是想让巧丫明白,她的见识远在一个商女之上。 既然如此,因为一个商女就自惭形秽,那就大可不必。 这时候,秦娇已经吓得发抖:“民女断不敢如此。” “呵,事情都做了,还口口声声说不敢?你若是敢,还要翻天不成?” 这下,秦娇低着头,再不敢多说。 巧丫冷冷地看着她:“抬起头来。” 秦娇抬起头,显得战战兢兢,却不敢看巧丫。 “看着我。”巧丫再次道。 秦娇虽然不解其意,却不敢不照做,就这么噤若寒蝉地看着巧丫。 看着看着,秦娇有些疑惑:“你是……那天跟在刘忠身边的丫鬟?” “没错,是我。” 秦娇满脸震惊,她打量着巧丫全身的装束,又看看巧丫气定神闲的脸颊,缓缓摇头:“你在糊弄我,你不是丫鬟。” 崔姝言淡漠一笑:“她是不是丫鬟,能成为你贬低她的理由吗?就算她是一个丫鬟,也是本王妃身边最得脸的。更何况,如今本王妃早已为她更改身份文书,她已经是良籍。如今她在谢王府,不是什么丫鬟,而是帮本王妃的忙。” 巧丫接着说道:“就算我是丫鬟又如何?我跟随谢王妃,平日里见到的,都是你削尖了脑袋也见不到的贵人。你就算使出通天的本事,能为刘忠带来的,不过是继续经营生意罢了。可我,却能带着他跻身更高的阶层。” 秦娇虽然心里不服,却不得不承认,巧丫的话是对的。 她原以为,巧丫不过是谢王府的一个丫鬟罢了。 至于巧丫和谢王妃的关系,以她秦娇的手段,是怎么都查不出来的。 直到这一刻,秦娇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原先的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井底之蛙! 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贬低谢王妃身边最得脸的丫鬟? 而且,如谢王妃所说,巧丫早已脱离了奴籍,又有谢王妃这层关系在,以后是怎么都过不差的。 她那般折腾,真真是像极了跳梁小丑! “巧姑娘,是我错了。” 巧丫看了她一眼:“退下吧。” 秦娇慌不迭地退下。 转瞬,门又被推开,巧丫正要出言斥责,却发现进来的,是身着锦袍的刘忠。 看到他,巧丫瞬间就红了脸。 原先,刘忠就长得不错,这两年长开了一些,再加上这两年的经历,使得他通身的气度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整个人变得更成熟,也更文雅,俨然是个翩翩贵公子了。 可,那又如何? 刘忠,她巧丫配得上。 她正要抬头看刘忠,却发现刘忠已经到了她身边来。 巧丫又羞又急:“来了怎么不先给王妃娘娘行礼,往我跟前凑什么?” 刘忠这才手忙脚乱地给崔姝言行礼,又急忙解释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王妃娘娘都跟我说了。都怪我,是我不够细心,没留意到这些,让你伤心了。” “不不不,不是你的错,是我想的太多。” 崔姝言笑而不语,悄悄退出房间,把这里的空间留给这对柔情蜜意的人儿。 回去的路上,她带了谢行渊喜欢吃的酱肘子,原想着让他趁热吃的,谁知在府里走了一大圈,竟是没找到人。 问下人,下人说谢行渊带着泽儿,不知到了哪里去。 崔姝言笑了笑,把酱肘子交给石榴,让她拿去小厨房热着。 可,就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熟悉的啧啧的声音。 这声音,分明是泽儿吃手指的声音。 崔姝言四处看了看,却没看到泽儿的身影。 还是石榴眼尖,扬手一指:“娘娘,您看!” 顺着石榴手指的方向,崔姝言抬头一瞧,瞬间右腿一软,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第374章 谢行渊,你给我等着! 泽儿,竟是在头顶这棵高大的梧桐树上! 看这高度,得有七八个大汉叠起来那么高。 此时泽儿就坐在那树杈子上,一只胳膊抱着树杈子,另一只手含在嘴里,叭叭叭,吃得正香。 眼下,崔姝言已经来不及思考泽儿是怎么上去的,只一把抓住石榴,低声道:“快,别惊动泽儿,上去把他带下来!”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就要飞身上去。 但是这时候,梧桐树还没有萌芽,四周没什么遮挡物,石榴若是上去,只能从泽儿背后过去。 但,不巧的是,这时候,泽儿已经看见崔姝言了。 瞬间,崔姝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这个时候,崔姝言的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她冷不丁回头,就看到了谢行渊的笑脸:“今日,让我们父子二人为你表演一个绝技,如何?” 崔姝言不可置信地伸手,指向头顶的大树:“这、也是你们表演的一环?” “对。泽儿能从树上跳下来,我能接住,每逢这个时候,泽儿可开心了。”说着,谢行渊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怕吓着泽儿,崔姝言深吸一口气,强压着想把他一脚踹飞的冲动,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道:“行,那你表演吧。” 此时此刻,崔姝言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紧了。 谢行渊浑然不知,只朝着树上的泽儿挥了挥手,笑道:“泽儿,跳下来,父王接着你!” 大概是玩过很多次,听到谢行渊的召唤,泽儿双手抱着那树杈子,慢慢地站起身来。 “来,父王接着你。”谢行渊继续道。 往日里这个时候,泽儿就会撒开抱着的树干,一跃而下。 这一次,泽儿也第一时间撒开了抱着的树干,但是下一刻,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并没有跳下来,反倒是张开双臂,在那相对平稳的树干上,迈了一小步。 大约是这感觉太过新奇,泽儿笑嘻嘻地,迈了第二步。 瞬间,谢行渊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崔姝言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也想不到,快满周岁的泽儿,居然在这个时候学会了走路。 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把握不好平衡,双臂颤颤巍巍地张开,随着身体的走动晃动着,仿佛是一只扑楞着翅膀走路的鸭子,总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摔倒的错觉。 这个时候,泽儿一旦摔倒,也就意味着他落下的位置和原先不同。 树下,谢行渊也随着泽儿的走动开始变换位置。 石榴亦然。 与此同时,七八个潜伏在此处的暗卫也纷纷现身。 有他们在下面防备着,谢行渊得以脱身,沿着树干攀援而上,到了泽儿身后,朝着泽儿伸出手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泽儿脚下一歪,小小的身子急坠而下。 谢行渊眼疾手快,一个大鹏展翅迅速往下俯冲,堪堪赶在泽儿落到一半的时候,把人给接住。 瞬间,泽儿搂着谢行渊的脖子,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谢行渊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待平稳落地之后,他都不敢往崔姝言的方向看。 崔姝言脸上却是笑着的,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走到谢行渊跟前,从他怀里接过泽儿,见泽儿哪里都没伤着,她才把泽儿递给石榴,叮嘱道:“抱好了。” 等石榴接过泽儿,崔姝言一个转身,脸色倏然变冷,提起裙角,抬起一脚直接踹在谢行渊身上,俨然化身河东狮吼:“玩够了吗?” 顷刻间,谢行渊目瞪口呆。 他尚且不知,崔姝言还有这般彪悍的一面。 在场的暗卫见状,立刻作鸟兽散,生怕看到了这等场面,日后会被杀人灭口。 崔姝言却是顾不得什么,又是一脚踹在谢行渊身上。 谢行渊也不躲,任由崔姝言踹。 崔姝言气鼓鼓地看着他,撂下了狠话:“谢行渊,你给我等着!” 说完,崔姝言直接跑了出去。 等她再出现在谢行渊面前的时候,身后跟了一个巧丫。 这会儿,巧丫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也不管谢行渊是何等身份,直接就怒斥道:“王爷,您也太过分了吧?您当小世子是个鸟儿吗,竟敢把他放在树杈子上!这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这不是要我们家小姐的命吗?” 看到崔姝言寒着脸,谢行渊急忙认错:“是是是,都是本王的错。” 说着,谢行渊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巧丫还是意难平:“王爷,您也这么大的人了,要真想玩这种把戏,您去找府里的暗卫,要么找文先生都行,要是不够刺激,您把陛下放上去都行,为何要盯着小世子一个人?他还是个孩子啊!” 谢行渊蔫头耷脑,乖乖听训。 然而,巧·碎嘴子·丫却没这么容易放过他:“这可是您亲生的孩子,不是捡来的。怪不得人家都说,不能让当爹的带孩子,不然,没有危险的时候,亲爹就是最大的危险。原先奴婢还觉得这句话有点危言耸听,可现在,奴婢觉得,这话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 话里数落着谢行渊,巧丫却是落了泪,带着哭腔埋怨道:“您要是不喜欢我们小世子,您直说啊。大不了我带着我们家小姐,带着世子去洛府住去,绝不继续在王府里碍您的眼!” 一听这话,谢行渊就急了:“这一次纯属是意外,谁也没想到泽儿怎么突然就会走路了。如果泽儿待着不动,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之前他都偷偷这么玩儿过多次了,但是现在,他不敢说。 “哟,呜呜……王爷这话说的倒是简单。呜呜呜……”巧丫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数落道,“小世子是个孩子,他本来就活泼好动,您还把他放在那么高的树杈子上,您简直是居心叵测!” 说完,巧丫直接挽住崔姝言的胳膊,带着哭腔道:“小姐,咱们回洛府去吧。至少在洛府,不用这么提心吊胆的。到时候您多雇几个高手,专门防着王爷,不许他进去!” “不行!” 这一回,巧丫才不管谢行渊如何阻止,只眼巴巴地看着崔姝言。 崔姝言也实在是气恼,就想着给谢行渊一个教训,立刻就要进去收拾东西。 一见崔姝言来真格的,谢行渊慌了:“娘子,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千万别回洛宅去住啊。这要是传到大哥耳朵里去,他回京怕是要找我算账的。” 崔姝言冷哼一声:“你若是不说我还忘了,我等会儿就给大哥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他。” “别,别啊。” “我不管,我就要写。” 说完,崔姝言一扭身,进了房间。 谢行渊急忙追进去,也不管有下人在,直接从后面抱住崔姝言,怎么都不撒手。 崔姝言掰他的手指,气恼道:“谢行渊,这一次你太过分了!” “我错了。” 谢行渊的脸贴在崔姝言的后背上,温顺得跟个大狗似的。 崔姝言深吸了几口气,还是觉得怒气难平:“你撒开,我回洛府住几天。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不行,我一天都离不开你。” “少来这套,这次就当是给你一个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放肆!” “娘子,我已经受到教训了。你放心,这个错,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不,我觉得还不够深刻。你撒手,你再不撒手我可喊人了。” 谢行渊还是不撒手,他觉得,不管崔姝言怎么喊,这会儿丫鬟婆子们都是不敢进来的。 怎料,却听崔姝言抬高了声调喊道:“巧丫、石榴,你们俩进来!” 第375章 王爷倒霉,王妃不要你了! 谢行渊瞬间就蔫了。 这俩,都不听他的。 还都不怕他。 无奈,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崔姝言收拾了东西,抱着孩子,带着巧丫和石榴,回洛宅去了。 他不放心,一直骑着马跟在马车后面,眼巴巴地把人送到了洛宅门口。 原想着趁着门房不注意溜进去,谁知道,他们进门之后,巧丫立刻吩咐洛宅的门房:“关门!切记,不能让谢王爷进来!” 于是,洛宅的大门就在谢行渊的面前,水灵灵地关上了。 谢行渊看着洛宅的大门,叹了好几口气。 原想着爬院墙进去,谁知这时候听到巧丫在里面大声吩咐:“来人啊,把这狗屎糊到院墙上去,记得里面掺些铁蒺藜……” 瞬间,谢行渊叹气的声音更重了。 唉,这墙也是翻不成了。 但是,他绝对不是怕沾一身狗屎才不敢翻墙,也不是怕那所谓的铁蒺藜,纯粹是觉得这会儿崔姝言的气还没消,就算是他翻墙进去了,也没什么用。 嗯,就是这样的。 十成十的真。 最终,谢行渊骑着马沿着洛宅的院墙走了一圈,悻悻地回了王府。 文先生隔着老远瞧见他,立刻躲得远远的。 文先生的小厮不解,好奇道:“先生,您干嘛躲着王爷啊?” “嘘!我可告诉你,王爷现在这会儿正在气头儿上,连路过的狗都要踹两脚。这会儿谁要是凑上去,保准倒霉!” 文先生话音刚落,就听到那挂在廊子底下的鹦鹉巧舌热情道:“王爷吉祥,王爷吉祥!” 瞬间,文先生暗道不妙,这鸟怕是保不住了。 这可是他花大价钱买的,之所以取名为巧舌,是因为这鹦鹉嘴巴很巧,会说很多话,挂在廊子底下迎来送往的,很是热闹。 然而此刻,怕是凶多吉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谢行渊愠怒的声音:“傻鸟,乱叫唤什么?” 之后,是巧舌扑楞着翅膀惨叫的声音。 文先生那个揪心啊,颤巍巍探出头去瞧了一眼,好家伙,王爷在那儿给巧舌拔毛呢。 可怜巧舌一个俏生生、美艳艳、五彩斑斓的大鹦鹉,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只秃毛鸡。 哦不,还不如一只秃毛鸡。 秃毛鸡至少还有几根毛,可巧舌却是一根毛都没有了。 浑身光秃秃的,连一根细毛都没有。 巧舌吱哇乱叫一通之后,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时哑着嗓子吼道:“你个杀千刀的……” 眼看着谢行渊的魔爪即将抓住巧舌细弱无毛的脖子,文先生急忙跑了出来:“王爷,王爷,属下有件要紧的事儿,要给您禀报!” 听到文先生的声音,谢行渊的手不可避免地松了一下,巧舌机灵,借着这个时候,急忙飞到一旁的树杈子上。 谢行渊面若寒冰,单手背后,看向气喘吁吁的文先生,语气平缓:“何事?” 文先生低头,心道,要不是您身上还沾着鸟毛,这副样子倒是还挺吓人的。 当然,现在也比较吓人。 主要是他找不到什么要紧的事儿来说,心虚。 “嗯?”谢行渊有些不耐烦,声调不由自主地拔高。 文先生急中生智:“王爷,洛公子给您来了封信。” 说完,文先生双手向上,把信奉上。 谢行渊接过,瞥了文先生一眼:“这就是你说的要紧的事儿?” 文先生低着头,语气严谨:“和目前其他的事情相比,是较为要紧的。” 谢行渊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就在文先生以为这场小风波即将平稳度过的时候,却听见站在树杈子上的巧舌扯开了嗓子吼道:“王爷倒霉,王妃不要你了!不要你了!” 文先生的脸色,陡然变白。 这傻鸟! 瞬间,谢行渊一跃而起,直奔巧舌而去。 巧舌吓坏了,急忙振翅飞走,只可惜它现在没羽毛,着实高估了自个儿,扑棱了一下翅膀,愣是没飞多远,又落进了谢行渊手里。 文先生笑笑:“王爷,犯不着跟一只傻鸟计较!” “是是是,王爷,犯不着跟一只傻鸟计较。”巧舌认了怂,也跟着嚷嚷道。 “滚!”谢行渊一甩手,把它甩了出去,之后一甩袖子,回了他和崔姝言的院子。 只可惜,回来之后,虽然这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院子里面的树还是原来的树,人还是原来的人,可这会儿崔姝言不在,谢行渊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这股子不顺眼,在夜半时分达到了极点。 这偌大的一张床,他翻过来,翻过去,怎么都睡不着。 罢了! 谢行渊一个鹞子翻身,直奔洛宅而去。 等他千小心万小心地赶到洛宅,来到崔姝言的房间,往床上一摸,却是格外的凉。 谢行渊把灯点亮,只见那鹤形的灯座底下,压着一张纸条:我去和巧丫睡了。 莫名地,谢行渊有一种独守空房的孤寂感。 相比之下,崔姝言可没这种感觉。 她和巧丫躺在一张床上,中间隔着泽儿,正说着体己话。 虽然心底万分不舍,但是为了巧丫,崔姝言还是忍着这不舍开了口:“明日咱们去看个宅子,之后这段时间,你就在宅子里面等着出嫁,可好?” 巧丫原本正在给泽儿掖被角,听到崔姝言这么说,她先是愣了一下,片刻间眼睛里就满是泪水:“姝言姐姐,你不要我了?” “没有。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你长大了,终究要去过自己的日子。你心里有刘忠,刘忠心里也有你,日后你嫁给他,不得给他操持家里啊?” “若是因为嫁人就要让我离开王府,那我就不嫁了。” “你舍得刘忠啊?”崔姝言打趣道。 巧丫犹豫了一下,说道:“舍不得。但是,我更舍不得你。” 崔姝言泪凝于眸:“我也是。” 这么长的时间,巧丫陪着她一路走过来,她早已习惯了巧丫的存在。 她也舍不得让巧丫离开,可她心里也希望巧丫如这世间的所有女子一样,能过上为人妻为人母的生活。 而不是,单单只守着她一个人。 巧丫哭哭啼啼半天,面容纠结,看着崔姝言欲言又止,一副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第376章 我更想你 崔姝言伸手捏了捏巧丫的脸,微笑道:“傻丫头,你想说什么就说。在我面前,什么都不需要顾忌。” 巧丫握着崔姝言的手,满脸祈求的神色:“姝言姐姐,我能不能留在王府,还嫁给刘忠啊?我也、也舍不得他。” 说到最后,巧丫声如蚊蚋,脸也跟着红了。 崔姝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可可爱爱。 转瞬,她却是板了脸:“那不行,那样可就太没规矩了。” 巧丫的小脸,顿时又皱了起来。 她纠结了好半天:“那、那我回头去找刘忠,让他找其他人成亲好了。我不能耽误他。” 话音落下,隐隐带着哭腔。 崔姝言再也舍不得逗巧丫,忙给她擦了泪,嗔道:“我还能做棒打鸳鸯的人不成?若你实在舍不得我,舍不得泽儿,又舍不得刘忠,我就在谢王府附近给你置办一个宅子,方便你来回,可好?” “真的可以吗?” “自然可以。” 得到崔姝言肯定的回答,巧丫一翻身下了床,在自己随身的包袱里翻了翻,最终翻出来一沓银票,还有十几个银锭子,全都捧到崔姝言面前:“姝言姐姐,这些都拿去买宅子。等我回了王府,我再去树底下挖点儿。我还有些钱,都在那树底下挖坑埋着呢。若是还不够,你就先给我垫着,我以后还。” 崔姝言把巧丫的钱一点一点收好,重新给她放进包袱里,嗔道:“傻丫头,这宅子,我给你买。” 巧丫急了:“这怎么行?姝言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有些事,迟早有一天你是要做的。你的钱要留着用在刀刃上,我就不一样。我心里只有我自个儿和我在意的几个人,还是你的事比较重要。” 崔姝言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大事要做,小事也耽误不得。总不能因为要做一些重要的事,就忘了身边的这些小事。再说了,能给你买座宅子,对我而言,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见崔姝言满脸赤诚,巧丫就没再坚持,只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她这些钱是要存起来的。 万一以后崔姝言需要用钱,她就要把这钱拿出来。 二人重新躺下之后,崔姝言看了看巧丫,问出了藏在心底已久的问题:“巧丫,现在你已经打算嫁给刘忠了,要回家看看吗?” “不。”巧丫面容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如果我爹是因为穷把我给卖了,我还可以接受。可他是因为赌钱,这样的人,我一辈子都不会认他。” “好,我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 巧丫看着头顶的帐幔,苦笑道:“姝言姐姐,我怎么可能原谅他?他最开始想要卖掉我的时候,直接把我带到了花楼里去。那时候我又瘦又小,长得还黑,幸亏那花楼的老鸨没看上我。不然,我怕是没见到你,就已经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这话,听得崔姝言心里一揪一揪的。 她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果然啊,赌狗是没有人性可言的。 “不怕,我们都是先吃苦后享福的人。以前我们吃了所有的苦,以后的日子,就只有甜了。” “对啊。”巧丫笑着点头,掰着指头数,“你看我现在,有你,有小世子,还有刘忠,这日子,已经好到不能再好了。” “是啊,现在的日子,好到不能再好了。”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搂着泽儿睡着了。 崔姝言睡得好,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谁曾想,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正好对上谢行渊那两个哀怨的黑眼圈。 崔姝言白了他一眼:“你可知错?” 谢行渊刚犹豫了一下下。 崔姝言就威胁道:“想好再说,不然我去叫巧丫过来。” “我错了。知道错了。”说着,谢行渊担心地往崔姝言身后看了一眼,见巧丫没跟着,急忙又补充道,“我不该把泽儿放到那么高的树上,这本来就很危险。其实我自己也被吓到了。” “行吧,暂时原谅你。但是巧丫的气还没消,我住两天再回王府。” “啊?”谢行渊懵了。 “你只管去忙你的。若是想泽儿,就晚上过来。” 谢行渊如获大赦,这才满意地笑了。 他凑到崔姝言身边,低语道:“我更想你。” 崔姝言白了他一眼:“甜言蜜语。” “不,是真情流露。”说着,谢行渊半抱着崔姝言进了房间,一亲芳泽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谢行渊走后,崔姝言就让人去把文先生请了过来。 文先生一过来,就苦着脸请求道:“王妃娘娘,您快回去吧。您不在王府,巧舌的毛都被拔光了。” “啊?谁干的?” “还能是谁?”文先生哀怨道。 崔姝言瞬间明白过来,忍俊不禁道:“王爷怎么还跟一只鹦鹉过不去?” “岂止是跟鹦鹉过不去?王爷昨晚睡不着,窗户底下的鸣虫都被他教训了大半宿。” 一瞬间,崔姝言很想笑。 她是真的没想到,谢行渊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笑归笑,她可没忘了正事儿:“文先生,我这会儿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交给你去办。” “您请说。” “我想在咱们王府附近买个宅子,价钱不论,只要离王府够近就好。” 文先生思索片刻,问道:“不知王妃娘娘买这宅子做什么用?” “给刘忠和巧丫住的。” 这么一说,文先生心里就有数了:“属下这就回去打听,若有了消息,定会第一时间来给王妃娘娘禀报。” “好,有劳了。” 不得不说,文先生的办事效率很高。 才两个时辰,他就去而复返,还带回了最新的消息,说王府左边的宅子正要出售,离得很近,虽然正门隔得远,但是两家府邸的后门相隔不过五十余步,很近。 说着,文先生还贴心地拿出了图纸。 在这图纸上,不仅标注了位置,还有那宅子里大致的情况。 这宅子是个三进的大宅子,前面可以做正厅,用来待客。 后面的两进分了好几个大院子,以后巧丫有了孩子也足够住。 自然,只有她喜欢是不够的,还得巧丫喜欢。 等巧丫看着这图纸,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宅子、我住?” 能住上这样的大宅子,她做梦都不敢想! “自然是让你住。这样吧,文先生,你带着我们去瞧瞧。买宅子不是小事,单单是看图纸也看不出什么来。” “当然可以。属下已经跟牙行的人打好招呼了,您想什么时候去看都可以。” “那就现在吧。” “好。” 就这样,崔姝言和巧丫一同去看了宅子,这宅子跟图纸上所画的差不了多少,她很喜欢。 只不过,此时此刻崔姝言并没有想到,她为巧丫相看房子,倒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第377章 谢行渊,你咬姝言的脖子干嘛? 看宅子回来之后,崔姝言回到洛宅,再没出门。 谁知第二天一大早,赵国公夫人和赵思敏早早地就来了,一个个还都一脸担忧。 崔姝言纳了闷儿,她现在手底下养着的人有不少,消息也算是灵通的,可并未得到赵国公府出事的消息,怎么这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但,她们落座之后,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还总是趁着喝茶的时候偷偷瞄她,崔姝言都发现好几次了。 她正要问个究竟,谁曾想,何夫人也来了。 何夫人来了之后,先是和赵国公夫人来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之后,何夫人也坐下喝茶。 这下,这花厅里面,又多了一个边喝茶边偷瞄崔姝言的人。 “你们、这是怎么了?”崔姝言错愕道。 “没怎么、没怎么,你忙,你忙。”三人异口同声,之后又低下头喝茶,却还是借着喝茶的时候偷偷看她。 崔姝言疑惑万分,却在这时候听到石榴过来禀报,说云王妃来了。 不多时,云王妃到场。 于是,简单寒暄后,喝茶偷瞄的人又多了一个。 崔姝言打趣道:“你们几位若是再喝下去,我洛宅的茶水都要被喝光了。” 然而,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干笑几声,却是不说话。 崔姝言想了想,这四位家里同时出事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想想看,若是户部尚书府、赵国公府连同云王妃一起出事,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而且看这几位的眼神,明显是在担心她。 崔姝言轻咳几声:“几位,说说吧,这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赵国公夫人看了看其他人,率先表态道:“姝言,你既然认了我为义母,我自当尽到身为母亲的职责。就算是皇后娘娘对你不喜,谢王爷也因此对你心生怨怼,但赵国公府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我们何府也一样。” “云王府亦然。” 自从在除夕宫宴上,崔姝言帮了云王妃,云王妃就对崔姝言上了心。 虽然平日里来往不多,但,若是崔姝言遇上什么事儿,她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要知道,在除夕宫宴上,若不是崔姝言机灵,只怕她在中了药的情况下,还真有可能把皇后给掐死。 要真是那样,她没命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还会连累云王府。 听这几位说完,崔姝言疑惑了:“谢王爷对我心生怨怼?几位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说着,崔姝言不由自主地拉了一下领子。 那里,有某人昨晚疯狂时留下的痕迹。 赵思敏只觉得崔姝言是不好意思,直言道:“姝言,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咱们都是自家人,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崔姝言无力扶额,好嘛,她还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她正要说些什么,就看到和硕长公主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其他四人见状,急忙行礼。 和硕长公主连连摆手:“免礼免礼。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都坐都坐。” 打完招呼,和硕长公主看向崔姝言:“你也是的,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什么事让人去给我递信儿,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都不吱一声?” “吱。”崔姝言鼓起腮帮子,吱了一声。 和硕长公主都气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玩俏皮呢?” 崔姝言也乐了:“皇后对我不喜,这件事是不假。但是谢行渊对我心生怨怼,这消息你们是从哪里听来的?压根儿就没有这回事。” “哎呀,姝言,你都开始看宅子了,还瞒着我们干嘛啊?” “宅子?什么宅子?” “我就问你,你昨天是不是去看了宅子?” “是。可是……” “还可是什么?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孩子,想把宅子买在王府附近,这样以后看孩子也方便。可这事儿你实在是没必要藏着掖着。” 崔姝言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和硕长公主,又看了看其余四位,发现她们脸上的表情都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担忧,也是不作假的。 崔姝言也是服了:“那宅子我是给巧丫看的。” “啊?那你为什么搬回洛府来住?” 崔姝言哭笑不得,就把谢行渊干的好事儿说了出来。 当然,她省略了她狂踹谢行渊的细节。 听完,几人将信将疑,面面相觑。 这时候,和硕长公主突然走近,盯着崔姝言的脖子看了好几眼,之后意味深长道:“姝言,你不会是怕我去找谢行渊的麻烦,所以才在这儿粉饰太平吧?” “自然不是。” “瞎说!我都看到你脖子上的伤了!”说着,和硕长公主走近,拉了一下崔姝言的高领夹袄,怒道,“还想骗我?你这里这么红,分明是谢行渊打你了。我看他平日里正正经经的,竟不知他私底下竟是这么变态的人,打女人还就罢了,居然还掐你脖子!不对,这痕迹不像是掐的,是唇形,像是咬的!谢行渊这个变态!” 顷刻间,云王妃、赵国公夫人、何夫人、赵思敏都围了上来,想要一看究竟。 崔姝言的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内心在疯狂咆哮:地缝儿啊地缝儿,你在哪儿,快让我来钻一钻! 然而,地缝是没有的。 尴尬却是存在的。 只不过,云王妃等人看清楚崔姝言脖子里的红痕之后,皆是一脸了然,用咳嗽掩饰尴尬,一个个都说家里有事,不一会儿就走了个干净。 唯有和硕长公主,叭叭叭一顿说,回头一瞧,见云王妃等人都走了,她自己又开始生气:“她们怎么都走了,莫不是怕了谢行渊?好哇,我看她们平日里一个个也是一副为你着想的模样,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一个个都逃了?” 崔姝言看着此刻张牙舞爪的和硕长公主,只觉得一言难尽。 她咬了咬牙,脑汁儿都要用尽了,也没想出来怎么跟和硕长公主解释这件事。 好巧不巧,这时候,谢行渊回来了。 顿时,和硕长公主跟个炮仗一般冲了上去:“谢行渊,你咬姝言的脖子干嘛?” 第378章 昨晚,的确是孟浪了 谢行渊被问住,疑惑道:“我什么时候……” 话未说完,看到崔姝言提领子的动作,谢行渊想到了什么,耳尖微微发红。 昨晚,的确是孟浪了。 和硕长公主却是不干了:“你看,你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吧?就算是皇嫂对崔姝言不喜,能影响你的仕途吗?你有功劳在身,你怕什么啊?” “我……自然是不怕的。” “你不怕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姝言?你把她赶出王府还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咬她?” 谢行渊张了张嘴,发现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解释,只好偷偷地看了崔姝言一眼。 这眼神被和硕长公主捕捉到,又是一顿训斥:“你瞪姝言做什么?你是想恐吓她吧?我告诉你,有我在这里,你休想吓唬她!” 感受到和硕长公主这冲天的怒气,谢行渊无奈叹气,看向崔姝言:“要不,你跟她单独说说?” “好。”崔姝言红着脸,拉着和硕长公主往里面的小侧间走去。 眼下这情况,这事儿要是不跟和硕长公主说明白,还真是不行了。 一刻钟后,和硕长公主红着脸从里面跑出来。 路过谢行渊身边的时候,跑得更快,脸也更红了。 这时候,崔姝言从侧间里走出来,嗔道:“跟你说了不要弄出痕迹,结果你看,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无妨无妨,都是自家人。” 崔姝言咬咬牙,又瞪了谢行渊一眼。 谢行渊尴尬地摸摸鼻子,昨晚,他的确是有点那啥了。 “你这会儿回来,是听说了外面的传言?” “是。原先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今天何尚书连同赵国公府的人都不怎么待见我,后来文先生派人来告诉我,我才知道。娘子,你赶快搬回王府吧,不然,这传言还不知要离谱到什么程度。” “无妨。跟咱们亲近的人都知道内情,至于那些外人,随便他们怎么说去。我就算是现在回府,到了外人嘴里,也会有人觉得你是被师姐胁迫着把我接回去的。” 崔姝言心里很清楚,对于她和谢行渊,很多人都是不看好的。 毕竟,她是二嫁之身。 谢行渊这样位高权重的人能娶她,本身就很反常。 再加上外人并不知道泽儿是她的孩子,就会觉得谢王府已经有了世子,日后就算是她生下孩子,也不会有任何地位。 单凭这件事,就能看出谢行渊对她不够重视。 自然,这是别人以为的。 可崔姝言,向来不是一个活在别人嘴里的人。 她要过的,是属于自己的、踏踏实实的生活。 在洛宅又住了一日之后,崔姝言就带着巧丫和泽儿回了谢王府。 毕竟,谢王府家大业大,好多事都等着她拿主意。 更为重要的是,她得吩咐人早点把隔壁的宅子整理出来。 刘忠那边,已经张罗着找人来提亲了。 虽然他二人两情相悦,但是这些必要的流程,却是不能省的。 巧丫这边没什么亲眷,所以这提亲,要到崔姝言这里来。 以后,她就是巧丫的娘家人了。 等着媒人上门的间隙,崔姝言着手处理一些消息。 如今定国公府的生意仅存的不过十之二三,如此一来,能供贤贵妃用的银子就少了许多。 这也使得贤贵妃最近想办的几件事都没办成。 当然,这也有崔姝言从中作梗的功劳。 前段时间,贤贵妃大约是觉得六皇子长大了,就想着为他延请名师。 这要请名师,自然是谁都比不过孔大儒。 可孔大儒一听是贤贵妃邀请,立刻就冷着脸回绝了。 哪怕是贤贵妃让人花大价钱买了前世大书法家颜真的真迹,都没能打动孔大儒。 要知道,孔大儒痴迷颜真的书法,却苦于手里一本真迹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孔大儒还是回绝了。 延请名师不成,贤贵妃就想着为六皇子收买一些人,让他们为六皇子所用。 只可惜,手里银钱不多,也就不能投其所好,起到的效果很小。 最终,也只收买到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至于能用得上且有身份的,则是一个都没笼络到。 据说,最近贤贵妃为了这件事,挺上火的。 知道贤贵妃不开心,崔姝言就开心了,连带着午饭都多吃了一碗。 晚间,文先生来送最近打探到的一些消息。 崔姝言正要打开他递过来的纸条,却又被文先生劈手夺走。 文先生一脸尴尬:“王妃娘娘见谅,属下一时疏忽,刚才给您的纸条拿错了。” 说着,文先生又奉上一张新的。 崔姝言看了看上面的信息,不动声色地看向文先生:“刚才那张纸条,拿来!” 刚才那张纸条她虽然没有完全打开,却也看到上面有和亲二字。 想到最近关注的事情,崔姝言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更加不对劲儿的,是文先生这个遮遮掩掩的态度。 文先生有些惶恐,也有些犹豫。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敢问先生,关于本王妃,王爷曾说过什么?” 文先生对答如流:“王爷曾说,他不在府中,全府人都听候您的调遣,不得有误。” “所以,现如今,你文先生不是我谢王府的人了?” 这话,是威胁,也是警告。 文先生低头:“属下不敢。” 与此同时,他把刚才那张纸条拿了出来,却也补充道:“此事是属下疏忽,王爷的本意是想先瞒着您。他说过,这件事他不会坐视不理。” 这时候,崔姝言已经打开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大梁屡次攻击大齐北边的城池,却又不真的打,有挑衅和威胁的意图。 近日更是放出狠话,要大齐割让北边的十个城池,还要派出公主去和亲,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崔姝言之前做过详细的了解,知道大梁国力强盛,大齐是比不过的。 “这件事传开了吗?”沉默许久之后,崔姝言问道。 “还没。现在只有陛下和朝中的几位重臣知道,他们也正在商议应对之策。大梁的使团已经出发,最晚再有七日就可以抵达京城。” “这么快?” “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是这样预估的。这还是最晚的,大梁战马彪悍,若是快一些,五日就可以到。” 这也就意味着,这五天的时间里,朝廷要拿出应对的策略,不然,就真的要被大梁得逞了。 大国博弈,拼的是实力。 突然间,崔姝言有一种无力感,却在这时候,得到了皇后让她入宫的消息…… 第379章 崔姝言,你竟敢打本宫? 崔姝言进了坤宁宫,迎面对上的,是皇后冰冷的脸。 “见过皇后娘娘。”崔姝言屈膝行礼,神色如常。 “起来吧,坐。” 皇后的声音不悲不喜,听不出什么情绪。 待崔姝言落座,皇后看向她,开口道:“本宫这会儿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若臣妇能办到,自当竭尽全力。” 皇后冷哼:“你一个区区五品官的女儿,还是二嫁之身,尚且能嫁给谢王爷,这么难办的事你都能办到。想必这世间,也没什么事能难得到你了。” 这话分明是带着怨气的,崔姝言没接。 只依旧坐在那里,面容平静。 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皇后不由得有些愤怒,可想到她即将要说的事情,却又将这怒气生生压住:“大梁有意让公主和亲的事,你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 “本宫不希望大齐的任何一个公主去和亲,其他公主不可以,长公主更不可以。所以,本宫要你竭尽所能,阻止此事。” 崔姝言嘴巴微张,皇后对她,还真是寄予厚望。 只是这厚望,未免也太厚了。 “怎么,办不到吗?”皇后的唇角微微弯起,带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崔姝言淡淡一笑:“臣妇只是觉得,论能力,皇后当是全天下女子之首。” 崔姝言只把话说到这里,但是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她这话是没说错的。 皇后既然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子,能力也应当是最强的。 那么,如果连皇后都做不到的事情,又何必来要求她一个王妃呢? 这意思,皇后立刻就明白了,她白了崔姝言一眼,面容略带愠怒:“崔姝言,你果真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牙尖嘴利。” “皇后娘娘这话倒是奇怪了,若是遇到不平之事,自当说出来。不然,还能忍气吞声,把自己活活气死吗?” 皇后盯着崔姝言,盯着盯着,突然就笑了。 “崔姝言啊崔姝言,若这世间的女子都如你这般有胆气,那该有多好。” 这句感慨,来得毫无理由。 皇后脸上的笑意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原先那般严肃的样子:“先前的事情,本宫的确是对你心存不满,也觉得你为了权势,手未免伸得太长。但,你的能力本宫是认可的。所以这一次的事情,若你能阻止,就请你尽力。顺便,也让本宫真真切切地看到你的本事。” “若臣妇能阻止,自当竭尽全力。但,臣妇这样做,不是为了让皇后娘娘看到臣妇的本事,而是不想让任何一个公主去承受这样屈辱的事情。” 原先大梁和大齐也是有过战事的。 是谢行渊率军苦战五年,才有了如今这相安无事的局面。 以大梁的跋扈,在不久的将来与大齐必有一战。 如此一来,从大齐嫁过去的公主在大梁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可想而知。 “你倒是半分亏都不肯吃。” “若臣妇有本事让自己不吃亏,自然是不想吃亏的。毕竟,亏这种玩意儿,不怎么好吃。” 崔姝言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传来清羽急促的声音:“长公主殿下,您不能进去!” “让开!”是和硕长公主愠怒的声音。 话音落下,和硕长公主已经走了进来,看到崔姝言完好无损,她才松了一口气,上前给皇后行礼:“见过皇嫂。” 皇后看了她一眼:“你来的这般着急,是想着给崔姝言撑腰的?” 和硕长公主迟疑了一下,之后却是肯定地点了点头:“是。” 皇后眸色微深:“本宫记得,你从不曾这样维护过谁。” “以前没有值得我这样做的人,但是,现在有了。”说着,和硕长公主深深拜下,“皇嫂,姝言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无论您对她有什么意见,都请您不要伤害她。也请您相信,姝言对您绝对没有半分恶意,也绝对没有插手皇嗣之事的意图。” 皇后起身,把和硕长公主扶起来:“你这话,本宫记下了。行了,你把她带走吧,顺便也问问她,本宫今日有没有伤害她。” 等出了皇后的宫院,见和硕长公主满头是汗,崔姝言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皇后又不会杀了我,你何须这般着急?也幸亏是你们姑嫂关系好,不然,你怕是少不了一顿责罚。” “没事的。我就是仗着皇嫂不会把我怎么样,所以才敢这般放肆啊。算了,不说这些事。那边的红梅开得正好,我带你去看看。” 难得见和硕长公主心情这么好,崔姝言欣然应允。 还没走到地方,就闻到了清冽的梅香。 等转过一个拐角,再往前一看。 崔姝言不由得看呆了。 这里的梅树长得格外高大,瞧着有好些年头了,可花却开得极好,一朵挨着一朵,仿佛红云一般,绽放在枝头之上。 和硕长公主站在树下,笑着看这些花儿,满脸都是欢喜:“这花真好看。看到这么美丽的东西,就算是心里有再多愁闷的事情,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崔姝言一怔,只觉得和硕长公主心里有事儿。 她正要发问,却听旁边传来一声嘲讽:“长公主殿下心里没有愁闷,那么,你的那些侄女们呢?” 冤家路窄。 是贤贵妃。 说话间,她已经从那排梅树下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 她抬眸看向和硕长公主,语气毫不客气:“不日之后,大梁使团即将抵达京城,到时候不知长公主殿下是否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关你什么事?”和硕长公主毫不客气地回怼。 “本宫膝下只有六殿下一个。就算是有人要去和亲,也和本宫没什么关联。只是她们到底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一个个如花般娇嫩,若是到了那如狼似虎的大梁人手里,只怕是再娇嫩的花儿,都要枯萎了。” 说着,贤贵妃掩嘴一笑:“自然,你是不需要担心的。陛下宠你,就算是真的要和亲,也不会把你送过去。如此一来,倒是可怜了你的这些侄女们。” 和硕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就变白了。 崔姝言上前一步,拉住和硕长公主的手,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她看了贤贵妃一眼,缓缓道:“贵妃娘娘,最近我正在学习卜卦之术。就在刚刚,我为你卜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你贤贵妃即将有难。” “崔姝言,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真以为本宫会信了你这些鬼话不成……啊!崔姝言,你竟敢打本宫?” 第380章 敢动谢王妃,仔细你们的命! 崔姝言收回自己的手,语气平淡:“是,我敢,并且已经打了。” 这一巴掌,不仅打懵了贤贵妃。 更是惊着了和硕长公主。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崔姝言居然敢动手打贤贵妃! 要知道,贤贵妃得宠多年,又有子嗣傍身,就连皇后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 多年来,贤贵妃在后宫,向来只有她责打别人的份儿,是怎么也轮不到别人来教训她的。 可今日,她竟然被崔姝言给打了。 甚至贤贵妃自己,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她的大宫女素馨站出来,厉喝道:“谢王妃,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谢王妃拿下!” 和硕长公主迅速反应过来,怒喝道:“敢动谢王妃,仔细你们的命!” 崔姝言却是不急,上前一步,与和硕长公主并排站在一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看向贤贵妃:“贵妃娘娘,你的人大放厥词,要把我拿下。只是不知道,她们要以什么样的罪名拿下我?” 素馨大怒:“谢王妃,刚才那一幕我们都看在眼里,你还想抵赖不成?” “我为何不能抵赖?你说你看到我打了贵妃娘娘,有证据吗?” “我们都看在眼里!”素馨指了指身后的宫女,怒声道。 “你们都是贵妃娘娘宫里的,你们作证,是不算数的。” 素馨不服:“还有长公主殿下……” 话还没说完,素馨自己就反应过来了。 和硕长公主是不会作这个证的。 说白了,要是崔姝言真想抵赖,是完全能抵得掉的。 看着素馨哑口无言的模样,崔姝言淡漠一笑:“就算我不抵赖,你们同样不能把我怎么样。” 贤贵妃若敢在明面上处置她,就要有个理由。 可,堂堂贵妃,敢说自己是因为被她掌掴了,所以才处罚她的吗? 不,贤贵妃不敢。 她是要脸面,且有皇子的人。 她身后站着很多人,他们在观望。 观望贤贵妃的身份是否足够显赫。 观望六皇子是否能担当大任。 一旦让他们知道堂堂的贵妃娘娘挨了一个王妃的打,就会对贤贵妃的能力存疑。 这股子疑心,对贤贵妃来说是致命的。 尤其是在大梁使团即将抵达京城的这个时候,贤贵妃更是不敢闹出什么风波来。 现如今陛下正在为了此事忧心,谁在这个时候闹事,就只会得到陛下的斥责。 这个道理,崔姝言懂,贤贵妃也懂。 但是,贤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素馨,就显得不那么懂了,她毫不客气地斥责崔姝言:“胡说!你打了贤贵妃娘娘,还想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吗?谢王妃,你简直是……” “住嘴!”素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贤贵妃厉声打断,她冷脸看向崔姝言,怒声道,“崔姝言,本宫还真是小看你了!” “不巧的很,我倒是从未小看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且说说看,我这一卦,算得准不准?” “崔姝言,你不会一直得意下去的。” “这话,我也想送给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知晓,和亲一事,应该是大齐和大梁之间的博弈,而不是在这里盘算着让哪位公主去和亲。至于你今日说长公主殿下的那些话,我保证这些话会传到陛下耳中。” 贤贵妃的脸上有些慌乱:“崔姝言,你放肆!” 转瞬,她冷冷一笑:“你以为你说了,陛下就会信了你的鬼话吗?” “陛下或许不信我,但是,他一定会相信长公主殿下。” 贤贵妃面色一滞,看向和硕长公主的时候,瞬间带上了讨好的神色:“长公主,本宫只是为着宫里的公主们着想,才说了方才的那些话。本宫绝对没有故意要冒犯你的意思。她们还小,不知人心险恶,若是到了大梁那样的虎狼窝里,会没命的。” 见贤贵妃又提这档子事儿,崔姝言冷着脸说道:“是啊,她们还小,你倒是一把年纪了,还知道人心险恶。这和亲若是把你给送去,倒是合适得很!” 贤贵妃又惊又怒:“崔姝言,你是得了失心疯不成,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本宫是贵妃,又育有皇子,岂会让本宫去和亲?” “你年老色衰,不能作为公主去和亲,做公主的洗脚婢总够格儿吧。贤贵妃,你放心好了,若真到了那个时候,长公主殿下离开之前一定会哭求陛下,让你随行。” “不,你这是在吓唬我,陛下不会答应的。” “是吗?要不要试试看?”说着,崔姝言笑得一脸恶劣。 贤贵妃怔了怔,盯着和硕长公主看,见她似乎真的在考虑崔姝言所说的话,立刻就有些撑不住了。 说实在的,要真是到了那个时候,陛下还真有可能同意。 是贵妃又如何? 膝下育有皇子又如何? 只要和硕长公主哭求,陛下就一定会心软。 要知道,他们这位陛下,向来对这位幼妹有求必应。 试想,如果真的到了需要和硕长公主和亲的时候,陛下一定是心痛万分,那简直比剜他的心还难受。 若是这个时候,和硕长公主提出带着贤贵妃同往大梁,陛下未必就不会答应。 可,贤贵妃到底是贤贵妃,慌乱只是一瞬间,她淡定地看向和硕长公主:“不,你不会这么做。若你真的这么做了,将陛下的脸面置于何地?单单是为了皇家颜面,你都不会这么做。” “皇家颜面?若你以一个籍籍无名的洗脚婢的身份前往大梁,又关哪门子的皇家颜面?” “洗脚婢?本宫怎么会是洗脚婢?” “不会吗?”和硕长公主笑着反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要陛下想,把一个贵妃变成洗脚婢,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到时候,贤贵妃人走了,宫里的“贤贵妃”就会得暴病身亡。 甚至,这件事都会瞒住六皇子。 而且,此举即便过分,却也不怕贤贵妃会心生歹意。 只要六皇子还在京城,她永远就只能安分守己,不敢造次。 一瞬间,贤贵妃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冷风一起,是彻骨的凉意。 即便是她心有不甘,可今日这一遭,她却是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挨了崔姝言的一巴掌,颜面扫地,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脸面全无! 想到这些,贤贵妃看向崔姝言,满目怨毒:“崔姝言,你好歹毒的心计!” “比起贵妃娘娘的狠毒,我还嫩着呢。” “崔姝言,来日方长,你不可能一直得意!” “无妨,至少这一刻,我是得意的。说起来,贵妃娘娘这张脸倒是保养得好,打起来一点儿都不干涩,很流畅。以后若有机会,真想再试试。” “崔姝言,你……”贤贵妃伸手指向崔姝言,气得浑身直抖。 崔姝言握住贤贵妃伸过来的手指,死死地盯着贤贵妃的眼睛,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我,就是你的报应!” 第381章 姝言,你受苦了 “崔姝言,本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对待本宫?” “无冤、无仇吗?”崔姝言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底隐隐有了泪意。 她一偏头,将奔涌而出的眼泪瞬间抹去。 随后,她看向贤贵妃,唇角笑意冷淡。 无冤无仇。 这四个字,贤贵妃说的还真是轻巧啊! 她与贤贵妃之间,隔着的是前世今生的仇! 要知道,谢绍航和谢大夫人做下的那些事,完全是出自于贤贵妃的授意。 这授意,害得她上一世刚诊出有孕就被谢绍航软禁,被他和林馨柔二人日夜折磨,最后,更是眼睁睁看着泽儿被谢绍航掐死! 这一世,她虽然改变了一些事情,却也背了这二嫁之身的名声,事到如今,世人尚且不知,泽儿是她亲生的孩子! 前世今生,她都被贤贵妃的授意所害。 现如今,贤贵妃倒是有脸说出无冤无仇这四个字! 事实上,贤贵妃还真有这个脸。 面对崔姝言的疑惑,她从容不迫地应道:“当然。本宫和你之间,从来都没有任何仇怨。倒是你,一直针对本宫,实在是没有道理。” “我针对贵妃娘娘?这话,说的还真是有失偏颇。谢家内宅的那些事情,贤贵妃敢明着说吗?我哥哥失踪、被虐待,鼠疫一事,这桩桩件件,贤贵妃当真以为,我一无所知吗?” “本宫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是吗?贵妃娘娘最好能一直装傻。不过,我早已下定决心,要将虐待我哥哥、害得他双腿尽残的人碎尸万段。这个人,最好别是贵妃娘娘!” “崔姝言,你休要胡乱攀扯,此事与本宫没有半分干系。” 崔姝言看着贤贵妃,似笑非笑,并不说什么。 贤贵妃恶狠狠地瞪了崔姝言一眼,很快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贤贵妃离开之后,和硕长公主迫不及待地问道:“姝言,你哥哥失踪一事,是贤贵妃做的?” “尚无证据。但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 贤贵妃做这些事情,是绝对不会留下证据的。 “你哥哥失踪一事,不是查实了是安远侯所为吗?为此,安远侯还被杀了。” “此事若完全是安远侯一人做主,直接把我哥哥杀了是最省事的。他没有这样做,就说明另有企图。” 这另外的企图,自然是在必要的时候拿捏她。 可这些,不必说给和硕长公主听。 和硕长公主是站在阳光里的人,理应看到这世间的所有美好。 至于这阴暗,她一个人承受就好。 想到这些,崔姝言冲着和硕长公主淡然一笑:“放心,不管安远侯背后的人是谁,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害她哥哥落到这般田地的人,她不会放过! 和硕长公主看着崔姝言,只有满目痛惜:“姝言,你受苦了。” 崔姝言笑中带泪,点头又摇头。 有些话,不必说,她们都懂。 出宫之前,崔姝言又去了一趟皇后宫里,把贤贵妃曾说过要把和硕长公主嫁出去的消息告诉了她。 与此同时,崔姝言又告诉皇后,这一次大梁使团来京城,贤贵妃不会从中作梗。 皇后不信:“你如何能确定她不会?贤贵妃那个人看着为人平和,却是个狐狸心性,鬼主意很多。即便是她对你做出什么承诺,你也千万别信。她这个人,信不过。” “不是承诺,是我威胁了她。” 说完,崔姝言把刚刚在红梅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后。 听完,皇后叹为观止:“你这是剑走偏锋,以若是要和亲,必定会带着贤贵妃同往做要挟,如此一来,贤贵妃就不敢从中作梗。你这刁钻的计策,倒是真的有用。” “大梁使团即将抵达,在他们到达之前,咱们这边必须要一致对外。若是这个时候出现败类,对咱们来说是致命的。所以,贤贵妃出现之后,我就想了这么一个计策。” “你这计策虽然偏了些,但是很有用。不过,你也是好胆识,竟敢当众掌掴贵妃。虽然她明面上不敢把你怎么样,但是私下里,她一定会派人追杀。” “我知道,但是现如今,我只有这一种选择。和亲之事,变数不能出在咱们大齐。” “放心。”皇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本宫也会适当敲打贤贵妃,让她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不仅如此。皇后娘娘,数日之前,贤贵妃就曾说过,要把长公主嫁出去。臣妇以为,她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皇后不是个蠢的,立刻就明白过来:“你是怀疑贤贵妃和大梁互通有无?” “互通有无不敢说,但至少可以确定贤贵妃有来自于大梁那边的消息。不然,她不会在数日之前就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数日之前,大梁还不曾侵犯大齐边境,更不曾放出要大齐派公主和亲的话。 可贤贵妃敢这样说,自然是有她的消息来源。 而且,这样重要的消息,必定是来自于大梁那边身份显赫之人。 毕竟,若不是身居高位,也不会知道这样的内幕消息。 皇后的心思转了几转:“所以,你是想让本宫近日留意这些事?” “没错。若是能以此为契机,抓住贤贵妃的把柄,揪出她的消息来源,对于咱们来说是极为有利的。这有利之处,不仅仅在于和亲一事,更有利于朝堂上的博弈。” 待崔姝言说出这番话,皇后看她的眼神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看了崔姝言好久之后,皇后才喃喃道:“崔姝言,你若是男儿,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身为女子,就不可以做一些事吗?是男是女,不该成为我们做事的桎梏。” 皇后倏然一笑:“对,你说的很对。放心,这段时间本宫会盯紧贤贵妃,定要挖出她的消息来源。” 她是大齐的皇后,更是后宫所有公主的母后,为了公主们不和亲,为了前朝不再兴起战事,她都有必要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她对崔姝言的看法,也在这一刻彻底改观。 “崔姝言,你果然与其他女子不同。” 崔姝言狡黠一笑:“不,臣妇与其他女子都是一样的。就好比现在,臣妇就有一件事,想求皇后娘娘成全。” 第382章 我亲你,能有什么意图? 皇后也跟着笑了:“你说。” “臣妇即将出宫,还请皇后娘娘派清羽姑姑相送。” 皇后笑着瞪了崔姝言一眼:“你倒是聪明。本宫若是让清羽送你出宫,之前本宫不待见你的传言就会彻底烟消云散,你也不必再为这个传言而苦恼。再者,现在贤贵妃恨极了你,难保不会下黑手。若是清羽送你出宫,她就会有所收敛。” “是啊,我这个请求,算是一石二鸟吧。” “不,是三鸟。你这也算是趁机向本宫示弱,好缓和你与本宫之间的关系。” 崔姝言笑着点头:“皇后娘娘果然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聪明睿智。” 一顶高帽子,还请戴好。 “罢了,就让你得意一回。清羽,送谢王妃出宫。” 崔姝言屈膝行礼:“臣妇谢皇后娘娘成全。” 就这样,清羽大张旗鼓,送崔姝言回了谢王府。 她回来没多久,谢行渊就回来了。 宫里的事足够隐秘,谢行渊还不知道,崔姝言就直接告诉了他。 听完,谢行渊微微诧异,转瞬却是笑了:“掌掴贵妃?像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崔姝言白了他一眼:“夫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眼里,我竟是母老虎不成?” “倒也不是。你平时还是很像猫的,但若是惹毛了你,你有瞬间变成老虎的本事。不过,为夫还是要批评你,掌掴贵妃这一招,实在是太险了。” “若能换来贤贵妃不敢轻举妄动,也是值得的。”说着,崔姝言拉着谢行渊坐下,凝视着他的眼眸,缓缓道,“你让文先生瞒着我这件事,是怕我会多想吧。因为你是武将,如果这次大梁使团来了,却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势必会兴起战事。而你是武将,是战神,若边关有战事,你责无旁贷,势必是要出征的。你怕我担心你,对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事情也未必就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之前我曾率军与大梁苦战,那一战,挫了他们的锐气。可这一次,他们虽然也在边界生事,但只是小规模的。而且,以大梁以往的作风,他们若是想开战,直接就开了,不会派使团前来。” “会不会他们心里没底,也想探探咱们的虚实?” “不排除这个可能。进一步的消息还在打探中,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崔姝言很自然地捧起谢行渊的脸,轻声道,“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担心。” 说完,崔姝言吻了上去。 吻上的时候,崔姝言脑海里想着的,是关于大梁的事情。 顷刻间,关于大梁的画面在头脑中闪过,却没什么有价值的。 没看到有价值的,崔姝言就一直吻。 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白茫茫。 白茫茫的雪地上,大雪依旧在肆虐,有牧民模样的人赶着成群的羊,在雪地里艰难地行走。 但走着走着,那些羊越来越少,逐渐与风雪融为一体。 这时候,崔姝言吻得累了,无力地软倒在谢行渊的怀里,扒着他的肩膀,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记得,大梁是以放牧为主的?” “大梁疆土辽阔,大约有一半的百姓以种地为生,另外的一半则是以放牧为生。” 听到谢行渊这么说,崔姝言又有点不确定了。 原本结合她所看到的画面,她还以为去年冬天大梁太过寒冷,冻死了许多牛羊,以至于大梁损失惨重,所以才想着通过战争来获取财富。 但是同时,他们也担心自己目前的实力不足以打赢这一仗,所以才在边关发动了小规模的战争,甚至还派使团前来。 他们为的,就是试探大齐的实力。 可现在听谢行渊这么一说,崔姝言又有点不太确定了。 毕竟,按照谢行渊所说的,大梁还有一半的百姓是以种地为生的,既然如此,即便冻死了一些牛羊,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不至于让大梁冒这个险。 看来,这件事另有隐情。 崔姝言琢磨这些事情的时候,并未留意到,谢行渊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徘徊着,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谢行渊摇了摇头,饶有兴味地看着崔姝言:“为何突然亲我?” “我亲我自己的夫君,还需要理由吗?”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你主动亲我的时候,都有一种饥不择食的迫切。” 崔姝言撇嘴:“你这是个什么说辞?” “是我没表达好。总之,我就是觉得你亲我的时候,似乎还有另外的意图。” 崔姝言乐了:“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亲你,能有什么意图?” “不好说。”说着,谢行渊再次把崔姝言拥入怀中。 于他而言,问题的答案不重要。 重要的是,崔姝言亲他了呢。 那般主动,那般热烈地亲吻了他。 那一刻,她仿佛是中了毒,而他,是她唯一的解药。 意识到这一点,谢行渊的心情,莫名地愉悦。 因为大梁使团的人即将抵达京城,谢行渊出奇的忙,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期间,到了泽儿的周岁。 按理说,是要办周岁宴的。 但是最近时间特殊,崔姝言不想让谢行渊分心,就没大操大办,只办了个简单的抓周仪式,请了几个亲友,至于旁的人,一概没请。 皇后倒是有心,在泽儿周岁这一日,命清羽姑姑送来了一个十分精美的金项圈。 金项圈的分量,还不轻。 泽儿满周岁的第二日,谢王府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此人身着红色长裙,裙角缀着小巧的金铃铛,行走间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手里攥着一个鞭子,顺手一甩,鞭子就落在了谢王府的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门房变了脸色,立刻上前阻止,却见那女子收了手里的鞭子,双手背后,下巴微扬,一脸的倨傲:“让你们谢王妃滚出来见本公主!” 第383章 你是吃了大蒜吗?好大的口气啊! 门房的人过来禀报的时候,崔姝言正在看泽儿走路。 泽儿刚刚学会走路,走起路来的时候一歪一歪的,像极了左摇右晃的小鸭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崔姝言笑着听门房禀报完,随即吩咐道:“不管她是哪里来的公主,她若要拜见,就依着规矩下拜帖。否则,不见。” 门房的人得了话,立刻就去办。 能在谢王府做门房的,也不是平庸之辈,严守着谢王府的大门,不会让任何人闯入。 “我家王妃娘娘有令,你若要拜见,就先下拜帖。否则,不见!” 这话,掷地有声。 那女子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谢王妃倒是好大的口气,她知不知道我是谁?” “管你是谁!”门房的人毫不客气地回怼。 实则,今日大梁使团入京,这女子又自称公主,多半是大梁那边的。 可,那又如何? 正所谓入乡随俗,就算是大梁那边来的人,到了大齐,不也得遵守大齐的规矩吗? 更何况,你毫无理由就上门,人家将你拒之门外,也是合情合理。 但是很显然,这位大梁来的公主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她冷笑一声:“去告诉你们主子。本公主乃是大梁的逐月公主,若是怠慢了本公主,当心我大梁的铁骑踏进你们大齐京都来。” “呵,你是吃了大蒜吗?好大的口气啊!” “你这卑贱的奴才,竟敢取笑本公主?”说话间,逐月公主已经攥紧了手里的鞭子。 门房的人却面色如常:“实话实说而已。你们大梁若想打,我大齐随时奉陪!慢走,不送。” 说完,他双臂环胸守着门口,面容凛然无畏。 逐月公主气极,扬起手里的鞭子,朝着他的脸就甩了过去。 然而,门房躲都没躲,直接伸手,面不改色地攥住迅疾而来的鞭子,冷冷一笑:“就这?” 逐月公主大惊,慌忙拽回手里的鞭子,却是丝毫也拽不动。 她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门房,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谢王府门房,曹武。” “不可能,区区一个门房,怎么会有这等身手?” 逐月公主不信。 她的身手虽然比不得皇兄,可在大梁一众女子之中,也是拔尖的。 她怎么都不会相信,以她的身手,居然连一个门房都对付不了! 门房曹武却不再回答,只丢了手里攥着的鞭子,依旧站在那里,如一座山一般不可撼动。 逐月公主盯着曹武看了一会儿,突然眯了眯眼睛:“你是从军之人。” 曹武的虎口处,有老茧。 “曾经是,以后,也可以继续是。”曹武言简意赅,神色冷然。 逐月公主微讶,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去。 门口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崔姝言的耳朵里。 巧丫也在,有些不解:“小姐,您与这位大梁的公主素未谋面,为何她一来就指名要见您?” 虽然崔姝言已经给了巧丫卖身契,让巧丫叫她姐姐。 但是巧丫觉得,规矩不能乱。 在王府之中,如果她表现得对崔姝言不够恭敬,其他的人见了,未免也会生出不好的心思来。 所以,她以身作则,还是像以往那样称呼崔姝言。 “我与她素未谋面,但是,她与王爷大概是见过的。而且,她要见我,却出言不逊,明显是对我不满。所以,她与王爷之间,大约是有些故事的。” “啊?”巧丫惊了。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不过是随口一问,居然问出了这样的事情。 “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真相是什么,等晚上举行宫宴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会儿大梁使团刚刚入京,觐见过昭武帝之后,会先行回驿馆休息。 等晚上的时候,才会举行正式的欢迎宴会。 届时,三品官以上的官员,都要携带家眷出席宴会。 “那您多带几个人,好防身。”巧丫严肃道。 崔姝言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又不是去比武,怕什么?” “可那个什么撵月公主,一看就是个硬茬子。万一到时候她对您动手,不防着怎么行?” “有石榴一个就够了。再者,这是欢迎宴会,只要逐月公主没有砸场子的心思,就不会太放肆。” 崔姝言的推测是依照常理来推测的,但是逐月公主,却不是一个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傍晚时分,崔姝言盛装打扮,身着王妃朝服,往宫里而去。 按照规矩,参加宫宴的人,在宫门口是要经过盘查的。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宫门口已经排了很长的队伍。 不过,谢王府的马车刚到,就有禁军迎上来,把谢王府的马车迎到了前面去,照例检查过之后,很快就放行了。 崔姝言下了马车往前走了没多远,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身着红衣拿着长鞭的女子。 见状,崔姝言就约莫猜出,眼前这位,就是那位大梁的逐月公主。 逐月公主一身红裙,面容白皙,红唇明艳,一看就是个张扬的性子。 崔姝言打量逐月公主的同时,逐月公主也在打量她。 片刻后,逐月公主冷哼一声:“你就是谢王妃?” 崔姝言的脚步并未停下,只轻蔑一笑。 这一笑,逐月公主就有些受不住了:“你牛什么?不过是凭着容貌做了谢王爷的一个花瓶而已,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这话就奇怪了。我家王爷是人中龙凤,我能嫁给他,与他日日相伴,自然得意。倒是你……”说着,崔姝言又轻蔑地瞥了逐月公主一眼,“瞧你这样子,也没个规矩,怕不是哪家的庶女吧?” “放肆!本公主乃是大梁的逐月公主!” “不可能!你这般粗野,又不讲规矩,做个小家族里面的庶女都嫌磕碜。堂堂大梁公主,且不说进退有据,至少也应该做到言辞得体。你呀,定是怕你家里人责怪你,这才谎称自己是大梁公主。” 说着,崔姝言一脸笃定。 “你果然牙尖嘴利!”逐月公主恨恨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本公主抽开你的皮肉,看看你的骨头硬不硬吧!” 说罢,逐月公主甩动手里的鞭子,舞得呼呼作响,突然间,那鞭子拐了一个弯儿,如同一条细长的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崔姝言的面门而来! 第384章 现在你心里没有我半分位置了,是吗? 这一鞭子若是打在崔姝言的脸上,轻则毁容,重则皮开肉绽,当场毙命! 然而崔姝言站在那里,纹丝未动,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得意非凡的逐月公主。 就在那鞭子距离崔姝言仅有半步之遥的时候,突然泄了势,颓然落地。 这下,逐月公主的手里,就只剩下鞭子的残端。 瞬间,逐月公主目眦欲裂:“啊,我的游蛇鞭!” 片刻后,她四处找寻断她鞭子的人,却看到不知何时谢行渊已经到了崔姝言身边,和她挨得很近,似乎在低声询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谢行渊,你毁了我的游蛇鞭!” 谢行渊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继续轻声问道:“有没有被吓到?” 这下,只见刚刚还一脸淡然的崔姝言瞬间化身惊慌的小鸟,抚着心口慌乱道:“刚才真真是吓到我了。你若是晚来一步,我这脑袋就要搬家了!这人是谁啊,怎么就要置我于死地?” “这么说,她竟有害死你的心思?” “没错。她那鞭子舞起来呼呼的,还有风声。如果不是想要我的命,她怎么会这么做?这人好歹毒的心思,她还说自己是大梁公主呢。我呸,她算什么狗屁公主,谁家的公主是动不动就要人性命的!” “谢王妃,你再敢出言污蔑我,当心真的会身首异处!” 谢行渊冷脸看向逐月公主:“逐月公主好大的口气!” “我没有想要她的命,顶多只是想让她毁容罢了!” “毁容罢了?你自己也是女子,理应知道容貌对于女子是何等重要的东西,你想毁她容貌,这跟送她去死有什么区别?” “我不能送她去死吗?站在你身边,被你呵护备至的,本该是我才对啊!”四下无人,逐月公主死死地盯着谢行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瞬间,崔姝言瞥了谢行渊一眼。 逐月公主再昏了头,也不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除非是,她和谢行渊之间早就认识! 甚至,还发生过一些故事。 果然,这时候逐月公主继续道:“你我曾共乘一骑,月下漫步,你曾说今生今世都不会与我分离。为何到了如今,你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作数了?” 早在逐月公主说到共乘一骑的时候,崔姝言就已经借着衣服的遮挡,掐住谢行渊腰间的软肉。 之后,随着逐月公主的话越说越多,她掐着谢行渊的力气,也在一点一点变大。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行渊原本想立刻出言反驳的,此刻却是强忍痛意,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原因无他,这腰间的软肉被掐着,实在是太疼了。 尤其是就掐了那么一丁点儿,更是钻心的疼。 然而,见谢行渊不说话,逐月公主只以为是勾起了谢行渊美好的回忆,继续道:“我说的这些,你都不曾忘过,对不对?既然如此,你就休了你的王妃,与我在一起。我很大度,会原谅你曾三心二意!” “你休想!断无可能!”这回,哪怕是再疼,谢行渊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崔姝言也适时地松开了谢行渊腰间的软肉。 哼,她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共乘一骑、月下漫步,还有那所谓的今生今世都不分离是什么鬼? 他都不曾和她一起做过这些! 听到谢行渊这么说,逐月公主瞬间就有些失控:“为何?你为何不肯?现在你心里没有我半分位置了,是吗?” “从不曾有过。” “你胡说!这不可能!你若是心里没我,为何曾与我海誓山盟?” 于是,崔姝言又冷幽幽地瞥了谢行渊一眼。 谢行渊刚要解释,就见昭武帝身边的大太监杨得福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他一抹头上的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的王爷哟,您可让老奴好找。陛下寻您呢,快些随老奴走!” 说着话,杨得福已经抓住了谢行渊的手腕,这就要把他带走。 他甚至还拽了一下,没拽动。 “我的王爷哎……” 杨得福刚开口,脸就被谢行渊捏住。 这下,杨得福嘴巴变形,也就没办法再说话。 之后,杨得福就眼睁睁看着谢行渊对崔姝言解释道:“我之前与她有交集的时候是在边城,那时候她身着男装,我以为她是男的。后来知道她是女的,还是大梁公主,就再也没和她有过任何交集。真的,你信我。” 听他说完,崔姝言心里的醋意莫名地就少了一些。 她正要说什么,扭脸一瞧,魂儿都吓掉了半个,忙打掉谢行渊的手。 好家伙,杨得福的脸已经变紫了,谢行渊若是再晚松手一会儿,只怕他都要被憋死了。 谢行渊也是意外得很,忙松开手:“杨公公,实在是对不住,我一时没把握好力气……” “咳咳咳……咳咳……哎哟,老奴这条老命啊!行了……”说着,杨得福指向某处,有气无力道,“王爷,快、快随老奴去!陛……陛下找呢!” 然而,杨得福都要急死了,谢行渊的脚都没动一下,只看向崔姝言,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吗?” “没了,赶紧走你的!” 不然,她怕再耽误下去,杨得福能活活急死! 这么大年纪了,可受不得这个。 谢行渊这才点了头,看了石榴一眼,随着杨得福一起向里面走去。 “哎呀,王爷,您等等老奴,等等老奴啊……” 这声音渐行渐远,然而,逐月公主的脸色却逐渐变得惨白。 她猛然回过头来看向崔姝言:“你不会就这么信了男人的鬼话吧?我告诉你,轻信男人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哦。”崔姝言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哦?你哦什么?” “你说了,我听到了,然后就哦一声,算是对你的回应。毕竟,我们大齐是讲礼数的,不像有些人,蛮横无理。” “你说谁蛮横无理?” “你啊。” 说完,崔姝言绕过逐月公主,径直向前走去,再未看她一眼。 走出一段距离后,石榴不解道:“王妃,使团入京这么严肃的事,为何会让一个冲动易怒的公主随行呢?” “自然是因为……逐月公主是装的。” “装的?”石榴惊呆了。 第385章 说到底你是男人,吃亏的是我! 崔姝言点头回应:“没错,她就是装的。” 大梁使团的人既然选择来到大齐京城,那就说明他们对这一次的出使还是很重视的。 对于这样紧要的大事,必定是慎之又慎。 所以,能随着大梁使团一起入京的,怎么会是一个冲动易怒的公主呢? 除非,冲动易怒只是表象。 历来,这样的表象最能糊弄人。 “可是,她刚才都要挥动鞭子打您了。” 要知道,鞭子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这里是皇宫,明里暗里的守卫都不在少数。抛开这些不谈,还有你跟在我身边。这位逐月公主既然有些身手,自然也能看出来你会功夫。你离我那么近,你要出手阻止,是完全有机会的。所以,归根结底,她根本不怕会伤到我,反而还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你的身手。” “这位逐月公主好深的心思,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须得仔细防备着。凡事留个心眼,终归是没错的。”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今日举办宴会的场地——暖风阁。 这暖风阁在御花园西北角的位置,地方极大,里面烧了地龙,很是暖和。 再加上这里面还摆放了不少名贵的花草,散发出阵阵清香。 崔姝言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赵国公夫人、赵思敏、何夫人还有云王妃都已经到了。 崔姝言一一过去跟她们打了招呼,之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依例,她的位置紧挨着云王妃的。 落座之后,崔姝言并未发现和硕长公主的身影。 这时候,云王妃凑过来说道:“姝言,依着陛下的吩咐,长公主和一众公主都不会出席今天的宴会。” 崔姝言点点头:“好,多谢您告知我。” 她发现,今天的宴会和往日里有所不同。 往日里,依照规矩,男眷和女眷是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场所的。 但是今天有所不同,大概是为了尽地主之谊,今天在暖风阁的正中央摆放了不少的屏风。 屏风的另一面,是男眷。 这时候,隔壁有不少的脚步声传来。 在这其中,崔姝言听到了谢行渊的声音。 他似乎是陪同大梁使团的人一起来的。 听说这一次,大梁使团里职位最高的是大齐的摄政王,姓耶律,名伟。 耶律伟是当今大梁皇帝的亲弟弟,自大梁皇帝登基之后就是摄政王,如今在大梁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那边落座没多久,外面就传来内侍的通报声:“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顷刻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恭迎昭武帝和皇后的到来。 待帝后二人一起来到,众人行礼之后,方才一一落座。 就在这时候,一身红衣的逐月公主从外面走了进来。 现在,她手里没拿鞭子,进来之后直接朝着昭武帝深施一礼。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有了泪痕,悲声道:“陛下,逐月这里有件事,还请您做主。” 昭武帝不由得有些错愕:“不知逐月公主有什么事是需要朕来做主的?” “陛下明鉴,贵国的谢王爷在北境时,曾与我私定终身,怎料他回到京城之后就再没了音讯。逐月知道此时提起这事儿不甚妥当,但是逐月私底下找过他,他对当年的事情全盘否认。无奈之下,逐月只能寻求您的帮助。” “竟有此事?”昭武帝满脸错愕,看向另一侧的谢行渊,“谢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听到这儿,崔姝言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件事看似是小事,实则不然。 事关逐月公主,现在又是大梁使团初来京城的时候,这个时候,任何小事都可能演变成大事。 屏风的另一侧,传来谢行渊掷地有声的话语:“回禀陛下,绝无此事。微臣在北境时,的确曾遇到过当时女扮男装的逐月公主。但是当时,微臣一不知道她是女儿身,二不知道她是大梁的逐月公主,若是知道,微臣是万万不会和她有半分牵扯的。” 谢行渊话音落下,昭武帝还没说什么呢,逐月公主就先哭上了:“谢行渊,你这话说的倒是简单。你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给撇清了吗?说到底你是男人,吃亏的是我!” 一句“吃亏的是我”,令人浮想联翩。 女人对上男人,吃了什么亏,那就不言而喻了。 谢行渊听到这话,肯定会反驳。 但,这个时候无论他反驳什么,都会越来越乱。 于是,等逐月公主说完之后,崔姝言没给谢行渊说话的机会,反倒是坐在那里,悠悠地问了一句:“逐月公主倒是说说看,你吃什么亏了?” 逐月公主的眼神冷悠悠地飘过来:“你就是谢王妃吧?我知道今天这事儿你不乐意,但是我对谢王爷情根深种,这才不远千里来到大齐,想要问他讨个说法。” 崔姝言淡淡一笑:“这个说法,他给不了你。” “为何?” “有道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在外面惹了什么风流债,向来是主母说了算。所以这事儿,他说了不算,得我这个谢王妃说了算。” 崔姝言一番话,把矛盾转到了自己身上来。 不管怎么说,谢行渊是不能亲自下场证明什么的。 他若是把话说得狠了,是公然把逐月公主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他若是把话说得轻了,就无法自证清白。 再说了,谢行渊对于大齐而言举足轻重,尤其是在大梁使团在的这个紧要关头,任何事情都不能上升到两国大事上去。 所以,她必须说这么一番话,把这件事关两国的大事变成内宅之事。 逐月公主的反应速度很快,她看向崔姝言,问道:“不知谢王妃打算给我一个什么说法?” “那就要看公主殿下想要个什么说法了。” “他既然招惹了我,就要对我负责。我要他娶我。” 崔姝言倏然一笑:“逐月公主若是这么说,那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他已经娶了我,若再有别的女人,那就只能做妾了。” 第386章 姝言,你对我真好 “做妾?我堂堂大梁公主,来你大齐做妾?” 崔姝言佯装不解:“你明知我是谢王妃,却又请陛下做主,莫非不是想做妾,是想让陛下下旨,让谢王爷休了我,好娶你不成?” 等崔姝言说完,皇后立刻开口,嗔怪道:“谢王妃,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逐月公主乃是大梁公主,怎会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失了她大国公主的风范?” 崔姝言和皇后一唱一和,彻底把逐月公主架了起来。 此时此刻,就算是她的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让谢行渊休妻的事情来。 就在这时候,屏风另一侧传来一个威严的嗓音:“逐月,不得造次,退下。” 之后,同一个声音响起,话却是冲着昭武帝说道:“陛下,对不住,我这侄女有些顽劣,让您见笑了。” 说话的,是大梁摄政王,耶律伟。 “无妨无妨。”昭武帝打着哈哈,“小女儿家家的,正是至情至性的时候,无伤大雅。” 很快,逐月公主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那位置,在崔姝言的正对面。 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一番觥筹交错之后,屏风的另一侧,传来一个大梁官员不满的声音:“陛下,今日这宴会,怎不见贵国公主啊?” “最近正逢我大齐的春祭,既是春祭,就是拜祭祖先,昭告上天。我大齐皇族儿女一向忠心,现如今正在太和殿祭拜。春祭一事兹事体大,因此不能出来与诸位相见,还望使臣见谅。” 今天这宴会,非但是公主们都没来,就连皇子们也没来。 防的,就是大梁的使臣会问起此事。 可这样的回答,并不能让大梁的使臣满意:“不知大齐陛下考虑好让哪位公主嫁过去了吗?” 一时间,屏风两侧都陷入了死寂,无人敢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刻意放慢。 此刻的暖风阁,落针可闻。 “此事,再行商议。”昭武帝阴沉着脸脸色说道。 “别啊,既然我们来了,您今天就给个准话呗。您早一日给句话,我们也好早点回去复命。不然,我们那些把守在边疆的兄弟们可就等不及了。哈哈哈……” 这话,简直是把昭武帝的脸面放在地上踩。 就在昭武帝近乎失控的时候,屏风另一侧传来谢行渊的声音:“耶律王爷,贵国的使臣一向如此蛮横无理么?” “来人,将奇春带下去。” 奇春,就是刚刚出言不逊的大梁使臣。 之后,是耶律伟的声音:“大齐陛下,对不住。他一时贪杯,脑子不甚清醒,这才吐露了心声,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耶律伟的话,暗藏玄机。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那就说明,大梁人还抱着让大齐公主和亲的心思。 这些事就算是今日不提,明天后天也会提的。 眼下,不过是提前说一声罢了。 这一场宴会,终究是各怀心思。 最终散场的时候,不少人的脸上都呈现出疲惫之色。 崔姝言刚坐上自家的马车,就见车帘掀起,谢行渊走了上来。 他身上,微微散发出一些酒气。 知道谢行渊今日避免不了要喝酒,崔姝言早早地在马车上备了醒酒汤,这会儿用小炉子温一温,一会儿就能喝。 见崔姝言这般贴心,谢行渊笑了笑,坐下来之后,脑袋直接就搁在了崔姝言的肩膀上,顺势,又枕上了她的腿。 “姝言,你对我真好。” 知道他有些醉了,崔姝言按着他的眉心,轻声说道:“你是我的夫君,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那你,心悦我吗?” “自然,我自然是心悦你的。” “嗯!”谢行渊重重地应了一声,孩子气地环住崔姝言的腰,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蹭。 知道他压力大,崔姝言万事都顺着他。 直到醒酒汤温好之后,才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夫君,起来喝醒酒汤,喝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谢行渊在她怀里哼哼了一声:“我要娘子喂。” “好,我喂你。” 说着,崔姝言把谢行渊扶起来,让他半躺在她的怀里,她则腾出另一只手来,拿起汤匙,把醒酒汤吹凉了,送到他的唇边:“来,张嘴。” 谢行渊乖乖张嘴,把醒酒汤给喝了。 一碗醒酒汤,就这么下了肚。 喝完之后,谢行渊似乎是舒服了一些,却还是抱着崔姝言不撒手。 为了让他睡得舒服一些,崔姝言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又给他盖上毯子。 直到回了谢王府,谢行渊都没醒过来。 见他睡得安稳,崔姝言没叫醒他,只让人另外拿了炉子放进马车里来,就这么陪着他。 外面很静,谢行渊的呼吸声很轻。 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崔姝言觉得很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崔姝言自己也昏昏欲睡的时候,唇上突然一热。 崔姝言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谢行渊放大的脸。 “为何不叫醒我?”谢行渊的额头抵着崔姝言的额头,轻声问道。 “见你睡得香,不想吵醒你。” “傻瓜,这么一直不动,你不难受吗?” “不难受。”话刚说完,崔姝言试着活动了一下双腿,却是不由得叫出了声。 腿麻了。 谢行渊忙俯下身去,为她按摩双腿。 直到崔姝言紧皱的眉完全舒展开来,他才起身,打横将她抱起,下了马车。 一路回到房间之后,谢行渊把她放在床上,为她脱去外衣。 他担心身上的酒气会熏到她,正要起身去沐浴,手却被崔姝言拉住。 他回身看去,金色的烛光中,崔姝言的眸子里,闪着醉人的春意。 “夫君,抱。”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彻底让谢行渊沦陷。 他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只是,还没等他做什么,崔姝言的手就已经攀上他的脖子,吻了下去。 谢行渊不知道的是,吻上的瞬间,各种各样的画面接连在崔姝言的脑海里闪过。 这一刻,崔姝言极力去想和大梁有关的事,终于,这画面中,出现了大梁摄政王耶律伟的身影。 第387章 觉得为夫秀色可餐,你不必觉得内疚 画面中,耶律伟愁眉紧皱,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一锤定音:“实在不行,就只能从大齐寻找突破口了。” 崔姝言急于想知道耶律伟这样做的原因,愈发卯足了力气亲吻谢行渊。 直到谢行渊轻哼一声,崔姝言才察觉到嘴巴里有些微的血腥味儿。 再一看谢行渊,天呐,她居然咬破了他的唇! 崔姝言慌了神,急忙道歉:“夫君,对不住,我……” 不等崔姝言说完,谢行渊就已经捂住她的嘴:“不说对不起。你永远都不必对我说对不起。再说我皮糙肉厚的,破点皮没什么。只是有件事,为夫比较好奇。” “什么事?” “为何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你会发了狠的亲吻我?” 话音落下,谢行渊自己的脸反倒先红了。 崔姝言脸颊发烫,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只低着头,拼命低着。 这时候,谢行渊凑得更近了一些:“是不是有时候你觉得为夫秀色可餐?” “嗯?” “是不是有那么一些时候,你就挺想亲我的?没有理由,没有任何征兆,就是突然想亲我,是这样吗?” “是……吧。” “这么模棱两可?无妨,觉得为夫秀色可餐,你不必觉得内疚。” 内疚? 崔姝言懵了,她内疚什么啊? 然而,谢行渊的自说自话还在继续:“娘子,我很喜欢你这样对我。以后这种时候,还可以更多一些。” 谢行渊这么一说,崔姝言还真有一股子小冲动,但是看着他嘴唇上的伤口,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天他还要和大梁的使臣谈判,总不能到时候顶着一张满是伤口的嘴巴吧。 就这一个,就已经显得很突兀了。 于是,崔姝言生生抑制住自己的冲动,起身下床取来药膏,为谢行渊涂抹嘴唇上的伤口。 涂伤口的时候,二人离得有些近,彼此呼出的气息打在对方的脸上,惹得二人脸颊的温度都升高了不少。 察觉到谢行渊眼神里的深意,崔姝言急忙拒绝:“不行,你明天还有正事。” “现在的事,也是正事。”说着,谢行渊拿过崔姝言手里的药膏,放在了一旁的小矮几上。 “不行。” 然而,崔姝言的不行,尾音颤抖,很快就淹没在晃荡的帐幔中。 一夜,依旧很忙。 等崔姝言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谢行渊已经不在身边了。 今天是和大梁使团的人谈判的第一天,尤为重要,谢行渊是不能缺席的。 这第一天纵然谈判不出什么结果来,却也可以借此试探大梁的态度。 崔姝言觉得,这是一场硬仗。 果不其然,谢行渊到了天色暗淡时才回来,脸色还很不好看。 崔姝言一边吩咐人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一边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送到谢行渊的手边。 谢行渊顺势握住崔姝言的手,沉声道:“坐。” “今天这第一天和谈,是不太顺利吗?” “岂止是不太顺利,是很不顺利。大梁的官员一口咬定要让大齐派公主和亲,怎么都不肯让步。” 崔姝言若有所思:“你曾经和大梁对战过,你觉得以彼此双方的实力,现在若是开战,咱们有几分胜算?” “保守估计,应该是五五开。大梁兵强马壮,当年重挫他们那一战,天时、地利、人和,我都占了。若是再来一次,胜负不好说。而且大梁的态度如此强硬,很显然是有什么后手。现如今朝臣都在讨论,大梁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讨论出结果来了吗?” “有初步的预测。当年那一战,大梁元气大伤,要想在短时间内恢复是不大可能的。现在大梁这般嚣张,只可能是研制出了什么厉害的武器。否则,我想不出别的可能。” 打仗,所依靠的无非是士兵、粮草和武器。 经历过当年那场大战,无论是士兵的训练和大军的粮草筹备都是很大的问题,所以,大梁唯一的突破口,就是武器。 若是兵部制造出了强悍的武器,在战场上便是如虎添翼。 谢行渊的担心,正是这个。 最近这两年,大齐的武器虽然有所改良,但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并没有太大的改进。 若是这个时候大梁制造出了强有力的武器,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现如今大梁这般嚣张,很有可能是有了强势的武器做后盾。 而且,以他们的观察,大梁使团入京的时候,随行的有三辆马车,车轮印很深。 如果他们携带了武器,多半就是这些了。 “若大梁真的有这样厉害的武器,我们该如何应对?”崔姝言担忧道。 谢行渊的脸色沉重了一些,他握住崔姝言的手,轻声道:“姝言,我是武将。若是国有战事,我必须去。” “所以,陛下是不打算妥协,是吗?” “是。大齐和大梁之间,曾打过不少仗。而且大梁人逞凶斗狠,最是记仇,不管是哪位公主嫁过去,都是死路一条。咱们大齐的公主若是死在大梁,损的是大齐的国威。陛下雄才大略,不会愿意在史书上留下这样的一笔。所以,和亲不可能,割让城池更不可能,若走投无路,唯有一战。” 话音落下,谢行渊原本以为崔姝言会劝他不要出征。 然而,他听到的话却是:“夫君,若真有开战那一日,你只管去,王府交给我。” 谢行渊惊愕地抬头,对上崔姝言坚韧的双眸。 谢行渊舒然一笑,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的王妃,和别的女人是不同的。 只是这个话题,注定不怎么开心。 几经犹豫,谢行渊还是开口:“若是我……” 不等他说完,崔姝言就打断他的话:“若你平安归来,我便在家中等你凯旋。若你战死沙场,烦劳你在黄泉路上等我几年,待我将泽儿抚养成人,便不再苟活,随你去。” 谢行渊的心,突然被触动。 他深邃的眸子里晶莹闪烁,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崔姝言的唇就凑了过来,轻轻地、吻住了他…… 第388章 悬梁自尽了 仿佛蝴蝶羽翼的轻轻颤动。 仿佛轻柔白云的阵阵抚摸。 又似乎是一阵清风掠过,带来的却是滚烫的气息。 崔姝言的唇,就这样轻轻地、轻轻地落在谢行渊的唇上。 轻柔。 婉转。 深情。 仿佛她唇下是一件名贵的瓷器,须得她好好对待。 吻上的瞬间,画面里闪过的,是大梁摄政王耶律齐快意的脸。 随之而来的,是他拍手叫好的声音:“好!真是太好了!谢行渊这个瘫子,瘫了三年,可算是死了!” 崔姝言的心,蓦地一痛。 多次的亲吻,她已经摸出一些规律。 无论她怎么亲吻,脑海中出现的都是上一世的画面,有她被软禁的时候发生的,也有她死了之后发生的。 这一次,画面中呈现的是谢行渊瘫了三年后死了的情景。 看到这儿,崔姝言亲吻谢行渊的动作愈发轻柔了些。 可与此同时,一个疑问在她脑海里升腾而起。 按照这样算的话,这一世要等一年后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知为何,竟是提前了一年。 这时候,崔姝言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随着她的亲吻,脑海里的画面也出现了一些变动。 有手下建议耶律伟即刻奏请大梁皇帝,发兵大齐,把曾经在大齐手里吃过的亏全都讨回来。 但是,耶律伟表现得很是谨慎:“不成。谢行渊这个人虽然是个武将,却是个老狐狸。他未必就没有假死的可能。” 沉思片刻后,耶律伟当机立断:“这样吧,本王去奏请陛下,率大梁使团前往大齐,一探究竟。若探得谢行渊真的死了,如今咱们又有利器在手,这一战,可谓是十拿九稳!” 利器在手。 崔姝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四个字。 这利器,自然是兵器。 这个发现,和谢行渊等人的论断不谋而合。 只是,崔姝言有些疑惑,根据画面中呈现的内容,上一世耶律伟是在收到谢行渊的死讯之后才打算出使大齐的。 为何这一次,谢行渊好端端的,耶律伟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 这件事的背后,定有蹊跷。 正当崔姝言费尽心思寻找答案的时候,此时,皇宫之中,和硕长公主素衣素裙,来到勤政殿外。 因着和谈的事情,昭武帝和朝臣议事耽误了些时间,因此这么晚了,昭武帝还在处理奏折。 和硕长公主走近,直接跪了下去:“皇兄,臣妹有一事相求。” “不准。”听到和硕长公主的声音,昭武帝停下手里的朱笔,却是没抬起头看她,直接回绝。 “皇兄,既然大梁敢如此嚣张,必定是留了后手。既然如此,若是和谈不成,那就要开战了。一旦开战便是生灵涂炭,您真的忍心吗?” 昭武帝沉默不言,唯有握着朱笔的那只手,愈发收紧了力道。 “皇兄,臣妹身为长公主,受百姓供养多年,这一次,臣妹理应为大齐做些什么。若臣妹死在大梁,也可以借机鼓舞我大齐士兵的士气,正所谓哀兵必胜,到那时……” “够了!朕不准!”盛怒之下,昭武帝丢了手里的朱笔。 在一旁伺候的杨得福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直抖。 和硕长公主却依旧直视着昭武帝,眼眸里泪光闪动:“皇兄,今日和谈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若真需要公主去和亲,臣妹去,总比让侄女们去好。他们还小,正是大好的年华,不该就此蹉跎。” “所以,你的年华就可以蹉跎了,是吗?” “皇兄,我虽身为长公主,却得到了父皇和您给我的自由。我想做医女,也做了。我想用医术救人,也救了。如今,我已经了无遗憾。与其让我在这座皇宫里老此一生,倒不如让我发挥最后的价值。” “朕说过了,朕不会允许。无论是你,还是其他公主,都不会去和亲。大不了,一战而已。” 话说到最后,昭武帝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身为皇帝,此时此刻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对于他来说都是两难的。 开战,死的会是他大齐的子民。 到时候生灵涂炭,岂会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若不开战,便要让公主去和亲,他大齐的国威,必将荡然无存。 这一刻,昭武帝攥紧双拳:“一定会有办法的。在开战和不开战之后,未必就没有第三种可能。和谈还在继续,没有到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 “皇兄,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总得事先准备着。不然,熹微他们这些适龄的公主,怕是要终日惶惶不安了。” “身为公主,若是连这份心性都没有,那也就不必做公主了。” 昭武帝愤怒的话音刚刚落下,外面就传来内侍禀报的声音:“陛下,明熙公主悬梁自尽了,好在救得及时……” “什么!”昭武帝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和硕长公主想了想,紧随其后。 二人一路前行,到了明熙公主的宫院外。 还没踏进正殿,就听到里面传来皇后斥责的声音:“明熙,如今大梁使团还在京城,你闹出这档子事儿来,将我们大齐的颜面置于何地?” “母后,儿臣只是个弱女子,承担不起这么大的罪名。可儿臣心里明白,儿臣的母妃早亡,无人撑腰,这和亲之事,势必会落到儿臣头上来。与其到大齐受辱,倒不如这般死了干净!” “那你就去死!” 昭武帝愤怒的声音传来,惊得在场的所有人齐齐跪了下去。 就连明熙公主此时也忘了哭,仓皇地跪倒在地,脖子上的勒痕很是醒目。 “明熙,你母妃虽然没了,你母后还在,朕还在,你说无人撑腰,是当朕和你母后都死了吗?” 明熙公主吓得瑟瑟发抖:“儿臣、儿臣不敢。” “不敢?自戕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如今且不说和谈没有结果,就算是有了结果,你也不该如此!” “父皇,儿臣怕……”明熙公主哭哭啼啼,抽噎着,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即日起,你便闭门思过,不必出门了。”昭武帝冷声道。 明熙公主急忙应了,却满脸凄哀地看了和硕长公主一眼。 昭武帝原想离开,看到明熙公主的眼神,不禁往周围看了看。 他这才发现,这时候几乎在场的所有公主都看向了和硕长公主。 而和硕长公主,早已脸色刷白! 第389章 为了她们,不值! 昭武帝面色冰冷,看着他的这些女儿们,直看得她们一个个低下头去。 “来,你们都说说看,一个个的,盯着你们皇姑姑是做什么?”昭武帝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在场的公主们。 原本,只有明熙公主是跪着的。 昭武帝话音一落,其他公主也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 她们一个个低着头,并不说话。 昭武帝冷笑一声:“心里想什么,直接说出来。若是不说,也就不必起来了。” 说完,昭武帝看了皇后一眼:“皇后,朕政事繁忙,这件事,你监督。今日她们若是这般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就让她们一直跪着。” “是,陛下。” 昭武帝起身,走到外面的时候路过和硕长公主身边,见她又要跪,不由得冷声道:“朕不会容许和亲之事发生。你也不必主动求朕,为了她们这些人,不值。” 说着,昭武帝的眼神在跪了一地的公主身上一一扫过,冷笑一声后,大步而出。 当晚,和硕长公主就病倒了。 第二天一早,崔姝言得到消息,立刻入宫,见和硕长公主。 不过才几日没见,和硕长公主就没了精气神,躺在床上病恹恹的。 崔姝言大惊:“师姐,你这是怎么了?可曾找太医来看过?” 和硕长公主故作精神地笑了笑:“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心里有数。没事的,许是昨晚吹了凉风,多躺躺也就好了。” 崔姝言上前坐下,为她搭脉,不禁瞥了她一眼,带着几分怨气说道:“肝火旺盛,分明是心病。你这心病到底什么时候能除?” “胡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病?”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觉得,和亲之事不会发生,你也不必再为此发愁了。” 和硕长公主强颜欢笑:“没有。我没有为这事儿发愁。” “那就是因为那帮没良心的。她们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你又何必记挂她们的态度?” 说话的,是从外面走进来的皇后。 皇后眼圈泛青,脸上满是疲态,可看向和硕长公主的时候,眼里却满是心疼:“为着她们病,实在是不值得。平日里她们一口一个皇姑姑喊着,到头来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过分!” “皇嫂,她们也只是为了自己考虑。毕竟,她们年纪还小,嫁去大梁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 崔姝言听得一头雾水,就问皇后发生了何事。 皇后一肚子的火气正是无处发泄的时候,立刻竹筒倒豆子,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崔姝言。 说到最后,她仍是难掩怒气:“昨晚她们都不肯说,本宫就让她们跪着,一个个跪到了子时。她们熬不住,才说了几句场面话。实则她们心里想什么,本宫心里一清二楚,不过是不想较这个真儿罢了!” 说完,皇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和硕长公主一眼,嗔道:“你也是的,她们不为你着想,你倒是肯为她们想。” “皇嫂,我是长辈。做长辈的,总要多做一些的。” “去他的长辈!”话一出口,皇后才觉出几分不妥,却也没改,“长辈又怎么了?长辈也是人!再说了,你虽然是长辈,却比她们大不了几岁。罢了,你且安心养着,不必再为这件事忧心。本宫瞧着陛下的意思,是万万不会容许和亲之事的。” “是,劳皇嫂挂心了。” 皇后瞪了和硕长公主一眼:“休要再说这些话,只管养着你的身子。” 皇后掌管后宫,事务繁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临走前,她叮嘱崔姝言,让她务必陪着和硕长公主多说一会儿话,好除除她的心病。 崔姝言满口应允。 可等皇后走了之后,她却是坐着吃糕点,什么都不说。 和硕长公主乐了:“你都答应了要开导我,怎的什么都不肯说?” “敢问长公主殿下,我现在说什么,你能听进去吗?” “能啊。”和硕长公主笑着说。 “能个屁!” “堂堂谢王妃,说话怎么这般粗鲁?” 崔姝言理了理衣服,一本正经:“不,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 和硕长公主忍俊不禁:“姝言,你最近真是愈发有趣了。我最初见你的时候,你怯怯懦懦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现在倒是有些张牙舞爪的模样了。” 崔姝言作势打了她一下,嗔怒道:“什么张牙舞爪,我又不是螃蟹。” “好哇,你连当朝长公主都敢打!” “对啊,打的就是你。”说着,崔姝言又是一拳。 和硕长公主不肯认输,也给了崔姝言一拳。 二人你一下,我一下,打着打着,突然就笑了。 这一笑就有点止不住,笑得腮帮子都疼了。 笑过之后,崔姝言瞪了和硕长公主一眼:“长公主殿下真是仗势欺人,无端就把我揍了一顿。” “崔姝言,你倒打一耙!明明就是你先动手的!” “对啊,就是我先动手的。你、能奈我何?” 看着崔姝言那嚣张的样子,和硕长公主没忍住,又笑了。 她握住崔姝言的手,眼含热泪:“我知道你是想逗我开心,事实上,有你在,我的确是很开心。” “你确定?”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给你讲一个不怎么让人开心的故事吧。” “好啊,你讲。”和硕长公主笑着说。 她以为,崔姝言是故意在逗她。 崔姝言笑了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曾经有一个小官的女儿,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一个英俊无双的男人。她满心期许,盼着会和这个人幸福一生。哪怕知道他有小妾,她以为自己是正妻,男人总会给她应有的体面。却不知,这一切,不过是她痴心妄想罢了。 成婚数月,他们终于圆了房。可这女子却不知道,与她圆房的,根本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夫君家中的长辈。有人暗中指使,想以此控制这位位高权重的长辈……” “姝言,你!”这一刻,和硕长公主猛然意识到,崔姝言说的,其实是她自己。 泽儿是崔姝言和谢行渊的孩子,和硕长公主是早就知道的。 她一直以为是谢行渊胁迫了崔姝言,却不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一时之间,和硕长公主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猛地抓住崔姝言的手,恳求道:“姝言,别说了!不要再说下去了!” 第390章 长公主,难道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和硕长公主心里明白,这件事一定是崔姝言心里最惨痛的伤疤。 她不愿让崔姝言自揭伤疤,让那血淋淋的伤口再次显露。 然而,崔姝言笑着摇了摇头:“最初的时候,女子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以为是和自己的夫君圆了房,满心欢喜。却在一个晚上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中,她有孕后就被软禁,被小妾日日责打、虐待。终于,在被囚禁三年之后,她那夫君当着她的面,掐死了她的儿子。直到临死前,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说着,崔姝言的脸上有了不经意间流出来的泪水。 无论何时,想起这段经历,她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顾和硕长公主的劝阻,继续道:“好在,这一切只是梦而已。可这个梦太过逼真,她就试探了一下,这一试探,她就发现梦里的事情竟然是真的。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她做了很多事,直到怀着身孕和离。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料,后来又有了不期而遇的欢喜。” 说完,崔姝言笑中带泪,就这么看着和硕长公主。 “所以啊,我的长公主殿下,任何事情不发展到最后,都不会知道最终的结果。哪怕落魄如一个小官的女儿,都可以借此对抗强权,对抗命运。那么,我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你手里有更多的权力,也一定可以做到更多、更伟大的事情,不必为心病所扰。” 长长的一段话说完,崔姝言看到,和硕长公主也落了泪。 很快,和硕长公主擦干脸上的泪,带着几分狠劲儿说道:“你说的对,事情未必就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也有办法扭转对我不利的局面。” “你一定可以。” “对,本长公主无所不能!”说着,和硕长公主高高地扬起了下巴。 那神情,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孔雀。 崔姝言立刻鼓掌:“对,长公主殿下真厉害!” “你拿我当孩子哄呢!” “你又哭又笑的,不是三岁的孩子是什么?我们泽儿都没这么爱哭。” “好你个崔姝言,你又取笑我。”说着,和硕长公主原本想打崔姝言一眼,可拳头已经挨到了她,却又舍不得打,只张开手掌抱住了她,抱得很紧。 崔姝言也抱住她。 这一刻,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这么静静地抱着彼此。 恍惚间,却又觉得,好像把什么话都说了。 等二人都平静下来的时候,又看着彼此,笑了。 就在二人相视而笑的时候,外面传来宫女的通报声:“长公主殿下,德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和硕长公主应道。 崔姝言有点担心:“要不还是别见了吧。” 她刚把人给哄好,还真怕就这么半途而废了。 “放心。你若是不放心,就在屏风后面听着,给我把把关,如何?” 崔姝言想了想,道:“也行。” 她刚在屏风后面坐好,就隔着屏风看到德妃进来了。 想到德妃膝下育有公主,崔姝言的心里隐隐有几分不安。 按照位份,和硕长公主高于德妃。 因此见面之后,是德妃给和硕长公主行礼。 行礼之后,德妃先是说了几句客套话,询问和硕长公主的病情,之后就话锋一转,说道:“长公主,不知陛下那边,您有什么新的消息没有?” “没有。你若是着急,只管去勤政殿问皇兄也就是了,何必来本宫这里跑这一趟?” “长公主殿下说笑了,本宫前来,是担心您的病。” “是担心我在装病,所以急着来一探虚实吧?” “不不不,长公主,本宫断无此意。” “德妃,你有此意也好,没此意也罢,我不需要知道。现在我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回去吧。不送。” 德妃面色一暗:“长公主,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怎的就咄咄逼人了,你说说看。” “长公主,咱们做长辈的,不就是事事为小辈考虑吗?你虽然没有生养过,可这个道理,你总该懂。” “我不懂。不如德妃娘娘教教我。”说着,和硕长公主的脸上,挂着一抹恶劣的笑意。 德妃从未见过这样的和硕长公主,不禁有几分愕然,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不得不说道:“长公主,做人不能太自私。尤其是做长辈的,更不能自私。” “德妃,你若是不说,我倒是忘了。你之所以得了这个封号,是因为皇兄觉得你德行好。想必,德行如此好的人,必定不是个自私的人。既然如此,我这就去找皇兄,告诉他若真的要和亲,就从你德妃的女儿开始。” 德妃惊呆了:“长公主,你怎能如此?” “为何不能?你不是说我自私吗?你如此高高在上地指责我,想必你定是个无私的人。既然如此,我推举你的女儿去和亲,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吗?” 被戳中心中软肋,德妃目眦欲裂:“长公主,亏你还是个长辈,竟要推你的侄女去死!” “看来你也知道,若是去和亲,只有死路一条。你知道是死路一条,却又明里暗里想让我去。如此说来,你又能高尚到哪里去?“ “本宫虽不高尚,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晚辈去送死!做长辈的,就算是送了自己的命,也会希望自己的晚辈好好活着!” “是吗?行啊,若是真要和亲,就从你的侄女里面去选。想必你这个做姑姑,到时候定能舍弃自己的性命,去保全她们。” 德妃瞪圆了眼睛:“长公主,大梁说的很明白,他们要公主去和亲!” “公主养在深闺,无人认识。皇兄说谁是公主,谁就是公主。我倒要看看,若是你的侄女去和亲,你又会如何做?” 德妃急了:“长公主,事情不是这样说的。你这样,分明是在胡搅蛮缠……” 和硕长公主打断她的话:“德妃,我懒得跑这一趟,你自己去找皇嫂领罚。” “长公主,难道你真的要见死不救吗?” 第391章 娘子,你真厉害 看着盛气凌人的德妃,和硕长公主冷声问道:“德妃,你倒是说说看,谁要死了?” “现在没人要死,可谈判已经开始,想必不日就会有结果。” “所以,现在结果出来了吗?” 德妃声音放低:“还没有。可这结果虽然还没出来,却不得不未雨绸缪。” “德妃,你未雨绸缪,只管去绸缪你的,别绸缪到我的头上来。还有,我已经说过,让你去找皇嫂领罚。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德妃张了张嘴巴,可看着和硕长公主那凛然的神色,不敢再多说,神色黯然地退了出去。 等崔姝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和硕长公主笑着说道:“看到德妃,我突然觉得,昨天我就是德妃那个样子,杞人忧天的。现在想起来,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见和硕长公主的心情完全没受到影响,崔姝言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今天这一趟,她算是没白来。 之后,崔姝言拟了药方,让宫女去太医院拿药。 “你乖乖喝药,一滴都不许浪费。”崔姝言不忘叮嘱道。 和硕长公主觉得好笑:“你还真把我当孩子了啊?” “生病的时候,可以不必逞强,任由自己做一个任性刁蛮的小孩子。” “瞧你,歪理倒是不少。行了,我尊贵的谢王妃,你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安心回去吧。” “不行,我不放心,等你喝了药我再回去。” 和硕长公主乐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把药倒了不成?” “你敢说自己之前没这么做过?”崔姝言笑着反问。 和硕长公主尴尬地摸摸鼻子,笑了。 这样的事情,她还真做过。 不是她不想喝,实在是药太苦了。 生病就已经够难受的了,还要喝那么苦的药,简直是雪上加霜! 当然,这话和硕长公主没敢说。 崔姝言一直等着药熬好送过来,亲自盯着和硕长公主把药喝完才放心离开。 然而,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崔姝言却看到一队禁军抬着一个人,快步走向太医院的方向。 见那人身上不停地往下滴血,崔姝言皱了皱眉,已经受了伤的人,是经不起这么颠簸的。 “等一下!”崔姝言立刻将人叫住。 把人叫住之后,崔姝言才愕然发现,受伤的这人,身上还穿着铠甲。 可眼下,这铠甲已经被利箭刺穿,看血流的速度,很显然利箭刺入得很深。 崔姝言当机立断,说道:“我是谢王妃,略懂医术。眼下他伤势严重,不宜颠簸,需要尽快止血。我来为他止血,你们速去太医院,请太医前来。” 禁军略一犹豫,立刻将人放在一处树荫下。 崔姝言单膝跪地,查看此人的情况。 这利箭刺入的角度,在铠甲上护心镜的位置。 按理来说,护心镜是铠甲上最坚韧的部位,一般情况下,利箭是不可能穿透此处的。 可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崔姝言认真地打量着利箭刺入的角度,之后看向紧跟在她身后的石榴,吩咐道:“我按住这里,你从这里把箭柄砍掉。速度要快。” 只有速度够快,才能尽可能地减少震动。 石榴点头应了,抢过禁军的佩剑,刷的一下,削断了箭柄。 如此一来,就可以把铠甲从受伤的这人身上取下来。 铠甲取下之后,崔姝言发现整个箭头已经没入此人的身体。 崔姝言一直随身携带着金针,她立刻把金针取出,用金针封住此人的几处穴位。 很快,血流的速度小了许多。 崔姝言又用金针护住他的心脉,确保他暂时无性命之忧。 这一切,她做得很专心。 因此也就没有留意到,此时身着禁军服饰的谢绍航,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不知何时,那个说话软声软气,甚至都不敢与他对视的小女子,已经成长为今日这般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模样。 曾经,他觉得她是笼中鸟,任由他把玩。 却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成了翱翔于九天的飞鹰,早已到了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这一刻的她,娴静、专注,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却又让任何人不敢小觑的光辉。 曾经,她是他的妻。 想到这一点,谢绍航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谢绍航的小心思,崔姝言完全不知。 此刻她一门心思想着的,是如何取出箭头。 不得不说,这人虽然受了伤,但是意志力很坚定,一直没喊疼,治疗的时候也很配合。 可一个人能忍受的疼是有限度的,一旦超过这个限度,就会崩溃。 那么,就必须赶在他没有崩溃之前,把箭头从他的身体里取出来。 不然,箭头还在身体里,很危险。 毕竟心口处的经脉很是精细,不管伤到了哪一处,终归是不好的。 崔姝言查看许久,打算豁开皮肉取箭头。 在宫里,找什么东西也方便。 很快,烈酒和短刀送了过来。 崔姝言亲自操刀,割开表层的皮肉,又一把攥住箭柄,以最快的速度拔出箭头,迅速往伤口上撒止血粉。 因为她之前用金针封住了几处穴位,所以出血并不多。 这时候,太医已经赶到。 崔姝言让开位置,让太医处理后续的事情。 不管怎样,这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可崔姝言的心里,却有了更多的疑问。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刚才看到的那支箭似乎在哪里见过。 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在王府里,她是没见过箭的。 那么,是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崔姝言看到谢行渊阔步走来。 他走近,拿着一方帕子,很自然地为她擦拭手上还没有来得及擦拭的血迹,全然不顾周围各种各样的视线。 挡开这些人的视线,谢行渊轻声道:“娘子,你救了一条命,真厉害。” 崔姝言顾不得搭他的话,只问道:“这人是在何处受的伤?还有他身上的这支箭,是从哪里来的?” 听到这话,谢行渊的神色黯然了些许。 猛然间,崔姝言想到了什么,难道…… 第392章 等你晚上回来,我给你一个解释 如此想着,崔姝言看了一眼谢行渊身上的装束,立刻问道:“这人是在和谈的时候被伤到的?” “是。我们的猜测没有错,大梁的确是有利器在手。这利器一出手,就伤到了我们的人。” 所以,那支箭是大梁的。 确切地说,是他们用来威胁大齐的。 一旁,谢行渊继续道:“而且,今日只是在室内试手,明日要去校场正式较量。” 听完,崔姝言的心沉了沉。 今天这支箭只是开始,明日的较量,才是真的凶险。 刚才那支箭,还是在室内射出的,力度有限,却可以射穿铠甲上的护心镜。 若是在室外力量充足的情况下,岂不是要射穿人体? 原本,将士们身着铠甲,就是为了抵挡利箭。 可若是对方的利箭能射穿铠甲,那么这铠甲穿与不穿,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大梁就是故意的,故意先来这么一出,又说明日去校场正式较量。 表面上,这是在留出时间,让他们想办法。 可实际上,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要想找出应对的法子,无异于痴人说梦。 要知道,兵部打造出新的兵器,少则需要数月,多则需要数年,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做到。 所以,这短短一天的时间,根本就不是让他们想办法的,而是让他们经受这一日的恐惧。 甚至,是威胁他们提前做好割让城池、让公主和亲的打算。 想到这儿,崔姝言有些许的庆幸。 幸亏刚才她已经把和硕长公主劝好了,不然,她承受的压力会更大。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却不是这个。 想到自己刚才对这支箭的熟悉,崔姝言猛然间想起,这支箭她是在和谢行渊亲吻的时候看到的。 “夫君,快随我去宫门口!” “何事?”谢行渊有些犹豫。 和谈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是要去议事的。 这会儿过来查看,是想确认这支箭的力度。 “随我走。”崔姝言的声音,不容置疑。 谢行渊不再犹豫,随着崔姝言一起离开。 到了宫门口的马车上,谢行渊立刻问道:“姝言,何……” 他的话还没说完,唇就被崔姝言吻住。 吻上的瞬间,各种各样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终于,画面中出现了那支箭。 确切的说,是很多很多支同样的箭。 画面中,大梁摄政王耶律伟得意非凡:“谢行渊已死,只需让大齐皇帝乖乖见识这批箭的厉害,就能吓破他的胆子。到时候,大齐就会对我们俯首称臣……” 一旁的随从附和道:“王爷英明。” 画面一转,是校场之上,十余个大齐士兵身着铠甲站成一排,面色沉肃地等着什么。 在他们对面,是一排大梁人。 他们将手中的强弓拉满,利箭正对着大齐士兵铠甲上护心镜的位置。 这一刻,他们的脸上无比得意。 随着嗖的一声,利箭齐出,直奔大齐士兵而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令所有人意外的场景出现了。 只见那利箭以雷霆万钧之势射向大齐士兵,可,碰到他们的铠甲之后,却是瞬间卸去所有的力气,就那么啪嗒一声,落到了地上去。 瞬间,大梁人脸上的笑彻底僵住。 就在这个时候,随着一阵吱呀呀的声音响起,一个轮椅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轮椅之上,赫然坐着身着黑色王服的谢行渊。 他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耶律伟,战场上一别数年,本王倒是好久没见你了。” 顷刻间,耶律伟犹如见了鬼一样:“你、你不是死了吗?” “没死成,让耶律王爷失望了。” 看到这一幕,崔姝言喜极而泣。 真好啊,原来上一世,谢行渊的死是假的。 “姝言,怎么了?”察觉到崔姝言的不对,谢行渊急声道。 “没什么,别说话。”说着,崔姝言重新吻上谢行渊的唇。 画面继续。 耶律伟如丧考妣,颤声问道:“你、你是如何做到的?” 说话的时候,耶律伟看着的,是掉落在地上的利箭。 谢行渊淡然一笑:“这利箭的秘密,你会说吗?” 耶律伟闭口不言。 他不会说的。 谢行渊同样不会。 很快,画面一转,是谢行渊和文先生在交谈着什么。 在他们的交谈中,提到了士兵所穿的铠甲与寻常的有何不同。 找到了! 崔姝言离开谢行渊的唇,脸上带泪,如释重负地笑了。 “破解这利箭的法子,找到了。” “什么?”这一刻,谢行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梁制造的这一批利箭,很是锋利,甚至可以刺穿铠甲上的护心镜。但,要应对这利箭,方法有两个。一是在利箭到来之前,横着砍上去。因为这批箭虽然够锋利,质地却比一般的箭要脆,如此一来,就容易砍断。第二,则是在护心镜内外加一层网。这层网,先用蚕丝缠住铁丝,再将铁丝织成细密的网,如此,就可以以柔克刚。” 谢行渊眼睛微眯,凝视着崔姝言。 崔姝言晃了晃神,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说出这些,显得太过突兀。 这些事,她本不应该知道。 但现在,时间紧急,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崔姝言同样也看着谢行渊:“这样吧,你先去做,看看是不是有用。我在府里等你,等你晚上回来,我给你一个解释。” 谢行渊深深地看了崔姝言一眼,之后点了点头:“好。” 随后,谢行渊下了马车,快速离开。 崔姝言则回了谢王府,陪着泽儿玩了一会儿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傍晚,日落后没多久,谢行渊就回来了。 他显得特别兴奋:“成了!” 崔姝言莞尔一笑:“夫君辛苦了。” “不辛苦。若是没有你给的法子,我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说着,谢行渊握住崔姝言的手,握上的瞬间,却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凉?” 崔姝言脸上笑意不减:“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应对的法子吗?我这就告诉你,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我要从头说起……” 第393章 我竟不知,我是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不用,不必说。”谢行渊握紧崔姝言的手,眼神中满是心疼。 崔姝言很是诧异:“你不想知道原因?” “想。但,如果说出这个原因会让你纠结,让你为难,甚至是让你难过,那我就不想知道了。” “你就不怕我是大梁的奸细?” “你若是大梁的奸细,压根儿就不会把应对的法子告诉我。” 这一刻,崔姝言凝视着谢行渊深邃的眼眸,缓缓道:“是时候告诉你了。听完之后,你或许会觉得荒诞,但,对于我而言,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如果你心里觉得不舒服,可以不必说。” 崔姝言笑着摇了摇头:“没必要瞒着你了。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今天正是一个好时机。之前啊,我曾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开端,与我之前的经历相似。所不同的是,在梦里,我并不知道与我圆房的人是你,也不知道我生下的孩子是你的。在我有孕之后,你双腿瘫痪,我也被谢绍航和林馨柔囚禁。 在我生下泽儿的第三年,你死了。谢绍航和林馨柔觉得我没了利用价值,急不可耐地要杀死我。谢绍航当着我的面,亲手掐死了泽儿。我控诉他不该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却说,与我圆房的人是你,就连泽儿也是你的孩子……” 说着,崔姝言已经泣不成声。 谢行渊嘴巴微张,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如此悲痛的崔姝言,他觉得崔姝言所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就好像,她真的曾经经历过那样可怕的事。 所以,站在崔姝言的角度,那很可能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梦。 崔姝言的讲述,还在继续:“在那个梦里,我也死了。可我再醒来的时候,就是与你圆房的时候。所以,那时候,我迫切地想要确认,与我圆房的人是你,而非谢绍航。” 这一刻,谢行渊蓦然想起,那一天崔姝言横冲直撞地冲到松鹤堂,先是与他说了一些话,最后话不投机的时候,她冲上来,一把拉开他的领口。 那时候,他觉得崔姝言的举动实在是太过奇怪。 她是他的侄孙媳,却来扒他的衣服,当真是太过放肆。 可今日知道这些,他的心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居然承受了这么多。 “姝言,你辛苦了。” “不,与梦里的场景相比,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而我之所以亲吻你,是因为我无意中发现,每当我主动亲吻你的时候,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梦里那个世界所发生的事情,包括我被囚禁的时候外面发生的事情,甚至是,我在那个梦里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我都可以看到。” 谢行渊很是诧异,他嘴巴微张,问道:“在梦里的那个世界,耶律伟也来了?” “是。” “那想出应对之策的那个人是谁。我倒是不知,大齐还有这样的人物。这样的人,可千万不能被埋没。” 崔姝言看着谢行渊,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这样,算是变相夸自己吗? 谢行渊追问:“这人,不太方便说吗?” “不是不太方便说,我只是想说,那个人,是你。” “啊?”谢行渊彻底惊呆了,好半天之后才憋出一句话,“天呐,我竟不知,我是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 刚才提起旧事,崔姝言原本是有些难过的,可现在,她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但,身为一个贤妻,在夫君自信过头的时候,还是要提醒一下的。 于是,崔姝言直接道:“夫君,你都是当爹的人了,不可如此夸耀自己。” “可我真的好厉害啊。真的,我都有点开始佩服自己了。”说着,谢行渊问道,“所以,这样的法子是我瘫痪在床的时候想出来的?” “不,耶律伟是在得知你死了之后才来到大齐的,可他没有想到,你没死,还想出了应对之策,破解了他的阴谋。” 谢行渊皱了皱眉:“那不对。你是在生下泽儿的第二年出事的,我也是在那时候假死的。可现在泽儿才刚过周岁,这世间对不上。”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一些事情发生了改变。可,虽然事情发生的时间不同,大体的走向却是一致的。” 可这一次,谢行渊的眉皱得更深了,他看着崔姝言,神情痛苦。 “怎么了?”崔姝言不解。 谢行渊眸子里的痛楚愈发加深:“这也就是说,我只是假死,可你却是真死。我假死,却没有管你,任由泽儿被谢绍航摔死,任由你被他们害死。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做。” 谢行渊无法原谅自己。 哪怕,那个梦里发生的一切他现在都毫无印象。 但,通过崔姝言的反应,他明白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不管怎样,当时他是活着的,却没能救得了崔姝言和泽儿。 不,不是没能救得了。 是压根儿没想着去救。 因为,如果在那个世界,哪怕是瘫痪在床,他还是可以安排一场天衣无缝的假死,那么,庇护崔姝言母子对于他来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他可以做到,却没做。 任由他们母子二人惨死。 他无法原谅自己。 突然,谢行渊身子弓起,右手握拳,紧紧抵住自己的心口,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崔姝言吓坏了,忙扑过去抱住他,连声道:“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谢行渊嘴巴大张,他看着崔姝言,却说不出话来。 却有两行泪,顺着他刚毅的脸颊落下,一滴又一滴,砸在地板上。 这铁铸一般的男人,经历过战场的尸山血雨,也经历过朝堂上的明枪暗箭,可无论何时,他都不曾落泪。 可这一刻,他泪落如雨。 隐约间,崔姝言明白了什么,急忙说道:“夫君,那是梦,只是一场梦而已啊。” 谢行渊的眼底,泪意纵横。 他怎么都无法原谅自己,他居然放任别人害死了自己的妻儿,而他,什么都没做。 他心里很清楚,那不是梦,那是崔姝言所经历过的一切。 可这一切的悲楚,他全然不知,任由崔姝言一一尝遍。 谢行渊的反应,吓坏了崔姝言。 她愈发抱紧了他,温声安慰着:“夫君,你别这样,别这样。你吓到我了。求你,别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崔姝言突然觉得肩膀上一沉。 仔细一瞧,是谢行渊倒在了她的肩膀上,晕过去了! 第394章 夫君,你别这样,我害怕 崔姝言深吸一口气,卯足力气把谢行渊平放在地上。 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大幅度移动的。 把谢行渊放平之后,崔姝言迅速为他把脉,探到他脉搏微弱,崔姝言立刻取出金针,在几处重要的穴位落下,以便护住谢行渊的心脉。 之后,她拿出稍粗一些的金针,猛扎谢行渊的虎口和指尖,并以最快的速度挤出血来。 片刻后再探谢行渊的脉搏,已经平缓了不少。 石榴就守在外面,听到动静后立刻冲了进来,和崔姝言一起,把谢行渊抬到了床上去。 确认脉搏逐渐恢复正常之后,崔姝言趴在谢行渊的心口听了一会儿,确认在好转之后,崔姝言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以为,谢行渊很快就会醒过来,结果,一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崔姝言心里不免有些焦灼。 她靠近,在他的身边躺下,轻声道:“夫君,你别这样,我害怕。” 这时候,她没有看到的是,谢行渊的嘴唇动了一下。 崔姝言浑然不知,对谢行渊的呼唤还在继续:“夫君……” 崔姝言的呼唤,一声接着一声。 终于,她察觉到谢行渊动了一下,扭脸看去,果然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崔姝言大喜过望:“夫君,你终于醒了!” 谢行渊凝视着崔姝言,眼睛红红的:“你所说的那些,都是你真实经历过的,是不是?” “是。但是,无论这件事有多么惨痛,都已经过去了。往日之事不可追,更重要的是现在。所以,你不能出任何问题,我和泽儿还得指望你呢。” 谢行渊重重地点了点头:“放心。” 说着,他抱住崔姝言。 他抱得很紧,一点儿都不松懈,仿佛是害怕自己稍微松一松手,崔姝言就会飞走似的。 崔姝言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轻哼道:“夫君,我喘不过气了。” 谢行渊这才松开了些许,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哑着声音说道:“不管怎样,都是我做错了事情。你说得对,过去了的事不可追忆,更重要的是过好现在。” 可是,过不去的。 不仅仅是他心里过不去,他很清楚,崔姝言的心里同样过不去。 他介意的,是自己假死,在可以做些什么的时候,却没有护住崔姝言和泽儿的性命。 而她介意的,则是做下这些事的人。 虽然不知道谢行渊在想些什么,崔姝言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对,最重要的是过好现在。明日你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要养足精神。往日里都是你抱着我睡,今日换我抱着你睡,可好?” “好。”谢行渊含笑应了,任由自己这雄鹰一般的汉子缩进崔姝言的怀里。 崔姝言要双手并用才能把他环抱住,之后,她的脑袋紧挨着谢行渊的脑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睡吧。” “嗯!”谢行渊点头应了,闭上了眼睛。 只是,尽管闭上了眼睛,他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一遍遍闪过的,是崔姝言所描述的、泽儿和她相继惨死的画面。 每每想到这个画面,他都心如刀绞,几乎难以自控。 但,爱人的怀抱是最好的安神药,没过多久,他的思绪渐渐变得缥缈,再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谢行渊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崔姝言并不知道。 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 她急忙叫过石榴,问谢行渊走的时候气色如何。 她担心他的身体。 石榴回忆了一下,确认道:“王爷的气色还不错,至少比昨天那个样子要好。” 虽然听石榴这样说了,崔姝言还是不大放心。 她思来想去,打算去宫里等消息。 毕竟,无论发生什么事,宫里都会最快得到消息。 刚好,她还可以过去看看和硕长公主。 虽然昨天和硕长公主的状态好了一些,但是最近大梁使团咄咄逼人,连带着宫里也人心惶惶,崔姝言还真怕又出什么变故。 如此想着,简单收拾一番之后,崔姝言起身去了宫里。 她一路入宫,直奔和硕长公主的宫院。 她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和硕长公主正在吃燕窝。 “姝言,你来得正好。赶紧的,这次进贡的血燕特别好,我就说让人给你送呢。” 说着,和硕长公主立刻让人给崔姝言上了一碗燕窝。 见和硕长公主还有心情吃燕窝,崔姝言就猜出她心情不错,她含笑接过宫女端过来的燕窝,尝了一口,口感还不错。 将盛放燕窝的琉璃盏放下之后,崔姝言给和硕长公主把了把脉,这才算是放了心。 “怕我又想不开?” 崔姝言莞尔一笑:“自然不是,我们尊贵的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想不开呢?” “是啊,这世间的事,有什么好想不开的呢?不过是逢山开路,遇水架桥罢了。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崔姝言笑着问道:“怎么,又有人来闹腾了?” “有啊。事关生死的事,怎么会有人坐得住呢?昨日德妃已经被软禁,可耐不住和德妃有同样想法的人太多了,拦不住的。” 崔姝言往左右看了看,靠近和硕长公主,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事情顺利,过了今日,就没人会来烦你了。” 听闻此言,和硕长公主眼前一亮:“你是说……” 后面的话,为防隔墙有耳,和硕长公主没说出来。 可这没说出来的话,崔姝言却知道。 她眉眼弯弯,笑着冲和硕长公主点了点头:“没错,你想的是对的。” “啊呀!”和硕长公主激动坏了,直接扑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崔姝言。 抱住了还不算,还直接把崔姝言从座位上抱起来,转了一大圈。 崔姝言哭笑不得:“你这是高兴傻了不成?” “哼,就算是高兴傻了我也愿意。”说着,和硕长公主抱着崔姝言,肆意地转着圈儿。 知道她高兴,崔姝言也就随她去了。 不过,转着转着,崔姝言发现殿门口站了一个人,一副要进来,又有些犹豫的样子。 崔姝言定了定神,示意和硕长公主把她放下。 之后,她看向门口的人,面带询问:“五殿下,你这会儿过来,有事?” 第395章 你什么出身,敢和我相提并论? 来的,正是高明澈。 他面露急色:“皇姑姑,明熙又要自戕。” “你怎知她要自戕?” “自从她自杀之后,侄儿就觉得蹊跷,故而一直在明熙的宫院附近盯梢。两刻钟之前,贤贵妃扮作宫女的模样,去见了明熙。她刚走,明熙的宫院里就有些动静,侄儿觉得不妥,故而特来告知。” “明澈,你先过去阻止,我随后就到。” “好。”高明澈应了一声,先行赶了过去。 “姝言,随我走一遭。这个节骨眼儿上,宫里不能出事。” 崔姝言点点头:“好。” 现在大梁使团的人还在京城,若是传出大齐公主因为惧怕和亲而选择自戕,有损大齐的国威。 尤其是,在这个大齐即将反制大梁的关键时候,更是不能出任何差错。 去阻止明熙公主之前,和硕长公主吩咐人去坤宁宫,将此事告知皇后。 而她,则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明熙公主所住的宫院。 二人刚进去,还没进正殿呢,就听正殿里传来清脆的打耳光的声音。 “高明澈,你好大的胆子!这件事轮得着你一个贱人的儿子来管吗?” 片刻后,是高明澈那隐忍克制的声音:“无论是谁遇上这样的事情,都该管!” “哼,看来这一个耳光压根儿就打不醒你!来人,给本公主接着打!” 可下一瞬,并没有打耳光的声音传来。 还是刚才那个声音,却是更愤怒了一些:“高明澈,我让人打你,你居然敢躲!” “皇姐,你打我,我可以忍。但,你的宫女没资格打我。” “没资格?高明澈,在宫里,你不一向是人人都能踩两脚吗?怎么,还分人啊?” “皇姐说得对。我纵然是谁都能踩两脚,却也不是一个小宫女能踩的。皇姐若是不服,尽可以随我一起去父皇面前,辩说明白。” “父皇?哈哈,你居然还敢抬出父皇的名头来吓唬我?父皇看见你,跟见了苍蝇似的,别提多膈应了。你居然还以为父皇会为你出头,真是可笑!” “你父皇纵然不会为他出头,可事关皇家颜面,你说他会不会管?”说话的,是刚走进来的和硕长公主。 她面若寒霜,看向站在高明澈身旁,正要打他的大公主,明佳公主。 看到和硕长公主,明佳公主的神色有些意外,但是脸上的桀骜之色却还在。 “皇姑姑,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吗?” “没觉得。”和硕长公主带着崔姝言一起,自顾自地坐下,冰冷的眼神扫过趴在地上,脖子里带着新鲜红痕的明熙公主,表情无悲无喜。 在明熙公主的身旁,有一根被砍断的白绫。 “皇姑姑还真是该做的不做,不该管的事乱管一通。” “哦?明佳,你倒是说说看,我该做的事是什么,不该管的事又是什么?” 明佳公主冷冷一笑:“皇姑姑现在该做的,是早做打算,嫁到大梁去。如此,也免得我们这些做侄女的寒心。你没看见明熙又要寻死了吗?” “呵,我这做长辈的,何时轮到你一个做晚辈的来寒心?明佳,你今日的举动,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 明佳公主是淑妃的女儿,也是本朝的大公主。 因为是第一位公主,早年间明佳公主享受着独一份的恩宠。 哪怕是后来宫里又有了很多公主,但,明佳公主占着一个大字,终究是不同的。 她的性情素来乖张,不过是往日里在一众长辈面前有些收敛罢了。 如今,明佳公主怕是不想装了。 这倒也难怪,碰上和亲这种事,谁都不可能做到完全的淡然。 沉重的压力之下,显露出几分本性,很正常。 “我只是就事论事。怎么,皇姑姑的耳朵里,听不得实话吗?”说着,明佳公主的视线落在崔姝言的身上,面露鄙夷,“谢王妃,以你的身份,怎配和皇姑姑坐在一处?哼,果然是出身卑微,规矩学的不怎么样。” 崔姝言原本想安安静静看戏的,只可惜,有些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既然不给她机会,那这体面也就别想要了。 崔姝言轻笑:“你出身皇家,可这规矩,还不如我呢。” “你什么出身,敢和我相提并论?” 啪! 和硕长公主起身,直接甩了明佳公主一个耳光。 还没等明佳公主回过神来,和硕长公主一个反手,又是一个耳光。 接连两个耳光,把明佳公主给打懵了。 她捂着脸,瞪着和硕长公主:“你个老女人,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明佳公主已经朝着和硕长公主扑了过去。 和硕长公主没料到明佳公主突然发难,并无防备。 幸亏崔姝言眼疾手快,上前去一手拉开和硕长公主。 而明佳公主收不住力道,整个人朝着前方扑过去,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顷刻间,一声脆响传来,明佳公主的腿以一个可怕的弧度贴在了地上。 从这声脆响来判断,明佳公主的腿应该是断了。 果不其然,倒地之后,明佳公主就开始惨叫,一声比一声凄厉。 瞬间,伺候明佳公主的人吓坏了,去叫太医的叫太医,去请淑妃的请淑妃,乱成了一团。 这一切的闹腾,和硕长公主全然不管,只看向趴在地上一脸茫然的明熙公主:“你父皇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何又要寻死?” 明熙公主还没说话,泪倒是先落了下来:“皇姑姑,您不要管。我除了寻死,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呜呜呜……” 她没有依靠,也没人会为她出头,若是遇上事情,她定会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 与其被人折磨死,倒不如自己寻死来的干净利索。 和硕长公主白了她一眼,不是很想理会她。 哭哭哭,就算是有再大的福气都哭没了。 之后,她看向站在一旁的高明澈,问道:“你进来的时候,明熙就已经吊上去了?” “回皇姑姑的话,是。” 和硕长公主点点头:“既然她想死,你就把她这白绫重新接上,让她接着死。” “啊?”高明澈怔了一下,见和硕长公主不像是在说笑,这才俯身捡起掉落在地的白绫,把断掉的地方打了结,抛到了房梁上,重新绑好。 瞬间,明熙公主一脸茫然,连哭都忘了。 第396章 皇姑姑,我比不得你 “明熙,你不是要死吗?继续。”和硕长公主面色平静,就好像她说出口的,不过是很寻常的话。 短暂的怔愣之后,明熙公主朝着和硕长公主跪下,脸上的泪扑簌簌地落下:“皇姑姑,我比不得你,无人会为我撑腰,我选择这条路也是无奈之举,还请皇姑姑莫要责怪。” “这世间无人撑腰的多了去了,若都是如你一般,怕是地府都不够住了。你再不济,也是个公主,至少衣食无缺。” “衣食无缺又怎样?有谁活着是为了吃饭穿衣呢?”说着,明熙公主搬来一把凳子,踩了上去。 伺候明熙公主的人吓坏了,忙跪到和硕长公主面前求情:“长公主殿下,求您劝劝我们主子!” 和硕长公主神色淡淡:“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她若一心寻死,谁都劝不住。谁也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她。既然她想死,那就由她去。她死了,也就可以成全那些想踩着她的尸骨更进一步的人。” 这时候,明熙公主已经把下巴搁在那悬着的白绫上,听到和硕长公主这样说,她立刻摇了摇头:“不,皇姑姑,你误会了。没人算计我,我走到现在这一步,是觉得活下去没有希望。” “那你有没有觉得,有个断了腿的人,现在很安静?” 明熙公主皱了皱眉,看向坐在地上的明佳公主,面带疑惑。 明佳公主断了腿,按理说疼痛难忍,应该不住地哀嚎才对。 可刚刚明熙公主和和硕长公主说话的时候,明佳公主没有再惨叫。 如果不是和硕长公主提醒,明熙公主还没留意到这个。 现在想想,的确是有点奇怪。 听闻断骨之痛是极其难以忍受的,就算是壮年男子都会止不住地哀嚎,更别说是养尊处优的公主了。 可刚刚,明佳公主的确是没有哀嚎。 这会儿,见和硕长公主和明佳公主都看了过来,明熙公主的哀嚎声又响了起来。 而且,这哀嚎声比最初的时候大了不少。 就在这时候,淑妃尖利而急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明佳!我的儿!” 听到淑妃的叫声,明佳公主直接哭了出来:“母妃,呜呜呜……” “明佳,你、你这是怎么了?”进来看到明佳公主坐在地上,淑妃直接就叫了起来。 “母妃……”明佳公主哭哭啼啼道,“我听说明熙又要上吊,就来劝她。没成想高明澈也在,他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皇姑姑来了,不听我的解释,只信了高明澈的话,对我好一番斥责。推搡之下,我的腿就成这样了。” “啊?”淑妃冷眼扫过和硕长公主和高明澈,立刻吩咐道,“来人,把公主殿下送回去,请太医看诊!” 明佳公主被带走之后,淑妃看向和硕长公主,不情不愿地拜了一下:“长公主,明佳好歹也是你的侄女,你怎能伤她?” 和硕长公主愣是被气笑了:“我伤她?呵呵,是你那宝贝女儿要打我,自己技不如人,这才伤了腿。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我伤她?” “长公主休要颠倒黑白,明佳素来柔顺,怎会伤害你一个长辈?” “行啊,淑妃,你只管去查。若查到是我伤了你女儿,我这条命赔给她!” 淑妃面色一白:“长公主这话就奇怪了,普天之下,谁敢要你的命?” “你不是正在要吗?你们母女二人真是好样的,一个想伤我没伤到,一个兴师问罪,倒是分工明确。” “长公主此言何意?” “淑妃,你如今的行事作风,当真是愈发让本宫看不懂了。”是皇后,她来了。 听到皇后说话,淑妃立刻屈身行礼:“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瞥了她一眼:“长公主不会伤明佳,事情的真相也不难查,你在此胡搅蛮缠做什么?” “妾身见明佳断了腿,一时失言,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是一时失言还是故意为之,本宫心里自有计较。”说着,皇后看向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长公主、谢王妃,眼下既然明佳受伤了,咱们一同前去探望,可好?” “好。”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齐齐点了头。 淑妃怔了怔,退到皇后身旁,不再言语。 皇后则看向手里抓着白绫的明熙公主,语气平淡:“明熙,你与明佳一同长大,感情甚笃。眼下她断了腿,你若是这般上路,怕是心里有疙瘩。要不这样吧,你随本宫一起去探望明佳的伤势,确认她无事之后你再接着回来寻死,可好?” “好,听母后的。” 就这样,皇后带着一行人,前往明佳公主所住的锦绣阁。 几人过去的时候,锦绣阁内外忙乱不堪。 太医进进出出,显得十分杂乱。 皇后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到了内殿外,还能听到明佳公主的哀嚎声。 进去之后,就瞧见明佳公主躺在床上,太医正在给她固定受伤的左腿。 看到皇后,明佳公主直接落了泪:“母后,您要给我做主啊。” 皇后没靠近,只悠悠然坐下:“明佳,你倒是说说看,让本宫为你做什么主?” “母后,我不敢说。” 嘴里说着不敢说,可明佳公主却结结实实地剜了和硕长公主一眼。 “无妨,你说。你是公主之尊,你受了伤,本宫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因为高明澈,我与皇姑姑起了争执。仓促间,就摔伤了腿。” 知道皇后讨厌高明澈,明佳公主特意把高明澈的名字说得响亮了一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皇后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太医,“曹太医,公主伤势如何?” “回皇后娘娘的话,公主殿下左腿小腿骨断裂,伤势颇为严重,至少要卧床静养百天。” “曹太医,你进太医院多少年了?” 曹太医一怔,如实道:“奴才进入太医院,已经十三年了。” “做太医十三年,却连人的腿断了还是没断都瞧不出来。依本宫看,你这太医也真是做到头儿了。” 扑通—— 曹太医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额头冷汗直流。 之后,皇后看向淑妃,仿佛十分困惑:“淑妃,你倒是说说看,明佳这腿,是断了还是没断啊?” 第397章 我堂堂公主之尊,岂能受这般屈辱? 淑妃惊恐抬头,对上皇后了然的目光,又猛然低下头去:“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啊?” “没什么,本宫就是随口一问。”说着,皇后看向和硕长公主,语气和缓,“长公主,曹太医医术不精,就劳烦你来给明佳看看腿。” 和硕长公主当即应允,朝着明佳公主走去。 明佳公主立刻拒绝:“母后,不用了。刚才太医已经诊治过,且已经固定好了。若是拆开重新看,就要再承受一次苦楚。这断腿之痛实在是太痛了,我承受不住的。” “太痛了?这不对啊。太医院用的都是好药,既然已经用过药,不该如此疼痛的。”皇后一本正经道。 然而,事实是,断了腿,哪怕是用了药,还是会很疼。 明佳公主的神色有些茫然,急忙看向淑妃。 但,淑妃正拼命低头降低存在感,压根儿就不敢抬起头来。 而这个时候,和硕长公主已经走到了明佳公主身边。 明佳公主伸手挡了一下:“皇姑姑,不用再给我诊治了。” 和硕长公主轻笑:“明佳,不必对我这般客气,还叫我老女人就好。” 顷刻间,明佳公主的脸红一块白一块,别提多难看了。 趁着这个时候,和硕长公主猛然出手,在明佳公主的腿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然而,敲下的瞬间,明佳公主没有任何反应。 反倒是片刻后,才惨叫出口。 皇后冷笑,吩咐道:“清羽,把公主的腿露出来,本宫倒要看看,她这腿,到底是断了,还是没断。” 清羽立刻带着几个宫女上前。 明佳公主满脸愤懑:“母后,您这是疑心我吗?难不成,我还会拿自己的腿开玩笑不成?” “明佳,你说什么呢?本宫只是想要确定你的伤势,毕竟,你是本朝的大公主,身份尊贵,不容有失。” “母后,您既然说我身份尊贵,怎能当着这帮贱婢的面露出我的腿?我堂堂公主之尊,岂能受这般屈辱?” 皇后不慌不忙,吩咐道:“除了本宫、长公主和谢王妃之外,全都退下去。” 包括淑妃,也要退到殿外去。 而皇后看向明佳公主,直言道:“现在闲杂人等已经退下,你也不必担心会有损你公主的颜面。” 这时候,清羽等人已经到了明佳公主面前。 几人不由分说,按腿的按腿,卷裤腿的卷裤腿,可明佳公主奋力挣扎,竟让清羽几人无法立刻卷起她的裤腿。 皇后立刻吩咐:“再来两个人。” 很快,另有两个宫女上前。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贤贵妃的声音:“皇后娘娘,明佳这是犯了什么错,竟惹得您这般对她?” “本宫做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 “皇后娘娘说笑了,您是后宫之主,您做什么,自然用不着跟我等交代。可这天底下的事,向来讲究一个公道。明佳叫您一声母后,您说这做母亲的,怎么能这么对待自个儿的女儿呢?” “孩子心智不成熟,做母亲的不该给她正确的引导吗?”皇后反问。 “心智不成熟?明佳早已不是十岁的孩子了,她的心智早已成熟。皇后娘娘用不着再为自己的举动找借口,还是全了明佳的体面为妙。” “如果,本宫不呢?” 贤贵妃唇角微弯:“皇后娘娘,您不会真的以为,您为何这么对待明佳,我们都不知情吧?” “那贤贵妃倒是说说看,本宫为何要这般对待明佳?” 贤贵妃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和硕长公主:“您心疼长公主,不想让她去和亲。可大梁来势汹汹,势必是有一位公主要嫁过去的。您今日若是坐实了明佳的错,就等同于拿捏了她,在这种情况下,您自然也就可以主张让明佳去和亲。” 说着,贤贵妃看向外面站着的淑妃和刚刚赶来的德妃,意味深长道:“皇后娘娘,您是后宫之主,理应处事公允。若是私底下做这种小动作,未免失了一国之母的风范。” “贤贵妃如此说,是断定明佳真的断了腿?” “不,妾身不确定。这后宫您说了算,您说明佳的腿断了,明佳的腿就是断了。” 这话,满含恶意。 意思是皇后可以在这件事上颠倒黑白。 就算是明佳公主的腿断了,皇后也可以授意太医,说明佳公主的腿没断。 这是贤贵妃的诡辩。 皇后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着贤贵妃,笑了:“许是你往日里太过纯良,本宫还从未想到,你会是这样一个人。” 贤贵妃神色凛然,俨然是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往日里皇后娘娘处事公允,妾身自然不会说什么。可若是皇后娘娘有失偏颇,妾身这个做贵妃的,自然也要指出来。不然以后史书上若是添了皇后娘娘的这一笔劣迹,岂不是妾身的过失?” 听贤贵妃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皇后脸上笑意不减。 她打量着贤贵妃,仿佛第一次看到这人似的。 往日里,贤贵妃虽然有贵妃之尊,但在宫里一直表现得很是谦卑,甚至有刻意降低存在感的样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二人之间,虽然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却从未生过任何嫌隙。 可直到这一刻,皇后才明白。 往日的温和纯良只是假象。 现在这般,才是贤贵妃真正的模样。 皇后笑着,眼神掠过外面的淑妃和德妃,又重新看向贤贵妃:“若你有过失,你就担着。至于你这所谓的劝谏,本宫想听就听,不想听就可以置之不理。原因无他,只因本宫是皇后,而你,只是一个贵妃而已。” 说完,皇后再也不看贤贵妃,直接对清羽等人吩咐道:“继续。” “皇后娘娘是要做这众叛亲离之人不成?” 皇后笑得意味深长:“怎么,违背你一人的意愿,本宫便是众叛亲离?听贵妃这意思,是后宫众人,皆在你一人之手。所以,本宫违背你的意愿,便是众叛亲离,是吗?” 贤贵妃面色一暗:“皇后娘娘休要诡辩,妾身没有这个意思。”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是你的事,并不在本宫考虑的范围之内。” 说完,皇后看向在床榻之上挣扎不已的明佳公主。 这会儿,明佳公主的腿已经露了出来,可要确定她这腿是断了还是没断,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还要做进一步的触诊。 就在清羽的手即将按下去的时候,明佳公主突然大力推了她一把,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第398章 你的死,只是一块垫脚石罢了 明佳公主从床榻上跳下去之后,立刻朝着贤贵妃跑去,嘴里叫道:“贤母妃,救我!” 贤贵妃面色一怔:“明佳,你的腿好了?” 瞬间,明佳公主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矮下身去,哎呦一声,倒在地上,还不忘说道:“我、我只是一时情急。” 这时候,皇后看向和硕长公主,问道:“长公主,这断了腿的人,还能行走自如吗?” “不能。别说是行走自如,就算是稍稍动弹一下,都是锥心之痛。就算是壮年男子都受不住。” “明佳,你为何要说谎?” “我、我没有说谎。” 皇后正色道:“明佳,你是公主,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若你身为公主却德行有损,只怕你父皇会失望。” 明佳公主低下头去,不说话。 贤贵妃则看了皇后一眼,面带责备:“皇后娘娘用不着上纲上线,明佳还小,一时之间犯了错也是有可能的,还没到德行有损的地步。” “明佳的品性,贤贵妃倒是清楚的很。那贤贵妃不妨说说看,明佳为何要说这个谎啊?” “明佳还小,遇到让她惊吓的事情,会失去判断也是正常的。”说完,贤贵妃看向明佳公主,和声细语地问道,“明佳,你刚刚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就被吓到说谎的地步了?” “我、我想着明熙妹妹心情欠佳,就想着去开导开导她。谁知道我刚过去,就碰到明熙妹妹要上吊。这件事实在是吓到我了,这才惊慌失措,得罪了皇姑姑。我惊慌之下,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才说了谎。” 皇后皱了皱眉,再次领教了贤贵妃的手段。 眼下贤贵妃这样说,她反倒是没法继续追究了。 可这件事背后,明显是有猫腻的。 明佳过去,正好就碰到明熙要上吊,怎么就这么巧啊? 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母后,儿臣求见。” 是高明澈的声音。 往日里,皇后最讨厌的人就是高明澈,可转脸看到和硕长公主冲着她微微点头,只得忍着心里的不适,应道:“进来。” 很快,高明澈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把小巧却不失分量的锤子。 而他手里提着的那人穿着太监的衣服,身上血迹斑斑,很显然是受了一番酷刑。 皇后皱了皱眉,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嫌恶:“你这是做什么?” 高明澈把人丢在地上,语气平静:“母后,此人鬼鬼祟祟,出现在锦绣阁的后殿外。儿臣觉得此人行踪诡异,故而将他拿下。细细一审问,才得知他前来,竟是要砸断明佳的腿。” “哦?无缘无故的,他为何要砸断明佳的腿?总不能是和明佳有私怨吧?” “回母后的话,自然不是。而是有人想坐实明佳断腿的事。” “坐实明佳断了腿?若是假的,那就变成真的。可明佳断了腿,能有什么好处啊?” 说完,皇后笑着看向在场的众人。 这话,她虽然是问出来的,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若是寻常时候,明佳公主断了腿,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痛。 可在现在大梁要求大齐派公主和亲的关口,若是明佳公主断了腿,就可以避免被送去和亲。 在这一众公主看来,去和亲就等同于去大梁送死。 在送死和断了一条腿之间来做选择,是很容易就选择后者的。 而且,并不是真的要断腿,大抵只是做出断了腿的假象。 只是此事被和硕长公主撞见,为了怕这假象被戳破,就只能真的敲断明佳公主的腿。 然而,高明澈横插一杠子,把人给劫了,明佳公主的腿就没真的断。 而以他们本来的计策,明佳公主只需要做出断了腿的假象。 若是无人撞见,此事自然不会被深究。 当然,与此同时,要发生比明佳公主断了腿更严重的事情,唯有如此,才是真的天衣无缝。 这时候,皇后、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都看向了明熙公主。 是啊,若是今天死了一个公主,又有一个公主断了腿,那么很显然,自然是死了的公主更为引人注目,而断了腿的那个,受到的关注会小一些。 至少,不会被深究。 如此说来,明熙公主的寻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突然被这么多人看着,明熙公主有些惶恐:“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你为何选择在今日上吊?”皇后直接问道。 明熙公主低下头去:“昨日大梁已经发难,用利箭伤了咱们的人。今日去校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出现。所以和亲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我不愿意去那虎狼窝里,只能做出这无奈之举。” “自你上次上吊之后,本宫就已经禁了你的足,你和你宫里的人都不能出来。既然如此,你是如何知道昨日和今日发生的事的?” “这……”明熙公主迟疑了一下,说道,“母后,此事是私底下有人告知儿臣的。至于她是谁,儿臣不能说。她一心为儿臣着想,儿臣断然不能做出那等背信弃义的事情。” “背信弃义?你可知她不是为你着想,而是想用你的死来做筏子,好让一个人做出断腿的假象,逃脱去和亲的命运?你的死,只是一块垫脚石罢了。” “啊?”明熙公主惊愕地看向坐在地上的明佳公主。 她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似乎是无法消化这件事。 而皇后的话,还在继续:“这人是想帮你还是想害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这时候,贤贵妃开口了:“皇后娘娘,您这般诱导明熙,想让她相信您的话,莫非是想让她活下来,然后去大梁和亲?毕竟,选她去和亲,不会得罪任何人。” 旁的公主都有母族,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牵一发而动全身。 唯有明熙公主,出身卑微,无人在意,是个很容易被舍弃的人。 “贤贵妃,你如此猜度本宫,心里是对本宫有多大的恶意啊?不过本宫倒是有些好奇,既然你们想保下明佳,为何又要诱导明熙去寻死呢?她若是活着,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不是吗?” 不就是泼脏水吗? 来啊,互相泼。 皇后自然知道,贤贵妃这个人做事向来稳妥。 即便明熙公主还在,可若是明佳公主好端端的,就还有被送去和亲的可能。 倒不如断了腿,彻底绝了送她去和亲的念想。 皇后知道,可皇后就是要把这个脏水泼在贤贵妃身上。 贤贵妃自然不依,冷着脸说道:“皇后娘娘,您这般信口雌黄,不好吧?明佳与明熙和本宫都没有什么牵连,本宫何必救一个,害一个?” “母后,儿臣有事禀报。”这时候,高明澈站了出来。 第399章 可如果,她有了依靠呢? 看着高明澈,贤贵妃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犹疑。 那眼神,好像是不太认识高明澈。 又像是,不明白高明澈这个时候站出来做什么。 毕竟,以往的时候,高明澈在整个宫里都没什么存在感,跟个透明人似的。 没人会在意他。 而他,也不值得任何人在意。 与此同时,皇后也看向了高明澈。 她虽然不待见高明澈,却也多多少少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高明澈帮了很大的忙。 于是,她看向高明澈,直接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要禀报的?” “回母后的话,今日就在明熙要寻死之前,儿臣无意间看到贤贵妃从明熙的宫院里出来。而且,当时贤贵妃身上所穿的,是宫女的衣服。” “哦?”皇后沉吟一声,淡冷的目光落在贤贵妃的身上,“本宫倒是不知,贤贵妃还有乔装打扮成宫女的爱好。” 顷刻间,贤贵妃的眼神变得冷厉了许多。 她狠狠地剜了高明澈一眼:“五殿下,这话可不能乱说。本宫今日,一直好端端地在自个儿的宫院里待着,没有出门。” 这时候,高明澈在皇后面前跪下:“母后,儿臣愿意以项上人头作证,今日所看到的,就是贤贵妃。原本她身着宫女服饰,且不施粉黛,儿臣起初也没有认出她。可就在她离开的时候,她做了一个习惯性的撩头发的动作,也正是从那个动作上,儿臣认出了她。” 听完,皇后点点头,看向贤贵妃:“澈儿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保,那么,你呢?” 贤贵妃冷笑一声:“他贱命一条,自然没什么好稀罕的。” “贱命一条?你这话就不对了。澈儿是我大齐的皇子,自有尊贵的身份。” “呵呵……”贤贵妃突然捂着嘴,低低地笑出了声。 笑完之后,她看向皇后,语调放得很慢,却恶意满满:“皇后娘娘,你倒是挺能忍辱负重的。平日里你见了他,犹如眼里见了苍蝇似的,膈应的不行。现在倒是把他看成了香饽饽。” “胡说。本宫是所有皇子的母后,自然对他们一视同仁。” “呵!好一个一视同仁!往日里倒是不见你待见他!” “贤贵妃,话题偏了。”皇后突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所以呢?”贤贵妃笑着问。 “所以,澈儿愿意以项上人头作保,确认今日从明熙的宫院里出来的人就是你。那么你呢,你拿什么来作保?” “怎么,他随口攀咬本宫一句,本宫就要说点儿什么吗?” 皇后笑了笑,不再看贤贵妃,反倒是看向了明熙公主,语重心长道:“明熙,你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理应有辨别是非的能力。眼下贤贵妃百般否认今日曾出现在你的宫院里,此事,你怎么看?” 皇后这话,倒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多想了一层。 贤贵妃今日有没有出现在明熙公主的宫院里,明熙公主是最清楚的。 若是贤贵妃明明出现过,却不承认,那就代表她心里有鬼。 眼下,就是这种情形。 问题的关键,一瞬间就聚焦在明熙公主的身上。 突然被这么多人看着,明熙公主有点不自在。 她屈膝跪下,声音微微发抖:“母后,儿臣……” “明熙,你今天差点儿就死了。而且,还是被人故意设计害死的。若你今日真的就这么死了,魂归九泉,心里当真一点儿愤恨都不会有吗?” “母后,儿臣、儿臣早晚都是要死的。” “你觉得自己要死,无非是觉得自己没有依靠。既然如此,就让本宫成为你的依靠,如何?” “母后?”明熙公主惊愕抬头,看着皇后。 这一刻,皇后眉目温柔,缓缓道:“明熙,本宫想把你记在本宫的名下,你可愿意?” 明熙公主瞬间愣住。 在宫里,她向来是没有什么依靠的。 在所有的公主里,也是她的地位最低。 所以,她才会在得知要和亲之后寻死。 可如果,她有了依靠呢? 若是记在皇后名下,那么,她就是嫡公主,所有人都不能轻看她了。 一瞬间,明熙公主泪落如雨:“儿臣愿意,愿意的!” 片刻后,明熙公主犹豫了一下,说道:“今日贤母妃的确是来见过我,跟我说了很多话,不过都是开导我的。” “哦?是吗?她都跟你说了什么,你说说看。” “她说昨日大梁人已经发难,今日去了校场之上,胜负会更加明显。所以,和亲之事是避免不了的。她是来安慰我不要伤心,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不曾说过什么重话。” 明熙公主觉得,她说了这些,就可以撇清贤贵妃。 事实上,她也真的不觉得贤贵妃是在害她,反而觉得贤贵妃是怕她猛地接受不了这件事,所以才来提前告知她。 只可惜,这样浅薄的事实,明熙公主不明白,其他人却是明白的。 原本,明熙公主无依无靠,就会想的多一些。 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丝力量。 而贤贵妃的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贤贵妃说这些,分明就是想让明熙公主觉得活着没有希望,主动去送死的。 可,哪怕事情到了现在这个份儿上,贤贵妃却是冷冷一笑:“皇后,如今你的伎俩已经这般低劣了吗?你不会以为用嫡公主的位置收买明熙,明熙替你说了话,就能定了我的罪过吧?” 这话,就是在说皇后收买了明熙公主,那么,明熙公主自然是向着皇后说话的。 这样一来,明熙公主的话就不再公正。 甚至,贤贵妃还自怨自艾地说了一句:“罢了,罢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皇后娘娘一定要把这件事赖在臣妾的头上,臣妾认了也就是了。如此,也免得皇后娘娘煞费苦心地罗织罪名。” “贤贵妃,你休要颠倒黑白……”皇后的话尚未说完,就看到清羽匆匆而来。 很快,清羽附在皇后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皇后听完,沉思片刻后,脸色却是更难看了。 第400章 千万不要让儿臣去和亲! 明熙公主心思单纯,立刻问道:“母后,发生什么事了?” 皇后捏了捏眉心,似乎是在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前朝传来消息,大梁人今日所用的利箭,我们的铠甲根本就抵挡不了。陛下已经授意本宫,开始斟酌和亲的人选。” “啊?”明熙公主惊叫一声,很快就缓过神来。 现在皇后愿意护着她,那么和亲的这个人,多半不会是她。 这时候,皇后看向趴在地上的明佳公主,问道:“明佳,本宫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什、什么机会?”明佳公主颤着声音问道。 “按理说你是大公主,和亲之事不会轮到你,可你今日佯装断了腿,德行有亏。这样一来,本宫就不得不重新考量此事了。” “不要啊,母后,儿臣不要去和亲!” 皇后不慌不忙地走到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身边坐下,不疾不徐道:“那就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本宫。” 明佳公主怔了怔,似有迟疑之色。 而皇后并不看她,反倒是看向和硕长公主:“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和亲之事,终究是要重提了。” 说话的时候,皇后却按了按和硕长公主的手掌。 这是在让她放心。 崔姝言心中了然。 皇后现在这样,是在演戏。 这出戏,怕是有人要上钩了。 不得不说,现在这种情况,对明佳公主很不利。 原本,明佳公主处心积虑地想做出断腿的假象,就是想逃避和亲的事。 却没想到,也正是因为此事,反倒要让她直面和亲的事。 短暂的犹豫之后,明佳公主跪爬着来到皇后跟前,连声道:“母后!是贤贵妃出的主意!她说明熙今天会继续寻死,而我只需要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明熙的宫院里,佯装被吓到,摔断了腿,就可以逃过和亲。她说她可以搞定太医,就算我的腿好端端的,也可以做出断腿的假象!” 就这样,明佳公主把贤贵妃给卖了。 似乎是怕皇后不信,明佳公主继续道:“原本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却不知为何,高明澈突然出现。紧接着,皇姑姑和谢王妃也一同出现,我暗觉不妙,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就故意触怒皇姑姑,想着让她责罚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做出断了腿的假象。” 明佳公主自始至终想着的,只是做出断了腿的假象。 可贤贵妃是个谨慎的人,因为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突然出现,她暗觉不妙,所以就安排了人,真的要敲断明佳公主的腿,却不曾料到,她安排的人被高明澈拿下了。 这一回,贤贵妃算是败了个彻彻底底。 可即便如此,贤贵妃还是不认:“怎么,一个攀咬本宫还嫌不够,又来一个?” “贤贵妃,此事桩桩件件,逻辑严密,其中还涉及到了太医,你不会以为慎刑司深挖下去,查不到你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后笑了:“贤贵妃,除了这句话,你不会说别的了吗?口口声声说本宫罗织罪名陷害你,本宫倒是问你一句,本宫是皇后,你只是贵妃,本宫罗织罪名陷害你,对本宫有何好处啊?” “妾身不是皇后,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对皇后来说有什么好处。” 皇后淡冷一笑,却是吩咐道:“来人,将曹太医、还有抓到的这拿锤子的内侍一并送到慎刑司去,务必要把此事查个清楚明白。” 人,很快被带了下去。 这时候,皇后的目光落在高明澈的身上,满含赞许:“今日明熙要寻死的事,是你去告知你皇姑姑的?” “是。” “你做得很好,也很机警。此事,本宫会亲自告诉你父皇。若有机会,倒是可以让你去朝堂历练一番。” “儿臣谢过母后。” “谢就不必了。你父皇若知道你这般有本事,定会以你为傲。下去吧,不要让后宫妇人的这些龌龊事,污了你的耳朵。你的目光,理应放的更长远一些。” “儿臣谢母后教诲。” 说完,高明澈退下。 皇后随即看向明熙公主,问道:“看明白了吗?” 明熙公主就算是再不明白,方才听了明佳公主的话,也明白了今日发生的所有。 贤贵妃跟她说那些话,是诱使她寻死,好为明佳公主铺路。 平白无故的,她差点儿做了旁人的垫脚石。 眼下皇后如此问,明熙公主很快点了头:“儿臣明白了。” “人要想成长,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本宫相信,经过今日之事,你日后会有所长进。切记,以后待人接物,凡事要多想一想,不可轻信他人。” “是,母后,您的教诲,儿臣记住了。”说完,明熙公主乖顺地退到一旁。 而明佳公主却是吓坏了:“母后!母后,儿臣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您,求求您,千万不要让儿臣去和亲!儿臣受不住的!” “你受不住,你的那些姐妹们就受得住吗?你这般心狠手辣,都敢踩着自己亲妹妹的尸首去算计,本宫倒是觉得,送你去和亲,很合适!” “不,不要啊,母后!”说着,明佳公主慌乱不已,甚至去拽明熙公主,恳求道,“明熙,你快求求母后,千万不要选我,不要选我啊!” 此刻,明熙公主看着跪趴在地上的明佳公主,心情十分复杂。 片刻后,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结结实实地跪在皇后面前,言辞恳切:“母后,若真的要选一个人前去和亲,就让儿臣去吧。” “你不怕吗?” “怕,儿臣怕极了。可这件事,总要有人去做。方才儿臣看着皇姐这般模样,方才明白儿臣往日里的举动是何等的卑鄙、无能、自私。儿臣一味沉溺在自己的悲伤和无望之中,却把其他的姐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今日,儿臣被您、五皇兄、皇姑姑和谢王妃所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既然如此,就让这本该丢掉的一条命去发挥应有的价值。您放心,哪怕是到了大梁,儿臣也绝不会寻死,儿臣要让大梁人看看,我大齐的公主,不怕他们!” 可,明熙公主嘴里说着不怕,身子却抖得厉害。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好像是一旦中断,就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勇气。 见状,明佳公主慌不迭地说道:“对对,母后,就让明熙去。反正她连死都敢,还有什么好怕的?” 明熙公主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皇后起身,走到明熙公主面前,伸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和缓,眉目温柔:“明熙,本宫说过,你不用去和亲。” “母后,儿臣……” “不但是你不用,是我大齐所有的公主都不用去和亲。因为今日在校场之上,我们大齐将士的铠甲,挡住了大梁的利箭!”说着,皇后眼尾舒展,隐忍了许久的笑意终于浮现在这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什么!?”瞬间,明佳公主撑不住了! 第401章 求娶和硕长公主 “不可能,这不可能!”明佳公主歇斯底里地喊道。 皇后瞥了她一眼,目光幽冷:“为何不可能?尔等对我大齐的实力,一无所知!” “不会的,不会的!”明佳公主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摇头。 要是没有和亲这回事,她忙活这一通,岂不是跟个傻子一般? 不,她就是个大傻子! 平白做了这么多,什么都没得到不说,还得罪了贤贵妃。 不,不仅仅是得罪了贤贵妃,她还得罪了皇后! 天呐,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她可怎么过啊? 一瞬间,明佳公主心如死灰。 和明佳公主的崩溃相比,贤贵妃显得很是淡定,她看着皇后,似乎想看出什么破绽来。 就在这时候,皇后转过脸来,目光与贤贵妃对上,坦然自若。 贤贵妃微微摇头:“皇后娘娘,你犯不着这么骗明佳。今日校场之上,我们必然是败了的。” “何以见得?”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造不出能抵挡大齐利箭的铠甲。妾身虽是后宫妇人,却也知道兵部打造兵器或者铠甲,需要的时间很长。” “贤贵妃,用不着在这里说这样泄气的话。以你一个贵妃的身份,还接触不到我大齐最核心的机密。本宫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本宫方才所言,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打听打听。” 说完,皇后看向崔姝言,满目赞许:“谢王妃,这一次能抵挡大梁的利箭,谢王爷居功至伟。届时陛下论功行赏,自然不会亏待谢王爷。本宫在这里提前恭贺谢王妃了。” 崔姝言莞尔一笑:“臣妇谢皇后娘娘吉言。” 这一刻,崔姝言的心里终于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坦然。 这时候,崔姝言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回身一瞧,是和硕长公主。 这一刻,她显得很是激动,就这么握着崔姝言的手,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崔姝言拍拍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出去说。” “好。”和硕长公主含泪应道。 闹剧结束,皇后带着明熙公主,先行离开。 崔姝言与和硕长公主紧随其后。 至于贤贵妃、淑妃、明佳公主,自然是各怀心思。 不过,这就不在崔姝言的考虑范围了。 出来之后,和硕长公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兴奋道:“姝言,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说着,崔姝言也笑了。 她迫不及待,想要快点见到谢行渊,想要知道今日在校场之上,当大齐的铠甲挡住大梁的利箭的时候,是何等的激动人心。 这会儿,激动的不止是他们,还有昭武帝。 今日,昭武帝并未亲临校场,只端坐在勤政殿里等待消息。 等消息传来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这一刻谢行渊出现在他的面前,把今日在校场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昭武帝那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落下,他看着谢行渊,连声道:“好!好!好!” 激动之余,昭武帝问道:“谢爱卿,这铠甲到底做了怎样的改动?” “回陛下的话,微臣受到王妃的启发,以蚕丝缠绕铁丝,镶嵌于铠甲内外,方才有了这般以柔克刚的效果。” “原来如此!谢王妃当真是贤内助!来人,传朕旨意,加封谢王妃崔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凤冠宝饰,黄金千两!” 谢行渊躬身行礼:“微臣谢过陛下。只是,如今大梁使团尚在京城,这封赏,倒是可以随后进行。” 他担心若是这个时候接受封赏,会让大梁人多想,从而给崔姝言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自然。这一品诰命夫人的服饰还需要赶制。来,谢爱卿,你把今日在校场之上发生的事情再跟朕说一遍,不准遗漏任何细节。” 等谢行渊走出勤政殿的时候,已然是口干舌燥,可走了没多远,看到崔姝言在前方等着,不由得唇角勾起,快步走了过去。 “累吗?” 谢行渊笑着摇头,很自然地牵住崔姝言的手:“陛下已经决定加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只不过眼下大梁使团的人还在京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封赏会随后下发。” “有赏赐吗?”说着,崔姝言笑得眉眼弯弯。 “有千两黄金呢。”说话间,二人已经上了马车。 待车帘放下,谢行渊立刻把崔姝言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肯撒手。 崔姝言笑着抱住他,她知道,他今天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如今压力消失,他想怎样,她都愿意由着他。 短暂的松懈之后,谢行渊即刻前往兵部,监督兵部的人加紧打造大批量的新铠甲,以备不测。 与此同时,大梁使团的人没办法再仰仗利箭的威力,低调了不少。 后面几日的和谈,不温不火,也不再涉及最根本的利益。 到了和谈的最后一日,这几日一直没露面的大梁摄政王耶律伟露面了。 这一次出现,他低调了很多,甚至,还对昭武帝行了大礼。 “王爷不必多礼。” 可,昭武帝话音落下,耶律伟却没起身。 瞬间,昭武帝暗觉不妙,迅速地和谢行渊交换了一下眼神。 “陛下,小王见过贵国的长公主殿下之后,不由得魂牵梦萦,故而斗胆,请求陛下将长公主嫁给小王。” 昭武帝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这时候,耶律伟补充道:“陛下放心,这不是和亲,乃是正常的嫁娶。为表诚意,小王愿意送上黄金十万两、宝马十万匹!” 耶律伟此言一出,在场的不少大臣都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耶律伟当真是大手笔! 昭武帝亦是瞳孔微缩。 这手笔是不小,但,耶律伟不是个善茬儿,这婚事是怎么都不能应下的。 不然,到时候若是真的把人给嫁过去,再出了什么事,那可就鞭长莫及了。 再说了,大齐和大梁之间终究是不对付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再起战事。 可,如何拒绝,也需要仔细斟酌。 毕竟,大梁的实力摆在那里,若是直白地拒绝,终究是不太妥当。 要知道,大梁的利箭虽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可其他的强兵利器也不在少数。 说到底,大梁的实力,仍然远在大齐之上,不容小觑。 就在这时候,内侍进来禀报:“陛下,荒州知县洛瑾瑜求见!” 第402章 朕自个儿的妹妹,朕也疼 冷不丁听到洛瑾瑜的名字,昭武帝还愣了一下,因为,他并未下令让洛瑾瑜回来。 自然,他也知道洛瑾瑜在荒州施行了一系列政策,很是管用。 甚至,近一个月来,荒州已经能上交一些赋税。 要知道,荒州的赋税,已经十年都没有收过了。 想到这些,昭武帝沉吟一声:“耶律王爷,你先起来。你有所不知,荒州知县洛瑾瑜给朕发过密报,说有要事禀报。所以,你求娶之事待会儿再提,可好?” “可以。”说完,耶律伟起身,退了出去,但,也只是退到了外面而已。 看他这架势,是想等着洛瑾瑜走了之后,还要进来继续求娶之事。 很快,洛瑾瑜走了进来。 没错,是、走了进来。 顷刻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洛瑾瑜的身上。 因为,他们清清楚楚地记得,洛瑾瑜双腿尽残,去荒州之前,还是坐在轮椅上的。 短暂的震惊之后,昭武帝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问:“洛爱卿,你这腿、好了?” “托陛下的福,已经能走路。但,不能走得太快。”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你就不必行礼了。” “是。”洛瑾瑜应了一声,然后禀报了一些荒州的事。 可昭武帝觉得,这些事虽然重要,但是并不紧迫,不是非要在这个时候说。 可眼下耶律伟就在这里,他也不好多问。 眼看着洛瑾瑜的话说完了,耶律伟已经准备要进来了,昭武帝心里有些着急,却没表露出来。 他是真的不想应允耶律伟的求娶,却又找不出合乎情理的拒绝的理由。 “陛下,微臣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昭武帝想拖延时间,就打算让洛瑾瑜多说一会儿。 “陛下,微臣斗胆,想要陛下兑现承诺,允了微臣和长公主殿下的婚约。” “嗯?”昭武帝眉峰一挑,一双眼睛盯紧了洛瑾瑜。 洛瑾瑜却是从容不迫:“陛下,微臣去荒州之前,您曾经许诺过微臣,若微臣能将荒州治理得初见成效,便允了微臣和长公主殿下的婚约。现在,微臣已经做到了,故而马不停蹄地赶回,求陛下准允此事。” 昭武帝到底是做皇帝的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可,耶律伟的反应也不慢:“陛下,求娶之事,明明是小王先提出来的。” “这位是?”洛瑾瑜问站在旁边的谢行渊。 谢行渊从善如流:“大梁摄政王,耶律伟。” “哦,原来是耶律王爷。恕在下直言,在下与长公主早有婚约在身。只是当初在下受了重伤,自惭形秽,觉得配不上长公主殿下,才一直没有定下婚期。但这婚约,是早就有了的。” “呵,你一个七品知县,现在就能配得起长公主了吗?” “自然是配不上的。但是,我大齐陛下任人唯贤,且不拘于门第,故而,才有了在下与长公主殿下的婚约。” “本王刚刚求娶,你便说你与长公主殿下有婚约,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吧?” “耶律王爷这话倒是奇怪了。在下与长公主殿下的婚约,是早就定下来的,只不过今日才重提而已。再者,在下并不知道耶律王爷今日要求娶长公主,如何能够未卜先知?” 耶律伟一时语结,转瞬却是朝着昭武帝拱了拱手:“陛下,虽有婚约在身,到底是没有定下婚期。所以,还是可以更改的。小王斗胆,再次求娶贵国长公主殿下!” 昭武帝一脸爱莫能助的模样:“耶律王爷,按理说你的请求,朕理应满足。只是朕已经许诺了洛爱卿,有道是君无戏言,不可更改。” 如此,也就表明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瞬间,耶律伟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很快就起身告辞。 大梁的人离开之后,昭武帝随即离开。 他身边的大太监杨得福却走到洛瑾瑜和谢行渊面前,客气道:“王爷、大人,陛下命你二人去勤政殿见驾。” 二人一进勤政殿,正好和阴沉着脸的昭武帝看了个正着。 “二位,说说吧。”昭武帝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二人。 谢行渊先行开口:“此事,是微臣的主意。内人与长公主殿下交好,不愿她前去和亲。故而微臣便给洛大人去了一封信,以备不测。” “哦?以备什么不测?是想等着确定和亲人选的时候,让洛瑾瑜出来说什么婚约之事,好避免长公主被送去和亲?” “是。” 啪! 昭武帝一拍桌子,怒道:“谢行渊,你好大的胆子!” “是微臣僭越了。” 昭武帝冷哼一声,看向洛瑾瑜,沉声问道:“朕且问你,求娶长公主,是出自于你的真心,还是仅仅是因为不想让你的妹妹伤心?” “微臣求娶,自是真心实意。” “好你个洛瑾瑜,说话倒是滴水不漏!但是朕今日就把话放在这里,你既然当着大梁人的面求娶长公主,便要一生待她好。你不要以为这世间只有你疼自个儿的妹妹,朕自个儿的妹妹,朕也疼。” “陛下放心,微臣此生必定对长公主殿下珍爱有加,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若违此言,任由陛下处置。” 听得此言,昭武帝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之后,他盯着洛瑾瑜看了一会儿,说道:“洛瑾瑜,你走两步。” “陛下?” “朕让你走两步。” 洛瑾瑜顺从地走了两步。 昭武帝看了看,发现洛瑾瑜走路的速度虽然有点慢,姿势也和从前不大相同,但至少能走。 之后,昭武帝的目光下移了些许,摩挲了一下下巴,内心深处似乎有些挣扎,最终却还是问出了口:“当初你受伤,没伤着关键的地方吧?” 噗嗤—— 谢行渊没忍住,笑出了声,被昭武帝狠狠地瞪了一眼。 洛瑾瑜低着头,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身子康健,没有问题。” “哦,那退下吧。” 昭武帝把这二人打发走之后,终于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之后,他招手让杨得福近前,吩咐道:“速去把长公主请来,朕等不及要告诉她这个消息了!” 然而,还没等杨得福往前走两步,又被昭武帝叫了回来:“罢了,朕亲自过去一趟!” 昭武帝过去的时候,和硕长公主正在喂池子里的锦鲤。 他伸头看了一眼,吐槽道:“再喂下去,你这池子里的鱼都要胖成猪了。” 和硕长公主笑着嗔了他一眼:“皇兄休要说这话,就算是胖成猪,它们也是最好看的!” 见和硕长公主心情好,昭武帝笑道:“朕这里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第403章 我何时有过婚约? 和硕长公主不假思索,直接道:“先听好的。” 昭武帝正要说,又停了下来:“为何要先听好的?一般情况下,不都是先听坏的吗?” 先听坏的,才会对好消息充满期待。 “我不,我就要先听好的,多高兴一会儿是一会儿。” 说着,和硕长公主又抓了一把鱼食撒进池塘里。 昭武帝无奈一笑:“那不行,你得先听坏的。不然,朕这话没法往下说。” “皇兄,你真难缠。那行,我先听坏的,你说吧。” “耶律伟有意求娶你。” 哐当—— 和硕长公主失手打翻了手边放鱼食的坛子。 坛子里的鱼食倾泻而下,惹得池子里的锦鲤拼命争抢,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和硕长公主的手紧紧地攥住栏杆,转头朝着昭武帝笑了笑:“没事的,皇兄,你答应了吧。” “朕怎么可能答应?朕拒绝了,非但拒绝了,而且……” 和硕长公主打断他的话:“不,皇兄,你不该拒绝的。耶律伟这次是求娶,不是和亲,他既然给出了诚意,咱们若是不接受,只怕后续会有麻烦。” 和硕长公主一言一语,都是在为了大齐考虑。 昭武帝看着她,满眼心疼:“可你,不会开心。” “皇兄,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没事的。我能接受。” “你有婚约在身,朕没有答应耶律伟的求娶。” “婚约?”和硕长公主有点困惑,“皇兄,你糊涂了不成?我何时有过婚约?” 说完,不等昭武帝开口,和硕长公主无奈一笑:“皇兄,你为了拒绝耶律伟想出这样蹩脚的借口,实在是站不住脚。若他事后查证,发现没有这回事,怕是会有麻烦。” “不会的,你也曾亲口说过,那人是你的心上人。” 和硕长公主猛然转过脸去,看向昭武帝。 昭武帝再也没了卖关子的心情,直接道:“是洛瑾瑜。就在耶律伟求娶的时候,他突然出现,说让朕兑现承诺,为你二人定下婚期。他有意让耶律伟以为,你二人早有婚约,朕没有反驳。这就是朕方才所说的好消息。” 和硕长公主的眼睛接连眨了好几下,许久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道:“皇兄,你的意思是,洛瑾瑜有意求娶我?是他主动提的,不是你派人把他叫回来的,也不是你逼他这样做的?” “是,是他主动求娶,也是他主动提的。朕不曾逼过他。” “不,不对。”和硕长公主缓缓摇了摇头,“他在荒州,没有上官的命令,他是不会也不能离开荒州的。所以,是谁让他赶回京城的?” “是谢行渊。事先,朕对此事并不知情。” “谢行渊?我明白了。” 是崔姝言。 是崔姝言帮她促成了此事。 …… 事实上,崔姝言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 今天阳光好,她正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看泽儿在周围跑来跑去,无意间往门口一看,就看到洛瑾瑜微笑着朝她走来。 一瞬间,崔姝言还以为自己是看花了眼。 因为这一幕,正是她无数次在梦里看到的场景啊。 在梦里,她期盼着哥哥还能站起来,还能这样朝她走来,走来的时候,还能对着她显露出这样和煦的笑意。 所以,是梦想照进现实了吗? 直到洛瑾瑜的笑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崔姝言才有几分真实感。 她猛地朝着自己的脸甩了一巴掌,很疼。 之后,她一跃而起,抱住已经走到她面前的洛瑾瑜,带着哭腔道:“哥哥!” 洛瑾瑜哭笑不得:“打自己打得那么重,不疼啊?” “疼,但是真好。” 真好啊,不是梦,不是虚幻,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她的哥哥,终于能站起来了。 “之前想过写信告诉你,又怕你不信。我想,大概只有亲自走到你面前,你才肯相信。” “是啊。你若是写信说,我肯定以为你是在安慰我。”说完,崔姝言松开洛瑾瑜,迫不及待地蹲下身去,撩起洛瑾瑜的袍子,卷起他的裤腿。 看到他腿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崔姝言差点儿哭出来。 哥哥的腿,真的好了。 “刘大夫到了荒州以后,找到了不少当地的药材,这才治好了我的腿。” 崔姝言擦了擦眼泪:“回头我要好好感谢他。” “好。”洛瑾瑜含笑应允。 这时候,泽儿晃晃悠悠,走到洛瑾瑜跟前,扬起胖乎乎的小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泽儿,是舅舅!”崔姝言兴奋道,说完,她才想起泽儿还不会说话,忙解释道,“哥哥,泽儿还不会说话呢。” 可,她话音刚落,却听到泽儿脆生生地叫道:“舅……舅……” 崔姝言惊呆了! 谁能想到,泽儿最先叫的,不是爹娘,而是舅舅。 洛瑾瑜欣喜若狂,高声应道:“哎!真乖,待会儿舅舅带你买糖吃。” 说完,洛瑾瑜得意地朝着门外瞥了一眼。 此时,门外站着一个道心稀碎的老父亲。 谢行渊是和洛瑾瑜一起回来的,他没进来,是想着把空间留给崔姝言和洛瑾瑜,没成想,却意外听到泽儿叫舅舅。 他这个亲爹都还没被叫过呢。 这下,谢行渊彻底没了躲藏的心思,直接走了进来,恶狠狠地瞪了泽儿一眼,命令道:“叫父王。” 泽儿一扭身,抱住崔姝言的腿,指着谢行渊,小嘴动了动:“母、母妃,打……他!” 崔姝言乐不可支,一把把泽儿抱了起来,照着他的小脸蛋就亲了一口:“泽儿真棒,都会叫母妃了呢!” “叫父王。”谢行渊不死心,再次凑过来,命令道。 “呜哇……呜呜……”瞬间,泽儿大哭。 谢行渊的脸,直接就黑了。 倒反天罡! 这可真是倒反天罡! 这小子母妃、舅舅都叫了,就是不肯叫他! 真是岂有此理! 谁知这时候,泽儿哭着哭着,突然伸出小手,照着谢行渊的脸打了一下。 啪—— 声音不大,但是很清脆。 瞬间,谢行渊瞪大双眼。 好小子,不叫他还就算了,居然还打他! 然而,他的巴掌刚扬起来,迎面就对上了两双饱含深意的眼睛…… 第404章 你求娶师姐,是否是出自于真心? 一双是崔姝言的。 一双,是洛瑾瑜的。 此刻,这二人都看着他,眉峰微微挑起。 洛瑾瑜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问崔姝言:“妹夫的脾气一向如此暴躁吗?有没有对你动过手?” “那倒没有。” “不过看他现在这架势,像是能做出殴打妻子这种事。他看着不大靠谱,罢了,要不你跟我回洛宅去住吧?” “不行!”谢行渊立刻拒绝,顺带着,把扬起的巴掌放了下去。 崔姝言忍俊不禁:“哥哥跟你闹着玩儿的。” 说完,她看了泽儿一眼:“泽儿,怎么能打你父王呢?跟你父王道歉。” 泽儿倒是不端着,撅起小嘴,隔空亲了谢行渊一下。 瞬间,谢行渊心里的怨啊气啊不甘心啊,全都没有了。 他一把捞过泽儿抱在怀里,嗔道:“还让你母妃抱,也不怕她累着。” 泽儿这会儿倒是不嚣张了,乖乖地趴在谢行渊的怀里,抓着他衣服上的刺绣玩儿。 趁着这个时候,崔姝言问起洛瑾瑜回来的原因。 洛瑾瑜神色平静,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 听完,崔姝言的神色变了变,问道:“哥哥,你求娶师姐,是否是出自于真心?” “自然是出自于真心。” “那你之前为何不回应她?” “她身份尊贵,那时候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又何须耽误她?这次知道她有可能会去和亲,我便赶了回来。谁曾想和亲的事没碰上,倒是遇上了耶律伟的求娶。如此,也不算是白白回来这一趟。” 洛瑾瑜说话的时候,崔姝言一直看着他的表情。 可洛瑾瑜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破绽。 “哥哥,我与师姐之间的情意和他人不同。之前在谢府的时候,我的日子过得很不好,没有人帮我,是师姐的出现,让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她对我有恩,所以,我希望她这一生能过得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会的,我保证。” “哥哥,我把丑话说在前头。有朝一日,你若是惹师姐伤心,我不会原谅你的。” “放心,我不会。” 得到洛瑾瑜的许诺,崔姝言才算是放了心。 因为她很担心哥哥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 如果不是,那她就放心了。 她希望哥哥和师姐能彼此相爱,因为这彼此相爱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她希望他们也能拥有。 和洛瑾瑜久别重逢,尤其是他的双腿好了,这让崔姝言开心不已。 她留洛瑾瑜在王府住下,一直和他说话,直到天色很晚的时候,她才放洛瑾瑜回去睡觉。 可她自己,却是毫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抱着谢行渊,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谢行渊酸溜溜道:“你抱着我,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个男人,偏偏我还不能生气。这种感觉实在是……” “实在是怎样?” “实在是……新奇。”说着,谢行渊的手就有些不老实了。 她挡了谢行渊一下,问道:“你说,哥哥求娶师姐,是真心爱慕她吗?” “是……吧。” “可我总觉得哥哥的转变太快了,快到有些蹊跷……” 然而很快,她的话音就淹没在无尽的起伏之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 第二日,一起用过早饭之后,洛瑾瑜就去了吏部。 他虽然是悄悄返回,但还是要在吏部留个档。 等他从吏部出来的时候,就发觉身后有个马车跟着他。 这辆马车,似乎从他出谢王府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洛瑾瑜正打算打发人过去问问,就看到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从那马车上下来。 这丫鬟走到他跟前来,盈盈一拜,客气道:“洛大人,我家长公主请您去叙话。” “好。” 等到了马车上,洛瑾瑜正要行礼,却被和硕长公主拦下:“洛大人,不必多礼。” “如果长公主不嫌弃,可否直接叫我的名字。洛大人这三个字,未免显得太过生疏。” “好,瑾瑜。”这一刻,和硕长公主的脸色很平静,可跟了她多年的宫女兰鑫却听得出来,她说话的尾音,分明是发颤的。 她很激动。 是啊,她怎么会不激动呢? 她曾无数次在心底轻唤这两个字,却是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叫出来。 瑾瑜。 怀瑾握瑜,多好的名字啊。 这样美好的名字,碰上芝兰玉树的他,怎能不令人心动呢? “嗯。长公主殿下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 和硕长公主的脸红了一下:“独处的时候,你不必叫我的尊称,叫我的名字就好。” 说完,和硕长公主急忙补充道:“婉兮。我的名字,叫做婉兮。” “好,婉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当真是极美的名字。” 这一刻,和硕长公主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但那一抹僵硬很快就消失了。 她依旧是笑着的:“瑾瑜,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可以如实回答我?” “当然可以。” “你求娶我,是因为爱慕我吗?我知道这样的问题很突兀,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自然。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容貌无双,我自然爱慕。” “那你说话的时候,为何低着头,为何不看我?” 洛瑾瑜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和硕长公主。 这一刻的她,没了先前的从容淡定,反倒是像极了一个满怀心事的、情窦初开的少女。 “长……婉兮,我只是还不太习惯这样看你。给我一点时间适应,好吗?” “好,好的。”和硕长公主忙不迭地应道。 实则,在他温柔的目光里,她的脸色也跟着红了。 她低头,局促道:“瑾瑜,你刚回来,事情多,我就不耽误你了。” “说不上耽误。婉兮,能和你说这么多话,我很开心。” “嗯,我也很开心。” “那,明日若有空,可否请你一起出游?” “啊?”和硕长公主惊愕抬头,对上洛瑾瑜清润澄澈的双眸,忽然就笑了,“当然。” 等洛瑾瑜下了马车离开之后,兰鑫比和硕长公主还要高兴:“殿下,恭喜您、终于得偿所愿。” 可这一刻,和硕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405章 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和硕长公主心里很清楚,洛瑾瑜求娶她,和爱慕无关。 他是为了崔姝言才这样做的。 因为耶律伟的求娶很难拒绝,而她如果嫁到大梁去,崔姝言不会开心。 像洛瑾瑜这样事事为了崔姝言着想的人,怎么会舍得她不开心呢? 为了让崔姝言开心,哪怕是让洛瑾瑜求娶一个他不爱的女人,他也心甘情愿。 这一刻,和硕长公主突然觉得特别委屈。 她一把抱住兰鑫,缓缓道:“好兰鑫,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殿下,您为何伤心?” 和硕长公主松开兰鑫,缓了口气,装作平静的样子说道:“我没有伤心。大概是、喜极而泣吧。” “不,您就是在难过。”兰鑫想了想,试探着问道,“殿下,您是不是觉得洛大人求娶您,不是因为爱慕?” 和硕长公主苦笑:“兰鑫,你也看出来了。” “当真是如此?” “不然呢?他若真心爱慕我,为何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虽说我的名字不曾公开过,可如果他问姝言,还是能问得到的。” 兰鑫顿时就生气了:“洛大人为何这样?殿下,这样对您不公平!” “这世上,说得上什么公平不公平呢?” “可您、您是长公主啊。” “长公主是我的身份,不是我的本事。兰鑫,事实上,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我是倾慕他的。能如愿嫁给他,我很开心。” “可是……” 和硕长公主打断兰鑫的话:“没什么可是。单单是为了姝言,他也不会让我受任何委屈。换个角度想,他愿意事事给我体面,我又倾慕他,能嫁给他也算是得偿所愿。虽然做不到如胶似漆,至少还可以做到相敬如宾。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不好,奴婢觉得不好。” “傻兰鑫,怎么就不好了?男子多薄幸,宠妾灭妻,甚至是暗地里磋磨正妻的事情屡见不鲜,能做到相敬如宾,就已经很不错了。” 兰鑫抹了一下眼泪,带着哭腔道:“奴婢就是为您觉得不值,您那般在意他,他却……” “我在意他,是我的事情,和他无关。又怎能奢望他会回馈给我同等的爱意?做人,想必是不能如此贪心的。” 兰鑫抽抽搭搭的,不再言语。 兰鑫看得明白,和硕长公主说这些话,与其说是在安慰她,倒不如说是在宽慰她自个儿。 毕竟,以后这长长的路,是要长公主亲自去走的啊。 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将由她一一尝遍。 洛瑾瑜和和硕长公主的婚期,很快就定了下来。 定在今年的六月。 按理说,长公主出嫁,不该如此仓促,可大梁使团的人还没走,若是定的婚期太久,惟恐会再横生枝节。 好在和硕长公主早已到了适嫁之龄,她的嫁妆是早早就备下的,因此婚期虽然只有三个月左右,可这嫁妆准备起来却是不难的。 顶多,也只是添置一些小物件儿而已。 婚期定下之后,皇后忙了起来,崔姝言也忙了起来。 皇后忙碌,是忙着给和硕长公主准备嫁妆。 崔姝言忙碌,则是帮着哥哥寻找新宅子。 按照规制,和硕长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成婚之后,她可以选择跟着洛瑾瑜住,也可以选择住在自己的公主府。 崔姝言觉得,这二人彼此倾慕,自然是要住在一起的。 如此一来,洛宅就显得有些小了,要重新物色新的宅子。 洛瑾瑜匆匆回来一趟,又匆匆回了荒州,要等大婚之前才能回来。 所以这物色宅子的事,自然就落在了崔姝言的头上。 好在给巧丫的宅子已经买好了,嫁妆也忙里偷闲筹备得差不多,不然,这两件事叠加起来,还真是有些吃不消。 在崔姝言忙碌的时候,大梁使团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大齐京城。 这次,他们没讨到半分好处,还被谢行渊抓住破绽,得知去年冬天大梁受了冻灾,牛马死了大半。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么重大的损失,才想着在大齐补上。 只可惜,他们没有如愿。 如此,也算是暂时钳制住大梁,使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算是无大事发生。 自然,边疆那里还要小心防备着,防止大梁改了主意,有反扑之举。 不过,这些都是谢行渊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在崔姝言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无尽的忙碌中,阳春三月悄然到来。 巧丫的婚期,就定在这个月。 崔姝言给巧丫的宅子就选在隔壁,与王府只隔着一户人家。 这段时间已经修缮过,可谓是面貌一新。 宅子修缮好之后,巧丫去看的时候,直接就哭了,说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住上这样的宅子,惹得崔姝言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给巧丫的聘礼,刘忠那边已经送了过来。 刘忠心里惦记巧丫,刘忠的家人也都是敦厚之人,因此给巧丫的聘礼很是丰厚,没有丝毫的怠慢。 因为刘忠和巧丫同村,他要和巧丫成婚,瞒不过巧丫那好赌的渣爹,所以,崔姝言提前交代过门房的人,告诉他们若有巧丫的家人前来,务必要挡住,留着给她处置。 可,巧丫他爹一直都没有上门。 崔姝言让刘忠去查,得知巧丫他爹前阵子把唯一的儿子也卖了,卖了儿子之后就不知去向,一直都没有在村里出现过。 这事儿,崔姝言如实告诉了巧丫。 听完之后,巧丫有些恍惚,却没张罗人去找她那被卖掉的弟弟。 崔姝言私下里问过刘忠,才知道巧丫她弟弟对她很不好,在家的时候对巧丫非打即骂。 知道这个,崔姝言对巧丫只有心疼,为巧丫准备起嫁妆来,更是大手笔。 转眼间,就来到巧丫大婚这一日。 因为王府距离巧丫的新宅子太近,总共也就几十步,若是抬着嫁妆过去,未免显得不够隆重。 所以,崔姝言就让巧丫在洛宅出嫁。 如此一来,抬嫁妆的队伍就会长长地蜿蜒在长街之上,虽然说不上是十里红妆,也差不了多少。 知道崔姝言对巧丫的看重,何府、赵国公府,乃至和硕长公主都给巧丫添了妆。 平白被这么多人关心着,巧丫临上轿前,又是好一顿哭。 崔姝言哄了好大一会儿,才把她给哄好。 巧丫出门,是文先生充当了哥哥的身份,把她背到了花轿前。 轿帘落下,迎亲的队伍便往前而去,刘忠身着大红色的新郎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路吹吹打打,往新宅子而去。 这么大的热闹,惹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然而,在一片艳羡的声音之中,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叫喊:“巧丫头,我、我是你爹啊……” 第406章 是我女儿就得伺候我,得给我钱花 在一片喜庆的喧闹声中,这个声音显得特别突兀。 瞬间,不少人都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过去。 可,等他们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原地压根儿就没有站人。 眼前有热闹看,很快就没人关注这个了。 没多久,嘴里塞着东西的巧丫爹就被扭送到洛宅,送到了崔姝言面前。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人是个十足的鼠相,小脸小眼睛不说,嘴巴还向外凸起,再加上他很瘦,几乎是皮包骨头,乍一看,跟个老鼠脑袋似的。 此时,这老鼠一样的眼睛落在崔姝言身上。 在崔姝言打量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着她。 崔姝言抬了抬手,让人拿去巧丫爹嘴里的破布。 破布一拿出来,他就叫嚷开了:“堂堂京城,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做出私自拿人的勾当!当我何老五是泥捏的不成?” 他这话看似很有气势,说出来的时候中气不足,到底是露了怯。 他话音刚落,石榴直接在他膝盖处踹了一脚,斥道:“跪下!” 何老五疼得钻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可,身体服了,他这嘴却依旧不服:“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告诉你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惹恼了我何老五,我……我……” “你怎样?”崔姝言瞥了他一眼,面若寒霜。 何老五丢了原先的话茬,瞪着崔姝言说道:“你们知道我女儿是谁吗?” “不知,你说说看。” “说出来怕吓死你们!我女儿是谢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很得谢王妃的器重。这不,今个儿我女儿成亲,嫁妆足有几里路那么长,千金小姐的派头,也不过如此了!” 何老五一边说,一边盯着崔姝言,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不等他看明白,脸上就被石榴抄着木板甩了两下:“再敢多看一眼,挖了你的眼珠子!” 这两下,着实是把何老五给打疼了,血很快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他不敢擦,低下头,语气也弱了些:“你们别、别这样。你们是不是图财?要不然这样吧,我回头去问我女儿要钱。我女儿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千八百两银子总是有的!” 崔姝言嗤笑一声:“骗谁呢,你女儿虽然是谢王妃身边的丫鬟,可也只是个丫鬟而已,她能有千八百两银子?” “怎么没有?你有所不知,我女儿嫁的是谢王妃身边的大管事,还是我们同村的后生,可有本事了。平时经手的银两都是上万的!” “哦,这样啊。”说着,崔姝言突然话锋一转,“那不对啊,你女儿是谢王妃身边的丫鬟,那就是下人,是签了卖身契的。如此一来,你这当爹的说话怕是不管用吧。” “怎么会不管用?她一个丫头片子,她生下来没把她扔尿桶里溺死都是好的,我还把她养到那么大,她这生养之恩总该报吧?” “生养之恩?你既然把你这女儿卖了,就等同于所有的生养之恩也已经断了。” 何老五嘿嘿一笑:“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她老子,她身体里流着我的血,这是怎么都断不了的。一天是我女儿,到死都是我女儿。是我女儿就得伺候我,得给我钱花,不然她就是不孝顺,要浸猪笼的。” 这话,听得崔姝言变了脸色。 石榴的牙更是咬的咯吱咯吱响。 何老五听到动静,偷偷抬头,大概是想看看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结果,石榴一木板甩下去,直甩得何老五眼冒金星。 “再敢乱看,挖了你的眼睛!”石榴瞪着眼,恶狠狠道。 何老五吓坏了:“不看,我不看。贵人,我没说错。你放我走,我肯定去问我女儿要钱。” “当初,是你把你女儿卖了?” “是。” “为何卖她?” 石榴甩着木板,恶狠狠道:“我家主子问话,你乖乖回答。要是敢说谎,直接把你杀了,埋了!” 何老五吓得身子直抖:“是、是当初欠了赌债,还不上,把她给卖了。” “你因赌债把她给卖了,她怕是不肯认你的。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有,有的。她还有一个弟弟,不过被我卖了,等我问这死丫头要到银子,就去把她弟弟找回来。到时候我们父子俩,指着她就能活。” 崔姝言眸子冷漠,缓缓道:“她已经嫁了人。有道是出嫁从夫,如今她要以她的夫君事事为先,怕是顾不上你。” “顾不上?那怎么能行?她那夫家是我们同村的,老实巴交的,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他若是不同意,我就敢朝他家扔狗屎,惹急了我,放火烧了他家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可算是套了出来。 崔姝言担心的就是这个。 何老五去找巧丫,巧丫多半是不会搭理他。 可,像何老五这种无赖,转脸就会去找刘忠家里的麻烦。 到时候若是惹出了什么事端,难做的还是巧丫。 而她,希望巧丫此后余生,只有欢喜,不必再理会这些腌臜事。 想到这些,崔姝言冷冷一笑:“你倒是好大的胆子,不怕官府追究吗?” “官府?有道是民不告官不究,我女儿嫁到了他们家,他们若是敢报官把我给抓了,我女儿就算是不认我,心里也是有疙瘩的。所以啊,单单是为了我女儿,他们都不敢报官,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崔姝言乐了:“照你这么说,你是吃定他们会给你钱了?” “那是当然。这年头儿,软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什么好怕的?该怕的,是他们!” 此时的何老五,稀拉拉的眉毛挑起,一双小眼睛里全是算计,活脱脱一副无赖相。 想来也是,要脸面的人豁不出去,遇上这样的无赖,只能白白吃亏。 只可惜,像何老五这种赌徒,贪得无厌,这种人就是无底洞,喂不饱的。 就在崔姝言思考着该怎么处置何老五的时候,不由得心思一转,想起一件事来…… 第407章 他终究、是对不起她的 崔姝言隐约记得,巧丫跟她提过,她娘在她十岁的时候突然失踪,据何老五说,是去山上遇到了狼,被狼给吃了。 可,看何老五这卖儿卖女的无耻劲儿,崔姝言突然觉得,巧丫她娘的死,或许没这么简单。 此事,不妨诈诈他。 崔姝言略略一想,随即问道:“说来说去,怎么没提到你婆娘?你该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贵人,您有所不知,我那婆娘福薄,上山砍柴的时候被狼给吃了,别说尸骨了,连个衣服片片都没留下!” “被狼给吃了?那倒是挺惨的。事后你就没进山里去找找?好歹找件衣服出来,也能建个衣冠冢啊?” “庄稼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再说了,大夏天山高林密的,我要是进山去,狼把我叼走了可怎么办?” 听到这儿,崔姝言故意咝了一声:“你说你这婆娘是夏天的时候去山里砍柴,被狼叼走的?” “对啊。” “那不对。夏天的时候,狼一般都在深山里面活动。你婆娘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在夏天进深山?你这话,怕不是在蒙我吧?” 说完,崔姝言看了石榴一眼,吩咐道:“看来这人不老实,拉下去,剁碎了喂狗!” 石榴立刻上前去。 这可把何老五吓坏了,他连声道:“我说!我说实话!我把我那婆娘卖到窑子里去了!” “畜生!”石榴没忍住,狠狠地踹了何老五一脚。 何老五痛的要命,却不敢叫出来,只弱弱道:“这不怪我。年成不好,养不住那么多孩子。不卖她日子过不下去。谁让她那么能生呢,生下来养不住,不卖了她怎么活?” 一时之间,崔姝言也气得牙根儿痒痒。 这何老五,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先是卖妻子,之后卖女儿卖儿子,这样的人,还真是没救了! 但,巧丫很惦记她娘,眼下还是得从何老五嘴里套话,问出巧丫她娘的下落。 于是,崔姝言冷哼一声:“依我看,你自己去问你女儿要钱,多半是要不出来的。倒不如把你那婆娘找回来,你带着她去要,兴许你女儿能给你钱。” 然而,这么有诱惑性的话,何老五却并未表露出任何激动的神色。 见状,崔姝言就觉得大事不妙。 果然,何老五说道:“她死了。” “怎么死的?” “我送她去窑子里过好日子,她惦记家里的两个兔崽子,死活都不肯。一头撞在墙上,撞死了。是她命贱,怪不得我!不过,她就算是死了也得给我挣钱!我给她配了阴婚,把她嫁给镇子上吴员外的儿子了。他那儿子得了痨病死了,他一直在找人给他儿子配阴婚,刚好就被我给知道了,嘿嘿嘿……” 一时之间,崔姝言气得牙齿发颤。 她简直无法想象,若是巧丫亲耳听到这些,会是何等的崩溃。 她一个局外人,都气得不能自已了。 石榴更是气得要紧,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不行,我忍不住了。主子,我能不能揍他?” “揍!留口气就行。” 得了崔姝言的吩咐,石榴的怒气可算是有了发泄的地方。 她一脚踹在何老五的心口上,直踹得他飞出去老远。 之后石榴飞身而至,又是一脚。 如此踢了五六下,就把何老五踢得奄奄一息。 崔姝言冷着脸下令:“让冯管家找几个人,把他送到京兆府去,就说他潜进府里来偷东西,被拿下了。” “是。”石榴得了吩咐,立刻去办这件事。 知道了这件事,崔姝言一整天都不高兴。 巧丫她娘真是死的太惨了,连死了都不安生。 眼下已经知道巧丫他娘的尸首在哪里埋着,回头得让刘忠跑一趟,把巧丫他娘的尸首分出来,好生安葬。 由刘忠这个女婿办这件事,也算是合情合理。 晚上谢行渊回来,见崔姝言无精打采地在床上躺着,情绪很低落。 再一问,得知崔姝言连晚饭都没吃。 “怎么了这是?莫不是来了癸水,身子不爽利?” 崔姝言摇摇头,拉着谢行渊伸过来的手,顺势靠在他怀里,带着几分愤懑说道:“我们女子活在这世上,真是太不易了。” “这是遇上事儿了啊。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是不方便出面去办,我出手。” 崔姝言就把从何老五口中知道的事情说了。 听完,谢行渊也跟着恼怒起来:“这样的人,活该凌迟才对。” 可转瞬,他想到了崔姝言。 上一世,她无辜惨死,以谢绍航的狠辣,是不会好好安葬她的。 所以,她的尸首,怕是曝尸荒野了。 想到这些,谢行渊的心里就闷闷的。 这些日子,这件事始终盘踞在他的心头。 他那时候既然是假死,就意味着他有自保的能力。 可,他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却没有护住崔姝言母子,更是让她死后都没有安宁可言。 他终究、是对不起她的。 顷刻间,喉间一股甜腥袭来。 谢行渊竭力忍住,不肯让崔姝言担心,只轻轻地抱住她:“恶人自有恶报,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不行,你是做官的,要遵守律法。反正我已经把他送到了牢里去,偷窃的罪名可不小,且让他好好在牢里吃吃苦头。” “他卖儿卖女,做下这么多恶事,单单是让他吃点苦头可不行。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去办。” “你是做官的……” 不等崔姝言把话说完,谢行渊便打断她的话:“不,我不是做官的。我下手的时候,不穿官服去。” 崔姝言忍俊不禁,嗔道:“你不穿官服,就不是做官的了?” “对啊。”谢行渊理不直,气却壮。 …… 三日回门,巧丫手里举着一个风车,笑吟吟地出现在崔姝言面前。 崔姝言嗔道:“不是说了让你好好歇上几天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闲不住。小姐,我不跟您说了,我得赶紧去看看小世子。几天没见,可想死我了。我还给他买了风车呢!” 说完,巧丫就跑了出去。 巧丫刚走,刘忠就进来了。 崔姝言把巧丫她娘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让他带上几个人,请个阴阳先生,解除巧丫她娘的阴婚,再找个风水宝地,以巧丫的名义,好生把人给安葬了。 听完,刘忠问道:“王妃娘娘,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巧丫?” 崔姝言想了想:“先不告诉她吧。她这几日难得这么高兴。” 巧丫知道了,肯定会难过的。 可,崔姝言的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泽儿的声音。 转瞬,泽儿手里举着一个风车跑了进来。 见状,崔姝言心里咯噔一声。 泽儿在,巧丫岂不是也不远? 再一看,巧丫已经红着眼睛,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第408章 好你个丫头片子,你敢打我? 往日里,哪怕是遇上再大的事情,崔姝言都是镇定的。 可现在,看着巧丫哭红的眼睛,她有些慌,忙说道:“巧丫,你听我说……” 她的话还没说出来,巧丫已经扑上来,抱住了她。 顷刻间,巧丫嚎啕大哭。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的,听得崔姝言的心里酸酸的,眼睛也跟着红了。 刘忠站在一旁,也跟着抹眼泪。 他是心疼巧丫。 崔姝言没有劝巧丫,任由她哭了个痛快。 到最后,巧丫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姝言姐姐,那个畜生呢?” “在京兆府的大牢里。” “我想去见见他。” “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巧丫竭力忍着泪意,“那种腌臜地方,不适合您去。让铁蛋哥陪我去就行。” “好。我让文先生一同过去,官府那边,他比较吃得开,见犯人也容易。” “多谢姝言姐姐。” “去吧。不必忍着,想打就打。” 巧丫带着哭腔应了一声,出去了。 在文先生的带领下,巧丫和刘忠一道,进了京兆府的监牢。 还没靠近,她就听到了她爹何老五跟人吹嘘的声音:“咝哈……喂,你不知道吧?我女儿是谢王妃手底下的大丫鬟,很得主子的信任……咝哈……她早晚要来救我出去的……咝哈……” “我说老弟,你都疼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能少说几句?” “嗐,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衰神,平白把我一顿揍,还诬赖我偷了他们的东西,真是岂有此理!咝哈……等着吧,等回头我女儿来看我,定要让她给我撑腰……咝哈咝哈,真他娘的疼啊……” “你说的女儿,是我吗?” 这时候,巧丫阴仄仄的声音,在何老五的头顶响起。 何老五仰脸一瞧,满眼都是惊艳,当下,他顾不上疼,扶着牢房的墙站起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哎哟我的天哪,瞧瞧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我何老五的女儿!瞧瞧这衣服的料子,这得好几两银子吧!” 说着,何老五过来,就想摸巧丫的衣服。 巧丫嫌恶地后退一步,看向何老五的眼神格外冰冷。 何老五阴仄仄地一笑:“怎么,攀上了高枝儿,就开始嫌弃你老子了?何巧丫,乖乖求你主子把老子放出去,不然,呵呵……” “不然怎样?” “你不是一向心疼那个小兔崽子吗?我把他也给卖了,你若是不救我,我就不告诉你我把他卖到哪里去了。要是他也死了,你可就一个亲人都没了。你没娘家人撑腰,就等着被老刘家欺负死吧!” “哦?你能给我撑什么腰?” 何老五嘿嘿一笑,打量着站在巧丫身边的刘忠:“哟,这就是老刘家那小子吧。原先的时候还撅着屁股玩泥巴呢,现在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这男人啊,向来是兜里有几个臭钱就变坏。这事儿我可门儿清。不过,我要是出去了,铁定会给你撑腰。让这老刘家的小子不敢欺负你一下,非但是不敢欺负你,还得让他们把你当成祖宗供着,好吃好喝伺候着……啊,好你个丫头片子,你敢打我?” 巧丫手里拿着文先生刚刚递过来的棍子,照着何老五的伤口猛戳了好几下,戳完了之后才问道:“疼吗?” “疼,疼……”说着,何老五疼得身子弓起,倒在牢房的地上。 巧丫冷脸看着他,一张小脸绷得很紧:“我娘一头在墙上撞死的时候,比这疼多了。” “你娘要是知道你敢打你老子,得从坟里爬出来揍死你!” “不,我娘不会。” 小时候,她爹打她,向来是娘护着她。 娘那时候总说,这日子,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可到最后,娘也没熬到她的好日子,就那么死了。 其实,她明白娘为什么会撞死。 娘是怕自己进了窑子里,身子不干净,连带着她这个做女儿的也跟着受累,以后嫁不到好人家。 娘那样良善的人,总是先想着他们,却最后考虑自己。 若她能为自己考虑一丁点儿,也该活下去的。 有句话不是说了吗,好死不如赖活着。 要是娘能活到现在,那该多好啊。 要是能活着,就算是在窑子里又如何?那是她的亲娘啊,她不会嫌弃的。 可她,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 娘死了,不甘心被卖到窑子里,一头撞死了。 可这畜牲一样的爹,却还活着。 巧丫转脸看向文先生,问道:“文先生,我能打死他吗?” “那不行的。”文先生一脸严肃,“既然在京兆府监牢里,就是犯人,不能动私刑。不过,这监牢里条件差,这人受了伤,就容易生病,多半是容易死的。” 巧丫点点头:“嗯,多谢文先生。” 文先生的意思是,可以打,但是别直接打死。 这样一来,最后的死因就是病死,而不是被打死。 何老五却没听出文先生的言外之意,恶狠狠地瞪了巧丫一眼:“打死我,你就是弑父,生生世世要受人唾弃的!不止是你,你以后有了儿女,儿女也要跟着被唾弃……” “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巧丫直接走进牢房里去,也没有什么章法,只扬起手里的棍子,一次又一次地落下。 不曾想,何老五野狗入穷巷,竟是眼神发狠,突然发力,朝着巧丫扑过来。 幸亏刘忠早有防备,一脚踹在何老五的腰窝上。 何老五疼得直叫唤,最后,更是连叫唤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候,巧丫自己也是气喘吁吁,她丢了棍子,走到文先生跟前,哀求道:“文先生,别让他活。” “巧姑娘,你只管放心就是。这作孽作多了的人,都是活不成的。” “给您添麻烦了。”巧丫哽咽道。 “不麻烦不麻烦,弄死个把人渣,算什么麻烦呢?巧姑娘快出去吧,这里待久了,容易生病。” “嗯!”巧丫重重地点头应了,闷声走了出去。 之后,她跟着刘忠,和他一起去请了阴阳先生,算了黄道吉日,把她娘从那痨病鬼的棺材里捧了出来,又另外寻了个依山傍水的地方,好生安葬了。 她没让娘葬进何家的祖坟,她觉得,那样的地方,娘不会喜欢。 这些事情做完,巧丫回到家里,得到了从京兆府的大牢里送出的消息,何老五,得病死了。 第409章 是时候会会这个老妖婆了 京兆府来的人还问,要不要何老五的尸首。 这时候,巧丫很冷静:“不要。随便找个山坳,扔了喂狼。” 渣爹活着的时候卖儿卖女,没给自己留后路,既然如此,死了也是不需要祭拜的,用不着下葬。 说完,巧丫就回了自己的宅子。 第二日,巧丫就出现在了崔姝言面前。 一过来,直接就跪下了。 崔姝言吓了一跳,忙去扶她:“这是怎么了?” 巧丫握着崔姝言的手,依旧跪着:“姝言姐姐,多谢您,要不是您,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娘的下落,还以为她是被狼吃了,尸骨无存。” “傻丫头,你我之间,何须言谢?快起来。” 说着,崔姝言拉起巧丫坐在榻上。 原本,巧丫是有些婴儿肥的,可是这几日,这尖下巴竟是出来了。 崔姝言心疼不已:“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着,不用过来了。” “不,我闲不住的。一闲下来就……”说着,巧丫又哽咽了。 崔姝言心疼不已。 可是,在这样的伤痛面前,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只能交给时间,等着巧丫自己走出来。 忙忙碌碌中,给洛瑾瑜准备的宅院总算是选好了。 这宅院距离和硕长公主的公主府不远,占地极大,买下宅子之后,崔姝言就让冯管家带着人,开始整理宅子里大大小小的角落。 转眼间,大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这一日,崔姝言看着已经整理得初见成效的宅子,脸上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就在这时候,却看到冯管家匆匆走来,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王妃娘娘,今日打扫的时候,在主院的内室里发现了这个。” 主院的内室,以后会是洛瑾瑜住的地方。 看到冯管家手里的东西,崔姝言不由得变了脸色。 那是一个稻草扎的小人,小人身上扎着数十个钢针,尤其是小人心口处的钢针,又粗又长,几乎贯穿了小人的胸膛。 那心口处的钢针之上,还插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上面写着一列文字。 崔姝言敏锐地发现,纸条上面写的,是洛瑾瑜的生辰八字。 一瞬间,崔姝言面若寒霜:“查!查这小人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时辰后,冯管家押着一个丫鬟,来到崔姝言面前。 “王妃娘娘,查清楚了,是这个叫翠芝的丫鬟干的。这小人原先是装在一个匣子里的,她说是有一个人给了她银子,让她把这个匣子放在主院里。至于给她银子的人是谁,她压根儿就不知道。” “抬起头来。”崔姝言冷声道。 翠芝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急忙开口求饶:“王妃娘娘,奴婢就是一时贪财,真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求您饶了我吧!” “把人带下去,依着府里的规矩办。” 依着府里的规矩,做出这种背主的事情,要杖责二十,然后逐出府去。 翠芝连声求饶,崔姝言不为所动。 “冯管家,府内的事情你管。外面的事情,我会交给石榴去查。” 但,这样隐秘的事情,是很难查的。 崔姝言想了想,问石榴:“最近,谢大夫人那儿有什么动静吗?” “谢宅那边,内内外外的事情,廖彤霞已经完全把控住。奇怪的是,谢大夫人自从被崔大夫人咬掉耳朵之后,就没什么太大的动静。而且,就连谢春黛出嫁这样的大事,都是由廖彤霞一手操办的。” “我记得,谢春黛的婚期就在这几天吧?” “没错,就在三日后。” 崔姝言眸子微冷:“是时候会会这个老妖婆了。” 放小人这种事,多半和谢大夫人脱不了干系。 也只有她,会挖空心思想出这种法子对付哥哥。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必再手下留情了。 戏看够了,也就到了该收场的时候。 三日后,谢春黛出嫁。 这样的大事,谢家二房的人早早地就来禀报了,希望崔姝言和谢行渊能够前去。 谢行渊最近比较忙,崔姝言就带着石榴去了。 谢宅今日,宾客盈门。 谢敬原先虽然不曾入仕,但是书画一绝,有不少的旧友。 再加上这一次谢春黛嫁入高门,他们自然也想着能巴结一番。 故而,来的宾客还不少。 今日这宴席,是廖彤霞大着肚子筹备的。 自然,为了避免她太过劳碌,廖家派了不少管事和下人过来帮忙,总算是把这场子给撑起来了,不至于显得太过寒酸。 谢春黛这会儿已经梳妆完毕,她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居然,要嫁人了。 嫁人了之后,等她站稳脚跟,有些账,就要开始算了。 谢二夫人打发走伺候的婢女,陪在谢春黛身侧,想跟她说点儿体己话。 这会儿,看着妆容精致的女儿,谢二夫人不由得落了泪:“春黛,若是你父亲能看到你出嫁,该有多好啊。” 谢春黛握住她的手,劝道:“母亲,父亲在天之灵,会为我感到高兴的。” “嗯!”谢二夫人重重点头,拿帕子擦了泪,再次叮嘱道,“春黛,云安伯府是世家府邸,规矩大,你嫁过去之后,怕是会给你委屈受。你可千万得记住,不要逞强,能忍则忍。若是实在不能忍的,也要和姑爷商量着来,千万别一个人硬撑着。” “母亲放心,我懂的。您不必为我担心,等过些时日,我给您买个宅子,您和弟弟从这里搬出去。他读书用功,是可以仰仗的。我不在的时候,您可千万别和大伯母多接触,能躲就躲。” “哎呀,先不说这些,我再检查一遍东西,可千万别落下什么。” 谢二夫人的话音刚落,谢大夫人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弟妹、春黛,你们说什么呢?” 听到谢大夫人的声音,谢二夫人和谢春黛齐齐变了脸色。 自从没了一只耳朵,谢大夫人窝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已经很久都没出门了。 原以为她今日也不会出来,谁曾想…… 谢二夫人给了谢春黛一个眼神,急忙应了一声:“大嫂,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弟妹,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春黛出嫁,我这个做伯母的怎能不到场?” 说话间,谢大夫人已经走了进来。 谢春黛起身相迎,行了一礼:“春黛见过大伯母。” “一家人,不必客气。春黛,抬起头让我瞧瞧。哎哟哟,瞧瞧咱们春黛,可真是出落成了美人坯子。这要是嫁过去,得把云安伯的公子迷成什么样儿啊。” 谢大夫人鲜少如此热情,谢春黛隐隐觉得不对。 果然,很快,谢大夫人就说道:“这婚礼繁杂着呢,大半日都吃不了东西。这不,我让厨房的人准备了红糖鸡蛋。春黛,赶紧的,垫垫肚子。” 说话间,丫鬟已经把一碗红糖鸡蛋端到了谢春黛面前。 第410章 春黛,还不赶紧过来给你大伯母道歉! 这碗红糖鸡蛋,放的料很足,里面足足有三个荷包蛋,表面的蛋白浸润在蜜糖色的汤里,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放到跟前来的时候,一股香甜之气迎面而来。 可,谢春黛却没有任何想吃的欲望。 她冲着谢大夫人笑了笑,满脸歉意:“大伯母,我刚才吃过东西了,这会儿实在是吃不下了。” 然而,谢大夫人还没说话呢,谢二夫人就瞪着眼睛说道:“春黛,你什么时候吃东西了,我怎么不知道?” “就刚才。” “刚才我一直在这里啊。”谢二夫人嘀咕道。 见状,谢大夫人有些不大高兴:“春黛,莫非你是觉得我准备的吃食有问题,不肯吃?” “没有。大伯母,我没有这个意思。实在是因为我刚才一时贪嘴,吃多了,这会儿怎么也吃不下了。” “算了。怪我热脸贴了冷屁股。巴巴地给人送过来,人家还不领情呢。”说完,谢大夫人转身就要走。 这下,谢二夫人急了,忙拉住她的袖子:“大嫂,你别走啊。春黛她没有这个意思。” 说着,谢二夫人急忙招呼谢春黛:“春黛,还不赶紧过来给你大伯母道歉!” 趁着这会儿谢大夫人背对着她们,谢春黛急忙给了谢二夫人一个眼神。 但,谢二夫人没懂,仍旧说道:“春黛,赶紧的!你这个做小辈的,可千万不能惹长辈生气!” 无奈,谢春黛只得走上前去,给谢大夫人行了一礼:“大伯母,您别生气,我这就吃。”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看向别处:“你要是觉得委屈,那就别吃。” “大伯母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不委屈的。”说着,谢春黛伸手去接,却在即将接过来的时候,手指一松,那碗红糖鸡蛋就掉了下去,发出一声脆响,汤汁流了一地。 “啊呀,大伯母,对不住,我、我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谢春黛惊呼道。 谢大夫人瞥了她一眼:“春黛,以前我倒是没有发现,你挺有心眼儿的啊。” “大伯母,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哼,你若是不想喝,没人逼你。你何必要打翻这碗红糖鸡蛋,白白地糟蹋东西!” “大伯母,我没有。”说着,谢春黛忍不住低下头去。 谢二夫人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却还是心疼自己女儿的,忙从中劝和:“大嫂,您别见怪。春黛她一大早上就起来开始梳妆,难免精神有些不济,这才没接好。她绝对不是故意要打翻这碗红糖鸡蛋的。” “罢了,是我多管闲事。”说着,谢大夫人就往外走去。 谢二夫人要去拦着,却突然觉得有些眩晕,嘴里嘀咕道:“怎么突然就犯困了呢?” 不止是谢二夫人,谢春黛也有同样的感觉。 她敏锐地意识到不对,忙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一边咬着自己的舌尖。 她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晕过去的。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这时候,谢大夫人突然转过身来,看着神志已经有些不清醒的谢春黛,笑着问道:“春黛,你做什么去?” 谢春黛忙绕过谢大夫人往外走,却被谢大夫人牢牢地攥住了手腕。 “春黛,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要到哪里去啊?” 谢春黛伸手去推,才发觉自己的手跟软面条子似的,完全提不起任何力气。 一瞬间,谢春黛心如死灰。 完了,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儿。 她这是中了迷香! 意识即将丧失的瞬间,谢春黛看到了谢大夫人脸上得意的笑容。 与此同时,她听到有人来了。 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谢大夫人看到谢春黛倒下之后,脸上的笑容更浓郁了几分,口中念念有词:“我的春雅死了,你还想着嫁入高门,那怎么能行呢?” 说完,她转身看向身后,迫不及待地吩咐:“来啊,把谢春黛的衣服给我扒了!”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云安伯府的公子过来迎亲的时候,她要让他看到一出大戏。 她倒要看看,平白在宾客面前出这样的丑,谢春黛这婚事,到底还能不能成! 当初,她的春雅出嫁的时候,谢敬闹幺蛾子,为他那小妾出殡,她今日这样做,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要怪,就怪谢敬不做人! 怪不得她! 说到底,要不是谢敬当日做下这样不吉利的事情,她的春雅怎么会死得那么惨呢? 所以啊,都怪谢敬! 谢敬让她女儿出嫁当日出丑,那他的女儿出嫁,也别想好!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因为,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她找来的孔武有力的乞丐,而是崔姝言。 这一刻,崔姝言的眼神掠过躺在地上的谢春黛母女,好整以暇地看着谢大夫人,唇角挂着一抹淡冷的笑意:“谢良媳妇儿,你刚刚说要扒谁的衣服?” 谢大夫人脸色一变,神情有些慌乱:“没什么。刚刚汤撒在了春黛的衣服上,她是新嫁娘,总不好穿着脏衣服出嫁,需要换一下。” “仅仅是换衣服,需要把人给迷晕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看懂就行了。”说完,崔姝言吩咐石榴,“石榴,把她身上带的迷香拿走。”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屏住呼吸,走到谢大夫人跟前。 谢大夫人伸手要拦,胳膊直接就被石榴给卸了。 之后,石榴从谢大夫人的怀里、腰间、背上,搜出了三个硕大的香料袋子。 东西拿到之后,石榴立刻唤出暗卫,让人把东西拿走。 谢大夫人胳膊被卸,疼得钻心,却还是死死地盯着崔姝言,恶狠狠道:“崔姝言,怎么又是你啊?” 崔姝言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就是你的报应啊。” 上一世,谢绍航和林馨柔所做的事情,哪一件能少得了谢大夫人的手笔呢? 这个女人,阴毒到了极致!若不是她来的及时,只怕谢春黛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但现在,她来了。 很快,崔姝言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分别给谢二夫人和谢春黛扎了几针。 谢春黛到底是年轻一些,率先醒了过来。 醒来看到眼前的人,她起初有些恍惚,可当昏迷前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之后,她慌乱地检查着自己的衣服。 确认衣服不曾被人解开之后,谢春黛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看到崔姝言在,谢春黛就知道是崔姝言帮了她,忙上前跪下:“叔祖母,多谢您救了我。”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说这些。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石榴,你去帮春黛整理一下。” “是。”石榴应了一声,很快就到了谢春黛身边去。 这时候,谢大夫人看着身边空无一人的崔姝言,眸子眯了眯。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 第411章 谢敬能做,我就不能做吗? 瞬间,谢大夫人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一般,身子稍稍后移,之后就朝着崔姝言猛扑过去。 崔姝言的旁边就是门。 谢大夫人打算先把崔姝言扑倒,撞在门上,然后趁着崔姝言没缓过神来,直接掐住她的脖子。 不然,今天这件事她没办法收场。 既然崔姝言来了,就死在这里吧! 然而,谢大夫人的想法很美好,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 就在谢大夫人扑过来的瞬间,崔姝言照着她的心口,直接踹了她一脚。 当下,谢大夫人仰面倒去,吐出一口血来。 她惊愕地看着崔姝言:“你、你……” 她怎么都没想到,崔姝言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反应居然这么快。 崔姝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一笑:“谢良媳妇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竟然撞到我的脚上来了呢?” 这一脚真是爽快,不枉她跟着石榴练习了那么久。 果然啊,只要是付出努力,就会有所回报。 若是换成之前的她,手无缚鸡之力,怕是要让谢大夫人得逞了。 就在这时候,谢二夫人醒了过来。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谢大夫人,万分不解:“大嫂,你怎么……” 这时候,谢春黛带着哭腔道:“母亲,大伯母要迷晕我们,还打算让人毁了我的清白。” “啊?不、不会吧?” “您要是不信,就问叔祖母。” 在谢春黛的婚事上,崔姝言帮了大忙,谢二夫人对崔姝言一直心存感激。 哪怕崔姝言年纪小,可她对崔姝言,是打心眼儿里尊敬的。 这会儿听谢春黛如此说,谢二夫人忙朝着崔姝言行了一礼:“婶母,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自己问她,看她有脸说吗?”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在大婚当日闹事,谢敬能做,我就不能做吗?” 谢二夫人满脸震惊:“二爷再怎么放肆,也没卑鄙到去毁春雅的清白啊。大婚当日,春黛的清白要是没了,就只有死路一条啊!大嫂,你怎么会这么狠心?” “我狠心?要不是谢敬作天作地,在春雅成婚当日闹幺蛾子,有了不好的兆头,我的春雅怎么会死啊?我的春雅死了,谁也别想好过!” 谢二夫人瞪大了眼睛说道:“大嫂,你弄清楚,春雅的死是安平侯夫人做的,和二爷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能惹不起安平侯夫人,就来磋磨我们孤儿寡母啊!”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一个都别想躲得过,都得死!” 谢二夫人正要跟她理论,却在这时候听到了吹吹打打的声音。 云安伯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一时间,谢二夫人有些慌乱,忙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崔姝言。 崔姝言直接吩咐道:“石榴,把谢大夫人带走,让人看着。” “不必劳烦石榴姑娘,我来!”来的,是大腹便便的廖彤霞。 她刚才,也被谢大夫人迷晕了。 要不是崔姝言恰好出现,现在她只怕是还昏睡着呢。 她昏睡着不要紧,腹中的孩子却会出问题。 她这婆母,是要让她腹中的孩子送命啊! 廖彤霞来到之后,立刻吩咐自己的人把谢大夫人给带走,好生看管。 这会儿要先忙着谢春黛出嫁的事情,旁的事情,都要往后放一放。 廖彤霞来到崔姝言面前,言辞很是恭敬:“叔祖母,今日多亏有您。” “这里的事情你办的顺手,赶紧让人操持起来,别丢了谢家的脸面。” “是,叔祖母。” 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廖彤霞安排好的,这会儿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等谢春黛被云安伯府的轿子接走,宾客也都安置妥当之后,崔姝言给了廖彤霞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廖彤霞会意地点点头,立刻走到谢良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父亲,眼下有件事情,还得您拿个主意。” “何事?”谢良漫不经心地问道。 “事关婆母。” “她不是在她的院子里待着嘛,能有什么事?” 廖彤霞看了看左右,谨慎道:“父亲,这里宾客众多,难免人多眼杂,要不,咱们去小花厅里说?” 谢良看了廖彤霞一眼,觉得事情不简单,就点了点头。 这些话,廖彤霞是当着崔姝言的面说的。 如今崔姝言作为谢家今天在这里最大的长辈,谢家有事,她自然也是要到场的。 非但要到场,还要坐在主位。 等崔姝言坐好之后,廖彤霞起身请示了一下:“叔祖母,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把人带过来吧。” “带谁过来?”谢良问道。 坐在一旁的谢绍航也是满脸疑惑。 刚才,谢良和谢绍航都在外院迎接宾客,并不知道内院里发生的事情。 而知道内情的谢二夫人和儿子谢绍谦却是一脸愤怒,都在极力忍着。 “父亲,事情是这样的……”廖彤霞事无巨细,把谢大夫人今日是如何先迷倒她,再迷倒谢春黛和谢二夫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等她说完,被五花大绑的谢大夫人也带到了。 同时,谢大夫人安排的那个五大三粗的乞丐也被带了上来。 看到这个乞丐,谢二夫人气得不打一处来。 一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差点儿就着了道儿,被这样肮脏卑贱的人糟蹋,她的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别提有多难受了。 这会儿看到这乞丐,她再也忍不住,扑上去就把乞丐抓了个满脸花,一边抓还一边骂:“你个杀千刀的,做出这样的缺德事,要不要脸啊你!” 乞丐看到这阵势,也怕了,忙指向被绑着的谢大夫人,控诉道:“我冤枉啊,都是她让我来的!” 谢二夫人叉着腰,气喘吁吁道:“你说说看,她让你来干嘛的?” “说是让我跟新娘子睡觉,事成之后,给我一百两银子。我看有银子拿,就来了。” 听到这儿,谢二夫人悲愤地转身,走到谢良跟前,控诉道:“大哥,有道是长兄如父,现在二爷没了,你就是家里当家做主的人。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第412章 你还有脸提这件事? 谢良眉目阴沉,盯着被捆起来的谢大夫人,怒声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谢大夫人冷眼看过来,声音悲愤:“春雅出嫁的时候,谢敬就敢毁了她的大婚,为何我不能以牙还牙?” “你还有脸提这件事?当初要不是你打死了二弟的小妾,他怎么会失心疯做出那样的事情!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你!” “呵,谢良,你真可笑!” 谢良气坏了,额头青筋暴起,走到谢大夫人面前,直接甩了她一个耳光:“毒妇!像你这样的人,合该沉塘才是!” 这时候,谢绍航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急忙上前,拉开谢良:“父亲,您消消气。” 谢良瞥了他一眼:“你母亲差点儿就毁了春黛,这件事怎能善罢甘休?幸亏春黛没事,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日后我有何颜面去地下见你二叔!” “父亲,好在母亲没有得手,春黛也如期嫁了出去。既然如此,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是一家人,把话说开了也就好了。” “这么大的事,岂是能说的开的?航儿,你也成家了,理应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一味地忍让,失去公允,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 “哈哈哈……谢良啊谢良,你还真是人如其名,装足了良善的模样。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你不就是想着把我解决掉,好让沈星暖上位吗?呸!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说着,谢大夫人一口唾沫,直接吐在谢良的脸上。 谢良大怒,左右开弓,照着谢大夫人的脸又是两个耳光。 然而,哪怕是嘴角流出血来,谢大夫人看向谢良的目光依旧满是嘲讽。 这无疑让谢良更加生气。 他又要动手,被谢绍航拦住。 “父亲,够了。”谢绍航挡住身后的谢大夫人,沉声道。 “够了?航儿,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就够了?你母亲先是不顾你媳妇肚子里孩子的安危,迷晕了她。又想要迷晕春黛,毁了春黛的名声和婚事。春黛一个女子,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有死路一条。你母亲存了害死春黛,害死你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心思,这么严重的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放下不成?” “父亲,眼下彤霞和肚子里的孩子好端端的,春黛也好端端的,为何就不能把这事儿揭过去?” “好哇,你告诉为父,这件事如何揭过去?要不你去问问你媳妇,问问你二婶、二弟,问问他们,这件事能不能揭过去?” 谢绍航的脸色变了变,但,他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廖彤霞,径直看向谢二夫人和谢绍谦,摆足了道歉的架势:“二婶、二弟,这次的事情是我母亲不对。自打春雅死后,母亲的神智就不大正常。希望你们大人有大量,原谅了她这一次,可好?” 谢绍谦冷着脸,没说话。 谢二夫人却是抹起了眼泪:“春黛是她看着长大的,一口一个伯母叫着,她怎么下得去这个手啊?” “二婶,您放心,这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次发生。还有,如今我在六殿下那里有些脸面,明日去当值的时候我就去跟他提一提,看能不能给二弟安排个差事。如此一来,也算是给二弟挣个前途,如何?” 瞬间,谢二夫人的眼睛就亮了:“当真?” “自然是真的。有了这个差事,改日二弟若是榜上有名,就是锦上添花。若是名落孙山,也不至于没个差事,您说呢?” 谢二夫人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手腕就被谢绍谦抓住了。 “大哥,受到伤害的是我姐姐,若要原谅,也该是她来原谅才是。” 谢二夫人急了:“宽儿,别啊,这是个好机会。反正你姐也没事。” “母亲!” 谢绍谦的声调突然拔高了许多,吓得谢二夫人不敢言语。 谢绍航眉峰微挑:“二弟,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和姐姐有关。就算是原谅,也得是姐姐亲自来。后天姐姐就要回门了,多等一两日,不打紧的。” 谢绍航皱了皱眉。 他看得出来,谢春黛是个有主意的,若她回来,多半是不会选择原谅。 原想着二婶是个糊涂的,没想到这个闷葫芦二弟却不好糊弄。 谢绍航一时变了脸色,瞥向廖彤霞:“你呢,你怎么说?” 廖彤霞心底冷笑,面上却不显:“夫君,我这肚子里怀着的,是我们的孩子。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儿,他可就没了啊。我可找大夫看过了,这是个男孩,是你的嫡子啊!” 瞬间,谢绍航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什么嫡子?野种罢了! 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说到底,母亲还是有分寸的。她是这孩子的祖母,不会害你,更不会害你腹中的孩子。” 廖彤霞勉强挤出几滴眼泪,巴巴地看向谢大夫人:“母亲,您当真没有害我、害我腹中孩子的心思吗?” 谢大夫人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没有。” “是吗?那你发誓。你若是肯发这个誓,我就相信。” 谢大夫人面无表情,直接说道:“我发誓,我没有害你、害你腹中孩子的心思,不然,就叫我不得好死。这总行了吧?” 廖彤霞皱了皱眉:“母亲,要不你还是拿夫君发誓吧。” 谢大夫人面色一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信不过我?”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若是你拿夫君发誓,会更加可信一些。毕竟,做母亲的,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不是吗?” “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我不会依你。” 廖彤霞看向谢绍航,两手一摊:“夫君,你也看到了,不是我没有容人之量,是母亲不肯配合。若是她肯拿你发誓,我肯定就会相信的。” 背着谢良,谢绍航瞪了廖彤霞一眼,低声喝道:“别闹。不然,吃亏的还是你。” 廖彤霞声调拔高,一脸不屑:“夫君倒是说说看,为何吃亏的是我?” 谢绍航眼神发狠,像极了一头发怒的凶兽。 廖彤霞却不怕他,依旧端端地坐着,看向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平静。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谢良开了口:“航儿,她心虚,不敢拿你发誓。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413章 你真是疯了! 谢绍航深吸一口气:“父亲,母亲纵然有错,也是受了刺激的缘故。不用我说您也知道,春雅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她现在只是有些执念,过些日子,会好的。” “会好的?谁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好啊?她若是不好,还这般折腾,岂不是全家人都要送命?” “父亲,您这话就言重了。” “言重?她连毁人清白的事情都敢做,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的谢大夫人死死地盯着谢良,突然就笑了。 谢良被她笑得心里发毛,训斥道:“你笑什么?” “笑你可笑呗。谢良啊谢良,这良善的模样你装了这么多年,还没装够吗?” 谢良一甩袖子,不再看她,冷声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呵呵,谢良,我就是被你这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给骗了。以前,我也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已经弄清楚了,其实一直以来,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装作不知道。因为这样的话,若是出了事,你就可以撇得一干二净。若是没出事,你就可以坐享其成。”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呵呵,谢良,我之前在谢王府做的事情,你真的不知道吗?” 谢良猛然扭过脸去,恶狠狠地瞪了谢大夫人一眼,斥道:“你真是疯了!” “谢良,我就算是疯了,也是被你逼疯的!你什么都知道,却佯装不知,等着落井下石,等着坐收渔人之利。我以前看不清你,可现在,我全都看清楚了!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什么都不是,我呸!” 谢良冷哼一声,朝着外面吩咐道:“来人,大夫人犯了疯病,把她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能出来!” 他一发话,立刻就有人走了进来,要带走谢大夫人。 谢绍航哪里肯依,直接将人拦住,随后看向自己的父亲,恳求道:“父亲,如今我在外面也是有差事的。若是让我那些同僚知道我母亲被关押起来,不太好。” “你看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她做的事若是传出去,对你就好了?把她关起来,不让她为非作歹,这是最明智的决定。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没有一纸休书把她给休了,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父亲,不管怎么样,这是我母亲!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来人,把大少爷带走!” 立刻有人上前,要把谢绍航拖走。 谢绍航不可置信地看向谢良:“父亲,你……” 他原本以为他在外面有差事,在父亲心里,他多少是有些地位的。 没成想,眼下父亲竟然让下人将他拖走。 这分明是不顾及他的脸面! 这时候,谢大夫人阴仄仄地笑出了声:“谢良啊谢良,你居然敢这么对待我儿!你可知,他现在是你唯一的指望了!” 谢良单手背后,眉目阴冷:“做儿子的不通情理,我这做父亲的教训他,也是理所应当。” “理所应当?你会这么对待谢绍宽那个野种吗?你不会。你待他如珠似宝,连同那个小丫头片子你都宠爱有加。在你眼里,他们才是你的儿子,你的女儿。当初春雅死了,你都没有半分的难过。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春雅和航儿压根儿算不上你的儿女?” “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真是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谢良,我还是那句话,现如今航儿是你唯一的指望。你若是敢对他有半分不好,就等着晚景凄凉吧!” 谢良冷哼一声,觉得谢大夫人这是在危言耸听。 却在这时候,看见在沈星暖院里伺候的管事匆匆而来。 大约是因为走的太快,这管事半路上还摔了一跤,可摔倒之后,他很快就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奔了过来。 一过来,直接就跪地上了:“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小少爷和小小姐都去了!沈姨娘也哭得晕死过去了!” 谢良的眼睛一连眨了数下,神情甚至有些怔愣:“你把话说清楚,小少爷和小小姐去哪里了?” 管事悲声道:“小少爷和小小姐不知误食了什么,双双中了毒,府医还没赶过去,他们就都断气了!” “什么!”谢良双眼大睁,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一旁,谢大夫人得意地笑出了声:“谢良,我说过了,如今航儿是你唯一的指望。” “是你!是你!”谢良朝着谢大夫人扑过去,死死地攥住她的脖子,厉声道,“你个毒妇!你居然害死我儿!” 顷刻间,谢良手上的力道逐渐收紧,憋得谢大夫人喘不过气来,脸在瞬间就变得青紫。 见状,谢绍航奋力挣脱家丁的束缚,扑过来撞开谢良,护住谢大夫人。 等谢大夫人缓过神来,她靠在谢绍航的肩膀上,得意地看向一脸灰败的谢良:“谢良,你敢苛待我儿,这就是下场!当初春雅死的时候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现在为了那一双野种,你倒是跟死了爹娘一样!哈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啊!” 谢良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谢大夫人。 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谢大夫人却丝毫不惧,继续开口道:“不要想着沈星暖还能生,你还能有航儿以外的儿子。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已经给你下了绝嗣药,你这辈子也别想有孩子了。到死,你都只能有航儿这一个孩子!你敢苛待他,那就等死去吧!” 笑着笑着,谢大夫人竟是笑出了满眼的泪水。 “老爷,沈姨娘哭得快不行了,说想见您!”伺候沈星暖的丫鬟急急地跑过来,带着哭腔喊道。 “我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谢良再顾不上什么,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了出去。 谢大夫人仍是笑着的,她看着谢绍航,一字一顿道:“航儿,不管我做什么,我心里还是在为你考虑的。” “母亲,您别说了,儿子都懂。” 随后,谢大夫人看向崔姝言,缓缓道:“崔姝言啊崔姝言,难为你还来看这出戏,只可惜,还是不能把我怎么样。” “是吗?” “自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和那一双野种的死有关系,所以,没人能治我的罪。” 听完,崔姝言淡淡一笑,看了石榴一眼,吩咐道:“挖了她的膝盖骨!” 第414章 姝言,我心里一直有你! 谢大夫人冷冷一笑:“你凭什么挖我的膝盖骨?” 崔姝言唇角微勾:“不凭什么。像你这么聪明的人,理应明白,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弄死你对于我而言,是不需要给你理由的。” 就好像,上一世谢绍航杀死她和泽儿,也同样不需要给出任何理由。 这就是有权力的好处。 只是今时今日,居于上位的那个人,变成了她而已。 曾经,人为刀俎,她为鱼肉。 现在,是她为刀俎,至于谢大夫人等人,早已成了她案板上的肉。 至于何时动手,怎么动手,完全看她的心情,不需要被任何人左右。 这时候,石榴伸手一扬,藏在袖子里的短刀就到了手上。 她执着短刀,走向谢大夫人。 看着那森冷的刀刃,谢绍航瞳孔微缩:“崔姝言,你不能这么做!” “侄孙,你僭越了。” “够了!你嫁给叔祖父,不就是想借着他的身份恶心我吗?现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如愿了!我的确是觉得恶心,觉得膈应!你下这样的命令,不就是想让我求你吗?好,崔姝言,我求你,求你放过我母亲!” 谢绍航以为,他都这么说了,崔姝言一定会手下留情。 然而,这一次,崔姝言是真笑了。 被谢绍航蠢笑的。 谢绍航却以为自己的话打动了崔姝言,急忙道:“姝言,我心里一直有你!你放心,我这就想法子让你跟叔祖父和离,到时候我会十里红妆,重新娶你!” 坐在一旁的廖彤霞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别提多难看了。 不管怎样,这都是她曾真心爱慕过的男子。 她曾经以为,他和这世间的所有男子都是不一样的。 可越来越多的事情让她明白,谢绍航的确和别人不一样。 因为,别的男人不会这么卑鄙,这么无耻,这么自以为是。 可这些,谢绍航全都占了。 到现在,他居然还在奢望能重新得到崔姝言,真是太可笑了。 甚至是,谢大夫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航儿,你在胡说些什么?” 这一刻,谢绍航却不再看谢大夫人,直勾勾地看着崔姝言:“你把事情做到这一步,不就是想让我跪下求你吗?我可以,我可以的!” 说着,谢绍航直直地跪了下去。 谢大夫人气坏了,大声说着让他起来。 然而,谢绍航不为所动,仍旧直勾勾地看着崔姝言,喃喃道:“姝言,你回来,我们还过回原先的日子,好吗?” “谢绍航,你真是蠢的可以!” 说话间,石榴已经到了谢大夫人跟前。 谢绍航要拦,被石榴一脚踹飞。 之后,只见石榴手起刀落,带起一朵血花。 而谢大夫人,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之后,是另一朵血花,另一声惨叫。 扑通一声,谢二夫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谢绍谦倒是不慌,忙招呼下人进来,把谢二夫人给抬了出去。 廖彤霞却坐着没动,依旧静静地看着。 谢绍航慌忙起身,朝着外面吼道:“府医!府医呢!快让府医过来!” 结果他喊了半天,才有一个守在外面的下人应道:“大少爷,府医去沈姨娘那里了!” “那就去外面请!要快!快啊!” 说完,谢绍航仓皇转身,再次看向崔姝言,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扑到崔姝言脚边,仰着脸哀求道:“姝言,你懂医术,你快救救我母亲!再这么下去,她会疼死的啊!” 崔姝言冷冷一笑:“谢绍航,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挖掉她的膝盖,而不是直接杀了她吗?” “为什么?”谢绍航一脸茫然。 “因为,在她死之前,我想让她尝一尝我哥哥曾经遭受到的痛苦。” “你哥哥的伤,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崔姝言死死地盯着谢绍航的眼睛,声音淡漠:“你敢说我哥哥的失踪,和你、和你母亲没有半分干系吗?” 谢绍航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他猜的出来,洛瑾瑜当初的失踪是贤贵妃的手笔,而他们,又和贤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说到底,终究是脱不开干系的。 可,即便如此,谢绍航还是嘴硬道:“至少,我母亲从未有过害你哥哥的心思。” “从未有过吗?”说着,崔姝言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痛苦哀嚎着的谢大夫人,声音比刚才更冷漠了一些,“就因为谢春雅曾经看上我哥哥,所以你母亲打算让我哥哥和谢春雅葬在一起,你以为这件事我不知道吗?” “不,不是这样的!”谢绍航歇斯底里地否认。 只可惜,他的否认,崔姝言完全不在意,也不会相信。 崔姝言依旧稳稳地坐着,看着疼得面容扭曲的谢大夫人,心底却没多少快意的感觉。 即便现在她做到了这些,可上一世她所经历的痛苦却不曾消减半分。 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是造成了,生生世世都无法消弭。 就在这时候,谢良充满恨意的声音传了进来:“贱人,我要杀了你!” 几乎是顷刻之间,谢良就已经提着剑冲了出来。 看到满身鲜血的谢大夫人,他怔了怔,却又很快加快步子,朝着谢大夫人的心口就刺了过去。 即便谢绍航有所防备,推了谢良一下,可谢大夫人还是被刺中。 只不过,刺入的位置不深,只流出巴掌大的一片血迹而已。 “父亲,您冷静一些!” “冷静?你告诉我怎么冷静?你母亲杀了你的亲弟弟和亲妹妹啊。她犯下这样的过错,你居然还要护着她?” “无论怎样,她是我母亲!” 而谢大夫人却是满脸嘲讽,忍着痛意说道:“他们不过是卑贱的庶子庶女而已,做航儿的亲弟弟亲妹妹,他们也配?谢良,我说过,我的儿子就是你唯一的指望!你对我变了心,休想再把对儿子的心偏到别人身上去!” “呵呵……哈哈哈……”谢良突然拍着地,大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却是从地上猛地坐起,癫狂一般朝着外面吼道:“来人,拿笔墨来!” 谢绍航眉心一跳,突然想到了某种不好的可能:“父亲,你、你要做什么?” 第415章 我是她男人! 这一刻,谢良的眸子里浸满无边的恨意:“休书!我要写休书!” “父亲!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您却要给母亲一封休书,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日后您让儿子在同僚面前如何自处?” 谢良神色淡漠,甚至都没看谢绍航一眼:“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父亲当真要如此自私、如此任性妄为吗?” “自私?我的儿啊,你刚才能说出那样的话,你就不自私吗?这样也对,自私的父亲,自然只能生养出自私的儿子。所以,你我父子,谁也别说谁的不是,各自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也就是了。” 这时候,文房四宝送了上来。 谢良很快将纸张铺开,率先写上的休书二字,浸透纸背。 之后,谢良更是手起笔落,洋洋洒洒写下几行大字:郑氏飞燕,善妒,心狠手辣,今休之。自此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最后,谢良直接写下自己的名字,盖上私印,招手将家丁叫了过来,吩咐道:“将这休书送往官府备案!” “父亲!”谢绍航拦住家丁,痛声道。 谢良却不为所动,只待墨迹干透之后,将休书递给闻声而来的家丁。 这时候,谢绍航突然拿起地上的剑,塞进谢良手里,将剑尖对准自己的胸膛:“父亲若决意如此,不妨先杀了儿子吧!” 谢良冷笑:“死,你舍得吗?” “父亲难道非要逼死儿子吗?” 谢良却不予理会,丢下手里的剑,大步走了出去。 谢绍航立刻走到廖彤霞身边,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快,让你的人拦住父亲!” 今日,廖家派了不少人过来帮忙。 如果廖家人愿意出手,是能阻拦谢良的。 然而,廖彤霞却是一脸难色:“夫君,父亲才是当家人,我这个做晚辈的,总不能做僭越的事情。况且今天府里来了这么多宾客,若是事情闹大了,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说呢?” “你……”谢绍航气急。 如今,哪怕他在外面有官职在身,可在家里,还是父亲说了算。 眼下,父亲执意将休书送到衙门去备案,他竟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 很快,盖了衙门印章的休书就扔到了谢大夫人跟前。 甚至,谢良都没亲自过来,只让家丁把休书送了过来。 “大夫人,老爷吩咐,请您速速离开。不然,他就要请衙门的人上门驱赶了。” 谢大夫人紧咬牙关,激怒之下,竟是昏死过去。 谢绍航忙招呼人把谢大夫人抬出去,他原本是想把谢大夫人抬回她原来的院子,可,守在外面的家丁得了谢良的吩咐,并不允许他这样做。 无奈,谢绍航只得再次求助廖彤霞:“彤霞,你们廖家那么多别院,可否先找一个,暂时安置母亲?” 廖彤霞的脸上再露难色:“夫君,这恐怕不行。前阵子母亲刚跟我提过,说名下的别院一大半已经租了出去,有的另做他用。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腾不出来。” “那你取银子来,我去租个院子。” 廖彤霞仍是摇头:“夫君,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实际上府里的账面上已经没多少银子了,春黛的嫁妆我还贴补了不少,如今账上统共就剩下十几两银子了。若是再没个进项,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 谢绍航深深地看了廖彤霞一眼,愤愤地转过身去,带着浑身染血的谢大夫人离开。 看着他二人离开后,廖彤霞转过脸来,看向崔姝言,自嘲一笑:“你如今看着这些,肯定觉得我很可笑吧。千般算计着想要嫁给他,却不曾想过,他竟是这样的人。” “现在你知道了,有什么打算?” “我啊,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说着,廖彤霞低低地笑出了声。 见状,崔姝言就猜出来,廖彤霞要报复谢绍航。 廖彤霞是个聪明人,纵然性子刁蛮,可是,她不傻,不会在一条道儿上走到黑。 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弄死谢大夫人的原因。 以后,还有的玩儿呢。 该看的戏看完了,崔姝言起身离开。 等她正要迈过门槛儿的时候,身后传来廖彤霞低低的声音:“对不起。” 崔姝言停下脚步,那个声音又更加清晰了一些:“对不起。” 是廖彤霞。 这声对不起,是说给她听的。 崔姝言唇角微勾,事实上,在一定程度上,她要谢谢廖彤霞,当初若不是廖彤霞执意要嫁给谢绍航,只怕谢绍航还没那么容易同意跟她和离。 但这些,都不必说。 她甚至,没给廖彤霞任何回应,直接走了出去。 等坐上回府的马车,崔姝言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觉得今天实在是一个好日子。 然而,此刻同样坐在马车上的谢绍航,心情却一片灰败。 偏偏这时候,外面传来车夫询问的声音:“少爷,咱们去哪里?” 谢绍航看着刚刚在医馆包扎好伤口的谢大夫人,绞尽脑汁,还真想出一个去处来。 于是,他带着谢大夫人,出现在林馨柔的宅院门口。 当初,这院子虽然是以谢大夫人的名义租赁下来的,可实际上,她只付了一个月的租金。 后来的租金,都是林家负担的。 虽然觉得没脸,但,谢绍航不得不硬着头皮,让车夫上前叩门。 门很快打开一条缝儿,露出一张满是戒备的脸:“你们是谁?做什么的?” “这里住着的主家,是林馨柔吧?” “是。不过,你是谁?” 谢绍航已经很久没来看过林馨柔母子了,故而这新来的看门人并不认识他。 谢绍航正是烦躁的时候,直接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识!我是她男人!” “啊?”守门的人有些懵。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进谢绍航的耳朵里来:“桃喜,你又取笑我,看打!” “哎呀,小姐,您又欺负我!看我不挠你痒痒肉!” “哈哈哈……” 听到这样放肆的笑声,谢绍航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样的笑声,他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却又觉得,分外熟悉。 就仿佛,以前在哪里听到过似的。 这时,守门人赶到马车前禀报道:“小姐,门口来了一个人,自称是您的男人。” 瞬间,马车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有丫鬟模样的人率先走出来掀开车帘,之后,一个姿容明艳,满头珠翠的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这女子的模样,谢绍航的瞳孔剧烈震动,不可置信道:“柔儿?” 第416章 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儿子吗? 这一刻,谢绍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上一次他见到林馨柔的时候,她发丝枯黄,脸颊凹陷,就连脸色都是发黄的,哪里还有半分从前光彩照人的模样? 可现在再看林馨柔,他仿佛再次看到了那个在桃花树下,满眼是他的明媚女子。 眼前的她,面容白皙,眼眸明亮,那满头的发丝也养了回来,散发出乌黑润泽的光芒。 这模样,简直比她从前的时候还要明艳三分! 如此想着,谢绍航激动万分,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好几步,口中喃喃道:“柔儿,是我啊。” 林馨柔的脸上却没几分欢喜的模样,相反,她很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我想你和孩子了,来看看你们。” “哦。”林馨柔应了一声,绕过谢绍航,迈步走了进去。 谢绍航紧随其后,走了进去。 同时,他命人把谢大夫人抬了下来。 这会儿,谢大夫人还昏迷着。 进去之后,谢绍航直接道:“柔儿,母亲受了伤,且先在你这里住上几日。” 他这话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林馨柔的目光落在满身血污的谢大夫人身上,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却又很好地遮掩住,点了点头:“好。把她安置在那边的厢房里吧。” “柔儿,多谢你。”谢绍航走近,看着林馨柔,含情脉脉道。 林馨柔点了点头,迈步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一进去,就有一个唇红齿白的男子迎了过来,满眼都是欢喜。 看到紧紧跟在林馨柔身后的谢绍航,他立刻停下脚步,用眼神询问林馨柔。 林馨柔转身,看了谢绍航一眼:“这是我请来的管事,叫周生。如今我哥哥不在京城,我们家在京城的生意,我抽空了也会去打理。只不过我出门不方便,很多事都是他代我去办。” 一听林馨柔还在打理林家的生意,谢绍航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对于周生,他倒是没有多想,直接道:“柔儿,让这下人先退下。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林馨柔点了点头,看向周生:“你先下去忙吧。” 然而,周生的步子却没动。 直到林馨柔对他使了个眼神,他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而谢绍航满眼都看着林馨柔,并未留意到,周生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眼神里表露出来的满满的恨意。 等周生走了,谢绍航快步上前,从后面抱住林馨柔:“柔儿,我好想你。” 林馨柔身子一震,却掰开了谢绍航的手。 转身对上谢绍航惊诧的脸,她低下头解释道:“奶娘在里面哄鸿儿呢。” “鸿儿?”谢绍航有些发愣,一时间没弄明白鸿儿是谁。 林馨柔攥紧手指:“我们的儿子,我给他取的名字,就叫鸿儿。” 这一刻,谢绍航才想起,他压根儿就没给这个孩子取名字。 这下,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你取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 “你不想看看我们的儿子吗?” “想,自然想。我只是、只是看到你,一时迷乱,忽略了这个。”说着,谢绍航看着林馨柔,满眼的柔情蜜意。 林馨柔却没回馈给他同样的目光,只朝着里间吩咐道:“把少爷抱过来。” 很快,奶娘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见状,谢绍航皱了皱眉。 这孩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难看,瘦瘦的,就连脸颊上都没多少肉,看着也没什么精神,就跟个小老头似的。 但,即便如此,谢绍航的脸上还是表露出了欢喜的模样,和善地说道:“鸿儿,我是你父亲。来,让为父抱抱。” 然而,鸿儿看了看他,却没伸出手来。 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他。 一时间,谢绍航的脸色讪讪的。 倒是林馨柔开口为他解了围:“如今你在忙着你的前途,没怎么来看过孩子,他不认得你也是正常的。孩子还小,多相处相处,会好的。” “是我疏忽了,以后,我会多来看看孩子的。” “那就好。”说完,林馨柔吩咐道,“把少爷带下去吧。” 奶娘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出去了。 他们一走,谢绍航再次抱住林馨柔,低声说道:“柔儿,今日看见你,之前的那种感觉仿佛又回来了。你的容貌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果然啊,年轻时深深爱过的人,即便相隔多久都不会忘记。” 林馨柔站着没动,声音却有些冷:“你看上的,只有我的容貌吗?” “自然不是。我们还有曾经,无比美好的曾经。” 是啊,无比美好的、曾经! 可,曾经也只是曾经罢了! 片刻后,林馨柔转过身来,面对着谢绍航。 然而,还不等她说什么,谢绍航已经俯下身来,吻住了她的唇。 唇齿相碰的瞬间,谢绍航愈发加深了力道,仿佛要把眼前的人拆骨入腹一般。 气息声,就这么重了起来。 林馨柔的手伸进谢绍航的衣服,引着他,往里间的床榻而去。 但,就在她的身子挨着床榻的瞬间,谢绍航却突然停止了动作,声音很喘,眼神里却满是克制:“柔儿,我很想。但是现在不行,今天府上有事,我得回去处理。” 说着,大概是林馨柔的红唇太过诱人,他仿佛有些情难自禁的样子,又低下头去,吻了一下。 林馨柔拿掉头上的发簪,任由青丝铺满枕席,哑着声音道:“好。” 谢绍航喉结微动,却是很快起了身:“柔儿,我晚上再来看你。” 林馨柔起身,应了一声:“好。” 就这样,在林馨柔的视线里,谢绍航三步一转身,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他一出去,林馨柔的脸色就冷了下去。 几乎是谢绍航前脚刚出去,周生后脚就走了进来。 他看着林馨柔,满脸都是哀怨:“你们都做了什么?” 林馨柔看着他,语气不屑:“这么短的时间,你说我们能做什么?” 说着,林馨柔解开腰间的束带,衣服滑落,露出莹润的双肩。 瞬间,周生看得眼睛发直,如饿虎扑食一般迎了上去,又以游蛇缠绕的姿态,把林馨柔紧紧包裹…… 第417章 怕你不要我 等这疾风骤雨最终止息的时候,林馨柔躺在周生的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周生却嘟起嘴唇,醋意满满:“他是谁?” 林馨柔连眼睛都没睁,漫不经心道:“我儿子的父亲,我从前的……男人。” “啊?”惊讶之余,周生语气强硬,“你以后不准再见他!” 这时,林馨柔睁开眼睛,看向周生的眼神里满是警告:“我警告你,别坏了我的事。不然……” 后面的话,林馨柔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周生瞪大了双眼,甚至有了些泪意。 林馨柔别过脸去:“别装出这么一副无辜的模样。你做的就是伺候人的生意,如今我愿意让你伺候,你好好伺候也就是了。至于旁的心思,一概都不要有。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还是他的妾,若是让他知道了,会弄死你的。” “我不怕,你让他只管来!” 林馨柔咯咯地笑出了声:“真的吗,不怕?那你怕什么?” “怕你不要我。” 说着,周生发狠一般搂住林馨柔。 又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欢愉。 …… 另一边,等谢绍航赶回谢宅,才发现满府的宾客已经走了个干干净净。 按照惯例,这酒席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谢绍航急坏了,抓过一个下人问道:“怎么回事?人怎么都散了?” “少夫人受了惊吓,肚子痛,廖家那边来了人把她给接走了。连带着廖家过来的那些帮忙的下人也都走了个干净。廖家的人不在,府上的人来不及上菜,宾客觉得被慢待,又不见主家出来解释,这就陆陆续续地走了。” 当然,还是骂骂咧咧地走的。 可这话,下人不敢说。 “什么?!”谢绍航惊呼一声,匆匆赶往廖彤霞的院子。 到了院子里一看,他傻眼了。 廖彤霞走了,一个人都没留下。 非但如此,进了里屋之后,谢绍航发现里面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糟糕。 只见偌大的主屋内,花瓶、字画等一应物件儿全都没了,甚至连椅子、床榻上镶嵌的宝石都被抠了下来。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院子被盗贼洗劫过了呢。 看来,廖彤霞这一走,是没打算再回来。 就在谢绍航万分焦灼的时候,下人过来禀报:“少爷,二夫人和二少爷要分家!” 谢绍航顿时便恼了:“他们要分家也是去找父亲,找我做什么?” “沈姨娘悲痛欲绝,一个劲儿地说要去陪她的两个孩子。老爷忙着劝她,其他的事情就顾不上了。他特意吩咐过,现在府中的一切事情,都由您来定夺!” 急怒之下,谢绍航想摔个杯子,宣泄一下怒气。 可手往桌子上一捞,竟是半分东西都没捞着。 再一看,好家伙,连茶杯和茶壶都没了! 谢绍航气坏了,抓着个椅子就摔了。 椅子瞬间就四分五裂。 谢绍航怒吼道:“现在让我来定夺?我让他不要写休书的时候,他怎么不听我的啊!啊?” 可这话,无人敢应。 这时候,谢二夫人赶了过来,哭哭啼啼道:“绍航,这分家的事情你父亲不管,你得看着办啊。” 谢绍航看了她一眼,眉目阴沉:“二婶,这个时候,你也要跟着添乱吗?” 府里已经够乱的了,若是这时候再传出分家的事情,外人会怎么看他们? 谢二夫人继续道:“我也不想的。可大哥休了大嫂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总得为春黛、为谦儿考虑吧。眼下春黛刚刚嫁过去,谦儿的婚事和前程也没有着落,不好耽误的。” “二婶,你只想着自己,可曾为谢家考虑过?” “绍航,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春黛和谦儿都是谢家的血脉,我为他们考虑,不就是为谢家考虑吗?再说了,我一个弱质女流,遇上这样的大事,我能做什么啊?” 谢绍航一甩袖子,冷声道:“二婶,请回吧。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分家,断不可能!” 这时,一直没开口说话的谢绍谦开了口:“大哥,这件事来找你,本就不大妥当。既然大伯父这个做长辈的不管事,要不,我去一趟谢王府,求求叔祖父?” “不,不准去!”谢绍航歇斯底里地怒吼道。 今天的事情,崔姝言都看在眼里。 若是再求到谢王府去,无疑是让她再多看一场笑话。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请大哥做主,允我们分家吧。大哥,你只管放心,分家之后,我们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一个字。” 谢绍航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只觉得万分疲惫:“好,分家。来人,叫管家取账本过来。” 既然是分家,账上的银子也是要分一分的。 很快,管家抱着账本过来了。 可,看到账面上的存银,谢绍航的眼睛都瞪圆了:“十三两银子?” 管家苦着脸应道:“是,就剩这十三两了。就这,还是少夫人贴补的呢。不然,上个月就要闹亏空了。” 谢二夫人也是傻了眼:“这怎么可能呢?二爷从前卖画的钱,一直都上交到公中的啊。” “二夫人,是这样没错。但是二爷之前办丧事,眼下二小姐出嫁,这都花费了不少银子。如今府里进项少,账面上就不剩多少银子了。” 见没银子分,谢二夫人不禁有些打退堂鼓,嗫嚅道:“要不,不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绍谦抓住了手腕:“大哥,既然府里账面上没银子,不分也就是了。可我们要分家,势必要出去找房子。这祖宅自然是留给你和大伯父,可这出去找房子的银子,你看是不是可以出一点?” 这已经足够退让了。 再讨价还价下去,谢绍航也没这个脸。 他想了想,道:“二婶、二弟,要不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我过会儿让人把银子送过去。” 他觉得,母亲那里,多多少少会有些银子的。 毕竟,之前母亲从林家坑了不少的银子过来。 谢绍谦点头应了,立刻转身往外走。 谢二夫人像是有些不放心,一连看了谢绍航好几眼,最后,被谢绍谦拉走了。 谢绍航被她看得满心烦躁。 真是的,把他看成什么人了,还以为他连这点儿银子都不肯出吗? 他无比懊恼地来到谢大夫人的院子,吩咐人开库房,他要取银子。 他知道,母亲一直有在宅子里放现银的习惯。 然而,当库房打开之后,谢绍航彻底傻了眼…… 第418章 绍航哥哥,真的是你吗? 只见偌大的库房之中,空空荡荡。 只在墙角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表面布满灰尘的大箱子。 箱子打开,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 谢绍航定睛一看,里面只有几个破旧的小匣子。 看样子,是之前装首饰用的。 可现在,小匣子里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首饰。 谢绍航面沉似水,冷声质问看守库房的人:“库房里面的东西呢?” 他以为,是看守库房的人监守自盗,趁着母亲无暇顾及,把东西给运走了。 “少爷,这库房的钥匙在大夫人手里,小的手里没有。至于这里面的东西,是两个月之前,大夫人让人搬走的。看装束,像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谢绍航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你确定没看错?” “小的没看错,就是宫里来的人。为首的是个公公,公鸭嗓,脸上没有胡子,脖子里也没有喉结。” 谢绍航冷着脸出了库房,直奔谢大夫人的房间。 他觉得,就算是库房里的东西不在了,母亲至少还会存放一些体己银子。 然而,他在母亲的卧房里翻箱倒柜找了半天,只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到了不足八十两的现银。 偏偏这时候,二房的人过来催促,让谢绍航快点给银子。 顿时,谢绍航怒目圆睁:“滚回去!还能少了他的银子不成!” 说完,谢绍航一把推开二房的人,大步走了出去,直奔林馨柔所住的地方。 不过这一次,他没心情找林馨柔,径直到了谢大夫人的房里。 然而,不凑巧,谢大夫人刚刚喝了安神药,睡着了。 因为谢大夫人的膝盖被挖去,疼痛钻心,为了让她不那么痛苦,大夫吩咐过,每隔一个时辰,都要给她喂一碗安神药,这样能最大程度地减轻她的痛苦。 谢绍航看了看左右,目光定格在秋云身上。 秋云是谢大夫人选定的大丫鬟,自从荣嬷嬷去了之后,谢大夫人身边一直没有用得顺手的人。 她也无心调教下人,之所以把秋云提拔上来,不过是因为秋云有几分机灵罢了。 “秋云,大夫人库房里的东西都到哪里去了?” 秋云垂着脑袋,老老实实地应道:“回少爷的话,大夫人把库房里的所有财物和银两全都交给了宫里来的人。大夫人说,那是贤贵妃身边的人,拿了这些钱财是有大用处的。” “为何母亲要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去?” “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旁边,突然传来谢大夫人阴沉沉的声音。 “母亲,您怎么醒了?” 谢大夫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自顾自地问道:“你是觉得我把所有的钱都送出去,显得很蠢,是吗?” “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罢了,我不妨把话跟你说明白。如今崔姝言已经是谢王妃,以我们的实力要想对付她,实在是太难了。可我们做不到的事情,贤贵妃却能做到。她跟我保证过,一定会杀死崔姝言。” 谢绍航不解:“母亲,您为何一定要跟崔姝言过不去啊?” “近些时候,我愈发觉得,她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从你名落孙山,到家里诸事不顺,我觉得就是崔姝言的手笔。她在报复我们。” “不会吧?”说着,谢绍航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为什么不会?”说着说着,谢大夫人已经白了脸色。 她醒来,本来就忍受着剧痛,再加上说了这么多话,无异于是雪上加霜,愈发支撑不住了。 谢绍航急忙吩咐:“来人,再取一碗安神药过来。” 谢大夫人伸手阻挡了一下,强撑着问道:“你为何过问我的财物,手里没银子了吗?” “是,二婶他们闹着要分家,说祖宅留给我们,让我们出点钱。” “这个时候想分家?门儿都没有!不准分家,更不准拿钱给他们!” 谢绍航分外懊恼:“眼下,府里的日常开销都要维持不住了。” “那不可能。廖彤霞呢?她没继续拿她的嫁妆填补空缺吗?” “她回廖家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回来了。” 谢大夫人大惊:“这怎么可能?她满心都是你,怎么会舍得这么丢下你离开?” “母亲,人总是会变的。” “不,你不了解女人。一个女人一旦认定一个男人,那就是生生世世的事情。生生世世都不会改变心意。” “可事情总有变数。母亲,先不说这个了。您手里还有银子吗?我得拿出点银子,以维持府中的日常开销。” “没了。”说着,谢大夫人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摆设,埋怨道,“既然眼下艰难,就该省着点儿花钱,何必租住这么好的房子?” 谢绍航耐心解释:“母亲,你误会了。这里不是租住的房子,这里是柔儿住的地方。” “柔儿?”谢大夫人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谢绍航说的是林馨柔。 她有些不相信:“不会吧,当初我租下这房子的时候没花多少银子,里面什么摆设也没有。” 说着,谢大夫人眼前一亮:“她既然能把这里装饰得这么华丽,可见手里的银子不少。你若是缺银子,只管开口问她要也就是了。” “这、这不妥吧?”谢绍航有些迟疑。 “这有什么不妥的?你是她的男人,你肯花她的钱,是她的荣幸!商女低贱,她巴不得你能花她的银子,好显得她对你比较重要呢。” 谢大夫人这话,给了谢绍航无尽的信心。 这时候,安神药送到。 谢绍航亲自喂谢大夫人喝下,见她睡熟之后,起身离开,去了林馨柔的房间。 他一进去,就瞧见林馨柔斜倚在软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看着看着,却是低下头,落了泪,口中喃喃道:“我真是又做梦了。绍航哥哥不会再来看我了。” 一声“绍航哥哥”,仿佛把谢绍航又拉回了曾经情意绵绵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激动万分地宣告:“柔儿!是我!不是梦,是我来看你了!” 林馨柔猛然抬头,惊愕地看着谢绍航,直到谢绍航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来,她才站起身来,一步步迎上前。 终于靠近之后,林馨柔抚摸着谢绍航的脸颊,眼底含泪:“绍航哥哥,真的是你吗?” 第419章 他都走了,你还这么看着他? “是我。”谢绍航眉目含情,握住林馨柔的手。 四目相对时,林馨柔脸上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下。 谢绍航凑近,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嗓音里透出和往昔如出一辙的深情:“柔儿,不要哭了。这泪落在你脸上,却是苦在我心里。” “嗯。”林馨柔弱弱地应了一声,软倒在谢绍航怀里。 林馨柔的呼吸声渐渐粗了起来,手也不是很老实,不住地摸索着。 就在她一路往下的时候,谢绍航突然按住她的手:“柔儿,先不急,我有件事同你说。” “好啊,你说。”说着,林馨柔仰脸看着谢绍航,眼眸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这一刻,谢绍航看着林馨柔少女怀春的模样,问她要钱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绍航哥哥,你快说啊。”林馨柔催促道。 谢绍航转脸朝着外面看了看:“柔儿,我这次过来是探望母亲的,眼下府里还有事情需要我去打理,我晚些时候再过来看你,可好?” “好啊。绍航哥哥,我等你。” 谢绍航点了点头,松开林馨柔,走了出去。 林馨柔一直看着,直到周生进来,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他都走了,你还这么看着他?” 林馨柔突然就笑了:“我只是突然在想,年少时爱过的、在心里奉若神明的男人,为何到现在,就成了一坨臭狗屎呢?” “他是臭狗屎,那我是什么?”周生走近,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林馨柔。 林馨柔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 她伸手,抚上周生的面颊:“你啊,你是让我快乐的人。” “还有呢?” “那可就多了。”说着,林馨柔一把扯了周生的腰带,把他推倒在软榻上。 一室旖旎。 …… 另一边,谢绍航回到谢宅之后,脑子里才有了几分清醒。 这一刻,他十分懊恼。 刚才,他应该跟林馨柔提钱的,只是他碍于脸面,错过了这个机会。 他低头朝着下面看了一眼,心头的懊恼无以言说。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刚才他把事情做完,就会是另外一个局面。 但是,不行。 他不行啊。 鬼使神差的,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母亲之前说过的话。 母亲怀疑崔姝言。 那么,他的身体受损这件事,是不是和崔姝言有关呢? 他在宫中见过那位他苦寻不得的刘大夫,但是这刘大夫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功劳卓著的太医。 现在就算是他想动,也动不了这个人了。 后来,他还查到,这个刘大夫当初是跟着崔姝言才得来的这个功劳,并凭借医治鼠疫的法子进了太医院。 所以,刘大夫和崔姝言是有关系的。 照此说来,他的身体受损,竟完全是崔姝言的手笔。 想到此处,谢绍航脚下有些不稳。 他本能地摇头:“不,不会,她不会这样对我。” 就这么喃喃自语着,走到了谢宅门口。 抬头看到谢宅的门匾,谢绍航犹如大梦初醒,猛地转过身去。 不行! 他现在哪里都可以去! 唯独不会回府。 他若是回来,一大堆烂摊子都会等着他。 管家问他要钱,二房的人也问他要钱。 可现如今,他去哪里弄钱给他们? 一想到自己刚才在林馨柔面前说的话和做的事,谢绍航觉得自己跟青楼里卖笑的女子没什么两样。 都是凭借自己的姿色赚取银两。 他鄙视这样的自己。 明明之前,他的生活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他正在准备科举,书院里的人都说他是最聪明最有才华的学子,他等着参加科举,等着名列前茅,成为大齐最年轻的朝臣。 前途光明,身边又有美妾红袖添香,那时候的他,日子可谓是顺风顺水。 可谁又曾想过,现如今,他的处境已经到了这般田地。 他自己,不行了。 母亲,被休了。 唯一的妹妹,死了。 他的前程,呵,在宫里做个侍卫,能有什么前途? 就算是跟着六皇子,又能怎么样呢? 很多时候,他能察觉到六皇子对他的怠慢。 这倒也是,他现在文不成武不就,哪里还有什么能让六皇子瞧得起的本事? 当初他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对付谢行渊的计策如今也落了空,他在六皇子面前,当真是半分用处都没了。 恍惚间,谢绍航有一种一手好棋下的稀烂的感觉。 就在谢绍航朝着马车缓缓走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谢绍谦的疾呼声:“大哥!” 谢绍航吓得一个激灵,快步上了马车,立刻命令车夫赶车。 等马车走了很远之后,谢绍航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回去。 眼下,谢宅是不能回了。 回林馨柔那里? 不行。 她总是想要和他亲热,他也想,可他没那个本事。 时间久了,林馨柔定会看出他的窘迫。 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露怯,唯独在她面前,不能。 罢了,左右兜里还有几十两银子,找个客栈也是能住的。 在客栈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谢绍航去宫里当值。 然而,还没等他过去,就听到侍卫房里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 “哎呦喂,昨天谢宅发生的事你们听说了没?那可真是太精彩了啊,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什么事?快说说!” “谢绍航他娘,毒死了他的庶弟和庶妹,他爹一气之下,把他娘给休了。听闻当时谢王妃也在场,身为谢家的长辈,她也重重地惩罚了谢绍航他娘,啧啧啧……” “老天爷啊,话本子都没这个精彩!”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啊,亏妻者百财不入。想当初这谢王妃还和谢绍航是两口子呢,可他不珍惜啊,想着娶廖大小姐,迫不及待地跟谢王妃和离了。谁曾想,人家谢王妃摇身一变,竟然嫁给了谢王爷。你说这谢绍航心里该有多窝火啊?” “就是啊。自己原先的妻子成了自己的叔祖母,要是我,一头撞死得了!” “你们胡说些什么?我、我跟你们拼了!”谢绍航面色铁青,嘶吼着朝着眼前的人冲了上去! 第420章 我哪里还生的出儿子啊? 眼前的这些,都是宫里的侍卫。 和谢绍航是走关系进来的不同,他们都是实打实有点儿身手的。 故而这些人听到动静,立刻就闪开了。 谢绍航这一下猛扑,也只是把自己扑到了地上,弄了一脸血罢了。 可谢绍航这会儿正在气头儿上,怎会善罢甘休? 他从地上愤然爬起,朝着这些人又扑了过去。 可他到底是没有身手,比不得这些人,到最后,他眼睛上挨了一拳,眼圈乌紫乌紫的,身上的衣服也烂了,浑身上下都是脏污。 闹成这个狼狈样,他想当差也当不成了,只得灰溜溜地离宫。 然而,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谢绍航听到前方传来一个殷勤的声音:“谢王妃,您这边请。” 瞬间,谢绍航的头更低了。 生怕崔姝言看到他的狼狈相。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庶弟庶妹被害死,母亲被休,这些事已经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而他,也落得这个下场,哪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啊? 事实上,崔姝言已经看到他了。 但,只瞥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闲杂人等,连一个眼神都不值得给。 她这次进宫是来找皇后的,一来是聊聊婚礼的细节,二来,则是说些闲话。 这阵子,皇后有意提拔五皇子高明澈,已经托人给他在大理寺安排了一个职位。 高明澈自己也争气,一进去就破了大理寺寺卿交给他的一桩悬案。 如此一来,往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明澈,开始初次崭露头角,为人所知。 可这样一来,贤贵妃那边的人就慌了。 这件事,崔姝言知道,皇后定然也知道。 而且,崔姝言推测,皇后重用高明澈,是故意为之,她是想看看贤贵妃的反应。 因为,如果当年换掉孩子的那件事是真的,如果贤贵妃是这一切事件的始作俑者,那么,皇后和高明澈亲近,最介意这一点的,就是贤贵妃。 果然,正事聊完之后,皇后提起了高明澈:“本宫倒是没想到,他的能力竟是如此出众。” “五殿下的能力纵然出众,还得皇后娘娘肯给他机会才行啊。” “有能力的人,本宫自然愿意给他机会。不过,朝堂上的事,本宫涉入不深,还请王妃回去告诉谢王爷一声,让他多多留意。” 聪明人,向来是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的。 之前,和硕长公主曾向皇后透露,高明澈极有可能是皇后的儿子。 皇后一直都厌烦高明澈,这样的话,她自然不会相信。 可,通过上一次明佳公主的事情,皇后定然也留意到了贤贵妃对高明澈的在意。 按理说,贤贵妃不该在意高明澈才对。 然而,当时连崔姝言都留意到,当高明澈出来作证的时候,贤贵妃的神情特别意外。 甚至,贤贵妃还很下意识地看了皇后一眼。 那一刻,贤贵妃的神情很慌张。 当时,崔姝言留意到了,皇后自然也留意到了。 既然留意到了,再加上和硕长公主曾经提过,皇后的心里自然会有疑虑。 不得不说,皇后的这个计策还是很管用的。 她故意表现出和高明澈亲近的样子,若是贤贵妃慌了,那就说明有问题。 只不过在朝堂上,哪些是贤贵妃的人,皇后并不十分清楚,这就需要仰仗谢行渊。 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后才会跟崔姝言说这些。 听完,崔姝言点了点头:“还请娘娘放心,这件事臣妇会跟王爷说的。” 皇后怔了怔,问道:“你为什么会觉得,高明澈会是本宫那个被换掉的孩子?” “是推测,不是觉得。如果您的孩子真的被换掉,当时有能力做这件事且有理由做这件事的人,只有贤贵妃一人。” 皇后点点头:“这些表面功夫本宫会做好,至于外面官场上的事情,还请谢王爷代为留意。” “好。” 不得不说,高明澈真的很有才能。 一个月后,他就已经凭借自己的能力晋升为大理寺少卿。 要知道,成为大理寺少卿要经过严格的考核,重要的是看破案的能力。 而这个能力,高明澈恰好就有。 非但是有这样的能力,他在大理寺还表现得很谦逊,并没有因为自己是皇子就目中无人,相反,他很懂得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在大理寺混的如鱼得水。 与此同时,皇后在宫里处处刁难贤贵妃,就好像真的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一样。 皇后和贤贵妃玩弄心机的时候,宫外,廖彤霞在廖府生下了自己的孩子。 是个儿子。 因为孕期养得好,这孩子生下来足有八斤重。 原本,廖彤霞对这个孩子没什么感情,之所以选择留下这个孩子也是因为不想如了谢大夫人的愿。 可如今谢大夫人被休,还被崔姝言挖了膝盖,一辈子都只能瘫在床上。 廖彤霞突然觉得,报复谢大夫人也没什么意思。 不过,用来恶心一下谢绍航倒是不错。 等她缓过来之后,就让人去请谢绍航来,美其名曰是让他来看自己的儿子。 原本,谢绍航不在宫里当差之后,就一直住在客栈里,后来没钱了被客栈赶出来,他也不想回谢宅住,就住在了林馨柔那里,整天里醉生梦死,好几次都喝得吐血。 廖府的人过来传信的时候,正赶上谢绍航喝醉的时候。 他满脸醉意,喃喃道:“儿子?我哪里还生的出儿子啊?哈哈……来,喝酒,干杯……” 说着,谢绍航拿起手里的酒坛子,跟面前的梧桐树敬酒,敬完之后搂着院子里的梧桐树,咕咚咕咚地喝起酒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馨柔把这话听了进去,转头就让高生找个姑娘来。 高生原本就是混迹在风月场里的人,很快就从青楼找了个姑娘来。 把这姑娘和醉了酒的谢绍航关在一处,不过一刻钟,这姑娘就扭着水蛇腰出来了,还没开口说话,反倒是拿帕子掩住嘴,娇笑连连。 林馨柔皱了皱眉,催促道:“情况如何?你直接说,少卖关子!” 第421章 逆子! 林馨柔一开口,那姑娘立刻停住笑,凑近了说道:“这位郎君啊,别说生孩子了,连行房都做不到。” “怎么会?”林馨柔反问道。 曾经谢绍航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们好的时候,一夜叫四回水是常有的事,夜里如此便罢了,白日里但凡她多对他笑一下,他便撑不住了,时常要来好几回。 现如今,怎么会连行房都做不到呢? 听林馨柔如此说,那姑娘还以为林馨柔不信她的话,就说的更详细了一些:“确实是这样。按理说喝了酒,会显得更兴奋一些。可屋里的这位郎君却是软绵绵的,跟棉花似的。而且凑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尿骚味儿。这样软,大概是尿不远的。” 因为是青楼里的姑娘,所以这话说的特别直白。 林馨柔把人给打发走,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周生凑到她跟前来,笑道:“说是谢家的公子,我还以为他有多威风呢,结果到头来,是个软趴趴的毛毛虫啊。” 林馨柔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周生顿时就红了眼睛:“你心里还有他,是不是?” “我心里有他没他关你什么事?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身份!” “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身份?” “一个玩意儿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不成?”说完,林馨柔一扭身,进了房间。 晚上的时候,谢绍航的酒可算是醒了。 一醒来,就看到林馨柔在他床边站着。 谢绍航有些恍惚,柔声道:“柔儿。” 林馨柔背过身去,带着醋意说道:“绍航哥哥,你家少夫人派人传了信儿来,说今日一早生下了你的儿子。那人来传信的时候你正醉着,眼下你醒了,还是赶紧去看看你那刚出生的儿子吧。” 然而,谢绍航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欣喜的样子,反倒是有些烦躁。 片刻后,他才补了一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去。” 可,到了第二日,等他看完孩子回来,却更烦躁了,连带着酒都多喝了一坛子。 没多久就又醉了。 林馨柔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些许的猜疑。 眼见着谢绍航醉了,她也懒得搭理,直接走进了谢大夫人的房间。 如今谢大夫人仍是躺在床上,还生了褥疮,整日里疼得直哼哼。 那被挖掉的膝盖还没有长好,红肿一片。 林馨柔一进来,谢大夫人就恶狠狠地说道:“林馨柔,让你请大夫来,你每次请的都是些酒囊饭袋,如今这么久了,竟还没有把我的伤看好!” “大夫人,您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最近这一个多月,我把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给请遍了,足足花了好几千两银子呢。” “京城里的大夫请遍了,那就去其他地方找。你直接让你们林家的商号去贴悬赏告示,有钱能使鬼推磨,总能找到合适的大夫来!” “是是是,我这就让人去贴。不过,眼下有件大喜事,得让您赶紧知道。” “什么大喜事?”谢大夫人眉目阴沉,表情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几分刻薄相。 “这件大喜事呀,就是您那儿媳给您生了个大胖孙子,听说生下来足足有八斤重,模样也好。您看,要不要亲自过去看看?” “不去!”谢大夫人嫌恶道。 看到谢大夫人和谢绍航的反应如出一辙,林馨柔的心里不禁犯了嘀咕。 按理说,廖彤霞生的儿子是谢家的嫡孙,就算谢绍航和谢大夫人如今的日子都过得不如意,可知道家里添丁,也不该是这个反应。 最起码,也应该高兴一些。 眼下他们母子二人,都太反常了一些。 看来,这其中,必有隐情。 林馨柔心中的疑惑,在廖彤霞为儿子办满月宴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这满月宴,是在廖家办的。 前一天,谢大夫人就发了火,砸了房间里的好些个东西,边砸边骂:“贱人!居然还敢在廖家办满月宴,真是岂有此理!” 砸完骂完,谢大夫人怒不可遏地把谢绍航叫了进去。 见谢绍航醉醺醺的,又是一顿骂:“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一点儿人样吗?就这么一点挫折,就把你给打趴下了?科举不考了,前途也不要了?” 谢绍航听着这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反倒是听着听着,打了个酒嗝儿。 谢大夫人气得直捶床:“逆子!” 谢绍航的脸上还是没什么动容之色,又打了一个酒嗝儿之后,背靠着门板,顺着门板滑下去,直接就坐在了地上:“母亲这又是生的什么气?” “你去!去跟廖彤霞说!这满月宴必须在谢宅办!” “现在这个时候还讲究这个,有必要吗?”谢绍航顺势在地上躺下,漫不经心道。 “当然有必要。不管怎么样,在外人眼里,这个孩子都是我们谢家大房嫡亲的孙子。这满月宴要是在廖家办,岂不是把我们的脸丢给丢尽了?” “呵呵呵……哈哈哈……” 听到谢绍航笑得有些无状,谢大夫人皱着眉训斥道:”你笑什么?” “母亲啊母亲,您不出门,就当真不知道如今咱们谢家大房在外面是个什么名声吗?” “左不过是我被休了而已,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谢绍航干笑了几声,扯着嗓子朝着外面喊道:“来人,备车!” “做什么去?” “让母亲亲耳去听听,如今我们谢家大房在外人面前,是个什么名声?” “混账东西?我不去!” 可这,就由不得谢大夫人了。 哪怕她接连捶了谢绍航好几下,谢绍航还是亲自把她抱到了马车上。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刚到了巷子口,就听到了不少的议论声。 “哟,谢家大房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 “听说了听说了,不就是谢家大房那位大夫人被休了嘛。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被休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么大的年纪被休。啧啧,儿子都这么大了,谢家这位大爷还休妻,可见一定是犯了不能原谅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小舅子的大姨子的女儿在谢家大房当差,据说啊,这位谢大夫人把小妾的一双儿女给毒杀了。” “啊?这位大夫人竟如此狠心?” “不止如此。听说,还因为这位谢家的大夫人不守妇道……” 一听这话,谢大夫人再也忍不住胸中滔天的怒火,破口大骂:“一帮贱民,满口喷粪……” 第422章 你就这么当缩头乌龟? 谢大夫人嫌在马车里骂的不过瘾,要掀开车帘子,把脑袋伸出去骂。 只可惜,她的手刚摸到车帘,就被谢绍航按住了。 谢大夫人看过去,一双眼睛差点儿冒火:“你干什么?别人在辱骂你的母亲,你就这么当缩头乌龟?” “母亲可要想好了。您若是就这么出去骂人,咱们在这儿可就住不下去了。” “住不下去就住不下去,我不稀罕!” “还请母亲知晓,如今你我都身无分文,谢宅回不去,眼下除了此处,你我再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不屑道:“不可能!我与贤贵妃是过命的交情,我之前帮她办了那么多事,她不会不管我。现在我也就是没去找她,但凡我去找她,十个八个宅子她都肯给我!” “母亲,您被休这件事,眼下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在议论。你说,贤贵妃能不知道这件事吗?她知道,却没有派人来找您,您说,这说明什么?” 谢大夫人并非没有想到这种可能,她只是……不愿意相信。 眼下,哪怕被谢绍航说破,她却依旧嘴硬:“她太忙了,只是一时顾不上我而已。等着吧,她迟早会想起我的。” 谢大夫人这话虽然说的笃定,但是,那攥着车帘的手,终究还是松开了。 谢绍航也不戳破她,依旧让马车继续前行。 可那议论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 “不会吧,这位谢大夫人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能不守妇道?” “谁说不是呢?她被崔大夫人砍掉了一只耳朵,这件事你们听说了吧?” “听说了听说了。难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内情?” “有,怎么没有?据说啊,崔大夫人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谢大夫人和崔大人私通。” “啊?不会吧!听说这二位之前可是闺中密友啊!” “就是因为这样,偷到了才香啊。” …… 听到这些,谢大夫人气得啊啊乱叫,可终究,没了掀开车帘出去骂人的勇气。 马车往前走了没多远,谢绍航就让车夫掉头回去。 之后,他看着神情癫狂的谢大夫人,缓缓道:“所以啊,母亲,这满月宴在廖家办,对我们谢家大房的名声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因为,这名声,已经烂的不能再烂了。” “不,正因为如此,你才更要阻止。我的名声不好不要紧,但是你的名声不容有失!” 谢绍航自嘲一笑:“母子相连,母亲以为,我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谢大夫人默不作声。 可回去之后,她就把林馨柔叫过去,给谢绍航置办了一身华丽的衣服,就连鞋子,都用了如今上好的松花锦。 这么一番装扮下去,谢绍航俨然又做回了原先那个公子哥儿。 去廖家的时候,甚至还带上了林馨柔的两个小厮。 目送谢绍航出门,周生满眼不屑:“都寄人篱下了,还在这儿装呢。” “要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自然是要装一装的。尤其是,廖家的客人非富即贵,他又怎么甘心让自己在他们面前丢了脸面呢?” “穷讲究!”吐槽完谢绍航,周生的目光落在林馨柔的脸上,“你为什么这么纵着他?” 他能感觉到,林馨柔打心眼儿里看不上谢绍航。 看不上,却又对谢绍航的要求无有不应,这就很奇怪了。 “你懂什么?”林馨柔轻笑一声,再不愿意多说。 这满月宴,谢绍航是辰时去参加的。 但,不到午时,人就被送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简直是醉成了一滩泥。 要知道,不到午时,宴席还没开始呢。 宴席还没开始,人就被送了回来,当真是闻所未闻! 同去的两个小厮很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 原来,谢绍航去了廖家,直接被带到了一个小院,压根儿就没让他见到廖家的客人。 谢绍航今日穿的这么齐整,自然是打算见客的,他不依,就要出去,直接就被廖家的人拦住了。 之后,廖家的人给他上了些酒菜,就再也没管他。 期间,廖彤霞带着孩子来了一趟。 只不过,廖彤霞来的时候,两个小厮被赶了出来,至于他们说了什么,这两个小厮并不知道。 只知道廖彤霞从院子里出来之后,谢绍航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 把整桌的酒菜全都掀翻了不说,还把房间里摆放的东西都给砸了。 之后,谢绍航喝的酩酊大醉,吐的一塌糊涂。 廖家的人嫌弃不已,让这两个小厮把人给抬了回来。 听完,林馨柔看了看被扔在院子里的谢绍航,轻笑道:“去,赶紧把人给抬到房间里去。这大热的天,可千万别把人给热坏了。” 等谢绍航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粉色纱裙的林馨柔坐在床边,正握着他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一时间,谢绍航恍了神:“柔儿?” 林馨柔扑上来抱住他,动情道:“绍航哥哥,我真希望一觉醒来,你我还是从前的模样。可现如今,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谢绍航面无表情,听着林馨柔的诉说。 直到林馨柔说道:“绍航哥哥,你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从前?”谢绍航嘴里默念着这两个字,眼神有些发飘。 从前,他有娇妻,有美妾,有无上的前途,有美好的未来。 从前,可真好啊。 可现在…… “绍航哥哥,你的才华还在,只要你用功读书,以后你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会吗?” “怎么不会?绍航哥哥,为了鸿儿,你也得振作起来。你是我和孩子的指望啊!” 这一刻,谢绍航神色茫然,对上林馨柔充满希望的眼眸。 过去了这么久,她看他的目光,还是像从前那样,带着无限的崇拜。 这样的目光曾让他迷恋不已。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可她看他的目光,却还是和从前一样。 “好,我答应你。”沉默片刻后,谢绍航突然说道。 “绍航哥哥,你对我真好!”说着,林馨柔扑上来,抱住谢绍航。 谢绍航怔了怔,伸手抱住了她。 片刻后,林馨柔松开谢绍航,仰起一张满是笑意的脸,问道:“绍航哥哥,你能娶我吗?” 第423章 哪有夸男人好看的? 说完,林馨柔很快低下头去,神情有些落寞:“算了,绍航哥哥,说到底,这只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你不知道,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你。” 回应林馨柔的,只有沉默。 最终,林馨柔双手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这事儿,最终还是被谢大夫人给知道了。 她把谢绍航叫到她的房里,直接说道:“你现在就休了廖彤霞,和林馨柔成亲!” “母亲,您真是糊涂了。廖家再怎么样也是二品大员,林家只是一个商户罢了。” “那又如何?她廖家虽然是二品大员,但是,你和廖彤霞成亲这么久,沾到他们廖家什么好处了?说到底,也是他们廖家不仁在先。我不过是被休而已,她廖彤霞就敢收拾金银细软回廖家。此事若是没有廖家的人撑腰,她断不敢如此!由此可见,廖家的人蛇鼠一窝,压根儿就没打算再认这门亲事。” “话虽如此。可廖家和当初的崔家不同,不可折辱。若是得罪了廖家,以后的路,怕是不好走。他们固然不会帮我,但是要想给我使绊子,还是很容易的。”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满脸不屑:“你是读书人,廖家就是一帮大老粗。你读书走的是科举之路,用得着看他一个武将的脸色吗?” “母亲,廖家是武将不假,可跟廖家结亲的,也有文臣。若真惹恼了廖家,就算是科举榜上有名,做了官,一样会被针对。” 谢大夫人冷哼:“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能有什么出息?” “母亲想让我娶林馨柔,是看中了林家的财产吧?” “是啊,他们林家,也只有在钱财上能拿得出手了。眼下贤贵妃那边正是用钱的时候,定国公府那边又提供不了太多钱。自从你不搭理林馨柔之后,我也没了问林家要钱的由头。可你若是娶了她,林家能不感恩戴德?这一感恩戴德,银子不就来了吗?” 说完,见谢绍航还是犹豫,谢大夫人接着说道:“你想啊,眼下皇子们都大了,马上就要开始夺嫡。咱们若是能给贤贵妃和六皇子提供钱财,事成之后,咱们就是从龙之功。到时候不要说廖家,就连谢行渊,都得看咱们母子的脸色行事!” 谢绍航苦笑:“母亲,您可真是……异想天开。” “怎么就是异想天开了?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母亲,在这些个皇子之中,六殿下的资质不算好。而且,陛下正值壮年,远远不到定下储君的时候。这条路,实在是太艰难了些。” “若想成事,哪有不艰难的?” 一时间,母子二人相持不下。 …… 在这母子二人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崔姝言正忙得脚不沾地。 眼下已经是六月,六月初八就是洛瑾瑜与和硕长公主大婚的日子。 从五月开始,崔姝言的信就跟雪片似的,不停地飞往荒州,催促哥哥赶紧回来。 可,直到五月底,哥哥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崔姝言不禁埋怨道:“哥哥,你也太不把这婚事当回事了。回头我师姐若是挑理,我可不护着你。” 洛瑾瑜微微笑着,应道:“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实在是荒州那边事情多,脱不开身。你放心,明日我就去找长公主负荆请罪去。” 一句话,逗笑了崔姝言。 崔姝言也不再跟他计较,忙拿出准备好的大红喜服,让洛瑾瑜试。 等洛瑾瑜换上喜服,崔姝言不由得看呆了。 洛瑾瑜的容貌原本就是偏柔和的那种,平日里仅仅是穿着一袭青衫,就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此时穿着这大红色的喜服,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容貌昳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看着看着,崔姝言就笑了:“哥哥,你真好看。” 洛瑾瑜嗔道:“哪有夸男人好看的?” “怎么,男人好看还不能夸了?” “那你,夸过王爷好看吗?” “自然是夸过的。” 话音落下,崔姝言有点心虚。 她还真没夸过。 晚上的时候,待发丝铺陈在枕席之间,崔姝言捧住谢行渊的脸,认真地夸了一句:“夫君,你真好看。” 谢行渊皱了皱眉,很快就笑了。 他凑近,在崔姝言耳边低语道:“很快你就会知道,长得好看,只是为夫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啊?那你另外的优点是什么?” 谢行渊邪魅一笑,并未回答。 因为,他用实际行动证实了他的……优点。 叫了三回水之后,眼看着谢行渊的眼睛还是亮的吓人,崔姝言忙裹紧身上的薄被,警告道:“睡觉!赶紧睡觉!” “不是一直在睡吗?” 崔姝言伸手抵住谢行渊的胸膛:“我说的是正正经经地睡。” “是在正正经经地睡啊。” …… 又叫了一回水之后,谢行渊才算是放过了崔姝言。 就这,还是他怜惜崔姝言最近筹办婚事辛苦,没有太过胡闹。 第二天醒来,崔姝言依旧是忙的脚不沾地,连早饭都没吃,直接去了为哥哥新置办的宅子里。 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忙着打理这个宅子,如今该修缮的都已经修缮完毕,该栽种的花也已经全都栽种好了,该添的摆件儿也都添置了。 眼下再来查看,也只是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小的改动而已。 等把府里都查看了一遍之后,崔姝言的脚都走疼了,在小凉亭里歇息。 刚坐下没多久,就瞧见洛瑾瑜过来了。 崔姝言惊讶道:“哥哥,你不是去见师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忙糊涂了不是?出嫁前,是不能见面的。我在她宫外跟她说了几句话就回来了。” “还真是,我真是糊涂了,只想着你回来了,须得赶紧去见师姐一面,却忘了这个规矩。” 洛瑾瑜笑笑,环视左右,满眼都是心疼:“这么大的宅子,全都仰仗你一个人张罗,真是辛苦你了。” “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你在荒州顾不上,我为你打理这些,自然是应该的。”说着,崔姝言看着周围的一切,打心眼儿里为洛瑾瑜感到高兴,“哥哥,你就要成亲了。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为你感到开心。” “会的。” “这段时间以来,我都在打理这个宅子。旁人都觉得我辛苦,劝我歇歇。实际上,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因为这个宅子是你以后的家,你会在这里成亲,在这里生儿育女,在这里慢慢老去。每每想到这些,我心里就只有开心,不会觉得辛苦。” 平淡朴实的话语,却说得洛瑾瑜红了眼角。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缓缓道:“是,我会在这里成亲,会在这里生儿育女,也会在这里慢慢老去。所以,谢谢你啊,言言。” “哥哥糊涂了不是?你我是兄妹,你谢我做什么?” 洛瑾瑜蓦然一笑,眼睛看往皇城的方向,心底却有了新的打算…… 第424章 这孩子会跟你很像 洛瑾瑜对和硕长公主,并无男女之情。 可他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冰雪聪明的人。 就算是现在她看不出什么,可以后,她也一定会看出什么端倪。 所以,为了不让妹妹跟着担心,他决定,要重新对待和硕长公主。 不是作为夫妻之间的以礼相待。 而是真正成为亲密无间的夫妻。 只是,他从未喜欢过谁,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以及,会做出什么事。 但是,他知道如何去关心一个人。 男女之间,只要做到足够的关心,是不是也就够了? 洛瑾瑜正想着这些,就听到崔姝言在叫他:“哥哥。” “嗯?”洛瑾瑜回过神来,应道。 “你刚刚在想什么?我叫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 洛瑾瑜笑了笑:“我只是在想,若是我有了孩子,孩子会像谁。” “那你希望像谁多一点?” “侄子随姑姑,大概,这孩子会跟你很像。” 话音落下的瞬间,洛瑾瑜的心里,突然弥漫着绵绵密密的心疼。 他缺席了妹妹的童年。 若他有了女儿,必定如珠似宝地对待她。 就当是,对妹妹的另一种弥补。 崔姝言听了这话,急忙纠正:“哥哥,你不能这么想。要是师姐问你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告诉她,你希望孩子像她。” “嗯。”洛瑾瑜没有反驳,直接应了一声。 六月初八这一天,很快来到。 前一天,崔姝言直接住在了新宅子里。 初八这天,她早早地就开始起床,梳妆打扮。 这一日,对于自己的装束,崔姝言要求很严格,简直比她出嫁那日还要严谨。 最终,她穿着一袭绛红色百蝶穿花图案的锦裙,头上梳着八宝攒珠髻,簪着金玉流苏步摇,脸上略施薄粉,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身装束,端庄而不失贵气。 女眷这边的客人由她来招待。 至于男眷那边,由谢行渊负责。 何家和赵国公府的人早早地就来了,帮着崔姝言开始张罗。 没多久,迎亲的队伍出发,往皇宫而去。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崔姝言倚着大厅旁的柱子,看着哥哥穿着她准备的大红丝喜服,手执红绸,与和硕长公主拜堂成亲,心底的喜悦无以言说。 终于,她看着哥哥成家了。 母亲在天有灵,会为他们感到开心吧。 目送新郎新娘去新房之后,男宾和女宾各自落座。 崔姝言又开始指挥人上酒菜。 今日来的宾客不在少数,若是出了岔子,难免会被人笑话。 因为是哥哥的婚礼,崔姝言格外操心。 这一番忙碌下来,简直是连轴转。 直到把宾客一一送走,崔姝言才算是闲了下来。 她这才觉得有些饿,就吩咐人备些饭菜。 然而,她刚坐下,却觉得眼前一黑,之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眼前围了一大圈人。 谢行渊、和硕长公主、洛瑾瑜、石榴、巧丫…… 看到她醒来,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谢行渊离她最近,当场就沉了脸色,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只是脸色很不好看。 原本洛瑾瑜是打算开口的,见谢行渊这个样子,他顿时就沉下脸来:“王爷这是什么意思,给我妹妹甩脸色看么?” 谢行渊冷着脸:“我没这个意思。” “没这个意思你冷着一张脸给谁看?是我妹妹得罪你了吗?” “没有。”谢行渊生硬道。 眼看着这二人要吵起来,崔姝言立刻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见两个大男人在闹别扭,和硕长公主无奈一笑:“你突然晕倒,可把他们二位给吓坏了。这二人,都在心疼你呢。” 崔姝言蓦然一笑:“我还当是怎么了呢?没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没事的。” 说完,她看看谢行渊,又看看洛瑾瑜:“夫君、哥哥,你们也别冷着脸了。来,都笑一笑。” 洛瑾瑜原本是想笑的,但是见谢行渊没笑,他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崔姝言无奈一笑,正打算说些什么,被和硕长公主打断:“你别说话。刚才给你诊脉的时候过于慌张,我再重新给你诊一次。” 听和硕长公主如此说,谢行渊和洛瑾瑜瞬间就安静下来,眼神牢牢锁定着和硕长公主。 手按上崔姝言的脉搏的瞬间,和硕长公主的眉先是皱了一下,之后又舒展开来,之后又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 如此五六次之后,谢行渊不淡定了:“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话我让人另外请个大夫过来。” 和硕长公主白了他一眼:“我现在是你大嫂,对我客气点儿。” “你诊脉就诊脉,说这个做什么?” “闭嘴!不然我留小妹在娘家多住几天!” 听到这个威胁,谢行渊顿时就闭了嘴。 和硕长公主继续诊脉,又皱了几次眉之后,她问崔姝言:“你这月事迟了几天了?” “啊?”这可问住了崔姝言。 她正在回想的时候,谢行渊立刻给出了答案:“三天。” 和硕长公主眼神怪异地看了谢行渊一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如果我没有猜错,姝言这是有了身孕。” “什么?”谢行渊和洛瑾瑜齐声惊叫道。 和硕长公主看了二人一眼,略有不解:“你们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谢行渊和洛瑾瑜互相看了一眼,刚才的剑拔弩张顿时消散于无形。 原本,谢行渊是气崔姝言照顾不好自己,一忙起来,竟然连吃饭都给忘了。 而洛瑾瑜则是内疚,因为,崔姝言是为了给他筹备婚事才晕倒的。 可现在知道了这样的内情,谢行渊气不起来,而洛瑾瑜,则是内疚得无以复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谢行渊再不敢甩脸子,柔声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没告诉我?” 崔姝言一脸无奈:“我也是刚知道。” 这几天太忙了,竟然忘了月事没来这回事。 初初有孕的时候,体力不济,再加上她连着两顿饭都没吃,不晕倒才怪。 心里想着这些,崔姝言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真好啊,她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最终回谢王府的时候,崔姝言是被谢行渊抱走的。 把二人送走之后,和硕长公主迈步就要走。 正当她纳闷儿为何没见到自己的马车的时候,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她回头,正好看见洛瑾瑜正在冲着她笑。 电光石火间,和硕长公主想起,是了,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 一时间,和硕长公主有些窘迫。 洛瑾瑜却走上前来,温柔地拉住她的手,轻声道:“娘子,你嫁给我,就是我的妻了。以后,可不能说走就走了。” “嗯。”和硕长公主低头应了一声,脸红的跟什么似的。 等和硕长公主回了房,看见满目艳色的红,她才蓦然想起,今晚,是她的洞房花烛夜呢。 第425章 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大约是期盼了太久,如今这美好就在眼前,和硕长公主反而有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她走到床边坐下,抚摸着床上那丝滑的锦缎,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 她心里很清楚,洛瑾瑜求娶她,并非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不想让崔姝言难过。 那么,她也要守好自己的心,不要陷得太深。 原本,她陷得就已经够深的了。 若是再深一些,她怕自己就没了脱身的力气。 好在,她确信洛瑾瑜会给她身为正妻的体面。 而身为长公主的大驸马,若是她不点头,洛瑾瑜是没办法纳妾的。 这样的话,她心里也会好受一些吧。 生平第一次,和硕长公主对自己的未来生出了几分畏惧。 就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洛瑾瑜已经紧挨着她坐下。 瞬间,和硕长公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双手交握在一起,说不出的局促。 “相识这么久,还没对你说一声感谢。” “谢、谢我什么?”说话的时候,和硕长公主甚至不敢看洛瑾瑜一眼。 “谢谢你在我不在言言身边的时候,曾不遗余力地帮助过她。” 洛瑾瑜觉得,他与和硕长公主之间不够熟悉,那么提起崔姝言,或许能够缓和一下气氛。 因为,他看得出来,此时此刻,和硕长公主很紧张。 可这话听在和硕长公主的耳朵里,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果然啊,他娶她,就是为了姝言。 她心里自然也是希望崔姝言好的。 但,每每想到洛瑾瑜娶她是为了崔姝言,她的心里还是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想到这儿,和硕长公主立刻强迫自己止住这样的思绪。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想下去。 不然,她真怕长此以往,连她和崔姝言之间的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 就在她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手上温热的触感让她不由得浑身紧绷。 是洛瑾瑜,握住了她的手。 “饿吗?”洛瑾瑜问。 “不饿。” “那我们、安寝吧。” “啊?”没料到洛瑾瑜的话说的这么直白,和硕长公主惊恐抬头,正好对上洛瑾瑜那双澄澈的眼眸。 一时间,她有些看呆了。 不知什么时候,洛瑾瑜的外裳已经脱去,露出里面红艳艳的里衣,在橘色的烛光下,愈发衬得他这张脸俊美无双,却又给这温润如玉的表象,添了几分欲色。 这样的洛瑾瑜,是她之前不曾见过的。 “要我帮你吗?”洛瑾瑜又问。 “不,不用。”说着,和硕长公主慌了神,急忙去解自己的扣子。 也不知怎么的,往日里解惯了的扣子此刻却是分外不听话,解着解着,和硕长公主恨不得把指尖都给磨烂了,结果连第一颗扣子都没解开。 她心里着急,手上的动作就愈发没有章法。 偏偏这时候,洛瑾瑜清朗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我来帮你。” 和硕长公主刚要拒绝,可洛瑾瑜已经侧着身子,到了她的跟前来。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对上洛瑾瑜的侧脸。 因为距离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荒州之行,让他的肤色变得有些深,可这反倒给他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儿。 她的心,在这一刻猛烈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洛瑾瑜解了扣子看向她。 她的目光来不及收回,和洛瑾瑜来了个四目相对。 电光石火间,和硕长公主的眼眸猛地瞪大。 下一刻,她想转移视线,却看到洛瑾瑜朝着她靠了过来。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两唇相触的时候,唰的一下,和硕长公主的大脑一片空白。 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没了。 紧接着,有锦被覆盖住彼此,可身上的温度,却渐渐灼热了起来。 见洛瑾瑜这般轻车熟路,和硕长公主的心里说不出的落寞。 直到洛瑾瑜横冲直撞,却找不到目标,急得满头大汗,那滚烫的汗珠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和硕长公主才回过味儿来。 他这样不得法,哪里像是什么老手? 她少不得伸出手去,引导着他,找到正确的位置。 做完这些,又怕他多想忙不迭地解释道:“出嫁前,宫里的嬷嬷教过……啊!” 一阵锐痛袭来,和硕长公主疼得弓起身子,洛瑾瑜忙抱住她,亲着她的眉心,试图为她减轻痛楚。 当痛楚渐渐消散,满心的悸动升腾而起。 又在满身疲惫之际,枕着爱人的臂弯,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时,和硕长公主觉得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似乎是沐浴在阳光之下。 她正疑心是不是醒的太迟,以至于阳光照到了床上的时候,却摸到了很软很软的东西。 不是阳光,不是锦被,而是、另外一个人的肌肤。 瞬间,昨晚的记忆回笼,也是在这一刻,和硕长公主突然意识到,她摸到的,是洛瑾瑜。 原来,昨晚的一切不是梦,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她睁开眼睛,看着躺在她身侧的洛瑾瑜。 他还没醒,一双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卷翘,有着这世间最好看的弧度。 她的唇角,不可控地扬了起来。 真好啊,清晨醒来,爱的人就在身边。 她轻轻起身,想趁着他没醒之前把衣服穿好,就在她习惯性地想让婢女进来伺候的时候,却突然闭了嘴。 因为,洛瑾瑜现在的样子,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这样的他,是她的私藏专属。 就这样,她蹑手蹑脚地下床,穿好衣服,到了外间,才喊人进来为她梳妆。 她不知道的是,她出来之后,洛瑾瑜就睁开了眼睛。 看他这样子,怕是早就醒了。 他起身穿衣,脸上带着餍足的笑容。 等他梳洗已毕出去的时候,却没在外间看到和硕长公主的身影。 他走出门去,正想看看她去了哪里,却听到不远处的小厨房里,传来小声说话的声音。 是和硕长公主的声音。 他悄悄走过去,透过半开的窗户,朝着里面看去。 这一看,他便有些呆了…… 第426章 可您是公主啊 只见和硕长公主站在案板前,手边放着一个瓷盆,盆子里似乎是放了什么面糊一样的东西,她正在卖力地搅动着。 旁边,她的贴身丫鬟兰鑫劝道:“殿下,要不还是让奴婢来吧?” “不用,我能做。” 兰鑫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您什么时候做过这个啊?在宫里背着陛下和皇后娘娘练习了那么久,您也不嫌累。如今大早上刚起来,就忙着张罗这些,实在是太辛苦了。” “傻丫头,这怎么就辛苦了?又不是卖力气,不过是做个鸡蛋煎饼而已。” “可您是公主啊。” “公主又如何?我如今嫁了人,自然要做这些。” “您可以吩咐奴婢做的。” 和硕长公主淡淡一笑:“这怎么能一样呢?亲手做的东西,是有心意在里头的。这心意,是任何人都不能代替的。” “驸马值得您这样做吗?” “自然是值得的。” 从洛瑾瑜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和硕长公主脸上柔和的笑容。 不知为何,洛瑾瑜觉得,这一刻的和硕长公主,美极了。 洛瑾瑜迈步走进小厨房。 兰鑫先看到他,正要行礼,被洛瑾瑜用眼神制止。 而且,洛瑾瑜还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出去。 之后,洛瑾瑜放轻步子,走到和硕长公主身边。 和硕长公主动作熟稔,看得出来,她之前练习过很多次。 洛瑾瑜走过去,从后面握住和硕长公主的手。 “兰鑫,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能做的……” 当和硕长公主回头,看到洛瑾瑜的脸,顿时就忘记了手上的动作。 这一刻,她看着他,仿佛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饿了吗?马上好。对不起,是我、太笨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手就被洛瑾瑜握得更紧。 他握着她的手,犹如从背后抱着她,而他声音清润,话语如清泉一般悦耳:“你是公主,若要伺候,也该是我来伺候你。” “我……”后面的话,和硕长公主说不出来了。 她想说,当开始在意一个人,就会愿意为他做很多事。 哪怕她是公主,也愿意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 这和身份无关。 纯粹是一个女子爱上一个男子之后自然而然的举动。 可这一瞬,她只觉得浑身僵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我尊贵的公主殿下,让为夫也为你做些什么,可好?” 一句话,说得和硕长公主心里小鹿乱撞。 心思混乱的时候,她听到洛瑾瑜在说话:“婉兮,抱歉,这么久才给你这样的回应。你只管放心,我以后,会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而你,也不需要为我做这么多。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如同花朵盛开,蝴蝶自来一般,你只需做你自己,而我,自会奔你而来。” 洛瑾瑜觉得,他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可听在和硕长公主的耳朵里,却有了另外一层意思。 是啊,她早就知道,他会尽到一个身为丈夫的责任。 可他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崔姝言。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洛瑾瑜的初衷就是不让崔姝言伤心。 之前是,现在也是。 她知道,洛瑾瑜会做到最好。 却又总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恍惚间,和硕长公主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能尽到一个身为丈夫的责任,不纳妾,不让她难堪,给她足够的体面,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 另一边,谢王府内。 已经过了该当值的时辰,谢行渊却还在崔姝言身边晃悠。 崔姝言一边逗着泽儿,一边纳闷儿道:“今天不用去兵部吗?” 虽说大梁使团的人已经走了,可边疆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太平。 换句话来说,如果自身不够强大,那么,要想获得完完全全的太平,很难。 最近这段时间,谢行渊都在兵部,忙着新铠甲的锻造,甚至,对于改良弓箭也有了不少的思路,正在逐一试验。 所以这段时间,谢行渊还是很忙的。 “要去,但是还没到非去不可的时候。我已经让文先生先去盯着了。”说着,谢行渊紧张地看了一眼崔姝言的肚子。 崔姝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轻笑道:“眼下孩子还小,远远不到显怀的时候。还有,有孕不足三个月,是不能出去乱说的,不然不吉利。这一点,你要记住。” 谢行渊点点头:“嗯,我知晓的。” 可,话说完了,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不用担心我。我昨天是劳累过度,加上没有吃饭才晕倒的。今天我一定按时吃饭,不让自己累着,所以,你就别担心了。” “嗯!”谢行渊应了一声,却还是踌躇着,问出了盘踞在心里的问题:“知道怀了泽儿的时候,你一定很紧张吧?” 崔姝言摇摇头,秀丽的脸颊上带着温和的笑容:“不,没有紧张,只有欢喜。” 她的欢喜,在于她的泽儿终于回到了她的肚子里。 而她,又可以成为他的母亲。 “那、在梦里的时候呢?” 崔姝言握住谢行渊的手,凝视着他的双眸,眼神温和而坚定:“那时候也不紧张。” 至于原因,她没说。 但,她知道,谢行渊能懂。 那时候,她只以为自己怀着的,是谢绍航的孩子。 所以,并不紧张,反而满腹欢喜。 因为那时候谢绍航宠林馨柔宠到了极致,满心满眼都是林馨柔,压根儿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所以,那时候能有谢绍航的孩子,她是很开心的。 当然,后面的经历就不怎么愉快了。 可这些,不必说。 “阿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管惨烈也好,难以接受也好,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往前看,你说是不是?” “是。”谢行渊咬着牙应道。 他始终介意,在崔姝言之前所在的世界里,没能救下他们母子。 虽然,他对那个世界毫无印象。 “阿渊,佛家说,这世间的因果是循环的。兴许在某个世界,我也有对不住你的时候。所以,不要再纠结这些,安心享受当下,好吗?” “好。”说着,谢行渊紧紧地抱住了崔姝言。 不成想,这时候泽儿走过来,指着谢行渊的脸说道:“父王要抱抱,羞羞。” 第427章 想跟我和离啊?我不同意 泽儿一句话,瞬间就把谢行渊悲伤的情绪一扫而光。 他没好气地瞪了泽儿一眼。 谁知,泽儿转脸就跟崔姝言告状:“母妃,父王凶我。” 说也怪了,最开始的时候,泽儿不肯说话。 但,这一开始说话,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说话特别顺溜。 而且,他还很聪明,看出谢行渊在意崔姝言,就喜欢跟崔姝言告谢行渊的状,每次都把谢行渊弄得哭笑不得。 之前的时候,崔姝言还会向着泽儿说话。 但是这一次,她坚定地站在谢行渊这一边。 于是,她笑着捏了捏泽儿胖乎乎的小脸蛋,嗔道:“你父王不仅可以凶你,你若是不听话,他还能揍你呢。” 泽儿的眼睛,瞬间瞪大。 谢行渊却亮了亮自己的巴掌,摆足了威胁的架势。 泽儿唇角残留的笑容,瞬间就收住了。 见泽儿快要被吓哭,崔姝言又往回找补:“当然了,你要是听话,你父王是不会打你的。” 泽儿听了,似懂非懂。 之后,崔姝言捏了捏谢行渊的手心,轻声道:“去忙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嗯!”谢行渊重重点头,又叮嘱了好多话,这才放心地离开。 崔姝言目送他离开,脸上带着恬淡而满足的笑容。 石榴出去一趟回来,带回来一些消息。 崔姝言粗略看了一遍,视线在谢绍航要和廖彤霞和离的消息上顿了顿。 石榴瞥见,立刻给崔姝言端来一碟子瓜子,兴奋道:“王妃,您吃着,我给您讲讲这其中的原委。” 崔姝言猜得出,谢绍航这样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因为,他骨子里是一个很看重利益的人,永远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决定。 眼下,他和廖彤霞之间的婚事,纯属是他高攀了。 要知道,廖彤霞的父亲,是二品大员呢。 再加上如今谢家大房的名声臭到了极点,在这样的情况下,谢绍航怎么会选择和廖彤霞和离呢? 除非,和廖彤霞和离之后,他会得到更多。 果然,崔姝言的猜测在石榴的话里得到了验证。 “王妃,属下已经查明,谢渣渣之所以想和廖彤霞和离,是因为他想娶林馨柔为正妻。” “为了林家的钱财?” “是。” 林家在经商这条路上有很深的底蕴,如今更是把生意做到了各个州县,所获颇丰。 这个时候谢绍航想娶林馨柔,自然是冲着林家的钱财去的。 崔姝言想到的,石榴也想到了。 石榴有些担心:“定国公府的生意算是彻底黄了,没想到,又来了一个林家。” 她担心,林家会取代定国公,为贤贵妃提供钱财上的支持。 而林家则可以借此机会成为皇商,如此一来,林家的生意也就能更上一层。 说白了,成亲这件事,对谢家和林家都有好处。 如此,也难怪谢绍航会急着和廖彤霞和离了。 不过,崔姝言觉得,和离这件事,廖彤霞不会同意。谢绍航的如意算盘,最终还是要落空。 崔姝言没有猜错,得到谢绍航要同自己和离,廖彤霞直接就气乐了。 谢绍航是自己来说的。 甚至做好了看廖彤霞哭哭啼啼的准备。 然而,见廖彤霞乐不可支,谢绍航顿时皱了皱眉:“廖彤霞,你疯了吧?” 廖彤霞瞥了他一眼:“想跟我和离啊?我不同意。” “你已经从谢宅搬走,摆明了是不愿意继续和我过下去。既然如此,你我和离,是最明智的决定。” 廖彤霞淡漠一笑:“夫君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即将产子的时候,母亲被休,若是继续留在谢宅,无人照顾我。万般无奈之下,我才回了娘家。怎么,夫君是要挑我的理吗?” “若只是简简单单地搬走,为何还要连同嫁妆一并带走?” “夫君,你这话就更奇怪了。嫁妆是我的,我想带到哪里就带到哪里去。怎么,你们谢家大房还要打我嫁妆的主意啊?” 谢绍航一脸不屑:“胡说什么?谁惦记你的嫁妆了?” “对啊,你既然不惦记我的嫁妆,何必理会我把嫁妆带到哪里呢?我是个守财奴,想时时刻刻看到自己的钱财,这很难理解吗?” “廖彤霞,休要在此强词夺理。你既然没继续做我的妻子,就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何必闹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哟,夫君这话我就更不明白了。我每次看到夫君,都是满心欢喜,何曾有过厌烦?怎么,眼下夫君是对我生出厌烦的心思了?” 谢绍航彻底冷了脸:“我没有对你生厌,明明是你对我生厌了。若不然,你也不会在满月宴的时候,纵容府上的下人那般对待我。” “夫君这话倒是奇怪了。你身为廖府的姑爷,也知道廖府家大业大,难免有那么几个刁奴,你怎能因为几个刁奴不够尽心,就来怀疑我对你的心思呢?要知道,我对夫君向来是情根深种的啊。” “廖彤霞,事已至此,何必说这些话?同你来商量和离,是想给你体面。你若是不要这个体面,那我就只能休妻了。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我休了你,你的嫁妆是没办法据为己有的。” “休妻?夫君打算用什么由头休妻?” “你……”谢绍航气急。 休妻,是要给出理由的。 所谓七出之条: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口多言、盗窃。 这七项,廖彤霞一样都不占。 自然,是在明面上,哪样都不占。 廖彤霞微微一笑,给了最终的答复:“我爱慕夫君,一如往日。因此,我是万万不会答应同夫君和离的。还请夫君体谅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个依靠,可千万别把我们给舍弃了啊。” 她就是要故意恶心谢绍航。 说完,她吩咐自己的丫鬟:“去,把小少爷抱过来。” 孩子很快就被丫鬟抱了过来,养的白白胖胖的,模样十分讨喜。 但是,谢绍航看了一眼,就不愿意再看了。 廖彤霞佯装不解:“夫君,这是咱们的孩子啊,你为何不愿意多看孩子一眼呢?” “因为……” 一瞬间,谢绍航简直想把真实的原因脱口而出。 可最后,硬生生忍住了。 不能,他不能说! 如果他敢说,谢家大房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因为什么?夫君,你说啊。你若是能说得出原因,兴许我就能答应同你和离。” 这一刻,看着廖彤霞得意的眉眼,谢绍航的心里,突然生出一条毒计来! 第428章 这孩子,并不像我 谢绍航心里自然清楚,廖彤霞所生的,并不是他的儿子。 可这一点,廖彤霞自己是不知情的。 她不知情,也就有了可操控的空间。 于是,谢绍航故意沉了沉脸色,说道:“其实我自打看了孩子之后,心里就有一个疑问。原本我是不打算说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得不说了。” “什么疑问?夫君,你说啊。” “都说儿子随父亲,但是这孩子,并不像我。” 廖彤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轻飘飘地问道:“那夫君觉得,这孩子像谁啊?” “不知。但孩子不像我,却是不争的事实。” “哦。”廖彤霞的语气很平静。 谢绍航不乐意了:“哦?你居然当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当然不是。”廖彤霞摇摇头,“这个问题若是换成旁人来面对,或许心里会打嘀咕。可是我不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 廖彤霞凝视着谢绍航那充满算计的眼眸,语气缓慢而坚定:“因为我很确信,我自始至终,只和你有过夫妻之实。我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所以我所怀的、所生的是谁的儿子,我心里很清楚,自始至终都没有半分犹疑。” 谢绍航看向别处,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巧言令色!休要拿这些话来骗我!” “骗你?我为何要骗你呢?难不成我嫁给你,竟是为了怀上别人的孩子吗?” 她因为爱慕谢绍航而下嫁给他,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如果不是因为对他情根深种,她怎么会嫁给没有官身的他呢? 要知道,身为二品大员的女儿,她有很多家世相当的选择。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说她水性杨花,有了别人的孩子,那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可这些,谢绍航统统不管,他一甩手,厉声道:“你惯会哄骗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哄我的!倒不如干脆些,滴血认亲!” “夫君想清楚了吗?你要知道,你若是这么做了,以后麟儿就是一个被自己的生父怀疑过的人,你就不怕他长大了之后知道这件事,会与你离心?” “你不说,他自然不会知晓。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孩子,可你终归是他的母亲。你不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 说着,谢绍航有些不耐烦,巴不得赶紧滴血认亲。 看着谢绍航猴急的模样,廖彤霞有点想笑,却又揪着他话里的字眼,追问道:“什么叫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孩子?听夫君这意思,是认定麟儿不是你的孩子了?夫妻一场,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不堪么?” “不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一切,以滴血认亲为主!” “你想好了?” “想好了。” “好。”廖彤霞点了头,“既然你执意如此,我这就让人去准备。来人,取……” 谢绍航心思一转,急忙打断廖彤霞的话:“不,不用你的人,我亲自去准备!” 这里是廖家,他要防着廖彤霞动手脚。 因为他很确定,这孩子不是他的。 但是,现在只是他心里知道这件事。 那么,他一定要通过滴血认亲,把这个事实摆到廖彤霞面前。 廖家家大业大,出不起这个丑。 到时候他只要拿着孩子不是他的这件事来做文章,何愁廖家不乖乖听他的话? 这样一来,他能获得的,会更多。 如此想着,谢绍航愈发得意。 他径直去小厨房取了碗,去大缸里舀了水。 他不放心,还亲口尝了尝。 确认这水和正常的水没有什么两样之后,他才端着这水,到了正屋里。 此时,廖彤霞已经抱着孩子等在那里。 这时候,廖彤霞像是不死心似的,再次问道:“夫君,孩子还这么小,你当真忍心取他的血吗?” “他若是懂事,也该知道这件事是必须要做的。”谢绍航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一个路人,要取这么小的孩子的血,也会于心不忍。 但谢绍航,却完全没这种感觉。 瞥见旁边的针线筐里有一把剪子,他立刻拿过来,朝着廖彤霞打了一个手势:“把孩子抱过来!” 看着那锋利的剪刀,廖彤霞瞬间就冷了脸:“谢绍航,你有病吧?他还是个孩子,你居然要用剪刀割他的手?” “就一下而已,他受得住。再说了小孩子忘性大,大不了哭一会儿,也就忘了疼。” “混账东西,你不是他,你怎么知道他能忘了这疼?” 谢绍航彻底不耐烦了:“廖彤霞,你遮遮掩掩的,不就是不想让我和孩子滴血认亲吗?承认吧,你就是在心虚!” “你这话倒是奇怪了,自始至终我只和你圆房过,我心虚什么?” “那就用滴血来证明吧!” 说完,他率先用剪刀割伤了自己的手,鲜血流出,滴了一滴落在水碗里。 紧接着,廖彤霞皱着眉,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针,抖着手在孩子的手指上扎了一下。 瞬间,襁褓里的孩子哇哇大哭,紧接着,一滴血珠从他的指尖滑落。 顷刻间,谢绍航死死地盯着碗里的两滴血。 只见随着水的晃动,那两滴血也在水里来回地晃悠,可这两滴血像是陌生人一般,谁也不搭理谁,并不往一起凑,离得也越来越远。 见状,谢绍航有些得意。 原本他还担心会出什么岔子,但是现在,这个担心是完全不必要的。 廖家,耍不出什么花招儿来! 他质问廖彤霞:“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廖彤霞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水碗:“谢绍航,你要不要再看一眼?” 听完,谢绍航心里十分不屑。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再怎么看,这两滴血也不可能相融。 然而,当他低头看过去,瞬间就傻了眼! 第429章 你就不怕我从中作梗? 这两滴血,竟然融了! 白色的水碗里,两滴殷红的血彼此融合,很是显眼。 谢绍航立刻摇了摇头:“不,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廖彤霞追问。 谢绍航抿着唇,死死地盯着那融合在一起的血,笃定道:“定是你在这水里做了手脚!” 廖彤霞看着他,冷冷道:“谢绍航,你闹够了没有?碗和水都是你亲自去拿的,我能动什么手脚?” “这里毕竟是你们廖家,保不准你们就会闹什么幺蛾子。这碗和水,我得去别处取来才放心。” 说着,谢绍航就要走出门去。 可他刚迈步出去,就被人堵了回来。 堵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廖彤霞的父亲,廖士诚。 廖士诚是把廖彤霞放在心尖上来宠的,可正是因为太宠女儿,才没了章法,以至于和谢绍航这样的人结了亲。 如今,却是想甩也甩不掉了。 他是男人,内宅的事情不能插手。 但,若是这人欺负到他家里来,他是要跟这人好好说道说道的。 进来之后,廖士诚沉着脸问道:“怎么个事儿?” 廖彤霞抱着孩子走到他身边,委委屈屈道:“父亲,他要和孩子滴血认亲。自己取了水和碗来,还说不准,要再出去找东西,重新做。” 说完,廖彤霞抱紧怀里的孩子,心疼得落了泪。 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的心头肉。 原本,她只是把孩子当做恶心谢绍航的工具,但,孩子生下来,她看了一眼,心思就全被这孩子吸引了。 眼下取了孩子的血,最心疼的人,是她这个做母亲的。 听完女儿的话,廖士诚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吓人,他直接踹了谢绍航一脚,怒道:“姓谢的,你这是想滴血认亲吗?你分明是在质疑我女儿!” 谢绍航倒在地上,嘴却很硬:“孩子不像我,这是事实。” “哼,孩子像你能有什么好?你欺负到我廖家头上来,这件事我定要跟你们谢家的长辈好好说道说道。你父亲躲起来不管事,我就去找谢王爷。我就不信,谢王爷还不能给我一个公道了!” 谢绍航眉心一颤:“不行,你不能去找他!” 这些内宅的事情,谢行渊多半是不会管的。 到时候,还是崔姝言出头。 要真让他在崔姝言面前忍受斥责,还不如让他死了! 廖士诚冷哼一声:“黄口小儿,你说不行就不行了?这天下还围着你转了不成?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天这件事,没完!来人,送客!” 说完,廖士诚大手一挥,压根儿不理会谢绍航说什么,直接就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这事儿,最终还是闹到了谢行渊面前。 临睡前,谢行渊把这件事告诉了崔姝言。 听完,崔姝言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押着他去廖家道歉,且不允许他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为了谢家的脸面?” “不。”谢行渊摇了摇头,“谢家的脸面不重要,甚至于我的脸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谢绍航不能和廖彤霞和离,不能让他借此加深和林家的关系。” 因为,一旦林家和谢绍航达成同盟,那么,林家就会为贤贵妃提供钱财。 这样一来,崔姝言之前所做的全部努力,就等于白费了。 他很清楚,为了打垮定国公府的生意,崔姝言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如果这时候林家填补了这个空缺,贤贵妃那边,会更加不好对付。 他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崔姝言,也是为了朝堂大事在考量。 如今陛下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几个皇子也正在成长之中,正是历练的时候,可贤贵妃早有布局,若是让她再得了林家钱财上的帮助,终究于大局不利。 谢行渊心里想什么,崔姝言全都懂。 可担心还是有的:“面临着这么大的诱惑,只怕林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不善罢甘休也由不得他们。与廖彤霞和离,断不可能。” 崔姝言想了想:“这样吧,如今兵部的事情要紧,不可分心。你安心管着兵部的事情就好,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可好?” “好。”谢行渊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答应了。 崔姝言有点意外:“你就不怕我从中作梗?毕竟,我和谢绍航之间有血海深仇。” 说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 谢行渊,终究是谢家人。 谢家接连传出不好的名声,对谢行渊也是有影响的。 如此一来,倒是有些投鼠忌器了。 但谢行渊却没有这个担心:“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至于这仇人是个什么身份,不重要。更何况,不管是谁,做错了事,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时之间,崔姝言很是感慨。 谢行渊的品性这般好,为何谢良、谢敬、谢绍航的人品却是这般的低劣? 难道,这就是好竹出歹笋? 和谢行渊交流完,崔姝言就着手破坏林家和谢绍航的结盟。 说白了,在这件事里,双方都是各取所需。 林家想借此成为皇商,有更多赚钱的路子。 当然,最重要的是,林家想通过资助六皇子,挣一个从龙之功。 这件事要是成了,对于林家的身份和地位而言,就是一个质的飞跃。 这么大的诱惑,很少有人能抵挡。 而谢绍航,则是想借此获得更多林家在钱财上的支持。 毕竟,现如今林馨柔只是谢绍航的一个小妾,这样的身份,很难让林家掏心掏肺地付出。 而林家和谢绍航结盟,林馨柔是关键人物。 要想破局,还得从林馨柔身上来。 至于林馨柔和周生那档子事儿,崔姝言也已经让人查清楚了。 这周生原本是个唱戏的,偶然间入了林馨柔的眼,恰逢林馨柔正是寂寞的时候,二人之间这才有了首尾。 可这件事,谢绍航却是不知情的。 崔姝言倒是想看看,若是谢绍航撞破了林馨柔和周生之间的事,会如何做。 她可太期待了。 只不过,如今那个小院里全都是林馨柔自己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谢绍航住进去好多天,却还没有撞破林馨柔和周生的好事。 既然如此,崔姝言就打算“帮”谢绍航一把。 这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430章 你敢动我的女人,就是个死! 这一日,谢绍航从林馨柔那里拿了银子,出门去为谢大夫人抓药。 最近天气炎热,不知是清洗得不干净还是怎的,谢大夫人身上生了褥疮,疼痛难忍。 没办法,谢绍航只能去找大夫来为她看诊。 可他刚出门没多久,马车的轮子就裂了,不能再继续前行。 六月,骄阳似火。 仅仅是在太阳底下站了没多久,谢绍航就是一身的汗。 走路去找大夫,是万万不成的。 于是,谢绍航就打算回去一趟,去坐另外一辆马车。 可他回去之后进了小院,喊了半天都没见一个人出来。 他认为这些下人不把他放在眼里,怒气冲冲地去找林馨柔。 可大白天的,林馨柔这里却是门窗紧闭。 这还就罢了,凑近去听,还能听到很暧昧的声音。 原本,谢绍航以为林馨柔这是忍不住了,正打算走的时候,却听到了周生的声音:“宝贝,我怎么样?” “棒……棒极了。” “和谢绍航比,如何?” “他啊,他现在就是个废物!” 谢绍航的拳头,瞬间就握紧了,咯吱作响。 “那,以前呢?以前的他和现在的我相比,如何?” 谢绍航支起耳朵,等着听林馨柔的答案。 却听到林馨柔气喘吁吁道:“不如你。半分都不如你。” 顷刻间,谢绍航只觉得浑身的血都涌到了脑门儿上,他蹬蹬蹬几步到了门前,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 之后,他惊愕地发现,面前这二人,甚至都没在内室,直接在外间的美人榻上就开始了。 这会儿,两人身上不着寸缕,皆是大汗淋漓。 这一幕,刺激了谢绍航。 他抓起旁边的花瓶,朝着二人就砸了过去:“贱人!” 周生眼疾手快,用自己的背挡了这花瓶,把林馨柔护得严严实实的。 他丝毫不慌,甚至,在被砸得闷哼一声之后,拉过衣服,盖在林馨柔的身上。 之后,他扭脸看向谢绍航:“你刚刚说谁是贱人?” “你!你们!全都是!” “不,在我看来,你谢绍航才是最大的贱人!你曾许诺过要和馨柔一生一世一双人,说这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可是,结果呢?你是怎么对她的,还需要我说吗?” 谢绍航大步上前,直接抓住周生的脖子,怒声道:“不管怎样,她林馨柔都是我的女人!你敢动我的女人,就是个死!” “哈哈,谢绍航,你还真是健忘啊。”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林馨柔开了口。 虽说被谢绍航撞破她和周生的好事让她有些意外,但,最初的慌乱过后,她反倒坦然了。 被发现了,那又怎么样呢? 她了解谢绍航,眼下的他,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 可林馨柔的话,瞬间就让谢绍航陷入癫狂:“贱人!你还敢笑?” “我为什么不能笑?谢绍航,现如今,我和你还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我的小妾,只要我一天没有休了你,你就是我的小妾。既然是我的小妾,就该坚守妇道。你敢偷人,我就把你浸猪笼!” 小妾,只是小妾而已。 打了,或是杀了不卖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而且,他还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一敲林家的竹杠。 可林馨柔却是丝毫不慌,她朝着周生努了努嘴,吩咐道:“去那边的匣子里面,取一张纸。” 周生很听话,立刻把林馨柔想要的东西取了过来。 林馨柔把这页纸缓缓展开,显露在谢绍航面前。 这页纸的最上面,放妾书三个字极为醒目。 “假的!你竟敢拿假的放妾书来糊弄我!” 林馨柔嘲讽一笑:“你最好看看下面盖的是谁的私印?另外,这放妾书,衙门里是盖过印章的。” 谢绍航定睛一瞧,发现这放妾书是廖彤霞签的。 身为主母,她是可以随便处置家里的小妾的。 因为,由廖彤霞来给林馨柔放妾书,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有了这放妾书,林馨柔就和他什么关系都没了。 谢绍航无法接受。 他死死地瞪着林馨柔:“你们竟然背着我做下了这件事!你早就想离开我了,是不是?” 说着,谢绍航的眼圈泛了红。 虽然他的女人不止林馨柔一个,但,林馨柔是最特别的。 男人年少时真心爱恋过的人,是很难忘记的。 “是。那时候,你的新婚妻子满心满眼都是你,又见你对我不闻不问,生怕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想起我,所以,就给了我放妾书。这件事,就这么简单。” “没想到到最后,居然连你都要背叛我。” “背叛?这说得上是什么背叛呢?谢绍航,曾几何时,我是想要和你一起到白头的。可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辜负了我的一片真心,如今却又来嫌弃我背叛了你,当真是可笑至极!” 谢绍航摇摇头:“用不着狡辩,你就是背叛了我。”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值得我对你从一而终的?曾经,我林馨柔对你倾心相待,我林家对你予取予求,不管你说要多少银子,我林家都会双手奉上。可是到头来,我们得到了什么?谢绍航,说到底,是你负我在先!” 说到最后,林馨柔也落了泪。 但很快,林馨柔就把泪都擦干了。 她看着谢绍航,再无往日的满眼爱意,有的,只是无尽的仇恨。 谢绍航的嘴巴张了张,强硬道:“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很寻常的事情!” “你既然做不到,当初为何要承诺?” “休要说这些!”谢绍航大手一挥,不打算理会林馨柔的质问,只说道,“你我之间真正决裂,是从你毁了我的科举路开始的。这件事,你认不认?” 林馨柔冷笑一声:“可笑!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认为毁了你科举路的人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是崔姝言!”林馨柔笃定道。 谢绍航眉心一跳:“你骗人!不会是她!临近科举的时候,她日日都去孔大儒那里,要不是你,我原本是可以名列前茅的!” “哈哈……”林馨柔笑出了声,“谢绍航啊谢绍航,你可真是个蠢货!蠢到没边儿了!” 第431章 我跟你,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贱人,你敢骂我!”说着,谢绍航冲上前去,要打林馨柔,被周生拦住。 周生看似柔弱,可挡在林馨柔面前,竟是如一座山一般,不可撼动。 他猛地一推,谢绍航就倒在了地上。 谢绍航恨得直捶地:“贱人,你少编排崔姝言!她和你不一样!” “不一样?哈哈,谢绍航,你还真是识人不清。那时候她日日去孔大儒府上,每天都会带回来一些纸条,可每次她把纸条交给我的时候,都会嘲讽我,故意激怒我。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藏起了部分纸条,可我清楚地记得,她最后拿出来的那些纸条,我根本就没有藏起来过。” “狡辩!你个贱人,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居然还敢狡辩!” “哈哈,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在狡辩。好啊,那你就继续认为你所认为的吧。谢绍航,我跟你,再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谢绍航怒不可遏,想要指责林馨柔,却发现除了科举这件事,他竟然无从说起。 林馨柔却是一脸不惧:“我怎样?我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有做过。现如今,我与你毫无关系。既然你如此看不上我,从这里搬走,再不相见也就是了。” 谢绍航眉眼一横,正要起身出去,转瞬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是冷笑一声:“毁了我的科举路,还要把我扫地出门,你休想!” “行啊,你若是想继续住,就继续住,随你。你好歹是鸿儿的父亲,在这儿吃点什么,或是喝点儿什么,都随你。现在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 瞬间,谢绍航攥紧双拳,额头青筋暴起,指着周生吼道:“难道在你眼里,我还比不得他吗?”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哪里比得上他?至少,他能让我快乐。你呢,你能吗?” 说着,林馨柔的眼神在谢绍航的身前轻飘飘地掠过。 顷刻间,一种难以言说的耻辱感席卷了谢绍航的全身,他朝着林馨柔走过去,被周生拦住。 这一刻,谢绍航只觉得万分屈辱,他抡起拳头,朝着周生的脸就打了过去。 周生不怕谢绍航,且对他心生厌恶,如今撕破了脸,更是没了半分顾忌。 他一闪身躲开谢绍航的攻击,一脚踹在谢绍航的身上。 二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立刻缠斗在一起。 林馨柔并不阻止,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很快,谢绍航就落了下风。 这倒也难怪,周生虽然是个戏子,却是武生出身,有些身手。 可谢绍航是没练过武的,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日日酗酒,身体大不如前,很快就落了个被周生按着打的下场。 虽然被按着打,谢绍航却没有屈服的意思,依然不断地在还手。 但是很快,他就脑袋一歪,晕过去了。 林馨柔看着这样的谢绍航,心里的鄙夷又多了几分。 实际上,她看得出来,以谢绍航现在所受的伤,远远不到晕倒的地步。 他在假装。 因为,如果他清醒着,是没脸继续留在这里的。 若是晕倒了,也就可以糊弄过去。 这一点,周生也看出来了,他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懦夫!” 谢绍航依旧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周生看了林馨柔一眼,吩咐道:“来人,把他抬到谢家那个老太婆的房里去!” 既然撕破了脸,谢绍航也就不必单独再占一个房间了。 周生的决定,林馨柔没有反对,就这么看着谢绍航被下人抬了出去。 而且,还是抬到了谢大夫人的房里去。 人送走之后,林馨柔的神情有些落寞。 周生靠近,故意道:“怎么,知道你从前看上的人这般低劣,难过了?” 林馨柔冷了脸:“出去!” 周生脸色一变,什么都没说,起身走了出去。 谢大夫人那边,很快闹了起来。 她大吼着把旁边的药碗摔在地上,愤怒道:“谁干的?这是谁干的?竟敢殴打我儿!” 这会儿,谢绍航的衣服破了还就罢了,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鼻子里还流出血来,糊了一脸。 再加上“昏迷不醒”,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简直就跟死了一模一样。 往日里,谢大夫人发火的时候,还有下人在旁边劝着。 但是这一回,没一个人往跟前来。 谢大夫人是被休出来的,因此原先的丫鬟,她一个都没带,这段时间她使唤的,都是林馨柔的人。 这会儿,林馨柔的人压根儿就不往她的房间里来。 见吼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过来,谢大夫人挣扎着要起来,可身上疼得厉害,刚动了一下,她的身子就坠了下去。 身子不能动,谢大夫人的嘴却没闲着:“天杀的贱蹄子,竟敢这般对我?等我好了,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谢大夫人的凶言恶语,一句接着一句。 但是很快,她就吼不下去了。 一来是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吼了这么久,嘴巴里干渴得厉害。 二来,则是为了增加气势,她每一次吼的时候,声音特别大,如此一来,每喊一句,她的身上就疼得厉害。 眼下她生了褥疮,浑身上下都疼。 就连吼这么一句,都疼得让她无法忍受。 先前忍着疼喊了这么久,却也没人过来,谢大夫人自然不可能蠢到继续喊下去。 可,休息了一会儿之后,谢大夫人实在是觉得余怒难消,就在她要再次开口的时候,就听到谢绍航幽幽道:“母亲,别白费力气了。” 谢大夫人一怔,身子朝着谢绍航的方向倾了倾:“儿啊,你可算是醒了。快说,是谁把你打成了这个样子?” “母亲,这句话你就不要再问了。我不想说。” “是林馨柔,一定是她!我喊了这么久,连一个过来伺候的人都没有!” 谢绍航闭着眼睛,语气苍凉:“母亲,除了这里,你我母子再无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所以,别太过分。” 依他看,现在林馨柔没有要赶走他们的意思。 可要是再继续闹下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什么叫别太过分!她林馨柔是你的小妾,我让她来伺候我,是她的福气!” “廖彤霞早就给了林馨柔放妾书。她如今,不是我的小妾了。” “什么?廖彤霞也是个贱人,竟敢背着我们做这样的事!”一想到林家的这些富贵,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沾染,谢大夫人觉得身上更疼了。 转瞬,她眉心一凛:“眼下这种情况,断不能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不然咱们母子定要被林馨柔这个贱人算计死,走,回谢宅!” 第432章 他好不甘心啊! 谢绍航坐起身,血色斑驳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母亲,你是被父亲休了的人。这谢宅,你回不去。” “哼,他说休便休了?这事儿,我不认!” 话虽如此说,可谢大夫人说话的气势,终究是弱了下去。 转瞬,她又说道:“我不能回,但是你能回。你是谢家的大少爷,你住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听我的,回谢宅去住。” “母亲,府里账上没银子了。” “目光短浅!账上虽然没银子,但是那宅子还在。宅子在,根基就在。如今沈星暖那个贱人的孩子没了,这宅子就是你一个人的。你不回去守着你的宅子,这说不过去。” 谢绍航还是有些犹豫。 当初他之所以不回去住,就是不想回谢宅去面对那个烂摊子。 眼下府里的账上没银子,却还有二十几个下人等着发月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若是现在回去,被下人逼问何时发月钱,当真是什么脸面都没了。 所以,他不想回。 谢大夫人怔了怔:“你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林馨柔那个贱人就没给你傍身的银子?” “没有。”说着,谢绍航的语气渐渐弱了下去。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突然发现,林馨柔还是防着他的。 这段时间,他吃住都在这里,想吃什么佳肴,想喝什么美酒,说一声也就是了。 这让他觉得无比逍遥。 但事实上,林馨柔从未给过他银两。 今天发生的事,更是让他明白,林馨柔的心早就不在他这里了。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 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为何说变就变了呢? 崔姝言是这样。 廖彤霞是这样。 没想到,林馨柔居然也是这样。 这些女人都是怎么了呢? 果然如书中所说的那样,男人若是毫无事业,身边的女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开吗? 可是,他只是科举失利,才学都还在,再等上一年半的时间,就是下一次科举。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下一次科举他很有把握。 到时候,定要让这些女人后悔才好。 届时,就算是她们一个个跪在地上求他,他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 这,就是她们狗眼看人低的代价! 心里想着这些,谢绍航突然就有了回去的念头。 不管怎么说,他的那些书还都在宅子里放着。 就算是他以后不在那里住,那些书也是要运出来的。 那些他做过批注,写过详解的书,对他很重要。 这时候,见谢绍航的神色有些松动,谢大夫人忙说道:“你父亲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钱,可实际上,他给姓沈的那个贱人收罗了不少好东西。” “不会吧?” 谢绍航有点不相信。 因为据他所知,父亲压根儿就没有什么进项。 “怎么不会?我也是最近才琢磨出来的。如果他没有银子,那些年养那个贱人和贱种的钱是从哪里来的?看他们娘仨那气色,可不像是过过苦日子的。还有,自从那个贱人入府之后,我就刻意短缺她那边的银子,可你看她少过吃穿吗?” 谢绍航仔细回想了一下,虽然他见沈姨娘的次数不多,可也看得出来,她面色红润,身上的首饰虽然不多,但个个都不是凡品。 他原以为这首饰是公中出的,谁知道,竟然不是。 这也就意味着,父亲那边,是有进项的。 只不过,是瞒着他们而已。 谢大夫人继续道:“眼下你躲出来这么多天,二房的人也搬走了,府里只有你父亲一个主子,那些下人没了主意,肯定会去找他。所以啊,这烂摊子,他应该是处理得差不多了。你这时候回去,只管坐享其成就好。” 谢绍航还是有些担心:“那、您呢?” “我就在这里。她林馨柔家里再有钱,也是个卑贱的商户。放心吧,她不敢弄死我。” 谢绍航想了想:“母亲,我回去取几本书,很快就回来。” “好,去吧。洗把脸,换身衣服再出去,别被人看了笑话。” 谢绍航应了一声,洗过脸之后,出门去了。 可他刚出门,就碰上了一队人。 为首的,是谢行渊身边的文先生。 文先生是谢行渊的亲信,往日里哪怕在谢王府的时候,谢绍航见到文先生,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此刻见到文先生,谢绍航更是整个人都矮了下去,离着老远就开始作揖:“文先生,不知你今日到这边来,有何贵干?” 文先生面若寒冰:“今个儿,云安伯府的少夫人去求我家王妃做主,声称当年谢家二爷的死,是谢大夫人故意为之。我等遵王妃娘娘的吩咐,前来拿人!” 云安伯府的少夫人,便是谢春黛。 “这不可能!”谢绍航立刻开始反驳,“母亲与二叔无冤无仇,怎么会杀他呢?” 可,话音落下,谢绍航突然觉得,未必就没有这种可能。 当初春雅出嫁的时候,谢敬做的那档子事儿,实在是让母亲丢了好大的脸。 而母亲,最是记仇。 “谢少爷,恕我直言,口说无凭,这件事,还是要双方互证为好。” 说完,文先生再不理会谢绍航,径直朝着小院走去。 谢绍航急忙跟上,边走边求情:“文先生,可否宽限几日再去?眼下我母亲的伤还没好,身上又生了褥疮,实在是禁不起折腾。” 可,不管谢绍航怎么说,文先生压根儿就不搭理他,只管往里走。 很快,文先生就来到谢大夫人房里。 谢大夫人身上生了褥疮,为了舒坦,她没穿外衣,就连身上的里衣也穿的松松垮垮的,再加上现在是夏天,她身上更是连条薄被都没盖。 此刻见文先生带人过来,她“啊呀”一声,忙抓过旁边的薄毯盖住自己,惊呼道:“文先生,你好大的胆子啊!” 文先生冷脸看向别处,吩咐道:“来人,把谢大夫人抬走!” 谢大夫人不依:“文先生,你休要仗势欺人!你若是敢让这些人碰我一下,我就、我就撞死在你面前,也好全了我的名节。” 文先生并不与她纠缠,径直退了出去。 谢大夫人以为自己的话有了效果,很是得意。 然而,当她看到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个人,顿时就傻了眼! 第433章 你们怎能如此待她? 谢大夫人万万没有想到,文先生居然还带了两个婢女过来。 而且,这两个婢女步伐轻盈,很显然是有些身手的。 不等谢大夫人有所反应,其中一个婢女已经上前按住谢大夫人,另一个也很快过来,往她身上套衣服。 谢大夫人不愿意被这么摆布,见挣扎不了,就开始骂人:“贱人!你们……” 谢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个婢女甩了一个耳光,且趁着她要骂人的时候,直接找了块破布,塞进了她嘴里。 这下,终于安静了。 很快,谢大夫人身上的衣服就变得齐齐整整,至于会不会碰到她身上的褥疮,谢大夫人会不会疼,两个婢女完全不管。 把衣服给谢大夫人穿好之后,直接就把她给抬了出去。 到了外面,谢绍航已经赶到。 见母亲嘴里被塞了破布,脸色也疼得发白,谢绍航看向文先生,急切道:“文先生,我母亲有伤在身,你们怎能如此待她?” 文先生瞥了他一眼:“你有心情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今日你母亲还能不能活命!” 说完,文先生再不搭理谢绍航,直接带着人,往谢王府而去。 见文先生神色凛然,谢绍航不敢多说,急忙跟上,就这么一路到了谢王府,进了偏厅。 偏厅之中,崔姝言坐在主位之上,在她下首的位置,坐着谢春黛。 谢春黛的旁边,还坐了一个面容俊美的男子,正是云安伯府的世子,萧景华。 眼见着谢大夫人已经被带到,崔姝言看了谢春黛一眼,说道:“春黛,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把你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 谢春黛起身,朝着崔姝言行了一礼:“是,叔祖母。” 说完,她看向谢绍航:“大哥,有件事,得让你知道。我父亲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大伯母害死的。” 谢绍航瞳孔猛缩,本能地否认:“春黛,这不可能!你定是被人蒙蔽了!” “大哥,若无真凭实据,我不会说这样的话。今日我之所以敢来求叔祖母做主,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证人。” 之后,谢春黛眼圈泛红,看向萧景华:“夫君,把你找的人叫进来吧。” “好。”说完,萧景华递了个帕子过去,让谢春黛擦泪。 谢春黛接过,满眼都是感激。 说起来,这次之所以能找到这个证人,也是萧景华的功劳。 不然,单凭她自己,是没这个本事的。 很快,证人带到。 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身形清瘦,身上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长衫。 他进来,朝着坐在主位上的崔姝言行了一礼之后,就红着眼睛说道:“王妃娘娘,在下是宏安书院的学子,孙思远。我哥哥孙达在春玉楼做小厮,平日里负责端茶倒水。有一天,他慌慌张张地回家,说春玉楼死了人,有可能是喝了他端过去的茶水死的。可第二日却传出那人死在花魁身上的消息。我知道这个消息,也松了一口气,可第二天,我哥哥直到天黑也没有回家……” 说着,孙思远的情绪有些失控,他啜泣了几声,又拼命压制着悲伤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调显得平稳:“他不回来,我就去找他。春玉楼的人说他早已离开,可我沿着回家的路找了一路,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直到第二天早上,邻居来找我,说我哥哥喝醉了酒,护城河里淹死了。” 说到这里,孙思远已经泣不成声。 他很快擦了擦脸上的泪,尽量把整件事情说的更清楚一些:“可我哥哥,他从来都不喝酒的。自打我爹死了之后,他就没日没夜地做工供我读书。除了做工时穿的衣服体面些,他在家里穿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一文钱都舍不得给自己花。所以,他根本不可能去喝酒,更不可能喝得烂醉如泥。” 耐着性子听了这么久,谢绍航不由得有些烦躁。 事到如今,他实在不愿意在崔姝言面前没了脸面,忍不住出声斥责道:“你说了这么多,可这些跟我母亲有什么关系?” 孙思远并未看他,只把手伸进怀里,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慢慢张开,然后朝着崔姝言的方向,将这张带着他体温的纸双手呈上:“王妃娘娘,我哥哥死后,我在他床底下发现了这个。” 石榴接过,把这张纸送到崔姝言面前。 这张纸上的字迹不算清秀,写了几句话,大致的意思是有人往他准备的茶水里投毒。 这页纸上还画了一个女子的脸,旁边标注着,这是他所看见的投毒者的容貌。 崔姝言仔细看了看,发现这图上画的人像极了谢大夫人身边的沉儿。 这页纸,很快就送到了谢绍航面前。 谢绍航看了看,不屑一顾:“一张似是而非的图画,能说明什么?想以此来攀咬我母亲,这事儿做得未免也太粗糙了些。” 谢春黛看着谢绍航,继续叫了两个人进来。 当日,谢敬是死在春玉楼花魁的身上,并因为这件事,被人嘲笑和非议,死了还落得个脏污的名声。 可来的这两个人,一个能证明谢大夫人曾派人去找过那个花魁。 另外一个,曾经看到在那花魁意外落水身亡的时候,身边曾经出现过谢大夫人的人。 原本,这两个线索都是极为细小的,单独拎出来,不会有任何作用。 但,和孙思远提供的证据叠加在一起,却能组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通过这些,就能证明谢大夫人和那个花魁之间有交易存在,且,孙思远的哥哥撞见沉儿向茶水里投毒,以及最后就连那个花魁也被灭了口。 这整件事情,环环相扣,完整地衔接了起来。 听完这二人的证词,谢绍航冷笑一声:“孙思远是吧,你说你哥哥前一天还惶恐着呢,怎么会给你留下这么一张纸条?分明是你受人蛊惑,想要将这件事嫁祸给我母亲。” 孙思远看着谢绍航,眼神中满是怨恨:“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想不通。可后来,我明白了。我哥哥前一天就知道了真相,他是怕我担心,所以才不敢说。又怕自己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才在他的枕头底下藏了这么一张纸条。” “你哥哥已经死了,现在这一切,不过是你们的推测而已。”说着,谢绍航的视线落在了崔姝言的脸上,“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是吗?” 第434章 谢良,你疯了不成? 崔姝言瞥了谢绍航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妨明说。” “因为之前的事情,你对我母亲怨恨已久,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对付她。所以,这次春黛过来跟你说了这些事,你就顺水推舟,想把这件事推到我母亲身上。” 听完,崔姝言淡淡一笑:“对付你母亲这样的小角色,还不值得我这么大费周章。” “当然值得。因为你心里清楚,你杀她,师出无名。可若是让她顶着杀死我二叔的罪名去死,她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身为她的儿子,我的名声也会跟着受损。你这样,是在报复我们。” 谢绍航的话,只说对了一半。 她的确是想报复他们母子,但现在这样,才哪儿到哪儿啊? 她不会让谢大夫人现在就死的。 现在死了算怎么回事儿呢? 她曾经尝过的丧子之痛,谢大夫人若是不尝一尝,怎么能去死呢? 虽然死了一个谢春雅,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她要让谢大夫人亲眼看着谢绍航一事无成,且,先她而去。 她要让谢大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哪怕是到了阴曹地府,也别想安生! 她要让谢大夫人,生不如死! 所以,面对谢绍航的追问,崔姝言淡漠一笑:“你这话可就说错了。你打的主意,无非是想借着这样的狡辩留住你母亲的性命。可,如何处置你母亲,眼下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至于你如何想,完全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是我们谢家的家事,理应由叔祖父来裁决。你这般草率行事,就不怕叔祖父怪罪你吗?还有……啊!” 谢绍航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巴就被从门口飞过来的石子打中。 瞬间,剧痛袭来。 谢绍航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里面还夹杂着两颗断了的门牙。 他愤怒地看向从门外走进来的人,正要破口大骂的时候,却又生生忍住。 只因为,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谢行渊。 谢行渊面色阴沉,声音更是冷得吓人:“就算是我在,谢王府乃至谢氏宗族都是你叔祖母当家做主。” 谢绍航震惊不已:“叔祖父,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咱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您可千万不要被女人给蒙蔽了啊!” 谢行渊冷笑一声,再不搭理谢绍航,只走到崔姝言身边,柔声道:“姝言,此事如何办,都听你的。” 崔姝言点点头:“谢郑氏虽然已经被休,算不上是谢家人。可她当初做下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谢家人。所以这件事还是要追究的。依照谢家家规第二十七条,胆敢残害同族性命者,将此人连同其子一起逐出谢家,同时,从族谱中除名。” 崔姝言话音落下,谢绍航的眼睛已经瞪得犹如牛眼睛一般大。 他死死地盯着崔姝言,眼里满是不甘:“你这是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啊!” 毕竟,即便证实是母亲做下了这件事,可只要不牵连到他,他就还是谢家的子孙。 虽然名声上难听一些,但是对他终究是没有太大的影响。 可若是从族谱中除去他的名字,他就彻底完了。 因为朝廷明文规定,被家族除名的人,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这是因为,被家族除名的,多半是品行卑劣之人。 若是品行卑劣之人参加科举做了官,那就是百姓的灾难。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这样一条规定。 若是他被谢家从族谱中除名,他就不能再参加科举。 这也就意味着,读书这条路,他已经走到头了。 与此同时,谢大夫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奋力把嘴里塞着的破布吐掉,大声道:“休要攀扯我儿!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你休想凭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说的几句话,就定了我的罪!” “那么,如果是我来证明呢?” 听到这个冰冷的声音,谢大夫人猛然扭过脸去,看到了从外面缓步走来的谢良。 多日未见,谢良竟是瘦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整个人都脱了相。 他脸上没多少肉,颧骨就显得格外突出,再加上他眼神阴翳,看人的时候就带上了几分阴毒。 此刻他看着谢大夫人,眼神里的愤恨呼之欲出:“叔父,我能证明,是侄儿的枕边人,杀了二弟。” 谢大夫人的眼睛猛地瞪大,呵斥道:“谢良,你疯了不成?航儿也是你的孩子!” 她想骂醒谢良,总得为他们的孩子考虑。 可谢良回应她的,只有轻蔑的一笑。 他朝着外面招了招手,就有几个人走了进来。 瘸了腿,被谢大夫人送到了庄子上去的沉儿。 还有几个一直暗中替谢大夫人做事的从不在明面上露面的暗卫。 他们纷纷上前举证,证明就是谢大夫人杀死了谢敬。 看着这些人一开一合的嘴,谢大夫人只觉得万分震惊。 这些,都是她的亲信啊。 可现在,他们居然倒戈了。 她急不可耐地质问道:“谢良给了你们什么好处,我给双倍!你们休想攀咬我!” 可这些人,压根儿就不为所动。 猛地,谢大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惊骇地看着谢良:“是你!是你,对不对?” 谢良并不搭理她。 谢大夫人上前一步,盯着谢良的眼睛,神色癫狂:“这些都是你的人,你一直在监视我!” 谢良神色平静,缓缓应道:“是。” 瞬间,谢大夫人满眼惊惧,忍不住步步后退。 她怎么也想不到,算计她最深的,竟然是她的枕边人。 她一直都觉得,虽然谢良纳了妾,可至少,谢良不会算计她。 至少,不会算计得太狠。 可到头来,谢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 她身边的这些亲信,实际上听的却是谢良的话。 这些人表面上对她言听计从,可实际上,却是谢良的人。 顷刻间,谢大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 也是在这一刻,她想明白了谢良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明面上,这些人是她的人。 那么,无论这些人做了什么,最后都会算到她的头上来。 实际上,这些人真正听从的,是谢良的命令。 谢良,一直在坐享其成。 换句话来说,谢良是那个一直躲在暗中出谋划策的人。 他竟然从刚成婚的时候就开始算计她了。 谢良,当真是阴狠至极! 电光石火间,谢大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指着谢良说道:“我身边的亲信都是你的人,所以,诛杀谢敬,你也是同意的。好哇,你满口仁义道德,却连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都敢杀,你才是那个应该被碎尸万段的人!” 第435章 你个贱男人! 谢良冷笑:“是啊,我知道。” 瞬间,谢大夫人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指着谢良,迫不及待地对谢行渊和崔姝言说道:“你们也都听到了,他自己承认了。我和谢敬不过是叔嫂,没什么血亲。可谢敬和谢良是亲兄弟,谢良知道我要害死谢敬却没有阻止,所以,谢良才最该死!” 她就算是死,也得拖着这个贱男人一起! 谢良面无表情,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在场的人听:“对,我最该死。但,事实上,我和谢敬之间,并无血亲。” “什么?”谢大夫人震惊之余,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谢敬竟然不是谢家的人?这样的话,我杀了他,就不算是毒杀同族,而是肃清门户。我非但没有罪,反而有功!” 说着,谢大夫人就有些想笑。 突然迎来这样的逆转,谢春黛有些慌,但,坐在她身边的萧景华,及时握住了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谢行渊神色如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候,谢良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灰败的笑容:“不,我说我和谢敬之间并无血亲,不是因为谢敬不是谢家人,而是因为,我不是。” 顷刻间,谢大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尖声反驳:“你胡说什么呢?不可能!这不可能!” 谢绍航亦是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居然会有这样的变故。 而谢大夫人已经不顾满身的伤,朝着谢良扑打过去:“你闭嘴!你胡说什么!胡说什么啊?” 如果谢良不是谢家人,那她的航儿、她的春雅算什么啊? 谢良推开谢大夫人,满脸都是冷漠:“此事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当年我母亲成婚多年生不出孩子来,心里惶恐,就假孕,然后抱了贴身丫鬟的孩子。这事儿,是瞒着父亲办的。” 这话,算是谢良给出的交代。 听完谢良的话,谢大夫人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居然嫁给了一个丫鬟的儿子! 她的孩子居然也是丫鬟的后代! 这一刻,谢大夫人崩溃了。 这样说来,她这么多年的筹谋,这么多年的算计,算什么啊? 这就是谢良的报复! 休了她还不算,还要彻底毁了她,毁了她的儿子! 谢绍航瞪大眼睛,难以接受这一切。 谢行渊依旧镇定,他看着谢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成婚前,我的生母来看我,与母亲交谈的时候,我偷听到了。” “好你个谢良!你成婚前就知道了,居然还坚持与我成婚?你个伪君子,你个低贱的丫鬟的儿子,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啊?” 谢大夫人歇斯底里,不顾满身的疼,扑打着谢良,直往他身上招呼。 这一次,谢良竟然不躲。 他的眼神越过神色癫狂的谢大夫人,看向坐在主位上的谢行渊,悲凉地笑了:“我现在,也算是自尝苦果了吧。算计了一辈子,什么都没得到。临到了这个时候,没了一双儿女。大概,这就是我的报应吧。天道好轮回,果真是报应不爽。” 说着话,谢良的唇角,留下一行血迹。 那血迹,隐隐有些发黑。 他服毒了。 谢大夫人气得眼睛发红:“你个贱男人!你凭什么服毒啊?你一死了之,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办?你说你没了一双儿女,那你就不管航儿了吗?航儿也是你的儿子啊!” 可谢良回应给她的,唯有轻蔑的一笑。 笑过之后,谢良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谢大夫人抓着他的袖子,把人拦住:“当初你暗示我赖在谢王府,甚至默许我做那些事,不是因为富贵,而是因为有朝一日,你怕叔父发现你不是谢家人的事实,是不是?” 这一刻,谢良再无顾忌,直接点了点头,承认了。 谢大夫人猛地转过身去,朝着谢行渊跪下:“叔父,您都听到了,这事都是谢良在误导我。我纵然有罪,可罪不至死啊!” “你自己也是心术不正,这是事实。” “不是!我这最起码不算是谋杀同族。” 谢行渊冷笑:“没错,你的确不是谋杀同族,是以下犯上。” 瞬间,谢大夫人跌坐在地。 是啊,谢良是一个低贱的丫鬟的儿子,连带着她的身份也变得低贱。 她转过脸去,想骂谢良,可谢良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大夫人还想说什么,但已经被两个婢女按住。 意识到回天乏术,谢大夫人大声喊道:“没错,我是罪孽深重,但是航儿是无辜的。我做的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准为难他!” 她的航儿还要参加科举,还要位极人臣,绝对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他! 谢行渊冷笑:“该死的,一个都逃不掉。” 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谢大夫人很快就被带了下去。 谢绍航上前阻拦,被婢女踹倒在地。 他仓皇地转过身去,面对谢行渊,恳求道:“叔祖父,求您留我母亲一条性命。” 谢行渊压根儿就不理会他,只看向谢春黛:“跟你母亲说一声,带着你弟弟搬回谢宅去住。” 谢春黛眼含热泪:“多谢叔祖父为我做主。” 说完,她和萧景华一道,对着谢行渊行了一礼,随即告辞离开。 谢绍航却没走,他怔怔地看着谢行渊,恳求道:“我父亲刚才所说的话,能不能不往外说?” “你们母子当初算计本王的时候,可曾打算给本王留一条性命?” 谢绍航想要反驳,但是看着谢行渊那了然的眼神,到了唇边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了。 他们当初,自然是没打算让谢行渊活着的。 谢行渊若是活着,他们怎么能独占谢王府呢? 可这些,他原本以为谢行渊是不知道的。 他简直无法相信,他的真实身份公布之后,他该如何面对从前的同窗故友? 仓皇无助的时候,他看向崔姝言,带着几分期许问道:“从前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可以。事到如今,你放我一条生路,好吗?” 第436章 你就这么毁了我,不怕良心不安吗? 崔姝言淡漠一笑:“怎么,是我让你父亲混淆了谢家的血脉?” “我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你。可这件事,能不能不让外人知道?” 崔姝言冷笑着,并不打算回应什么。 谢绍航又要追问,直接就被踹倒了。 谢行渊踹的。 “你们母子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是自作自受。事到临头才知道拜佛,不觉得太迟了吗?滚!” 谢行渊直接下了逐客令。 谢绍航却不肯走,他看着谢行渊,眼神执拗:“就算我不是谢家的血脉,可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叔祖父,总归是有些情分在的吧。你就这么毁了我,不怕良心不安吗?” 他问出这些,并非是盲目自信。 因为,密道的事情谢行渊早就知道了。可知道了之后,他甚至都没有发火,只是把他们一家赶出谢王府罢了。 这就说明,谢行渊这个人看似冷漠,实则心里很是看重血脉亲情。 因此,只要他的态度足够好,谢行渊定会对他网开一面。 然而,谢行渊却说道:“你们给我下药,煞费苦心地修密道,甚至给我下毒,这些事情我早就知道了。即便那时候你是谢家的子孙,我要杀你,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可知,我为何没有那么做?” “因为,您答应过祖父,要照拂我们一家。” “非也。”谢行渊看着谢绍航,眼神若千年寒潭,让人不寒而栗,“我不杀你们,一是想看看是谁在你们背后出谋划策。其二,是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命,不该落在我手里。” 谢绍航眼前一亮:“叔祖父,您还是在乎我们一家的,是不是?” “不,那是因为,有人比我更想弄死你们。你们的命,也该留给她。” “他?他是谁?”谢绍航意外道。 然而,谢行渊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谢绍航还要说什么,谢行渊直接让人把他赶了出去。 死,太容易了。 比死更难的,是生不如死。 谢绍航被赶出去之后,盯着谢良的人回来禀报。 从谢王府出去之后,谢良直接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沈星暖在等着他,同样是嘴角带血。 二人坐着马车,一直到了城外一处依山傍水的墓地。 那里面,埋着他们的一双儿女。 之后,二人相拥着,放了一把火,任凭自己被烈火活活烧死。 谢良,就这么没了。 若不是抱了必死的心思,他也不会在临死前吐露关于自己身世的秘密。 听到这个消息,石榴有些诧异:“王妃,既然谢大夫人的人暗中听从的是谢良的命令,为何会毒杀沈星暖的一双儿女?” “这个问题,我们倒是可以问问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被关在城西一处偏僻院子的地牢里。 崔姝言过去的时候,火把点亮了地牢里的一切,谢大夫人蜷缩在角落里,几只受了惊吓的老鼠从她的衣服里钻出来,吓得谢大夫人发出阵阵惊叫声。 等看清眼前的人是崔姝言,谢大夫人满目怨毒:“崔姝言,你这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是。顺便,让你死得更明白一些。” 谢大夫人有些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谢绍航的科举路,是我毁的。他彻底毁了身子,再也生不出自己的孩子,也是我做的。”崔姝言语气平静,讲出这两件她曾费心去做、且做成了之后大快人心的事情。 谢大夫人瞪大了眼睛盯着崔姝言,扑上来要打她,可刚起身,身子就坠了下去。 她趴在地上,拼命仰头,顷刻间就红了双眼,歇斯底里地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那时候,他还是你的夫君啊!” 吼着的同时,还把地面拍得啪啪作响,尘土四起。 “你们娶我为的是什么,还需要我说出来吗?既然一开始就是算计,那我对你们出招,同样也是算计。你们被我算计,是你们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再者,谢大夫人,我的计策能够成功,离不开你的推波助澜啊。”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帮你……” 可,话说到最后,却是说不下去了。 因为谢绍航准备科举的那段时间,她很是厌烦林馨柔总是缠着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被崔姝言钻了空子。 若非如此,崔姝言的计策也不可能成功。 意识到这一点,谢大夫人看着自己的双手,癫狂地笑出了声。 这时候,崔姝言问道:“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还是没有杀你吗?” “你想慢慢折磨我,不想让我这么痛快就死了。”说着,谢大夫人抬头,朝着崔姝言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在你心里,也是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的吧。其实说白了,你就是不敢杀死我。你胆怯!你懦弱!从本质上来说,你还是刚进府时那个胆小怕事的崔姝言,连杀人的魄力都没有!” 崔姝言一眼就看出来,谢大夫人这是在故意激怒她,想求死。 可是,崔姝言怎么会让她如愿呢? 迎着谢大夫人挑衅的目光,崔姝言缓缓道:“因为,我想让谢绍航死在你前面,让你尝一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儿。” 上一世,她何尝不是眼睁睁看着泽儿死在她面前。 重活一世,她要让谢绍航,让谢大夫人都尝一尝这样的痛苦。 谢大夫人眼底的挑衅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呼之欲出的恨意。 她朝着崔姝言吐了一口唾沫,怒道:“你都已经毁了他的科举路,让他不能人道了,为何还是不肯放过他?” “你猜,如今人人都知道他谢绍航是一个卑贱的丫鬟的后代,母亲被休,父亲和小妾一起服毒,自焚而亡。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觉得,他这日子该如何过下去?” “至少他还有才华,只要再等上一年半的时间,他就能参加科举。这一次没有你阻挠,他定能考一个好名次,光宗耀祖!” 崔姝言舒然一笑:“是啊,还要等上一年半的时间。可是,你手里的钱财都送给了贤贵妃,如今谢绍航身无分文,你猜,他能去哪儿呢?” “林馨柔是他的小妾,他去她那里,也是理所应当。” “是吗?且不说林馨柔已经有了廖彤霞给的放妾书,现如今身边更是有一个周生在伺候她。谢绍航若是也过去,是要同青楼女子一般,在林馨柔面前争宠献媚吗?哦,我倒是忘了,谢绍航就算是想邀宠,也没有邀宠的工具啊。” “你胡说!胡说!我儿子是有气节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你这个做母亲的,才以为谢绍航是个什么人物。实则,他算个什么东西呢?为了钱,他自然会去找林馨柔。可,知道谢绍航不是谢家人之后,你猜林馨柔会如何待他呢?” 谢绍航以后的命运,是显而易见的。 谢大夫人突然慌了神,扑过来匍匐在崔姝言脚下,接连朝她磕头:“王妃娘娘,求求你,求求你大慈大悲,放过我家航儿吧!” 第437章 女儿儿子都好,我都喜欢 崔姝言居高临下地看了谢大夫人一眼,冷哼一声,一脚把她踹开。 身上受了疼,谢大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忙说道:“你心里还惦记着航儿对不对?你恼他娶了你,却又有了妾室,所以才这般对待他,是不是?除此之外,你没有理由这么对他!” “你们母子肆意算计我的时候,就该想到你会有今时今日的下场!” “是谢行渊告诉你的是不是?可你想想看,我和航儿那么做,还不是为了家里?你也是我们大房的人,若是我们得利,少不了你那一份儿!” 到了这个时候,谢大夫人居然还在想着说服崔姝言。 崔姝言气乐了。 她让人搬了把椅子放在一旁,朝着外面打了一个手势,让人把廖彤霞请了进来。 进来看到谢大夫人,廖彤霞的脸就沉了下去。 她的奶嬷嬷,就死在谢大夫人的手里。 她对谢大夫人,恨之入骨。 这会儿过来,她的脚直接踩在谢大夫人的手上,解气道:“你这样子,还真是惨啊!” 抬头看到廖彤霞,谢大夫人的眸子闪了闪,说道:“彤霞,你不要听旁人瞎说,航儿心里只有你一个。眼下虽然我出了事,但一切都和航儿无关。你们夫妻二人,就该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才是。” 是丫鬟的后代又如何?他们和廖家,可是姻亲呢! “和和美美?你们母子二人随意让别的男人进我房间的时候,可曾想过要和我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啊?” 谢大夫人的双眼,猛地瞪大。 这一刻,她看着廖彤霞,满目惊骇。 她一直以为这件事瞒的很好,可现在看廖彤霞的反应,只怕廖彤霞早就知道了。 “你不要瞎说,没有这样的事。” “没有?”廖彤霞怒不可遏,一脚踹在谢大夫人的脸上,斥道,“你们用那样阴损的法子算计我,还杀死我奶嬷嬷,可恶至极!” “你现在瞧着道貌岸然,当初崔姝言和我家航儿还没和离呢,你就巴巴地上门来,扬言让他们和离。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说出这些话,倒是冠冕堂皇!” “对,当初的事情是我有错,所以,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是我的报应。我受到了我的报应,可你的报应,就是我!” 说完,廖彤霞朝着谢大夫人又踹了好几脚。 每一脚都裹挟着无尽的怒气,踹得谢大夫人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她满嘴的血,竟是冲着廖彤霞咧嘴笑了:“识破了又如何?你还不是生下了那个贱种!” “他不是贱种,他是我廖彤霞的儿子!” 说着,廖彤霞怒不可遏,一口唾沫吐在谢大夫人的脸上。 “贱人,竟敢如此折辱我!”说着说着,谢大夫人的声音终究是弱了下去。 她满身都是褥疮,再加上受了这些伤,早就疼得受不住了。 哪怕是到了现在,谢大夫人还是忍不住向崔姝言求情:“你救救泽儿啊,你们是少年夫妻,不一样的。他那时候纵然宠着林馨柔,心里也不是没有你。他心里始终是念着你的……” 崔姝言打断她的话:“你这话,听着还真是恶心啊。简直是臭不可闻!如此说来,你还真是个满嘴喷粪的人呢。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说完,崔姝言率先走了出去。 廖彤霞看到有人抬着一桶秽物进来,也捂着鼻子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她追上崔姝言,再次道歉:“对不住,当初的事情,是我不对。” 崔姝言回过身看她,脸上笑意淡然:“其实,就算当时没有你横插一脚,我与谢绍航也是要和离的。” 当时她已经有了和离的念头,而廖彤霞的出现,不过是让这个过程加快了而已。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她甚至还要感激廖彤霞。 如果不是廖彤霞,和谢绍航和离不会那么顺利。 “不管你当时有什么打算,可我当时那样做,的确是我不对。我那时候,还真是骄纵啊。” 说着这些话,廖彤霞突然十分感慨。 说起来不过是一年多之前发生的事情,可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过了很久似的。 大概,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所以回忆才显得格外沧桑吧。 廖彤霞的话,崔姝言没接,只问道:“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同谢绍航和离,然后带着孩子远离京城,去过安静的生活。” “愿你离开这里,会有一番新的天地。” “会的。” 二人不是挚友,话说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在廖家的主导下,廖彤霞和谢绍航很快就和离了。 在这样的境遇下,谢绍航自然是不愿意和离的,可拗不过廖家的手段和拳脚,终究是乖乖地在和离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和离之后,廖彤霞带着孩子和几个奴仆,去了廖家的祖籍江城。 谢绍航赖在林馨柔那里,终日酗酒,喝醉了酒就开口骂人,惹得林家人人厌弃。 可不知为何,林馨柔始终没下令赶他走,却也不避讳在他面前和周生亲热,也不知到底是存了个什么心思。 这些事传入崔姝言耳中,只当是听了个笑话。 眼下哥哥已经大婚,崔姝言心头无事,再加上有了身孕,在府里好好地养着。 夏日虽然炎热,但房间里放了冰鉴,却是凉爽宜人。 晚间凉爽的时候,她和谢行渊牵着手在后花园里散步,泽儿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跑着。 一家人在一起,说不出的惬意。 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夏去秋来,已是三个月后。 这时候,崔姝言腹中的孩子已经满四个月了,肚子微微隆起。 崔姝言瞧着也丰腴了一些,却无损于她的容貌,反而给她添了些许的妩媚。 和硕长公主来为她把脉,见她气色上佳,不由得说出自己的推断:“我听宫里的太医说,若是有孕的时候母亲变得好看,多半是因为肚子里怀的是女儿。你这一胎啊,多半是个女儿。” 崔姝言笑得眉眼弯弯:“女儿儿子都好,我都喜欢。” 说话间,崔姝言看到和硕长公主的手放在了自个儿的小腹上,不由得欣喜道:“嫂嫂,你有孕了?” 可,话音落下的瞬间,崔姝言却看到和硕长公主微微变了脸色。 第438章 你我之间,何时这么生分了? 见状,崔姝言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刚才和硕长公主的动作,应该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是她误会了。 崔姝言立刻道歉:“嫂嫂,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和硕长公主打断:“姝言,瞧你,怎么还小心翼翼的?你我之间,何时这么生分了?” “怎么会呢?”说着,崔姝言走过去,紧挨着和硕长公主坐下,挽着她的胳膊说道,“嫂嫂,有句话,我就直接问了。先前我哥哥受伤的时候,吃了很多药,也不知那些药有没有伤着他的身子?” 崔姝言的话问的委婉。 和硕长公主却听懂了。 懂了之后,脸就红了。 她低下头去,声如蚊蚋:“他很好,很好的。” 崔姝言心里却有点犯嘀咕,总觉得和硕长公主的反应不太正常。 送走和硕长公主,崔姝言就找石榴去给洛瑾瑜送了信,让他下值之后到谢王府来一趟。 洛瑾瑜成婚之后,又去了一趟荒州,之后就接到了吏部的调令,如今他已经回京,在户部的司农署任职。 给洛瑾瑜送完信,崔姝言另外派了人去兵部,把谢行渊叫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谢行渊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想我了?” 崔姝言嗔了他一眼:“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能不能有点正经?” “我怎么不正经?”说着,谢行渊揽着崔姝言的肩膀,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顺手,还摸了一下她的肚子,问道,“孩子有没有闹腾?” “没有,现在还小呢,感觉不到胎动。” 谢行渊笑笑,在她脸颊上又亲了一下,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打听过,胎儿三个月之后就稳固了,我们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崔姝言立刻打断他的话,免得话题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我找你回来,是等下我哥哥要过来吃饭,你负责把他灌醉。” “灌醉大哥?为何?” “我想给他诊脉,又怕他讳疾忌医,不自在。” 谢行渊深邃的眸子一转,俊美的脸颊上带着了然的笑意:“好,我明白了。” 等洛瑾瑜来了之后,谢行渊热情地招呼着,还请了文先生作陪。 洛瑾瑜眯了眯眼睛:“王爷突然这么热情,让下官好生惶恐啊。” “大哥,眼下已经下值,称官职做什么?来,我敬大哥一杯。” 说着,谢行渊已经率先举起了酒杯。 洛瑾瑜看了看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却没有送到唇边的打算,继续追问道:“突然喝酒,总得有个缘由吧。” “最近兵部的事太忙,以至于大哥回京之后,我还没同大哥好好地喝顿酒。这不,今天刚好是个机会。来,我敬你。” 洛瑾瑜淡淡一笑,饮了杯中的酒。 崔姝言在一旁看着,只是笑,专等着洛瑾瑜什么时候喝醉了,好摸一把他的脉。 然而,她等啊等啊,看着这俩人喝了一杯又一杯,却是一个比一个清醒。 这时候,文先生凑过来,低语道:“王妃娘娘,您之前见过洛大人喝酒吗?” 崔姝言摇摇头:“没见过。” “属下瞧着,洛大人似乎是千杯不醉的体质。” “怎么说?” “王爷的酒量是在军营里练出来,不算是千杯不醉,最起码也是百杯不醉。可您看眼下的架势,王爷说话已经开始嘴瓢了,反观洛大人,却是思路清晰,吐字更清晰。依属下看,洛大人的酒量,只怕是在王爷之上。” “啊?”崔姝言惊呆了。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之前的时候,也没见哥哥喝过酒。 眼见着这二人难分胜负,崔姝言忙说道:“行了,喝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里,谁都不准再喝了。” “不行!”谢行渊直接拒绝,“还没把大舅哥喝趴下呢,不能停!” 崔姝言一时还没找好说辞,洛瑾瑜已经眯了眯眼睛,犹如一只狡猾的狐狸,笑着问道:“你想把我灌醉啊?” “对。” 谢行渊喝了酒,真话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 “你把我灌醉,想做什么?” “让我娘子给你把脉。” 随即,洛瑾瑜看向崔姝言,问道:“言言?” “大哥,是这样的。我担心你的身体,又怕你讳疾忌医,所以就想着趁你醉了,给你把把脉。” 洛瑾瑜轻声一笑,直接把手腕伸了过来:“来,诊吧。” 崔姝言只得伸出手,为洛瑾瑜把脉。 从脉象上来看,洛瑾瑜的脉沉稳有力,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但,那方面的问题,有时候在脉象上显示不出来。 要说这方面的病症,还得去找刘缺德刘太医。 心里有了打算,崔姝言就笑了:“哥哥的脉象沉稳有力,可见是身体康健。” “有言言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既然喝的差不多了,我这就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怕婉兮夜里害怕。” 婉兮,是和硕长公主的名字。 崔姝言立刻点了头:“好,我命人送哥哥回去。” “好。”洛瑾瑜笑着,无有不应。 回府之后,和硕长公主已经备好了醒酒汤。 一碗醒酒汤下肚,洛瑾瑜像是清醒了一些:“我让人回来说晚上不同你一起吃饭,你自己吃了吗?” “吃了的。” “都吃的什么?” “吃了几个鲜肉馄饨……啊……” 和硕长公主一个没留意,人就已经到了洛瑾瑜怀里。 这下,洛瑾瑜瞧着又不大清醒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轻声问道:“婉兮,给我生个孩子,可好?” “好。”和硕长公主红着脸应道。 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床榻之上。 帐幔落下,几乎一夜都不曾停止飘摇。 第二天一早,洛瑾瑜早早地去了户部衙门,和硕长公主却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之后,她身上有些疲累,就不怎么想起床,只吩咐兰鑫,给她倒一杯温茶过来。 只是,兰鑫递茶过来的时候,她没接好,茶盏就掉了下去,似乎又骨碌碌滚到了床底下去。 和硕长公主没在意,片刻之后,却听到兰鑫突然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是不是被碎片扎到了?”和硕长公主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拉开了帐幔。 可拉开之后,和硕长公主看到兰鑫在床边站着,手上没受伤,手心里却放了一枚通红的珠子。 她瞬间清醒,大声吩咐兰鑫:“拿远些!快拿远些!” 第439章 为我生个女儿,可好? 猛然间,兰鑫想起了什么,忙拿着手里的珠子跑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兰鑫的一双手都搓红了。 可见是把手洗了很多遍。 可,进来之后,见和硕长公主还是呆呆地坐在床上,兰鑫急了,忙把她往外扯:“殿下,那可是极品麝香珠,接触久了终生都无法诞下子嗣,您快别在这间屋子里待了!” 和硕长公主却没有要往外走的意思,她靠在床头,双眼空洞,仿佛整个人都要碎了:“兰鑫,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他若是不想让我生下他的孩子,直接跟我说也就是了,我会听话的。为什么要对我用这样的手段呢?难道用情至深的人,到头来受到的只有伤害吗?” 看着和硕长公主眼底盈满泪水,却又强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兰鑫心疼得哭了:“殿下,您别这样。兴许不是驸马放的。” “兰鑫,能出入这房间,且能在这房间里如此隐秘的地方放下这极品麝香珠,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兰鑫咬着下唇仔细回想,的确,她是把手伸到床底下拿碎片的时候,误碰了什么机关,才发现这颗珠子掉了下来。 如果不是这样,压根儿就发现不了这颗珠子。 兰鑫心疼和硕长公主,劝道:“殿下,兴许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要不,您问问驸马?” “问什么呢?”和硕长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若问了,就等同于撕破了脸。若是不问,他对我,至少还有表面上的客气。” 她现在能奢求的,也只有洛瑾瑜表面上的客气了。 “殿下,您这心里实在是太苦了。”说着,兰鑫忍不住,呜呜地哭出了声。 这下,和硕长公主反倒是反过来安慰兰鑫:“兰鑫,我不苦,嫁给了喜欢的人,我这心里怎么会苦呢?我爱他,是我的事,不能因为他没有回馈给我同等的爱意就心生怨怼。”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伤您的身子啊。这极品麝香珠的功效太过毒辣,前朝的苏太妃就是因为佩戴过这珠子,哪怕是荣宠不衰,一辈子也没诞下自己的子嗣。您还年轻,若是年纪轻轻接触了这个,以后还怎么得了啊?” “那又怎样?他不想要,我还能强迫他不成?你我早就知道,他娶我,不过是为了不让姝言跟着忧心罢了。他既然对我没有情愫,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想来也不奇怪。” 兰鑫仍是耿耿于怀:“再怎么样,他也不能伤您的身子。您以长公主之尊嫁给他,难道还辱没了他不成?他好歹毒的心思啊,知道您是从宫里出来的,兴许认识这极品麝香珠,就没让您佩戴,反倒是将其置于床底,这么近的距离,和佩戴也没什么区别的。” “罢了,不说这个,让人准备早饭吧,我饿了。” 兰鑫应了一声,擦着眼泪出去了。 晚上回来的时候,洛瑾瑜就敏锐地察觉到,兰鑫对他的态度,和往日里大不相同。 明面上的客气还有,就是没那么热情了。 他觉得奇怪,就笑着问兰鑫:“兰鑫,我今个儿是得罪你了吗?” “没有。”兰鑫回答,语气生硬。 和硕长公主出来打圆场:“是我气着兰鑫了,和你无关。” “殿下,您……” 兰鑫想要说什么,被和硕长公主用眼神制止了。 洛瑾瑜轻笑一声,道:“兰鑫,若是殿下说什么惹你不快,我代她向你致歉,希望你千万别恼了她才好。” 兰鑫闷闷地应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入睡的时候,洛瑾瑜觉得不对:“我怎么觉得兰鑫生气是冲着我来的?” “没有的事,哪能呢?” “是我想多了吗?”说着,洛瑾瑜吹了灯,手朝着熟悉的地方摸了过去。 情至深处,洛瑾瑜轻声呢喃:“娘子,为我生个女儿,可好?” 听到这话,和硕长公主身子一僵,许久之后才应道:“好。” 得了许诺,洛瑾瑜愈发勤勉了一些,一夜接连叫了好几回水。 毫无意外,第二天早上和硕长公主又是晚起。 兰鑫心疼得要紧:“殿下,他是牲口么?怎么这般折腾您?折腾您还就罢了,还用手段不让您生下他的孩子,他这样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回想起洛瑾瑜昨晚说让她生个女儿时微哑的嗓音,和硕长公主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觉得,她有些看不清洛瑾瑜了。 晚上的时候,他那般热情,热情到让她以为,他也是爱着她,在意她的。 可他偏偏,又耍这样的小手段。 不过,那极品麝香珠她已经发现,不知接下来,他还要用什么样的手段。 一连两个月的时间,和硕长公主小心提防,什么都没有发现。 而她,也一直没有怀下身孕。 和硕长公主为自己把了脉,并没有什么问题。 同样的,洛瑾瑜也没有问题。 这就奇怪了。 当初何家无子,是因为日子不对。 可洛瑾瑜和她,几乎是日日都有。 看来,还是洛瑾瑜耍手段了。 只不过他的手段很高明,她发现不了罢了。 心里存着这样的心事,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和硕长公主整个人就消瘦了下去。 这会儿已经入了冬,崔姝言的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七个月了。 入了冬,她便不怎么出门。 这一日,洛瑾瑜来了。 他是隔一天就要来一趟的,来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问她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闹腾。 这一回,洛瑾瑜把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哥哥还有事?” “没有。” 嘴里说着没有,却没有起身。 崔姝言觉得奇怪:“哥哥,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洛瑾瑜搓了搓手,这才说道:“你大着肚子,原本是不该麻烦你的。但是有件事,我实在是觉得不对。” “什么不对?你仔细说来。” “最近一个月,婉兮消瘦了不少。还有她身边那个兰鑫,大概对我很有意见。可我自问自打和兰鑫成亲,并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所以,我实在是困惑。试探着问了几次,他们主仆俩的嘴倒是严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哥哥放心,我等会儿过去一趟,同嫂嫂好好聊聊。” “行,你路上小心,千万别累着。” “放心吧,自打我怀了这一胎,但凡是需要出门,必定是鸣锣开道,随身的侍从都是二十个起步,还个个身手高强。” 原因无他,实在是谢行渊太过担心她。 洛瑾瑜会心一笑:“你怕是不知道,为着你出行的事儿,谢行渊还被御史台的人参了。” “啊?还有此事?” “你家王爷牛得很,一句若是我家王妃出门有个闪失你负责吗,就把那御史给怼了回去。” 崔姝言笑笑,等洛瑾瑜走了,她就去了洛府。 她刚到门口,和硕长公主就得了消息,带着兰鑫迎了出来。 见着她,崔姝言大吃一惊:“嫂嫂,我这才几天没见你,你怎么又瘦了?” 和硕长公主笑了笑,没有多说,只把崔姝言迎到了暖亭里去。 到了暖亭里,崔姝言抬抬手,让下人退下,打算同和硕长公主说些体己话。 这时候,兰鑫突然在崔姝言面前跪下:“王妃娘娘,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家殿下吧!” 第440章 要是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兰鑫,住嘴!”和硕长公主厉声道。 眼见着和硕长公主要上前拉起兰鑫,崔姝言起身拦了一下:“嫂嫂,让兰鑫把话说完。” 和硕长公主却看着兰鑫:“兰鑫,不许说!本长公主命令你不许说!你若是敢说,我便不要你了!” 瞬间,兰鑫哭出了声:“殿下,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得把事情说出来。奴婢不能让您过得这般委屈。” 说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兰鑫跪直身子,红着眼睛对崔姝言说道:“王妃娘娘,您怕是不知道吧。您哥哥娶我们长公主,并非是对她有情,而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想让您担心。” 崔姝言脸色大变,这一点,她并不知道。 “还有,您哥哥虽然与我家长公主殿下成亲,心里却完全没有她。非但如此,还变着法子耍手段,不让我家殿下怀孕,以至于我家殿下忧思过度,不思饮食,这才多久啊,就瘦成这个样子。要是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说到最后,兰鑫泣不成声。 崔姝言脸色刷白:“你说我哥哥耍手段不让长公主怀孕,有证据吗?” 兰鑫便把数月前发现极品麝香珠的事情说了。 “就算是在床底下发现的,也未必是我哥哥放的吧?” 兰鑫红着眼睛辩解:“殿下的房间,向来是奴婢整理的。不是驸马做的,难道是奴婢做的不成?” 兰鑫对和硕长公主的忠心,崔姝言自然是不怀疑的。 但是,她也不相信哥哥会做下这样的事情。 崔姝言觉得,这件事情一定另有隐情。 崔姝言想了想,对和硕长公主说道:“嫂嫂,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查清楚。” 说完,崔姝言吩咐石榴:“石榴,你去一趟司农署,把我哥哥叫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无论他手边有多重要的事情,都让他撂下,速速回来。” 石榴应了一声,很快离去。 随后,崔姝言看向和硕长公主:“嫂嫂,我哥哥不是心思毒辣的人。眼下且不论他娶你的理由,单论这件事,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哥哥不会做这样的事。我记得这暖亭旁边有个隔间,一会儿你就坐在隔间里,我会亲口问他。” 和硕长公主微微诧异。 她原本以为,崔姝言会背着她问洛瑾瑜。 谁知,崔姝言竟让她去隔间里听着。 如此一来,就少了事后粉饰的可能。 这也就意味着,崔姝言相信,阻止她有孕这件事,不是洛瑾瑜做的。 一时间,和硕长公主的心里特别慌:“姝言,我……” “嫂嫂,相信我,好吗?” “姝言,你怀着身孕,实在是不该为我的事操心的。” “嫂嫂,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且去隔间里坐着,我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洛瑾瑜很快就回来了。 他是一路骑马回来的,又一路小跑着进府,脸上都跑出汗来了不说,连发冠都歪了。 一进暖亭,见崔姝言好端端地在那儿坐着,他才放了心,稍稍放慢了步子,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发冠,气喘吁吁道:“这么急把我叫回来,怎么了?” 崔姝言面色严肃,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哥哥,你先坐下,我有话问你。我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我问你的话,你务必如实回答。不然,若是让我发现你在骗我,你我连兄妹都没得做。” 听闻此言,洛瑾瑜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了?” 崔姝言开门见山,直接问道:“嫂嫂床底下的极品麝香珠,是你放的吗?“ “什么极品麝香珠?那是做什么的?”洛瑾瑜一脸疑惑。 “真不是你?” “不是。这极品麝香珠到底是做什么的?” “极品麝香珠会让人无法有孕。” “啊?那床底下有极品麝香珠的事,婉兮怎么没跟我说?得赶紧请太医来看看啊!” 说着,洛瑾瑜急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崔姝言叫住他:“不急,这已经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三个月之前?”洛瑾瑜略一回想,大致就知道了问题所在,他皱皱眉,一脸的不可置信,“婉兮怀疑那珠子是我放的?” “是。”崔姝言直言不讳。 “为什么?在她眼里,我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吗?” “不是。是她觉得你是为了我才娶她的,和她没有情分,与她也只是做表面夫妻,所以,你才不想让她生下你的孩子。” 洛瑾瑜苦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说着,洛瑾瑜就急着往外走。 “哥哥,你做什么去?” “找婉兮,同她说明白!”洛瑾瑜一边说着话,一边急着往外走,没注意门槛,还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夫君!”是和硕长公主,她从隔间里跑了出来。 回身看到和硕长公主,洛瑾瑜急忙迎了过来。 “娘子!” 眼看着两人已经抱在一起,崔姝言决定不做那个碍眼的人,朝着兰鑫打了一个手势,让她出去。 到了外面,崔姝言问兰鑫:“那珠子可找人看过?” “找外面的大夫看过,确定是极品的麝香珠,阻人有孕的功效极好。” “走,带我去你家殿下房里。” “好。” 崔姝言如今挺着肚子,趴不下去,无法查看,就让石榴代劳。 石榴确定,床底的确有一个小小的机关。 可是,眼下珠子已经被取走,和硕长公主却还是无法有孕,这就很奇怪了。 难道这房间里,还有什么脏东西不成? 崔姝言环视着整个房间,问道:“兰鑫,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房间里的博古架,还有这千工拔步床,都是皇后娘娘命人打造的,对吧?” “是。” 然而,崔姝言看了一圈,也仔细闻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崔姝言想了想,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这方面的事,有个人最擅长。 于是她叫过石榴,吩咐道:“石榴,你进宫一趟,把刘缺德请过来!” 第441章 我动了胎气,又受了委屈,我要告状! 石榴接过崔姝言给的腰牌,立刻进宫去请人。 兰鑫一脸疑惑:“王妃娘娘,奴婢在宫里多年,怎么没听说过还有一个叫刘缺德的太医?” “哦,他大名叫刘有德,品行缺德。” 这刘缺德,就是让谢绍航的小兄弟再也站不起来的那位。 后来刘缺德落进她手里,在鼠疫事件时,帮了不少忙,崔姝言就让他顶了自己的功劳,去宫里做了太医。 这刘缺德在人情世故上很是通透,进宫之后可谓是如鱼得水,再加上他术业有专攻,所以在宫里很混得开。 石榴去请,刘有德很快就来了。 离着还有好远呢,刘有德就开始抱拳作揖,表情谄媚:“奴才见过王妃娘娘,愿王妃娘娘花容月貌、貌比貂蝉、蟾宫折桂、贵子临门、门……门……” 崔姝言笑笑:“我不着急,你接着说。” 刘有德打着哈哈到了跟前,笑着道:“王妃娘娘,奴才肚子里就这点儿墨水,您就别为难奴才了。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奴才能办到,哪怕是赴汤蹈火,也一定给您办到!” “行了,少油嘴滑舌的,用上你毕生的本事,好好看看这房间里有没有什么阻人有孕的东西。” “好好好,您就瞧好吧。” 为了让刘有德更好地发现什么,崔姝言刚才已经让人紧闭门窗,直到刘有德进去才打开。 崔姝言则在东厢房候着。 这会儿,和硕长公主和洛瑾瑜携手而来。 和硕长公主面色红润,羞答答跟在洛瑾瑜身后,看来,两个人已经把话说开了。 见状,崔姝言心里也开心,却还不忘揶揄他们两句:“你们俩是都没长嘴吗?一个不表明心意,一个受了委屈不敢说,合着你们俩长了嘴,就是用来亲嘴的?” 洛瑾瑜没料到崔姝言突然把话说的这么孟浪,见和硕长公主低头,便微微板了脸,嗔道:“言言,不能胡说。” “唉!”崔姝言长长地叹了口气,“人都说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这哥哥有了嫂嫂,连我这个妹妹都舍得训斥了,唉……” 瞬间,洛瑾瑜就变得手足无措。 和硕长公主瞪了他一眼,嗔道:“给妹妹道歉。” 洛瑾瑜:“……”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我有错在先,妹妹这么说也不算冤枉咱们。姝言,你别听他的,你哥哥这个人就是闷着坏,你别搭理他。” “是,还是嫂嫂好。”说着,崔姝言拉着和硕长公主坐下,顺便还给了洛瑾瑜一个白眼,又靠在和硕长公主的肩膀上,做作道,“还是嫂嫂待我好,这哥哥,不要也罢。” 洛瑾瑜看着她们,无奈一笑,心里却是欢喜的。 几人等了一会儿,就见刘有德过来复命。 出来之后,刘有德的面色就垮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崔姝言面前:“王妃娘娘,这回您可得保住我的小命啊!” 崔姝言与和硕长公主对视一眼,心道,看来,这次的事儿还挺大。 崔姝言立刻表态:“有我和长公主在,定会保你。你发现了什么,只管说。” “问题出在这千工拔步床上,床板和床头的位置是中空的,里面放的正是极品麝香珠。且,至少在百颗之上。” 和硕长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 “刘有德,你去给和硕长公主把把脉,看看这极品麝香珠有没有给她造成什么危害。” 刘有德应了一声,立刻给和硕长公主把脉。 他擅长此道,很快就有了结论:“好在这千工拔步床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质地细密,所以里面虽然用的是极品麝香珠,效果却有限,只是暂时让长公主殿下无法有孕,对身体的损伤倒是没有那么大。再加上长公主殿下一向身体康健,将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事了。” 崔姝言想了想,嘱咐刘有德:“你回宫之后,不要对任何人提及此事。若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动了胎气,腹痛不止,这才请你出宫诊治,可记清楚了?” “是是是,奴才记清楚了。”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刘有德不敢怠慢。 “你在宫里的安危,我也会命人留意,所以,你不必为此忧心。往日里如何,日后还如何,别被人看出什么来。” “是是是,王妃娘娘说的,奴才都记住了。” 送走刘有德,崔姝言又让石榴给五皇子高明澈送信儿,让他派人暗中保护刘有德。 最近这几个月,高明澈的差事办的很好,再加上如今皇后故意抬举他,如今他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 皇子有了声望,投靠的人就多了,可用的人手也不少。 这些都吩咐下去之后,和硕长公主有些坐不住了:“姝言,我想进宫一趟,把此事告知皇嫂。我信她不会害我,但这害我的人是谁,还需要查一查。” 不然,若是不知道害她的人是谁,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崔姝言琢磨了一下,和洛瑾瑜对视了一眼:“哥哥,这件事你怎么看?” “先按兵不动。此人既然做了这件事,必定有所图谋,害婉兮无法有孕只是其次,只怕还有更深的筹谋。皇后娘娘命人做这千工拔步床,自然是千防万防,可如此小心,还是被人动了手脚。这也就意味着,暗中动手之人在宫里的根基很深。再加上这事儿咱们发现的晚,这人必定已经善后。在这样的情况下,现在去查是很难查出什么来的。” 崔姝言点点头,认可洛瑾瑜的判断:“所以,咱们才要以静制动。先隐忍不发,然后再静观事态的发展。” “是这个理儿。” “今日之事,我先让石榴请了你,再去请的刘有德,如此一来,若是以动了胎气为由,未免有些破绽。毕竟,若是动了胎气,理应先去请大夫,而不是先把你叫回来。这样吧,若有人问起,就说我与嫂嫂起了争执,大吵一架,这才请你回来主持公道。也是因为如此,才动了胎气。” 洛瑾瑜琢磨了一下,觉得很合理。 崔姝言笑笑:“既然如此,接下来咱们就做一出戏。取脂粉来,我要在脸上弄个巴掌印儿。另外,派人去兵部把我家王爷叫过来。我动了胎气,又受了委屈,我要告状!” 洛瑾瑜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有必要这么狠吗?你就不怕谢行渊来砸了这里?” 崔姝言乐了:“那我就不管了。我现在动了胎气,只管躺着就好。” 说完,崔姝言水灵灵地躺了下去。 洛瑾瑜略一琢磨,立刻朝着外面喊道:“来人!” 第442章 你再扒拉我娘子一下试试! “……来人,快把院里院外值钱的东西收起来!”洛瑾瑜大吼。 但愿,这样做能多多少少地降低一些损失吧。 没多久,谢行渊就风风火火地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捅火的大铁钳。 因为要做给外面的人看,所以去给谢行渊传话的时候,没说真实的原因,只说崔姝言在洛府和和硕长公主起了争执,洛瑾瑜回来后又不主持公道,偏帮和硕长公主,因此惹得崔姝言动了胎气,腹痛不止,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 谢行渊在兵部听到这个消息,怒火中烧,顺手抄起手边捅火的大铁钳,一路纵马疾驰,铁青着脸回来的。 一路上,好多人都看到了。 因此,谢行渊进来之后,院门就倒了。 随着这一声巨响,谢行渊闪亮登场。 从窗户里看到这一幕,洛瑾瑜立刻拉了和硕长公主一把,直往崔姝言身边退。 顺便,洛瑾瑜还伸手扒拉崔姝言:“快说句话!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为兄的忌日!” “得嘞。”崔姝言应了一声,朝着刚踏进门来的、气势汹汹的谢行渊笑了一下,“夫君。” 瞬间,谢行渊的表情阴转晴,但很快又板了起来:“不用粉饰太平。我来就是为你主持公道的,谁欺负你都不行。” 说着,谢行渊阴冷的目光分别从和硕长公主和洛瑾瑜的脸上扫过。 洛瑾瑜急了,又开始扒拉崔姝言:“别寒暄了,赶紧说啊!” 还寒暄什么啊,依他看,再不说点儿什么,谢行渊手里的大铁钳就要落到他头上了!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谢行渊就开始瞪眼:“你再扒拉我娘子一下试试!” 洛瑾瑜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崔姝言忍俊不禁,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完,谢行渊乐了:“所以,我可以尽情愤怒,随意打砸,还不用赔?是这个意思吧,大舅哥?” 说完,谢行渊还得意地挑了下眉。 洛瑾瑜好气啊,但还是乖乖点了头:“是。但是你捡便宜的砸,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姝言亲手置办的,花费不少。” “行,知道了。”说着,谢行渊上前抱起崔姝言,这时候看见她脸上的指印,脸色又沉了下去。 崔姝言急忙道:“假的,脂粉。” “哦。”说着,谢行渊单手抱起崔姝言,一手拿着大铁钳,大步走了出去。 一路走,一路砸,甭管是新移栽的花木,还是刚从江南运回来的太湖石,无一不遭到了毒手。 谢行渊所过之处,简直是寸草不生。 临到了门口,谢行渊低声问道:“作假做的这样逼真,是因为怕府里有奸细?” “不能不防。” “哦,懂了。”说话间,谢行渊踏出门去,轻轻地把崔姝言放在王府的大马车上,然后一回身,把手里的大铁钳朝着洛府上方的牌匾甩了过去。 顷刻间,只听得“咔嚓”一声,牌匾从中间断为两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不少围观的人都吓得缩了缩脖子。 原本,谢行渊就名声在外,都知道他总是横眉冷眼的,不好相处,眼下亲眼看到这一幕,只希望尽力降低存在感,不被谢行渊注意才好。 而谢行渊做完这些,利索地上了马车。 崔姝言看了他一眼,嗔道:“这下,不出半日,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不管怎么说,砸人家府上的牌匾都是很过分的。 和硕长公主这边,也会有所反应。 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钟,在洛府门口看热闹的人就发现有一辆马车从洛府驶出,直奔皇宫而去。 坐在马车上的,正是和硕长公主。 进宫之后,她红着眼睛,直奔皇后的宫院。 原本,这么大的动静,皇后已经听到了些许的风声,正是纳闷儿的时候,也打算让人去探听一下消息。 因为在她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之间都是不可能发生争执的。 结果看到和硕长公主这么进来,皇后的声音顿时就尖了:“怎么了这是?” 原本最近这段时间,为着无法有孕的事情,和硕长公主心思郁结,清瘦了不少。 见和硕长公主这副模样,眼睛又红得跟兔子一般,皇后心疼坏了。 “皇嫂,我要和离!” 一听这话,皇后意识到不妙,立刻劝道:“婉兮,成婚不是儿戏,哪能说和离就和离?” “那你做主,让谢行渊休了崔姝言!” “这……这也不大可能啊。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惹得你这般生气?你和崔姝言不是一向很要好吗?” 说着,皇后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能让宫女在场,就打算把正殿里的宫女遣出去。 谁知,她还没来得及说,和硕长公主就开始诉苦:“皇嫂,您是不知道,自打成婚之后,崔姝言就处处看我不顺眼。总是把我抢了他哥哥挂在嘴边,今天,她又挺着大肚子去找我的麻烦,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我气不过,就跟她吵了几句。驸马回来之后,虽然话是向着我说的,可也没怎么责怪崔姝言。那谢行渊更是过分,直接把我洛府的门匾都给砸了!他砸的是门匾吗?他砸的是我的脸面,他这样做,分明是不把我们皇家放在眼里!” “竟有此事?” “没错!皇嫂,你这就下令,让谢行渊休了崔姝言!我倒要看看,若是崔姝言被休了,她在我面前还能不能这么猖狂!” 皇后面露难色:“你们姑嫂之间,怎么就闹到了这个地步啊?” “我原先是不知道他们兄妹的感情这么好,居然好到排斥我的地步。如今又嫌弃我怀不上身孕,可这件事能怪我吗?” 无法有孕这件事的确是戳到了和硕长公主的肺管子,话说到这儿,她呜呜大哭。 皇后心疼得不行,开口劝说之前下令让所有人都下去,待正殿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之后,皇后正要开口相劝,却看到和硕长公主捂着眼睛,低低地笑出了声,肩膀也跟着一耸一耸的。 顿时,皇后心里咯噔一声响,这动静,莫不是气得失心疯了? 第443章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心里这么一思量,皇后心疼得不行,却看到和硕长公主的手从脸上拿开,露出一张笑嘻嘻的脸。 “皇嫂,我刚才装得像不像?” 皇后一头雾水:“这是在做什么?” 和硕长公主就把千工拔步床的事情说了。 听完,一向得体的皇后气得眼睛都圆了:“好哇,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我倒要看看是谁在搞事情!” 这千工拔步床是嫁妆里面的重中之重,因此皇后是花了大心思的。 从木料到成品,她都严格把关,怕的就是出纰漏。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出问题的,恰恰就是这千工拔步床。 “婉兮,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皇嫂,这件事我既然已经发现了,对我就造不成什么危害。我担心的是这个人藏得这么深,万一他想对你不利,岂不是很容易?” 皇后点点头,恢复了几分理智:“好,我明白了。你是想明面上和崔姝言闹起来,然后好声东击西,方便我背地里查这件事,对吧?” “没错。驸马仔细分析过,觉得对方做这件事,害我无法有孕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害得我和驸马无法和睦相处,进一步引起我和崔姝言,乃至和谢王府的矛盾。眼下幸亏是我和驸马说开了,互通了心声,不然,我还真要着了这人的道儿。” 说着,和硕长公主忍不住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因为崔姝言,只怕她还会一直误会那极品麝香珠是洛瑾瑜放的。 如此一来,她和洛瑾瑜之间的芥蒂,只会越来越深,到最后,只怕真的会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幸好,误会解开了。 皇后也是后怕不已:“看你这样子,是已经和驸马把话说开了?” “是。” 皇后拉过和硕长公主的手,语重心长道:“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怕的就是不沟通,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做事。这次的事情刚好发生,对你们也是一个教训。日后,切不可再犯同样的错误。” “是,皇嫂的话,我记下了。” 二人正说着话,昭武帝也听到风声来了。 和硕长公主少不得又对昭武帝解释了一遍。 听完,昭武帝怒不可遏:“皇后,这件事你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陛下。” 皇后的心里,何尝不是憋着一股气呢? 单论这件事,若不是和硕长公主和昭武帝对她足够信任,相信这件事不是她做的,不然,单凭这件事,她这皇后的位置都坐不稳。 如此想着,皇后心里愈发恼怒。 幕后之人的心思,还真是隐秘又高明,简直是一石数鸟。 因此,皇后的怒气不用装,直接就显露出来了。 因为生气,皇后直接把和硕长公主留在了宫里,不许她回洛府去住,为的就是给洛瑾瑜一点颜色看看,好让他约束一下崔姝言。 自然,这是做给别人看的。 为着这件事,洛瑾瑜又去谢王府“闹”了一通,非让崔姝言去给和硕长公主道歉,崔姝言不肯,最终洛瑾瑜也被谢行渊赶了出来。 如此你来我往,倒是给京城里的人添了好大的笑料。 在这热闹越传越开的时候,皇后那边,也查出了一点眉目。 最初,皇后查这件事,是直接从千工拔步床开始查起的。 可查遍了内务府里当初做千工拔步床的人,却没查出什么端倪。 后来,在崔姝言的暗中建议下,皇后就更改了调查的方向,改为去查极品麝香珠的来历。 要知道,寻常的麝香珠就已经价值不菲,而这极品麝香珠,更是有市无价。 可和硕长公主的千工拔步床里,却取出了数量颇多的极品麝香珠。 按着极品麝香珠的来源去查,最终的疑点集中在一个北边来的商人头上。 甚至,有证据表明,这个从北边来的商人,有可能是大梁人。 想到当初大梁使团来京城的时候,就有证据表明贤贵妃和大梁使团内部的人有所牵扯。 所以,这一次几乎是在查到大梁商人的瞬间,皇后就确定,这件事是贤贵妃做的。 自从上次明熙公主被设计自杀的事情发生之后,皇后就对贤贵妃起了戒心。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格外抬举高明澈。 在这段时间,她也的确抓到了贤贵妃和前朝联系紧密的证据。 只是,她还是没有想到,贤贵妃居然敢把手伸到和硕长公主那边去。 看来,贤贵妃这是想制造混乱了。 谢行渊本就是朝中重臣,陛下对他寄予厚望,若是因为和硕长公主而对谢行渊有所苛责,寒了臣子的心,那么对于整个大齐而言,都是巨大的损失。 而谢行渊,果然遭到了昭武帝的怒斥。 这一次,昭武帝第一次不顾谢行渊的脸面,直接在早朝上就把他骂了一顿,言辞之犀利,语气之激烈,简直是前所未有。 谢行渊当时就冷了脸,不甘地看向昭武帝:“陛下,微臣在朝中兢兢业业多年,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陛下如今真要为了长公主的事儿,这般苛责微臣么?” “苛责?”昭武帝冷笑,“谢行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做惯了权臣,怕是已经忘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陛下,微臣没有忘记身为臣子的本分,只怕陛下已经忘了身为陛下应当持有的公允!微臣的王妃与和硕长公主的事是家事,既然是家事,就没有把这件事拿到早朝上来说的道理,更没有理由因此责罚微臣!” “谢行渊,你放肆!” “陛下,微臣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远远不到放肆的地步!” “好你个谢行渊!居然敢当面顶撞朕!来人,传朕旨意,即刻将谢行渊押回谢王府,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他踏出谢王府半步!” 昭武帝此言一出,在场的朝臣都吓坏了。 要知道,昭武帝素来是个明智的君主,往日里就算是有政见不合的时候,也会有理智在,不至于这般对待臣子。 可这一次,昭武帝是真的生气了。 但,细想之下,昭武帝会这样也不奇怪。 毕竟,一直以来,他是把和硕长公主当成眼珠子来疼的。 这一次和硕长公主受了委屈,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哪怕朝臣接连不断地为谢行渊求情,昭武帝还是冷着脸,不肯通融,最后更是厉声斥道:“若再有人为谢行渊求情,与他同享幽禁之罪!” 第444章 父王,明天让不让吃席? 昭武帝此言一出,众臣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说什么。 即便是有一两个想要仗义执言的,也被谢行渊用眼神制止。 就这样,谢行渊被“幽禁”了。 被幽禁的当天中午,他就让人在府里摆了宴席,好好地吃了一顿。 见状,崔姝言忍俊不禁:“这一幕若是被旁人看见,还以为你气疯了呢。” “我如愿以偿,管他们怎么想呢?” 实则,为了这次被幽禁,谢行渊在勤政殿跟昭武帝磨了很久。 眼下兵部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不需要他日日去盯着。 再加上崔姝言如今月份大了,他实在是不放心。 更何况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他想好好陪陪妻儿,就想趁此机会歇一歇。 “旁人都是恨不得霸着手里的位置,一点儿都不松。你可倒好,上赶着被幽禁。” 谢行渊为崔姝言擦了擦嘴角,笑道:“那是他们不懂被幽禁的乐趣。” 说着,见崔姝言吃的差不多了,他就抱着崔姝言回内室。 这段时间,吃过饭之后,崔姝言都要睡一会儿。 毕竟,挺着这么大的一个肚子,很累。 崔姝言睡熟了,谢行渊就坐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她。 如今他这小妻子,孕相十足,可这却没有对她的容貌有什么损害,反而使她显得愈发妩媚,多了几分从前不曾有的情态。 她的手腕和脚腕依旧纤细,身上也没胖多少,唯有这肚子,如今是愈发大了。 算算日子,再有一个多月,这孩子也就该降生了。 预计要降生的日子,竟是跟泽儿差不多。 谢行渊心里正想着这些,就听外面传来泽儿轻唤“母妃”的声音。 怕吵醒崔姝言,谢行渊立刻走了出去,对泽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就抱着他来到了外间。 “来找你母妃做什么?” “想让母妃、带我去吃席。” 泽儿快两岁了,走起路来愈发顺畅,就连说话都比从前利索了很多。 “哟,小小年纪还知道要吃席了。那你且说说看,什么时候要吃席?” “有人娶亲,有人去世,都要吃席。” “哟,泽儿连这个都知道了。” “嗯!”泽儿应了一声,一双眼睛盯着谢行渊,滴溜溜直转。 谢行渊自以为猜出泽儿在想什么,立刻拒绝:“别打出去吃席的主意,我现在被幽禁着呢,不能出门。” “那、可以请人、来吃席吗?” 谢行渊想了想,当时陛下的原话是他不能出门,倒也没说别人不能进谢王府。 于是,他就点了头:“可以。但是这席不是随便吃的,要有个由头才行。” 这下,泽儿就开始琢磨,突然,他眼睛一亮,小胖手一拍,兴奋道:“有了!” “有什么了?”谢行渊笑着问。 泽儿板着脸,认真分析道:“你有母妃,不能成亲。” 谢行渊大笑,赞道:“泽儿真聪明,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父王,那你死吧。” “什么?”一时之间,谢行渊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然而,泽儿却一本正经地开始算:“父王,我想吃席,你明天先死一回。” “然后呢?” “然后过几天等我再想吃席了,你再死一回。” 谢行渊盯着泽儿,眸光幽幽:“你可真是孝死你爹了。为着你吃席,我这是得死多少回?” 泽儿小大人一般拍拍谢行渊的肩膀:“没事,也让你吃席。” 谢行渊心道,这席是要在棺材里吃吗?这得吓死多少人! 谢行渊不说话,泽儿却急了:“父王,明天让不让吃席?” “不让。”谢行渊冷着脸回答。 听闻此言,泽儿呜哇一下,哭出了声。 “泽儿,哭什么呢?”是崔姝言,她醒了。 泽儿抹着眼泪就到了崔姝言跟前,委屈巴巴地告状:“母妃,父王欺负我。” “是吗?父王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母妃说,要是父王错了,我让他给你道歉。” 说着,崔姝言拉着泽儿的手,在软榻上坐下。 泽儿揉揉眼睛,小嘴儿很是利索:“父王不让我吃席。” “眼下咱们不能出门,吃不了席。” “不对。”泽儿停止哭泣,认真地对崔姝言说道,“母妃,你不知道,父王死了,咱就能吃席了。” “啊?” 一旁,谢行渊面无表情地开始补充:“先死一回,等他什么时候想吃席了,让我再死一回。” 崔姝言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捧着泽儿的小脸,认真道:“泽儿,轻易不能说死这个字。每个人都只能死一次,死过的人,就再也活不过来了。” 泽儿歪着脑袋,似乎在认真想着什么,冷不丁就说道:“可我死过一回了啊。” 崔姝言指尖一颤,惊声道:“泽儿,你说什么?” “没什么,好像又记不清楚了。” 瞬间,崔姝言满眼的泪水夺眶而出。 难道,泽儿也重生了? 他若是也重生了,岂不是会记得上一世他是如何惨死的? 身为母亲,她希望泽儿的世界里只有美好,不必记得上一世的任何苦楚。 顷刻间,崔姝言悲从中来,泪雨滂沱。 谢行渊第一时间冲过来,紧紧地抱住了她,任由她在他怀里哭个痛快。 他明白,在她所说的那个世界,泽儿的死,始终是她心头最悲痛的事情。 见崔姝言如此,泽儿也吓坏了,慌忙改口:“母妃,我不吃席了,你别哭。” 说完,又补了一句:“你稀罕父王,我不让他死了。一回都不让。” 说着,还去勾崔姝言的手指。 察觉到那温热的、柔软的触感,崔姝言心里突然就软的一塌糊涂,她一把把泽儿搂在怀里:“没有,母妃没有哭。是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我一下,把我刚刚喝下去的水踢出来了。” “啊?那母妃肯定难受了。我给你揉揉。”说着,泽儿绷着小脸,殷勤地给崔姝言揉着肚子。 他一边揉肚子,一边对着肚子说道:“听着,不许欺负母妃。不然,哥哥揍你!” 说着,泽儿还举起自己肉肉的拳头挥了挥。 瞬间,崔姝言破涕为笑。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的下人惊喜道:“呀,下雪了!” 泽儿的记忆里还不曾有过下雪的时候,只听巧丫姨姨跟他讲过,下雪的时候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可好玩儿了。 因此听到下雪,泽儿立刻就跑了出去。 谢行渊牵着崔姝言的手,也走了出去。 他们走到门口,站在廊子底下的时候,泽儿已经在漫天飞雪中跑来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笑着、跳着、蹦着,别提多开心了。 见状,崔姝言感慨道:“这孩子,刚才还惹得我哭呢,这会儿见他这样,我又想笑了。” “我也是。”说着,谢行渊看着微笑着的崔姝言,眉目温柔。 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俨然是一对璧人,说不出的和谐与甜蜜。 此时,二人尚且不知,在这个下着初雪的下午,谢绍航被林馨柔赶出了家门…… 第445章 往日的情分,你都不顾念了吗? 自从身世被暴露出来之后,谢绍航就一直赖在林馨柔那里。 这一次,林馨柔对他连最基本的客气都没了。 甚至,当着他的面,就和周生卿卿我我。 谢绍航像是把什么都看淡了,完全置之不理,终日酗酒,醉生梦死。 昨天,更是在醉酒之后,一头撞向周生的小腹,把周生的小兄弟给撞断了。 这下,林馨柔忍无可忍,直接把谢绍航给赶了出去。 这命令,林馨柔是当着谢绍航当面下的。 听完,谢绍航抬起一张胡子拉碴的脸,怔怔地看着林馨柔:“往日的情分,你都不顾念了吗?” 林馨柔面容清冷,语气更加冷漠:“情分?谢绍航,如今你我之间,还有什么情分?” “不就是因为我的身世吗?就因为我是一个丫鬟的后代,你就这么对我。若我高官厚禄,位极人臣,你敢这么对我吗?” “谢绍航,非要给你的无能找一个借口吗?当初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和现在又有什么两样?你若是能对我多一些理解,多一些爱意,不纵容你母亲肆意榨取我们林家的钱财,或许我对你,还会有最后的情分。可现在,你我之间,什么都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林馨柔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二人柔情蜜意的模样。 他们,也曾有过亲密无间的时候啊。 可惜到现在,什么都变了。 爱意不再,情分不再,如今仅存的,只有无边的恨意罢了。 “你我还有孩子,还有鸿儿啊!”谢绍航扒着门框,不肯离开。 “鸿儿?”林馨柔的脸上有水痕落下,不知是泪水,还是雪落在她脸上,化成了水,“谢绍航,你没资格提鸿儿的名字。你是他的父亲,可你没认认真真地看过他一眼。” 说着,林馨柔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痕,凑近了一些,说道:“谢绍航,你还不知道吧?鸿儿先天有失,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甚至活不过六岁。可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怎么会?”谢绍航满脸震惊。 因为,就算是鸿儿再不好,也是他唯一的孩子。 若鸿儿没了,他岂不是要绝后? 林馨柔苦笑:“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怀上鸿儿的吗?” 当初,谢绍航得知自己榜上无名,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她的头上,拉着她极尽疯狂,让她也跟着伤了身子。 也是在那样的境况之下,她怀上了鸿儿。 她以为,她怀上孩子之后,谢绍航会来看她。 结果,并没有。 生下鸿儿的时候,她是有过欢喜的。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鸿儿竟然是一个先天有失的孩子,甚至,被无数大夫断言活不过六岁。 哪怕她花了很多钱,请了很多大夫来看,都是同样的结果。 这让她对谢绍航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层。 现如今,她对谢绍航只有无尽的恨,往日的情分,是半分都没有了。 于是,林馨柔冷声下令:“来人,把他丢出去!” 下人早就等不及了,立刻上前,抓住谢绍航的两只胳膊。 “放开我!”谢绍航一边大吼一边挣扎。 然而,没有林馨柔的命令,下人才不管谢绍航说什么,直接就拖着他往外走。 这时候,雪花纷纷落下。 谢绍航疯狂挣扎,想要挣脱,甚至对着下人破口大骂:“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敢这么对我!” “谢绍航,你醒醒吧!你的身世早就传开了,你又不是什么豪门少爷,不过是个丫鬟的儿子罢了。说白了,你也就是命好,混进了谢家,不然,你如今的身份岂不是和我们一样?” “不,不一样的。”谢绍航疯狂摇头,拒绝这样的事实。 说完,他甚至踢了其中一个下人一脚。 可下人压根儿不惯着他,直接停下来,撸起袖子,左右开弓,照着谢绍航的脸就甩了起来。 左一下,右一下,没有半分客气。 接连甩了十几下之后,谢绍航的脸直接肿成了猪头,人也不怎么清醒了。 下人这才将他松开,拖着往外走,到下一个街角的时候,直接把人丢在一堆烂菜叶子上,径直离开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落满了谢绍航的全身。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睡过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航儿!航儿,别睡!” 谢绍航吃力地睁开肿胀的双眼,艰难地辨认着眼前这个犹如骷髅一般的老女人,眼神里满是疑惑:“你是谁?” 谢大夫人慌了:“航儿,我是你母亲啊!” 的确,这是谢大夫人。 崔姝言特意让人放出来的。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哪有不让他们母子“团聚”的道理呢? 这几个月以来,谢大夫人在地牢里的日子更不好过,膝盖没了,身上的褥疮也不见好,肉一块一块地烂掉,稍微动一下就疼得厉害。 “母亲,你怎么变得这么难看?” “航儿,先别管这个。你得振作起来,不能自暴自弃。走,你背上我,咱们去找林馨柔,只要说出六殿下,她不敢不管你。” “母亲,没用的。”说着,谢绍航已经冻得嘴唇开始打哆嗦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不断地从空中落下。 谢大夫人见状,又推了谢绍航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委屈一下算什么?林馨柔那个人向来耳根子软,你只要说几句软话就能把她给哄住,听我的,去找她。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参加下次科举,你就能一鸣惊人!到时候定要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匍匐在你的脚下,卑躬屈膝!” “母亲,她已经让人把我给赶出来了。” “她怎么敢?她林家不过是区区一个商户,随便一个有官职的人都能把他们捏死。她怎敢如此放肆?” “母亲,我是丫鬟的外孙,而你,是丫鬟的儿媳。” “不,不是这样的。”谢大夫人厉声反驳,“谢良是故意报复我,才要这样说的。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不是的!” 谢大夫人的嘶吼,渐渐淹没在风雪之中,越来越小。 雪还在下,天色越来越暗,也越来越冷。 谢大夫人不甘心,死命地拖着谢绍航,去了附近的一个破庙。 破庙里,几个乞丐正在那里歇脚,中间的地上还燃着一堆火。 火里似乎还放了红薯,此时正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谢大夫人满脸惊喜,摇晃着几乎冻僵的谢绍航:“航儿,快看!有火!还有吃的!咱们有救了!” 第446章 你也算是个男人? 闻到食物的香气,谢绍航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甚至都不需要谢大夫人拖着,直接扶着墙站起来,踉跄着走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靠近火堆的时候,一个乞丐扑过来,直接就把他推倒在地。 谢大夫人趴在地上,怒道:“放肆!你们做什么?” “放肆?臭疯婆子,你还当自己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夫人不成?在这儿大呼小叫的,把你大爷我当什么了?” 说完,乞丐又狠狠地踹了谢绍航一脚:“什么玩意儿?滚出去!” 谢大夫人怒吼:“你们凭什么打人?难道这破庙你们能来,我们不能来?” 瞬间,乞丐们笑作一团。 其中一个乞丐好不容易止住笑,斥道:“真当这里是你家的一亩三分地儿了?这地儿是我们哥儿几个占着的,你们想要进来,没门儿!” 谢大夫人的语气顿时软了下去:“各位,我儿子冻得快不行了,你们让他在这里待一会儿吧。不然,他会死的。你们行行好,行行好吧。” 说着,谢大夫人不住地做着作揖的动作。 实则,她心里快恨死眼前这几个人了,甚至已经做好了来日把这些乞丐都杀了的准备。 几个乞丐罢了,往日里她压根儿就不会放在眼里,可现在却不得不对着一帮乞丐卑躬屈膝。 然而,即便谢大夫人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个乞丐却没把她放在眼里,反而指着谢大夫人,大笑不止,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一般。 这时候,趁着乞丐们不注意,饿极了的谢绍航伸手去扒火堆里的红薯。 却在第一时间被几个乞丐发现,几人一哄而上,对着谢绍航拳打脚踢。 谢大夫人急了,一边往谢绍航身边爬一边大喊:“你们别打他,别打他,他只是太饿了,他没有恶意的啊……” 可,无论谢大夫人怎么说,乞丐们并没有停手。 谢大夫人气不过,抱着一个人的腿,直接就咬了上去。 被咬中的乞丐嗷呜一声,直接就踢了谢大夫人一脚。 这一脚用了很大的力气,疼得谢大夫人的身子都弓了起来。 谢绍航却趁着这个时候,不管不顾地从火堆里扒出一个红薯,也顾不上扒皮,直接就咬了上去,烫得他忍不住痛呼一声。 与此同时,红薯绵软香甜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让他感觉到莫大的满足。 就在他想再咬一口的时候,有乞丐发现他的小动作,直接抢过他手里的红薯,拽着他的后领子,把他扔了出去。 片刻后,谢大夫人也被乞丐从里面扔了出来。 母子二人又重新暴露于风雪之中。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无尽的黑暗中,是无尽的风雪和寒冷,哪怕二人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却还是瑟瑟发抖。 黑暗中,破庙里的那一点光亮让二人感觉到无限的希望。 谢绍航低声开口:“我要杀了他们。” 说完,谢绍航扶着墙,想要站起身来。 谢大夫人急忙拉了他一把:“糊涂!你身手不好,他们却有好几个人,你这么过去,简直就是送死!” 谢绍航冻得牙齿直打颤,说话也结结巴巴:“难道……我就在这里……等死吗?” “不,你不会死的。”说着,看着破庙里微微的光亮,谢大夫人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喃喃道,“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 说完,谢大夫人扒着地上的雪块,朝着那破庙爬去。 谢绍航张了张嘴,想阻止母亲,可他刚张开嘴,就被灌了一嘴的风雪,憋得他说不出话来。 继而,破庙里有咒骂声传来。 之后,是奸笑的声音和某种羞人的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毫无顾忌的笑声。 “没想到这送上门来的老娘们儿还不错!” “就是。虽然脸不能看,身上还是挺软的。” “咱们哥几个,今儿个也算是开荤了,哈哈哈……” …… 听着这放肆的笑声,谢绍航想到了什么,攥紧了拳头。 可,也只是他想攥紧拳头而已。 这时候,他的手已经发木,发麻,做不出什么动作来了。 就在他快要冻晕过去的时候,从破庙里走出一个骂骂咧咧的乞丐,他一边提着裤腰带,一边朝着谢绍航走来。 过来之后,满身脏污的乞丐一口唾沫吐在谢绍航脸上,骂道:“他娘的,你也算是个男人?”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拽着谢绍航,往着破庙走去。 快到破庙门口的时候,破庙里传来谢大夫人的哀求声:“你快着些,我儿子要来了。” “那就让他看看呗,哈哈……” “胡闹,不行!” 之后,是推搡的声音。 谢绍航挣扎着,不肯进去。 拽着他的乞丐看了他一眼,满眼都是不屑:“你手脚都不缺,还得靠你娘伺候男人才得这么一个容身的地方,你可真不是个男人!” “没有!你胡说!” “哼,还真是半分尿性都没有!你就当个聋子瞎子吧!” 做了聋子瞎子,对于不想听到不想看到的,就可以当做没听到,没看到。 不管谢绍航愿不愿意,他还是被乞丐拖了进去。 这破庙虽然连个门都没有,可进来之后,立刻就暖和了不少。 一旁昏暗的角落里,有个乞丐骂骂咧咧地在提裤子,见谢绍航看他,不禁得意一笑:“小子,叫声爹来听听?” 顿时,一股热血涌上谢绍航的脑门儿,他大吼一声,朝着那乞丐扑过去。 可,往前走了没两步,他就倒了下去。 那乞丐提好裤子走过来,直接踩住他的手,来回碾压着,轻蔑一笑:“就你?给我当儿子我都嫌你没种!” 谢绍航怒不可遏,正想再做点什么,谢大夫人已经扑过来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语道:“航儿,别发火。大丈夫能屈能伸。” 谢绍航怒从心起,一把推开谢大夫人,怒吼道:“你滚!你脏死了,不要来碰我!” 瞬间,谢大夫人瞪圆了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恶毒的话居然是从谢绍航的嘴里说出来的。 “航儿,我这都是为了……” “你闭嘴!”谢绍航死死地瞪着谢大夫人,犹如一头发狂的猛兽,歇斯底里地吼道,“别再口口声声是为了我,我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全都是拜你所赐!” 第447章 我可都是一心为了你啊! “航儿,我可都是一心为了你啊!” “闭嘴!要不是你把钱财都送到宫里去,我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吗?最不济也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现在可倒好,被这么一帮臭乞丐欺负……手拿开,别来捂我的嘴!” 说着,谢绍航甩开谢大夫人的手,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满脸都是嫌弃。 “航儿,我也是为你铺路啊。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她只是没想到,贤贵妃会对他们母子不管不顾。 是她高估了自己对贤贵妃的重要性。 但凡贤贵妃稍微对她施以援手,他们母子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说着说着,谢大夫人哭出了声。 贱人! 都是贱人! 几个乞丐依偎在一起,看了这一出好戏。 见谢大夫人的哭声越来越响,其中一个年老些的乞丐发了火:“闭嘴!老子要睡觉了!” 这下,谢大夫人连哭都不敢大声。 她想伸手去扯谢绍航,但是看到他吃人一般的目光,又把手缩了回去,怯怯地指了指旁边的角落:“去那里,那里比这里暖和。” 谢绍航冷哼一声,不搭理谢大夫人。 但是没过多久,他冻得受不了,黑着脸爬向谢大夫人所说的位置。 没多久,困意袭来,谢绍航刚想入睡,身上的冷意又让他苏醒过来。 半睡半醒之间,他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满身华服的另一个自己。 那是——登基大典。 登基为帝的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高恒远。 而他,站在文臣之首的位置,听着众人的恭维,好不快意。 他所遇到的每个人都对他露出笑脸,哪怕是宗亲王爷,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好听的话一股脑儿地往外说。 回府后,迎上来的,是娇花一般的林馨柔,略施粉黛,衣着华丽。 “夫君,我已经把崔姝言母子的尸体丢到了乱葬岗,亲眼看着他们被野狗啃食了。” …… 听到崔姝言的名字,谢绍航突然从混沌中苏醒过来。 崔姝言。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刚才做的梦太过荒谬了一些,他怎么敢对付崔姝言呢? 他不敢的。 但是,这梦境实在是太好了,是他梦想中所能达到的顶峰。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想让刚才那个梦继续。 可就在这个时候,腰上突然传来一阵钝痛。 有人在踢他。 谢绍航睁眼一看,是年老些的那个乞丐。 乞丐满脸嫌弃:“天亮了,跟着去要饭!休想吃白食!” 谢绍航冷着脸拒绝:“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 “不去,我死都不会去!”谢绍航嘶吼着,挣扎着。 然而半刻钟之后,他鼻青脸肿地坐在路边,面前放着一个缺了边的破碗。 在谢绍航旁边,是趴在地上的谢大夫人。 她的膝盖被挖去,站是站不起来的,背上、腿上的褥疮一直都没好利索,坐的时间久了会撑不住,因此只能趴着。 昨晚刚刚下过大雪,经过一夜的时间,地面已经结冰,就这么趴在地上,谢大夫人冻得直打哆嗦。 即便如此,她还是看着谢绍航,极尽殷勤:“航儿,你往我身后挪一挪,免得被昔日认识你的人看到。” 谢绍航冷着脸说道:“我都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人说吗?” 话虽如此说,可他到底是往谢大夫人身后挪了挪,屈膝坐着,头拼命往下低。 这个乞讨的位置,是老乞丐特意给他们留的,说是这里油水大,让他们来这里乞讨。 结果他们在这里待了半天,连一个衣着光鲜的都没见到,遇到的都是看着就很穷的人。 想来也是,数九寒天,有哪个身份显赫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出门呢? 谢大夫人很是泄气。 乞讨虽然丢人,却是她现在唯一能用来果腹的法子。 可她没想到,哪怕她已经卑微到这个地步,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她甚至已经在思考,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联络到贤贵妃。 先前她联络贤贵妃,都是通过定国公府的人。 可现在定国公府的人压根儿就不搭理她,别说给她传递消息了,连门都不许她进。 都是一帮忘恩负义的贱人!谢大夫人恨恨地想。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声脆响。 那是铜钱掉进碗里的声音! 谢大夫人惊喜地抬头,看到面前多了一辆很大的马车。 马车装饰华丽,看起来并非凡品。 但,破碗里只丢了一块铜板。 谢大夫人立刻道:“夫人,您行行好,多给点儿吧!不然这寒冬腊月的,实在是熬不过去啊!” 这时候,从马车里走出来一个面生的丫鬟。 丫鬟居高临下地站在马车上,一脸嫌弃:“你这老疯婆子倒是不知足,给了你一文钱你竟然还嫌少!怎么,现如今连乞丐都敢讨价还价了?” 谢大夫人恨恨地咬了咬牙。 哪里来的贱婢,竟敢如此羞辱她! 可现在,她没有丝毫的底气说出这句话,只得忍气吞声,说尽好话:“古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要是救了我们,不是也能积福吗?这样才能保住家族的兴旺啊。” 丫鬟正要说什么,就听马车里传来一声轻咳。 丫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改了口:“多给你一点铜板倒也不是不可以。你说话还算中听,这样吧,你多说些吉祥话。兴许我家夫人听了之后心里满意,能给你一锭银子呢。” 听到这话,谢大夫人心花怒放,忙说道:“夫人,您看如今这寒冬腊月的,到处都有人冻死。您若是救了我们两条命,那可就是无上的功德。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爷要是看到您做了这么多好事,一定会降大福泽给您。这样的话,您家里的富贵就能世世代代都保住。” 谢大夫人的话说完之后,一直等着马车里的人的反应。 可马车里的那位夫人,始终都没有说话。 就在谢大夫人准备再多说一些好话的时候,却听到马车里传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人在做,天在看,这话我原先是不信的。可现在,我却是有点信了。好久不见啊,谢大夫人……”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谢大夫人猛然抬头,看到了一张此时此刻她最不想看到的脸! 第448章 谢大公子,你可愿认我做义母? 一时之间,谢大夫人只觉得目眦欲裂。 安平侯夫人! 竟是安平侯夫人! 是她此时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 她的春雅,就死在安平侯夫人手上! 她恨不得生吞了安平侯夫人! 然而,以她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能把安平侯夫人怎么样! 反而,还会让安平侯夫人看笑话! 所以,几乎是在看到安平侯夫人的第一眼,谢大夫人就迅速低下头去,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她才找回一丝理智,低着头闷声辩解道:“夫人认错了,我就是一介贱民,不是什么夫人。” “一介贱民?呵,谢大夫人,你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你!你杀了我儿,这笔账我还没跟你仔细算呢!” 见无法糊弄,谢大夫人悲愤道:“你没了儿子,可你也杀了我的女儿啊!” 哐! 安平侯夫人愤怒地抓起一个茶盏,朝着谢大夫人的脑袋砸了过去。 顷刻间,血花溅起,谢大夫人的额头破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你死的只是女儿,可我死的是儿子啊,还是我唯一的儿子!没了他,我以后的指望都没了!”说着,安平侯夫人面容阴狠,泪水在不经意间夺眶而出。 儿子死后,安平侯纳了好几个妾室入府,一窝接一窝地生。 他自然是不缺孩子的,可她,却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别说就你这一个女儿,就是你十个八个女儿,也比不得我儿子一根头发!她死,是她死有余辜!” “你儿子才该死,要不是他暴打我家春雅,我怎会把他带回去?你要真心疼你儿子,他毒打我女儿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管?你非但不管,还助纣为虐。现在好了,你没儿子了,开心了吧?” 说完,谢大夫人夸张地笑出了声。 安平侯夫人冷笑一声:“从一开始我就没看上谢春雅,是你上赶着,威逼利诱,促成了这桩婚事。可到头来,你机关算尽,却什么也没有得到!落到今日这个下场,就是你的报应!” “你没了儿子,也是你的报应!”谢大夫人大声嘶吼,面容中甚至有一丝得意。 安平侯夫人冷哼一声,愤怒的目光落在谢大夫人身后的谢绍航身上:“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一个儿子呢。不过,你这儿子,大约是属乌龟的吧。这样的儿子,要来何用?” 自己的母亲正在受辱,可谢绍航把脸埋在膝盖里,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谢大夫人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立刻撑起身子,张开双臂把谢绍航护在身后,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不准动我儿子,不准!” 这一刻的谢大夫人,俨然成了护着小鸡仔的老母鸡。 然而,安平侯夫人淡淡一笑:“谁说我要动你儿子了?” “那你想干什么?”谢大夫人依旧警惕。 眼下见他们落难,安平侯夫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然,她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 这一次,安平侯夫人没看谢大夫人,径直看向谢绍航:“谢大公子,你可愿认我做义母?” 谢绍航的身子动了动,并未抬起头来。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言语中有几分隐隐的得意:“打住你这些坏主意!我儿子是绝对不可能认仇人做母亲的!” “是么?”安平侯夫人淡漠一笑,越过谢大夫人去看谢绍航,语气和缓了不少,“谢大公子,你的才名我之前就听说过。以你的才华,若是再参加科举,定会榜上有名。可眼下你这处境实在是太差了些,都沦落到做乞丐的地步了。如此朝不保夕,你往后可怎么办啊?” 谢大夫人朗声道:“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们落难只是一时的,往后一定会好起来的。不管怎样,我儿子的才华是不作假的。有这些东西在,他早晚能东山再起。” 可,谢大夫人的话音刚落,就听谢绍航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话,很显然是冲着安平侯夫人说的。 谢大夫人猛然扭过脸去,惊愕地看着谢绍航。 她自己的儿子,她看得最明白。 谢绍航会问这句话,分明是他动了心。 她正要劝些什么,就听安平侯夫人说道:“我知道你们与贤贵妃来往密切,只是如今她可能顾不上管你们。可她总会想起你们的,我想以你为石,好好问问贤贵妃这条路。毕竟眼下还没有立太子,若是能挣一个从龙之功,对我安平侯府大有助益。” 这话,谢大夫人很显然是不信的:“你儿子都没了,还记挂着安平侯府的荣耀?” 说白了,安平侯夫人儿子都没了,安平侯府的荣耀和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安平侯夫人狠狠地剜了谢大夫人一眼,气愤道:“我就算是没了儿子,总得为我母家着想。如今我是安平侯夫人,无论怎样都和安平侯脱不开干系。只有安平侯府好了,我才能好。” “你娘家那么多子侄,为何要将希望寄托在我儿子身上?” “我娘家的侄子虽然多,却没几个读书成器的。我说过了,我看中谢大公子,一是因为他才华卓着,二是因为你们和贤贵妃之间的关系,这二者缺一不可。” 谢大夫人冷哼一声:“就算是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绝对不可能同意。你没那么好心。” 安平侯夫人瞥了她一眼:“只怕这事儿,轮不到你做主。” 随后,她看向谢绍航,问道:“谢大公子,我刚才所说的,你可愿意?你若是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谢绍航的嘴唇动了动,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从昨天到现在,除了抢着咬了那一口红薯之外,他什么都没吃。 他太冷,也太饿了。 他这一生,何时挨过饿,受过冻呢? 饥饿和寒冷,实在是太可怕了。 他不想饿得抓心挠肺,不想和一堆乞丐挤在一起,更不想再体会差点儿冻死的感觉。 这一刻,谢绍航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缓缓说道:“我、愿意。” 第449章 是你!是你让人做的! 听闻此言,谢大夫人猛然扭过脸去,惊愕地看着谢绍航:“航儿,你……” 谢绍航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并不回应什么。 安平侯夫人得意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谢大公子果然让我刮目相看。” 谢大夫人急了,她抓着谢绍航的袖子,苦口婆心道:“航儿,她在骗你,她不可能真心待你。她是在利用你!” “母亲,我不想再挨饿受冻了。”沉默许久后,谢绍航说了这么一句话。 “航儿,这些都是暂时的。我已经给你舅舅写信了,他会来救我们的。” “母亲,别傻了。如果他有这个心思,早就来了。你写信过去已经过了三个月,别说他在遥州任职,就算是在天边,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他来。他不来,是他压根儿就没打算来。你也不要再抱着这个幻想了。” “不,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只是太忙了。” 谢绍航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语气格外沉重:“他或许会来。但不是今天来,可是,我受不住了。” 说着,谢绍航一手撑地,想站起身来。 谢大夫人急了,愈发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松开:“航儿,我知道你不想挨饿受冻,可是,你妹妹是她杀的。她儿子是在咱们府上没的,她不可能放过咱们的啊!” 谢绍航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推掉谢大夫人的手:“母亲,一命偿一命,小侯爷的命,妹妹已经偿了,不会再殃及我。古话说得好,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您别拦了,放我走吧。” 说着,谢绍航已经站起身来。 谢大夫人伸手去抓谢绍航,哀声道:“航儿,不要去,不要去啊!” 安平侯夫人若是良善之辈,就不会那般残忍地把她女儿害死了。 所以,她料定,安平侯夫人绝对是没安好心! 然而,谢绍航已经迈开步子,朝着安平侯夫人的马车走去。 马车里,露出安平侯夫人微笑的脸:“既然如此,那咱们走吧。” 说完,安平侯夫人就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谢绍航面有喜色,打算踩着矮凳到马车上去,却被丫鬟伸手拦住。 “谢大公子,马车上只有我家夫人,不大方便。要不,你就跟在马车后面吧。” 谢绍航迟疑了一下,看向马车,见里面的安平侯夫人并未说话,随即应道:“好。”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往前而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路面湿滑,可安平侯府的马车一开始就走得很快。 谢绍航生怕追不上,也撒开腿想往前跑,可他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刚跑了两步就重重地摔倒在地。 “航儿!”谢大夫人慌了,忙朝着谢绍航爬去。 谢绍航紧咬牙关,奋力地想要从地上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跑来一辆马车。 马车上没有车夫,马儿却像是疯了一样,拖着身后的马车往谢绍航的方向而来。 谢大夫人最先听到动静,立刻喊道:“航儿,快闪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谢绍航弓着身子正要站起来,那疯马已经到了跟前,前蹄扬起,猛地踢在他的额头上。 “啊!”谢绍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下一瞬,那疯马拖着的马车从谢绍航身上碾过,几声脆响过后,谢绍航的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 惨叫声戛然而止,嘴里吐出几口血沫之后,谢绍航就再没了动静。 “啊!航儿!” 等谢大夫人扑到谢绍航身边,把手颤巍巍地放在他的鼻子底下,又猛地往回一缩。 顷刻间,她整个人浑身颤抖,发出绝望的哀嚎:“航儿!航儿!我的儿啊!” 可,无论她如何摇晃,谢绍航也不会再给她任何回应。 “来人!快来人啊!快请大夫来啊!” 她茫然四顾,刚才的疯马不知拖着马车到哪里去了。 而安平侯府的马车,却在这时候缓缓驶了回来。 即便知道不切实际,谢大夫人还是朝着安平侯夫人的马车大声喊道:“快,快救救我儿子啊!你不是对他寄予厚望吗?你救他一命,他以后会报答你的!求求你,求求你赶紧找个大夫来吧!” 马车停下,露出安平侯夫人微微笑着的脸。 她居高临下,看谢大夫人犹如在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好整以暇地问道:“敢问谢大夫人,死了的人,要如何救活呢?” 猛然间,谢大夫人意识到了什么,她死死地盯着安平侯夫人,带着满腔的恨意吼道:“是你!是你让人做的!是你!” 安平侯夫人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只叹了口气:“唉,你这儿子还真是没福气啊。我都说了要认他做义子,供他读书,让他参加科举。可谁知道,他实在是没福气透了!就这么死了,啧啧……” “你不要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这件事分明就是你做的!我要去京兆府告你!告你草菅人命!” “行,你去告啊。不过,在此之前,我倒是想问问你,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是怎样的感觉?”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抱着谢绍航越来越凉的身子,谢大夫人歇斯底里地怒吼。 安平侯夫人看着她,眼神淡漠:“至少你还陪着他。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我儿临死前是何等的惊惧。你杀了我儿子,这就是你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说完,安平侯夫人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前行,渐渐远去。 谢大夫人仍然抱着谢绍航,求人请大夫来。 但,无人给她任何回应。 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谢大夫人就这样抱着谢绍航,嘴里一个劲儿地重复着:“找大夫来,找大夫来……” 谢绍航死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崔姝言的耳中。 这件事自然是瞒不过她的。 得到消息的时候,谢行渊也在一旁。 看着崔姝言脸上快意的神情,他有些不解:“既然早就想杀了他,为何你没有动手?” 第450章 我更在意这踏踏实实的幸福 “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对谢绍航动手,是因为直接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我若在他名声不曾有损的时候杀了他,世人只会为他叫屈,觉得他死的冤枉,他就还是那个旁人口中文采卓着的谢大公子。但,现在就不一样了。” 哪怕身世不曾暴露出来的时候,因为谢大夫人,谢绍航的名声就不怎么样了。 更别提在身世暴露出来之后,谢绍航成了丫鬟的后代。 偏偏他自己还不争气,就这么赖在林馨柔那里,连这最后的一点清名都毁了。 原本,就算是谢大夫人的名声不好,谢绍航在读书人之中还是有点地位的。 可,他赖在林馨柔那里的行为,让一众读书人深感不齿。 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顶天立地。 身为读书人,若是一时手里拮据,大可以去替人抄字为生,赖在女人那里算什么本事? 更何况,人家早就不是他的小妾了。 所以,现在谢绍航死了,没人会觉得他死得憋屈,只会觉得是他贪心不足。 只可惜,他设计她和谢行渊的事,涉及内宅阴私,终究是没了说出来的可能。 但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谢绍航终究是死在了他的报应里,受尽屈辱,名声尽毁,死的悄无声息,却又彻彻底底。 。 不,不仅仅是谢绍航,还有谢大夫人。 没了谢绍航,谢大夫人活不长的。 他们俩死了,接下来,就该轮到贤贵妃了。 这时候,谢行渊突然说道:“我想了很多,还是打算给泽儿正名。” “嗯?” “我想让世人知道,泽儿是你和我的儿子。” 现在,旁人只知道泽儿是谢王府的世子,却不知道泽儿是崔姝言所生。 听到谢行渊的提议,崔姝言摇了摇头,反问道:“重要吗?” “我觉得重要。旁人总觉得你是以二嫁之身嫁给我的,言辞之中多有鄙夷。我不希望他们这么看待你。” “他们的看法是他们的看法,但也仅此而已。我活在夫君的疼爱,儿子的仰慕之中,不是活在他们的嘴里。所以,他们如何看,我实在是不想考虑。而且,以现在这种情况,我不想再横生枝节。” 谢行渊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崔姝言握住他的手:“我是真的不在意。和那些虚无缥缈的言论相比,我更在意这踏踏实实的幸福。有你,有儿子,还有这未出世的孩子,我很幸福。” 知道崔姝言是真的不在意,谢行渊也就没有再多说。 如此,谢行渊在府里陪着崔姝言,好不惬意。 却不知,外面关于他们的传言,正传得厉害。 旁人不知内情,只以为谢行渊是偏帮崔姝言,这才惹怒了陛下,被软禁在谢王府。 但,谢行渊在朝堂之上还是很有声望的,早朝之上,不少人为谢行渊鸣不平。 最后,昭武帝发了火:“你们一个个张口谢行渊,闭口谢行渊,难道没了他谢行渊,我大齐还要亡国了不成?” 昭武帝一说这话,朝臣无人敢应声。 甚至,昭武帝还下了最后通牒:“谢行渊枉顾长公主的颜面,偏帮他那劳什子王妃,分明是不把朕,不把皇家放在眼里!这一次,朕定要重重罚他!若有人胆敢替他求情,杖责五十!” 杖责五十,那可是要人命的。 这下,就没人再敢闹了。 自然,谢行渊已经给几个亲近的人送了口信儿,让他们象征性地闹一闹也就行了,别动真格的。 旁人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谢行渊这一次惹怒了陛下,怕是很难翻身了。 消息传到贤贵妃耳中,不禁觉得十分快意。 “谢行渊这个人最是讨厌,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怎么都不肯通融。这下好了,他可算是倒了。” 最近,贤贵妃尤其恨谢行渊。 眼下皇后抬举高明澈,贤贵妃自然也没有闲着,忙着给六皇子铺路。 原本,她暗中就收买了不少人,又求了昭武帝,让六皇子去如今炙手可热的兵部任职。 她兵部有人手,如此一来,六皇子就可以尽快上手,顺便,还可以把其他人的功劳算在六皇子的头上,以便为六皇子积攒功劳,好让昭武帝对他刮目相看 。 谁知谢行渊这个人很是较真,先前算在六皇子身上的功劳被他察觉,竟然一查到底,还把真相禀报给了昭武帝。 如此一来,偷鸡不成蚀把米,六皇子反而因此被昭武帝厌弃。 后来,她就给六皇子换了个地方。 可谢行渊这厮统辖六部,六部之中都有他的人手,使得六皇子就算是想造假都没机会。 这下好了,谢行渊被软禁了,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事了。 眼下,她得好好运作一番,让儿子的风头盖过那个高明澈,不然,陛下眼里就看不到六皇子的存在了。 贤贵妃得意之余,不由得看了素馨一眼,问道:“近些时日怎么没看到郑家姐姐的消息?” 贤贵妃口中的郑家姐姐,就是谢大夫人。 素馨不知,猜测道:“想必是谢大夫人没了一只耳朵,不愿意出来见人吧。” “那崔大夫人着实可恶,幸亏她现在已经死了,不然,我定饶不了她。素馨,你去给哥哥去信儿,让他带郑家姐姐来见我。本宫得开导开导她,这好日子啊,还在后头呢。” 定国公很快就得了从宫里传出来的信儿,不由得愁眉紧皱。 谢大夫人的消息,他是故意没让贤贵妃知道的。 原因无他,实在是谢家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没一件上得了台面。 既然没有助益,一脚踢开也就是了。 可定国公也实在是想不到,贤贵妃居然要见谢大夫人。 他不由得有些懊恼:“不过是幼年时相救的情意罢了,怎的就一直惦记到了现在?” 冯云辞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忍不住说道:“大约是最近咱们刻意隐瞒关于谢大夫人的消息,被姑姑察觉了。” “云辞,那依你之见,这件事该如何办?若是真让你姑姑见了她,岂不是要露馅?” 冯云辞琢磨片刻,有了主意:“父亲,儿子去找他一趟,略施小计也就可以了。” “什么小计?说来听听。” “让姑姑见到她自然是不行的。她现在那副样子,只会污了姑姑的眼睛。倒不如给她一点好处,让她给姑姑写封信,让姑姑安心也就是了。如今正是年节,姑姑那里也正忙着,想起谢大夫人,估计也就是一时兴起。” 定国公眼前一亮:“行,就按你说的办!” 冯云辞立刻去办这件事,去的时候志得意满,回来的时候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第451章 他真是好大的脸啊! 见状,定国公迎上去,问道:“云辞,出什么事了?” 冯云辞面色难看:“父亲,谢大夫人死了。” “死了?” “是。据说被冻死的。谢绍航被疯马踢死了,谢大夫人抱着谢绍航的尸体,不知怎么的就不会动了。后来他们母子的尸体被巡街的捕快运出城,扔到乱葬岗上去了。我方才派人去找,也没找到。” 定国公也跟着犯了难:“这可怎么办啊?你姑姑点名要见她的。” “父亲,眼下人已经死了,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倒不如先不送消息进去,等过两天,看姑姑还会不会问起谢大夫人。若是会问起,咱们再做打算。若是姑姑不再问起,咱们就当不知道,如何?” 定国公想了想,无奈道:“也只能如此了。” 这下,定国公父子都在心里暗自祈祷,祈祷贤贵妃千万别再想起谢大夫人。 谁知,不巧的是,仅仅是隔了一天,贤贵妃就又送了消息出来,问起谢大夫人。 这下,定国公犯了难,找来冯云辞一起想对策。 冯云辞仔仔细细地看了贤贵妃派人送出来的消息。 这则消息主要有两个意思,一是让定国公带谢大夫人进宫去见她。二是让他筹措一些钱财送进宫里去。 最终,冯云辞把目光集中在第二点上:“父亲,眼下正是过年,宫里的那些人正是需要打点的时候。咱们若是送超出往常数额的钱财过去,姑姑一时高兴,兴许就忘了谢大夫人的事儿。” 但,这话并未让定国公的眉头舒展开来:“自打钱庄没了,这生意就越来越不景气。眼下连同等数额的银子都送不进去,更别说超过往常数额的钱财了。” “对此,儿子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最近这段时间,富商林家的大少爷林成栋一直在攀关系要见我。我嫌弃他们家上不得台面,一直没有搭理他。现在这种时候,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定国公很谨慎:“这林家想求什么?” 这天底下,向来不会掉馅饼。 “林家想和咱们结亲。” 定国公面露鄙夷:“区区一个商户,也妄想和我定国公府结亲?他真是好大的脸啊!” “父亲,您换个思路想。他只是想和咱们府上结亲,又不拘于和谁成亲。如此一来,就算是咱们找个旁支家的女儿,或者是找个丫鬟说成是府上的庶小姐,林家也不敢说什么。” “可就算是找个低贱的丫鬟嫁过去,终究是顶着咱们府上庶小姐的名头,说出去不大好听。” 说白了,就算是定国公府的庶女,那也是大有用处的。 最不济,庶女也是要嫁给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做正妻的。 区区一个商户,定国公还真看不上。 想起之前林成栋见他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冯云辞又说道:“父亲,这林成栋也知道自己的家世不好,不敢妄攀。但是他也说了,只要能结亲,林家的家财,随咱们取用。” 定国公不以为然:“他倒是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林家,能有多少钱财?” 冯云辞谨慎道:“原先不在意的时候,儿子也没特意查过。这两日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就让人去查了一查。具体的数额虽然没查到,却查到这林成栋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手,眼下他们林家的铺子已经开到了各个州县。粗略估计,每个月的盈利是三十万两白银。” “你说多少?”定国公大吃一惊,声调猛然拔高。 “三十万两白银。父亲,这还只是粗略估计,真实的数额,只怕比这个更大。” “云辞,你立刻见林成栋一面,告诉他如果他说话算数,咱们定国公府愿意嫁一个庶女过去。” “好。” 冯云辞自然知道林成栋已经娶了妻,可那又如何? 既然林成栋有意和定国公府结亲,那么,原先的发妻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也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就这样,冯云辞和林成栋见了一面,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林成栋当场就给冯云辞送了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并激动地表示,林家若是因此能挣一个从龙之功,将是林家莫大的荣耀。 知道林成栋打的什么算盘,冯云辞欣喜不已。 这人啊,就怕有欲望,有了欲望也就好拿捏了。 回府之后,冯云辞立刻把这件事禀报给了定国公。 听完,定国公嗤笑道:“他倒是识时务。” “父亲,跟咱们示好的人那么多,儿子之所以选择林家,还有另一层原因。” “什么原因?” “这林成栋的妹妹原先是谢绍航的小妾,如今虽然已经拿了放妾书,可林成栋的妹妹还养着谢绍航唯一的儿子。有了这层关系在,即便是姑姑知道了谢大夫人的事怪罪下来,咱们帮扶了林家,也算是在照拂谢绍航唯一的儿子,这样的话,姑姑也说不出什么来。” 听冯云辞这么一分析,定国公顿时觉得这件事能干,只恨不得今日就把庶女给嫁过去。 果然,银票送进宫里之后,贤贵妃忙着打点上下,没再问起谢大夫人。 很快,就到了除夕宫宴这一日。 因为谢行渊的软禁还没有解除,所以就连崔姝言都没出现在宫宴之上。 见状,贤贵妃更是得意。 最近她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六皇子那边也是一切顺利。 宫宴之上,她的位置仅次于皇后,一时间倒是得了不少世家夫人的恭维。 这无疑让贤贵妃更加得意。 可这得意在高明澈过来给皇后行礼的时候,就有些维持不住了。 不得不说,权势养人。 原先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高明澈,近几个月却崭露头角,如今再看他:一身玄金色锦袍,上面的刺绣如朝阳般耀眼。 锦袍上绣着四爪蟒龙,龙身蜿蜒,腾飞在祥云之间,栩栩如生。 高明澈的容貌本就不差,如今身着锦袍,下巴微微扬起,身为皇子的矜贵气度尽显无遗。 他端着一杯酒上前,微微颔首:“父皇、母后,儿臣敬你们一杯。” 昭武帝立刻就笑了:“明澈,过了年你就十八了,该让你母后为你择一门婚事才是。” 这话昭武帝说的稀松平常,听在贤贵妃耳中却犹如惊雷。 因为,昭武帝从未过问过任何皇子的婚事。 现在过问高明澈的婚事,这还是头一遭。 然而,更让她震惊的还在后面…… 第452章 是他轻薄了萧雅歌 贤贵妃震惊的,是皇后所说的话。 “陛下,明澈的婚事,妾身打算好好挑一挑。” “哦?这是为何?” 皇后抿唇一笑:“明澈这孩子勤勉,又知道上进,若是娶个平庸的,只怕会绊住他的脚。” 皇后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担心娶个家世低的女子,对高明澈影响不好。 毕竟,有一个贤内助还是很重要的。 昭武帝亦是一笑:“既然皇后有打算,朕就不操心了。” 贤贵妃有些坐不住,小声插嘴道:“皇后娘娘,五殿下的生母是那般地位,他这婚事怕是也不好琢磨得太多吧。” 她这话的意思是,家世太高的,高明澈配不上。 皇后直接冷了脸:“贤贵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澈儿的生母虽然地位不高,可他是陛下的儿子。单单是这一点,谁也别想议论他的出身。更何况,你这些话拿到这里来说,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 皇后这话语气很不好,但说的很小声,和贤贵妃刚才所说的话一样,只有他们几人能听到,旁人是听不到的。 贤贵妃低头,嗫嚅道:“臣妾只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澈儿的婚事,和你有什么相干?” 一向与人为善的皇后,今个儿却跟吃了炮仗似的。 贤贵妃自知理亏,立刻认错:“是臣妾一时失言,说错了话。” 这等场合,皇后也没跟她计较。 转脸,皇后却看向靖边国公府所坐的位置,朝着其中一个妙龄女子唤道:“雅歌,你过来。” 被皇后叫到的,是靖边国公府的嫡次女,萧雅歌。 萧雅歌才名在外,性格平和,却是个有主意的,是如今京城里最引人注目的贵女。 偏她又是个沉稳的性子,引得不少世家夫人都想为自己的儿子求娶。 若非萧雅歌出身靖边国公府,贤贵妃也想把她许配给自己的六皇子。 只可惜,萧雅歌是皇后那边的人,永远不可能和她同心。 这时候,萧雅歌已经起身来到皇后面前,微施一礼:“臣女萧雅歌,见过皇后娘娘。” 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任凭最严苛的礼仪嬷嬷,也挑不出半分错处来。 皇后笑笑,吩咐萧雅歌起来,又转头看向高明澈,语气和善:“明澈,你表妹入宫的次数不多。待会儿休息的时候,你带她四处看看。” 高明澈低头应道:“是,母后。” 说完,高明澈就退下了。 然而,贤贵妃的心里,却犹如鼓点在擂响。 皇后这分明是在撮合萧雅歌和高明澈!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谁不知道高明澈的生母出身卑贱!现如今,甚至连可以依靠的外祖都没有! 可萧雅歌,却是靖边国公府的嫡女! 贤贵妃狐疑地看向皇后,却对上皇后了然的眼神。 她小声问道:“皇后娘娘,以萧小姐的身份,若是嫁给高明澈,差了点儿吧?” 皇后瞥了她一眼:“本宫说了,澈儿是陛下的孩子,本宫一视同仁。况且,他是和本宫的孩子同一年出生的,若是本宫的儿子还活着,也有澈儿这么高了。” 听皇后冷不丁说起这些,贤贵妃没再多说,只僵硬地点了点头。 贤贵妃的反应,皇后尽收眼底。 宫宴继续进行,好不热闹。 很快就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众人同聚御花园,欣赏美景。 而高明澈,始终跟在萧雅歌身边。 因为是晚上,御花园里挂了许多红灯笼,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衣饰华丽的女子行走其中,无疑又添了一份别样的景致。 因为光线朦胧,不少心仪的男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说着贴心的话儿。 众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故而周围显得很是安静。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花丛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殿下,你……你这是做什么?” 瞬间,好多人都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去。 声音,是从御花园东南角的梅花林里传出来的。 众人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身着粉色锦裙,头上佩戴着同色水晶头面的女子从里面跑了进来。 她用袖子挡着脸,正趴在一棵梅树上痛哭。 有人小声嘀咕道:“这不是靖边国公府的萧小姐吗?” “好像就是她,刚才在宫宴上我就注意到她了。今天在场的贵女,也只有她佩戴着粉色水晶头面。当时我还觉得这粉色水晶不易得,萧小姐能有一整套粉水晶头面,当真是大手笔。” “原来如此,也不知萧小姐是怎么了?” “我方才好像听她叫了一声殿下……” …… 众人议论纷纷,但萧雅歌伏在梅树上,只是哭。 有人自告奋勇地进梅花林里看了一眼,出来后小声说道:“里面的人,似乎是五殿下。” “方才萧小姐喊的,好像也是五殿下。” 这边出了事,身为后宫之主的皇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看到这边的情况之后,她皱着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贤贵妃也赶了过来,并且先一步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梅花林里的人是高明澈,看样子,是他轻薄了萧雅歌。” 皇后看了她一眼,面色阴沉。 贤贵妃只觉得说中了皇后的痛处,继续道:“皇后娘娘,高明澈的生母到底是出身卑贱,高明澈是她的血脉,骨子里也留着低贱的血。现如今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依臣妾看,他这是想攀上靖边国公府,只可惜,他到底还是年轻,太心急了。” “贤贵妃,本宫怎么觉得,出了这档子事儿,你很得意呢?” 贤贵妃低下头去:“臣妾绝无此意。臣妾只是觉得,这一次,高明澈辜负了您的好意。” 高明澈轻薄萧雅歌,打的不正是皇后的脸吗? 毕竟,未出阁的女子出了这档子事儿,皇后很难跟靖边国公府交代。 贤贵妃低着头,皇后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也没有再去看,只环视众人,朗声道:“谁说梅林里是五殿下,只怕是看花眼了吧?” 第453章 你可知,要害你的人是谁? 听皇后如此说,众人只以为她是要维护高明澈的名声,连声称是。 贤贵妃却觉得有点奇怪,她并不觉得,皇后会维护高明澈到这个地步。 毕竟,受欺负的是皇后的亲侄女。 怎料,皇后看了看那伏在梅树上痛哭的女子,质问道:“你是谁,为何无缘无故在此哭泣?” 听到皇后的声音,那女子立刻把袖子从脸上拿开,慌张地朝着皇后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奴婢……” 袖子拿开之后,众人惊愕地发现,这女子并不是萧雅歌,而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看到这一幕,贤贵妃瞳孔一缩,怎么会…… 可眼前这女子,的确不是萧雅歌,虽然,她的头上也佩戴着粉色水晶头面。 “你是哪个府里的?”皇后质问道。 那女子吓坏了:“回……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广储司的人,平日里是负责做银首饰的。今日误入御花园,犯了大错,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冷哼一声:“广储司的人?怕不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攀高枝吧?” 听皇后如此说,宫女吓得浑身直抖,不敢多说话。 这时候,贤贵妃上前说道:“皇后娘娘,这贱婢明显是没说实话。今日在御花园宴请朝臣,周围都有人把守,若无人做内应,她是进不来的。这事儿,怕是有蹊跷啊。” 说着,贤贵妃看向梅林深处。 今晚这宫宴是皇后一手操办的,贤贵妃这样说,分明是在指责皇后办事不力。 皇后瞥了贤贵妃一眼,面沉似水,直接下令:“清羽,带人进去看看,这梅林里藏着的,究竟是谁。” 清羽应了一声,立刻带着人走了进去。 这梅林只有这么一个出口,逃是逃不掉的。 果然,清羽再出来的时候,就押了一个男子出来。 贤贵妃原先还有些得意,只以为经此一事,高明澈的通天之路也就断了。 没曾想,清羽带着人走到明处以后,贤贵妃惊愕地发现,那男子身上的衣着,并非皇子服饰,瞧着,倒像是个大臣的儿子。 见状,贤贵妃不禁有些愕然。 直到那男子完全走到亮光处,贤贵妃的表情瞬间就僵住了。 这男子,竟是她的亲侄子,冯云海。 冯云海虽然和冯云辞一母同胞,却是个浪荡的性子,平日里拈花惹草的事情没少干。 可贤贵妃还是没想到,冯云海居然敢在宫里胡来。 当下,贤贵妃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 这冯云海,皇后不认识,就冷着脸质问道:“你是哪个府上的?可知道在宫里轻薄宫女是个什么罪名?” 冯云海一脸颓败,像是这时候才弄清楚状况,忙朝着贤贵妃哀求道:“姑姑,我没有。是那宫女故意撞进我怀里的。” 贤贵妃瞪了冯云海一眼,之后朝着皇后深施一礼:“皇后娘娘恕罪,是臣妾没有管束好定国公府的人。您要打要罚,臣妾都认。” 皇后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今日到底是除夕,不宜见血。这样吧,人你们带回去自己处置。事后,告诉本宫是如何处置的也就是了。” 说完,皇后径直离去。 至于那广储司的宫女,则被清羽带走了。 贤贵妃怒不可遏:“出现在梅林的,怎么会是你?” 冯云海先前喝了些酒,刚才受了惊吓,才算是有些清醒。 可,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见状,贤贵妃气愤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喝酒误事!让你少喝酒,你就是不听!等着回府挨罚吧你!” 说完,贤贵妃拂袖而去。 宫宴结束后,皇后把高明澈叫到了自己的宫里,她没说话,只让高明澈抬起头来,盯着他瞧。 高明澈不解:“母后,您在看什么?” 皇后错开视线看向别处,随即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若非清羽姑姑及时出现,儿臣只怕是要着了道儿。” “你今日若是着了道儿,会发生什么?” 想到这些,高明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母后会对儿臣彻底失望。” 实则,高明澈心里很清楚,皇后之所以抬举她,完全是因为崔姝言曾经的论断。 皇后心里也存着一丝希冀,希望他真的是她的儿子。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丝希冀而已,并没有到完全相信的地步。 皇后只是害怕,如果他真的是她的儿子,她却从未对他施加过任何的善意,等真相大白的时候会无法收场。 更害怕会因此酿成大错,造成亲者痛仇者快的后果。 若是今日他着了歹人的道儿,轻薄了萧雅歌,那么,他和皇后之间这微薄的联系就会彻底打断,还会被皇后记恨。 要真是那样,他在宫里的日子,只怕是连从前都不如。 高明澈正想着这些,就听皇后问道:“你可知,要害你的人是谁?” “儿臣不知。” “是贤贵妃。今日本宫之所以能及时阻止你,是因为今天这个套儿,是本宫下的。方才故意让你带着雅歌闲逛只是个引子,本宫料定她会出手,事实上,她还真的出手了。只不过本宫早有准备,另外送了她一份惊吓而已。” 这份惊吓,自然是冯云海。 高明澈微微诧异,很快就懂了,却又有些担心:“这样的话,会不会打草惊蛇?” “不,不是打草惊蛇,是敲山震虎。这只虎蛰伏得太久,该让她出来遛遛了。本宫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说着,皇后的眼里满是恨意。 先前,贤贵妃几次出手,都不太明显。 可这一次,却是明明白白地出手,且手段狠辣,一针见血。 贤贵妃这样做,分明是要挑拨她和高明澈之间的关系。 说白了,她和高明澈之间的信任并不牢固,如果今日不是她事先有所警惕,若高明澈当真轻薄了萧雅歌,那么,她对高明澈的态度就会急转直下,甚至比从前还要糟糕。 可贤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贤贵妃不愿意看到她和高明澈关系密切呢? 宫里那么多皇子,若真严格比较起来,高明澈并不是最出色的,也没到威胁六皇子地位的地步。 答案只有一个,且已经呼之欲出。 这一刻,皇后的目光再次凝聚在高明澈脸上,看着看着,她就落了泪…… 第454章 还跟小孩子置气不成? 这一刻,皇后心中思绪万千。 虽然没有完全确定,但至少有了一半的可能。 不然,贤贵妃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对付高明澈。 一想到高明澈有可能是她的儿子,皇后心里的痛苦就无法言说。 她是后宫之主,这么多年来高明澈过着怎样的生活,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高明澈虽然是皇子,可对于他而言,缺吃少穿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就连伺候他的宫女太监都敢对他不敬。 最过分的一次,是伺候他的太监心存不满,往睡梦中的高明澈身上倒了一桶冰水。 当时,外面正是大雪纷飞的时候。 高明澈因此染上了很严重的风寒,差点儿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这件事,当时她也是知道的。 可心里却没有多少触动。 因为一直以来,她对高明澈都是抱有恶意的。 儿子没了,她一直耿耿于怀,也太伤心,以至于对于高明澈这个和她的儿子同一年出生的皇子抱有最大的恶意。 所以,哪怕知道下面的人怠慢了高明澈,她也无动于衷。 甚至,听之任之。 就连那个害得他差点儿因为得了风寒而死去的太监,她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让他去慎刑司领了一顿板子而已。 她心里,是巴不得高明澈也死掉的。 似乎高明澈死了,她的心里就会好受一些。 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是流年不利,所以那一年出生的皇子都或早或晚地没了性命,绝对不是因为她的缘故。 只是,她到底是没能如愿。 现在,她却庆幸自己没有如愿。 因为,现在她是如此真切地意识到,高明澈有可能是她的儿子。 是她的疏忽,放任自己的儿子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甚至,她还是助纣为虐的那一个。 一想到这些,皇后心里的悲痛就无法言说。 这一刻,她看着高明澈,缓缓道:“澈儿,你怨恨母后吗?” 话一出口,皇后就后悔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说这些话,实在是太虚伪了。 单凭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根本就无法抵消高明澈这些年承受的苦楚。 而高明澈的回答,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母后言重了,儿臣对您只有敬重,全无怨恨。” 皇后的表情,在这一刻彻底僵住。 高明澈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 他对她,是皇子对皇后,所以,他全无怨恨。 这一刻,皇后很想问他,如果是站在儿子的立场,他会不会怨恨她这个母亲? 可她,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最终,她只是看着高明澈,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我心里有数。往后你出来进去的,要多加小心,身边不能少了人。” “儿臣谢母后关心。” 高明澈一言一行,都极尽客气。 皇后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吩咐道:“清羽,把本宫为五殿下准备的红包拿来。” 高明澈微微皱眉,面带诧异:“母后,方才儿臣与皇兄、皇弟们一起给您行礼的时候,您已经给过了。” “你今日险些被人算计,受了惊吓,本宫理应补偿你。” 说话间,清羽已经取了东西回来。 红包很大,里面装得鼓囊囊的。 皇后亲手递给高明澈,看着他俊美淡然的面容,缓声说道:“澈儿,过了年,你便十八岁了。母后愿你此后余生,顺遂坦荡,平安无忧。” 高明澈跪地行礼:“儿臣多谢母后,愿母后凤体安康,平安喜乐。” “嗯!”皇后重重点头,几近哽咽。 “母后,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先告退了。” “好,去吧。” 就这样,皇后目送高明澈走远。 见皇后眸中含泪,清羽不解:“娘娘,您既然舍不得五殿下,为何不留他多坐一会儿?” “因为本宫看得出来,他不自在。他若不自在,本宫又何必为了这一己私欲强留他?” 清羽张了张嘴巴,想要劝慰皇后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皇后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清羽,你说他心里,是不是在怨本宫?” 清羽不知该如何回答,急忙跪下,面带惶恐:“娘娘,奴婢愚钝,奴婢……” “罢了。”皇后摆了摆手,“就算是他心里怨恨本宫,那也是本宫应该承受的。” 终究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护好他。 若是孩子出生的时候,她能够谨慎小心一些,一切或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注定不可能更改。 即便她再怎么悔恨,终究是无济于事,终究是要……往前看…… 宫里,众人各怀心思。 谢王府中,却是一派欢庆的气氛。 为了做戏,和硕长公主和洛瑾瑜没来,却送来了丰厚的礼物。 这礼物,有给泽儿的。 也有给崔姝言的。 谢行渊站在一旁,看着拆礼物的崔姝言,不由得有些懊恼:“为什么没我的?” 崔姝言一边拆着礼物一边说道:“可能是你那天在洛府打砸的时候太过嚣张,惹着我哥哥了吧。” 谢行渊好生冤枉:“我也是为了做戏的需要啊。” “哦,也有可能是你砸东西的动作我哥哥不喜欢吧。” 瞬间,谢行渊委屈加倍,化身为一只委屈的大狗,从后面抱住崔姝言,可怜巴巴道:“我不管,今天是新年,我也要礼物。大舅哥不给,你补给我。我要双份儿。” 泽儿见状,又从后面抱住谢行渊:“也得补给我。” 谢行渊气笑了:“你个小兔崽子,你舅舅给你准备礼物了,你还要?” “舅舅准备了,你没有准备。” 谢行渊气得咬牙切齿,跟崔姝言耳语道:“我怀疑这小子是专门来克我的。随便一句话都能把我气个半死。” “你呀,还跟小孩子置气不成?行了,你们父子俩快站好,我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 一听这话,谢行渊和泽儿立刻起身,父子俩倒是很有默契,齐齐站成一排,满脸期待地看着崔姝言。 第455章 大不了,我吃软饭 看着这眼巴巴的父子二人,崔姝言狡黠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如果我说我给你们的礼物在我的肚子里,你会不会觉得我耍了你们?” 谢行渊笑得眉目缱绻:“不会,于我而言,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父王,你虚伪。” 瞬间,谢行渊脸上的笑挂不住了:“我怎么就虚伪了?” “你明明、也想要礼物。” “可你母妃给我的就是最好的礼物,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泽儿听了,似懂非懂,却笑着点了点头:“母妃,我很喜欢妹妹。妹妹就是无价之宝。” 谢行渊及时纠正他:“不能这么说。不管你母妃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是无价之宝,都是我们的宝贝。” “不,就是妹妹。”说着,泽儿歪着脑袋看谢行渊,手指着崔姝言的肚子,仿佛很疑惑的样子,“父王,你看不到吗?里面就是妹妹。” 谢行渊和崔姝言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疑惑。 等把泽儿支走之后,谢行渊说道:“我曾听上了年纪的人说过,说孩子三岁以前,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你肚子里的真就是个女孩儿?” “有可能。”崔姝言笑着说。 她也觉得这一胎是女儿,但并不强求。 于她而言,是儿是女都好,都是她的宝贝。 最终,崔姝言给泽儿的礼物是一个按动机关会走动的木马,给谢行渊的,则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匕首虽然小,却很锋利,里面还有一道机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出其不意地伤人。 谢行渊在外面的时间比较多,有这么一件趁手的小兵器,很有用。 这次过年,谢行渊过得特别满足。 然而,一直到过了元宵节,衙门里已经开始办公,可昭武帝还是没有解除谢行渊的软禁。 旁人着急万分,甚至还想上门打探,可谢行渊待在谢王府,却是格外淡定。 “真不着急啊?”崔姝言问他。 “不急。”说着,谢行渊把刚削好的苹果递给崔姝言,“你生泽儿的时候,我没能日日陪伴,这一次,也算是弥补上一次的遗憾。” “外面已经有传言说,陛下觉得你太过放肆,连和硕长公主和他的面子都不给,所以彻底厌弃了你,再也不打算用你了。” “不怕。我娘子有钱,大不了,我吃软饭。”说着,谢行渊很自然地把脑袋靠在了崔姝言的肩膀上。 崔姝言忍俊不禁,摸摸他俊美的脸颊:“好好好,能养这么一个俊美的夫君,我很受用。” 一句话,说得谢行渊耳尖发红。 他凑近崔姝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子,我想了。” 崔姝言一时没弄清楚谢行渊是什么意思,随口问道:“你想什么了?” 话音落下,她才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嗔道:“瞎说什么呢?” “真的想了。” “再等等。”说完,崔姝言的脸颊也红了。 …… 宫里,贤贵妃终于觉出了一丝不对。 往年,谢大夫人都要进宫给她拜年。 她也乐意见到谢大夫人。 可今年,却是迟迟看不到谢大夫人。 她传信回定国公府,得到的消息却是谢大夫人新得了孙儿,正是忙碌的时候,抽不开身。 一次两次是这个理由,贤贵妃还能理解。 但,一直都是这个理由,贤贵妃就起了疑心。 这一次,她没给定国公府传信,而是直接让自己的贴身宫女素馨出宫去打探消息。 素馨回来,带回谢大夫人在寒冬腊月被冻死的消息。 听完,贤贵妃直接就愣住了。 片刻之后,她摇头反驳:“不可能!这不可能!郑姐姐身在高宅大院之中,怎么会被冻死呢?” 素馨一股脑儿,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全都说了。 得知谢大夫人先是被休出门,之后谢良自爆是丫鬟之子,直到最后谢大夫人母子在街头接连惨死。 听完,贤贵妃简直要发狂:“郑姐姐被休出门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这话,素馨没敢应。 宫外的消息,一直是定国公经手的。 只要他不想让她知道,她就没办法知道。 贤贵妃气坏了:“传信去定国公府,让定国公速来见我!” 定国公很快就来了,急声道:“娘娘这般急着召微臣前来,是不是殿下那边的差事出了问题?” 这阵子,他一直在忙着给六皇子铺路。 简而言之,就是把其他人的功劳算在六皇子头上,好为他积攒声望。 如今谢行渊不在,这事儿办起来很是顺手,几乎没遇上什么阻力。 定国公正要问些别的什么,就听站在贤贵妃身边的素馨厉声道:“跪下!” 定国公愣了一下,惊愕地看着贤贵妃,见贤贵妃面沉似水,他立刻老老实实地跪下:“微臣冯国昌,见过贵妃娘娘。” “本宫竟不知,定国公眼里还有本宫这个贵妃?”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定国公府向来是唯您马首是瞻。” “为何郑姐姐接连出事,你却没有告诉我?” 定国公心里咯噔一声,知道这事儿瞒不住了,随即跪下,言辞恳切:“娘娘,那时候您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微臣不敢拿这件事去烦您。更何况,微臣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她已经被休。当时就算是您知道了,也是无济于事。” 啪! 贤贵妃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就算是当时本宫知道了也无力回天,可至少本宫能为她提供一个栖身之所,不至于让她冻死!” “娘娘,当时谢良自爆他是丫鬟之子,如此一来,谢大夫人就是丫鬟的儿媳。微臣并不以为,她这样的身份能给您提供什么助益。” “无论她是个什么身份,本宫只认她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你明明知道本宫心里看重她,为何当时却不告知本宫?” “无用之人,哪里值得去浪费心思?” 听闻此言,贤贵妃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 定国公心中暗道不妙,急声道:“娘娘……” “你说得对。无用之人,哪里值得去浪费心思?” 话虽如此说,可定国公的心里,却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456章 你是在威胁本宫吗? 果然,下一刻,定国公就听贤贵妃说道:“定国公,如今你在本宫眼里,也是无用之人。以后,你也不值得本宫浪费心思。” 定国公不服:“微臣怎会是无用之人?这宫里宫外的打点,都离不开微臣啊!” “你是在威胁本宫吗?” “不是,微臣只是想提醒娘娘,莫要因为不相干的人,伤害了你我兄妹之间的感情。” “兄妹?”贤贵妃笑出了声,“哥哥,你明知道郑家姐姐对我有多重要,可你还是瞒住了和她有关的消息,这就是你身为哥哥对妹妹的爱护?” “没错。正是因为微臣知道您在意她,所以才要瞒住此事。不然,您又要为她大费周折。上一次,为了谢春雅的婚事,您得罪了整个安平侯府,单单是这个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当初,安平侯府无意和谢家大房结亲。 是谢大夫人求了贤贵妃,给安平侯夫人施压,才促成了这桩婚事。 结果到头来,安平侯的世子死在谢大夫人的手里,两家自此反目成仇。 自那以后,安平侯就不待见定国公府的人了。 在定国公看来,这个教训已经足够深刻。 贤贵妃不以为然:“原本,安平侯府的用处也不大。即便是失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可郑家姐姐不一样,她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她那儿子……” 说着,贤贵妃突然停了下来。 谢绍航在宫里当差,是跟着六皇子的。 可,谢绍航的事,她同样没在六皇子口中听过。 所以,要瞒着她的不仅仅是定国公府的人,还有她的亲儿子。 一时间,贤贵妃心里说不出的颓败。 她摆摆手,让定国公退下。 至于定国公说的什么林家的事情,她也一概没有听进去。 定国公走后,贤贵妃无力地瘫坐在椅子里,她看向素馨,问道:“素馨,你也觉得本宫这是小题大做吗?” “不是,娘娘宅心仁厚,突然得知救命恩人惨死,心里伤痛是必然的。” “不,本宫心痛的是,若是本宫当时知道情况,就可以救她的命。她也就不会死。可本宫当时,偏偏就不知道。是本宫的好哥哥,本宫的好儿子,把一切都瞒下了。” 现如今,她真是连恨都恨不起来。 一个是她的亲哥哥,一个是她的儿子,她要怎么去恨呢? 他们都觉得谢大夫人无用,却不知,当年她命悬一线的时候,是谢大夫人游过来,义无反顾地把她拖上了岸。 若不是谢大夫人,她早就死了。 可她偏偏,没护住救命恩人的性命。 这时候,素馨说道:“娘娘,奴婢查到,谢大夫人死的当天,安平侯夫人的马车在附近出现过。” “当真?” “是真的。” “是她动手杀死了谢大夫人?” “回娘娘的话,奴婢查到,当时她们不知达成了什么共识,谢绍航要跟着安平侯夫人走,却被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匹疯马撞到,疯马所拉的马车直接从他身上碾过,生生把他给碾死了。当时,谢大夫人就在一旁看着。” “她、在一旁眼睁睁看着?”说着,贤贵妃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也是母亲,自然能够设想出当时谢大夫人是何等的绝望和愤懑。 贤贵妃怒不可遏:“素馨,派人去查。查的越细越好,还有那匹疯马的来源,也要查清楚。” 可,不管能不能查清楚,她都不会放过安平侯夫人。 就在贤贵妃一门心思查这件事的时候,六皇子那边出事了。 当日的早朝之上,严御史狠狠地参了六皇子一本,参他沽名钓誉,好大喜功,冒领别人的功劳。 昭武帝大怒,命人严查。 这一严查,就查出六皇子身上如今背负的功劳,大多是别人的。 他虽然也做了一些事,但毕竟缺乏经验,做成功的不多。 此举无疑是打了昭武帝的脸。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昭武帝对六皇子赞誉有加,甚至夸赞他有乃父之风。 可到头来,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诈。 昭武帝怒不可遏,当场就让人打了六皇子二十大板,且让他幽居宫中,面壁思过。 贤贵妃得了消息,立刻去求昭武帝,却连昭武帝的面都没见到。 正要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皇后。 贤贵妃急忙迎上去,言语里满是恳求:“皇后娘娘,求您在陛下面前为六殿下美言几句吧。” 皇后不以为然:“不过是面壁思过而已,有什么要紧?”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六殿下才十七,最是看中脸面的时候。陛下这时候这么处罚他,万一他就这么心灰意冷,没了皇子的心气儿可怎么办啊?” “身为皇子,若是连这点儿挫折都受不住,那还是别做皇子了。” 皇后的话轻飘飘的,瞬间就惹恼了爱子心切的贤贵妃。 “皇后娘娘,您这话说的轻巧。说到底六殿下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受这么严重的处罚呢?” “孩子?贤贵妃若是觉得十七岁了还能称之为孩子,倒不如趁早把六殿下抱在怀里,连地都不让他下算了。” “皇后娘娘,您明知道臣妾说的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他到底还是个孩子,眼下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不能小惩大诫一番,然后放过他吗?” 皇后冷了脸:“贤贵妃,后宫不得干政。六殿下在政事上弄虚作假,这不是小错误,不可能轻拿轻放。不然,陛下如何堵得住悠悠众口?” 说来说去,皇后就是不肯通融。 贤贵妃急了:“皇后娘娘,您也是看着六殿下长大的。您知道他没有坏心思的。” “他没有坏心思,你有。” 贤贵妃瞬间怔住。 皇后说话向来温和有礼,还不曾这般直接过。 贤贵妃很快低下头去,应道:“臣妾就算是有坏心思,也是一心想让六殿下上进,绝对没有祸乱朝纲的意思。”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在本宫这里表什么忠心……”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勤政殿里传来大太监杨得福惊慌失措的喊声:“来人,陛下晕倒了!快传太医,传太医!” 第457章 贤贵妃,你这是何苦? 皇后脸色一变,立刻转过身去,快步进了勤政殿。 贤贵妃一怔,也急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勤政殿已经乱作一团。 昭武帝已经被内侍抬到了内殿的床上去。 他面色发白,双眼紧闭,看着气色很不好。 皇后到底是皇后,立刻沉下心来,开始发号施令:“来人,即刻封锁陛下昏迷的消息,敢往外乱传此事者,杀无赦!” 吩咐完,皇后又叫过自己的心腹,吩咐道:“请五殿下前来,为陛下侍疾。” “不如让六殿下也来?”贤贵妃提议道。 皇后瞥了她一眼,面带不悦:“贤贵妃,你在这里做什么?出去!没有本宫的吩咐,你不能出现在这里!” 说完,皇后不由分说,直接让人把贤贵妃架了出去。 有皇后在这里,局面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不多时,太医赶到,为昭武帝诊治,很快又回了太医院。 贤贵妃一直命人留意着勤政殿的消息,得了这个信儿,立刻招手叫过自己的贴身婢女素馨,吩咐道:“素馨,你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本宫有些头疼,请安太医开点药。” 安太医,就是刚才去给昭武帝诊治的太医。 素馨点点头,明白了贤贵妃的意思。 没多久,素馨拿着一包药从太医院回来,屏退其他宫女之后,悄声对贤贵妃说道:“娘娘,奴婢问清楚了。陛下眼下还没有醒过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猜测,皇后娘娘才让安太医回了太医院。实际上,太医院另外有七八个太医现在都守在勤政殿。” 听完,贤贵妃就不淡定了:“皇后压着这个消息不让其他人知晓,她想干什么?莫非……” 想到此处,贤贵妃的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她一把抓住素馨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道:“速去查探,除了高明澈,还有没有其他皇子去勤政殿。”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一次,贤贵妃在宫里培植多年的人手终于派上了用场。 刚才,她就让人一直盯着勤政殿。 很快,消息传来,此时勤政殿内,只有高明澈一人。 听完,贤贵妃愤懑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岂有此理!皇后真是好大的胆子,她还想一手遮天不成!素馨,去给六殿下传信,让他速速赶去勤政殿外面跪着!” “娘娘,六殿下如今被陛下下令幽禁着,这若是贸然出来,恐怕……” 虽然昭武帝眼下昏迷着,可也只是昏迷着,并不是没了。 若是贸然违抗他的命令,终究是不够妥当。 思来想去,贤贵妃很快有了主意:“速去给其他皇子传信,告诉他们陛下突然晕倒,而且,只留了高明澈一人在身边侍疾。” 做皇子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只要把这个消息传给他们,他们自然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水搅浑了再说。 总之,不能让皇后一人得意。 然而,一天的时间过去,昭武帝还是没出勤政殿。 勤政殿外跪了一地的皇子,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进去。 最后,杨得福出来传达了皇后的命令:“陛下眼下需要静养,各位殿下,您们都先回去吧。” 皇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最终,大皇子挺着大肚子站了起来,问道:“杨公公,父皇正值壮年,身子一向康健,这一次是怎么了?” “大殿下,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既然是偶感风寒,为何不让我等前去探望?” 杨得福面带微笑,不慌不忙道:“太医吩咐过,陛下这风寒来的突然,再加上这几日动气,伤了肝,以至于病来如山倒,看着有些凶险,实则好生静养几日也就没事了。” 他这话看似随意,实则四两拨千斤,瞬间把矛盾转移到了六皇子的身上。 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最近陛下生气,都是因为六皇子高恒远弄虚作假。 果然,杨得福话音落下之后,大皇子率先发了脾气:“这个老六也真是的,自己有多大本事就是有多大本事,竟然还冒领别人的功劳,惹得父皇如此生气,实在是不应该!” 立刻就有其他皇子附和:“谁说不是呢?身为皇家子弟,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也难怪父皇会如此生气。” 一时间,问题的矛头转向了高恒远。 贤贵妃得到这个消息,肺都要气炸了:“这帮蠢货,看不出这是一招祸水东引吗?居然就这么白白上了当,各自回去了?真是愚不可及!” 素馨在一旁说道:“娘娘,现在都在说是殿下把陛下气成这个样子的,若是任由这个言论继续传播下去,对殿下极为不利啊!” 贤贵妃的脸色沉了沉,是得赶紧想个法子。 一刻钟后,贤贵妃出现在勤政殿外。 她素衣素服,头上、身上一个首饰也没有,就连脸上也不施粉黛,到勤政殿前之后,她深施一礼,朗声道:“陛下,子不教,母之过。远儿做下这等错事,是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好他。自今日起,臣妾就跪在这里,您什么恢复如初,臣妾就什么时候起来。” 说完,贤贵妃一撩衣摆,结结实实地跪了下去。 哪怕是跪了下去,她的背依旧挺得很直。 这一跪,就是大半天的时间。 眼下刚出正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凉风袭来,侵骨的冷。 即便如此,贤贵妃跪了这大半天,身子还是没有丝毫的颤抖。 这时候,皇后从勤政殿内走了出来,她站在殿前的石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贤贵妃,叹了一口气:“贤贵妃,你这是何苦?” 贤贵妃低下头去,语气不如先前那般有力,却依旧稳重:“皇后娘娘,臣妾是在替子受过。他被陛下幽禁着,无法前来,既然如此,就由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来。” “你的诚意陛下已经知道了。回去吧。” “不,陛下一日不康复,臣妾就一日不起来。愿臣妾的诚心能感动上天,护佑陛下龙体安康,此生顺遂!” 一番言辞,当真是感天动地。 贤贵妃如此,实则是一石二鸟。 一来,表明替子受过的决心。 二来,表明她对陛下的心意。 贤贵妃的锋芒,皇后早已领教过,此时并不觉得意外,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既然你乐意跪,就跪着吧。” 说完,皇后就回了勤政殿。 然而,皇后进去没多久,杨得福就匆匆走了出来…… 第458章 阿渊,你如愿了 “贵妃娘娘,陛下命您进去。” 贤贵妃心中一喜,立刻在素馨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因为跪的太久,贤贵妃有些站不住,整个人几乎都挂在素馨的身上才得以前行,就这么到了昭武帝的床前。 昭武帝缓缓睁开双眼,看了贤贵妃一眼:“都这个年岁了,还跪那么久,身子不要了?” 贤贵妃强忍泪意,带着哭腔道:“陛下病了,臣妾连您的面都见不到,还要这身子做什么?” 这话,是在埋怨皇后把持着昭武帝,不肯让她见。 听闻此言,皇后看了贤贵妃一眼,并未说什么。 昭武帝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之后,接过杨得福递过去的帕子擦了擦嘴,平静道:“太医让朕静养,朕便静养着。你且先回去吧。” “不,臣妾不回去。”说着,贤贵妃握住昭武帝的手,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凝视着昭武帝憔悴的病容,“陛下眼下还病着,臣妾怎能安心回去?臣妾要在这里给您侍疾,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让臣妾做也就是了。” 说完,贤贵妃又补充道:“这两日都是皇后娘娘守在这里,难免疲累,不如让臣妾也尽一尽本分,可好?” 见贤贵妃一脸真诚,昭武帝终究是没说出拒绝的话来,随即点头应允:“好。既然如此,你就留下。” 贤贵妃大喜过望,挤开站在床前的高明澈,柔声道:“陛下,您渴不渴?要不臣妾给您倒杯水吧?” “可以。” 贤贵妃正殷勤地给昭武帝喂水的时候,和硕长公主走了进来。 她步子特别急,几步就到了昭武帝的床前。 她坐下,一边为昭武帝把脉一边埋怨道:“皇兄,您病了,为何单单瞒着我?” 昭武帝勉强一笑:“只是感染了风寒而已,算不得是多大的事。” “话虽如此说,可你终究已经年过四十。又突然病倒,不能大意。”说着,和硕长公主的手从昭武帝的手腕上拿开,“虽无大碍,却也不能掉以轻心。皇兄,你这一次必须好好静养。你这么多儿子,朝中的事就不能先交给他们去办吗?何至于自己这么辛苦?” “他们还年轻,终究是缺乏历练。” “那你也得给他们历练的机会啊。臣妹觉得,眼下就是机会。” 和硕长公主和昭武帝一言一语,贤贵妃一直插不进去话,这会儿听和硕长公主这么说,急忙附和道:“是啊陛下,远儿虽然还在面壁思过,可还有其他的皇子可以为陛下分忧啊。” 听到贤贵妃提起六皇子,昭武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怒色:“他可知错了?” “远儿已经知错了,知道您病了,他跪在殿中日日祈祷。臣妾觉得,这一次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身为皇子,却冒领功劳,他这个皇子,做的还真是可以!” “陛下,您消消气,万万不能因为远儿再动怒了。”贤贵妃低声劝着,轻抚着他的心口。 昭武帝拿掉她的手,看向站在一旁的高明澈,吩咐道:“澈儿,你最近的差事办的不错。这几日,就由你代替朕处理政务。若遇到无法裁决的事,多和丞相等人商量。必要的时候,可以去请教谢王爷。” 高明澈一怔,随即应道:“是,父皇。” “退下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最终,留下伺候昭武帝的,只有贤贵妃一人。 出了勤政殿的门,皇后和和硕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给了彼此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高明澈代为处理政务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崔姝言和谢行渊耳中。 不过,这事儿在二人心中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因为,崔姝言的肚子开始疼了。 到黄昏时分,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谢行渊一直陪在崔姝言身边,不停地为她擦汗,安慰着她。 哪怕稳婆说产房不吉利,请他出去,他还是不为所动,坚持要留在这里,陪着崔姝言。 崔姝言已经疼得意识涣散,她抓住谢行渊的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言言,我在。” 是洛瑾瑜。 他来了。 这时候,对他而言,要不要做戏已经不再要紧。 这一次,他是必须要来的。 他要在这里守着。 守着他的妹妹平安生下孩子。 听到哥哥的声音,崔姝言不由得笑了笑,再加上谢行渊就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崔姝言突然有了莫大的力气。 没过多久,一声清亮的啼哭响彻整个产房。 “恭喜王爷、王妃,是个小千金!” 崔姝言已经乏力,却还是冲着谢行渊笑了一下:“阿渊,你如愿了。” “嗯!”谢行渊应了一声,心里酸涩得厉害。 为了他能如愿,他的妻,受苦了。 产房外,听到孩子的啼哭,洛瑾瑜终于松了一口气。 和硕长公主也已经赶到,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目光热切地看着产房的门。 终于,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稳婆抱着襁褓里的孩子走了出来:“驸马爷,王妃娘娘吩咐,小郡主的名字由您来取。” “好。”看着襁褓里小小的婴孩儿,洛瑾瑜紧张坏了,搓着两只手,不知道该怎么去抱。 最终,还是和硕长公主把孩子抱了过来,给洛瑾瑜看。 洛瑾瑜仔细一看,眉就皱了起来:“怎么像他?” 和硕长公主忍俊不禁:“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儿的长相,多半是随父亲的。” “言言辛辛苦苦生的,却像他,真不公平。” 和硕长公主嗔了他一眼:“日后我若有孩子,不也是我辛辛苦苦生,然后像你吗?” 一时间,洛瑾瑜哑口无言,却又酸涩得厉害。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放在崔姝言身上,他就没办法接受。 他的言言,当真是受苦了。 见洛瑾瑜情绪低落,和硕长公主低声说道:“别这样。不然待会儿姝言看到你这个样子,心里只怕是会不好受。” 洛瑾瑜点了点头,一转脸,就看到谢行渊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他,洛瑾瑜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谢行渊,要不你自宫吧……” 第459章 你们俩像是有啥大病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话,谢行渊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看了洛瑾瑜一眼:“此言何意?” 洛瑾瑜面色僵硬:“生孩子,太疼了。” 他原本以为,谢行渊会反驳他几句。 一片静默中,却听谢行渊说道:“我不会让她再生孩子。” 说完,谢行渊还看了和硕长公主一眼:“有绝嗣药吗?给我配一副。” 和硕长公主满脸惊讶,她看看谢行渊,又看看洛瑾瑜:“你们俩像是有啥大病。” 说着,她把孩子递给洛瑾瑜抱着,起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已经收拾妥当,崔姝言已经躺在干爽舒适的床上,沉沉睡去。 和硕长公主一边瞧着她的气色,一边为她把脉,惟恐崔姝言有什么闪失。 却不知道,此时产房外的两个人,正大眼瞪……大眼。 自打和硕长公主把孩子放进洛瑾瑜的臂弯之后,他就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两只胳膊往前伸着,向上弯起,小心翼翼地托着孩子。 又拼命弯着腰,用胸膛挡住孩子,像是生怕她掉下去似的。 谢行渊只觉得没眼看,没好气道:“怎么,我女儿是炮仗吗?看你这表情,跟马上要被炸飞似的。” 洛瑾瑜难得没回怼他,哭丧着脸说道:“我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怕她掉下去。” 谢行渊忍俊不禁,伸手把小女儿接过来,顺便又说了一句:“以后本王就不跟没女儿的人一起玩了,不在一个层次,也没有共同语言。” 洛瑾瑜白了他一眼,嘚瑟道:“言言说了,让我给孩子取名。你再敢嚣张,我就给这孩子取名叫狗蛋。” 谢行渊立刻堆起满脸的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洛瑾瑜,讨好道:“说什么呢?我女儿就是你外甥女,你舍得叫她狗蛋?” “自然是不舍得的。但如果能因此叫你一声狗蛋他爹,我倒是很乐意。” “大哥,别这样。”这一回,谢行渊格外的好脾气。 极度的紧张之后迎来极度的放松,二人都有些飘飘然。 没多久,就排排坐,欣赏着襁褓里这小小的婴孩儿。 真好看啊,虽然刚生下来看着皱巴巴,红扑扑的,但是五官很好看。 可以想象得到,等这孩子长开了,会是怎样的绝色。 看着孩子,洛瑾瑜免不了看了谢行渊一眼。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谢行渊的确是长了一张好脸,耐看。 当然,这也是谢行渊为数不多的优点。 想到这儿,洛瑾瑜蓦然一笑:“叫云曦,如何?” “云曦,谢云曦,平仄相间,很顺口,寓意也好。” 曦有晨光之意,寓意着美好和希望。 此时此刻,二人都想不到,若干年后,当小云曦坐在学堂里,一边哭一边拿着毛笔写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是何等的崩溃。 自然,这是后话。 此刻,二人看着襁褓里的小云曦,一遍遍地叫着她的名字,语气柔得仿佛把此生的温柔都透支出去了。 谢行渊有女万事足,愈发不想上朝,奈何昭武帝最近不上朝,政事全由高明澈打理。 高明澈没做过这些,虽然处事公允,但在有些事情的裁决上,显得有些不够有力度。 朝臣屡屡来寻,再加上丞相也频频造访,谢行渊即便是待在府里,也没多少时间能陪着崔姝言。 最终,在坐月子的第六天,崔姝言把谢行渊赶了出去。 而昭武帝,也适时地解除了谢行渊的禁足。 但,昭武帝已经放出话来,这一次解除谢行渊的禁足,是因为朝中暂时无人可用,等他康复了,还是要接着给谢行渊禁足,接着跟他算账。 这些说辞,谢行渊全不在乎,只专心处理六部衙门里的事情。 一连忙碌了七八天之后,朝中的秩序也变得有序了许多。 但,这么多天过去,昭武帝的身子还是没有恢复。 回府之后,谢行渊就跟崔姝言嘀咕:“不是说是偶感了风寒吗?怎么这都半个月多了,还是不见好?” “嫂嫂给陛下诊过脉,确认他并无大碍。想来,陛下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或许吧。”说完,谢行渊就去抱小云曦。 如今小云曦已经生下来半个月了,这小小的人儿长得特别快,皮肤已经逐渐变得白皙,一双大眼睛也格外透亮。 这几日,她不睡觉的时候变得多了起来,醒着的时候就这里瞧瞧,那里瞧瞧,一双黑眼珠滴溜溜地转,别提多可爱了。 泽儿最爱做的,就是趴在小云曦身边逗她玩儿。 小云曦也格外喜欢这个哥哥,总是冲着他笑。 她不止是冲着泽儿笑,不管看到谁,眼神交错的瞬间,她都会笑。 她笑的时小小的嘴唇弯起来,露出粉嫩的牙床,显得特别可爱。 以至于洛瑾瑜每天夜里都要偷偷来看小云曦,惹得谢行渊苦不堪言,又忍不住嘚瑟:“大舅哥,怎么总来看我家女儿呢?是你自己家里没有吗?” 每每这个时候,洛瑾瑜都会看向崔姝言,悠悠地来上一句:“言言,要不我接你回去住几日吧?” 瞬间,谢行渊偃旗息鼓,再也不敢造次。 这一天晚上,洛瑾瑜再次到访,看着小云曦,只觉得怎么都挪不开眼。 谢行渊心里藏着事儿,忍不住跟洛瑾瑜吐槽道:“你说陛下总也不上朝是怎么回事?” 谢行渊的心思,洛瑾瑜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你是想等陛下开始上朝之后,就接着软禁你,是吧?” “对啊对啊。” 洛瑾瑜白了他一眼:“真不上进。像你这个年纪的都在想着怎么往上爬,你可倒好,只盼着自己被软禁。” 谢行渊欠揍地笑了笑:“我再往上爬,也没地方可以爬了啊。要不大舅哥帮个场子,扶持我登基?” 洛瑾瑜又白了他一眼,不是很想搭理他,只抱着小云曦,一个劲儿地逗她笑。 只不过此时二人都没有想到,第二天昭武帝就去上早朝了。 但很快,昭武帝又晕倒了…… 第460章 息怒?本宫怎能息怒? 昭武帝的晕倒,如同他的上朝一般,来的很是突然,没有一点点预兆。 原本,昭武帝不上朝的时候,是五皇子高明澈坐在龙椅下方的一把椅子上,在那里听取朝臣的奏报。 这一日还没等高明澈上去,就听杨得福通报,昭武帝来了。 顷刻间,朝臣跪了一地,高呼万岁。 但是很快,气氛就不对了。 有人开始提起立太子的事情。 历来各朝各代,立太子都是很敏感的话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提及这个话题的。 昭武帝向来勤勉,一直也没人提起立太子的话题,可这一次昭武帝突然病倒,实在是吓到了诸位朝臣,提出立太子也是情有可原。 许是顾虑到这一点,昭武帝并未生气,反而开口让臣子们举荐人选。 皇后无子,也就不存在立嫡子为太子的可能。 可历来立太子,要么是立嫡,要么是立长,再要么,就是立贤。 问题就出在这里,立嫡不可能,但是立长,那就更不可能了。 只因为大皇子实在是过分平庸,平日里只知道吃吃喝喝,前年陛下想把他这块烂泥扶上墙,就把他安排到刑部看管犯人。 结果可倒好,他看管犯人看管了十多天,七十个犯人跑了六十八个,剩下那两个一个没腿,一个用刑之后断了腿,不然也早跑了。 此事一出,陛下勃然大怒。 自此以后,大皇子酒囊饭袋之名传遍整个大齐。 所以,今个儿提议立太子,没有一个人考虑大皇子。 立嫡和立长都不成,那就只能立贤了。 可怎样才算是贤能,这就不好说了。 一时间,众位朝臣的意见开始变得不统一。 除了先天不足,走路跛脚的三皇子,其他的皇子都被提了一嘴。 但,就在有朝臣提议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时候,昭武帝一拍龙椅,发了火:“他胆敢做出冒领功劳的事情,品行有失,做人都失败,怎么可能做太子?” 昭武帝此言一出,不少人心里就有了底。 要知道,昭武帝性情平和,从不会如此尖锐地评价一个人。 更别说这人还是一个皇子。 眼下他这样果断地说出这句话,也就意味着他以后绝不会考虑让六皇子做太子。 昭武帝话音落下的瞬间,有几个朝臣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之后,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陛下,六殿下年纪尚小,若是因为他犯了一次错就否定他的以后,是不是显得太过武断?” “武断?常言道三岁看老,他能做出这种弄虚作假的事情,可见他是从根儿上就坏了。这样的人是救不回来的,所以,朕绝不会考虑立他为太子。” 说完,昭武帝话锋一转,眼神如刀子一般落在此人的脸上:“和其他皇子相比,六皇子是最不起眼的。你这般为他说话,倒是很奇怪。” “陛下,微臣……微臣只是觉得,总该给六殿下一个机会……”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昭武帝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怒声道:“放肆!你……” 昭武帝余下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向后倒了下去。 瞬间,朝臣炸开了锅。 最终,还是高明澈和谢行渊一道走上去,把昭武帝送到了后殿安置。 与此同时,昭武帝的言论也传到了贤贵妃的耳中。 瞬间,贤贵妃气得面色狰狞:“真是岂有此理!怎么我的远儿到了他口中,就变得这么一无是处!” “娘娘,您息怒。” “息怒?本宫怎能息怒?他这样说,分明是要断了远儿的前途啊!他是远儿的父亲,怎么能当着朝臣的面这么说他?!” 一瞬间,贤贵妃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这倒也难怪,她筹谋了这么多年,花费了那么多银子收买了那么多人,耍了那么多心眼子,结果到头来,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昭武帝轻飘飘的一句话,把什么都给葬送了! 盛怒之下,贤贵妃气得摔了好几个杯子。 就在这时候,定国公来了。 和贤贵妃相比,定国公双肩下沉,显得更为颓废:“娘娘,这一次,全完了。” 贤贵妃冷哼一声:“未必。” 定国公眼前一亮:“莫非娘娘还有什么好计策?” 贤贵妃不答反问:“哥哥觉得,如今这个局面,该如何破局?” “咱们有人手,有银子,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陛下如此评价六殿下,当真是釜底抽薪。如此一来,咱们实在是被动。不如,改为支持其他的皇子?” 贤贵妃的脸色倏然一变:“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在陛下那里,六殿下是彻底没了机会。倒不如找一个生母卑贱,无依无靠的皇子,改为支持他。咱们有人有钱,能给他提供足够多的支持。” 贤贵妃冷笑一声:“可怜我的远儿,如今还在自己的宫院里幽禁着,尚且不知道已经被自己的亲舅舅给放弃了。” “娘娘,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咱们可以先选择一个皇子,事后再算计他,让他让位于六殿下也就是了。” “亲自去养一只虎,还妄想来日能杀了这只虎,可能吗?” “娘娘,选一个毫无根基的皇子,用的还都是咱们的人,还是很好拿捏的……” 这也是眼下最为稳妥的法子了,不然,他们这么多年来的筹谋,可就真的要付之东流了。 “不!”贤贵妃厉声打断定国公的话,“本宫不会扶持除了远儿之外的任何人!” “可是,娘娘……” “闭嘴!你是远儿的亲舅舅,你怎能舍弃他?” “娘娘,这不是舍弃。这是改为走另一条路,咱们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把六殿下送上那个位置啊。” 贤贵妃冷笑一声:“够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这件事,没的商量!本宫、从来不走弯路!” 说完,贤贵妃直接下了逐客令:“定国公,请回吧!” 定国公还想说什么,再次被贤贵妃打断:“回去!等本宫的好消息!” 定国公还想再劝几句,然而看着贤贵妃冷然的面容,想说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 他觉得,贤贵妃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件事而已,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会想通的。 定国公走后,贤贵妃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她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许久之后,涣散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之后,她平静地看了素馨一眼,吩咐道:“素馨,来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探望陛下。” 第461章 立六殿下为太子 等梳妆完毕,贤贵妃深吸一口气,吩咐道:“素馨,把描金柜子里那个黑色的匣子取出来。” 素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声道:“娘娘!” 贤贵妃面色一寒,厉声道:“去!” …… 昭武帝昏迷之后,很快就清醒了。 虽然清醒了,还是静养着,以免再受刺激。 朝中的政务,依旧交给高明澈打理。 好在高明澈逐渐上手,处理起政事来已经十分娴熟。 如此一来,谢行渊在府里的时间又多了不少。 眼看着小云曦就要满月了,要筹备满月宴,谢行渊怜惜崔姝言辛苦,就帮着拟定宴请的名单。 然而,这名单刚写了一半,文先生就走了进来,看起来有些着急:“王爷,康丞相来访,说有要事告知。” 见状,崔姝言说道:“你去吧,这剩下的名单我来写。” “好,我去去就回。” 崔姝言应了一声,只以为谢行渊很快就会回来,谁知,谢行渊这一出去,再回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料想是朝中有事,崔姝言也就没有多问。 她没问,谢行渊倒是先开了口:“有没有可以让人迷失心智的药?” “有,曼陀罗的花就有致幻的作用。不过,时间很短。” “长时间的、令人迷失心智的药,而且,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有吗?” 崔姝言皱了皱眉:“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陛下突然下令,要立高恒远为太子。甚至,连立太子的诏书都写出来了。我与丞相多番相劝,陛下还是一意孤行。明日早朝,就会公布立太子的诏书。” 崔姝言面色一变:“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是啊,陛下不久前才说过,六皇子品行有失,连做人都失败,根本就没有做太子的资格。现在却突然下了立太子的诏书,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我与丞相思来想去,也只有被人下药这一种可能了。不然,一个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眼下的事情对六皇子有利,按照常理来推断,这件事多半是贤贵妃做的。现在,须得赶紧查一查贤贵妃用的是什么药。唯有对症下药,这件事才有可能有转机。”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文先生通报,和硕长公主和洛瑾瑜来了。 这几日,和硕长公主一直在宫里。 宫里的情况,她再清楚不过。 “皇兄性格大变之前,贤贵妃去过。当时皇嫂也在,她确认贤贵妃没有给皇兄带任何吃的东西。而且,她也不曾伺候皇兄吃东西。” 这话,倒是让崔姝言和谢行渊意外。 如果用了药,是必须要口服的。 当然,也有一些药是通过气味来达到效果。但是,那种药的药效都很短暂,不至于这么持久。 难不成,这件事不是贤贵妃做的? 崔姝言想了想,问道:“除了贤贵妃,还有其他嫔妃伺候陛下吃东西,或者伺候陛下喝药吗?” 事情,未必需要贤贵妃亲自去办,指使其他人去办也是可以的。 然而,和硕长公主摇了摇头:“没有。皇兄昏迷之后,皇嫂就一直很小心。不曾让低阶的妃嫔去侍疾,也就是看在贤贵妃是贵妃的份儿上,让她去看了一次。谁曾想,这就出问题了。” “给陛下看病开方子的太医查过了吗?”谢行渊问道。 “给皇兄开方子的是太医院的院判,孟守正。” 孟守正是昭武帝的心腹,是绝不可能被其他人收买的。 眼下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事情突然变得毫无头绪起来。 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洛瑾瑜开了口:“我在荒州的时候,听说过一种毒虫。那种毒虫只有米粒那么长,细如牛毛,平日里以曼陀罗的花汁为食。这种毒虫钻入人体之后,会直接入侵人的脑子,从而控制人的思想,甚至是一言一行。” 谢行渊一怔:“如何控制?” “据说这种虫子分为一雄一雌,二者互相吸引。雄虫会听从雌虫的指引,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若有人服下雌虫,就可以让服下雄虫的人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做出一样的举动。” 听完,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下的情形,似乎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因为在贤贵妃心里,定是极希望让六皇子成为太子的。 到目前为止,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 和硕长公主急了:“这种毒虫就没有破解的法子吗?” 若是让贤贵妃牵制昭武帝的思想,后果不堪设想。 洛瑾瑜摇了摇头:“当时我只是听人说了几句,出于猎奇的心理,才记得清楚了一些。至于如何破解,我也不知道。不过当初医治我的刘大夫还在荒州,可以给他飞鸽传书,请他代为查探。” 谢行渊沉吟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在没有得到刘大夫确切的回复之前,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虽然按兵不动,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谢行渊正打算和洛瑾瑜商量个计策出来,就见文先生带着康丞相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见到康丞相一脸急色,谢行渊心中暗道不妙。 现如今,朝臣之中只有他和丞相可以在晚上出入宫闱,面见陛下。 他回来之前,特意叮嘱康丞相,让他务必守在陛下跟前,免得节外生枝。 眼下康丞相这般着急,怕是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康丞相一开口,气得嘴唇都哆嗦了:“陛下真是变了!之前一口一个爱卿,一口一个朕的丞相,口口声声离不开我,现在可倒好,我成了个屁了!哦不对,陛下的原话是,我现在屁都不是!” 谢行渊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丞相大人,宣泄情绪的话就不必说了,说重点。” “陛下今晚就下了诏书,立六殿下为太子。他甚至都等不及在明天的早朝上公布。他这般着急,实在是没有道理!我也实在是想不通,陛下这究竟是怎么了?” 谢行渊和洛瑾瑜几人对视一眼,心头的不安愈发浓重。 这局势,不妙啊! 第462章 朕是皇帝,还打不得她吗? 现在,从陛下的举动来分析,他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贤贵妃操控着。 历朝历代,哪有在大晚上下诏书立太子的啊? 可这种荒诞的事儿,偏偏还就发生了。 有了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太子监国。 再过几日,甚至可以让昭武帝禅位给太子。 要真是等到六皇子登基为帝,那可就什么都迟了。 想到这儿,谢行渊眸色一凛:“皇权之下,还有人心。大晚上立诏书,只是在试探。如果我们什么反应都没有,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说完,谢行渊看向如丧考妣的康丞相:“丞相,你我兵分两路。你负责搞定文臣,本王负责搞定武将,明日的早朝上,我等必须口径一致,反对陛下立六皇子为太子。” 康丞相有点懵:“咱们这是要跟陛下对着干?” 说完,他还心虚地看了和硕长公主一眼。 谢行渊点点头,把关于雌雄虫的推测告诉了康丞相。 康丞相的表情顿时就好看了一些:“我就说嘛,陛下怎么可能突然就不宠爱我了呢?原来他是身不由己,并非出自于他的本意。” 谢行渊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丞相大人,现在就不要拘泥于这些细节了。” 搞什么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两口闹别扭了呢。 “是是是,王爷说的是。我今晚不睡了,这就忙活去。” 说完,康丞相一甩袖子,迈着两条小短腿,嗖嗖嗖地出去了。 那速度,比来的时候快了不少。 洛瑾瑜感慨:“丞相大人倒是个妙人。” 调侃的话也只能说到这里,接下来,他和谢行渊都要忙碌起来。 很快,洛瑾瑜和谢行渊匆匆出府,留下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 崔姝言知道眼下形势严峻,就催促和硕长公主回宫去。 不管怎么样,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得为贤贵妃制造一些阻力才是。 不然,若是任由贤贵妃为所欲为,后果不堪设想。 往轻了说是朝堂大乱,往重了说,灭国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大梁还在北面虎视眈眈呢。 若是被他们逮到机会,趁机发难,那可就不妙了。 和硕长公主知道事情严峻,也没有久留,立刻就回宫去了。 回宫后,和硕长公主第一时间就赶到了昭武帝的寝宫。 这会儿,昭武帝已经睡下了。 而皇后坐在外殿,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有一个通红的掌印。 见状,和硕长公主心里咯噔一声:“皇嫂,谁……” 她的话没问出来就戛然而止。 放眼天下,除了昭武帝,还有谁敢打皇后? 见和硕长公主过来,皇后泪凝于眸:“他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我不过是劝了几句,或许言辞激烈了些。可他怎么能跟我动手呢?我与他二十多年的夫妻,他居然、居然打我……” 而且,还是掌掴。 这是最损人尊严的打法。 更何况,她还是皇后。 当着宫人的面被掌掴,她身为皇后的颜面也就荡然无存了! 和硕长公主知道皇后心里难过,忙握住她的手,凑近她的耳边,把昭武帝有可能中了雌雄虫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完,皇后的表情有些呆愣,知道事情事关重大,又惟恐隔墙有耳,就拿袖子挡着脸,低语道:“所以,陛下如今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全都是贤贵妃在操控着?” “眼下还只是猜测,但是很有可能是这样。接下来,我们可以验证一番。” 听到这些,皇后的心里好受了一些:“要想验证这个,自然是不难的。走,咱们这就去见他。” 这会儿,昭武帝在内殿,已经睡熟了。 和硕长公主上前推了推他。 待昭武帝睁开眼睛,和硕长公主指责道:“皇兄,你为何要打皇嫂?” 昭武帝的神情有片刻的发愣,却又很快做出不屑的神情:“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还打不得她吗?” 和硕长公主故意装作懊恼的样子,推了一下昭武帝:“看皇兄这意思,若是想打我,也可以随随便便打?” “你若乖乖的,朕自然不会打你。总之,你要懂事一些,不然有你受的。” 这样的话,昭武帝从前是绝不会对她说的。 听闻此言,和硕长公主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雌雄虫的事情,只怕是真的。 二人出去之后,皇后忧心忡忡:“这所谓的雌雄虫除了控制陛下的行为,还有其他的危害吗?” 和硕长公主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夫君已经飞鸽传书给留在荒州的刘大夫,想必,很快就有回应。但是依姝言的意思,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刘大夫身上。咱们这边也要有所准备。宫里的藏书阁收罗了天下奇书,须得尽快派人前去查看,看是否有关于雌雄虫的介绍。唯有知己知彼,我们才能做到心里有数。” 皇后深以为然:“好,我这就派人去办这件事。” “还有,贤贵妃那边,也要让人暗中监视。” “放心,这事儿我早就让人去办了。” 二人正说着话,清羽匆匆而回,附在皇后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皇后点点头,低声吩咐:“让她继续监视。但凡有任何风吹草动,务必尽快告知本宫。” “是,娘娘。” 说完,清羽又匆匆地走了出去。 皇后这才说道:“监视贤贵妃的人传回消息,说贤贵妃刚才吐了好大一口血。可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宣太医前去为她看诊。” 说着,皇后皱了皱眉,喃喃道:“她的身子一向很好,平时连太医都很少宣。怎么会突然就吐血了?” 和硕长公主皱了皱眉,只有重病或是受到重大打击的时候,才会吐血。 之前贤贵妃的气色一直很好,眼下又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该吐血才是。 除非…… 意识到这一点,和硕长公主瞬间扭脸看向皇后。 几乎是同一时刻,皇后也惊愕地看向和硕长公主。 眼神对视的瞬间,二人推测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第463章 要知道,君无戏言啊! 贤贵妃的身体一向很好,现在却吐了血,和之前相比,唯一的变数就是这所谓的雌雄虫。 若是照着这个思路去推测,无疑说明服下雌雄虫,做出这种有悖于常理的事情,对于贤贵妃自己的身体来说,也是有所损伤的。 而且,贤贵妃是主动用的雌雄虫,这也就意味着,她对雌雄虫已经足够了解。 所以,她在用雌雄虫之初就知道她自己的身体也会有所损伤。 可她没抵挡住这样做的诱惑,还是做了这件事。 从她吐血的行为来看,她体内的雌虫对她的身体有很大的危害。 而她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这样一来,她一定会尽快送六皇子登上帝位。 因为,但凡是稍有拖延,她就无法确定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所以,尽快把事情做成就成了她唯一的诉求。 意识到这一点,和硕长公主和皇后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就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见皇后面色不佳,和硕长公主急忙劝道:“皇嫂,你别着急。我回来之前,谢王爷和康丞相已经去联络朝臣,明日早朝之上,他们会反对皇兄今晚所下的诏书。只要反对的人数足够多,贤贵妃就没那么快得逞。” 还是那句话,皇权之下还有人心。 若是众臣反对,身为皇帝也是要做出妥协的。 可,现在的变数是,昭武帝的思想完全被贤贵妃控制着。 皇后很快有了决断:“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我也得给贤贵妃在宫里找点事,让她自顾不暇,分散她的注意力才是。” 此时已是深夜,皇后的精神却很好,很快就忙活去了。 和硕长公主自然也没闲着。 这一夜,知情的人几乎都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朝之上,昭武帝刚在龙椅上坐定,大多数朝臣都齐齐跪下,异口同声道:“陛下,求您收回立六殿下为太子的诏书!” 大多数人都跪了下去,却还是有人站着。 站得最直的,当属定国公冯国昌。 当众人的声音落下之后,冯国昌怒声道:“你们一个个的,当真是胆大包天!诏书是陛下亲自下的,你们如此放肆,难道还想让陛下收回成命不成?要知道,君无戏言啊!” 昭武帝亦是冷哼一声:“你们倒是说说看,朕立六殿下为太子,怎么就不行了?” 这时候,康丞相率先站了出来:“陛下,先前您才说过,六殿下品行有失,不堪为太子。怎好出尔反尔啊?” 昭武帝瞥了他一眼:“当时朕在气头上,说话严苛了些。说到底,小六如今还年轻,年轻人犯了错,终归是可以原谅的,怎能上纲上线,揪着不放呢?” 康丞相据理力争:“陛下,这不是上纲上线的问题。的确,六殿下眼下还年轻,会做错事情也是在所难免的。可是,做错了总得改正才是。现如今,六殿下并无任何改正的举动,就这般贸然立他为太子,是不是太过草率了些?” “放肆!朕立谁为太子,还需要跟你商议不成?”昭武帝勃然大怒。 康丞相嘴巴微张,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看着昭武帝,犹如看着一个负心汉:“陛下,往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您都爱与微臣商议,还说微臣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现如今就说出这般无情的话来?难不成往日的君臣情意,都是假的吗?” 说着说着,康丞相都要哭了。 然而,这一切昭武帝都视若未见:“往日里朕跟你商议,是朕愿意。现如今朕不愿意了,不明白吗?” “陛下,有道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现如今诸位同僚都如此恳求陛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时,定国公插嘴道:“陛下,他们一个个的当真是狼子野心,完全没有把陛下放在眼里。他们这样做,分明是在逼迫陛下!真是岂有此理,陛下是天下之主,还要受制于他们不成?” 昭武帝的脸上露出赞许的表情:“冯爱卿这话深得朕心。朕是天下之主,这天下也是朕的天下,朕要立谁为太子,自然是朕说了算!” 听完,康丞相一脸凛然之色,俨然有几分铁骨铮铮的架势,朗声道:“陛下处事荒谬,恕臣等不能苟同,更不敢遵从!” “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定国公怒道。 康丞相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对昭武帝说道:“陛下,您一日不收回成命,臣等就一日跪在这里!” 诏书发下去,需要有人执行,也需要有人一层层传达下去,好让天下人都知道。 可眼下办实事的人都在这里跪着,等昭武帝收回成命,这也就意味着,诏书的执行和下达,他们都不会去办。 这样一来,昭武帝所立的诏书,就是一纸空文,完全执行不下去。 昭武帝怒目圆睁:“你们一个个的,就不怕掉脑袋吗?” 康丞相等人没有应声,却一个个跪得笔直。 他们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 定国公也发了怒:“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挟陛下!陛下,依微臣看,这件事就是康丞相在带头挑事,不如将他推出午门外斩立决,让世人见见血,也好让他们知道陛下的决心!” 昭武帝嘴唇一动:“准!” 昭武帝一声令下,守在金銮殿外的禁军统领立刻带着人走了进来,要押走康丞相。 谢行渊挺身而出,拦住禁军统领穆凌:“穆统领,陛下如今不甚清醒,他下的命令不能当真。” 穆凌一脸为难:“谢王爷,此事是陛下吩咐的,卑职……” 之前,穆凌曾跟随谢行渊从军,对他敬重有加。 现在他没有直接动手带走康丞相,而是同谢行渊交谈,就是在暗示谢行渊,不如及时劝昭武帝收回成命。 但,如今的昭武帝是劝不动的。 这时候,见穆凌迟迟没有行动,昭武帝不耐烦道:“穆凌,你是想造反吗?” “王爷,对不住。”说着,穆凌绕过谢行渊,要带走康丞相。 谢行渊眸色一凛:“穆统领,得罪了!” 说完,谢行渊一记黑虎掏心,直奔穆凌而去! 第464章 谢行渊,你是要造反不成? 穆凌飞速退开,拔出腰间佩剑,对准谢行渊。 谢行渊面无惧色,一把抢过康丞相手里的笏板,以此为武器,与穆凌对峙。 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让谁,在这偌大的金銮殿里打斗起来。 昭武帝气得站了起来:“谢行渊,你是要造反不成?” 定国公也怒斥道:“反了!真是反了!谢行渊,你连穆统领都敢打,真是不想活了!” 吼完之后,他看向余下的禁军,怒斥道:“你们一个个的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下谢行渊!押走康丞相!” 一众禁军面面相觑,之后全都看向穆凌,见穆凌专心和谢行渊打斗,没有给出任何暗示和明示,他们只得一个个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盛怒之下,定国公朝着昭武帝喊道:“陛下,不如您亲自斩杀康丞相?” 他倒要看看,若是昭武帝亲自动手,谢行渊还敢不敢拦? 昭武帝本就在气头儿上,这会儿听到定国公如此说,立刻从上面走了下来,一把抢过一个禁军手里的佩剑,直奔康丞相而去。 杨得福吓坏了,忙扯住昭武帝的袖子,惊声道:“陛下,您三思啊!” 昭武帝不为所动,一把将他甩开,下一刻,他手中的利剑就对准了康丞相的咽喉。 康丞相依旧站得笔直,他看着昭武帝,眼圈泛红:“我的陛下,您醒醒吧!” 然而,昭武帝面色冷峻,并没有丝毫的动容之色,只攥紧手中的剑,直奔康丞相。 在场的朝臣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鲜血四溅的一幕。 千钧一发之际,谢行渊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 他拉开康丞相,抓住迎面而来的剑尖,直视昭武帝的眼眸:“陛下,康丞相是文臣之首。您要下令处死他,总得给出一个可以服众的理由!” “不遵从朕的旨意便是佞臣。区区一个佞臣,朕还杀不得吗?” “陛下,康丞相不是佞臣,他是国之栋梁,不可杀。” “哼!就凭你,也想拦住朕?”说着,昭武帝把手里的剑又往前送了几分。 顷刻间,剑刃划破谢行渊的手掌,鲜血直流。 但,谢行渊握剑的力度却没有减弱,反倒是更用力了一些。 然而,昭武帝却没有收手的打算。 一众朝臣噤若寒蝉,跪地哀求道:“陛下,您三思啊陛下!” “还敢为他们求情!等着吧,朕把你们一个个都杀了!” 众臣惊恐万状,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原本勤政廉明的昭武帝,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么一副弑杀的模样? 但,文人有文人宁折不弯的风骨,武将有武将坚贞不屈的气度,跪了一地的朝臣没有丝毫的惧意,而是直视昭武帝的眼眸,言辞坚定:“陛下若一定要处置,就将臣等全都处置了吧!” 然而,昭武帝依旧不为所动。 定国公看看一众神色坚毅的朝臣,又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寥寥几人,不由得面色发白:“你们一个个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蝇营狗苟如定国公等人,自然不会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东西。 于这些朝臣而言,比性命更为重要的,是心中为国为民的信念。 为了坚守这信念,即便是刀斧加身,他们依旧可以做到面不改色。 这一刻的康丞相,这一刻的谢行渊,这一刻跪了一地的朝臣,便是如此。 哪怕掌心不断有鲜血落下,谢行渊依旧不曾做出丝毫的退让。 康丞相不忍心,从谢行渊的身后走出来,站在昭武帝身边苦苦劝道:“陛下,您清醒一下吧!若是再这般糊涂下去,会葬送咱们大齐的未来啊!” 然而,昭武帝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依旧是狠厉的,无情的。 这时候,康丞相一咬牙,绕到昭武帝身后,猛地跳起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康丞相全部的力气。 顷刻间,昭武帝翻了白眼,往地上倒去。 幸亏康丞相早有预料,及时抱住了昭武帝。 这下,定国公犹如被人踩中了尾巴一般,跳起来叫道:“反了!真是反了!你们居然连陛下都敢打,不怕被诛九族吗?” 吼完之后,见康丞相和谢行渊等人没有反应,定国公急忙看向穆凌,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穆统领,你自己也看到了。康丞相竟敢袭击陛下,这可是死罪啊!” 穆凌面色严肃,提着剑向前走去。 虽然刚刚和谢行渊打斗的时候,他没有用出全力。 可现在昭武帝被袭击,他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瞬间,穆凌手中的剑横在了康丞相的脖子上。 谢行渊无视满手淋漓的鲜血,看向穆凌:“穆统领,想必你也看得出来,陛下现在是很不清醒的,也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身为禁军统领,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才行。今日有本王在,就不会让你动康丞相。” “王爷,这……”穆凌一脸为难。 他心里也明白,昭武帝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不太正常。 可是,他是禁军统领,是直接听命于陛下的。 眼下,是他们觉得陛下不清醒,可事实如何,谁又知道呢? 就在穆凌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几乎是在这声音落下的同时,皇后就已经快步走了进来。 看到大殿内的情形,她立刻招呼身后的太医,吩咐道:“来人,为陛下诊治!” 定国公立刻上前告状:“皇后娘娘,是康丞相打晕了陛下,得处置他才是!” 皇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斥道:“本宫面前,哪有你说话的机会?滚!” 太医立刻为昭武帝诊治。 片刻后,他站起身来,一脸沉痛:“皇后娘娘,陛下不知中了什么毒,俨然是得了失心疯。眼下这种情况,得让陛下静养才是啊。” 一听这话,定国公第一个就不干了:“胡说!陛下很清醒,哪里就得了失心疯了?皇后娘娘,您该不会是被康丞相和谢王爷收买了吧?” 第465章 只怕他们,不会服我 皇后冷眼看向定国公,面带戏谑:“定国公倒是说说看,康丞相和谢王爷若是收买本宫,能许本宫什么好处?” 定国公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然是给您无上的地位。” “地位?我靖边国公府历代守卫大齐边疆,本宫又是皇后,现如今,还有什么无上的地位能入本宫的眼?再者,本宫没有子嗣,所以也不存在任何私心。在这样的情况下,本宫倒是好奇,定国公为何觉得本宫能被收买?” 定国公一时语结。 皇后却再次开口:“若说有私心,本宫的确有。本宫的私心便是不忍心让我靖边国公府历历代代守护的江山出现任何问题。本宫既然是皇后,自当履行皇后的职责。现如今陛下病了,本宫身为一国之母,命人给他诊治,让他静养,有何错处?” “可陛下方才的样子,不像是失心疯。”定国公绞尽脑汁,只想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不像?陛下往日的性情如何,诸位大人再清楚不过。他眼下这个样子,能算是正常的吗?” 康丞相红着眼睛,立刻道:“自然不是。往日里陛下就算是气得狠了,也不会对我等说半句重话。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动辄便要将微臣推出去斩首。在以往,这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康丞相话音落下,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 如此一来,定国公一方的势头就没那么足了。 皇后立刻下令:“穆统领,即刻护送陛下回寝殿。再者,陛下如今并不十分清醒,为了防止他被别有用心的人影响,从此刻起,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陛下。” 穆凌立刻俯首:“是。” 然而,就在穆凌等人抬起昭武帝,想要离开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慢着!” 来的,是大齐皇族辈分最老的老王爷,高承祖,也是皇族宗室的现任宗令,负责管理皇族事务,是大齐皇族最有话语权的人。 在他身后跟着的,是贤贵妃和六皇子高恒远。 皇后很是意外:“叔父,您怎么来了?” 要知道,这位老王爷身体不好,一向是不怎么出来露面的。 也只有在皇族有重大事务的时候,他才会出席。 只是,皇后也想不到,老王爷什么时候和贤贵妃牵扯在了一起。 听皇后如此问,老王爷很是不屑:“本王若是不来,这大齐的江山岂不是要葬送在你一个妇人之手?” “叔父,您此言何意?” “本王听闻皇帝昨晚已经下了立太子的诏书,现如今尔等居然不承认这诏书,还在此聚众威胁陛下。尔等此举,将我大齐皇室的颜面置于何地?” “叔父,您有所不知,陛下前几日才明确说过,六殿下冒领他人的功劳,连做人都不够格儿,更别提做太子了。所以,陛下是绝对不会立他为太子的。想必您也知道,陛下前阵子龙体有恙,不知何故,如今竟有些失心疯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说出的话、做出的事怎能当真?” “放肆!他就算是再糊涂,也不可能拿立太子的事当做儿戏?再者,做父母的对自己的儿女,向来是爱之深,责之切。皇帝说了那番重话,也只是在气头儿上,怒其不争而已,怎能上纲上线?现如今既然他下了这诏书,就表明他心里头是打算让小六做太子的。” “叔父,立太子不是儿戏。依本宫看,还是等陛下完全清醒之后再做打算。不然,若是稍有差池,就是祸国殃民的大事,大意不得啊!” “哼,说来说去你不还是想一手遮天?今日有本王在这里,就不容你造次!” 说完,老王爷朝着身后看了一眼,招呼高恒远上前来:“你父皇下了这立太子的诏书,从此以后你便是太子了。眼下既然你父皇龙体有恙,就该由你监国,代为处理政务才是。” 高恒远的视线在康丞相和谢行渊等人身上掠过,踟蹰道:“只怕他们,不会服我。” 老王爷看了他一眼,背着手中气十足道:“你是你父皇立下的太子,名正言顺。他们不服你,你就用你的权力让他们屈服。本王还不相信了,他们一个个的,还想造反不成?” 高恒远受到鼓舞,手持立太子诏书,一步步走上龙椅前的玉阶,之后,在龙椅下方站定。 他居高临下,看向一众朝臣:“孤奉父皇之命,得封太子之位。如今父皇龙体抱恙,由孤代为处理政务……”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合情合理。” “是是是,太子殿下说的是。臣等必定以太子殿下马首是瞻,不敢违背!” 率先跪下磕头的,是定国公等人。 而康丞相和谢行渊等人,原先还有人跪拜昭武帝,可高恒远一上去,他们立刻就站了起来,站得直直的。 老王爷顿时就气得跳脚:“好哇,你们还真是想造反了?禁军统领何在?把他们一个个都抓到天牢里去,本王倒是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天牢里的刑具硬!” 眼看着穆凌就要动手,谢行渊站了出来。 他走到老王爷面前,朝着他抱了抱拳,言辞很是客气:“王爷,并非是我等不遵从陛下的诏令,实在是这诏令来的匪夷所思。而且,即便这诏令是真的,眼下直接尊六殿下为太子,还为时过早,也显得不够名正言顺。” 老王爷瞥了谢行渊一眼,眼里满是不屑:“怎么就不名正言顺了?” “现在虽有诏书,可还没有昭告四海,不曾行太子加封之礼。严格说起来,这不是吉兆啊。” 历来,立下太子之后,首先要将诏书下达各个州县,使天下人知晓。 再者,便是要选取吉日,准备齐全后行太子册封礼。 如此,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 听谢行渊说完,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这是做了墙头草,要么就是被收买了。 可康丞相眯了眯眼睛,细细一琢磨,就明白了谢行渊话里的深意。 第466章 他们说了,他们不敢 所谓太子册封礼,首先要根据天文历法、阴阳五行,再结合太子本人的生辰来卜测吉凶,从而选定吉日。 其次,则是制作金册金宝,金册上面会刻有册封太子的诏书,金宝是用黄金铸造的印章。这两样东西的制作过程十分精细,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 然后,还要发出通令,邀请全国的官员、宗室成员等参加册封仪式。 这个过程前前后后,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久的时间,足以发生任何变故。 这才是谢行渊提起此事的关键。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康丞相顿时就不着急了。 但,与此同时,贤贵妃也意识到了。 她立刻阻止道:“不行。” 这一次,皱眉的人成了老王爷。 他瞥了贤贵妃一眼:“怎么就不行了?这是册封太子的正式流程。唯有如此,这个太子之位才坐得够稳固。” “可是这样一来,耽误的时间也太久了,容易出变故。” “能出什么变故?”老王爷的眉皱得更深了一些,“难不成你担心皇帝会改变主意?这怎么可能呢?册封太子是大事,皇帝一向行事有据,不会开这样的玩笑。所以,你大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 贤贵妃很快稳住心神:“老王爷,我不是担心这个。实在是最近陛下龙体有恙,丞相大人和谢王爷等人又这般虎视眈眈,我是担心他们会闹出事来,对大齐不利。” “放心,他们不敢。”说完,老王爷还特意往谢行渊和康丞相那边看了一眼。 康丞相立刻堆起满脸的笑,连声道:“只要册封太子之礼合乎规则,我等怎么敢造次呢?” 见状,老王爷两手一摊:“看,他们说了,他们不敢。” 贤贵妃还是不想妥协:“老王爷,夜长梦多啊。” 见贤贵妃这会儿急了,老王爷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妇人之见。能有什么夜长梦多?你去找本王的时候还说本王是最重规矩的人,怎么,现在你又嫌弃本王太守规矩了?” “没有。老王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太担心了。” “只管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不会有事。本王这就让宗人府、内务府和礼部共同操办此事,一切都得按照规矩来,不能出错。” “老王爷,这……” “这什么这?你有诏书你怕啥?罢了,本王不与你说了,这册封太子之礼十分繁杂,本王还得回去准备。” 说完,老王爷看都不看贤贵妃一眼,直接一甩袖子就走了。 一时间,贤贵妃欲哭无泪。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会出这样的变故。 老王爷一走,这里身份最高的人就是皇后。 穆凌立刻依照皇后之前的命令,把昭武帝送回寝殿。 这时,贤贵妃看向众臣,道:“虽然册封之礼还没进行,但陛下已经下了诏书立六殿下为太子。既然如此,如今陛下龙体有恙,就该由太子来监国。” 康丞相和谢行渊对视一眼,康丞相立刻道:“可以啊,太子殿下就该监国啊。” “你们不许给太子使绊子。” “瞧贵妃娘娘这话说的,太子殿下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行册封礼了。我等怎么敢给太子殿下使绊子呢?” 康丞相越是这么说,贤贵妃心里越没底。 偏偏康丞相油滑得很,半分破绽都没有,她就算是想挑错,都挑不出半分错儿来。 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贤贵妃已经没了再留下来的理由,只得离开。 和皇后错身而过的瞬间,皇后留意到贤贵妃的脸上上了很重的妆,眼睛看着很是疲惫,都有红血丝了。 而且,就在过去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贤贵妃有想吐的动作,却又忍住了。 想到之前的猜测,皇后立刻叫住她:“贤贵妃,且慢。” 贤贵妃停下脚步,戒备地看着皇后。 皇后却是拉起她的手,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日后远儿便是太子了,你这福气还在后头呢。” 贤贵妃客气一笑:“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是贵妃,您是皇后,是远儿的母后。往后不管如何,您的地位都是不会变的。”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本宫还以为贵妃妹妹记着往日的事,跟本宫起了嫌隙呢。” “怎么会呢?您是皇后,臣妾怎么敢和您起嫌隙呢?” 皇后微微一笑:“那就好。贵妃果然大度。不过,你这牙怎么有点红呢?瞧着像血。” “没有,怎么会呢?”话虽如此说,可贤贵妃说话的时候,嘴张得没有原先那么大。 这话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皇后连贤贵妃的另一只手也一并握住:“贵妃妹妹,本宫这可就要说说你了。本宫虚长你几岁,在保养上也算是颇有心得。这牙龈出血不是小事,回头啊,你可得去找太医看看。可千万别把小病拖成大病,不然可就太得不偿失了。” “好……呜哇……” 正说着话,贤贵妃突然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偏偏她的两只手都被皇后握着,压根儿腾不出手来拿帕子去接。 这血就这么吐在了地上,殷红的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呀!”皇后丢开贤贵妃的手,掩着嘴往后退了一步,满目惊恐,“你、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 贤贵妃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素馨倒是周全,先往贤贵妃手里塞了一方帕子,之后对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我们娘娘最近大概是忧思过度,不过,没有大碍的。” “身体可不是儿戏,更不能讳疾忌医。来人,传本宫的命令,去请院判过来给贵妃娘娘诊治。” 太医院院判孟守正,是昭武帝的人。 贤贵妃立刻回绝:“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心领了。臣妾自个儿的身子,臣妾自个儿心里有数,并无大碍,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说完,贤贵妃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直接大步朝着前方走去,连行礼告退都忘了。 皇后站在原地看着贤贵妃仓皇离开的背影,眸色不由得深了几分…… 第467章 那好吧,就允了你所求 贤贵妃的反应,正好验证和硕长公主和皇后的推测。 由此看来,雌雄虫的事情是真的。 既然如此,就要想办法尽快解决雌雄虫。 现在,和硕长公主已经带着人在宫里的藏书阁遍搜医书,希望会找到有关于雌雄虫的介绍。 另一边,谢行渊回府之后,虽然他刻意隐藏受伤的手,可崔姝言还是发现了。 伤口已经在宫里被太医包扎过,崔姝言没有拆开去看,心里头却难受得厉害。 因为如果不是伤的严重,谢行渊不会这样躲躲藏藏。 意识到这一点,崔姝言的眼睛就红了,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落下。 谢行渊心疼坏了,一边用完好的左手给崔姝言擦眼泪一边劝道:“这是小伤,不打紧的,过几日也就好了。” “一定很疼吧?”崔姝言红着眼睛问道。 “不疼。这跟我以前在战场上受的伤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 “嗯。”崔姝言应了一声,没说其他的,只用双手捧着谢行渊受伤的右手,看个不停。 第二天一早,崔姝言给谢行渊换药,看到那狰狞的伤口,她不争气地又落了泪。 谢行渊单手把她拉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抱住她的腰,轻声问道:“你以前没这么爱哭鼻子,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 “没有。”崔姝言搂住谢行渊的脖子,“有你在,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紧张。” 虽然昭武帝中了雌雄虫,性情大变,接下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很奇怪,她就是不担心。 有了谢行渊,她可以安心做个小女子。 因为她确信,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谢行渊都会护住她。 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可现在,谢行渊受伤了,虽然只是小伤,可她的心里还是疼得厉害。 像是被人用细细的针扎着,一刻都不得安宁。 她心疼他。 于是,送谢行渊离开后,崔姝言也进了宫,得知和硕长公主在藏书阁,她就直接找了过去。 宫里的藏书阁极大。 虽是以阁命名,却是由二十几个小的阁楼组成,中间簇拥着一个最大的阁楼。 可,这二十几个小阁楼只是相对于大阁楼而言,实则并不小。 每个小阁楼长一百步,宽八十步,上下足有六层,每一层都有八十八个两米多高的书架,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 单单是医学类的书籍,就放满了三个大阁楼。 粗略计算起来,这三个大阁楼里的书册足有十几万本。 来之前,崔姝言就知道宫里的藏书阁极大。 可走进里面,亲眼看到里面有这么多书,崔姝言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这里面的书有多少。 要想在这么多的书里面找到关于雌雄虫的介绍,无异于大海捞针。 果然,与和硕长公主碰面之后,就听她抱怨道:“姝言,这里面的书实在是太多了。偏偏这件事又不能让太多人知道,我带着人找了一天,也只翻完了三个书架上的内容。眼下还有这么多没看,可时间不等人啊。” 说着,和硕长公主忍不住咝了一声。 崔姝言仔细一看,好家伙,嘴角长泡了。 这是太着急,上火了。 崔姝言皱了皱眉,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偏偏这些事情上一世没有发生过,所以,即便昨晚她尝试着去亲吻谢行渊,却没有发现任何和此事相关的线索。 或许,她亲吻谢行渊的时候只能看到上一世已经发生过的情形,至于没发生过的,也就无法得到任何预示。 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她的判断力了。 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崔姝言沿着书架边缘走了一圈,很快,她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藏书阁里有这么多的书,要想做到完全打扫干净是不大可能的,所以,有不少书上面都落了灰。 见状,崔姝言心里有了主意,她看向身后紧紧跟随的内侍,命令道:“把藏书阁负责洒扫的人叫过来。” 内侍知道崔姝言的身份,不敢违背她的意思,立刻去把负责洒扫的人全都找了过来。 在这几座存放医书的阁楼里,一共有十人负责日常的打扫。 但,根据崔姝言刚才的发现,有不少书上面都落了灰,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平时打扫的时候偷懒了。 想到此处,崔姝言板起脸来:“藏书阁收录天下奇书,是最最要紧的地方。尔等负责在此处洒扫,怎可怠慢?” 负责洒扫的人顿时跪下,颤抖着身子不敢言语。 和硕长公主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看了过来。 她知道崔姝言行事有度,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关心洒扫的问题,所以,崔姝言问的话必有深意。 至于是什么深意,她一时半会儿没想明白。 果然,很快,崔姝言问道:“贵人们常翻阅的书籍,你们就认真打扫、整理。对于那些不常看的书,你们就如此懈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见状,和硕长公主也加了一句:“这些书籍都是顶顶要紧的,若是出了岔子,尔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和硕长公主发话,无疑让负责洒扫的人更加恐惧。 这时候,崔姝言站出来做了和事老,假意对和硕长公主说道:“嫂嫂,好在他们没有酿成大错,不如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好?” “既然你开口为他们求情,这个面子本长公主还是要给的。那好吧,就允了你所求。” 崔姝言对和硕长公主说了些感激的话,之后转脸看向那些个负责洒扫的人,语气比之前和缓了不少:“这三个医书阁里,你们很少打扫的书在哪里?眼下把这些书都找出来,及时清理一番,兴许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说完,崔姝言又补了一句:“从最少被看的书开始找起,一本一本放到本王妃和长公主殿下跟前来,不得有误。若不然,你们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崔姝言这话一出,负责洒扫的人连声应下,忙按着她的吩咐去找书。 和硕长公主有些疑惑:“姝言,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第468章 你、你竟敢软禁朕! “嫂嫂,你想想看,你我在医术上也算是足够了解,更别提太医院那些人了。可是,咱们都没听说过这雌雄虫,这足以说明,知道雌雄虫的人很少。由此可以做出推断,常用的医书上,并没有关于雌雄虫的介绍。所以,我才要找那些无人问津的书。或许在那些书里,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听崔姝言解释完,和硕长公主恍然大悟。 崔姝言又说道:“即便是退一万步讲,我们没有在书中找到关于雌雄虫的内容,可至少,我们为此倾尽了全力。” 这世间的事,不就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吗? 只要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很快,那些不怎么被人翻阅的书籍就送到了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面前。 二人分工合作,在藏书阁里足足待了一整天。 可这一整天的时间过去,却没有看到任何关于雌雄虫的介绍。 第二日,又是如此。 到了第三日,和硕长公主已经有些气馁,崔姝言却仍是信心满满。 太阳西沉时,崔姝言将手里拿到的最后一册医书放下,微微叹了口气。 这些不太常见的书她已经全部看完,却没有发现关于雌雄虫的介绍。 和硕长公主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两日皇兄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我真担心他。朝中也不安宁,若是再这么下去,我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崔姝言握住她的手,劝道:“嫂嫂,不到最后一刻,咱们都别放松警惕。我先回府一趟,看荒州那边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可,等她回府,看到的却是文先生垮掉的脸。 “出什么事了?”崔姝言问。 文先生把手里的纸条送上,有气无力道:“这是荒州的刘大夫送来的飞鸽传书。” 崔姝言欢喜地接过,打算一看究竟。 一旁,文先生颓然地坐在地上,摆着双手,有气无力道:“王妃娘娘,别看了,没用的。刘大夫在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雌雄虫极为罕见。能抵制雌雄虫的,是更为罕见的黄叶宝。可刘大夫交代的很清楚,关于黄叶宝,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名字。至于它是个什么玩意儿,却是一无所知。” 这就相当于,推开一扇门后看到万千曙光,以为那是希望所在。 可走到头才发现,路的尽头是悬崖。 希望,压根儿就不存在。 崔姝言却盯着这张纸条,一连看了好几遍,之后,她缓缓摇头:“不,你说错了。不是一无所知。” “王妃娘娘,您说什么?”文先生惊得从地上坐了起来。 崔姝言来不及跟他细说,再度入宫,直奔藏书阁。 这三日,她日日泡在藏书阁,虽然没有找到关于雌雄虫的内容,却看到了关于黄叶宝的内容。 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黄叶宝是个什么东西,所以看了一眼就翻过去了。 半个时辰后,崔姝言终于看到了那一页关于黄叶宝的介绍。 幸好,黄叶宝虽然不为人所知,却不是什么需要去野外找寻的稀世草药,而是可以用一些名贵的草药去炼制。 炼制的过程虽然繁杂,需要的时间也久,但还没有到做不出来的地步。 崔姝言立刻叫上和硕长公主,去了太医院。 …… 与此同时,昭武帝的寝殿里。 昭武帝打翻了皇后亲手送过来的药碗不说,还把汤匙狠狠地甩在皇后的头上。 皇后始料未及,被昭武帝砸中,额头上立刻就染了血。 随之而来的,是昭武帝的怒骂:“滚开!朕要从这里出去!你休要拦着朕!” 皇后面无表情,还是那句话:“陛下,您龙体有恙,需要静养。” “你、你竟敢软禁朕!” “不,不是软禁,是看护,是照顾。” 这几日,皇后衣不解带,照顾着昭武帝,确保他的情绪不会被任何人影响。 但,她也知道,贤贵妃不会善罢甘休。 这几日在朝堂之上,贤贵妃小动作不断,引得不少中立的朝臣开始摇摆,支持六皇子高恒远登基的人甚至已经达到了快一半。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与此同时,宫里的贤贵妃也不消停,频频出入其他宫妃的宫院,大有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的架势。 皇后正想着这些,突然听到外面传来贤贵妃的怒喝声:“皇后娘娘,您把持陛下,到底意欲何为?” “清羽,快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由禁军统领穆凌带人守着,贤贵妃不该进来才是。 可很快,贤贵妃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紧跟在她身边的没有穆凌,只有禁军副统领,严淮中。 皇后冷眼看向严淮中:“穆统领今日有事出宫,命你守在外面,你就是这么守的?” 严淮中右手按在佩剑上,面无表情,并不回答皇后的话。 贤贵妃却是一声冷笑:“皇后娘娘,公道自在人心。你这般软禁陛下,不会以为我们看不出您的心思吧?你心肠歹毒,可这世上仁善的人多了去了。尤其是禁军之中的这些人,他们直接听命于陛下,如今见陛下在这里受苦,他们自然不会听之任之。” 说完,贤贵妃冷声下令:“严淮中,皇后娘娘图谋不轨,软禁陛下,其心可诛。本宫命令你将皇后拿下,幽居锦绣宫,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前往探望!” “是,贵妃娘娘!” 清羽上来拦人,被皇后喝令道:“清羽,退下。” 眼下贤贵妃既然敢带着人进来,就代表她已经收买了禁军的一部分人。 既然如此,反抗是没有用的。 于是,皇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任凭禁军的人把她带到了锦绣宫。 实则,这锦绣宫也就是名字好听,实则年久失修,跟冷宫没什么区别。 进去之后,皇后的情绪依旧很平静。 清羽不解:“娘娘,您为什么不慌?” “贤贵妃这个时候还要对付本宫,这就说明她的底气也不是特别足。本宫料想,那所谓的雌雄虫的效用,是有期限的。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急着对本宫下手。” “万一,贤贵妃想要您的命呢?” “不,她不会。眼下六皇子还没登基,若是本宫这个皇后在他登基之前死了,不吉利。单单是为了六皇子,她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弄死本宫。不过……” “不过什么?”清羽追问。 皇后淡淡一笑:“没什么。” 弄死她不至于,可让她吃些苦头,还是很有可能。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贤贵妃身着精美的织锦洒珠裙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第469章 本宫为何要慌? 进来之后,贤贵妃环视整个大殿,笑着问道:“皇后娘娘,不知这锦绣宫的摆设,你可喜欢?” 说起来,这锦绣宫能有什么摆设呢?不过都是些破桌子破椅子的残肢罢了,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皇后淡淡一笑:“都到了这个时候,喜欢不喜欢的,重要吗?” “都到了这个时候,皇后娘娘还是这般淡然自若,当真是让臣妾佩服。” “不然呢?难道本宫应该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好让你得意吗?” 说话的时候,皇后依旧坐得很端正,就好像此刻她不是坐在这破落的锦绣殿,而是她自己宫院的主殿。 这时候,贤贵妃走的更近了一些:“都已经落到这般田地了,是心里慌乱还是表面慌乱,还重要吗?” “本宫为何要慌?”皇后反问道。 贤贵妃在皇后面前站定,伸手去捏皇后的下巴。 清羽立刻上前阻拦,却被娴贵妃身后的人猛地扑倒,押在地上。 清羽的下巴重重地磕在地上,立刻就见了血。 皇后站起身来,怒喝道:“放开她!” “皇后娘娘倒真是好脾性,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护着身边人呢.” “本宫倒是不知,本宫这个皇后哪里就自身难保了?” “你软禁陛下,混淆视听,待新君继位,哪里还有你的活路啊?” 皇后反问:“怎么?新君继位,就要先杀了自己的母后吗?” 贤贵妃伸手拔下皇后发髻上的凤钗,拿在手里随意把玩着:“皇后娘娘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事到如今,我是再不能容你了。” “为何?本宫往日里和你无冤无仇,即便是今时今日,本宫自问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为何你却这般咄咄逼人?” “这样就咄咄逼人了?那么,这样呢?”说着,贤贵妃突然甩开手,一巴掌甩在皇后的脸上,“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 皇后嘴角带血,冷笑道:“本宫倒是不知,往日里本宫做了什么,竟惹得往日里贤良淑德的贤贵妃如此记恨?” “我初入宫时,陛下心里只有我一人,也只愿意宿在我宫里。可你呢,你偏偏要选新人入宫,好显摆你这个皇后有多大度。结果呢,新人抢了我的宠爱,我忧心过度,失去了我的第一个孩子。你可知,当时我的心里究竟有多痛!” “为陛下择选后妃,充盈后宫,原本就是本宫的职责。你忧心过度以至于孩子流产,是因为你心思狭隘,关本宫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你这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这件事,怎么就与你无关了?”说着,贤贵妃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匕首,抵在皇后的脸上,声音比原先更加冷漠,“若不是你,本宫怎么会没了宠爱,没了孩子啊?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说完,贤贵妃在皇后的脸上轻轻地划了一道,嘴角带着嗜血的微笑。 瞬间,皇后白皙的脸颊上就多了一道血痕,而且,这痕迹随着血液的流出,还在慢慢加深。 可即便如此,皇后却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恐惧,甚至,都没有叫出口。 她看着神态癫狂的贤贵妃,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你叫啊,叫一声,或者跪下求我。或许,我会考虑让你以后的日子好过一点。” “绝无可能!” “看来,你是打算一条道儿走到黑了。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是把希望寄托在和硕长公主和谢行渊等人身上了吧?呵,现如今,他们都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还顾得上你呢?我的人一共派出了三路,至于另外两路,一路去藏书阁,一路去谢王府,他们这一个个的,都是逃不掉的。” 皇后很是意外:“你竟敢对谢王府动手?” “为何不敢?你软禁陛下,谢行渊就是帮凶。处置一个帮凶而已,不难。” “糊涂东西!谢行渊是国之栋梁,正是因为有他在,大梁才不敢造次。他若是出了事,大梁挥师南下,根本就无人能够抵挡!” 贤贵妃嗤笑一声:“也就是你一个粗鄙的后宫妇人,才会觉得谢行渊无可替代。只要我大齐的军队在,是谁领兵并没有那么重要。再者,大齐的将领也并非只有谢行渊一人。离了他,大齐依旧是大齐!” “你真是疯了!你这是自毁长城!” “看,我怎么折辱你,你都一声不吭。眼下说起谢行渊,你倒是慌张了。不急,等谢行渊的尸体抬到你面前来,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说完,贤贵妃手里的匕首移到皇后的脖子上,得意地笑了。 片刻后,她又把匕首拿开,得意道:“放心,现在我还不想杀你。不过,我的耐心不多了。等我杀了谢行渊和和硕长公主,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她要让皇后活在恐惧之中,终日被恐惧折磨,再悲惨万分地死去! 与此同时,谢王府。 一队禁军砸响了谢王府的大门,可他们闹腾了许久,谢王府内却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等他们破门而入,却发现整个谢王府内,空无一人! 无独有偶,去藏书阁抓人的禁军也扑了个空。 他们搜遍藏书阁,也只找到了一个穿着长公主衣服的婢女。 消息传到贤贵妃这里,她厉声下令:“找!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找出来!” 就在这时候,有内侍上前,低声禀报了什么。 听完,贤贵妃暴怒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好你个崔姝言,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本宫正愁找不着你呢,结果你进宫来了。看来,你命里就该死在宫里。” 说完,贤贵妃厉声吩咐:“来人,传本宫的命令,和硕长公主和谢王妃意图对陛下不利,速速找到这二人,押到本宫面前来!” 交代完这些,贤贵妃问了问昭武帝的动静,得知他一直睡着,和自己的预想相符,也就放心了。 她有预感,崔姝言晚上入宫,一定是为了找和硕长公主。 所以,眼下她们两个人是在一起的。 既然如此,找到其中一个,就能找到另一个。 思来想去,贤贵妃心思一转,再次又去了锦绣宫。 第470章 求你给我换个地方 当贤贵妃再次出现在皇后和清羽面前,清羽立刻起身,把皇后牢牢地护在身后。 之前清羽伤到了下巴,但这里没有包扎的东西,只能用帕子包着,此时已经肿了起来,看起来有点吓人。 可她面无惧意,就这么挡在皇后面前,冷冷地看着贤贵妃,怒斥道:“贵妃娘娘这般对待皇后娘娘,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贱婢!来人,给我打!” 顷刻间,清羽就被人拽住,要往一旁拉。 皇后伸手去拦,反而被拉得趔趄了一下,身子向下倒在地上。 她仰起头,怒视贤贵妃:“你想对付的人是本宫,为难一个宫女算什么本事?” 贤贵妃冷笑着走近,穿着珍珠绣鞋的脚直接踩在皇后的手背上,一边狠狠地碾压一边说道:“本宫想对付的自然不是这些个低贱的宫女,她落到这个下场,自然是替你受过!” “冯怜若,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可知,今日傍晚,崔姝言出宫后还没有半个时辰,又再度进宫了?” 皇后表情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本宫不知。” “你说,她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入宫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贤贵妃轻声一笑:“你可知,我派人去了谢王府,却发现谢王府内空无一人。很显然,他们是提前听到了风声。可是,既然听到了风声,为何没有带崔姝言一起走?不带她走还就罢了,反而让她在这个时候入了宫,这就很奇怪了。” 说完,贤贵妃自顾自地笑了:“我还以为谢行渊有多看重崔姝言呢,结果到头来,也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听到这儿,皇后也笑了:“冯怜若,本宫还以为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有多聪明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贤贵妃的表情冷了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突然发难的时候,本宫还在宫里尚且无法躲避,你为何觉得谢王府的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说到这里,皇后灿然一笑:“这就说明,你的人里面,有谢王府的线人。看来,你收买的这些人,也不是铁桶一片啊。” “水至清则无鱼,不管什么时候,浑水摸鱼的人总是有的。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就算是要送消息出去,这消息也是在很短的时间内送出去的。可谢王府那么多人,根本来不及全部转移。可我的人进去之后却没看到任何人,这说明什么?”说着说着,贤贵妃就笑了。 这只能说明,谢王府内有能藏人的密室。 之后,贤贵妃打量着皇后:“你这般冠冕堂皇,我还以为你心里有多看重谢行渊,多想帮着他呢。可到头来,你居然开始帮着本宫来分析谢王府,由此可见,到了生死关头,什么都是虚的。” 皇后自嘲一笑:“是啊,到了真正的生死关头,什么荣耀啊,地位啊,尊崇啊,全都变得无关紧要了,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贤贵妃鄙夷地看了皇后一眼,然后朝着身后吩咐道:“传令下去,让他们再去谢王府,看谢王府的地道究竟在哪里。” 谢王府上上下下伺候的人,少说也有一百多个,要想容纳这么多人,这密室就不可能小。 目标这么大,还是很好找的。 不过是要花些功夫罢了。 命令吩咐下去之后,贤贵妃却没走。 她一脸戏谑地看着皇后,面带讽刺:“猜猜看,若是谢行渊知道是你提醒了我,他会如何对你?” “不知。”说着,皇后看着贤贵妃,“你若足够聪明,就不该在这个时候让我送命。毕竟,你儿子登基之后能不能坐稳皇位还是两回事。而我靖边国公府历代守卫边疆,你若是敢对我如何,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同时,也堵不住这天下间悠悠之口。” “既然知道本宫一时半会儿不会杀你,为何你还是这般卖力地替本宫分析?” “只是想在活着的时候不那么受罪罢了。这刀子割在脸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疼了。我虽出身靖边国公府,却从小不曾习武,受不得这些苦。” 贤贵妃一脸嫌弃:“没意思,真是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这骨头是有多硬呢。结果随便一吓唬,你就什么风骨都没了,真是可笑。一国之母的皇后,竟然是这个样子的。哈哈,真想让天下人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圣贤早就说过了,我不过是在践行圣贤的话罢了。” 说完,皇后朝着周围看了看,对贤贵妃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能不能给我换个地方?不要求有多华丽,至少要能住人吧。这里灰尘遍布,连个床都没有,在这里待一晚上肯定会染上风寒。以我如今的身子,只怕是受不住。” “我可以给你换个住的地方,不过,你要求我。” 皇后答应得很爽快:“好,我求你,求你给我换个地方。” 贤贵妃后退几步,歪着脑袋打量着皇后,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皇后娘娘,你大概是在皇后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莫非你不知道,这求人,得有求人的态度才行啊。你若是连最基本的态度都没有,我为何要帮你呢?” 皇后原本是趴在地上的,听了贤贵妃的话,却是双手撑地,曲起身子,做出了即将跪地的动作。 被人按住的清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声道:“皇后娘娘,不可以!不可以啊!不可以……” 可这声声泣血一般的嘶吼,皇后充耳不闻,就这么朝着贤贵妃,跪直了身子,双手交握在身边,极尽卑微。 “哈哈哈……”贤贵妃指着皇后,大笑不止。 而皇后跪下之后,语气中乞求的意味愈发浓郁:“贵妃娘娘,求您给我换个住的地方吧。” “原来,被从前尊贵的人求着办事,是这个感觉啊。我真是爱死了这个感觉!”说着,贤贵妃走上前来,却是一脚踹在皇后的肩膀上。 见皇后向后倒在地上,贤贵妃提起一只脚,往前伸了伸:“本宫这鞋子染了灰,不如,你帮本宫擦一擦?” 皇后立刻坐直身子,从袖子里取出帕子。 “不要用帕子,用你的衣服。” 皇后身上穿着的,是尊贵华丽的锦裙。 听了贤贵妃的话,皇后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提起裙角,要去给贤贵妃擦鞋。 一旁,早已把喉咙喊哑的清羽扭过脸去,脸上泪痕遍布,不忍心看这一幕。 而贤贵妃的视线却往上移了移:“不,本宫改主意了。皇后,你这裙子上有金线,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刮破本宫的鞋子。本宫瞧着你这舌头倒是够软,那就用你的舌头来给本宫擦鞋子呀!” 第471章 你别动我的人 这一刻,清羽再也忍不住心中奔涌的情绪,歇斯底里地怒吼道:“贤贵妃,你不得好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就有人朝着清羽的脑袋狠狠地踹了一脚。 瞬间,清羽脑袋一歪,倒了下去。 皇后面色一寒,仰脸看着贤贵妃:“你怎么羞辱我都可以,但是,你别动我的人。” “那就是我的事了。”贤贵妃不以为意,得意地看着皇后,“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这儿跟本宫讨价还价,不觉得没什么用吗?” 说着,贤贵妃把自己的脚往前伸了伸,示意皇后来舔。 就在这时候,素馨从外面进来,附在贤贵妃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完,贤贵妃的神情十分意外,她猛地看向皇后,眼珠子转了几转之后,她勃然大怒:“贱人,你竟敢误导我!” 皇后一脸疑惑:“贵妃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提起崔姝言入宫,你却故意把话题往谢王府那边扯。可我的人赶到谢王府之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你是故意的,你在声东击西,你想保护进宫的崔姝言!” 想到崔姝言会医术,贤贵妃大喝道:“素馨,让所有人全部出动,务必找出崔姝言的的下落!首先去、太医院!” 说完,贤贵妃顾不上皇后,大步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默念:姝言,本宫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的确,贤贵妃没有猜错,她提起谢王府,就是在故意转移贤贵妃的视线。 若是没有什么理由,崔姝言不会在刚刚出宫后再度入宫,除非,她发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而崔姝言又懂医术,所以她这突然的发现多半是和雌雄虫有关。 如今,贤贵妃正是因为凭借着能控制昭武帝才这般放肆, 可是,一旦昭武帝恢复正常,贤贵妃的阴谋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所以,她才会忍住折辱,一味地顺从贤贵妃各种各样无理的要求。 但愿,她争取到的这点时间对崔姝言有用。 另一边,贤贵妃出了锦绣宫之后,立刻亲自带人,前往太医院。 这会儿已是深夜,太医院里虽然有值守的太医,但是并不多。 甚至,贤贵妃亲自带人把所有亮灯的房间看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崔姝言的身影。 这就很蹊跷了。 贤贵妃觉得,崔姝言既然这个时候入宫,定是发现了什么。 既然如此,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来到太医院。 莫非,崔姝言来过,但是在她来之前就已经走了? 于是,贤贵妃当机立断,命人把当晚所有当值的太医和药童全都叫到了院子里,问他们今日是否看到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来过。 所有人都摇了摇头,宣称并未见过这二人。 贤贵妃皱了皱眉。 这时候,去其他各处搜查的人回来传话,也说没找到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 贤贵妃冷哼一声:“难不成她崔姝言还能上天遁地不成?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崔姝言的下落!” 崔姝言这个人太邪门儿了,以往那么多次必死无疑的困局都被她轻松化解,不能不防。 人立刻分散了出去,去各处寻找二人的下落。 贤贵妃不死心,又在太医院转了一圈,之后,她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问身后跟着的太医:“今日当值的太医,是否都来齐了?” 这太医想了想,有些不太确定:“今日似乎少了一位刘太医。” 贤贵妃顿时来了精神:“哪个刘太医?” “贵妃娘娘有所不知,这位刘太医是因为治疗鼠疫有功才进宫做太医的。不过此人一向是个滑头,平日里最爱躲懒,多余的事儿是一件都不愿意干。平日里晚上当值,也是能躲就躲,若是实在躲不了,他也多半是找个地方睡大觉。” “是刘有德吧?”贤贵妃问道。 “是他,贵妃娘娘也知道他?” 贤贵妃眸色一冷,岂止是知道啊? 刘有德是因为治疗鼠疫进宫的,这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因此,最初刘有德进宫的时候,她还想找个由头弄死他。 奈何刘有德当时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她一时迟疑没能下手。 时长日久,竟是忘了这个人。 不过,该死的人,是早晚都要死的。 今日,便是刘有德的死期。 于是,贤贵妃命人彻查刘有德的下落。 没过多久,就在角落里一间不起眼的屋子里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刘有德。 被叫醒的时候,刘有德还是一脸懵:“我、我这是起猛了吗?怎么还见到了贵妃娘娘?” “来人,让他清醒清醒!” 立刻有人走上前去,左右开弓,甩了刘有德两个耳光。 刘有德顿时就清醒了,他哧溜一下从床上滑到底上,流畅地跪下行礼:“卑职刘有德,见过贵妃娘娘。愿贵妃娘娘万福金安,貌美如花,青春永驻,大人有大量,原谅卑职偷懒之过。” 贤贵妃冷笑一声:“刘有德,本宫没时间听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本宫只问你,崔姝言在哪里?” 刘有德的表情有些疑惑:“贵妃娘娘,都这个时候了,谢王妃自然是在谢王府啊。” “刘有德,你这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啊。好,那本宫就让你吃些苦头,且看你受不受得住。” 说完,贤贵妃朝着身后一招手,就有两个人手持棒子走上前来,不由分说,照着刘有德就是两棒子。 刘有德痛得吱哇乱叫,连声叫着:“贵妃娘娘饶命啊!” “你若是跟本宫说实话,本宫自然会饶你一命。可你若是这般冥顽不灵,本宫就帮不了你了。本宫再问你一遍,今日你有没有见过崔姝言?” “见过!见过的!”说着,刘有德已经疼得大汗淋漓。 “真是贱骨头!非要疼在身上才肯说!本宫问你,你什么时候见的崔姝言?” “一个时辰之前。” “在哪里?” “就在太医院,她乔装成宫女过来的。” “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刘有德疼得龇牙咧嘴:“就问我要了几样药材,之后就走了。” “之后她去哪里了?” 刘有德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贵妃娘娘,我若是说出来了,能给我记一功吗?” 第472章 崔姝言,谢行渊不要你了 贤贵妃瞥了刘有德一眼:“你倒是识时务,若是你肯说实话,等本宫如愿找到了崔姝言,自然会给你记一功。假以时日,让你做太医院的院判也不是不可能。” 刘有德顿时就呲着牙乐了:“贵妃娘娘果然爽快!既然您爽快,卑职也爽快!” 说着,刘有德捂着被打中的地方站起身来:“那地方有些偏僻,卑职这就带您过去。” …… 与此同时,冷宫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崔姝言仔细端详着手里的两颗黄色药丸,之后看向身侧的和硕长公主:“为了以防万一,连着做了两次,应该是没错了。如果刘大夫从荒州传来的信息没有错,服下这个药丸之后,陛下应该就能清醒过来了。” 听完,和硕长公主十分激动:“走,咱们这就过去!” “别急,我已经让石榴去那边打探消息了,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石榴就从外面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神色凝重,禀报道:“王妃、长公主,陛下的寝殿已经被贤贵妃的人控制了。连同皇后娘娘也被她抓了起来。如今宫里的禁军,竟都听从她一人的调派。” 听完,崔姝言皱了皱眉:“贤贵妃蛰伏了这么久,收买了那么多人手,终于在今天用上了。” 实则,也未必是所有人都被收买了。 若是贤贵妃打着为昭武帝好的由头,还是有不少人会被蒙蔽的。 和硕长公主急了:“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若是无法靠近皇兄,就没办法把这药给他服下。” 崔姝言想了想:“石榴,贤贵妃现在在何处?” “在太医院。” “她果然不是个蠢货。既然如此,我们就让贤贵妃带咱们去见陛下。” 和硕长公主有点懵:“这、这可能吗?” “只要筹谋得当,自然是有可能的。不过这一次,要你我以身入局了,可能会吃些苦头,怕吗?” 和硕长公主果断摇了摇头:“不怕。那是我皇兄,他宠了我一辈子,为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只是,姝言,这一次怕是要连累你了。” “既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再说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若是让贤贵妃得逞,我也是活不成的,倒不如放手一搏。好了,话不多说,咱们得赶紧准备起来。” …… 刘有德带着贤贵妃等人,一路往冷宫走去。 这里,一片漆黑。 时而还有乌鸦扑楞着翅膀飞过,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一路左拐右拐之后,刘有德停下来指了指前面的房间:“就是这里了。” 贤贵妃朝着那边看了一眼,那房间里的确透出些微的灯光来。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这时候,贤贵妃戒备地看了刘太医一眼:“这么偏僻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卑职没事就爱在宫里溜达,无意中发现的。” “崔姝言这个人向来谨慎,如此重要的地方,她为何会告诉你?” 刘有德笑得有些无赖:“大概是她觉得她有恩于我,我就会对她足够忠诚吧。她太天真了,居然相信一个无赖的话。” 贤贵妃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再听他絮叨,只放轻了步子,朝着那亮着微光的房间走去。 往前走了没多远,贤贵妃就听到里面传来和硕长公主的哭声:“姝言,真的没办法了吗?” “只怕是没了。用这么多名贵的药材炼制了这么久,却还是一无所获,可见这药实在是太难炼了。大概书中说的内容不实用吧。” “姝言,我们再试试,再试试吧,好吗?” “那……行吧!”里面,传来崔姝言沉重的叹息声。 贤贵妃冷笑着把门踹开,看着站在药炉前的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都这会儿了,还没把药炼制出来,不觉得太迟了吗?” 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吓了一跳,二人本能地往里面挪了挪,一脸戒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贤贵妃。 和硕长公主率先问道:“贤贵妃,你带这么多人过来做什么?” “长公主,都到这个时候了,就别再装傻子了吧。” “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和硕长公主冷着脸说道。 “来人,把长公主押下去!” “慢着!”崔姝言伸手拦了一下,看向贤贵妃,“贵妃娘娘,眼下六殿下这太子之位还没坐稳,若是这时候处置了长公主,不好吧?” “崔姝言,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她呢?本宫知道你一向都是巴结她的,想让她帮你,只可惜,这一次谁也帮不了你们!” 说完,贤贵妃朝着身后一扬手,就有人冲进来,将和硕长公主和崔姝言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崔姝言冷眼看过去:“你若是胆敢对我不利,谢行渊不会放过你的。” “哟,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死心呢?实话告诉你吧,谢王府所有人都不知到了哪里去。他们全都逃走,却对你不管不顾,偏偏你还以为谢行渊会来救你?哈哈,什么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本宫今日算是知道了。” 顷刻间,崔姝言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几乎是下一刻,她就反驳道:“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对我的!” “男人向来薄情,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再说了,你一个二嫁之身,能嫁给谢行渊就是烧高香了,还指望他能待你多好啊。崔姝言,这回啊,谢行渊不要你了,哈哈哈……” 这下,崔姝言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贤贵妃也不再废话,直接让人押着二人出了冷宫。 和硕长公主愤懑道:“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贤贵妃看了她一眼,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都到这时候了,还在本宫面前摆长公主的款儿呢。本宫真是恨死了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是得了陛下的爱重才有了这尊崇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说完,又是一个耳光甩下去。 和硕长公主恼了,张口吐了贤贵妃一脸的唾沫:“姓冯的,你不得好死!” 贤贵妃气恼万分,冷声道:“不得好死的人,只会是你!不,是你们!跟我作对的人,向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见状,崔姝言立刻道:“贤贵妃,你若是处死长公主,当心堵不住天下人的嘴!” 听闻此言,贤贵妃灿然一笑,得意道:“谁说本宫要亲自处死她了。处死她的人选,本宫已经选好了,哈哈哈……” 第473章 如果,那个人是陛下呢? 崔姝言狠狠反驳:“不,这世上谁都没资格处死长公主!” “如果,那个人是陛下呢?” 崔姝言看了看周围,借着不太明亮的宫灯,她发现这正是通往昭武帝寝宫的路。 她似乎有些着急:“贤贵妃,若是陛下有一天清醒了,知道你借他的手杀死了长公主,他不会放过你的。” “不会有那一天。”贤贵妃笃定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昭武帝的寝殿外。 此时寝殿内外,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 贤贵妃带着她们一路进去,直接到了内殿。 此时,隔着一段距离,崔姝言看到昭武帝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熟了。 但,就在贤贵妃走到他身边坐下之后,昭武帝睁开了眼睛。 “陛下,长公主来看您了。” “长公主?”昭武帝似乎有些迷惑,之后转过脸,朝着和硕长公主看过来。 和硕长公主急了:“皇兄,你看看我,看看我,我是婉兮啊!贤贵妃狼子野心,她要控制你,要让你杀了我啊!” 昭武帝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和硕长公主:“你竟敢如此诋毁贵妃,不想活了吗?” “皇兄,你好好看看,是我啊!” “朕不管你是谁,总之,你诬陷贵妃就是你的不是!” 就在这时候,和硕长公主突然摆脱控制,朝着昭武帝扑过去。 贤贵妃大声喝道:“来人,长公主要对陛下不利,护驾!” 说着,她甚至慌张地拿过一把剑,之后,又“惊慌失措”,不小心把剑落在昭武帝的手边。 但,她低估了和硕长公主的速度。 几乎是顷刻之间,和硕长公主就已经到了昭武帝的身边。 她速度极快,快到甚至昭武帝还没有拿起那把剑。 而这时候,和硕长公主一手抓住昭武帝的头发,另一只手稳准狠地往他的嘴里拍了什么。 电光石火间,贤贵妃猛然道:“你不是长公主!” 贤贵妃终于发现了这一点,但是,已经迟了。 那药丸已经进了昭武帝的肚子。 是石榴扮成了长公主的样子,加上晚上视线昏暗,才没有被心情急切的贤贵妃发现。 她一路伪装,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几乎是在石榴朝着昭武帝靠近的同时,崔姝言也在朝着那边靠近。 等石榴把药拍进昭武帝的嘴里之后,就迅速转身,把崔姝言拉到自己身边。 而崔姝言则眼疾手快,一手扣上贤贵妃的脖子。 等贤贵妃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崔姝言已经控制住了贤贵妃:“都别动!” 贤贵妃大叫:“来人!护驾!谢王妃和长公主要对陛下和本宫不利!” 崔姝言则将贤贵妃从自己手里转到石榴手里,她冷眼看向靠近的人,朗声道:“贤贵妃狼子野心,控制了陛下,尔等确定要助纣为虐吗?” 说完,趁着他们迟疑的时候,崔姝言转看向呆愣住的昭武帝,问道:“陛下,您觉得怎么样?” 昭武帝看向崔姝言,眼神中满是戒备。 贤贵妃则大叫道:“陛下,您看看啊,崔姝言这是想造反啊。” 见昭武帝没有任何反应,崔姝言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难道,炼制出来的药不管用? 然而这时候,先前犹豫的禁军却在这一刻反应过来,他们手拿利剑,步步紧逼。 甚至,崔姝言看到有人手持弓箭,对准了她和石榴。 见状,崔姝言心一横,打算给自己找个靶子。 这时候,昭武帝自然是最合适的靶子。 有昭武帝挡在她面前,没人敢放箭。 就在她伸手要抓住昭武帝脖子的瞬间,昭武帝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有些疑惑:“谢王妃,都这么晚了,你为何会在宫里?” 崔姝言心思一动:“陛下,你还记得你立了谁为太子吗?” 昭武帝不耐烦地瞪了崔姝言一眼,斥道:“放肆!立太子这么大的事情,岂是你一个内宅妇人能过问的?” 说完,他又看了石榴一眼:“你好大的胆子,深夜入宫,竟然还敢挟持贵妃?” 好家伙,昭武帝什么都不记得了。 眼下这个时候太过紧急,崔姝言只能长话短说:“陛下,最近这段时间,您被贤贵妃控制了。眼下,您已经下了立六殿下为太子的诏书,今晚在宫里的大多数禁军,也已经听从贤贵妃的调派。他们先是软禁了皇后娘娘,现在还想趁您昏迷,借您的手杀了臣妇和长公主殿下。” 听完这些话,昭武帝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只看了看周围,问道:“得福呢?” 杨得福向来是常伴他左右的。 崔姝言看了看左右:“臣妇不知,臣妇过来的时候就没看到杨公公。不过陛下,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昭武帝不是傻子,他点了点头,看向步步逼近的禁军,厉声喝问道:“你们被贤贵妃蒙蔽,朕不怪你们。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手里的刀剑,朕可以不追究你们的罪过。” 贤贵妃却是冷笑道:“陛下,别白费力气了。他们既然能被臣妾安排到这里来,就不是你能够说服的。” 意识到昭武帝已经恢复清醒,贤贵妃也不装了。 她看向眼前的禁军,吩咐道:“现在陛下已经看到了你们的脸,即便你们放下手里的剑,他也绝对不可能放过你们。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一搏,你们说呢?” 在场的几十个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在一瞬间拿定了主意。 顷刻间,他们握剑的手攥得更紧了。 崔姝言谨慎道:“别过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贤贵妃!” 贤贵妃却是挺直了脖子:“不要被她威胁!今日你们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就尊六殿下为帝。他为帝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至于本宫的性命,不重要!” 如今马上就要迎来胜利,她决不允许自己这里出问题。 哪怕她死了,也要护住儿子的地位! 因为,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没有退路的时候,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贤贵妃这话让眼前的禁军彻底没了顾忌,他们大喝一声,手持利剑,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第474章 人这么少,玩儿呢? 崔姝言想去捡先前贤贵妃掉落在地的那把剑,却被昭武帝先一步拿在手里:“朕来!” 这一刻,昭武帝虎目圆睁,手持利剑,面色凛然地看着靠近的禁军,厉声道:“来啊,朕倒要看看,谁敢动朕!” 崔姝言立刻补充:“你们胆敢做出弑君之事,不怕来日新君忌惮吗?再怎么样,陛下也是六殿下的父亲,若是来日他清算弑父之仇,你们躲得过吗?” 贤贵妃也急忙道:“六殿下是仁厚之人,必会厚待你们……” 贤贵妃的话还没说完,嘴里就被崔姝言塞了东西。 之后,崔姝言看向昭武帝,低声道:“陛下,这帮人现在已经被迷失了心智,只怕很难被说服。您身边就没有暗卫什么的、足够忠心的人吗?” 昭武帝唇角微弯:“自然是有的。护龙卫何在?” 昭武帝话一出口,崔姝言只觉得眼前一黑,就看到眼前多了一排黑衣人。 但,只有四个。 她扭脸看向昭武帝,面带询问。 人这么少,玩儿呢? 昭武帝也是一脸懵,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其中一人回应道:“陛下,有人试图在勤政殿那边夺取传国玉玺,分散了一部分人过去。” “护驾吧。”昭武帝沉声道。 崔姝言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才四个人,护得住吗? 这时,只听昭武帝说道:“谢王妃,床边的第二个匣子看到了吗?” “看到了。” “把匣子打开,用力按动侧边的红色宝石。” 听到这儿,崔姝言算是明白了,有密室。 果不其然,红色宝石按动之后,哗啦一声,墙边的博古架轰然闪开,显露出一道暗门。 这时候,禁军已经和四个护龙卫打了起来。 虽然护龙卫都是身手高强之辈,但,人数实在是不占优势。 也只能是为昭武帝争取一些喘息之机罢了。 崔姝言向前一步,挡在昭武帝面前:“陛下,您先退。” 昭武帝眉峰一挑:“朕是男人!” “那、一起吧!”说完,崔姝言拉着昭武帝,迅速往密室里躲。 石榴拖着贤贵妃,后一步进来。 可,就在要进来的时候,贤贵妃突然发了疯地抵抗,恰好又有一个骁勇些的禁军冲上前来。 眼瞅着那禁军手里的剑就要刺向石榴的脑袋,崔姝言拉了石榴一下,可那禁军也不是吃素的,一把就抓住了贤贵妃。 这样一来,密室的门就没办法关上。 这么拖下去,对他们不利。 危急关头,崔姝言当机立断:“石榴,松手!” 石榴心领神会,把贤贵妃猛地往前一推,之后凑着这短暂的时间,迅速后退,用最快的速度把密室的门关上。 随着密室的门轰然关上,崔姝言心里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观察着这间密室,发现地方倒是挺宽敞的。 但,没什么吃的东西。 崔姝言有点不死心,问昭武帝:“陛下,这里面就没放点儿吃的吗?” 毕竟,还不知道要在这密室里面待多久呢。 既然设置了密室,总该在里面放点儿吃的用的吧。 一时间,昭武帝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是朕、懈怠了。” 刚登基为帝的时候,皇位坐得不怎么稳当,密室的使用率也高,那时候自然会时常在密室里备上吃的。 后来许多年没出什么乱子,也就懈怠了。 “护龙卫还在外面。朕进来之后,他们应该不会恋战。如此一来,这乱象维持不了太久。” 崔姝言心里却没这么乐观,把这密室打量了一圈之后问道:“陛下,这密室的通风口在哪里?足够隐蔽吗?” “隐蔽倒是够隐蔽。但若是来个大搜查,只怕也是躲不过。”说着,昭武帝话锋一转,问道,“谢爱卿呢?” 崔姝言实话实说:“回陛下的话,臣妇今日一直在宫里陪着长公主查阅医书,先前回府的时候也没见着我家王爷。不过,刚才贤贵妃说去谢王府没找到人,想必我家王爷是早有筹谋。” 虽然这时候情况危急,但是想到谢行渊,崔姝言莫名地就不着急了。 她估摸着,谢行渊怕吓着她,应该是提前给文先生做了交代。 至于他自己,应该是去京郊调兵了。 之所以没往她身边安排人,大概是想不到贤贵妃会突然出手,再者,以往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府里,不应该在宫里。 “谢王爷一向是个靠得住的,朕信他。” 听到昭武帝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话,崔姝言突然觉得脑袋后面凉飕飕的。 若是真的相信,昭武帝没必要说这么一句话。 除非,他自己也有所怀疑。 毕竟,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坐久了,看谁都可疑。 如今谢行渊手里有调兵的权利,他这个皇帝之前又是不清醒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从一定程度上而言,谢行渊想立哪个皇子为帝都是有可能的,只要他想。 这样一来,他就是从龙之功,地位也可以再尊崇一些。 甚至,若是他想自己坐上皇位,那也不是不行,不过是要承受一些骂名罢了。 可她今日阴差阳错出现在这里,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可以打消昭武帝对谢行渊的疑心。 她是谢王妃,若是谢行渊图谋不轨,不至于让她进宫来。 但,前提是她和谢行渊之间的关系足够好。 不然,若是她和谢行渊关系不好,那么她是死是活,谢行渊不会在意。 崔姝言刚想到这里,就听昭武帝问道:“说起来你二人成婚也许久了,朕倒是没问过,你二人之间的感情如何?” 崔姝言知道昭武帝在想什么,也知道他想听什么,随即低下头去,应道:“回陛下的话,王爷对臣妇很好。” “那就好。”昭武帝不咸不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担心谢行渊,崔姝言也懒得再揣摩昭武帝如何想,告退之后,在一个角落里坐了下来。 石榴紧跟在他身边。 落单了的昭武帝大概是觉得没意思,又问崔姝言:“这阵子宫里宫外都发生了什么,你跟朕讲讲吧。” 崔姝言把她知道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听完,昭武帝气得直翻白眼儿…… 第475章 王妃,你好大的胆子 气大伤身。 崔姝言真怕昭武帝就这么气死过去,忙掐住他的人中,唤道:“陛下!” 昭武帝缓缓瞪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贵妃呢……” 这是又不清醒了? 崔姝言来不及多想,一把捏住昭武帝的嘴,把手里仅存的那枚黄色药丸拍了进去。 他不肯咽,崔姝言就按了一下他脖子上的一处穴位,顿时,昭武帝的脖子往前伸得很长,跟大鹅一般,把那枚药丸咽了下去。 很快,昭武帝就清醒过来。 这效果,崔姝言叹为观止。 昭武帝摸着自己的嘴角,自言自语道:“朕怎么觉得这嘴有些疼呢?” 崔姝言面不改色:“臣妇不知。” 说完,崔姝言就坐得离昭武帝远了一些。 石榴悄悄跟崔姝言嘀咕:“王妃,你好大的胆子,不怕陛下怪罪吗?” “不会。他糊涂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他全都不记得。” 不过,她绝对不会承认,她刚才捏昭武帝的嘴的时候,原本可以不那么用力的。 她之所以那么用力,纯粹是夹杂了私人恩怨。 总之,昭武帝怀疑谢行渊,让她很不爽。 但是,从刚才发生的事情来看,崔姝言大致琢磨出,昭武帝这个时候的状况还不是很稳定。 可她总共就炼制出来两枚药丸,现在全都进了昭武帝的肚子。 若是昭武帝再犯糊涂,那可就没有第三枚药丸了。 所以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从这里出去。 想到这儿,崔姝言又凑到昭武帝身边,问道:“陛下,这密室有其他的出口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陛下,您刚才听完臣妇说的话,大概是气着了,又变成了原先听贤贵妃的话的时候。所以,臣妇有些担心。” 昭武帝反问:“你不是有药吗?” “时间紧急,就炼制出来两颗,全都给您服下了。” 瞬间,昭武帝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提起放在一旁的剑,嗤啦一声割下袍子的衣角,又用剑尖割破自己的手指,顿时,鲜血直流。 崔姝言惊道:“陛下,您要做什么?” 这时候,昭武帝已经把剑放下,把手里的袍角在地上铺平:“为了防止朕再犯糊涂,朕要写一道密旨给你。你且先背过身去,不要看。” 崔姝言乖乖地背过身去。 从这一点来说,昭武帝的考虑还是很周全的。 他这是担心自己犯糊涂的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所以才事先留下这么一道密旨。 这样一来,即便他一不小心犯了糊涂,有这道密旨在,大齐也不至于会出大乱子。 “好了,转过来吧。” 这会儿,崔姝言正是对昭武帝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但,转过身的瞬间,这股子钦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没错,还是那个多疑的帝王,没有一丝丝改变。 密旨是写好了不假,但是昭武帝把这袍角翻折了好几下不说,还在最外层用血划了一道儿,甚至,上面还可以看到一些头发丝儿。 而且,那些头发丝儿是穿进了丝线的缝隙里面去,似乎还刻意做出了图案。 不用怀疑,这密旨里面肯定写明,若是外面的头发丝儿断了或是图案损毁了,这密旨也就不可信了。 “还请谢王妃好生保存,在需要的时候拿出来。” “是,陛下。”崔姝言乖顺道。 对于崔姝言的乖顺,昭武帝很满意。 但是时间一长,他的情绪就有些不稳定了。 崔姝言立刻提醒道:“陛下,易怒伤身,容易再次犯糊涂。您一定要学会平复心情。现在外面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您也干涉不了,倒不如,先心平气和一点。只有保持清醒,您出去之后才能主持大局。” “现在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说看,朕要如何心平气和?” “您想想看,事情无非是有两种可能。一是贤贵妃没得逞,二就是她得逞了。” 昭武帝点头认可:“那你说说看,在这两种情况下,朕该如何做到心平气和?” “若是贤贵妃没得逞,外面的人自然会想法子把咱们救出去。虽然等待的时间会久一些,但终归是有好结果的。这和好饭不怕晚是一个道理。” “若是贤贵妃得逞了呢?” “若是她得逞了,咱们就更不用担心了,反正是个死。死了之后万事清净,什么都不需要操心了。” 昭武帝没好气道:“你倒是想得开。你可是谢王妃,不说能在京城里横着走吧,最起码也是无人敢惹的人物。这富贵尊崇的生活,你就愿意舍弃?更别说,你还有孩子呢。” “虽然不愿意,但人死如灯灭,很多事情都由不得我。” “罢了。”昭武帝自嘲一笑,“朕总不能还没你这个小女子通透。算了,不去想这些,朕先睡一觉。” 说完,昭武帝果真往地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至于睡着还是没睡着,崔姝言就不知道了。 她把耳朵贴在密室的那道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外面的打斗声很是激烈,但是慢慢地就安静了下来。 到现在,更是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石榴,你说泽儿和曦儿现在怎么样了?” “有文先生在,应该是无碍的。他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住小世子和小郡主的。” 崔姝言点头认可,却又有些担心:“若论智谋,文先生的确是一流。可若是拼武力……” 后面的话,崔姝言不敢说,更不敢想。 石榴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王妃,您不会是不知道吧?” “不知道什么?” “文先生的功夫是最好的。我们都是他教出来的。” “啊?不会吧?”崔姝言惊呆了。 “真的。不过他不爱让人知道他会武,平日里又是一副文弱文人的打扮,所以一般情况下没人往这方面想,也就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绝顶高手。” “天呐,文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这样我就放心了。” 文先生文有韬略,武有双拳,足以能护住两个孩子。 如此一来,崔姝言的心就放下了大半。 人一松懈,困意就跟着来了。 正当她靠着墙壁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谢行渊在喊她:“姝言……” 第476章 言言不怕,现在没事了 崔姝言心中大喜,立刻睁开眼睛回应道:“我在这儿!” 然而回应她的,是昭武帝和石榴疑惑的目光。 “做噩梦了?”昭武帝问道。 崔姝言摇摇头:“不,是美梦。我梦见我家王爷来找我了。” “哦,那还真是个美梦。”说完,昭武帝又开始抠手指。 原本,崔姝言也打算抠会儿手指打发时间,但是眼睁睁看着昭武帝把十根手指的指甲都给抠秃了,丑丑的,她也就彻底歇了这个心思。 正在她思考着该怎样打发时间的时候,却又听见了谢行渊的声音:“姝言!” 崔姝言激动坏了,立刻站起来,跳着回应道:“我在这儿!” 昭武帝却皱了皱眉:“你这是又叫什么呢?” 崔姝言兴奋坏了:“陛下,我听到我家王爷的声音了,这次是真的!不是梦!” “谢王妃,你肯定是又做梦了,应该冷静一些……”可,他的话刚说到这儿,就听到了谢行渊的声音。 这一次,很清晰。 瞬间,昭武帝也高兴坏了:“谢爱卿,朕在这里!” 那副兴奋样儿,比崔姝言还厉害。 见崔姝言看过来,昭武帝有些不好意思:“朕是被你的情绪感染了。” 终于,一墙之隔的地方,传来谢行渊的急声呼唤:“姝言!是你吗?” “是我!”崔姝言的手按在面前的门上,激动万分。 她转头问昭武帝:“陛下,你快把密室的门打开啊!” 昭武帝点头应了,立刻去拍墙壁上的按钮。 但,他一连拍了好几下,密室的门都纹丝不动。 昭武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时间长没用,大概是不管用了。” 一时间,崔姝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隔着门,大声把密室里的情况告诉了谢行渊。 “好,你们退后!” 外面传来谢行渊沉实有力的声音。 崔姝言立刻照办。 昭武帝却皱着眉:“这门从外面是打不开的。当初做这密室的时候朕特意交代过,绝不能让这扇门从外面打开,不然不安全……” 然而,昭武帝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密室的门轰然倒下。 一时间,昭武帝瞠目结舌。 这还真是……大意了。 按钮不管用,没想到原先设置的不能从外面打开的功能也失效了,真是好极了,也好囧啊o(╯□╰)o 这会儿昭武帝在想什么,崔姝言完全不考虑。 因为,她正看着她的英雄,逆着光朝她走来。 他的身影,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伟岸。 只看了一眼,她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就全都消失了。 顷刻间,谢行渊就已经到了跟前,大力把她拥入怀中。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像是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真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无人知道他得知宫里生了乱子,而崔姝言又恰好在宫里的时候,他有多慌张。 这一刻,挚爱的宝贝就在怀里,他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到实处。 却在这时,听到昭武帝幽幽的嗓音:“谢爱卿,也关心一下朕的死活吧。” 谢行渊轻嗤一声,松开崔姝言,却转而握住她的手,这才朝着昭武帝躬身示意:“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闲话少说!那罪妇呢?” “微臣带人入宫后,她趁乱逃脱,眼下不知所踪。微臣已经命人封闭城门仔细搜寻,想必很快就可以找到她的下落。” “好,这差事你办的不错。” 说话间,几人走出了密室。 出了密室之后,昭武帝想走出寝殿,看看外面的情形,被谢行渊伸手拦住。 “怎么?”昭武帝挑眉。 “陛下,昨晚宫中经历一番苦战,如今尚未打扫干净。” 昭武帝凝视着谢行渊身上、脸上干涸的血迹,微微点了点头:“朕明白。” 历来,在所有的宫变之中,禁军生乱是最惨烈的。 这些禁军常年在宫里,他们知道如何保护这座皇宫,同时,也知道怎么做会给这座皇宫带来最沉重的毁灭。 这毁灭,自然伴随着鲜血和死亡。 昭武帝还是走了出去。 虽然有所预想,但真的看到外面惨烈的情形,昭武帝还是觉得不寒而栗。 他这一生还算顺遂,即便登基之后有几个兄弟不太安分,也不曾闹出这样的血腥。 可现在,他的眼前是刺目的红,是骇人的血腥气,是令人胆寒的、死亡的气息。 谢行渊的人已经在清理尸体。 被鲜血浸透的板车上,不断有死尸被拖上去,滴滴答答流着血水,又吱吱呀呀地走远。 崔姝言的眼睛早已被谢行渊用手盖住。 她也很听话,没有刻意去看,只急声问着和硕长公主的情况。 “在她自己的宫里待着,她受了惊吓,情绪有些不稳定个,眼下兄长正陪着她。” “孩子们呢?” “在府中的密室,安然无恙。”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呢?” “皇后娘娘不知被贤贵妃藏匿到了何处,现在正在找,暂时还没有找到。” 昭武帝厉声下令:“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皇后找出来!” 皇后是一国之母,是万万不能出问题的。 谢行渊还有事要忙,但他还是抽出空来,亲自把崔姝言送到了和硕长公主的宫里。 洛瑾瑜看到崔姝言,眼圈早就红了。 崔姝言走近,刚想说些宽慰他的话,却看到他鲜血淋漓的双手:“哥哥,你的手……” “不小心碰到了,没事。”说着,洛瑾瑜把自己的双手往身后藏了藏。 一旁,洛瑾瑜的贴身小厮说道:“驸马在贤贵妃的宫院里发现几处动过的泥土,一时没找到工具,用手扒的。” “这不重要。言言不怕,现在没事了。”说着,洛瑾瑜笑了,却是笑中带泪。 当时,他一下又一下地扒下去,真担心里面会是崔姝言。 幸好,不是。 崔姝言急忙劝他:“哥哥,别这样,你别这样,我没事,真的没事。”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她的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们都没事,这真是太好了。 这是真正的劫后余生。 “嫂嫂呢?”崔姝言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你护住她,自己却身陷险境,乱起来的时候找不到你,她只觉得是自己害苦了你,情绪激动,接连晕倒了好几次。现在喝了安神药,刚刚睡下……” 可,洛瑾瑜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内殿传来和硕长公主悲戚绝望的叫声:“姝言!” 之后,却是重物倒地的沉闷声。 崔姝言暗道不好,大步跑进内殿! 第477章 她不见了,我心里特别慌 倒在地上的,是和硕长公主。 崔姝言急忙过去扶起她,按住她人中的位置,声声唤道:“嫂嫂,我是姝言。” 和硕长公主看到崔姝言,呜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猛地抱住崔姝言,抱得很紧很紧。 等情绪终于平复,和硕长公主的眼睛依旧红红的:“兰鑫为了保护我,没了。三把剑同时戳进了她的肚子……” 兰鑫陪伴和硕长公主多年,二人之间虽是主仆,却和亲姐妹没什么区别。 可这一次,却是天人永隔了。 “嫂嫂,你节哀,保重自己的身子。”崔姝言一边说着,一边给和硕长公主诊脉,起初她的表情很平静,片刻后却瞪大了眼睛,“嫂嫂,你……” “怎么了?”和硕长公主一脸疑惑。 崔姝言没说话,把诊脉的手又往下按了按,这才确定了:“嫂嫂,你有身孕了,大概两个月左右。” 一时间,和硕长公主有些恍然,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有片刻的失神:“我、有孕了?” “是。”崔姝言肯定道。 她知道,和硕长公主一直都盼着能有一个孩子。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孩子来了。 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她忽略了这些。 崔姝言握紧她的双手,声音有力:“嫂嫂,陛下已经恢复清醒,后续的局势会逐渐稳定。你也不要太过伤心。” “嗯!”和硕长公主重重点头,没再说别的。 这时候,皇宫里还很乱,谢行渊正带着人在各处搜查。 一直到黄昏时分,宫里才安稳下来。 趁着这段时间,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一起,又炼制了一些药丸出来,免得昭武帝再不清醒。 等她做完这些,谢行渊也过来了,说这会儿有半个时辰的空闲,要送她回府。 直到回府之后,怀里抱着泽儿和曦儿,崔姝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真好啊,他们一家人还在一起。 崔姝言闲了下来,谢行渊依旧忙碌。 一连两天过去,即便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却还是没有找到皇后。 同时,贤贵妃和六皇子犹如人间蒸发一般,完全找不到任何踪迹。 搜查定国公府,也只找到几个旁支的庶子庶女和小妾,其他的嫡系也是不知所踪。 按理说,这么多的人同时失踪,还是很好找的。 可奇怪的是,这两天的时间,谢行渊等人带着人几乎把京城翻了个遍,却还是没有任何线索。 觉得事情不同寻常,崔姝言把她手底下的人全都派了出去,希望能够查到一些线索,尽快找到贤贵妃的下落。 不管怎么说,贤贵妃一天抓不到,就有一天的风险。 谁也不知道她眼下能做出什么事情。 刚吩咐完,文先生就来了:“王妃,五殿下来了,说想见见您。” “请他去正厅,我这就过去。” 见面之后,高明澈甚至都没来得及坐下,直接走过来问道:“王妃娘娘,您素来聪慧,我想问问您,您觉得皇后如今会在何处?我有点、担心她。” “多谢五殿下信任我。我也不知皇后娘娘如今在哪里,我只是觉得,既然找了两天都没找到,这就说明皇后娘娘如今在一些我们暂时还想不到的地方。接下来是否可以向陛下申请搜查重臣府邸。” 按理说,除非是犯了大错,否则是不能搜查重臣府邸的。 毕竟,重臣有身为重臣的尊严,若是带兵闯入,终究显得太过唐突。 接下来,就要看昭武帝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大概,会面临一些阻挠。 高明澈面露苦涩:“我曾向父皇提了一句,但父皇有父皇的顾虑,没有答应。其实我能理解父皇,刚刚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他希望事态能尽快恢复平静,不希望再起波澜。”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陛下的考虑并没有错。他是皇帝,考虑问题的角度会更全面一些。”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管皇后娘娘。” 这话,倒让崔姝言意外。 难道,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之中,二人有了母子间的情分? “我原本以为,她的生死我不在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见了,我心里特别慌,就好像……好像要失去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一样……” 这种感觉,崔姝言能懂。 大概,这是至亲之间的感应吧。 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真实存在。 崔姝言如实道:“皇后娘娘一直没能找到,我也很忧心。我手底下有一些人,都是比较底层的人。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他们留意各个府邸最近有没有增加采买。若是有个别府邸增加了采买,倒是可以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只是,这需要一些时间。” 听崔姝言说完,高明澈恍然大悟:“对!眼下追查了这么久,几乎把京城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却没找到贤贵妃的下落。由此看来,她的确有可能藏在重臣的府邸。府里平白多了这么多人,吃喝都不是小数目,势必要增加采买。” “同时,也要盯紧府里有庄子的人家。他们吃着自家庄子上产的东西,不需要采买。” “是这个道理。”高明澈认可道。 这时候,崔姝言拿出一页纸,给高明澈看:“这是我这两日根据文先生的提示整理出来的重臣名单,你看看这些名单之中,有没有遗漏的,或是已经去搜查过的?” 高明澈这几日一直带队寻找皇后的下落,对这些最熟悉不过。 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一脸钦佩地看着崔姝言:“并无遗漏。谢王妃,你若是男子,必是丞相之才。” “五殿下谬赞了。我也很担心皇后娘娘的安危,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况且,这么多年来,贤贵妃也不知收买了多少人为她所用。现在皇后娘娘在她手里没有利用价值,多留在她身边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我倒是有一计,可以设计引贤贵妃出手,不知五殿下可愿意一试?” “我愿意。”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高明澈就给出了答案。 这时候,崔姝言又补了一句:“若是这计策稍有不慎,会危及你的性命呢?” 第478章 放肆,谁准你踹她的! 高明澈有片刻的迟疑,片刻之后却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愿意。” 崔姝言很意外。 她也实在是没有想到,高明澈居然愿意为皇后做到这个份儿上。 说起来,这几个月以来皇后对他好,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试探贤贵妃。 高明澈是个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他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谢王妃,你专门问我是否愿意,而不是去问其他人,就说明这个计策只有我能办,是吗?” “是。” “既然非我不可,那我没有理由拒绝。这计策是什么,还请谢王妃说个明白。” 崔姝言点点头:“往日里有些事,你大概是不知道的……” 高明澈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是你推测出,我有可能是皇后娘娘的儿子。” “你知道?”崔姝言很是惊讶。 惊讶之余,又惊叹于高明澈的聪慧。 他真的是很聪明的一个人。 的确,这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示好。 皇后就算是为了试探贤贵妃,为什么不选择对其他皇子示好,而是选择对他示好呢? 考虑到这一点,问题就很清楚了。 “我知道,但是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不管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试探一下也就知道了。你制造一个机会,让自己落单,看会不会有人出手。若是有人出手,那么,你大概是可以见到皇后娘娘的。只不过此举也会让你面临一些危险。” “为何?” “据我所知,贤贵妃是记恨皇后娘娘的,因为当年她荣宠正盛的时候,皇后娘娘主张选秀。在选秀之后,陛下就不再专宠贤贵妃,在那期间,贤贵妃没了一个孩子。据说,还是个已经成了型的男婴。以贤贵妃的性子,她既然选择在失败后带走皇后娘娘,就代表她不会轻易放过她。” 高明澈点点头,认可崔姝言的判断:“所以,如果贤贵妃派人掳劫我,就是要让我死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而且如此一来,也就可以证明,我就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因为,对一个母亲最沉重的打击,就是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却又无能为力。” “是。” 对于一个母亲而言,那的确是最沉痛的打击。 这个打击,她上一世的时候就领教过了。 如今再次回想起来,仍然觉得肝胆欲裂。 “五殿下,你考虑好了再做这件事。贤贵妃手里是有高手的,此行,会很危险。” 高明澈眼神坚定:“如果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那便、由我来做。从一定程度上而言,我的确是责无旁贷。” 而且,他心里也有一股隐隐的期待。 这一刻,他甚至期待自己会被贤贵妃的人抓走。 哪怕,这很危险。 …… 此时,一间昏暗低矮的柴房里,贤贵妃再次把手里的鞭子甩在皇后身上。 此时,皇后身上已经没了半块好肉,唯独一张脸还是完好的。 打累了之后,贤贵妃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戏谑地看着皇后:“知道我为什么不打你的脸吗?” 皇后疼得浑身直颤,已经说不出话来。 可她牙关紧咬,看向贤贵妃的眼神依旧不屈。 贤贵妃狞笑一声,继续说道:“因为我要留着你这张脸,留着你这双眼睛,我要让你这双眼睛看着世界上最悲惨的事情发生,然后,我要欣赏你脸上的表情。既然如此,我怎么舍得在你脸上动手呢?” 猛然间,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的身上早已皮肉破碎,鲜血淋漓,可这一次,她竟是猛地爬起来,一头朝着贤贵妃撞过来。 只是,没等撞过来,贤贵妃身后就有人给了皇后一脚。 瞬间,皇后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般,重重地砸在地上。 “放肆,谁准你踹她的!”贤贵妃气坏了,给了那人一个耳光。 那人不解,却又不敢辩解什么。 “蠢货,她故意撞我,是因为她一心求死,想保护她想保护的人。我绝不会让她这么痛痛快快地死去!来人,请大夫来,给她看诊,千万别让她死了!她死了,可就不好玩儿了。” 说完,贤贵妃一脸怒气地走了出去。 她刚出去,定国公就迎了上来:“小妹,路子已经通了,天黑前咱们就得离开,不能再继续逗留下去了。” “慌什么?” “这两日外面的盘查越来越严格,听说五殿下已经奏请陛下,要搜查重臣府邸。若是这样继续下去,咱们迟早要暴露,倒不如设法离开。出了京城之后天高海阔,何愁没有好去处?” “走是要走的,但是现在还不能走,我的事还没有办完。” 定国公朝着柴房里看了一眼:“她是皇后,你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不够,远远不够!她让我没了孩子,我也要把同样的痛楚还在她的身上。” 定国公一脸懵:“皇后娘娘的孩子不是刚生下来就没了吗?” 贤贵妃得意一笑:“非也。事实上,高明澈才是她的儿子。她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最近这段时间,她也有所察觉。我呀,就是故意要给她希望,然后再让她狠狠失望,最后啊,再让高明澈奇惨无比地死在她面前。也好让她尝一尝本宫当年心里有多苦!” 定国公瞠目结舌,缓过神来之后急忙说道:“现在让六殿下登基已经不可能了。咱们须得赶紧逃命。古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若是心里有恨,有怨,来日再报也是一样的。” 贤贵妃嗤笑一声:“来日?哪里还有什么来日啊?我这次若是放过她,以后还如何能接近她这个皇后?就这么杀了她,又太便宜她。所以,这机会对于我而言只有一次,我得把握住才好。” 不管定国公说什么,贤贵妃都坚持自己的看法。 最后,她瞥了定国公一眼:“你若是实在担心,就自己先走。反正没有做到我想做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正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附在贤贵妃耳边说了什么。 听完,贤贵妃就乐了:“真是天助我也!” 第479章 是你先对不住我的 乐完之后,贤贵妃朝着来人吩咐了什么,转身就进了柴房。 柴房里,被喂下一碗人参汤之后,皇后的气息不再像刚才那么弱。 她被扶了起来,靠在墙角的一堆干草上。 看到贤贵妃进来,她抬了抬眼皮,又很快合上。 贤贵妃却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来,得意道:“皇后,别急啊。你马上就要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开心吗?” 皇后的眼睛,猛地瞪大,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你不许动他!不许!” 贤贵妃对她百般折磨,却又不要她的命。 这其中的缘由,她猜的出来。 “不许?你凭什么不许?啊?”说着,贤贵妃死死捏住皇后的下巴,冷声道,“当年若不是你,我的孩儿怎么会保不住?是你先对不住我的,现在不管我怎么对你,你也得乖乖受着!” 说完,她丢开皇后的下巴,一巴掌甩了下去。 皇后被打得脸偏向一旁,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突然,皇后牙关紧咬。 “想咬舌自尽?呵呵,你怕是没这个力气。我给你下了软筋散,这咬舌自尽的力气,你没有。” 果然,即便皇后拼尽全力去咬自己的舌头,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贤贵妃坐在前方不远处,得意地看着皇后。 终于放弃咬舌自尽之后,皇后虚弱地瘫倒在干草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人也变得越来越无力。 皇后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道:“你理应知道,当年选秀,是陛下授意的。选秀是大事,若无陛下授意,我怎么可能去办这件事?” “就算陛下同意选秀,最初也是你撺掇的。更别说选秀当日陛下根本就没到场,人都是你选出来的。” 皇后冷笑:“我该说你是蠢呢,还是说你天真呢?陛下选秀是为了平衡朝堂,人选都是陛下定下的,和她们本身的美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谁也没想到,安嫔竟是那般绝色。” 当年昭武帝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对那般绝色,如何能忍得住呢? 贤贵妃嗤笑道:“即便是再绝色,如今也是枯骨一堆了。” 皇后有些诧异:“安嫔的死,竟是你的手笔?” 贤贵妃没回答,只冷冷地看着皇后:“你有这份闲心,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等着吧,高明澈很快就会来了。他会死在你面前,我保证,一定会让他死得很惨!” 皇后淡淡一笑,面容竟比刚才平静了许多,她扯了扯衣服,遮住被打烂的小腿:“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不会以为我这几个月待他好了一些,他在我心里就会不一样吧?” “高明澈是你的儿子,你的、亲生儿子。”贤贵妃的红唇一开一合,平静地诉说着这件在她心里藏了十八年的事,“你贵为皇后,却不知你身边的贴身宫女云雅对你有了二心。她一直以为是你杀了她的情郎小德子,实则,杀小德子的人是我,不过是动了些心思,让云雅相信杀了小德子的人是你罢了。” 说完,贤贵妃擦了一下眼角不经意间流出来的泪水,继续道:“收买了云雅,再去收买其他人就容易多了。当日,知道你开始疼了之后,我就给冷宫里那个贱人下了大剂量的催产药。她受不住,产下了一个死胎。哦,对了,就是后来你坐在产床上抱着、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个死胎。而你生下来的孩子,刚生下来就被云雅捂着嘴,送到了我宫里。而我,则把他送到了冷宫。” “不,这不是真的。”皇后冷声反驳。 “我做的事,我自然是最清楚的。你生孩子的时候,陛下不在,是我特意把他支走的。陛下不在,其他的人就好糊弄多了。我料定,你失去了孩子,必定伤心至极,那么,对于随后降生的高明澈,就会抱有天然的敌意。偏偏在你生产之后伤心欲绝的时候,我还让人抱着他多次在你面前出现,自然会让你心生厌烦。成功惹得你厌烦他之后,后面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听着这些,皇后缓缓闭上眼睛,脸上的沉痛之色再也遮掩不住。 那是她的孩儿啊! 可她,却偏偏漠视了他这么多年! 不,不仅仅是漠视,更是苛待。 她苛待了他。 身为皇子,本该享有的份例和荣耀,她统统都没有给他。 恶奴欺他,她知道,却听之任之,不加干涉。 他寒冬里无棉衣,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她故意停了他屋子里的炭火。 她不甘啊。 她以为他是那个贱人的儿子,她觉得为什么她的儿子没了,那个贱人的儿子却得以存活下来? 她觉得这对她不公平。 所以,她变本加厉地苛待高明澈。 她是皇后,是后宫之主,很多时候她不需要出面,甚至都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高明澈过得凄惨无比。 事实上,她也真的做到了。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苛待的,竟然是她的亲生儿子。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贤贵妃,可是她呢,她就没错吗? 身为皇后,她原本就应该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皇子,可她存了私心。 也恰恰是这私心,差点儿就让她万劫不复。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那一天,和硕长公主说高明澈有可能是她的儿子。 当时她真是气坏了,把最初提出这个推测的崔姝言好一顿奚落。 这时候,恨意一点点浮上贤贵妃的脸颊,她抓住椅子的扶手,恨得浑身直颤:“都怪崔姝言,若不是她,我就能欣赏到你们母子相残的一幕。原本我已经打算好了,要设计让高明澈也显露出夺嫡的心思。你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阻止他。甚至,会要了他的命。因为,你绝对不会允许那个贱人的儿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 皇后缓缓睁开眼睛,没错,如果高明澈真的显露出夺嫡的心思,她是肯定要出手的。 她不会放过他。 但这一切,都被崔姝言阻止了。 她简直无法想象,若贤贵妃阴谋得逞,她真的杀了高明澈,贤贵妃一定会揭穿真相,若是那时候她知道高明澈是她的亲生儿子,她会有多崩溃。 她不敢想。 这一刻,对于崔姝言,皇后心里说不出的感激。 只是她知道,这一生,她大概是没机会对崔姝言道谢了。 可是,即便是拼却一死,她也要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于是,皇后理了理头发,语气轻松:“冯怜若,你我做一笔交易,如何?” 第480章 你真是痴人说梦! 贤贵妃嗤笑一声:“跟我做交易?你以为你现在还是皇后吗?既然做了阶下囚,就要有身为阶下囚的自觉。跟我做交易,你没这个资格。” 皇后面色平静,缓缓说道:“我可以助你,让你的儿子登上皇位。” “哈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贤贵妃大笑出口,“皇后,你真是痴人说梦!” “冯怜若,你的阴谋败露,现在的你已经是丧家之犬,连带着你的儿子也会一朝落入泥潭,再无翻身的可能。但是,你别忘了,西疆还有我父亲和我兄长率领的十万大军。我若发话让他们助你,他们必定会不遗余力。” “我不信你。如果你有这个机会和把握,你一定会让你自己的儿子登基。” “不。”皇后缓缓摇了摇头,“和他的性命相比,权势和地位都显得无足轻重。现在,我只想让他活着。” 她心里很清楚,以贤贵妃手里现在的人手,要想办什么大事是很难的。 可若是她卯足了劲儿想对付高明澈,却是完全有这个可能的。 原本,高明澈身边可用的人就不多。 对付这些人,贤贵妃手里的人绰绰有余。 想到这些,皇后再次说道:“有了西疆这十万大军,加上你这么些年在朝中经营出来的人手,未必就不能成事。我的条件只有一个,让高明澈活着。” “你就不怕事成之后,我反悔,还是坚持要你儿子的性命?” “以你的聪慧,自当明白,刚登基就诛杀有功之臣,是最不明智的决定。所以,你不会那么做。退一万步讲,如果你真的有杀高明澈的心思,我也阻止不了你。正如我现在阻止不了你一样,我只是希望,他能够活得久一些。” 说完,皇后又补了一句:“你自己也是母亲,应该能理解我此时此刻的心情。这么多年,我已经够对不起他的了,没理由让他因为我身入险境。你若答应,我现在就可以跟你离开京城,前往西疆,去说服我父亲和我兄长。” 贤贵妃明显是不相信的:“不,我不信你会这么做。你们靖边国公府的人历代担任着守护边疆的职责,既然如此,单凭你一个人,说服不了他们。我没必要跟着你冒这个险。” 这时候,柴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定国公走了进来。 他没看贤贵妃,只盯着皇后问道:“你确定可以说服你父亲和你兄长吗?” “我会尽力一试。毕竟,如今你们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不是吗?” “那好,今晚我们一起离开。” 贤贵妃厉声道:“哥哥,我说过了,她的话不可信!” “对,她的话不可信。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与其这么出京城,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倒不如放手一搏。如此一来,或许还会有新的可能。” “不,我不同意。” 这一刻,定国公的面容略显狰狞:“冯怜若,我说过了,这是一个放手一搏的机会。往日里,我什么事都听你的。但是结果呢?结果就是我们一大家子人马上就要去逃命了,往日的尊崇和富贵都没了。这就是听你的话的结果!我早就说过现在就控制陛下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是你执意如此,才把我们定国公府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说完,定国公厉声吩咐道:“来人,请贵妃娘娘下去!” 定国公府的人立刻进来,要带走贤贵妃。 贤贵妃却是冷笑一声:“我看谁敢!” 等她话音落下,有穿着黑衣、身手利索的人迅速出现,与定国公的人呈对峙之势。 定国公眯了眯眼睛:“小妹,你这是要起内讧吗?” “哥哥,我不想的。但是你可千万别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说过了,皇后这个贱人的话不可信。一切,还是要按照我原先的预想来。” “所以呢,你要怎么样?在皇后面前杀了高明澈,然后再接着去逃命,过着不知道哪一天就要掉脑袋的日子?你不考虑你自己的性命,也为你的儿子,为你的侄子、侄女们想想吧?他们还年轻,因为你,他们已经丢弃了原先的生活。难道,你还要让他们为此丢了性命吗?” “母妃,就听舅舅的吧。”说话的,是在门外藏了很久的六皇子,高恒远。 此刻,高恒远一脸的颓败。 原先,贤贵妃做的事情他并不知情,他是真的以为昭武帝要立他为太子。 结果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欢喜而已。 不,不仅仅是一场空欢喜那么简单,更为他带来了致命的危机。 他曾是皇子。 但现在,他要去过逃命的日子了。 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不见天光。 听到高恒远的话,贤贵妃怒不可遏:“远儿,没想到就连你都不理解我。你可知道,你那没能生出来的哥哥是皇后害死的。你就不想着为他报仇雪恨吗?” “母亲,当年的事情未必就和皇后娘娘有关。是您钻进了死胡同不愿意出来。”高恒远嗫嚅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贤贵妃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懦夫!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懦夫!不,你不但懦弱,你还蠢,蠢到居然会相信这个女人的话!他们靖边国公府世代荣耀,会听信她一个出嫁女的话,从而反了朝廷,跟我们一个鼻孔出气吗?不,他们不会。她只是在诱惑我,也诱惑你们,从而让我们出现分歧罢了。偏偏你们这一群蠢货还就相信了,真是可笑!” “至少、至少皇后给我们提供了一条出路,难道不是吗?只要手里握着她,我们至少还有和靖边国公府讨价还价的余地。若是杀了高明澈,她对咱们恨之入骨,怎么都不会帮咱们的。”高恒远试着分析道。 定国公也严肃道:“没错,远儿说得对。留着她,至少还有一个希望。可你若是一意孤行,那可就什么希望都没了。你只惦记着你那个未出世的儿子,那么远儿呢,你就不管了吗?” “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管他?我说过了,出京之后我自有筹谋,你们只管按着我说的话去办也就是了。若经营得好,以后我们未必就没有杀回来的可能。” 定国公皱了皱眉:“你还有什么计策?” “北上,去大梁。” 定国公惊了:“你、你这是要叛国?” “大哥,你这话就奇怪了。怎么就是叛国了?我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拿回远儿该有的东西罢了。” “可,叛国之人,是要世世代代钉在耻辱柱上的啊。” 贤贵妃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大哥,你还没有看清楚形势吗?现在你我已经是钉在耻辱柱上的人了。即便是做得再过分一些,也没什么大碍。反正这名声已经烂透了,不是吗?” “不,不是这样的。”定国公狠狠反驳,“如今这档子事儿,顶多算是宫廷秘闻。陛下甚至都不会公布出来,只会安排你我暴毙而亡。可你若是和大梁勾结,史书上就会记录下这么一笔,那可是世世代代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大哥,你真是太天真了。现在的事情都顾不上,哪里还管什么以后啊?再说了,后人如何评判是他们的事,到时候咱们都死了,听不到的。” “纵然听不到,却不能不顾及。我绝不能让冯家落入那般境地!” 就在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贤贵妃的人进来禀报道:“主子,人带来了!” 第481章 以我为盾,从这里杀出去 贤贵妃眸色一冷:“把人带进来!” 皇后心里一紧,急忙朝着门口看去。 这一看,她的心就揪了起来。 是高明澈。 他是被两个人架着进来的,头发乱了,身上的锦袍还沾了血。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皇后厉声道。 回应皇后的,是高明澈被丢在地上的、沉闷的倒地声。 他倒下的瞬间,皇后立刻就扑了过去,连声叫道:“澈儿!澈儿!” 可无论她怎么叫,高明澈也没给她任何回应。 皇后看向贤贵妃,歇斯底里道:“冯怜若,你对他做了什么!”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对他做了什么又有什么要紧的?” 皇后抱起高明澈,把他护在自己鲜血淋漓的怀里,冷眼面对贤贵妃等人,俨然是一只护着小鸡仔的凶悍的老母鸡:“你们不许动他!” 贤贵妃置之不理,自顾自地吩咐道:“来人,取匕首来!记住,不要太锋利的。毕竟,钝刀子割肉才疼啊。” 趁着这个时候,皇后红着双眼看向定国公,怒声道:“定国公,这到手的富贵,你是不打算要了吗?” 定国公心头一震,走到贤贵妃身边,低语道:“小妹,切勿再一意孤行。” “哥哥,我做的决定向来是不改的。你若是想按着你的心意去办,除非我死。” 贤贵妃的态度,很坚决。 “反正现在人已经到手了,不如先带上他们一起赶路。若是大梁那边指望不上,咱们也有足够的筹码和西疆那边联系,你说呢?” “不行。”贤贵妃仍是拒绝,还给出了自己的理由,“咱们现在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个人的风险。更何况这二人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带上他们逃命,风险太大。不如直接弄死。” 见贤贵妃这么坚决,定国公的嘴巴张了张,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匕首很快取了来,刃已经有些卷了。 这样的匕首刺在身上,只怕跟用锯子锯没什么两样。 皇后看得心惊胆战,看到贤贵妃举着匕首上前,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拍飞了贤贵妃手里的匕首。 哪怕她的手被匕首划伤,顷刻间鲜血如注,她却看都没看一眼,依旧用警惕的眼神盯着贤贵妃。 贤贵妃冷笑一声:“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垂死挣扎呢?哼,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说着,贤贵妃接过侍从捡起来的匕首,再次上前。 皇后只觉得目眦欲裂,她一只手牢牢地抱着高明澈,另外的那只手则胡乱挥舞着,不让人靠近,嘴里发出杂乱无章的音节:“别……啊……” “来人,给我押住她!” 然而,回应贤贵妃的,却是外面的一声惨叫。 贤贵妃惊愕地望出去,却看到有身着黑衣、手臂上绑着红色布条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 之后,是更密集的惨叫声。 贤贵妃心中暗道不妙,正要回过头来赶紧弄死高明澈,却发现原本躺在皇后怀里的高明澈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甚至,他反手把皇后抱在怀里,一脸警惕地退到了墙角的位置。 “是你引来的人!”贤贵妃怒声道。 高明澈并不回应她,只警惕地看着周围,顺手捡了一根棍子拿在手里。 刚才的变故,发生在突然之间。 直到这一刻,看着眼神如鹰隼般警惕的高明澈,皇后才如梦初醒。 还好,他没事! 但,眼下的局势还是不容乐观。 哪怕外面的惨叫声接连不断,可这小小的柴房里,却有七八个人在。 高明澈一个人对上他们这么多人,没什么胜算。 更别说同时还要护着她了。 皇后当机立断:“以我为盾,从这里杀出去!” 说完,皇后挣扎着要挣脱高明澈的臂弯。 谁知,高明澈却抱得更紧了一些:“别动。” 与此同时,贤贵妃也反应过来,立刻对自己的人吩咐道:“来人,杀了高明澈!” 顿时,贤贵妃的人一拥而上。 可定国公却带着人冲了出去。 他要逃。 可,还没等他跑出柴房的门,当头一剑劈下,他整个人就倒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溅在贤贵妃的脸上,她惊愕地回头,之后,是更凄厉的惨叫声。 她的一条胳膊被人生生切掉。 而切断她的胳膊的,正是谢行渊。 此刻,谢行渊一身黑衣,神色冷肃,手中的利箭如游蛇一般,舞得虎虎生风。 有谢行渊相助,围在高明澈身边的人很快被解决。 看到高明澈终于安全,皇后眷恋地看了高明澈一眼,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却是微微弯起的。 因为此处距离皇宫的距离有点远,为了皇后的安危,谢行渊先把她送到了谢王府,同时,让人立刻去宫里请太医。 皇后送到之前,崔姝言就得了信儿,让人把所需的药材一应准备齐全。 然而,当她真的看到身上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皇后,还是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 短暂的震惊之后,崔姝言迅速趴在皇后的心口,听着她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已经很微弱了。 崔姝言来不及多想,立刻把准备好的参片塞进皇后嘴里,又准备了一些糖水,一点一点地给她灌下去。 终于,皇后的心跳声比原先明显了一些,但还是很不乐观。 这时候,和硕长公主赶到。 看到这样浑身是伤的皇后,和硕长公主不由得落了泪。 哭完之后,她和崔姝言一起为皇后清洗伤口。 这一清洗,才发现皇后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唯一完好的,也就只有这张脸了。 因为伤口多,二人这一处理,就处理到了傍晚时分。 终于将皇后身上的最后一处伤口处理完之后,崔姝言艰难地直起身子。 候在外面的太医院院判孟守正迅速从外面走进来,为皇后诊脉。 伤口已经处理完毕,但论起调理身子,还是太医院的这些太医更擅长。 把这里交给孟守正之后,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一道走了出去。 二人出去之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门外边站着一个人…… 第482章 崔姝言,你要做什么? 是高明澈。 看到崔姝言和和硕长公主,他一脸急切:“母后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嗯,好的,我知道了。有劳您二位了。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 说完,高明澈踉跄着步子走远了。 皇后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才醒过来。 哪怕是醒了过来,人还是很虚弱,她睁开眼睛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澈儿呢?他没事吧?” “五殿下没事,只受了一点轻伤。” “嗯,那就好。” 其余的,皇后没有再问下去。 皇后醒过来之后,很快就搬回宫里去住了。 知道皇后这段时间需要静养,崔姝言也没有进宫去打扰。 不过,接下来这几日,从谢行渊那里,她很快就知道了一些消息。 贤贵妃落网之后,连带着和她有关的人全都被查了一遍。 这其中,还涉及到了林家。 林家这段时间一直在为贤贵妃提供银两,事情查明之后,林家被判了个满门抄斩。 原本,如果林馨柔依然是谢绍航的小妾,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 因为,罪不及出嫁女。 可偏偏她已经有了放妾书,不再是什么小妾,所以这一次,她躲不过去了。 至于林家的财产,则是要全部充公。 “贤贵妃呢,会是个什么下场?” 谢行渊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抓到人之后,陛下的人就把贤贵妃和六皇子都带走了。” 人被陛下带走,要想再接触可就难了。 崔姝言正琢磨着什么时候进宫去探探消息,谁知,隔日就收到了皇后让她进宫的消息。 于是,崔姝言让人备了些上好的补药随身带着,进宫探望皇后。 几日未见,皇后看着比先前的时候精神好了一些,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可还是有些虚弱。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姝言,你快来坐。” “是。” 落座之后,崔姝言正猜测着皇后让她来的用意,就听皇后说道:“姝言,谢谢你。” 崔姝言抬头,惊愕地看着皇后。 皇后淡淡一笑:“被贤贵妃控制着的时候,本宫就在想,此生怕是没机会对你亲口道谢了。没成想,上天给了本宫这个机会,姝言,真的谢谢你。” 话说到最后,皇后的眼睛里满是泪花。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妇也是母亲,既然有所猜测,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幸好,如今渡尽劫波,最珍视的人都在身边,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 “是啊,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了。姝言,我身子弱,说不上几句话。今日请你过来,除了要向你道谢,就是想让你帮本宫去做一件事。” “皇后娘娘请讲,但凡是臣妇能做到的,必定会竭尽全力。” “贤贵妃已经落网,她是后妃,该是本宫来管的,所以,陛下让本宫去处置她。可你看本宫现在这个身子,实在是做不来这样的事情。所以,本宫想请你去处置了她。” “我?”崔姝言分外疑惑。 虽然她乐见其成,但皇后把这件事交给她做,显得很奇怪。 即便皇后身体弱,却可以吩咐其他人去做,未必就得是她。 “本宫知道,你与她有私怨。至于是什么私怨,本宫不清楚,也不想过问。但,既然有私怨,就去报怨。” “皇后娘娘,您就不想亲手报仇吗?” “自然是想的。但本宫更想把这个机会给你。就当是本宫对你的感谢。虽然这感谢和你对本宫的恩情相比,显得很微不足道。” “臣妇、谢过皇后娘娘。”说着,崔姝言深深地拜了下去。 皇后对崔姝言很信任,直接让清羽把她带到了慎刑司内。 关押贤贵妃的牢房,就在最里面。 把她们送到之后,清羽把手里的托盘交给石榴,客气道:“王妃娘娘,有劳了。” 崔姝言微微点头,朝着牢房深处走去。 早在踏出第一步的时候,崔姝言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上一世泽儿临死前的画面。 那是真正的剜心之痛。 只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造成她一切痛苦的根源,就是宫里这位高高在上的贤贵妃。她幽居深宫,却把她一步步推向深渊。 可这一世,她知道了。 也立下了宏愿,有朝一日要把贤贵妃拉下水。 于是,她先是断了定国公府的生意,让贤贵妃无钱可用,处处受掣肘。 又以身犯险,身入何家,一步步探查清楚何家无子的真相,从而一点一点破解贤贵妃的阴谋。 再到不久之前,推测出贤贵妃当年换掉高明澈的真相,和皇后合作,一点一点逼得贤贵妃失了分寸,以至于犯下大错。 于是,这高高在上的贤贵妃,成了一个可怜至极的阶下囚。 终于,崔姝言站在贤贵妃的牢房之外,静静地打量着。 这牢房不大,三面都是土墙,唯有外面这一面是木栅栏围成的,可以透过缝隙往里面看。 牢房里没有床,只有一层薄薄的稻草。 贤贵妃蹲在牢房的一角,左边的袖口空荡荡的,满身的华服早已被断臂处流出来的鲜血浸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在她身边不远处,还有一滩脏污。 这就是慎刑司的手段。 但凡是进了慎刑司牢房的人,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地方,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 只要进了这里的人,也就彻底没了尊严。 没了尊严,人也就成了废人。 这不,不过才几日,心高气傲的贤贵妃就成了这般模样。 崔姝言轻声吩咐:“石榴,让人过来把这里处理一下,太难闻了。” 听到崔姝言的声音,贤贵妃猛然抬头。 她警惕地看着崔姝言,尖声道:“崔姝言,你要做什么?” 崔姝言没说话,只欣赏着贤贵妃瑟瑟发抖的身子,等慎刑司的人把里面处理干净之后,她才走了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惊魂未定的贤贵妃。 之后,崔姝言在距离贤贵妃大约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坐在石榴为她搬来的椅子上,缓缓道:“冯怜若,我们来玩个我问你答的游戏,可好?” “崔姝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要跟你玩个游戏。” “我不玩!你身后的婢女不是端着毒酒、匕首和白绫吗?随便哪一个都行,索性给我一个痛快!” 崔姝言冷冷一笑:“痛快是不可能的。至于你玩不玩,不重要。因为,我只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现在,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在我刚嫁给谢绍航之后,设计让我怀上谢行渊的孩子,是谁的主意?” 第483章 崔姝言,你给我一个痛快! 贤贵妃冷哼一声,摆明了是不想回答。 崔姝言并不着急,只看了石榴一眼。 石榴会意,从放在地上的托盘里拿起匕首,走到贤贵妃身边,直接朝她胸口刺了一下。 但,避开了要害,又不至于让她疼得晕过去。 当然,也不会让贤贵妃太舒服。 瞬间,贤贵妃疼得弓起身子。 她没进宫之前,是定国公府的嫡女,自幼金尊玉贵地长大,就连绣花时不小心扎着手,都会被奶嬷嬷搂在怀里哄半天。 像这样的痛楚,贤贵妃从来都没有承受过。 前几日的断臂之痛刚刚熬过去,现在的痛楚又接踵而至。 正是因为从未承受过,才让她格外受不了。 “崔姝言,你给我一个痛快!” “痛快?当初你命人掳走我哥哥,那般对待他的时候,可曾想过给他一个痛快?” “不曾,我只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凡是我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法子,我全都给他用了一遍。只是没想到,他的命实在是太硬了,这都没能弄死他!” 果然,当初哥哥被掳走,是贤贵妃的手笔。 “所以啊,我也会用我想到的一切法子来对付你。” 贤贵妃冷笑道:“崔姝言,你好大的胆子!就算是我有天大的错,我也是陛下的贵妃,就凭你一个异姓王妃,还处置不了我!” “不妨告诉你,刚才我来的时候,是清羽带我来的。” “清羽?”贤贵妃猛然反应过来,“是皇后让你来的!” “是。” “她还活着?” “当然。她求生的意志很强烈,你在她身上弄的那些伤,要不了她的命。” 贤贵妃气得咬牙切齿:“果然是贱人,命够贱,这样都死不了!” 崔姝言并不理会她说什么,只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还是那个问题。当初设计我和谢行渊,是谁的主意?” 贤贵妃冷冷地看着崔姝言,问道:“我若是回答了,你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或许会,或许不会,看我心情。” “所以,我说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只要你想对付我,就会无所不用其极。” 崔姝言点点头,认可贤贵妃的话:“没错,是这样。” “那我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你随意。” “好,石榴。” 崔姝言一声令下,石榴立刻拿着匕首上前,噗嗤噗嗤,又是好几下。 贤贵妃疼得直吸凉气:“我就算是再不济,也是陛下的贵妃。你就不怕有朝一日这消息传到陛下耳中,会引起他的忌惮吗?” “陛下或许会,但这不是我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还是不打算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 贤贵妃疼得受不住,语气终究是软了下来:“是我的主意。唯有如此,才能把谢行渊拉下神坛。因为,一旦他和自己的侄孙媳有染的消息传了出去,足以让他名声扫地。这是一个很好的拿捏他的把柄。我自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说出这长长的一段话,贤贵妃几乎脱力。 听完,崔姝言满意地点点头,又唤道:“石榴。” 于是,石榴手中的匕首,再次对准了贤贵妃。 贤贵妃气得瞪圆了眼睛:“我已经说了实话,为什么你还要动手?” “我说过你说了实话我就不动手吗?” 贤贵妃愕然。 这话,崔姝言的确没说过。 “你耍我?” “没错。” “你……”贤贵妃气得要命。 可这一刻,她发现自己根本奈何不了崔姝言。 正如当初她以为崔姝言这个崔家的女儿奈何不了她的决定一样。 在她眼里,崔姝言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毕竟,一个末流小官的不受宠的女儿,实在是太好掌控太好拿捏了。 可谁知,偏偏是这样一个谁都能捏死的人,居然就这么一步步走了出来,甚至,她还以一己之力,掀翻了整盘棋。 直到这一刻贤贵妃才发现,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看清过崔姝言。 她惊骇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天晚上我就知道了。” “不可能,我给你们都下了药。那种药是没有解药的,当时,你根本不可能保持清醒。” 崔姝言淡漠一笑。 是啊,她根本不可能保持清醒。 可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她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带着杀子之仇,在那一刻活了过来。 “冯怜若,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就是当晚就知道了。所以,我一步步断了谢绍航的科举路,让事态朝着另一个方向发展。” “竟然是你!”贤贵妃满目惊骇。 在她的计划里,让谢行渊和崔姝言有染固然重要,但,谢绍航要参加科举,且取得一个不错的名次也同样重要。 因为,如果谢绍航不能代替谢行渊撑起谢家的门楣,不能为她的儿子提供强有力的助力,那么,只简简单单地算计谢行渊,是远远不够的。 她想要的,是捏住谢行渊的把柄,从而让谢绍航一步步上位,从谢行渊手里接过原本属于他的资源和人手,从而在朝堂上为六皇子提供助力。 只可惜,谢绍航没能在科举中取得好名次,把她后面一系列的部署全都给打乱了。 原本,她当时都设计好了。 只要谢绍航能够榜上有名,哪怕名字靠后一点也没有关系,她已经打点好了,会给谢绍航安排最好的晋升之路。 谢绍航原本就才华出众,只要给他安排好,后面的一切也就不成问题。 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到最后,谢绍航竟然名落孙山。 这样一来,后面的事情就全乱了。 可这一切,竟是崔姝言的手笔。 “崔姝言,是你毁了我儿的通天之路!我要杀了你!” 贤贵妃嘴里嘶吼着这些,不管不顾地朝着崔姝言扑了过来。 崔姝言霍然起身,一脚朝着贤贵妃的小腹踹过去。 顷刻间,贤贵妃单手捂住自己的小腹,痛得在地上直打滚儿。 崔姝言走过去,一脚踩在她的脸上,冷冷开口:“哦,对了,你们定国公府的生意,也是我毁掉的。” “我早该猜到是你!”贤贵妃气得咬牙切齿。 断谢绍航的科举路,只是断她的未来。 可毁了定国公府的生意,却是釜底抽薪,斩断了她的根基。 她要收买人,怎么都离不开钱财。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她也不至于会一败涂地。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不,她还是有筹码的。 想到这些,贤贵妃得意地看向崔姝言,狞笑道:“崔姝言,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以为你成功了吗?不,你败了,败得很彻底!哈哈……” 第484章 别骗自己了 崔姝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贤贵妃迫不及待地说道:“崔姝言,说起来你如今还真是风光了。你帮了皇后,她对你感恩戴德,以后在大齐,除了皇后,还真是没有比你更尊贵的女人了。” 说完,贤贵妃话锋一转:“可是这又怎么样呢?纵然是有了无上的地位和荣耀,你的人生就能算得上是圆满吗?不,当初你在宫里,身边只带着你的婢女,可真是寒酸至极。谢行渊明知道那阵子不太平,却没派人随身保护你,这就说明,你在他心里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啊,就算是你有了这些,没有男人的宠爱,照样什么都不是!” 说话的时候,贤贵妃一直留意着崔姝言的表情。 见她始终神色如常,贤贵妃故意把话说得更狠了一些:“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啊。女人始终是依附于男人而存在的,甭管你做了多少,只要这个男人不再要你,你就什么都不是。” 在贤贵妃惊诧的目光中,崔姝言点了点头:“没错,你说得对。” 贤贵妃愣了一下,面露嘲讽:“怎么,被我说中心中隐痛了吧?说起来,谢行渊怎么肯真心实意对你好呢?你的存在,就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篇章。作为叔祖父,和自己的侄孙媳有染,他光风霁月的人生里,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终其一生,你也别想得到他的真心。” “原来你是这么以为的啊,如果这么想能让你心里好受一些,你就继续这么以为吧。这是你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 “崔姝言,你该不会是想说其实谢行渊对你情根深种吧?哈哈,别骗自己了。” 崔姝言淡漠一笑:“骗自己的人,只怕是你吧。死到临头,觉得我以后的日子过得凄惨一些,你心里就能好受一些。殊不知,你以为的,也只是你自己的看法而已。实际上,你一开始带着敌意看我,觉得我过得不好的时候就已经错了。而我,根本犯不着跟你解释。常言道,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现在的事实是,你马上就要死了,而我还活着,而且会活得更好。” 这番话,彻底击垮了贤贵妃的心理防线。 她大声怒吼:“不,你就是在打肿脸充胖子,你心思这么多,谢行渊是不会对你好的。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不,她没有工于心计,相反,她活得认真而善良,是本王的心头宝。” 说话的,居然是刚刚从外面走进来的谢行渊。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很小的、木头雕花的点心盒子。 他径直走过来,把手里的点心盒子打开,看向崔姝言的眼神柔和而深情:“办差的时候路过酥心堂,见他们出了新的糕点,就买了一些。我尝过,不是很甜,是你喜欢的口味,就给你买了来。” 崔姝言接过谢行渊递过来的小叉子,叉起那做成了梅花形状的小点心放进嘴里,满意地点了点头:“的确很不错。” “你喜欢就好。” 说完,谢行渊拿起帕子给崔姝言擦了擦嘴角,柔声道:“你先忙,我就先走了。” “好。” 贤贵妃被这一幕刺激到,歇斯底里地喊道:“谢行渊,你还不知道吧,你这王妃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是个蛇蝎心肠。我是陛下的女人,可她竟然想杀死我,其心可诛!” 贤贵妃觉得,就算是崔姝言不懂得顾全大局,谢行渊总是懂的。 再怎么样她也是皇上的女人,崔姝言一个臣子的妻子这么对待她,就是不对! 怎料,谢行渊瞥了一眼贤贵妃身上匕首刺出来的痕迹,冷哼一声:“我家王妃只想到用匕首刺你,压根儿想不到把你刮成肉泥,踏成肉饼,如此说来,她怎么不算是人美心善呢?” 说完,谢行渊再也不理会贤贵妃说什么,径直离开。 贤贵妃看着谢行渊离开的背影,一脸愕然。 而崔姝言的问话,还在继续:“当时你们把我哥哥藏在哪里了?” 贤贵妃急了:“崔姝言,你哥哥现在好端端的,你这个时候问这些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有没有意义不是你说了算。” “哼,我回答了,你要用匕首戳我。我不回答,你还是要用匕首戳我。这有什么区别吗?”贤贵妃气急败坏道。 “不,还是有区别的。上次是匕首,这次该是毒药了。”说着,崔姝言看了一眼地上的托盘,“石榴,把这瓷瓶里的毒药给她喂一口。” 喂一口,但不喂完,剂量就不足以致命,只会是活活受罪。 贤贵妃气得瞪大了眼睛:“崔姝言,你好狠的心思!” 等她说完,石榴已经到了她跟前,捏起她的脸,直接就灌了一口毒药进去。 贤贵妃挣扎着,想一口气把毒药喝完,奈何脸被石榴捏着,根本做不出多余的动作。 很快,毒药就有了效果。 贤贵妃只觉得肚子里像是有一把刀子在里面胡乱地搅动,这钻心的疼痛几乎让她失去理智。 好半天之后,她疼得浑身起了冷汗,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那汗液不断地落在她的断臂上,还有那被匕首刺出来的伤口上,不断带来火辣辣的疼。 “崔姝言,你给我一个痛快!给我一个痛快!” “冯怜若,当初你对我哥哥做过的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 贤贵妃狞笑道:“崔姝言,你现在就算是再怎么折磨我,也抵消不了你哥哥受的苦。当初啊,我可是活生生把他扔到了毒蛇坑里。据说啊,他那惨叫声几乎快把房顶给掀翻了,哈哈……” 崔姝言的手,猛地抓住椅子的扶手。 她死死地盯着贤贵妃,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她很快就有了决定:“石榴,去太医院要些毒蛇过来。” 蛇毒也是一味药材,所以,太医院里是养着毒蛇的,平时有专门的人照看着。 石榴应了一声,立刻出去办。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去,另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就由远及近:“言言,我来。” 第485章 言言,一切有我 是洛瑾瑜。 在这里看到哥哥,崔姝言很惊讶。 还没等她问什么,洛瑾瑜就先开了口:“言言,一切有我。” 那些带血的事情,就由他来做。 他的言言,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坐着就好。 这话里隐藏的含义,崔姝言全都懂了。 这一刻,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为她着想,总是想保护她。 哪怕,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保护。 可哥哥,就是哥哥啊。 崔姝言含泪点了点头:“好。” 洛瑾瑜微微一笑,朝着外面打了个手势。 外面的人,很快抬了一口缸进来。 那缸是盖着盖子的。 缸很快抬到了贤贵妃面前。 她惊恐地后退:“你、你们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们,我可是陛下的女人……啊,蛇!好多蛇!” 贤贵妃的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就被丢进了缸里,很快,盖子被盖上,狠狠地摁住。 可,即便是盖上了盖子,大缸里面还是不断传来贤贵妃的惨叫声。 洛瑾瑜挡住崔姝言的视线,不让她去看,甚至,他还想捂住崔姝言的耳朵。 崔姝言摇摇头,拒绝了,含着泪问道:“哥哥,当时你一定很疼吧?” “嗯,很疼,但是已经过去了。言言,不要用这些回忆来折磨你自己。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苦难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你会是一个幸福的母亲,一位尊贵的王妃,还是我洛瑾瑜此生此世都会拼尽全力护着的妹妹。所以,言言,我要你往后看。” 往后看,看余生的一切美好,而不是沉浸在无尽的痛苦的回忆之中。 崔姝言含泪点了点头。 “言言,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看着洛瑾瑜脸上温润的笑意,崔姝言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而崔姝言不知道的是,目送她离开之后,洛瑾瑜的脸色就完全沉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狠厉。 贤贵妃没能活过这一天。 她死得有多惨,崔姝言已经不再去想,只按着洛瑾瑜所说的,安心过好现在的生活。 贤贵妃死后,尸体是不能葬入皇陵的。 连同定国公府的所有人,也全部被斩首示众。 六皇子也被昭武帝贬为庶人,终生幽禁在府里,不得外出。 其余牵扯到的人,也都一一做了处置。 而高明澈的身世之谜,也随之解开。 大约是心里有了盼头儿,皇后的身体好得很快。 等到她能下地走路的时候,又把崔姝言请进了宫。 见到崔姝言,她省去多余的客套和寒暄,直接开门见山道:“姝言,我知道你主意多,你能不能想个法子,缓解一下我和澈儿之间的关系?” 虽然高明澈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可对皇后终究是不大亲昵。 即使会过来探望,但二人之间,并没有母子之间亲近的感觉。 所以,皇后有点着急。 这一点,崔姝言也有所耳闻。 不同于之前对皇后有求必应,这一次,崔姝言摇了摇头:“皇后娘娘,这件事,恕臣妇无法办到。” “为何?”皇后不解。 “皇后娘娘,人与人之间的情分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往日里生疏的两个人,怎么可能在突然之间就变得亲昵呢?这太反常了。” “可我是他的生身母亲啊。” “可这只是您的身份。这世上亲母子成了陌路的事情也不少见。情分这种事,欲速则不达。想来,亲人之间的情分在平日的一粥一饭之间,在朝夕相处之中。日日相处,不知何时就倾注了感情。现在你们之间的谜团已经揭开,只要彼此诚心以待,终究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崔姝言的一番话,说的皇后茅塞顿开。 是她太着急了,她迫切地希望她和她的孩子能够像这世间的其他母子一样亲密无间。 却忽略了这么多年来,她根本就没有做到一个母亲该做的所有,却希望在真相大白之后,立刻和高明澈做一对亲密的母子。 这就已经不是奢望了,而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想明白之后,皇后感激不已:“姝言,多谢你点醒我。” “是您自己想得通,不然,就算是我说再多,您也是听不进去的。” 皇后会心一笑:“姝言,我都不想想象,你若是男子,该会做出多大的功绩。” “虽是女子,却也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啊。”说着,崔姝言狡黠一笑,“皇后娘娘,说起来臣妇这里有件事还需要您帮个忙呢。” “说吧,能办的,我都给你办。” “若是不能办的呢?”崔姝言故意打趣道。 皇后看了她一眼,嗔道:“只要你不是想登基做女帝,本宫还真没什么不能办的。” “皇后娘娘说笑了。我想开一家善堂,这善堂与寻常的善堂一样,会收留无家可归的女子和孩子。不同之处在于,这所善堂会传授女子赚钱的技艺。等她们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可以选择离开这里,去过自己的生活。” “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皇后娘娘知道崔家吗?”崔姝言问道。 “结识你之后,我了解过关于崔家的情况。” “崔尚晋有个姨娘,姓文。当初崔尚晋死了,崔大夫人苛待府里的姨娘,文姨娘活不下去,就央求我送她离开。临走的时候,她还带走了府里另一个姨娘的女儿。我原本以为从此以后,脱离了崔家的束缚,她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可前不久我得到消息,她们俩都死了……” 第486章 以、本王的名义 说到这里,崔姝言有些哽咽。 她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文姨娘离开那一日的情景,那一刻,文姨娘抱着招娣,满眼都是对新生活的希望。 她原本是官家小姐,因为父亲贪腐才不得已做了崔尚晋的小妾。 崔尚晋在的时候,她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可崔尚晋死了,她就被崔大夫人处处针对。 那时候,她一定以为脱离了崔府,就可以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她拿着崔姝言给她的银子,租了一家小小的店面卖馄饨,的确是过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谁知生意好起来之后就被人盯上了,一个臭流氓晚上翻进她的房间,要对她图谋不轨。 她一个弱女子,对上这样的臭流氓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法子。 可谁知一来二去,就传出她不守妇道的坏名声,连带着生意也不好了。 文姨娘的性子到底是坚韧的,她在一天晚上灌醉了那个臭流氓,想要带着招娣逃走,谁知却被发觉。 臭流氓作势要摔死招娣来逼文姨娘就范,原本文姨娘已经答应不再逃走,可那臭流氓喝了酒,手上不稳,一个没留意,竟硬生生把招娣给摔死了。 文姨娘不依,拉着他要去官府告他,被那臭流氓抓着头发撞到墙上,人当时就不行了。 听完文姨娘的遭遇,皇后怒不可遏:“我大齐境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眼下那臭流氓已经被收押,在我没有过问此事之前,只被判了监禁三个月。在我施压之后,才判了他死刑。可这件事到这里,却是远远没有结束。皇后娘娘,不瞒您说,出了这档子事儿之后,我去详细了解过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那臭流氓最开始的时候之所以没有被重判,是因为文姨娘是个黑户。” “黑户?这是什么意思?” “文姨娘入了崔府,是有卖身契的。她离开崔府的时候,我把她的卖身契还给了她。如此一来,她便是自由人,可以去立个女户。可大齐律例明确规定,只有死了丈夫并且有儿子的人,为了防止家产被其他人侵夺,才可以办理女户。所以,像文姨娘这种情况,是办不了女户的。办不了女户便是黑户,也正是因为那臭流氓知道她是黑户,闹到了官府也无人为她做主,所以才那般肆无忌惮地欺辱她。” 皇后点点头,明白了:“所以,你是想让我向陛下建议,改了这条规定?” “不,后宫不得干政,这件事用不着您出手。我是想请您给善堂取个名字,利用您皇后的影响力让天下的女子知晓,若有朝一日她们变得孤苦无依,至少还有这样一个去处。有了这样一个去处,人生就会多出许多希望来。至少,这会是一条活路,而且会是一条可以活得很好的活路。” 皇后恍然大悟,她琢磨片刻,朗声道:“就叫立身堂,如何?” “好。这名字极好。” 这立身堂,会成为女子的容身之地,然后,再一步步成为她们的立身之地。 这一切,终究是可以期待的。 “你该不会是打算自己出建善堂的银子吧?” “是,但也不全是。”说到这儿,崔姝言的眼里露出几分精明来,“皇后娘娘,您想啊,这善堂的名字是您取的,京城里的这些世家命妇个个都是人精,她们若是知道了,怎能不会慷慨解囊啊?” “这倒也是。再在善堂门口立个碑,把出钱的人的名字都写上去,到时候,何愁她们不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啊?” 出点钱就能落个好名声,谁会不乐意呢? 这样,也算是女子帮助女子吧。 听到皇后如此赞同,崔姝言激情满怀:“但愿这立身堂能以最快的速度开遍大齐的每一个角落!” “会的!”皇后笑着回应。 立身堂的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余下的细节,则需要一点一点来做。 转眼已是第二年的春天,在大齐超过一半的州县里,都能看到立身堂的身影。 这一年间,昭武帝因为之前被贤贵妃算计,身子大不如前,为了避免再生出乱子,再加上高明澈能力出众,就立了高明澈为太子。 大约是有过不被人照顾的童年,高明澈很能理解立身堂的存在,为立身堂的开设提供了很多便利。 春日正好,崔姝言提议一起去附近的西山游玩,谢行渊和洛瑾瑜欣然应允。 这时候,洛瑾瑜怀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娃娃,正是和硕长公主不久前为他生下的长女,小名叫珠珠。 珠珠长得粉雕玉砌的,很像崔姝言,自打生下来之后,洛瑾瑜就爱不释手。 甚至有时候去衙门里都要抱着,同僚都说他爱女如命,简直是没了分寸。 这些议论,洛瑾瑜全都不管,仍旧一如既往地宠着珠珠,恨不得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任她挑选。 这下出去游玩,洛瑾瑜自然舍不得不带珠珠。 春日正好,草长莺飞,西山之上正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几人玩得累了,在半山腰的山寺里稍作休息。 崔姝言有些困,就要了间禅房,打算睡会儿。 谢行渊怕泽儿和曦儿吵着她,把他们俩都带了出去。 许久不怎么活动,这下爬了这么久的山,崔姝言又累又困,很快就睡着了。 睡着睡着,她就看到了哥哥,还有端坐在谢府主座上的谢行渊。 哥哥声泪俱下:“王爷,您可知道,我小妹怀上的是您的孩子。您一招假死,来了个金蝉脱壳,粉碎了贤贵妃等人的阴谋,可我妹妹却是再也活不过来了。她被丢到了乱葬岗上,我连她的尸体都没找到半块儿……” 主座上,谢行渊一脸震惊:“你说的是,崔姝言?” “是,正是您那苦命的侄孙媳,可怜她没出嫁之前被渣父继母苛待,出嫁之后被你们谢家的人当做棋子,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到最后还白白送了性命。偏偏你这个当事人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更不知道谢绍航那个人渣亲手摔死了你的儿子。” 顷刻间,谢行渊似乎是陷在深深的震惊之中,久久说不出话来,就连洛瑾瑜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洛瑾瑜走了很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喃喃地吩咐站在身后的文先生:“去,给崔姝言母子在府里立一座长生牌位。日后,本王要日日为她上香添油,不可使她断了香火,愿她魂归地府之后能够早日托生,来世福泽绵长,一生无忧。” “王爷,以何人的名义立牌位?” “以、本王的名义……”